《御侯门》 第一章 噩梦 86_86273夜色溶溶,月上柳梢头。 秋虫唧唧,露打秋草湿。 雕梁画栋的重檐下,挂着大红的灯笼,幽暗昏黄的亮光照得院子里昏昏沉沉,黑影重重。 一红衣女子立在门前,身姿窈窕,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上似喜似悲,双目无神地望着院子。 只不过一瞬,她就转过身来,走向了厅堂。 红木梁上垂下一条三丈白绫,红与白,在昏暗的夜色里越发刺目。 一只乌木镂空梅花脚蹬被踢倒,那个大红的身影吊在了白绫结里,飘飘荡荡。 ………… “啊”,一声刺耳凄厉的尖叫响起,大名府治下一个宁静的乡下小院儿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急切的声音。 “秀姑,秀姑,醒醒……”白色的床帐边,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肥胖妇人,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声音嘶哑,正拼命摇晃着睡在床上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姑娘脸上的神情似乎很是痛楚,眉头紧蹙,额头大汗淋漓,好似沉浸在一个噩梦里。 被那妇人晃了一刻,姑娘才懵懂地睁开睡眼,有些失神地盯着头顶上悬着的白色帐子。 “秀姑,你这是怎么了,吓死娘亲了?”那肥胖妇人是小姑娘的娘亲王氏。 见她醒来,王氏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拭泪。 她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这些日子得了一场大病,自打好不容易治好了,夜里睡觉总是做恶梦,浑身冷汗,要不是她推醒,还不知道要如何。 夫君进京赶考就是两年,家里她一个人苦苦撑着,万一,女儿再有什么意外,她该怎么活? 蒋诗韵迷糊了一阵子,方才从那个可怕的梦境里醒过神来。 夏日的夜风透过窗棂吹进来,微微有些凉意。她拥被而坐,汗湿重衣。 也不知道为何,她这些日子总是昏昏沉沉,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连日做着同一个梦,搅得她夜里总是不能安睡。 梦里那个穿红衣上吊的女子到底是谁? 她半靠在王氏身上,默默思量着。难道就像老人们常说的有人托梦给她? 那为何这红衣女子总是入她的梦境呢? 昏暗的光线里,她也看不清她的面容长相,只是觉得那女子眉头紧拧,似乎有无限的心酸。 她以那种凄惨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想来过得很不如意,究竟是什么逼得她走投无路呢? 她不知道自己和那红衣女子到底有什么瓜葛,为何她夜夜入梦? 只觉得自己脑中的记忆似水如波,纷至沓来,让她头痛欲裂。 自己似乎是穿越了,她记得前世里她是一个医生,因一起医患纠纷,被病人家属误解,捅了一刀…… 之后,她醒来就成了王氏的独生女儿了。 可是,这红衣女子到底是谁? 看上去那女子有二十多岁了,会是这副身子的姐妹吗? 但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和人家朱门大户家的女子能有什么牵连? 擦了把汗,蒋诗韵朝王氏无力地笑了笑。 踌躇一番,她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娘,您有没有什么姐妹嫁入大户人家?” 反正她自己就是个独女,除了她娘这一辈的,还能有谁入得她的梦境? 王氏正满腹愁绪,忽闻女儿这么问,也是呆了呆。 愣了半天才答,“傻孩子,你病糊涂了吗?娘没有兄弟姐妹,跟你一样。” 顿了顿,又说,“倒是你姑母嫁给了安国侯府的嫡次子,如今正在京里。” 蒋诗韵默了默,暗暗思索,难道梦里的女子是她姑母? 只是她姑母蒋氏论年岁也得四十出去了,梦里那女子可要年轻多了啊? 她摸不着头绪,也不敢让王氏看出端倪来,忙拉着王氏的手笑了笑,“我没事儿了,娘回去睡吧。明儿还要请人来看宅子呢。” 前两日,王氏接着她爹高中的信,在信中,蒋德章告诉王氏,在京中已给她们的女儿相看了一门好亲,让她把家里的祖宅变卖了进京去,王氏正忙着找牙行来卖宅子呢。 本来王氏也心疼这宅子不舍得卖,可夫君蒋德章觉着家里老人都没了,将来他们三兄妹都住在京城,还想在京中置办一处宅院,把祖产变卖了也能凑点儿银子。 王氏虽有万般不舍,可拗不过夫君的意思,只得找了人来。 见蒋诗韵情绪稳定,王氏松了口气,让她重新躺好,给她掖了掖被角。 又换来家里仅有的一个小丫头叫小坠子的过来守夜,“看着小姐,不准偷懒!” 小坠子也就十二三,梳着双丫髻,穿一领青布夹袄,瘦骨伶仃的,却甚是机灵。 “太太只管睡去,奴婢会好好照顾小姐的。”她瞪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脆生生地答道。 王氏笑了笑,摸了摸小坠子的头,嘱咐她,“小姐快要定亲了,过几日就要进京去,你千万不可疏忽了。” 见小坠子点头如捣蒜,她方放了心,起身到了外间躺了,却睁着一双眼望着头顶的帐子,“莫非女儿冲撞了什么?等得闲了要给女儿到庙里上柱香才是!”想到天色发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日,正是九月初三。 一大早王氏就起身精心地熬了一锅鸡汤粥端给女儿,服侍着喝下,方才让小坠子端水给蒋诗韵梳洗。 自己则从屋里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簇新的夹袄来给蒋诗韵换上,絮絮叨叨说道,“这是那日接了你爹的信之后,娘到镇上的成衣铺子里给你买的,换上看看可合适?” 王氏喜滋滋地拿着衣裳在她面前摆弄。 蒋诗韵低了头去瞧,那是一套大红的细布夹袄,摸上去质地柔软,和她平日里常穿的粗布衣料大不相同。 看上去,王氏花了不少银子。 “听你爹讲,相的是你姑母的侄子,他可是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你嫁过去,可就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少奶奶了。咱家秀姑可是出息了,从此后要打扮起来才是!” 王氏和小坠子把她扶起来,两人齐动手给她换上了,才搀着她坐在了有些老旧的镜奁前。 暗黄的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泛黄的少女面容,鹅蛋脸儿上,两弯细细柳眉,一双剪水瞳眸,鼻如悬胆,樱唇贝齿。 蒋诗韵虽然先前也在镜中看过这张脸,只是此刻她穿着那身大红的夹袄,配上那张泛黄的面容,总觉得隐隐透出一股熟悉感。 怎么会这样呢? 她有些糊涂。 脑海里不知不觉地就想到了那个梦境,再对照一眼镜中的面容,蒋诗韵的面色更白了。 莫名地,她觉得这两者很是相似。 恰巧这时,王氏打散了她一头青丝,顺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衬得面色越发苍白。 蓦地,一股揪心撕肺的感觉上涌,让她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伸出手揪住胸口,只觉得镜中人和脑中人模模糊糊重合在一块儿,搅得她天旋地转。 “秀姑,秀姑,你哪儿不舒服了?”王氏急得快要哭出来,小坠子忙上前给她顺着胸口。 好一会儿,她才舒出一口气,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疼痛也瞬间消失地踪影全无。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有些发懵。 难道,梦中人就是几年之后的镜中人? 是不是这副身子前世里遭受过这样的磨难,最后凄惨上吊? 也许,这是梦中人留在她这具身子的记忆。 她死得那样窝囊,是不是很不甘? 蒋诗韵好似抓住了什么,却又理不清道不明。 既然她能穿越,什么样的事情还不能发生?。 第二章 医术 86_86273怕她再有个什么不好,王氏吃过早饭就把邻家两个姑娘叫来陪她一块儿玩。 几个年龄相当的姑娘来到了院子里晒着秋阳,叽叽喳喳说笑着,蒋诗韵也很快从梦境中走出来。 邻家这两位姑娘大的叫春兰,长着一张瓜子脸儿,白净秀气,看上去恬静和善。 老二春桃则是一张团圆脸儿,一双大大的眼睛骨碌碌转着,看上去调皮可爱。说起话来也豪爽麻利,很好相与。 她们两个人幼年时没了亲娘,只有一个鳏夫爹爹窦成把她们拉扯大。 他早年曾给一些官宦人家走过镖,身上有些功夫,这次王氏上京就托了他送她们。 王氏安顿好女儿,就马不停蹄地带了牙行的人来看宅子,同着看门的老苍头商议如何发卖那几十亩水田。 一时也忙得顾不上蒋诗韵。 蒋诗韵有春兰和春桃姐妹俩陪着,倒也不觉得寂寞。 忙忙碌碌地就到了傍黑,这里王氏已经归拢好细软,打算过两日请请街坊邻舍就上京了。 春兰姐妹两个也回了家,王氏带着一家子吃过了晚膳,又陪着蒋诗韵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消食,只觉得浑身有些酸软无力,胸口起伏不定起来。 蒋诗韵见状,忙叫过小坠子把王氏扶到屋里炕上躺了,再看时,就见王氏面色发紫,嘴唇乌青,浑身冰凉。 她吓了一跳,却没有惊慌失措。 前世里练就的本领让她临危不乱,她忙摸过王氏的腕子把了脉,心里约莫有些数。 王氏身子肥胖,怕是有高血压这类的毛病,再加上操劳了一日,恐引起旧疾了。 当机立断,蒋诗韵就喊来看门的老苍头,自己找来纸笔一挥而就写了个方子递给他,取出一吊钱给他,让他到镇上去抓药。 老苍头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倒是小坠子,打小儿就跟着蒋诗韵,早年跟着蒋家的二爷蒋德章也识过几个字的,搭眼看去,就见上头写着:吴茱萸十克,川芎十克,辛夷十克,冰片十克,共研细末。 她不由得纳闷:“小姐虽然读书识字,但什么时候学会了用药了呀?” 蒋诗韵情急之下早就忘了,只顾着先救治王氏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一时抓了药配好,蒋诗韵取了一些敷入王氏的神阙穴(肚脐)中,等了有半个时辰,王氏就觉得缓过劲儿来了。 她虽然先前有些发昏,可也知道当时蒋诗韵做了些什么。 看到炕几上的药包儿,她沉下脸来,低声喝问,“你跟谁学的这些?” 这个年头,士农工商,行医者的地位不高。 何况是女子学医呢? 蒋诗韵哪里敢说实话? 忙打马虎眼儿说小时候从爹爹书柜里的书上看到的,反正她爹把家里的书都带走了,王氏想找来对证也没办法了。 王氏到底是个乡村妇人,还以为自家女儿这是聪明呢,也就没有追究,只是让蒋诗韵日后不要再看这些东西。 蒋诗韵满口答应了,给王氏擦洗了身子,服侍她歇息了,自己方才回到了里屋床上。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又惊又怕累得,晚上竟然一个噩梦都没有,一觉天亮。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蒋诗韵已起来,亲自下了厨熬了一锅糙米粥,端给了王氏。 王氏也睡醒了,正靠在迎枕上看着门口。 见蒋诗韵端着粥碗进来,她心疼无比,“好孩子,你身子也才好没几日,昨儿又守了我一夜,可别累坏了。” 蒋诗韵本尊大病初愈,到如今身子才刚刚好。面色还有些苍白呢。 王氏这份担忧也不无道理。 蒋诗韵忙把粥吹凉了,亲自喂王氏喝着,“娘,我已经大好了,这点儿活儿还难不倒我!” 喝完了粥,王氏到底不放心她,和她说起了家里的生计来,“我已经让牙婆挑了几个丫头过来看了,等卖了宅子,就把人叫过来相看。 我们这就要进京去,你身边也不能没个人伺候着。再说你是在乡下长大,日后要嫁进安国侯府去,也得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蒋诗韵知道王氏这打算没什么错,可一听到要嫁人她就觉得头疼,不由抱着王氏的胳膊撒起娇来,“娘,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呢,女儿还要留在你身边照顾您呢!” “傻丫头,你都十五了,早就该定亲了,如今你爹能给你相中这么好的亲事,娘高兴还来不及呢。”王氏一脸慈爱地摸着蒋诗韵的头,欢快地说道。 蒋诗韵撅了撅嘴,有些闷闷不乐。 这事儿看样子王氏说了不算,看来还是得亲自进京和她爹蒋德章说说了。 也不知道这亲事已经到了哪一步? 是在议亲还是放定了? 要真的是放定了,可就麻烦了。 王氏过了几日身子已经大好了,又开始里里外外操持起来。 蒋诗韵时刻关注着,生怕她再有个什么意外。 好在喝了几服药,一直没有发作,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宅子已经找到了下家,有人慕名而来,通过牙行,卖了五百两。 王氏很是满意,又把几十亩上好的水田也典出去,手里凑够了一千两银子。 牙婆也带了丫头过来,王氏挑来挑去,总算是挑中了一个叫慧儿的丫头。 这丫头本名叫朱慧仙,乃是大名府下一个县令的女儿,因其父贪赃枉法被发配,家眷也被官卖。 因朱慧仙颇有几分姿色,差点儿被充入教坊司。若不是王氏下手早,她怕是沦落到风尘之地了。 王氏见这丫头面容娇美,身姿窈窕,又会得一手琴棋书画,十分中意,就花了十两银子从牙婆手里买过来,放在女儿身边伺候着。 她的算盘打得也是叮当响,若是给女儿请一个西席,一是现在没有这功夫,一家大小眼看着要进京,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妥当人。 二来进了京之后难免要先住进大伯哥家,大伯嫂出身诗书望族,最是瞧不上她商贾出身,女儿一个乡下出来的丫头,怕是会让大伯嫂奚落。 与其到时候难堪,还不如让慧儿在路上就指点下女儿的规矩礼仪,也省得到了京里惹人耻笑。 是以,她一听说慧儿的来历,立马就相中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砍到了十两。 签了卖身契,慧儿从此后就从一个官家小姐成为蒋诗韵身边的丫头了。 蒋诗韵也从没想过要让丫头伺候着,可王氏非要买一个,她也不好忤逆了她。 自此,家里就有两个丫头使唤了。 收拾了细软,交代了房契和地契,王氏带着女儿蒋诗韵和丫头、老苍头,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住了多年的祖宅。 蒋家多是妇孺,一个老苍头年纪大了也不顶事。王氏怕路上有个什么闪失,正好窦成身上有些功夫,春兰春桃和蒋诗韵又好相与,一家三口都随着王氏上京了。 九月初八,天清气朗。 王氏看了黄历,这一日宜婚嫁,宜远行。 这日,蒋家和窦成父女三个,雇了两辆马车,从大名府出发,往应天府而去。。 第三章 相遇 86_86273一路风餐露宿,旱路水路,直走了一个多月,于十月十六来到了应天府城门口。 此时天色已晚,一路上紧赶慢赶,错过了宿头,就盼着能在城门关闭前进城。 只是望山跑死马,远远地看到了城门,但是走了半天才到了跟前,已是掌灯时分。 望着巍峨的帝阙,王氏激动地两眼都是泪花。 夫君离家三年,终于功成名就。如今她们母女也跟着夫贵妻荣,从此后就是官家的太太小姐了。 女儿还会嫁进安国侯府,自己一家子日后就能迈入京中的勋贵圈子,再也不必窝在乡下过着那些无滋无味的日子了。 她想想那些自己带着女儿独自撑起一个家的一千多个寂寥无边的日夜,就觉得心头一阵泛苦。 只要进了城,她就能见到那日思夜想的人了。 擦一把泪,她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往城门里赶。 蒋诗韵也挑了帘子往外看,不同于王氏那般激动地热泪盈眶。望着巍峨俊秀的帝阙,她只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按说,前世里她也没有来过这里,怎么会这么熟悉?仿佛这样的事儿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一样?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自己这具身子里定然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马车得得前行,眼看着就要来到城墙根下。 不远处,两扇沉重的城门竟然慢慢地被守城的兵丁合拢,发出轰隆隆的低响。 而此时,已是日落西山。 深秋的季节,应天府虽然没有大名府那般寒冷,可路两旁也是黄叶飘飞,枯草连天。 王氏从挑开的车窗帘子缝儿里瞧见城门闭合,不由大急。 窦成显然也看到了,忙大声喊道,“守城的大哥,等一等,容我们进去!” 那守城的兵丁看到这两辆风尘仆仆的普通马车,哪里会放在心上? 有人就伸脖子吼了一声,“都什么时辰了,还往里赶?明儿再来吧。” 王氏不由大惊,若是今晚进不了城,他们就得露宿城外了。 因着贪路,错过了宿头,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客栈也要五十里外。 这两家人多是妇人,只有一个窦成是个顶事的,万一夜里有个什么意外,可怎么是好? 何况,蒋德章信上说会派人在城门内候着他们的,她日思夜想恨不得插翅飞到他的身边,怎能不急? 情急之下,她不由脱口而出,“守城的老爷,我们是今科春闱进士的家眷,能不能通融些?” 那些兵丁闻听,手里关城门的力度丝毫不减,尚自哈哈大笑起来,“这京里漫说进士,就是几品大员的家眷也多着呢。人人都像你们随意进出,那还得了?” 分明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王氏气结,面色涨得通红。 窦成从前边马车绕过来,隔着帘子问她,“蒋二嫂,要不,咱们给他们点儿酒钱?” 他到底在外头行南闯北过几年,这些见识还有的。 自古县官不如现管,就算是进士又如何?在这个掉一块砖头就能砸中好几个大官儿的京都,进士可算个什么? 王氏也没有法子,可她心疼那银子。想想这城门的兵丁这么多,也不知道得给多少才够。 一路行来,两家的吃住已经费去了几十两,她的钱袋里也就剩了不到五两的碎银子。 窦成虽然是邻里,但人家一路又是赶车又是探路,还给她们母女挡了不少事儿,漫说他没有几个银子,就算是人家有,也不能让他出啊。 何况这几两银子还不够那些兵丁塞牙缝的呢。 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王氏到底没有松口,“算了,不行的话,我们就先在城外将就一夜吧。” 这话已经说死了,窦成也没有多说,就退了回去。 车内,蒋诗韵也没有吭声,她心知肚明她娘这是没银子了。 家里的祖产卖了一千两银子,都让王氏换成了银票。 王氏又给她做了两套时新的夏裳,打了两副银头面,给两个丫头每人做了一套衣裳,剩下也就百十来两。 一路上的花销又费去了约莫九十多两,手里肯定是所剩无几了。 算着今儿能进城的,没想到还是差了一步。如今就算是回去住客栈,也得花几两。 看来,今夜,只能露宿野外了。 这城外都是荒地,方圆几里也见不着个村庄,吃苦受累倒不怕,就怕到时候遇上什么坏人。 蒋诗韵悄悄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和小坠子挤在角落里的慧儿,听了王氏的话怯生生地看过来,“太太,在城外要怎么过夜啊?万一……” 话没说完,就被蒋诗韵给截过去了,“没什么好怕的,窦大伯身上的功夫也不是白搭!” 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打鼓。 万一真的摊上事儿,窦成一个人也不见得能应付,只能祈求今夜平安了。 正愁着,忽听城门处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本来已经合拢的城门又徐徐打开。 王氏一见立马又来了精神,喜得朝蒋诗韵大喊,“秀姑,你快看,城门怎么开了?是不是那些兵们良心不安又放我们进去了?” 蒋诗韵眉头一挑,唇角扬起,“娘,怕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城吧?” 果不其然,话落,就见城门内,一队披着白色披风的黑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直奔城门而来。 王氏也不管有什么大人物了,见状,立即吩咐赶车的老苍头,“快,我们趁机会挤过去!” 蒋诗韵正要说“不行”时,马车已经跑起来了,把她一下子甩到了板壁上,恰好撞在了头上,疼得她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窦成没想到王氏这么大胆,喊了两声见马车疾奔而去,只好也驾车跟上。 到了城门口,那队外白内黑的马队正要通过,两造里恰好对上。 城门的兵丁一见,立马执刀过来,“呔,不要命了吗?敢挡指挥使大人的路?” “凭什么他们能出去,我们就不能进去?”王氏急于想见到窦德章,那股子乡下妇人的泼辣劲儿上来,不管不顾地跟人吵起来。 蒋诗韵此时急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劝慰正往外冒火的亲娘。 她又是闺阁女子,更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干等着。。 第四章 闭门羹 86_86273兵丁们对王氏的话嗤之以鼻,“你们也不看看人家是干什么的,就一味地攀比?你们算什么东西?” “各位兵大哥,这是我家嫂子,急于想进城和家兄见面,还望兵大哥们海涵。”赶上来的窦成忙跳下车抱拳行礼,为王氏解围。 “我看就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罢了。”王氏有些口不择言了,竟然对着兵丁们破口大骂起来。 那些兵丁们都是逢高踩低惯了的,如今被一个乡下妇人指着鼻子骂,哪里受得了? “格老子的,真是乡下泼妇!”几个兵丁不依不饶起来,拎着兵器就围了上来。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蒋诗韵的一颗心也吊到了嗓子眼儿里。 小坠子和慧儿吓得面无人色,惊叫着靠在了一起。 蒋诗韵急得直搓手,忍了又忍,只好隔着帘子扬声道,“兵大哥,我们是安国侯府的亲眷,因着急赶路,错过了宿头。大哥们看在我们一车妇孺的份上,别和我娘一般见识!” 这个时分,再不报上姑母婆家的名头,怕是要吃亏! 虽然姑母不过是人家的媳妇,好歹安国侯府的名头比他爹这今科的进士名头要响亮得多! 眼下死马当活马医,只能姑且一试! 车外静了一会儿,就听一个磁性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问道,“敢问你们是安国侯府的什么亲眷?” 这人的声音似乎不同于守城兵丁的嘶嘎,如泉水般清朗,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徐徐道来。 这是想问他们和安国侯府是什么关系了? 蒋诗韵紧了紧捏着的拳头,沉声应答,“小女的姑母,是安国侯府二老爷的正室!” 这一问一答间,甚是得体。 也不知道对方听明白了没有? 稍等了一会儿,就听那人轻笑,“原来是宋二夫人的娘家人!既如此,就让他们进来吧。” 后一句话显见得是对守城的兵丁们吩咐的。 耳听兵丁们讨好的应答声,蒋诗韵提着的一口气方才松下来。 “既然指挥使大人张口,你们就进来吧。”一个看来是个小头目的人朝蒋诗韵的马车嚷嚷着。 王氏喜得双手合十直念佛。 蒋诗韵则礼数周全地在车里道谢,“多谢大人相助!” 那人却没吭声,耳边传来马蹄踏地的沉重声,那些人已经过了城门。 “这京中还有这么好心的人啊?”王氏进了城,神色轻松起来,有说有笑。 “娘,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了,祸从口出,方才可真是吓死人了。”蒋诗韵不满地盯着王氏嘱咐。 “知道!娘这不是急了吗?”王氏不以为意,“看来我家秀姑急着嫁给安国侯府了,竟然提到了你姑母家的名头!” 王氏打趣着蒋诗韵,让她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挤在角落里的慧儿眸中忽然掠过一抹鄙夷,还真是乡下土包子,方才跟个泼妇似的骂街。 看向蒋诗韵时,她却若有所思,这个小姐倒是个不一般的,和那土鳖娘不一个德行呢。 进了城,王氏四处寻找着蒋德章派来的下人,可城门口除了守城的兵丁,哪里有个人影? 说好的这几日蒋德章都会派下人在城门口候着,左右也不过这几日她们就到京了。 蒋德章怎么就等不得? 本来兴兴头头而来的王氏,还以为一进了城就能见到自己的夫君,可是夫君不仅没见到,连大伯家的下人也没看见。 她心里不免失望起来,面色有些难看地喘了两口粗气。 蒋诗韵生怕她受到刺激旧疾突发,忙安慰她,“娘,天色晚了,爹定是想不到我们会这个时分进城。也许,他刚带着人从这儿离去呢。” 事到如今,王氏也没有办法,只能忍耐着。 好不容易打听着找到了东南八里坊的少詹事府,已是到了酉初时分。 两车人马都是又累又饿,急着想找个地方歇下来。 窦成下车去拍蒋诗韵大伯父家的大门,摇着铺首衔环晃了几下,就听里头一个语气困乏的汉子声气儿嘟囔着,“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还到别人家拍门?” 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接着那汉子隔着门问他们,“什么人?到我们府上做什么?” 窦成恭敬地答道,“我们是蒋二爷的家眷,今日赶得急了些,这个时分才到!” 门里的人似乎思量了一阵,方才粗声嘎气地说,“先等着,容我进二门里通禀一声!” 这也是规矩,不经当家主子应承,门房也没这个胆量随便放人进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隔着门没好气地大喊,“我们太太身子不好,早就歇下了,如今是大小姐学着掌家。大小姐说了,没听二老爷的家眷今儿要来。你们还是赶紧着走吧,再不走告你们一个冒认官亲的罪名!” 这话清清楚楚地传入外头马车里人的耳朵里,蒋诗韵不由大怒。 就算是大伯母已经安歇了,大小姐也不能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他们了啊? 就算他们不该今日来,可路途遥远,谁能那么正好就在约定的那日来? 这个大小姐也就是她的大堂姐,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怒气上来,她也没有好话,坐在车里大声道,“劳烦门政老爷去把二爷叫来,就说我是他女儿,来找他这个爹了。” 这是怎么当的爹?还进士呢? 她们母女长途跋涉,来了不过是想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可不是等在门外吃瘪的。 这话门房自然听见了,还不等她说完,就一口截过去,“我们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府上,你就别瞎嚷嚷了。” 顿了顿,他似是想起什么又奚落起来,“二老爷的家眷要是真的来了,二老爷能不在家里候着?你们再不走,我可就喊人来赶了。” 把他们当成了居心不良的匪徒了。 王氏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哎呀”一声就憋过气去了。 蒋诗韵提防了这么些日子,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没想到进了京竟然被大伯父家的下人给气着了。 当即就把自己备下的药丸找来一粒给王氏喂下了,又高声朝窦成喊道,“窦大伯,咱们走,到安国侯府找姑母去!” 既然大伯父家不开门,他们去投奔姑母去,看明儿大伯母脸上有什么光!。 第五章 相请 86_86273窦成答应着,跟老苍头一起调转马车,朝城里走去。 蒋诗韵当然不会在黑更半夜地去安国侯府,姑母不过是侯府的二夫人,她从未见过她一面,实在是不好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投奔过去。 几个人还是找了家客栈先安顿下来。 蒋家的门房听了半日,外头早就没了动静,想着这两车人定是走了,这才放心回屋里睡下。 蒋诗韵要了三间客房,就带着慧儿和小坠子把王氏抬到了床上。 按照那日在家时的法子给王氏神阙穴上塞了东西,过没多久,王氏就悠悠醒转过来。 半天,她才有了些力气,拉着蒋诗韵的手笑道,“好孩子,娘这身子真是不争气,让你跟着日夜操劳。娘,心里真的过不去啊!” 蒋诗韵只能好言相劝,心里却有些犯愁。 今晚先将就一夜,等明儿再看了。 虽然打着姑母的旗号不知道是否好使,但是她爹在信里说到她和安国侯府长房长孙定亲的事情应该不假,这里头姑母怕是操持了不少。 大伯母这个节骨眼儿上定是不会让家丑外扬的,也许,这真的是大堂姐一个人的主意也说不定。 第二日黎明,城东南八里坊的蒋家。 蒋大姑娘蒋诗静穿戴整齐,同着妹妹蒋诗韵,带着两个丫头去正房给她母亲钱氏请安。 钱氏这些日子许是操持家务有些疲乏,正披了一件外衣倚在床头上喝着银耳莲子羹。 蒋诗静上前行过礼,一边殷勤地给钱氏拿捏着肩膀,一边把府里的事儿拣来说了,“娘,昨儿个半夜,门房来回说是门外二叔的家眷到了。” “这么快?”钱氏闻言一脸惊讶,“你把她们安置到哪儿了?” 蒋诗韵羽睫轻覆,遮挡住了一双眼,“听门房说门外有两辆马车,还有两个赶车的男人,女儿想着二叔以前说过家中只有二婶带着堂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话未说完,钱氏倏地扭头瞪着她,“这么说,你没让她们进门?” “黑更半夜的,有谁家这个时分赶着投亲?”蒋诗静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父亲和二叔都不在家,我们又不认得她们,女儿不敢放人进来!” 钱氏听了点点头,这样处置也不过分。 就像女儿说的,哪有大晚上的跑人家投亲的? 何况依照那个时辰推算,城门早就关上了,二叔一家非官非吏的,哪有那个本事进城? 只是她还有些狐疑,就细细地问蒋诗静,“她们就那么走了?没说什么?” “听门房今早上回话,外头倒是有个年轻女子的声气儿说要到安国侯府找姑母去!”蒋诗静不明白钱氏是什么意思,一五一十地回道。 “什么?当真这么说的?”钱氏一下子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快,找人到你姑母那儿去好生问问,人真要在那儿,我们就备车去接回来。” “娘,用得着这样大兴旗鼓的吗?”蒋二姑娘蒋诗语不满地嘟囔着,“她们想去姑母那儿住就让她们去就是了,一群乡下土包子,真要住在我们家,连带着我们姐妹名声也跟着不好了!” “你糊涂啊,”钱氏捶床大怒,“你姑母正撮合你堂姐和侯府的长房长孙,她这一奔了去,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再说,万一被你姑母家的人知晓我们把人赶了出去,我们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听了钱氏的这一番话,蒋诗静也知道事不宜迟,得赶紧做一番姿态把事情圆回来才是。 她今年已经十六,二妹十四,两个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如今再不好好巴结姑母,她们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 就该把堂妹拦在她们家里不让走才是! 她急急地吩咐人赶紧到安国侯府悄没声地打听打听,看看昨夜里是否有人投宿。也不敢让她姑母知道,省得落个苛待堂妹的名声。 去的人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回来了,却说侯府并没有二婶一家。 蒋诗静不由纳闷了,她们在京中也就姑母和他们一家亲眷了,从他们这儿走的,不去姑母家,会到哪儿去? 她一时没了主意,忙忙地去找钱氏。 钱氏听了之后面上就有了笑容,“幸好咱们没有让人冒失地去问你姑母,既然没去最好!” 沉吟片刻,她又道,“昨夜里不去保不住今儿去。这样,你赶紧让下人们到京中各个客栈打听去,看看住在哪家客栈里?” 蒋诗静有些为难,“京中大小客栈那么多,该问到何时?万一,她们走了呢?” 钱氏却摇头,“她们乡下出来的,定不舍得住那些大客栈的,你就差人专门打听那些小客栈去!” 生姜到底老的辣! 蒋诗静暗地里赞了一声,转身就吩咐人去了。 到了后半晌儿,好容易打听着城中一家悦来客栈昨夜里酉末时分去了两辆马车,倒是能对得上时辰。 蒋诗静放了心,既然人在那儿就跑不了了。她早料到了这一步,派了两个下人守在那儿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来禀报。 自己却带着人径自找钱氏讨主意去了。 钱氏坐在内室的临窗大炕上,眸中自信满满,“既然昨夜里是你着人赶的,今儿还由你去把人带回来。我倒是不好出面!” 蒋诗静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二婶面前是个孩子,犯什么错二婶都不能和她计较,她娘出面那就不同了。 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是她也是跟在钱氏身边管家一年了,还是有几分手段的,闻听忙起身,“娘说的是,女儿这就过去,务必要把二婶她们带回来。” 见钱氏无话,她忽然又笑起来,“她们一帮乡巴佬,怕是盼着住在我们家的,想来只要我去,人就能过来了。” 钱氏也觉得没什么问题,由着女儿带了人车出去了。 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直到天快要掌灯了,也不见大女儿带着人回来。。 第六章 故意 86_86273钱氏这才着急起来,叫了丫头伺候梳洗穿戴了,坐了车就出了门。 悦来客栈客房里。 蒋诗静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口,带来的下人都站在过道里,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她本想着二婶和堂妹两个都是乡下出来,没见过世面的。虽然昨儿夜里她没让她们进门,但是今天她亲自带了车来接她们,给足了面子里子,她们总该欢天喜地的才是! 只是事情远远出乎意料,她兴兴头头地过来,报上名号,却不防从客房里走出个小丫头,伶牙俐齿地告诉她,“我们家姑娘说了,不认识什么少詹事府的人!” 她当时就傻眼了。 昨儿夜里她们不眼巴巴地等在她家门口的吗?怎么这会子又装作不认识了? 要不是害怕她们当真收拾了东西去投奔安国侯府,她恨得就要甩了袖子走人。 可是跟着钱氏管家一年,她也知道此刻不是乱发脾气的时候。她娘一旦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总是停下来静静地想一想再做决断。 她立在门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里已是有了主意。 二婶和堂妹定是咽不下那口气,这是想找个台阶下呢。 反正多说两句好话又不会少长了二两肉,要是想听好话,她肚里有的是。 抿了抿唇,她轻言细语地和那小丫头笑道,“你去告诉二婶和妹妹,就说家母病了,近来我们家的家务都是我来料理。昨儿夜里父亲和二叔都不在家,家里就我们一些妇孺,实在是怕有什么坏人混进来。” 蒋大姑娘面上笑着,眸中却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蒋诗韵隔着窗子悄悄打量她的神情,早就看得个一清二楚。 这是来哄乡巴佬来了。 蒋大姑娘打量几句话就能让她们上钩是不是? 小坠子本就是替蒋诗韵出来传话的,蒋大姑娘说了一大通,她也就勉强记住个大概。 走进屋里磕磕巴巴地学给蒋诗韵听了,蒋诗韵有些笑不可遏。 其实她早就听见了,这会子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王氏躺在床上早醒了,当然也听见这些话,忍不住就要起身穿戴。 “秀姑,还磨蹭什么?赶紧收拾了箱笼,跟着你大姐回去!” 蒋诗韵却不听她的,笑了笑说道,“娘忘了昨儿晚上他们家怎么对待我们的了吗?我们就这么好性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王氏又心疼起银子来,“我们这一大家子又是吃又是住的,京里的东西又贵,这一天一夜可不得好几两银子的开销?到了你大伯母家自然能省下些。” 那是,到时候吃住都不用花银子,可不是省了好多? 蒋诗韵不由轻笑,“娘,你知道为何大伯家不待见我们吗?” 见王氏疑惑,她只得坐近了悄悄地和王氏解释着,“我们就这样一窝一拖地过去,大伯母指不定怎么想我们呢?娘更不能有这种想法,我们手里有银子,自然要堂堂正正地到人家做客去,怎能还有打秋风的心思?” 王氏被她的话说得面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咕囔,“都是一家人,哪里分得那么清?”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蒋诗韵毫不留情地打断王氏,“我们又不是落难了要去投靠大伯家,实在是我们初来乍到,先借地方歇歇脚罢了。将来爹爹也是要做官的,不见得就比大伯父差!” 王氏这种人虽然为人也精明能干,到底是小户人家出身,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自卑,这个时候若是不矫正过来,将来定要被钱氏拿捏。 “京里的房子贵,娘手头的这些银子哪里够用?”说来绕去,王氏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银子。 蒋诗韵无奈地苦笑,却不妥协,“娘,就算是我们要去,也得是大伯母带着人过来相请。她让大堂姐过来,这不是轻视我们吗?” 何况昨夜里,一副打发叫花子的口气,今儿若是不奉了母命,蒋大姑娘哪里肯来? 她心里说不定都恨死她们了! “都是血亲,哪里说得上轻视不轻视的?”王氏有些不忍,低低地呵斥着蒋诗韵,“说不定你大伯母真的病了呢。” 病了才怪! 蒋诗韵暗嗤,大堂姐昨儿夜里还巴不得把她们轰走的样子,今儿来了一个大变脸,这让人敢相信吗? 就算大伯母病了,家里这些事情,大伯母应该还是知道的吧? 她若重视王氏母女,哪里会容得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早就交代门房一声了。 她不信蒋德章没跟钱氏说过这些。 这样的借口,鬼才相信! 蒋诗韵不急不忙地起身,见慧儿开始收拾箱笼,气得上前就踢了箱笼一脚,不满地白了慧儿一眼,“谁让你收拾的?” 慧儿脸上欢快的表情立时凝注,小声辩解着,“是,是太太的意思。” “太太的意思你贯穿地还不错啊?”蒋诗韵在慧儿身前饶了几圈,这丫头一副娇滴滴软绵绵的小样儿,她怎么看怎么不上眼,还不如小坠子看着实在呢。 本就是大家子出身,想来为奴为婢的也不甘心。一路上慧儿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的,眸子里望向王氏还会时不时地露出不屑的神情,打量她是个死的啊? 要是本本分分的她也不想为难,怕就怕这人有了攀高枝的心思止也止不住了。 她蒋诗韵又不是瞎子聋子,哪只耳朵听见王氏吩咐慧儿收拾了?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又没有指名道姓的,慧儿这是自作主张了。 见蒋诗韵板着脸一脸怒容地瞪着她,慧儿眨眨妩媚的大眼,泫然欲泣,“太太,奴婢……” “好了好了,怪她做什么,她不也是一片好心?”王氏有些不满女儿为何独独针对慧儿,撑起身子坐起来,“你还是想着怎么应付你大堂姐去吧。” 蒋诗韵见王氏一门心思地护着慧儿,知道一时半刻也不能奈何了她,也就压下了怒火坐在椅子上吩咐小坠子几句,小坠子就轻笑着去了门口。 蒋大姑娘站在门外等了足足一刻钟,还没见着蒋诗韵和王氏两个正角儿,心里那股子火气腾腾地直窜,恨不得撞了门进去一人给一个耳光。 她打小儿就有见识,钱氏虽然是个庶女,但是颇有心机,在培养女儿上丝毫不差那些大家族的嫡女。 自打女儿及笄,她就有意识地让她打理家务,教导一些勾心斗角的心计。 蒋诗静上手也快,往往能举一反三,颇得钱氏欢心。 饶是她如此有本事有手段,今儿来这一趟却被蒋诗韵给耍得团团转。。 第七章 磋磨 86_86273蒋诗韵早就琢磨透了,昨儿夜里恨不得叫人把她们娘俩给轰走,今儿一大早又巴巴地赶过来接她们。 若说这不是大伯母授意的,打死她都不信。 只是大伯母为何又转了念头? 既然不喜她们,那就装作不懂不认识不就得了? 难道怕她爹知道怪罪大伯母? 蒋诗韵觉得没这么玄乎,都说长嫂如母,钱氏只要把这事儿往下人身上一推,借蒋德章一个胆儿,他都不敢去质疑长嫂的。 那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昨晚临走时撂下一句狠话,说是要到安国侯府投奔姑母去。 这么说,蒋大姑娘和钱氏为了这句话而来的。 也就是说,她们怕姑母知道她们被赶出来了。 确切地说,她们应该是怕安国侯府知道了。 钱氏她们为何不想让安国侯府知道这事儿?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就要和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定亲了? 蒋诗韵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敲着一边的小几,若有所思。 蒋大姑娘今儿一见也是个美人胚子啊,虽然没见着钱氏什么模样,但听王氏讲过,蒋家的人都甚是好看,那蒋二姑娘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大伯父是正四品的少詹事,妻族又是赫赫有名的钱塘望族,一门两个皇后,一个太子妃。 虽然钱氏不过是个庶女,但是出身门第也不低啊。 安国侯府若是有意想和蒋家结亲,也该是蒋大姑娘和蒋二姑娘才是啊? 哪里轮得到她这个乡下丫头? 可为何她爹的信里却说要定亲的人是她? 这里头定有猫腻! 一向都知道人心险恶的蒋诗韵,觉得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虽然古代男女大防是件天大的事儿,但这些勋贵之家说亲也不是儿戏,总要着人先打听好了,小儿女们即使明面儿上不见面,但像她们和安国侯府也算是姻亲之家了,暗地里总是要相看相看的。 姑母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模样儿,安国侯府的长辈们更是连她是黑是白都不知道,就能冒冒失失地给长房长孙定亲了? 蒋大姑娘和蒋二姑娘平日里和姑母应该有所往来,为何不是她们,单单是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若是安国侯府真的想让长房长孙和她定亲,那理由只能有一个:这个长房长孙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她才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想事儿正出神的蒋诗韵,就听门外小坠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姐,我们姑娘说了,太太身子不好,不宜搬动,今儿就住这客栈了。等过几日太太身子好了,我们就投奔安国侯府的姑奶奶去,就不劳小姐费心了。” 一席话堵得严严实实连个退路都没有,激地蒋大姑娘差点儿没有破口大骂出来。 说来说去还是想去安国侯府,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哪有亲兄弟家不住却偏要住进姐姐的夫家的? 二婶无非就是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好让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宋徽和蒋诗韵两个多多接触培养感情吧? 这还了得? 有的人其实就是见不得别人的好,就像此时的蒋大姑娘。 昨夜里明明是她把人家赶走的,没想到今儿她就忘了个精光,还以为人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秘闻呢。 蒋大姑娘实在是想不通,像这样不通道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姑母怎么就看中了呢? 前些日子,听说姑母要给二叔家的堂妹保媒,她还没放在心上,想着那样的丫头,顶多在京里给她找户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也就罢了,没成想后来听二叔说竟然是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 她和妹妹当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这样的好事儿会轮到那乡下丫头的头上? 想着每次去姑母家玩,那一进一进的大宅院,那雕梁画栋飞檐重楼的美景,还有姑母屋里美轮美奂的陈设,哪一件都是她们少詹事府所不常见的。 那侯府的长房长孙宋徽她和妹妹也见过,面容清秀,身材颀长,又生在那样的人家,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都不是她们这些妙龄女子能望其项背的。 她们的母亲钱氏也多次在姑母面前表露心意,可姑母嘴头上说着将来要给侄女保一门好亲,原来不过是哄骗她们的。 到底把这样的美事儿给了这乡下丫头。 姑母,究竟怎么想的? 蒋大姑娘思前想后,气得头晕脑胀。 屋内,蒋诗韵不理会王氏的唠唠叨叨,稳坐钓鱼台。 反正大伯母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没打算曲意逢迎。 这样的人,就得给她们点儿厉害尝尝。 蒋大姑娘等了半天都不见里头有人出来,实在是拉不下脸来了。 在家里,除了母亲,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那些下人见了她哪个不恭恭敬敬的? 就算昨夜没让她们进门,可她不也解释了吗? 家里都是妇孺,爹和二叔都不在家,娘又身子不好,她一个当家的姑娘哪能随便就放人进府? 二婶她们这一晚不也平平安安地过来了,还有什么好讲究的? 想至此,她不由暗暗冷笑,还真是乡下来的,顺着杆儿就往上爬起来了。 她不过是客气一下,来接她们是给二叔的面子,既然她们如此不识好歹,也别怪她蒋诗静没有说到! 抚了抚衣袖上本没有的褶子,蒋诗静朝自己的贴身大丫头荷香点点头,“出来一天了,我也乏了,既然给脸不要脸,咱们索性就不给了。走!” 狠话已经撂下了,她就不信她们不出来?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不信姑母就那么好心会让她们住在侯府? 她们想住姑母还丢不起那个人呢? 侯府又不是姑母一个人的,上头还有老太太和大房,她们这一去好叫那些下人嚼舌根,这亲还未定下,人倒是先送过来了? 这成何体统? 想想,她就觉得母亲早上跟她说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了。 二叔不还住在家里吗? 二叔对爹和娘那是言听计从,他能一举高中,也得多亏了爹和娘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总不能因为二婶和堂妹任性,二叔就纵容着她们吧? 到头来,她们还得上门求着她! 她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娇美的面容上有了一丝不相称的狰狞。 荷香体贴地上前扶了她的手,故意大声冲着客房的门叫嚷,“大小姐,您这么好性儿的人,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计较什么?我们家的人,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了?” 蒋诗静笑着看了她一眼没吱声,看来心里已经认同了。。 第八章 亲自 86_86273屋子里,王氏早就按捺不住了,立逼着慧儿和小坠子收拾箱笼,来回地踱着步子,不停地数落蒋诗韵。 “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还和自己的堂姐较上劲儿了?” 她一说话颊边的肉就乱哆嗦,馒头样的手紧紧地绞着一方帕子,“你说你堂姐都来半天了,你还堵着门不让进?你到底想怎样,见好就收吧,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蒋诗韵却懒洋洋地从圈椅里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才笑道,“娘急什么?您不是舍不得荷包里那点儿银子吗?我们昨夜里要是住进大伯家,能花了这么多吗?” 斜睨一眼屋外,她笑得有些诡异,“既然出来了,还怕没地方去?大不了自己赁一个院子住着。” 她就不信不对这些眼高于顶的亲戚摇尾乞怜,她们就过不下去了? 昨夜,王氏的病情是何其凶险,要不是她当机立断,今儿还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站这儿数落她呢? 也就是她不说罢了,蒋大姑娘还真的以为她们就是那听话的狗儿,给块骨头就上钩了? 就方才那话,不论是主子还是丫头,分明都没把她们放眼里,一点儿歉意都没有,指望着她就能好好地跟她们走了? 今儿要不好好地磋磨磋磨她们,就算是勉强住到了大伯父家,将来要生的气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而王氏的身子,还能再受刺激了吗? 一边儿,慧儿眸光晦涩难辨地望着蒋诗韵。 这该死的小姐到底要怎么折腾! 住在客栈里,王氏这土包子舍不得花银子,昨儿一夜她和小坠子都是挤地上睡的。 夜里还要端茶端水的,差点儿没把她累晕。 今儿到如今才吃了一顿早膳,她早就饿得快不撑了。 实指望人家蒋大姑娘把她们接过府去,能热热乎乎地吃上一顿饱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倒摆上架子了。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摆架子?不知道还要靠着人家吗? 暗地里嗤笑了一番,她慢慢地收拾着东西,恨不得这该死的小姐立马消失不见才好! 僵持了一阵子,蒋大姑娘见屋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动静,就扶着荷香的手迈步走了。 王氏大急,几步跨到门口张嘴就要喊。却被门外蒋诗静的话一下子打断了,“娘,您怎么也来了?” 一见到钱氏,她顿时大吃一惊。 本想着接不到人她干脆拂袖而去,没想到连娘也来了。 二婶和堂妹那几个不识好歹的,难道还能惊动母亲不成? 钱氏气喘吁吁地上了楼梯,站那儿匀了匀气息,半天才问,“人呢?” 蒋诗静朝客房里努了努嘴,“我在这儿费了半天口舌,人家连门都没让进一下呢。” 钱氏也料到了,凭着女儿处事的手段,王氏应该不难请才是啊? 她虽然和王氏没见过几面,可听二叔说那也是个没主见的女人。 一个土包子乡下女人而已,怎么还敢把她们不放在眼里? 她钱氏就是那么好捏的? 这笔账,她记下了。 咬了咬牙,她强笑着拉了女儿的手又站到了客房门外,扬声朝里笑着,“弟妹,大嫂亲自来了。昨儿夜里的事儿是静儿不好,我这儿代她向你赔罪了。” 王氏在屋内一听这话就惊呆了,这声音似曾相识,让她莫名地多了一份亲切。 连大嫂都亲自来了,她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秀姑这丫头也着实不像话! 她连忙迎出了屋外,看到面前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钱氏,不由低呼一声,“怎敢劳动大嫂?听说您昨儿身子不好,如今可大安了?” “没什么大碍。”钱氏谦和地弯了下腰,又朝里问道,“大侄女怎么不出来让我见见?” 既然钱氏都提出来了,蒋诗韵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了。她可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于是就慢悠悠地从屋内晃悠出来。 到了门口,嘴角扯了扯,努力扯出一丝平和的笑。 钱氏一见她出来,已是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携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哎呀,这一别数年,大侄女都这么大了。啧啧,瞧瞧这眉眼精致的,真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大姐要把你许给安国侯府呢。” 蒋诗韵也在这空当儿细细地打量着钱氏,只见她身量中等,纤秾适中,不到四十的年纪,眼角仅有一丝鱼尾纹而已。 看那长相,不过中人之姿,不过一身穿戴却是金碧辉煌,看上去还真的有那么点儿当家主母的架势。 她面上虽然堆满了笑,可蒋诗韵却看得出她的笑并未达眼底。 不过是面儿情罢了。 蒋诗韵对大伯父这一家更不报什么希望了。 今儿钱氏肯来,八成还是跟她那句话有关。 钱氏母女害怕她们真的一怒之下到安国侯府上住去,就算是不能住在那儿,可是被姑母给知道了,想必对她们不利。 敛了眉眼,蒋诗韵还是礼数周全地给钱氏行了一礼,“见过大伯母!” 钱氏寒暄完就从腕子上褪下一只绞丝银镯子,“初次见面,伯母也没什么值钱的,这镯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你别嫌弃才好啊。” 蒋诗韵低了头看那只颇有些古意的银镯子,不明白钱氏为何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她真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 不待她想通,王氏就感动地上前握住了钱氏的手,“大嫂,这,这怎么好意思?您这东西是陪嫁,我们秀姑小孩子家家怎配得上戴这个?” 听着这土得掉渣的小名儿,立在钱氏身后的蒋诗静已经握了帕子偷偷笑起来:到底是乡下来的,连个闺名都起得这么惊心动魄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蒋诗韵也就是想让她们明白做人的道理而已,何况她还想早点儿见到她爹蒋德章,自然是要住进大伯父家的。 让慧儿和小坠子收拾了箱笼,蒋诗韵扶了王氏的手往外走去。。 第九章 踩你一脚 86_86273蒋诗静也自然而然地靠过来,要去扶着钱氏。 蒋诗韵经过她身边时,身子忽然一歪,像是脚下滑了一下,不偏不倚地就踩住了蒋诗静的左脚。 这一脚她可是用尽了力气,踩得蒋诗静“哎呀”大叫一声。 钱氏和王氏都吓了一跳,纷纷转过身来问蒋诗静,“怎么了?” 蒋诗静疼得眉毛蹙在一块儿,龇牙咧嘴的直吸冷气。 蒋诗韵这才好似察觉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儿一样,忙热络地凑上前,嘴里连连叫唤着,“对不住,对不住,大姐,是我不好,一不小心踩着你的脚了。” 蒋诗静疼得泪花在眼眶中直打转,一双眸子幽暗不明地死死盯着蒋诗韵。 但是蒋诗韵抢上前来赔礼道歉,让她一肚子的怨愤都发泄不出来。 人家说不是故意的了,她一个做大姐的怎好再去斤斤计较?你 毒辣地瞪了蒋诗韵一眼,她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碍……事……!” 别的人兴许听起来还以为她是疼得嗓子有些喑哑了呢,可蒋诗韵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的可怕样子? 暗地里欢呼一声,她也装出一副泪眼欲滴的样子,“大姐,还疼吗?都是妹妹不好,妹妹给你揉揉可好?” 见一边儿的钱氏也是面色不虞,她索性装得更加可怜,“大姐,要不,你也踩我一脚吧?” 蒋诗静瞪她一眼没吭声,钱氏一脸僵硬地笑着,“你这孩子,哪有再踩回来的?你姐姐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小孩子家家的,这可算个什么?” 钱氏都这么说了,蒋诗静心里就算是十分想踩回来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她只能一瘸一拐地扶着荷香的手跟在了钱氏身后。 因王氏身子肥胖,蒋诗韵先扶着她走下那逼仄的木头楼梯。 身后,蒋诗静毒蛇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马车一路前行,在快要到八里坊的时候,前面忽然飞奔而来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兵,那些人身上披着黑色的披风,身上穿着艳丽的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精致小巧,从她们的马车前一闪而过。 钱氏早就命人把马车停在路边,马蹄踏过的灰尘漫天飞扬,呛得马车里的人咳嗽不止。 王氏不满地拿帕子捂住了嘴,脸扭向窗外,恨恨地骂道:“赶着投胎去啊,跑这么快?” 蒋诗韵早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忘了女儿给你说的祸从口出吗?这些人是锦衣卫,让他们听见了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 王氏瞪大了眼睛望着蒋诗韵一会儿,嫌弃地把她的手拿开,悻悻地辩解,“你娘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又没让他们听见!” “等听见就晚了。”蒋诗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她还真的怕了王氏这个不同路数的娘了,在乡下,因为蒋家一门双进士,王氏也算是扬眉吐气,几乎快要横着走了。 可这是在京都,锦衣卫又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被他们盯上,不死也得扒层皮。 他们可不怕什么进士状元的,人家有皇帝撑腰! 前面的马车里,蒋诗静正和钱氏嘀咕,“娘,你瞧瞧二婶那张狂样儿,那种女人教养的女儿怎能和安国侯府结亲,姑母真是昏头了?” “不该你说的话就别说!”钱氏板着脸不满地瞪了女儿一眼,“娘教过你多少次了,有什么话先放心里。” 见蒋诗韵唯唯受教,她面色缓和了一下,“就让她张狂吧,越张狂越好!” 待到前面风平浪静了,钱氏才命车夫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刚拐进一条胡同,马车忽然停下了。 前方策马疾驰过两个人,一身飞鱼服,黑色披风迎风猎猎,腰佩绣春刀,面色冷峻。 正是先前遇到的那队锦衣卫。 两个锦衣卫面无表情地拦下马车,“我们正在抓人,请你们绕道而行!” 钱氏的车夫忙作揖,“几位官差,我们府上就住这胡同里,还能绕到哪儿去?” “这个我不管!”一个面容清秀的锦衣卫冷着脸不屑地说道,“若是耽误了我们办案,一体拿下!” 车夫顿时哑住了,不知所措地让跟车的婆子告知钱氏。 这八里坊是京中达官贵人的居住地儿,如今被锦衣卫围住的这家,正是大理寺卿李正武家,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只听里头女眷们哭声震天。 蒋诗韵紧紧地抓住窗帘,挑了一道缝儿往外看。 一水儿艳丽的飞鱼服,衬着一个个冷面不苟言笑的锦衣卫,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看上去就让人不寒而栗。 怪不得车夫不敢再说了呢。 只是眼下要是退出去,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府。 钱氏心里有些着急,但是她也不敢摆出少詹事夫人的架子出去。 要知道,锦衣卫专管缉拿朝廷官员,一个不慎,被人家给盯上可就麻烦了。。 第十章 锦衣卫 86_86273众人正焦急间,迎面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慢慢过来。 那人逆光而行,一张清俊非凡的面孔如玉般晶莹剔透,身姿笔直端正,大红的飞鱼服映衬出他肤色白如雪冷如冰。 他挽辔徐行,拦着蒋家车马的两个锦衣卫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大人!” 蒋诗韵偷偷地打量了那人两人,心道:这人看上去这么年轻,就已经是锦衣卫里的头头了?不知道是个几品官儿? 似乎是察觉出有人打量他,那人忽然投来一瞥,如光似电般直直地射向蒋诗韵乘坐的马车。 蒋诗韵连忙缩回了脑袋,暗呼庆幸! 没想到这人的感觉这么灵敏! 耳畔忽然响起那人低沉清越的声音,“既然是蒋大人府上的,放行吧。” 话刚落,那两个锦衣卫就对着车夫摆了摆手,上马而去。 前面的车徐徐前行,老苍头也赶着车跟上了。 蒋诗韵的马车里,王氏一脸的惊讶,“听说锦衣卫素来手段狠辣,没想到这位大人这么好说话?” 慧儿听见这话就接过话茬,“锦衣卫虽然手段毒辣些,但是隶属于当今圣上,只听圣上的诏令,查办的也都是些朝廷命官,与我们普通百姓还是无碍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得意洋洋,眸子斜斜横过来,像是在和王氏显摆一样。 虽然看上去她和平日里没什么变化,可是那眼角一闪而逝的不屑,还是被蒋诗韵给捕捉到了。 这个丫头将来不会安分! 蒋诗韵暗叹一声,过惯了富贵荣华的日子,让她为奴为婢,她心里定是怨恨的! 若是她对她们没有二心就罢了,若是有二心,这样的丫头是断断不能留在身边了。 有心想和王氏提一提这事儿,可眼见着王氏和她热络地说着话,蒋诗韵也只能先放下。 不过方才大理寺卿家被查的事儿倒是让她惊奇不已。 不知道大理寺卿犯了什么事儿? 像他这样级别的高官儿,要不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怎么会被抄家? 她忽然觉得头疼起来,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在脑子里飞转,好像这样的场景很熟悉一般。 那大红的飞鱼服,那冷如冰的人,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样。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那人的声音她的确记忆犹新。 就是昨天傍黑在城门口,她第一次听到过他的声音。 那时候,他的声音那么地低沉,那么地悦耳。 今天的声音,依然如此,只是多了一分沙哑,从声音里似乎能感觉得到他的疲惫。 到底为了什么这么疲倦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吓了她一大跳。 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个身子的主人,前世里和那人有过什么交集? 不会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大人,她只不过是从乡下来的进士之女,何况,她已经和安国侯府定亲,两个人之间怎么会有瓜葛呢? 望着那三辆马车渐行渐远,贺林方才策马往前驶去。 身后那个面容俊秀的年轻锦衣卫忙笑嘻嘻地跟上,“大人,昨夜你替他们跟城门守军求情,今儿又这么放他们过去了,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话刚落,贺林就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耿三,你是不是活腻了?” “哪里哪里。”耿三挠头笑得嬉皮笑脸的,“属下这不是操心大人的姻缘吗?想咱们大人堂堂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表人才,芝兰玉树样的人儿,这把年纪了也该有个老婆了。” “闭上你的臭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老婆了?”贺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眸光寒冰如雪。 “大人那也算老婆?您碰都没碰过她们!”耿三一脸的赖皮相,似乎一点儿都不怕他。 “要不大人您把她们都赏给属下吧,也省得大人日夜操心家宅之事!” 耿三想起他们的都指挥使大人后院里的那群莺莺燕燕,就馋得直流口水。 大人明明就不好女色,那些人放在他府里就是摆设,可大人还舍不得分自己几个,这还是好兄弟吗? 正说得唾沫横飞,“刷”地一声,一道乌黑的细长东西就朝他的脸招呼过来。 他嘴里话不停,身子也一下子后仰,堪堪躲过了那一击。 “喂,老大,怎么还带偷袭的?”耿三不满地瞪圆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要不是看在你小子功夫还没忘的份儿上,我这一鞭子定要抽花你的脸,让你天天惦记着我后院的东西!” 贺林不紧不慢地收回那根乌黑的钢丝软鞭,一脸戏谑地瞅着耿三。 “老大,不带这样的啊,属下要是毁了容,谁还信您有龙阳之好啊?”耿三叫撞天屈,那神情活似被夫君嫌弃的小媳妇样儿。 贺林那张雍容高冷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嘴角微微上翘,眸光也柔和下来。 “这就对了,老大,还是多笑笑的,您看您笑起来多好看,兄弟我保证您这个样子被京里的姑娘们看到,那是会引起轰动的!” 耿三完全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 贺林却又绷紧了脸,面无表情地朝前去了。。 十一章 阴险 86_86273钱氏的马车里,蒋诗静小声地嘀咕着,“娘,那个锦衣卫大人,还挺年轻啊?” 钱氏见马车走得远些,才贴着蒋诗静的耳根子冷哼一声,“再年轻也不过是个祸害!” 蒋诗静半天才僵硬着身子点了点头。 就算是锦衣华服相貌堂堂又有什么用? 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是一个什么样声名狼藉的人啊? 刚刚从帘子缝隙里看到那人侧面时,那一瞬间的春心萌动顿时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她大好的年华,还是找一个底蕴悠长的勋贵世家嫁过去吧。 又走了一刻钟,马车停在了胡同尽头的两扇黑漆大门前,正是蒋少詹事府到了。 门房打开了黑油油的大门,行过礼卸了门槛儿,让马车进了府。 直到二进的垂花门,钱氏才命车子停住,率先从车上下来。 丫头婆子都围随上来伺候着进了三进的正房。 脱了外头的大袄,钱氏只着了里头一件水红缎子紧身小袄,这才吩咐婆子,“刘妈,带二太太到西北角那片小院子里住下。” 那婆子心领神会,西北角那片小院子多少年都不曾有人住过了,里头堆放了些府里用剩下的家具等杂物。 把二老爷的家眷安排在那儿,太太显然没有把她们当成自家人啊。 眼珠子转了转,刘婆子就应了一声,“是,老奴这就带二太太和侄小姐过去!” 钱氏眼皮都不抬像是吩咐下人般冲王氏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忙了半天了,我身子骨儿也撑不住了,你们先过去歇着吧。” 王氏有些愣怔,方才在客栈里,大伯嫂还和颜悦色的,怎么回来对她们就冷淡如此呢? 她有些不明白,还以为钱氏这是真的疲乏了呢? 忙笑道:“大嫂只管养着,我们又不是外人!”跟随着刘婆子就去了。 正屋内,蒋诗静上前给钱氏捏着肩膀,脚面儿上还隐隐地有些疼。 她咬牙切齿地想着,从今后她们就在她和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了,看怎么收拾那个张狂的死丫头! 一会儿,正屋的门帘子被丫头挑开,一个身着鹅黄褙子、月白湘裙十四五岁的姑娘跑了进来,她就是钱氏的二女儿蒋诗语。 一见钱氏,她就跟扭股糖似的上前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娘,听说你把二婶她们接过来了?” 钱氏抚了抚额头,白她一眼,“多大的姑娘家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并不想提起王氏和蒋诗韵她们。 倒是身后的蒋诗静忍不住,恨恨地说了一嘴,“让娘打发到西北角的小院子里去了,晚饭你该看见了,都是一群乡下土包子,也配住到我们家!” 女儿说这样的话,钱氏并未理会,显见得她内心也这么认为的。 “听丫头说那个堂姐是个厉害人物,昨儿临走时还撂下狠话了呢。我倒是想见见。” 蒋诗语兴致勃勃地问着。 “不过是野丫头一个!”吃过蒋诗韵亏的蒋诗静哪里还有好话,眸子里更是迸射出一股寒光,刺得蒋诗语面色也凝重起来。 “连一向贤惠知礼稳重有加的大姐都生气了?”蒋诗语忽然起身朝蒋诗静脸上看去。 “那野丫头到底有多厉害?不信就能斗得过本小姐!”她有些兴奋,心里开始琢磨阴招儿好收拾蒋诗韵了。 “娘,晚饭您安排安排,我定要那野丫头尝尝我的手段!”她摇着钱氏的胳膊急急地说着。 “哼,晚饭?哪来的晚饭?”钱氏忽然冷笑起来,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孔有些狰狞,“饿她们几顿,看看还会不会这么嚣张?” 母女三个对视一笑! 大伯父家的府邸也不是很大,但是比起蒋诗韵她们老家的院子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三进三出的院子,倒座房、正房、后罩房、东西跨院一应俱全,里头还隔出一个小小的花园子。 这在京中寸土寸金的地段儿,住得起这样房子的人,可是少见! 一看这院子,就知道大伯父这些年混得很是不错! 蒋诗韵一边打量着,一边跟着刘婆子拐过西跨院的月洞门,来到了一个从西跨院隔断出来的小小院落。 虽然小,倒也有五六间的屋子。只是院子里有些破败,衰草满园,屋子里蛛网连结,家什上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也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 蒋诗韵看得冷笑连连,钱氏这是打发叫花子来了? 王氏倒还满意,想着今儿不用花银子就能有地方住真好。就是她大嫂好似没想过那么多,这老苍头和窦成两个外男怎能和她们这些女眷歇在一处? 她讨好地问着刘婆子,“烦请妈妈和大嫂说一声,给这两个外男找个住处才好!” 刘婆子斜睨王氏一眼,掠了掠鬓角的绒花,笑得有些奸诈,“我们太太连日来身子不爽利,今儿又出去接了二太太过来,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这两个男人你们都相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出门在外的哪有这么多讲究?” 说罢就转身往外走,“老奴还惦记着太太那里,就不能在这里伺候二太太了。” 蒋诗韵听这话不像样,不由来了气,“大伯母真不愧是望族出身,待客的礼数如此与众不同啊!” 刘婆子心里发虚,被噎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面色涨红地回过身来,下死眼盯着蒋诗韵。 “老婆子我耳朵背,姑娘方才说了些什么?”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威严地望着蒋诗韵,打量能把这个乡下丫头吓怕才好! 蒋诗韵冷哼一声,无惧无畏地瞪了过去,“我说大伯母待客真是与众不同,府上竟然不在乎男女大防,让外男和女眷住在一起,实在是令人耳目一新啊!” 她就这么说了,看看这些人能怎么着她?。 十二章 打人 86_86273刘婆子面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几变,皮笑肉不笑地紧盯着蒋诗韵。 “我劝姑娘说话还是注意些,小姑娘家家的学的伶牙俐齿的没的让别人说闲话!”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脆响,刘婆子左脸颊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她瞪圆了眼睛,捂着左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蒋诗韵,“你……你,你敢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蒋诗韵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轻笑着,“你是谁?是大伯母让你在我们面前‘你呀我呀’的说话的?身为府里的奴才,敢这么跟主子仗腰子,我倒要问问是大伯母授意的还是大堂姐吩咐的?” 刘婆子一腔怒火恨不得就要发泄到蒋诗韵身上,她已经撸袖子准备打回来了,可一听这话却又退缩回去了。 她只不过是太太跟前的二等婆子,平日里也就在跟前跑腿递话,那些贴身伺候的活儿又轮不到她。 今儿她只不过是看菜下碟而已,知道太太瞧不上这一家子,亲自把她们接过来又憋了一肚子的火,她想着要给太太出口恶气,也好让太太另眼相看才是。 故而自作主张在她们面前摆架子,忘了身份。 本以为这乡下来的敢怒不敢言,谁知道这野丫头着实厉害,竟然打了她一耳光。 她要是打回去,这野丫头看样子肯定要告发到太太跟前去。好歹她们是二老爷的家眷,到时候太太会为了她一个不起眼的婆子得罪二老爷吗? 想了想,她只能咽下这口恶气,蹲身给蒋诗韵和王氏行礼道歉,“都是老奴昏聩,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蒋诗韵见她那副奴才样子心里自是瞧不上,她本也没有这种尊卑观念,但是这老婆子狗仗人势,不给点儿厉害瞧瞧还不知道怎么拿捏她们呢?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她可不想生那些闲气! 冷哼一声,她并未作答。 王氏连忙上前扶起了刘婆子,“快起来,都是我这丫头性子野,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虽然出身商贾,为人有些市侩,但是也不是个傻的。今儿大伯嫂这个样子,她早就看出了端倪。 刘婆子也就顺势而下,灰溜溜地走了。 王氏这才埋怨起蒋诗韵来,“秀姑,你怎么这么冲动?打了这刘婆子,你大伯母还不知道要把我们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还能吃了我不成?这婆子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打了她活该!” 说完,蒋诗韵就在院子里找了把笤帚开始扫地。 王氏还要说什么,一边儿的窦成倒是开口了,“蒋二嫂,我看秀姑说的是。这样的人家,就不能做软柿子给人家捏!” 他也看不惯钱氏那个样子,替蒋诗韵说了两句。 王氏也就打住,带着众人齐动手打扫起来。 可等到东西都归置好了,也不见有人来送晚饭。 王氏不由火了,放下手里正叠着的衣裳,捋了捋袖子,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大嫂子病了,这府里的下人是不是就死绝了?我们大老远的赶来,难不成让我们自己打火做饭吗?” 蒋诗韵一见她母亲的火性子又上来了,忙上前拉着王氏:“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见王氏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波涛汹涌,她忙伸出一只细嫩的手给她抚着:“娘,且消消气!” 本来还觉得蒋诗韵方才打了那刘婆子有些冲动,王氏还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这会子她算是想通了,还是女儿打得好! 钱氏把她们接回来,分明是想磋磨她们的。 连饭都不给吃,这算是什么亲戚? 她越想越气,嘴里忍不住就埋怨起蒋德章来,“你说你那爹,到这个时候连个人影子都不见,莫不是个死的?” 一路上,王氏比谁都想见到他,这时候竟说出这个话来,显见得是气得不轻! 蒋诗韵放下手里的笤帚,扫一眼正收拾床铺的春兰和春桃,“娘,您老先坐这儿等着,我带着春兰春桃到前头问问去!” 王氏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又担心起来,“你上哪儿去?你爹没来,咱还是别生事儿了。好歹还有些干粮,先垫补垫补!” 蒋诗韵怎肯吃这样一个哑巴亏? 她带着春兰春桃姐妹俩自是有去处的。这两个丫头身上都有些功夫,省得她吃了亏。 “女儿有分寸,娘就放心吧!”知道王氏一着急上火的就容易犯了旧疾,她特意嘱咐窦成,“窦大叔,你替我照顾着我娘,我去去就来。” 窦成是习武之人,身上有些血气,见蒋诗韵这副万事不肯吃亏的样子,心里倒是欣赏。 忙点头应着,“你只管放心去,春兰姐妹寻常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蒋诗韵一听这话笑起来,好个窦成,这是让她放心的意思了? 当即就拎了食盒往外走,跟王氏道,“我到前头大厨房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王氏想着女儿在大伯家也不会惹什么事儿,也就答应了。 蒋诗韵带着春兰姐妹出了小院,越过西跨院,到了二进的垂花门。 虽然头一次来蒋府,但是她一点儿都不胆怯。 问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丫头厨房的方向,三个人就提着食盒过去了。 钱氏母女三个正在正房里吃晚膳,母女三个有说有笑的。 忽然蒋诗静贴身的大丫头荷香匆匆进来,在蒋诗静耳畔悄声说了几句什么。 钱氏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拿了湿帕子揩嘴,“什么事儿?” 蒋诗静两道柳眉微微竖着,脸上带着一抹讥笑,“娘,她们到大厨房里去了。” 这个“她们”指的是谁,钱氏自然听得见。 闻言颔首笑道,“这帮子乡巴佬,还指望着吃我们家的饭啊?哼,打了刘婆子,胆子还这么大!” 蒋诗语也明白过来,气得小脸儿涨得通红,“娘就该让那刘婆子带人打回去。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竟敢打娘身边的人?” “你懂什么?”钱氏白了她一眼,“娘什么出身?岂会跟那些没礼数的人计较?吩咐下去,厨房里什么都不准给!” 蒋诗语正被钱氏训斥地嘟着嘴不满,听了这话忽地拍手笑了,“还是娘有办法,让她们吃个哑巴亏,看她们还敢嚣张不成?” 荷香领命下去。。 十三章 翻天 86_86273等到蒋诗韵带着春兰姐妹赶过去时,厨房里密密麻麻站了足有七八个膀大腰圆的粗壮妇人,有的抱着胳膊跐着门槛儿剔牙,有的坐在盆边洗涮。 春桃是个活泼的,一见这架势,立马兴奋起来,“哈,没想到大老爷家这么气派,一个厨房都用这么多的婆子!” 蒋诗韵抬头数了数,不由冷笑,“大伯父家是堂堂的正四品少詹事,家里主子下人的总有个百八十口子吧。这几个厨娘怕还不够用呢?” 她正话反说,春兰倒是听懂了,春桃哪里听得出来? 就“啊”一声又问,“大老爷家这么厉害啊?能养着这么多下人?不过我看大太太今儿去接我们,跟车的统共也没几个人啊?” 春兰就拿肘子拐了妹妹一下,“你懂什么?人家大太太那叫低调懂不懂?” 蒋诗韵听见“低调”这词儿差点儿没有喷出笑来,心想春兰这丫头真是好学,自己一路上说了几次没想到就让她给记住了。 这词儿用得好,可不是低调吗? 这几个婆子显然被事先嘱咐过,一个个低了头只管干自己的,听见说话声都没有人理会。 既然山不就我那就我来就山吧。 她蒋诗韵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嘴角噙着一抹笑,她拎着食盒施施然地走上前,自我介绍着,“各位妈妈辛苦了!我是府上才来的二老爷的女儿,看这天晚了,肚子饿了,就来厨房里找点儿吃的!”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东西吃! 良久,那位跐着门槛儿剔牙的婆子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侄小姐初来乍到,怕是不知道我们府上的规矩!” 蒋诗韵脸上挂着淡笑,不动声色问她,“不知道府上有什么规矩?” 那婆子看起来是管厨房的头了,斜睨她一眼,带着一副城里人看乡下人的高高在上,“我们府上的规矩就是过午不食!” 说罢,她一脸讥笑看着面前三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 太太刚让人来吩咐过了,不能给她们一点儿吃食,谁让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哦?是吗?”蒋诗韵不恼不怒,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我们穷乡僻壤来的人果然不知道京里的规矩这么多!” 见那婆子脸上一片了然,她顿了顿换上一副怯懦的表情,“妈妈能不能给我们几盘子点心?我娘还病着呢,这万一饿出个什么好歹来岂不是要麻烦大伯母请医问药的?” 笑话她没见过世面么? 哼! 狗屁的过午不食的规矩! 就算是府里真的过午不食,钱氏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和两个女儿的,晚上怎么着也有些小食垫补的。 她才不相信这鬼把戏! 那婆子不妨这姑娘如此难缠,已经说过了过午不食了,她还厚着脸皮要点心? 她不由烦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真是乡下来的,猪一样能吃!我们太太和小姐晚上都不吃东西的。”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蒋诗韵冷冷一笑跨上前一步,双手叉腰狠狠地瞪着那婆子,“骂谁是猪呢?是大伯母给你的胆子还是大堂姐,啊?” 那婆子冷不防她冲了上来,又一副凶巴巴母夜叉一样,心里发虚,身子就往后一仰,差点儿没有被门槛儿给绊倒睡个狗吃屎。 她身子晃了晃抓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恼羞成怒地指着蒋诗韵,“你个小贱蹄子,敢这么对老娘咋呼?” 反正太太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在这府上连下人都不如,她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了。 蒋诗韵见她终于动怒了,心里暗暗叫好,就是想激怒你,蠢东西! “老虔婆,敢骂我是贱蹄子?告诉你,我和这府上的小姐可是堂姐妹,骂我就等于骂她们!” 她一手点着那婆子的鼻子,另一只手对着身后的春兰和春桃一摆手,吼道,“替我教训教训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敢骂大堂姐和二堂妹贱蹄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婆子一听急眼了,她什么时候骂过大小姐和二小姐贱蹄子了? 正要张开大嘴巴和蒋诗韵吵几句,春兰和春桃两个就窜上前来。 她们早就被这府上的做派给气得不行了,闻听按捺不住地撸了袖子上前,左右开弓就甩了那老婆子几个耳光子。 她们手底下都有两下子,下手更一点儿都没有留情,那婆子被打得眼前金星乱冒、唇角出血。 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咽得下,嘶吼着招呼院子里的婆子们,“小贱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不动手吗?” 蒋诗韵一见众婆子拎着伸胳膊撸袖子的围了上来,仗着身子灵活,一脚踹开面前那头儿,三两步跳到了厨房里。 她一边对着春兰姐妹使眼色,一边大喊大叫起来,“救命啊,厨房里的婆子翻天了,要杀人了!” 这几个婆子并不全是厨房上的,不过是府里的粗使婆子,被蒋诗静叫过来要吓唬蒋诗韵罢了。 仗着有几分力气,哪里把这几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听了头儿的召唤,一个个不怕死地扑了上来,心想让你们几个小蹄子折腾,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春兰和春桃两个也跳到了厨房里,两个人胡乱抓过菜架子上菜就往外扔去。 蒋诗韵摸到了一筐子鸡蛋,心里乐得直冒泡儿,就手捡起一个就朝正往外爬的头儿脸上摔去。 “噗”一声,蛋黄蛋液流了那婆子满脸都是,糊住了她的双眼。 她一边搓着眼睛,一边骂骂咧咧,“小贱人,敢动厨房里的东西,等太太和大小姐知道,定要你们好看!” “老虔婆,我先要你好看再说!”不容她答话,蒋诗韵端起灶台上的木盆,哗啦一下浇过去,浇了她一个透心凉! 春兰和春桃姐妹扔够了菜架子上的菜,觉得还不过瘾,又摸到了碗柜里的碗儿碟子,刷飞镖般地扔过去。 清脆的碎瓷声,夹杂着婆子们鬼哭狼嚎的哭喊声,厨房里活象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十四章 气死 86_86273待到钱氏母女带着下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厨房已经狼藉一片。 地上烂菜叶子、破鸡蛋到处都是,碎瓷片儿更是让人无处下脚。 钱氏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有点儿站不住,扶住丫头的手才勉强问出话,“这,这到底怎么了?” 这满满一厨房的东西,足足值上百十多两银子啊,够府上吃上个把月的,就都被她们给毁了? 蒋诗静双眸似要喷出火来,定定地指着蒋诗韵,“好你个乡巴佬,是你干的?” “哎呀,大姐,你这可冤枉死我们了。”蒋诗韵一边吃着从柜子里顺出来的点心,一边拍着小心窝儿。 “妹妹哪有这个本事?这七八个婆子身强力壮的,你看妹妹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能斗得过她们吗?” 她笑吟吟地声儿里满是害怕,不住地拿眼瞟着钱氏母女,“大伯母,这些婆子骂大小姐和二小姐小贱蹄子,侄女本想教训她们几句的,谁知道她们都撒起野来,差点儿把侄女给杀了。” 地上趴着躺着的婆子闻听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明明是她们被打得动不了,这野丫头还说自己差点儿被杀了? 为首那个一脸鸡蛋糊糊的婆子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呜呜咽咽地亮开大嗓门儿就哭起来,“太太,小姐,是她们先动的手,把老奴几个打得爬不起来了。” “啧啧,我今儿可算是见着什么是睁眼说瞎话了。”蒋诗韵拍了拍手里的点心渣子,朝钱氏一脸委屈地诉苦,“大伯母,您瞧瞧,我们三个能把她们打成这样?难道这些婆子都是纸扎的?” 钱氏和蒋诗静一眼看过去,这三个丫头确实瘦不拉几的没有几两肉啊,怎能打得过府里粗使的婆子? 那婆子见钱氏狐疑,顾不得自己一身的狼狈,一把就抓住了钱氏的脚踝,“太太,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老奴快要被她们给打死了。” 钱氏怎么也没想到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竟然制不住三个小姑娘,再加上这婆子脸上的蛋液糊到了她的裙子上,怒火不由腾腾地往上窜,狠命一脚就对着那婆子的心窝踢去,“滚开!” 那婆子被她踢了个巧,哎呀一声就闭过气去。 钱氏望着满地的烂菜叶子和碎瓷片儿,只觉得心肝肉都疼起来,语气里更是说不出的狠厉,“几个大活人守不住个厨房,你们都吃屎去吧!” 不妨这个平日里温良雍容的贵妇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粗俗的话,地上的几个婆子都不敢吭气儿了。 “噗嗤”一声,蒋诗韵笑了出来,“原来大伯母也跟我们乡下人没什么两样啊,也会骂人吃屎啊?” 钱氏一张抹了脂粉的脸抽了抽,狠毒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却又笑得灿如春花,“大侄女,你可是进士之女,怎能跟这些粗人计较?要是安国侯府的人知道你这般,那亲事说不定就完了?” 呵,这是拿亲事来吓唬她啊? 说来说去,钱氏还是怕她嫁入安国侯府,这才不敢对她怎么样的不是? 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嫁入那高门大户,先利用利用这亲事再说! “侄女多谢大伯母提醒了,侄女这就回去!”顺手把盘子里的点心装进了食盒,蒋诗韵带着春兰和春桃两个扬长而去! 饶是把厨房闹翻了天还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钱氏还是头一遭见过。 可她心里有再多的气有再多的恨也不敢对着蒋诗韵撒,万一这丫头真的命好嫁给安国侯府,她就麻烦了。 狠狠地扫一眼地上的婆子,她狼狈地嘶声厉喊,“柳明家的,从今儿开始,你就是这厨房的头儿,带着好好收拾收拾。” 柳明家的忙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给钱氏磕了一个头。 先前那头儿已经昏死在地上,也没人去管。 钱氏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被气得突突直跳,倚在丫头身上才勉强站稳。 望着一地的狼藉,她觉得多待一刻都受不了。 终于,她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转身拂袖而去。 蒋诗静姐妹连忙跟上,“娘,就这么放过她了吗?” “你还想怎样?有本事你们两个也嫁给安国侯府的公子啊!”钱氏气冲冲地来了一句。 蒋诗静姐妹被噎得一句话也没有,半天,蒋诗语才不满地嘟着嘴,“姑母也真是的,我们姐妹哪点儿比不上那小贱蹄子,怎么偏偏看上了她?” 母女三个骂骂咧咧地回了正房。 蒋诗韵拎着食盒往回走,春桃眉开眼笑地吃着一块点心,呜噜不清地笑道,“姑娘,我心里真是舒坦啊。” 春兰也笑不可遏,“她们真是不禁打,我还没打够呢。” 她们是邻里的女儿,跟蒋诗韵说话自然是你我叫着。 蒋诗韵回头瞥了她们一眼,半天才轻声道,“今儿的事儿,不许说给我娘听!” “啊?为什么?多好玩啊。”春桃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急得叫起来。 春兰倒是悟到了什么。 蒋诗韵转过头小声跟她们解释,“我们虽然出了气,但是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受不了。到时候她再犯了病可怎么办?” “那,我们不说难道太太就不知道了吗?”春桃不解,“难道你那大伯母就不会告诉太太?” “不会。”蒋诗韵笃定地一笑,“我猜大伯母也不会让下人们去说的。” “为什么?”这下子换春兰问了,怪不得姑娘胆子这么大,敢情她已经摸准了钱氏的脾性? “因为我的亲事啊。”蒋诗韵好笑地挑了挑眉,“爹已经给我定亲了,将来我要嫁过去做侯府的少奶奶,大伯母怎么敢现在得罪我?” 这有的人啊,就是看菜下碟的。你是乡下来的,人家看不上你,但是你将来要嫁入勋贵之家,人家就自动来巴结你了。。 十五章 下马威 86_86273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刚亮,蒋诗韵就起来了。 简单地梳洗了,她就到正屋里给王氏请安。 王氏正坐在妆奁台前让慧儿给梳头,见她过来,拉过她的手就笑起来,“起得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照了照镜中的发髻,她很是满意,不容蒋诗韵答话,又道,“坐下来,让慧儿也给你梳梳,她会的花样可多了。” 蒋诗韵不肯,却被王氏给按坐下来,“你将来是要嫁到安国侯府去的,从现在开始就要打扮起来。” 王氏一提到这门亲事就高兴地满脸放光,“到底是你爹有眼光,就给你定了这么一门好亲!” 蒋诗韵不由苦笑,这亲事好么?怎么大伯家的两个女儿姑母看不上,独独看上了她? 这安国侯府的水恐怕不浅吧? 她不想再提起这个,忙岔过话题,“娘,爹到现在怎么也不来见我们呀?” 一提起蒋德章,那个芝兰玉树倜傥风流的人儿,王氏就垂下了头,眸中带一丝淡淡的愁,“谁知道呢,叫我们等了两天了。” 正有些不自在,院门忽然被人拍响了,小坠子过去拉开门闩,见门口立着一个眼生的婆子。 那婆子眉眼含笑,一进门就满面笑容地直奔正门。 看样子有什么好事儿了? 小坠子暗暗想着。 果不其然,那婆子进了正屋兴高采烈地说起来,“咱们太太在前院花厅已经摆了早饭了,说是昨儿夜里身子不适,没顾得上给太太小姐接风,心里过不去,这不,就让老奴过来请太太和小姐过去用饭呢。” 王氏本来对钱氏就一肚子的不满,无奈等着见丈夫,只好压着。如今一听钱氏请她过去用饭,瞬间,满腹的委屈就烟消云散了。 她笑得一脸的肥肉都挤到在鼻子周边,挤得都快要看不见那个圆圆的鼻头了,忙催促着蒋诗韵,“秀姑,快着些,别让你大伯母等急了。” 蒋诗韵察言观色,不由暗叹:娘真是个好糊弄的,人家打了一棒子再给颗枣儿,她就欢喜成这副模样了? 望着那张一脸单纯的笑容,她只觉得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如今她爹是实实在在的官身,她娘如此肥胖单纯,她爹还能一如既往地待她吗? 男人,一旦发达了,有几个还能记着发妻的? 她甩了甩头,把心头的念想压下去,冲王氏点点头,母女两个带着慧儿和小坠子跟着那婆子往前头迤逦而去。 出了小院,进了西跨院,过了垂花门,又拐了一道长廊,方才来到了前面的花厅,还未入内,就闻得一阵脂粉香。 蒋诗韵皱了皱鼻子,跟着王氏随着那婆子拾阶而上。 那婆子却在一道珠帘前停下了,扭头对她们笑道,“二太太和侄小姐先稍等,容老奴进去和我们太太禀告一句!” 说完,挑了帘子进去。 王氏规规矩矩地站那儿等着了,面色平静,看不出内心如何。 蒋诗韵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暗道:真是好大的架子。人都到门口了,都是至亲骨肉,还把她们给晾在这儿呢。她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大伯母到底想干什么。 不多时,就听闻里头似乎有动静,很快,珠帘被一个容长脸细条身子的丫头挑起,对着她们算不上恭敬却也客气地说了一句,“太太请二太太和侄小姐进去呢。” 王氏冲那丫头笑了笑,拉着蒋诗韵的手迈步进去。 虽然是清晨,今儿天倒是不冷。她们一路走来,身上已经出了微微的细汗。 只是刚一入屋,一阵凉气扑面而来,顿时把她们一身的细汗给赶跑了。 王氏舒爽地叹了口气,拿眼四处瞟了一下。雕花大隔扇已经支开,秋日的凉风徐徐吹来,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心头的焦躁。 她眸中透出一抹羡慕来,恰好被坐在那张花梨木长桌上首的钱氏看了个清清楚楚。 细长白嫩的食指不经意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她轻轻地吐出一句,“弟妹快过来,走了一路,热了吧?” 王氏赶忙收回眼光,规规矩矩地走过去,对着钱氏行了一礼,“大嫂身子可大好了?昨儿本来要过去看看的,只是听说大嫂要静养!” 钱氏似站非站地意思了那么一下,又大喇喇地坐了回去,咳嗽了两声,似乎大病初愈的样子。 “嗨,别提我这副破身子骨儿了,每年秋日都要来上这么一场。你也知道,你大哥终日在衙门里忙碌,这一大家子都撂给了我,我不管谁管啊?” 说着,又打量起蒋诗韵来。 蒋诗韵连忙上前见礼,“见过大伯母!”。 她今儿穿了一件湖蓝夹袄,素色湘裙,头上只簪了一根镂花银簪,脂粉未施,大大方方地站那儿任钱氏打量。 钱氏盯着蒋诗韵看了一会儿,眼中变幻不定地闪了几闪,方才笑道:“大侄女这一装扮倒是亭亭玉立的,我倒是不敢认了。” 王氏忙笑回:“这孩子皮实地紧,平日里就是不爱那些花儿粉儿的,要不是定了亲快嫁人了,她还不妆扮呢。” 她话刚落,钱氏面上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亲事这个字眼真是刺得她心口疼,她那两个女儿哪个不是如花似玉的? 老大端庄娴雅,老二机灵活泼,哪一个都比这野丫头强,凭什么大姑姐就看上了这上不得台面的贱蹄子? 钱氏眸光闪了闪,扭头对先前到小院里请王氏母女的那婆子吩咐,“王妈妈,去把小姐叫来。” 王氏这才笑道:“我们从乡下来,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想着两位侄女什么都不缺的,怕看不上我们的东西。” 说着,就从袖内掏出两个香袋儿,“这是给侄女的见面礼,别嫌弃才是!” 蒋诗韵就见钱氏的眼飞快地掠过那两个香袋儿,只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并未去接王氏的香袋,只淡淡笑道,“弟妹有心了,小孩子家家的,何必多礼?” 虽然客套,但是骨子里的冷淡,蒋诗韵还是能体会出来。 这是嫌东西差了呗。 可怜她娘挑灯熬夜地用最好的绸缎绣出来的东西人家还看不上眼呢。 蒋诗韵不禁为王氏感叹起来。 王氏手已经伸出来了,见钱氏不接,讪讪地不知道该不该缩回去。 蒋诗韵忙拉了她一把,笑了笑,“娘还是先收着吧,等大姐姐和三妹妹来了再给吧。” 钱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王氏只好收了回去。 一时,门外有些细碎的脚步声。 珠帘挑开,两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姑娘来,正是蒋诗静和蒋诗语。 蒋诗韵正面迎过去,大方地对上她们打量的视线,行了一礼,“大姐姐好,三妹妹好!” 可是蒋诗静和蒋诗语面对蒋诗韵的行礼问候充耳不闻,仿佛吃了一惊一样,看向钱氏,“娘,饿死了,还不快开饭哪?”好似眼前没有蒋诗韵这个人一样。 蒋诗语更是愤恨地瞪了蒋诗韵一眼,昨儿傍黑她们家的厨房被这贱蹄子给霍霍成那样,她还有脸过来吃饭? 钱氏眉头挑了挑,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不过还是笑嘻嘻地指着蒋诗语,“你这丫头,真是饿死鬼头胎的!” 蒋诗韵垂下头不去看这两个矫情的堂姐堂妹,这算什么?来个下马威吗?。 十六章 出丑 86_86273王氏面色也不大好看,她以为这京都里的官宦小姐都是知书达理的,比她的秀姑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可这两个侄女连个礼数都没有,真是难以置信! 她哪里知道昨儿晚上发生的事啊? 她带着笑把那两个香袋拿出来递到了蒋诗静和蒋诗语面前,“大侄女,来,这是二婶子给你们绣的,好歹是个玩意儿,你们拿着玩吧。” 蒋诗静看都没看那个香袋儿,只淡淡地飘出一句话,“多谢二婶娘好心,只是我屋里这样的玩意儿太多了,都没地方放了。” 而蒋诗语更来劲儿,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这东西给丫头都不要,二婶娘还是留给姐姐玩吧。” 王氏顿时石化在那儿,手伸出去也僵硬地不会缩回来了。 蒋诗韵眸光冷冷地看着这两位堂姐堂妹越过她们走向钱氏,心想这大伯父家其实没必要住下去了。 钱氏见两个女儿过来,一手一个拉在了自己面前坐了,这才朝王氏笑了笑,“弟妹别见笑,我这两个丫头都被我给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事到如今,王氏还能说什么? 再说还没见到蒋德章,也不好一走了之。只得强笑着拉了蒋诗韵坐到了饭桌旁。 钱氏对着王妈淡淡吩咐一声“摆饭吧。” 很快,就有几个小丫头一人托着一个小茶盘上来,上面放着一个青花瓷盘,里头盛满了温水,上面还飘着几片花瓣儿,放到各人面前。 蒋诗韵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就拿眼瞟了一眼钱氏她们。 不过钱氏母女正在叙话,压根儿就没有动作。 蒋诗韵又抬头看向王氏。 王氏许是一大早上起来渴了,端起那瓷盘就往嘴里倒去,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而她身后站着的慧儿,唇角忽然勾了勾,眸中闪过一抹嘲讽。虽然只不过一瞬间,却恰好被蒋诗韵看在了眼里。 她不动声色地端坐在那儿,微微垂下了头,掩盖住脸上的表情。 王氏喝过水之后放下了碗,抬眸正对上钱氏母女三个人像是见鬼一样的表情,不由一愣。 下一瞬,就见蒋诗语拿帕子笑倒在了钱氏的怀里,钱氏似乎也忍俊不禁,一边拍着她,一边脸扭向一边儿。 王氏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见大伯嫂子带着两个侄女笑成了那样,不由讪讪地解释着,“我着实渴了些,尝着这水怪好喝的。”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惹得钱氏母女三个笑成了一团。 蒋诗韵坐那儿明白了什么。 这水不过是世家大族饭前盥漱用的,哪里是喝的? 没想到大伯父一个四品的少詹事,家里竟然如此排场? 不知道是真有钱,还是装模作样? 钱氏母女笑够了,这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去,就着那小巧的青花瓷盘洗了手。 王氏的脸终于涨红了,她眸中闪着一丝委屈,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低垂下头去。 慧儿一双水润润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得意,转瞬即逝。 蒋诗语洗过了手,瞄一眼王氏那窘迫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坐在她下首的蒋诗韵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忽然伸出手来拍了她的肩头一下,故意贴着她的耳边大声笑道,“三妹妹,吃饭了。” 蒋诗语正笑得欢畅,不妨蒋诗韵来了这一手,顿时吓得心漏跳了一拍。 旋即,就听一个又响又亮的嗝儿从她嗓子眼儿里溢出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蒋诗语又是一个响亮的嗝儿打了出来。 钱氏顿时扭头看向她,眼中有一抹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闪过。 刚刚她们母女笑话完了王氏乡巴佬上不得台面,如今她女儿立马在饭桌上打了两个嗝儿,在王氏和蒋诗韵面前卖了个现行,岂不是让她颜面扫地? 蒋诗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好端端地正笑着,因为蒋诗韵拍了她一下,就打起嗝儿来了? 她哪里知道人正高兴聚精会神的时候,受到惊吓就会有这种反应? 在王氏和蒋诗韵跟前丢了面子,蒋诗语十分地恼火,狠狠地剜了蒋诗韵一眼。 还没等钱氏说什么,她就悻悻地一甩帕子,丢下一句,“身子不适,不吃了。”匆匆地转身往外走。 谁知还没走两步,她就啊呀大叫一声摔了个嘴啃泥! 蒋诗韵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脚,脚下的裙角松开。 她大惊小怪地上前去扶蒋诗语,“哎呀,三妹妹,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摔了个狗吃屎?” 反正她是乡下丫头,不怕粗俗! 蒋诗语心里一肚子的火没处发,一把挥开了她的手,“要你管!” 蒋诗韵就委屈地望着钱氏,“大伯母,您看,妹妹这是嫌弃我呢?”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钱氏心疼女儿,急急地上前去扶。 却不得不安慰蒋诗韵,“没事儿的,大伯母待会儿替你教训她!” 要不是这小贱人和安国侯府定亲,她早就一脚把她踢开了。 钱氏把女儿揽在怀里,低了头恨恨地想。 王氏方才丢了人,正心里委屈极不自在。 见蒋诗语这样的大家闺秀竟然在饭桌上打嗝,顿时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那紫涨的面皮也慢慢地恢复了先前的白润。 蒋诗韵则端坐在那儿笑吟吟地望着桌面,仿佛刚才的事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钱氏颇觉尴尬,笑着朝王氏解释,“诗语这孩子在家里老小,自个儿都把自己给惯得不像样子了。” 蒋诗韵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暗道,有你这样的娘领着,她还能有什么好样儿? 王氏心里受用了许多,见钱氏主动跟她搭讪,只觉得满腔的郁闷都云消雾散,淡淡地笑着接过话茬儿,“侄女年纪还小,这般性情最好!” 钱氏也没了话说,就扬声吩咐丫头把蒋诗语扶回去歇着。。 十七章 辖制 86_86273王氏趁这个空当儿拿眼往外头溜了一眼,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钱氏,“大哥和德章不过来吃吗?” 都来了两天了,也没见上蒋德章一面,王氏心里真是急了。 纵算有再大的事儿,他也得露一面儿呀? 三年未见妻女,他怎能不急呢? 钱氏闻听唇角翘了翘,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嘴里的话更是冷冰冰的,“你大哥和二叔昨儿晚上大半夜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歇在外院书房里了,这会子怕是还没醒呢。咱们先用饭吧!” 原来是这样! 王氏松了一口气,想再问些什么,却不好在钱氏面前流露对丈夫的担忧。 方才钱氏那副冷淡的样子,让她心里极度不舒服。住在他们家里,她只觉得自己和丈夫见一面都很是不便宜了。 钱氏说完那番话,拿眼打量着王氏,见她那副神色,了然地抿了抿唇角,又说出一番让王氏难以接受的话。 “他们两个大男人歇在书房里,弟妹若是去看的话也不甚方便,还是等他们醒过来再说吧。” 说得好似王氏多急不可耐地想见到蒋德章一样。 王氏刚缓过来的面色又紫涨起来,自己心里可不就是这么想的? 她想吃完了早饭就去书房里看看蒋德章的,可是被钱氏给道破了心思,十分地不好意思。 钱氏这话很明白了,书房里还有个大伯哥,她身为弟媳再怎么担心丈夫,也不好闯了进去。 咽了口唾沫,王氏艰难地垂下头,声音细弱蚊蚋,“那,那就不看吧!他在大哥大嫂这儿,我,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句话说得很是艰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蒋诗韵算是体会出王氏的心理了,本来一腔热情地奔着她爹而来,如今都住在一处了,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三年了,蒋德章竟然不想她们母女? 这钱氏也忒不为人着想了吧? 她每日里都和大伯两两相对,怎么就体会不到人家劳燕分飞三年久别重逢的苦楚? 饭菜已经摆了上来,无非是清粥馒头,配上几样小菜。 蒋诗韵在桌面上扫了一圈,见这些饭菜也就是平常饭菜,比她们在老家吃的也强不到哪儿去,眸光不由闪了闪。 抬头看向钱氏时,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紫红宁绸撒花褙子,似乎洗了好多水,那紫红的颜色并不鲜亮。 头上戴着的珍珠珠花也显得有些老旧,那珍珠也仅有绿豆大小。 再看蒋诗静,身上的衣裳倒是鲜亮,一件翠绿对襟纱褂,下身一条葱黄的百褶裙,只是那料子的质地并不是很细密,上面隐隐有扒缝的痕迹。 虽然蒋诗静头上的攒珠钗样式很是好看,但是上头的珠子并不大,颜色也有些发暗。 屋里伺候的也仅有两个穿着暗红粗布衫的小丫头,先前那个王妈妈身上的穿戴倒是好一些,不过比起钱氏来也差远了。 蒋诗韵心下了然地笑了,原来大伯父家不过是银样镴枪头——装样子罢了。连主子都这么节省,看来也不是那么财大气粗的嘛! 昨儿去接她们的时候,穿得那般华丽,想来是震吓她们的! 好家伙,这上来就是一盘盥漱的水,弄得还以为是什么百年的望族呢? 蒋诗韵心里有了数,也就不再四处看了,低下了头径自喝粥,琢磨着怎么赚点儿银子好在京中买处产业。 一时,大家静悄悄地用过了早饭,王氏就领着蒋诗韵告辞了出来。 王氏有些心不在焉地朝后头那个小院里走去,一边跟蒋诗韵嘀嘀咕咕着,“你爹这时候也该醒了吧?你说他夜里回来怎么就不来看看我们娘俩?他这心里还有我们吗?” 这话蒋诗韵还真不知道怎么搭讪,毕竟那是这具身子的亲爹,就算是不亲,这血浓于水的血脉也是抹煞不掉的。 但是王氏这个样子又让她心疼,穿来这个世上,也只有王氏一个人对她扒心掏肺的,她作为她唯一的女儿,再不安慰她,王氏岂不是心里更没着没落了? 抿了抿唇,蒋诗韵方才开口,“娘,您也别急,大伯母不是说了爹和大伯都喝多了吗?这醉酒的人不睡个半日是难以醒来的。反正我们来都来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王氏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虽然心里急得跟猫抓一样,可是大伯哥子也在书房里睡着,她着实不好厚着脸皮去看蒋德章的。 也许是早上蒋诗语出了丑,中饭钱氏没让人来叫,倒是各吃各的。 直到午后,王氏和蒋诗韵也没见上蒋德章一面。 这让王氏气恼不已,就算是醉酒,这会子也早该醒了。难道钱氏就没跟蒋德章说她们母女到了吗? 应天府的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外头热得跟蒸笼一样,王氏坐在一把破旧的交椅上呼呼地拿蒲扇扇着风,肥胖圆滚的身子上满是油辘辘的汗。 俗话说,心静自然凉! 王氏心里定是焦躁难安才越发热的。 蒋诗韵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她爹不来,她说再多也没用。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上前拿了扇子给王氏扇着,温声细语地宽慰着王氏,“娘,天这么热,您可得保重身子,万不可生气啊!” 只是这话说出来,她觉得很是无力。 眼下,也只有她那个便宜爹才能解救她娘于水深火热了。 王氏偏过脸,虽然眸中有着淡淡的愁绪,却还是满脸慈爱地赶着蒋诗韵,“知道了,死丫头,娘连这点儿数还没有吗?你赶紧回屋里歇会儿去吧。” 下晌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睡得正香,忽然就听到东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一个嘶哑的女声似乎在极力争辩着什么,细细听去,好似王氏的嗓门儿。还有一个男人的声气儿,听上去低低沉沉的,带着一点儿磁性。 蒋诗韵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暗暗思量,这男人莫不是她爹?。 十八章 亲爹 86_86273一想到这儿,蒋诗韵再也没了睡意,连忙下地穿鞋往外走去。 怎么着她也得去见见本尊的这个爹啊,她们娘俩来了两天了,这个爹总算是露面了。 来到东屋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低低的哭声,抽抽搭搭的,似乎很伤心。 蒋诗韵倒是不好直接闯进去了,还以为她爹娘三年未见面,这一见了不说和和气气的,也不该争吵才对啊? 王氏日夜盼着见上自己的夫君一面,怎么一见就哭上了? 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立在门外就没动弹。 屋里,王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万分,“……你三年未曾回家,家里的一切都是我打理,凭什么就要把银子交给她?当年老太爷老的时候,可是说了我伺候他多年,这祖产归我们二房的。” 蒋诗韵也没听出个头绪来,暗自纳闷:怎么她爹一来就跟娘要上银子了?这是要给谁啊? 王氏话落,蒋德章就气哼哼地甩了甩袖子,“怎么三年不见,你越发泼辣了?我们住在大哥家,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难道好意思白吃白住不成?不管爹以前说过什么,这祖产大哥都该有一份!” “有有有?你心里念着想着的就是你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娘俩?” 王氏似乎被惹毛了,拔高了嗓门儿吼起来,“我三年来在家里辛辛苦苦地操持着家里家外的,你说你都做了什么?我们来了一天一夜了才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开口就是跟我要银子!” 蒋诗韵这才听明白,原来她爹要王氏把银子交出来啊? 只是她听王氏提过,因着大伯父一家住在京中,多年未曾回去。她爷爷当年卧病在床,可都是王氏一人照料的。 按说,大伯父不该张这个口的。 可是蒋德章今儿提了,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张还是大伯父的? 既然她爹娘吵的是这个,她索性就在门外听个清楚再说! 见王氏撒起泼来,蒋德章气得面色涨红,额头上青筋直冒,哆嗦着手指着王氏: “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浑似个母夜叉,胖得还有个人样儿没?跟大嫂比,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你以为人家会看上你那点儿银子啊?哼,到底是商户出身,没教养不懂规矩!” 这一番话说出来,正大哭着的王氏顿时惊呆了。 三年了,三年未见的夫君,没想到甫一见面,竟然嫌弃她如斯! 生了蒋诗韵过后,王氏的身量就日发丰满起来。当时蒋德章还是乡里的一个小秀才,那时候还跟王氏说不介意她胖,胖了装门面! 没想到时隔三年,他终是嫌弃了自己。 王氏欲哭无泪,悲愤交加,指着蒋德章说了声“你”,再也说不下去了。 蒋诗韵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调解一下,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听竹帘子哗啦一声响,从屋里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 她连忙往旁边侧开一步,抬头看去,就见那人面如冠玉,五官清秀,和她这张脸有七八分的相似。 三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显老,比起王氏来,确实天壤之别! 她知道,这就是她那亲爹了。 只是再怎么着,也不能对待发妻这样啊? 古人云:“糟糠之妻不下堂”,要不是王氏这些年里外操持着,蒋德章也不能够安心读书中举啊? 想想屋里不知道被气成什么样儿的王氏,蒋诗韵只觉得心底的火一拱一拱地往上窜,当即就迈前一步拦住了蒋德章。 正怒气冲冲甩着袖子往外走的蒋德章,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门口还有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甚是秀气的小姑娘。 他顿时愣了一下,等他盯过来看时,蒋诗韵脸上的肌肉扯了扯,露出一个算是灿烂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喊了声,“爹”! 不管她见没见过,反正本尊这个年纪一定是认得自己的亲爹的。 蒋德章离家三年,也没料到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竟会是自己的闺女。 那张冠玉般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上前一步盯着蒋诗韵细细地瞧了半晌,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你,你是韵儿?” 因着在外头听见蒋德章对王氏说出那样的话,蒋诗韵心里对他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也不知道一个三年未见过亲爹的女儿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反正她没有蒋德章那般激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是我!” 蒋德章只顾着上下打量蒋诗韵,也没听出蒋诗韵声音里的冷淡来,径自笑着点头,“不错,不错,没想到一别三年,韵儿已经长得这般好看了。”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蒋诗韵就装不出来了,脸上黑云密布,神色不善地盯着蒋德章,冷哼了一声,“有爹这般人物儿,女儿怎能不好看呢?” 心里却对蒋德章有些不齿,对待妻女竟是以貌取人的,亏得王氏一路上风尘仆仆地整日念叨着他呢。 蒋德章却没察觉出来蒋诗韵的不快来,一边打量着蒋诗韵,一边若有所思,“韵儿这般容貌,爹总算是放心了。咱们家的门第不高,还得仰仗着你大伯父才是!” 对上蒋德章那双好看的眼睛,蒋诗韵只觉得那眸光如狼似虎地盯着她,让她很是不喜。 三年未见亲生女儿,头一次见面,他就以这种眼光打量着她,仿佛她是个奇货可居的物品一般。 蒋诗韵更不妨才见第一面他就提到了亲事上,只觉得心里很不受用。 可见这个爹极其势利! 她娘虽然市井出身,可对待亲生女儿也没像他这般! 蒋德章打量了她一阵子,似乎除了亲事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伸出手指点了点竹帘里面,“进屋说说你娘,让她把银子给你大伯母送过去!” 说罢,也不等蒋诗韵答应,他背着手迈着方步走出了小院。。 十九章 姑母 86_86273蒋诗韵摇头叹息了一声,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挑了竹帘进了屋里。 王氏呆呆地坐在交椅上,眸光有些呆滞。 蒋诗韵知道,定是刚才蒋德章说的那番话伤了王氏的心了。 王氏三年来整日里想的念的就是蒋德章,没想到才刚见面,他竟然能那样待她! 这,让她如何受得了啊? “娘……”,蒋诗韵迟疑地开了口,伸出一只手搭在王氏的肩头,望着她那副惨淡的容颜,只觉得满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痛楚。 “秀姑,他,他到底嫌弃我了。”王氏似乎被她的动作给惊醒了一般,扭头朝她看去,出口却是这么一句话。 “娘,”蒋诗韵又是艰难地叫了一声,顿了顿,才飞快地说下去,“其实,女人,也不能光为男人活着的。” 事到如今,她百分百地肯定,蒋德章是厌倦王氏的,若不然,怎么会见了面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三个月前,他在信上欢天喜地地让她们娘俩进京来,那时候他的心性还不是如此的。 为何,短短几个月,他见了王氏就厌烦至此呢? 一个男人不喜一个女子,什么理由都有! 王氏也不是胖了一天两天了,更不是出身商户的缘故。 当初蒋德章娶王氏的时候,就该知道商户出身的她,多少有些市侩的。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定是,他心里有人了。 一想到这儿,蒋诗韵眸光就跳了跳,可却不敢表露出来,万一让王氏知晓她的想法,她会更伤心难过的。 只是王氏也不是个笨人,更何况和蒋德章夫妻这么多年,心里不会没有感觉的。 如今,她在她跟前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一霎时,蒋诗韵就动了这么多的心思。 王氏心里难受,自然没有看出女儿的心思来。 听了蒋诗韵的话,她半天反应不过来。 良久,才用馒头般的手撸了一把脸,不甘地道,“秀姑,理儿你娘我懂,只是我受不了啊。” 换了谁乍一听这么刺人心窝子的话也受不了啊。 蒋诗韵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这样的事儿,只有经过的人才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了。 她俯下身子,伸出双臂搂着王氏的肩,无语地给她一些安慰。 小坠子和慧儿都在厢房里歇晌,静静的午后,唯有她们母女俩相依相偎! 怕王氏想不开,夜里,蒋诗韵陪着王氏睡在床上。 她东拉西扯地转移王氏的注意力,娘儿两个到了后半夜才歇了。 蒋诗韵未免就起得晚了些。 王氏也不知道几时起身的,摸了摸身边的被窝,早就凉了。 她叹息了一声,急急地穿戴齐整出了屋。 王氏正坐在门前的交椅上,并未听见脚步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蒋诗韵伸手抚上她的肩,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起来了?”王氏疼爱地摸摸她的手,拉她走进屋里,喊着慧儿,“给小姐梳个好看的发髻!” 不忍王氏心伤,蒋诗韵乖乖地坐在了掉了漆皮的妆奁台前,由着慧儿给自己盘弄着一头鸦青的秀发。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氏叙着话,院门口忽然走进一个人来,正是钱氏跟前叫慧香的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进了门,给王氏和蒋诗韵行过礼之后,才脆生生地禀道,“我们太太说了,今儿姑奶奶回来了,请太太和小姐这就过去吧。” 蒋诗韵一听这话,眉头就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她的这个姑母身份可不简单,如今正是安国侯府的二夫人,自打嫁给安国侯府的嫡次子就没有回过大名府乡下的娘家。 反正大伯父也在京里,他们是否走动地勤快,她就不得而知了。 今儿姑母来大伯父家里,不知道为的是她们母女,还是另有他故? 既然大伯母着人相请,她们肯定得到前头一趟了。 王氏和蒋诗韵收拾妥当,跟着惠香到了钱氏的正房里。 在门口,惠香先进去禀告了,还未等守门的丫头挑起珠帘,就听里头钱氏高兴的声音传来,“哎呀,弟妹怎么还和我来这一套?既来了,进来就是了。” 话落,珠帘已经高高挑起,钱氏竟然亲自迎到了门口。 王氏和蒋诗韵面色都是一变,很是不适应了。 来了这两日,钱氏都是冷冷淡淡的,今儿做出这副样子,是要闹哪出? 蒋诗韵眸光闪了闪,却是明白了。钱氏这是当着这未曾谋面的姑母面儿做戏呢。 钱氏见王氏和蒋诗韵立在门外一动不动,笑着上前亲自挽了王氏的手,又转身拉着蒋诗韵的手往里走。 嘴里还不忘了责怪惠香,“小蹄子没眼力价儿的,二太太和二小姐来了,不说直接请进来,竟弄这一出有的没的!” 这还不是你背后嘱咐的? 蒋诗韵撇了撇嘴儿,不动声色地抬起了头。 还是头一次进钱氏的屋子,蒋诗韵不由细细打量起来。 就见正中间一张紫红大条案,上面摆放着茗碗瓶壶。 下首一张高脚梅花小几,上面摆着一个汝窑美人菰,里头插着几朵蔷薇。 两边各是一张乌木太师椅,搭着翠绿椅袱。 靠墙就是一个黄杨木的五斗柜橱,四角包着铜片。 右侧则是一个四美争春的大理石屏风。 其余就没有什么了,想来这些大户人家的摆设无非如此而已。 蒋诗韵敛了眉眼,寻思着姑母是不是在屏风后头的里间。 果然,里间的珠帘被人挑起,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美妇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钱氏拉着王氏和蒋诗韵的手介绍,“这就是大姐姐了。” 王氏连忙弯腰下拜,蒋诗韵也随着拜了拜,喊了声“姑姑”。 安国侯府的二太太蒋氏笑着扶起了王氏和蒋诗韵,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笑着拉着她们往里走去。 蒋诗韵在她打量她们的时候,也悄悄地瞥了一眼。 蒋氏虽然满脸的笑容,可那笑意分明是不达眼底的。特别是看向王氏时,一侧的唇角微翘,眸光闪烁了几下。 在微表情心理学上来说,这是典型的不屑的表情。 姑母看不上王氏,为何又偏装出这副热情的样子来? 蒋诗韵不动声色地跟在蒋氏身后,就见她穿一领盘金满绣二色金的褙子,下着一条湘妃群,梳着一个圆髻,戴着一副翠玉头面,珠光宝气又不失高雅! 对这个头一次见面的姑母,蒋诗韵不由琢磨了起来。。 二十章 对比 86_86273蒋氏携了王氏和蒋诗韵上炕,王氏拘束地不行,再三推辞了。 钱氏先前那个样子,她怎么还好坐她家的炕呢? 倒是蒋诗韵见王氏局促不安的样子,笑着给她解围,“姑母,我娘面皮儿薄,乍一见您这样的贵人,她心里不免紧张,您还是别勉强她了?” 蒋氏听见这话就攥着她的手笑开了,“瞧瞧,还是我这大侄女会说话!什么贵人不贵人的,你姑母能是外人吗?” 又让蒋诗韵上炕坐着,“既然你娘不坐,那你来坐!” 蒋诗韵落落大方地上了炕,坐在蒋氏身边。钱氏连忙拉着王氏坐在了炕边儿的锦杌子上。 蒋氏的眸光几不可见地闪了闪,这侄女好似不懂什么矜持啊? 若是蒋诗静和蒋诗语两个,自己这般让着,怕是怎么着都不会升炕上坐的! 到底还是乡下丫头,不懂规矩礼仪! 蒋氏这些心思也只是一霎时的,只是这一瞬的变化却没能躲过就坐在她身边的蒋诗韵的眼睛。 她若有所思地翘了翘唇,就听蒋氏喜得眉开眼笑的说道,“哎呀,我这大侄女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呢,没想到跟我这么亲!” 蒋诗韵唇角的笑痕越发深了,这个姑母当着蒋诗静和蒋诗语说这样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厚此薄彼吗? 她初来乍到,怎么着也比不过在京里常来常往的蒋诗静和蒋诗语吧? 立在炕边的蒋诗静和蒋诗语面色就齐齐地变了,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这乡下丫头凭什么得姑母的喜爱?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罢了。 她们两个倒是时常到安国侯府去见蒋氏,也没见蒋氏如此热络。 本来还指望着蒋氏能给她们说一门好亲事的,无奈蒋氏好似看不上她们姐妹二人。 若不是钱氏娘家弟媳正在给蒋诗静保长兴侯府的媒,蒋诗静姐妹还不知道到哪儿找姻缘呢。 两姐妹不由死死地盯着蒋诗韵那张如花的笑脸。 蒋氏浑若未觉,只管拉着蒋诗韵的手笑,“没想到大侄女这么大了,这么标致了?” 说完,好似不知道另两个侄女想什么似的,抬头又笑看蒋诗静和蒋诗语,“韵儿比你们两个长得还好呢,就是,就是黑了些。” 这话让蒋诗静和蒋诗语听得极不舒服,恨不得上前把蒋诗韵的脸给抓花。 乡下来的贱丫头,也配和她们比? 只是当着蒋氏的面儿,这姐妹两个只能暗中磨牙,不得不陪出笑脸来。 蒋诗韵也不由得失笑,这个姑妈还真是率直,她这么大的姑娘家,最是在乎容貌的时候,说她黑她能欢喜吗? 不知道蒋氏这般在乎她的容貌为的是什么? 看蒋氏的那副眼神,她仿佛看到了昨儿下晌她爹看她的眼神了。这两人都是一副看到了待价而沽的宝贝一般,眼神看得她浑身发麻。 钱氏见状忙接过话茬笑道:“再怎么说,二叔那样的长相,大侄女还能差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角微斜,上嘴唇上抬,眉毛下垂,眼睛眯了眯。 虽然笑着,可蒋诗韵还是读懂了她的意思。 钱氏心里对她厌恶到了极点,可当着姑母的面儿,不得不做着表面功夫。 蒋诗韵暗暗惊叹,这钱氏的演戏功夫着实了得啊。 像是讨好蒋氏一般,钱氏又扭头看着王氏,“等过几日天儿凉爽了,我就带着她们姐妹几个到外头走走,也好让京中那些夫人们见识见识我们蒋家的女儿!” “正该如此!”蒋氏笑着点头,“侄女们都大了,也该说亲了。” 也的确如此,蒋诗静已经十六,这个年纪早就定亲了,只是钱氏总想着把女儿嫁给那些王侯贵族之家,挑了两年还没个合适的。 王氏听了蒋氏的话,面上一喜,刚想答话,蒋氏忽然一拍巴掌,笑道,“也别过几日了,后儿就是我们府上老太太的七十大寿,你索性一块儿都带过去吧?” 这话是朝着钱氏说的,正一脸笑容的王氏就僵住了。 怎么?难道不让她去吗? 钱氏连忙笑容满面地答应着,回头又吩咐身边的王妈,“赶紧到库里挑几样首饰,再把锦绣坊的娘子叫来给三位姑娘量身子。” 王妈妈乐颠颠地应着出去了,蒋诗静和蒋诗语两个脸上都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而王氏,呆呆地坐在那儿,嘴唇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 这时,蒋氏却一把拉过蒋诗韵的手,就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只澄澈清透的碧玉镯子给她套上,嘴里啧啧称赞,“瞧瞧,这手腕子白的跟藕节似的,配上这镯子真好看!” 又定定地望着她的脸一阵子,嘱咐蒋诗韵,“这两日别到外头瞎跑,在屋里好好地捂一捂。瞧这脸蛋儿,都是晒黑了的。” 蒋诗韵只好点头应承,蒋氏这才松开她的腕子。 瞬间,她就觉得有两道不善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腕子上,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的。 她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撸下来,盖住了腕子上那枚看上去成色不错的碧玉镯子。 看来安国侯府二夫人身上的东西,引得某些人眼热了。 王氏本来心里有些委屈大姑姐没邀请她去,可这会子看到大姑姐对女儿这么好,满腹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送走了蒋氏,钱氏转过身来脸色就冷了下来,理也不理王氏娘俩,径自带着两个女儿出了屋子。 王氏还想着问问她后日到安国侯府给老夫人拜寿该送些什么礼的,见钱氏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也不好张嘴,只能带了蒋诗韵自回小院子。 蒋诗韵一路都在寻思,看这样子,蒋氏这是让她过去给安国侯府相看了。 只是她这姑母会这么好心,放着蒋诗静姐妹不理,独独挑上了她这个从乡下才来的? 就算蒋诗静正在和长兴侯府的嫡次子议亲,但是这亲事一天没定下来,也作不得准。 蒋氏这个做姑目标的也没道理绕过蒋诗静姐妹去啊? 听他爹那话音,似乎她和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的亲事都定了,如今去给人家相看一下,是不是就该着手预备嫁人了? 今儿当着钱氏母女三个,姑母毫不犹豫地把腕子上的镯子褪下来单单给了她,怕是不止是喜欢她这么简单吧? 蒋诗韵眉头微微蹙起,拿不准蒋氏为何对她这般不同。。 二十一章 前世 86_86273走在前头的王氏倒是一脸的兴头,喜眉笑眼地回过头来对蒋诗韵笑道, “到底是你嫡亲的姑母,一来就操心起你的亲事来了。等后儿娘一定把你打扮成天仙般的人物儿,到时候安国侯府去的人怕是不少,都让他们见识见识咱家秀姑这副倾国倾城的貌!” 蒋诗韵耳根子不由热了,这个娘,也忒夸张了吧? 她也就是姿容有些秀丽而已,哪里谈得上倾国倾城? 比起那些京中高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何谈出人头地? 何况,她也未曾想过要鹤立鸡群的。 这一生,她唯想安稳平安地渡过就好。 凭着她的医术,将来在京中混个一席之地,有个吃饭的地方应该不难吧? 王氏兀自说得高兴,哪里发觉女儿的心思? 京师西北一条不起眼的弄巷里,坐落着一个坐北朝南的一进小小院落。 暮色四合时,几匹膘肥体壮的骏马直冲着这条小巷而来。 为首的那匹通体黑亮的骏马身上,一个身姿挺拔披着一袭金线描边的黑薄披风的年轻男子嘴里轻轻地吁了一声,放慢了马儿的步伐。 身后几人俱是面容冷峻的彪形大汉,为首的那男子比起后面的几人显得越发身形如竹,笔直劲瘦。 听见马蹄声响,从弄巷里忽然走出一个身影佝偻挑着一盏大红西瓜灯的老者来。 那人疾走几步,来到了为首那人的马前,颤颤巍巍行了一礼,“大人回来了?” “嗯。”那年轻人淡淡地应了声,身子一翻,矫捷地跳下了马,把缰绳随意地往后一扔,就朝前大步走去。 “家里没什么事儿吧?”他一边脚底生风般往前走,不忘问着身边亦步亦趋的老者。 老者连忙弓了弓身子,恭敬地回道,“没什么大事儿,倒是下晌的时候,安国侯府着人送了一张礼帖!” 他抖抖索索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大红烫金的帖子来递给身前那年轻人,“后日是安国侯府老太君的七十寿辰,大人您……?” 还未等他话落,那被称为大人的年轻人已经无所谓地摆摆手,“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宋徽倒是和我有些交情,只是这些年我不在京里也淡了。也罢,反正后日休沐,索性去散心了。” 老者连忙答应着,又絮絮叨叨地问他,“大人看奉什么礼妥当?” “林叔,这个就你看着办吧。到库里挑挑,不给我丢脸就成!”年轻大人随性地说着,已是来到了弄巷里的院子门口。 他一边跨过尺把高的门槛,一边就解开领口披风的带子。 大红灯笼淡淡的光晕打在他里面穿着的一身色彩艳丽的飞鱼服和腰间佩戴的灵巧的绣春刀上,越发显得他俊拔如竹的身形来。 跟在他身后的耿三挤吧挤吧眼睛,忽然笑了,他的老大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也不见他到谁家应酬过呀?何况这并不相熟的安国侯府? 莫不成老大有心事瞒着他? 自打那日在城门口让两辆马车的女眷京城,他就觉得他家老大哪根筋搭错了? 凭着他家老大如日中天的身份,京中那些王公大臣哪个不巴结他? 他用得着亲自去赴安国侯府老太君的寿宴吗? 不对,他家老大绝对有问题! 往前凑了凑,耿三憋着一肚子的坏笑,“我说老大,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蒋家的女儿了?依我说,他们家的门第还低了些,那些公府侯府的小姐多得是,连当今圣上的三公主都对你有意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闭嘴!”没等他说完,贺林已经朝他踢了一脚。 这家伙,成天瞎想些什么呢? 忙碌了一日,贺林躺在那张竹凉榻上翻来覆去,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前世里,他被嫡母陷害,在外传出和庶妹有染的丑名,被宗族除名,赶出家门。 后来在他人声最潦倒无奈的时候,曾经受她一饭之恩。 本想着等他功成名就回来报恩的,可没想到她竟然被逼迫致死。 今生,他既然遇到了她,就绝不会让她重走老路! 十月二十六,秋高气爽,天蓝水碧! 天还未亮王氏就醒了,匆忙批了件外衣,就去隔壁西屋里喊蒋诗韵,“秀姑,快起来,让慧儿给你梳妆打扮一番,今儿要到安国侯府呢。” 这事儿对她来说无比庄重,女儿以后就是安国侯府的少奶奶了,比她这辈子有福气多了,她怎能不重视? 蒋诗韵翻了个身,眼都不睁,嘴里嘟哝着,“娘,天还黑着呢,再睡会儿!” 这个点儿也就寅时刚过,正是酣睡的大好时机,梳什么妆啊? 王氏见蒋诗韵翻了个身又要睡去的样子,不由急了,上去就把床上挂的破旧的青布帐幔给挑起来,扯着蒋诗韵身上盖着的夹被。 急道:“哎呀,你这死丫头就知道睡?你大姐姐和三妹妹怕是都起来梳头了呢?慧儿新近才琢磨了一个好看的发髻,梳起来可得一个时辰呢。” 她喜滋滋地说着,手上用了些力气,硬是把蒋诗韵给拽了起来。 蒋诗韵十分不欢喜,揉了揉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的眸子,面色恹恹地瞅着王氏,“娘,你这般高兴做什么?姑母都没让你去,我一个人去了有个什么趣儿?” “你这丫头,怎么恁地不懂事儿?” 王氏不满地戳了她额头一下,细细地给她说着好处, “你要知道你姑母在京里这么多年,认识的高门大户的夫人自是不少。昨儿你姑母待你那般热络,你的亲事交给她我也是放心的。娘去不去不打紧,只要你去露个脸儿,让那些大家子的夫人说不出什么来,这亲事就是你的喽!” 蒋诗韵被她给碎碎念地头疼起来,亲事亲事,这个小身板儿才十五岁吧? 老天,古人都是这么早嫁人了吗?她好日子还没过上几日呢?。 二十二章 敲打 86_86273拗不过王氏,虽然呵欠连天,蒋诗韵还是被王氏连哄带拖地弄到了东屋里,坐在了妆奁台前。 慧儿也起来了,开始给蒋诗韵盘弄起头发来。 她嘴儿甜,手又巧,一边梳笼着蒋诗韵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一边讨好地啧啧称赞,“小姐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再配上这个发髻,今儿定能让去安国侯府的那些公子哥儿惊艳一回的。” 蒋诗韵端坐在那儿,尚且点着头瞌睡着。 可是一听这话,她立马就清醒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情。 这个慧儿,出身官宦之家,怎么嘴里的话这么不中听?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去安国侯府一趟,就是给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相看的吗? 把她当成青楼里的妓子了吗? 冷冷地掀了掀唇角,蒋诗韵慢悠悠地开口,“慧儿,你是娘身边的丫头,怎么说话这般随意?我是去拜寿的,怎么就会让那些公子哥儿惊艳一回?” 慧儿跟在王氏身边久了,知道王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市侩夫人,又因着她出身于官宦世家,无论她说什么,王氏从来都没有驳回的。 是以,她一时就忘了蒋诗韵是个和王氏不同的人,说出那番话虽然是心底的意思,但是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着实不适宜。 蒋诗韵这般冷悠悠地说话,语气虽然不甚凌厉,但是里头的意思含着警告的成分,到底还是让慧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忙就着蒋诗韵坐着的椅背滑了下去,双膝跪地,小意地赔罪,“都是奴婢该死,不该对着小姐说这样的话!小姐您大人大量,原谅奴婢这回吧?” 蒋诗韵就是想给慧儿一个教训,不管她以前的出身是什么,但是如今在她们身边,就得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氏买她来是做丫头的,可不是让她藐视主子来了。 若不是上次吃饭的时候王氏出了丑,慧儿那时候站在王氏身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得意,蒋诗韵也不会给她没脸! 做丫头若是失了本分,不说帮衬着主子,反而背地里还故意坏事儿,这样的丫头,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蒋诗韵板着脸不吭声儿,由着慧儿跪在地上小声地求饶着。 今儿若是不让她明白做丫头的道理,他日,还不知道慧儿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只是蒋诗韵不急不躁地,倒是王氏看不下去了。 上前一把就搀扶起慧儿,点着蒋诗韵的额头嗔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会磋磨人了?慧儿说得不对吗?咱们去就是让那些公子哥儿见识一下的。” 王氏话糙理不糙。 的确如此! 她蒋诗韵能去安国侯府给老太君拜寿,全是姑母的授意,无非就是让她在那些勋贵人家面前露个脸儿,让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相看而已。 可这话搁在心里有数就成,哪里能说得出口,搬上台面? 王氏出身市井,当年嫁给蒋德章也是自己挑选的,只知道喜欢就成,哪里知道这京中的人心? 蒋诗韵不由扶额,这个娘啊,让她说什么好? 她并非瞧不起丫头,想摆什么主子谱儿。 但是慧儿身为一个大家闺秀,如今虽沦落为丫头,她们家到底也没有亏待了她。比起让她充了教坊司的官妓,她该感激王氏才是。 可是那日在她眼里闪过的得意,让蒋诗韵怎么都不能释怀! 她不求慧儿对她和王氏能感恩戴德做牛做马,可也不能背地里放坏水儿呀? 可王氏当着她的面儿把慧儿扶了起来,这让她还怎么敲打? 蒋诗韵无语地摇摇头,心想这事儿急不得。也许王氏没有察觉到慧儿的歹意,等她知道了就不会再护着了吧? 那她还得暗地里抓住慧儿的把柄才是! 毕竟,那日,她也是凭直觉而已,做不得数的。 说给王氏听,她也不见得就信。 那一闪而逝的得意,除了她自个儿,对于王氏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 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回头朝王氏撒娇,“娘,您看您这么向着慧儿,我又没说她什么!” 慧儿泪眼朦胧地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故意强笑着又给她梳头,嘴甜地接过话茬,“都是奴婢不好,说了让小姐不爱听的话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姐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事已至此,蒋诗韵知道自己不能再做什么了。 当即抿着嘴笑了笑,换了话题,“好了,快给我梳头吧?瞧你这一副雨打梨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死丫头,就会辖制人!”王氏笑着拍了拍蒋诗韵的肩头,转身到柜子里窸窸窣窣地翻腾起来。 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只是谁也没有留意到,垂着头给蒋诗韵梳理秀发的慧儿,捏着梳子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梳妆打扮了一番,外头方才蒙蒙亮。 院门被拍响,小坠子连忙去开了门,就见钱氏身边的王妈手里提着一个素色包袱走了进来。 一脸勉强的笑盯着蒋诗韵看了半天,她方才把那包袱放下,道,“这是我们太太吩咐给小姐的衣裳和首饰,太太说了,今儿就穿这一身过去!” 说完,王妈也不等王氏客套,又下死眼盯着蒋诗韵看了一次,转身就走了。蒋诗韵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暗骂了一声“神经病”,转过头来去看桌上的那个包袱。 不料这一扭头就从镜中看到了自己,只见镜中人儿乌发云鬓,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盈波。淡红胭脂轻扫朱唇,粉嫩肌肤柔和似蜜。 蒋诗韵不由愣住了,呆呆地盯着镜中的人儿。这是她吗?怪不得刚才那王妈看自己是那副眼神儿呢。 镜中的这副容颜虽然不能倾国倾城,但是比起蒋诗静姐妹,还是很有看头的。 就是肌肤稍稍黑了些,假以时日,她定然会白回来的。是个女人都爱美,蒋诗韵对这副皮相还是很满意的。 她恋恋不舍地从铜镜里转过头来,站起身子就朝桌边走去。。 二十三章 穿戴 86_86273王氏早先她一步打开了那个素色的包袱皮儿,就见里头包着一套簇新的宁绸枣红褙子,和一套素银头面。 蒋诗韵一见那颜色,秀眉不由蹙了蹙。 这衣裳新是新,只是颜色太过老气。 不知道是钱氏无心还是有意? 她穿上这套衣裳,好好的姑娘家也变成老娘们儿了。 可偏偏这衣裳还是新的,倒让人挑不出刺儿来。 若钱氏真的有意而为,蒋诗韵倒是挺佩服她的心计的。 再看那套素银头面,也是新打的,样式倒是时新,不过看那质地,确实不怎么样。 再说,这枣红的衣裳穿身上,再配一套素银头面,着实有些违和。 何况给人家拜寿去,戴这银的,怕也不恭啊? 蒋诗韵撇了撇嘴,暗暗出神。 王氏早欢天喜地捧了衣裳对着蒋诗韵的身量比划着,嘴里啧啧称赞,“秀姑,这衣裳值不少银钱吧?这头面比咱们那儿的样式要好。京城,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她笑逐颜开地左比比右比比的,嘴里还不断地夸赞着,蒋诗韵只觉得被人在耳边念经一样,让她心烦意乱起来。 看着那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暗红色,蒋诗韵只觉得头微微地有些晕。 这样的天儿,就算是去拜寿,穿得喜庆些,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也有的是颜色挑选。 粉色、藕荷、淡紫、烟霞……哪一样不比这老太太穿的枣红好看? 偏生王氏还拿着这衣裳当了宝。 本待不穿的,可是王氏却硬给她套上了。 想着王氏昨儿才伤心了一场,今儿总算因着她到安国侯府拜寿的事儿欢喜了些,她也就不忍心再忤逆了她。 勉强穿上了那套衣裳,她匆匆地撒了一个谎,“娘,我拉下了一块绢帕在屋里呢。” 说完,急慌慌地回了自己的屋里。 闩上门,她又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翻出一套半旧的月白夹纱褂子来套在了里面,重新穿上了那枣红的。 到了王氏屋里,王氏又给她簪上了那套素银头面。 那枣红配素银,着实有些不搭。 可王氏一个劲儿地夸着自己闺女好看,蒋诗韵只能暗自翻白眼儿。 真不知道她娘这审美水平竟会这么差! 吃了两块点心,蒋诗韵就被王氏给急急地带了出去,一径带到了二门处。 望着大门口停着的两辆一大一小的马车,王氏这才吁了一口气。 她不去就不去吧,只要闺女今儿在安国侯府能大放异彩,被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相中了,她就满足了。 靠着安国侯府,闺女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王氏盘算着,只觉得越看自家女儿越顺眼,不由满目慈爱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她许多话。 又把自己腰上的荷包摘下来给蒋诗韵系上,小声趴在她耳边道:“这里头是五两碎银子,到了安国侯府,该打赏的打赏,不能让人轻看了去。” 蒋诗韵心里头暖意融融,前世里无父无母地长了那么大,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千家衣,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个亲娘疼爱,她真的知足了。 本来她想带着小坠子去的,可是王氏执意让她带上慧儿,“慧儿懂礼仪知礼节,到了人家侯府能让你省心不少!小坠子还是留在家里吧。” 虽然一般人家出门带的丫头不止一个,可是看着后面那辆窄小的马车,蒋诗韵知道大伯母钱氏就没打算让她多带人去。 想来王氏那日早饭上出了丑,吓怕了,以为带着慧儿过去就能避免这些,其实她不知道慧儿并不是个令人放心的丫头! 见王氏拉着小坠子就往回走,蒋诗韵只能叹了口气。 钱氏已经带着两个女儿坐进了前头那辆大马车里了,王氏和蒋诗韵来的时候,人家连招呼都没打。 她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瞥了一眼前头那辆马车,蒋诗韵轻提裙摆上了后头那辆小马车。 慧儿也跟了上来,坐在了蒋诗韵的对面。 蒋诗韵先前还没怎么注意到她的穿戴,如今两人面对面,她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就见慧儿穿着一件青色布衫,一条素色湘裙,和平日里并无多大差别。 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挽成了双丫髻,一张鸭蛋脸儿白净俏丽,淡淡施了脂粉,一张菱形的小嘴儿上擦了些胭脂。 那交领衣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雪白一抹性感的锁骨。 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她有意而为,这个样子的慧儿,让蒋诗韵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词儿,那就是“性感”! 其实慧儿出身于官宦之家,琴棋书画俱通,通身的气派就是个大家闺秀。 虽然衣着上还是丫头着装,但是这素净的衣衫越发衬托出她的清丽素雅来。 蒋诗韵身为女子,看了慧儿这个样子,都不由怦然心动。 何况男人乎? 她不动声色地别开眼,挑了帘子往外看,心里暗暗琢磨着慧儿今儿刻意妆扮一番为的什么。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方才停住。 就听前头沸沸扬扬的似乎有很多人,蒋诗韵透过窗帘子往外看去,见前面是一条大街,此时这条街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车马轿子,她们的马车反而过不去了。 知道这就是安国侯府了,想来今儿拜寿的人儿很多,她不免有些心燥。 秋老虎的天儿,跑这儿来不是活受罪吗? 她还多穿了一件,坐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早就热得浑身难受,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白毛汗! 脸上擦的脂粉只觉得跟糊在脸上一样,难受地让她真的想找个清澈的湖跳进去泡一泡。 前头都堵着,她们只能下了车跟随着安国侯府的婆子步行过去。 那些尊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有安国侯府的软轿过来接进去,像她们这等门第,虽说是侯府二夫人的娘家人,但是不知道蒋氏是不是忘了吩咐了,反正没有软轿来接。。 二十四章 隆重 86_86273正沿着墙根儿往角门里走着,忽然前头车轿人马纷纷动了起来,不足一刻钟全都走得干干净净的了。 方才还堵得过不去的街道一下子就清清静静了。 蒋诗韵不由纳闷:难道是什么大人物驾到了?不然,这些车轿人马怎么消失地这么快? 能让安国侯府如此作为的,定然是个级别比他们高的人物来了。 正想着,就见前头一辆双驷华丽大马车慢悠悠地停在了安国侯府的正门前。 从大门里走出十几个衣着华丽的人,纷纷来到那辆马车前抱拳躬身行礼。 蒋诗韵不由抬头看去,连安国侯府的人都这么恭敬有加,看样子来人地位很高,不容小觑啊。 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竟有这么大的排场? 前头走着的蒋诗静和蒋诗语姐妹俩忽然唧唧喳喳地咬起了耳朵来,“这来的人看样子是哪位公侯家的了,瞧安国侯府的大老爷和姑父都接出来了呢?” 蒋诗静姐妹定是见过安国侯府的二老爷——也就是她们的姑父的。 寻常客人来了,也只是管家迎进二门而已。 如今安国侯府的男主子都迎出了大门外,看样子来人的官爵比起安国侯府来定高不低。 众人正琢磨着,就见那辆华丽马车的帘子被一边儿伺候的人轻轻挑起,一个一身白衣胜雪的人下了马车。 隔得远,蒋诗韵只见那人的身影颀长,俊拔如青松。 就见那人和安国侯府的老爷们寒暄了几句,迈步进了大门。 钱氏领着蒋诗静几个跟着安国侯府的婆子也进了角门。 入了侯府,随着众女眷们拜见了安国侯府的老太君,送了礼物,蒋诗韵就跟着钱氏被婆子领到了前面的花厅喝茶嗑瓜子了。 秋老虎的余威犹在,蒋诗韵里头还多套了一件月白纱衫,更是热得满身大汗,在那儿如坐针毡般难受。 她琢磨着反正已经拜完了寿,待会儿找个地方把外头那件枣红的外衣脱了算了。 不然,怕是受不了。 花厅里,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们都有丫头打着扇子,各人寻着各自的故交闲话家常去了。 钱氏也不甘落后,虽说不过是个四品京官的家眷,但是好歹出身于钱塘望族钱家,即使是个庶女身份,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 如今这场合,她怎肯错过? 早就携了两个女儿挤到那些功勋世家的夫人跟前攀谈去了。 慧儿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待不住了,跟蒋诗韵告了声“要上茅厕”,悄悄地也出去了。 蒋诗韵本就觉着慧儿心眼儿有些不正,也不想跟她太过近乎,索性由着她去了。 安国侯府请的戏班子还没开唱,整个花厅就热闹成了一锅粥。 里头一个人也不认识,钱氏又生怕她抢了自家闺女的风头,故意不带着她。 蒋诗韵干坐在那儿也没意思,又热得要死,干脆径自出了门,寻着一条石子的甬道信步走着。 迎面忽然吹来一股凉爽的风来,让蒋诗韵顿觉烦闷全消,她不由大喜,加快了步伐。 如果她没猜错,前面定是有个湖泊什么的,因为那吹过脸庞的风明显带着一股潮气。 果然,走了没有多久,就看到一座九曲玲珑的小桥横亘在一个约莫三丈阔的湖面上。 她飞快地奔到了湖边,就见那水清冽透彻,水面上漂着几朵睡莲,水底的锦鲤摆动着漂亮的尾巴,游来游去。 湖对面是一片细密的紫竹林,幽深静谧。湖面微风荡过,吹起层层涟漪。 真是一处好所在! 蒋诗韵只觉在花厅里被人声嘈杂吵得烦乱的心绪一下子就平复了,她忍不住低头掬了一捧水浇在了脸上。 糊得难受的脸立时清爽了许多,她顺势抹了把脸,洗干净脸上的脂粉。 见湖边一株垂柳下还有几块太湖石,她干脆几步跳过去,脱了枣红色的外衣铺在上面,利索地拽掉了鞋袜,躺了上去。 把那双嫩生生的小脚丫搁在了水里,她惬意地半躺在那块平坦光滑的太湖石上,享受地舒了一口气。 湖底的锦鲤也许闻着脚汗味儿了,就有几条游到了蒋诗韵的脚底下,不知哪条大胆调皮的鱼儿忽然含住了她的脚趾头,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逗得蒋诗韵情不自禁“咯咯”地笑起来。 也许砸吧着脚趾头的味道还不错,锦鲤三三两两地都聚拢过来,含着蒋诗韵葡萄般的脚趾头往嘴里不停地吞咽。 蒋诗韵咯咯叽叽轻笑着,笑声如醉人的清风,荡漾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 前世里,她每当疲乏的时候,就会去做做鱼疗,如今旧梦重温,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舒服地她半眯缝着一双明眸,随意地晃动着手儿。 触及到手底下的小巧鹅卵石,她忽然孩子气地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地眯着,闪过一丝狡黠,瞬间就摸过一块朝湖面上打了个水漂儿。 小小的鹅卵石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湖的那一头。 蒋诗韵来了兴致,索性半坐起身子,一边享受着鱼疗,一边捡起身边的鹅卵石一块一块地往湖面上抛去。 越抛越顺手,手劲儿越来越巧,石头飞得也越来越远,忽然有一颗就飞入了对面的紫竹林。 蒋诗韵扔石头上了瘾,见那石头竟然飞进了竹林,不由一声欢呼出了口。 正低了头又摸起一颗刚想抛出去时,就听对面紫竹林里忽然一声低低的“哎哟”响起,唬了蒋诗韵一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湖对面的紫竹林里刷拉拉一阵响,蹿出一个一身白衣的颀长身影来。。 二十五章 吓唬 86_86273蒋诗韵怎么也没想到那密实的紫竹林里还有人,惊得一张小嘴半张着半天合不拢。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对面那人捂着额头的手忽地松开,对着身后的竹子忽然挥去,就听“咔”得一声脆响,一根青枝绿叶的竹子就到了他手里。 也没见那人怎么动作,就看到那抹雪白的身影一点手里的长竹竿,轻飘飘地跃在了湖面上,眨眼间就来到了蒋诗韵面前。 蒋诗韵目瞪口呆,心里暗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凌波微步? 只是这人手里的长竹竿似乎让他的轻功打折了啊? 她呆愣愣地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着脖子看着那人。 就见那人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下,一双幽深如古井般的眸子正狠狠地瞪着她。 那人饱满光洁的额角上,不相宜地青紫了一块,细看去,好似起了个大包。 他高挺的鼻梁好似鬼斧神工般地好看,那张紧抿着的唇殷红丰润,像是染了玫瑰的红,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地芬芳诱人。 垂柳下的光阴微暗,打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添了一丝风情。 哇哦,妖孽啊! 长得比女人还美,不是妖孽是什么? 蒋诗韵只来得及暗赞一声,就被那人凶狠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黑丫头,是你方才扔的石头?”那人微微地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用那双幽深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她,清凌凌如高山流水的声音有着神奇的熨帖效果。 蒋诗韵张了张嘴,望着他捂着额角的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忽然心虚起来。 莫不是她倒霉催地刚好砸中了这个人吧? 只是下一瞬,蒋诗韵就恼怒万分地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地瞪了回去。 什么人啊?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敢叫她黑丫头? 她有那么黑么? 真是的,这人可是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 “没有,你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家,能把石头扔那么远吗?”蒋诗韵坐直了身子,对上他那双黒幽深邃的眸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话刚落,那人就笑了,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让他那双眸子越发深邃地仿佛见不到底儿一样。 “黑丫头,你胆子够大啊?”那人慢慢地蹲下身子,那张俊逸邪魅的脸贴了上来,性感入骨的红唇几乎蹭到了蒋诗韵的颊边,浅淡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的呼吸不由一滞。 “这湖边明明只有一人,刚才我又看到是你在玩水上漂!”那人笃定地眯着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蒋诗韵的,唇角的弧度慢慢地扩大,“怎么?砸了人就不敢承认了是吗?” 危险的气息让蒋诗韵呼吸困难起来,她有些慌乱地四处张望了一眼,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的心擂鼓般跳起来,早知道自己就不贪图安静凉快,挑了这么个地儿待着了。 万一这混蛋要是动起手来,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岂不是吃亏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飞快地转了转,长长的羽睫轻轻地颤了颤,蒋诗韵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死不承认,“你有什么凭证说是我扔的?人证有么?物证有么?” 反正没人看得见,她只要一口咬死了,不信这个大男人敢真的跟她一介小女子计较? 那人不妨她竟然来这一手,不由气笑了,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转瞬即逝。 “如此说来,你是死不承认了?”那人眸中的狠厉似乎不见了,清咧如流水的声音突地响起,倒是让蒋诗韵捉摸不透了。 不过眼看着能躲过一劫,蒋诗韵自然是不会承认的。 她眨了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装出一副无辜柔弱的模样,眸中水气氤氲,泪盈于睫,仿佛下一刻就能雨打梨花了。 “大哥,自然不是我扔的,我怎么承认?”反正硬的不行来点儿软的,不都说男人吃软吗? “是吗?”那人瞧着蒋诗韵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样儿,似乎心真的软了,那张妖孽般的脸离她的脸颊也远了几寸。 蒋诗韵暗松了一口气,想着再说几句可怜的话,那人就会不追究了吧? 不料,下一瞬,那人已经站起了身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正一脸阴狠地笑望着蒋诗韵,“若是我把你的脸砸花,应该也没有人证物证吧?” 蒋诗韵一个激灵,翻了个白眼。 娘哎,这人可真是活学活用啊?一反手就把她的词儿给用上了? 这要是真被这么大块的石头给敲下来,非死即伤啊!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双摁在太湖石边儿上的手已经悄悄地摁在了地上。 湖边的泥土湿润润的很是松散,手下去很快就攥了满满一把的泥土。 “大哥,你这是诬赖不成要行凶啊?”蒋诗韵闲闲地斜睨过去,一副瞧不上他没有气量的样子。 那人似乎丝毫也不在乎她的冷嘲热讽,举着石头的手已经对准了她的脑袋瓜子。 蒋诗韵吞了口口水,心砰砰乱跳着。她也拿不住她能一举成功啊? 那人作势已经把石头朝她的脑袋敲了下来,蒋诗韵忍无可忍,“呀”地尖叫了一声,两只手朝那人脸上挥去。 一只白嫩的小脚丫也没有闲着,瞬间就踢向了那人的小腹,还不忘磨牙高呼一声,“死小白脸儿,下去凉快凉快吧你!” 敢叫她黑丫头? 她还看不惯他这个死小白脸儿呢。 就听哎呀一声,那人已经中招儿了,拿袖子掩面的时候,小腹已经被蒋诗韵给踢中。 噗通一声巨响,那个颀长的白色身影掉进了湖里。。 二十六章 姑娘 86_86273蒋诗韵来不及想其他的,从太湖石上跳下来,撒丫子就跑! 反正也没人看见她行凶,就算是有人看见她也不怕,那也是被这该死的家伙给逼的。今儿安国侯府来的客人这么多,不信过后这人还能认得出来她? 她也不怕这人被淹死,刚才那手漂亮的凌波微步不是耍的很好看吗? 有本事再来一次不就得了? 慌慌张张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前头冲去,蒋诗韵压根儿就忘记了她光着一双小脚丫子呢。 直到踏上那条石子甬路,脚被咯得生疼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方才光图凉快,把鞋袜都脱在湖边了。 这要是回去拿,万一被那妖孽变态给逮住怎么办? 她可没有那个胆子在祸害了别人之后再回去找自己的东西! 天哪,这可怎么办?怎不能就这样赤着脚跑前头去吧? 她站在石子甬路上不停地跳着脚,脚心钻心地疼。 都是那个混账王八羔子美人妖孽,害她连鞋都不敢去拿! 总不好这副狼狈的样子往外头走吧? 她站在那儿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朝后望着,生怕那妖孽追了过来。 眼看着日当正午,就见从前头走来一个十四五的小丫头。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儿,计上心头。 远远地,她对着那丫头招了招手,甜甜地一笑,颊边漾出两个小酒窝,顿时让她的眉眼生了花。 小丫头不知这姑娘招手叫自己为何,看她那样子倒不像个丫头,说不定是哪个府上的姑娘过来拜寿的,哪敢怠慢? 忙走上前施礼,“姑娘有何吩咐?” 蒋诗韵瞄一眼丫头裙角下露出的青布鞋,下一刻咧开了唇角,“妹子,我方才贪图凉快到湖边洗了把脸,不小心把鞋子给陷水里了,你能把鞋子脱下来我换换吗?你反正在这府里,回去再找一双就是了。” 说罢,也不管人家那丫头愿不愿意,低了头就去扯人家的脚。 丫头自然也不敢不从,只好由着她扒了她的鞋子。 蒋诗韵伸了脚进去,跺了几下脚,满意地抿着唇笑了。 怎么这么巧?大小刚刚好! 她快活地拍了拍那丫头的肩膀,“谢了啊,妹子,你也赶紧回去找双鞋穿上吧?” 那丫头哭笑不得地望着那个清丽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光着脚就这么走回去吗? 到了前面花厅,戏台子上已经唱开了。 正唱着一出帽子戏“麻姑献寿”,台子上戏子扮的仙姑手捧仙桃,在云雾缭绕中腾云驾雾而来,身后簇拥着仙气飘飘的仙女儿,好不热闹! 众位夫人小姐们看得津津有味,只是蒋诗韵却是不爱这些鬼怪的东西。再说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她听了只想睡,压根儿就听不下去。 在角落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她慢悠悠地嗑着瓜子儿,拿眼在厅里瞄了几眼,就看到跟她来的慧儿已经贴到了蒋诗静姐妹身边去了。 蒋诗韵不由暗笑:这丫头,也忒乖觉了吧?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想攀高枝儿了? 难道她以为蒋诗静姐妹今儿会被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给看中,她好贴着人家做个陪嫁丫头,嫁过去做个小妾不成? 若说慧儿没有这个心思,打死她都不相信。 也许,出身于官宦之家,给人为奴为婢,也着实让她心中不甘。 即便为妾,对她来说也值得。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蒋诗韵从来就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只要她有本事,别碍着自己,她懒得去理会。 坐了约莫一刻钟,台上的那出“麻姑拜寿”已经唱完了。 花厅的珠帘被挑起,安国侯府的两位夫人梅氏和蒋氏领着四个一水儿簇新衣衫的娇美姑娘走了进来。 众家夫人既然能来拜寿,也都是和安国侯府交好的,见了梅氏和蒋氏一个个热络地打着招呼,又问她身后的姑娘们是谁。 梅氏抿着嘴儿只是笑着不吭声儿,倒是蒋氏热情大方,笑得一脸慈爱,侧了身子把身后那四位姑娘给闪出来,让众家夫人看到。 “这是我们府上的三位姑娘,如今都跟在老太太身边学规矩呢。” 蒋氏穿一领锦红交领对襟褙子,一条五彩缂丝的月华裙,头上明晃晃地戴着一套赤金头面,衬得她越发肌肤欺霜赛雪,贵气逼人。 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仿若三十出头,虽然有些发福,可徐娘半老的韵味还犹存。 蒋诗韵细细地打量了她的眉目,发觉这个姑妈跟她爹很像。 说实在的,虽然不喜那个亲爹,但是不可置疑地,蒋家的人面容都甚是精致,要不然,自己靠着她娘那基因,估计绝对会长歪了。 再观那四位安国候府的姑娘时,就见前三位裙袄首饰都是一样的,俱都是淡粉纱衫,下着烟霞百褶裙,梳着螺钿髻,头上各戴珠花两朵。 领头那位姑娘身量高挑,约莫十五六岁,肌肤微丰,面若凝脂,杏眸含笑,丰唇翘鼻,看上去很好相与的样子。 紧跟着她进来的,约有十四五岁的样子,鸭蛋脸面,俊眉修眼,神采飞扬。 第三个,年纪只可在十一二岁之间,身量还未长开,但那五官渐渐长开,再过几年,又是一窈窕佳人。 许是打小儿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这三位姑娘面色镇定,神情落落大方,面上含着得体的微笑,和几位坐在前面的夫人小姐一一地打着招呼。 蒋诗韵早就听王氏提过,这三位姑娘都不是蒋氏所出,而是侯府的庶出女儿。 蒋氏唯一嫡出的女儿早就入宫了,如今正是当今的兰妃娘娘。 而在蒋氏身后还立着一位身量苗条的姑娘,这位姑娘和安国候府的几位庶出姑娘不大一样,身上的衣料华贵富丽,乃是一身银红云锦纱衫,一条缕金百蝶穿花石榴红湘裙,显得贵气逼人。 头上戴着南珠头面,典雅中透出丝丝的奢华,和白皙耳垂上的珍珠明铛交相辉映,越发衬托出这位姑娘清纯脱俗的姿容来。 比起侯府的三位庶出姑娘,这位姑娘的姿色当真可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众位夫人和安国候府的三位庶出姑娘寒暄完,俱都拿眼瞧着蒋氏身旁这位让人大开眼界的姑娘。 早就有嘴快的夫人起身上前,一把拉过那位姑娘的纤细素手细细地看了一番,笑着对蒋氏问道:“你们侯府的姑娘真是绝了,不说大姑娘那般大富大贵吧,单这几位未出阁的小姐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啧啧,这位姑娘想来不是侯府的姑娘了,让我猜猜这是谁可好?” 蒋氏笑着打趣:“长兴侯夫人可真是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这丫头不是我们侯府的姑娘!夫人您倒是猜猜,她是谁啊?猜中了干脆就带回家去做媳妇吧?” 一众夫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厅内的气氛一时热闹到了极致。 长兴侯夫人越发来了兴致,笑携了那姑娘的手左看右看,方才笑道:“都说你们安国候府出美人儿,这位姑娘长得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看上去倒和侯府的姑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儿有几分相似,想来是表小姐了?” “夫人的眼光到底好!”蒋氏忙恭维了一句,“可不是吗?这正是我们老太君的外孙女儿呢,只是可惜了她娘,年纪轻轻儿地竟然去了,不然看到闺女这般相貌,怕是高兴坏了呢。” 说着,蒋氏就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一众夫人也各自掏出帕子来。 蒋诗韵心下了然,原来这位姑娘是安国侯府的表小姐啊?。 二十七章 又遇 86_86273就见那位表小姐面色苍白了些,身量有些纤柔,越发衬得她婀娜多姿,柔媚无比。 不过对于她这个出身于中医世家的现代医生来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姑娘有些不足之症。 想来长兴侯夫人也看出来了,虽说拉着那表小姐的手说得热络,但是听了蒋氏的话,到底没敢直接应承,只是笑着含糊道:“我身边的那几个小子大大咧咧的,哪里知道怜香惜玉的?这般的人儿,放到我们家算是糟蹋了。你们侯府已经出了一位娘娘了,说不定还能再出一个呢!” 蒋氏听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倒是那位表姑娘面色有些恍惚,眸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蒋诗韵坐在角落里,看了个全! 梅氏跟蒋氏带着安国候府的几位姑娘,和花厅里来拜寿的夫人小姐见过了,方才找了靠前的位子坐了,陪着众位夫人小姐看戏。 蒋诗韵坐在角落里,四处都是陌生的人,她也懒得去巴结那些世家勋贵,索性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惬意地嗑着瓜子儿。 可还是有不少闲话传到了耳朵里,也让她探听了不少事儿。 从那些闲话里,她知道了原来安国侯府的那三位庶出的姑娘还不是二老爷一个人所出。 那个年纪大点儿的二小姐是大老爷的女儿,三小姐是二老爷的,而那个最小的,却是安国侯府的另一支——老安国侯兄长的孙女儿。 安国侯当年和其兄长一块儿立下赫赫战功,只是其兄长英年早逝,这安国侯的封号落在了他头上。 不过他们宋家一族的族长却是其侄子,如今世袭了一等将军。 那位表小姐倒是安国侯夫人——蒋氏的婆婆孙老太君嫡亲的外孙女儿,因其父母双亡,寄养在安国侯府。 蒋诗韵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怪不得长兴侯夫人听了蒋氏的话到底没有松口呢,原来是看不上这表小姐的家世啊? 这些世家大族娶亲,自然要挑门当户对的。 这表小姐若是父母健在,倒真的可以和这些勋贵之家议亲的。 只是如今父母没了,寄居在外祖家里,日子过得再好,到底和自己家里天差地别。 刚才她看到表小姐眼中的阴霾还有些不理解,如今也释然了。 那表小姐,怕是也知道自己的尴尬吧? 这样的大家闺秀,给人做妾必是不肯的。 可要是嫁给那些勋贵之家,人家又瞧不上她幼年失怙! 蒋诗韵默默地感叹着,比起自己来,这表小姐算是个命苦的了。 不知不觉地到了午膳时辰,花厅里更热了。虽然墙角都摆了冰盆,可架不住人多啊。 等台子上的戏唱完,外头走进一个俏生生的大丫头来,朝各位夫人小姐团团行了一礼,才笑吟吟地传话,“我们老太太说了,宴席就摆在后院的水榭里,还请各位夫人小姐轻移莲步!我们老太太也要去呢。” 梅氏和蒋氏早就起身,听了这话,忙招呼大家到水榭去,“那儿四面临水,又敞亮又凉快,咱们这就过去吧!” 于是众人嘻嘻哈哈地都跟着她们过去了。 蒋诗韵走在最后,钱氏早带着两个女儿跟那些夫人小姐打成一片了,哪里还顾得上她? 众人一路走着到了水榭,早就热出了一身的汗。 到了水榭,按资排辈坐好,众位夫人小姐都忙着擦汗补妆。 蒋诗韵只觉得好笑,幸亏自己在湖边已经洗净了脸上的脂粉,这会子神清气爽地坐在靠门口的一桌上,不动声色地四处看着。 慧儿站在她身侧,依着朱红的栏杆,眼眸中是挥不去的讥讽。 真是个土包子,这样的场合,一点儿也不懂得矜持! 众人正忙忙乱乱着,忽听前头小径上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明显是男子的笑声。 水榭里的夫人小姐们忙放下了手里的胭脂水粉,麻利地让丫头整头发衣襟,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端端正正地坐着。 蒋诗韵斜倚在椅背上,吃惊地望着这一幕。 虽然她知道这拜寿不单纯是拜寿这么简单,可这些人也未免太矫情了吧? 不多时,就见水榭对面的甬道上走来一群年轻的世家公子们。 为首的那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倜傥洒脱。只是隔得远了,看不清面目。 但是那感觉,让蒋诗韵觉得有些熟悉。 他身边簇拥着几位世家公子,一边走一边说笑着。 他们正朝水榭而来,而安国侯府的老太君——今天的老寿星,此时也坐了一乘凉轿,由丫头婆子围随着进了水榭。 于是众人忙起身拜见。 老太君坐了首位,此时,那群年轻公子也已经拾阶而上。 蒋诗韵先前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太君身上,见这些人也进了水榭,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她顿时愣在了那儿了。 原来当先那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在湖边把人一脚给踢下水去的那位,他额头上还青着一块呢。 蒋诗韵心虚地低下了头,也不知道那人认出自己了没有? 只是觉得身上有一道利光如剑一样射过来,刺得她如坐针毡。 她不敢抬头,毕竟拿石头把人砸中了死不承认,还把人给踢下湖去的是她! 心里如同揣了几只小兔子,砰砰乱跳着,蒋诗韵只觉得自己的头垂得都快要够着膝盖了。 过了一会儿,身上的那道利刃似乎消失了。 就听一个清越好听的声音说道:“晚辈贺林给老寿星请安!” 弄了半天,原来这妖孽叫贺林啊? 蒋诗韵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这人没认出她来吧? 不然,任谁也不会放过一个把自己额头砸了一个包还踢下湖去的人吧? 安国侯府的老太君笑呵呵地叫起,“林儿快免礼,你能来,老身就高兴坏了,还弄这些虚礼做什么?” 又指着面前自己的孙子,“你小子也跟着林儿好好学学,都是一般大的年纪,你成天就是个混不吝,你看看人家林儿!” 这说的是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宋徽了。。 二十八章 恐惧 86_86273宋徽身穿一件大红缂丝如意纹的箭袖,头上束着碧玉冠,面如春花,目如秋水,唇红齿白,看面相倒是一表人才。 只是蒋诗韵总觉得这人长得太阴柔了。 贺林那妖孽长得虽然很好看,但是除了阴狠的目光,倒是一脸的英气。 她甩了甩头,不知道为何自己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此时宋徽正不满地摇晃着老太君的胳膊,故意撒着娇,“老祖宗,您孙儿是个什么人您还没数吗?今儿是您老人家的大寿,您就别拿我和贺林比了吧?” 他堂堂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说出来的话软绵绵的跟吃了蜜糖一样甜腻,着实让蒋诗韵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是怎样的奶油小生啊? 一个七尺高的男儿,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只是当着贺林,蒋诗韵想看也不敢抬头。 正琢磨着,忽听一个阴恻恻的女声响起,“老太太也忒苛责了些。依我看,你家的徽哥儿就挺好,文文静静的,又读书上进,比那些专干见不得人事儿的人强多了。” 一语既出,水榭子忽然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蒋诗韵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可不就是先前在花厅里拉着安国侯府表小姐的手不松的那个长兴侯夫人? 她说这番话什么意思?似乎意有所指啊?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那道清越的声音忽然轻笑起来,“原来母亲也在此,儿子竟然没看到!” 蒋诗韵顿时吃一大惊,这个长兴侯夫人是贺林的母亲? 莫非方才长兴侯夫人说的人是他? 不过这对母子好生奇怪,哪有一家子人还装作不认识的? 难道,贺林是庶子? 这么一想又解释得通了。 看来这对母子似乎有很深的仇怨啊? 不然,就算不是亲生的,当着外人的面,这长兴侯夫人也不能这么说自己的庶子啊? 蒋诗韵纳闷地要命,没想到来拜个寿,也能听到这样新奇的事儿呢。 果然,就听长兴侯夫人阴阳怪气的声调儿又响起来,“不敢当,你如今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我哪里敢配你喊一声母亲?” 显然不买账了。 只是蒋诗韵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她脑子里嗡嗡地回响的竟是那三个字儿“锦衣卫”! 贺林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 老天! 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知道她那时怎么胆子肥了,竟敢把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给踹到湖里去了? 一想到锦衣卫,她就觉得活不成了。 前世里,电视电影里没少看锦衣卫的片子,那都是一群专门杀人的变态。 那个臭名昭著的诏狱,剥皮抽筋剜肉……一百零八种刑罚俱全。 娘啊,得罪了锦衣卫指挥使,死法会不会很多? 会不会尝遍所有的酷刑? 蒋诗韵觉得自己的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已经快要蹦出腔子里了。 她正惴惴不安幻想着各种恐怖的死法时,忽然听见那个清凌凌如高山流水的声音响起,“既然母亲不配儿子喊一声,那儿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嘎? 这是什么情况? 真的不认娘了? 蒋诗韵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望了望前面,只见那一身白衣的人笔挺地站着,似乎根本不以为杵。 “你……” 长兴侯夫人伸出一手虚虚地点着,却终究没有说下去。 水榭里冷了场,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半天,才听上首的老太君咳嗽了一声,指着一边的椅子对贺林道,“林儿,坐吧。” 贺林谢过,却没有坐下,“这儿都是女眷,晚辈给老寿星拜完寿也该出去了。” 老太君却呵呵地乐了,“怕什么?这里都不是外人,讲那些虚礼做什么?” 蒋氏也连忙跟着凑趣儿,“老太太说的是,这些姑娘们平日里也难得聚在一处,好不容易趁这个机会来了,也好见见你们这些做哥哥的。” 这话说的倒是有水准,蒋诗韵不由佩服起这个姑妈来了。 真是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啊。 谁不知道除了侯府的几位姑娘和宋徽是兄妹关系外,其他的男人都是外男啊? 可偏偏到她嘴里就是哥哥妹妹了? 不过众人都没吭声,她就算是心里不满,也不好表露出来。 贺林正待要推辞,被宋徽给拉住了,“双木,你来我家还跟我客套?咱们打小儿的交情,我的妹妹可不就是你的妹妹吗?小时候又不是没有见过的?”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看样子安国候府想巴结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啊? 蒋诗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儿,眼角的余光朝长兴侯夫人瞥去,果见她脸色已经变得很是难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和这位庶子明刀暗箭的,定是有些不睦的地方。 可安国侯府的人还当着她的面儿对贺林这么恭敬热络,岂不是再打她的脸? 就见贺林刚一落座,长兴侯夫人就气哼哼地一甩袖子站起身来,朝孙老太君微微颔首,“家里还有些急事儿,就不留在这儿用膳了。” 孙老太君想必也是明白的,客套了几句,并没有强留,就着梅氏和蒋氏送了长兴侯夫人出去了。 水榭里,因着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有一瞬间的死寂。 不过很快,里头的说笑声又响起来。 跟着自己母亲过来的那些小姐们,当着几个世家公子的面儿都含羞带笑的,手里拿着团扇装模作样地摇着,只露着半张脸,暗暗地打量着水榭里的几位公子。 姑娘中,就蒋诗韵没有扇子,显得她越发地突兀。 偏生她还不敢抬头和人说笑,只得垂了头一动不动,生怕自己被那妖孽给注意上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梅氏和蒋氏返回来。 蒋氏经过她身边时,忽然停了下来,携了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变了性儿了?这么文静!小时候可皮得要命!” 也不知道蒋氏是不是在孙老太君面前极是得脸,反正蒋氏的话刚说完,孙老太君颤巍巍的声气儿就跟了上来,“这是谁家的丫头啊?怎么坐那儿一声不吭?” 蒋氏停在她身边的时候,蒋诗韵就知道要毁。 当孙老太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蒋诗韵差点儿没有急得吐血。 这些年纪大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二十九章 相看 86_86273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一张脸吗?又不是没见过姑娘的脸! 蒋诗韵暗中磨着牙,恨恨地想着。 蒋氏已经稳稳地朝孙老太君行了一礼,才不紧不慢地笑回:“老祖宗,这是我娘家二弟的女儿,今儿跟着她大伯母过来给您老人家拜寿来了。” “哦,原来是你娘家侄女儿。”孙老太君呵呵地笑着,显得心情很是愉悦。 又对蒋诗韵招了招手,“丫头,你来。” 一语既出,蒋诗韵呆傻在那儿了。 人家安国侯府辈分最高的人让她过去,她再怎么是乡下来的,这个理儿也懂的。又怎能不过去呢?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脑袋都快要低垂到胸口了,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窝囊样儿。 蒋诗静和蒋诗语见姑妈独独在老太君面前提起了蒋诗韵,心里那股妒火早就烧得小脸儿火辣辣的了。 她们就是不明白,怎么姑妈就喜欢上这个刚从乡下来的土侄女儿了? 想那丫头晒得黑乎乎的一张脸,又没见过世面,处处透着股土包子味儿,哪里比得上她们打小儿就被出身大家的母亲细心地教养过? 她们两姐妹眸中喷火,恨不得把蒋诗韵给烧死! 好在蒋诗韵那副扭捏小媳妇模样儿取悦了她们,让她们本就被妒火烧得快要焦糊了的心好受了些。 因为有了蒋诗韵这个人物在孙老太君面前露脸,水榭子里本来还有些说笑声的,这下子众人全把目光投到了她身上去了。 诺大的水榭,凉风送爽,落针可闻。 蒋诗韵只觉得身上不知道有多少道探究意味的眸光射过来,她心里好笑,若是这些目光都是利剑,估计这会子她早就成了刺猬了。 只是有一道目光还是让她觉得与众不同的。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她冥冥中就是知道那道目光是谁的。 想着那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只能假装镇定地低着头走到了老太君面前。 蒋氏对这个侄女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是不满,可是这正是她想要的,为了她的目的,只能牺牲娘家人的面子了。 她热络地凑上前,笑着对老太君解释,“老太太,我这侄女儿才从乡下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面皮儿薄了些。” “这样才好!”老太君一把拉过蒋诗韵的手,拍了拍,“哪里像我们家里的,个个都跟皮猴子似的!” 这话蒋诗韵自然听得出来客套的成分多。 对于这样一个从孙媳妇熬成了婆的老太君来说,在她心目中,那种温良大方的姑娘才是理想的孙媳人选。 她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铁定不会中选的。 虽然她怕那个该死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但是为了自己不忙婚哑嫁地,这副姿态她也得做足才是! 想至此,她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在别人眼里,那就是这姑娘害羞地连头都不敢抬了。 水榭子里,那些世家小姐和公子哥儿的眸中,就有些一闪而过的讥诮嘲讽之色了。 蒋诗静和蒋诗语两姐妹互相对视了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得意。 姑妈再喜欢这小蹄子有什么用?还不是入不了人家老太君的法眼? 老太君相不中,她们就放心了。 水榭中,唯有一人想法与那些人不一样。 贺林端坐在老太君的下首,眸中闪着戏谑的光芒,暗中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既然不承认自己拿石头砸中了他,还把他给踢下湖里让他下去凉快凉快,就不会没胆子见安国侯府的老太君。 她这副样子,别人以为是害羞见不得台面的,他可不这样认为。 先前在湖边的时候,这才从乡下来的小丫头怕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如今在水榭里,她定是听到了,这才害怕起来。 呵呵,这小丫头倒是乖觉得很啊? 在这京中,敢惹他这个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她怕是独一份吧? 等会儿,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吓唬吓唬她,看她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蒋诗韵此刻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只希望这安国侯府的老太君不要那么好奇才好。 可是天不从人愿,偏偏她怕什么来什么。 就听拉着她手的那个老太太声音里带笑地说道,“这孩子,还真是个脸皮儿薄的。来,到了我这儿就跟自家一样,抬头让我好好地看看!” 蒋诗韵嘴角抽了抽,想着今儿这关是躲不过去了。 罢了罢了,大不了待会儿让那妖孽给认出来算了。 总不能在这老太太面前丢了蒋氏的面子吧? 好歹那也是她姑妈,到时候让王氏知道了,岂不得又心里不痛快,让钱氏她们看了笑话去? 她就跟刺杀秦王的荆轲一样,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雄心壮志,猛地抬起头来。 倒是惊得上座的老太君面色一变,不由暗想:真是乡下来的,好没有礼数! “这丫头……长得倒是不娇气!” 被蒋诗韵给惊得呆愣了半天的老太君,不愧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没有乱了阵脚,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说出这么句话来。 可即使她伪装得再好,她眼神里的惊讶和不屑也没能逃过蒋诗韵的双眼。 “噗嗤”一声,安静的水榭子里忽然有人笑了出来。 蒋诗韵翻了个白眼,狠狠地朝那声音的来源处剜了过去。 这一剜不要紧,正对上一双深若古井的眸子。 那双眸子波澜不兴,像是一潭深水,让人情不自禁地就要溺进去。 蒋诗韵只瞪了那一眼,心里就悔的什么似的。 天,她今儿这是出门犯太岁了吗? 怎么又和这人扯上了? 这人待会儿会不会找她麻烦啊? 她赶紧低了头,不敢再四处乱看了。 安国侯府老太君兴趣缺缺地客套了两句,就让蒋诗韵回去坐了。 蒋诗韵松了一口气,安静地坐在水榭边儿的椅子上,那低垂着的头再也没敢抬起来过。 别人不知,还以为她这是胆小见不得人呢。 钱氏看了心里一阵得意,想着大姑姐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好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大侄女儿不理会,偏要把这个乡巴佬给推出去! 她顺势在蒋诗静和蒋诗语姐妹背后一戳,两姐妹和钱氏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整理了下衣摆就施施然地走到了上首。 两个人动作整齐一致地给老太君行了一礼,莺声燕语道:“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君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乖,快起来吧。” 其他世家的小姐们也都纷纷上前,给她行礼拜寿。 老太君一一笑着让人起来,又招手叫过自家的几位姑娘,朝下首坐着的贺林道:“这是你们林儿哥哥,小时候也到过我们府上的。” 宋家的三位姑娘和表小姐就朝贺林福了福身子,贺林忙起身还礼,客套一声“不敢当!” 厮见过后,老太君却并未让几位孙女和外孙女退下去,而是让她们站在自己身后,指点着水榭中的几位世家公子一一介绍着。 坐在水榭边儿上的蒋诗韵唇角就意犹未明地翘了翘,这安国侯府的姑娘是嫁不出去还是怎么了?还劳动老太君亲自拉皮条了? 看这样子,老太君十分中意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了?。 三十章 庆幸 86_86273方才听那些夫人们悄悄议论,这个指挥使大人似乎恶名远扬啊? 听说他十六那年就离家出走,到了北方从军,历经数战,杀人无数,战功赫赫。 听说锦衣卫的昭狱里有五花八门的刑具,都出自这位指挥使之手,只要那些犯官进了昭狱,没有一个撬不开嘴的。 听说他的后院里侍妾成群,环肥燕瘦。他则夜夜笙歌,流连忘返。 听说他经常出入秦楼楚馆,有不少青楼姑娘芳心暗许,连名满京城的红牌如烟姑娘也心系于他…… 只是看安国侯府老太君一副硬往上贴的样子,看来安国侯府是不在乎他的名声好坏了? 既然不在乎名声,那在乎的就是……地位? 蒋诗韵为自己的想法叫好,不由瞥了一眼那几位含羞带笑站在老太君身后的几位姑娘。 只是她发觉那位表小姐似乎对贺林不大感兴趣,她一双凤羽般精致的眸子时不时地撇着正坐在贺林下首慢悠悠喝茶的宋徽身上。 而宋徽,也偶尔抬头和她对视一眼,两个人似乎很有默契一般! 蒋诗韵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溜溜地转了转,看戏般地瞅瞅这个瞧瞧那个,显然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在时刻关注着她。 贺林此刻端坐在老太君下首,怡然自得地握着一只青花瓷的茶盏,嘴角噙着一抹笑,一边和老太君应酬着,一边不时地打量一眼坐在水榭门口边儿上的蒋诗韵。 这小丫头这会子也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竟然没有方才乍一看到他时的害怕了,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刻也不闲着,对着水榭子里的众人扫来扫去。 那副灵动的样子,让她在这些拿着扇子帕子半遮半掩的小姐中间着实地与众不同。 那不同于一般女儿家细柔的长眉,更显得她英气勃勃。 虽然面色比这里头那些脂粉浓厚的小姐们要黑一些,可那双搁在膝盖上的一双小手却素白可爱,像是一对安静的小白兔般卧在那儿。 他忽然又想到了在湖边看到的那一幕,那双白嫩娇俏的小脚丫子,在澄碧的湖水里不停地摇来动去,底下追着一群锦鲤。 那纤细如雪的脚踝,就像是一截嫩藕般,在碧绿湖水的映衬下,好似上好的羊脂玉。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到这一幕,听到那微风中银铃般的笑声,他就觉得心神悸动。 本来凭着他的身手是能躲开那块飞来的石子的,可他,偏偏把额头对上了那块石头,硬生生地撞出了一个鸡蛋般乌青的大包来。 他也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然也有这么失态的一面。 前世里与她仅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今生和她还有这样的交集! 后来出去的时候,那小丫头竟然不是个善茬子,死不承认不说,还甩了他一脸的湿泥巴。 这还不算,竟然伸出那白嫩的小脚丫把他给踹到了湖水里。 这辈子,他还没碰到这么古灵精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 想想怀里还揣着的绣花鞋和白布袜子,他就觉得胸口一阵燥热传来。 他呷了一口凉茶,勉强压下心头的那股悸动,含笑面对着那一些含羞带怯的闺中小姐们。 今时今日的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被家族除名的庶子了。 短短五年过去,他立下了赫赫战功,最终做了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成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这个京城,谁人不怕锦衣卫? 那些官宦世家,唯恐被锦衣卫盯上,谁不想巴结他,把女儿嫁给他? 安国侯府不也是如此吗? 贺林的眸中含着淡淡的讥笑,可是他遮掩得很好,看在那些闺中女儿们的眼里,只觉得面前这人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罢了,哪里还是那个令人胆寒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这水榭中,不仅是安国侯府老太君想和这个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结亲,其他的那些官员夫人们,谁人不想? 若真的傍上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做女婿,自家就可以安枕无忧了,省得提心吊胆怕被锦衣卫捉拿。 于是,见老太君把孙女和外孙女都弄到身边,她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指使着女儿上前借着给老太君拜寿的名义,在贺林身边跟穿花蝴蝶般走了个遍。 蒋诗韵完全已经把自己当做局外人了,她好笑地看着众美围绕的那个妖孽,只觉得这妖孽怎么看怎么都是在享受。 估计在香风阵阵中,这妖孽已经把她给忘了吧? 毕竟,她一无家世,二无美貌,太不出众了。 先前她还觉得自己这张脸黑黢黢的不好看,这会子倒是有些庆幸了。 正暗自得意,忽然就听老太君身旁的蒋氏对着她招手儿,“韵儿,过来,也跟你表哥见个面!” 冷不防被蒋氏招呼一声,蒋诗韵差点儿没有掩饰住脸上的大惊失色就要大叫一声。 这个姑妈是怎么回事儿?明摆着是要把她和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宋徽往一块儿撮啊? 她实在是难以理解,明明放着蒋诗静和蒋诗语两个如花似玉的大侄女不用,为何独独看上了她? 方才她在老太君的眼里,分明看到了不屑和鄙夷。蒋氏这么固执己见,不是在丢自己的脸吗? 可是姑妈招呼,她又不能拂了她的脸,只好起身走了过去。 蒋氏携了她的手,亲亲热热地拉着她朝宋徽走去,“你大姐姐和三妹妹打小儿就常来侯府走动,和你表哥早就混熟了。只有你,来了这几日还没见过呢?”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贺林下首的宋徽笑道,“这是你徽表哥,我们侯府的长房长孙,为人最是文雅和善,你初来乍到的,对这京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他就是!” 这是明显地鼓动她和宋徽走动了? 蒋诗韵惊讶地差点儿没有咬掉自己的舌头。 倚栏而站的慧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就是土包子一个,怎么就入得了安国侯府二夫人的眼? 她就这么疼惜这个侄女儿?。 三十一章 出事 86_86273亲们,正常更新了。前边大部分已改,可以回头看看,喜欢的亲们收藏个哈! 正暗自得意,忽然就听老太君身旁的蒋氏对着她招手儿,“韵儿,过来,也跟你表哥见个面!” 冷不防被蒋氏招呼一声,蒋诗韵差点儿没有掩饰住脸上的大惊失色就要大叫一声。 这个姑妈是怎么回事儿?明摆着是要把她和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宋徽往一块儿撮啊? 她实在是难以理解,明明放着蒋诗静和蒋诗语两个如花似玉的大侄女不用,为何独独看上了她? 方才她在老太君的眼里,分明看到了不屑和鄙夷。蒋氏这么固执己见,不是在丢自己的脸吗? 可是姑妈招呼,她又不能拂了她的脸,只好起身走了过去。 蒋氏携了她的手,亲亲热热地拉着她朝宋徽走去,“你大姐姐和三妹妹打小儿就常来侯府走动,和你表哥早就混熟了。只有你,来了这几日还没见过呢?”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贺林下首的宋徽笑道,“这是你徽表哥,我们侯府的长房长孙,为人最是文雅和善,你初来乍到的,对这京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他就是!” 这是明显地鼓动她和宋徽走动了? 蒋诗韵惊讶地差点儿没有咬掉自己的舌头。 倚栏而站的慧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就是土包子一个,怎么就入得了安国侯府二夫人的眼? 她就这么疼惜这个侄女儿? 蒋诗韵此时却是另一番心思。 什么时候古人这么开放了?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吗? 虽然论起来叫宋徽一声表哥倒也没错,可到底不是嫡亲的啊? 就算是嫡亲的,诚如安国侯府表小姐这样的,这么大了,也不能和宋徽两个过于亲密啊? 她默了默,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姑妈的心思。只好上前对着宋徽福了福身,嘴里说道:“见过表哥!” 宋徽也忙起身还礼,可是蒋诗韵眼角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了宋徽眸中一闪而逝的不屑。 这种不屑,就跟蒋诗静蒋诗语姐妹们眼里的一样,都是看不上她这个乡巴佬的不屑。 她松了口气,暗自叹道:还好,幸亏宋徽对她不感兴趣,不然,她可麻烦了。 在蒋氏眼里文雅善良的人,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奶油小生罢了。 她若是真的要嫁人,也要嫁给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是这种还摇着祖母胳膊撒娇的奶油小生。 低下头的那一瞬,她明显感觉到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望着她上下打量。 她知道,那一定是那个妖孽的。 他和宋徽两个比邻而坐,她对着宋徽行礼,那个妖孽怎么会不看她呢? 是了,这家伙一定是在想怎么惩治她吧? 她心如小鹿撞般慢慢地退了回去。 人生七十古来稀! 孙老太君整七十的人,精神压根儿不输于年轻人! 和晚辈们说说笑笑兀自不过瘾,又让蒋氏将家里养的几个年轻女孩子叫过来吹一套笛谱细细地听。 蒋氏答应了,正吩咐下去,水榭外忽然跑来一个身穿青布比甲的丫头来。 那丫头约莫十五六的样子,跑得额头上都是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 “不好了,不好了,吊……吊死了。” 她断断续续地嚷出来,人就快要瘫软在地上。 梅氏正从盘子里捡了一块儿绿豆糕递给孙老太君,“老太太,这是厨房里才做的,好克化,您尝尝!” 老太君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正品着,被这丫头一个大嗓门儿猛一下,忽然就卡住了,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咳咳……”她呛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梅氏吓得忙端了一杯水往她嘴里灌,蒋氏也脸色发白地呵斥那丫头,“你这死蹄子,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冒冒失失地跑来,吓着老太太可怎么好?” 又对外头伺候的婆子大声喝道,“你们是怎么做的事儿?让这种没大没小的丫头跑进来?把这不懂规矩的小贱蹄子带下去打四十板子!” 就有两个婆子垂了头上前来拉那丫头。 那丫头浑身筛子一样地抖着,双手撑着地跪在了水榭子外头,“奴婢,奴婢看见大奶奶屋子里的翠珠姐姐吊……吊死了,才,才……跑进来报信儿的。” 本来被梅氏的水给灌过来的老太君刚缓过一口气儿,闻听此话立马就瞪直了眼睛,“你,你说什么?大少奶奶屋里的丫头吊死了?” 地上那丫头忙一脸认真地点头,“是,奴婢从梅林经过,就看见她吊死在一棵梅树上,头发披散着,舌头伸出老长……” “呕”地一声,孙老太君一口气儿没上来,伸出一指直直地指着蒋氏,“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就抽了过去。 老太君七十大寿的大好日子,竟然出了人命? 这简直是晦气到家了。 安国侯府一向以仁孝治家,家里的主子从来没有传出虐待仆婢的丑闻,更何况家里吊死了丫头? 当着这么多贵妇人公子小姐的面儿,安国侯府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自从大房的媳妇病逝,继娶的梅氏出身小门小户,耳根子软,镇不住下人,安国侯府的中馈还是由孙老太君打理。 蒋氏和老太君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平日里自然也帮衬着。 老太君在抽过去之前,手指指着她,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发烫。 知道的还好,这安国侯府婆婆做主,她不过是二房的媳妇,哪里管得了这个? 可不知道的,看到老太君指着她,还以为是她治家不严呢。 怎么死的不是别人的丫头?偏偏是她寡居在府的儿媳妇的丫头? 今儿在这么多的勋贵面前丢了面子,蒋氏只觉得心里一股怨气升腾而上。 大儿媳妇这么打脸,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眼瞅着老太君昏倒在了主位上,她是又气又急。今儿老太君若是有个好歹,传出去,她这个儿媳妇能有什么好名儿? 要是到时候二老爷回来,还不得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毕竟,能帮衬着老太太的就是她,梅氏是个扶不上墙的,大家看的可都是她的脸面。 狠狠地剜了梅氏一眼,她没好气地埋怨她,“好端端地,都是你给老太太吃什么绿豆糕闹的。” 要不是梅氏想讨好老太太,老太太也不至于会噎着。 梅氏虽然是大嫂,但是蒋氏这一眼她还是很怕的。 大老爷对她这个继室素来瞧不上眼,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要不是巴结着老太太,这个家她可真是无法立足了。 再说,她身边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哪里比得上大女儿是皇妃、身下还有一子一孙的蒋氏? 蒋氏的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过,她拿什么和蒋氏相抗衡? 她只能咽下这口气垂下头去,什么话都不敢说。 若是老太太真的有个什么意外,她还真的脱不了干系呢? 蒋氏瞪一眼软塌塌的梅氏,冷哼一声,就吩咐身边的婆子,“快去请太医!” 水榭子里立时就慌乱起来,众位女眷纷纷上前围着老太君问长问短。 出了这种事,大家都离座聚在一块儿三三两两地讲着,哪里还有个喜庆的样子?。 三十二章 吸痰 86_86273水榭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 蒋诗韵也起了身,冷眼看着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孙老太君。 凭她的直觉,这老太太定是吃着东西受了惊吓昏厥过去了。 年纪大了就怕痰厥,若是救治不及时,命可就搭上了。 太医来这儿怕得有一会子,蒋诗韵身为医者,觉得不能袖手旁观,就往前挤了挤。 贺林坐在老太君下首,此时也早就站在一边。 那些女眷们都围在老太君身旁,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也不好往里头挤去。 见蒋诗韵往前挤了挤,他不由蹙眉:这丫头往里头凑什么热闹?难道她看不出来今儿这是一出什么戏? 前世里,她嫁进安国侯府,在他最潦倒的时候,与他曾有一饭之恩。可是没有几年,不知道为何,她就上吊而亡。 今生,他不想她再重蹈覆辙。 若要改变她的命运,他认为就不能让她再嫁入安国侯府! 可安国侯府的二太太分明极力想撮合她和宋徽的,听说已经和蒋德章在议亲了。 今儿不过是让老太君和宋徽相看相看,若是满意也就定下来了。 前世里,她死去的那一年,他正好离京赶赴燕地和元蒙人作战,最后战死在沙场。 他没机会查清为何她要自杀,今生,既然他有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帮到她。 方才这丫头在老太君和宋徽面前那一副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他还是极为满意的。 要是老太君不松口,这门亲事就成不了。 宋徽是个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世家出身,仗着祖荫,文不成武不就,没点儿男儿的刚气。 何况,他和那个寄养在侯府的表妹江碧柔有些首尾。 本来,老太君也有意这长孙和唯一的外孙女的,无奈江碧柔自娘胎里带着不足之症,怕日后不好生养,老太君也就没有吐口。 二太太蒋氏又是在老太君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就提起了自己的侄女儿。 就连贺林也不明白,为何她独独挑中了蒋诗韵? 前世里没有弄清楚的原因,这一世,他一定要差个水落石出! 在蒋诗韵就要挤进去的时候,她的衣袖忽然被人一扯,不由自主地往外退了一步,回头看时,却是那妖孽。 她有些吃惊,无语地望着那人。 贺林忽然上前一步,状似要踮起脚来看看被围在里头的老太君,却在她耳畔悄声道,“乱糟糟的你往里头挤做什么?你想惹祸上身吗?” 蒋诗韵一时没有听懂他的话,这人不应该对她怨气冲天吗?怎么听他的话好似关心她一样? 只是老太君病情刻不容缓,她也没工夫细细思量,只剜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想眼睁睁看着老太君没命吗?” 努力往前一挣,就钻了进去。 贺林愣怔在那儿,听她的话音,好似她能救? 她那纤细的身子跟泥鳅一样钻进去,他一个大男人倒不好再把她拎出来,只得站在外边等着看。 蒋诗韵来到老太君面前,就见蒋氏和梅氏两个一个端了水、一个拍着背拼命地叫喊。 老太君面色乌青,嘴唇发紫,双目圆睁,喉咙呼呼地响着,像是一架破旧的风箱,样子很是吓人。 蒋诗韵方才在外围猜测是痰厥,这一对照,就确诊了。 再等下去,这老太太怕是没命了。 当机立断上前就挤在了蒋氏面前,只喊了声“姑母”,就伸手捏住了孙老太君的鼻子,把另一只手伸进了她的嗓子眼儿里。 瞧得蒋氏和梅氏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意识回笼。 蒋氏不由大怒,她这乡巴佬侄女儿这是要做什么?折腾死老太君她还有命嫁到侯府吗? 那样,岂不是坏了她的计划? 一边儿的宋徽和江碧柔见状也急眼了,上前就去拉扯蒋诗韵,江碧柔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骂着,“小贱人,想害死我外祖母吗?” 眼下新仇旧恨烧得她双目通红,恨不得撕扯了这小贱人! 宋徽是她的,凭什么她非要来插上一脚? 她的身子她知道,老太太活着一日,她还有希望嫁给表哥,做个堂堂正正的侯府少奶奶。 可老太太要是没了,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还能在侯府立足吗? 想到这儿,她不由满腔怨恨,眸光如刀子般射向蒋诗韵。 蒋诗韵也顾不上解释,手指在老太君的嗓子眼儿里一探,另一只手松开了她的鼻子,身子就往后退了一步。 看上去好像被宋徽和江碧柔给拽走了一样。 江碧柔正要上前拿水给老太君灌一口,弓着身子从丫头手里接过茶盏,却听“呼啦”一声,坐在太师椅里的老太君一口浊物喷出来,喷了她一头一脸! “啊呀”,她惊叫一声,急步往后退去,脸色已是气得发白。 身上那套金线织就的锦衣华裳已经被毁掉了! 丫头赶紧上前拿帕子给她擦着,她却瞪圆了双目,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衣裳。 这可是她央求外祖母好几日才得来的一套宫里赏赐的名贵料子,本想着今儿能一鸣惊人的,没想到竟然被老太君嘴里的污物给毁了。 她懊恼不已,呵斥着丫头,“没长眼的东西,能擦得干净吗?还不跟我下去换了。”气得一跺脚就率先离开了水榭。 蒋诗韵好笑地望着那个袅娜多姿的背影,暗想:不是想做孝顺的样子吗,这么点子污浊就受不了了?真是嫡亲的外孙女儿呀? 蒋氏和梅氏的面色也很不好看,方才江碧柔那声“没长眼的东西”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见蒋诗韵又往前凑,蒋氏来气了,“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侯府岂容你在这里胡闹?” 蒋诗韵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上前大声道:“姑母看不出来我是在救老太君吗?” 这时候倒知道摆架子了,还“我们侯府”,难道她蒋氏流着的就不是蒋家的血脉? 宋徽见江碧柔走了,早就心神不定,再看这个乡下土丫头又蹿过来,气得一把就揪住了蒋诗韵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她,“老太君自有太医来救,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死丫头捣乱了?” 蒋诗韵不怕死地瞪着他,冷冷一笑,“等太医到了老太君就没命了,你要是真想要你祖母活,就乖乖放我下来!” 被她眸子里的冷漠冰冷给震得有些愣神的宋徽,不自觉地就松开了虎口。 蒋诗韵松了口气,也不理会他,拿了自己的帕子就捂在老天君的嘴巴上,而后指着老太君的嘴朝宋徽道,“该你这个长房长孙表孝心了,来,把老太君喉咙里的痰给吸出来!” 不是想做个孝子贤孙嘛,如今给你机会,看看你要不要?。 三十三章 亲事 86_86273宋徽一想到自己将要和祖母那张皱巴巴的嘴相对,还要把她喉咙里的浓痰给吸出来,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地要吐出来。 支吾了半天,才道,“我又不是太医,怎么会做这个?” 蒋诗韵不由冷笑,果然是个好孙子啊! 她二话不说,低头就凑在了老太君的嘴上,狠命地搓着腮帮子吸起来。 围在老太君身边的人都惊呆了。 这个丫头这是在做什么? 孝子贤孙也不过如此啊! 蒋氏和宋徽的面色都变了几变。 蒋氏心里又惊又怕,万一自己这傻侄女儿把老太太给折腾死了,自己的计划就落空了。 可万一要是真的把人给救活了,那又另当别论了。就算宋徽和江碧柔有情,这个天大的救命之恩,也能让老太君松口。 而宋徽面色发青,恶毒地盯着蒋诗韵弓着的纤细身子,这死丫头是在邀功吗?他这个孙子都怕恶心不敢做的事儿,她竟然毫不在意地去做了。 难道想博得祖母欢心好嫁给他吗? 想想表妹那哭起来雨打梨花的样子,他就恨透了蒋诗韵。若是没这死丫头横插一杠子,他和表妹终将会走到一块儿的。 水榭子里,一时寂静无声,只闻蒋诗韵用力吸痰的声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老太君喉咙里跟破了一个鱼泡般脆响,蒋诗韵已是把帕子撤下来,团了一下就扔到了一旁。 孙老太君咳出了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方才痰厥过去的时候,她还是能听得见的,只是憋得说不出话来罢了。 谁给她吸的那口痰,她自然清清楚楚的。 见蒋诗韵就要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她连忙气息微弱地喊了一声,“丫头,过来!” 蒋诗韵只好走过去,笑问,“老太君,这会子可觉得舒坦些?” “嗯,好多了。”老太君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不复方才的不屑和鄙夷,老脸上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轻声道,“真是多谢你这个丫头了,刚才差点儿没有把我这老婆子给憋死!” 老太君拉着蒋诗韵的手就不松了。 蒋氏见状心花怒放,忙凑上前笑道:“老太太,您真是福大命大啊。也是这丫头的造化,竟然不怕脏污,亲自给您吸痰!” 方才宋徽都那般恶心,自己天天疼得恨不得放在掌心里的外孙女也不在跟前,老太君一辈子见多识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拍了拍蒋诗韵白嫩的手背,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绽出了花儿,“你这侄女真是个实心的丫头,老婆子我喜欢!” 一句话,就让蒋氏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这么说,老太太是同意了? 她又往前靠了一步,几乎是贴在老太君的耳根子上,“老太太,那,和徽哥儿的亲事……?” “你挑个好日子,就找人作保去吧。”老太君眉开眼笑不住眼地打量着蒋诗韵,真是越看越喜爱,完全没了刚见面儿时的嫌弃。 虽然是乡下来的,面相倒是不错,就是黑了点儿,想来在乡下风吹日晒的,养上几个月,怕就出落成闭月羞花的美娇娘了。 老太君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的孙儿是个什么性子她比谁都了解,若是有了这丫头做孙媳妇,一来孙儿也不至于太拘束,二来这丫头娘家没什么势力,必定一心一意地对待孙儿。 再说,乡下来的应该好生养,比起自己那娇弱的外孙女儿,自是上上人选。 一霎时,老太君就把长孙的亲事给定下来了。 又招手叫梅氏上前,“去告诉你老爷,让他好好给徽哥儿的亲事上点儿心。” 安国侯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前院里陪男客们,由着宋徽这些小辈儿的带着贺林到水榭子里,顺带着让这些姑娘公子们互相相看着。 梅氏忙答应着,又朝宋徽使眼色,“还不快谢过老太太?” 由老太太亲自出面给他定下亲事,这份荣耀可是其他的孙子没有的。 宋徽铁青着一张脸,偏生装出看不懂梅氏的眼神,站那儿一动也不动。 其他的几位夫人都上前说了几句宽心恭喜的话,也就要散了。 毕竟,安国侯府死了丫头,人家还得闭门处置呢。 蒋诗韵没想到自己一时心善救了老太君,让自己和宋徽的亲事铁板钉钉了。 她不由大惊失色,忙从老太君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行礼,急急推辞,“老太君,小女以前在乡下曾见过和老太君一模一样的病症,今儿又恰巧碰上了,怎能不出手相助?小女并未有施恩图报的心思,还请老太君收回成命,毕竟,侯府长孙的亲事非同小可,不是小女这样的人能高攀的!”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老太君有些不悦,指着一边的蒋氏道,“你姑母不也是蒋家的人?当年给了我家老二,也没说过什么高攀的话啊?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成不乐意?” 话落,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蒋诗韵,生怕她说出个“不”字来。 蒋氏闻听大急,回头就呵斥蒋诗韵,“这事儿你父亲不早就写信交代给你娘了吗?难道你娘没跟你说?” 扫一眼宋徽那铁青的脸色,蒋氏只觉得心情大好,“能嫁进侯府可是你的造化,你这丫头怎能不识好歹?” 当着蒋诗韵的面儿,蒋氏直言不讳地说起了她的亲事来。 蒋诗韵不由暗自冷笑,姑母也太着急了些,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给她听,难道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自己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做姑母的干涉了? 她到底为什么非要挑自己嫁给宋徽呢? 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蒋诗韵不卑不吭地迎上蒋氏那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姑母,这话您该和侄女父亲和母亲说,侄女年幼,听不得这样的话!” 若是换做蒋诗静和蒋诗语两个侄女儿,这会子只怕是娇羞地欲语还休了,没想到这个侄女还说出这番话来堵她的嘴。 蒋氏立时不快起来。 当着几位夫人和老太君,她也不好怎么苛责这个侄女,只是冲着几位夫人解嘲地笑了,“瞧瞧我这侄女儿,倒是伶牙俐齿的!” 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几位夫人只能连声附和着说几句罢了。 贺林站在角落里暗暗着急,这丫头就是逞能,方才拦又没拦住,这下可好了,老太君点头把亲事定下来了,可怎生是好? 他虽然权高位重的,可也不好插手人家的亲事吧? 他抱着胳膊倚在红漆栏杆上,英气的长眉蹙了蹙,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安国侯府目前也是和那丫头在议亲,双方又没交换八字庚帖,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啊! 想起前世里她惨死的样子,他的心就揪了起来。 这一世,他不会让她再有任何意外!。 三十四章 嫉妒 86_86273钱氏母女怎么也不会想到孙老太君竟然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虽然蒋氏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但是钱氏却不以为然,心想一个乡下丫头怎能入得了老太君的眼? 先前老太君叫蒋诗韵上前的时候,蒋诗韵那副上不得台面没脚蟹一样的怂样儿,让她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放松下来。 没成想安国侯府死了丫头,把老太君给吓昏过去了。 看见那丫头挤上前,不顾一切地掏着老太君的嘴,又给她吸痰,钱氏就想发笑。 身为大伯母,虽然也能阻止,但她愣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站那儿冷冷地看着。 看到宋徽和江碧柔投向蒋诗韵那狠毒的目光,她就觉得莫名地高兴。 这丫头最好折腾死老太君好了。 到时候不说嫁给宋徽,就算是整个京城,怕都没人敢要这样的傻丫头了。 可是不到一刻钟,这丫头竟然把老太君救醒了。等太医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时候,老太君已经眉开眼笑地拉着她的手不松了。 太医还夸这死丫头用法得当,不然再晚一步,老太君真的有性命之忧。 老太君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看那样子像是要把她留下来住几日了。 这还了得? 钱氏慌了神,蒋诗静姐妹眸中也满是怨毒。 凭什么她一个乡下死丫头就能得了老太君的欢心? 不就是瞎猫撞上死老鼠吗?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乡下死丫头还懂医术的! 贺林依着红漆栏杆,早就把钱氏母女的忌恨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由为这丫头暗暗着急,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了! 一时水榭子里的人心思各异,都围着蒋诗韵打转。 众人见老太君已经大安,正要告辞而去的时候,水榭外头忽然急匆匆走进一个身穿银白交领直裰、长身玉立仪态风流潇洒,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来。 那人步履匆匆,面色上还带着些许惊慌,拾级而上。 待到了水榭里,那人一头就纳拜起来,“老太太,孙儿在衙门里有些事儿来迟了,知道老太太不好,这就急急地赶过来了。” 蒋诗韵被老太君拉着手坐在一边的锦杌上,这人冲着老太君磕头,就跟跪拜她似的。 她忙侧转了身子避过去。 老天君却笑呵呵地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人,“这是咱们府上大太爷的孙儿彻哥儿。” 原来是宋府另一支的长孙啊。 蒋诗韵不由打量了宋彻几眼,见他容长脸儿,白净面皮,眉清目秀的,倒也算是个人物儿。 不过那人的袍子下摆似乎有些皱巴巴的,靴子帮儿上还沾了一点儿泥屑。 他一个贵胄公子哥儿,出门不是乘轿就是骑马的,安国侯府从大门到水榭,都是青砖铺路,他这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土屑? 不动声色地颔了颔首,就听老太君已经让那人起来了,又点着蒋诗韵道,“这是你二婶娘的侄女儿,方才就是她治好了我的病!” 那人飞快地睨一眼蒋诗韵,眼角已是含了笑,“原来是妹妹治好的老太太。我在这儿替我们府上的人谢过妹妹了。” 躬身就对着蒋诗韵作了一个揖,语气里含着一丝轻佻,让蒋诗韵有些不舒服。 这人不是宋府的族长吗?行事说话该稳重端方才是,可那眼神那口吻,活像个登徒子。 不知道为何,她被他刚才那一眼给扫得浑身不自在,仿佛那人的眼神就跟能看穿她衣服下的身子似的。 心里十分不喜,蒋诗韵面色冷淡地点了点头。 宋彻正待要和蒋诗韵再说几句,就听身后贺林笑道,“宋兄果真是关心则乱啊,竟没看到我在这儿。” 宋彻回头见是他,不由吃了一惊。方才他来时太过匆忙,还真的没想到贺林会来府上。 今儿他府上有点儿事,先让他的正室赵氏过来. 待处置完,赶过来拜寿的时候,听说水榭子里都是女眷,还有几家公子哥儿和小姐们。 想着二祖母定是要借着自己做寿的机会,给自己那几位庶妹物色夫婿的,他一个成了亲的长兄也就没有过来搀和。 他听见贺林打趣的话,顺势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屑,含笑拱手,“到底是咱们老太太脸面大,竟然连指挥使大人都来了。” 他身为世袭的一等将军,虽有名头却无实职,挂的是武职,却从未在军营里操练过,更没有带兵打过仗。 安国侯府里这些孙辈,靠的都是祖荫,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能攀上锦衣卫指挥使,这对安国侯府来说,简直比老太君的七十整寿还要喜庆。 宋彻也是在场面上趟过不少浑水的人,见了贺林倒也能应付几句。 他瞥一眼贺林,俊秀的面容上闪过了然的笑意。 直到这时,贺林还未离去,可见他这是看上了府上的几位庶妹了吧? 想那贺林虽说是皇上跟前的新贵,可毕竟是一个庶子,又被家族所不容。 他们家的庶妹,配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侯府百年的基业,他这种新贵不也得巴结?不然,怎么巴巴地在老太君七十大寿这日过来? 宋彻这人做别的事儿不行,可要论打探信儿,那可是一个顶十。 他从勾栏酒肆里听来,贺林这人生性冷傲,平日里那些王公贵族之家有什么红白喜事,他是从来都不到场的。 今儿能来安国侯府,怕不只是拜寿这么简单吧? 宋彻真是越想越欢喜,若是和这朝廷新贵结了亲,将来他们安国侯府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眼下太子将死,皇上势必还要新立太子,安国侯府虽有兰妃在宫里,可兰妃入宫多年,并无子嗣。 老皇帝年纪又大,眼看着安国侯府已经无望,没想到就来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使! 正瞌睡着没想到就有枕头送上门。 这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若是靠上了,安国侯府就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了,那时,族中也不会有人再埋怨他这个族长一无是处了吧?。 三十五章 他杀 86_86273宋彻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不愧是世家子弟,瞬息间就把关键给拎清了。 他几步走上前,热络地挽着贺林的手,摇手笑道,“没想到贺老弟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走,咱们到前头席面上喝两杯去!” 不等贺林说话,他又扭头望着孙老太君,“老太太,贺老弟是咱们府上的贵客,孙儿把他带走喝酒,您老不会介意吧?” 孙老太君也是一点就透的伶俐人,又怎么不知贺林这人对安国侯府的重要性? 连忙就笑着摆手,“去吧去吧,贺大人年轻有为,在这儿陪着我一个孤老婆子岂不是没趣儿的很?” 又冲宋徽使眼色,“你是和贺大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今儿可得替祖母好好招待贺大人才是!” 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的巴结。 宋徽早就不耐烦在这水榭子里了,自打江碧柔回去换衣裳,他就有些神思不属。 祖母给他做主要定下二婶娘的侄女儿,他是一百个不乐意。 那死丫头灰不溜秋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有他的碧柔表妹温婉可人啊? 再说了,乡下来的土丫头,哪里有碧柔表妹这般有才学? 她会写字画画吗?她会下棋弹曲儿吗? 估计给她支笔她都不知道怎么拿? 这样的女人怎能嫁给他为妻? 他真是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她不是最心疼自己的外孙女儿吗? 虽然也曾隐约听过表妹身子太弱,长辈们担心她日后不能生养的话,可他认为这不算什么。 大不了到时候纳妾生子,记在表妹名下不就成了? 此时,他和江碧柔情投意合,满心里都是江碧柔,自是越发瞧不上蒋诗韵了。 见老太君拉着蒋诗韵的手不松,宋徽只觉得恶心嫌恶地要命。 刚才这丫头那般折腾老太太,就是等的这一步吧? 自己还以为乡下丫头没多少城府,看来为了能嫁给她,她也是不惜一切了。 哼哼,女人都这样,就跟他身边那些妄图爬上自己的床、以图成为他的侍妾的丫头一样,不都想攀高枝儿吗? 哪里像他的碧柔表妹那般娴静美好,不争不求? 宋徽心里的恨意越浓,急切地想离开水榭子,听见老太君这话,如听纶音一样,立即就笑着迎向了贺林,“走吧,双木,今儿不醉不归!” 贺林字双木,因从小儿和宋徽玩过,宋徽在他面前也就随便了些。 宋彻和宋徽一边一个,那架势看上去真的和贺林很熟一般。 贺林不由好笑,这兄弟俩的心思他怎能看不出?无非想着傍上他这棵摇钱树就不松手了。 只是他留下来的目的并不是想和安国侯府亲和的,而是为的那丫头。 笑了笑,他不着痕迹地躲过宋彻和宋徽两个人的拉扯,只淡淡含笑,“老太太方好,晚辈怎好去喝酒?方才听见梅林里死了丫头,晚辈职责所在,也该去看看才是!” 虽然这是侯府的家事,不过贺林是锦衣卫,本就管着昭狱,遇到人命关天的事儿,他这么横插一脚,倒让安国侯府的人挑不出刺儿来。 本来他没心思管这些事儿的,只是他见蒋诗韵没走,自是不放心,只能用这个借口了。 有时候,位高权重也有好处。就如此时,明明人家的家务事他要插手,却没人敢吭一声。 暗暗地笑了一笑,他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抬眸,果然对上蒋诗韵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看来,这丫头还是个聪明的,能看透他的心思。 他顿觉好玩,不知道她能不能猜中他为何要留下来? 听说贺林要留下来查案,孙老太君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客气道,“家门不幸,倒是让贺大人见笑了。” 她不再一口一个“林儿”叫着了,口气里满是恭敬,生怕贺林有一丝儿不满意。 贺林也忙谦恭地行礼,“打扰贵府了。” 听了贺林的话,别人也没说什么,倒是宋彻的面色有些发白,身子忽然颤了一下。 只是那动作很是轻微,落在别人眼里也感觉不出来。 但是他这一举动却逃不过蒋诗韵的双目。 蒋诗韵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子,暗想这人刚才的举动明明是心慌的样子,莫非他有什么事情隐藏着? 不然,侯府里死个丫头,他身为族长,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这丫头的死和他有关? 正想着,孙老太君已是起身拉着蒋诗韵的手,笑道,“既如此,老身这就带大人过去吧?” 贺林忙往前两步阻止,“老太太快歇着吧,我让宋徽带着就好!” 他哪里敢劳动这么个老寿星?万一到时候见了尸体再抽过去,可就麻烦了。 孙老太君也明白他的意思,就坐回去,拍拍蒋诗韵的手笑了,“我这老婆子就不跟着凑热闹了,都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又吩咐蒋氏,“你去跟征哥儿媳妇说一声,她屋里丫头死了,她这个当主子的总要过去看看吧?” 征哥儿媳妇就是大少奶奶卢氏。 蒋氏答应一声,带着丫头就要过去。 蒋诗韵眼见着自己还要留下来陪这个老太太,心里乱糟糟的。再待下去,这老太太说不定就更喜欢自己了。 思量一番,她忙朝老太君行礼,“老太君,小女想和姑母说几句话。” 老太君望着她笑了笑,到底小姑娘心思,藏不住事儿,怕是喜欢的想和姑母商量去了吧? 毕竟嫁给安国侯府,对她一个乡下丫头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她释然地点头,“去吧,有什么话跟你姑母讲开了。” 蒋诗韵听懂了,老太君这是在告诉她,趁着这时候,她要什么只管开口,看在老太君目前喜欢她的份儿上,定会答应她的。 蒋诗韵哪里是这样的心思? 只不过她急于想躲开这个是非地,装作什么都不懂,行了礼就跟在蒋氏身后过去了。 安国侯府的梅林是在整个府邸的后院西北角上,还未到寒冬腊月天儿,梅树并未开花,远远地不过是光秃秃的一片遒劲老枝横斜。 那具挂在一株歪脖子老梅树上的尸身也格外显眼,像是一个木偶娃娃,随风轻轻摆荡着。 蒋诗韵见了不由叹息,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犯难的事儿想不开,才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就吊死了? 难道她就不想想自己的老子娘吗? 见贺林移步上前,她也悄悄地跟上看个究竟。 宋彻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走在贺林的右侧,极力劝阻着他,“老弟,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没的污了老弟的眼。” 贺林只是抿嘴儿一笑,继续往前走去。 蒋诗韵紧紧跟上,全然不顾身后人惊诧的目光。 跟着蒋氏来的丫头婆子早就吓得不敢靠前,就连蒋氏身子也有些发抖。 眼见着自家侄女跟着那个声名狼藉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去看死人了,她心里又气又急。 这野丫头还真是不懂规矩,这个时候还不好好在宋徽面前表现表现,做出一副柔弱害怕的样子,好博得宋徽的怜惜。 竟然一副傻大胆的样子冲上前,成何体统? 哪个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 她正要张嘴把蒋诗韵喊回来,就见蒋诗韵已经伸手去扒拉那具吊着的尸身了。 蒋氏一口气差点儿没有上来。 这丫头竟敢去动死人? 正气得要让丫头过去把她给揪回来,忽听梅林中的蒋诗韵低低地惊叫一声,“这丫头是他杀!”。 三十六章 阻拦 86_86273蒋氏狐疑地抬起头来,和那些丫头婆子一样,听不懂蒋诗韵说的是什么。 而站在尸身一旁的贺林却忽然双眸发亮,“你怎知道?” 掌管昭狱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他杀”这个词儿虽然新鲜,但是他不难猜测出来什么意思。 蒋诗韵绕着尸体转了一圈,回头就对贺林指了指,“把她放下来就知道了。” 此时的她,丝毫没有女子的柔弱,看见尸体没有惊叫也没有慌张,而是冷静地查看着,当真让贺林大吃一惊。 看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好像她是此种积年的老手一样。 前世里,她只不过是个被逼迫致死的可怜弱女子,和眼前的这位有点儿对不上号啊? 贺林眯了眯眼,不可否认,他更欣赏如今的蒋诗韵,冷静有头脑,这样的人不论在哪儿,活下去的机会更大。 前世里,她对他有一饭之恩,重生后,他只想着报恩。可是经过今天的相处,贺林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 自己好似对她感兴趣了。 他就像个宠溺妹妹的大哥哥一样,听见蒋诗韵的吩咐,丝毫不觉得不快,而是转头看向宋彻,“把这丫头放下来吧。” 宋彻的面色白得跟刮过的骨头一样,连声音都跟着发颤,“贺……贺老弟,这丫头的尸身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咱们还是到前头喝酒吧?” 贺林狐疑地盯他一眼,忽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怕了吗?虽说是个丫头,好歹也是条性命,我们哪里还有心情喝酒啊?” 听他这样说,宋彻只能让下人把翠珠的尸身放下来。 蒋诗韵立马就蹲下身来,对着贺林招手,“你来看……” 贺林好奇地凑过去,蒋诗韵指着那丫头的脸告诉他,“从表面上看,这人和吊死的差不多。但是她一个小丫头身子轻,舌骨和喉部软骨发生骨折的几率很小。”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跟在后面的丫头婆子早就议论起来。就连蒋氏也听住了,想让人把她拉回来的念头也忘了。 只是宋彻面色不好,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走上前冷笑一哼,“你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在这儿胡乱指手画脚做什么?侯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这话说得很难听了,蒋诗韵毕竟是蒋氏的亲侄女,还是老太君选中的孙媳妇,宋彻就算是摆出族长的身份,说这样的话也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蒋诗韵专心查验尸身,一时也顾不上反驳。 倒是一旁的贺林听见这话不由扭头看了宋彻一眼,冷冷说道,“宋兄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本座允许的,莫非宋兄觉得本座是在这儿指手画脚?” 他语气虽然客气,但是已经自称为“本座”了,显见得动怒了。 宋彻如今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敢触他的霉头? 忙慌乱地摆手,“大人言重了,我哪里是这样的意思?只是觉得大人位高权重,不能因为我们侯府的破事儿耽搁了您的正事儿。” “本座的正事儿就是专查命案,这丫头虽说是侯府的,可这侯府也是大明的,你说,本座该不该查?”贺林的声音就像是寒冰一样冷彻入骨。 宋彻浑身激灵灵地一颤,再也没了先前的气势,只是陪着小心笑道:“大人说的是,侯府的事儿就是大明的事儿,大人能替这丫头伸冤,我们侯府感激不尽!” 说完,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见贺林低了头,他悄悄地拿袖子揩抹了。 蒋诗韵一边翻看着尸身的五官,一边朝贺林解释,“大人,这丫头口涎鼻涕流出,染有血色。牙齿出血、眼球突出。她自己上吊不会这么严重。” 又低了头凑到丫头的下身闻了闻,“大小便**,明显是平滑肌收缩和痉挛。” 寻常女子看到尸身就吓得不敢上前了,蒋诗韵对着一具伸出舌头、眼珠子鼓出来的女尸不仅不怕,还翻来翻去,更不嫌腌臜,实在是让贺林刮目相看了。 这丫头,看样子懂医术了? 就连衙门里的仵作,也不见得有她观察地细致入微啊? 刚才她说的词儿有的他还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对她的欣赏。 贺林眸光晶亮地看着蒋诗韵的侧颜,眉目精致,鼻梁高挺,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婉约温顺,别有一番风味。 心,莫名地悸动起来。 虽然蒋诗韵一个乡下丫头的话不足为信,但是有贺林在,侯府也没人敢随随便便当成自杀处置了。 闻讯赶来的大少奶奶卢氏,一见到自己贴身的大丫头翠珠竟然上吊了,顿时哭晕在地。 “可怜的翠珠,你的心眼儿怎么那么小,不过是打碎了茶盏说了你几句,你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前两日我还打算把你放出去让你爹娘给你找门好亲呢。呜呜……” 她掩着帕子哭得伤心欲绝,看上去主仆真是情深义厚! 蒋诗韵有些犯疑,这大少奶奶一上来就说是自己说了丫头几句,她想不开才自杀的。 那,这他杀到底是谁干的?莫非和大少奶奶有关? 她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大少奶奶哭红的双眼,只觉得她这样子有些过于造作了。 丫头毕竟是奴婢,就算是死了,也没必要哭得如丧考妣一样。 她就不信大少奶奶和翠珠的关系会那么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咬人的狗不叫唤! 大少奶奶若是真的和翠珠好,正常的该是愧疚难过的表情。她这哭得倒是惊天动地,听上去让人荡气回肠。可就是差了点儿真情! 但是蒋诗韵的推断却不好表露出来。 毕竟,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的话,除了那位神经不大正常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谁会相信呢? 想了想,她还是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贺林面色凝重地看她一眼,方才低声告诉大少奶奶,“少夫人,你这丫头死因恐怕不是自杀,等衙门里的人来验过才能定夺!” 大少奶奶正哭得起劲,听见这话忽地就瞪圆了眼睛照着贺林啐了一口,“呸!我身边的丫头用得着你来插手?她明明就是想不开才吊死了,你还要让衙门的人来验尸?她人都死了,还让那些臭男人看她的身子?你,你安的什么心?” 她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说着话身子还轻轻地颤着,让人看上去分外重视这个丫头一样。。 三十七章 失策 86_86273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古人很看重身体,尤其是女子! 若不是父母同意,女子的身子是不能随便让外男看的。 如今这丫头躺在梅林里已经被围观了,再让衙门的仵作来验看,对于这样百年望族的侯府来说,无疑是种羞辱。 大少奶奶这个样子,倒让人挑不出刺儿来。 蒋诗韵没想到她一个寡居的少奶奶竟然这么泼辣,就算不知道贺林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可看他的穿着,又是今儿在老太太寿辰的日子里,也该知道他是世家公子才是啊? 怎么就敢照脸啐他一口? 按照心理学分析,大少奶奶的举动不正常,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图。 贺林并没有动怒,只掏出帕子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旋即就把雪白的帕子丢到了地上。 宋彻吓得两腿发颤,忙呵斥大少奶奶,“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我们府上的贵客,弟妹你疯了么?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卢氏一听脸色立时就变了。 眼珠子转了几转,脸面上虽然有些下不来,可到底对着贺林蹲身行礼,“都是我一时急糊涂了,冲撞了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等愚昧民妇计较才是!” 她不过一个妇人,再怎么闹腾,贺林也要给宋彻三分薄面。 他只淡淡地点点头,却转身往外走,“回头我就让顺天府来人验看!” 这是不放过侯府了? 宋彻大惊失色。 蒋诗韵也愣在那儿,自己方才纯粹是职业病犯了,又觉得丫头也是条性命,若是冤枉,岂不可怜? 再加上贺林好像对她的话挺感兴趣的,她不知不觉地就说了那么多。 没想到惹出这么多麻烦来。 侯府的人会不会恨她?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已经走出去的贺林回头对她怒视,“你怎么还不走?没看够吗?” 蒋诗韵吓了一跳,急急地跟了出去。 这个人怎么一时这样一时那样,哪根神经搭错了吧? 蒋诗韵暗暗地腹诽着。 钱氏不知道何时带着两个女儿也过来了,站在蒋氏身后,正不错眼地盯着蒋诗韵。 蒋诗静姐妹眸中都快要喷出火来,她们实在是难以相信,一个乡下土包子,不仅得了侯府老太君的喜爱,就连这个恶名远扬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都对她青睐有加。 蒋诗语见蒋诗韵垂首跟在贺林身后亦步亦趋,忍不住笑声对着蒋诗静骂起来,“瞧她那狐媚样儿,连指挥使大人都给勾搭上了。” 蒋诗静性子稳沉些,忙用胳膊肘子拐了拐妹妹,“小点儿声,让人听见了。” 蒋诗语心里气不忿,哪里藏得住心事? 贺林那样的妖孽,哪个少女见了不心动? 虽说他杀人如麻冷酷如风,又不敬嫡母,可他少年新贵,位高权重,是京中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 蒋诗语一想到这样的男子竟然和蒋诗韵走到了一块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待到贺林迎面走过来时,她立马一脸笑容地迎上去,嘴里笑着,“二姐姐,找你半天没找着你,原来你到这儿来了?” 状似伸手去拉蒋诗韵,可脚下故意踩着裙角,身子往贺林身边趔趄而去。 蒋诗韵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看去,就见蒋诗语已经朝贺林歪了过去。 她眸光一闪,嘴角微微翘起。 小小年纪,竟然就这儿厚脸皮! 蒋诗韵心想,真看不出来这个堂妹一个大家闺秀,还耍这样的小心机! 蒋诗语惊叫连连,一副受惊小兔子的模样倒向贺林。 钱氏和蒋诗静娘儿两个似乎也被吓着了,站那儿一动不动只管高声叫唤。 蒋诗韵不由暗笑:这个时候这娘俩个要是真的担心蒋诗语,该不顾一切地上前拉住她才是啊,光在那儿叫唤,分明是想让蒋诗语就此撞到贺林身上啊? 真是有其女就有其母啊? 看来钱氏是乐见其成了? 这个年头,男女大防还是有的。 贺林若是避过去让蒋诗语跌倒在地,显得他一点儿风度都没有,不知道怜香惜玉。 要是伸手去扶,那他们就有了肌肤之亲,凭着蒋诗语的家世,贺林怎么也不能白扶一把的。 他如今还未有正妻,蒋诗语家世相貌相当,钱氏在运作一番,她轻而易举就能嫁过去了。 蒋诗韵眉眼低敛,抱拳观看。 这个指挥使大人不是很厉害吗?寻常人不是不敢招惹他吗? 就看他今儿怎么处置这突发的情况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蒋诗语已经靠向了贺林的身子,众目睽睽之中,就见贺林衣摆一晃,身子已是轻巧地滑了出去。 “砰”地一声,蒋诗语的身子倒地,砸起一地的尘土。 “语儿……”“妹妹……” 钱氏和蒋诗静愣在了那儿,良久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奔过去。 蒋诗韵低着头捂着嘴,憋笑憋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没想到贺林这妖孽竟然这么冷血,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 怪不得这京中人人都怕他呢。 就连娇美如花的少女都打动不了他的心,还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 她面色青红不定地瞪了蒋诗语一眼,冷冷地挑高了眉梢训斥着钱氏,“弟妹自诩大家出身,怎么也不把闺女教好?这样的丫头带出来也不怕丢了我们蒋家的脸?” 在人前没脸的蒋氏,自然也不会给钱氏好脸色。 安国侯府里的丫头婆子也是看得呆了,宋彻心不在焉,见蒋诗语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更是怒火蒸腾。 这简直是反天了,蒋氏这侄女实在是不像话。 贺林是他们侯府的贵客,他一直留在侯府不是看上他哪位庶妹了吗? 蒋氏那该死的侄女乱插一脚干什么? 她不过一个四品少詹事的女儿,拿什么和侯府的小姐相比?就算是庶女,也比她高贵多了。 狠狠地剜一眼躺地上不知所措的蒋诗语,宋彻没好气地呵斥丫头婆子,“一个个都是死的吗?不知道请贺大人到前院里喝茶?” 他伸出手邀请着贺林,越过蒋氏身边时,竟连正眼都没看。 蒋氏气了个半死。 都是她这不懂事没廉耻的侄女惹的祸,这下可好了,连族长侄子都不理她了。 她这张脸该往哪儿搁呀?。 三十八章 较量 86_86273蒋氏面色青红不定地瞪了蒋诗语一眼,冷冷地挑高了眉梢训斥着钱氏,“弟妹自诩大家出身,怎么也不把闺女教好?这样的丫头带出来也不怕丢了我们蒋家的脸?” 在人前没脸的蒋氏,自然也不会给钱氏好脸色。 钱氏被大姑姐这话给噎了个倒仰,心里暗骂着:要不是你这做姑母的心偏到天边儿上去了,我闺女能丢人现眼? 越想越咽不下那口气,反正梅林里也只剩了几个丫头婆子,钱氏也就不怕蒋氏了。 扶着蒋诗语站起来,她脖子一梗就硬邦邦地顺着蒋氏的话茬顶过去, “大姐这话什么意思?我们钱氏一门可是出了两个皇后一个太子妃,家教礼仪那是一等一的好。大姐这话不知道是说宫里的眼光差,还是我们钱家的家教徒有虚名?” “大姐身上也流着蒋家的血,你侄女儿丢人也有你这做姑母的份儿!” 钱氏这也是急眼儿了,竟然就这么呛了回去。 蒋氏身为大姑姐,又是侯府的二夫人,历来在娘家人面前都是有脸面的。 没想到今儿钱氏当着丫头婆子和儿媳妇的面儿,如此下她的面子,真是让她下不了台。 那张丰润白皙的脸红了又红,她才哆嗦着手指着钱氏的鼻尖,“好啊,没想到你钱氏还长了一副好牙口啊。好好好,等明儿我亲自登门谢罪,跟我那大兄弟赔礼道歉去,就说我这个做姑姐的不会说话冲撞了兄弟媳妇!” 她这是在威胁钱氏,亲自跟弟弟道歉怎么可能? 钱氏也不是吓大的,闻听冷冷一笑,“大姐尽管去,不知道我们家老爷能不能为了大姐丢了前途?” 蒋氏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说蒋德功做官要靠着钱氏一族,她要是真给蒋德功上眼药水,就要小心蒋德功的前程! 身为长姐,蒋氏再怎么傻也不会断送了亲兄弟的前程啊? 毕竟,她自己进宫的女儿指望不上,要是娘家再得罪了,她就没有依仗了。 那时候她可就跟梅氏一样的境地了。 想想她就觉得胆寒,面色不禁变了几变。 钱氏自然看得出来,知道打蛇打到七寸上了,唇角微微一翘,扯出一抹讥笑来。 什么侯府的二夫人,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罢了,若是没有娘家一门两进士的兄弟,侯府的老太君年会高看她一眼? 硬憋着一口气的蒋氏顿时只觉得头晕得难受,想要和钱氏破口对骂,却又怕失了侯府夫人的身份,只能强忍着一肚子的火,扶额摇晃着身子。 在一边儿假惺惺哭着翠珠的大少奶奶也不是个傻的,见状忙扶了婆婆的胳膊,指桑骂槐,“娘,您要当心身子骨儿,千万别跟那些姨娘养的一般见识!将来侯府还要您当家作主呢。” 反正梅氏斗不过婆婆,大少奶奶这也算是说出了心理话。 钱氏面色立时铁青起来,她就是姨娘养的,虽然和嫡母的关系还不错,可从未在人面前提过。 虽然嫁给了蒋德功为正室,可和族里能入宫为后的女子比起来,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这话,她怎么受得了? 只是卢氏是小辈,她要是真的较真起来,没的失了身份。 何况,如今和蒋氏也算是撕破了脸,想给两个女儿说一门好亲,蒋氏是靠不上了。 她也有些犯愁,刚才不能一时气愤图口舌之快,惹恼了蒋氏。 她断定蒋氏是不会朝蒋德功告状的,可自家两个女儿怎么办? 蒋氏在京中勋贵圈子里还有些地位,她不想让女儿步自己后尘,再嫁个寒门学子出身的小官儿,熬一辈子也不过是个京官,哪里比得上能嫁入世家望族? 可是娘家那几个侄子,她能看得上的人家瞧不起她家,那些庶子她又瞧不上。 眼看着再不给女儿定亲,两个女儿的岁数可都一年大似一年了,若是耽搁了,可就糟了。 一霎时,钱氏脑子里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 望着蒋氏被媳妇卢氏给慢慢地搀了回去,她真的有些着急了。 不过让她赔罪,她也做不出来。 最后她只能带着蒋诗静姐妹俩出了梅林。 蒋诗韵踢踢踏踏地跟在贺林后头往前走,心里还有一肚子的话无法排解。 方才在梅林中,她其实已经发现了好几处可疑的地方。 翠珠的尸身翻来翻去地看了好几遍,总算是让她找到了一点儿有用的线索。 翠珠脚上的那双绣鞋鞋跟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可看那鞋面儿,只不过八成新。 一双八成新的鞋子,穿在一个侯府大少奶奶跟前的大丫鬟脚上,走再多的路,鞋跟也不会被磨损成那样的。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翠珠死了之后被人拖到梅林吊在树上的。 梅林位于侯府的西北角,不是寒冬腊月天儿,梅花不开,这里几乎踪影全无。 顺着梅林走出去,东南方是一处红墙黑瓦的小院子,约莫有十来间的房子。 蒋诗韵不知道那里住着谁,但是离梅林最近的地方就是那所院子了。 所以,杀了人不被人发现轻易转移到梅林里的,那所院子是再方便不过的一个地方。 她低了头顺着路细细地搜索着,果不其然被她找到了一根挂在小径边黄草茬子上的丝线。 捏在手里对比了一下,和翠珠脚上那双绣鞋鞋面儿上的绿叶的颜色一样。 心下明了,她不动声色地把那根丝线塞进了袖子里。 贺林已经走远了,发觉她没有跟上来,不由驻足回头,却见蒋诗韵岔到了那条小径上。 眸光闪了闪,他快步走回来,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扯蒋诗韵一把,却碍于身后都是人,只好悻悻地缩回了手。 语气带着一丝懊恼问她,“你这么大个人跟在后头还能走丢了?” 蒋诗韵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只是径自问道,“那片院子你知道是侯府的什么人住的吗?” 贺林双眸忽地一亮,旋即摇头,声音低沉,“不管是谁住的,你都不要在搀和!” 蒋诗韵忽然愣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三十九章 熟悉 86_86273还没等她想明白,跟着贺林的宋彻、宋徽兄弟一路小跑追了过来,见蒋诗韵站在小径上,宋彻的面色不由变了变。 他笑着去拉贺林的胳膊,“贺老弟,怎么停下了?到底是上过沙场的,我这小跑着才能追上!” 宋彻是世家子弟,祖上也是凭着军功发家的,他打小儿也是跟着师傅练过骑射的,可到底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贺林微微笑了笑,转过身去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宋彻暗暗剜了蒋诗韵一眼,却飞快地别开了眼,跟上贺林往前头去了。 蒋诗韵慢腾腾地拉在后头,见钱氏母女相携着走过来,方才凑了过去。 慧儿慌里慌张地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竟迎上贺林而去。 在外人看起来,她是来寻自家小姐的,而蒋诗韵就在贺林身后不远处,她迎上贺林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蒋诗韵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不由暗中冷笑,这丫头想攀高枝儿,花样还不少啊。 方才蒋诗语吃了个大亏,不知道慧儿会不会手段更高明些? 正想着,耳畔已经传来慧儿的莺声燕语,“奴婢见过大人!” 她行礼的姿势非常标准,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大家闺秀。垂着头的时候,那片羽扇般的睫毛投在眼下,就像是弯弯的新月,说不出的婉约动人。 脖子底下那抹似露非露的锁骨,瓷白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 蒋诗韵暗赞,这慧儿单论相貌倒是个美人胚子,要不是家里的变故,凭着这份心机,绝对能嫁个好人家! 只是如今她再怎么蹦跶,也是个丫头。 既然是丫头,就该安分守己才是。 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勾三搭四的,她还真的看不上眼! 挑了挑眉,她好笑地望着贺林挺拔如修竹般的背影,就听那人冷彻如寒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你身为丫头,怎么不跟着主子?” 慧儿听见这话身子似乎颤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小姐走得匆忙,奴婢没来得及跟上!” “连主子都能跟丢的丫头,要你有何用?不如卖了!”低沉冰冷的语气,充斥着高位者的无情冷酷。 蒋诗韵不觉好笑,幸亏慧儿没有像蒋诗语那么蠢,硬往贺林身上贴。 不然,比蒋诗语估计更会丢人现眼。 贺林这妖孽,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啊! 教训完慧儿,他大步离去,丝毫没有多停留一会,更没有多看慧儿一眼。 从始至终,他都是扬着下巴的,仿佛慧儿这个人在他眼前根本不存在一般。 倒是宋彻,觉得慧儿受了委屈,心里过意不去,忙温声伸手扶起慧儿来,“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贺老弟就是这样的冷人儿。” 慧儿顺势起来,一双眸子已是红了,她飞快地扫了宋彻一眼,方才低眉顺眼地轻答,“奴婢不敢当。” 宋彻笑呵呵地又问慧儿,“你主子就是蒋家二房的小姐?” 慧儿忙嘤咛一声算是应答,那声儿摇曳徘徊,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宋彻的心一荡,顺手在她手背上捻了一把,慧儿的脸一下子就漾出了红晕,忙嗔了他一眼,垂下头去。 宋彻则笑呵呵地往前去了。 蒋诗韵看得一清二楚,远远地站在那边不动,等着慧儿走过来。 钱氏和蒋诗静扶着蒋诗语走过来,慧儿忙上前拜见过了,正要朝蒋诗韵走过去,却被钱氏给叫住了,“过来扶着二小姐!”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慧儿为难地看了一眼蒋诗韵,她是二房正经的丫头,虽然巴结大房,迫不及待地想凑过去,却不能不顾及正在跟前的主子啊。 蒋诗韵知道钱氏这是想拿她出气了,见着慧儿那副欲言又止想去又不敢去的神情,暗暗冷笑。 这丫头作出这么副委屈样儿给谁看呢? 是不是故意让钱氏觉着慧儿怕她,继而好更恨她吗? 该死的丫头,竟然给她来阴的? 她不动声色地冷哼了声,伸出手来对着慧儿招了招,“过来,我走了半天了,累了,你扶着我!” “可是主子……大太太她……?”慧儿没想到蒋诗韵也让她扶,咬着下唇为难地摇头说道。 “大太太那儿不是有丫头跟着吗?难道还缺了你不成?”蒋诗韵不听她啰里啰嗦,一口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娘那儿呢。” 慧儿脸色煞白,大大的黑眸里泪水打转,看得钱氏蹙了蹙眉,心里暗骂。 蒋诗韵这小蹄子竟敢驳了她的脸面,不就仗着得了老太君的欢心,要嫁给侯府了吗? 等着,她收拾她的招儿还在后头呢。 狠狠地磨了磨牙,蒋氏低声喝命身后的丫头惠香,“都是死的吗?看不见二小姐摔伤了不能走路?” 惠香吓了一跳,忙上前接过蒋诗语扶了。 钱氏阴狠地剜了一眼蒋诗韵,冷哼一声就甩了袖子扬长而去。 出了梅林,拐过侯府花园的甬道,到了老太君的正房。 钱氏带着两个女儿和蒋诗韵给老天君行过礼,这才告辞出去。 临出门时,蒋诗韵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重檐廊庑,雕梁画栋彩绣辉煌,映着落日的余晖,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鬼气森森。 蒋诗韵只觉得心头一悸,再抬头时,脑子里就涌上那个许久不做的噩梦。 一身大红的长发女子,背后是高大的雕梁画栋的大厅,三丈白绫晃悠悠地随风摇曳…… 今天一大早五点就爬起来回了趟老家,发的晚了些请原谅! 亲们看文有啥感觉可以给我留言啊,我也是在逐步摸索,希望能给我多提意见,我好改进!谢谢了!。 四十章 遇险 86_86273蒋氏带着儿媳妇卢氏一直把钱氏和蒋诗韵姐妹送到了二门,殷切地叮嘱了蒋诗韵几句,方才看着她们出了角门。 钱氏虽然和蒋氏客气地告辞,可蒋诗韵看得出来,钱氏窝着一肚子的火。 当然,她也明白蒋氏来送她,不过是看中了她被老太君喜欢上而已。 她实在是不懂,为何蒋氏放着蒋诗静姐妹不招揽,非要把她往侯府里弄? 她自己有自知之明,凭着身家长相,她并不占优势。 心里存着疑问,带着心头那股莫名的烦乱,蒋诗韵在钱氏母女三个刀子一样的眼风中,上了马车。 放下帘子,慧儿有些心神不宁地靠在左侧车窗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正趴在右边窗边的蒋诗韵。 蒋诗韵盯着侯府的大门看了许久,直到看不见了才悻悻地撂下了窗纱。 不知道为何,暮色中的侯府,总是让她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似乎那一座府邸就是一头黑黢黢的巨大怪兽,专等着人往它嘴里钻。 觉察到慧儿在自己身上逡巡的眸光,蒋诗韵倏地转过头来,正对上慧儿那双探究的眸子。 慧儿躲闪不及,被蒋诗韵给逮了个正着。 她慌乱地垂下眸子,羽扇般的睫毛像是一弯新月,遮挡住了她眸子中的心事,让人难以窥探。 蒋诗韵黑白分明的灵动大眼睛里泛上一抹狡黠:这个慧儿心思不简单啊,竟然想要琢磨她了?嘿嘿,看她不吓她一吓? 她忽然伸出一只莹白的柔荑来,攥住了慧儿的一只小手,嘿嘿笑得得意,“慧儿,你看我今儿打扮得好看吧?” 慧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强笑着点头,“小姐自然是好看的,不然,侯府老太君能看得上小姐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甜腻,还有一点点酸唧唧的醋味。 蒋诗韵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越发笑得欢快了,“是啊,我看这人哪,还真的应了那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 银铃般的笑声像泉水叮咚,满是得意至极的狂妄。 慧儿听得头皮发麻,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快得让蒋诗韵难以捕捉! 可蒋诗韵还是感受到了,慧儿的肩膀轻轻地耸动着,脸也微微地侧了侧,有着多年心理学浸淫的蒋诗韵明白,慧儿这是瞧不起她!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只有在敌人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下,才能出奇制胜。 蒋诗韵除了一手医术,既没有雄厚的身家背景,又没有出神入化的武功,只能靠着自己在这个世上立足。 慧儿心里对蒋诗韵鄙夷地不行,却又觉得这么好的亲事落到她头上,真是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当然,在慧儿眼里,蒋诗韵就是那坨牛粪! 不过她是丫头,只能附和着笑得得意的主子。 蒋诗韵干笑了两声,忽然打住,死死地盯着慧儿,冷声道,“今儿,你也很好看,我看侯府东府的大爷似乎看上你了。” 侯府东府的大爷就是宋彻! 当时他扶慧儿起身的眼神和动作,无不屑露这人的龌龊。 慧儿那种娇羞默默欲迎还拒的小样儿,又怎能躲得过蒋诗韵那双毒辣的眼睛? 冷不防蒋诗韵一下子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还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慧儿惊得一张俏脸都白了,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小……小姐,您……您和奴婢开玩笑呢吧?奴婢是哪个牌名儿上的人,怎能入得了东府大爷的眼?” “哦?你这样的美人胚子还入不了大爷的眼?”蒋诗韵拉长了音调,故意逗着慧儿,“如果入不了大爷的眼,那入了二爷的眼行不行?” 慧儿虽然出身官宦之家,经历了不少的坎坷,心性也算是坚定,又颇有些心计,也算是个人物。 但还是被蒋诗韵大胆直接的话给惊得合不上嘴了。 她嗫嚅了几下嘴唇,到底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蒋诗韵还是紧盯着她的眼睛,盯得她躲闪不及。 也不管她想要说什么,蒋诗韵只管一个劲儿地说下去,“要是我将来嫁入侯府,就跟娘讨了你做个陪嫁丫头可好?你这样的身份,年岁大了放出去配个小厮也着实委屈了你,到了侯府,开了脸抬了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说罢,她还叹了口气,好似真的为慧儿考虑一般。 慧儿低垂的眸子终于动了动,睫毛轻颤,半天才颤着声儿娇羞般地说了句,“奴婢怎么敢肖想这个?只要让奴婢能伺候小姐一辈子,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嗯,你有这份心就行!”说了半天的蒋诗韵似乎累了,一手撑着额头,无精打采地哼了一句。 慧儿心中却翻江倒海起来,眸中的厉色大盛:凭什么这个土包子能做侯府少爷的正室,她就得做个姨娘? 呸,她才不要她的施舍呢! 马车得得前行着,晃得蒋诗韵昏昏欲睡。 前头那辆大马车里,钱氏母女三个俱都脸色铁青,对坐无语。 蒋诗语更是一脸气愤,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正要说什么,钱氏忽然吩咐赶车的,“转弯,回钱府!” 蒋诗静惊讶地看了钱氏一眼,低低地喊道,“娘,天都黑了,您这是……?” “她一个乡下土包子都能嫁入侯府,我的女儿为何就不能?”钱氏一张容长脸儿拉得贼长,面色阴沉沉地就跟外头将要黑下来的天色一样。 “娘,您这是要找大舅母?”蒋诗语已经迫不及待了,早就听说大舅母要给大姐做媒的,娘是不是要去问个结果? “嗯,娘就不信不能给你们两个定一门好亲?”钱氏磨着后槽牙低低地说着。 “你姑母心都偏到那贱蹄子身上了,咱们就去找你舅母去!”钱氏刀剁斧砍地说完,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了。 蒋诗静姐妹顿时面露喜色,差点儿没有欢呼雀跃起来。 后头那辆小马车正走着,忽然被前头跟车的婆子给拦下了,“太太要回娘家,让你们先回府去!” 正迷糊着的蒋诗韵被惊醒,闻听道了声“知道了”,就命车夫回大伯父家。 不过她心里约略猜到了钱氏的用意,无非就是眼热她这门亲事罢了。 无所谓地靠在车厢板壁上打着盹,蒋诗韵正暗暗琢磨着赚钱之道,也不知道马车行了多久。 忽然就觉车身猛地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蒋诗韵立马睁开了眼,从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记得离开侯府时,天才刚刚上黑影。 蒋府离侯府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如今天黑得晚,这个时候总该到家了? 可外头黑灯瞎火的一点儿光亮都没有,全然不是有人家的样子。 蒋诗韵忽然警觉起来,瞥一眼对面歪坐的慧儿,她似乎依着车窗睡着了,一动不动。 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蒋诗韵却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只暗暗地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捏在掌心里,以不变应万变。 车帘子忽然被人挑起,一盏昏暗的灯笼被一只汗毛浓重的大手挑着。 就着模糊的亮光,蒋诗韵看到外头围了好几个身形高大的黑衣蒙面大汉。 暗道一声“不好”,蒋诗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惊惶无措。 慧儿似乎是睡熟了,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蒋诗韵蹙了蹙眉,装出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就听外头一个黑衣人阴恻恻地笑了,“货色不错,把这乡下来的小姐留下,让兄弟们开开荤!” 淫秽的笑声传来,让蒋诗韵煞白了脸。。 四十一章 表哥 86_86273这些人怎么知道自己是从乡下来的? 她才刚来几天,能得罪谁? 是钱氏母女,还是安国侯府的人? 或者是,对面不知道真睡还是假睡的慧儿? 一霎时,蒋诗韵已经想了这么多。 这事儿明显不是巧合,天子脚下,虽然是天刚黑下来,可她们好歹也是官眷,哪个强盗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打劫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眼下能想到的和她接触过的人,也就这些了。 勉强让自己镇定地坐在那儿,蒋诗韵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大哭大叫不是好办法,既然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把她抓到这儿,车夫肯定是被买通了的。 那就只有是所谓的熟人干的了。 既然是熟人,总是有所图的,她就慢慢地等着吧。 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执着牛耳尖刀靠过来,眼睛里都是狰狞龌龊的笑。 昏暗的光亮中,薄薄的刀刃散发出惨白的光,耀得人眼都睁不开。 慧儿始终没有醒过来,蒋诗韵猜测她也许被打晕了。 只是这些人为何偏偏针对自己,而放过慧儿? 心底慢慢地有了一丝成算,她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掌心的银簪。 若是真的逃不出去,她宁可玉碎也不能落在这群人渣手里。 为首的那黑衣蒙面人身形高大粗壮,像小山一样罩了过来。 蒋诗韵被他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近得可以听得见他牛喘般的粗声,闻得着他身上的汗臭味儿。 她心里不由大急,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她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 清了清嗓子,她慢慢地扬起脸,一丝儿胆颤都没有,就那么静静地瞪着眼前壮实得如一头熊般的黑衣男人。 那人倒是一愣,停在了她面前。 杀人越货采花开荤的事儿他不是没干过,每每这个时候,那些年轻的女子不是拼命挣扎就是吓得浑身发抖,从没见过这样的,看不出丝毫的害怕来,还敢这么注视着自己。 难道这小丫头身上有些功夫? 不对啊? 有功夫刚才在马车上就该反抗了? 定了定心神,他试探般地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想要去触摸蒋诗韵的脸。 蒋诗韵头一偏,轻巧地躲过了,却把手中的银簪对准了自己的脖颈,冷冷一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谁让你们干的?告诉你们,今儿我死在这儿,你们也没有好下场!我表哥可是锦衣卫,等他找到你们,你们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吧!” 先说了一句吓唬人的开场白,蒋诗韵察言观色,见那些大汉脚步迟疑,似乎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一样。 她才稍稍地安了心,暗地里呼出一口气,紧盯着眼前大汉的举止。 心理学上,通过人的行为举止也能断定人的内心思想。 见那些人都站那儿,似乎在琢磨她的话,蒋诗韵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足以吓唬住他们。 想了想,索性来个破釜沉舟。 轻咳了一声,她镇定地笑道,“是不是宋彻让你们来的?哼哼,他自己作奸犯科杀了人,还要灭我的口么?我早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我表哥,我若是死了,表哥会直接找他的!” 虽然看不见大汉们的面上表情,可蒋诗韵还是从眼前几人的眼神里判断她是正确的。 那几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就各自别开了眼。 对于常人来说,这种眼神的交流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是蒋诗韵却可以看出来,这些人的眸子里满含着惊讶。 她信心大增,只要这些人投鼠忌器,她就能保住清白。 为首的大汉瞥一眼墙角睡着的慧儿,忽然阴狠地笑了,“你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哪里有什么锦衣卫的表哥?蒙谁呢?你要是有锦衣卫的表哥,我还是皇帝老儿的亲舅舅呢。” 其余几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蒋诗韵拿不准这些人是不是诈她的,见这些人又蠢蠢欲动,心里不由发急。 这些人不管信不信自己的话,他们的眸子里满满地都是*,就算是搬出天王老子来,怕也镇不住他们了。 咬了咬牙,她捏着银簪的手指泛白,却还是不停地吓唬他们,“逼死我,你们别后悔!我表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嘿嘿,你表哥?你表哥在哪儿?叫他出来啊,老子倒想见识见识锦衣卫的手段呢!” “是吗?那就让本座好好招待招待你们!”黑脸大汉话音一落,门口就响起一个寒冷如冰的声音。 一袭雪白的衣角从门外飘拂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身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的年轻人。 蒋诗韵的双眼立时模糊了,泪水涟涟。 妖孽啊,他真的是个妖孽啊! 他怎么找到自己的?怎么知道自己被人给绑架了? 泪眼朦胧中,就见贺林那妖孽冲她忽然温柔一笑,差点儿没把她的眼泪给吓回去! 他竟然冲她笑? 妈呀,这人不是恶名远扬杀人如麻吗? 为首的黑衣大汉就跟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半天才扭过脖子吃力地发问,“你,你什么人?” “她表哥啊。”贺林漫不经心地一指蒋诗韵,“你不是让我来见见吗?” “你,你,真的是,锦衣卫?”黑衣大汉见着那群身穿飞鱼服的人,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这个皇城脚下,怕还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锦衣卫的吧? 他的双眼越瞪越圆,显然没有料到原来这乡下丫头说的话是真的。 “他,他,怎么没告诉我你有个锦衣卫的表哥?”黑衣大汉磕磕巴巴地瞪着蒋诗韵,埋怨的口气像是个怨妇! 蒋诗韵不由好笑,她本来就没有表哥啊,更何况还是锦衣卫! 宋彻那个畜生自然不知道了。 但是她嘴上却不说,故意架桥拨火,“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出去,杀了我,我表哥再灭了你们,有谁知道这里头的弯弯道儿?你们,可不就成了替罪羊,死了还落个江洋大盗的罪名!” 对面的贺林立即点头附和,“我表妹的话你们仔细想想,要是想不明白,我不介意送你们到昭狱里想!” “奶奶个熊!”为首那大汉气愤地骂起来,“宋彻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这样耍我们!” “人家可是安国侯府的人,不耍你们耍谁啊?你们不过是一群蝼蚁,拿着钱不要命的,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眼!” 别的本事不行,蒋诗韵拿捏人心的手段还是层出不穷的。 眼见着那群大汉被她三言两语给挑得须发怒张,就要掉头去找宋彻,贺林不由暗自佩服。 这丫头似乎很厉害啊? 前世里,怎么没听说她有这样的本事? 不然,怎么会被人逼迫致死?。 四十二章 体贴 86_86273贺林袖手站在门边,悠闲地听着蒋诗韵瞎忽悠。 “你们要是信得过我,不如听我一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蒋诗韵竟成了那群大汉的师爷了,开始为他们出谋划策起来。 为首的大汉此时已被挑得满腔怒火,握着大刀的手背上青筋直跳,恶恨恨地叫骂着,“宋彻,你个王八羔子,敢这样害我们兄弟,我和你没完!” 又回头一脸虔诚地问着蒋诗韵,“你有什么好办法?” 蒋诗韵凑到他跟前,也不嫌他身上的腌臜味儿,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就见那大汉不住地点头,最后竟然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一张虬髯黑脸来。 “弟兄们,这位姑娘说了,只要我们替她出这口恶气,她就跟她表哥说放我们一马!” 贺林不由蹙眉,这丫头私下里允了什么了? 目光如电般射向蒋诗韵,吓得心虚的蒋诗韵脖子一缩,跟乌龟一样。 贺林依然板着张俊脸,可那性感的薄唇早就微微翘起。 蒋诗韵趁那大汉回头的功夫,忙撂下一句“我跟表哥商量去哈!”小跑着就窜到了贺林的跟前。 吁一口长气,她方才把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给放下来。 其实,最初看到贺林来的时候,她真的是无比震惊! 没想到自己的脱身之计真的把这妖孽给引来了。 见到那群大汉真的害怕了,她忽然又想起一计来,何不借着这个机会给宋彻一个教训? 敢对自己下手,自己绝不会轻饶他! 她虽然是从乡下来的土丫头,可也不是任人欺压的女子! 宋彻竟然这么狠毒想让人毁了她的清白,她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侯府里草菅人命的事情必定不少,她也不过是偶尔发现了。 宋彻既然这么想要害她,那她更确定当时梅林里的那个丫头是宋彻所杀的。 本不想牵扯到这样的事儿里,可自己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那丫头死得冤枉,还以为是外头的坏人所为。 宋彻这么急切,倒是暴露了他自己了。 蒋诗韵知道,自这件事儿之后,她和宋彻之间算是结下梁子了。 在京中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她,被安国侯府的族长、世袭一等轻骑将军的宋彻给害了,那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看来,她得找条“大粗腿”靠靠了。 眼下,这条“大粗腿”就杵在她跟前,而且看上去还有点儿想让她靠的意思。 机不可失时不可再来,蒋诗韵不痴不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带着一脸讨好的谄媚,靠近贺林,伸出一只莹白的素手扯了扯他雪白的衣袖。 “何事?”那人下巴微抬,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压根儿就不看他。 “那个,表哥……”蒋诗韵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儿里似有东西堵着,期期艾艾好半天才跟蚊子哼哼似的问他,“能不能把这些人借我使使?” 她说的那些人贺林自然明白。 他微微侧头,一双精致得如同凤羽般的眸子紧盯着她,声音里有着万年不化的冰冷,“你确定这些人能归你所用?” 这可是一群亡命之徒,无恶不作,这该死的小丫头难道吃错药了,竟然要和这些人与虎谋皮? “你有很多银子还是金子?”见她张了张嘴未吭声,贺林又狠狠地补了一刀。 刚才他还觉得这丫头口齿伶俐,心眼子不少,这会子怎么变笨了? 蒋诗韵虽然极其不满他一副凌驾于她之上的口气,但是毕竟要靠着人家这条大腿,她只得忍下怒气陪着笑意。 “不是,我是想……”怕那群黑衣大汉听见,她忽地凑近了贺林的耳畔,小声嘀咕了几句。 贺林身后的那群锦衣卫面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全然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他们大人什么时候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这么近乎了? 虽然大人府上多的是环肥燕瘦的女人,可他们都知道,这些朝廷官吏送来的女人,大人从来都是敞开大门收下,却从来都没碰过她们一下。 用大人的话来说,这是迷惑那些想拍马屁的官员的。 大人一向不近女色,冷酷如风,对他们这些下属从来都不假以颜色,更何况对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贺林的形象一瞬间就被颠覆了,这群锦衣卫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却见贺林一边听着还不停地点头,末了,嘴角竟然上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来。 天哪,他们的大人竟然……竟然笑了? 以耿三为首的锦衣卫,惊讶地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这日头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他们家大人竟然对着一个妙龄女子笑了? 这是不是顶好的事儿? 身兼贺林亲兵的耿三,只觉得一腔热血冲到了头顶,天哪,他们家大人这是开窍了? 耿三激动地都快要对天作揖了,看向蒋诗韵时,一脸的感激。 不管这女子身份高低,只要他家大人喜欢就好! 蒋诗韵光顾着自己的计策了,哪里看得见后头锦衣卫的神情? 她叽里呱啦地嘀咕完,见贺林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她心里一惊,莫非自己这段数太低,让这妖孽看轻了? 有些不快地瞪了他一眼,她无奈地叹一口气。这世道,无钱无权真的没法办事啊! 可旋即,贺林就挥手冲身后的锦衣卫命令,“把这些江洋大盗带走,正好昭狱里空了不少地儿。” 那群乌合之众的江洋大盗哪里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的对手? 不过片刻,都被掀翻在地。 为首的黑脸大汉嘶吼着瞪着蒋诗韵,“你不是说要让你表哥放我们一马的吗?” 蒋诗韵也不知道贺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默不作声。 贺林瞥一眼蒋诗韵,俊逸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寒冰般的样子,“只要你把我表妹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你的兄弟自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一抬手,耿三就把黑脸大汉给松开了。 贺林则冲蒋诗韵抬了抬下巴,带着人就走了,只留下那个还呆怔的黑脸大汉。 出了门,就见一辆华丽的双驷大马车停在大门外。 蒋诗韵认出,这就是贺林的。 他白日里到侯府的时候,坐的就是这辆马车。 再看走在前面那个身材颀长俊拔挺直的白色背影,蒋诗韵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这人,还没换衣裳呢。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被人给绑架了啊? 走到马车旁,贺林挑了帘子示意蒋诗韵上去。被打晕的慧儿也被一个锦衣卫拎了过来。 贺林蹙眉看了一眼慧儿,就让那锦衣卫把她扔到了车上。 回过头来又轻声跟蒋诗韵解释,“大半夜的要是回去,还不知道会传出你什么不好的名声来呢?你还是坐车回去,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蒋诗韵本想问问他怎么发现的自己,可当着那么多锦衣卫的面儿,见他又是行色匆匆,也就把一肚子的问话给咽了下去。 放下帘子,贺林已是利落地翻身上马,带领着众人朝城中而去。。 四十三章 闹翻 86_86273顺利地进了城,贺林在一条胡同口停下了。 不多时,就见耿三领着一对老夫妇过来。 那老妇人朝贺林行了礼,就上了马车。 蒋诗韵惊讶之余,忽然明白过来,贺林这是为她名声着想啊。 老妇人年约五旬,和蔼可亲,上来就握着蒋诗韵的手说了句,“姑娘受苦了。” 蒋诗韵忙含笑颔首,一众人继续前行。 将要到蒋府所在的胡同口时,贺林忽然就停下来,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到一辆青布篷子的小马车来,让蒋诗韵下了大车,和老妇人、慧儿三个坐上去。 老妇人的老伴儿赶着车进了胡同,贺林则带着人一直看着马车到了蒋府的大门口才转身而去。 还没进门,蒋诗韵就听见大门内吵得嘈杂聒噪,一个大嗓门的妇人声响断断续续地传来,她听得出那是她娘王氏的。 这么晚了,王氏定是担惊受怕想要出来找她吧? 喉头一梗,蒋诗韵看向老妇人,老妇人就让老头子前去拍门。 不多时,门房骂骂咧咧地过来开了门。 见一个陌生的老头子站在门外,正要竖起眼睛骂过来,就听车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快开门,我回来了。” 不用介绍自己是谁,想来那门房也听得懂。 一怔之下,那门房竟然关了门,撒腿就往二门上跑。 王氏正坐在钱氏的院子门口大哭大闹着,蒋德章在她身后转来转去,搓着手骂着,“你这乡下妇人,这大半夜的在大嫂门前闹,成何体统?” 王氏哭得伤心欲绝,秀姑跟着大嫂去了侯府,怎么就不见了? 大嫂半路上撇下秀姑去了娘家,当真是不负责任。秀姑一个没出过门的闺阁小姐,没有长辈带着怎么能行? 如今都大半夜了,城中宵禁,秀姑能去哪儿呢? 王氏恨不得插翅飞到府外去找,奈何蒋德章还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她。 这哪里还像个亲爹的样子?女儿丢了,他竟然不急不躁,还嫌她没有体统? 火起来的王氏,脾气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当即就回头对着蒋德章嘶声厉吼,“闭嘴!你嫌丢人别要闺女!” 蒋德章金榜题名,也算是春风得意了。被王氏这么个乡下肥婆猛一吆喝,当真受不了。 他颤抖着手指点着王氏的鼻子,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叫道,“好,好,王氏,真看不出来,你是这副德行?” “你也不想想,闺女大半夜不回来,你这么嚷嚷的人尽皆知,闺女的名声岂不被你败坏了,她还怎么嫁人?” 蒋德章怒气冲天地也吼了起来,王氏只觉得满腹委屈,闺女都不见了,谈何嫁人? 连找都不去找,还说什么名声? 要真的顾忌女儿的名声,作为亲生父亲,他该带着人去找才是啊! 剜一眼蒋德章,王氏只觉得浑身乏力。 大嫂关紧了院门就是不开,由着她在这儿哭闹。只让婆子来传话,说是宵禁出不得门。 可王氏即使一个乡下妇人,也知道就算是宵禁,也该有办法的。难道那些衙门都是吃闲饭的?就不能去报官? 她闹腾了半宿,见钱氏就是不开院门,也顾不得妯娌情分,不管不顾地就扑打起院门来。 终于,钱氏板着一张容长脸,阴沉地站在门口,冷声讥笑,“弟妹大半夜的闹腾作甚?你家闺女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天还未黑在城里走着会出什么事儿?说不定是你那好闺女耐不住寂寞和人私会去了呢!” 说罢,她就阴阴地笑起来。 终于让她出了一口气了,那个乡下小贱人一无是处,竟然入了安国侯府老太君的眼,就要和安国侯府长房长孙定亲? 这不是在打她钱氏的脸吗? 她出身名门,自家两个女儿也教养出色,还未找到这么合适的亲事,凭什么王氏一个乡下商户出来的,养出来的女儿就要高她女儿一头? 如今倒好,那小贱人彻夜不归,名声可是保不住了。 她故意不见王氏,更不让人悄悄地去找,就是要让王氏那个蠢货闹腾得人尽皆知才好! 王氏哪里会想到钱氏一开口就说出这么寒心的话? 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她瞪圆了眼睛就朝钱氏吼过去,“你……你含血喷人!秀姑那么老实的一个女孩子,你怎么有脸说?” “呵……”钱氏也没料到王氏跟母老虎一样护犊子,还以为她一个乡下妇人不经吓呢。见王氏疯魔了一样冲她瞪眼喝骂,她也来了火气,指着门外的蒋德章就抱起冤屈来。 “二弟,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那好弟妹?可怜我苦巴巴地撑着这个家,弟妹和孩子带着一窝一拖那么多人过来,我哪里说过一句闲话?” 钱氏拿着帕子拭着眼角,哭得黯然神伤,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蒋德章不由地点头,大嫂这话说得一点儿不差。 王氏到底商户出身,斤斤计较。刚来的时候还舍不得把祖产交出来,要不是他实在是看不过去她带着那么多人白吃白住在大哥家里,拿休书要挟她拿出来,她还不给呢! 如今可好,竟把大嫂气得哭成这个样子! 都说长嫂如母,大嫂这两三年对自己嘘寒问暖,多有关照,自己才中了进士。 王氏不知恩图报不说,还和大嫂这么撒泼,简直是反了天了! 蒋德章心里的怒火一拱一拱地,恨不得上去就对着王氏那张看着就恶心的大饼脸扇上一巴掌。 偏偏王氏还不消停,见钱氏一个劲儿地对着蒋德章哭诉,她受不了,跳起来就要去抓钱氏,“大嫂,天地良心,我们家秀姑不是那样的孩子,你这么说她就是不对……” “呜呜,二叔,我说什么了?秀姑那么好的孩子跟着弟妹在乡下被教养坏了,我这个做伯母的就不能说两句?” 钱氏泪眼汪汪,哭得越发凶了,“二叔,大姐中意秀姑,侯府老太君也瞧上了,秀姑若是再这样,让大姐在侯府也难做人啊?”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让蒋德章压在心里的火气彻底爆发了。 离家好几年,他对王氏的感情真的淡漠了。再加上王氏自打生了蒋诗韵之后,一直不能有孕,蒋德章的心早就偏了。 这会子被钱氏一挑唆,只觉得越看王氏越觉得可恶,眼见着王氏还要上前跟钱氏理论,他想都没想,一个嘴巴子就甩了过去。 王氏不防,被那嘴巴子给甩了个趔趄,回过头来捂着脸怔怔地望着蒋德章,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打死你个贱妇!”蒋德章面色狰狞,哪里还有一点儿温文尔雅? 他低声怒吼着,“都是你这贱妇教出来的好闺女,大半夜地不回家,丢尽了我们蒋家的名声。你还敢跑这儿跟大嫂闹?” 王氏泪眼模糊,已经看不清丈夫的脸,耳朵也嗡嗡作响,傻傻地站在那儿,听不清蒋德章说些什么。 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年郎呢? 那个被她打趣就脸红的人呢? 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可怜她带着孩子在乡下伺候公婆、苦苦守候了这么多年,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一霎时,王氏只觉得自己的心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四十四章 演戏 86_86273王氏扬起泪渍斑驳的脸,痴痴地盯着蒋德章那近在咫尺的手。 这只手,温润如玉,修长白皙,从未做过活计,是一双执笔写字的手! 可是这只手,如今却要落在她的脸上。 她已经没有了惧怕,心头只有麻木。 眼看着蒋德章那只手就要落到王氏的脸上,钱氏的眼中闪过得意的神色。 好你个王氏,让你跟个母夜叉一样发疯,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 可是在蒋德章那只手堪堪地就要落在了王氏的脸上时,二门外的小厮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道,“太……太太,二老爷家的小姐回来了。” 生生地打断了蒋德章要落下去的耳光。 钱氏不悦地竖起两道细长的黑眉,沉声喝道:“这么慌张做什么?成何体统?” 光呵斥小厮,并没有欢喜地让人把蒋诗韵放进来的意思。 她心里懊悔地不行,这小厮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怎么就不会让门上的人把蒋诗韵那死蹄子给堵在大门外? 让她在外头折腾一夜,等明儿这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到时候看安国侯府还敢娶这样的人? 反正又不是她的闺女,就算是外头有人说,她也有本事让外人说不出她两个女儿的外话来。 她一个乡下来的,住进府里没几天,半夜里与人私通,关她这个大伯母什么事儿? 要怪只能怪她有个上不了台面的母亲! 可如今倒好,这小厮一嚷嚷王氏就知道了,她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果然,王氏听了小厮的话,喜得一下子就从地上麻溜地爬起来,来不及地就往大门外跑。 钱氏忙对着小厮使了个眼色,又甩着帕子装作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连连拭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再不回来弟妹该把我给吃了。” 这话是冲着蒋德章说的,蒋德章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自家婆娘不懂事,冲撞了大嫂不说,听见女儿回来连个礼数都没有,心里光剩下女儿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把女儿教养好呢? 到时候就算是嫁入侯府,也会闹出笑话来。 他歉意地望一眼钱氏,摊手苦笑,“大嫂,您别跟王氏一般见识,往后,秀姑还得麻烦您多指点呢。” 这是把蒋诗韵托付给钱氏了。 钱氏听了暗自高兴,正好借机整治整治那小贱蹄子,最好让她嫁不成宋徽才好! 她一副善良的大嫂模样,连连摇头,“那怎么成?大侄女可是有父有母在身边的,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怎好插手?” 蒋德章见钱氏推脱,不由急了,上前一步真切地恳求着钱氏,“大嫂,王氏这样子您也看见了,秀姑跟在她身边能有个什么好?您出身名门,这事儿不拜托给您,我还能找谁?大嫂看在我和大哥亲兄弟的面儿上,就答应了吧?” 他言辞恳切,钱氏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既如此,我就应下了。” 说完,又一脸地为难,“就怕,王氏有跟我闹腾!” “大嫂放心,王氏那边儿有我呢。”蒋德章拍着胸脯把这事儿给定下了。 钱氏这才不紧不慢地扶着惠香的手往大门那儿走,“二弟,咱们快去看看大侄女吧,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儿?” 一副关切的样子,看在蒋德章眼里,大为感动。 大嫂真是贤良淑德的女人,大哥可真有福气啊。 他跟在钱氏身后慢慢地走着,就听前面的钱氏忽然回头对他问了句,“如今弟妹来了,二弟也该为蒋家延嗣香火了。” 钱氏身下有一子,正在岳阳书院读书。 大房一家,已经有后。二房至今才有一女,钱氏身为大嫂,这么说,外人看着,无不觉得她对小叔子关心备至。 蒋德章有些惭愧,垂下头恭敬地答道,“王氏自打生了秀姑之后伤了身子,怕是,不能有孕。” “这样啊。”钱氏声音有些发凉,“不过既来了京里,这事儿我就少不得要为你操心了。今儿回钱府,听嫂子说她认得一个大夫,对妇人这块儿甚是擅长,等过两日闲了,我带王氏过去看看。” 钱氏娓娓道来,听得蒋德章几乎是热泪盈眶。大嫂连他子嗣的事儿都操到了心,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喉头有些哽咽,勉强答道,“但凭大嫂吩咐!”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二门,迎面就见王氏拉着蒋诗韵的手走了进来。 钱氏忙疾走几步过去,挤到王氏身边,硬把蒋诗韵往自己怀里拉,“大侄女儿,你总算回来了,可急死大伯母了。” 说着,已是声泪俱下,“你说你一姑娘家,怎么好端端地就不见了呢?这,这万一出什么事儿,你叫大伯母可怎么活呀?” 蒋诗韵本来好不容易劝住了激动的王氏,这钱氏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她一时惊讶地快反应不过来了。 刚才就听王氏絮絮叨叨地把钱氏怎么不开门还怎么辱骂她的话说了,再见钱氏这幅伤心欲绝跟死了亲娘的样子,她真的接受不了了。 丫的,这做戏做得也太辛苦了吧? 心里巴不得她在外头被人给强了败坏了名声才好,面子上却假惺惺地装出关心她的样子,她看得实在是想吐。 她好想一口喷到她脸上,大声喊一句“钱氏,你能不能再假点儿?” 可是她目前还不能和钱氏撕破脸,她还没赚到银子和王氏搬出去,只能先和钱氏虚以委蛇了。 既然钱氏会演戏,她也就陪着她演下去吧。 暗地里捏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肉,蒋诗韵疼得龇牙咧嘴,顺势挤出了两滴眼泪,呜呜咽咽地就哭起来,“大伯母,吓死侄女儿了。府上的车夫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把侄女儿和慧儿带到了城外。侄女儿在车里听他和人说,要把……要把我们给卖到什么窑子里去?” 她一边哭着一边睁着一双无辜的泪眼看着钱氏,“大伯母,什么是窑子啊?是让我们去烧砖吗?” 钱氏忽然无语了,当着这么多人,她这个做大伯母的该怎么解释啊? 谢谢g的打赏,我会努力写出一个精彩的故事的。 祝大家五一快乐!。 四十五章 提亲 86_86273蒋诗韵斜眼瞥了钱氏一眼,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就把这事儿推到府里车夫的身上,看看她这假仁假义的大伯母还有什么好说的? 反正也冤枉不了车夫。 钱氏作为长辈,又刚刚受了蒋德章的殷殷嘱托要教养蒋诗韵,她自然要摆出一副仁慈的样儿来。 蒋诗韵问她的话,她自是不好解释的。 打量了蒋诗韵几眼,她也拿不准这丫头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若是有心问她这么刁钻的话,那这丫头可是不容小觑了。 要是无意,那自己可就要承担御下不严的责任了。 想钱氏乃是蒋府的当家主母,家里竟然出了车夫拐卖小姐和丫头卖到窑子的事儿,传出去,不说车夫吃里扒外,狼子野心,外人还以为是她这个做伯母的授意的呢? 若她真的担上了这样的名声,她的两个女儿可就完了。 咬咬牙,钱氏板着脸对身边的惠香吩咐,“你去,让钱兴连夜彻查车夫一家子,看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卖府上的小姐?” 控制住车夫的一家,就能让车夫说实话了。 看钱氏这样子,倒真的有些雷厉风行了。 只希望到时候招认的结果不要让钱氏后悔就好。 在蒋德章面前,钱氏好声好气地安慰了蒋诗韵一番,又给了她一副金镶玉的头面,算是压惊。 蒋诗韵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反正不收白不收,如今王氏手里卖祖产的银子都到了钱氏手里,她正缺这个呢。 接了钱氏的赏,蒋诗韵就要同王氏下去歇了,忽然被蒋德章给喊住了。 “王氏,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秀姑说!” 蒋德章说完这话,薄唇轻轻地抿着,看也不看王氏一眼。 王氏回过头来,就见灯影里那个男人身材高大,面如冠玉,三十多岁的人一点儿都不显老,就跟十六年前她初见他时一样! 她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不知道何时,这个男人说话的语气竟然如此疏离冷漠。 冷漠地让她觉得自己一点儿都配不上这样云端里的人物。 她苦笑了一下,默默地转过身去。 蒋诗韵却一把拉住王氏的胳膊不放,王氏为自己担惊受怕折腾了大半晚上,她这个做女儿的怎么都要陪着她好好安慰她一番,这个时候,她爹不问她害不害怕有没有事儿,只管冷冰冰地让她留下,是何道理? 既然还认她这个女儿,就不能嫌弃女儿的娘。 不然,就别怪她不认她这个爹! 蒋诗韵冷冷地瞥一眼蒋德章,淡淡道,“女儿惊吓了半夜,这会子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蒋德章面色不由一僵,极不自然地别过头,似乎不敢对上蒋诗韵那双清冽璀璨的眸子。 “爹就跟你说一句话!”他望向蒋诗韵的目光带着一丝温和,看上去倒有点儿做爹的样子了。 王氏反手握着蒋诗韵的手拍了拍,方才小声道,“你就留下来听听你爹要说什么吧?娘也放心了,这会子困了,就先回去了。” 竟然从蒋诗韵的手中抽出衣袖,带着小坠子疾步走了。 蒋德章忽然转过身子,眸光也盯向了蒋诗韵,似乎多看王氏一眼就会长针眼一样! 蒋诗韵从他眸中看到了厌恶,心里忽然就为王氏不值起来,带着淡淡的失望,她平静地看着蒋德章那双好看的眼睛。 “不知爹有什么话要跟女儿说?”她站那儿并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抬头和蒋德章对视。 蒋德章轻咳了一声,拿手指了指一边儿的钱氏,“爹方才跟你大伯母说了,让她教你规矩礼仪,也免得将来嫁了人出乖露丑!” 看似关切的话,却让蒋诗韵一下子寒了心。 蒋德章这话貌似为她着想,其实骨子里透着对王氏的不屑。 女儿跟着王氏长这么大,如今却要拜托大伯母来教她规矩礼仪,这不是在变相打王氏的脸吗? 王氏德行有亏,教养不好女儿,才让大伯母代替的不是吗? 怪不得蒋德章让王氏先走,只留下自己说话呢。 敢情,他要把王氏多年心血养大的女儿交给大伯母啊? 如果王氏知道了,铁定又是大闹一场的! 她冷冷地扬起唇角,讥诮的笑容绽开,“爹,您这是读书糊涂了吗?女儿都及笄了,还需要人教什么礼仪规矩?” “爹知道!”蒋德章似乎没有听清蒋诗韵话里的意思,依然坚持着,“正因为及笄了,要嫁入侯府了,这不才让你跟着你大伯母学学吗?不然,将来在婆家可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话音未落,蒋诗韵就一口打断蒋德章的话,“爹这是听谁说我要嫁入侯府了?是听大伯母还是堂姐堂妹?” 反正今儿去安国侯府的人也就是这几个,除了她们还能有谁? 就算是安国侯府的老太君喜欢她,就算是姑妈乐意撮合,但是这亲事一日未定就一日做不得数。 蒋德章被她抢白地张了张嘴,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她。 蒋诗韵眸光异常地明亮,好似天上璀璨的星子,煜煜放光地紧盯着蒋德章。 蒋德章被自己的女儿这样挤兑,忽然有些生气,“秀姑,你这是跟你爹说话呢?看来你娘这些年着实没有教养好你!” “女儿不敢!”蒋诗韵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娘教的很好,只是女儿没有一个好爹,让女儿的好话对谁说去?” 方才从王氏嘴里,她算是听出来了,蒋德章不过是个嫌弃糟糠之妻只顾体统的伪君子罢了。她深夜未归,他作为生身父亲,不说带人去找去报官,反而在家里磋磨起王氏来。 这,还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吗? 蒋德章被蒋诗韵的胆大妄为给气怔了,扬起手来就要挥过去。 蒋诗韵毫不相让地站在那儿,眸子里满是不屑。 有本事你蒋德章就打啊,打完了糟糠之妻再打亲生女儿,就看你还有什么招儿! 蒋德章被女儿这种毫不畏惧的目光给震慑住了,那只高高扬起的手到底没有落下去,看得一旁的钱氏心急不已。 哎呀,打死这个小蹄子才好呢。 这一巴掌落下去,等明儿满城的人都知道这小蹄子夜不归宿被亲爹给打了的事儿了。 到时候,侯府可就不会娶这样的人了。 见蒋德章的手没有落下去,钱氏一下子就失望了。 却在这个当口儿不忘了架桥拨火,忙上前假惺惺地拦下蒋德章的手,笑着劝解,“二弟,大侄女还是个孩子,你犯得着跟一个孩子计较吗?” 蒋德章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当着钱氏就数落起王氏来,“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女儿,跟她一个德行!” 蒋诗韵越发为王氏不值,这是个什么男人啊,值得她一路艰辛进京吗? 唇角的笑越发冷淡,她的声音里如千年的寒冰不化,“爹既然觉得女儿德行不好,那就别认我这个女儿了。” 说完,也不管蒋德章和钱氏什么脸色,转身就走。 蒋德章气得跺了跺脚,好歹被钱氏给劝回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放亮,蒋府门上就来了一个稀罕客人。 门政连忙去二门上传报,二门上的丫头就跑到钱氏的上房里传话,“太太,兵部侍郎夫人来了。” 钱氏才刚起来,正坐那儿梳头呢,闻听不由大吃一惊。 蒋德功虽是正四品的少詹事府的詹事,可至今还没未哪个皇子皇孙讲过书,不过是凭着岳家的势力混口饭吃罢了,怎比得上兵部侍郎这样的实权人物? 自家和兵部侍郎家并无来往啊? 钱氏不由急问,“没说什么事情?” 那丫头眨巴了下眼,方才小心翼翼地回道,“说是,来我们府上提亲的!” “提亲?”钱氏一下子站起身来,惠香正给她梳着头,不防她猛一起身,揪下了她一缕头发,吓得惠香忙跪下磕头如捣蒜。 钱氏惊喜过度,摆了摆手就饶过了惠香,忙不迭地吩咐她,“快,快给我找颜色鲜亮的衣裳,快把我那副南珠头面找出来。” 能让兵部侍郎夫人做媒人上门的,定是她娘家钱府了。 没想到嫂子办事这么利落,昨儿傍黑她回了一趟娘家,今儿嫂子就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她的女儿,可是要和长兴侯府做亲了。 她这个做娘的,终于也能在京中的勋贵圈子里横着走了。 长兴侯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那可是百年望族,钟鸣鼎食之家。 蒋诗韵那贱蹄子和安国侯府的亲事还八字没一撇呢,她也让蒋氏见识见识她们钱家的办事手段! 今天有事出去了一整天,更新的太晚请大家原谅啊。为了补偿,今天的这一章很肥哟,亲们看完希望给个收藏啊!。 四十六章 误会 86_86273钱氏穿戴整齐,就急匆匆地吩咐惠香,“快去告诉大小姐和二小姐,让她们好好地妆扮了,到花厅里去。” 两个女儿的亲事她都拜托给她嫂子了,她心里甚是属意长兴侯府的嫡次子,不管是大女儿还是二女儿,哪一个嫁过去都好。 今儿兵部侍郎夫人也没说给哪个女儿提亲,她干脆把两个女儿都叫上,趁便儿也好让人家侍郎夫人心中有数,说不定,两个女儿的亲事一并解决了。 钱氏吩咐完,一脸喜色脚不点地地就来到了前头的花厅里,侍郎夫人正坐那儿喝着茶。 一见侍郎夫人,钱氏就堆了一脸的笑容,上前握着侍郎夫人的手就不松了,“一大早上就劳驾夫人过来,我真是过意不去。” 侍郎夫人则含笑谦虚了几句,“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儿,别人盼都盼不来呢。”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钱氏又连忙吩咐丫头上点心,“夫人一大早就过来,定是连早饭都没吃吧?这是家里厨子才做的,夫人先垫补垫补!” 侍郎夫人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拈了一块绿豆糕吃了,喝了口茶,这才端正了身子笑道,“见过急的,还没见过这么急的。人家昨儿晚上就跑到我们家找我们老爷,非要一大早就过来提亲呢。” 这话钱氏听得入耳,乐得心花怒放,若不是还顾及着那份矜持,差点儿就要坐不住了。 没想到长兴侯府这么中意她家女儿,竟然连夜催着兵部侍郎夫人过来提亲。 将来不管是哪个女儿嫁过去,都不会吃亏! 她连忙殷勤地亲自给侍郎夫人茶盏里续了水,拿捏着笑道,“没想到那孩子这么实心,夜里还去麻烦夫人您。现如今的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会儿了,胆子都大得很!” “那是,我也觉得好笑。这不,我们家老爷被催得受不了,一大早就让我过来了。” 侍郎夫人一张圆润白皙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看样子心里着实愉悦。 “既然人家那么心急,我这儿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咱们还是说道说道男方的人品吧?”侍郎夫人笑看着钱氏,开口商议着。 钱氏连忙点头,“夫人您尽管说,我听着呢。” 虽然早就知道了长兴侯府嫡次子的人品身份,但是这也是说亲的题中应有之意。 总不能告诉侍郎夫人我都打听过了,你就不用说了吧? 这点儿礼数,出身名门的钱氏怎么会不懂? 她耐着性子听侍郎夫人娓娓道来,“……人我见过,真是个好孩子。堂堂锦衣卫正五品的镇抚,年方二十,长相俊朗,家境富裕,上无父母,下午兄弟姐妹,贵府的小姐嫁过去,就能独当一面,不用给公婆立规矩了。” 说完,侍郎夫人端起茶盏来喝了几口,笑眯眯地望着钱氏,等她答话。 钱氏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越听越糊涂。 怎么这人上无父母下午兄弟姐妹呢? 长兴侯府嫡子庶子那么多,兄弟姐妹少说也得十来个。况且长兴侯和夫人都健在,这侍郎夫人是睁着眼说瞎话呢? 也没听说长兴侯嫡次子有什么官职啊,莫非是近日才进的锦衣卫? 难道这又是另一家?莫非她娘家嫂子一并把两个女儿的亲事都说妥当了? 虽然存着疑问,可钱氏照样很高兴,管他是哪家呢?只要把两个女儿的亲事都定了就行。 想必,钱氏小心翼翼开口求证,“夫人,不知这人求取的是我家哪个姑娘?” 不管老大还是老二,只要合适就行。 对方没有父母兄弟,这样也好。正如侍郎夫人所说,就不用给公婆立规矩了。 在她心里,大女儿蒋诗静性子稳重些,也颇有心计,她是当作宗妇培养的。 那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听说身子骨儿不好,到如今还没有产下男婴。若是大女儿嫁过去,到时候极有可能掌家做主了。 至于二女儿蒋诗语,性子有些骄纵,若是嫁给那些世家勋贵之家,怕到时候会受气。 如今这人就甚好,更难得的是人家还是正五品的镇抚。这要是嫁过去,可不就是自己掌家了? 到时候自己再提点着点儿,二女儿肚皮再争气,这姑爷还不得对她低眉顺眼的啊? 这么年轻就混到了正五品,锦衣卫那地儿又富得流油,比起他们这样的京官,也不知道强多少倍。到时候,女儿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钱氏越琢磨越觉得这门亲妙得很,自己两个女儿嫁得好,她面儿上也有光,连带着丈夫和儿子都受益良多。 对面侍郎夫人眼见着钱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心里也是暗暗惊讶,这个做伯母的倒是好雅量,倒真的是为侄女着想! 正想着,花厅的珠帘就被丫头挑开,走进来两个身量一般高矮的姑娘来,俱都插金戴银,妆扮地花团锦簇的。 两个姑娘见了侍郎夫人,粉面上都带了几分娇羞,齐齐行过礼问过好,方才在钱氏下首坐了。 侍郎夫人打量了几眼,慢慢地笑了,“不知道哪位是侄小姐?” 钱氏正想得高兴,冷不防侍郎夫人问她这个,不由诧异:这侍郎夫人好端端地扯到那贱蹄子身上做什么? 面色一僵,声音里就带了一丝冰冷,“我们家这位侄小姐架子可是大得很,昨儿半夜才从外头回来,这会子怕是正睡着呢。” 反正一提蒋诗韵,钱氏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恨不得在外人面前使劲儿地败坏蒋诗韵的名声,让她嫁不出去才好! 蒋诗语见钱氏面色不虞,自然也没好气,当着侍郎夫人的面儿,就怒气冲冲地骂蒋诗韵,“夫人快别提我这堂姐了,才来我们家没几天,差点儿把我家闹了个底朝天!” 侍郎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她是来给蒋诗韵提亲的,怎么钱氏母女两个都对着蒋诗韵来了? 好歹也都是大户人家出身,钱氏和她那女儿,也有点儿太不像话了吧? 不管人家蒋诗韵那丫头如何,既然她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什么话也不能当着她说吧? 都是一家子的,堂姐妹之间这个样子,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 侍郎夫人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连带着语气也冷冰冰的,只不过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脸上的笑容虽然淡淡的,但丝毫不缺礼数。 她放下茶盏,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含笑淡淡看着钱氏,“既然侄小姐还没起来,那贵府二夫人该起了吧?” 钱氏正想着怎么着把蒋诗韵说得不堪才好,猛一听侍郎夫人又提起王氏来,心里不觉就蹿上来一把火:好端端地提个亲,怎么一会儿问起蒋诗韵那贱蹄子,一会儿又说起王氏来? 给她女儿提个亲,关那母女两个何事? “弟妹起没起我倒是不知道,她又用不着给我这个做大嫂的晨昏定省,这会子就算是正睡着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钱氏有些不耐烦了,冷淡地回了一句。 这两天太忙了,放假了比上班还忙,应酬太多,整天都不能着急家。亲们谅解下哈!。 四十七章 惊呆 86_86273侍郎夫人当即就坐不住了,这钱氏真是好没道理,自己不过是想见见人家女方的长辈,她就这么推三阻四的,到底安的什么心? 锦衣卫那帮子人可是不好惹的,昨儿夜里贺林那煞星找着她家老爷,差点儿没把她给吓死! 她还以为锦衣卫来抓她们家老爷的呢? 后来听说是这样的事儿,她和老爷巴不得能促成这门亲事。 别人巴结都没机会,这送上门的好事儿,她和老爷喜得下巴颏子都快掉了。 要知道,贺林这人,那可是绰号“冷阎王”的,寻常人都搭不上他的边儿。 是以,她家老爷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看钱氏那冷漠的样子,她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当即也不客气起来,只冷冷一笑,“不知道蒋大夫人能不能让蒋二夫人出来见上一见?毕竟,这儿女之间的亲事,只有长辈才能做主!” 言下之意,人家有父母在,你这个做伯母的还做不得主! 钱氏一听这话又听岔了,怎么给自家女儿提亲,还要婶娘做主? 王氏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做她女儿的主? 她越发不喜侍郎夫人了,看着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说话办事这么糊涂? 她气得后槽牙都生疼起来,却不敢得罪了侍郎夫人,只是声音越发冷淡,“在我们府上,这些事情我能做得了主!” 这家里还没有她做不了主的事情,就连蒋德功也得靠后! 何况给自家女儿说亲,蒋德功也得听她的! 侍郎夫人秀气的两道长眉蹙了蹙,这个钱氏,不是出自钱氏望族吗?怎么说话行事这个德行? 心里更加不快起来,侍郎夫人也没有好话,“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还有大伯母也能做得了侄女的亲事的!” 一言既出,惊呆了钱氏母女。 她们娘三个的嘴张开得大大的,活象离开了水的鱼儿,嘴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好半天,钱氏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夫……夫人,您……您这是给……给那小……”。 差点儿说漏了嘴,把“小蹄子”三个字给说出来。 她赶紧闭嘴,等她再开口的时候,已是顺畅了不少。 “夫人,您是……给我……给我那大侄女……提亲的?” 蒋诗语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侍郎夫人,“那,那小贱人昨儿大半夜才回来,谁知道和谁私通去了?还有哪个好人家敢要她?” 话刚落,侍郎夫人就一脸讥笑地看过来,“没想到贵府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连‘私通’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了。 钱氏一张保养得当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透了。 侍郎夫人话里的意思,她怎能听不懂? 这是在说她教女无方了?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她可是出自一门两个皇后一个太子妃的钱塘望族之家的啊? 钱氏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就算是她女儿说出“私通”的话来,那也是小孩子家口无遮拦。侍郎夫人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和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计较吗? 况且,蒋诗韵那小贱人昨夜里大半夜才回来,不是和人在外头私通又是什么? 面子上下不来的钱氏,当即就板起了那张容长脸,再加上侍郎夫人不是给她女儿提的亲,她也用不着再客气了。 “夫人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女儿说的都是实话,夫人不能因为巴结人家锦衣卫,就妄自菲薄啊。” 她眼皮子也不抬,只管盯着自己才染了豆蔻的指甲看,可是字字如刀,砍向侍郎夫人。 侍郎夫人不由大怒,巴结锦衣卫是她和自家老爷藏在心里的心事,虽然确有此事,可被钱氏这么当面给挑了出来,她当然下不来台。 又听钱氏阴阳怪气地说蒋诗韵昨儿夜里确有此事,不由大怒,当即就一巴掌排在茶几上,震得茶盏和点心盘子乱跳。 自己则“腾”地站起身来,努气冲冲地低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受人所托,什么巴结不巴结的?小心祸从口出!” 钱氏也是在气头上才一时说话难听,虽然不过是钱家一个小小的庶女,好歹也见过一些世面,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若是侍郎夫人回去添油加醋地学说了,不仅兵部侍郎本人,就是锦衣卫,怕是也得罪了。 得罪了这些人,自家男人还有个好吗? 钱氏想想就后怕起来,背上已是出了一层细汗。 想着到底不能得罪了侍郎夫人,钱氏硬生生地吞下了那口气,面上努力挤出了一抹笑,虽有万般委屈,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 “夫人,您快坐下。有话好好说,我这也是糊涂了,一时没把话说清楚不是?” 钱氏伸出双手去按侍郎夫人的肩膀,侍郎夫人有了台阶下,也就不再和钱氏计较。 今儿她只要把这桩亲事做成就大功告成了,日后,还理钱氏做什么? 钱氏见侍郎夫人消了气,又忙冲蒋诗语使眼色,“语儿,快给夫人倒杯茶!” 刚才蒋诗语说的那番话,要是被侍郎夫人给传扬出去,往后她还怎么说亲啊? 钱氏这是在亡羊补牢! 蒋诗语虽然骄纵,不过也知道些深浅,见她娘给她使眼色,忙起身给侍郎夫人续了茶。不过到底没有赔礼道歉! 侍郎夫人也是见好就收的主儿,眼风一转,就朝外看去,“已是日上三竿了,二夫人也该起了。” 钱氏哪里还不懂?忙一叠连声地吩咐身边的婆子,“快去把二夫人和侄小姐请过来!” 侍郎夫人则端着茶慢慢地辍着,面有得色: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母女也真是好笑!。 四十八章 搀和 86_86273且说蒋诗韵昨儿晚上回来之后,躺在床上竟然辗转难眠。 不知道为何,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出现贺林那妖孽带着薄笑的脸! 当时她也没好意思问,到底他为何能知道自己被人绑架,能最快地找过去的? 如今想想,自打入了京城,似乎这人就无所不在了? 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好似都了如指掌? 她不过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和这人并无交集,为何他总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 看他那样,似乎也不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啊? 她胡思乱想着,越想越睡不着。将近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后来是被王氏给叫醒的。 母女两个刚梳洗了,就见钱氏身边那个刘婆子匆匆忙忙地来了。 一见王氏,她就裂开嘴道喜,“太太,姑娘,大喜啊。” 王氏一头雾水,忙问,“这喜从何来啊?” 刘婆子忙伸手指指外面,“兵部侍郎家的夫人亲自过来给姑娘提亲了呢。” 王氏闻听立时就忍不住笑了,“妈妈可知提的是哪一家?” 这个刘婆子倒是不知,就摇摇头笑道,“听说是极好的,夫人和姑娘到前面就知道了。” 话落,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王氏喜得忙去翻箱倒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秀姑,是不是安平侯府来提的亲?不然,怎么能劳动兵部侍郎夫人?” 蒋诗韵也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安平侯府的老太君和蒋氏都有意撮合这门亲事。 自己刚进京,除了安平侯府,也实在不认识其他人家。 只是一想到宋徽那人,她就觉得心里发堵。 听着王氏喜不自胜的唠叨,她只觉得烦闷,不由扯了王氏的手哀求,“娘,我不想嫁人!” 古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父母不同意她就不用嫁了。 王氏日夜盼着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如今人家安平侯府亲自让人上门提亲,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推拒? 听见蒋诗韵的话,她还以为这是小姑娘家害羞了呢。 忙把那张大饼脸一板,瞪圆了双眼,“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哪个女子不嫁人的?” 不容分说,就给蒋诗韵换上那套在老家做的大红细布夹袄,又给她插上昨儿夜里钱氏给她的金镶玉头面,拉着她的手就往前头去。 慧儿正从外头打了一盆清水进来,瞧见这架势,不由问道,“太太、姑娘这是上哪儿?” 蒋诗韵不想搭理她,王氏不明所以,就笑着说是有人提亲。 慧儿放下盆子,擦了把手就跟上去,“那奴婢服侍太太和姑娘过去吧?”顺手就扶着王氏的胳膊,王氏笑嘻嘻地就应了。 到了钱氏的院子里,蒋诗韵就站住了,跟走在前头的王氏道,“娘,女儿就不进去了。” 王氏虽然从乡下来的,却也知道女子在这时候要避开的。 点点头,她嘱咐蒋诗韵,“也不要走远了,毕竟都是亲戚,就算是看看你也没什么。” 见蒋诗韵垂头,她欢喜地进了钱氏的上房。 钱氏上房换了银红撒花的棉帘,惠香亲自在门口候着,见王氏走来,她满面笑容地给她打起了帘子,闹得王氏很是受宠若惊。 蒋诗韵抿了抿唇,暗想:这钱氏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见侯府来提亲,她就巴结成这样?昨儿晚上她还冷漠地跟不认识人一样! 慧儿站在蒋诗韵身侧,见她只管出神,不由急得搓了搓手,有些站立不安。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也不知道这乡下来的丫头到底哪点儿好,怎么就被安国侯府的老太君给看上眼了? 不就是给老太君吸了一次痰吗?至于吗? 当时她要是知道吸了痰就能被看上,她说什么也要吸的。 她有些懊恼地盯着自己的脚尖,那双青布鞋帮子已经起了毛,看得她心里暗恨不已。 想当初自己可是堂堂的千金小姐,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身上的穿戴更是应有尽有,哪里像现在还要看着这土包子母女说话行事? 越想她越觉得自己委屈! 眼看着蒋诗韵要和侯府定亲,她真是羡慕嫉妒恨,各种滋味都尝了个遍! 蒋诗韵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厢房里坐了。端着一杯温茶默默地辍着,她暗暗思量如何破坏和侯府的这桩亲事。 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正暗自高兴,就见钱氏正房的棉帘子挑起,钱氏陪着一个身量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王氏则跟在两人身后。 蒋诗韵打量了几眼,心知那妇人就该是兵部侍郎夫人了。 看她一脸的不悦,她心里一动,猜测着这亲事十有*怕是没有说定。 难道是王氏不同意? 按说侯府诚心来提,王氏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不乐意呢? 瞧那钱氏,也是面色阴沉,一张薄薄的唇紧抿着,似乎一肚子的话都憋在心里。 她探头朝外看去,不防就被那眼尖的侍郎夫人给看见了,冲她招手儿,“这位就是二夫人的女儿了吧?” 蒋诗韵只好出去,含笑给侍郎夫人行礼,倒是落落大方,没有一丝羞涩。 侍郎夫人见了心里很是惊诧,常听人说钱氏出身名门,今儿一见她那二女儿,也不过尔尔。反倒是这位乡下来的姑娘,长相比钱氏的两个女儿更出众,又丝毫不忸怩作态,颇有一番风韵。 若是促成了这门亲事,也是美事一桩啊! 她心里先就取中了蒋诗韵,忍不住拉着她的手笑道,“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姑娘莫怪!”说着,就褪下腕上的一只墨玉镯子塞进了蒋诗韵的掌心。 蒋诗韵吓一大跳,忙推辞,“夫人的东西我怎好收下?” 初次见面,又是来给她提亲的,怎好收下人家的东西? 侍郎夫人推让了几次,见她不收,只好遗憾地戴了回去。 回头又朝王氏笑了笑,“二夫人再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成了,人家绝不会亏着姑娘的。” 王氏神色有些窘迫,不安地点点头,小声道,“这事儿还得和我们家老爷商议!” “这是正理,很该如此!”侍郎夫人随和地说完,就径直去了。 钱氏和王氏一直送到了二门,看着她上了车,方才回去。 一路上,钱氏一句话都没有理王氏。 王氏自然不好意思再到她的上房去,拉了蒋诗韵就往回走,“还以为是侯府的人来提亲呢,弄了半天却不是的。” 乍一听闻这话,倒是让蒋诗韵吃一大惊,忙问王氏,“不是侯府,那是哪家?” 王氏看她一眼,有些忐忑地说道,“……听说是个锦衣卫的镇抚,正五品的官儿,没有父母兄弟……” “锦衣卫的镇抚?”蒋诗韵越发弄不懂了,她才来京城没几天,怎么就被锦衣卫的人给惦记上了? 这个锦衣卫的镇抚,她好似没听说过啊? 想到锦衣卫,她就忍不住想到了贺林。 莫非,是他跟着瞎搀和?。 四十九章 心酸 86_86273想来想去都不得头绪,蒋诗韵只能讪讪地问王氏,“娘,您答应了吗?” 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去嫁。 “嗨,娘哪敢答应?”王氏摇摇头,叹了口气,“安平侯府的老太君不是挺中意你吗?一个正五品的镇抚,怎么抵得过堂堂侯府的长房长孙?他们锦衣卫惯会打打杀杀的,哪里有侯府安稳?” 王氏一边说着,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屑。 蒋诗韵不觉好笑,她娘这可真是井底之蛙,瞧不起人啊? 宋徽虽然出身好,可是至今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过是个世家纨绔子弟罢了。何况又和那侯府的表小姐有那么点儿暧昧,她才不想去插一脚。 这个锦衣卫的镇抚,虽然不过正五品,但人家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比起宋徽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如果非得要让她嫁人,与其嫁给宋徽那个娘娘腔,还不如嫁给那个锦衣卫! 只是她一个做女儿的,也不好置喙自己的亲事,只能默默盘算着自己日后的路! 兵部侍郎府邸。 侍郎夫人刚一进门,就迎头碰上了一脸焦急的兵部侍郎。 他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上前一把就攥住了侍郎夫人的手,“怎么样?成了吗?” 侍郎夫人被钱氏气得脸色铁青,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就咕嘟灌下去,抹一把嘴角气哼哼道,“那个大伯母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狗眼看人低,还瞧不上人家耿镇抚!” 兵部侍郎瞪圆了一双眼,不敢置信,“怎么?一个小小的进士之女竟然看不上正五品的镇抚?” “那二夫人倒是犹犹豫豫的,没说什么,就是那个大伯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听说是给侄女儿提亲,那脸色刷地就变了。” 侍郎夫人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恨声说着。 兵部侍郎搓着手来回地走着,有些发急,“真看不出蒋少詹事的夫人这么不通礼数!等我找着蒋德章亲自说去!” “我看未必成!”侍郎夫人摇摇头,“那蒋二夫人虽然没有一口回绝,看样子也不大乐意,也许,人家有了中意的人家了。” 到底女人心细,侍郎夫人只不过和王氏说了几句话,就悟出了点儿门道来。 兵部侍郎一听这话就急了,站那儿直着嗓子叫唤,“要是贺指挥使问起,我该怎么回话?” 这事儿要真的是耿三那人来托他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贺林亲自来提,他要是失去了巴结他的这个机会,日后贺林有事儿还来找他吗? 何况,连这点儿小事都干不成,贺林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兵部侍郎连着跺了几下脚就出去了。 半路上,兵部侍郎正遇上前来问信儿的贺林。 两个人也没有多余的话,贺林一见他就径自问道,“如何?” 兵部侍郎咽了口唾沫,对上那张美得像是妖孽的脸,期期艾艾笑道,“听贱内说,那姑娘的大伯母看样子不乐意。” 贺林不由皱眉,“大伯母还能做得了侄女的主?那她母亲呢?” 兵部侍郎一听这话脸就皱巴成了一团,忙摇头,“她母亲似乎也不愿意!” 他也实在是闹不明白,这贺林年纪轻轻尚未婚配,不为自己打算,怎么偏偏这么在意下属的亲事? 一开始贺林到他府上去,他还以为要给他自己提亲呢,后来才听明白原来是为了自己的下属耿三上门的。 此时耿三正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贺林身后,听得兵部侍郎的话不由嗤笑,“大人,属下说不成吧?人家怕是没瞧上咱这号的,要是给大人你去提,人家保准愿意!” “闭嘴!”贺林一个眼风扫过去,耿三嘿嘿干笑了两声不敢吭声儿了。 兵部侍郎眼巴巴地盯着贺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也觉得这事儿要是换成了贺林,铁定行。 只是当着贺林的面儿他自然不敢造次。 想了想,还是觉得机会难得,不舍得放弃。 他小心翼翼地对贺林提议,“要不,再让贱内给问问别的姑娘?好人家的姑娘多的是,耿大人又这么年轻有为,何必非要找蒋家的姑娘?” 贺林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拳朝他行礼,“这倒不必了,多谢你家夫人费心!” 话落,转身上了马,一拉缰绳和耿三走了。 兵部侍郎站那儿半天也没动弹,心里懊悔地跟什么似的,暗暗把蒋德功和钱氏不知道给骂了多少遍。 贺林抿着唇冷着脸走了一会儿,耿三三番五次地偷偷看他的脸色,到底忍不住了,陪着小心问他,“老大,不就是没给我说成吗?我都不在乎了,您用得着哭丧着一张脸吗?蒋家不答应还有别人呢,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他实在是奇怪,前儿晚上好端端地救了蒋家二房那位姑娘后,他们家大人就跟吃错了药似的,连夜跟他说要给他说亲,提的还是蒋家这位姑娘! 他家大人一提起人家姑娘那副焦心的样子,就让他直乍舌。 从未见他对一个陌生的姑娘这么上心,他真的弄不懂,既然他这么关心那姑娘,何不自己去提亲,为何非要让他去? 这话憋在耿三肚子里一天一夜了,若是不说出来他觉得自己怕是寝食难安。 往贺林跟前凑了凑,他挤眉弄眼地笑道,“老大,您也老大不小了,那姑娘品貌和您也甚是般配,您,何不自己去提亲?” 说完,他就赶紧往一旁躲了躲,生怕这煞神一个不小心给他一鞭子。 谁知贺林半天都没有反应,他觑着他的脸色,捉摸不透。 良久,才听贺林叹息一声,“我这样头颅别在腰上、刀口舐血的人,怎配有家室?” 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凄凉,在初冬的冷风里,越发地萧瑟、肃杀。 他何尝不想拥有自己的妻儿? 只是前生的经历太过坎坷,少年被家族除名,名声败坏,虽有赫赫战功,却终究不过是别人的刽子手。 今生虽然避免了被嫡母陷害和庶妹有染,可依然杀人如麻,声名狼藉。何况他暗地里是燕王的人,还不知道燕王最终能否上位,他能否寿终正寝呢? 他又怎敢有家室的拖累? 耿三听得鼻头一酸,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五十章 内幕 86_86273兵部侍郎夫人上门提亲的事儿,不出一天的功夫就传到了安国侯府老太君和蒋氏的耳朵里。 蒋氏有些坐不出,听到信儿后就急匆匆地到了上房去见婆婆。 孙老太君见蒋氏面色不佳,也不拐弯抹角,径自问她,“你娘家怎么和锦衣卫的人认识了?不是说好了要和我们侯府做亲的吗?” 蒋氏也不知为何有这样的变故,忙陪笑道,“媳妇也是才刚听说。我二弟一家子刚从大名府过来,按说不认识锦衣卫的人才对,难道是钱氏的主意?” 钱氏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嫁进侯府,蒋氏从没有松口。 倒不是瞧不上自己的两个侄女儿,实在是她自己的盘算无法说出口。这两个侄女儿好歹是钱氏教养出来的,比不得蒋诗韵从乡下来的好拿捏,将来会坏了她的大事。 所以,她宁愿得罪了钱氏,也要促成蒋诗韵和侯府的这门亲事。 “夜长梦多!趁着徽哥儿的病还没有发作,赶紧给他定下来吧?”孙老太君闭了闭眼,侧头嘱咐蒋氏。 “是,媳妇知道该怎么办!”蒋氏颔首恭敬地答道。 “也就是你肯舍得这个侄女儿,京里其他的人家我们也不敢得罪,万一到时候发现了徽哥儿的病,人家会饶得过咱们?”孙老太君一脸的忧愁,不无担忧地对蒋氏道。 蒋氏自然明白,忙向婆婆保证,“我那弟媳和侄女儿都是乡下来的,到时候即使知道了徽哥儿的病,怕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要我们老爷能提携提携我二弟,这事儿就算是万无一失了。将来二弟还要纳妾的,生了儿子,自然不会在意这女儿的亲事的。” 孙老太君听了这话就点头笑了,“到底还是你顾着我们侯府的声誉。这样好了,你那侄女一进门,我就把中馈交给她,也不算委屈了她。你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提点着,这样才好!” 蒋氏闻听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婆媳两个商议了一会子方才散了。 孙老太君出了一会儿神,觉得身上有些疲乏,就歪在美人榻上,由着丫头给捶腿。 正迷糊着,听见耳畔有人喊“外祖母”,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外孙女江碧柔进来了。 她穿着一领葱绿小袄,一条银白的挑线裙子,袅袅婷婷地站在那儿,好似她没了的女儿。 孙老太君怔了一会子,方才意识回笼,坐起身来,拉着江碧柔的手笑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身子不好不用过来请安的吗?” 江碧柔侧身坐在孙老太君的身边,亲自接过丫头手中的美人锤给老太君捶着腿,一边娇柔地笑了,“这几日好多了,就出来走走。” 孙老太君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气色还好,也就放心了,笑道:“往年一到冬日,你就咳得不行。今年都这个时分了,倒是没有发作!许是太医的方子有了效验了。” “那就好,那就好!”孙老太君面上泛起慈爱的笑容,拍着江碧柔白皙的手背道,“过了年,你也就及笄了,到时候身子好了,外祖母就给你相看一门好亲!” “外祖母……”江碧柔身子跟扭股糖般扭着,一副小女儿家害羞的样子,“人家不想嫁人嘛,人家想陪外祖母一辈子!” “傻丫头,女人哪能不嫁人?”孙老太君摩挲着江碧柔乌黑的秀发,半晌缓缓而道,“留在我身边是不成的!” 江碧柔的背微微地僵硬了下,旋即就恢复如常,挺直了腰身,嘴角含笑,“外祖母,我听丫头说,蒋府二房的姑娘前儿从我们府上出去,大半夜才回去。二夫人为了这事还和大夫人闹了一场呢。” “哦?有这事儿?”孙老太君浑浊的眸子里一丝厉芒闪现,却并没有问下去。 江碧柔的心里有一点儿失望,难道这样的蒋诗韵,安国侯府也要娶来做长房少奶奶吗? 表哥到底有什么不好,要让安国侯府委屈如斯? 她可是心甘情愿想嫁给表哥的呀? 可是看外祖母这样子,分明就想把她嫁到外面去。她自己的身子不行,又无父无母,虽然有显赫的安国侯府庇佑着,可到底不能够称心如意。 这府里,除了外祖母,谁还能和她亲近? 到时候外祖母归了天,她岂不是举目无援,在婆家任人欺凌了? 一想到日后的艰难,江碧柔就抓心挠肺地着急。 外祖母这么疼她,为什么就不能为她考虑考虑? 有时候她也想过,到底是隔了辈分的,再疼也大不过疼自己的亲孙子的。外祖母还是看不上她这副身子骨儿,怕她日后不能为表哥开枝散叶吧? 低下头,江碧柔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心酸莫名。寄人篱下的滋味真的太难以言表了。 蒋氏回到自己院子里,就遣了人去蒋府提亲。 门外忽然有丫头来报,说是东府的彻大爷昨儿夜里被人堵在锦绣楼里打了一顿,如今正卧床不起呢。 锦绣楼乃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之一,来的客人都是些达官贵人,非富即贵,争风吃醋的事儿常有,却甚少出现被人打得起不来的丑事儿。 蒋氏听了吓了一大跳,心里暗骂着宋彻,身为族长却做出这等丑事儿,却又怕这事儿会影响到自家老爷的前程,忙又匆匆地来到了婆婆的上房。 正和告辞出去的江碧柔撞了个对面,江碧柔不像以前那样含笑行礼,只淡淡地喊了声“二舅母”,就冷冷地走过去了。 只是蒋氏可以感觉到江碧柔在她背后狠狠地剜了一眼。 她也没当回事儿,不过是个失怙的病秧子罢了,她作为舅母,心情好时,就搭理搭理,心情不好,爱答不理。反正她也碍不着什么事儿。。 五十一章 上香 86_86273门口丫头挑了帘子,蒋氏迈步进去,和孙老太君说了宋彻的荒唐事儿。 孙老太君气得一掌拍在软榻扶手上,浑身乱哆嗦,“彻哥儿怎么如此不懂事儿?太子病重,朝中风起云涌,娘娘身下又没有龙嗣,我们侯府这时候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他怎么还如此胡作非为?” 蒋氏也是满脸怒容,“二老爷如今还在外地,一个不慎,就要被御史弹劾。” “若是有你的徨哥儿在,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不用担心了。”老太君嘴里的徨哥儿就是蒋氏的长子——宋徨。 此人酷爱读书,有些才华,只是英年早夭,只留下一个三岁的独子。 大少奶奶卢氏就是他的正妻。 一提起宋徨,蒋氏眼圈儿都红了。 若是这个儿子在,她也不用在侯府劳心劳力地谋划了。 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她勉强笑着劝慰,“老太太也不必伤神,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娘们儿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如今要做的就是不让事态蔓延,闹得满京城都知道!” “你说得对!”孙老太君坐直了身子,拿手敲着软榻的扶手,“这样吧,就说彻哥儿冲撞了邪祟,这些日子神思不属。徨哥儿媳妇这些日子身上不也不好吗?柔丫头身子也一向薄弱,索性咱们娘们儿带着她们到大觉寺拜拜佛,沾些佛光,也避避晦气!” 孙老太君的这番话蒋氏自然是明白的,不管外人知不知道宋彻这事儿的底细,她们先用冲撞了邪祟为借口,别人再想从中做文章就不那么容易了。 她不由佩服地看了孙老太君一眼,暗想这般年纪的人了,遇事还能这么清醒,倒不是好糊弄的。 她忙点头答应了,又问,“那和我娘家侄女儿的亲事……?” “等这事儿了了再说吧。”孙老太君神态有些疲乏,摆摆手,蒋氏只得行礼退出去。 她有些捉摸不透老太君的意思,先时还催着她去提亲,怎么才不过半晌的功夫又变卦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叫来贴身大丫头翡翠,蒋氏吩咐她,“你去和老太太跟前的琉璃打听打听,表小姐在老太太那儿可说了什么?” 翡翠和琉璃打小儿一起进了侯府,都跟在老太太身边,后来老太太让蒋氏协助管家,就把翡翠给了蒋氏。 翡翠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见长房梅氏是继室,又是个扶不起的软性子,心里就拿定了蒋氏将来要掌管中馈的,于是就铁了心跟着蒋氏了。 让她去找琉璃打听再合适不过。 翡翠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贴在蒋氏耳根上嘀咕了几句,蒋氏面上就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来。 “原来是那小蹄子做的怪!我说老太太先还催着我提亲,怎么后来就模棱两可了?”蒋氏手敲着茶几的面儿,阴阳怪气地说道。 “小蹄子无父无母的也敢肖想我们侯府的长房长孙,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别人不知道吗?”说着话,蒋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厉芒,刺得翡翠浑身汗毛倒竖。 好久没看到二太太这副狰狞吓人的样子了,她知道二太太这是恨上江碧柔了。 蒋氏发了一通火,就开始操办去大觉寺上香的事宜了。 府里的事儿虽然还是老太君管总,实际干事的还是她。 打点好了这些琐碎事儿,她就让身边的王妈妈给娘家弟媳钱氏下帖子,让她明儿一早带着三个侄女儿去大觉寺。 老太太不提定亲的事儿,她偏要让蒋诗韵和宋徽发生点儿什么,到时候就由不得那老婆子了。 至于江碧柔,她自然不打算放过。想嫁给宋徽没门,她有的是好去处安排。 第二日,正是十一月初五。 应天府的初冬,还不是那么冷冽。 蒋诗韵一大早起来还是穿了那件大红细布夹袄,王氏乐呵呵地给她做了两个荷包蛋吃了,才送她出了二门。 自打来了京城,王氏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有什么事儿她都不能出面,似乎已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了。 她自己也不甚在意,就是希望女儿能嫁入侯府,将来她也面上有光。 只是蒋诗韵心里发苦,亲娘不受人重视,自己这个身为女儿的有什么意思? 看来,得尽快赚银子买所宅子,她们母女将来好搬出去。靠着她爹算是指望不上了。 钱氏依旧带着两个女儿坐了前头的大马车,蒋诗韵只能坐后头的青布篷子的小马车。 王氏让她带着慧儿,蒋诗韵却打死都不愿意了,执意要带着小坠子。 王氏又拿出慧儿知晓规矩说辞,蒋诗韵不想和亲娘争辩,索性两个丫头谁都不带,倒是和春兰姐妹一块儿上了车。 王氏气得不行,蒋诗韵却笑嘻嘻地解释,“娘身边还是留着人服侍吧,我皮打皮摔的惯了要什么人伺候?况且春兰姐妹来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出去逛逛,娘就发发善心让我带着吧?” 说得王氏也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春兰姐妹是跟着窦成一块儿来的,成日跟她一样,被圈在这高门深院里,至今还未在京城逛逛呢。 听窦成说,过几日就要回去了,王氏想了想,终是同意了。 蒋诗韵就和春兰姐妹上了车,钱氏母女的车已经走了。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来到了城外的大觉寺。 蒋诗韵晃得发晕,下得车来,差点儿腿软没站稳,还是春桃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 放眼看去,她们正立在半山腰上。 远远地,一片茂密的绿林里,露出一片砖红色的飞檐斗拱,这就是大觉寺的建筑了。 蒋诗韵正抬头往上看着,走在前头的钱氏忽然转过身来,冷冷地盯她一眼,道:“你父亲托我教你规矩,我少不得要说你几句。你也是要说亲的人,出个门还东张西望的,哪里有个姑娘的样子?” 一边说着,她还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睨了蒋诗韵和春桃姐妹几眼,那眼神极其轻蔑,看得蒋诗韵暗骂不已。 哼,打着她爹的幌子来磋磨她是么? 钱氏自诩出身名门,也没见着蒋诗静姐妹有多高贵啊? 面儿上却笑吟吟地接着她的话茬,“大伯母说的是,侄女儿受教了。” 话落,却依然四处看着精致,仿佛钱氏的话就跟耳旁风一样。 钱氏的脸不由铁青起来,正要摆出长辈的款儿训斥她几句,还没开口,不防前头来了一队马车,旁边跟着几个年轻的公子,俱是鲜衣怒马,朝寺门而来。 钱氏立马住了嘴,面上含笑,抬头望过去。 蒋诗语也拐了拐蒋诗静的胳膊,小声对她姐姐咬着耳朵,“姐,你快看,那不是西平侯府的车吗?” 西平侯府的侯夫人乃是当今皇上的姑母,身份尊贵无比。西平侯府的嫡次子赵哲陪着母亲一同前来,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穿一件宝蓝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英挺潇洒。 蒋诗韵一见这人,就知道这厮也是个妖孽! 此时,他正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护卫在西平侯夫人的马车旁。在他后头,一个骑着一匹乌黑大马的俊拔身影正朝蒋诗韵这边看过来。 感觉到身上投射过来的眸光,蒋诗韵不由好奇地抬头看去,正撞进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里。 那人一身白衣似雪,面色冷峻,唇角紧抿,高华尊贵的脸上看不上什么表情来,可偏偏让人觉得只要被他盯上一眼就透心地寒凉。 和他对视了一眼,蒋诗韵就别过头去,装作不认识他。 这个妖孽,似乎每一次她出门都能撞上他,也不知道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着他们俩。 贺林见蒋诗韵别开了眼,眸中划过一抹冷厉。 赵哲的身份改成西平侯府的嫡次子了。。 五十二章 辖制 86_86273待到了寺门,西平侯府的车驾停住,钱氏忙带着两个女儿迎上去。蒋诗韵却站那儿一动不动。 陌生的人,她还没有这份耐心去寒暄。 钱氏什么算盘,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两个女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遇到这样的世家贵族,可不会轻易放过的。 蒋诗静和蒋诗语更是一脸兴奋的光,直奔人家西平侯府嫡次子而去。 赵哲正下马要去扶他母亲,却不防耳边忽然齐齐两声“给赵公子请安”的莺声燕语,让他伸出去的手顿住了。 回过头来,只见两个身量差不多的姑娘正给他行礼。 虽然不认识,但是出身高贵的他还是有礼有节地还了礼。 车帘忽然被挑开,露出一张圆润白皙保养得当的女人脸来,那妇人望着面前两个水葱一般儿的女子,忽然笑问,“这两位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声音里透着慵懒高贵,身为长公主的范儿体现地淋漓尽致。 “回公主的话,这两个丫头是民妇的女儿!” 钱氏忙福了福身子,替自家两个女儿解释着。 “哦,你是……?”长公主并不认识钱氏是谁,礼貌地问道。 “回公主,民妇出身钱塘钱家。”钱氏深知该怎么拿捏分寸,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两句话来,别的一概不说。 长公主打量了她一阵子,和颜悦色地点头,“可是那个一门两皇后、当今太子妃的娘家?” 钱氏忙颔首,“正是!”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姻亲呢。” 长公主笑了笑,就着儿子赵哲的手下了车,细细地打量着钱氏,“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你们,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说罢,扶着儿子的手就朝寺门走去。 钱氏忙笑着答应,飞快地朝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母女三个就靠上去。 蒋诗韵冷笑着跟在后头,故意走得很慢。春兰和春桃则东瞅西看,拖拖拉拉地走着。 贺林早把马缰扔给小厮,负着双手悠闲自在地跟在众人身后,一边还不时地四处看风景。 蒋诗韵虽然走在他前头,也知道这人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投射在她身上。 她有些困惑,按说这人该不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型的,怎么他总是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 走没几步,就到了寺门。大觉寺的主持智了大师带着两个辈分高的僧人正等在寺门口。 见一行人缓步行来,他忙躬身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老衲给众位施主见礼了。” 大觉寺乃是皇家寺院,来的香客非富即贵,更何况当先一人是当今皇上的姑母,智了自然不敢怠慢。 西平侯夫人忙和智了见礼,寒暄道:“有劳大师了。”就要迈步进入。 蒋诗韵却在这时紧走几步拉住了钱氏的衣袖,钱氏回头见是她,不由怒目相向。 蒋诗韵却仿佛没看见般,一脸无辜地问她,“大伯母,姑母她们还没来,我们不等一等吗?” 钱氏听见这话恨不得掐死她! 这该死的小贱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要是在这儿等下去,岂不是错失了和西平侯府打交道的机会了? 等着蒋氏她们有什么用?蒋氏又看上她的女儿! 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钱氏出口的话却温如春风,“你姑母她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我们先进去找个厢房安顿下来,再出来接她们,这样不至于忙乱!” 西平侯夫人听见这话就转过头来问钱氏,“安国侯府的二太太也要来?” 钱氏忙答,“连老太君都要来,大姐自是要陪着的。” “既如此,你就等等吧,不必陪着我们进去了。”西平侯夫人竟然这么说。 钱氏立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滚烫起来,她作为蒋氏的娘家弟媳都不想等自己的大姑姐,西平侯夫人一个外人却让她等,真是让她下不来台。 只是这话却不好说,她只能点头笑答,“夫人那就先请进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 话落,她侧头睃了一眼蒋诗韵。即使蒋诗韵没看见她的眼睛,也能感受得到她眸子里的凶光。 蒋诗语眼看着赵哲扶着长公主进了寺门,心里火烧火燎急得要死。 要不是蒋诗韵这小贱人,她怎么会留在这儿,早就名正言顺地跟着母亲进去陪西平侯夫人了。 同样是侯府,姑母蒋氏不过是二房太太,在侯府里还不是说一不二的人。人家西平侯夫人却是当今圣上的姑母,掌管西平侯府的中馈。这要是入得她的眼,自己的亲事不就好说了? 如今被蒋诗韵一搅合,蒋诗韵自然不好厚着脸皮跟进去,不由把一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到蒋诗韵身上。 她回头阴阳怪气地看着蒋诗韵,嘴角轻扬,“姐姐这般心急,和安国侯府的亲事还没放定,就来不及想见到徽表哥了?” 蒋诗静心里的气不比妹妹蒋诗语少,只不过她比妹妹更有些手段,不大出头罢了。 听见蒋诗语这般说,她心中暗暗称意,妹妹可算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她不由跟着抿嘴儿笑,拿胳膊肘子拐了拐蒋诗语,故意嘀嘀咕咕地,“妹妹,家丑不可外扬!”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蒋诗语见姐姐压着她,更来了气,不管不顾地嚷嚷着,“姐姐怕什么?她要是行得正坐得端,还怕别人说吗?” 前边正往寺里走着的西平侯夫人和其子赵哲都听见了,俱都听了脚步回头看来。 蒋诗语巴不得所有的人都听见这话,都知道蒋诗韵巴不得嫁进安国侯府,巴不得见着宋徽。 她得意地朝蒋诗韵看去,脸上是轻蔑的挑衅。 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蒋诗韵面上并没有她想象的窘迫羞涩,反而一脸平静地和她对视。 她怔了怔,就听蒋诗韵轻轻笑道,“妹妹这话也是一个闺阁千金该说的?你怎么知道徽表哥会来?莫非他提亲告知了你?我倒是不知,我只知道我们受姑母之邀来寺里上香,自是要等着她的。妹妹这样说,我倒是不懂了。” 四两拨千斤地就把蒋诗语给驳得哑口无言!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却只挤出了一个“你”字,看在蒋诗韵眼里,只觉得分外好笑! 这点儿道行还要对她使坏,还是在家里修炼修炼再出来吧,也省得丢人现眼! 蒋诗语怎么也想不到蒋诗韵会这么拿话辖制她,她心里想着,安国侯府的女眷出来上香,宋徽自然是要跟着来的。 哪里会想到蒋诗韵竟然这么反问她,呛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说知道,那她一个闺阁女子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若是不知道,为何又对蒋诗韵说那样的话? 望着她那一张青红不定的脸,蒋诗韵暗暗笑了: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真是活该!。 五十三章 画瓢 86_86273贺林站在不远处,早就把蒋诗静和蒋诗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正担心着,却不料蒋诗韵三言两语就把蒋诗语噎得一句话都回不出来。而蒋诗静眼见着自己亲妹妹受挫,也不敢张口应答。 他的嘴角不由轻轻翘了翘,看来这丫头不像是前世里见过的那么柔弱啊? 前世里见她时,自己正当人生最低落的时候。那时的他,不过匆忙之中看过她一眼,并未如现在这般神采飞扬。 后来,更是传来她上吊自杀的消息。 她到底在安国侯府遇到了什么难过的坎儿,才让她那般狠心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望着眼前这个鲜活的女子,贺林的心狠狠地揪疼了。 他既然重活一世,就决不让悲剧重演。这么好的女子,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的。 正想着,忽听寺门里一声男人的惊叫传来,“娘……!” 众人抬眸看时,却见人群簇拥里的西平侯夫人软软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蒋诗韵眸子轻眨几下,暗暗思量着到底甚么状况时,就见身边一道艳丽的人影已经冲了出去。 等她回过神来细看,却见那正是蒋诗语。 今儿来大觉寺上香,她还打扮地异常艳丽。上身穿了一件二色金玫瑰褙子,翠绿百褶碎花裙,头上插金戴银明晃晃地耀人眼。 人家西平侯夫人晕倒了也不知道她冲出去做什么? 钱氏和蒋诗静一见蒋诗语冲了过去,也忙忙地跟了上去,挤到了西平侯府的人群里。 这一幕看得蒋诗韵暗自咂舌,钱氏不是自诩出身名门么?怎地这般急切? 就算是女儿年纪到了急着说亲也不该这么心急啊? 她站在那儿并没有动,静观其变。 春兰和春桃姐妹也被钱氏母女的行径惊得呆住了,这还是京中高门大户人家女眷的做派吗? 两个人摇摇头,虽有一肚子的话,可当着蒋诗韵的面儿到底没好意思说。不管怎样,钱氏可是蒋诗韵的大伯母。 背后私议人家长辈可是很不礼貌的。 春桃是个性子跳脱的,见寺庙不远处有一株花树开得正旺,不由就拉着春兰的手笑道:“姐姐,快看,到底是京师暖和,这个天儿还有花开?老家那儿怕是飞起鹅毛大雪了呢?” 春兰稳重些,抬眼看了看那一株花树,咬着唇儿笑,“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心给秀姑丢人!” 她们姐妹可是跟着蒋诗韵来的,一个不好,被人笑话小事儿,若是丢了蒋诗韵的人可就不好了。 蒋诗韵听了就笑,“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过是大了一岁而已,就这么胆小怕事儿?春兰不过是想看看花儿有什么好丢人的?说得我好似什么千金小姐是的?” 春桃一听,本来有些委屈的脸一下子就绽开了笑脸,扯着春兰的胳膊就过去了。 蒋诗韵失笑地看着两姐妹,只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复杂些好。 贺林瞅着这个机会悄悄靠近了蒋诗韵,眼睛依然四处张望着,却不动声色地小声问她,“喂,你瞧不上耿三么?” 蒋诗韵察觉有人靠近,回头一看,见是贺林那妖孽,皱了皱眉头,就往一边挪了挪。 冷不防听到他没头没尾的话,她情不自禁地斜睨了他一眼,“啊”了一声。 这副浑不在意冷淡的样子激怒了贺林。 他嗖地靠上前来,咬牙切齿地怒道,“我会吃了你么?你躲我这么远做什么?” 蒋诗韵头也不回,冷冰冰地答,“男女授受不亲!” 贺林被她这话给气笑了,“那日在城外,你喊我‘表哥’的时候,怎么忘了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啊?” “此一时彼一时!”蒋诗韵依然不看他,嘴皮子动了动,“那是夜里,又都是陌生人。” 贺林两道入鬓的剑眉蹙了蹙,想想也是这个理儿。时下的女子都是规矩大如天,有几人能跟他一样视这些东西如狗屁? 语气缓和了些,他还是不死心地问蒋诗韵,“你为何看不上耿三?” 蒋诗韵先前并未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乍一听耿三这名字,不由吃了一惊,“耿三是谁?我看上他做什么?” 心里却想这人真是个神经病,她一个闺阁女子能胡乱看上男人么? 贺林一噎,旋即明白过来,原来那日让兵部侍郎夫人去蒋家提亲,她并不知道提的是谁啊? 是不是她知道了是耿三,就愿意了? 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他难得有耐心地解释,“就是前儿让人去提亲的那人!他是锦衣卫镇抚,正五品的官身,身家门第,和你们家也算门当户对了……” 原来那日的亲事果然是他暗中操作的! 蒋诗韵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她和他不过是两面之缘,他怎么就操心起她的亲事来? 他是她的什么人? 光天化日的,他还振振有词地和她讨论起亲事来了,这还把她当女子看待吗? 心里的火气蹭蹭地往上窜,她没好气地低吼,“你闲得蛋疼吗?既然那么闲,怎么不操心你自己的亲事?我的事要你管!你是我的谁啊?” 气上心头,竟然忘了他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 一顿话呛得贺林面红耳赤,站那儿有些手足无措。 平日里高冷惯了,寻常官员见了他都要作揖行礼的,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而且,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 说的还是这么粗鲁的话! 蒋诗韵说完拔脚就走,气哼哼地一路脚底生风。 贺林竟然没勇气再追上去。 是啊,她说得对,他是她的谁啊? 他干嘛要管这些闲事儿? 他悻悻地望着那个努气冲冲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忍不住就想笑。 这么泼辣的女子,怎么会吃亏?莫非他重活一世,连带着她的命运也变了? 看着她挤进了西平侯府下人群里,他也拔腿上前。 和赵哲是过命的交情,长公主平日里待他也不错,她晕倒了他总得去看看。 人群里,长公主伏在赵哲的怀里,气息微弱,脸色蜡黄,全然不似方才刚下马车时的样子。 蒋诗语捏着一方帕子就站在近处,眼神在长公主面上扫了好几眼,终是下定了决心,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赵公子,夫人是痰厥,事不宜迟,得赶紧吸痰才行!” 上次她在安国侯府见蒋诗韵给老太君吸痰之后,老太君对她是刮目相看,连带着亲事也快成了。 都是一样的昏过去,若是她今儿给长公主吸了痰,长公主醒来不得感激自己啊? 赵哲见她救了自己母亲,说不定也会对她另眼垂青,到时候,她只要娘和大舅母说说,从中一撮合,这门亲事还不是稳稳当当的? 越想越觉得不能再耽搁,更不能顾及女儿家的矜持了,做事要当机立断,不然错失了良机,可是悔之莫及啊! 也不管赵哲同不同意,她跨前两步,把帕子往长公主嘴上一搭,就凑了上去…… “喂,你做什么?”赵哲惊讶地双眸大睁,不可置信地望着蒋诗语。 “公子,再不吸痰,夫人可就醒不过来了。”蒋诗语一本正经地眨着眼,一副内行的样子,唬得赵哲也是一愣一愣的。 太医已经着人去请了,只是赶过来还得半个多时辰。若是真的像这女子说的,耽搁了可就追悔莫及了呀? 迟疑间,就见蒋诗语低下身子,撮着腮帮子对着长公主的嘴猛吸。 蒋诗韵恰好这时赶了过来,一见这情形,也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天,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不通医术能随随便便治病救人吗? 一样的症状不见得是一样的病,何况长公主的病和当时安国侯府老太君的病差远了呢?。 五十四章 争抢 86_86273蒋诗语爬跪在长公主身旁,撅着屁股鼓着腮帮子一顿猛吸,可是丝毫不见长公主有什么动静。 赵哲不由急了,见蒋诗语额头上冒出涔涔细汗,他只能劝她,“姑娘的好意赵某心领了,还是等太医来吧。” 蒋诗语哪里肯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听见赵哲温声细语,一脸柔和地看着自己,不由春心怒放,来不及摇头,“公子不必言谢,等小女把长公主喉咙里的痰吸出来再说!” 不等赵哲再说什么,她又低下头去。 赵哲脸上的温存被不耐给代替,不悦地瞪着眼前这个不识数的女人。 钱氏和蒋诗静背着赵哲而站,就没有看到赵哲脸上的不快,还悄声笑着跟蒋诗静说,“看你妹妹反应多快,你也学着点儿,不要整天跟个木头人一样,哪个男子会喜欢你?” 蒋诗静脸红了红,盯着妹妹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怨恨的光芒。 蒋诗韵站在圈子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长公主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低血糖晕厥,蒋诗语却在那儿装模作样地给她吸痰,活像个跳梁小丑! 丢了人不说,万一要是耽搁了长公主的病情,到时候西平侯府怪罪下来,蒋家可不就倒霉了? 叹了口气,她挤到了智了大师身旁,低声道,“大师能否给小女一碗糖水?” 智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过来,这个当口儿这女子怎么还有心思要喝糖水? 只是身为得道高僧,他修为极好,脸上一丝儿不悦也没有,只是回头吩咐身边的小沙弥,“去端碗糖水给这位女施主!” 钱氏和蒋诗静母女一听这话立马把眼光投射过来,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厌恶。 这个死蹄子,不是作死吗?偏要在这时候丢他们蒋家人的脸? 沉下脸来,钱氏对着离她不远的蒋诗韵教训起来,“在府里没有糖水吗?出来却要吃要喝,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儿?” 嫌恶的眼神像是要穿透蒋诗韵一般,在她身上不客气地扫射了几圈。 蒋诗韵也不恼怒,笑嘻嘻地应道,“我这不是乡下人嘴馋吗?这会子觉着嘴里发苦,就像弄碗糖水喝喝。” 气得钱氏和蒋诗静直翻白眼,好好的气氛都被这小贱人给破坏了,若是让赵哲听见了,人家还不得认为蒋家的姑娘上不得台面啊? 到时候,就算是救了长公主,人家也不会把蒋诗语放在眼里。 钱氏气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恨不得跳上去狂扇蒋诗韵几耳光。 好歹压下心中那股怒火,钱氏就指使蒋诗静,“你去把她拉开,别让她坏了你妹妹的好事儿。” 眼看着自家妹子在赵哲面前露了脸,蒋诗静正愁自己没机会挤上去也让赵哲注意自己呢。 一听这话喜得脸一贯装出来的端庄样儿都快没了,来不及点头就朝蒋诗韵奔过去,扯了她的袖子就往赵哲跟前靠去。 还不忘损蒋诗韵两句,“妹妹,好歹给我们蒋家留点儿面子吧,省得让人看了笑话!” 蒋诗韵正等着糖水呢,被她一拉扯,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有摔倒,再一听这颠倒黑白的话,不由气笑了。 “我说姐姐啊,这谁给蒋家丢脸啊?我这是帮你妹妹好不?再让她这么胡折腾,把人家长公主给折腾出个好歹来,咱们蒋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蒋诗静哪里肯信? 一个乡下穷丫头懂个屁! 死命地拽着蒋诗韵不让她动弹,声音却是和软下来,“妹妹也不小了,怎的行事还这么乖张?小心人家赵公子笑话咱们家!” 蒋诗韵正气着呢,听了这话不由诧异地抬眸看了蒋诗静一眼,只见她那张酷似钱氏的容长脸上,红霞一片,就像是染了胭脂一样。 心顿时豁然开朗,哈哈,原来这小浪蹄子春心萌动了呀? 不动声色斜睨了不远处正关切地望着蒋诗语的钱氏一眼,蒋诗韵毫不客气地甩开了蒋诗静的袖子,装作委屈地指着蒋诗语,“姐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就在这儿胡闹起来?长公主可是病着呢,姐姐要拉我也该把我往人群外头拉去,怎么偏偏往长公主跟前靠?” 说得蒋诗静心虚地不敢看她,却强撑着要去拉她,“妹妹胡说些什么呢?我怎么敢冲撞了长公主?” 蒋诗韵却不打算饶过她,这样蛇蝎心肠的母女三个,什么坏心眼子都有,就该让别人看清她们的真面目才是! 微微地眯了眯眼,蒋诗韵笑得很是天真,“那姐姐既然不敢冲撞长公主,为何还要往这边儿来?莫非……” 她眼一斜,瞥了正焦急半搂抱着长公主的赵哲一眼,冲蒋诗静笑得好不狡诈,“莫非姐姐看上人家赵公子了?故意想借机往人家跟前靠?” 赵哲因为母亲昏过去,心里正焦虑着急着,虽然有些看不惯蒋诗语的做法,好歹人家也是为着他母亲,他自然不会去往这方面想。 如今被蒋诗韵这么故意一提醒,他猛地醒过神来,再看蒋诗语时,怎么看怎么别扭! 也没听说这蒋家的姑娘会医术啊?凭什么就敢这么大胆给他娘吸痰? 心里的不快被挑了起来,赵哲不由得冷了声,“蒋姑娘,我娘的病还是等着太医来看吧?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蒋诗语正吭哧吭哧地憋着气呢,一听这话猛一抬头,脸涨得通红不可置信地望着赵哲,“可是赵公子,长公主的病耽搁不得呀?” 趴下去又要给人家吸痰! 蒋诗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开口打断了她,“我说妹妹,再这么吸下去,长公主就没救了。” 笑话,长公主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补充营养,本来就气弱,再被她这么手绢子堵住嘴,岂不是没气了? 赵哲一听也急了,也不管蒋诗语是个闺阁女子,一把就拂开了她,没好气地哼了声,“姑娘请自重!” 蒋诗语的脸腾地一下子红透了,站在那儿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五十五章 邀功 86_86273正巧这时,小沙弥端着一碗汤水来到蒋诗韵身边,稽首行礼,“女施主,你要的糖水……” 话还没说完,正羞愧难当的蒋诗语抬胳膊就要去撞那糖水碗,却被贺林从后头一个箭步给端了过去。 蒋诗韵气得剜她一眼,端着糖水就朝长公主走去,不忘了警告她一声,“这可是长公主的救命之药,你要是打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不像话,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这么嚣张跋扈也得有资本啊! 蒋诗语恨恨地跺脚,嘴硬道,“小贱人,一碗糖水也能救人?唬谁呢?长公主尊贵之身,岂能容你糟蹋?” 话未落,就见蒋诗韵端着糖水蹲在了长公主身边,看着赵哲轻声细语地解释,“公子,长公主是血糖低才昏迷了的,赶紧把糖水喝下去就没事儿了。” 赵哲听不懂什么是血糖低,正要阻拦,蒋诗韵又飞快地问他,“长公主是不是昨儿夜里没吃什么东西,一大早又没胃口急着就上山了?” 赵哲不由一愣,咦,这丫头怎么知道? 他娘昨儿晚上嫌饭菜油腻,确实没吃几口。 今儿早上起的有些晚了,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出来了。急匆匆间,丫头也没有备下垫饥的点心! 他这一愣神儿,蒋诗韵已经把糖水给他娘喂下去了。 他正要出声,却听头顶传来一个清越磁性的声音,“赵兄,这丫头的医术我见识过的……” 他抬头看时,见贺林正冲他点头。 蒋诗语在一边儿脸色青红不定地变了好几变,听着贺林对蒋诗韵医术的肯定,心里不由又酸又妒。 冷不丁地就出言刺他,“我这堂姐从乡下来的,大字识不了一箩筐,会什么医术?没听说我们蒋家祖上有会医术的?” 话落,得意地望着地上的蒋诗韵。 她就不信一个人昏过去用一碗糖水就能救过来? 那这样,要大夫做什么? 蒋诗韵蹲在那儿观察着,压根儿不理她。 蒋诗语兴趣缺缺地一侧头,正对上一双深幽若寒谭的眸子。 贺林冷冷地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颤,好似被一头草原上的孤狼给盯着一样。 她吓得低下头去,却听一个不高不低地声音恰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你不会的东西,别人未必不会!” 当着这么多人,丝毫不给她留一丝儿面子。 蒋诗语委屈地咬着下唇,差点儿哭出来。 这要是在家里,她铁定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可这人是贺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怎么着贺林。 毕竟,人家可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 她也只会个窝里横罢了,跟这号人斗,她还是知道自己的分量的! 贺林她没胆子对付,可蒋诗韵她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正想着怎么奚落蒋诗韵几句,就听一声细微的嘤咛声传来,低头看时,却见长公主已经张开了眼睛。 蒋诗语的嘴一下子张大再也合不拢了! 天,一碗糖水就能把长公主救过来? 那她方才弓着身子撅着臀如此不顾羞耻地趴在赵哲身边给长公主吸痰,又算个什么? 她目光如毒蛇一般恶毒地盯着蒋诗韵,原来这个死丫头早就知道了糖水可以救人的,却偏偏站在外边看热闹不告诉她! 她还把蒋家放在眼里吗? 看着她出丑,她的名声能好到哪儿去? 悻悻的蒋诗语慢慢地靠近钱氏和蒋诗静,母女三个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长公主,巴不得她真的一个痰厥昏死过去才好! 揽着长公主的赵哲立马就发觉娘亲醒了,喜得忙俯下头叫道,“娘,您醒了?觉得如何?” 长公主气息有些微弱,闭了一会儿眼,方才慢慢睁开。 映入眼帘的除了自己儿子一张惊喜交加的俊脸,就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姑娘脸。 她稍一迟疑,不由问道,“这位姑娘是……” 赵哲也不认识,抬头就去看贺林。 贺林刚要说什么,却不防身后的钱氏飞快地挤上前,蹲在长公主身边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谢天谢地,菩萨保佑,长公主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生生地把话给岔过去了。 蒋诗韵被她挤得没地方了,就起身自在地拍了拍手,往后退了退。 蒋诗静见状,喜得忙推了蒋诗语一把,暗想:还是她娘生姜老的辣啊,这个时候知道该怎么去邀功! 蒋诗语顺着她的力道来到了长公主的身边,一脸激动地哭着,“……长公主,您方才可吓死我了,幸好我见过这样晕厥不醒的,立马给您吸了痰……” 生怕蒋诗韵抢了功劳,蒋诗语急急地对长公主说着。 “哲儿,是,是蒋家的二姑娘救我了?”长公主不敢确定了,方才蹲在她面前的那位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儿? 赵哲却不好回答。 蒋诗语确实给他娘吸了半天的痰,再加上方才那位姑娘跟他娘喝的一碗糖水,还真的不知道是哪个起了效用呢? 迟疑间,钱氏已是急吼吼地吩咐下人了,“还不快把长公主抬到厢房里歇着,想让长公主冒了风寒吗?” 那语气活似和长公主很熟稔一般! 蒋诗韵不由好笑,站在贺林身后低了头拿袖子掩面而笑。 贺林也看不下去这对母女恶心的嘴脸了,一言不发地别过头去,就见那小丫头两个肩膀耸动地厉害。 难道她,她被气哭了? 贺林第一时间想到,摊上这样的伯母和堂姐妹,是个人都受不了吧? 这么柔弱的女子,生生地被这些亲人们给害了。 一想起前世的她,贺林的心就跟针扎样疼。 刚想安慰几句,却见蒋诗韵拿开了袖子,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钱氏母女! 原来她没哭? 贺林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丝莫名的情绪,自己这是怎么了?见不得她难过?。 五十六章 感激 86_86273长公主被扶到了厢房里歇息,钱氏也带着两个女儿巴巴地贴上去,早就忘了要等着安平侯府的人了。 蒋诗韵望着那母女三个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不愿去凑那个热闹,就和春兰姐妹找了个僻静处等着。 贺林跟着赵哲进了厢房,恰好太医也就来了。 给长公主把过脉后,捋着胡子笑道,“长公主大安了。想必方才是那碗糖水的缘故了……” 赵哲早就跟他详细地说了长公主的病情,又把蒋诗韵和蒋诗语的做法分别说了。 如今太医单说是糖水的缘故,也就是否定了蒋诗语的做法。 蒋诗语站在一边,两颊红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低了头不被人看到才好! 弄了半天,原来是她在出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顾矜持地爬跪在长公主身边,一个姑娘家,该有多么丢人! 钱氏可不想自己女儿被长公主看轻了去,忙上前笑言,“……语儿也是一番好意,生怕长公主有个闪失……” 她这么一说,赵哲自然不好再和他娘说蒋诗韵的事儿了,好歹都是蒋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来,他何必让钱氏难堪? 再说,人家女儿也确实为她母亲着想! 长公主刚醒过来,自然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靠在丁香色的迎枕上,她和蔼地笑笑,“不管怎样,蒋二姑娘都是一片好心,我岂有不感激的道理?” 说话间,就从腕子上褪下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来,“今儿急匆匆出门,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个给二姑娘,权当个玩意罢了。” 蒋诗语大喜,还以为自己要被揭穿,没想到长公主不仅不怪罪,反而还赏了她一个镯子。 飞快地和钱氏对视一眼,见她娘微微点头,她就满脸欢喜地上前接过了那个镯子,“谢长公主赏!” 长公主点点头,半合上眸子,有些疲惫之态。 钱氏是个八面玲珑的,带着两个女儿赶紧告辞出去。 厢房里,只剩了长公主的两个贴身嬷嬷和赵哲、贺林几人。 贺林瞥一眼远去的钱氏母女三个,压抑着声音问赵哲,“怎么不去谢谢蒋家二房的那个姑娘?” 赵哲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都是一家子,她又不跟着她伯母进来,我怎好单独去谢她?” 正阖眸静养的长公主倏地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贺林问,“你说的就是喂我糖水喝的那位姑娘?” 贺林点头,“伯母,正是那位姑娘!” 长公主就侧头看向自己的幼子,“这几日,我也是惦记你大嫂,才出了这样的事儿。既然人家姑娘救了我,就该谢谢人家才是!虽说是一家子,伯母和侄女毕竟隔着辈儿呢。” 见赵哲受教地点头,她就吩咐身边的一个婆子,“让人回府里备上四色礼品送过来!” 瞧着婆子去了,长公主才又看向贺林,“你这孩子似乎对那姑娘很上心啊?” 一句话问得贺林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高挺的鼻子,摇头笑笑,“伯母玩笑了,侄儿不过是见那姑娘的医术高明,好奇罢了,哪曾上心?” 长公主见他这样倒是没有追问下去,倒是对蒋诗韵的医术感兴趣起来,“……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家,竟通歧黄之术?怪不得能治好我的病呢。” 赵哲也甚是好奇,脑中想起方才那姑娘端着一碗汤水,淡定自若的样子,唇角不由翘了翘。 贺林竟是不想再多谈蒋诗韵,只淡淡地朝长公主行礼道,“伯母安好,侄儿就不打扰了,伯母好好养着身子!” 一个人退了出去。 寺门外,蒋诗韵正站在一株花树下捡着飘落的花瓣,春兰姐妹则在不远处玩耍。 南国的冬日,不甚寒凉,寺门外的几株花树,开得花团锦簇。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抖开了,摊在一边的石头上,就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了起来。 清新馥郁的花香,让她有些烦躁的心也安静下来,浑然不觉身边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低头看了忙碌的小女人足足有一刻钟,方才开口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好听,又透着一股慵懒。 蒋诗韵正捡到兴头上,头都不抬地张口就答,“捡花瓣!” 那人眉头蹙了蹙,他当然知道她在捡花瓣。 不过这小女人这么回答也没错,他问的可不就是她在做什么? 他无奈地翘了翘唇,蹲下身去,伸手也帮着她捡起来。 “捡花瓣做什么?”那人随意地问道。 “做面膜啊。”蒋诗韵小手麻利地把花瓣放在帕子上,顺口答道。 “做面膜?”那人明显不懂,低低嘀咕了一声。 蒋诗韵正要解释解释,忽然就瞥见了一双修长的大手,正笨拙地捏起地上一片花瓣,她不由愣了愣。 那人手腕上是一片金线镶边的箭袖,顺着那雪白的袖子往上看去,就是一身如雪的白衣。 她的心忽地猛跳了一下,这个颜色太熟悉了。 下一刻,就听她“娘哎”惊叫一声,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由于起得过猛,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恍惚中,还看到那人正含笑捧了一捧花瓣递给她。 她伸手扶额,甩了甩头,甩去眼前的金星乱冒。 不对,她是做梦吧? 那妖孽竟然对着她笑?。 五十七章 闲事 86_86273蒋诗韵被那妖孽的笑给晃花了眼,一时间怔忡不已。 贺林双手捧满了花瓣递给她她都不知道去接,只是傻傻地盯着那个一脸认真的男子! 她忽然觉得,那双舞刀弄棒的手捧着满满一捧的花瓣,似乎很浪漫。 这场景,就像是一个男子在向心爱的女子求婚一样! 她眼前出现了幻觉,感觉下一刻这妖孽就会跪下来向自己表白了。 脸颊上飞出两朵红云,她一脸花痴地盯着那个妖孽流口水! “喂,你这丫头怎么了?不会是脑子糊涂了吧?”捧着花瓣的贺林久久不见蒋诗韵说话,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还以为自己的举动把她给吓傻了呢。 蒋诗韵被他这煞风景的一吼给惊醒过来,忙甩头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对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发起了癔症来? 他长得好看是好看,可不是自己碗里的菜啊? 见他依然伸着双手捧着花瓣,她忙把自己手绢子里的花瓣收起来,用绢子接过那捧花瓣,低头道谢,“谢谢你……” 雪白的帕子衬着粉色的花瓣,颜色煞是好看。 她低眉敛目看过去,长长的羽睫轻轻垂下,像是一弯温柔的月亮船,在湖心里荡漾…… 贺林不由得看住,对面的姑娘粉面含笑,宁静美好,沉浸在花的海洋里,就像是一副仕女图。 心,狠狠地撞了一下,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瞬间就要决堤。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动心,因为他不配! 刀口舐血的日子,不知哪一日身死,他怎能有家室之累? 勉强压下心中那股汹涌的浪潮,贺林努力冷下脸来,毫无表情地问着那个正一心琢磨花瓣的姑娘。 “耿三那门亲事真的不错,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被打断的蒋诗韵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深幽看不清情绪的眸子。 对于这个人执着于这桩亲事的做法,蒋诗韵很难以理解,有些气恼地问他,“耿三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般维护?” 一提这个,贺林满腹的说辞派上了用场。 “耿三为人精明老实,跟在我手底下我不会亏待了他。如今他是正五品的镇抚,这般年纪,可谓少年有为。日后自然会再升的……” 他以为蒋诗韵瞧不上他的官位! “停!”一脸不耐烦的蒋诗韵打断了他的话,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她实在是弄不懂,他怎么这么乐意为下属拉皮条? 他一个没有正室的大男人,和她一个未曾说亲的小姑娘,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议论起亲事来,想想就觉得诡异! “你是我哥还是我爹?我的亲事要你管?”被他叨叨地一个头两个大的蒋诗韵没好气地呛了她一句,她实在是不明白了,怎么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是个婆婆妈妈好管闲事的主儿? 贺林尴尬地住了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凶巴巴的小姑娘,好半天才缓过气儿来。 前世里,她不是柔弱可欺的吗?当时他落魄,她施舍他饭菜的时候,她过得也并不好。 在瑟瑟的寒风里,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至今想来还是让他揪心! 不过今生的她,似乎一点儿都不一样了呀? 不仅敢和他这么大呼小叫的,还会医术。 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了。 难道,他的重生,让她的命运也跟着不一样了? 这是否意味着,今生她能平安顺遂了? 他愣了一会儿神,终是结结巴巴地看着蒋诗韵那双乌溜溜的灵动大眼睛,问道,“你……你,可是觉着耿三,身家配不上你?你,放心,若是你瞧不上他,我再给你物色一桩更好的!” 蒋诗韵顿时被贺林的话给气笑了,难道她说了那么多,这厮竟然当成了耳旁风? 她的亲事什么时候要他操心了? 望着他那一张格外认真的脸,她忽然觉得这么个冷酷如风的人竟然也有萌宠的一面。 她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龇牙冲他一笑,故意急急问道:“……你还能物色什么更好的人家?” 贺林听她如此发问,就放下心来,同时心里也有一丝不以为然:这女人果然还是喜好攀附高门的,看在前生她救了他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给她筹谋一桩好亲事,也免得她惨死! 心里略微有些不屑,贺林的脸色也就冷厉起来,淡淡道,“你看西平侯府的二公子如何?喏,就是你用糖水救过来的长公主的幼子!” 他的话刚落,蒋诗韵忽然呛咳起来。 “咳……咳……”蒋诗韵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淹死! 这家伙可真敢想啊?连长公主的幼子都敢给她弄来? 他以为他是谁啊? 皇帝么? 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蒋诗韵满脸的不相信,“得了吧?长公主的儿子也是你能指使得动的?” 看她一脸的不信,贺林急了,瞧不起他的本事也就罢了,若是不听他的话嫁去了安国侯府,岂不是白白送死? 他忙对她辩解,“……赵哲和我可是铁哥们儿,长公主更是待我如同父母。我的话他们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再好的关系,也得看什么事儿呀?”蒋诗韵看他急得额头青筋直冒,不觉好笑,这家伙怎么就和她的亲事扛上了? “你和人家关系再铁,你既不是兄也不是父,还能做得了人家亲事的主儿?” “不信你等着!”贺林受不了她一副看白痴的眼神,迈步就往寺门走去,“两日后长公主就会让人去蒋家提亲!” 见他大步流星走远的同时,还不忘了向她保证,蒋诗韵好笑地扬了扬手,“我等着呢。” 心里却为他的自大不齿! 远远地,一队车马走近。 她凝神细看,却是安国侯府的马车到了。 待到车到了跟前,她不紧不慢地迎上前。 前头一辆华丽的双驷大马车旁,一个一身大红箭袖的俊逸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冷冷地盯着她。 那眼光就像是一条毒蛇,阴暗幽深。 蒋诗韵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对上那双淬了毒般的眸子,不由地暗自乐了。 宋徽这小子算是把她恨上了! 还以为她这是多么想嫁给他是不是? 哼哼,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可不想夹在他和江碧柔的中间受那些闲气。 直直地和他瞪视着,她坚决不退缩,直到宋徽受不了地低下头下了马,她才收回了目光!。 五十八章 孕吐 86_86273前面那辆双驷大马车帘子被一个丫头挑开,孙老太君顶着一头白发、披着一件灰鼠皮的大氅,扶着大丫头琉璃的手缓缓地走下来。 蒋诗韵礼节性地朝她行了个礼,道,“韵儿给老祖宗请安了。” 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孙老太君生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错觉。 她那双浑浊的眸子在蒋诗韵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方才笑问她,“倒是劳累你在这儿等着。” 言辞里,对她甚是满意。 蒋氏也从后头的车上下来,这时稳重地走上前,顺手扶着孙老太君,看向蒋诗韵,“怎么只你一个人?你大伯母呢?” 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出门都是有长辈陪同的,她可是特意关照过钱氏的。 “大伯母在寺里呢,西平侯夫人病了,大伯母在跟前陪着!”蒋诗韵面无表情实话实说。 蒋氏点点头,心里已是明白:这钱氏怕是又看上人家西平侯府的家世,上赶着去巴结人家了。 她们来得晚,倒是不知道蒋诗韵救治过长公主。 孙老太君听了她的话,忙往前走,“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病了,怎么还来寺里上香?既遇到了咱们就进去问候一声吧?” 蒋氏扶着她一同进了寺庙,后面一辆马车里,大少奶奶卢氏带着表小姐江碧柔也走了过来。 经过蒋诗韵时,蒋诗韵冲她们和善地笑笑,却不料卢氏板着一张脸一声未吭,江碧柔则把鼻孔翻上了天,看都不看她一眼! 蒋诗韵不由暗怒:这安国侯府的人也实在是不知礼数,姑母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竟还要一心把她和宋徽撮合在一块儿? 比起这样的人家来,她宁愿答应和耿三的亲事! 不动声色地跟在卢氏和江碧柔身后,她也跨进了寺门,一行人跟着小沙弥来到了后院长公主歇息的厢房里。 孙老太君一见长公主的面儿,就颤巍巍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一脸关切地问道,“听说你病了,这会子可大安了?” 蒋诗韵随着她的话看向长公主,见她面色红润,精神头儿还算好,知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长公主则在榻上冲孙老太君点点头,笑道,“劳动您老人家亲自过来,我心里着实不安。这会子好多了。” “怎么病了不在府里养着,还巴巴地到寺里来?就算是拜佛也不在这一时啊?”蒋氏女儿是宫里的兰妃娘娘,和长公主也算是有些姻亲,说起话来自是熟络些。娓娓道来,像是一个母亲在关心女儿一般。 “哎,我哪里想来,还不是被我那媳妇给愁的?”长公主叹一口气,摇头道,“自打有了身子,她那身子骨儿就一日不如一日,整日里吃不下东西,吐得浑身只剩了皮包骨头,你说,还能平安地产下我们析哥儿的孩子吗?” 析哥儿是长公主的长子——也是西平侯府的世子赵析。 蒋诗韵在一边儿听了,才知道原来是长公主的大儿媳孕吐地厉害,她身为婆婆前来给儿媳和孙儿祈福的。 这种情形前世里她也见过,有的夫人怀孕了身子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有的就不行,那是吃什么吐什么,一直持续好几个月呢。 这样的孕妇容易早产,在这个医术不发达的古代,着实危险! 蒋氏也是吃了一惊,“啊呀”叫了一声,道,“那还了得?没请宫里的太医看过么?听说王医正对妇人科和儿科甚是擅长!” “哪里没请过?能想的法子都想到了,就是不管用,眼看着大媳妇已经躺炕上起不来了,可怜那肚子还鼓得跟扣了口锅似的。” 这么说,月份已经不小了啊? 蒋诗韵默默思量着,寻思着有什么好的法子帮帮长公主的儿媳,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毕竟,那可是两条性命呢。 孙老太君和蒋氏听了长公主的话一时唏嘘不已,各自摇头叹息,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安慰着长公主。 赵哲和贺林、宋徽几个早到了外头的凉亭处说话、品茶,自是不知道厢房里说了些什么。 蒋诗韵低头想了一会儿,心里有了成算,也没有听见长公主正和蒋氏她们在做什么,脱口就问,“不知道世子爷在不在家?” 孕吐严重的话,需要专人照顾孕妇,尽量吃些爽口的东西。再者,还可以精神转移,虽然身子柔弱,但是也不能日日躺在炕上,天儿好了,适当地出去走走也是可行的。 孕妇的心理都很敏感脆弱,这个时候最需要丈夫在身边了。 她估摸着,长公主的大儿子八成不在家,大儿媳才会天天躺炕上不起来。 厢房内,除了长公主的两个贴身嬷嬷守着,其余人的丫头都候在外头。 就只有孙老太君、蒋氏、江碧柔、钱氏母女几个外来人,乍一听蒋诗韵问起长公主世子爷是否在家里,几个人都大吃一惊。 尤其是蒋氏,面色格外难看。 她这侄女才传出半夜还未归家的闲话,惹得她婆婆搁置了她和宋徽的亲事,好不容易今儿她婆婆对她这侄女儿稍微有些好感,她就这么仅凭一句话就抹黑了自家形象! 一个闺阁女子,怎能问人家一个有了正室的男子是否在家呢?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蒋氏眼风跟刀子一样嗖嗖地寸割着蒋诗韵,恨不得那针线把她那张嘴给缝上。 天知道,她一会儿还能问出什么可怕的问题来? 孙老太君也是瞪大了眼珠子瞧着蒋诗韵,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轻蔑的笑:到底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真是没教养到家了。她家徽哥儿就算是身有恶疾,也不能让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进门! 江碧柔站在孙老太君身后,贴心地给她揉捏着肩头,另一只手则掏了帕子捂着嘴抖着肩头在那儿笑。 呵呵,外祖母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是脸皮厚吧? 这样的女人也配嫁给徽表哥? 蒋诗韵情急之下问出那话,就定定地望着长公主,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行! 一旦关心上病人,她眼里就剩了病人了。 长公主颇为诧异地睃了她一眼,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这般大胆? 但是想起这个小姑娘方才只一碗糖水就治好了她,寻思着莫非她有些门道? 她许是被长媳的病情给折腾地心神不定的,倒是不像蒋氏她们想得那么多,只是一刹的惊讶之后,就顺着蒋诗韵的话答道,“析哥儿在西北从军呢,走了有半年了。” 果然如此! 蒋诗韵点点头,把握更大了些,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径自对长公主道,“若是长公主能让世子爷回来,我倒是有几成把握治好您媳妇的病!” 一语既出,惊呆了四座! 厢房内一片死寂!。 五十九章 气死 86_86273好半天,厢房内的人才魂魄归位! 孙老太君有些坐不住了,斜睨了蒋氏一眼,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蒋氏立马浑身不自在起来,若是她婆婆对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女儿心存罅隙,到时候和宋徽的亲事就吹了。 那她盘算了这么久的计划岂不全都落空了? 到头来,侯府的中馈还是得落到梅氏那个三脚踹不出屁来的手里。 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能有什么? 想至此,她的脸色发白,看向蒋诗韵时,很是难看。 钱氏母女就跟看怪物一样看着蒋诗韵,她们母女正觉着这小贱人命好入了蒋氏的眼时,这小贱人就自个儿主动往枪口上撞了? 呵呵,正愁抓不到她的把柄呢。这样一来,看孙老太君还中意她,还敢把她给自己做孙媳妇? 母女三个的目光里有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看着蒋诗韵,唇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而站在孙老太君身后的江碧柔,则是心里大快! 千思万想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法子阻止她外祖母看中这野丫头,没想到她竟然在这儿出了丑。 外祖母这下子可不能把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娶进侯府做长房长媳吧?这要是传扬出去,人家还不得笑掉大牙? 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没羞没臊的,可安国侯府却丢不起这个人! 外祖母一生最是好名刚强,怎能容忍一个没有妇德的女人嫁进侯府? 侯府这些年虽然日渐没落,可家世清白,族内没有犯法之男,没有再嫁之女!看徨表嫂就知道了,年纪轻轻地已经守了好几年的寡,不也安分守己的? 这样的门第,这不要脸的小蹄子连沾边儿都没门! 一霎时,室内的众人心思各异,反正没有一个把蒋诗韵往好里想的。 就连一心为长媳祈福的长公主,听了蒋诗韵的话也是暗自惊诧这姑娘的胆大包天。 不过到这种地步,她已是有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也就是吃惊了一下子,旋即就惊喜地问道,“姑娘……你……你真的有法子?” 蒋诗韵不理会其他人的想法,只是看着长公主一双急迫的眼睛,波光流转的眸子里满含着自信,轻笑道,“只要长公主能让世子爷回来……” 虽然长公主不明白为何蒋诗韵一再坚持让她长子回来,可事到如今,长媳病得那个样子,也是时候该让长子回来见见了。 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错过了最后一面,她怎么对得住自己的儿子? 悲痛地点点头,长公主声音发沉,“我这就让人去西北军中送信……” 蒋诗韵不由大喜,没想到长公主竟然如此配合! 要知道,在古代,妇人生产不算个什么。勋贵之家的男子大多三妻四妾,那些夫君不在身边生下孩儿的妇人比比皆是。 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男子反正有人延续后代,苦就苦了女人了。 蒋诗韵心里暗暗感动,觉着长公主这样的婆婆真是体贴人心! 似乎因为蒋诗韵脸上的轻笑感染了自己,长公主竟然一扫先前那副沮丧的神情,竟下了榻亲自拉着蒋诗韵的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姑娘既说有法子,这就跟我回西平侯府吧?” 蒋氏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野丫头刚才已是丢尽了妇人家的脸,如今还口出狂言要跟着人家公主到府上治病去,这还了得? 眼看着长公主眼里已经没有了她们,只顾着和蒋诗韵说话了,蒋氏气得站起身来,勉强朝长公主笑道,“我这侄女儿年纪小,哪里懂什么医术?长公主别当真才是!” 上次蒋诗韵给孙老太君治病的时候,蒋氏可是亲眼看见的,不过在她看来,自己祖辈上没有一个行医的,她这侄女儿又跟着王氏在乡下长大,从哪儿学来的医术? 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还真敢拿出来显摆啊? 长公主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把握说能治好长媳的人,管她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呢,抓住就不撒手了。 “瞧你这做姑母的说的。你可是没见过方才我是怎么醒过来的,要不是你两个侄女儿拼力救我,说不定我这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她没有把话说死,给蒋诗语留了几分余地。 说实在的,她也拿不准到底是谁的法子救了她! 蒋诗语异常地惊喜,能让长公主言语感激,她算是没白费了刚才那功夫! 忙上前对着长公主行了一礼,蒋诗语满面谦逊的笑容,“长公主谬赞了,小女只是尽心罢了。” 当着蒋氏和孙老太君,长公主只得又夸赞了蒋诗语几句,喜得钱氏母女真是心花怒放了。 长公主却没工夫和她们寒暄了,拉着蒋诗韵的手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着自己的儿子,“哲儿,快吩咐人备车,咱们回府!” 赵哲正陪着贺林和宋徽喝茶闲聊,听见母亲喊她,忙疾步过来,惊讶地看了一眼他母亲拉着蒋诗韵的手,不明所以。 “咱们快些回去,这位姑娘说能治你大嫂的病呢。”长公主声音里含着一丝雀跃,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明媚的女郎。 贺林和宋徽也跟过来。 走在前头的贺林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情绪,淡淡地扫过来,眸中闪着一簇火光。 宋徽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嫌恶地望过来,仿佛在说“就这样的野丫头也敢信口开河?” 马车备好,长公主径自拉着蒋诗韵上了她的车。 钱氏母女追了几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不容易靠上长公主这棵大树,还没有好好巴结一番,人家说走就走了? 走就走罢,还带着那个小贱人一起? 这不是往她们母女三个的心窝子戳吗? 蒋诗韵透过车窗的纱帘子把众人面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瞧见钱氏那一副怨毒得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她不由大乐,刻意挑开了帘子,冲钱氏龇牙一笑。 “大伯母,回去别忘了跟我娘说一声,就说我晚些回去,让她不要担心!” 钱氏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却不得不装出慈爱的样子,磨着牙笑道,“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蒋诗韵一瞧见她那副吃瘪的样子就乐了,又和孙老太君、蒋氏她们告别,这才放下帘子,倚着车厢壁偷着乐!。 六十章 方子 86_86273西平侯府位于皇城西北,坐北朝南的五进大宅院,气势恢宏。 在二门上下了马车,蒋诗韵就随着长公主上了粗壮婆子抬着的软呢小轿,东拐西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在一处月洞门前停下。 蒋诗韵下了软轿,站在月洞门前发呆,暗想这要是乍一入了侯府,铁定得迷路。 正感叹着,就听身后一个清越的声音猛地响起,“转晕了吧?” 蒋诗韵睁大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回头望去,果然是贺林。那厮正笑吟吟地负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侯府的景致。 蒋诗韵微微吃了一惊,这家伙怎么能到侯府的内院来? 就因为他是锦衣卫,就可以无孔不入吗? 像是读懂了她心中的想法,那厮竟然冲她挤了挤眼,看上去有些得意忘形。 一边儿刚从轿子里下来的长公主,扶着嬷嬷的手笑着解释,“林儿这孩子打小儿就和我们家的析儿、哲儿好,就跟我们自家人一样!” 自家人自然可以在内院走动了。 蒋诗韵释然,原来这个恶名在外的人,还有几个发小啊? 她也不便细问,跟着长公主就跨进了月洞门。长公主早就打发人去世子夫人跟前说了,等他们到的时候,世子夫人正屋门口已经候着几个丫头了。 蒋诗韵跟着长公主进了世子夫人正屋,还不忘了拿眼斜着身后的贺林和赵哲两个,心想这嫂子的屋子做叔子的还能进去? 没想到贺林目不斜视地竟然跟了进去,看得蒋诗韵那叫一个唏嘘不已啊? 谁知道进了屋,这才发现别有洞天。 一架汉白玉水墨画的紫檀大屏风隔开了内外间,转过屏风后,还有一个碧纱橱。 过了碧纱橱才是世子夫人歇息的卧房。 怪不得贺林和赵哲敢堂而皇之地进嫂子的屋里呢,弄了半天里头还大着呢。 蒋诗韵莫名地松了口气,跟着长公主进了世子夫人的卧房。 丫头打了葱绿镶金丝的撒花帘子,蒋诗韵打眼看过去,迎面是一架紫檀木百子图的水晶屏风,晶莹透亮,隐约可见对面是一张贵妃榻。 临窗是一盘大炕,上头铺着大红金钱蟒的条褥和迎枕,炕几上的茗碗瓶壶俱全,却没有人。 转过屏风,这才看清贵妃榻上卧着一个人。 蒋诗韵不由暗自感慨:到底是世家勋贵,这屋内的摆设,是十个蒋府也比不上的,怪不得钱氏那么热衷想把女儿高嫁呢。 就连安国侯府那样的百年望族,比起西平侯府来也是差了一大截。 看来,安国侯府还是没落了。 心里一边盘算着,她一边打量着贵妃软榻上的世子夫人。 她正昏睡着,一张鹅蛋脸儿秀美中还带着稚气,年纪也就在十*。 身量细挑,除了小腹那处高高隆起,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肉,露在蚕丝被子外头的手瘦骨嶙峋。 看样子有了身子,这世子夫人就备受煎熬了。 “蒋姑娘,你看……”长公主不忍直视她的长媳,转回头轻声问着蒋诗韵。 蒋诗韵却是低下身子,轻轻拿起世子夫人细细的手腕子把着,过了一刻,又换一只腕子。 又扒开眼皮、翻开嘴唇看了舌头,这么一顿折腾,昏睡着的世子夫人终是醒了。 “娘……”像是一只柔弱的小猫一样,世子夫人娇喘兮兮地看向长公主。 “孩子,这会子你觉着怎么样?”长公主鼻头一酸,低下身子问道。 世子夫人微微地摇头,清秀的小脸上浸出了一层细汗,“这位姑娘是……?” 问的是蒋诗韵。 长公主忙给她介绍了。 世子夫人上下打量了蒋诗韵几眼,面上却带着一股质疑,“娘……连王医正都没法子……,她,一个姑娘家……?” 显然没有抱一丝希望的。 蒋诗韵不由笑了,既不说世子夫人的病情,也不替自己辩解,只是微微地俯低了身子,轻笑道,“世子夫人,长公主已经叫人去边关送信去了,不出半月,世子就回来了……!” 话还未落,她就看到世子夫人那双佝偻的眼睛里射出一抹异彩来。 “真的……吗?”她声音颤抖,望向长公主时,眼圈儿都红了。 “傻孩子,这还能有假?你身子都这样了,析哥儿还能不回来?”长公主安慰了她几句,忙忙地别转了头,拿帕子偷偷拭着眼角。 世子夫人听见长公主的保证,竟然一下子精神大好,就要坐起来,“不行,我得好好打扮打扮,这副样子,让他看见……” 似乎意识到婆婆在跟前说这话不妥当,她苍白黄瘦的脸上涌上了一抹红霞。 “好孩子,你身子这样,还顾得上这些?”长公主忙着去按她,想让她躺下。 蒋诗韵见时机到了,这才笑着朝长公主道,“人只要有了精气神,什么都不怕!” 太医们只会对症下药,可是却无法医治心病。 世子夫人本身确实有病,可更多的却是长夜漫漫,一个人艰辛孕育生命的辛苦,丈夫不在身边,她日久郁结在心,自然就成了症候了。 拿捏准了这点,蒋诗韵信心更足了,“世子夫人,您是不是想跟以前一般美丽?” 世子夫人本就天生丽质,如今面容枯瘦,自是营养不良的结果,只要能吃得下东西,人自然就美起来了。 女人大多都是爱美的,孕妇也不例外! 世子夫人听了来不及地点头,“当然。” 迟疑了一下,她又胡乱摇头,“只是我吃什么吐什么,身上瘦的干巴巴的……” 她不好意思去看自己的身子了,这样一个枯瘦得如同骷髅的女人,哪个男人能看得上? 她又添了一些忧伤:万一丈夫风尘仆仆回来看的是她最丑的样子,怎么办? “娘,您……您还是别让夫君回来了?”她忽然攥着长公主的手哀求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责备的话不忍出口,长公主实在是不理解这个长媳怎么头一刻还欢喜连天的,这会子又这个样子了? 只有蒋诗韵明白世子夫人的心思,忙安慰她,“世子夫人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不出半月,您定能容光焕发,比之前更美上十分!” 世子夫人一听这话,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蒋诗韵,似乎在辨别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蒋诗韵冲她微微地点头,问道,“世子夫人是不是有便秘的毛病儿?” 刚才把脉的时候她就探查到了,世子夫人舌苔黄厚,显然是内火旺盛。 这样的勋贵之家,她怀的又是世子的头胎,那补品吃食自是精细无比。 见世子夫人羞红了脸轻轻点头,蒋诗韵就笑了,“夫人不必羞涩,人吃五谷杂粮,这是很正常的毛病,尤其是女人,运动少,更好得这样的毛病。”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长公主也听住了。 蒋诗韵回身走到桌案前,要来笔墨纸砚,刷刷地写了一会儿,递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看时,却是几样吃食:番薯,南瓜,白菜,萝卜…… 她的脸色不由变了,这都是下等人吃的东西,怎能给她这怀着身孕金娇玉贵的儿媳妇吃?。 六十一章 说媒 86_86273“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长公主不好意思对蒋诗韵说重话,只好委婉地问她。 “长公主必是认为世子夫人身份尊贵,不能吃这样的东西是吗?”蒋诗韵瞧她那神色就知道了,心里不由带了点儿气,说话也毫不留情起来。 “只是身份再尊贵那也是人,既然是人就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太医们来开的方子自是越贵越好的补药,吃了不照样没有见效?若是长公主觉得这东西不能给世子夫人吃,那小女这就告辞,您另请高明吧?” 长公主金枝玉叶,从来没被人这么呛过,噎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不过看在蒋诗韵救过她的份上,她到底没有发怒。 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蒋诗韵的话有些道理。再加上太医们医治了这么久,还是不行,也只好吩咐下去让人预备了。 甜甜的煮番薯、稀烂的南瓜粥端上来,每日里各种补药肉汤伺候着的世子夫人,忽然觉得心头不那么恶心了,竟然抓起一个番薯就啃起来,看得长公主眼睛一眨都不眨! 吃过一个番薯之后,蒋诗韵发现世子夫人竟然没有要吐的迹象,就端过温热的南瓜粥来送到她的嘴边,笑道,“喝了这南瓜粥,能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到时候夫人的皮肤会更好,更美丽!” 这个时候说什么为了胎儿着想的话,也许会适得其反。她知道世子夫人目前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容貌,是怎么让自己短短几日内美丽如初,所以,她就用这样的话来诱哄着她。 世子夫人连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端过粥碗就喝。 那份干脆利落,看得长公主眼睛都直了。 自打世子夫人怀孕,一家人都跟宝贝蛋似的,又是好吃又是好喝拼了命地往世子夫人房里送。说的最多的话也就是为了孩子好要吃什么什么,为了孩子好不能吃什么吃什么……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为了世子夫人自己怎样怎样,为了世子爷她要怎么怎么漂亮的话。 久而久之,世子夫人心思郁结,这个时代的女子又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渴求。虽是金尊玉贵的人儿,可世子夫人依然有很多不为外人道的烦恼。 世子又久不在身边,从一个人人疼宠的大家闺秀,变成一个肚子高高隆起面色枯黄的黄脸婆,世子夫人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明白她的心思,能明白一个怀孕了的女子的心思,她憋在心中又不知该和谁诉求。 蒋诗韵虽然一开始没有见过世子夫人本人,但是从长公主的只言片语里也能断定她这是孕期忧郁症。 这样的症状在别人看来,那是矫情,叫作,可在一个医者的眼里,却不容忽视。 有的妇人甚至产后越发严重,会伤了自己的孩子。 可在古代,这样的人会被视为不正常,没有人能够理解。 如今世子夫人就是这样的,整日里躺在炕上郁郁不得欢,一听说世子爷要回来看她,自己最在乎的人要出现在面前,精神立即就转移了。 精神只要开朗起来,胃口自然也跟着好起来,能吃得下东西,长公主那是求之不得的。 眼看着世子夫人一连吃下两个番薯,喝了一大碗的南瓜粥都不带停一下的,长公主喜得泪水涟涟,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蒋诗韵了。 生怕儿媳妇这么多天饿坏了,长公主来不及地吩咐下人去预备一些可口的饭菜端过来,却被蒋诗韵给止住了,“世子夫人只能循序渐进,不能多吃。要少吃多餐,才不会胖!” 一句话,听在长公主和世子夫人耳朵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长公主立时沉了脸,有些不悦。她的媳妇都瘦成这样了,再吃多少都不怕胖。偏偏这个小丫头拦着不让吃,饿着她的孙子可怎么办? 而世子夫人却极其听话地点头,放下本来拿起来的一根番薯,道,“姑娘说的有道理!” 蒋诗韵暗笑,怎么会没有道理,哪个女人都不愿在夫君面前留下一个大腹便便的印象啊? 没过多久,世子夫人就要出恭。 丫头忙把恭桶拿来,又搬过一架屏风挡着。 长公主和蒋诗韵则避到了外间。 贺林和赵哲两个正对弈,听见动静抬头见是她们两个,忙起身。 赵哲迫不及待地问长公主,“娘,大嫂,怎么样了?” 说实在的,他还是有些不大相信这个小姑娘会什么医术。 虽然蒋诗韵在寺里治好了长公主,可在他看来那也不过是碰巧罢了。 毕竟,一碗糖水能算得上是药吗? 贺林则淡淡地瞥一眼蒋诗韵,没有多问。 蒋诗韵只是含笑点头,也不说话。 长公主倒是一脸兴奋地说起来,“可真是奇怪了,你大嫂竟然一连吃了两个番薯,喝了一大碗南瓜粥呢。谢天谢地,都好几个月了,我这颗心终是放下了。” 她双手合十拜佛,看得赵哲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娘,真的……真的见效了?” 长公主忙点头,像是保证一般,加重了语气,“自是见效了,你娘何时说过假话?” 娘儿两个说笑着,好似忘了身边的蒋诗韵。 贺林睃一眼静静垂头立在那儿的蒋诗韵,终是开口道,“如此,真是可喜可贺啊。小侄先恭喜伯母早日抱得金孙了。” 长公主一脸喜色地看着他,笑道,“承你吉言,等孩子生下来摆满月酒你一定要来啊!” “那是自然,就算是世兄忘了我也是要来的。只是……”他话音一转,看向蒋诗韵,“伯母还该好好谢谢蒋姑娘才是,若不是她,伯母这会子还在寺里烧香拜佛呢。” 正在兴头上的长公主被这么一提醒,顿觉脸红。 这姑娘说话是有些不中听,不过人家可救过她们婆媳两个人了,自己再不好好谢谢人家,还是个人吗? 到底皇家出身,教养那是没得说。 她转过身来一脸的歉意,真诚地向蒋诗韵道谢,“真是多谢姑娘了,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懂得回春之术,不知道将来哪家有福之人把你娶了去!” 正感叹着,却听贺林又道,“伯母这话说对了,蒋姑娘的确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伯母既然不知道哪家有福气,何不自己就做那有福气之人,把蒋姑娘娶回家来,日日让她陪伴着您!” 状似开玩笑的话,却让蒋诗韵羞红了脸。 她恼怒地瞪视着那个一脸微笑的某人,气得咬牙切齿。 这人闲得浑身发毛了是不是?为什么非要干涉她的婚事? 她用得着他来操心吗?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想嫁人了? 一个耿三不成,又来跟长公主说项?。 六十二章 机会 86_86273只是不管蒋诗韵怎么瞪他,贺林那妖孽都是微笑面对,一张精致地不像话的脸上雍容高贵,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长公主听了这话却有些为难起来,按说她的哲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只是这几年他没有一个中意的姑娘,自己也是操碎了心,终是不能如意。 如今贺林一提这话,又勾起她的心事来,不由侧头细细打量了蒋诗韵一眼。 眼前这姑娘身量细挑,面容秀丽柔美,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也还过得去。 再加上一副淡然飘逸的神态,当真是个体面的大家闺秀。 只是她爹才刚中了进士,还未授职,身家门第配她的哲儿,还是低了。 正犹豫着,就听蒋诗韵讪笑道,“长公主快别听这人瞎说,小女也不过运气好罢了,哪里有什么妙手回春之术?长公主要是过意不去,不如赏小女些金银首饰吧?” 装出一副爱财的样子,就是让长公主放心罢了。 何况,她缺的还真的是金银! 贺林一听这话不由蹙了蹙眉,这死丫头什么意思?这样的身家门第难道她还看不上眼? 先前他帮耿三提亲被拒绝了,如今又给她提西平侯和长公主的嫡次子,她莫非还不乐意? 一双深邃潋滟的眸子里满是不解,贺林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讪笑的小女子,竟有些愣住了。 她一大早上又是给长公主灌糖水又是给人家儿媳治病的,难道不是为了和长公主套近乎,想嫁进侯府吗? 如果不是贪图这些,她在乎的又是什么? 自认在昭狱里审理案犯不知何其多识人也自有一套的贺林,真的看不透蒋诗韵了。 这么一个身量纤细容貌也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小女子,怎么藏着这么多的秘密,浑身散发着引人探索的神秘? 长公主本来还有些不好拒绝贺林的要求,毕竟这个人手握京畿守卫的重权,又是皇上身边最可信任的人。 即使她贵为长公主,自家的儿子们也要巴结这样的人。 她心里还有些打鼓,答应了他的提亲,又怕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可是不答应,又怕得罪了这人。 这人的手段血腥狠辣,她是耳闻了不少的。 从小就在深宫里长大,自然知道那些上位者身后的秘辛的。 他和自己小儿子一般大小,就能身居如此高位,得皇上宠信,没有两把刷子自然是做不来的。 自己两个儿子也算优秀,可放在这人面前,那简直是没法相比了。 万一得罪了这个煞神,她想西平侯府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她正咬咬牙想着不想就答应时,却听蒋诗韵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丫头真的想攀高枝嫁进来,她只能委屈哲儿了。 谁知道这丫头竟然如此识趣,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既化解了尴尬,又不会让她和贺林难堪。 要不是身家低,这个丫头做她的儿媳妇她还真的欢喜呢。 她瞄了一眼贺林的脸色,见贺林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呼出一口气来,拉过蒋诗韵的手拍着,笑道,“你这丫头真是个可心人儿,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媳妇和腹中的孩子,我们侯府算是欠下你三个人情了。这贺礼我自然不会薄待了你的。日后若是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的定当帮忙!” 蒋诗韵知道长公主也是个人精,在这洋人面前也就没必要遮着藏着了,顺水推舟就麻溜地朝她行礼谢道,“长公主真是个好人,小女先谢过了。小女将来有用得着长公主的地方一定不会推辞的!” 这话说得真是结实地很,一点儿矫揉造作都没有,听得贺林愣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还是他前生记忆中的女子吗? 前世里虽然和她不过一面之缘,可那时候的她,腼腆懦弱,丝毫不像现在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眼角眉梢更是带着一股子狡黠伶俐,说不出的引人注目! 里屋里,世子夫人痛快地泄了一通,只觉得满身的不快一消而散,连带着精神也跟着好了几分,和先前躺在炕上病怏怏的那个人儿判若两人。 长公主和蒋诗韵进去的时候,就见她已经梳洗一番,换上一件玫红折枝梅花的小袄,外头披一件银白雪狐皮袄,衬得一张笑脸清丽无双。 长公主先就赞了一声,欢喜地拉着媳妇的手问长问短,室内,满是欢声笑语。 婆媳两个正高兴着,忽听外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娘,听说大嫂好了?” 蒋诗韵抬头看时,却是一个身穿百蝶穿花缂丝小袄,批一件大红猩猩毡的十五六岁的少女挑了帘子进来。 那少女一双眸子里满含着笑,面上蒙着雪白的面纱,迎着日头进来,午后淡淡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格外地温柔。 虽然不识得这女子是谁,可从她那声称呼上,蒋诗韵知道这正是长公主的女儿了,也就是西平侯府的郡主了。 她连忙朝她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赵雪茹一早就听说府上来了一个会看病的姑娘,说是能治大嫂的病呢。 她心里存着一份好奇,可平日里从不出门的她,还是不敢过来见识见识的。 后来听说大嫂身上连太医院的医正都束手无策的症候,竟被这女子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给治好了,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让人打听了,听说来的还有两个哥哥的好友贺林,她思虑再三,还是戴上面纱过来了。 在门外就听到母亲和大嫂高兴的声音,她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了。 只是在看到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时,她顿时惊讶地站在那儿不知干什么了。 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姑娘,竟然能治了太医都治不好的病,这,这简直就是耸人听闻啊? 不动声色地冲蒋诗韵笑了笑,赵雪茹这才走向长公主,问候了一声世子夫人。 只见长公主和世子夫人正说笑着,一看到她时,两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不知道转圈儿了,整个人都跟石化了一样。 蒋诗韵很是纳闷,这女子莫非会定身术,怎么能让她娘和嫂子这副表情? 更令她好奇的是,她为何在自己家里还要带着面纱? 难道她面上有什么难言之隐?。 六十三章 惊悚 86_86273蒋诗韵不由得多看了西平侯府的小郡主赵雪茹两眼,心里暗暗琢磨着这郡主是否有什么隐疾。 而一边正和儿媳妇说笑的长公主,早就停了下来,一副泪盈于睫的样子,呆了半天,忽地上前一把攥住了赵雪茹的手,打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雪儿,你,你终于出来了?” 这话听得蒋诗韵一头的雾水,什么叫你终于出来了?难道这个小郡主寻常都是不出门的吗? 不对啊,勋贵之家的千金小姐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再看世子夫人时,她刚有了点儿血色的小脸上也是一脸的惊讶,眸子里还泛着淡淡的雾气,像是激动地不能自已的样子。 她们婆媳都一个赛一个的奇怪,当真让蒋诗韵晕头转向了。 不过,心里的那份猜疑也越来越明朗。 赵雪茹也不防自己不过出来一趟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有些尴尬地冲长公主和世子夫人笑了笑,道,“听说有位姑娘的医术很高明,治好了大嫂,就想来见识一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啊?毕竟,闺阁女子和外人接触的机会还是很少的,听说有这么一位奇女子,过来看看也无可厚非。 赵雪茹的话刚落,就见长公主一脸惊喜地转过身来,看着蒋诗韵,语气里是少有的激动。 “蒋姑娘当真是我们侯府的福星,半日之内不仅治好了我们婆媳两个,连我这幺女的病也因你好了。” 蒋诗韵一听这话,眸中闪过一抹了然。 果真,这个小郡主是有症候的。 一个花季女儿家,在自己家里带着面纱,还不敢出门,说明了什么? 怕是容貌异常吧? 见蒋诗韵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撼,长公主眼中的欢喜更深了几分。 这个女子,身家虽然不显赫,但是这份气度心胸,是一般世家的女子都比不上的。 比起她这个出身名门的娇柔大儿媳,丝毫不逊色,甚至,身上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虽然她说不上来这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气质,但是她看着就是顺眼,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心里认可了蒋诗韵。 先前贺林给她的小儿子提亲,她还觉得此女身家低了些,又见蒋诗韵张口就要金银,虽然面儿上没有露出什么来,心里到底是不齿的。 不过这种淡淡的厌烦现在竟然凭空消失了,长公主也甚是奇怪。 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拉着赵雪茹的手走到了蒋诗韵面前,未语泪先流,“姑娘这么冰雪聪明的人,想来已经猜到了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蒋诗韵只是静静地站那儿,一声不吭地听着长公主说下去。反正她想说,就会交代给清楚的。 这事儿怕也只有她才能帮得上忙了,长公主是个聪明的,自然会求到她头上来的。 “雪儿,把面纱摘下来,让蒋姑娘看看你的脸吧?”长公主望向自己的幺女,满脸慈爱。 赵雪茹一下子惊住了,像是一头受到惊吓的小鹿般,瞪着一双温润的大眼睛,往后登登退了两步。 不,她不要让外人看到自己的脸,她不要自己这么丑的样子暴露在别人面前。 “雪儿,你这辈子还想走出屋子吗?还想嫁人吗?要是想的话,就让蒋姑娘看看,眼下,也只有蒋姑娘能帮得上你!”长公主心焦如焚,苦口婆心地劝着幺女。 那么多的太医,那么多的民间神医,她都请来给女儿看过了,可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女儿。 都是她的错,她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竟然报应在女儿身上? 偏偏两个儿子都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唯独这个幺女竟然生了这么副怪样子! 赵雪茹呆了一刻,终是慢腾腾地去扯自己脸上的面纱。 蒋诗韵的眸子睁大了,既然赵雪茹都这么大了,那她的病定是别人治不好的。 莫非毁容了? 她小心翼翼地猜测着,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赵雪茹的脸。 等那方如蝉翼般轻薄的面纱滑落下来,蒋诗韵差点儿没有惊叫出声。 虽然不是毁容,但是比毁容的后果还严重。 怪不得赵雪茹在自己家里还要戴着面纱呢? 原来她……她竟然长了一张兔唇! 没有比蒋诗韵更震撼的了,心里顿时同情起这位命苦的小郡主了。 按说锦衣玉食长大的小郡主,正是金娇玉贵、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没想到这么好的家世,竟然长了张兔唇! 这让她怎么受得了,怎么敢出门见人啊? 怪不得长公主和世子夫人一见她过来都这么惊喜? 想来这位小郡主平日里定是躲在屋里不出来的? 看来自己的魅力还真不小,竟把这么个小郡主给吸引过来了。 蒋诗韵顿觉自己还真是个魅力非凡的人物了! “蒋姑娘,你看,这病你可治得?”长公主焦虑担忧地开口,既有一丝希望,又不敢希望太大。 赵雪茹除了面纱滑落的一刹那和蒋诗韵对视了一眼,就再也没有太过头。 这副模样,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郡主深深地自卑了。 也是,长成这个样子,再好的身家,怕也是没人敢娶了。 蒋诗韵叹息了一口,幽幽说道,“这其实不算什么病,只要做个小手术缝合下就好了。” 身为医者,她知道,小郡主这个年龄已经大了,不如一生下来就赶紧治,不仅能好得快,还不让孩子觉得自卑。 不过谁让自己穿过来的时间太短,长公主没遇上自己呢。 这个年代的人,谁会治唇腭裂呢?。 六十四章 心动 86_86273赵雪茹大大的眸子里溢满了泪水,就像是一汪盈盈的湖面。 蒋诗韵不由得同情起这个可怜的郡主了。 即使身家再好,这副样子,怕是没人敢娶她了。 她见赵雪茹一脸的心酸委屈,面上就没有表露太多的惊讶,只是上前把那面纱重新给她戴上,淡淡笑着。 “看来长公主这么多年来并没有找到能医治郡主病的大夫吧?”她故作轻松,生怕赵雪茹多心。 长公主一双美丽的眸子盯着女儿的脸,哀哀欲绝,“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报应在雪儿身上,天哪,哪怕让我死了也比让她这样好!” 身为一个母亲,最见不得儿女受苦受难。尊贵如长公主,当着蒋诗韵的面儿,也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 赵雪茹被母亲要求在外人面前露出了真容,本就深受刺激,如今见她母亲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再也受不了,呜咽着就冲出了内室。 就听外间传来一声惊叫,“小妹,你……”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给捏住了脖子。 蒋诗韵听出来了,这人正是赵哲,想来他看见赵雪茹兴冲冲地来又伤心流泪地走,就多了句嘴。后来定是想起了小妹的难言之隐,这才住了嘴的。 蒋诗韵由着长公主痛哭流涕地哭着,也不安慰。这么多年,长公主缺的并不是不痛不痒的安慰。 她脑子急剧地想着手术方案,压根儿就顾不上动嘴皮子。 贺林和赵哲听见哭声,也不避讳,从外头挑了帘子进来,把跟前伺候的丫头都屏退了。 赵哲心疼长公主,上前替她擦着泪,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母亲。 蒋诗韵不由暗赞:单看这一方面,赵哲倒是个至纯至孝之人! 思量间,她无意中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幽深的眸子,却是贺林的! 两个人电光火石地对视了一眼,蒋诗韵别开了头。 这妖孽的眸子像是一泓幽深的湖,让人止不住就要溺毙在里头。 她真的有些受不了他那捉摸不透的眸光了。 “你,可是……能治?”贺林并不安慰长公主,忽地跨上前一步,对着蒋诗韵问道。 蒋诗韵不得不抬头和他对视着,心忽然加剧跳动起来。 听他的话音,似乎并没有强逼的成分。见他问得小心翼翼,话里夹杂着一丝不确定,蒋诗韵不由好笑。 这厮在担心什么?怕她没本事治不好丢脸吗?怎么听他的话像是含着“不能治也不丢人”的意味? 他这是在间接地安慰自己吗? 心里忽然涌上一丝莫名的感动,她故意沉吟了片刻,才慢吞吞道,“……若是十年前,郡主能遇到我就好了。” 正窝在儿子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长公主一听这话,立马听了哭,一双红肿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蒋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十年前她就有本事治自己的女儿了? 长公主望着蒋诗韵那张清丽无双的脸,有些不敢确定。 “这个病,越早治疗效果越好!”见她这么专注地看着自己,蒋诗韵也不忍心拐弯抹角,索性直接说明, “这么说,现在晚了?”本来有了一丝希望的长公主,只觉得自己瞬间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下去,摔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变了。 “的确有些晚!”蒋诗韵实话实说。 长公主这么多年接受的打击肯定不少,自己若是过分夸大其词,反而会误导她,到时候万一出了纰漏,长公主更会伤心。 再说,这也是给她自己留条后路。她一个才从乡下来的小丫头,名不见经传,要想在贵族圈子里站稳脚跟,绝不能太过于高调张扬。 一听蒋诗韵说这话,长公主整个人顿时不好了,头往儿子怀里一勾,那眼泪就哗哗地淌了下来。 “我苦命的孩子,怎么就不叫娘替你受这个罪?”她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听得屋内的人俱都容颜大变,闻者落泪。 就连贺林那样冷心冷肺的人,眼眶也跟着红了。 打小儿就没有娘亲,乍一听见别人被娘这么疼爱,他真的勾起了伤心之事。 看一眼站那儿不声不响的蒋诗韵,他不禁暗暗称奇,奇怪了,这丫头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连他都快要落泪了,她竟然无动于衷? 是心太狠还是见惯了? 心里想着,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就去拉蒋诗韵的手,“怎么了?治不了不要紧,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何况你……?” “何况你一个小丫头”这话他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怕伤了蒋诗韵的自尊。 蒋诗韵很是惊讶他的举动,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怎么外面传闻杀人如麻冷酷如风的人,对自己这么……好? 难道,他,别有目的? 她有些害怕起来,锦衣卫的手段虽然没有见过,可也听说过。万一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自己可就死定了? 不过想着她才从乡下来,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何要盯上自己? 要说蒋家,大伯父只不过是个不上不下的京官儿,父亲也才刚中进士,还未授职,按说,他不该和她们家有什么瓜葛才是? 苦思冥想,蒋诗韵想到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一条理由。 上次在安国侯府,她把他给踹到了湖里,莫非,他一直在等着时机报这个仇? 可要报仇也不该这么对她啊? 他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捏死她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何必大费周章呢? 或许,他有折磨人的癖好,就像猫在吃老鼠之前,先要戏耍一番?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她是越来越后怕,竟然忘了自己一只柔荑被他握在了掌心。 贺林只见面前这小丫头呆呆愣愣的,像是傻了一样,只觉得她那副呆傻的样子越发可爱。 掌心里的柔软提醒他自己不该这样,可他不知为何,就这么牵着她的小手一点儿都不想松开。 俯视着面前的小人儿,他心底忽然软得一塌糊涂,竟然隐隐地涌出一股渴盼,想要拥她入怀,好好怜惜一番! 当这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他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一向不动*的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长久不接触女人的结果? 他懊恼地甩了甩头,忽地甩开了蒋诗韵的手,如避蛇蝎一般往后退了几步。 蒋诗韵这才惊醒过来,被他这一举动给闹得莫名其妙,心里直骂这人是神经病! 随着神思的清明,她脑子里的方案也明了起来。 望着哭得瘫软在儿子怀里的长公主,她轻声道,“这个病,现在也不是不能治!” 一句话,成功地止住了正呜咽着的长公主。 她有些虚弱地侧眸望向蒋诗韵,不知道该如何了。 这个姑娘,总是扯着她的心,忽上忽下的,让她都快要抓狂了。 这几天工作比较忙点儿,更得比较晚,亲们可以留着第二天看,下周就好了,敬请谅解哈!。 六十五章 器具 86_86273长公主只觉得浑身酸软,像是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一样,从儿子的怀里出来,踉踉跄跄地奔到蒋诗韵面前,两条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她面前。 吓得蒋诗韵伸了双手拼命地去托她,“长公主,使不得,使不得呀。” 她不过一个进士之女,哪里能当长公主这样的大礼? 只是她身量纤细,没多少力气,怎么也扶不住长公主。 还是贺林和赵哲看不下去,忙上前一步,一边一个搀扶着长公主。 贺林瞥一眼一脸惊慌失措的蒋诗韵,低了头温声劝说着长公主,“伯母,你这样可是吓傻了这丫头了。” 赵哲心内正澎湃激荡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自己的母亲。 他母亲身为皇室的公主,这么多年都是生活在锦绣丛里,不仅深得宫里皇上、太后宠爱,就连夫君和儿子媳妇们,也都个个把她捧在手心里。 这一辈子,她金娇玉贵的,哪里跟人低过头? 为了妹妹,头一次,她竟然跪了一个小丫头。 这让他怎能不震撼? 他不禁抬头细细打量着蒋诗韵,就见她紧抿着唇,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像是盈满了的湖水,荡悠悠的让人止不住想去探索内里的神秘。 也许这个小丫头的容颜算不上倾国倾城,可是长得却很有味道。 一个从乡下来的进士之女,身在西平侯府邸,竟然没有一丝卑怯,处处透着自信洒脱,仿佛这天地间再也没什么事儿能入得了她的眼! 赵哲莫名地心跳加剧了,这几年,给他提亲的快要踏破了侯府的门槛,可是那些京中的大家闺秀都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本来贺林给他说媒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对这事儿感到好奇,想着贺林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儿为何要替这么个才不过见了两面的小丫头提亲? 如今再细看,却觉得这小丫头越看越顺眼,越看越爱看。 心,不由地就动了,他暗暗懊恼,方才,他母亲,不该犹豫不答应贺林的! 蒋诗韵哪里知道这一会子功夫,自己就吸引了赵哲了? 她只自顾自地想着手术方案,想着挑什么日子做,这个年代做这样的手术会不会有风险之类的…… 反正只要一有这样的问题,她满脑子都是手术了,已经感受不到别人的心思了。 长公主被贺林和赵哲搀扶到靠窗的大炕上坐了,哭了半日,再加上一颗心失落起伏不定,如同在滚水里走了一遭一样,只觉得身心俱疲,身体里的力气快要耗尽。 喝了一口世子夫人捧上的热茶,她才缓过一口气儿来,虚弱地问蒋诗韵,“蒋姑娘,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拿得出来的,定不会不舍得!” 她以为,蒋诗韵最缺的是银子,方才在那儿是故意吊她胃口的。 蒋诗韵自是听得出来,只不过她不想和长公主去斤斤计较。毕竟,她目前着实缺银子,就让她误会好了,省得她在意贺林的话。 笑了笑,她慢条斯理地张嘴,“其实也没什么需要的,就是想让长公主给我备一套刀剪、几味药材!” 这都是手术需要的东西,只是她目前没有这个银子去置办,既然给赵雪茹做手术,自然由长公主给置办了。 室内的人都有些不解,这预备药材倒还好理解,毕竟,治病嘛,药材是少不了的。 只是要刀剪做什么? 长公主迟疑地开口,“府上的刀剪多的是,有些都是没有开刃的……” 话没说完,就被蒋诗韵不客气地给打断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摆摆手道,“我要的不是普通的刀剪,长公主能不能给我拿纸笔来,我画个图样,您让人打造出来就好!” 世子夫人一听这话,不等长公主吩咐,就赶紧让丫头备下了文房四宝。 蒋诗韵毫不客气地走到书案前,执起墨汁淋漓的毛笔,刷刷地在脱墨纸上画起来。 众人就见她笔走游蛇,恣意洒脱,不过寥寥几笔,就拿了那张纸过来。 众人就着她的手看过去时,见纸张上画了几个模样怪异的器具,俱都栩栩如生,小巧精致。 长公主看了半天,只觉得比寻常的刀剪要小得多,其中还有两样她都叫不上名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些,要让铁匠打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蒋诗韵轻轻摇头,“不,最好用银子打。”正因为这样,她才让长公主自备的,凭她身无分文的人,怎能用得起银质的东西? 长公主自是毫不迟疑地命人拿了图纸找银匠打造去了,这会子,不说是银子,就算是金子,她也不在乎,只要能治好她女儿! 这一周很忙,今晚这更字数少点儿,周末会补上的。。 六十六章 谈崩 86_86273长公主吩咐了人置办蒋诗韵要的东西之后,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恨不得立马就见到女儿被治好。 她坐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见蒋诗韵站那儿出神,心急地问她,“等东西都预备好了就能治了吗?” 蒋诗韵慢慢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眼波儿闪了闪,答道,“不能!” “不能?”长公主惊讶地合不上嘴,东西准备好了还不能,那,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虽然没有问出来,眼中却已经表露出这个意思来了。 蒋诗韵淡淡笑着解释,“这个手术比较复杂,我还要先和郡主沟通下。她若是接受了才能做。” “手术”这样的术语,对于古人来说很是难以理解。也许这个时代的大夫也会剔骨疗伤,但是还没有系统的手术概念。 长公主睁大了双眼,有些吃力地看向蒋诗韵,“这个还要和我女儿沟通什么?能给她治病,她怎会不接受?” “这个不好说。”蒋诗韵轻笑着摇头,“这样的手术不是针灸喝药就能好的,必须施以麻醉,从郡主身上植皮,多次手术才有效果。而且……”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长公主本来还高兴得不行,一听这话心又悬起来,以为蒋诗韵是在拿价,忙不迭地催问她,“蒋姑娘你需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是我们侯府有的,你尽管开口!” 还是以为她想要银子? 蒋诗韵唇角勾了勾,含着一丝嘲讽,摇了摇头,“长公主多心了。这个手术真的需要沟通!凡是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怕到最后治不好,郡主会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 “什么?最后会治不好?”听了半天,蒋诗韵却来了这么一句,长公主顿时炸毛了。 这该死的丫头是在玩她吗?她也不掂量掂量她的身份,拿她们侯府的心肝宝贝做幌子吗? 再看向蒋诗韵时,那眸光就很不和善了。 蒋诗韵毫不在乎,只是抿着唇注视着前方。 贺林心中震动也很大,他希望西平侯府能接受蒋诗韵,由他出面,给蒋诗韵做个大媒嫁给赵哲,将来也好保她衣食无忧,一生顺遂! 前世里,她惨死的画面始终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一想到她年纪轻轻就吊死,他就觉得心里翻腾地难受。 今生,趁着他还活着,还在这个高位上,他希望能给她开辟一条顺畅的大道! 可这丫头非要逞能,连太医院的医正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她竟要往身上揽。 这下可好,夸下海口又给人家当头一棒,长公主能不恼怒吗? 清了清嗓子,他上前一步想替蒋诗韵解围,“伯母,这丫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治得了世子夫人的病,也能只好郡主的。您念在她是一片好心的份上,就别计较了。” 一边又冲着蒋诗韵使眼色,“既然世子夫人大安了,我送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娘也该担心你了。” 说得客气,却有些急躁地就催着她往外走。 长公主见贺林这煞星处处维护着蒋诗韵,虽有些诧异,终究还是卖几分面子给他。闻听就有些疲累地吩咐下人,“去取两套头面来答谢蒋姑娘!” 虽然她在女儿病上戏耍了自己一番,可到底是救过她和她的儿媳妇的。 长公主不是个小气的人,还是很大方地让人取来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和一套南珠头面,俱都价值不菲,少说也得有千金。 这个谢礼已经很重了,可是蒋诗韵看到那两套做工精致异常美丽的头面时,分毫没有心动。 她笑着推辞了,“多谢长公主的厚爱,只是这些都不是小女要的。” 长公主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没想到这姑娘的胃口这么大? 连这样是个女儿家都爱的东西都不要,她想要什么? 再开口时,长公主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冷淡,“不知道蒋姑娘想要什么?我们侯府只要有的,无不尽着姑娘挑。” 她大气地一摆手,身后就有一个婆子取了一个楠木雕花的匣子送过来,在蒋诗韵面前打开来,却是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 “姑娘,该不会还嫌少吧?”长公主面上满是嘲讽,轻蔑地说道。 贺林瞟一眼蒋诗韵,见她唇角噙着淡淡的冷笑,却不说什么,知道这丫头定不是贪图银两的人。长公主这是误会了。 叹一口气,他走到蒋诗韵面前,劝道,“该回去了。” 蒋诗韵斜睨他一眼,气呼呼地白了他一句,“要你管!” 她又不是他带来的,和他也不是很熟,他干嘛总是要干涉她的事情? 只是这副口气对她来说似乎很是自然,可听在长公主和赵哲他们的耳朵里,却是相当震惊。 这丫头不想活了么? 贺林那是什么样的人啊? 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多少大臣见了他都是两股颤栗的。 他杀人如麻的手段更是晓谕京城,谁人提起他来不是色变? 这丫头竟然敢这么跟他顶嘴?不怕他活剥了她啊? 可是那个众人心中的大魔头—贺林竟然好脾气地没发货,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小意的样子,差点儿没有把赵哲惊掉了大牙! 这厮转性了吗? 打小儿他就认识他,虽说长大好不常在一处,可自问,他还算是了解贺林的,平日里,贺林也还是给他些面子的。 即便如此,他在贺林面前都不敢放肆。这家伙自打从军之后,在燕地呆了几年,回到京里就不大和人来往了,待人更是冷到了骨子里。 怎么对这小丫头独独这么有耐性? 还是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儿不好怎么着,等到没人的地方再狠狠地整治这小丫头? 赵哲脑补着,望向蒋诗韵的目光含着一丝怜悯,仿佛蒋诗韵下一刻就没命了一般! 蒋诗韵却顾不上理会这些人的心思,眼下她光想着如何治好赵雪茹的病,好在京中扬名立万,站住脚跟,到时候靠着这个赚银子买屋子把王氏接出来。 却不料长公主信不着她,还误以为她是个借机敲诈的人。 为了这次手术能顺利进行,她只能先把利害挑明了说开,省得到时候真的出了万一,她有嘴说不清了。 想到日后的路,她不得不动嘴皮子,“长公主,先前太医们治不了郡主,您不也没怎么着他们啊?如今,我这个手术方案虽然有些风险,可不能不试试啊。若是连试都不试,郡主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她不信长公主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凭什么太医们治不好就没事儿,偏要她一定要治得好? 郡主年纪这么大了,虽有修复的希望,但是效果也远不如小时候。 她只能尽力做到尽善尽美了。 “照蒋姑娘这么说,是想在我女儿身上冒险喽?”长公主脸色铁青,说不出的难看。 她的女儿金尊玉贵,凭什么让这样的贱人来折腾? “蒋姑娘是不是觉得反正我女儿已经那样了,何不死马当做活马医是吗?”长公主眸中几乎喷火,紧盯着蒋诗韵质问着。 “小女没这么想过!”蒋诗韵不卑不亢地答道,“既然长公主不愿意我给郡主做手术,小女自然不敢僭越。这就告辞!” 说完,行了一礼就往外走去。 那高昂的头,那挺直的背,哪里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就算是久在上位的上者也未必有这个姿态! 屋里的人倒是没料到这丫头竟是个说走就走的性子,一时都有些发愣。 很快,长公主反应过来,不由狐疑地望着蒋诗韵的背影。 这丫头连银票都不要,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贺林苦笑着望着那个潇洒离去的背影,暗暗磨牙,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竟然一言不合撂下他就走,亏得他还这么贴心贴肺地操心她的亲事! 匆匆地告别长公主和赵哲,他在二门上追上了蒋诗韵。 蒋诗韵也不理他,只是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丝毫没有一丝小女儿的矫揉造作。 “喂,我说你慢点儿行不?后头有老虎吃了你呀?”贺林见她气势汹汹,故意调侃着。 蒋诗韵冷着一张脸,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答道,“我走快走慢干你何事?谁让你跟着了?” 听她好歹还跟他说话,贺林总算是放下心来。即使说的是气话,也总比把气闷在肚子里强啊? 他就怕这丫头在长公主那儿受了气憋着不说。 她能冲自己发火,说明她还是没拿他当外人的。。 六十七章 扬名 86_86273心里甜丝丝的,贺林竟然觉着自己有点儿天生犯贱,被这丫头给损上几句,他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熨帖!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赶上了蒋诗韵,和她并肩走着,直到出了侯府的门,他方才把她拉到一个角落里。 “你发什么神经?”虽然这人是锦衣卫的,可蒋诗韵不知为何,偏就不惧怕他,在气头上还敢冲他发火! “我说你这该死的女人在耍什么花招?”贺林一片好心被蒋诗韵当成了驴肝肺,也有些恼火。 “你说你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和长公主套上了近乎,怎么又逞能?现在闹得长公主不待见你了,你有什么好?” 他一气之下,掏心挖肺地给她分析利弊。 好不容易这丫头入得长公主的眼,他正好可以给她撮合这桩亲事的,没想到被她给搅黄了。 还得让他劳心劳肺地再给她寻摸合适的亲事! 他一肚子的委屈还没处说去呢,她反而冲着他发火?真是个脾气火爆的丫头! 蒋诗韵本不想和这家伙有什么瓜葛的,可这厮却三番五次地在她耳边像是可恶的苍蝇一般叨叨着,还像个长辈一样操心着她的亲事,这,正常吗? 她和他八竿子还打不着呢。 在长公主那儿受的一肚子窝囊气还没处发泄呢,蒋诗韵逮着这个机会立马找到了出气筒,把矛头指向了贺林。 “你是我什么人,和我什么关系,到底有何居心?”一连三句质问,让贺林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他是谁?他能说自己不过是个前世里死不瞑目的幽魂吗?那样,她会信吗? 他能说他前世里受她一饭之恩吗?他能说她前世里嫁进宋徽两年后就上吊死了吗? 他不能说,说了也没人相信! 张了张嘴,他只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她不会相信他的用心的,说得多了只会让她更厌恶自己罢了。 苦笑着看着她,他终是什么都没说! “无话可说了是吧?”盛怒中的蒋诗韵咄咄逼人,更是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贺林几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 “告诉你,少来惹我!长公主待见不待见我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别在那儿自作多情!” 气哼哼地骂完,蒋诗韵就朝侯府门前那条街上走去。春兰姐妹还等在那儿呢。 贺林被她骂得有些狼狈,可是却一点儿都没有生气。 这事儿若是搁在别的女人身上,他拔出绣春刀把人杀了也有可能。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在蒋诗韵面前就是生不起气来,心里总是有一股想宠着她的念头在作祟。 他强压下这个念头,紧追两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既然不在乎长公主的态度,为何要这么上赶着给她治病,给世子夫人治病?难道你,不是打着要嫁进侯府的主意?” 这话问得着实露骨,若是一般的女子,估计早就脸红心跳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公然质疑一个闺阁女子去接近长公主是为了要嫁进侯府,这不是不相信这个姑娘的人品吗? 贺林明知道这话问出来,蒋诗韵会更恼他,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虽然他想让她和赵哲成为一对儿,可是潜意识里,他恨不得她谁也不嫁。 虽然他竭力想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可每次只要一想到她身穿大红的嫁衣带着大红的盖头上了花轿,嫁给了别人,他的心里就忍不住地揪疼,疼得他浑身都像扎了针一样。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自己,可想到自己如今命运不知几何,将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寿终正寝,他就不敢去想。 这么好的姑娘,他不想毁了她! 贺林就这么纠结着,既想听到她拒绝的话,还想给她保一门好亲。 正胡思乱想做着天人交战,蒋诗韵已是住了步子冷冷地转身看着他,“我说贺大指挥使,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给夹了?我治病救人难道就图嫁进侯府?侯府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我这么浪费心机?” 话里话外虽有滔天的怒气,可贺林听来却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浑身舒爽。 这么说,她不是为了嫁进侯府?她不喜欢赵哲? 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终于落进了肚里,贺林只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好! 他没话找话,“既不是这样,那你图的是什么?” 头面她没要,银票也没拿,她难道想白干? “呵呵,要说有所图嘛,我还真的有!”蒋诗韵笑嘻嘻地说道,故意卖了个关子! “那,是什么?”贺林实在是猜不透她的心思了。不要金不要银,也不想嫁进侯府,她到底为的什么? 蒋诗韵为了日后不再受这家伙的纠缠,索性也不瞒着他,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其实我为的不过是个名声罢了。若是能治好郡主,我就能在京中扬名了。” 她,是想成为杏林高手了? 贺林忽然有所悟,紧盯着她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像是上好的墨玉。 “你,是想一辈子做这个了?”想出名为的不就是从事这一行业吗? “可是,你知道,这天下如此之大,还没有一个女子公然行医的?”贺林好心地提醒她,这条路虽然能走,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代价太大了。 行医本就是地位不高的行当,她一个柔弱女子,为何偏要一条道走到黑? 她若是干了这一行,有哪个大户人家会娶一个抛头露面的女子? 她这不是自断其路吗? 本着为她着想的目的,贺林好心地提醒蒋诗韵,“你知道行医之后,你就嫁不出去了。你这是何必呢?” “何必?呵呵。”蒋诗韵冷笑两声,“为了我娘,为了我自己,我不想总是寄人篱下,我要在京中买一所大房子,赚好多的银子,让我娘过上好日子!” 她虽然一脸的嘲讽,可眸中泛着奇异的神彩,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希望! 贺林只觉心中又酸又热,不知说什么好!。 六十八章 私通 86_86273贺林从未听到一个姑娘家说过这么有理想有魄力的话。 闺阁千金们想的都是怎么梳妆打扮怎么嫁入勋贵之家,哪里会想到自己要去赚银子买房子,把娘亲接出来过好日子啊? 眼前的这个女子总是不停地让他震撼,让他心动! 想想自己要给她做媒,贺林强忍着压下了心里的那股冲动,好意地提醒她,“你要知道,一旦你抛头露面,以后亲事就难说了。” 在他眼里,一个女子再怎么坚忍不拔,再怎么有本事,也是要嫁人的。 蒋诗韵轻笑起来,转过脸看望着他,眸子淡定坚强,“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操心我的亲事?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吧?我有我的路要走,似乎和你没有瓜葛!” 她的声音在料峭的寒风里荡荡悠悠,说不出的冰冷寒凉。 可是贺林没有任何的波动,这样的话才是她说出来的,比起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子只知道后宅那点儿段数,这女子绝对让他刮目相看! 他眸光专注地看着她的侧脸,日影里,只觉得这张脸说不出的生动。 这个女子不是那种国色天香的人,可是看得久了竟有些流连忘返的意味,让他有些收不住自己的心! 一阵寒风吹过,她额头上落下一绺发丝,遮住了她左边的眉眼。 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就伸出了手,轻轻地把那绺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 动作那么自然,仿若他已经为她做了好多次一样! 蒋诗韵懊恼地怒瞪着他,要不是在西平侯府的大门口,她真的想挠他一下子。 是不是在家里替自己后院里那些莺莺燕燕做惯了啊,瞧那小动作,还挺娴熟啊? 她置气地转过脸,气冲冲地朝他低吼,“你想干什么?告诉你,再对我动手动脚的,剁了你的爪子!”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头小野豹子,龇牙咧嘴,恨不得一口吞掉他一样。 贺林只是低低笑着,浑然不在乎她的态度! 蒋诗韵气极,拔脚就想走。可在迈出去一步之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来,她脸色古怪地又转过头来。 贺林脸上的笑容越发愉悦,盯着她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蒋诗韵一脸怒容地转过脸来,却忽然又换上了一脸的笑容,那变脸速度之快,就连贺林这样情绪无波的人都应接不暇了。 不过他不是个傻的,蒋诗韵先前还对他没好气,这会子忽然来了一个大笑脸,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这丫头片子怕是有求于他吧? 果然,就听蒋诗韵用一副甜腻死人的嗓子笑道,“那个……我那日到安国侯府,在湖边脱掉的鞋袜是不是在你……那儿?” 虽然是个现代穿越人士,但是面对一个不是那么熟的男子说起女子的鞋袜来,蒋诗韵难免有些忐忑。何况一提起那日的事来,她就有些心虚。 那日,她可是一脚丫子就把贺林给踹到湖里去的。 贺林听得直想笑,这丫头,也有不好意思心虚的时候啊?当时那一脚可是拼足了全力的。饶是他功夫那么高,也着了她的道儿了。 看着这丫头的囧样,他心情大好起来,故意逗着她,“蒋姑娘说的什么鞋袜?我没见过!” 他眼神里还带着点儿迷茫和不解,仿佛蒋诗韵问他这个问题很是不该! 蒋诗韵无语,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就算是他捡到了也不会承认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转身就要走。 只要他对自己没有坏心,这事儿就算了吧? 可身后那人忽然一把拉住了她,她疑惑地回过头来,“怎地?” 贺林从腰间解下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玉佩塞到了她的手里,飞快地说道,“拿着这个,若是有事儿可以让人到锦衣卫衙门里找我!” 说完,也不管蒋诗韵会不会要,他就迈开大步飞速地走开了。因为走得急,雪白的袍角翻飞,就像是一朵朵浪花! 蒋诗韵其实没有看到,贺林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耳根子竟然奇异地红了。 他的离开,似乎更像是逃避一样! 望着那个一阵风刮过般的雪白身影,蒋诗韵忽然有些好笑。这么一个恶名在外的人,为什么喜欢穿这么雪白的衣服呢? 要不是知道他这个人的根底了,乍一见这人还以为他是个白面书生呢。 掌心里温润的触感吸引她低下了头,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上面雕刻着一只小猪,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蒋诗韵掌心里有些发烫,这样的一块玉佩,他送给了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要和她私定终身啊,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好几次,她都想问个明白。 直到贺林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她才小心地把这块白玉收到了怀里,找到了春兰姐妹两个,坐了马车回蒋府去。 在角门里下了车,三个人一路迤逦往内。 一路上,洒扫的婆子都在拿不屑的眼神瞄着她们三个,好似她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春桃最先耐不住性子,恨恨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气哼哼骂着,“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好歹也是这府上的小姐,她们见了面不行礼不说,还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没得恶心!” 她这话是冲着蒋诗韵说的,蒋诗韵听了到没什么。反正她也不打算在大伯父家里长住,看冷眼也无所谓了。 倒是春兰,见妹妹一副看不惯的样子,忙扯了她一把,小声埋怨,“瞎说什么呢?韵儿不过是来了没几日,这些人不认得罢了。” “呸,不认得也不能这样子!”春桃不理会姐姐的话,径自说道,“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韵儿好歹是他们蒋家的姑娘,就这么把人不当回事儿。要我说这京里的人,心地都不好,还不如老家呢。” 蒋诗韵听了就笑,“你以为我愿意到这儿和人勾心斗角啊?还不是我娘想我爹了!” 三个人正说着,就听后院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咆哮声。 几个小厮进进出出甚是慌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请。 蒋诗韵听着那女声只觉得心里扑通乱跳,担心王氏那儿出了什么差池,她急急忙忙地往里赶。 不过一刻,她就赶到了西北角那个偏僻的小院落。 哭叫声更吵,她的面色发白,领着春兰姐妹就冲进了院门里。 夕阳的余光洒在破败的小院里,照着跪在院子里那个肥硕的背影上,格外地刺眼! 那身影穿着一件银灰棉衫,正是早上蒋诗韵出门时看到的。 不是王氏又是谁? 此刻,王氏头发凌乱,跪在地上的肥胖身躯瑟瑟发抖,哀哀哭泣! 蒋诗韵只觉得身上的热血全都冲到了脑门上,才大半天不在家,王氏就出了事儿。 她几步跑到了王氏面前,和春兰姐妹死命地去搀扶王氏,嘴里一个劲儿地问着,“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王氏住的正屋的灰色破旧棉帘子忽然被人挑开,蒋德章同着钱氏从屋内跨出门来,两个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蒋诗韵几个。 “爹,这是怎么了?我娘犯了什么错要跪在这儿?”蒋诗韵见蒋德章一脸铁青地负手站在那儿,就觉得要出大事儿。 来了这么些天,统共才见了蒋德章两面,没有大事儿,他怎么会来这小院子? “你怎么不问问这个贱妇!”蒋德章一听蒋诗韵的话就像是一头暴躁的狮子般吼起来,声音穿透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贱妇?蒋德章竟然叫王氏为“贱妇”? 蒋诗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看看她做下的丑事儿,怪不得把男人留在院子里住着呢,敢情是好便意私通啊?” 蒋德章拔高了声音,一个大男人,听上去就像是个泼妇。那张俊秀的面孔上,狰狞扭曲,像是一头狂兽! 私通? 蒋诗韵不由看向王氏,她娘会和人私通? 打死她她也不信!。 六十九章 对峙 86_86273地上跪着的王氏在听到蒋德章张口说出“贱妇”两个字的时候,身子就像是秋风里的落叶一样,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有,我没有……”她呢呢喃喃像是做梦般,无神的双目对上蒋德章的,满含着乞求和委屈。 那双馒头般白白胖胖的手上沾满了灰尘,粗短的指头插在冻得硬邦邦的泥土里,像是白胖的蚕茧在蠕动一般。 蒋诗韵心疼地去捧她的手,“娘,快拿出来,这么硬的土抠烂了指头了。” 王氏却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灵魂一样。 蒋诗韵把她的指头拔出来一看,十根指头上都是血淋淋一片。 她心中大恸,十指连心哪! 王氏心里该有多痛,才会这么惩罚自己! 她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抬眸对上台阶上负手而立的蒋德章和得意洋洋扶着丫头立在门口的钱氏,声音冷静自持。 “爹,你查明白了吗?”她才不相信双眼看到的,有时候看到的东西却是最假的。 她只相信真相! “这还要查?这贱妇和窦成那王八羔子是被我摁在被窝里的!” 蒋德章目呲欲裂地吼着,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王氏这个贱妇和谁私通不好,非要和那个老家的鳏夫乱搞?这是得有多**啊? “这贱妇别的本事没有,没想到勾搭男人还有一手啊?”他恶狠狠地笑着,恨不得把王氏给凌迟了一样。 “要偷汉子也找个体面些的,找那种没出息的鳏夫,没得降低了身价了!” 蒋德章狠狠地骂完,长出了一口恶气,像一头饿狼一样盯着王氏! 王氏的身子晃了晃,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这话太恶毒了,她的丈夫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在老家里伺候老人照顾女儿,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啊? 他一去两年多,自己辛辛苦苦地操持着这个家,日也盼夜也盼,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夫妻团聚。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能把她的一片苦心践踏在尘埃里? “德章,我是冤枉的,我没和人私通!”王氏满眼泪水,忽地从地上往台阶上爬去。 鲜血淋漓的手指在地上拖出两道刺目的血痕,像是两条逶迤的长蛇。 蒋德章厌恶地看着她,在她的手攀上了台阶快要抱着他的腿时,嘴角忽然泛上一抹残忍的笑,猛一抬腿把她踢下了台阶。 本就哀痛欲绝的王氏早就没什么力气,被他这么下死力地一踢,就往后倒去,“哎呀”大叫一声,喷出一口血箭来! “娘!”蒋诗韵的心瞬时像被锤子狠狠地敲打了一下,疼得浑身哆嗦起来,尖叫一声冲了上去。 从地上把王氏扶到了她的怀里,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瞪着台阶上的蒋德章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她是你的妻,是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女人!你怎能这么对待她?啊?” 问到后头,陡得拔高了声音,带着满腔的悲愤,像是沙漠里的一头孤狼,凶巴巴地瞪着蒋德章。 长身玉立恣意洒脱的蒋德章,被女儿这么盯着,没来由竟然心里一颤,高大的身子往后缩了缩,说出来的话也不如先前那么有威势。 “秀姑,你怎么不看看她做了什么腌臜事情?她这个样子怎配做我蒋家妇,怎配做你的娘亲?”蒋德章一脸被伤到了的模样,看得蒋诗韵心头火起。 “我娘能做什么腌臜事情?你怎么不查明白她是不是被人陷害的?好端端的大白天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莫非有人给我娘下了药?” 蒋诗韵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去看春兰姐妹,这姐妹两个身上有些功夫,趁着这会儿让她们进屋,说不定会查出些什么来。 春兰和春桃自小就和爹爹窦成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贫穷,可一家人过得欢快纯真,哪里像这样整日里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 本来打算就这两日回老家去的,谁知道爹和王大婶竟然出了这等事儿。 她们自是不相信的,早憋了一肚子的气,恨不得把蒋德章和钱氏这两个鳖孙王八给痛打一顿。 听了蒋诗韵这话,姐妹两个使了个眼色就冲正屋门口走去,春兰嘴上也有两下子,不忘了说道,“蒋叔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我爹和王大婶定是被人陷害了!” 一见这两个小蹄子要往屋里闯,钱氏有些紧张起来,屋内的东西还没毁掉呢,要是被这两个小贱人给翻出来,她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想到这儿,她皮笑肉不笑地冲蒋德章说道,“二叔你听听,我还以为大侄女从乡下来的,没这么多歪歪道子呢。没想到事实摆在眼前,她就红口白牙地乱说起来,这不是在打我这个做伯母的脸吗?照她这么说,这府上除了你嫂子我还有谁敢陷害王氏?” 她说着说着,眼中就溢出泪来,拿帕子拭着眼角,可怜巴巴地呜咽着,“被小辈这么质疑,我也没脸站这儿了。罢罢,这个家我也不当了!” 她这么一番惺惺作态,蒋德章心里窝着的火儿又被她给挑起来,伸出手指来点着蒋诗韵,恨铁不成钢地骂起来。 “都是在乡下被这贱妇给教坏了,在长辈面前不仅没规矩,还口出狂言!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蒋德章女儿的份上,我立马就动家法乱棍打死你!” “呵呵,爹真是好威风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中的进士?我怀疑是不是考官当时睡着了?” 蒋诗韵一边掐着王氏的人中,一边冷笑连连,她这个爹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被钱氏三言两语就给迷糊了眼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了这半辈子! “踢死了娘再打死女儿,这样的进士我朝还真是罕见哪。爹这是头一份吧,不知道这样皇上还敢不敢让爹做官了?” 她实在是气极了,压根儿就不想给蒋德章留什么面子。 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蒋诗韵这话无疑戳中了蒋德章的心窝子,他咬着腮帮子,瞪着双眼狠狠地笑着,“好好,真是我蒋德章的好女儿!” 跟他一同中进士的不少都有了实缺,他还未授职。 他虽然极力在后头运作,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轮不到他,为这事儿他没少求着大哥和大嫂,花了不少银子,至今没个结果。 如今被蒋诗韵这么一吼,他顿觉颜面全无,几步蹿到了蒋诗韵身边,嘶吼一声,喝骂着,“逆女,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有掐死你!” “现在掐死也不迟啊?”蒋诗韵仰着脖子,露出一截嫩藕般的脖颈,冷笑着看着他。 “你……”蒋德章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地攥着,要不是这个女儿还有些用处,他怕是忍不住就掐死了她。 “呵呵,爹害怕了吗?我说到你心坎儿上了是吗?”蒋诗韵丝毫不怕,眸光凛冽地望着蒋德章,一点儿都不让步! “大侄女,你别跟你爹这么犟嘴,都是一家人,哪有跟爹这样说话的?” 钱氏像是看不下去一般,假惺惺地走上前就要去拉蒋诗韵,“快起来,地上凉!我这就让人找郎中去!” 又吩咐丫头来,“快点儿把二夫人抬到炕上去!” 蒋诗韵心里本就怀疑这桩事情是钱氏暗中操作的,见她这么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不由嗤笑一声,“大伯母别忙活了,我看找个人报官才是正经!” 钱氏正过来要搀她,闻听胳膊猛地一僵,半天才挤出一丝笑,“大侄女说的什么傻话?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一惊动了官府,你娘,还怎么做人?” 后头那句话,她几乎是贴在蒋诗韵耳根子说的,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这一更很肥的,看到的亲们收藏则个,谢谢了!。 七十章 亲情 86_86273蒋诗韵嘴角轻扬,冷哼一声,“这个大伯母就别惦记着了,反正我娘这个样子也难活命,与其这么不明不白地活着,不如报了官省心!” 还未等钱氏反应过来,她又高声唤着春兰,“让春桃守在屋门口,谁也别放进去。你去衙门里报官!” 她就不信这诺大的京城,钱氏能一手遮天不行? 她想藏着掖着,她偏就给捅出个窟窿来。 屋内,春兰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走了出来。 她又去了耳房里看了看被捆成粽子一样的窦成,回头嘱咐春桃,“看着点儿,谁要是敢动爹,给我照死里打!” 说完,脚不点地地飞跑了。 钱氏见状,大声呵斥着几个粗壮的婆子,“还不把那无法无天的小贱人给拦住,蒋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插手了?” 蒋德章也急了,呵斥着蒋诗韵,“你不要脸,蒋家人还要脸呢?报了官,这事儿就张扬开了,你两个姐妹怎么说亲?你怎么嫁人?” “不嫁就不嫁,有什么了不起?比起我娘的清白来,我嫁不嫁人算什么?”蒋诗韵不怕死地梗着脖子,吼了回去。 钱氏不就想拿这个要挟她吗? 对不住,她不在乎! 果然,钱氏听了这话脸色苍白如纸,回身就朝蒋德章哭诉,“二叔,大侄女这是要鱼死网破了?可怜你那两个侄女还未说亲啊,这事儿传了出去,她们要怎么活?” “嗤,有这么严重?不嫁人就活不了了?”蒋诗韵低低地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望天。 蒋德章被这个女儿气得彻底无语了,他浑身抖着,气得说不出话来。 蒋诗韵则冷着一张脸,谁的账都不买。 已经这样了,她不怕有更坏的结果。 她深深地知道,这样的结果对王氏意味着什么。 若是让他们抓住了王氏的把柄,日后王氏真的就活不下去了。而蒋德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休了王氏! 凭什么要让他们这般自在? 正僵持着,正屋的棉帘子又被人挑开了,一个人从春桃身后挤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站在钱氏身边。 蒋诗韵眼角余光一溜,看清这人就是慧儿,唇角几不可察地泛上一丝冷笑。 外头都闹翻天了,慧儿在屋内竟然待得住? 别是动了什么手脚了吧? 她历来都信不过慧儿,王氏却拿她当宝。这时候她出来,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小姐,都是慧儿不好……”慧儿磨磨蹭蹭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儿,哭哭啼啼地说着。 都是她不好?她是娘身边的丫头,娘大白天的出了这种事儿,她这做丫头的当然不好了。 “你也知道是你不好?”蒋诗韵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凛冽地注视着慧儿,“我问你,我娘出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太太……太太说是要午睡,让奴婢……别在一边儿守着,奴婢……奴婢,就去了后花园玩了一会儿。” 慧儿杏眸溢满了泪水,一副受惊的小鹿般,眸光闪烁不敢看向蒋诗韵。 一般撒谎的人,眼神都会闪烁,不敢和人对视。 慧儿明显是在说谎。 蒋诗韵也没有必要问下去了,再问,她肯定还能找到同伴作证,自己岂不是被他们给牵着鼻子走了? 她才不会上当! 说不定,慧儿还帮着钱氏下药了呢? 钱氏总不会亲自给王氏下药的。 冷冷地剜了一眼慧儿,蒋诗韵低了头给王氏诊治着,刚才挨了蒋德章一脚,王氏又气又痛闭过气去了。 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把脉的,这么一折腾,王氏已经醒了过来。 眼睛还未睁开,就听蒋德章的声音在小院子里怒吼,“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竟然这般不顾脸面,不管姐妹们的亲事。你娘做下这等丑事,奸夫淫妇都承认了,你还要报官?你这是想让蒋家成为京中的笑柄吗?” 见他气得浑身发抖,一脸恨其不争的样子,蒋诗韵只觉得好笑。 一个出了事儿只会抱怨发怒连妻女都不知道护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指着她说话? 正要开口,却被地上的一只手给拉住。蒋诗韵低头,就见王氏已经睁开了双眼,低低恳求着,“秀姑,别报官!” “娘,您就打算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们冤枉死?”蒋诗韵悲愤莫名,不由地拔高了声音。 “看吧,这贱妇也知道丢不起人!”蒋德章见王氏醒来,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冷嘲热讽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蒋诗韵没好气地怒吼回去。 “你,你这个逆女!”蒋德章脸色泛青,怒看着地上的王氏,“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连我这个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也配做个爹?”蒋诗韵讥笑地抬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可怜虫! 什么叫是非不分?她还真是见识到了。 “秀姑,千万听娘一句话!”王氏也顾不上丈夫说了些什么,只是拼命地拉着蒋诗韵的手,眸子里坚毅冷然,“秀姑,这次你要是不听娘的,娘,娘就不活了。” 说着,牙齿一收,就去咬舌。 王氏竟然拿死来威胁她? 蒋诗韵傻眼了,“娘,难道你要背上这个黑锅一辈子?” 王氏虽然没有什么好出身,但也是个洁身自好爱面子的人,怎能担上这么个罪名? 她为的还是她啊! “听娘一句劝,别报官!你这么大了,亲事要紧!”王氏躺在蒋诗韵怀里,吃力地说道。 说来说去还是她的亲事! 她的亲事就这么重要? 蒋诗韵不由火了,可王氏这个样子她又没法子生气,只是恨恨地甩下一句,“亲事亲事,不嫁人会死啊?” “傻孩子,哪个女人不嫁人?”王氏慈爱地望着她,伸出手摸了摸她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 这是在古代,王氏这种思想再正常不过了。蒋诗韵只得听从,叫回了春兰。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氏去死,在她的心目中,王氏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是相依为命的那一半!。 七十一章 借钱 86_86273钱氏见王氏说动蒋诗韵,不由松了一口气。 若是蒋诗韵真要鱼死网破报官去,先不说蒋府的女儿日后都无法嫁人,就连她怕也丢人现眼了。 就算是查不出是她下的药,到时候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还是传出去了。 她朝蒋德章点点头,蒋德章面色好看了些,低头冲一边的婆子吩咐,“把王氏架到柴房去关着。” 只要蒋诗韵不报官,他有的是法子惩处王氏。 蒋诗韵一听急了,王氏身上的伤还未好,关到柴房里怎能受得了?这不是明显折磨人吗? “不行,娘受伤了,要好好调理着,还是住这儿吧。”蒋诗韵起身就要去扶王氏。 若是把王氏关到柴房里,这正屋里的东西钱氏就可以动手藏匿了。到时候,即使她报官,也什么都查不到了。 钱氏眸中的冷芒一闪而过,仰起尖尖的下巴,冷冷地看着台阶下的王氏母女,“大侄女这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女孩儿家本就不该搀和这样的事儿,要不是看在你们母女一场的份上,你怕是见都见不上王氏的。” 话落,她就挥手招呼婆子上来。 蒋诗韵抬眸,对上钱氏那双细长的眼睛,冷笑连连。 她这是蹬鼻子上脸了?刚才说要报官,瞧她吓得那熊样! 这会子她又抖起威风来了? 呵呵,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并不理会钱氏的话,径自招手叫着春兰和春桃,“过来帮我一把,把我娘扶到屋里去。” 她倒要看看哪个人敢过来阻拦? 春兰春桃姐妹身上的功夫可不低,那日,在厨房里,钱氏母女也是见识过的。 不过钱氏那日只看到厨房里一片狼藉,七八个婆子躺得躺,趴得趴,还没真正看到春兰姐妹出手呢。 这会子见蒋诗韵完全忤逆她,气得面色发白,转身就朝蒋德章抱怨开来,“二叔,你看,大侄女真是……” “无法无天”四个字她故意咽了下去,像是给蒋德章留了点儿面子。 可是个有心人一听还是能听出来的。 蒋德章不由更恨王氏了,都是这个贱妇教出来的女儿,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要是再由着女儿和王氏待在一块儿,将来保不准女儿也能干出这种偷汉子不要脸的事情来。 他面色铁青,恶狠狠地叫过几个粗壮的婆子,“把姑娘拉开!” 那架势是要来硬的了。 蒋诗韵冷眼竖眉挡在王氏跟前,看着春兰姐妹,冷喝道,“有不怕死的上来就给我照死里打,我连我娘都护不住算个什么人!” 春兰春桃两个立马就摆开了架势,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蒋德章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嫁入安国侯府?你姑母可是说了,过几日,人家那边就过来提亲的!” 他关心的只是这个! 蒋诗韵望着地上面色白如金纸的王氏,涌上一股心酸,摊上这样的夫君,王氏心里,在滴血吧? 王氏也望着她,吃力地吐出几个字,“秀姑,还是听你爹的吧。” 蒋诗韵轻轻地摇摇头,王氏倒不是怕蒋德章,而是为了她的亲事着想。 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能依靠的只有夫君了。 可眼下夫君恨不得吃了她,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在她眼里,蒋德章虽然不是一个好夫君,但是女儿是亲生骨肉,他总得为女儿筹谋一门好亲吧? 何况安国侯府又有蒋氏照应着,这是至亲姑母,女儿将来嫁过去,定不会吃亏的! 她自个儿出身于小商户之家,她已经尝尽了出身的苦头了,她不愿女儿也嫁给小户人家。 在她看来,钱氏要不是出身于望族之家,怎能嫁给蒋德功,怎能掌家? 虽然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可在她面前还是那么地趾高气扬,耀武扬威! 夫君之所以这么听信她的话,还不是想着好依仗人家?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出身造成的! 她要是有个好的出身,蒋德章哪敢这样对她? 一霎时,王氏心里千回百转,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拖累了女儿。 她吃力地翻动着肥硕的身躯,拼命地想爬起来。她要自个儿到柴房去,不要让女儿难做人! 蒋诗韵看着那个肥硕的身子在地上像是一只大蚕茧在蠕动一样,双眼不禁湿润了。 王氏能给她的也就这些了,可这些却是她的一颗心哪! 她不忍看她如此卑微地活着,为的只是她嫁个好人家。 她忙一把扶住王氏的手,和春兰一起把她拉起来,目光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娘,咱不去柴房,女儿能不能嫁给好人家,不是你到柴房就能决定的!” 不容王氏再多想,她朝春兰努了努嘴,“把我娘扶到屋里去!” 钱氏双眉一挑,犀利地扫视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婆子,那几个婆子会意,就冲上前来去拉扯蒋诗韵和春兰。 春桃跳出来挡在了她们身前,对着最先冲上来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当胸就是一脚。 那婆子“咕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压得后头几个靠近的人仰马翻,叫声连天。 钱氏气得破口大骂起来,“小贱人,敢在我们蒋府撒野?”完全没了往日装出来的贤良端庄的样子。 蒋诗韵唇角勾了勾,这就是钱氏本来的面目吧? 完全是个泼妇嘛。 “大伯母这是在骂我是‘小贱人’吗?”她明知道钱氏骂的是春桃,故意往自己身上招揽。 钱氏骂得其实就是她,但是偏偏不敢承认,忙打住解释,“大侄女误会了,我骂的是这个小蹄子!” 她伸手指了指春桃。 “哦?原来是她!”蒋诗韵恍然大悟地咂了咂嘴,见钱氏又板起脸来要开骂,笑嘻嘻地开口,“只是大伯母不知道吗?是侄女我让她撒野的!” 说完,她挎着王氏的胳膊就往屋内走,“大伯母,请让让!”浑然不把钱氏放在眼里。 钱氏抖着手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气得嘴唇乌青,扭头瞪着蒋德章,“你看看你看看……” 春桃在前面开道,见佛杀佛遇鬼杀鬼,五六个婆子都被撂倒在地上。 蒋德章也惊得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没想到那个奸夫的女儿这么厉害! 钱氏也没什么招数了,府里能干的婆子统共这么多,全都用上了。其余的也就三四个丫头,并几个小厮。 两个跟着老爷上衙门了,余下几个都在大门口看门呢。就算这会子叫进来,估计也不够春兰姐妹塞牙缝的。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氏被搀进了屋里躺炕上了。 屋内,还有她未来得及销毁的东西,她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扫一眼正站在门口看呆了的慧儿,她没好气地骂道,“杵这儿当木头桩子啊?没见你们太太还病着呢吗?还不赶紧进去伺候着?” 慧儿心领神会,忙点头答应着,进了屋。 可刚跨进去一条腿,就被蒋诗韵给支使了出来,“出去烧点儿热水去!” 她只得垂头出来,经过钱氏身边时,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这会子王氏的屋内怕是连针都插不进去了。 钱氏忐忑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只好另想他法。 屋内,蒋诗韵又叫过春桃来吩咐,“拿着这块玉佩到锦衣卫衙门里去找他们的指挥使去,就说我说的,先跟贺指挥使借点儿银子使使!” 春桃接了那玉佩,在钱氏的眼皮子底下笑嘻嘻地出了门,一径去了。。 七十二章 交情 86_86273钱氏站外面傻眼了。 这该死的蹄子什么时候认识贺林那煞神了?怎么就和锦衣卫的人扯上关系了? 难道是上次在安国侯府给孙老太君拜寿时,两个人有了首尾? 只是这两人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也该贺林来给自己提亲啊?怎么反而给他手底下的耿三提了呢? 钱氏越想越觉得不得其解,索性就鼓动蒋德章,“二叔,大侄女不简单哪,一个闺阁女子竟然认得外男?” 本来王氏出了这档子事儿,蒋德章心里就不舒坦,正担心女儿会被王氏给教坏了,一听这话怎么受得了? 大嫂的话虽然没有挑明,可是他已经听出来了。 秀姑还是个闺阁女子,就敢和外男私相授受,这还了得? 大姐蒋氏可是跟他打包票了,定要促成侯府这门亲事,这个当口儿若是传出一星半点儿的丑闻来,秀姑还嫁不嫁人了,他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何况贺林那人被家族所不容,仗着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杀戮颇多,素有“冷面杀神”的称号。这样的人,自是朝中人人惧怕的,不过眼下皇帝已老,太子又病重,将来鹿死谁手还难说。 这样的佞臣,自古就没有好下场。若是秀姑招惹上这样的人,将来他还能落得好吗? 蒋德章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后背上已起了一层白毛汗。 他急匆匆地就往王氏的屋里闯,想要和女儿说清这其中的利弊。 谁料到刚挑了帘子,还没迈进去一条腿,就被春兰拿着门闩给挡了回来,“秀姑说了,太太伤重,需要静养,谁都不能来打扰!” 看在邻里的面儿上,春兰没有对蒋德章疾言厉色的。其实她心里早就瞧不起这样的男人了,才有点儿出息,就那般对待糟糠之妻,不是陈世美是什么? 再说,她爹被蒋德章带人给捆着,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这笔账,她还没跟他好好清算呢。 蒋德章方才是见识过春桃的身手的,自然知道她们姐妹身手不俗。见状就不敢往里硬闯,挤出一丝笑讨好地看着春兰,“丫头,你去把秀姑叫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这时候不去关心王氏伤重与否,非要见女儿,安的什么心? 春兰不想和他磨嘴皮子,只冷冷地一翻眼皮儿,“秀姑说了,谁来都不见,尤其是你!” 一个“你”字咬得格外清晰,让蒋德章一张脸红了又白,差点儿没有下得了台。 但是想想贺林那厮,他就顾不得许多了,直着嗓子就朝屋里嚷嚷,“秀姑,你听爹一句话,千万别和贺林来往了。他那人杀人如麻,风流成性,家里小妾多得数不清。你一不留神吃了亏,可怎么嫁入安国侯府啊?”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关心她能不能嫁给宋徽。 蒋诗韵在里屋大炕上听得一清二楚,唇角不由抿了抿,绽出一抹冷酷的笑。 有的人虽然狠毒,那也是在明面儿上的。不像蒋德章和钱氏专会拿软刀子捅自己人,让人生不如死。 贺林那人虽然名声不好,但到现在,还从未害过自己,反而处处帮衬着她。 如今她正是需要银钱给王氏补身子买药的时候,为何不找他?难道指望着钱氏? 指不定她给她使什么绊子呢? 再说了,就算是钱氏拿着东西到她跟前,她都不敢用呢。 听见蒋德章还声嘶力竭地在那儿“劝”着她,蒋诗韵没了耐性,高声嘱咐春兰,“把门关死,闲杂人别放进来,我娘怕吵!” 春兰虽然憋了一肚子气,到底性子沉稳些,只抽身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隔着门缝瞧见蒋德章一脸的失落,她只觉得解气。 这要是换春桃在这儿,铁定得给他一门闩子呢。 却说春桃拿了玉佩径自出了蒋府的门,虽然不认识锦衣卫衙门,到底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大步流星地沿路一边走着一边问着,在天快黑的时候找到了北镇抚司。 走了一两个时辰的路,她也有些累了,揩一把额头的细汗,她站在镇抚司衙门一边儿细细地观察着。 也不知道贺林在不在这地方,反正秀姑说了只要找到一处,给守门人看了这块玉佩,人家就能找到贺林。 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也不晓得贺林到底有多高的权力,还担心到时候找不到人家白走一趟。 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在守门的士兵们吆喝之前赶紧掏出那块刻着小猪的玉佩,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兵大哥,这是我家姑娘让我带过来的,说是贺指挥使的,不知道能不能见他一面?” 语气里满是惶恐,生怕人家不给通传。 却不料那两个兵丁一见此玉佩,二话不说,一个人就赶紧往里跑,另一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客气地道,“姑娘且先在这儿等着。” 春桃方才放下心来,暗想这玉佩可真管用啊。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见门内一个大红的身影像是一团火一样冲了过来。身后跟着那个气喘吁吁守门的兵丁。 在大觉寺门口,春桃倒是见过贺林一面。那时候贺林一身雪白的长袍,翩翩如温润清雅的书生! 如今官袍在身,锦衣卫的服饰又是如此鲜艳夺目,她差点儿都不敢认了。 就见那人面上没有先前那般妖魅邪肆,一张脸上满是肃杀的气息,看得她头皮不由一紧,手就开始哆嗦起来。 贺林擎着手里那块玉佩,淡淡地朝春桃看来,认出她就是那日跟着蒋诗韵到大觉寺的姑娘。 瞥一眼掌中的玉佩,他那清越如山泉水的声音响起,“你家姑娘让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他这块玉佩在锦衣卫里可是没有人不识得的,他把它给了蒋诗韵,就是怕她出了什么事儿哭诉无门的。 当时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没有跟她具体解释这块玉佩的重要性。但是依着那丫头的性子,想来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会来找他的。 今儿他正好在北镇抚司处置一些事宜,听到人来报撂下手头的事就跑了出来。 天知道他为何这么沉不住气,只要一听到与她有关的事儿心里就难以平静下来。 前世里,他和她不过一面之缘。怎么今生,他就对她如此放不下? 正胡思乱想着,春桃已经小心地答道,“姑娘的娘出了点儿事儿,受了伤,急需银子……” 说到后头,春桃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怎么也想不到秀姑竟然和这人交情深到都能借银子使了。 看人家这派头,就是个大官,自己这张口借几两银子的话怎么都不好说出口。 只是不说又怕耽误了王氏的病情,春桃只得硬着头皮说了。说完,还不忘小心地撩一眼贺林的神情,生怕人家不借。 贺林还以为蒋诗韵出了多大的事儿呢,乍一听这话,不觉有些错愕! 不过旋即心里就是一喜,这丫头连借银子这点儿小事儿都要来找他,可见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还是极其重要的。 不然,怎么不跟蒋家的人借?难道蒋家还缺几两银子? 只是转念一想,还是不对。几两银子,她犯得着来找他吗? 不知道她娘出了什么事儿,竟然要到了找他借银子的地步?难道蒋家已经支撑不起了? 既然这样,这定是花费颇大了。。 七十三章 阻拦 86_86273春桃哪里知道贺林心里怎么想的,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都没有吭声,还以为人家不肯借呢。 面上不由紫涨起来,暗暗埋怨蒋诗韵不该这么冒失,找一个不愿借银子的人来借! “就是想给太太买点儿药和补品,用不了多少的。”她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生怕多了人家不肯借。 贺林正紧绷着一张俊脸,思索着蒋诗韵的娘到底受了什么重伤需要跟他借银子使,听见这丫头如此小心答话,再看她一脸的忐忑,不由就乐了。 没想到蒋诗韵跟前的丫头也这么有意思啊? 他随手就把腰间系着的一个素色荷包解下来,掂了掂,问春桃,“这些够吗?” 荷包里除了几块零碎约莫十几两的银子外,还有一张见票即兑的一百两银票。 要是春桃所说属实,那这些足够了。 春桃一脸喜色地接过来,忙着道谢,“谢谢大人,够了够了。” 见贺林点头,她转身就要走。趁着天还未黑得赶紧去抓药买补品才是。 可是她人生地不熟的,哪儿有药铺哪儿买补品她是一抓一个瞎,等到时候天黑了宵禁,她还能赶得回去吗? 一着急,春桃的步子不由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让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给带个路。 正迟疑着,身后忽然响起那个清越好听的声音,“姑娘且先等一等!” 春桃不禁站住了脚,回过头来一脸希翼地看着贺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要派人送她吗? 没想到秀姑还交到了这么好的一个人! 贺林久居高位,一眼就看透眼前这小妮子的心思,面上那股肃杀的气息化去了不少,声音也不再像刚开始乍一听到蒋诗韵着人来找他那般急躁了。 反正一遇到她的人她的事,他就和平日里那个高冷肃杀的样子不一样了,连守门的兵丁都觉得他们大人面上好似有了一丝笑容,那精致如凤羽般的眼角竟然上扬了。 “姑娘想来也不熟悉京城吧?这天儿眼看着黑了,若是抓不到药岂不是耽误了你家太太的病情?”贺林慢条斯理地说着,为自己找理由。 “我顺便回府,不如姑娘跟我一道走!”头一次如此挖空心思地想去见一个人,贺林只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艰涩异常。 让人备了马车,春桃上了车,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害怕一会儿要和这么个大人物坐一起,谁知贺林考虑周详,一个人骑了匹高头大马,带着耿三几个,就像是护卫着春桃所乘的马车一样。 春桃心里温暖如春,暗想着若是秀姑能嫁这人该有多好! 他不仅心细如发,还处处体贴周到,真是绝世好男人! 少女的心里,只有这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贺林走了一阵子,发觉这小丫头总是挑了帘子偷偷看他,不由好笑,忽然起了促狭心,故意拍马上前逗着她。 “姑娘看什么呢?这天都黑了,街上也没人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呃。”被抓个正着的春桃,一张小脸泛上了红霞,忸怩不安地绞着手指,“那个,秀姑嘱咐我看看哪儿有胭脂水粉铺子!” 她胡乱扯了个谎,反正平日里蒋诗韵也确实说过这话。上次在大觉寺门口,秀姑捡回了好多花瓣,回家说是要做“面膜”,晚上还给她们几人糊了一脸呢。 几个人嘻嘻哈哈装鬼作怪的,虽说难看,但洗干净之后那脸上的皮肤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滑。 一想起那种触感,春桃就止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脸,笑得有些傻兮兮的,“秀姑说要做些面膜拿到胭脂水粉铺子里卖去,好赚银子买所大房子呢。” 贺林已经在一边听呆了,那丫头叫“秀姑”吗? 她真是心灵手巧啊,掉地上的花瓣都能捡回去做“面膜”?只是“面膜”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是听春桃说到她要赚钱买房子的话,心里又酸酸的,这丫头在蒋家的日子不好过么?不然,怎么总想着要赚银子买房子出去住呢? 一时天马行空地乱想着,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蒋诗韵那张清丽无双又坚毅淡定的小脸。 春桃也不知道为何刚才这人还温煦如春风,只不过一瞬,面色又笼上了一层阴云,吓得她都不敢说话了,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恼了这人。 她可是听蒋家那些下人说过这煞神有多吓人的! 耿三就跟在贺林身旁,一个劲儿地咂舌挤眼。 他家老大什么时候对人家小姑娘上心了,还东打听西打听的?上次竟然要给自己做媒,怕是自己心里有人家吧? 只是想想上次他对自己说的那句“他那样的人怎配有家室”的话,耿三就觉得眼圈儿发红。 其实大人在他心里就像亲兄长一样,别看他在外面那般冷酷肃杀,可是对跟着自己的一帮兄弟那可是贴心的好。 大人那般冰冷的性子,也是因了小时受了太多苦的缘故! 说起来,大人这个年纪早就该儿女成群了,可至今他却孑然一人。 也该有个人来温暖大人那颗冰冷的心了! 贺林自然不知道耿三想了什么,只一个人默默地咀嚼着春桃的话。 马车一路得得前行,经过了药铺,贺林没让春桃下来,径自进了铺子里按照蒋诗韵交给春桃的方子抓了药。 却没把那方子还给春桃,自个儿揣进了怀里。春桃到底还小,也没当回事儿。 等天黑透的时候,贺林才领着春桃来到了蒋家门外。 蒋府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春桃上前敲门,半天,门政才打开了一条缝儿,从门缝里觑了一眼,见是春桃就紧着关门。 钱氏可是交代过了,这小蹄子又不是蒋家人,凭什么来去自如? 蒋诗韵不是有本事吗?那就让这小蹄子进不来,看她怎么办!到时候不还得求着她? 这事儿就算闹到衙门,钱氏也不怕。蒋府没有这个义务养着不相干的人! 春桃一见那两扇黑漆大门关了,顿时急得跺脚,站外头高声嚷嚷,“喂,快开门,太太等着用药呢。” 门政只不过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春桃身后跟着的那些人和马车,还以为就春桃一个呢,得意洋洋地在门后笑道:“姑娘恁大的本事还回来做什么?我们蒋府和姑娘又没什么瓜葛,姑娘就莫为难我一个下人了。” 反正太太交代过,就是不能放这小蹄子进来。不然,他的饭碗就不保了。。 七十四章 顺道 86_86273春桃被门政的话给气得脸色发青,哪有这样的人家? 王大婶还躺炕上等着用药呢,钱氏竟然敢这样? 真是不像话! 春桃是个火爆性子,哪里受得了? 回身就把手上的药包递给贺林,小脸上满是气愤,“大人且先靠后些……” 贺林一时倒是猜不透这丫头要干什么,就往后退了几步。 就见春桃也跟着朝后退了几步,旋即就像是一股旋风一样飞跑着踢向了那两扇黑油油的大门。 门政还没来得及关上,只探了一颗脑袋出来,被春兰给踢了个正中,“哎呀”大叫一声,就往后倒去。 那两扇黑漆大门在春桃“旋风腿”的扫荡下,哐当一声往两边散去,就把那个趾高气扬的门政给砸到了地上。 贺林看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身后的耿三更是长大了嘴巴,好半天都合不拢。 春桃则回身冲贺林一笑,从他手上拎过药包儿,迈步往里走去。 贺林这才反应过来,唇角不由高高翘起:这丫头身手真是不错,怪不得蒋诗韵让她出来找他借银子呢。呵呵,那丫头也真会“知人善用”啊。有这样的人跟在她身边,想来今生她的命运不会如此凄惨了吧? 耿三则咂巴着嘴感慨,“乖乖好家伙,你这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 春桃在前面健步如飞地带路,听见这话回头咧嘴嘿嘿发笑,“秀姑说了,只要有人敢拦着,就照死里打!” 话音刚落,一向冷静自如的贺林也忍不住开口了,“你们家姑娘也是个傻大胆,万一真把人给打死了怎么办?” “呵呵,这个大人就不用担心了,蒋府里还没有人不怕死的!” “轰”地一声,贺林身后跟着的耿三和一众亲兵侍卫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高冷傲娇的贺林也不禁莞尔,那笑容就像是天幕上的星子,璀璨夺目,看得耿三差点儿傻了眼。 他家老大笑起来真是有亮瞎男人和女人的魅力,他该常笑笑才是! 蒋府里听见动静的下人都探头往外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管家蒋忠从倒座房里出来,探头探脑地打量了几眼,见春桃在前头大步流星地带着几个人往内院里闯,忙匆匆地朝钱氏院里跑去。 钱氏可是吩咐过了,春桃这小蹄子只要出得了这个门就别想回来了。如今她不仅回来了,还带着这么一大拨男人进了内院,这还了得? 蒋诗韵正在西北角的小院子里等得着急上火的,春桃一去就是两三个时辰,眼看着天都黑透了都没有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可是王氏昏迷过去,伤势严重,她一下都不敢离开。何况窦成身上也多是鞭伤,急等着用药呢。 钱氏和蒋德章被她给气走,就再也没有过来看看。晚饭更是没有着落,蒋诗韵只能让小坠子和慧儿两个在院子里架起锅来少点儿热水。 她一边查看着王氏的伤势,一边暗想着贺林那厮会不会平白地就借银子给她。 她目前一无所有,其实所谓的借也是有借无还的。 虽然和他不过见了两面,可她不知道为何,还是选择相信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也是他。 春兰也有些着急,妹妹性子急躁,别是银子借不着再惹下什么祸患就麻烦了。 两个人正在屋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听院子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过来了。 春兰脸上顿时弥漫上一层肃杀之气,莫非钱氏又带着人趁这时候过来闹腾了? 她忙看向蒋诗韵,蒋诗韵也听见了,思索了一下,沉着地吩咐春兰,“你先从门缝里看看是谁,若是钱氏,咱们索性跟她来个鱼死网破!” 钱氏再狠毒,目前也不敢怎么着她。 到时候实在不行,就把贺林这煞神搬出来,看看能不能威慑着她! 春兰答应着三两步就出了屋门,趴院门缝里一看,顿时惊喜万分,“秀姑,是春桃,带着人过来了。” 说完,就打开了院门。 蒋诗韵听了蹙了蹙眉,春桃既然回来了就好,怎么还带着人来了?来的是什么人? 她们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的,莫非是贺林那妖孽? 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她忙来到了门口朝外看去,果见春桃在前,拎着药包,一脸喜色。身后跟着贺林并几个年轻人,想来就是他的亲兵护卫了。 蒋诗韵顿觉自己的眼眶一阵酸热,有咸咸的东西不停地翻涌着。 没想到人人口中的煞神,竟然能亲自过来? 贺林吩咐耿三带着人在院子里等着,自己跟着春桃来到了正屋门口。 远远瞧见蒋诗韵倚在门框朝他看过来,他只觉得心窝子里一下子温暖如春。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能有一天,有一人会倚门等着他回家。 没想到,眼下竟然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心中顿时就如滔滔江水一样翻滚起来,冲得他脚步轻快无比,恨不得插翅就飞到她身边。 可一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他就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把这股不切实际的想法狠狠地给压了下去。 他怎么敢对她生出这样的非分之想来?他怎么敢牵累她? 努力让自己的步伐平缓些,他一边走着一边压制着内心的翻涌。 待到近前,他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高冷,一双眸子淡淡地看着蒋诗韵,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娘伤重,我正好回府,顺道过来看看。” 蒋诗韵被他那个“顺道”给搅得有些发懵,亏得自己还一腔感激地站在门口等他,弄了半天人家竟然顺道? 不过想想毕竟还是问人家借了银子的,人家能有这份心顺道进来,自己该知足了,怎么还渴求更多的? 道理虽是如此,可她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她倒是希望他一见面就关切地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特意赶过来看看她的。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这要求过分了,人家能帮她,已经很不错了。 抬眸扫了他一眼,蒋诗韵面色不喜不悲,轻声答道,“有劳大人了,等我有了银子就还你!” 语气客气疏离,听得贺林心头一紧,暗自埋怨自己不该撇得这么清,让她有了误会! 两个人说完了这句话,都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尴尬就像是冬日里的冷风,很快蔓延起来。 春兰似乎有些察觉到什么,忙拉了蒋诗韵一把,“秀姑,既然药抓来了,赶紧给婶子煎熬上吧。” 又让着贺林,“这么晚了还劳动大人,实在是过意不去。大人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蒋诗韵听了默然,只冲贺林点点头,“大人进来吧。” 贺林巴不得多跟她相处一会儿,自然顺着她的话就迈步进屋。 一眼就看到屋内临窗的炕上躺着昏迷了的王氏,再四处扫一眼屋内,发觉除了一张掉了漆的八仙桌和破旧的椅子,就是一张陈旧的妆奁台了。 他没想到屋内陈设竟然如此简陋,哪里像个住人的地方? 蒋德功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少詹事,虽然是个闲差,可日子也不至于如此拮据,竟然让自己的弟媳和侄女住在这么破败的院子里。 看来,蒋诗韵在蒋府里过得并不好! 他顿时心疼起她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七十五章 谣言 86_86273蒋诗韵请贺林进屋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拣药熬药。这些东西她怕丫头弄不好,只好亲力亲为。 贺林就那么站在炕边儿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忙碌的身影,久久不曾离开。 春兰拉过妹妹春桃,悄悄地问着当时借银子的情形。听到妹妹说起贺林顺道送她回来又顺道进来看看,不觉抿嘴儿一笑。 她到底年长些,知道的事情也多,总觉得这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冷漠如风杀人如麻。 看他对秀姑那副关切的样子,她心里就有了底儿。 蒋诗韵把药拣好熬上,又招手叫过春兰来,“这儿有人守着,我大伯母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过来。你跟春桃到厨房里找找有没有研磨的乳钵,顺带着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方才这院里只有春兰一人会些功夫,她又要照看王氏和窦成,自是离不得。 如今有贺林在这儿,她就不用担心了。于是就放手让春兰和春桃两姐妹做去。 春兰知道她要乳钵为的是给她父亲窦成做药,自是答应着领着春桃去了。 姐妹两个上次大闹厨房之后,也有了经验,尤其是春桃,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听见又让她去厨房里,竟有些兴奋起来,一蹦一跳地雀跃着跟着姐姐出去了。 贺林没想到蒋诗韵在这里竟然过得这样,娘病了,钱氏不仅不给请大夫来,还连晚饭都不给吃。 他的双手不由紧紧地攥起来,抬眸看向那专注分拣药材的人儿,心里那种想把她纳入怀里好好保护她的*越来越强了。 看着那个人儿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他眸子里的光芒也越来越热切。 也不过才刚及笄的年纪,面对这样的场面,竟一丝慌乱也没有,凡事都做得妥妥当当的,一点儿都不输于男子。 若得她相伴,这辈子也是一大快事了。 贺林不知不觉地又想到了这些,而且这人还在他跟前,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烫起来,俊美的脸上涌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蒋诗韵只顾忙碌着,哪里会顾得上他想些什么? 何况方才贺林那句“顺道”着实惹怒了她,她故意低着头不声不响,不想理睬那可恶的家伙。 贺林等了一会子,心里有些愧疚,就忍不住先开口问她,“你娘伤得挺重的,是怎么伤的?” 好端端的内宅妇人,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爹踢的。”蒋诗韵头不抬眼不睁冷冷地回了一句。 一提起那个渣爹,她就一肚子的火。等王氏的伤好了,她绝不会放过那个渣爹的。 贺林没想到蒋德章竟是这样的人,不由又试探地问她,“所谓何事?” 即使发妻再不好,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这么踢上一脚吧? 要知道,男人那一脚踹向一个柔弱的妇人,力道有多重? 蒋德章这是有多狠心啊? 贺林在这儿一会儿,也发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春桃两姐妹的父亲窦成正躺在隔壁厢房里,似乎也伤得不轻。 凭着他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约莫也猜到了一二。 他本以为蒋诗韵不会回答,可谁知道蒋诗韵抿了抿唇,竟然一股脑儿告诉了他,末了还问他,“你怎么看这件事?” 这让他因为刚才蒋诗韵的冷言冷语有些懊恼的心又活泛起来。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管这事情有没有什么误会,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都是忌讳别人知道的。 可她还对他毫无保留,是否意味着在她心里,他是她比较信任的人? 那张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贺林看着蒋诗韵的眸光异常地柔和,唇角微翘着,带着一丝欣慰和鼓励,就像是一个深情的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 蒋诗韵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对上他那双情意绵绵的眸子,只觉得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不由懊恼地暗骂:这该死的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她?不知道她的小心脏承受不起太重的东西吗? 这厮长得这么美,就算是一张冷脸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何况再加上现在那双多情的眸子? 她忙低了头,不敢再和他对视,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犯了花痴遭人耻笑! 贺林紧盯着蒋诗韵的眼睛,越看越爱看,只觉得这姑娘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好看,让他看不够! 反正屋内除了昏迷的王氏,也没有旁人,他索性胆子大了起来,眸子热切地盯着她,声音更是性感柔和地想让人沉溺其中。 “依我看,这事摆明了是陷害!”贺林微微笑着,细细地分析着。 “你娘若是和窦成真有首尾,就不会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进京了。窦成是个鳏夫,这么多年都未娶,可见也是个守身如玉的人,不可能这么几天就和你娘有了什么苟且。何况这是在蒋府,在你爹和伯父伯母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怎么会傻到做出这样蠢笨的事儿?” 这些话也是蒋诗韵所想的,可惜她爹蒋德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如今没想到会有人替她说了出来,还丝丝入扣地分析地这么细致。 她忽然觉得和贺林的距离拉近了些。 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坦诚鼓励的眸子,蒋诗韵先前满腹的不快一消而散。 “只可惜我爹压根儿就不信,对我娘恨之入骨!” 蒋诗韵叹一口气,头一次在一个男子面前流露出一丝颓败。 “你觉得会是谁在陷害你娘?”贺林不忍看她那副样子,忙转移了话题。 “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蒋诗韵果然一改之前的颓废,振作起来,“只是方才给我娘和窦大叔把脉,发觉他们都中了一种能令人迷失心智的药!” 这就是了,看来自己猜测地没错。 贺林轻轻点头,眸中的赞赏之色毫不掩饰,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竟然连这个都会! “你觉得你娘这事儿出来,对谁影响最大?”他慢慢诱导着她,想从她嘴里听到更满意的话。 “我娘清白不保,当然我也跟着没脸。”蒋诗韵若有所思,旋即面色狠厉起来,“如此,就没人敢娶一个娘亲声名狼藉的女子了,那,这样……” 她已经想到了,这人这么做,为的就是阻挡她嫁入安国侯府。 呵呵,在蒋府里,除了钱氏母女,还有谁不想她高嫁? 当然,在她们眼里的好亲事,对她来说,未必喜欢! 贺林赞许地点头,这个丫头看来早就心中有数了。 这种内宅的手段,他虽然不屑一顾,可事情关乎她,他忍不住想替她荡平一切阻碍。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他迫切地问着,希望她有用到他的地方。 “别的也没什么。”蒋诗韵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笑道,“你只要帮我散播一个谣言就好了。” 贺林不由纳闷,这时候散播谣言做什么? 就见对面那小女子朝外头扫一眼,忽然走上前两步,对着他的耳朵叽里咕噜了几句。 鼻息处,传来那隐隐的女子幽香;耳畔,女子吐气如兰的气息喷洒过来,贺林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快要凝滞了。 她,对他竟然毫不设防的。 愣神过后,他的心间是满满都要溢出来的幸福。。 七十六章 规矩 86_86273ps:上架了,感谢亲们一路支持,希望能够继续支持正版! 这句话不收费,嘿嘿。 可不过是瞬息之间,贺林又恢复如常,充斥在心间的那股子酸溜溜的东西情不自禁地流淌出来,“若是,若是,能让你伯母奸计不能得逞,你会不会嫁入安国侯府?” 论出身门第,宋徽对于蒋诗韵来说,可谓高攀了。 到时候,没人阻拦,蒋诗韵该是欢天喜地地嫁给宋徽了吧? 他沮丧地望着蒋诗韵,心里天人交战着。 却不料蒋诗韵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才不喜欢那种奶油小生!” 虽然不知道“奶油小生”什么意思,可贺林也听得出来蒋诗韵这是看不上宋徽。 心不由地轻轻荡了一下,就像是一泓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起了几个涟漪,慢慢地扩散。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为他月华般高贵冷峻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他眉眼发亮,炯炯地望着蒋诗韵。 蒋诗韵被他看得极不自在,不由白了他一眼,“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开花了?” 贺林听了这话只是傻笑,他高兴地无以言表,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接她这话。 何况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一个男人如此盯视,不是该娇羞地低下头做小女儿状吗?怎么她就这么落落大方? 见贺林还是那般看她,蒋诗韵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人,似乎对她有些意思啊? 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蒋诗韵前世里虽没有轰轰烈烈地谈过恋爱,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情谊。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清醒的人,门外是耿三带着几个亲兵护卫,小坠子和慧儿蹲在院子里熬药,蒋诗韵忽然觉得尴尬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到炕头上照看王氏。 好在门外传来春兰姐妹嘻嘻哈哈的声音,贺林才摸了摸鼻子到门口张望了一眼。没话找话。“她们回来了。” 蒋诗韵当然知道她们回来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到门口接着春桃她们。 老远就见春桃一脸喜色。朝自己招手呢。蒋诗韵就知道事情应该是比较顺当的。 春兰走上前,果见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看那架势,沉甸甸的。 蒋诗韵忙上前接过来。笑道,“厨房里还有吃的?那些婆子没有为难你们吗?” 春兰还没说什么。春桃提着一个食盒上前笑哈哈地答道,“那些婆子被我们上次给打怕了,见我们姐妹去,没一个敢拦着的。瞧。这都是我跟姐姐才做的。” 一边儿的耿三忙笑着恭维,“姑娘真是好身手,如此。这蒋府里你们就可以横着走了。” 这话说得大家都莞尔一笑。 蒋诗韵把食盒放到屋内那张掉漆的八仙桌上,招呼众人上前吃。 慧儿和小坠子端着熬好的药也过来了。经过贺林身边时,慧儿眸光闪烁地看了他一眼。 贺林立即察觉,一双凌厉的眸子望过去,吓得慧儿手一哆嗦,差点儿没有打烂了手里的药碗。 “春兰,你带着她们先吃,我给娘喂好了药再说。”蒋诗韵知道大家都饿了半天了,这会子定是饿极了 春兰却不吃,接过慧儿手中的碗,道,“婶子昏过去了,你一个人也照看不来,还是让春桃带着她们吃吧?” 慧儿听了就上前打开食盒,把里头还冒着热气的菜给端了出来。 小坠子擦了手,走到蒋诗韵跟前,就要去接春兰手里的药碗,“姑娘都还没吃呢,奴婢怎么敢先吃?” 话刚落,慧儿端着菜的手就僵硬在那儿。 她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小坠子,暗骂这死丫头多事。 只是蒋诗韵光顾着照看王氏,并没有发觉慧儿的怒意。 自打进了京,有春兰姐妹和她们一处,她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平日里吃饭大家都是一起挤着吃的。 慧儿也是习惯了,忘了主仆本分,每到吃饭的时候,不等蒋诗韵招呼,她就径自坐下。 眼下蒋诗韵又忙着,自是顾不到这些。 只是站在门口的贺林看在眼里,不由得蹙了蹙眉:这丫头实在是不识数,主子还没用饭,她就来不及了? 想着蒋诗韵如此忙碌,还要费尽心思照顾娘亲,他就有些替她不平。 他一个大男人本不想去搀和这些闲杂事,可是看着蒋诗韵如此辛苦,他就忍不住心疼。 斜睨了慧儿一眼,贺林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你们家还真是没有规矩啊,这主子还没上桌,丫头就来不及要吃了?” 蒋诗韵正端着碗药慢慢地吹着,忽然就听到贺林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句话,忙抬头看去,见慧儿正站在桌边,手脚有些无措。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里泫然欲泣,站那儿楚楚可怜,像是一朵雨后的海棠。 这妖调的小样儿是做给谁看的啊? 蒋诗韵不由冷笑,慧儿还真是会挑时机,若是寻常男人怕是被她这小样儿给迷住了。 她本就不是那种注重规矩的人,来自现代的灵魂,更多的是想人人平等。看来自己还是对她太好了,让她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她立起身来,眸子一斜,把药碗递给了小坠子,吩咐着,“小心地吹凉!” 又看着春兰,一字一句道,“你们是客,哪有不让客人吃饭的道理?况且,窦大伯也伤着呢,你和春桃赶紧吃了饭,好去照顾窦大伯呢。” 春兰是个精明女子,自然看得出来这屋内的诡谲,也就不再坚持,带着春桃自去吃饭。 慧儿自然不好意思吃了,姗姗地走过来,就要去抢小坠子手里的药碗,“还是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哪里会做?” 小坠子不服气,不买她的账,“我哪里不会做?我做得可好了。” 慧儿见小坠子不给她台阶下,气得就去拧她,“死蹄子,不会做嘴还硬!” 小坠子胳膊吃疼,“哎呀”叫了一声,手上一抖,那碗汤药就泼洒了出来。 蒋诗韵回头冷冷地盯了慧儿一眼,那眼神中的凌冽是从未有过的。 慧儿不觉心头一跳,讪笑着赔罪,“姑娘,奴婢是跟小坠子闹着玩的,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 蒋诗韵没接话,径自问贺林,“你用饭了没?” 本想着他吃过了就让他走的,毕竟天黑了,外男留在这里不便宜。 就算是不怕钱氏知道,她也没道理让他们留在这儿。 哪成想贺林飞快地说道,“从衙门里出来就抓药到你这儿来了,哪里顾得上吃饭?” 蒋诗韵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人家又是借银子又是抓药还顺道过来看看她娘,忙得都没顾得上吃饭,她好意思把人给撵出去吗?(未完待续)。 七十七章 暖意 瞄一眼桌上两个食盒,也不过够五六个人吃的分量,蒋诗韵有些难为情地望着贺林。 总不能跟她们几个人抢食吧? 贺林望着眼前那小丫头一双如小鹿般黑幽幽的眸子,不觉好笑。 真是饿怕了,才会这样吧? 他朝外头望一眼,喊了声“耿三”。 耿三大步来到门口,问道:“大人有何事?” 贺林一本正经地吩咐,“车上带的有吃食,你带两个人取过来。” 耿三正对春桃这丫头感兴趣地很,也不想一时半会儿就走,闻听立即颠颠地就带了人去了。 蒋诗韵翻了个白眼,有些受不了地走到炕前给王氏喂药。 这人,连这个都能算到,真是神了。 看来,他一时半刻不打算走了。 小坠子已经把汤药吹凉了,端着碗等着蒋诗韵过来。慧儿又不敢上桌吃饭,就在炕头前装样子,见蒋诗韵缓步走来,忙给王氏掖了掖被角。 蒋诗韵也没理她,径自去扶王氏。 慧儿抢上前一步,讨好地说道,“姑娘让奴婢来吧?”就伸双手去搬动王氏的脖子。 蒋诗韵忙止住她,自己上前慢悠悠托着王氏的脖子把她托起来,见慧儿傻站着,只得吩咐她,“拿个迎枕来。” 慧儿忙从炕上摸过一个陈旧的枕头来,却扎煞着手不知道做什么用。 小坠子端着药碗不由噗嗤笑了,“傻样。快给太太垫上!” 慧儿手忙脚乱脸红脖子粗地给王氏垫在了脑后,这才逼着双手站到了小坠子旁边。 蒋诗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温声解释。“你的心地是好的,只是你到底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不懂照顾病人是真的。学着点吧,搬动太太的时候千万不能用力,轻轻地托起来就好!” 虽然她还怀疑慧儿在王氏和窦成这件事儿上被钱氏母女给收买了,但是目前没有凭证,她也不好打草惊蛇。 只能先稳住她。省得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毕竟眼下有两个病人需要照看,她还分不出这么多精力! 喂王氏喝了药,又到隔壁厢房看了看窦成。让老苍头给他上了药,蒋诗韵才松了口气,回到了正屋。 耿三正带着几个亲兵蹲院子里用饭,贺林长身玉立背着手站在门口。见她过来。一脸的疲惫,心里的疼惜更甚。 他担忧地问道,“你娘的伤如何了?不行我去叫人请个大夫过来?” 他虽然知道蒋诗韵懂些医术,到底也不知道有多高明,治这样的伤痛有没有效。 蒋诗韵倒是被他这话给激起了一股子豪气,冲他粲然一笑,“我娘不出一刻就该醒来了,窦大伯用了我的药三日也能下床了。不是我吹。就算是大夫来,也没有这般立竿见影的功效!” 说罢。越过贺林进了屋,那小身板挺得笔直! 贺林回身望着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心,就像是被异物狠狠撞击了一下。 这个女子真是不一般,越来越让他无法移目。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果然,正如蒋诗韵所说,不到一刻钟,就听炕上传来细微的声音。守在炕头的小坠子惊喜地喊起来,“姑娘,太太醒了。” 蒋诗韵正收拾药包儿,闻言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就见王氏睁着一双眼正四处寻找。 “娘,你觉得怎样?心口还疼吗?”蒋诗韵伸手握着王氏白馒头一样的手,不忘了给她顺着胸口。 “不疼了,娘吓着你了吧?”王氏满眼慈爱地看着女儿,愧疚地说着。 “娘只要好好地就行,贺大人给送了药来,娘过几日就好了。”蒋诗韵看一眼立在门口的贺林,想了想,还是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她和他堂堂正正的,人家能在危急关头借银子,还过来看望她们母女,比起她那个亲爹和钱氏不知道好了多少,为何不能提? 王氏在蒋府里也多少听过贺林的恶名,听见他竟然过来了,不由吓了一跳,攥着蒋诗韵的手就不松了。 “伯母可好些了?”贺林看见她那神情,蹙了蹙眉,可到底还是走过来问候了一声。 王氏吓得脸色发白,身子哆嗦起来。 蒋诗韵瞥了一眼贺林,那家伙倒也识趣,摸了摸鼻子,笑笑就退后了。 见他出了门,王氏也顾不得身上的病症,贴着蒋诗韵的耳朵急急道,“你怎么和他有了瓜葛?咱们不能用他的东西,这人杀人如麻,招惹了他可就麻烦了。” 蒋诗韵有些不虞,不管他名声如何,反正他对她从未有过一丝伤害,相反还处处帮衬她,比起大伯父一家不知好了多少。 反正既然已经用了人家的东西,她和他算是掰扯不清了,索性一股脑儿全告诉了王氏,“娘,银子我也借了,药您也服了,再说不能招惹的话也晚了。” 眼下之意,已经招惹了怎么办? 王氏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吓得揪紧了蒋诗韵的衣襟,“秀姑,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敢跟这样的人借银子?” “不跟他借银子,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娘躺炕上起不来、看着窦大伯下不了床吗?” 蒋诗韵的声音有些高亢,还带着一丝倔强。 不是她糊涂,而是她实在不能这样束手无策看着亲人痛苦。 钱氏她们要是能指望,她怎会去多添麻烦? 王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见女儿这样说,她默默地躺那儿一言不发。 门外的贺林立在冷风里,一身镶金边的黑色披风迎风飘扬,像是黑夜里的鸱鸮。 屋内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早就习惯了世人对他的误解和冷漠,所以,他也不想在那些人面前展露他的脆弱和伤感,素来都以高冷孤傲的面孔示人。 王氏的话他听了并没有任何不快,倒是蒋诗韵的话,让他心里触动很大。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这么与众不同,这么不,怕他? 夜里的寒风冰冷刺骨,可是他的心却像沐浴在三月的春光里,暖意融融。 用完了饭,又看着王氏喝了一碗药,蒋诗韵才松散下来。 听着外头的梆子声,已是到了戌初时刻,蒋诗韵忙走到贺林身边,歉意道,“累你跟着折腾了大半晚上,如今我娘好了,你也赶紧回去安歇吧。” 贺林也实在是没有理由再留下去,遂点头,“也好,有什么事情只管让她去找我。”他指着春桃道。 蒋诗韵也不扭捏,大方地应下了。 春桃回来的时候就把那块玉佩交给她了。 让小坠子守在王氏的炕头,蒋诗韵就带着春桃姐妹把贺林送到了院外。 朔风吹在脸上,扑面的寒意让人浑身发抖。可是蒋诗韵却不觉得苦不觉得累。 在院外站住了脚,贺林又回头嘱咐她,“屋里太冷了,回头我让人送两筐银丝炭来。” 蒋诗韵本觉得借了人家银子有些不好意思,想推辞掉的,却不料那厮随即又补了一句,“算我借你的,将来得还!” 让她想笑又笑不出来,不由剜了他一眼。 贺林正有些恋恋不舍,还想再嘱咐她些话,忽见前面拐弯处两盏灯笼伴着一队人迤逦而来。 春桃眼尖,忙小声叫道,“是大太太过来了。” 蒋诗韵眼波一撩,暗笑:钱氏这个时候过来,是来“捉奸”的吗? 她们母女倒是让她够忙的啊? 看来不把她们母女的名声给败坏了,她誓不罢休啊!(未完待续。。) ps:每天二更,早上八点左右,中午十二点左右,亲们雄起吧。 七十八章 堵住 望着迤逦而来的钱氏,蒋诗韵朝贺林笑了,“看来你有麻烦了。”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煞神碰到这样的事儿会如何处理呢? 忽然起了促狭心,想要看看这个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被人给堵住,会是什么表情? 贺林侧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你想看热闹吗?” 明明人家是来找她的茬儿的,这妮子还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那他不介意弄一场热闹给她解解闷儿。 “有热闹不看白不看。”蒋诗韵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寒风里,少女甜糯的嗓音像是春日的黄鹂儿,挠得人心痒痒。 贺林有些心猿意马,望着她的侧脸忍不住就看住了。 春兰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戳了戳妹子,抿着嘴儿忍不住笑了。 这个指挥使大人言谈举止里对秀姑的宠溺,瞎子也能看得出,真希望这俩人有戏! 蒋诗韵看着钱氏一行人慢慢走近,却没有迎上前去。 按说蒋诗韵该上前迎一迎的,不过她恨透了钱氏的歹毒心肠,索性撕破脸了。 钱氏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带着满脸的笑容走过来,看到贺林几个大男人时,帕子一甩,惊叫了一声,“呀,这么晚了大侄女还有客?” 蒋诗韵皮笑肉不笑地有话学话,“呀,这么晚了大伯母还没睡?” 钱氏会装,她也会装。 她那副惊讶的样子给谁看啊?要不是知道贺林来了,她怕还不过来呢? 蒋诗静和蒋诗语姐妹就跟在钱氏身后。借着灯笼的亮光,蒋诗韵看得清楚,这两个人打扮地那叫一个光鲜! 蒋诗静穿一领玫红绣百蝶穿花的褙子。一头黑鸦鸦的发梳了个堕马髻,上头只簪一只金灿灿的钗子,松松散散恰到好处地让她那张容长脸儿变得性感妩媚起来。 蒋诗语则穿了一件翠绿绣折枝梅的褙子,梳一个螺钿髻,耳根处垂下两绺乌发,让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也变得耐看起来。 蒋诗韵淡淡地扫了这两姐妹一眼,暗自好笑不已:钱氏真是不做吃亏的买卖。这么晚了,还特意让两个女儿盛装打扮跟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嫁女儿了呢。 斜睨一眼贺林。就见那厮无动于衷,一张俊脸上冰冷似罩了层白霜。眉头微微地蹙着,眼睛里的不耐一闪而过。 看来,这家伙没有被美色给诱惑了呢。 钱氏见蒋诗韵根本不把她放眼里。气得后槽牙生疼。可面儿上还是一副雍容大度长辈不跟小辈计较的样子。轻笑着,“这不是惦记着你娘吗?也不知道她好些了没有?” 说完,不忘瞥一眼贺林。 人家这样身份的人肯过来,怕是被蒋诗韵这小蹄子给蒙骗了吧?定是不知道王氏那贱人出了什么丑事的。 钱氏暗中拿着主意,这年轻人就是这个样子,听闻贺林风流成性,后院里的小妾数都数不过来。 蒋诗韵这小蹄子那次在侯府里,救了老夫人。露了一手,可能吸引到了贺林。他才感到新鲜好奇吧? 男人不都那个样,跟偷腥的猫儿似的?自家男人管得那么严,还时不时地想对身边的丫头下手呢。何况贺林这样位高权重的人? 今儿晚上趁着这个机会要是让他瞧中了自家女儿,自己也不枉来了一趟了。 贺林这人可是比长兴侯府的嫡次子有权有势的,就算女人多点又有什么关系,不过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比不得自己女儿,嫁过去就是正室,收拾那些女人的手段可是现成的。 钱氏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朝自己女儿使着眼色。 贺林就在眼前,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蒋诗韵早瞧了个一清二楚,嘴角翘了起来,笑得讥讽冷酷。 这钱氏仗着女儿还算看得过去,到处推销,生怕自己女儿嫁不了高门啊? 这边厢,钱氏却装作刚看清眼前人是贺林一样,带着一丝不确定问得小心翼翼,“这位大人可是贺指挥使?天太黑我眼花也不知道认准了没有?” 人家都问到脸上来,贺林自是不会矫情。 他唇角轻轻勾起,淡笑着,“夫人真是好眼力,正是在下!” 钱氏还以为贺林这厮顶多冷哼一句就算了呢,没想到他不仅和颜悦色,还彬彬有礼,倒真的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难道贺林看中她哪个女儿了? 风流的男人不都喜欢看美人吗?灯笼底下,她两个女儿可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呀。 她兴奋地想着,手不由自主拉过身后的两个女儿,推着她们往前,“快给贺大人行礼!” 蒋诗静和蒋诗语欲语还休羞答答地给贺林行了一礼,垂了头站在钱氏身旁,唯恐退到身后让贺林看不见。 蒋诗韵实在是有些无语,钱氏这行径也太露骨了吧? 钱氏却不理会那么多,热络地劝着贺林,“如今天儿冷了,大人不如到花厅里喝杯热茶去?我这大侄女儿要照顾她娘,我真怕她怠慢了您!” 毕竟是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庶女,钱氏还是有几分说话的本事的,愣是说得冠冕堂皇的,让人挑不出一点儿刺,还能全了她的心事。 这也是一绝啊! 蒋诗韵暗叹。 贺林却不耐烦了,一口拒绝,“不用了,看过了病人,我该走了。” 要不是看在蒋诗韵还住在这儿,他才懒得搭理这号势利的妇人呢。 钱氏仍然不死心,瞥一眼蒋诗韵,小心翼翼地陪笑,“我本来也想进去看看弟妹的,就怕她面子薄,怕羞!” 故意拖长了腔调说出“怕羞”两个字,为的就是让贺林去琢磨琢磨这到底什么意思。 蒋诗韵暗想:这女人还是有些水平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王氏和窦成的事儿给引出来了,这要是自己事先不告诉贺林,贺林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贺林眸光微闪,睃一眼蒋诗韵,见她一脸的恬淡,不由安心。 他生怕这小女子会多想,受不了这些闲气。如今看她气定神闲的,该是应付得来的,他就放了心。 今儿既让钱氏给堵在了这儿,他索性配合着她演一出戏! 微微地低下头,贺林拿眼状似无意地扫一眼站在钱氏身旁的蒋诗静姐妹,笑得有些暧昧,“这大冷的天儿,倒是委屈两位姑娘站这儿了。” 蒋诗静姐妹顿时只觉他那笑容如天上的星子一样璀璨夺目,耀得眼都快要睁不开。明知道这人就像是一杯毒酒,可偏偏那味道诱人,让人止不住去品尝,就算是中毒而亡,也心甘情愿! 两姐妹想起钱氏教过的话,胆子大了些,娇羞地抬起头,贪恋的目光落在了贺林那张俊美如妖孽的脸上!(未完待续。。) 七十九章 热闹 “大人言重了,小女子不怕冷!”蒋诗静娇滴滴地上前一步,含羞说道。 “这个地方背风,倒是不觉得冷!”蒋诗语见姐姐开了口,不甘落后,忙上前答道。 蒋诗韵有些受不了,大半夜的,站在这儿为的就是让贺林多看一眼? 值得吗? 反正在她看来,相当不值。 钱氏母女一头火热,想来巴不得在这儿多站一会儿呢。 “既然大伯母和两位姐妹不怕冷,那就在这儿多站一会儿吧?我还要回去照顾我娘呢。”蒋诗韵淡淡扫了钱氏母女一眼,不咸不淡地说着。 钱氏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抬高了下巴,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你去吧,好好照看着,别让你娘想不开。” 这话说的,生怕别人都不知道王氏的事儿似的。 蒋诗韵冷笑,看样子钱氏不把王氏的事儿给抖落出去,是不甘心啊。 她索性也不遮着掩着了,抬眸对上钱氏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笑问,“我娘好端端的为何要想不开?大伯母这是在咒我娘吗?” 一般人见母亲出了这样的事儿都是藏着掖着的,哪里有人还敢反问的? 只是蒋诗韵不是一般人,她这般问出来,倒是让钱氏怔了怔。 她要是不想让人知道,怕丢脸,钱氏倒还好拿捏了。如今她就这么笑嘻嘻地问到她脸上,钱氏倒是难做了。 若是说了。人家会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会讨得了好去。 要是不说。又让这小蹄子得了便宜。钱氏想想实在是不甘心! 却又不好真的就把这事儿给传扬出去,愣是憋得一张白净的容长脸变成了猪肝色。 想说又说不出的样子,着实让蒋诗韵心里舒坦了不少。 可她不打算放过她,见钱氏转过脸又去找贺林说话,她好死不活地又追加了一句,“大伯母,我们不过是借住在这儿一段日子。何况娘都把银子交给您了,您不必这么绝情,来咒我娘吧?” 刚堆满了一脸笑的钱氏顿时僵在了那儿。那张正笑着的脸瞬间阴了下来,比六月天还快,当真精彩绝伦! 贺林瞄一眼被气得不行的钱氏,暗笑不已。这小丫头看样子有两把刷子啊。倒是这么伶牙俐齿的。比起前世他见她时,不知道灵动了多少! 钱氏胸口堵着一口浊气,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可偏偏不能发作出来,只得扭动着脖子艰难地挤出一丝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咒你娘?你娘那银子也不是我要的,实在是你爹给我让我给你置办嫁妆的。” 她虽然不情不愿,可不得不絮絮叨叨地解释着。省得让贺林听了误会。 贺林立马一脸轻笑接口,“夫人真是好心。这么肯为侄女操心!” 钱氏被蒋诗韵气的一肚子的火儿顿时消散无踪了,只要贺林信自己的话就好。 蒋诗静和蒋诗语姐妹也忙帮衬着自己的娘,“妹妹误会我娘了,我娘怕二婶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哪些东西好哪些东西不好,这才接管着的。将来妹妹嫁人时,就知道我娘的好意了。” 两姐妹一唱一和,装足了大家闺秀和睦友爱的范儿。 贺林一双凌厉的眸子闪了闪,一眼瞧见蒋诗静姐妹两个身子有些发抖,不由笑得像是得逞的狐狸。 “两位姑娘真是好人,贺某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他放下身段夸大其词地恭维着蒋诗静姐妹,两姐妹得了他的赞赏,笑得跟两朵花儿一样,寒风里颤巍巍的,倒也不失为一道亮丽的景色。 蒋诗韵翻了翻眼皮,不屑地瞥了一眼贺林,这厮,会有这么好心? 她懒得理会这些人,扭头冲贺林告辞,“我该回去照顾我娘了,大人请自便吧。” 她才没工夫陪他站冷风地儿里跟这些蛇蝎心肠的美人儿聊天呢。 贺林倒也识趣,回头暖暖一笑,道,“这儿冷,你穿得单薄,还是回去的好!” 说罢,蒋诗韵就抬脚往院子里走去。 “阿嚏!”寂寥的夜空里忽然传来一声喷嚏声,惊得众人都颤了颤,跟着朝声音发源地看去。 就见蒋诗静正掏出帕子来捂着鼻子,难为情地看着贺林。 无独有偶,蒋诗语也不甘寂寞,还没来得及抽出帕子来,一个大喷嚏带着鼻涕泡儿就冲了出来。 正跨步迈过院门的蒋诗韵不由站住了,扭头看向这两姐妹,笑得天真无邪,“姐姐和妹妹这是怎么了?” 蒋诗静眸光如毒蛇一样投向蒋诗韵,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不是通医术吗?难道不知道她们这是着了风寒了? 明明身上穿得单薄,可为了让贺林看清自己曼妙的身姿,蒋诗静姐妹在冷得能冻掉人一层皮的寒风里极力微笑着,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贺林。 贺林这厮真是个知情知趣的,蒋诗韵话音刚落,他立马接过了话茬,“两位姑娘定是被这美丽的夜色所吸引,有感而发啊。既如此,索性咱们就好好地赏赏吧?” 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披风,这厮抬头仰天做赏月状。 蒋诗韵风中凌乱了,漆黑的夜幕里,阴沉沉的,连颗星子都没有,更谈不上月色了。 他这赏的是哪门子的美景啊? 只是她身上也不暖和,又加上忙碌了一日,早就疲乏了。实在是没有心思陪着他赏什么夜景。 于是撂下一句“既然有如此美景,那你们就慢慢赏吧,我就不奉陪了。”带着春桃姐妹就进了院子,哐当一声关了院门。 钱氏松了一口气,她巴不得送走这尊瘟神,有她在,贺林就杵在这儿哪里都不肯去了。 虽说女儿打扮得艳丽无双,可到底也是她的心头肉,身上穿了多少衣裳她还是有数的。 她恨不得这会子就让两个女儿回到暖阁里去,抱着火炉子烤烤。 听见两个女儿喷嚏不断,她真是心疼肉疼浑身疼! 好不容易见蒋诗韵进了院子,她忙对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笑着请贺林,“我们府上自是比不得大人府上的,这孤僻小院哪有什么夜景好赏?大人见过识广,这些自是入不得大人的眼的。倒是前儿庄子里才送来的茶吃着不错,大人移步过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话落,蒋诗静忙巧笑嫣然上前福了福,“大人,小女近来学了茶道,手艺还过得去,不如让小女给大人泡一壶尝尝?” 蒋诗语生怕姐姐领了先,闻听忙献宝般显摆自己,“小女才学了广式点心,做来给大人配茶正好!” 姐妹两个一替一个地说着,听得钱氏眸中的赞赏大盛。到底是自己教养出来的,这抓男人心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会的。 凭他什么男人,在这般软玉温香的进攻下,都会把持不住吧? 她不禁抬头望向贺林,期待着从他嘴里说出“可以”的话来。 果然,贺林睨一眼钱氏母女,缓缓地开口,“本座没那闲工夫!你也说了你府上比不上我府上,这些雕虫小技怎能入得了我的眼?” 说罢,拂袖而去,徒留下钱氏母女凌乱在寒风里。(未完待续。。) ps:姐妹们,支持正版啊。文文需要你们的大力支持呢! 八十章 歪打正着 第二日,王氏已能坐在炕上进食了,窦成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蒋诗韵总算是放下心来。 只是蒋德章一直都没有出现,王氏整日里淌眼抹泪喃喃念叨着自己被冤枉的,倒是让蒋诗韵很为难。 当初说要报官,王氏以死相逼。如今她身子好了,凭证也没有了,这冤情也无法断了。 她只能宽慰着王氏,说来说去,说到最后王氏总是伤心欲绝。 窦成身子能动些,就要收拾东西回老家去。春兰姐妹好歹拦住了,他才勉强住下,只是一日三餐都在耳房里用,连面都不露了。 蒋诗韵知道窦成是个正直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被冤枉,可到底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两个人被蒋德章堵在了床上,还赤身裸体的,窦成觉得没脸见人了。 蒋诗韵知道钱氏要借此拿捏她们母女,败坏了王氏的名声,安国侯府和她的亲事就吹了。 那样,她两个女儿的机会就多了。就算嫁不了宋徽,也能找个高门大户的世家,到时候,把她们母女踩在脚底下,钱氏心里才舒坦。 静夜里,蒋诗韵睡不着,思来想去,钱氏之所以对她们母女这般歹毒,还是亲事做的怪。 她一个乡下丫头才刚进京,姑母怎么就相中了她? 搁在谁身上谁都不痛快! 钱氏在京中住着,和姑母平日里来往颇多,有这样合适的亲事。姑母该给蒋诗静姐妹提才是。 她如今越过了蒋诗静姐妹,钱氏怎能不气恨? 这么一分析,蒋诗韵越发觉得姑母蒋氏行事有些蹊跷。 看蒋德章那意思。这门亲事是结定了的,恐怕到时候她也难以左右。毕竟,王氏也是认可的。 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敢冒那天下之大不韪。 想想真要嫁给宋徽,和那软绵绵的小男生过一辈子,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贺林前阵子提的耿三。倒是相貌堂堂,魁伟英俊。可王氏不乐意,她真怕到时候王氏又以死相逼。她就左右为难了。 前世里尝尽了没有母亲的艰难,这一世,她发誓要善待王氏的。 再说,她对耿三那人也实在是不来电。要是嫁了。估计也和嫁给宋徽感觉差不多。 漏夜难眠,蒋诗韵躺在床上想得头疼,都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她索性不再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是当她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入睡时,眼前总是浮现出贺林那张高冷华贵的妖孽脸。 要是能嫁给他,这辈子也算满足了。 她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难道自己这是想嫁人想疯了吗?怎么偏偏想到了他? 漫说王氏不愿意,就算王氏答应了。凭着她的身家也是入不得人家的门的。 何况,听闻贺林后院美女如云。小妾多得都数不过来。自己能敞开心胸接纳他的小妾吗?能放下身段和那些小妾争风吃醋吗? 她可不想把这一辈子都消磨在和一群无聊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身上,她此生还想好好地赚上一大笔银子,和王氏将来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呢。 再说,贺林虽然待她不错,可至今没有表露一点儿心思。他要是有心,何必还替耿三替西平侯府的赵哲提亲? 蒋诗韵越想越心酸,为自己的将来不免有些踌躇。 想到了贺林,又想到了西平侯府。也不知道长公主这几日想好了没有? 反正这天下也就她一个现代穿越人士能做唇腭裂修复手术了,长公主不可能不顾及女儿的容貌的。 若是长公主着人相请,她该如何摆谱?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地请她入府? 她还想靠着这一场手术打出名声来的,将来在京里才会有更大的发展前途,也才能赚很多的银子。 想了一阵子,她脑袋有些昏沉,慢慢地眼皮耷拉下来,撑不住就睡了。 这一觉直到日上三竿,还是被外头的人声给吵醒的。 蒋诗韵睁开眼就见高丽纸糊得窗户白亮亮的一片,知道自己这是起迟了,忙披了一件小袄就去穿鞋。 这个时分,该王氏喝药了。自己没起来,小坠子也不知道把药熬好了没有? 刚拉开门,小坠子就冲了过来,“姑娘,姑娘,新鲜事儿……” 蒋诗韵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不由笑骂,“死丫头,到底什么事儿,还神神叨叨的。” 小坠子跑得一张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就像是秋日里霜打了的苹果,再配上那双黑葡萄般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煞是喜人。 “方才听到外头吵,奴婢跑出去打听了一下,听说西平侯府来人了。不知道为何却被大太太给拦在了外头,这会子侯府里的人正和大太太的人吵成一团呢。” 她快人快语地说完,一脸孩子气地望着蒋诗韵,像是等她夸赞一样。 蒋诗韵哭笑不得,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笑道,“干得好,去看看我娘起了没?” 这都是她平日里吩咐的,让小坠子多打听点儿事儿,省得钱氏暗中捣鬼她们却没有准备。 听了小坠子的一番话,蒋诗韵的唇角不由高高翘起。 既然西平侯府来人,又被钱氏给挡在了外头,这是否意味着她发达的日子来了? 呵呵,钱氏历来是个攀高踩低的家伙,这回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敢把侯府的人给拦在外头? 她猜测着,这侯府来人定是一张嘴就说要见她的,钱氏经了上次媒人给耿三提亲却被她误会成给自家女儿提亲的丑事儿,估计这回学精了,以为侯府来人也是给她提亲的呢。 不过她这算是歪打正着了,蒋诗韵正想摆摆谱儿,提高身价呢。 钱氏的正院里,两个体面的婆子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正坐在偏厅里喝茶,钱氏跟前的刘妈妈正坐在一边儿相陪。 可两个婆子碗里的茶都续了三遍水了,也不见蒋府主事的人出来,她们的脸子就不好看了。 都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为了能请得动蒋诗韵,长公主特意挑了她们两个能说会道办事利落的人过来的,谁知道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回去,长公主不定怎么罚她们呢。 一想想方才在门口遇到的难堪,这两个婆子就一脸铁青。 在蒋府门口下了车,她们就让小丫头递了帖子。门房上的人倒是没有难为,立马进去禀报了主子。 一会儿就有人领着她们进了蒋府,只是一听说找的是二老爷家的姑娘,蒋府里的人就百般推脱。 说什么二夫人身子不好,病在炕上,姑娘正照看着不能出来云云…… 又说二夫人乡下出来的,教出来的姑娘没有规矩,二老爷正让大太太教规矩呢。 反正翻来倒去,就是不让她们见蒋诗韵。 这两个婆子顿时火了,她们才不管这姑娘有没有规矩呢,只要她能把郡主的病治好就行。 蒋府这般推三阻四,到底为的什么?(未完待续。。) 八十一章 败坏 后来还是钱氏身边的刘妈妈过来,死活拉着她们到了偏厅,奉上茶点,这才让她们的火气消散了些。 只是这妈妈好生奇怪,拐弯抹角地打探她们来找蒋姑娘的目的。 她们又不好说要给郡主治病,毕竟郡主的病是见不得人的,长公主背地里不知道告诫了她们多少次,这病绝不能传出去的。 她们只得含糊其词,说是上次蒋姑娘给世子夫人瞧好了病,长公主甚喜,想请姑娘过去做客…… 谁知话还没落,那刘妈妈的面色就变得怪异起来。 这两个婆子也很是纳闷,怎么一提起这姑娘来,蒋府的人脸子都很不好看? 正琢磨着,刘妈妈小心地觑了外头一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近了两个婆子,“家丑不可外扬,可为了贵府的声誉,老婆子不得不说了。” 长公主身边的两个婆子也是人精,又是打小儿就跟着长公主在宫里长大的,早就见惯了世家贵族府内的秘辛。 瞧着刘妈妈这副神秘样儿,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蒋府的家丑不知道和二老爷家的姑娘有什么关联?” 她们只关心能不能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任务,把蒋诗韵请过去,可没兴趣听蒋府里什么丑事。 刘妈妈本就听了钱氏的吩咐,趁这个机会把蒋诗韵的名声给败坏的,看长公主还敢请这样的女人进府。 她那双细长的小眼睛眨巴了两下,润了润嗓子。神气活现地讲开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太太都不让传出去的。” 长公主的两个婆子不耐烦地互看了一眼。暗骂:既然不让传出去,为何还讲给我们听?矫情! 刘妈妈见两个婆子直瞪着她,以为人家听住了,顿时来了兴致,酝酿了一下,添油加醋地把那日王氏和窦成的事儿说出来。 “你们是不知道啊,二姑娘的娘王氏和老家里来的一个鳏夫好上了。前儿被二老爷和大太太捉奸在床,如今躲屋里不敢出门,寻死觅活的呢。” 长公主的两个婆子听了大吃一惊。先前还以为妯娌不和的事儿呢,没想到竟是这种事情! 二姑娘有这样的娘,将来自是嫁不了好人家了。长公主若是请了她过府,岂不是连带着西平侯府的名声都污了? 她们还是先回去禀报长公主吧。万一把这丫头真带回去了。要是长公主怪罪下来,她们可没有多余的脑袋砍的。 刘妈妈见两个婆子面色大变,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心中暗喜,又好死不活地添了一句,“二姑娘跟着二太太久了,也是不大懂得规矩,前儿夜里还带了外男进了她们住的院子。” 她故意不说是贺林。听得那两个婆子头皮一跳。这还了得,听这话。二姑娘和她娘一个德行了。 这样的人怎能给郡主治病?没的连累了郡主的名声! 两个婆子一想到要是带回去一个淫贱小蹄子回府,岂不是找死? 像长公主那样出自宫里的,自是注重规矩家风,这等不清不白的女儿,还是别搭理了。 两个婆子面色平静地放下了茶盏,其中一个得体地朝刘妈妈说道,“既然二姑娘不得出门,我们就不打扰了。烦请老姐姐替我们给太太问个好!” 并没有再提蒋诗韵。 刘妈妈知道钱氏这招有效了,忙绽开一脸的褶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两位妹妹慢走,我们太太被这事儿弄得六神无主,已是病倒了,今儿不能出来招待贵客,还望恕罪则个!我定会给你们带话给太太的。” 按说,长公主身边的婆子来了,钱氏该亲自出来接待的。但是钱氏怎能亲口说自己弟媳的丑事儿?那样,岂不是掉了身价? 让刘婆子出面再合适不过,刘婆子句句又说得滴水不漏,长公主的婆子自然也挑不出刺儿来。 何况她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赶紧回府告诉长公主这件事儿,哪里还在乎那些虚礼? 两个婆子告辞了出去,刘妈妈就赶紧到钱氏跟前学说。钱氏听了面上露出得意的笑来,细长的指尖敲着紫檀木的扶手,“我倒要看看那小蹄子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不过一个乡下丫头,还想在我家里掀起风浪,盖过我自己的两个女儿?” 刘妈妈赶紧奉承着,“还是太太英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摆布了那母女一道儿,这下子,她们可是翻不了身了。安国侯府定是不会和那样的人做亲的。”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有数地笑了起来。 却说长公主的那两个贴身婆子急匆匆地回到了西平侯府,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赶着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正在自己屋里坐着喝茶,和贴身的妈妈说些女儿的病情。一提起这件伤心事儿,她又是眼泪汪汪的。 自打那日女儿自己出了屋门,到了嫂子屋里,长公主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 可是那日之后,她就又把自己封闭在屋里,连一日三餐都带着面纱在屋里用,连她这个亲娘的面儿都不见。 她知道,女儿心里定是怨恨她的。凭什么两个哥哥都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偏生到了她身上,就变成了一个怪物,不得见人? 在长公主的印象里,前朝有个皇姑也是有这个毛病的。只是当时皇上狠心,在她刚生出来没几个时辰,就命人把她给溺死了。 轮到她自个儿,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西平侯又对她言听计从,也不忍心把亲生女儿溺死,就让女儿活了下来。 一转眼,女儿也有十五,过了及笄的年纪,该说亲了。 可是女儿这个样子,有哪个男人敢娶? 只是上次蒋诗韵过府来给世子夫人治病,说起女儿的病情。可后来又说没有把握,她当时就怒了,对人家一脸冷淡。 可是蒋诗韵走了之后,她又后悔了。不过她身份高贵,历来都没对人低过头,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去请蒋诗韵。 一连几日,她在焦虑这件事情。 看着女儿越来越自闭,她下定了决心。只要能治好女儿,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试试,哪怕让她跪着请人回来,她也办得到! 她今儿先遣了两个婆子试探试探蒋诗韵的态度,看看那丫头肯不肯过来。 只是婆子去了一个多时辰还未回,她不由焦躁不安起来。 她心急火燎地坐在屋子里,等着婆子过来回话。 一见两个婆子风风火火地进了屋,身后并没有跟着蒋诗韵,她的脸顿时就拉下来。(未完待续。。) 八十二章 自杀 两个婆子上前行过礼,长公主脸色阴沉,劈头就问,“怎么?那丫头还要摆谱儿,我侯府的人都请不动?” 婆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小心翼翼地陪笑答道,“公主殿下息怒。那丫头,老奴并没有见着。” “没见着?”长公主一听顿时惊讶地瞪圆了那双丹凤眼,把手里的茶盏往乌木梅花高脚茶几上一墩,怒喝,“你们两个是不是安逸过头了,连这点儿差使都办不下来?” 两个婆子是跟着长公主陪嫁过来的宫女,平日里颇有几分脸面,长公主一向待她们也好,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她们知道,长公主也是急了,眼看着郡主都十五了,再治不好,这辈子只能孤老终身了。 何况,岁数大了还不嫁人,外人定会猜测郡主有什么隐疾。到时候,纸包不住火,郡主的病迟早会被透露出来。 生下这么一个面向诡异的女儿,不仅长公主没脸,若是让皇上和太后知晓,为了皇家的体面,郡主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毕竟,皇家的人,是不能有这样见不得人的隐疾的。 长公主这么些年,瞒着皇上和太后,不知道求了多少药,寻了多少医,对外只称郡主患了怪病,可从未说过是面相上的毛病。 两个婆子知道长公主不是有心要惩治她们,实在是心系郡主,火气旺盛。 另一个婆子乍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声回道,“公主,老奴一去蒋府就被蒋府的下人给绊住了。后来那下人才告知我们,原来蒋二姑娘的娘出了事儿了。” “是死了还是没了?有郡主的病情严重吗?”长公主一肚子的邪火,一听这话火气就蹭蹭地从脚底板往上冒,呛得两个婆子哑口无言。 她们只得实话实说,“蒋姑娘的娘倒是没死,不过比死还难看。” 两个婆子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儿,就有些吞吞吐吐的。惹得长公主冷冷地扫视了她们一眼。吓得她们浑身一个激灵,一股脑儿把听来的全都倒了出来。 “听蒋府大太太跟前的妈妈说,那蒋姑娘的娘和一个乡下鳏夫有染。被大太太和二老爷捉奸在床……” 长公主先前还以为这两个婆子办事不力,没想到竟然是这等丑闻。 她有些难以置信,“听说蒋姑娘的娘是个乡下妇人,她怎么敢和人在蒋府里胡闹?还大白日的被人给摁在了床上?” 京中大户人家。这样的丑事儿也不少。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没想到一贯淳朴的乡下妇人,竟然也敢这么做? 这是有多饥渴? 长公主面上青红不定,诡异地变了几变,实在是难以相信蒋诗韵的娘会做出这等丑事儿。 只是两个婆子是信实了的,先前那个就接道,“这等事情还真不好说,乡下来的定是没有规矩。只知道一时痛快,哪里顾忌自己的名声?” 另一婆子也赶紧卖力讨好。“听蒋府大太太跟前的妈妈还说,那蒋姑娘也受了她娘的熏染,大半夜的还把不三不四的男人往院子里带呢。” “是啊,公主,这样的人,咱们府上怎么敢请进来?治病倒还在其次,万一拖累了您和郡主的名声,可就麻烦了。” 时人注重名声,尤其是女子,那更是不能有一丝行差踏错的余地。 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郡主又是闺阁女子,名声二字可是顶顶重要的。 长公主听了这话,也有些犹豫了,这两个婆子说得在理,想她堂堂皇室的长公主,万一蒋诗韵和她娘真的是那样的人,她岂能和她有什么瓜葛? “你们,觉得这事儿真的吗?”长公主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不是真的。 “怎么不真?”一个婆子回道,“老奴刚进府的时候,只要那些下人一听到来找二老爷家的姑娘的,一个个的都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像是不知道蒋府里还多了一个姑娘一般!” 这才是给她们最坏的印象了。 单单刘妈妈一个人的话,她们也未必信。可蒋府上上下下一提起蒋诗韵来,个个面色怪异,这里头分明有猫腻的。 要么,那些人都是羡慕嫉妒恨,见蒋诗韵行医治病,心里不服气,故意想出个恶作剧,来败坏她的名声的? 长公主见多识广,自小儿又是在宫里长大的,一听这事儿就怀疑上了。 按说越是乡下来的妇人,胆子越小才是。她要是真的和那鳏夫有染,何必千里迢迢赶到京里来?还得带着那鳏夫? 她越推敲越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不过听那婆子提到蒋诗韵带了外男进了内院,她就有些迟疑了。 这样的女子的确不适合进西平侯府,若是传了出去,她们母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身为皇室中人,她不敢冒这个险! 这事儿也就先撂下了,长公主另着人四处寻找能医圣手。 只是她没有料到,女儿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在自己屋里上吊了。 一家人提心吊胆,差点儿没有吓死。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 长公主抱着躺在床上虽然活过来却一点儿生机都没有的女儿,嚎啕大哭,“你这傻孩子,你不知道没了你,娘也活不下去了么?” 一边儿才好起来的世子夫人也跟着淌眼抹泪,“妹妹,你怎能做这样的傻事?万一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们这些人怎么能安心?” 呆呆地瞪大着双眼望着头顶上的绣花藕色帐子的赵雪茹,像是一个被抽离了魂魄的人偶,若不是半天她眼珠子还转一下,看上去就像是个死人。 “娘,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良久,在长公主伤心欲绝的哭声中,赵雪茹终于张嘴了。 可是这句话又差点儿让长公主崩溃,女儿已经死过一回,还是不想活,可怎生是好? “孩子,娘正让人四处寻医觅药呢,你这病,定能治好的。”长公主只得安慰着女儿,明知道希望不大,却不得不这么说。 “娘不用骗我了,这么多年若是真有人能治好我的病早就治好了。”赵雪茹抽泣着,唇角漏风,吃力地说道。 “女儿这个样子,连累了父母不说,这辈子恐怕也只能老死在府中了。”她戚戚哀哀,悲痛欲绝。 世子夫人却听得眉心一跳,莫非,小姑喜欢上了什么人?不然,以前怎不见她寻死觅活?(未完待续。。) 八十三章 心思 世子夫人才成婚没多久,小姑娘的心思她多少知道些,不似长公主,只知道哭,摸不透女儿的心思。 见长公主哭了半日,小姑也没什么动静,依然直着一双眸子瞪着头顶的帐子,世子夫人就伸手戳了戳长公主的背。 “娘,媳妇有些话想和您说。”世子夫人也是出身名门,在长公主跟前就没那么多拘束。 长公主哭得头昏脑涨,一腔心酸难以消解。虽然不满长媳在这关头有事儿,不过心知长媳历来是个稳重人儿,许是真的有要紧的话呢。 抹了一把泪,又劝慰了女儿几句,吩咐丫头婆子好生守着,这才扶着跟前一个大丫头的手,同着世子夫人来到了外间。 落了座,长公主挥退丫头,一脸疲惫对世子夫人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世子夫人上前一步,贴在她耳根小声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末了,又道,“妹妹有这样的心思,倒也正常。毕竟妹妹已经及笄了,若是平常,这个年纪都该嫁人了。” 长公主虽不满媳妇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可想想自己当初年少时也有这样的心思。 哪个少女不怀春? 自己女儿虽然孤僻些,可身为亲娘,她还是懂得的。 都说“知女莫若母”,长公主只是没往这上头想罢了。 她搓了搓脸,只觉得紧绷绷的,声音里也满是阴沉。“依你说,你妹妹心里是有人了?你妹妹平日里又从未出过门,能知道哪家公子哥儿呢?” 世子夫人见婆婆面色虽然阴着。可声音还算平静,知道婆婆这是听进去了,不由大了胆子,说出自己的猜测来。 “妹妹平日里都是不出门的,自是不认识什么贵介公子哥儿。不过……” 她瞧一眼婆婆的脸色,迟疑着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哎呀,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都是自家人,都这时候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长公主发急,催促道。 “是。媳妇明白了。”世子夫人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门外,方才小声道,“既然外头的不认识,必定是来我们府上的了。上次蒋姑娘给媳妇看病那日。妹妹亲自跑来。当时我跟娘都惊讶地不得了,娘可还记得?” 一提起那日的事情,长公主那双丹凤眼就睁圆了,那日,女儿平白无故地跑到长媳屋里,当真把她和长媳、次子都惊呆了。 若是别家的女儿,进了嫂子屋里,说是关心嫂子的病。那倒说得过去。只是她这女儿十分地与众不同,连当日她大哥和大嫂大婚。她都躲屋里不出来,怎么偏生在那时候过来了? 见长公主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世子夫人知道自己这话说到她心坎儿上了。 她越发大胆,索性把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儿倒出来,“娘可还记得,那日什么人来了我们府上?” 一提这话,长公主立即就想到了蒋诗韵,脱口而出,“当然是蒋姑娘了,难道你妹妹好奇来看看女大夫什么样的?” 只是女儿会是那么好奇的人吗?这种看女大夫的好奇心至于让她出了自己的闺房吗? 连她这个做娘的都不敢相信。 世子夫人见长公主想到了蒋诗韵,不由乐了,“娘,蒋姑娘是女子,妹妹怎么会喜欢女子?” 既然不是女子,那就是男子了。 那日来府里的……? 长公主猛一拍大腿,“你指的贺林?” 那日,贺林跟着自己的次子过府来。平日里,贺林就和自家的两个儿子交好,也是时常过府闲聚的。 也许,不知道何时,自己的女儿看见他了? 贺林那人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是京中有名美男子。 是个女儿家见了他都会脸红心跳的,自己女儿虽然面向丑陋,但是正值少女思春的年纪,喜欢上他也不是不可能! 长公主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若女儿不是心里有他,为何偏偏在那日自己跑了出来? 为何今日又要上吊自杀? 女儿,这是自卑了。 一想到女儿那副丑陋的容颜,长公主就觉得心肝肺揪疼起来。 这辈子,女儿是她最大的心病,若是能替换,她宁愿这丑陋的容颜长在自己身上,也不要让女儿遭受这样的罪! 世子夫人见婆婆终于开了窍,不禁微微点头。 “贺指挥使乃人中龙凤,人长得又是那般,妹妹喜欢上他也不奇怪。” “是不奇怪。”长公主顺口接道,“只是贺林那人的名声……” “小女儿心思,喜欢上一个人哪里还顾得上人家的名声啊?”世子夫人松了一口气,笑道,“何况妹妹也只是光见了人,见贺指挥使和大哥二哥交好,自是没什么防范心。她小小年纪,哪里知道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烂事儿。” 一席话,听得长公主频频点头。 只是她一想到自家女儿有了心上人,眉头就拧成了疙瘩,“贺林那人的身份倒是不低,就是名声差了些。若是你妹妹和常人无异,配他一个小小的庶子,倒是委屈她了。不过,如今这模样,又怕贺林他……” 看不上的话,她到底没有忍心说出来。毕竟,那是自己的亲骨肉。 世子夫人了然地眨眨眼,趋前一步,道,“为今之计不是想方设法让妹妹嫁给贺指挥使,而是要治好妹妹的病,让她不要从心里自卑就行!” 长公主觉得儿媳这话在理,不禁点头,“你说的是。治好了病,你妹妹就不会把自个儿给闷在房里了。只是,今早我让两个婆子到蒋府去,竟没把人带过来。” 如今能治她女儿的,也就她一个人了。放眼京城,长公主找了多少名医,弄了多少好药。可女儿喝了,依然如故,没有丝毫变化。 上次那蒋姑娘也说了没有把握的话,她敢去冒险试试吗? 她蹙了蹙眉头,只觉得太阳那处突突直跳,一颗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儿里。 万一,那蒋姑娘治不了女儿的病,女儿再寻思怎么办? 世子夫人察言观色,知道长公主的心已经松动了,忙恰到好处地回话,“娘,若是不给妹妹治,妹妹万一再做傻事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索性让那蒋姑娘试试。万一不成再想他法!(未完待续。。) 八十四章 较量 86_86273长公主的心思终于活泛了,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蒋诗韵娘亲的那点儿丑事又算得了什么? 她扭头望一眼里间,下定了决心,“明儿本宫亲自去请!” 世子夫人眨巴了下眼,很是惊讶,没想到婆婆竟能如此放低身段。 “若是娘亲自出马,蒋姑娘怎么也得来的。”世子夫人笑着恭维了一句。 翌日一大早。 长公主就备了厚礼坐了车来到了蒋府门口。 依然是昨日那两个婆子下来敲门。 蒋府的门政已经认识了,开了门之后就笑脸相迎,“两位妈妈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两个婆子也没说长公主来了,只道,“能否烦请通报一声,就说西平侯府想请蒋姑娘过去做客?” 门政得了钱氏的嘱咐,自是不敢答应,答道,“两位妈妈昨儿来过,想必太太跟前的婆子也跟您老人家说了,这二老爷家的姑娘还跟着太太学规矩,不能见客呢。” 两个婆子对看了一眼,笑道,“不管学什么规矩,学了这几日也该学会了。我们西平侯府历来注重规矩,难道你们太太还怕贵府的姑娘过去辱没了她不成?” 这话说得很重,门政不敢接话。别看这两个婆子身份不怎么样,可到底是长公主身边的,他一点儿都不敢怠慢。 忙含笑赔罪,“您老先稍等会儿,容小的去二门上禀报。”于是这一去就是半天。 长公主在马车里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不由气得骂起来,“这蒋府的门第这么高。连本宫想见一个四品官太太都见不着?那钱氏还是出自名门望族呢,就敢这么把我晾在外头?” 两个婆子忙笑着安慰她,“钱氏要是知道您亲自来了,铁定得笑脸相迎出来。这不是您嘱咐我们先别报您的名头吗?能把蒋姑娘接出来最好,省得让蒋府的人瞎猜测!” 长公主就是怕别人知道郡主有怪病,不然怕是早就打进蒋府去了。 却说在长公主等得快要暴跳起来的时候,蒋府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钱氏被刘妈妈和惠香两个搀扶着。一步一挪地来到了大门口。 瞧见长公主的那两个婆子。她点头招呼,“我身子不好,怠慢了两位妈妈了。” 又呵斥着刘妈妈。“昨儿也是见过两位妈妈的,怎么就不知道让进府里来喝茶?” 刘妈妈忙配合地往自己脸上呼了一巴掌,“太太恕罪,都是老奴老糊涂了。”并没有解释为何不让人进府。 长公主在车里眸光闪动。只觉得钱氏这人不简单。 不过透过帘子缝儿看钱氏的面色时,见她面容暗黄。双目无神,说几句话就要喘息几口,倒真的像是病了一样。 既然人家病了还出来迎接她府上的奴才,她却是不好发火了。 给自己的大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大丫头就悄悄地下了车嘱咐那两个婆子两声。 两个婆子会意,忙道,“太太言重了。老身实在是没想到太太病得这样重。既如此,我们就不敢叨扰了。且麻烦太太一件事儿,让二老爷家的姑娘出来见见。” 人住在蒋府里,钱氏又是掌家的人,她们即使贵为长公主身边的人,也不好用强,只得通过钱氏。 钱氏那双细长的丹凤眼转了转,和善地笑起来,“这样啊?只是二姑娘近日走不开,我那弟妹要死要活地闹了好几日,二姑娘还得守着呢。” 这理由冠冕堂皇,两个婆子倒是不好反驳了。 毕竟是人家的亲娘命重要啊。 钱氏这话,让她们不得不想起昨日刘妈妈告诉过她们的丑事,做下那样的丑事儿被夫君和大嫂捉住,寻死觅活的也正常。 顿了顿,两个婆子硬着头皮笑道,“还请太太通融下,多派两个婆子守着二太太可好?那日我们世子夫人病重,蒋姑娘药到病除。长公主想设宴款待蒋姑娘呢。” 搬出长公主的名头,看这钱氏怕不怕? 没想到钱氏听了只是浅浅一笑,“两位妈妈有所不知,二姑娘近日跟着我学规矩,没她爹的话,我是不敢放她出去的。毕竟,那晚上,她带了外男进了内院……” 唯恐人家不知道蒋诗韵这些事儿,钱氏又说了一遍。 眼看着两个婆子面色变了变,她心里暗自得意:没想到这小蹄子还挺能耐,竟然巴结上长公主了?看她如此人品,还怎么去长公主府上? 毕竟时人注重名声,只要蒋诗韵母女声名狼藉,凭她再有本事,也没人敢结交她了。 钱氏正得意着,就见那马车帘子刷地一声给拉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美妇,从窗扇那儿探出头来。 那一脸的雍容华贵,一头的珠环翠绕,贵气逼人,不是长公主是谁? 钱氏大吃一惊,方才门政来报的时候,只说还是昨儿来的那两个婆子,没有提起长公主。她这才敢这样装病的,在屋里硬是折腾了半个时辰,让惠香给自己化了个病妆容。 她哪里料到长公主会亲自来?不由狠狠剜了一眼门政,吓得那家伙脖子往里一缩,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钱氏心里又惊又怕,长公主亲自前来相请,她若是再不让蒋诗韵露面,长公主心里不得恨极了她呀? 这个罪责她可不敢当! 可要是让她去了,她这么多天来精心谋划的计策可就失效了。 她眸子转了转,终是换上一副笑颜,扶着惠香和刘婆子的手气喘吁吁地走近车前,朝长公主行了礼,急急地赔罪,“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来了,实在是臣妇失礼了。” 转过头又呵斥刘婆子,“怎么让长公主等在府外头,还不让进府里喝茶?” 刘婆子一脸无辜地垂下了头,方才她已经挨了一顿训,这会子又挨了一顿,她今儿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精明如长公主,又怎么会看不出钱氏的惺惺作态来? 她并没有下车,只是冷笑道,“本宫要是不来,就请不到蒋姑娘了。” 钱氏并未顺着她这话说下去,依然满面笑容说道,“二姑娘跟着臣妇学规矩,是她爹授意的。长公主既然亲自过来,臣妇自当让二姑娘跟着长公主过去。只是……” 她拖长了声调,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长公主。 长公主不耐烦了,催促着,“只是什么?” “只是二老爷回来,定要苛责臣妇这不察之罪了?”钱氏慢条斯理地说着,就是不松口让蒋诗韵跟着长公主走。 长公主揉了揉太阳,觉得钱氏这张笑脸甚是让人厌烦。 她心急火燎地想把蒋诗韵请过去给女儿治病,可不是来跟她磨牙掉舌的。 “这么着吧,让人去和蒋二老爷说一声。”长公主立马吩咐身边的婆子去办了。 钱氏心中虽然不甘,可面上依然平静无波,“如此甚好,臣妇也好交代了。” 反正那小贱人和她娘的丑事儿,长公主也该知道了。 就算是接出去又能如何?她不信长公主竟然为了那么个小贱人会质疑自己,毕竟,王氏和窦成可是在床上被蒋德章亲手给抓住的! 钱氏细长大丹凤眼眯了眯,唇角含着一丝得意的笑。(未完待续)。 八十五章 出府 在长公主的威压下,蒋诗韵被请了出来。 长公主只在车里等着她,蒋诗韵一到大门口,就被钱氏笑着拉过来,“你这丫头有福了,竟入了长公主的眼,去了西平侯府,一定要懂规矩讲礼仪,千万别给长公主惹麻烦!” 絮絮叨叨的倒真的像是个长辈一样! 蒋诗韵暗“嘁”了一声,真是活见鬼了,钱氏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不过来了这么些日子,她算是摸准了钱氏的命门了,这厮惯于做戏。今儿长公主亲自来,她自然要做足表面功夫的。 “侄女谨遵大伯母教诲!”既然你会演戏,我比你更会装,咱就比比谁的装功厉害吧? 蒋诗韵不动声色也像是个晚辈一样应着,又不忘神补了一刀,“我娘这几日身子不好,烦劳大伯母照应着,等侄女儿回来自然重谢!” 其实这话带着一点儿威胁的意味,若是王氏出了什么事儿,蒋诗韵绝不会同钱氏罢休的。 被她那双黑白分明冷冽的眸子紧盯着,钱氏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虽然心里恨极了她,可嘴上不得不答应着,“大侄女儿放心,这些小事何足挂齿?你只管放心去就是了。” 蒋诗韵这才跟着长公主的两个婆子来到了马车前。 长公主在车窗里看见她,早就含笑招呼着,“上来吧,本宫在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说完,那一双精致好看的眸子幽幽地扫了钱氏一眼。钱氏顿觉头皮一麻,忙低下头去。 长公主虽然没有任何的怨言,可就这一眼足够让她记住了她今日在蒋府门口所受的冷落。 看样子。自己只能找个机会好好地化解这个矛盾了。 钱氏心里的火没处发,不由瞪了刘婆子一眼,喝道,“没看见二姑娘要出门么?怎么也不跟着伺候?” 蒋诗韵担心王氏,让春兰姐妹在家里守着,若是钱氏真的难为她们,这姐妹两个身上有功夫。倒也不怕钱氏。 怕慧儿捣乱,她今儿出门特意带着慧儿。像她这等闺阁女子出门,身边没有几个可靠的婆子丫头自是不行的。 钱氏这么说。一来是好让刘婆子监视着她去长公主府上到底干什么。二来,也是想借刘婆子之手和长公主重修于好。 毕竟,长公主的嫡次子赵哲还未曾定下亲事,她的两个女儿。也还是有希望的。 刘婆子也是个伶俐角色。闻听忙嘻嘻笑着应“是”,就要跟着蒋诗韵上前。 却不料脚刚迈出去,就被长公主一计凌厉的眼神给定住了身子,下一刻,钱氏就听长公主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蒋夫人这是怕我们西平侯府没有使唤的人么?” 她的女儿患有如此怪病,怎能让钱氏知晓? 就连慧儿跟着,长公主心里也很是不舒坦。可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不让人家带着丫头,也着实说不过去。 刘婆子生生地止住了步子。站那儿尴尬地回头望着钱氏,等着主子示下。 钱氏那张发黄的容长脸儿布上了一层红晕,在京中这么多年,她还从未有过这样的难堪。凭着她八面玲珑的手段,虽然夫君官职不高,可她在贵族夫人圈子里倒是颇吃得开。 没想到长公主这么不给她留情面。 但是祸是自己闯的,这难堪就只得她自己挨着。她难受地垂下眸子,小心地陪笑,“臣妇这不是怕侄女儿出门不带个妥当人,会给长公主添麻烦吗?” 这会子她可绝口不提蒋诗韵跟她学规矩的事儿了,省得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被长公主给知道了是她撒谎,可就麻烦了。 这小贱人也不知道为何入了长公主的眼,竟得长公主如此护佑? 钱氏袖中的手紧紧地攥着,长长的指甲掐到了掌心而不自知。 本以为长公主也就作罢了,谁知道长公主却不放过她,“我看这婆子一大清早就被训斥了两回,也不是什么妥当的人。这样的人跟着出去,没的给主子丢脸!” 说罢,看也不看钱氏一眼,朝蒋诗韵笑道,“快上来吧,天儿这么冷 ,等在这门外喝西北风,本宫这会子还没缓过神来呢。” 蒋诗韵早被两个婆子给扶上了马车,坐在了长公主的身侧。 从车窗看向蒋府门外,就见钱氏细挑的身材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反正在料峭寒风里抖得厉害,看得蒋诗韵那叫一个舒爽! 呵呵,钱氏怎能知道长公主府上的秘密? 她料定钱氏会拿她的名声作伐,自然也就先由着她,让她先高兴一阵子,登得高才会跌得重嘛。 长公主能来也在蒋诗韵意料之中,毕竟这么多年,凭着长公主的势力,能找到名医圣手给她女儿治病,她早就找到了。 上次长公主听说她没有把握之后,很是生气,觉得蒋诗韵是在拿她女儿开玩笑,她以为长公主想通还得过些日子呢。没想到才这几天她就亲自登门相请了。 看来,这里头,定是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且说北镇抚司衙门里,贺林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默默地坐在书案后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张纸来。 他轻轻地打开来,看上头那娟秀的小楷。 没想到她一个从乡下来的,竟写得一手好字! 他不知道她还会带给他多少惊喜! 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他早就见识过了,连御医都治不好的病症,她是手到病除,仅凭三言两语就能让病卧多日的世子夫人从炕上爬起来,还扬言给长公主的小女儿雪茹治病。 说实在的,那日蒋诗韵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他着实替她捏了一把汗。 毕竟,雪茹郡主的病打小儿就有,这么多年,长公主都不曾替她治好。 可她那日说出要凭着自己的医术站稳脚跟,在京中置办房产把母亲接出来住的豪言壮语,还是惊呆了他。 一个弱小的女子,不依靠父兄不凭藉夫君,要想开创一番事业,该有多难? 可她那双清明的眸子里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迎难而上,那气势一点儿都不输于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 这样美好的女子,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正是他贺林梦寐以求的人。 可他,此生敢拖累她吗?(未完待续。。) 八十六章 牵肠挂肚 耿三跨进门槛,就见书案后头,自家大人拿着一张折痕累累的纸,正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面上神色似喜似悲,古井般幽深的眸子让人难辨深浅。 憋了一肚子话的耿三一下子就愣住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 以前自家大人都是冷酷如风,孤傲自赏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永远跟冰山一样寒凉,哪里会有这么多丰富的表情? 自打几个月前,大人在城门口遇到了蒋家的那个姑娘,日后就时常会出现这种表情。 他已经跟了自家大人五年了,当年在燕地,和元蒙人作战,他差点儿死在了元蒙人的弧刀下,是大人冒死相救,后来又带着他们一拨兄弟来到了京城,成为文武百官人人惧怕的锦衣卫。 如今他更是正五品的镇抚司,这对一个幼年就父母双亡的孤儿来说,大人,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若说大人对蒋姑娘没有动心,他又何必时时流露出这种患得患失的表情? 耿三平日里虽然大喇喇的,可骨子里是个精细人,这也是他成为贺林得力助手的原因。 看大人这样子,又想起那位蒋姑娘了? 他的简单想法,既然想了那就去见就是了,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连他看着都不忍心。 想了想,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贺林见是他,才慢腾腾地把手中那张纸折起来,放入怀里。 耿三瞧他那珍重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气。大人也忒能给自己找罪受了,既然连人家的药方都不放过,都要收纳在怀。何必就放不下身段去求娶? 何必上次还要为他求娶? 耿三实在是想不通,凭着他家大人如今的身份地位,且不说大人乃京中第一美男子,就算是个糟老头子,估计那些龌龊官儿也能把自己亲生女儿送过来。 那蒋家,不过是个没有什么靠山的进士之家罢了。大人要是去求娶,他敢打包票。蒋府的人那得乐疯了。 就算大人后院美女如云又如何?能得大人宠幸,是天下女子的福分,谁个不乐意? 就算大人冷冽如风杀人如麻又如何?那些官儿哪个不是又恨又怕? 耿三乐滋滋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家大人这是自找苦吃。想起他上次跟他说过的“他这样的人不该有家室之累”,耿三就觉得心酸难耐。 像大人这个年纪,放眼京城,哪家贵胄公子哥儿没有娶亲? 可大人偏就不惦记。即使后院里美人多得数不清。大人也从未碰过那些女人。 大人曾经说过,女人如一杯毒酒,若是沾染上了,这辈子就中毒了。 依他现在看来,自家大人的话这是应验在自己身上了,他也中毒了,而且,还毒得不轻! 见贺林一双冰冷的眸子扫过来。耿三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儿,忙拱手上前。回道,“大人……” “何事?”贺林懒洋洋地靠在楠木太师椅上,眸子里却隐着一抹精光。 自打王氏出了事儿,那晚他亲自去了蒋府之后,他就再也放心不下蒋诗韵了。 没想到她在蒋府里过得那么苦,大冷的天儿,屋子里的炕是冷的,连个炭火盆都没有。 他后来遣耿三悄悄地送了两篓银霜碳,又送了一些日用物品,这才稍稍地安心了些。 他心里暗示着自己,他这是在报她前世的一饭之恩,可是他清楚地听得见自己的心声,他心里已经住进了那个小女子,这辈子怕是再也丢不下了。 可是他不敢有非分之想,他怕自己这一生依然在刀口上过着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虽然位高权重,可指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在皇权谋争的道路上。 叹一口气,他平复了一下心神,静等着耿三给他的答复。 自打那日之后,耿三这个得力的干将就被她拍在了蒋府的门外,日夜守候着,生怕蒋诗韵又受了委屈。 耿三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自家主子,方才主子眸子里的那丝黯然神伤看得他心酸不已。 他一个大男人都要落泪了,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蒋姑娘被长公主请到府上去了。”他一五一十把今早上蒋府门外发生的事情给贺林说了。 贺林是为数不多知道长公主幼女病患的人,闻听轻轻地点了点头,“长公主这是想通了。” 可旋即,他的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他太知道这么多年长公主在这个幼女身上所花费的心思了,若是能治好,长公主又何必等到今日? 如此怪病,连那么多名医圣手都束手无策,她那个小丫头就敢去应战? 想起那日在西平侯府上,那小丫头对他说的话,贺林心里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丫头过得太苦了,一个闺阁女子不惜抛头露面,该有多么缺银子啊? 想到此处,他霍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倒是吓了耿三一跳。 大人这举动太不正常了,他还从未见过自家大人这么失态过呢? “备马,本座要去西平侯府!”贺林急急地吩咐一句,大步就往外走去。 耿三也跟着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暗中不停地摇着头,自家大人这是魔怔了?还说心如止水呢,大人这眼看着要昏头了? 蒋诗韵上了长公主的马车,一路朝西平侯府驶去。 长公主睨一眼不卑不亢的蒋诗韵,讨好地从自己身后拿出一个楠木金丝匣子来,递到蒋诗韵手上,笑道,“姑娘上次走得急,这些东西也忘了带。” 蒋诗韵瞄一眼手里的匣子,认得这是上次给世子夫人治好了病之后。长公主给她的赏赐。 其实倒不是她上次走得急,而是长公主压根儿就信不着她,把她看成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她为了不让长公主看轻自己,才故意没拿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确实值钱,但是她没拿一点儿都不后悔。 她还想在长公主女儿身上一鸣惊人,将来也好在京中站稳脚跟呢。 打开那个楠木金丝小匣子,里头两套红宝石头面和南珠头面排放整齐,还有一摞叠淂整整齐齐的银票放在上面。 看来长公主为了自己女儿,算是下了血本了。 她虽然猜不透长公主为何亲自来相请。可她也清楚,定是郡主出了什么事儿了。 这种猜测等她见到了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郡主之后,就豁然开朗了。 郡主赵雪茹脖子上那抹深红的紫痕。一目了然,触目惊心。 蒋诗韵心知肚明这位赵郡主为何要寻短见,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正是思春的年纪。若是生仔贫寒人家也就罢了。起码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可赵郡主偏生生在这皇亲贵胄之家,心气自然高傲,不然,也不会不敢见人了。 她真的有些同情这位赵郡主了,都是女人,她理解这样苦楚。 见长公主一心扑在赵郡主身上,明明心里酸楚不已,却还得对自己女儿挤出勉强的笑容安慰着她。蒋诗韵就觉得鼻头一酸。 母爱是世上最伟大的,无论尊贵卑贱! 她上前一步。轻轻地双目无神如死鱼一般等着帐子顶的赵雪茹道,“郡主,今儿我来给你治病,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把握能让你美若天仙,但是一定比现在这种状况好!” 古代没有那么发达的修复技术,她也不敢把话说满了。 就见床上跟死人一样没有丝毫生机的赵郡主艰难地扭动着脖子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两片唇张了张,无声地说了句什么。虽然没有听清,但是蒋诗韵也猜淂出来,赵郡主这是相信了她的话。 毕竟,她那大嫂眼看着就不行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被她三两句话就给救活了。这样的奇迹,还是很振奋人心的。 蒋诗韵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让赵雪茹动心了,只要她有信心配合自己,这成功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她一脸欢颜地走近前,看着眼巴巴瞅着自己一脸激动的长公主,她知道长公主不管信不信她的医术,总之自己能让她的女儿还阳过来,她还是很惊讶的。 其实身为医者,她深深知道,唯有病人有信心,不再心如死灰,大夫才好对症下药。 所谓“三分病七分养”,这个“养”字也是颇为复杂的。 就像世子夫人,其实都是抑郁所致,也就是“情志”病,本该疏散安慰,可愣是被治成了不治之症,可见,这病人的心理暗示还是很重要的。 见赵雪茹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蒋诗韵更加和颜悦色,“郡主,只要您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就能让您的容貌和常人看上去无异。” 上次她还跟自己说没有把握,如今却说能让自己女儿和常人无异? 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等长公主琢磨透,却被蒋诗韵下一句话又吊起了心。 “只不过……” 长公主这十几年受的折磨太多了,一颗心真的是脆弱的想琉璃一样,一听这话,就身子开始发颤,若不是扶着床背,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 “只是什么?”长公主顾不得自己的身子,急促地喘着气问道。 她真的怕蒋诗韵嘴里吐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若是这样,她最后的一丝希望就没有了。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只是会疼,说不定还会疼得厉害!” 蒋诗韵话音刚落,就见躺床上几日水米不进的郡主,忽然就尖声叫起来,“再疼我也受得了,只要别再让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说完,她就急促地喘起来,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出来。 “好孩子……”长公主哽咽着,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羸弱不堪的女儿。 蒋诗韵上次让长公主按照自己画的图样打造出来的那一套手术器具也已经取了回来,她又写了几张麻醉、补血、消炎的方子交给了长公主,让她命人准备着。 又让长公主吩咐下人做了两套厚实的棉外衣和口罩、手套等,拿开水煮过了。 等一切都预备妥当了,蒋诗韵也已经把手术过程大致地和赵雪茹、长公主说了。 一听到自己女儿要被人割下大腿上的皮肉来修补嘴唇的豁口,长公主就觉得头皮发麻。 古人相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长公主这个时候不太在乎这些,可以想到蒋诗韵要在她女儿身上动刀,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想想就让她快要晕眩过去。 以往的太医可都是开方子看病,从未说要这样治病的啊? 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忐忑不安地朝蒋诗韵问道,“蒋姑娘,太医们可都不是这么治的啊?” “那敢问长公主,那些太医给郡主治好了吗?”到了这个时候,长公主还顾忌这么多,蒋诗韵也没了耐心,不由冷冷问着。 长公主被这小丫头给呛得还不出口来,憋了一口气,呐呐半天才道,“那,你保证能治好?” 既然和太医的法子不一样,那效果自然也不一样了。 “没把握!”蒋诗韵一改方才跟赵雪茹做的保证,冷冷截过长公主的话,噎得长公主哑口无言,想勃然大怒,却又怕自己吓跑了这个唯一能有希望治好女儿的人。 却不料赵雪茹已经没有了任何顾忌,哭着对她母亲说道,“娘,就让蒋姑娘试试吧,女儿实在是不想这么活着了。治不好大不了一死就是了。” 在她的世界里,治不好那就是死,反正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蒋诗韵默默地抬头望了赵雪茹一眼,心里不由为她点了个赞。 这个小女子,还是有些勇气的。 她默默无闻地不去看着娘俩,只把下人送上来的药汤和衣物仔细地检验了一遍,就带上了沸水煮过的口罩和手套,穿上了那套棉外袍。 刚要请长公主出去,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丫头已经跑了进来轻声禀报,“二公子同贺指挥使过来了。” 蒋诗韵眸子不由闪了闪,若说赵哲过来还有情可原,毕竟自家妹妹要动手术了。只是,贺林那厮,不管和赵哲关系如何好,到底也是个外男,怎么就敢闯进女子的闺房了?(未完待续。。) ps:亲们,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更得太晚了。越到周末越忙,请各位亲们谅解下! 八十七章 名动京城(一) 蒋诗韵正琢磨着,就听床上躺着的本来没有生机的赵郡主忽然大叫起来,“快,把我的面纱拿来。” 她本来想死了,后来被救过来,也觉得了无生趣了。这面纱带不带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可一听到贺林来了,她立时就慌了。除了小时被贺林看过一次真面容,此后,她从未在贺林面前露过真面目。 如今长大了,贺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而她却是这副怪样子。 她怎么受得了? 身旁伺候的丫头忙不迭地把面纱给她罩上了,而贺林和赵哲也来到了外间。 长公主瞧一眼女儿的神情,越发信实了长媳世子夫人所说的话,叹一口气,朝外吩咐,“请二公子和贺公子进来吧。都是从小就在一块儿的玩伴,跟亲哥哥一样的。” 这话自然是说给贺林听的。 贺林来西平侯府主要还是不放心蒋诗韵,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到时候自己也好在长公主面前替她说两句,长公主看在他的面子上,总不会处置她的。 赵雪茹的闺房他是不打算进的,谁知长公主发话,他若是不进去倒显得矫情了。 于是他和赵哲两个就来到了里屋,一眼就看见蒋诗韵浑身裹得跟粽子一样,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贺林瞄她一眼,冲她微微一笑,正待要说什么,却听床上传来赵雪茹虚弱无力的声音,“林哥哥。你来了……” 声音娇柔婉转,如黄莺出谷,若不是仔细听。几乎就听不到。 蒋诗韵暗叹一声,要不是这副容貌,赵雪茹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了。 只是可惜了。 她埋头整理待会儿手术需用的东西,并没有多想。 就听身后贺林温声答道,“听说蒋姑娘要给你治病,我过来看看……”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听起来是来看赵雪茹的。可谁也猜不出他来看的另有其人。 赵雪茹感动地泪水涟涟,在枕头上轻轻点头,“林哥哥。待会儿会很疼,你守在这儿好不好?” 贺林迟疑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这手术到底怎么做,可他一个大男人杵在这儿。非兄非弟的到底不妥当。 在他迟疑的空当。蒋诗韵冷冷地开口了,“一会儿还要在郡主腿上取皮,郡主确定要让贺指挥使留在这儿?” 她纯粹是以一个专业大夫的口吻说的,并不包含一点儿私人感情。 可是听在贺林的耳朵里,只觉得一震,同时又泛上了淡淡的惊喜:莫非,她不乐意让他留在这儿? 赵雪茹还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家说话如此直白,当即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贺林面露喜色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深深地盯了她一眼。蒋诗韵很是纳闷。 这厮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见长公主还握着赵雪茹的手,眼泪扑簌地跟女儿说着,“好孩子,别怕,娘在这儿陪着你!” 蒋诗韵不得不硬着头皮请她出去,“长公主,这屋子里只留两个伺候的丫头就行了,人多了反而不利!” 却不料长公主回头就瞪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利的?以往太医来的时候,本宫也是守在雪儿跟前的。” 蒋诗韵被这妇人搅得有些头疼,她怎么就忘不了以前呢?以前那些太医下刀子了吗? 她不想再和这古代的妇人揪扯不清了,索性冷冰冰地呛回去,“既然长公主信不过小女,那还是另请高明吧?” 长公主被她噎得面色一白,心底的火腾腾地往上窜,却不好发作。 身为皇室中人,她自小就是在锦绣丛里长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可是为了女儿,她不得不强压下那股怒火,起身走了出去。 蒋诗韵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把长公主给气坏了,但是她也不指望长公主能对她有什么好感。 上次来时,她从长公主的眼睛里,已经看出来,长公主是瞧不上她这种抛头露面的女子的。 她要的,不过是经历。 不管长公主如何,反正她治好了她的长媳,再治好了她的女儿,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到时候,不用长公主说,自然在京中也就打开市场了。 不管什么年头,女人都不要依附着男人,有一技之长才是根本。 蒋诗韵见屋内的闲杂人员都给赶出去了,这才吩咐赵雪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给她换上那套消过毒的外袍。 赵雪茹虽然不适应身子光溜溜只着一件外袍的感觉,但是刚想说什么,就被蒋诗韵一个眼刀子给瞪回去了。 如今也算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赵雪茹为了相貌,不得不低下头来。 蒋诗韵让丫头把麻醉汤端给赵雪茹喝了,亲自拿了细棉布沾了消毒的汤药把她全身擦遍了,这才喊进慧儿来,“把手在这盆子里泡上一刻,等会儿我要什么器具,你递给我!” 慧儿也是个大家闺秀,又读书识字的,虽说在王氏那件事情上,蒋诗韵怀疑过她,但是目前也只有她是最好的助手人选了。 督促慧儿洗过手,戴上手套和口罩,蒋诗韵就去床边检查赵雪茹的身子。 赵雪茹已经迷迷瞪瞪地快要睡着了,蒋诗韵朝她的大腿狠命地掐了一下,吓得旁边两个大丫头“哎呀”就是一声惊叫。 外间的长公主就着急忙慌地喊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蒋诗韵没好气地瞪了两个丫头一眼,朝门口解释,“没事,我看看麻醉有没有效果!” 两个大丫头见她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来气,仗着是郡主身边的人,一个丫头就气冲冲地挑了帘子出去,朝长公主告状,“……那位蒋姑娘竟敢掐郡主的大腿!” 她可是亲眼看见的,郡主被掐过的地方,青紫一片,可见那蒋姑娘有多心狠手辣。 长公主一听就怒气冲天,这还了得?请个大夫是来治病的,怎么还带掐她女儿的? 她忍不住就要冲进来。 听着外间的动静,蒋诗韵不由扶额叹了一口气,自己先前明明也已经跟长公主解释过了,怎么还这么愚昧? 深深吸一口气,她冷冰冰地冲外间里嚷道,“长公主还是不要进来的好,到时候郡主的伤口若是邪风入体,我是没有回天之力的。” 听见正朝里头奔来的脚步停住,她又补了一句,“不掐郡主的腿怎能知道她疼不疼?难道让我直接下刀子吗?” 长公主也是爱女心切,这会子明白过来,也就定住了神,站那儿踌躇两难。(未完待续。。) ps:先看着。还有一更。 八十八章 名动京城(二) 还没等长公主发话,蒋诗韵又冲贺林喊起来,“劳烦指挥使大人帮个忙。” 贺林肚子里正憋着笑,听了忙答应一声,“姑娘有什么吩咐?” 蒋诗韵倒不料他竟这么爽快地配合,忙道,“吩咐不敢当。就是请大人守在门外,不论是谁,一律不准放进来。若是出了纰漏,拿大人是问!” 到了这个时候,蒋诗韵仿佛回到了前世的手术台,面色严肃,一丝儿笑容都没有,完全是一副战士要上沙场的样子。 贺林虽然看不见她目前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也能感受得到这个小女人杀伐决断的果决。 他摸了摸鼻子,痛快地答应着,“姑娘放心,贺某定当不辱使命!” 赵哲和长公主母子都听傻了,贺林这样冷清邪魅的人,什么时候竟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支使了? 可看他那一副享受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看上去还挺愿意受那小女人支配的啊! 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这是看在赵雪茹的面儿上,生怕有人闯进去坏了郡主的手术吧? 一时,长公主母子都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长公主,以为贺林这是在为她女儿着想,心里就更加熨帖了,方才被蒋诗韵给气得憋在肚子里的火也散了不少! 若是女儿治好了,配贺林。倒是不错! 外头各人心思涌动,蒋诗韵哪里知道? 她只是走到赵雪茹跟前,先拿起预备好的软棉布包裹在一根小木棒上。轻轻地清理着郡主的口腔和鼻孔。 其实这些东西前世里都是护士做的,可眼下屋内的丫头都不会,蒋诗韵只得亲自上手。 清理完毕,又拿起预备好的炭条,在郡主鼻下、唇上画了几个点,这就是所谓的“定基点”。 画完之后,就从铜盘里挑了一把小巧玲珑却精光四射的薄刃小刀。在那几个点上慢慢地划起来。 冰冷的小刀切割着皮肤和肌肉,发出令人恐怖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可足够屋内的丫头听见了。 慧儿就站在蒋诗韵身侧。好随时递给她需要的手术器械。听见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看到郡主那漏风的唇上慢慢地涌出猩红的血时,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地一声就再也听不见了。 两条腿软得发颤,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面色更是白得没有血色。看上去她倒像个病人。 蒋诗韵专注地切割着。把几个基点都切割完毕,头也不回就朝慧儿伸过手去,“止血钳!” 手伸出去半天,没有动静。她气得回头一看,就见慧儿神情呆滞,像个木头人一样。 这丫头晕血了。 蒋诗韵无奈地把她扒拉到一边,亲自从铜盘里拣出止血钳压迫着赵雪茹唇上的伤口。 又命赵雪茹的大丫头,“换你来!” 不过是看个切割。就吓成这样? 赵雪茹的大丫头站在她们身后,随时预备着巾帕好给郡主擦拭的。听见这话忙挤了过去。还未等蒋诗韵吩咐,就听那丫头“嗷”地一声怪叫,接着传来“咚”地一下重物倒地的声音。 蒋诗韵回头一看,笑了。 这丫头比慧儿更差劲,已经昏死在地上了。 叹了口气,她无奈地朝外头喊,“贺指挥使,能否进来给我打下手?” 长公主早就听见里屋的异响,心里跟猫抓一样,正忍耐不住要往里头闯,就听见里头传来蒋诗韵的喊声。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忙急急地走进去,“到底怎么了?” 蒋诗韵朝她努了努嘴,长公主这才看清脚下直挺挺躺着自家女儿的丫头,旁边,另一个丫头脸色鬼一样白,眼珠子都不知道转了。 她不由大怒,喝骂着,“没用的东西,还不够添麻烦的。” 自己却走了上前,问蒋诗韵,“不知道姑娘要让本宫做什么?” “长公主您先过来看看郡主吧。”蒋诗韵也不急着让她先消毒,先看看她是否晕血再说吧。 长公主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只一眼,连一声叫唤都没听见,她人就倒在了身后丫头的身上。 蒋诗韵无语了,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长绒毯,长公主身下还有个丫头给她垫背呢。不然,摔着这么金贵的人可够麻烦的。 没办法,她只能朝外头又喊道,“二公子,您杀过人吗?” 门外,正心急火燎推磨转圈的赵哲听了,不由纳闷地停住了。这丫头问的什么话? 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自是没有!”想他侯府的嫡次子,长公主的儿子,多么尊贵的人儿,怎么会杀人? 里屋又传来少女清脆的问话,“那,您杀过鸡吗?” 赵哲肺都快气炸了,这不是侮辱自己吗? 这么肮脏的活儿,他怎么会做?这不都下人干的吗? 他只觉得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心砰砰乱跳,瓮声瓮气道,“没有!” 蒋诗韵自然听得出来这人的隐忍,估计再问下去,他就该爆发了。 既然没杀过人又没杀过鸡的小白脸,还是别进来了,省得费事。 她无奈地朝外头又喊了一声,“贺指挥使,还是你进来吧。” 贺林虽然不解,不过还是依言进来了。 蒋诗韵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吩咐,“先把这几个人弄出去。” 贺林一声都没问,叫了两个婆子把长公主和那个丫头给抬了出去。 见慧儿还痴傻地站那儿,贺林一把就扯了袖子把人给甩出了里屋。 耳边就听见蒋诗韵的声音,“把手洗了,戴上套袖、口罩,跟我一样。” 贺林什么也没说,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然后走到她跟前,轻声问道,“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看一眼郡主!”虽然知道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手里定是有些人命的,蒋诗韵还是不很放心。 贺林低头看了一眼赵雪茹的面部,那里已经鲜血淋漓,看不清她的口鼻。 看完一眼,他老实地答道,“看好了。” 蒋诗韵乐了,还好,没晕。 她小声地指着铜盘里的器械告诉了他,然后就吩咐他,“拿消毒棉布来。” 贺林灵巧地把蘸了汤药的棉布用镊子夹着递了过去,蒋诗韵接过,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接着又听她吩咐,“擦汗!” 郡主的屋里生着地龙,温暖如春,蒋诗韵额头早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话音刚落,贺林就拿镊子夹过一方干净的帕子,轻柔地给她拭着额头。 少女的额头光洁细腻饱满,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更是专注地盯着床上的病人。 窗外的阳光打进来,照在她的脸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 此时的她,神圣安静,美好地想让人一亲芳泽。 贺林的心忽地就漏跳了一拍,拿着帕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未完待续。。) 八十九章 名动京城(三) “止血钳!”蒋诗韵一副心思都放在了赵雪茹的伤口上,并没有察觉到贺林的异样,冷冰冰地吩咐着。 可半天却等不到回应,伸出去等着止血钳的手仍然空空如也,她不由火了。 难道这厮也晕血?还以为挑选了个杀过人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能和前面那几位不一样呢。 “喂,我跟你要止血钳你听见没有?”蒋诗韵几乎是用吼,震得贺林的耳膜嗡嗡响。 “啊?哦!”他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在铜盘里翻拣出止血钳来,递给了蒋诗韵。 蒋诗韵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嘀咕道,“干不好再换人!” 贺林被她这句话给吓得心惊肉跳,他今儿来就是想见见她,就是想和她有什么机会接触的。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他才舍不得放弃呢。 “你放心,我会干好的,这府上再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的了。”他干净朝蒋诗韵拍着胸脯保证。 的确,这府上确实没有人像他一样不晕血的了。那些丫头婆子压根儿就不能靠前。 蒋诗韵冷哼一声,又命,“转过身去!” “啊?”贺林不明所以,傻呆呆地瞪着她。 “莫非你想看郡主的大腿?”蒋诗韵实在是瞧不上他这副傻呆样,索性搡了这么一句。 听得贺林的嘴角直抽抽,幸好带着口罩,她也看不见。 贺林乖乖地转过身去。却满腹的喜悦。 她为何不让自己看?莫非她也喜欢上了自己,在吃醋? 正在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嗤啦”的声音。他听得很是熟悉。那是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冰冷又残酷! 脑海里立马涌现出当年在燕地和元蒙人厮杀的场面,元蒙人的弧刀又弯又亮,没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 可是,他那把冰冷的长剑插入元蒙人的胸腔里,也同样地毫不留情。若不是他奋力厮杀,若不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怕也没有今天的他吧? 虽然他杀人如麻,恶名远扬,可这已足够让他保护想保护的人! 耳边利刃切割皮肉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的身子还是紧绷着,仿佛那是一声召唤他金戈铁马上沙场的号角,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 “回头,止血钳!”还没等他从那种冷酷血腥的战争场面钟走出来的时候。耳畔又传来那个清脆如泉水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同于赵雪茹的黄莺出谷娇柔婉约。而是雨后空竹,清新空灵,透着一股子冰冷,听了却让人熨帖地如同喝了一壶花酿。 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个空灵的声音,处处都显示出她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来。 贺林叹息一声,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能娶了她去? 可一想到她将要嫁给别人为妻。从此以后,他和她。连现在这种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心,就空落落地,难受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好似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飞走了一样。 他有些恍惚地望着面前带着口罩只剩了一双灵动大眼睛的小女子,从铜盘里摸起一把器械就递了过去,下一刻,就觉得手背上刺痛了一下。 耳根子上又传来河东狮吼,“喂,你脑子飞哪儿去了?我要止血钳,不是剪刀!” 他苦笑地低了头去看她掌中之物,果然,那把灵巧的小剪刀正躺在那儿,而他的手背上的刺痛,正是刚才她用剪刀扎过来的。 “嘶”地轻吸了一口气,他陪着一张笑脸,“都怪我,都怪我!”麻溜地把止血钳递过去,成功地止住了那小女子的狮吼。 门外的赵哲急得浑身是汗,也不知道妹妹到底怎么样了? 自己又不能进去看,丫头又被那丫头给拦在外头,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既要照顾昏迷过去的长公主娘亲,还要惦记着里屋正动手术的妹妹。 他正羡慕着贺林被挑中,却不料里屋传来一阵阵的责骂,那狮吼功夫,那苛责的骂声,怎么贺林这家伙能受得了? 他还捏着一把汗,生怕贺林那个冷清冷性的人,万一一个忍不住,一刀结果了那小丫头呢。 他时刻听着里屋的动静,万一听到拔剑的声音,他预备着不管不顾地冲进去给拦着呢。 正竖长了耳朵提心吊胆地听着里屋的动静,就让他听见了贺林不同于一贯高冷的声音,那声音说不出的温驯柔和,如同三月里的春风,让人熏染欲醉。 他顿时惊讶地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一样,贺林这家伙,什么时候成小猫了,被人给训斥成这样,反而还小心陪笑,刻意讨好? 怎么越听越像是个“妻管严”? 赵哲越听越兴奋,只觉得发现了一个特大的秘密! 屋内,蒋诗韵和贺林经过了方才那两出,慢慢地配合得严丝合缝。就听屋内不断地传来“止血钳”“鱼肠线”这些让人听不懂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呵斥和陪着小意的说话声了。 足足过去两个时辰,才听见里屋传来一声长长的呼气声,那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儿沙哑,恹恹地吩咐贺林,“上参汤!” 就听贺林冲门外吩咐,“参汤!” 赵哲愣住了,他妹妹刚做了手术,而且鼻口那儿应该缝合住了,这参汤能喝得下去吗? 可人家蒋姑娘吩咐了,他不得不上啊。 于是一挥手,丫头立马就把早就熬好放灶上温着的参汤端了过来。赵哲亲自从帘子里递进去,就见贺林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端了过去。 贺林端着参汤走近赵雪茹的床边,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为难地问蒋诗韵,“郡主这个样子,怎么喝?” 让他伺候她喝参汤,他可做不了这个活儿。可蒋诗韵又不让人进来,屋内就他们两个大活人,这活儿不是他干,难道要让蒋诗韵干? 看着累得坐在那儿不想动弹的蒋诗韵,贺林心疼了。再怎么着,自己也是个堂堂男儿,怎能让她一个已经疲惫不堪的弱女子给郡主喂参汤呢。 咬咬牙,他四处搜寻调羹来。 身后,蒋诗韵气急败坏地瞪着他高大的背影,恶狠狠地磨着牙,“发什么愣?给我!” 难道她要喂? 可她一连忙活了两个多时辰,如今小脸儿都惨白了,额头上更是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个样子,他怎舍得让她去喂?(未完待续。。) ps:还有一更。 九十章 名动京城(四) “还是我来吧。”贺林硬着头皮说道,担忧地望着蒋诗韵,“你累了,坐那儿好好歇歇吧。” 蒋诗韵的确累得连根小指头都懒得动弹了,方才这场手术不亚于打了一场仗。 她知道,今天她只能成功,别无选择。 为了将来能在京城中打出名声,她早就绞尽脑汁地把赵雪茹的手术方案思量了多少遍,把突发的情况也估算了,怕的就是出了纰漏! 听见贺林说自己动手,蒋诗韵不由狐疑地抬起那双灵动的眸子瞪着他。这家伙,怎么这么好意思?他脸皮厚,她还要脸呢。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让一个男人喂自己喝? 脸颊处,升腾起可疑的红晕,蒋诗韵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些难为情地确认,“你真的要喂?” “真的。”贺林眨了下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点点头,这东西还能有假的?还是这小女子觉得自己位高权重,不该做这些下人干的活计? 为了她,别说让给赵雪茹喂一碗参汤,让他赴汤蹈火,他都在所不惜! 既然人家这么笃定,又是这么大个官儿,蒋诗韵自然不敢拒绝。何况她现在累得一点儿都不想动弹,有个人服侍着更好。 况且这么一个妖孽大美男给自己喂汤,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 她惬意地往后靠了靠身子,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来吧!” 贺林端着参汤碗的手抖了抖。十分地不解。她说的是“来吧”而不是“去吧”,到底什么意思? 他的思维里,给赵雪茹喂参汤该过去才对呀? 蒋诗韵懒散地歪在太师椅里。眼睁睁地看着贺林那厮端着参汤往赵雪茹床边走去,眼睛越瞪越大! 弄了半天,原来人家以为要给郡主喂参汤啊,怪不得这么积极呢。 她还自作多情了半天! 脸颊跟火烧一样,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冷冷笑道,“大人未免太殷勤了些。郡主这会子什么都不能吃,大人等她好了再喂也不迟!” 已经走到了赵雪茹床边的贺林,双脚像被人给施了魔法一样。顿时停住了。 郡主不能喝,那这参汤给谁喝的? 他到底是个聪明绝顶的,只一瞬,他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弄错对象了。 听着她语气里的冷嘲热讽。他的唇角抽了抽,光想着去讨好她了,没想到这下子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了。 闲散地歪在太师椅里的小女人,面上含着笑,可他怎么看,她的眼睛里都在飞眼刀子。 他心里咯噔就是一跳:坏了,自己多日来好不容易和她混得熟了些,就今天这一举动。全给毁了。 他陪着笑,慢慢走近。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我怕你累了,没力气喂郡主喝,这才……” “这才亲自上手是不是?怕我喂不好是不是?”蒋诗韵冷冷地说道,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人往赵雪茹床边走去,她心里就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按说,这人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啊。当然,借银子那是另当别论。 可是为何自己的心里就跟喝了一壶醋一样酸溜溜的? 贺林暗暗着急,自己这算是越说越乱了,不说还好,一说她更误会了。 他平生杀人如麻,冷酷如风,高冷地像是雪崖上的雪莲花,哪里知道怎么去哄女人? 眼前这小女人一脸讥笑,连看他都不想看一眼,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端着参汤碗的手有些发抖,他不知所措地说着,“以为你要参汤是给郡主喝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蒋诗韵给恶狠狠地打断了,“难道我就不该喝吗?我忙活了足足两个时辰,站得腿脚酸软,不该好好地补补吗?” 见贺林磨蹭了半天也没挪到她跟前来,蒋诗韵气呼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从他手里抢过参汤碗,呼噜呼噜一气儿灌了下去。 贺林傻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豪没有形象地喝下了那一大碗参汤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蒋诗韵“啪”地一声把汤碗放在了一旁的乌木高几上,顺带着拿袖子在嘴角蹭了蹭,抬眸时,就见贺林正愣愣地看着自己,顿时就火了。 “怎么?没见过女人喝汤?”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蒋诗韵就是觉得自己心底有一股无名业火不发烧得浑身难受。 “不,不是,我喜欢看你喝汤的样子!”贺林唯恐再惹火了她,虽说从未哄过女孩子,可这会子一着急,竟然福至心灵,说出了一句让蒋诗韵愣在了当场的话。 他喜欢看她喝汤? 蒋诗韵甩了甩头,只觉得满腔的怒火被这句话给冲散了。 女人就是那么回事儿,看上去怒火冲天,其实男人的一句话就能化解。 可是有很多男人都不理解,觉得女人都是难以理喻的动物。不然,怎么会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这句话呢。 蒋诗韵觉得自己现在也魔怔了,中邪了。她和他什么关系,怎么他一句甜言蜜语,就能成功消散她一腔的怒火?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平息着脸颊上的火热。 再抬头时,就见贺林盯着她的双眸囧囧有神,精亮地就像是天幕上璀璨的星子。 这家伙,这么看着她做什么? 蒋诗韵总觉得贺林这人也是不按常理出牌,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还是觉得他这目光不大正常,好像是,好像是男人看自己心爱女人那种眼神一样!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蒋诗韵就笑了。自己和人家门不当户不对,瞎想什么呢? 就算他看中了自己又如何?难道要嫁过去给他做小妾吗? 她可是听过他后院里的小妾多得数不清的。 一想到这个,她脸颊上的滚烫立时就冷却下来,冲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她恢复如常,冷冰冰地说道,“大人开什么玩笑?我这副鬼样子让您见笑了,等郡主的病好了之后,您再喜欢不迟!” 她分明看得出,先前赵雪茹在听见贺林来时,那眸中的慌乱和惊喜。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听见心上人来了的表现,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而她来过西平侯府两次,没次贺林都在,不要告诉她这是巧合! 对郡主没意思,他一个大男人跑人家的闺房做什么? 何况,贺林和赵雪茹的两个兄长交好,要不是赵雪茹面相怪异,怕早就结亲了吧? 人家这才叫门当户对啊! 她暗暗冷笑两声,甩手就出了里屋,去吩咐一应事宜。 一连七日,蒋诗韵吃住都在西平侯府,日夜守护着赵雪茹,唯恐有什么并发症。 好在发了三天的烧之后,赵雪茹终于悠悠醒来。七日后,蒋诗韵给她拆了线,虽然赵雪茹口鼻处还有细小的伤疤,但是面相和常人已经无异。 对于长公主一家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不仅给了蒋诗韵丰厚的赏赐,还感恩戴德地把蒋诗韵送回了蒋府。 蒋诗韵临走前又给赵雪茹配了一盒药膏,只要坚持涂抹,将来,那处的疤痕就可以慢慢淡化,虽不会完全消失不见,但是不仔细看也就看不见了。 赵雪茹大喜,拉着蒋诗韵的手不顾身份地非要和她结为异姓姐妹。 长公主见女儿欢喜,也就没有阻拦,眼里也没有刚见蒋诗韵时的不屑。她打心底里对这个脾气有些冷僻的丫头有了好感。 虽然没有张扬出去赵雪茹患了什么怪病,但是长公主还是大张旗鼓地把蒋诗韵送回了蒋府。 治好了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蒋诗韵一炮走红,在京中,名声大动!(未完待续。。) 九十一章 隐疾 与此同时,王氏和窦成两个“偷情”的丑闻在京中也不径而飞。 茶楼酒肆里,都在传着庶吉士蒋德章的妻子和老家的一个鳏夫有染,被“捉奸”在床……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京中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种事儿又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不到一日的功夫,传遍了大街小巷,商贩走卒无所不知。 蒋德章从庶吉士馆回蒋府的路上,从路人的口中竟然都听到了这个话,他不由勃然大怒。 本想着等女儿秀姑的亲事定下来,一纸休书就把王氏给赶出蒋府,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传开了,还传得无人不知。 这真的出乎意料了,他要赶紧回去和大哥大嫂商议商议,怎么才能平息事端,省得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要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全都是靠着苦读才能有了几天这一步,若是后宅不宁,被吏部知晓,那么他这十年寒窗苦读可就白搭了。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就扣下来,这辈子,他怕是也没有升迁的机会了。 古人注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里的事情都处置不好,他有什么资格做官? 他怒气冲天地坐着二人抬青呢小轿几乎是一溜烟地就回到了蒋府,连身上的庶吉士袍子还未换,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大哥蒋德功的书房里等着了。 掌灯时分,蒋德功才从衙门里回来,蒋德章顾不得行礼。就赶紧把这事儿说了。 蒋德功在衙门里也风言风语地听见了几句,闻听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一摸颏下三缕山羊胡。跺了跺脚,就往后院里走去。 “此事还得和你大嫂商量,后宅之事本就是她打理着。”蒋德章知道,大哥很是敬重大嫂,大嫂出身名门,素日里,颇有些主见。 他忙跟着大哥来到了钱氏的院子里。钱氏正带着两个女儿摆好了饭菜等着蒋德功呢。 一家子人正好团团围坐在乌木八仙桌旁,蒋德章就把外头听来的话学说给了钱氏听。 钱氏忙对自己两个女儿蒋诗静和蒋诗韵吩咐,“你们拣些饭菜到里屋吃吧。” 蒋德章顿时脸红脖子粗起来。他一个大男人家,身下只有秀姑一个女儿,还是跟在王氏身边的,哪里知道这些忌讳? 忙放下筷子朝钱氏施了一礼。红着脸。“大嫂,是兄弟鲁莽了,没想到这些话两个侄女不能听!” “罢了,你一个大男人家,关心仕途就够了,这些内宅的龌龊事儿你上哪儿懂?”钱氏拿起雪白的帕子揩了揩嘴角,淡淡道。 “这事儿既然传扬出去,看来瞒是瞒不住的了。都怪我治家不严。等我查出来是哪个下人胡说八道的,看我不拿家法治他!” 钱氏一脸的恨意。看上去悔恨无比。 蒋德章一听自己这个贤良淑德的大嫂自责上来,惶恐不已。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那是出身名门望族,让他和大哥敬重敬仰的人,从未被人说过不是,这两年要不是大嫂亲自打理他的生活起居,他怎能顺顺当当地中了进士? 自打王氏过来,给大嫂添了多少麻烦?如今又出了这等丑事,让大嫂没日没夜地给他操心不说,还要担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他,实在太不应该了。 蒋德章涨红了脸,一拳砸在了八仙桌上,震得桌上的盘子碟子一跳老高。 “大嫂,这不关你的事儿,都怪小弟不好,让大嫂您担心了。等秀姑的亲事定下来,我就休了那淫妇,让她滚出蒋府去!” 钱氏揉着眉心,装作为难的样子,“二叔功成名就,本是阖家团聚,喜乐荣华的时候,谁曾想出了这等事儿?” 见蒋德章一脸的羞愤,钱氏眼波一转,叹息一声,“只是京中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关乎王氏的流言蜚语,我看这事情还是宜早不宜迟。晚了,连秀姑的名声都跟着败坏了。” 蒋德章望着大嫂一脸的悲悯神色,心中感动不已。他到底是个书生,只知道读死书,不懂后宅这些手段。当即点头道,“等明儿我就让人去告诉大姐一声,让她尽快和安国侯府的老太君商议,看看这两日能把亲事定下来不?” 钱氏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千算万算,就是想败坏了王氏的名声,好让蒋诗韵无人问津的。 可是大姑姐一心想撮合那蹄子和宋徽,她拦也拦不住。 如今出了这事儿,她不信安国侯府还敢娶那贱蹄子? 趁着现在亲事还未定,蒋德章一纸休书把王氏赶出去,蒋诗韵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蒋德章这个木头呆子偏要等着女儿亲事定下来再写休书,这怎么能行? 钱氏面上带了丝不悦,瞪了蒋德章一眼,“二叔这是没把大嫂的话放在心上啊?弟妹出了这等丑事,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还留在我们府上,岂不是连你那两个侄女都跟着遭殃了?” 蒋德章听着这话有些重了,不由犹豫起来。 他虽然是个只读死书的呆子,可也知道休了生母的女儿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的。 正犹豫着,钱氏忽地一下撂了筷子,起身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蒋德章一下子懵了。 他真是该死,怎能让大嫂生气呢? 他立即追出了院外,连声喊着,“大嫂,我这就写,我这就写!” 已经到了院门口的钱氏身子顿了顿,唇角上翘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夜深人静,京中除了偶尔的梆子声和犬吠,就没有别的杂声了。 安国侯府的一处院子里,却忽然灯火大作,人声鼎沸起来。 正屋的床上,麻青色的纱帐被扯烂在地上,屋内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避在墙角,两个值夜的老成婆子正搓着手不知所以。 一个婆子看了一眼,忽然惊叫一声,“快去报老太太……”一个小丫头就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等安国侯府的孙老太君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就见屋内一片狼藉,自己的长房长孙宋徽正躺地上,身子蜷缩着,浑身痉挛,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已经没有了意识。(未完待续。。) ps:还有一更 九十二章 提亲 86_86273孙老太君只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下胀大了,浑浊的泪沿着松弛的脸颊就滚落下来。 这个孙子幼年丧母,跟在她身边长大,又是长房长孙,担负着整个侯府的责任,怎能不让她又急又痛? 见孙儿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孙老太君双目一立,呵斥着手足无措的丫头,“都是死人吗?怎么伺候的少爷?” 上前就抓过一个丫头的手往宋徽嘴里拼命地塞,“徽儿,好孩子,别咬着自己的舌头!” 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宋徽,下意识地就狠命地咬住了丫头的手,疼得丫头“啊呀”大叫起来。 孙老太君的龙头拐杖往她身上打过去,怒喝,“再敢叫立马打死你!”那丫头只好咬牙忍着钻心的疼,面色苍白,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宋徽的嘴里冒出血水,可被咬着手的那个丫头却一声都不敢吭。 足有一刻钟,宋徽忽然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孙老太君立即命人把宋徽给抬到了床上,而那个丫头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大丫头琉璃这才扶着孙老太君走上前,看着宋徽气若游丝,面色青白,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琉璃忙问,“老太太,可否让人去请太医?” 孙老太君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只道,“你留下伺候徽哥儿。” 琉璃忙答应了,孙老太君这才扫一眼立在角落里的宋徽的丫头和婆子,扬声朝外头吩咐,“把二太太叫来!” 外头伺候的丫头赶紧答应一声,不多时。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蒋氏挑帘而入。 深更半夜的,蒋氏已经歇下了,闻听连头都没顾得上梳,只挽了一个圆髻,就披了一件裘衣扶着大丫头翡翠的手赶了过来。 一进屋,就见孙老太君正坐在外间的太师椅里。琉璃正给她轻轻地揉捏着太阳。 蒋氏忙问。“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来的路上她就听说了宋徽病发,自是知道老太君这是着急上火了。 “无妨。不过是太阳这处紧巴巴的。”孙老太君异常疲乏,让丫头给蒋氏看了座,这才言归正传,“想必你也知道徽哥儿的病了。叫你来,不为别的。先把这几个丫头婆子给料理了,她们可是看见了的。” 伸手一指角落里的丫头婆子,吓得那几个人浑身瑟瑟发抖。 蒋氏明白孙老太君的意思,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儿。略一沉吟,就道,“这两个丫头就卖到偏远的地方吧。这两个婆子年纪大了。暂时先送到庄子上安置了。” 这样的小事孙老太君也不想操心,只是点点头。蒋氏就挥挥手。自己带来的几个婆子饿虎扑食一般本想角落里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吓得面色发黄,赶紧跪下磕头求饶,可是涉及到侯府的秘辛,蒋氏怎么可能会松口? 宋徽的怪病万一传出去,京中哪家名门闺秀还敢嫁给他? 处置了下人,孙老太君就问起蒋氏来,“上次你二弟家的侄女来给我拜寿,我见了,觉得那丫头倒是朴实无华,别有一番风韵。眼看着徽哥儿年岁也大了,不如,明儿,你带了官媒去一趟?” 听见孙老太君吐口,蒋氏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上次答应的好好的亲事,后来不是又不提了吗?这次要不是宋徽发作了,这老狐狸才不会这么痛快呢? 蒋氏面儿上分毫不露,点头应承,“媳妇谨遵老太太的指示!” 第二日,一大早,蒋氏就带了官媒和庚帖来到了蒋府。 而此时,蒋德章已经写好了休书。 他终是不大放心,想先让人去问问大姐,还没等人去,就听门上人来报大姐来了。 他连忙把写好的休书压在了书案上,自己风风火火地就向花厅走去。 钱氏带着两个女儿蒋诗静和蒋诗语迎了出来,和蒋氏携手入了花厅。 蒋氏见二弟也过来了,就笑道,“……正好要找你呢。” 钱氏一听这话,心里就漏跳了一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蒋氏好端端的怎么会找蒋德章? 她陪着笑脸问道,“不知道大姐找二叔何事?这几日,我们府上乌烟瘴气的,大姐想必也听闻了一些。” 她就不信蒋氏会不知道外头的流言蜚语,会不知道王氏出了什么事儿。 这个当口儿上提起来,她就是想让蒋氏在心里斟酌斟酌,安国侯府是否还想和一个娘亲妇德有污的女子结亲? 蒋氏眼波流转,笑着瞥了钱氏一眼,并未答话。 钱氏和王氏之间有什么恩怨她才懒得理会,她今儿来的目的就是一定要促成蒋诗韵和宋徽的亲事。 倒不是她厚此薄彼,实在是宋徽的病日后定是瞒不了的。她要是让钱氏的女儿嫁过去,到时候钱氏还不得撕了她呀?何况,钱氏虽是一个庶女,娘家到底有些背景的,她也不好拿捏。 还是二弟家的这个女儿好,从乡下来的,定是没见识过内宅妇人的这些手段。二弟又是软耳朵根子,给点儿好处就行了。弟妹是个扶不上墙的,将来即使发现了宋徽的怪病,她也不能奈她何。 打着这样的算盘,蒋氏怎会被钱氏牵着鼻子走? 她只管冲蒋德章笑着,“二弟真是有福气的人,功成名就不说,大侄女又要嫁入侯府,将来二弟还不平步青云啊?” 钱氏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不悦地盯了蒋氏一眼。这个大姑姐瞧不起她还是怎么的?明明她已经暗示了王氏的丑事,怎么她还要把这亲事给敲定下来,难道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找不到媳妇了? 她冷冷一笑,语气客气疏离,“大姐这话可算是说中了。二叔自来是个有福的,只可惜,弟妹太不争气……”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蒋德章垂下头去,一张脸没地方搁,“大嫂快别提那败兴的妇人,我这就去休了她!” 反正和侯府的亲事这就要定下来,他实在是不想见那个腌臜妇人了。 蒋氏瞅一眼钱氏,似笑非笑,“二弟先别急,还是把秀姑和徽哥儿的庚帖换了吧?合了八字,这亲事也就定下来了。老太太的意思,过年前就想让侄女儿过门呢,到时候一大家子也好乐呵乐呵!” 这下子,钱氏和蒋德章都直眼了。(未完待续)。 九十三章 父女 蒋德章差点儿跳起来,他正愁着大姐不知道何时来提亲呢,结果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他生怕把王氏休了,安国侯府瞧不上自己女儿,这门亲事就吹了。 没想到,今儿一大早大姐就带了官媒过来,自己也不用为难了。 等秀姑的亲事定下来,他就把休书扔给王氏,把她赶出蒋府去。 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立时放进了肚子里,喜滋滋地坐那儿,听着蒋氏说些场面话。 而钱氏,此时气得脸色铁青,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端庄贤淑,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手里绞着一方雪白的帕子,上好的缎子差点儿没有被她给扭成了麻花。 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王氏名声败坏如此,蒋诗韵也跟着没什么好声誉,怎么安国侯府就是看中了她? 那小蹄子到底有哪儿好?论容貌,也就是中人之姿,比起她的两个女儿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论才干,她敢打赌,那小贱人和她两个女儿那是没法儿比的。想她这两个女儿,打小儿就跟着她管家处置杂务,后宅的这些手段哪一样不是精熟的? 蒋诗韵那死丫头会什么?除了会抛头露面逞能撒谎,怕是什么也不懂吧? 亏得西平侯府的长公主一家子被她的谎话给迷得七荤八素的,长公主还特意备了厚礼接她入府,真不知道那一家子人都是怎么想的。 安国侯府的老太君和这大姑姐蒋氏,两个人的脑袋估计也是被驴给踢了。 不就是那日拜寿时。老太君吓晕过去,那小蹄子给她吸了回痰,就入了她的法眼? 论吸痰。谁不会啊?只不过当时那小蹄子巴结地快,没轮到她们罢了。 钱氏气哼哼地想着,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跟开了个大染坊一样。 蒋诗静和蒋诗语两姐妹也面面相觑,压根儿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娘让她们放心,说这次有了王氏这件丑闻,侯府的人肯定会弃蒋诗韵那蹄子如敝屣的。今儿一大早。听说姑母来了,她们还以为自己有戏呢。 谁知道,姑母竟然把宋徽的庚帖都带来了。亲事已经说定了,快得她们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 花厅里五个主子心思各异,坐那儿貌合神离。 蒋氏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和蒋德章交换了庚帖。就带着官媒回去了。 蒋德章拿着庚帖就兴冲冲地去找蒋诗韵。他走后。钱氏把跟前的茶几给掀翻了,把蒋氏用过的茶盏给扔了出去,高声喊着让人打水把蒋氏坐过的椅子冲洗干净。 蒋德章来到了王氏和蒋诗韵住的破败小院子,一腔的喜悦顿时消散无踪。 一踏进这所小院子,他就想起了王氏带给他的耻辱。 那样肥胖的一个女人,他看都不想看一眼,没想到她还和窦成那个该死的鳏夫偷情? 他的女人,只有他不要的份儿。怎么可能背着他找男人? 窦成那不要脸的,真是穷疯了。连王氏那样的肥猪都要。要是换做他,宁肯花几两银子找个青楼的妓子解决一下,也不会搂着这样的肥猪睡觉。 可是这样的喜事不告诉王氏,他实在是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就让那不要脸的女人看看,自己的女儿眼看着要嫁入侯府了,他眼看着就是侯府长房长孙的岳丈了。 到时候,王氏却没有资格做这个岳母,看她的脸往哪儿搁? 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像是一座荒废许久的古庙。 他有些踌躇,推开了正屋的门,就见王氏正半躺在炕上,蒋诗韵端了一碗汤正喂着。 听见动静,蒋诗韵母女都抬起头来,见是他来了,不约而同地都垂下了头,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慧儿站在炕沿边,拿着巾帕伺候着。 见蒋德章手脚没地方放一样,甚是尴尬,她忙颠颠地上前掇了一把椅子过去,“二老爷坐!” 蒋德章刚要夸这丫头有眼色懂事儿,就听蒋诗韵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冰冰地训斥了慧儿一句,“多事!” 慧儿委屈地嘴角一撇,眼圈儿就红了。 还未等那晶莹的泪珠子滚落下来,蒋诗韵直接就给她吼了回去,“不服气是吧?不服气我把你卖到窑子里去,到时候自然有人让你服气!” 慧儿这丫头平日里娇滴滴的像个大小姐也倒罢了,毕竟她本就是个大小姐出身。 关键她总是拎不清,自己明明是王氏买来的丫头,却偏偏上赶着巴结钱氏,巴结蒋德章。 她也不想想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 经过上次那件丑事,蒋诗韵已经暗暗提防着她,凡是自己的私密事儿,一概都不让她知道。 虽然没有凭证,但是她觉得慧儿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手脚不干净。 她不是一个凶狠的人,没有古人这种刻进骨子里的尊卑贵贱,可但凡惹恼了她,她也不介意小惩大诫! 慧儿若是还敢这样,那就别怪她下手无情了。 眼见着慧儿眼泪汪汪的却憋着不敢哭出声,蒋德章的心一下子就抖了起来。 这丫头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听说还是个大家闺秀出身,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已经够可怜的了。女儿秀姑也着实太苛责了些。 他轻咳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替慧儿求情起来,“秀姑,你是要嫁给侯府的人,待人接物也得讲些规矩分寸才是,这般训斥丫头,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所为!” 蒋诗韵正好喂完王氏喝了一碗鸡汤,听闻把手里的汤碗照炕几上啪地一放,回头冷笑,“爹似乎忘了,我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从乡下来的一个粗野的丫头!怎么训斥丫头是我自个的事儿,爹还管不着吧?” 蒋德章素日里最是注重规矩,一听这个立马涨红了脸,气得嚷起来,“你这个丫头简直是反天了,我是你爹,怎么就管不了?” 蒋诗韵扯过慧儿手里的帕子给王氏拭了拭嘴角,不紧不慢地笑了,“你是我爹吗?我爹会对我们母女不管不问?” 这话问得蒋德章面红耳赤,可他依然死命地咬着牙,“你娘这副不正经的样子,让我怎么管怎么问?好歹我也是个进士出身,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我丢人还没处丢去呢!” 蒋诗韵顿时给气乐了,这个渣爹还真是大言不惭呢。 狗屁的进士出身! “既然爹没法管没法问,方才这是在做什么?”对付这样的老学究,蒋诗韵简直是轻而易举。 “还有,这丫头是娘买来的,卖身契攥在娘的手里,爹似乎管不着呢。”她笑嘻嘻地说着,盯着蒋德章越发青紫的面孔,笑不可遏。(未完待续。。) 九十四章 不欢 蒋德章被蒋诗韵给挤兑地脸红脖子粗,吭哧吭哧地说不出话来,直喘粗气。 他恶狠狠地盯了王氏一眼,眼睛里满是遮都遮不住的嫌恶。 都是这个不要脸的妇人调教出来的好女儿,现在翅膀硬了,都敢跟他一递一进地顶嘴了? 要不是看在侯府亲事的份儿上,他真想一巴掌扇死这个该死的女儿。 堂堂的进士之女,连一边的丫头慧儿都比不上。 他想到这儿,不由得又抬头看了一眼慧儿。见她身量细挑,娇柔得好似一朵寒风中的腊梅,虽然穿着一身丫头的青袄,但也难掩雪肤花貌。 已经人到中年的蒋德章,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没想到这等破败小院子里还藏着这么一株解语花,若是纳她为妾…… 蒋德章只觉得浑身燥热起来,当着女儿的面只好强忍着,尴尬地咳嗽一声,扬了扬手里一直攥着的宋徽的庚帖,一脸喜色。 “秀姑,你也不要跟爹置气。看看,爹给你说了一门多好的亲事!今儿一大早,你姑母就过来了,爹已经把庚帖都换了。” 还未等蒋诗韵反应过来,半倚在迎枕上的王氏,那一直垂着的头忽地抬了起来,浑浊无神的双目也涌现出异样的光彩。 “秀姑,秀姑的亲事说定了?”王氏磕磕绊绊地说着,这还是自那日出事之后,夫妻两个头一次面对面地说话。 “哼,秀姑的亲事自是极好的。只可惜你没资格亲眼见着了。” 蒋德章鼻孔里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鄙夷和不屑刺向王氏的身上,好像王氏身上多么肮脏不可入目一般。 王氏那日被他重重地踢了一脚。吐了血之后,打心眼儿里怕了他。虽有满腹的委屈和心酸,但是在他这种如狼似虎的目光瞪视之下,忍不住还是瑟缩了一下。 她的双唇嗫嚅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蒋诗韵瞪着她那不可一世的爹,气不打一处来。 有什么好炫耀的?无非是靠着女儿好升官,比王氏又能高贵到哪儿去? 何况。王氏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不过是被他们用了下三滥的手段罢了。 鹿死谁手,还未成结局呢。得意过早。到时候失意也会更深。 瞟了一眼耀武扬威看着王氏的蒋德章,蒋诗韵笑意凉薄,“爹也不要高兴地太早,我还没说我要嫁呢。” 正得意万分的蒋德章。一时没有听清女儿的话。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蒋诗韵,有些吃力地问她,“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还没同意嫁呢。爹是不是该过问一下我的意思?”蒋诗韵就是要呛一呛蒋德章的毛,凭什么拿她的亲事来刺激王氏,他既然无情就别怪她无义! “秀姑,你还是不是个女子?”蒋德章气得“啪”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直挺挺地站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不懂?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知不知道?” 望着一脸怒意额头青筋直跳的蒋德章。蒋诗韵答得也爽快,“不懂!” 这些女子该懂的东西她都不懂的话,蒋德章是不是很失望很伤心?最好失望伤心地把这门亲事作废才好! 蒋德章的确被蒋诗韵气得快要得失心疯了,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那把破烂的椅子都被他捣得摇摇晃晃的。 他面色狰狞得吓人,一改之前那个玉面书生的形象。 “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蒋德章没有蒋诗韵的伶牙俐齿,又把矛头指向了王氏。反正说不过女儿,他只有拿着发妻出气的份儿。 “一个大男人家,动不动指着一个女人做什么?” 蒋诗韵毫不客气地拿帕子把蒋德章指着王氏的手指给抽下去,笑得灿若冬日的暖阳,“既然爹觉着我不好,那就别让我嫁了,省得嫁出去给爹丢人现眼!” “你……!”蒋德章实在是受不了女儿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只好把对王氏的恨收回来,苦口婆心地劝着蒋诗韵。 “秀姑,你还小,不懂得这其中的利害!亲事听爹的就好。规矩跟着你大伯母学,你大伯母可是出身名门望族,规矩礼仪那是一丝儿都不带错的。” “是吗?我倒是没看出来!”蒋诗韵也不打算跟蒋德章绕弯儿了,到这个地步了,她也懒得去费心神。 “怎么能这么说你大伯母?”蒋德章痛心疾首地训斥着,“我们一家子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你不说感激反而还要怪罪?真是岂有此理!都是……” 又要伸出手指来指着王氏的蒋德章,被蒋诗韵冷冷地打断了,“都是我娘教的是不是?” 她眯了眯眼,笑得像是一只得逞的小狐狸,“不过爹可是错怪了娘了,娘倒是教我尊敬大伯母来着,只是我也得找个像样的大伯母才是!” 蒋诗韵今儿打定主意了,她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能把蒋德章气走更好,气不走也不能让他肆无忌惮地侮辱谩骂王氏。 蒋德章哪里见过这样顽劣异常的女儿,顿时气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胸前起伏不定,面色青一阵紫一阵,就算是科举考试也没让他有这么大的压力! “真是,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气了半天,他终于酸溜溜地甩了一句话,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没有失了读书人的体统。 “你好自为之吧!”他甩了甩袖子就要往外走,在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立在那儿的慧儿,冲蒋诗韵吼了一句,“年前你就给我嫁过去!” 说完,不敢再停留,几乎是逃一般飞快地出了院门。 被他搅合了一通,屋内原有的温馨静谧荡然无存。 蒋诗韵收拾了炕桌上的汤碗,打算带着小坠子她们几个吃饭。 王氏忽然叫住了她,“秀姑,没想到你爹还没有丧了良心!” 蒋诗韵听得出来,王氏这是极其满意她的亲事了。 咧了咧唇,她苦笑,“娘,我不想嫁人!” 就算是要嫁人,也该嫁给她喜欢的。 宋徽那样的,她哪只眼睛都瞧不上,别看是侯府的大少爷,可在蒋诗韵眼里,那就是个阴沉自私的奶油小生。(未完待续。。) 九十五章 失落 86_86273“傻丫头,哪有不嫁人的?”王氏一脸慈祥,目光炯炯有神,一改多日来的灰败。 “娘,侯府那门亲事您觉得好吗?您仔细想想,按说这样显赫的家族,挑媳妇也该挑些名门闺秀才是啊?为何姑母放着大伯家的堂姐堂妹不挑,单单挑中了我?” 蒋诗韵温声细语地给王氏辟讲着,她就搞不懂,为何姑母就选中了她? “还不是你姑母心疼你爹?”王氏光往好上想,“你大伯好歹有你大伯母的娘家支撑,你爹什么也没有,你姑母自是要给你寻一门好亲,将来也好帮衬着你爹了。” 心中就算是再有委屈,王氏说起蒋德章来也没有多大的仇恨,目光温和柔软,完全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所该有的。 蒋诗韵叹一口气,知道王氏这条路行不通。其实就算是王氏听她的,估计她也说服不了蒋德章。 就像王氏所说的,嫁给侯府能帮衬着蒋德章,这样的好事儿,打死他他也不会推出去。 他要真的是个为女儿着想的人,就不会这么冷酷地对待王氏了。 想来想去,她觉得这事儿从爹娘这儿入手没门,还是得想别的法子才是! 服侍着王氏躺好了,蒋诗韵见没什么事情,就吩咐小坠子守着,自个儿回到了厢房。 她从乡下来,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的,事关自己的亲事,谁能帮得上忙? 长公主那儿,虽然她治好了世子夫人和郡主的病,可毕竟还没有熟悉到让人家给她操心亲事的地步。 这京中能为她的亲事上心的,唯有贺林一人了。 那厮。位高权重,若真的能帮她出面,倒是能解决这个麻烦。 只是他未娶她未嫁,找他说这些,能行吗? 可是要让她嫁给宋徽那人,蒋诗韵还真的难以接受。 她对他天生不来电,何况中间还夹了个江碧柔。将来。有的是饥荒闹! 这一世,她不求大富大贵,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难道连这个愿望也难以实现? 她躺在硬板床上。思来想去,想得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也没有一个好的法子。 恹恹地起了床,她在屋子里四处找寻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纸和一支半秃的笔。 至于墨怎么也找不到,她只好走到外头熬药的火堆里扒拉出来一根燃尽的木条。在那张纸上写了一句话。 折好之后,她喊来了春桃,把那块小猪玉佩交给了她,让她跑一趟北镇抚司衙门。 事到如今。她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以前贺林那厮拼命地操心她的亲事,不找他又能找谁? 春桃拿着信连前门都没走,直接从院子的西北角翻出去。 自打出了王氏的事情。钱氏就变相地把她们软禁在这院子里了。除了长公主亲自前来,她不得不放。 凭着春桃和春兰的功夫。出个门来去也是自如的。只是蒋诗韵不想声张得人尽皆知,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春桃去了半日功夫折返回来,同样带了一封信。 信纸是上好的托墨宣纸,装在一个牛皮信封里,并没有封口,显见得也是一挥而就的。 打开来看了看,蒋诗韵就明白了贺林的意思。 她的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八个字,“我将嫁人,你待如何?” 这句话问得隐晦委婉,字面儿上的意思是想让贺林帮忙,可内里的深意,蒋诗韵相信贺林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看懂的。 可是贺林这封信上也只有一句话八个字,“你若不愿,另寻他处!” 她捏着这张信纸,心里的失落像海水一样一*袭来,冲击得她的四肢百骸麻木不知所觉。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他操心她的亲事,和她处处相见,到头来,也不过换来“另寻他处”一句话! 蒋诗韵冷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把自己一颗颠簸不已的心给拢了回去。 这才是人心难测啊? 亏得她这么信任他! 痛苦过一阵之后,她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凭良心讲,贺林那人着实不错,不仅多次帮她,还借她银子。要不是他,自己和王氏在这举目无亲的京中,还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呢。 人家高高在上,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凭什么要看得上她? 别以为人家帮了自己几回,就是对自己有意思了? 人家是什么人?后院里小妾如云,自己这是想做什么? 先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呢?难道一个大美男就能让她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蒋诗韵,你这是想男人想疯了还是怎么着? 心底里,蒋诗韵狠狠地骂着自己,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平复了半天,蒋诗韵已是恢复如初,心湖波澜不兴,一如既往。 收拾了一下,她又来到王氏屋里,见她正睡着,也没打扰她,只是给她把了脉,发觉一切正常,就放了心。 过了晌午,蒋府上忽然来了客人,却是蒋德章的座师——如今礼部侍郎的夫人。 钱氏在花厅里接待了她,她也没绕弯子,场面话只说了两句,就直奔话题。 “……是长公主托我来的,蒋夫人你也是知道的,西平侯府的二公子今年二十了,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一听这话,钱氏顿时就兴奋了。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就是想给长公主的嫡次子挑媳妇吗?既然来到她的府上,那肯定是在她女儿中间挑一个了。 蒋诗韵那小蹄子好命都被安国侯府给定下了,终于也轮到她女儿扬眉吐气一回了。 喜滋滋地亲手给礼部侍郎夫人奉上热茶,又捧了一盘子红豆酥让她挑着,钱氏才腾出空来问道,“不知道长公主相中我哪个女儿?” 礼部侍郎夫人眼睛不带错地直勾勾地盯了她一会子,才有些不确定地问出声,“蒋夫人何处此言?莫非你把侄女儿过继过来了?” 这话问得着实蹊跷,让钱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眨巴了下眼,她尴尬地放下了手里的红豆酥盘子,“您,您不是来给我女儿提亲的?” 侍郎夫人一听这话就笑了,“是给二老爷家的姑娘提的。” 她是个爽快人,何况她身份比钱氏不知道高了几个帽头,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的,也不怕得罪了她。 钱氏擦得白皙红润的脸一下子就变色了,胸口那处急剧起伏着,仿佛一波惊涛骇浪来临。(未完待续) ps:提一句,宋徽那病只有他祖母少数几个人知道,外边没人知道的。。 九十六章 打太极 侍郎夫人一听这话就笑了,“是给二老爷家的姑娘提的。” 她是个爽快人,何况她身份比钱氏不知道高了几个帽头,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的,也不怕得罪了她。 钱氏擦得白皙红润的脸一下子就变色了,胸口那处急剧起伏着,仿佛一波惊涛骇浪来临。 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欺负她?上次是给锦衣卫的那个什么镇抚司提,这回又是给长公主的儿子提,蒋诗韵那小贱人命怎么就这么好? 钱氏都快要气炸了肺,坐那儿唇角嗫嚅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见着钱氏呆了傻了,连待客之道都忘了,礼部侍郎夫人有些不悦地撇撇嘴,催促着,“蒋夫人能不能请二太太出来见见?” 钱氏这才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冷嘲,唇角轻翘,皮笑肉不笑,“夫人莫非没有听到外头的传闻?二太太被二老爷禁了足,不能出来见客!” 让你提让你提,看看不见长辈你跟谁提?蒋德章一个大老爷们不好亲自和媒人说去,你礼部侍郎神通再广,总不能和蒋诗韵那小贱人说吧? 果然,就见礼部侍郎夫人的脸色变了变。 见她如此,钱氏的心里熨帖了些,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坐那儿等着看笑话。 可接下来礼部侍郎夫人的话差点儿没有让钱氏咬掉了舌头。 “外头的传言也不足信,你也说了那是传闻。不就靠着人乱嚼舌根瞎传的吗?”礼部侍郎夫人端起茶盏,拿盖碗刮了刮茶末,轻啜了一口。慢条斯理道。 “无风不起浪!这事儿可是二老爷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还是夫人疑心是我让人假传的?”钱氏不快地蹙了蹙那双描画精致的细眉,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给王氏翻案。 这事儿可是蒋德章和一些下人亲眼所见,不信她们能翻出花儿来。 “我怎么听外头有人传,说这是贵府妯娌之间不和,故意中伤的?”礼部侍郎夫人也不甘示弱,一点儿都不买钱氏的账! 本来已经认为铁板上钉钉的事情愣是被人给掰过来了。钱氏怎能不急? 她脸上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夫人这是在疑心是我暗中做的手脚?” 自来都是顺风顺水的她。还从未被京中贵族圈子里的人这么当着面质疑呢。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哎哟,夫人你可冤枉我了。”礼部侍郎夫人油滑地像条泥鳅,惊呼一声,轻飘飘地把这烫手山芋又给踢了回去。 “蒋夫人说得哪儿的话?我怎么敢疑心您哪。这不是传言吗?”礼部侍郎夫人打着哈哈。明明占了便宜,却还不承认。 钱氏哪里吃过这样的暗亏?细长的柳眉早就挑了起来,正要发作,却忽然想起人家是替长公主跑腿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她是深谙的,哪里敢得罪了人家? 强压下那股冲天而起的怒火,她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是啊,都是传言而已。信不得的。” 说完这句话,钱氏心中暗暗叫苦。 传言信不得。这就意味着王氏偷情的传言不可信,妯娌不和她故意陷害王氏的传言也不可信。 虽然她在这件事儿上没吃什么亏,可到底王氏已经被败坏地差不多的名声又挽回来了。 那她这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夜的计谋,岂不是作废了?她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一想到自己被人给当猴耍了,钱氏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可偏偏又发作不得,只好憋着。 那张保养得宜的容长脸一瞬间青了红红了白,煞是好看。 而礼部侍郎夫人只管翘着兰花指,坐那儿慢悠悠喝着茶,一点儿都没有要走的样子,更是让钱氏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 可先前她也说了,王氏见不得客,蒋德章是个当爹的也不好直接见座师的女眷,蒋诗韵又是当事人,这事儿也只能她这个大伯母出面了。 她若是再推三阻四,人家侍郎夫人就有话说了。 她只得为难地强笑着,“我这侄女儿从乡下来的,自小顽劣,不通规矩礼仪,不知道长公主怎么就相中了她?” 揽过这么一件让她焦心的事,她怎么会甘心? 说什么也得努力一番给败坏了才是! 礼部侍郎夫人不动声色地喝着茶,笑呵呵地来了个四两拨千斤,“长公主殿下的心思岂是我等愚笨的人能猜得到的?她自有她的用意!” 一句话严实地堵死了钱氏的后话,恨得她后槽牙差点儿没有咬碎。 这个老狐狸,竟然一句口风都不透。 钱氏气得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疼起来,勉强顺了一口气,才接下去,“……夫人来晚了一步,我们二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定下了?”礼部侍郎夫人吃惊地问道,“定的是哪家?” 看着礼部侍郎夫人一副惊讶透顶的样子,钱氏心里又痛快了些。 她身子往后倚了倚,惬意地笑了,“夫人定是熟悉的,就是我姑姐家的侄子,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 “原来是孙老太君的孙儿!”礼部侍郎夫人先是熟知的,像她这样八面玲珑的妇人,这京中的世家勋贵,没有哪家她是不认识的。 “真的定了?”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这还能有假?庚帖都换过了。”钱氏能看着礼部侍郎夫人如此这般挣扎,心里痛快的时候,隐隐地又有些锥心的刺痛。 怎么那小贱人这么好命,一家两家上赶着提亲?来的还都是这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的女儿还得她求着娘家嫂子做媒,至今还没个动静呢。 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钱氏抬头看着礼部侍郎夫人。 就不信蒋诗韵那蹄子真的成了香饽饽了,长公主听说了人家庚帖换过了还要争? 一个心思还没兜转完,就听礼部侍郎夫人的话如雷般在她耳根子上炸开。 “光换过庚帖,这不还没下定吗?这还在议亲,做不得数的。” 钱氏只觉自己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儿没有喷出来。(未完待续。。) 九十七章 磨蹭 钱氏怎么也想不通,礼部侍郎夫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蒋诗韵那小贱人又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值得两大侯府去争! 这会不会是礼部侍郎夫人自己的意思?长公主若是听说安国侯府已经和蒋诗韵换了庚帖,怕是就放手了吧? 长公主那是何等样的人物?能和安国侯府抢儿媳妇? 蒋诗韵的身家相貌哪一样都不值得长公主这样做啊! 抱着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钱氏问得磕磕绊绊,“这事……长公主,还,还不知道吧?” 礼部侍郎夫人是个什么人?那是八面玲珑专会在贵族妇人中间钻营的人,历来都和长公主交好,不然也不会被长公主委以重任了。 钱氏话里的意思她一听就懂。 暗嗤一声钱氏也太自不量力,竟敢怀疑她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面色有些不悦,放下茶盏,淡淡地笑了笑,“蒋夫人,没有长公主的指示,我怎敢自作主张?长公主的原话我不放学给你听听……” 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抬起了下巴,学着长公主的语气,抑扬顿挫,“……只要那蒋姑娘的亲事没有放定,就给本宫争取过来。一家有女百家求嘛,本宫看中了自然要好好地争上一争的。” 话音刚落,就听哐当一声脆响,钱氏手里的茶盏掉在了花厅的青砖地上,摔了个粉碎。 “既是长公主发话,我不敢不从。不过。事关重大,这就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夫人还是等我那二弟回来吧?” 钱氏只觉得胸口憋闷地快要窒息。有气无力挣扎着说完了一通体面话,背后已是出了一层黏腻腻的汗。 “二老爷怕是得掌灯时分才回来吧?这长公主还等着我回话呢,耽搁了长公主的事情我可担待不起!” 侍郎夫人并不上她的套儿,只坐那儿慢腾腾地撮着下巴颏子,“既如此,不如就直接把二姑娘请出来吧?虽然于理不合,不过非常之事也该非常对待嘛。你说是不?” 一句“是不”,让钱氏自是不能回绝。 提着一口气,她尽量不让自己失态发狂。吩咐大丫头惠香,“去把二姑娘请过来。” 这话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区区几个字,她竟然觉着腮帮子发酸。说完。不忘悄悄地对惠香使了个眼色。 惠香到了蒋诗韵住的破败小院子里,并没有进门,只站在院门口大声朝里喊着,“二姑娘,二姑娘。” 按年纪,蒋诗韵排行第二。不过平日里,压根儿没人来这小院儿,自然就没人这么喊她。 乍一听有人高声叫着。她还以为喊的是春桃呢。春桃排行老二。 她不紧不慢地喂着王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惠香站院门口扯着喉咙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气得不行,腾腾地就迈步进了院子。 小坠子从窗口看见了她,忙朝蒋诗韵嘀咕,“小姐,大太太身边的惠香来了。” 蒋诗韵把汤碗的药全都给王氏喝下去之后,才站起身来,淡淡瞟了一眼窗口,“她来做什么?” 素日有什么事情,钱氏也不过使唤个婆子罢了。从不曾把惠香支使过来的。 惠香站在王氏的正屋门口,两眼冒火地望着破旧棉帘子后头,尖声叫起来,“屋里还有喘气儿的没有?有出来一个说话!” 她是太太跟前的大丫头,素来受太太器重,还从未这么被人当影子忽视过,这口气,她一时还真的压不下! 就算是二姑娘和侯府换了庚帖又如何?她是太太身边的人,二姑娘将来也管不着她! 蒋诗韵一听这跟吃了枪药一样的语气,顿时就乐了。 敢情又来一不怕死的? 看来老天见她这几日闲得快要发毛了,就找一个傻大姐凑过来让她练手的? 蒋诗韵给小坠子使了个眼色,小坠子会心一笑就挑开了帘子走出去,站门口抱着胸,正好和惠香相对。 “哎呀,原来是惠大姐来了,失迎失迎!”小坠子撇腔撇调地学着戏里人说话的样子,逗着惠香。 惠香一见是个小丫头片子出来,顿时就没了好气,不由怒问,“二姑娘呢?” “惠大姐不是问有没有喘气儿的吗?我这不是喘着气呢吗?”小坠子笑嘻嘻地,不急也不燥。 只是惠香却等不得,那头人家侍郎夫人还坐等,连太太都没有法子呢。 她只得陪笑,“是我心急了,以为屋里没人呢。快点儿让二姑娘出来吧,太太要见她呢。” 她低声下气地陪着小意,心里自是不甘,故意没把事情说清楚,只说太太找。 依着她的小见识,蒋诗韵和太太钱氏那是死对头,别看她一个姑娘家,寄居在蒋府上,可一点儿都不怕太太。 她知道蒋诗韵去是会去的,只不过肯定会拖拖拉拉不情不愿,甚至都不会梳妆打扮一番。 若是这样最好,让人家侍郎夫人见识见识这个长公主相中的儿媳人选是个怎样不懂规矩礼仪怎么邋遢拖拉的女子才好! 她打着如意算盘,可劲儿地陪着笑脸。 小坠子丝毫不怯场,站那儿就是堵住门不让她进去。 惠香无奈,只得高声喊着,“二姑娘,奴婢奉太太之命来请你过去,有急事!” 见把这丫头磋磨地也快差不多了,蒋诗韵才慢条斯理地挑了帘子露面。 一见惠香,慢吞吞地笑道,“我当是院子里来了条疯狗狂吠呢,原来是惠香大姐?” 小坠子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这比方打得太好了,惠香可不就是条探路狗吗?刚才在院门口高声骂人的也是她,小姐骂回来可真是太解气了。 惠香听见蒋诗韵说话不带脏字儿,却硬是把她损得一句话都还不出来,憋了半天,脸色青红不定,甚是难看。 好半天,她才咬牙陪笑,“姑娘说笑了,这就过去吧,太太还等着呢。” 她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停地偷瞄蒋诗韵身上的衣衫,不过是件月白细布紧身袄儿,下身一条青绿色的棉裙,头上连件首饰都没有,浑身上下寒素地哪里像个大家子的小姐? 最好就这么副寒酸样儿去见客,到时候侍郎夫人在长公主跟前一学,看长公主还会中意她? 惠香得意地想着,嘴里却不敢怠慢,“姑娘,还请快着些,免得太太等急了。” 虽然心里巴不得她立马就走,可惠香刚才被她骂做“疯狗”,吃了一个暗亏,深知这主儿的脾性,不敢催得太急!(未完待续。。) 九十八章 侧夫人 惠香那点儿小眼神儿早就落在了蒋诗韵的眼里,她的“小九九”蒋诗韵一看就知,当即决定好好地妆扮一番再去。 瞄了一眼心里急得冒泡面儿上却装淡定的惠香,蒋诗韵乐得眉开眼笑,“是大伯母叫我去啊?那我得好好打扮打扮才不会失了礼数!” 说着,撩了帘子当真就坐到了妆奁台前,叫着慧儿,“给我梳头,梳一个京中最时新的样式!” 又招呼小坠子,“别傻站那儿,越大越没规矩,还不把惠香大姐请进来?” 小坠子是个鬼精灵,自然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忙颠颠地去扯惠香的衣袖,“惠大姐,进屋歇歇吧,喝口热茶!” 惠香心里那个气啊,这一个一个不是“惠大姐”就是“惠香大姐”的,好似她七老八十了似的? 小坠子做惯粗活的,力气自然比惠香这种只在钱氏跟前端茶送水说小话的丫头大,这一扯就把惠香的给扯得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迈。 惠香本想拼命往后挣,可又怕才做的这件太太才赏的锦缎袄儿给撕扯破了,只好随着她的力道进了屋。 小坠子始终不松手,拉着她升了炕头,茶也不上一碗,噼里啪啦就和惠香讲开了。 从她五岁那年父母双亡,后来被小姐收留,到在乡下种过什么果树,摘过什么果子,采过什么野花…… 东一葫芦西一瓢,侃得眉飞色舞。天花乱坠,直把惠香给说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几次要插话。都被小坠子带着点儿憨厚粗笨的笑声给打断了,气得她鼻孔冒烟,恨不得把小坠子给掐死。 这一侃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而小坠子还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样子。 惠香看向蒋诗韵时,她头上那个时新的发髻还没有梳好。 她暗暗叫苦,为自己先前在院门口的口不择言后悔。怎么能得罪这一对主仆活宝?连太太都吃了不少瘪,她一个丫头还能成什么气候?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这个错误足以让她在钱氏那儿挨一顿板子。却不能伤得了蒋诗韵主仆分毫。 试想,太太让她过来请二姑娘过去,并没有让她磨蹭拖延啊。人家侍郎夫人等那儿。自然是越快越好。 可她弄巧成拙,愣是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没见二姑娘有什么动静,再耽误下去。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到时候她能跟太太怎么解释? 说自己骂了人被人家给报复了? 虽然在太太跟前做了多年的大丫头。可惠香有数,太太钱氏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一个做丫头的,办事不力,太太还能拿二姑娘替她出气不成? 就算是要找二姑娘的茬,她也得等人家侍郎夫人走了才是。至于她,怎么都免不了一顿责罚! 越想越心惊胆战,惠香为自己先前的口出狂言给吓得心里蹦蹦乱跳。 看着小坠子笑嘻嘻地又要张开嘴说下去。惠香再也受不了了,挣开小坠子抓住她衣袖的手。哧溜一下就跳下了炕。 听见衣袖“嗤啦”一声响,惠香知道自己的这件新衣算是完了。她也顾不得这许多,紧赶几步来到了蒋诗韵身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奴婢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计较!”惠香这会子再也不敢装大了,把身子尽量伏低,快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哟,惠香大姐这是怎么了?”蒋诗韵一惊一乍地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跟见鬼一样。 “快起来快起来,别这样,弄得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蒋诗语故意酸溜溜地说着,对付这种人,还是得狠。你不狠她还以为你傻,好拿捏! 惠香哪敢起来? 只要蒋诗韵这会子走,就是让她喊一百声“姑奶奶”磕一百个响头她都乐意。 总比到时候被太太打板子强! “奴婢不敢起来,先前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责罚!”她直挺挺地跪在那儿,只觉得膝盖那块儿钻心地疼,疼得她暗中咬着牙,祈祷蒋诗韵能快点儿跟她走。 蒋诗韵见差不多了,这才慢条斯理地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根银簪簪在发髻上,笑道,“惠香大姐这是做什么?你可是太太身边的大红人,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起来吧,我换件袄儿就过去!” 把惠香磋磨地差不多了,估算着前头那位也该等得火烧眉毛了,她这会子去,正是好时候。 换了那件从老家带过来的细布夹袄,又披了见磨了毛的旧披风,蒋诗韵这才留下小坠子守在王氏跟前,自己则带了慧儿跟着惠香迤逦前去。 花厅里,钱氏一阵不自在,胸口憋胀地难受,可还不得不笑脸陪着礼部侍郎夫人。 礼部侍郎夫人先前嘴里还说急着赶回去给长公主回话,这会子也不急了,端了茶盏慢悠悠地喝着茶,又拈着点心细细品尝,还不忘了和钱氏探讨几句京中哪家的点心铺子师傅手艺好…… 直把钱氏聒噪地双耳快要生出茧子来,恨不得立马就把蒋诗韵给拉出来,好让她充当侍郎夫人的话篓子。 可一等二等,那小蹄子就是不来。钱氏本来气得发白的脸这会子已经变黄了,心窝子那儿憋着一口浊气,上不来下不去,冲得她浑身都不得劲儿。 心里恨不得把惠香给大卸八块,平日里这蹄子办事也挺利索的,怎么越到关键的时候越掉链子? 好不容易听见外头的脚步声,钱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蒋诗韵随着惠香进来,给钱氏行过礼,就见一边儿还坐着一位气定神闲的富态贵妇,眼睛不由就瞥了惠香一下。 原来这丫头瞒着她呢? 惠香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往角落里缩。这个主儿整起人来太要命了,她还是躲躲吧。 “这位是礼部侍郎夫人,今儿特意为你的事来的。”钱氏殷勤地给她介绍着,笑得欢快无比。 终于有人来替她了。 蒋诗韵眼波一闪,上前拜见。 礼部侍郎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阵子。(未完待续。。) 九十九章 酸楚 礼部侍郎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阵子,笑嘻嘻地携了她的手,道,“这模样儿倒是齐整,给二公子做个侧室也不算埋没了。” 蒋诗韵顿时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节奏?给谁做侧室?谁要做侧室? 钱氏正想找个借口回去,她觉得再坐这儿看着侍郎夫人和蒋诗韵这两个人谈笑风生,怕自己撑不住真能喷出血来。 可听到这句话,她惊得忘了走,瞪圆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看着侍郎夫人,胸口的憋闷似乎也不那么厉害了。 侧室? 弄了半天,原来是个侧室? 哈哈,她真是太痛快了。 钱氏真想放声大笑,就说嘛,长公主怎么能看上蒋诗韵这小蹄子? 可还没等她脸上的笑容绽开,就听侍郎夫人又来了一句。 “二公子说了,暂时先委屈姑娘了,实在是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二公子的婚事皇上也要过问。不过二公子答应姑娘,三年之内不迎娶正室,身边更没有通房妾室,只要姑娘能诞下长子,就把姑娘扶了正……” 还有……还有这等好事儿? 钱氏刚刚张开的嘴巴合不拢了,胸口那处又憋闷地喘不过气来。 这跟做正室有什么两样?长公主一家子脑残了还是怎么的? 她坐那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喉咙里就跟钻进了几只老鼠,挠得她恨不得揪心抓肺。 这贱蹄子怎么这么好命?二公子竟然会给她这样的承诺? 她何德何能? 蒋诗韵也傻眼了。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在她还没想嫁人的时候,亲事竟然接踵而至。 这让她真的有些难以承受了。尤其是赵哲竟然给出她这样的承诺! 她何德何能入了赵哲的眼? 面对着礼部侍郎夫人的热情笑脸,蒋诗韵有些结结巴巴地,“夫……夫人,您是不是弄错了?” 西平侯府那是什么门第?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比安国侯府只高不低,娶个正室也得正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怎么就轮到她了? “错了?”侍郎夫人似乎很惊讶蒋诗韵问出这样的话来。她圆润富态的脸上满是不解,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瞪得滴溜溜圆,“怎么会?” 见蒋诗韵只是呆呆地站着。她还以为小姑娘家家的不懂这些,就好心地从袖子内掏出赵哲的庚帖来. “既然你娘不能见客,你爹不在家,你伯母又不做主。这事儿只能和你说了。来。把你的生辰八字写一份,咱们把庚帖换了,过几日就好下定了。” 她兀自说着,压根儿就不把钱氏当回事儿。 被人忽视当空气的感觉极不好受,何况这人还是在自己家里? 钱氏气得胸脯子起伏不定,心中暗骂侍郎夫人不是个东西,她哪只眼睛瞧见自己不做主的? 竟然就这么越过了她,直接要和蒋诗韵那蹄子换庚帖了? 可侍郎夫人嘴就像是打开了缺口。说个不停,径自吩咐蒋府的丫头要文房四宝。看那样子就要立逼着蒋诗韵写庚帖了。 蒋诗韵不由得乐了,还真没见过有哪一家说亲这么心急的? 长公主的儿子好歹也是皇上的亲外甥,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马马虎虎地啊? 她眨巴了一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悄悄地把侍郎夫人给拉到了一边儿,小声问她,“那个,夫人,二公子莫非,有什么隐疾?” 不然怎么这么快?她统共才和他见过两面,不至于就擦出爱的火花了吧? 那要自己真的是个香饽饽,怎么和贺林见了那么多面,就相安无事? 侍郎夫人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把蒋诗韵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乐呵呵地凑近了她的耳朵,“姑娘听说是懂医的,连世子夫人和郡主的病都给治好了,我托个大,在你面前也就不避讳了。你说的这‘隐疾’指的是,那方面?” 说完,她自己的脸倒先红了。 蒋诗韵没弄明白,难道二公子有什么家族遗传病?不然,侍郎夫人怎么遮遮掩掩的? 郡主可不就是个唇腭裂,如今虽说修复好了,可保不定嫁了人生了孩子被哪个孩子又给摊上呢? 她诧异地转过头来,盯着侍郎夫人的眼睛,问得很是直白,“夫人的意思,这是有了?” 侍郎夫人甩着帕子咯咯笑起来,连连挥舞着手,拍着胸脯保证,“这个姑娘尽管放心。” 怕蒋诗韵不信,她又自作主张出着主意,“要不,姑娘让你身边的丫头先去试试?” 这话把蒋诗韵给问懵了。 到底什么病,让丫头试就能试出来了?那还要大夫干什么? 这古人的脑子就是让人费解! 她暗自感叹着,不屑地撇撇嘴,“让丫头试还不如让我试呢,丫头懂得什么?” 她一身的医术,什么病看不出来?她跟前的丫头也就是慧儿和小坠子,哪个会医术啊?上次那个慧儿见了郡主脸上的血还吓得差点儿傻了呢。 “那是,那是,丫头哪能和姑娘相比?姑娘肯试最好,不过这得等到姑娘嫁给二公子之后才行。” 侍郎夫人眉开眼笑地说道,暗赞这姑娘真是个爽利人。不过这要是嫁过去,定是个拈酸吃醋的,连身边的丫头都不让二公子碰了。 蒋诗韵和她正在鸡同鸭讲,两个人各扯各的,却丝毫没有违和感,谈得还挺投机。 蒋诗韵听了侍郎夫人的话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要真的有病得赶紧治才是啊,怎么还要拖到嫁给他之后? 再说了,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他了? 而侍郎夫人此刻心里正想得高兴,这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连这种事情都能拿到台面上说,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连她这个土埋了半截孙子都抱了的徐娘听了都面红耳赤了呢。 不过这也不用扭扭捏捏的让她费尽心思了,反正这姑娘的娘不能出面,爹不在家,伯母看着又不是个善茬子,左右都没有个能为这姑娘操心的。 她自个儿不给自己操心,还有谁能替她? 侍郎夫人想着想着就觉得长公主还真是有眼光,这样的姑娘将来居家过日子定是把好手。若不是自家儿子都成亲了,她还真想把这姑娘领回家做媳妇呢。 只是就是她爹没有官职,身份低了太多,给二公子做妾还差不多,做个侧室,还三年不迎娶正室,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着实太抬举她了。 眼见着侍郎夫人催命鬼一样催着自己写生辰八字,蒋诗韵不干了。 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贺林上次跟她保证要给她和赵哲做媒的,后来因为长公主对她不屑,她才没有应承的。 这次,她给他去信,“我待嫁人,你将如何?” 他回,“你若不愿,另寻他处!” 莫非,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她不想嫁给宋徽,他给她又提了赵哲? 若真的这样,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赵哲对她有那些承诺,为何长公主如此急切遣了媒人前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暗中作祟,都是他在操纵着自己。 他是她的谁?凭什么要让他来干涉她的亲事? 心里不知道为何涌上一股酸楚,蒋诗韵却淡淡地笑了。 他看不上自己,为何处处帮她,时时见她?为何要给她那么多的希望?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以戏弄她为目的吗? 如今,他却把她推向别人的怀抱,以为她稀罕赵哲吗? 负气地甩了甩头,她面对侍郎夫人的催促,冷冷地笑道,“夫人,这事儿不妥。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不经我爹娘直接找上我,已是失礼之极!如今又让我私自和您换庚帖,更是不当。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我该无脸见人了!” 说罢,也不管侍郎夫人有什么反应,径自甩袖而去!(未完待续。。) 一百章 质问 侍郎夫人怔愣在那儿,半天无知无觉。 钱氏望着蒋诗韵身姿笔挺地出了花厅走向内院,不由大喜。 只是今儿一惊一乍次数有些多,她的身子有些受不住了。心口那儿一阵阵地抽疼,疼得她面色发白,咬牙坐在那儿。 见侍郎夫人呆呆不知所措,钱氏挣扎着起身去携她的手,“夫人站了半天也累了,坐下歇歇吧。” 又吩咐惠香,“愣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夫人斟茶?” 侍郎夫人被她拉着手坐在了楠木交椅上,这才还过魂来。 这事情急转直下得也太快了些,快得让她目不暇接,差点儿乱了方寸。 方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一转眼就恼了呢? 只是人家刚才那番话还真的挑不出刺儿来,句句在理,哪里像出自乡下丫头之口?就连皇宫内院的那些嫔妃,在利益熏头面前也不见得会这么冷静,不失方寸! 罢了,自己还是回去把这话学给长公主听吧。“牛不喝水强按头”,这样的亲事她不做也罢。 想毕起身,却不料钱氏扯着她的袖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夫人,蒋府不止她一个姑娘,既然她不识抬举,夫人不如留下来看看大姑娘和三姑娘?” 侍郎夫人眨巴了下眼,仿佛没有听懂一样。 蒋诗韵行二,那这大姑娘和三姑娘岂不就是钱氏自个儿的女儿? 哪有自家亲娘这么推举自己的亲女儿的?难道嫁不出去了? 她好笑地瞥一眼钱氏,慢悠悠道。“叨扰了这半日,我也乏了,这就回去告诉长公主去。也好让她听了放心!” 并不理会钱氏眸中的殷切,起身扬长而去!气得钱氏把她喝过的青花茶盏给摔了个粉碎! 回到自己屋里的蒋诗韵,越想越气。 贺林这厮到底想做什么?就这么想把她推出去? 赵哲这人比起宋徽来说也算个好的了,可自己对他实在是没啥感觉。若是为了应付眼前的难关,嫁给他,正如礼部侍郎夫人所说,也着实不算埋没了她。甚至还是高攀了。 只是她弄不明白,为何贺林就一点儿动心的感觉都没有? 明明他对她这么好,肯这么帮她。难道心里就没点儿想头? 他那么个高冷孤傲的人儿,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弱女子? 越想越乱,她索性躺在床上瞪着眼看头顶的破旧帐子顶。 又埋怨自己瞎想什么? 贺林那样后宅侍妾如云的人,又岂是她这辈子的良人? 可理是这么个理儿。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是白搭。 糟糟乱乱迷迷糊糊中。蒋诗韵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外头的天阴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压下来,看样子像是要下雪! 她揉了揉眼皮翻身坐起来,出了一回神,才拢了头发披了外衣过王氏屋里来。 本以为这个时辰王氏已经喝了药该吃午膳了,却不料一推门,就见屋里的气氛不对。冷锅冷灶的,连炕也没烧热。 小坠子和慧儿立在炕边。一脸的忐忑不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蒋诗韵一愣,忙问王氏,“娘,喝药了没?” 王氏本是合着眼半躺在迎枕上,听了蒋诗韵的话,猛地睁开眼睛,兜头就把身边的一个破旧枕头砸了过来。 蒋诗韵没有防备,被砸了个正中,傻傻地站那儿不知所措。 王氏披散着头发呼哧呼哧地坐起来,痛哭失声地数落开了,“秀姑,你真是让我失望。娘都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脚踏两只船?那西平侯府到底哪样好,让你一个姑娘家不惜抛头露面地去巴结?敢情你是早和人家二公子暗通款曲了?” 王氏气喘吁吁地连哭带骂的,气得脸色发青,白馒头样的圆脸上一点儿血色全无。 蒋诗韵顿时愣住了,王氏从来还未生过这么大的气,这又是谁在她耳根子旁嚼舌根的? 她冷冽的目光射向慧儿,就见她静静站在那儿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子。 她心里有数了。 王氏平素里甚喜慧儿,觉得她温柔婉约知礼懂仪,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又有一手说话甜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哄哄王氏这个乡下来的妇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何况她去长公主府上给郡主治病时,也就慧儿跟着她。她怎么编排,王氏自然是怎么听进去了。 见王氏如此误会她,蒋诗韵一颗心也冷了。她这么不惜抛头露面为的什么? 不就是想手里攥点儿银子好在京里买所宅子,把王氏接出去住吗?也省得在这儿住着成日里受气不说,还被钱氏冤枉和窦成偷情。 这日子过得如此憋屈,住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王氏不知她这般辛苦,看来这些话不跟她说清楚是不行的了。 想了想,蒋诗韵强压下心中的挫败,问声细语解释着。 “娘,方才是大伯母身边的惠香叫我过去的,您也是看见了的。没想到礼部侍郎夫人在花厅里等着我,说是给西平侯府的二公子提亲的。女儿觉得这不合规矩,自然不会答应,何来脚踏两条船之说?” “到西平侯府去,我是带着慧儿的,慧儿亲眼所见我做了些什么,难道她没跟您说?” 说罢,又瞟了一眼慧儿。 慧儿被她那凌厉的目光刺得心中一跳,只得硬着头皮陪笑,“小姐去西平侯府是给郡主治病的,并没有和二公子单独在一起!” 王氏却是不信她的话,“有没有单独在一起你怎么这么肯定?她一个主子要想把你甩开还不容易?” 她气呼呼地拍着炕沿,砰砰地震得屋里人的耳膜响。 “你要是不去巴结长公主和二公子,人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提亲?还要你去做侧室,你也有脸回来说?” 王氏从未对女儿如此疾言厉色过,她虽然出身不高,平生却最恨给人做妾。 她宁愿把女儿嫁给寒门妻,也不能让她给人做妾! 何况眼下还有安国侯府长房长媳那个位置等着女儿呢。 “你怎么这么不惜福?安国侯府那门亲事还委屈你了?有你姑母照应着,你将来的日子过得不比谁都强?你还要腆着脸去巴结长公主,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王氏胸口巨浪起伏,喉咙里呼呼地就像是扯棉絮一样。(未完待续。。) 一百零一章 相逼 蒋诗韵见她今儿不同往常,着实动了肝火,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自己懊悔终生,只好陪笑安慰着王氏。 “娘,我去西平侯府,确实是给世子夫人和郡主治病的,哪里像您说的那般不堪?再说,女儿也收了人家的头面和银票,怎么就是巴结呢?巴结会要这些?” 她自以为说得很清楚了,可王氏还是不信。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懂得治病?别告诉我你以前看书看会的。娘这辈子虽没有什么大的出息,可吃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见过哪个大夫看几本医书就敢给人看病的?哪个大夫不是家学渊源世代相传下来的?” 王氏咄咄逼人地问到蒋诗韵的脸上,只是这个问题还真的难以回答。 蒋诗韵眨了眨眼,嬉皮笑脸地笑了,“娘,这只能说明您的女儿天资聪颖,一看就会呗!” 她的女儿已经换了芯,这样的话蒋诗韵怎么和她解释? 王氏显然还是不信,她的女儿什么资质她没有数吗? “那我问你,你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她可是听慧儿说了,长公主送了两套头面给她,价值不菲。 若不是二公子和女儿之间有什么,长公主怎么会送头面? 定是二公子相中了女儿了,长公主才不得已这么做的。 王氏的想头很是简单,在她眼里,女儿就是花容月貌。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的。 蒋诗韵听了不由嗤笑一声,慧儿要是不说,她娘怎么会知道? “娘觉得那些东西没用吗?”她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出身商贾之家的妇人。“没有银子娘就等着在这儿被人欺负死?还是娘觉得如今这种日子很好?” “娘是想着我空手嫁人,将来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还是娘觉着大伯母会给我置办一副嫁妆,让我风风光光地嫁人?” 不是想让她嫁人吗?难道她一个做娘的就是这么嫁女儿的?还是她在什么地方又藏了一些私房钱? 王氏被她给问住了,想要拍炕沿的手也僵在了半空里,张大了嘴嗫嚅了两下,却发觉喉咙干涩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太,小姐说得有道理。”慧儿上前替王氏抚着胸口。拿着帕子拭着她额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什么道理?”王氏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却被慧儿给伺候地熨帖。火气倒是降了不少,“再有道理咱也不能抛头露面跑人家里去,好端端地人家就会送头面送银票了?” 王氏咳嗽了两声,接过慧儿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又道。“既然是治病,那你可看清了郡主得的什么病?怎么没听人提起过?世子夫人有孕在身,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就会治这些病了?” 慧儿眼神儿在蒋诗韵面上溜了一圈儿,眼波闪烁,磕磕绊绊地回着,“太……太,奴婢也不清楚,当时只看见郡主脸上都是血……” “看吧。你亲眼所见都不知道什么病,这哪里是治病的?”王氏武断地一口截过她的话。冷笑着道。 蒋诗韵反倒被这个娘给气笑了,自打穿越过来,从大名府乡下一直到应天府,王氏对她都是慈爱有加的,的确是个慈母,让她这个上一世幼年失怙的孤儿终于尝到了母爱的滋味。 她也暗中发誓,此生要好好地照顾这个娘,让她享尽天伦之乐。 可是现在,王氏却对她误会至深,倒真的令她没有想到。 见慧儿一个劲儿地陪着小意伺候着,蒋诗韵不由有些厌烦,挥手就把她赶出去,“去外头看看药吊子上的药好了没?” 母亲太信任慧儿,慧儿说什么她信什么。而慧儿又是个不安分的,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蒋诗韵略能窥得一二。 若是由着慧儿在母亲跟前说三道四,将来,她们母女的情分怕都会受到影响。 昨儿,蒋德章过来时,对慧儿那几瞥,蒋诗韵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当时王氏心里憋着气,没有在意,她的眼,可不是瞎的。 王氏见她打发走慧儿,很是不满,唠叨着,“好好地你让她出去做什么?有她在这儿,我还能多喝两口水多吃两口饭呢。” 没想到王氏对慧儿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反倒是她这个亲生女儿,来到京中之后,苦心经营,想方设法让自己多赚些银子,只以为母女天性,自己再怎么做,娘都不会有怨言的。 想到自己日夜谋划,却被王氏误会到这个地步,慧儿一个外人,竟能得了王氏的心。蒋诗韵心里就有些吃味,出口的话也不像以前那般和善了。 “拉倒吧,就她?”蒋诗韵冷笑,“她不害您就好了!” “她怎么害我了?”王氏没料到女儿这么说慧儿,“你一个大家子的小姐,身为主子,还没个奴才懂礼知仪,抛头露面去见外男,难道娘说错了吗?” 眼看着娘俩越说越崩,蒋诗韵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漠一笑,“娘说的没错,女儿的确见了几次外男。不过也不是娘想的那样,既然娘对女儿误会如此,女儿解释了您也不听,那我就不多说了。只是……” 蒋诗韵朝门外看了一眼正蹲院子里看着药吊子的慧儿,道,“慧儿这丫头不可信,娘上次出事,女儿一直怀疑是她暗中做的手脚!” 见王氏面上浮现出惊讶之色,蒋诗韵索性把心底的担忧一并儿说出来,“慧儿出身大家,乃犯官之后,怕是不想一辈子给人为奴做婢的。她又有几分姿色,手段了得,若是诚心想勾搭某些男人,比如我爹这样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不信王氏就想不明白。 她一个做女儿的,话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王氏再对慧儿毫不设防,那她就是个傻子! “你说,你爹他……”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蒋诗韵明显看到王氏的嘴唇哆嗦起来,白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不,不,你爹他,不会的。”事到如今,王氏不知道是不敢去想还是不愿相信。 “是不是,娘拭目以待就好!”蒋诗韵忽觉心内疲惫不堪,不想多说。 室内死灰般沉寂,母女两个都呆呆地看着地面,落发可闻。 良久,王氏才打破了这寂静,“秀姑,娘不管别人如何,只要你好好的。” 身为亲娘,这份慈母情怀蒋诗韵还是能体会得到的。 “娘,你放心,咱们母女都会好起来的。”凭着她的医术,将来的不久,一定会红遍京都,到时候,没有人能够左右她们母女。 但是王氏显然不是这么以为的,在她的心里,女子唯有嫁个好夫婿,才是根本。 在蒋诗韵松了一口气,认为她已经想通时,就见王氏忽然从炕上翻身爬起来,身子往前一倾,“噗通”一声就跪在冰凉的冷炕上了。(未完待续。。) ps:大家猜猜女主会嫁谁?这个局怎么破? 一百零二章 了断 回到自己屋里的蒋诗韵,默默地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她就从长公主送她的那只楠木匣子里翻出两张银票来,并那块贺林送她的小猪玉佩,一起交给春桃。 “把这些东西还给贺指挥使,跟他说,承蒙他的关照,我无以言谢,大恩大德日后当报!” 春桃听着蒋诗韵语气不似以前,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她是个大咧咧的女子,就没有多想,只问,“秀姑,这玉佩留着日后有什么事还能找贺大人帮帮忙,怎么也还给他?” “还吧,我都要嫁人了,还要别的男人的玉佩做什么?”蒋诗韵靠在床头,有些有气无力。 春桃点点头自去了。 这一日,蒋诗韵都是浑浑噩噩地过去的。 傍黑时候,她陪着王氏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喂王氏喝了药,就回屋简单洗了洗,睡下了。 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似梦似醒。 白日里,她让春桃把以前借贺林的银票和那块小猪玉佩都还给他,想和他做个了断。 心里还抱着一丝念想,希望那个男人能挽留一下,可是最后春桃还是两手空空回来,贺林什么都没有交代。 蒋诗韵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王氏不想她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她又要嫁人,自是不好要他的东西。 其实她明白,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的心思。 上次她给他写了一封信两句话八个字,她相信贺林能看懂她的心思。可他偏偏还是把她推了出去。以为把她推给赵哲,就是她此生最好的归宿了。 蒋诗韵心里是个骄傲的人,她就不信靠着自己的医术。这辈子会没有活路,非要靠着男人才能过活? 既然王氏以死相逼让她嫁给宋徽,那她嫁好了。打发她欢喜,也断了她对贺林的念想! 虽然想通了,可夜深人静之际,睡梦中,她还是想到了他。 那个在她入京的那晚。帮着她一家进了城门的他,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披着绣金线的黑色披风。夜色里,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着冰冷孤寒的气息。 那个在安国侯府后院的湖边,被她一脚给踹到了湖里的他。一身白衣胜雪的他。浑身湿漉漉的,是那么地滑稽可笑! 那个在大觉寺陪她捡花瓣、听她说着做面膜那种奇怪的话,并没有把她当做怪胎的他,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那个她走投无路去借银子,深夜前来探望她们母女的他,曾在昏黄的灯光下,深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没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今都已经镌刻在她脑海里,抹都抹不掉了。 曾几何时。他已经住在了她的心里?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他,后院侍妾如云,并不在乎她。 也许,他帮她关心她,这一切都是因为见惯世家闺秀做派的他,遇到她这个乡下土丫头,图个新鲜罢了。 贺林这样的人物,人家的正室自然是赵雪茹这样的公侯小姐,哪里是她能肖想的? 虽然明白这个理儿,可接受起来还是很难。 模模糊糊中,蒋诗韵只觉得自己耳边的枕头冰凉。睡梦中,她咧着嘴儿苦笑着,也许,这就是命吧?自己注定此生要过得坎坷多舛!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好似吹在她的耳旁,让迷糊中的她忽地一惊,顿觉毛骨悚然。 一腔心酸悲愤顿时化为乌有,蒋诗韵激灵灵地睁开了眼睛,就见昏沉沉的月色里,一个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立在她床前。 她第一反应就是鬼! 可她心里明明害怕地要死,偏偏叫不出声来。 其实她没什么好怕的,自己不也是个穿来的孤魂野鬼吗? 她凄然笑了一声,手臂托着脑袋半坐起来,拥被望着眼前一动不动的白影。 暗夜里,就听那白影“嗤”地笑了一声,清越如春风般的声音传来,“你倒是不怕!” 是那厮,不是鬼! 蒋诗韵暗暗松了口气,颓然地又倒了下去。 贺林撩袍坐在了床沿上,无声地看了她一阵子。 他功夫高强,目力甚佳,能看得清她脸上的斑斑泪痕。 “怎么要嫁人了,还哭鼻子?是高兴坏了吧?”淡淡的月色中,蒋诗韵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听他的声音里似乎有点儿伤感。 这厮,还会伤感吗? 蒋诗韵不大相信,也许,自己想多了吧? 他到现在竟然还以为自己是高兴哭了,难道,他以为她就这么想嫁人? 既然明知道她要嫁人,为何半夜三更还闯入她的房间? 就是来看看她是否高兴哭了吗? 唇角抿了抿,夜色中的蒋诗韵面上似喜似悲,辨不出情绪来。 “是高兴坏了,能嫁给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我一个乡下丫头能不高兴哭吗?” 既然他以为她高兴,那她就高兴给他看! 没料到这句话说完,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 蒋诗韵不由有些气恼,深更半夜的,来她屋里就是发呆来的? “赵哲有什么不好,你为何非要选择宋徽?”在蒋诗韵以为他要坐到天亮再也不开口的时候,就听那厮幽幽叹了一声。 “赵哲没什么不好,宋徽也没什么好,这一切,都是命罢了。”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蒋诗韵就觉得鼻端发酸,眼中一股酸热的液体要流下来。 暗夜里,蒋诗韵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贺林还是明显察觉到了。 眼前这个小女子一腔心事他又何曾不懂?可他身处权力的漩涡,皇子皇孙们之间的夺位之争如火如荼,虽然重活一世,也不能保证最终结局完好。 上一世,他对她仅限于感恩和怜悯,这一世,没想到他竟然会被她深深地吸引。她的坚强,她的果敢,她的与众不同……都让他眷恋无比,可他,偏偏不敢给她任何承诺。 他知道,今夜一别,他在她心里,就跟外人对他的评价一样了:杀人如麻,冷漠孤傲…… 望着她眼眶中团团打转却强忍着不让流下来的泪花,他多想拥她入怀,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 可他不能,也不敢给她一丝丝希望。此生,他只想尽自己所能让她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但她,偏不听他的,还是选择了宋徽。 也罢,趁着他还好好活着,保她一生无虞吧。(未完待续。。) ps:这一段虐得我有点儿肝肠寸断了。哈哈,不知道你们看了有什么感觉? 一百零三章 聘礼 说完这句话的蒋诗韵,极力隐忍着不让情绪爆发。 贺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那么相对无言,却都不舍得离开对方。 直到雄鸡唱晓、天际发明的时候,贺林才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我该走了。”他下意识地拂了拂并没有褶子的衣角。 “嗯。”蒋诗韵低低地应了一声,只觉得喉咙发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你还是留着吧。”贺林从怀中摸出一物放在她的床头。 蒋诗韵定睛看去,是那块小猪玉佩。 她的心里顿时涌上莫名的况味,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把她推到别人的怀抱里,却还一副舍不得的样子。这是来气她的吗? 负气地把玉佩扔给了他,她气哼哼道,“大人的东西,小女不敢要也不能要!” 见贺林默默无语,她又生起气来,“先前在安国侯府的湖边,我的鞋袜是不是被大人给捡去了?还请大人还我,毕竟我要嫁人了,您这么做于我闺名有碍!” “这是想和我一刀两断了?”贺林紧紧地捏着那块小猪玉佩,半天方咬牙笑道。 “我本和你毫无瓜葛,又何来一刀两断之说?”反正已经这样了,蒋诗韵能气到他就索性可劲儿地说着没良心的话! “好,好,真好!”贺林终究被她气得面色发青,连说了几个“好”字,转身就从窗户跳出去了。 晨曦微露的清晨。那人的背影似乎有无限的沧桑。 蒋诗韵闭上眼靠在床头,晶莹的泪珠默默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腊月里过得很快,腊八过去没几日。就忙活小年了。 蒋府的下人都出动了,采买的采买,洒扫的洒扫,挂灯笼的挂灯笼,热热闹闹中,年味儿就出来了。 唯有西北角王氏住的这个小院子,静悄悄的跟座古庙一样。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往日里,蒋诗韵还能带着春兰姐妹和小坠子说说笑笑的,只是今年。因为蒋诗韵心里不痛快,春兰姐妹又要照顾身上有伤的爹,小坠子也不敢多话,院子里就没了人声。 王氏因着女儿和安国侯府的亲事放定了。这几日。身上也大好了。晌午时分,扶着慧儿的手也能到院子里溜达溜达晒晒太阳。 只是见女儿日渐憔悴,她十分不满,时常指着蒋诗韵的鼻子念叨,“你到底还有哪些不足?徽哥儿身家相貌哪一点儿配不上你?” 蒋诗韵也懒得和她浪费口舌,这感情的事,说出来这妇人也不懂啊? 过了小年,安国侯府的人就抬来了聘礼。一色儿的红木箱子,足足有三十抬。 从蒋府的大门一路抬进来。放到了前院的花厅里,引得蒋府的下人都围过来看,啧啧称赞。 “没想到二老爷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大姑娘和三姑娘亲事还没着落呢,二姑娘这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姑太太府上的侄子!” 一个穿青布掐牙背心的丫头满眼羡慕地说道。 “大姑娘和三姑娘那是眼界太高,挑花眼了。二姑娘人家不哼不哈的,运气倒好!”另一个看上去年岁大点儿的丫头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两个丫头都是粗使丫头,手里拿着笤帚抹布,凑在一边儿看热闹,顺便嘀嘀咕咕地。 “你们还不赶紧干活去,还敢在这儿乱嚼舌头?”一个婆子走过来,呵斥着两个丫头,吓得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赶紧低了头干活去了。 蒋诗静和蒋诗语姐妹两个拐过回廊,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望着花厅里摆满了扎着红绸花的红木箱子,两个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没想到日防夜防,她们母女不惜污蔑王氏偷情拿蒋府的名声作伐,都没能阻止得了蒋诗韵嫁入侯府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那小贱人那么好命,一个两个的侯府都上赶着来提亲,连长公主的嫡次子——赵哲那样品格的人物儿,竟然都对她允诺三年之内不迎娶正室、身边没有通房侍妾? 那贱蹄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男人如此趋之若鹜? 而自己两姐妹,年岁一年一年地大了,小户人家又看不上,看得上的又不瞧不上她们。为了想嫁得更好一些,她们的娘还要回娘家去求大舅母! 这口气,她们真的咽不下! 这一口口红木箱子,摆在那儿,生生地刺得她们的心口疼。若不是心中还残存一丝理智,蒋诗静姐妹真想让人都给砸了。 恨恨地在风口里站了半日,蒋诗静姐妹才往钱氏的院子里去。 钱氏正躺在炕上,靠着一个秋香色的大迎枕,额头上覆着一块帕子。这回,她是真的病了,牙疼得腮帮子都肿起来了,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肝火旺盛,需要败败火。 气得钱氏把人家大夫给痛骂一顿,说自己好端端眼看着大过年的怎么就肝火旺盛了?真是庸医! 连诊金都没有给人家,就把大夫给赶走了。 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着实是该败败火了。再这么下去,怕是头顶都要冒青烟了。 两个女儿进来的时候,钱氏槽牙缝里正塞着两片干薄荷叶子,疼得直哼哼。 蒋诗静和蒋诗韵忙上前问安。 钱氏疼得说不出话来,丝丝地直抽冷气,指了指挨着炕头的椅子让姐妹俩坐了。 蒋诗静瞧着母亲这样,又气又急。自己过了年可都十七了,这个年岁有不少姑娘都做娘了,她还待字闺中,连亲事的影子都没有。 娘偏生赶在快过年的时候病倒了,把家里一摊子烂事都交给了她,害得她连收拾自己的功夫都没有了。 人家的母亲年下带着未出阁的闺女四处走动,见见世面,可她娘倒好,躺炕上直哼哼,连舅母都见不上了。 蒋诗语比她姐姐的心思单纯些,口无遮拦,也不管钱氏是否病着,一屁股坐下就着急忙慌地控诉,“娘,那贱蹄子都要嫁人了,您怎么也不拦着些?” 钱氏身子不舒坦,见两个女儿没有一个关心自己的病的,反而一张口就是指责,不由也来了火,呜噜着呛回去,“自己没本事,怨娘有什么样?” 她嘴里咬着薄荷叶子,说话漏风,活像正拉动的风箱一样,滑稽地要命。(未完待续。。) 一百零四章 嫁妆 “人家的亲事不都是父母操心的吗?娘这是什么意思?”自来都被钱氏捧在掌心里的蒋诗语丝毫不服气,就那么瞪着眼和钱氏顶嘴。 钱氏气得浑身哆嗦,咬牙冷笑,“你还别不服气,瞧瞧人家,成日里出入王公贵族之家,今儿勾搭一个,明儿勾搭一个。连贺林那要命的煞神都亲自到她院里来了,你还敢说人家没本事?” 母亲的话让蒋诗语一张带点儿婴儿肥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没想到亲娘连“勾搭”的话都说出来了。 反正钱氏平日里也会跟两姐妹传授一些吸引男人的手段,两姐妹对男女之事也不是一窍不通。如今一听见钱氏这么说,心中都活泛起来。 莫非,真的是自己技不如人,勾搭不上男人? 蒋诗语纳闷开了,自己也曾经勾搭过男人啊? 在安国侯府,她佯装跌倒,想让贺林扶她一把,却被贺林给推开了,害得她在众人面前出尽了丑。 在大觉寺,她殷勤伺候长公主,妄图引起赵哲的好感,结果却被蒋诗韵那蹄子占了风头,让她什么都没捞着。 更有甚者,上次贺林半夜过府,两姐妹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衫,在三九严寒的天儿里,冻得差点儿没有得了风寒。 可最终,也不过换来贺林的一声嗤笑。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缓过气儿的钱氏也觉得自己方才不该对女儿发那么大的火,自己悉心教导出来的女儿。本来就是该嫁入高门的,自己可不能磋磨得她们没了性子,妄自菲薄。 想了想。她往上挺了挺身子,对着蒋诗静姐妹歉意地一笑,“静儿,语儿,都是娘无能,让你们姐妹俩的亲事耽搁到如今。不过你们也别心急……” “能不急吗?”钱氏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蒋诗语一口给截过去。“姐姐过了年都十七了,我也该及笄了。亲事还没有个着落,您就不急吗?” 钱氏望着女儿气急败坏地跺着脚。长叹一口气,心疼起来,“好孩子,你且别燥。听娘给你出出主意!” “娘还能有什么好主意?那么狠的招儿都使了。也不见对那小蹄子有半分损害,人家安国侯府还不上赶着来提亲?” 蒋诗语撅着嘴愤愤地说着,婴儿肥的脸更皱巴地像个刚出笼的包子。 钱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数落着,“就你这份耐性,还想和人比?你没瞧见那小蹄子,不论我们怎么做,她都不哼不哈的。让我们摸不着她的脾性,弄不清她的底线?” 被母亲这么一训。蒋诗语有些懂了,闭上嘴巴不吭气儿了。 蒋诗静眸光一闪,佩服地望向钱氏,“娘说得对,那小蹄子的确这样!” 母女三个闹腾了一阵子,重新又齐心协力了。 钱氏就招手让两个女儿过来,嘀嘀咕咕了一阵子,知道两个女儿面上都露出笑容来,她的脸上才布满慈爱的微笑。 安国侯府送来聘礼的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蒋府。 四处溜达专管打听事情的小坠子听说了,就飞奔而来直接告诉了王氏和蒋诗韵,“……你们是没看见,呵,真是好多的东西啊,满眼都是大红的箱子,连上面系着的红花都是绸缎做的。” 小坠子眉开眼笑连说带比划着,发自内心的笑让她的小脸灿烂了不少。 自家小姐压了大太太两个女儿一个帽头,她身为奴婢地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让那大太太母女再欺负她们!哼哼,如今小姐可是安国侯府名正言顺的少夫人了,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借大太太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了。 贴身侍婢的想法蒋诗韵搭眼就能看出来,只是她没有小坠子那好心情。 想着要嫁给宋徽那个奶油小生,她就觉得从心窝子里犯赌。 为了王氏,她也只能先嫁过去再说吧。反正,她迟早也得嫁人,目前对谁也都没什么感觉,除了贺林。 可人家又瞧不上自个儿,她何必又赖着? 抿了抿唇,她勉强压下心口的酸楚,顿觉百无聊赖。 王氏倒是高兴地紧,拉着蒋诗韵的手摩挲着,笑道,“秀姑,你到底是个有福的,比娘强。侯府这么高看你,又有你姑母照应着,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娘也算是放心了。” 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嫁人之后要如何如何伺候公婆,如何如何照顾夫君,听得蒋诗韵两耳嗡嗡作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挣开王氏的手,勉强笑道,“过两天就嫁过去了,我今儿想出去买些东西。过了年,春桃她们也要回去了,跟了我们这么久,好歹也给她们备些土仪才是!” 她没提窦成,知道这是王氏的死穴。可听到春桃姐妹,王氏的脸色还是沉了下来,虽然不知道那日为何她和窦成睡在了一块儿,但事情已经出了,两人又是赤身裸体被“捉奸”在床的,王氏对窦成那是一分好感都没有。 这些日子,若不是蒋诗韵压着,王氏早就要把窦成给赶出去了。如今听说了他们父女要回去,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就算默认了。 只是她手头上的银钱都让蒋德章搜出去交给钱氏了,女儿眼看着要出嫁,自己分文拿不出来,岂不是尴尬? 她甚是为难地望着蒋诗韵,摊了摊两手,“娘身上一点儿银子都没有,这可怎生是好?” “要不,你去跟你大伯母支一点儿先用着?你爹早前不说了那银子让你大伯母存着好给你置办嫁妆的吗?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给你置办了没有?” 置办了才怪! 蒋诗韵腹诽着,钱氏那么阴险奸诈,一直不惜一切代价阻拦她嫁入侯府,如今眼看着她要嫁过去,她怎会善罢甘休? 不在嫁妆上做点儿手脚,那就不是她钱氏了! “娘不要担心,女儿手头上还有点儿零碎银子!”她拍了拍王氏馒头样的手,安慰道。 “不许你花贺大人的银子!”生怕她又跟贺林去借银子,王氏沉声嘱咐着。 蒋诗韵苦笑,若她真的走投无路,有银子不花难道等着饿死不成? 不过眼下,她还没有这个需要。 “知道了。”不想提起贺林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的蒋诗韵,耐着性子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既然要嫁人,那她先前的长远打算也该付诸实施了。总不能真的两手空空嫁过去,一辈子就仰人鼻息而活吧? 她手头上还有两张百两银票和两套头面,她要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盘下一间,将来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未完待续。。) 一百零五章 退路 86_86273把上次长公主给她的那个楠木匣子找块布包了,蒋诗韵唤了小坠子拿着,又过去叫春兰和春桃。 窦成已能下地活动,让老苍头照应着也罢了。 春兰姐妹在院子里待得也闷了,听蒋诗韵说要出去买东西,一个个也欢呼雀跃起来。 窦成见了蒋诗韵甚是尴尬,出了那件丑事,他自觉对不住她们母女。 听说蒋诗韵要嫁人了,他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儿来,递给蒋诗韵,“大伯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留着玩吧。” 蒋诗韵打开来一看,却是一颗滴流圆的珠子,在日光下发出五彩斑斓的光,煞是好看。 她虽然不认得这是什么珠子,不过见这珠子晶莹剔透的,必定是个稀罕玩意儿。窦成又没什么银钱,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能要。 她包好了珠子又递过去,“窦大伯,还是留着给春兰她们吧。” 窦成坚决不拿,推来推去的,蒋诗韵只好收下了。 她心里默默感慨着,这穷苦的邻居反而比嫡亲的大伯大伯母强,人啊,这事儿都怎么说呢? 戴上了面纱遮面,蒋诗韵带着小坠子和春兰姐妹来到了大门口,就被蒋府的门政给拦了下来。 蒋诗韵说要出门,门政也不敢深劝,只说要先禀明了太太。 他是深知道春桃这姑奶奶的功夫的,上次春桃一脚把门踢开,差点儿没有把他的鼻子撞扁。 如今,他可不敢惹火这小魔女了。只是陪着笑让人进去禀报钱氏。 蒋诗韵也不想为难人家下人,索性悠闲坐在门房里等着。 她就要成为安国侯府的少夫人了。谅钱氏不会拎不清的。 果然,片刻过后,门房那个小厮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讨好地冲蒋诗韵笑起来,“太太说了,姑娘只要说一声,随时都可以出门!” 不禁足了?不拿教她规矩说事了? 就知道钱氏是个势利眼! 冷哼一声。蒋诗韵带着春兰姐妹和小坠子扬长而去。 出了蒋府的门。走了两射之地,就是直奔闹市中心的大道。 蒋诗韵几个也不雇车,径自沿着路边走着。有说有笑的,冲淡了这几日蒋诗韵心头的阴霾。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了闹市区。 一街两行都是店铺,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年关将近。街上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什么珠宝铺子首饰店、绸缎铺子成衣店、胭脂水粉铺子……。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春兰姐妹和小坠子唧唧喳喳地指着这个说着那个,好不开心! 蒋诗韵也四处看了看,寻找着当铺。 她今儿出来除了给春兰姐妹买些土仪。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逛了半日,蒋诗韵终于看到了几家当铺,带着她们进去。把楠木匣子里的两套头面拿出来,问了价格。 最终。她选中一家“高升号”的当了死当,把两套头面换了五百两银票。 春兰有些惋惜,“秀姑,好端端地干嘛要当掉?日后你在安国侯府,没有几套拿得出手的首饰,也会遭人耻笑的!” 蒋诗韵哪里会在乎这些?嫁给安国侯府她是迫不得已,将来若是宋徽善待她还好,若是不行,她会想法子离开。不给自己留条后路怎么行? 包好了那五百两银票,蒋诗韵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只从楠木匣子里拿出两张小面额的银票,带着她们就出去了。 来到一家“醉红颜”的胭脂铺子里,蒋诗韵进去挑了几样,给春兰姐妹和小坠子一人一盒,喜得几人爱不释手。 只是细心的春兰发现,就连慧儿也有一盒,唯独秀姑没有给自己买。 她很是纳闷:秀姑眼看着就要做新嫁娘了,姑娘家谁不喜欢胭脂水粉,她怎么就不买呢? 她是个谨慎的,暗中留了心。 买完之后,蒋诗韵从小包裹里掏出一个白瓷小方盒来,递给了店伙计,“小哥看看这个东西……” 伙计好奇地接过,打开来,里头是有些发绿的膏状的东西,闻起来清香扑鼻,却不知道做什么用。 伙计不由问道,“姑娘,这是什么东西?” 一提起这盒天然花瓣做成的面膜,蒋诗韵就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可怜的古代女人啊,即使贵为公主郡主也没用过面膜这东西吧? 那就让她这个现代医学精英在古代女人堆里好好地赚上一把吧。 “面膜!”简短干脆地吐出两个字,蒋诗韵就闭了嘴。她虽然不懂生意经,但是深谙人的心理,越是好奇,人就是越想探究。 果不其然,伙计的两道浓眉狠狠地皱了一下,“面膜?吃的?” 蒋诗韵无语地挑了挑眉,怎么有个“面”字就和吃的串上了?难道就不能想到“面部”? “您说对了。”虽说完全是鸡同鸭讲,但是蒋诗韵决定还是先恭维一把伙计,来个先扬后抑。 店伙计面色拉下来,“姑娘开什么玩笑?我又不吃这东西,姑娘给我做什么?” “非也非也!”蒋诗韵撇腔撇调,把店伙计的好奇心给提到了最高档上,“此‘吃’非彼‘吃’!”她酸溜溜地吊着书呆子,听得店伙计一头雾水。 怎么一个“吃”还有这么多讲究? 正当他不耐烦之际,蒋诗韵飞快地说了下去,“这款面膜是吃在脸上而不是吃在嘴里的。” 一句话,大有拨云见日守得云看见月明的功效。 店伙计再愚钝也听明白了。 他不由乐了,“你这个姑娘把戏不少,听得我一惊一乍的,还以为什么玩意儿呢?” 只要他感兴趣就好,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蒋诗韵笑了笑,接着介绍,“洁面后,把面膜均匀涂抹在面部,一刻之后洗净,肌肤就会感到幼嫩水滑,跟剥壳的蛋白一样!” 见伙计明显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蒋诗韵也不多废话,只道,“除了能美白,这款面膜还能美白!今儿这一盒就先放你这儿,你可以先找几位女眷试试,没晚都用,坚持十日左右!” 反正不要银子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这女子想来也是想银子想疯了,竟想出这样的点子。 不过他是做买卖的人,心里有什么话都不会放在脸上,当即只是点头笑着应了。等蒋诗韵走了,就随手搁在一边儿了。 蒋诗韵又带着春兰来到一家首饰铺子里,给每人都挑了一根簪子,花了足有十几两。 春兰有些心疼,在乡下,长这么大都没戴过这么好看这么贵重的簪子。 她有些过意不去,推辞不要,蒋诗韵却坚持给每人都买了。 她自己也随意地看着,本没打算买什么东西的,结果却一眼看到了一根让她眼前一亮的簪子。 那簪子通体雪白,簪头是多栩栩如生的木兰花,花瓣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样式虽简单,贵在典雅端方,正是蒋诗韵喜欢的类型。 她伸手拈起那枚躺在首饰盒子里的白木兰花簪子,放在眼前不停地翻来转去。(未完待续)。 一百零六章 簪子 一边儿陪笑的伙计察言观色,殷勤地推荐,“姑娘的眼光真是独到,这是我们家最好的师傅做的,独一无二,京中绝没有第二根。姑娘戴出去,绝对让人眼前一亮!” 说得蒋诗韵很是心动。 她的确很喜欢,这伙计看出来了。 “多少银子?”既然是全京城独一无二的簪子,价格自然要贵。 伙计打量了她一眼,只可惜她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不过伙计那双眼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从一个人的穿着就能判断出这人的身份地位来。 蒋诗韵身后虽然跟着几个丫头,但她的穿戴着实寒酸了些。 眼看着要过年了,身上还是件大红细布棉袄,虽不像是为奴为婢的,可也算不上富贵人家的小姐,顶多是个小户人家的姑娘罢了。 不过看她方才给身边那几个姑娘买东西的大方劲儿,也不像个穷人家的姑娘。伙计斟酌了下,竖起一根指头。 蒋诗韵一喜,忙问:“十两?” 要是十两的话,她还是舍得的。包里还有一百多两银子的银票呢。留着那两套头面当的银子置办店铺,这点子零碎的银子就放外头花着。 伙计面色一沉,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完全没有刚才的殷勤劲儿了。 他有些冷沉沉地摇了摇头,晃了晃手指。 蒋诗韵又问,“一百两?” 虽然喜欢,若是花一百两买一根簪子。着实太贵了。她还没有奢侈到那个程度,即使她兜里有银子。 伙计的脸色彻底地黑了下来,对着几个人努了努嘴。道,“姑娘们既然买好了东西,那请回吧。我这儿还忙着做生意呢。” 他也没工夫和眼前这红衣姑娘打哑谜了。 蒋诗韵不由冷笑,“你这店伙计真是副势利眼,我们才刚买完了东西就撵人了?不就觉着我买不起吗?买不起就不能问了?顾客是上帝懂不懂?” 说得伙计一头雾水,“上帝”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她和上帝有些关系? 伙计正迟疑着,就听蒋诗韵又是一声冷笑。“小坠子,把买的东西还给他,退银子走人!” 小坠子“哎”了一声。就把方才买的一点油的簪子从怀里掏出来。还没捂热乎呢,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可她也不能让自家小姐受这份委屈。 春兰姐妹也忙把东西拿出来,往柜台上“啪”地一放。“不买了。狗眼看人低!又不是你一家铺子!” 伙计一看这架势,遭了。虽说这几样东西也就十来两银子,可他能卖出去一点是一点,不然,让掌柜的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啊? 他哭丧着脸求饶,“姑奶奶,姑奶奶,手下留情。是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狗眼看人低!小的给你们赔罪了。”抬起双手就噼噼啪啪地往自己脸上呼去。 蒋诗韵也不是那等为难折腾人的主儿。见这伙计着实吓坏了,叹一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给你个教训让你明白,什么顾客都不能得罪!” 那伙计连忙称“是”,又颠颠地陪着笑脸把那几样东西给包好了。蒋诗韵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问,“到底多少银子?” 她真想知道到底多少银子,让那伙计就如此看低她! “嘿嘿……一千两银子!”伙计明知道她买不起,可再也不敢轻慢了。惹恼了这姑奶奶,连那十几两银子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他也实在是摸不透眼前这位姑奶奶的脾性,一般人就算是买了东西,见他那副神情,也该羞得恨不得掩面而逃了。 怎么这位就不上套呢?而且还反过来整了他一顿! 想了半日,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位不是一般人!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几尊瘟神,店伙计脑门子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不过他连对着蒋诗韵她们的背影唾骂的勇气都没有了,实在是怕这位姑奶奶长个脑后眼再杀回来。 若是往常,他早就唾沫吐得老远,骂上好几句了。 眼巴巴地望着那几个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店伙计才收回心神抹了抹脑门子上的细汗,低头盘账。 等他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算盘珠子,再抬头时,就见面前矗着一个俊拔修挺的白影子,吓得他“哎呀”叫唤了一声。 那人只不过从鼻孔里冷哼了一下,却并没有开口。 店伙计这才看清眼前是人不是鬼,而且还是个比京中锦绣楼的头牌——紫菱姑娘还美上不知道多少倍的男人! 紫菱姑娘可是新近京中大街小巷、茶余饭后人人嘴中离不得的人物儿,那一日,奉掌柜的之命到锦绣楼里送些首饰,他远远地见过紫菱姑娘一面。 当时她站在二楼的回廊处,就那么淡淡地望着下头,就让下头那些勋贵公子哥儿跟发了疯一样。 他也乍着胆子抬头望了一眼。 只那一眼,回来之后,他就茶不思饭不想,折腾了十余日,方才回过魂儿来。 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比紫菱姑娘更美的人,还是个男人! 他头一次发现男人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 他痴痴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再看,把你眼珠子给剜下来!”旁边一个炸雷般的声音惊醒了店伙计。 耿三十分不满地对那店伙计怒目而视:女人喜欢看他家老大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男人见了也错不开眼了? 他家老大堂堂一个大男人,干的又是人人惧怕的活儿,该是个凶神恶煞虬髯大汉才对啊?怎么偏偏长成这副人神共愤的样子? 他实在是想不透! 店伙计被这一声怒喝给惊醒了魂儿,忙定睛看去,就见一个年轻人一脸凶狠地盯着自己,那眼睛里就像是射出两把锋利的匕首,吓得他一个激灵,舌头也绕过弯儿了。 “客……客官,想要点儿什么?”每日里说上不知道多少遍的套话,最终还是帮了他。 “方才那姑娘看的那枚白玉木兰簪,多少银子?”贺林直奔主题,不跟他废话。(未完待续。。) 一百零七章 念想 蒋诗韵一到了大街上,就被耿三的人给看到了。这也是他特意吩咐过的,暗中保护着她,怕她在蒋府里受什么委屈。 可是他不想让她知道,都是暗中进行的。 本来正在镇抚司衙门处置案卷,听说了这信儿,他就坐不住了。 昨儿夜里见了她一面,昏暗的夜色里,她脸颊上的斑斑泪痕,着实揪疼了他的心! 他何曾不知道她的心意,打从她给他写的那八个字就知道了。 他何曾又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自打在安国侯府见过她,他知道,自己那颗千年顽固不化的心就动了,和正常人一样了。 可他不敢给她任何承诺,不想把她拖入政治权力争夺的漩涡。 重生一世,虽然避免了前世里许多的意外,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最后能全身而退。 前世里,他无欢无爱。今生,不就变了吗? 他苦笑一下,盯着那枚静静躺在华贵首饰盒子里的簪子,目光复杂。 她舍得给身边的人甚至连丫头都买了首饰胭脂水粉,可唯独不舍得为自己花银子。 他知道她已经把那两副头面给当了五百两银子,不至于买不起一些首饰的。 可见她已经没有了妆扮的渴求,没有一个新嫁娘的喜悦! 否则,她就不会把那两套头面给当了,而且当得还是死当,一点儿惋惜都没有。 她心里还是喜欢姑娘家的东西的,就如这枚簪子。她盯着看了那么久! 毕竟,正当豆蔻年华,天真烂漫的年纪。正是爱打扮的好时光! 眸光在那枚白玉木兰簪子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贺林终是开口问满头大汗忐忑不安的店伙计,“多少银子?” 店伙计忙竖起一根指头,讨好笑道,“客官好眼光,这可是京中独一无二的好东西,只要一千两!” 独一无二吗? 呵呵。她的眼光才是最独到的那个! 只可惜,自己是个懦夫! “包起来!”贺林唇角动了动,目光似喜似悲。沉声命道。 店伙计忙颠颠地给他包好了,双手递给他。 贺林接过来小心地揣进怀里,朝耿三使了个眼色,耿三从袖内掏出一张龙头大票来。拍在了柜台上。 店伙计忙拿起双手对着日光照了照。已是喜上眉梢,连连恭送,“公子好走!” 到底还是有钱人爽快,不像那姑娘磨磨唧唧的,还反过来整他一顿! 店伙计望着那个衣袂翻飞的白色背影,笑得嘴都快咧到了耳边! 出了首饰铺子的贺林,信步走着,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明知道她就在附近。可他没有勇气去找她。她要嫁人了,他还去纠缠着她做什么? 她都和他两清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见一个眼看着就是有夫之妇的女子呢? 怀揣着那枚白玉木兰簪,贺林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有了目标,人生百无聊赖了。 什么位高权重、什么封侯拜相,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只盼着能拥她入怀,替她擦干颊边的泪,让她一生一世再也没有伤悲! 可他做得到吗? 既然做不到,何苦还要去给她念想? 耿三静静地跟在自家大人身后,看着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是那么地寂寥无边。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由得也泛起了酸来,自家大人这是何苦呢? 难道就不能娶了那蒋姑娘?虽然大人说过自己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可先顾着眼前不行吗? 何苦这么折磨自己?想爱不敢爱,想见不敢见! 连他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他就不信,安国侯府那个一无是处的公子哥儿宋徽会比自家大人更适合蒋姑娘? 大人什么秉性他再清楚不过,别看在别人眼里有那么个杀人如麻冷漠酷烈的恶名,可大人对待属下再公平不过,他在外边混迹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一个自家大人这般高风亮节豪气云天的男人! 眼看着前面那个身影东走西逛漫无目的,耿三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他,“老大,您买这簪子,不送给蒋姑娘吗?” 还以为前头那人已经没了魂魄,听不到他的话。谁知道前头那人竟然回头惨然一笑,“她都要嫁人了,我怎么还能送?就算送了她也不会收!既然是她拿过摸过的看上的东西,我收着留个念想吧!” 耿三听得鼻头一酸,眼圈儿发红。 大人这么好的人,这是做了什么孽了,非要遭此报应? 若是大人开口,漫说现在还没嫁过去,就算是已经拜了堂还没有入洞房,他也敢带着弟兄们给抢回来! 可大人宁肯自己受这锥心之痛也不愿去把蒋姑娘追回来,原因他知道,无非就是大人觉得自己将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局,不想拖累蒋姑娘而已。 原来,情到深处,就是放手,就是看着心爱的人过得幸福! 耿三吸溜下鼻子,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是到不了大人这般境界,他要是看上哪个女子,一定会说出来,一定要娶了她! 蒋诗韵此时正焦急地看着一家一家的店铺,她已经问过几家想盘出去的店,这个地段少说也得两千两银子,她手里才有五六百两,还差得远! 她中意的是那种前头店铺后头住人的院子,可这样的更贵。 问了几处,她只得作罢。 看来自己想买一所庭院独立出来,任重而道远啊! 见天色不早,蒋诗韵有些颓废地来到了一家药铺子里,抓了几包药,转身就出了药铺。 她刚出去没多久,贺林就进了药铺。 他瞥一眼耿三,耿三会意地上前问那伙计,“方才那位姑娘抓的什么药?” 药铺子的伙计有些为难地望了望眼前这个身材魁梧面相凶煞的年轻人,按说这个要为人家保密的,可眼前这位爷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汁子,着实有些吓人啊。 “啪”地一声,耿三把一小块碎银子拍在了柜台上。那伙计眸光一闪,忙点头哈腰地道,“那姑娘买的是玉丁香、五色梅、天竺葵、紫荆花的干花瓣!” 买的都是干花瓣?这个能做什么? 贺林狐疑地睨了那伙计一眼,问他,“这些东西能做什么?” 那伙计看一眼面前这个神仙般清冷的人儿,狗腿地笑道,“这东西要是泡水喝了,可是会让脸变成猪头的。” 见贺林眉毛一挑,他立即结巴起来,“小的……小的意思是,这东西会……会让脸上起红疙瘩!” 不是买了给她娘治病的? 那她要这些能让脸上起红疙瘩的干花瓣做什么? 贺林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见外头不远处沸沸扬扬的似乎有人在喊叫着什么。(未完待续。。) 一百零七章 乞丐 耿三不等贺林吩咐,就跳了出去。就见外头不远处,一群人在那儿议论纷纷,围在一处,指指点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对面飞奔来一个年轻男子,径自跑到贺林跟前,贴着他耳根嘀咕了几句。 贺林见那男子奔来时,面色就变了变,这可是他派出去保护蒋诗韵的亲兵之一,他过来,定是那丫头出事儿了。 果不其然,他听完那亲兵的回话,跟一阵风一样就飞奔出去了。 药铺伙计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刚才还站在他跟前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下凡一样的男子,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大白天的见到了鬼。 贺林一边飞奔一边暗暗着急: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爱财呢?包袱被人抢了慢慢找就是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能追得上抢东西的贼吗? 就算是追上了又如何?万一那人贼性大发给她一刀子呢? 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好在还有一个亲兵跟着那丫头,希望不会出什么事儿。 她若真的出事,这辈子他都会后悔莫及的。 他强压下心内的担忧和怒火,提起一口气沿着那亲兵指的路拼了命地往前跑。希望能早点儿找到那丫头,希望她好端端地站那儿等他! 只要她人没事儿,多少银子他都给她出! 约莫跑了一刻钟,总算是在离开闹市区比较偏远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亲兵留下的记号。 贺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人快找到了。 他又提足狂奔,不出两射之地。就听巷子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喝声,听起来很是耳熟。 他精神大震,索性攀着一丈多高的墙头翻了上去,在屋顶上跳来蹿去地向声音的来源跑去。 耿三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咧着嘴儿苦笑。他家大人真的疯魔了,只要遇到那个女人,他家大人就完全不正常了。 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家大人压根儿连眼皮都不抬。如今可好,只要事关那个女人,屁大点儿事儿都能把他家大人给折腾死! 昨夜里大半夜的。他家大人就跳墙进了那女人的闺房,也不知道那女人说了些什么,反正他家大人出来的时候,脸是黑着的。害得他一天都没敢在大人面前笑一笑。省得惹毛了那个大怪物! 今儿一大早,大人就去了镇抚司的衙门,听说那女人出门了,他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来到了大街上,跟在人家后头。 到现在,一听说有人抢了那女人的包裹,大人就跟没命一样追了过来。 天可怜见的。他家大人熬了一个通宵了,怎么还如此生龙活虎的? 耿三战那儿喘了几口气。也攀附到墙头上,远远地就见贺林纵身跳了下去。 贺林是听见声音跳下去的,那声音他太熟悉,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想得快要发狂。这辈子,他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可待他看清眼前的一幕时,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还以为她会吃亏会被人伤害,没想到,实在是太让他惊讶了。 就见蒋诗韵正骑在一个个头跟她差不多的小乞丐身上,左一拳右一掌击在小乞丐的身上,一边怒气冲天地问道,“说,为什么要抢我的包裹?” “小爷看你不顺眼,有本事你打死我啊!”小乞丐嘴硬,死活都不肯松口。 蒋诗韵气极,“不说是吧?以为我没招治你吗?” 说完,她伸出一只手,朝那小乞丐腋下抓去。 “哎呀……”小乞丐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痛苦,高声骂着,“死婆娘,有本事你掐死我呀!” 蒋诗韵方才掐得正是小乞丐腋下那处最柔软的肉,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煮熟了的鸭子——嘴硬。 “嘿嘿,想让我掐死你是吗?”蒋诗韵低低冷笑一声,笑得奸诈异常。 “我偏不掐死你,我要让你尝尝我的‘无影手’的利害!”她本是医者,熟知人体的经脉穴位,知道哪处掐着手感最好,效果最好! 那小乞丐不过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可能长期营养不良,身子瘦弱得很,骨头都硌手。 蒋诗韵也有些不忍,可这家伙偏偏光天化日之下抢了她的包裹,她怎能不跟他拼命? 这可是她抛头露面不惜被亲娘误会得来的银子,怎能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得了去? 所以,她不遗余力地痛下杀手,专拣小乞丐身上最柔软肉最嫩的地方掐。 疼得小乞丐杀猪般嚎叫,听得不远处隐在角落里的贺林嘴角微抽。 这丫头,就这份泼辣劲儿,今生在安国侯府怕是谁也斗不过她了。 正感叹着,就听那小女子凶巴巴的叫声传来,“说不说?再不说把你送锦衣卫的昭狱里去,告诉你,我表哥可是那里头的头儿,到时候一百零八种酷刑任你选。你说是下油锅炸好呢,还是剥皮好呢?” 她笑得阴森森的,听在小乞丐的耳朵里活像阴间地狱,吓得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可依然嘴硬地就是不说。 贺林靠在墙上,无声地笑了。这“表哥”似乎指的是他吧?没想到被她借用一下名头也能这么愉悦,他简直是中毒太深了。 小乞丐似乎硬气地很,蒋诗韵都如此威胁他,他依然不肯说出抢包裹的原因。贺林也有些犯愁,不知道接下来那丫头还能想出什么招儿来撬开他的嘴。 他深信,她是绝不会把那小乞丐真的扭到锦衣卫衙门的,她那么善良,顶多也就吓吓他罢了。 果不其然,良久没有听见那小女人的动静。许是,真的逼问不出了。 这要搁在他身上自然有的是法子,正如她说的,一百零八种酷刑任人选。来个“分身错骨”、“反弹琵琶”什么的,不出一刻,人犯必定招了,还得愉快地求死! 可那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又是怎么抓的人?如今又有什么招数让小乞丐低头? 贺林不禁好奇起来。这小女人总让他耳目一新,他还是再等等看吧。 他竖起双耳静静地等着,就听那小女人又呵呵地笑起来。 “不说是吗?嘿嘿,不说本姑娘就断了你的子孙根!” 贺林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这该死的小女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等等,既然她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她的手是不是放在那小乞丐的……那处? 他简直是出离愤怒了,自己心爱的姑娘的手,竟然放在别的男人的那处,他怎么受得了? 即便那男人不过十几岁,即便这也是她的权宜之计!(未完待续。。) 一百零九章 威逼 86_86273贺林气得头发丝儿都往外头喷气! 这该死的小女人,怎能……怎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方举步要出去阻止那女人。 他有的是法子让那乞丐开口,他可不想看到心上人用这种在他看来下流、无耻的方法逼迫一个男子开口的。 可脚刚跨出去一步,就神奇地听见那小乞丐求饶的声音,“我说,我说,姑奶奶,我说还不行吗?” 蒋诗韵愉悦动听的笑声随着清风传来,贺林的眉眼也跟着柔和起来。 这小丫头,还真的会拿捏人! 只是那也不该用这种法子撬开人家的嘴! 男人,最重视的可不就是传宗接代那玩意儿吗? 既然能迫得小乞丐开口,那丫头势必还把手放在那处吧? 贺林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看到那幕情景会如何。 “说吧。”蒋诗韵笑嘻嘻地盯着那小乞丐,见他双目清明,并未闪烁躲闪,知道这小乞丐算是服了。 她好整以暇地拿一只脚踏在小乞丐的私处,优哉游哉地笑着。 “你这个恶婆娘,世上有你这般毒妇吗?”小乞丐虽然答应说了,可依然气哼哼的,瘦弱的身子躺地上一动不能动,他真没想到天天打雁,有朝一日还能被雁给啄瞎了眼! “我告诉你哈,”蒋诗韵俯低了身子,在小乞丐脸上方吐气如兰,“这世上我最毒,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小乞丐连连摇头,吓得赶紧告饶,“姑奶奶。你饶过我吧,我可不敢招惹你了。” 本来仗着身轻体瘦跑得快,每次都能得手。今儿见这姑娘提着个包裹在街上晃悠,他就上了心,一路跟踪,发觉那包裹里有不少银票。 他以为就这么个细挑柔弱的姑娘,一下子就能得手。哪里知道。这姑娘不要命地在后头死追。待到这条巷子里,这姑娘终于追上了自己。 他还想着吓唬她一顿,没想到刚一打照面。那姑娘掏出一块帕子在自己面前一晃,自己就毫无预警地倒在了地上,浑身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也不知道那姑娘用了什么魔法,这可是他刑斌活了十六年都没有遇到过的糗事! 眼下被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小姑娘踩在私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他不敢打赌这姑娘会不会踩下去,方才这姑娘那股子狠厉劲儿他已经见识过了。 脸上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邢斌扭扭捏捏地开口了,“我……我爷爷病了,没银子治病……” 虽然偷盗可耻,可对于一个身无分文没有银子就活不下去的人来说。自然还是活命最重要。 爷爷冒着一路风寒带着他进京投亲不成,如今病倒在城外的山神庙,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的。他出来偷点儿怎么了? 自己够凄惨的了,爷爷更苦。他们爷孙俩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邢斌说着说着眼圈儿都泛红了,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 可抬头对上脸上方那双清冽的眸子,他又止不住愤怒了。 她怎么一点儿感动都没有?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个有钱人乐善好施的样子? 她不该绕过他再白送几两银子给他爷爷治病的吗? 她包裹里好几百两的银票,随便给他一点儿就足够他爷孙俩过一冬了。 可还没等他发出火来,头顶上那姑娘就“噗嗤”一声笑了,从袖内掏出一把明晃晃地像是剪刀样的小玩意儿,贴着他脸上比划了一下。 “哎哟喂,这小故事编得听动听的啊?”蒋诗韵把玩着手里那把手术刀,小巧玲珑的银质小刀光亮地像是天上璀璨的星子。 “编,继续编!”蒋诗韵没好气地哼道,“打量姑娘我心肠软还是怎么的?告诉你,本姑娘唯一不缺的就是善良!” 躲在不远处角落的贺林听着只想发笑,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一点儿都不好骗,呵呵,自己这就放心了。 只是她有自己说得那么坏吗?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非要把自己说成十恶不赦的毒妇,有这么黑自己的吗? 他决定暂时先不现身,免得这丫头又嫌自己多管闲事! 他可清清楚楚记得昨儿夜里,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也要和他撇清关系的倔强模样。 如今她就要嫁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来管她的事? 贺林倚着冰冷的墙面,心内惆怅不已。 只是这晦暗如潮的心情被寒风中送来的银铃笑声给冲散了。 “姑娘我无父无母也是苦出来的,也没有像你这般想着偷盗!”蒋诗韵最烦这种有点儿理由就干坏事儿的人,嘴里的话也就没有遮拦,“你知道我包裹里的银子怎么得来的吗?” 见小乞丐一脸羞愤地望着自己,她得意地摇了摇自己的包裹,“这里头的每一两银子都是我的血汗钱换来的,我不要闺誉,不怕出头,更不怕误会,为的就是这些银子!” 想想她一个姑娘家,被亲娘误会出去勾搭男子,被世俗所不容抛头露面,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手里这些银票吗? 她赚点儿银子容易吗? 说到底,她比小乞丐偷盗冒的风险都大! 邢斌傻傻地望着上方那个一脸坚毅不拔的姑娘,心潮澎湃,她似乎比自己更苦啊?他好歹还有个爷爷从小一直疼他到现在,可她,无父无母,是怎么过来的? “姑娘,怎么不早说?”他忍不住埋怨起自己来,他虽然偶尔偷点儿银子花花,可他早就发誓,不沾命苦之人的银子。 先前她看她身边前呼后拥也有几个侍婢,以为她定是出身大户呢。没想到她过得竟是这般凄惨! 蒋诗韵听见小乞丐的话不由乐了,这家伙,偷东西还带这样的? 她故意逗着他,“那我怎么知道你要偷我的?我要是知道,铁定得早点儿和你说,最好还在你面前痛哭流涕把自己的身家交代地一清二楚是不是?” 看着她笑得眉眼生花,邢斌无语了。 这姑娘还真是会讽刺人! 算他错了行吗? 躺在这冰凉的地面上也足有一刻钟了,雨后的天儿格外寒凉,他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冰断了。 “姑娘……姑娘,能不能高抬贵腿?小的……小的腰都快要断了!”他哼哼唧唧地求饶。 “闭嘴,忍着!”上方传来一身恶狠狠惊雷般的低喝,他乖乖地闭上了嘴。 躲在角落里的贺林也被这一声“河东狮吼”的功夫给震得身子抖了抖,这丫头,嗓门倒是挺大! “在哪儿?”正觉得求饶无门的邢斌,躺那儿像是一条死鱼般,任由蒋诗韵摆布。 却不料这姑娘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么句话来,他不由地呆住了。 “我问你你爷爷在哪儿?什么病?”蒋诗韵快要被这家伙给气死了,他难道听不懂人话吗? “啊?”邢斌吓了一跳,怎么,她还要找他爷爷的茬儿,或者在爷爷面前告黑状?(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章 出现 86_86273“姑奶……奶,这事儿我爷爷不知道,你要杀要剐我眉头不皱一下。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爷爷……” 邢斌可怜巴巴地望着蒋诗韵,活像是个摇尾乞怜的小哈巴儿。 蒋诗韵被他给气笑了,冷哼一声,“就你这样还不皱眉头?方才我只不过掐了你几下,是谁跟杀猪一样地嚎?” 角落里的贺林听得唇角不由一翘,忍不住就“扑哧”笑出声来。 这丫头,嘴可真损! “谁?”正专心“逼供”的蒋诗韵听见动静,眼神跟刀子一样犀利地射过来。 贺林无法,只好走出去。就见蒋诗韵一脚踏在地上小乞丐的腰腹处,意态娴雅地朝他看过来,手里还捏着一方雪白的帕子。 他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拿手碰小乞丐那玩意儿。 见是他,蒋诗韵眼波一闪,悄悄地把那帕子重又盯视着那小乞丐,压根儿就没打算和贺林说话。 贺林摸了摸高直的鼻梁,无奈地站在旁边。 昨夜算是把这小丫头给得罪海了,看样子这辈子想让她原谅难了。 他心中苦涩地难受,却又渴望着见到她。明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还会给她念想,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想找个借口让自己见上一见。 “我……我听见有人喊‘抓贼’,就跟了过来!”一向伶牙俐齿的贺林说话磕磕绊绊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解释。 蒋诗韵望一眼地上的小乞丐,冷冷一笑,“你来得正好,这事儿你们锦衣卫也管得!” 虽说锦衣卫一向是皇帝的侍卫亲军。查办的都是朝中大员的要案,这等不入流的小事儿交给京兆尹就好。 但是好歹大家都是公门中人,既然看见了管上一管,也无可厚非。 话音刚落,地上那小乞丐就睁大了双眸恐怖地尖叫起来,“姑奶奶饶命啊,小的瞎了狗眼不该抢你的包裹。小的给您磕头。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千万别把我交给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那手段在民间流传甚广,什么剥皮抽筋那都是轻的,更有甚者。剁了手脚剜了眼睛割了舌头扔到茅厕里,求生不得群殴死不能。 一想想,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抖起来。 蒋诗韵盯着小乞丐半晌,忽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在寒风里像是一串串风铃响。 贺林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不知道为何。他喜欢看她笑,只要看见她笑,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地也跟着好起来。 笑了半晌,蒋诗韵忽地回首盯了他一眼。冷声道,“瞧瞧你们锦衣卫成天都做些什么,一提你们的大名儿就把人给吓成这个样子!” 贺林咧嘴笑了。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蒋诗韵,生怕错过她脸上的每寸表情。 如今。能见见她,能看看她笑,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眼前的男子笑起来,眉眼如画,像是冬日里枝头初绽的一朵白梅,更像是九天星空里的星子,璀璨夺目,流光潋滟。 蒋诗韵暗骂一声“妖孽”,既然对她没什么感觉,干嘛像个幽魂一样无处不在?干嘛要好死不死地用他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来勾搭她? 好在她定力够强,也就是心尖儿颤了颤,不会迷失了自己。 剜一眼正笑得欢快的贺林,蒋诗韵没好气地又拿脚点了点地上的小乞丐,不耐烦地道,“你不说你爷爷病重吗?告诉我在哪儿,我去看看?” 前一刻还怕这凶恶的女子要把他送给眼前这位锦衣卫大人,一颗心还噗通乱跳没有归位,后一刻却又听这女子问起爷爷的病来,邢斌自觉自己一向强大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 一惊一吓,他即使混迹江湖这么些日子,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了。 勉强咽了口唾沫,他才理清思路,眼前这女子似乎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而且,那话里意思好似要去给他爷爷看病。 难道她会医术? 正迟疑着,就听一个如千年寒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快说,这位姑娘医术高明,说晚了说不得你爷爷就没命了。” 面对这样的小贼,贺林自然没什么好话。 蒋诗韵气得白了他一眼,这是她的事情好不好,凭什么他总是插手? 贺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被她瞪一眼,他愣是觉得浑身舒坦,像是喝了琼浆玉露一样。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中了她的毒,没有解药了。 邢斌总算是明白过来这姑娘要做什么了,神情复杂地盯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半天,他才吭哧吭哧两声,“在……在城外的山神庙里。” 他抢了这姑娘的包裹,她还要给他爷爷看病吗? 一边的贺林冷冷拉过蒋诗韵,他实在是看不得她那只秀气的小脚踏在这死乞丐的腰腹处。 “还不带路?”见那乞丐傻乎乎地还躺地上,贺林不由冷喝一声。 邢斌“哦”了一声,害怕地瞅了贺林一眼,这人看上去眉眼如画,怎么给人的感觉这么可怕? 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只要看一眼,就让人觉得那里头似乎有点点寒冰,让人禁不住浑身发颤。 他努力想撑起自己的双臂,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你给他下了药?”贺林见多识广,这下手段自是不陌生,张口问道。 “不下药怎么能捉住他?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会两下?”蒋诗韵得意地笑了笑,小巧圆润的下巴微微扬起,午后的日光里,像是一块羊脂美玉,看得贺林移不开眼睛。 说罢,蒋诗韵又从自己袖内掏出那方雪白的帕子,晃了晃,“这上头撒了‘防狼散’,迎风吸入那么点儿,就足够在地上躺上一天的。” “防狼散?”贺林眉头跳了跳,若是他没记错,刚才他从角落出来的时候,她可是捏着那方帕子的。 这么说,她对他算是手下留情了? “嗯,比如色狼、恶狼等等,用这个百发百中!”眼前的小女子笑得一脸灿烂,得意万分。 贺林的心柔得都快要滴出水来,这小女人嘴里的词儿总是那么新鲜,可他及其喜欢听,恨不得天天听!(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一章 难缠 蒋诗韵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绿豆大小的丸药递给小乞丐吞了,又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邢斌咽下那丸药,就觉得身上像是枯木逢春一样,慢慢地有了力量。 他挣扎了两下,终于翻身爬起来,有些羞赧地望一眼蒋诗韵,方期期艾艾道,“我叫邢斌,今年十六了……” 那语气活像个待审的犯人,听得蒋诗韵瞪圆了眼睛,“什么?你……都十六了?”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方才被她给踩在地下的小乞丐都十六了,比她还大一岁呢? 天,眼前这小乞丐,不,邢斌,比她个头高不了多少,竟然都比她大了。 她还以为方才捉到的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大孩子罢了,不然,她也不会拿脚踩着他那处! 想想就觉得羞得要死! 蒋诗韵面色青红不定地变了几变,拿眼偷溜了贺林一眼,也不知道这厮方才听去了多少! 只是贺林这会子正仰头看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发觉她脸变红了。 清了清嗓子,蒋诗韵故作镇静地对邢斌道,“带路吧。” 邢斌抬头瞧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何,他忍不住就扯了扯嘴角。 方才这姑娘眸中的尴尬一闪而过,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没想到这么惊世骇俗这么胆大包天的一个小姑娘,也会害羞?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点头道。“姑娘跟我走吧。”迈步就走了开去。 虽然刚才这姑娘凶巴巴的,可他一点儿都不怕她,打心眼儿里还觉着她甚是可爱。 至于旁边这个长得人神共愤的妖孽。他就没这胆量看一眼了。 那家伙,像座大冰山一样,靠得近点儿,都能把人给冰死! 还没等他开溜两步,身后那个大冰山开口了,“等等……” 吓得邢斌一个激灵,硬生生地收住了要迈出去的步子。 “大……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邢斌狗腿地堆了满脸笑,就差没有跪地上给他磕头了。 蒋诗韵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 “来人。备马!”贺林并不搭理他,只是扬声吩咐。 不多时,就听到隐隐的马蹄声传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牵着几匹马高头大马过来。 贺林翻身上了自己那匹通身黑亮的坐骑。然后对着蒋诗韵伸出了手。 一边儿的邢斌呆呆地看着。心想这人难道就是这姑娘的表兄? 正呆头呆脑地瞪圆了眼睛看好戏的邢斌,冷不防后脑勺被人给砸了一个暴栗,一个大嗓门在他耳边嗡嗡地吼起来,“臭小子,还不上来,愣着干什么?”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耿三一把给甩到了马背上,随着一声鞭儿响。几匹马御风而去! 而蒋诗韵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事到如今。她和贺林都明白,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 可为何这厮还非要这样?这拿她当什么了? 她是个待嫁的姑娘,用不了几日就是别人的老婆了。如今要是和他共乘一骑,可算个什么呢? 低头看了一眼他朝她伸过来的手,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肉亭匀,虎口处有些薄茧,看上去秀气中不乏阳刚。 若是被这只大手给握住,会,很温暖吧? 蒋诗韵嘲讽地勾了勾唇,压下心内的悸动。他和她,很快就是陌路人了,自己这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并没有抓住他的手,她低了头只管装看不见,迈步往前走。 她的事不要他管,她更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了。 “难道你要走到天黑吗?”马蹄哒哒中,贺林端坐在坐骑黑风的身上,追上了蒋诗韵。 蒋诗韵脚步停住,目光往远处望了望。的确,如今已经是下午了,冬日天短,要是步行走到城外的山神庙,莫说,还真得半夜了。 况且,邢斌那小子早就不见踪影了,她上哪儿摸路去? 贺林,这是算好了是吗? 今儿她只能和他共乘一骑了吗? 呵呵,想得美! 姑娘我大不了不去了,他又能奈她何? 蒋诗韵唇角轻轻勾起,掉头转身往闹市区走去。 贺林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来? 他不禁苦笑着打马赶上,这丫头,脾气上来,倔得跟头驴似的,让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哄着她。 可更要命的是,他竟然非常乐意低声下气心甘情愿地哄着她。 谁让他中了她的毒了呢? “邢斌的爷爷若不是病入膏肓,那小子也不会当街抢你的包裹,还是去看看吧?”贺林知道蒋诗韵刀子嘴豆腐心,不有循循善诱起来。 蒋诗韵正往前迈的脚步就顿住了,看在贺林眼里,猛地一喜。 自己的话管用了! 他正得意着,就见蒋诗韵缓缓回头,笑得奸诈异常,“你是公门中人,这样的事不该你管吗?” 她才不上他的当呢。哼哼,不就是想让她和他共乘一骑吗?偏不如他的意。 贺林苦笑了下,彻底没辙了。这丫头忒难缠,自己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也有办不成的事了? 正僵持着,前头忽然跑来几个人,正是春兰姐妹和小坠子她们,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的,面色通红。 一见蒋诗韵,个个都围了上来,春兰拉着蒋诗韵的手上下打量,“秀姑,你没事吧?” 蒋诗韵笑笑摇摇头,“没事儿,你看!”把手里的包裹扬了扬。 小坠子就跳着脚拍手高兴地喊起来,“小姐,你真厉害,一个人竟然把包裹给夺回来了。” 春桃还有些后怕,面色苍白地挤过来,“秀姑,你胆子真大!这事交给我和姐姐就成,你又不会功夫怎么就敢追了上去?人多又把我们挤散了,都吓死我们了。” 望着这一张张关切的面容,蒋诗韵忽然心情大好起来,把包裹往小坠子怀里一送,“拿回家去,放我屋里。” 小坠子接过包裹不忘了问她,“那,姑娘不回去吗?” 叹一口气,蒋诗韵才低低道,“那个小乞丐的爷爷病重,我想去看看!” 春兰早就看见骑在马上不远不近跟在蒋诗韵身后的贺林了,她眸光一跳,就拍了小坠子的脑袋一下,“你这个死丫头,你家小姐想做什么事还得给你交代吗?” 蒋诗韵也没在意她的眼神,只道,“等治好了病再回去!” “那,要是太太问起你来呢?”小坠子不满地瞪了春兰一眼,尽职地又问了一句。 “你就实话实说,说我到城外山神庙给人治病了。”想起王氏定要为这事操心,蒋诗韵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 娘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她是个古代女子,三从四德打小儿就熟知,又怎能让她违背这个呢?(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二章 别扭 只是蒋诗韵实在是不想回去,王氏这几日高兴过头,动辄就念叨安国侯府和宋徽,她听得头疼欲裂。 贺林就在不远处,蒋诗韵说话声音虽低,也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里高兴起来,默默地等在那儿。 “小姐要是回来的晚了,太太又该骂小姐不守规矩了。”小坠子嘟着一张嘴,担忧地提醒着蒋诗韵,“那要是被安国侯府听了去,小姐还怎么嫁人?” “安国侯府要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大可以退亲另选他人!”一提起安国侯府,蒋诗韵莫名其妙地就来了火,语气也冷冰冰地吓人! 小坠子吓得闭嘴不敢问了,低下头去。 贺林却听得心花怒放,自己虽然不敢娶她拖累她,可听到心上人不愿意嫁给宋徽,他还是乐得要死! 春兰炸着胆子走向贺林,在他马前停住,小声道,“秀姑,就拜托大人了,大人一定要把她平安地送回家!” 贺林微微一笑,点头应下了。这女子倒是识趣,看样子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春兰福了一福,笑着过去拉着春桃和一步一回头的小坠子往蒋府而去! 蒋诗韵看着渐渐远去的三个人的背影,轻轻地叹一口气,转过身来,正对上一双殷切潋滟的眸子。 那双眸子好似平静无波的湖水,幽深中却又暗潮涌动,就那么热辣辣地盯着她。 气得蒋诗韵真想上去一把把那人给拖下来,狠狠地暴打一顿。 做什么这般看她? 既然对她有情。为何一次次地把她推给别人? 他还是个男人吗? 怒气冲天地瞪他一眼,蒋诗韵几步走过去,暗暗磨牙。低低威胁,“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剜出来!” 怒火中烧的蒋诗韵完全忘记了眼前这妖孽男人可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令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 被她这般责骂,贺林不仅不恼,反而还高兴地要命! 他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想方设法讨好他想爬上他的床?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那些柔情蜜意的女人。 可是,这些女人不过是些庸脂俗粉。谁都不能和她比! 他咧嘴笑了起来,又朝蒋诗韵伸出手,“上马吧?”清越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愉悦! 蒋诗韵气得要死。这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贴上还扒不下来了? 她不理睬,径自往前走去。 去城外山神庙难道就非得和他共乘一骑吗?她就不能雇辆马车坐吗? 笑话,把她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家妇人了? 贺林依然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笑道。“天快黑了,难道你想一直这么走下去?这儿离城外山神庙还有二十多里地呢。” 他倒是不急,他急的是她不上马。 “要你管?”蒋诗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离他那匹喷着鼻子的黑马远了些,“快点儿让你这大黑东西离我远些!” 前世今生都没骑过马的她,对这种庞然大物打心眼儿里惧怕! 话音刚落,大黑马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吓得蒋诗韵更是一跳三尺远! 贺林索性飞身跃下了马背。那利落的身手,再配上那一身如月华般的白衣。当真是意态风流,说不出的洒脱! 蒋诗韵暗嗤:这人要是放在后世里,就光凭这张脸,不知道得迷死多少少女少妇! 自己要是给他做个经纪人啥的,估计也得赚暴了。 正想得得意,就听贺林那厮的声音已经喷在了她耳畔,“既然你不想骑马,那我陪你!” 大有今儿要和她纠缠到底的架势! 蒋诗韵像看怪物一样侧头盯着他,这人脑子有病吧?她可是要嫁人的人了,她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我过两日就是安国侯府的少奶奶了,还请指挥使大人自重!” 蒋诗韵酸溜溜地睨了他一眼,不快地说道。 “无妨,这里没人看见!”这地方偏僻地很,偶尔来往的几个行人,也都是匆匆而过。 蒋诗韵闻听立马警觉地四周看了眼,方才还不觉得,他这么一说,她倒是后怕起来。 天,四周空旷无物,路上行人踪迹全无。她和他,孤男寡女,这不正好提供了犯罪的场所了吗? 瞟一眼一脸轻笑的贺林,蒋诗韵又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只好勉强压下心中所想,默默地往前走。 “这四周也没有马车可雇,你就打算一直走下去?”贺林唇角轻扬,好心地“劝”着她。 蒋诗韵暗暗叫苦,她对京中人生地不熟的,还以为手里有银子就能出门了呢。殊不知这可是古代,就算是有钱也打不到“出租马车”。 哀嚎了一声,她狠狠地瞪向身旁那个一身雪衣的男人。 丫的,一个大男人穿这么白这么干净做什么?她又不是能被人勾走的小姑娘! 这人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肚子里一肚子的坏水,明知道这儿没有马车可雇,却到现在才说出来,这不是逼着她和他共乘一骑吗? 她气呼呼地走得两脚生风,可脚底板酸痛地要死。 这副古代的小身板儿还是太柔弱了,走点儿路都娇气地要命! “上来吧?这么走下去,等到了地方那老头也该没命了。”贺林看一眼气呼呼的倔强小女人,好心地提醒着她。 蒋诗韵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别看她嘴上不饶人,可也知道时间就是生命。 她为难地睨一眼那喷着鼻子的高头大马,半天才期期艾艾道,“我……我不会骑马!” 她倒是想骑啊,只是一来碍于不想理睬这厮,二来她是真的害怕这么大个的东西。 贺林听了心中大喜,忙道,“我带你骑,可好?” 他问得小心翼翼,声音里的温柔是别人从未听过的。如此小意,唯恐这姑娘一生气又跟他别扭上了。 看看,就等在这儿了? 蒋诗韵不由气结,这人果真不是个好鸟,真是步步算计!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块儿骑?”蒋诗韵仰着一张清秀的小脸怒问,她个头只到他的肩膀,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还多! “难道你自己会骑?”贺林不答反问,笑吟吟地望着这个明明柔弱却性子倔强的小女人。 “我是不会骑,可又能怎样?”蒋诗韵高声喊起来,心里的委屈也瞬间爆发。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骑马又走不了远路,就得和你共乘一骑?”蒋诗韵眼圈儿泛红,不管不顾地吼着,“我凭什么要和你一块儿骑马,你是我的谁?” 望着眼前这个眼圈儿泛红、眸中泪花闪烁却偏偏忍着不肯落下来倔强的小女子,贺林只觉得心抽痛地火烧火燎。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起来,“我,我就是……就是想见见你,想,想和你在一起!” 素来杀伐果决的他,忽然结巴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 他想见见她想和她在一起? 开玩笑吧? 蒋诗韵冷冷一笑,那手背在眼周一抹,把那将要落下来的泪珠抹掉,“指挥使大人找错人了吧?你想见的人想在一起的人该是你院里的那些小妾或者什么锦绣楼的红颜知己吧?我是未来安国侯府的少奶奶,能是你想见就见想在一起就在一起的吗?” 心里的酸楚和委屈一霎时像潮水一样翻涌奔腾,冲得她再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再也不理睬什么世俗礼仪了。 眼中的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她索性拿袖子掩面而泣。 贺林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子肩膀抽动,虽然哭着,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心里顿时就跟过了油一样,疼得他再也受不住,上前一把就把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再也不想松手!(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三章 柔情 天地间,刹那安静! 蒋诗韵一下子愣住了! 脸紧紧地贴在这具干净温暖的胸膛上,她只觉得一切烦恼一切委屈似乎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原来,原来,被人爱的感觉这么美好!美好地让她忘掉哭泣,忘掉酸楚,忘掉一切! 她头贴在他宽敞有力的胸口,只觉得一颗心瞬间平静下来。 贺林静静地拥着怀中的这个小女子,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头顶的乌发,闻着她秀发的清香,感觉自己那颗空落落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巨大的幸福和满足,让他想一直这么抱下去,让他想一辈子拥有她! 明知道这么做对她不好,可他依然不舍,不想松手! 明知道不该给她希望,可他还是忍不住,看到她哭就有一股子冲动,冲得他头脑发热,再也记不得身上的使命和职责! 像他这样的人,不该有感情的。前世如此,可今生,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揽她入怀,一亲芳泽!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浑然忘我,天地间似乎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铅灰色的天空堆满了乌云,冷风从树梢上刮过来,带来刺骨的风寒。 可是蒋诗韵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只觉得他的心跳动非常有力,像是一只重锤一样砰砰地每一下都敲在她的心坎上。 她有点儿贪恋地依偎着他,虽然被他的大手牢牢地箍住后脑勺。动弹不得,可她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这个怀抱。有多么留恋这具胸膛! 若是她不愿,她有的是法子挣开这个怀抱,可她,一点儿排斥的感觉都没有。 她靠在他的胸口处,心乱如麻。 她将要嫁人为人妇,他后院侍妾如云,明明是最不可能的两个人。此刻却搂抱在一起。 这要是搁在前世里,也许不算什么。可这是古代,是个奉行三纲五常的封建社会! 这个样子。到底是好是坏? 似乎察觉到怀内的她心内不安,贺林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声音不再清越,说不出的低沉性感。 “韵儿。别怕。一切有我!” 蒋诗韵听了这话不知道心内是股什么滋味,他这么护她为她,为何就是不能娶她? 从他的眼睛里,她明明看到满满的柔情,这种柔情是那么地刻骨铭心,让她忘都忘不了。 他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也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布满了和往日的冷漠疏离不一样的情绪。 她是个医者。对心理学也颇有涉猎,深知这种目光代表了什么。 她敢百分百地肯定。他对她有情,而且是那种深深地想拥有她一辈子的感情! 可她就是弄不明白,为何一次次他要把她推给别人? 先是耿三,又是赵哲,唯独不是他自己! 这一刻,她觉得若是他能向她提亲,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甘心情愿地做她的新嫁娘。 可他从未对她表白过,从未有过这种意向。 今儿这一出,又为的是什么? 蒋诗韵真的糊涂了。 贺林紧紧地拥着怀中的人儿,良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有些急了。 虽然并没有天天在一起,可他也深深地了解,她那柔弱的外表下,一颗内心是多么地坚强! 此时,她定是挣扎矛盾的,就像他一样吧? 他不敢开口,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祈求着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是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地流逝了,这样美好的时刻终究还是结束了。 蒋诗韵挣扎了一阵子,还是从她怀里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双深情担忧的眸子。 “放开我吧。”她平静地说道,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贺林依言慢慢地松开了手,让她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就在她离开怀抱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方才被填得满满的心一下子就被抽空了。 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仅仅一个拥抱就能让他获得如此巨大的满足,可她一旦离开,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连灵魂都跟着她飘飞了。 这样的日子该怎么过?他的后半生难道都要这么煎熬着吗? 可是燕王一日没有上位,皇权一日没有明朗,他就不能渴求感情。 他不能要求她等着他,谁知道这一等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者是一辈子? 她有权利享受自己的人生,她有权利谈婚论嫁生儿育女! 只是嫁给宋徽,他真的放心不下。 即使她没有他前生见过那般柔弱楚楚可怜,反而是那么坚强,那么有本事,他也担心地要死。 她还没有嫁给宋徽,他都这个样子了。 若是她真的嫁了,他该如何? 忐忑踌躇间,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一定要嫁给宋徽吗?” 蒋诗韵抬眸,纳闷地瞪他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又想把她推给谁?是耿三,赵哲,还是别的什么人? “嫁了,就能救我娘一条命。”她淡淡地说道,眸光似喜似悲,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反正嫁谁都一样,只要是个男人就成!” 她说嫁谁都一样,她说是个男人就成? 贺林快要抓狂了,她这是什么意思?自暴自弃还是无欲无求? 这一切,是他造成的不是吗? 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儿这副样子,他怎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她说出这番话来,意味着什么? 她对别的男人没有任何心思,已经不会爱了。 他的心痛得揪在了一起,两条粗黑的剑眉也紧紧地拧在了一处。 “你不该这样的,你要好好地过日子!”他艰难地吐出这两句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给不了她想要的,又对她的未来提心吊胆,他妈的他还是男人吗? 他暗暗地痛责着自己,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死。 “好了,该走了,再不走城门就关了。”倒是蒋诗韵经了方才那一出,已经淡定下来。 贺林手足无措地不知该上马还是步行,小心翼翼地朝蒋诗韵望过来。 蒋诗韵见他这样子,心里不由一酸:这么个杀人如麻冷酷高傲的人儿,在她面前竟然这么小意,可见他有多在乎她。可为何他就是不敢娶她? 眼圈儿一红,又有咸咸的液体想落下来。 她抬手用袖子挡了,勉强压下眼中的泪水,她带着点儿鼻音平静地说道,“骑马吧,路太远,去晚了人就不行了。” 贺林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了变化,可他不敢劝慰,生怕自己弄巧成拙,惹得她又伤心难过。 他就像捧着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琉璃盏,捧得如此小心如此忐忑。(未完待续。。)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原谅我又晚了。一到节假日我比上班还要忙,呜呜。 一百一十四章 惆怅 贺林翻身上了马,带着点儿希翼带着点儿渴盼,朝着蒋诗韵伸出了手。 蒋诗韵这次没有闹别扭,乖乖地把自己雪白柔软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贺林一把握住,握得紧紧的。 掌中的柔软让他止不住地浮想联翩,恨不得立马拥她入怀。 而蒋诗韵的心跳也加速了,方才的淡定从容,在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的一瞬,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他的手看着修长秀气,可掌心里却生着老茧,想来是练功时留下的。 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紧紧地包裹住,他掌心的粗粝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柔荑,带来轻轻的颤栗。 她低了头,不知道该如何上马。 前世今生从未接触过这东西,她还是不敢豪爽地上马。 正迟疑间,就听大黑马喷了一个响鼻,不耐烦地拿蹄子扒了扒地面。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可把蒋诗韵吓得小心肝儿扑通乱跳,面色发白地就往旁边躲。 贺林哪里舍得松开她的手? 他伸出另一只手就拍了大黑马的马头一下,呵斥道,“黑风,听话,敢再吓唬人家,小心我不给你吃鸡蛋拌黄豆!” 就这么一句话,成功地制止住了黑风的不耐烦和响鼻。黑风侧过头来,一双幽深漂亮的大马眼无辜地看着蒋诗韵,似乎在说:好姑娘,我再也不敢惹你了,你上来吧! 蒋诗韵竟然看懂了它的意思。不禁“噗嗤”笑了下,“这大黑东西还挺通人性的呢。” 她笑嘻嘻地说着,就着贺林的手就要往上爬。 看到她这么久以来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贺林也跟着笑起来。 黑风听到她把自己说成“大黑东西”,不由又要抬蹄子,却被贺林对着脑门儿就是一个暴栗,吓得它赶紧缩了缩脑袋,晃了晃尖尖的小马耳。 见蒋诗韵吭哧吭哧地往它身上爬,黑风讨好地侧过头来就伸出那长长的大舌头添上蒋诗韵的脸。 正努力往上爬的蒋诗韵,面颊上忽然传来一股湿热的感觉。侧眸一看,一张放大的大马脸正贴在她的面颊上,吓得她“嗷”地一声叫起来。 “它……它咬我?”吓得花容失色的蒋诗韵。语无伦次地说着,拽住贺林的胳膊不放。 贺林哈哈大笑起来,神采飞扬,胳膊轻轻一用力。就把蒋诗韵给提到了马背上。 “它不是咬你。是亲你!”贺林双手箍住她的腰身,把她面对面地安置好,替她理了理脸边的碎发,柔声道。 “黑风这是讨好你呢,怕我不给它好吃的!” “哦?这样啊……”蒋诗韵惊魂未定,也没注意到自己和他之间的暧昧姿势。 “嗯,黑风跟着我在北边从军一直到现在,整五年了。”蒋诗韵听贺林在她头顶低低感叹。“将来,若是我……麻烦你照料下它。” 他及时刹住嘴里不祥的话。可蒋诗韵还是捕捉到了。 她猛地抬头,却撞在了他的下巴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呃?撞疼你了?”她手忙脚乱地就伸出手来去抚摸他的下巴。 “没……”贺林一把捉住她的手,声音里说不出的沙哑。 蒋诗韵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这个样子有多暧昧。 她的身子完全被贺林的黑色金边大氅给裹着,整个人就窝在他的怀里,脑袋再往前一点,就贴上他的胸口了。 一阵带着点儿微苦的清香扑入鼻端,让她的心神又慌乱起来。 而贺林此时也好不到哪儿去,少女幽香萦绕,雪白的柔荑摸着他的下巴,带着点儿刺痒,让他心荆神驰,想入非非。 他凝视着面前那张带着点儿错愕带着点儿娇羞的秀美面孔,头一次,脸颊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蒋诗韵慌了一阵子,慢慢地定下了心神。方才他话中的欲言又止,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是不是这也是他不敢对她有所表示的原因? 听他那话,似乎他对未来有不好的预感,到底因为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蒋诗韵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人家是她的什么人,瞒着她岂不是很正常? 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忍不住会为他担心,会为他忧愁了。 一股喜悦慢慢地窜上贺林的身体,他很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可他不想让她为他担忧为他焦虑,沉默了半晌,才若无其事地笑了。 “我身居高位能有什么事情?放心吧,此生我会护你周全!”他把身上的大氅拢了拢,严严实实地把蒋诗韵包裹在他的怀里。 蒋诗韵自是不信他的话,越是身居高位越容易被卷入皇权争夺之中,危险就越大。 当今太子病重,其余皇子觊觎太子之位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个处置不当,就容易酿成夺位之争。贺林乃是皇上的亲军锦衣卫指挥使,怎能置身事外? 莫非,他是怕自己将来不能善终,连累了她,这才不敢给她承诺,不敢娶她? 可是既然不敢娶她,那他后院里的那些侍妾是怎么回事儿? 莫名其妙的,蒋诗韵竟然吃起了飞醋,也把一腔的狐疑给压在了心底。 他不告诉她,还是信不着她,把她当作外人了是吧? 既如此,那他为何还要和她这般亲密? 她又生起气来,少女的情怀在这一瞬间表现地淋漓尽致。虽然前世已是个大龄熟女,可今生遇到了他,不知道为何,她总是会无端地发脾气想生气。 也许,她也中了他的毒了吧? 明显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抗拒,贺林有些无奈地裹紧了大氅,小声笑道,“前面就是闹市区了,你要是不藏在我怀里,到时候被人看了去怎么办?” 果然,这厮深谙威胁之术。 话音刚落,蒋诗韵就乖乖地窝进了他的怀里,被大氅一裹,什么都看不见。 贺林满足地拍了拍怀中的人儿,低下头贴在她耳畔,惆怅地叹一口气,“乖,就这一次好不好?让我抱个够!” 声音里的沙哑低沉酸痛,让蒋诗韵无法拒绝。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一刻,已经被贺林一双有力的臂膀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韵儿,好乖!”他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低低喃喃,好似情人的低诉。 蒋诗韵闭上了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就让她放纵一次吧。 也许,这是今生仅有一次被爱的机会了。(未完待续。。) ps:这几天男女主的感情戏可是写得足足的了,不知道亲们看得过瘾没? 一百一十五章 救治 86_86273贺林揽着怀中的人儿策马而行,一路穿过闹市区,薄暮时分出了城。 耿三带着邢斌和亲兵们候在那儿,一见老大怀中鼓鼓囊囊的,他顿时咧开嘴笑了。 他家老大也有开窍的时候啊?真是没想到哪! 虽然他家老大后院美人如云,可只有他和几个亲近人知道,老大从未碰过那些女人,不过用来摆设迷惑政敌罢了。 可怜老大活了二十二,至今还是个童子! 先前他还纳闷老大怎么能忍了那么多年?他一度严重怀疑老大是不是断袖?不然,面对着那么多各色各样的美人儿,竟然能受得了? 要是他,怕是早就破了身了。 如今老大能喜欢上蒋姑娘,他和几个亲近之人真是莫大的欢喜。 只是想想这蒋姑娘很快就要嫁入安国侯府,他面上的喜悦之色就淡了下来。 老大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这姑娘就要变成他人妇!想想他就为自家老大觉得憋屈。 虽然贺林跟他说过缘由,可他还是觉得老大太傻。要是他,直接占了就是,一朝有酒一朝醉,哪管那许多? 可是贺林还嗤笑他,说那是因为他没有真正喜欢上一个人。若是真的喜欢了,是宁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肯那人受丁点儿委屈的。 耿三当时听了还暗自好笑:老大这是疯魔了,他们这群在刀口上噬血的汉子,哪里管那么多? 可他家老大愣是做到了,千方百计地想让蒋姑娘嫁个好人家,还硬起了心肠亲自给她做媒。 只是终归如何?老大还不是放不下扯不断理还乱?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老大,素日里那个行事果决、杀伐决断的老大哪儿去了?难道真的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吗? 眼见着贺林怀中裹着那个人儿驶近。耿三忙正了脸色迎了上去,“大人,您来了?” 虽然在贺林跟前不敢造次,但他眼睛还是止不住往贺林怀里瞄了瞄。 贺林接收到他的眼神,冷冷地瞪了回去,吓得耿三吐了吐舌头,忙缩回了脖子。 那一眼的杀伤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要不是他深知自家老大是什么人。怕也被吓软了。 “大人,这就出发吧?”耿三讨好地问道。 贺林点点头,催动马儿前行。 许是一路颠簸。许是放松心情,蒋诗韵窝在贺林怀里,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冷。竟然睡着了。 一直到了城外的山神庙,蒋诗韵都没有醒来。 天已经黑透了。空中飘起了雪花,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对于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贺林他们来说,这点儿寒冷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疼惜地裹紧了怀中的人儿。不舍得叫醒她。 也许,自打和安国侯府定下了亲事,她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吧?和他一样。日夜思念着彼此却又不能表白不敢承诺! 这份苦楚他只愿自己一人承受,可到头来。还是让她吃够了苦头,而他,依然不敢给她任何承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做人妇! 有时候他也暗恨自己为何这般狠心?为何要这般虐待自己虐待她? 可良心上,他不愿她承受深爱之人死于非命之痛。 他宁肯这时候两个人大痛一场,日后彼此再不相见,也不想让她将来孤苦无依,甚或被他牵连遭罪! 前世里没有牵挂,他做起任何事来都肆无忌惮,今生有了她,命运也许不同。可前世的结局太过凄凉,他不想让她看到! 雪花一直在飘,寒风一直在吹,他的心也慢慢变凉。 该来的还是得来,与其两个人长痛,不如就此割断,从此天各一方,谁也不要牵肠挂肚。 耿三带着亲兵们下了马,邢斌则直奔庙内,高声喊着“爷爷,爷爷……” 蒋诗韵终于被惊醒,从贺林温暖的怀抱中钻出来,迷迷糊糊地问他,“这是哪儿?” 睡梦中,她不知不觉地就圈住了他劲瘦的腰,紧紧地环抱着。如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和他这般亲密,好似夫妻一样!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幸好外面的天色够黑,别人看不到。 贺林温柔地抚了抚她的乌发,柔声道,“到山神庙了。” 蒋诗韵忙离开他的怀抱,就要翻身下马。她已经看到庙内的火光和几个黑衣人影了,再这样下去,她可真的没脸见人了。 贺林却捉住她的手先她一步下了马,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她就像个婴儿一样,被他紧抱在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柔情蜜意。 只是日后,怕是再也没有了。 他轻轻地放她下地,怀抱空了,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她站在那儿,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冷的,轻轻地抖着,有些贪恋他的怀抱。 可他们都知道,以后,再也不可以了。 贺林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就要给她披上,蒋诗韵却拒绝了。 里头那么多人,她和他非亲非故,又不可能在一起,怎能再穿他的衣物? 贺林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才自失地一笑,状似无意道,“进去吧。” 蒋诗韵默默地拾步走进了山神庙,里头已经插上了好几个松油火把,几个年轻的黑衣人正默然地站在门两边,不用问,她也清楚这是贺林的亲兵了。 靠角落的一堆干草上躺着一个花白胡子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身上搭着一床破烂开花的棉絮,面色焦黄,双目紧闭。 邢斌正跪在他身边抱着他,一口一个“爷爷”,哭得凄凉。 蒋诗韵举步走过来,见邢斌完全没有了抢他包裹时那飞扬跋扈的样子。此刻就是个无助的小孩。 她叹了口气,冷声吩咐,“让开,我来看看。” 邢斌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蒋诗韵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终究。邢斌还是选择了信她。起身让开了。 蒋诗韵蹲在那老者面前,忍着鼻端的恶臭,拉过他枯瘦的腕子把了下脉。又拉出舌头检查了舌苔,翻开眼皮看了下,方才搓着下巴站到了一边。 这老者其实也并没有患了不治之症,不过是身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感染了落下了病根。到了冬日,又宿在这破庙里。缺衣少食的,引发了旧症而已。 若是没有遇到明白大夫,他这症候还真的能要人命。 蒋诗韵环视了四周一眼,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裹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来。就让贺林手下把老者抬到山神庙的供桌上。 又让邢斌点火烧热水,这才从小盒子里挑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来放在火把上烤了烤。 她首先要剔除老者伤口上的腐肉,把伤口清理干净才好。 只是四处都黑灯瞎火的。也没有柴禾可捡,邢斌把爷爷身子底下的干草生火之后。就急得团团转。 蒋诗韵撇了撇嘴,不耐烦地一指山神庙的窗棂子,“把上面的帐幔撕下来引火,把窗棂子拆了不就成了?” 庙内,耿三等几个锦衣卫听了不由地龇牙咧嘴起来,这女子,真是与众不同! 寻常人对庙里的东西膜拜还来不及,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胆大! 几个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拆,就听贺林冷声喝命,“还愣着做什么?” 几个人赶紧动手,帮邢斌生起火来。 蒋诗韵从小盒子里拿出一小包盐放在开水里化开了,拿生白布替老者清洗着伤口。 只是庙内火把太少,显得光线太暗,她清理完伤口,比划了好几次小刀都没有下手。 回过头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她有些犯愁地冲贺林抱怨,“能多点几个火把吗?这样我看不清啊?” 贺林无奈地摊摊手,“出门的时候没带那么多的松油!” 蒋诗韵瞪了他一眼,又问邢斌,“你这里有没有镜子?” 邢斌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望了她半日,苦笑了一下。他们爷孙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照镜子? 这姑娘,问的太奇怪! 蒋诗韵失望地垂下了头,若是光线不行,她真的怕失了手。只是要拖到明日,又怕这老者撑不过去。 正犯愁的时候,忽听贺林小心翼翼地问道,“护心镜行不行?” 蒋诗韵眸光一亮,抬起头来。 贺林望她一眼,道,“你还是到神幔后头避一避吧。” 蒋诗韵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 外头,贺林沉声命令几个亲兵,“把护心镜解下来。” 几个人纷纷脱了外袍子,把铮亮的护心镜拿了出来。 蒋诗韵虽然看不到,可听也听明白了。原来他们身上都穿着软甲,怪不得她贴在他胸口感觉硬邦邦的,弄了半天他们都这般小心啊? 不过,这也看出来贺林他们有多危险,看样子,他的处境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了。 几个人举着护心镜站在火把四周,屋内顿时亮了一倍,蒋诗韵就着那亮光把老者的伤口清理缝合包扎好。 邢斌在一边儿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心内不觉漫上一股温暖。 几个黑衣的锦衣卫举着护心镜一动不动,听着那姑娘的吩咐不断地变化着方位。连那个好看得要死的大冰山都那么乖乖地听话,真是让他不可思议! 处置好老者的伤口,蒋诗韵又问贺林,“有没有吃的?这老大爷缺营养。” “营养”是个啥词儿,贺林并不懂。不过大概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 他转身朝耿三看去,耿三忙对蒋诗韵道,“马褡裢里有熟牛肉干,不知道成不成?” 他们无论到哪儿,随身都带着干粮肉干和水囊,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蒋诗韵让他拿来,他忙跑外头从马背上取来一大块牛肉干来,交给了邢斌。 邢斌借来他们的匕首切成了小块,放锅里炖起来。 半个时辰后,庙内弥漫着一股牛肉的香气,邢斌盛了一碗给爷爷喂了。 蒋诗韵忙活了大半夜,闻着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下。 她有些尴尬地瞄一眼贺林,贺林那厮就跟没事人一样抄着手站那儿似乎没听见。 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前世今生,女人在男子面前这样似乎都有些不雅,好在她脸皮够厚,尴尬一下也就过去了。 只是当她目光看向供桌上的老者时,正对上耿三一张想笑却憋得难受的脸。 蒋诗韵自是明白这家伙怎么了,不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耿三赶忙缩了缩脖子,低垂了头,用袖子掩住了脸。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蒋诗韵不由火了,不就肚子咕噜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贺林都不敢笑,这家伙敢这么嘲笑她? 不过她是个端得住的主儿,明明有火,却偏偏笑得云淡风轻,“这位小哥,别憋着,憋出内伤憋出屁来,可就麻烦了。” “轰”地一声,锦衣卫那几个大男人齐齐地大笑起来。 气得耿三每个人捣了几拳,骂他们没有哥们儿义气! 贺林也悄悄地抿了抿嘴,暗道这丫头真是够惊世骇俗,哪有姑娘家这么说一个大男人的? 不过这性子还真的对他的脾胃,他就看不惯那种惺惺作态装柔弱的女人! 偷笑了一下,他握拳抵在下巴上,清了清嗓子。 亲兵们都安静下来,方才听贺林提议,“出来大半天了,都饿了。去把褡裢里的馒头和牛肉都取出来,我们热呼呼地吃一顿再回去!” 并没有单独请蒋诗韵吃肉喝汤,可蒋诗韵知道,这厮还是全了她的面子。 她有些哀怨地瞪了他一眼,这么贴心的男人,为何就不能嫁给他? 待到吃饱喝足,天色已经微明,东方的天际泛上了鱼肚白。 贺林几人收拾了行囊,整装待发。 蒋诗韵却走到他跟前,低声恳求,“你是公门中人,这爷孙俩,你可不能不管!” 耿三在一边儿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老大。什么时候有女子敢这么跟大人说话了? 就见贺林轻轻点头,柔声道,“你放心吧,我自会处置!” 耿三一双牛眼更是瞪圆了。他家老大也忒好说话了吧?一个小女子的请求他也放在心上? 他真是难以理解! 他这副表情看在贺林眼里,只换来一个冷眼。 “人交给你了,你把他们安顿好了。”贺林冷声命道。 耿三忙答应了,留下两个亲兵照应着。于是一行人翻身上马,朝城中而去。(未完待续) ps:今天只一大更四千多字!。 一百一十六章 演戏 86_86273天色大亮时,贺林把蒋诗韵放在了离蒋府不远的地方。 “回去吧。”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带着一丝疲惫沙哑。 “嗯。”蒋诗韵淡淡地应道,转身往蒋府走去。一夜纠葛,终归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走到了蒋府的大门口,贺林咬咬牙上了马,吩咐耿三,“带几个人悄没声儿地候着,保护好蒋姑娘!” 耿三答应着,见自家大人面上又恢复了以前的孤冷疏离,心内五味杂陈。 贺林望一眼那个纤细的身影,终于狠下心来,打马绝尘而去! 而此时的蒋府,已经热闹地快要翻了天。 “病中”的钱氏,在得知蒋诗韵彻夜未归的信儿之后,不顾身子的不适,亲自坐镇指挥,命阖府的下人打着灯笼外出四处寻找。 明明春兰姐妹已经和她解释过,蒋诗韵去了城外山神庙救人去了,钱氏却偏偏遣了人去了安国侯府和西平侯府问了一遍,搅得半个京城中人几乎无人不知,蒋二老爷家的女儿夜不归宿! 蒋诗韵跨进大门时,天色已是大亮,只是眼前的一幕也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就见蒋府的下人,手里执着各色清扫工具,正雁翅般齐整地站在通往二门的甬道两侧,那架势,活像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将军一般! 蒋诗韵顿时惊住了:府里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就是贺林那样的妖孽进城,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排场啊? 方才和贺林分别时的那点子伤感顿时全都化为乌有,蒋诗韵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盯着两旁的下人。 就见领头一个穿着赭石长袍的中年男人颠颠地一溜小跑地窜了过来,麻溜儿给蒋诗韵行了个礼,就拿那急切热烈的眼神在蒋诗韵身上四处看了一眼。嘴唇打着颤,似是激动万分。 “二姑娘,你……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们太太给急死了?”那管家几乎是涕泗横流,唱作俱佳地哭诉着。 太太急死了? 这说的是钱氏吧? 只是钱氏会这么好心? 钱氏巴不得她死在外头才好吧? 她先前不是让春兰姐妹回来跟她们说一声自己去城外山神庙救人了吗? 她还急个什么劲儿?要急也该是王氏心急才是! 蒋诗韵有些啼笑皆非,可下一刻,又让她忍不住想狂笑了。 就见那管家对着她好一阵子哭诉完,还没等她有所表示。那人转过身来就飞快地朝二门的垂花门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太太,二姑娘回来了。二姑娘回来了……” 听得蒋诗韵翻了个白眼,这厮,嗓门大得亘古未有啊?这是怕钱氏是聋子听不见吗? 她不过是这府上的侄小姐,平日里也不受这些下人待见啊。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一大早吃错药了? 钱氏就是这么治家容着下人在府里大呼小叫的? 没等她闹腾明白,就见垂花门处急急地奔出一个人影来。身边还跟着两个搀扶着她的年轻姑娘,不是钱氏母女三个是谁? 感情这娘三个一夜未睡,特意等在二门上的? 不然,怎么管家嚎一嗓子。钱氏母女立马就现身了?就是孙悟空变戏法也没这么快吧? 蒋诗韵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波光暗闪:看来这母女三个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了? 她站那儿不动,装着一副吃惊受怕的样子。等着钱氏母女走到跟前。 钱氏那张容长脸儿也没上粉,眼圈子一片青黑。看上去倒像是熬了一夜,一脸的憔悴,这么看上去,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没有往日里那般光鲜亮丽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当真不假,钱氏又不是每日里精心妆扮,看上去也就一个年过四旬生了皱纹的中年妇人罢了。 一见蒋诗韵站在自己跟前,钱氏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般,从两个女儿手里挣开来,挣扎着紧走几步,眼泪汪汪带着点儿哽咽上下打量着蒋诗韵。 “大侄女儿,你一夜未回,快要急死大伯母了。”说着说着,她眼中泪花闪烁,看上去倒真的像个慈眉善目担心侄女的长辈了。 只是来了这么些日子,蒋诗韵也算是深知道钱氏是个什么德行了。 她暗道一声这娘们儿真是会演戏,演技如此高超,迷惑了下人不说,连她自己要不是深知道她的本性,都快要被她给糊弄住了。 你丫的要真是为我担心着想,就不会这么大张旗鼓搞这么大阵仗,弄得人尽皆知了? 这边厢充好人来迷惑我,那边厢却闹得满府风雨,让这些下人背后嚼舌头,无非就是想败坏我的名声,好让安国侯府退了这么亲不是? 既如此,就莫怪我和你不客气了。你会演戏,姐也不是个差的,咱就比比谁的功力强吧。反正姐根本没把安国侯府那门亲事当回事儿,你丫这要有本事给姐折腾没了,信不信姐买两挂鞭炮回来好好地谢谢你? 这正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蒋诗韵面上装作受宠若惊,可心里不知道有多美。 有钱氏这么起劲冲锋陷阵的,她省了多少心思? 想毕,她也跟着盈盈泪下,“都是侄女儿不好,害大伯母跟着担心忧虑,实在是该打!” 一边儿的蒋诗静看到这情形着实称心如意,不由暗暗佩服自己的母亲:还是娘见多识广,招数层出不穷啊?这小贱人作死给了她们母女这么个机会,不用岂不是傻子? 她也就惺惺作态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貌似姐妹情深的样子,“妹妹回来就好,娘和我们一夜都没睡,正正担心了一宿,生怕妹妹在外头遭了坏人的毒手!” 这话说的! 蒋诗韵暗暗叹了一声,你怎么不说妹妹我在外头遭了坏人强了呀?这么说半截留一截的,得给人留出多大的想象空间啊? 她算是服了这些整日里呆在家里琢磨着怎么斟酌用词的大家闺秀了,敢情,她们一辈子就是这么在后宅里过的? 这也忒憋屈了吧? 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弄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要保住一个善良大度的该死面子,累不累啊? 她心里不齿着,面儿上只露出恰到其分的愧疚,“让大姐姐和三妹妹也跟着熬夜担忧的,都是我的不是!没想到姐姐妹妹竟然对我这般好,我真是无以为报了!” 她说得声情并茂,情深处,短短一句话数度哽咽,差点儿没有说下去。 钱氏母女心中也暗暗疑惑:这贱蹄子真的假的啊?(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七章 挨打 86_86273钱氏虽然暗中疑惑,却不得不做足了表面功夫。 她笑得慈眉善目,拉着蒋诗韵的手可劲儿地摇着,一度让蒋诗韵怀疑这钱氏是不是想把她的手腕子给摇下来。 “大侄女儿,你也是就要嫁人的人了,以后可不能像在乡下一样,彻夜不归了?不说我跟你姐姐妹妹担心你,就说安国侯府那边,要是让人家知道了,岂不是面子上不好看?到时候人家碍于你姑母的脸面,不好说什么,只是到底让人家看轻了你,你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 一席话,娓娓道来,让下人们心生敬服。 只是蒋诗韵却在肚子里冷笑开了:莫说,钱氏这说话的水平,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这一番话包含着几个意思,她算是听出来了,就不知道蒋府的下人们听没听得出来? 不过对这些一向在钱氏麾下做事儿的下人来说,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表象吧? 他们肯定都认为主子是多么关心体贴这个乡下来野丫头,这样的行径必定是二太太先前没有教养好,如今太太肯这么上心教导,真是这二姑娘的福分啊。 但是蒋诗韵何许人也?她理解的层面更高。 钱氏的话,一来告诫她她自个儿败坏了名声,到时候人家安国侯府那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怨不得别人,就算安国侯府不退婚,到时候嫁过去有这样的行径在前,也捞不到什么好,将来在婆家的日子自是不好过! 二来,钱氏也顺势敲打她,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不要动辄在这府里蹦跶,这府里可是她的天下,她说黑便是黑说白便是白! 蒋诗韵暗赞钱氏这一箭双雕的盘算着实不赖,只是前提得是她在意侯府那门亲事。 钱氏自认为抓住了她的软肋,殊不知这正是她丝毫都不在乎的东西。 也许,在钱氏母女眼里,宋徽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世。那是择婿的上上人选。可在蒋诗韵眼里。这算个狗屁! 要不是王氏以死相威胁,她怕是早就更出格,直接把侯府这亲事给踹了。如今海轮得到钱氏以这个来拿捏她? 她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扯着钱氏的衣袖,急切地问着,“大伯母。这,这可怎么办?要是侯府退了亲。咱们蒋家就没脸见人了啊?连带着大姐姐三妹妹的亲事也要跟着受影响啊?” 钱氏光知道拿捏她,可知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外人才不理会蒋府内有什么勾心斗角的把戏呢,一笔写不出两个“蒋”字来,万一侯府真的退亲。人家只会说这蒋家教女无方,到时候也逃不掉蒋诗静姐妹! 哼,想拿亲事来吓唬她。她可不是被吓大的好不好? 果然,钱氏母女脸上齐齐变色。分明是被蒋诗韵的话给吓到了。 先前只顾着对付这小贱蹄子,倒是没有想过这一层。 钱氏面色青红不定地变了几变,忽然又笑了:“无妨,有你姑母呢,安国侯府不会出格儿的。” 退亲?怎么可能?蒋氏肯把到手的肥肉拱手让人? 这么些年,她是深知大姑姐的秉性的。一个娘家没有什么背景的女人,能在安国侯府混得风生水起,还能入了老太君的法眼,连长房长孙的婚事都能插得了手,怎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何况,女儿又是宫里的兰妃娘娘,虽说至今没能诞下一儿半女,好歹身份摆在那儿,连老太君也要给她三分颜面的。 到时候,安国侯府不满意这门亲事,她有的是法子让大姑姐把自家女儿其中的一个给填上,不信就嫁不进安国侯府? 看着钱氏一瞬间眼珠子跟抹了润滑油一般转了不知道多少圈,蒋诗韵就明白这女人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反正戏也做足了,名声也就这样了,由着她败坏了,最好败坏得安国侯府和她退亲才好! 她装出感激万分的样子,拉着钱氏的袖子就往脸上蹭,“大伯母的恩情,侄女此生难报,只等来生再报了。若不是大伯母教导,侄女儿哪里懂什么规矩?” 见钱氏受用地听着,蒋诗韵不动声色地把眼泪鼻涕在钱氏才刚上身的那件蜜合色的袄儿上蹭了又蹭,“我一夜未回,娘也该担心了,侄女儿先过去看看!” 钱氏眼见着自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才做的这件冬衣被她给蹭上了眼泪鼻涕,心里那个心疼肉疼啊。恨不得把蒋诗韵一巴掌给扇飞出去,可在人前却不得不维持着一副娴熟大度的模样。 “你说的是,估计你娘这会子连饭都吃不下了,快去吧,别让她再担心了……” 见蒋诗韵行礼举步要走,钱氏不忘“好心”又提点了一句,“你娘出了那件事,我怕她心里想不开,你说话要和软些,别惹得她生气伤神!” 丫的,这是在咒我娘吗?生怕别人忘了我娘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如今提醒我无非就是让人联想到“有其母必有其女”吧? 蒋诗韵冷冷一笑,瞧钱氏这得意的小样儿,这还没把她怎么着呢,就这么嚣张上了?这万一哪天她真的把两个女儿嫁到勋贵之家,她这个当丈母娘的岂不得要乐死了? 蒋诗韵一边应着,一边慢慢走了。 刚到西北角那个小破院子里,迎头就听一声冷喝,“逆女,你还知道回来?” 嗓门儿虽大,却带着一股虚浮,显见的王氏正在气头上。 蒋诗韵连忙抬眸,就见王氏扶着慧儿的手,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框朝她瞪过来。 她连忙陪着笑脸走上前,“娘,昨儿不是让小坠子告诉您了吗?城外有个老乞丐快要死了,我赶着救他一命。娘不是信佛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啪”地一声,蒋诗韵正说着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她下意识地抚上左脸,呆呆地望着王氏。 一向慈爱和善的王氏竟然会打她? 蒋诗韵想都不敢想,自己这是触犯了王氏的底线了吗? “跪下!”王氏看都不看自己女儿面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印,“你是不是要和那人在一起了?” 她不想听女儿喋喋不休的解释,她唯一担心的是女儿要和那个名声恶劣的锦衣卫指挥使在一处了。 “娘……”蒋诗韵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横眉立目的妇人就是她那乡下来的娘。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般疾言厉色起来了?(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八章 绝食 蒋诗韵不由瞥了慧儿一眼,见她眸光闪烁,不敢对视着她。 她心里有了数,定是这蹄子在王氏跟前不知道下了什么蛆。王氏听不进自己的忠言逆耳,却唯独对慧儿言听计从。 自己这一夜未回,在慧儿这样的大家闺秀眼里,可不就是逆天了? 她又跟钱氏一般,嘴口利索,再拿亲事说事,王氏岂会不上套? 呵呵,这是要挑拨离间她们母女的节奏嘛! 她抚了抚自己火辣辣的左脸,顺从地跪在了王氏面前。 跪天跪地跪爹娘,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说,是不是又和那人在一起了?”王氏声嘶力竭地喊着,面色涨红。 “是!”蒋诗韵也没打算瞒着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她和他之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何不能说的? “啪”,出乎意料,王氏又下大力气扇了蒋诗韵的另一半脸,“你这是要气死为娘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两边的脸颊都肿了起来,火辣辣地跟撒了辣椒水一样。 蒋诗韵也不拿手捂着,只是抬起头来对视上王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娘为了这个打我?只是娘是不是忘了,当初我们母女进城时是谁帮的我们?娘出事的时候是谁借我们银子又过来看望娘的?是爹还是大伯母他们?” 字字句句似是在滴血,滴在王氏的心上。让她下意识趔趄了下,手死死地抓着门框方才没有倒下。 她面色发白,嘴唇抖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有恩报恩,也不是这样报法。” 她自然忘不了这些,说起来王氏也不算是忘恩负义之人,她不过是有些市侩而已。 “那是哪样报法?”蒋诗韵唇角牵动了下,只觉得两颊钻心地疼,让她只好抿了下唇。冷冷一笑。 “以身相许吗?”她冷笑望着王氏,丝毫不退缩,“娘也太看得起女儿了。人家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后院里美人如云,怎么会缺女儿这个貌不惊人、一无所有的女人?” 王氏眼里许是觉得女儿很好,但是在京中这样的繁华之地。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贺林怎么会对自家女儿情有独钟? “那,为何他……总是帮你?”王氏心内动摇了,只要和女儿不是那种关系就好。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蒋诗韵笑得满不在乎,“人家许是见咱们母女可怜,生了恻隐之心也未可知。” “只是女儿想告诉娘一句话,有的人声名恶劣不见得心肠就坏。有的人看上去贤良温善,心肠不见得就好。”她一边说着一边瞥了慧儿一眼。 慧儿有些胆战心惊地缩了缩脖子。虽然动作很细微,可还是落在了蒋诗韵的眼里。 她的眸子波动了下。什么都没说。 如今她已是个“离经叛道”之人,说什么王氏也是不信的,且等着让慧儿做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王氏到那时候亲自感受下就明白了。 说到底,她这个娘乡下出身,心思还是太单纯了。 “不管怎样,你也不该和外男在一处夜不归宿!”王氏也不想揪着这事儿不放,只要女儿没有和那妖孽发生什么就好,反正过两日她就出嫁了,这两天她拼死也要守着她。 “女儿不是让小坠子她们告诉娘了吗?一个老乞丐快不行了,女儿心软,见不得他死!” 蒋诗韵实话实说,独独隐瞒了她和贺林之间的纠葛。 “既如此,起来吧。”王氏似乎有些疲累了,“到屋里歇着,一直到出嫁,不许出这个院门!” 王氏说完这句话,方才松了口气。正如慧儿所说,女儿这副野性子该杀杀了,这不是乡下,女儿可是要嫁给人家侯府的,到时候出了纰漏,后悔都来不及。 蒋诗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慢腾腾地从地上起来,举步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记住,娘从现在起就不吃饭,直到你嫁人!”王氏望着女儿有些沉重的背影,终于狠下心来威胁着。 蒋诗韵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王氏。 她这是拿亲情来要挟她?她情知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今这算是戳中了她的软肋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冷冷答道,“娘放心就是,女儿这两日哪儿都不去,您大可不必!” “不是娘狠心,”王氏眼圈儿泛红,不敢看向蒋诗韵。 “实在是侯府那门亲事真是你的良缘,你还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就当娘求你了,嫁过去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将来的荣华富贵你想也想不到,别再像娘一辈子活得这么憋屈了。” 见蒋诗韵无话,王氏心知这样做会伤了女儿的心,可到底还是硬着心肠说下去,“别恨娘,娘这是为你好啊!” 呵呵,为我好吗?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就可以拿亲情要挟我? 蒋诗韵静静地站在那儿,半晌才拾步而去。 “哐当”一声,厢房的门在王氏面前狠狠地关上,王氏闭了闭眼。 “慧儿,你说我这样会不会太过分?”她抓着慧儿雪白的柔荑用了些力气,慧儿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只白馒头样的手,眸中闪过一抹鄙夷,却快得王氏捕捉不到。 “怎么会呢?等过两年姑娘大了,尝到甜头了,自然就明白了太太您的苦心了。”她垂下眸子轻声细语地说道。 ………… 自打蒋诗韵回来一直到腊月二十八,足足三天的功夫,王氏果真水米不沾。 本来胸口那日被蒋德章给踹了一脚吐了血,身子还没好利索,如今这么一折腾,王氏就躺炕上起不来了。 蒋诗韵又是心疼又是焦虑,这可怎么是好?王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算嫁入侯府也良心不安啊? 她实在是坐不住,来到王氏的正屋,见王氏昏睡着,慧儿站在炕头,小坠子被打发到院子里熬药,不由就跟慧儿说,“你的话我娘还听进去些,你告诉我娘让她宽心,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屋里待着,劝她吃点儿东西吧。” “小姐,不是奴婢不劝,实在是太太性子倔,小姐一日不嫁,太太一日不吃,奴婢也没法子。”慧儿大倒苦水,说得蒋诗韵皱起了眉头。 她很怀疑这绝食的主意就是慧儿出的,她跟了她们这么些日子,凭着她的心机手段,拿捏一个王氏还是手到擒来般顺当的。 可恨王氏偏就信了她的话,真的不吃不喝,以死要挟了。 冷哼一声,蒋诗韵上前端过炕头碗里的稀粥,摇晃着王氏,“娘,我是秀姑,你醒醒啊。”再这么下去,王氏可真的不行了。 谁料慧儿却上前拦着她,“太太说了,只要小姐嫁进侯府,她自然会吃!” “滚开!”蒋诗韵心急如焚,没了好性子,爆了声粗。 这个时候她一个奴婢还敢拦着她这个主子,真当她是个软柿子吗? “娘,你要是不吃不喝,信不信我现在就立马跟贺林私奔去?”事到如今,只好破釜沉舟了。 她冲着王氏的耳朵大吼大叫起来,大有不把她唤醒誓不罢休的意思。 “小……小姐,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慧儿彻底惊呆了,瞪着一双美眸不可思议地看着蒋诗韵,就跟见鬼一样! 蒋诗韵冷笑着睨了她一眼,呵呵,离经叛道不知羞耻是不是?她等着她好给王氏上眼药呢。 她不管不顾冲着王氏的耳朵连连吼了好几遍,昏迷中的王氏终于有了反应,吃力地慢慢睁开眼睛,就见蒋诗韵利索地一把托着她的头,一手端着碗,一气儿把那碗粥给灌进了她的嘴里。 三日水米不沾,闻到米香她早就控制不住了。再加上昏昏沉沉中,情不自禁凭着本能喝粥,一时就忘了自己正在绝食的事情!(未完待续。。) 一百一十九章 祸害 “怎么样?好喝吧?”蒋诗韵笑眯眯地望着尚在愣怔中的王氏。 “你……你方才在我耳边说什么?”王氏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无精打采问着。 “呃……”方才那般气壮山河地喊出来,此时蒋诗韵当着醒过来的王氏却不好意思说了。 只是她不说自然有人替她说,就听慧儿在一边带着几分小心谨慎迟迟疑疑地道,“方才……方才,小姐说……要和……要和贺大人私奔去……” 我嘞个去! 蒋诗韵狠瞪了慧儿一眼,她也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想刺激王氏早点儿醒过来,头脑发热就把心里话给吼了出来。 慧儿要真的为了王氏好,就该随便编个什么话给圆过去。没想到她还真敢在王氏面前说出来。 王氏这个样子还不得气疯了? 再看慧儿,那副受屈的小媳妇模样儿,外表柔弱,其实内里包藏着祸心。只可惜王氏识人不清,就是信得过她。 果然,王氏听了之后立马盛怒起来,一把挥掉了蒋诗韵手里的碗,哑声叫起来,“秀姑,你这让我失望,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蒋诗韵无奈地耸耸肩,“娘别听慧儿的话,这样的话,我好歹也是进士之女,怎能说得出口?” 既然你敢打小报告,就别怕我不承认! “真……真的?”王氏狐疑地半撑起身子,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女儿。 女儿大胆野性。她可是的的真真见识过的。 倒是慧儿,说话还靠谱些。 知女莫若母,王氏对女儿的心思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一愣之下就冷了面色。 慧儿见状忙上前赔笑劝着,“小姐也是一时急切,想让太太醒过来才出此下策的。” 状似安慰王氏,实则挑拨离间。 蒋诗韵的拳头紧了紧,面陈似水地睨了她一眼。 “小姐……太太眼下身子骨儿不好,你……你还是不要惹她生气了?”慧儿面上浮现一丝心疼,手上的力度也轻重适中地给王氏捏着。 “好啊。秀姑,连谎话也知道跟娘说了?”王氏说不出是伤心还是难过,才喝过粥刚好一点儿。这会子又咳嗽起来,直咳嗽地面色涨红,上气不接下气。 “娘……娘……”蒋诗韵急急上前,就要给她顺气。 “你走开。不要你来假惺惺!”王氏挣扎着扒拉开她的手。面色嫌恶。 “你只要好好给我嫁了人,就是对得起我了!”说着,王氏就伸出指头朝自己的嗓子眼儿里插去。 “呕……”刚吃下去的粥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王氏面浮气燥地瘫软在了炕上。 “娘,您这是何苦?”蒋诗韵又急又痛,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自己的亲娘这个样子,她比谁都难过。 “小姐,你还是先回屋歇着吧。这儿有奴婢照看着呢。”慧儿走上前把她挤开,又道。“太太见你在这儿,岂不是更气?” 蒋诗韵无声地捏捏拳头,暗自咬牙冷笑:娘,谁对你真心假意,你吃早会知道的。 愤愤地出了门,来到厢房床上躺了一阵子,蒋诗韵先前一肚子的烦闷慢慢地消散了。 她慢慢思量起来,按说,慧儿是个不安分的,这一点她早看出来了。只是王氏心思单纯,又加上慧儿甜言蜜语每天灌在耳朵里,她也就信实了。 这倒还在其次,先前慧儿不是暗中和钱氏一样,不希望她嫁去侯府的吗? 她该和钱氏勾结一起,不断地破坏这门亲事才是啊? 怎么这会子倒撺掇着王氏来压制她,让她嫁出去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慧儿打得又是什么算盘? 她嫁过去之后,是好是坏暂且不说。王氏定是不会跟过去的,到时候在大伯父家里住着,日子过得铁定不如意。 蒋德章对她又不好,若是慧儿从中做个什么手脚,王氏还能有活路吗? 上次蒋德章不过是来了一趟,就对慧儿有些刮目相看了。若是自己出嫁了,王氏处境再不妙,那慧儿会不会?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蒋诗韵再也躺不住了。 就算是嫁了人,她也不能留一个祸害在王氏身边! 翻来覆去一阵子,她想了一个法子出来。 再过两日,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这两天,她可得好好在王氏身上操些心,到底是母女,不信王氏不会为了她舍了这个慧儿? 等到了侯府,她再慢慢收拾慧儿! 想毕,心头松快了些,蒋诗韵方才安静地躺着睡下了。 翌日,蒋诗韵起了个大早,打叠好心情来到了王氏屋里。 慧儿正给王氏洗脸,蒋诗韵顺手就接过帕子来给王氏擦了把,笑嘻嘻道,“娘,我想了一夜,知道娘这是为我好。女儿先前太任性,让娘担心了。” 说着说着也许是触动了情肠,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引得王氏眼圈儿也红了。 “秀姑,你想通便好,等你嫁过去,有你姑母照应着,日子能过不好吗?”王氏絮絮叨叨地说着,蒋诗韵则跟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见王氏心情好了些,蒋诗韵又端来药碗给她喂了药,这才把空碗递给慧儿,“你去灶上看看小坠子把早饭做好了没?” 院子角落里,小坠子和春兰姐妹正弓着身子烟熏火燎地做早饭,慧儿在屋里倒是清闲。 慧儿有些迟疑,“小坠子那丫头做活儿慢,不到卯时那饭菜是弄不好的。”她嘻嘻笑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溜了王氏一眼。 她才不去闻那呛人的烟味儿呢,今早上才上身的这件新袄,沾点儿火星子就坏了。 蒋诗韵顺着她的目光往她身上横了一眼,笑问,“慧儿身上什么时候做的袄儿,样式倒是好看!” “前儿府上给丫头们做袄时,太太让人给做的。”王氏眼睛含笑,“太太说你要出嫁了,这府里人都跟着沾点儿喜气,就从侯府给的聘礼里拿出几匹细布来。” 蒋诗韵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人跟她商量一声? 连王氏这个做娘的都不告诉她? 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她装作若无其事道,“怎么没见小坠子穿啊?” 既是府里的丫头都有,小坠子也该有才是! “太太说小坠子年纪还小,怕她不爱惜,等日后再给她做!”慧儿赶紧把话头截过去。 蒋诗韵冷笑了笑:这可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奇葩道理啊,拿着她的聘礼给整个府里的丫头做衣裳,独独漏了她的丫头? 小坠子再小也有十三了,这个年纪府里也不是没有。 这不是赤果果的歧视是什么?(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章 陪嫁 86_86273蒋诗韵面上的笑容未减,像是毫不在意一样,笑了笑又道,“大伯母是个有心人,不忘了给娘的丫头也做衣裳,可见慧儿是个招人喜爱的。” “是啊,慧儿在我跟前比你都强,不像你成日里朝外头跑,谁见了不爱!”王氏顺着这话就抱怨开了。 蒋诗韵无语,暗道:我朝外头跑还不是为了银子,为了能让你过得体面些? 只是眼下王氏信慧儿信得欢实,她说了王氏反而还呵斥她呢。 她把这些话咽了下去,只朝慧儿一瞥,道,“慧儿本就长得清秀可人,如今这么一打扮,比起我那堂姐堂妹也差不到哪儿。我很快就要嫁入侯府了,娘不如就让慧儿给我做个陪嫁吧?” 一边说她一边打量着慧儿的神色,先前慧儿听了她的夸赞,还有些得意。及至听到要让她陪嫁,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忙求助地望了望王氏,慧儿有些发毛,“太太,您如今还病着呢,奴婢怎能去给小姐陪嫁?” 这话一出口,蒋诗韵更是确定了心内的判断。这个慧儿当真不简单呐,看这样子是想赖下来不走了。 哼哼,这可由不得你了。 还未等蒋诗韵说什么,王氏就有些为难,“这些日子多亏了慧儿在我跟前伺候解闷,不然我这身子早垮了。” 见女儿面色不豫,王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遂提议,“倒不如让小坠子跟过去,实在不行再让你爹给你买两个丫头!” 这是舍不得了? 不过蒋诗韵的杀手锏还在后头呢。 “娘,您想想。小坠子那胖乎乎的样子跟过去能做什么?她不懂规矩人又笨,没得过去让人笑话!” 顿一顿,就在慧儿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时,她才笑嘻嘻道,“慧儿就不同了,她出身大家,知礼守仪。相貌又是个拔尖儿的。到时候我身边也得有个左膀右臂啊。给宋公子做个通房岂不比外头买的强?”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道理,不信王氏就不动心! 蒋诗韵眼角余光就见慧儿的身子晃了晃,她暗笑了下。小样儿,想在我跟前蹦跶,姐我可不是吃素的。 慧儿面色发白地望着王氏,一双秒目里就流出晶莹的泪水来。那副雨打梨花湿的模样楚楚动人,愣是连她这个女人都看呆了。 “太太……”慧儿凄婉哀凉地喊了一声。噗通一声跪在了王氏的炕头前。 “奴婢情愿侍奉太太一辈子,终生不嫁!”她面色坚毅发着誓。 王氏动容地看着她,一双白馒头样的手颤巍巍地拉着慧儿的柔荑,暗自感叹:这丫头可真是忠心啊。为了她,竟肯一辈子都不嫁人? “秀姑,慧儿也是好人家出身。只不过没落了,若是给了人做妾……”王氏期期艾艾地跟女儿商量着。 “娘的意思是慧儿不乐意做妾。想做正室夫人了?”她顺着话上赶着问了一句。 “不过娘别忘了,慧儿可是犯官之后,有哪家敢娶她做正室?”她笑嘻嘻地望着那个低了头跪在炕前的苗条身影,无情地把这个事实给剥落出来。 “秀姑!”王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就别在慧儿心口上再捅刀子了,她已经够难的了。” 呵呵,她娘这是心疼慧儿了? 蒋诗韵无力地拍了拍后脑勺,慧儿到底施了什么魔法,让她娘竟会维护她到如此地步? 越是这样,她越得把这个祸害给摘开! “还是娘您狠心让慧儿伺候您一辈子?”蒋诗韵觑着王氏的面色,慢慢地添柴加火,“或者娘想过两年给她开了脸,放在爹跟前?” 一语如同响锤一样砸在了王氏的心头。 她虽然是个乡下妇人,可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夫君迟早是要纳妾的。 只不过她从未想过会把慧儿送到夫君跟前。 蒋诗韵这番话,当真给了王氏一个警醒。 她脸色变幻莫测地盯着地上跪着的慧儿,久久沉吟不语。本来拉着她的手想让她起来的,这会子也缩了回去了。 蒋诗韵冷笑看着这一幕,心道:还是没有涉及到自身利益啊,果然一提这个,王氏心就动了。 慧儿却面露惊恐不停地磕着头,“太太,太太,奴婢不会的,奴婢发誓一辈子都不嫁人,只伺候太太一个人。太太若是不信,奴婢……奴婢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她一双泪水四溢的眼睛四处踅摸着,想要找把剪刀。 “你是我们家的奴婢,卖身契还在这儿呢,怎能绞了头发做姑子?”眼见着王氏又有些松动,蒋诗韵赶紧提醒了她一句。 王氏看看慧儿再看看女儿,有些迟疑了。 正如女儿所说,慧儿甜美可人,若是跟着嫁过去,到时候也能助女儿一臂之力。 虽说她打心底里不希望姑爷有什么通房侍妾的,可到底人家是侯府,哪个男人身边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只要姑爷对女儿好,她就知足了。 王氏思量了半日,在慧儿惊恐的目光中,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蒋诗韵松了口气,忙道,“既是跟着我过去,娘把她的卖身契交给我吧?” 从此后,慧儿就是她的丫头了,看她还敢整日里蛊惑王氏? 蒋诗韵喜滋滋地扶着王氏在炕头的小柜子里翻找着卖身契,浑然不管地上的慧儿已经瘫软成一片! 钱氏的上房里,蒋诗静姐妹正伴着她。 蒋诗静性子沉默些,坐那儿半天都没吭声。 蒋诗语在椅子里挪动着身子,不依不饶地吵嚷着,“娘,那贱蹄子眼看着就要嫁给徽哥哥了,您怎么也不想想办法?” 钱氏被她吵得头疼,揉着太阳无奈地望了女儿一眼,“这庚帖都换了,聘礼也下了,娘能有什么法子?难道来一出偷梁换柱吗?” 她本是气话,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蒋诗语本来正闹腾着,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亮了。 “娘,真是好办法,不如,就这么办?”她眨巴着眼,满含祈求地望着钱氏。 “胡闹!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钱氏腾地坐起了半躺着的身子,低声训斥着自己的女儿。 蒋诗语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却不甘地瞪着钱氏。 钱氏发了一通火,只觉身子乏力,颓然又倒在了大迎枕上。 这几日,她被老二家的那闺女气都气死了,也不知道那小贱人到底遇到了什么好运,分明样样不如自家女儿,偏偏要嫁得那么好? 侯府的聘礼那可是沉甸甸的三十抬啊,对于她们这样的小官家庭来说,简直是受宠若惊。 想想那该死的丫头,她怎么也不舍得把聘礼给她做了嫁妆。 反正这聘礼是抬到蒋府来的,那就由她说了算。 侯府不是送了三十抬吗?那她到时候也给整三十抬嫁妆不就行了? 哼,嫁得如意也就罢了,还想从蒋府里带东西走,没门! 正气得后槽牙疼,忽地听坐在跟前的大女儿蒋诗静说了句,“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行!” 钱氏和蒋诗语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侧过头怔怔地瞅着这个女儿。(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一章 阴谋 半天,蒋诗语才有些恍然,她盯着姐姐一张高深莫测的,满是期盼地问,“怎么讲?” 蒋诗静望望钱氏,又看看她身边的惠香。 钱氏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一闪,对着惠香挥了挥手。惠香领命而去,还细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等人走后,屋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三人。 蒋诗语迫不及待地问她姐姐,“姐,你就别打马虎眼儿了,快点儿说出来我们听听?” 蒋诗静是个稳重性子,不似妹妹那般有什么心事就写在脸上。 她抿唇儿笑了笑,方郑重其事地问钱氏,“若是这一计策成了,娘打算让我们姐妹哪个嫁过去?” 钱氏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儿紧紧地盯在大女儿的脸上,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没等她说出什么,就听蒋诗语急急道,“姐你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我嫁过去了,我打小儿就和徽哥哥玩得好……” 钱氏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蒋诗静一双神似钱氏的眸子忽地跳了一下,旋即就敛了光芒。 “姐,大舅母不是正给你说长兴侯府那门亲吗?这安国侯府你就让我吧?”蒋诗语急巴巴地说着,一副迫切难以等待的样子,拉着蒋诗静的胳膊就不放。 “瞧妹妹你说的,姐姐这不正给你想法子吗?”蒋诗静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坐正了身子。 蒋诗语为了听姐姐的计谋,也不敢再去拉扯打断她。只是催着她,“姐姐快说说……” 蒋诗静这才慢吞吞地问钱氏,“那蹄子再怎么说也是二叔家的女儿。跟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蒋’来,她要出嫁了,娘怎么着也不能让她在那小院子里发嫁吧?” 钱氏目光霍地亮起来,似是悟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蒋诗语也急切地望着姐姐和钱氏,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却不敢再催。生怕耽误了姐姐的计策。 “女儿的意思是,娘得把她接到您的上房里来,到时候迎亲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难看!”蒋诗静微笑着说完。径自盯着钱氏。 “娘明白了。”钱氏双掌一合,念了声“阿弥陀佛”。 蒋诗语却没听明白,见娘和姐姐似乎不打算再说,就急了。“哎呀。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吗?说一半留一半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懂?” 钱氏溺宠地看她一眼,伸出食指来在她额头上戳了下,“你若是有你姐姐一般的心眼子,我也不成日里操不完的心了。” 蒋诗语不死心地又拉着蒋诗静的手摇晃着,“姐,你不能欺负我,你快告诉我……” 蒋诗静被她缠不过。只好说道,“你仔细想想。把那小蹄子接过来,等出嫁那日,娘随便想个什么法子就可以把她困住,到时候,你穿了嫁衣不就成了?” 蒋诗语总算是明白过来,不由乐开了花,一跳三尺高,“哈哈,还是姐姐厉害,看那小蹄子还蹦跶起来不?” 蒋诗静一把把她给按住,嗔道,“你这个样子嚷嚷出去,到时候还能成事吗?快给我坐下来,把嘴巴闭上!” 蒋诗语咧着嘴笑着坐下来,拉着蒋诗静就往她身上腻歪,甜言蜜语地就说了一筐子的话。 钱氏看着两个女儿这么亲和,也不自禁露出慈爱的微笑来。 她把惠香叫进来,吩咐下去,“带两个婆子到二太太那儿把二姑娘接过来,就说我说的,姑娘要出嫁了,在我这儿发嫁!” 惠香领命去了,半日放回来,身后并没有蒋诗韵的影子。 见钱氏不满地瞪着她,她忙道,“二姑娘说她还有些体己要收拾,等明儿再过来。” 话音刚落,蒋诗语噗嗤一声就喷笑出来,“那小贱人还有体己?穷得叮当响,在我们家混吃混喝的哪来的体己?” 钱氏瞪了她一眼,又问惠香,“还打听到什么?” 惠香忙恭敬地答道,“奴婢瞧着二太太身边的丫头慧儿面色不好,多了句嘴,问了问,才知道二姑娘竟然让她跟过去陪嫁……” “是她?不是那个圆滚滚的憨丫头?”她嘴里这个圆滚滚的憨丫头指的是小坠子,小坠子竟不知道自己竟然被钱氏鄙夷成这样了。 “不是,听那憨丫头说,二姑娘觉着慧儿长得好,带过去好给宋公子做个侍妾呢。”惠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打探来的事情说了。 钱氏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了。 屋内,蒋诗语就炸开了锅,“那贱蹄子还真是有自知之明,连慧儿都敢带?那丫头可是个有心机的,到时候若是真的爬了徽哥哥的床,不怕连那贱蹄子正室的位子都给掀翻?” “她不过个犯官之后,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钱氏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望着大女儿,轻轻道,“看来,你那二堂妹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呢。” “娘说的是。”蒋诗静也深有同感,“这个计策我们母女得好好策划下,争取万无一失才好!到那日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安国侯府看在姑母的面子上,还能怎么着我们?” 蒋诗语听了这话频频点头,敬佩地望着姐姐。 钱氏也深以为然,母女三个又细细商议了许久,方才各自散了。 蒋诗韵的厢房里,春兰姐妹和小坠子都在。 春兰心细如发,不由问蒋诗韵,“秀姑,你那大伯母今儿很是反常啊?” 春桃有些不服,“姐,她怎么反常了?眼看着秀姑要嫁人了,还住在这么个破落院子里,若是让安国侯府来迎亲的人见了,岂不得笑话她那大伯母?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春兰摇了摇头,心中的疑惑越发难解,“她要是个爱面子的,早就该把王婶和秀姑给搬到大院子里去了。如今上赶着过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姐妹两个争执着,蒋诗韵只在一边儿默默听着。 小坠子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一点儿都不明白。 “秀姑,按说,上次贺大人来过,你那大伯母若真的是个爱脸的,让外人看到你们住这样破烂的地方,羞也该羞死了,她却还带着两个女儿跑过来显摆,可见不是个要脸的。” 春兰愤愤地说着,眼睛看向蒋诗韵。 见她面色波澜不兴,不由有些着急,“秀姑,你也真沉得住气,这眼看着要嫁人了,再让你那大伯母给坏了事儿,可就麻烦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静观其变!”良久,蒋诗韵方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二章 耗子 86_86273王氏倒是欢天喜地的,虽然一直绝食,可听到钱氏要接女儿过去,还是强打起精神嘱咐了蒋诗韵几句话。 蒋诗韵又跟她再三保证自己会嫁过去,让她吃些饭,可王氏依然倔强地不答应。 蒋诗韵无法,只盼着自己能早日嫁过去,好解救母亲。 是夜,蒋诗韵收拾了东西,打了一个小包袱,把上次长公主给她的两副头面变卖的五百两银票也塞了进去,这才拿出前儿在外头药铺子买来的几样药草捣鼓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药的包儿,并不敢用手去拿,只用筷子一样一样地拈了出来,放在一个小巧的蒜臼里。 她特意买了玉丁香、五色梅、洋绣球、天竺葵和紫荆花几样花草,这些东西只要稍稍碰上些就会过敏,更严重的会奇痒无比。 她拿了一个小小的石杵慢慢地捣着,尽量不发出一丝儿声响,生怕王氏那边发现了什么动静。 好不容易折腾了大半夜,才捣完一蒜臼的药草。她找出一个半新不旧的荷包来,轻轻地把药末倒在了荷包里,扎上口收紧,也塞进了那个小包袱里。 听着外头的梆子响,已是三更了,蒋诗韵这才简单地洗漱了,脱了衣衫鞋袜躺床上歇着。 却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不由躺那儿静静地想着今儿钱氏的反常举动来。 按说,她就要嫁入侯府,钱氏母女该恨得咬牙切齿才是,她真那么大度怕丢人现眼,才会接她过去? 经过这么些日子。蒋诗韵虽说不十分了解钱氏母女,可对她们的手段算是见识得不少了。 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嫁入高门,钱氏那是想方设法败坏她们母女的名声,不顾一切地阻挡这门亲事。 可最终,还是她嫁入侯府,钱氏母女怎么会甘心? 这个她倒不是很担心,大不了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反正。她并不想嫁给宋徽,钱氏要是有这个本事坏了这门亲事,她该叩头跪谢她才是! 到现在她依然想不通的是她那亲姑母蒋氏。凭着宋徽的身家背景,她算是高攀了。蒋氏怎么偏偏选中了她? 若是真想亲上加亲,钱氏的两个女儿哪一个不比她强? 这里头,还真有什么猫腻不成? 她思来想去。一时头绪纷杂,不得其解。 正有些心浮气躁之时。就听窗户咯噔响了下,吓了她一跳。 她悄悄地撑起了身子,挑开幔帐的一丝缝隙偷偷地往外看。 鉴于上次贺林那厮来时悄无声息,她这次算是警醒的了。 手里悄悄地摸了根放在床头小几上的银簪。她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候着。 屋内似乎平地起了一阵风,吹得帐幔飘拂荡漾。只是没有别的声响。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蒋诗韵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捏着银簪的手心里也满是黏湿的汗。 她暗暗咬了咬牙,可千万不要是贺林那厮,若是他,她不介意在他身上扎几个窟窿出气! 明明他不敢娶她,还偏来招惹她,把她当成青楼女子了吗? 良久,就在她以为方才那点儿声响不过是她的幻听的时候,忽见帐幔闪出了一条缝儿,影影约约中,可以看见一只修长的大手正伸了进来。 蒋诗韵倒吸一口凉气,牙关紧咬,暗骂一声:管你是牛鬼蛇神,只要进来这屋里,就让你有来无回! 手捏紧了那根簪子,运了运力气,她对准那只往里伸的修长大手就猛地扎去! 预料中的呼痛声并没有传来,那只修长大手在她的银簪差点儿就要扎上的时候,倏地不见了。 蒋诗韵吓了个半死,是人是鬼?不带这么玩姑娘的啊? 正惊惧不安间,就听外头一声低沉的轻笑传来,“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没想到这么警觉啊?” 声音清越低沉磁性,好听地像是山涧里的清泉一般! 蒋诗韵翻了个白眼,颓然地扔下了簪子,躺倒在床上。 这几日,她又是担忧王氏又是惦记自己的亲事的,哪里还有精力对付这样的“夜猫子”? “怎么还不睡?”贺林关切地问着,就要往帐幔里钻。 他位高权重,名声恶劣,面对着的又是心上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 蒋诗韵死死地按住帐子,不让他进来。 “贺大人管得似乎太宽了吧?一个闺阁女子的屋子里也来去自如,是不是太不把礼法放在心上了?还是放眼天下,就没人能制得住你?” 她心里酸辣难耐,口气自然不好。 贺林听着这小女子火气里含着酸味的话,不由苦笑。 他能告诉她真话吗?若是按照前世的经历,很快就要有一场恶战,虽然今世,他改变了很多东西,可这身处权力的漩涡,他不敢保证自己能躲得过这一劫! 他不敢给她承诺,不敢给她念想。 这些日子,他都快要憋疯了,可他还不得不强力忍着。 眼下太子病入膏肓,皇长孙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而燕王远在北地,虽然兵强马壮,京中又有他做策应,倒也有几分把握。 可前世里,这个时候太子已经薨了,今生,太子虽然病重,到底还活着。 他还真的无法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了。 见蒋诗韵压住了帐子,一副紧张兮兮小女孩儿形状,贺林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素日里精明干练,他还鲜少见到她这小女儿状。 “放心,我不过去,就在这儿坐坐可好?”他柔声细语,慢慢地劝着她。 说罢,他在靠窗的一张破旧的交椅上坐了下来。 身子才刚坐下去,交椅就发出“吱呀”一声响,倒是吓了贺林一跳。 “你这大伯母着实可恨,竟让你住在这种破烂地方!”他气哼哼地站起身来,厌恶地朝身后看去。 夜色里,也看不到后襟上是否沾上了灰尘,他心情极其不爽地对着那破旧交椅一脚踢了过去。 “咔嚓”一声,那交椅散架了。 气得蒋诗韵一把撩开帐子,怒视着他! “你是过惯了好日子是不是?踢烂了给我赔!”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出入都有人跟随,哪里知道她们这种底层小民过的什么日子? 贺林不妨蒋诗韵发了火,忙赔笑,“我赔我赔,你别生气!” 话音未落,隔壁就有一个女声喊起来,“秀姑,你那屋里怎么了?” 贺林还待要说下去,蒋诗韵却杀鸡抹脖子地朝他比划了一下,迎着那声音装作迷迷糊糊答道,“……是耗子,屋里有只大耗子……” 贺林的脸色顿时黑了。(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三章 添箱 86_86273这个小女人竟敢把他比作耗子? 暗夜里,贺林脸色相当难看,咬牙切齿地瞪着蒋诗韵,也不知道那小女人看到他要吃人的眼神了没有? 蒋诗韵见他站那儿,身边一股冷风飒飒吹来,就知道这家伙定是气得要死。 只要能气到他,她就开心就高兴! 想想就要嫁给宋徽那个奶油小生,她就一肚子的憋屈。现在的她,正是无聊透顶的时候,最想找个人出出气。 偏偏他就送上门来,今晚要是不把他给气得吐血,那说明她的功力还是太次,段数还是太低! 她把脑袋从帐子里伸了出来,侧耳听了听正屋里的动静,等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呵呵低笑起来。 贺林磨了磨牙,一身白衣如同月华般,发出隐隐的光亮,一看就知道这家伙连身上的衣裳都是价值不菲的。 她自个儿则缺银子缺的要死,一想起这万恶不平等的旧社会,她就恨得牙根痒。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过上这种不用为银子担心的日子啊? 正天马行空地瞎想着,面前忽然一冷,抬眸时,撞上了那个一身雪白的家伙! “啊”地低叫了一声,蒋诗韵方才反应过来,贺林这妖孽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脑袋倏地一缩,又躲回到帐子里。 只是这次可没这么容易躲得开这妖孽了,那厮的半个身子已经撞了进来,死死地把她逼在了角落里,一双修长的大手也适时地箍住了她的双肩。 “敢把我比作耗子的人,这世上你是头一个啊!”虽然面上咬牙切齿的。可手在抚上她浑圆柔滑的肩头时,心底就软得能滴出水来了。 “你不是耗子是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专门钻女人的闺房,叫你耗子都算是抬举了你。”蒋诗韵不怕死地拿拳头抵上他坚实的胸口。 哼哼,别人都怕他,她可不怕! 不过也是一个脑袋两个肩膀罢了,能比别人又多出什么来? 无非就是长得俊了点儿好看了点儿而已! “你以为别的女人的闺房我乐意钻吗?”贺林忽然哑下声来,先前想吓唬吓唬她的心思顿时化为乌有。 也许。这是今生最后几面了。见一面少一面了,他何必去浪费口舌和她争辩? 他只想把这女人好好地搂在怀里抱一抱,她就要出嫁了。自己还能肆意妄为几次? 按说,依着他的权位和名声,这京中还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他也曾扮过欺男霸女的人,也曾流连忘返过青楼……可这一切。他都是被迫的,不得不让自己名声更加败坏。 只是这些。都是他迷惑政敌的手段而已。 此生,他除了对她,并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情。 别看他后院美人无云,可他从未碰过。甚至为了躲清静,连那所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也懒得回去,只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买了一处小院子。简简单单的几个人住着。 蒋诗韵听了他这话,不由有些愣怔。 今夜。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意? 他喜欢她在意她是吗?可为什么他不能提亲不能娶她? 是不是这就是男人欲擒故纵的伎俩? 只不过她蒋诗韵就算是嫁给贫寒子弟,也不想让这样的大人物玩弄于股掌中。 “贺大人的意思是,小女子还是个例外了?能让贺大人这般人物纡尊降贵半夜爬床,真是小女子的荣幸啊!”蒋诗韵夹枪带棒酸溜溜地说着,丝毫不给贺林面子。 正箍住她双肩的贺林听了猛然就是一顿。 他怎能不知道她心里有怨气? 他怎能不知道她嫁给宋徽不情不愿? 可他又怎么能说实话?怎能让她等着他? 他倏地缩回了手,蒋诗韵肩上一空,还以为他被刺得动怒了,下一刻,他就该起身离去了。 可只一瞬,她露在被子外头已经发凉的身子被他紧紧地拥进了怀里,连那床旧棉絮被子都一同裹在了身上。 她挣扎了下,他双臂如钳,纹丝不动。 她叹了口气,静静地偎依在他的怀里。 那个怀抱温暖如春,火热的胸膛,即使隔着好几层衣服,还是能让她感受到扑鼻而来的火热气息。 身子一下子暖和起来,她听着他有力规律的心跳声,慢慢地平静下来,先前的尖牙利爪也都收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低低喃喃地问着,口齿带着些模糊,可他还是听清了。 眼眶有些酸涩,他为不能给怀中心上人一个安稳的家而羞愧难当,心如刀绞。 “我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安顺遂!”良久,他才贴在她耳边细细说道。 蒋诗韵窝在他的怀里,惨然一笑。 这个时候,他还说这样的话? 这是骗三岁小孩吗? 他这么一个冷酷如风杀人如麻行事果决的人,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犹犹豫豫? 看他后院里美人如云,这不是他的作风才是? 还是他太看重她,想给她最好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身处高位,什么事情能拦得住他?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 她蒋诗韵何德何能,能得他另眼相看? 她还是太天真了,一无家世,二无倾国倾城的容貌,像他这样游戏人生的人,凭什么会喜欢上她? 她怎么就信了他的话,还为他伤心流泪不已? 果然,前世没有经过感情锤炼的女人还是伤不起啊? 一边想着,蒋诗韵慢慢地抬起头来,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可贺林紧紧地抱着她,一点儿都不想松手。 “贺大人,松手吧,”蒋诗韵平静地说着,“咱们一个侍妾多得数不清,一个就要嫁作他人妇,怎么还能这样?” “韵儿,别闹,就让我好好地抱抱你吧?”贺林嗓子发哑,先前清越的声音带着点儿沧桑。 “谁在闹?”蒋诗韵气得要命,她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仍不放手,这不是拿她不当个良家女子对待吗? “贺大人!”她的声音尖细起来,“请你自重,别拿我当青楼女子,我就要嫁人了。” 蒋诗韵嘤嘤地哭起来。 贺林顿时手足无措了,双手不舍地松开,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哭成了一团,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我……我,是情难自禁!”他结结巴巴的,“不是拿你当青楼女子!” 好不容易说完了这句话,他才顺畅起来。 “你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他神色大痛,伸出手去想抱着她,可见她往后缩了下,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秀气的锦匣来。 夜色里,那锦匣竟煜煜发光,可见是个好东西。 他往前推了推,只道,“这个给你收着,我过两日就要出京一趟,还不知道能不能……” 他甚是艰难地说了一半,就打住不说了。 既然不能给她承诺,何必还让她心里挂念呢。 “这个给你添箱,你好好收着!”他说完这句,猛地起身就朝外走,蒋诗韵只来得及看到窗口那处白衣一闪,已是没了他的踪迹!(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四章 反转 86_86273先前过于震惊的蒋诗韵,并没有去思量贺林只说了一半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呆呆地捧着手里的锦匣,说不清道不明心里是种什么滋味。 眼前那角翻飞的衣袂已经消失良久,她依然回不过神来。 他说他给她添箱? 他怎么能狠得下心来说这样的话? 她就要嫁给宋徽,他竟然还来添箱?既然添箱,为何对她还是这副做派? 莫非,在他眼里,她一文不值? 一时心口那处浪花翻涌,蒋诗韵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想吼一嗓子却又怕惊着王氏。 也不知道捧着那个锦匣坐了多久,她才魂魄回归。此时已是冻得身子发冷,双手僵木。 她低下头用发木的双手轻轻地抚了抚掌中的锦匣,挪动着发麻的双腿下床点着了床头柜上的灯盏,就着昏暗的灯光慢慢地打开了那个锦匣。 锦匣不大,里头并没有多少东西,只一沓子银票码得整整齐齐的,静静地躺在那儿,像是等待着蒋诗韵拈起来。 蒋诗韵轻轻地把那叠银票拿出来,对着灯光数了数,足足有五万两! 她震撼地无以复加,贺林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怎么会给她这么多的银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凭着她的智慧,这些银子定会有增不减,这一辈子,她就真的可以吃穿不愁了。 他连她的后路都给她铺好了? 他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蒋诗韵捧着那个锦匣,只觉得重逾千斤,双手发颤,几乎都要捧不住。 她的心忽然剧烈地跳了一下,好歹自己也是个现代穿越人士。难道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钱氏不是想把女儿嫁入高门,千方百计想破坏她的亲事吗? 那她就让她如意得意一把行不行? 就算王氏以死相逼,到时候钱氏真的上钩了,她也有理由了。 想想她现在也是身家数万两银子的御姐,何必要在宋徽那奶油小生身上浪费时间? 贺林不是冷心冷意吗?那好,她就拿着他的银子过上幸福的小日子,顺便找个合心合意的小白脸过一辈子。岂不是快哉? 越想越觉得这个念头可行。蒋诗韵兴奋地一点儿睡意都没了,找了块旧布就缝起来,凭着她那蹩脚的女红。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把那五万两银票全都缝在了那条独特的腰带里。 从此,她可真的是腰缠万贯了。 一夜未睡,蒋诗韵精神头依然很好。 吃过早饭。服侍王氏喝过药,钱氏那边就来人了。 惠香带着刘妈和另一个婆子。三个人一脸假笑地过来,说是请二姑娘到太太上房里去。 王氏不疑有假,忙从炕上撑起身子来,叨叨了几句。 蒋诗韵瞄一眼站在炕边惴惴不安的慧儿。回头就喊外头正蹲角落了洗涮的小坠子,“……进来伺候着太太,太太身边不能离了人。” 慧儿脸色发白。祈求地看了王氏一眼,垂下头去。眼中的怨毒被散落在颊边的碎发遮住,一闪而过。 小坠子从院子里蹬蹬地跑了进来,两只扎煞的手上还站着污水,一双手冻得跟红萝卜一样。 蒋诗韵有些心疼地从盆架子边摸过一条手巾给她擦干,嗔着她,“怎么也不用热水洗?不是还有一篓子炭吗?” 上次贺林给她们送了两篓子上好的银霜炭和几篓子木炭,足够她们用一个冬季了。 何况,她手头上如今也有了银子,不怕家里嚼用。 只不过先前她想攒着银子置办一所宅院,省着罢了。 小坠子圆乎乎的脸上溢满了笑容,两颊红扑扑的跟两颗大苹果似的。 见自家小姐对她这么好,心下感动不已。忙接过手巾自己擦干了,笑着摆手,“奴婢不怕冻,留着那些炭好给太太烧炕呢。” 话音方落,就见慧儿疾步走上前,劈手夺过那条手巾,就按在水盆子里,回头朝王氏抱怨,“太太,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用您的东西?这岂不是太没有规矩了?” 王氏素来信慧儿的话,羡慕大家子的那种有礼有节的规矩进退,听慧儿这么一说,再看那条雪白的手巾上都是灰印子,不由冷了脸。 小坠子不过是个奴婢,也就是她脾性好,不大计较这些,果然她就上头上脸了。 慧儿可是给她讲过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姐马上就是侯府的少夫人了,若是她再不讲究这些规矩,跟以前乡下一样,到时候两亲家见面,岂不是要闹出天大的笑话来? 王氏板着脸就要动怒,蒋诗韵却忙接了口,“这是我拿给小坠子擦手的,慧儿是说我这个做主子的不懂规矩?” 想挑小坠子的刺儿,也得看看她这个主子同不同意啊。 慧儿面色一变,垂了头不敢吭声儿,只狠命地搓着盆里的那条手巾。 王氏因着女儿就要到钱氏的上房,过两日就是侯府的少夫人了,就不想多说她,只叹息一声,“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连点儿规矩都不懂,到时候在侯府可不得惹人笑话?” 本以为这话能让女儿收敛些,没想到蒋诗韵听了这话喜上眉梢,上前一把就拉着王氏的胳膊撒起娇来,“还是娘知道我,我本就是个野丫头,从小儿在乡下长大,哪里知道这些?娘疼我,把慧儿给了我,到时候在侯府,有她提点着,必不会错的。” 王氏顺着她的话就点了点头,因着女儿马上就要成为侯府的少夫人,王氏心里高兴,就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粳米粥,脸上也有些光泽,听见这话,伸出指头来就戳着蒋诗韵的额头。 “就你这丫头贫嘴!” 一旁的盆架子处,慧儿手里的手巾啪嗒一声就跌进了盆里。 蒋诗韵装作没听见,王氏正高兴着压根儿就没注意。 慧儿在那儿待了会儿,见王氏丝毫都没有提起这件事儿,她有些急了,若是真的做了陪嫁跟着小姐嫁过去,那她将来也就是沦为侍妾的命运。 她是犯官之后,到了那种大家族,即使再得男人宠,也上不得台面。 若是留在王氏身边,跟了蒋德章,不过是个小官宦之家,到时候把王氏摆布死了,自己照样可以做个正室。 只是这该死的小姐怎么就是放不过她呢? 想了一会儿,她终是拿着洗干净的手巾嘤嘤地哭起来。(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五章 故意 86_86273王氏纳闷地扭头看向慧儿,“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哭了?” 虽然是自己心爱的贴身侍婢,可在女儿大喜的这段日子里哭,王氏还是不悦的。 她是乡下妇人,更是迷信。大喜的日子里不能见泪,不然将来的日子就不好过。 慧儿知礼守仪,素日里都是她提点着自己,怎么今儿这么不懂规矩了? 皱了皱眉头,她不满地望着慧儿。 “太太莫怪,奴婢……奴婢是喜极而泣!”一时心伤难过的慧儿,被王氏略冷的话给提醒了,忙擦干了泪,换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儿。 蒋诗韵挑了挑眉,暗自冷笑:这个慧儿还真是不简单啊,什么事情都能让她说出个花儿来? 且听听她还怎么圆! 慧儿三两步走近炕头,体贴地那手巾给王氏擦了擦嘴角和手,方笑道,“奴婢这一路跟着太太和小姐进京,心里十分敬服。为了小姐的亲事,太太操了多少心?太太和小姐都是善心人,如今功德圆满,小姐就要嫁入侯府,将来那就是京中勋贵圈子里的人,太太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枉了太太辛苦一场!奴婢怎能不高兴?” 一席感人肺腑的话又把王氏说得欢快起来,情不自禁地就点头认可了慧儿的话,“你说的是,没想到我也有今日,能看到秀姑嫁个好人家,我死了也瞑目了。” 蒋诗韵不由气结,她这个娘可真是容易被慧儿左右,不过慧儿这丫头着实有两下子,会揣摩人心。王氏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时日久了。慧儿就把她拿捏地死死地。 越是这样,她越不敢把慧儿留在王氏身边。 慧儿见王氏又信了她的话,欢喜起来,这才细声细气地露了露自己的意思,“只是奴婢是犯官之后,怕跟着小姐享不了那样的福分。奴婢的父母都远在北地,将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造化。人家侯府那样尊贵的地方。奴婢跟了去。怕会给小姐惹来麻烦。何况奴婢也舍不得太太,在心眼儿早把太太当作再生娘亲了。不如,就让奴婢留下来吧?” 这番话。触动了王氏的情肠。她也知道蒋诗韵嫁过去之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自己出了那样的事儿,要不是想睁着眼看着秀姑嫁人,她早就一绳子吊死了。 她也没脸盼着夫君能原谅接纳她。这辈子能看着亲生女儿过上幸福的日子,她也就知足了。 说实在的。她到现在也怨恨不起来夫君的狠心,要不是夫君读书上进,女儿怎能嫁入这般体面的人家? 上次的事情连她自己都弄不懂到底怎么发生的,虽然秀姑说有人给他们下了药。可到底还是发生了。 她又能怨得了谁? 王氏思来想去,觉得上天还是待她不薄。 如今又能得慧儿如此贴心相待,等秀姑嫁过去。留她在身边说话解闷,倒也不错。 因此。她就有几分犹豫。 慧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呐?别看她柔弱得橡朵雨中的白莲,可那份察言观色的功夫却炉火纯青。 见状,她忙紧着又烧了一把火,“小姐的心是好的,只是奴婢却不想做那对不住小姐的事。太太想想,凭小姐这份容貌,姑爷又怎会瞧得上奴婢这等犯官的女儿?到时候奴婢在跟前,岂不是给小姐添堵?” 这话倒是! 王氏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姑爷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她自个儿都没有和别的女人共享一夫,骨子里压根儿也没有这种观念,也就不大注重这个了。 眼看着她就要动摇,蒋诗韵忙赶在她开口之前,飞快地笑道,“娘,慧儿的卖身契您都给了我,还要反悔不成?” 她连撒娇带跺脚,一副小女儿的样子,活似个还离不开娘亲的孩子。 王氏的心又偏到了她这边儿,看得慧儿暗恨不已:到底是亲生的母女,自己费尽千般心思都没能挑拨成功! 蒋诗韵不理会慧儿是个什么心情,只是缠着王氏,“女儿又不是说非要把慧儿给了宋公子,不过也是留着预备罢了。娘急什么?慧儿给了我就是我的人,我能让她吃亏不成?再说,女儿大大咧咧的也没个正经样子,有慧儿在跟前提点着,在侯府也不出差错,岂不是让娘省了很多心?” 三言两语地又把王氏的心给拉了回去。 慧儿两拳紧捏,牙根咬紧,看着蒋诗韵和王氏母女两个其乐融融,恨不得撕烂了蒋诗韵那嘴! 不管她用尽千方百计,最终都没能得逞,还是被蒋诗韵给带到了钱氏的上房里。 一见了蒋诗韵过来,钱氏脸上就乐开了花,拉着蒋诗韵的手就去看摆在旁边厢房里的樟木箱子。 “这是大伯母给你置办的嫁妆,你看看喜欢不?”钱氏殷勤地把蒋诗韵推到樟木箱子跟前往里看。 蒋诗韵也就不客气地瞄了眼,见箱子里头的东西都是上好的,那些绫罗绸缎也不像是老旧的,有几样花色还是京中今年最流行的呢。 再看旁边的一口箱子,里头盛着各色鞋子,那是预备认亲的时候送的。 钱氏拉着她看了一圈子,抚着她的手叹道,“日子订得太急了,也来不及预备,这都是现到绣楼里订做的,人家本来也没这么多货,我还托了娘家嫂子过去,好说歹说给赶做出来的。” 蒋诗韵听着这话,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钱氏这是一大早起来吃错药了吧?怎么会这么好心? 看这箱子里的货色,都是上好的。 她这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性子,什么时候转了? 她按下心里的狐疑,不动声色地听着。 钱氏又拉着她绕着屋内整整十几口大箱子都看了一遍,蒋诗韵是越看越咂舌。 前儿还听说她拿着侯府的聘礼给府里的丫头做棉袄,怎么今儿就这么大方了呢? 不仅不贪不占,给的都还是好东西。 她朝外头望了一眼天,暗想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好不容易看完了屋内的箱子,钱氏又把蒋诗韵拉到了自己的卧房,指着炕上摆着的一件大红通袖缎子袄笑道,“这也是绣楼里赶做的,你看看喜欢不?这可是今年时新的料子呢。” 拉着蒋诗韵的手就让她过去摸摸。 蒋诗韵却不过她的热情,还当真过去摸了一把。 滑不溜丢的,真是好东西。 她心中的狐疑越浓,却不动声色地和钱氏周旋着。 正看着嫁妆,蒋诗静姐妹从外头携手进来。 钱氏又让自己女儿过来看,蒋诗韵清楚地看到蒋诗静姐妹在看到那件大红嫁衣时,眸中的神色变化是多么精彩! 蒋诗静只是微微一笑,敛下了眸子。 蒋诗语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一肚子坏心眼子一眼都能被人给看穿。她看了那件嫁衣眸子里快要喷出火来,手捻着滑溜的布料就不舍得松手了。 还是蒋诗静怕她失态,忙推了她一把,笑着冲钱氏道,“娘,您快些也给妹妹订门亲事吧?瞧她见了嫁衣就走不动了。” 一句话就把蒋诗语的失态给掩饰了过去,屋内响起了欢快的笑声,看上去一派和气!(未完待续) ps:先发上来下午再该错字,下面的情节开始虐渣渣了,大家可以看得过瘾了。。 一百二十六章 宴无好宴 86_86273在钱氏院子里住了两日,钱氏也的确尽到了一个大伯母的责任,不仅把蒋诗韵的饮食起居安排地妥妥帖帖,且每晚都把蒋诗韵叫到她的卧房里,拿了一本春宫册儿细细地给她讲着新婚之夜的事宜。 这份体贴细心,比起亲生母亲也差不到哪里。若是一般人亲眼所见亲耳多闻,怕是都要被钱氏这副行径给感动地热泪盈眶。 可蒋诗韵一点儿也不相信钱氏会转了性子这么好心。 就算她即将嫁入侯府成为长房少夫人,依钱氏的性子,也不见得会这么上赶着巴结。 钱氏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不动声色地和钱氏周旋着,面儿上表露出十分感动十分受教的样子,暗地里却悄悄地防备着。 除夕这晚,钱氏破天荒地在上房的客厅里摆了一桌酒宴,蒋德功两兄弟还有从书院回来的钱氏的儿子——蒋宜轩都来了。 一家人团团围坐在暖阁的一张大理石圆桌旁,和和美美的好不热闹。 只是钱氏唯独没有把王氏叫来,不知道这是她的意思还是蒋德章的意思。 如今她那渣爹蒋德章还没有休了王氏,王氏依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在这合家团聚的日子里却不叫她,不知道这钱氏安的什么心? 若是这样,她还真的不放心嫁入侯府后,他们会怎么搓磨王氏了? 自己这还没走呢,他们当着她的面就这么对待王氏,这岂不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更没有把她未来的身份放在眼里? 这说明了什么? 钱氏一个后宅女人逢高踩低不懂这样的礼数倒还罢了,可蒋德章一个将来要为官入仕的人怎么也会不懂?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在打自己女儿的脸吗?而且这个女儿还是会给他带来荣耀的人? 要不是看在联姻的份儿上。安国侯府日后会帮衬他吗? 可看那渣爹只顾着和兄长侄儿言笑晏晏的样儿,分明是没有把她这个女儿当回事儿。 既如此,那就别怪她蒋诗韵不客气了。 蒋诗韵历来奉行的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生准则,既然他们都这么看轻她,那她不在乎给他们留下点儿遗憾。 见一桌子人都齐齐整整地坐好了,蒋德功连忙讨好地冲钱氏举了举杯,“夫人一年到头操劳持家。甚是辛苦。这新年的第一杯酒夫君敬你!” 说罢。就一仰脖子喝干了。 钱氏红光满面地也拿袖子掩着酒盅干了。 蒋德章也有样学样,恭敬地敬了钱氏一杯。 蒋宜轩也敬了母亲一杯,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这还是蒋诗韵头一次见这个堂兄。他只比大姐蒋诗静小一岁,比蒋诗韵大上一岁,过了年就十七了,在书院里念了几年。浑身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再加上他长得长眉细目、面皮白净,看上去像个循循书生。 钱氏一年到头也是见不到儿子。如今好容易过年盼着儿子回来一趟,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儿,拉着儿子的手不停地为他夹菜,念念叨叨地一副慈母的样子。 蒋诗语却是受不了了。家里她最小,素来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就是个惯坏了的孩子。 何况先前和母亲商量好了的。借着这个酒宴要好好地敲打敲打蒋诗韵那小贱人的,可如今母亲一颗心全都放到了哥哥身上。她怎能不急? 忙拉了拉旁边钱氏的袖子,她颇有些吃味地瞪了蒋宜轩一眼,“哥哥一回来,娘就不疼我了。可见,娘心眼儿里还是爱重儿子的。” 钱氏听得女儿这番含着醋味的话,不由得呵呵笑着回过头来,揽过蒋诗语,“语儿这是嫉妒了吗?呵呵,你这丫头真是小心眼子,你哥哥一年到头在家里才有几日啊,见我疼他你就受不得?” 蒋宜轩在外头也算是有一番见识了,又是十七八的年纪,早就懂事了,忙端起酒杯朝蒋诗语赔罪,“都是哥哥不好,妹妹别生气才好,哥哥这就吃一杯!” 他仰着脖子喝干了,把杯底倒过来一竖,惹得蒋德功和蒋德章哈哈大笑起来。 “到底大了,在外头又读了两年书,真成了男子汉了!”蒋德章抿一口杯中酒,感慨道。 “想我刚来的时候,他还不到我肩头呢,如今竟长得比我都高了。” 蒋德功听见弟弟夸赞儿子,与有荣焉地笑了。 蒋诗语赖在钱氏怀里,就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衣襟。 钱氏会意地笑了笑,“有苗不愁长!可不是吗?你刚来那一阵子,他还追在你身后要糖葫芦吃呢。这一转眼就大了。” 钱氏一边说着一边瞥了眼蒋诗韵,“这一晃儿女们都大了,秀姑竟然也要嫁人了呢。” 一句话,成功地把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蒋诗韵身上。 蒋诗韵暗自好笑:钱氏这是有备而来啊,今晚上不知道她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端坐在那儿,微微地低垂了头,只装作羞涩不堪的样子。 果然,钱氏没让她失望,接着就听她叹息了一声,“秀姑虽然嫁得好人家,二叔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可到底美中不足!” 蒋德功听见自家婆娘说出这话来,不由诧异,“二弟科举高中,又有秀姑这样的好女儿,有什么美中不足的?” 听着他们夫妻这一问一答,蒋诗韵暗道:事儿来了。 就听钱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似乎十分难以启齿。 蒋德章素来敬重大嫂,自是不能看见她这个样子,忙问,“大嫂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小弟说?在我眼里,长嫂如母,大嫂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经蒋德章再三恳求,钱氏才犹犹豫豫道,“论理这事儿不该我操心,只是公婆死的早,你身边又没有个可靠的人。我身为长嫂只能勉为其难了。” 见蒋德章一脸恭敬地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钱氏才继续说下去,“你也老大不小了,跟前只有秀姑一个女孩儿,将来老了怎么办?王氏又是那样……不如,大嫂做主给你抬房侍妾,到时候生了儿子,也好后继有人?” 当着蒋诗韵的面儿,钱氏吞吞吐吐地说完了这番话。似乎是顾忌着蒋诗韵的面子一般,她说完,还心有余悸地瞄了蒋诗韵一眼,好似怕惹起她的不开心一样!(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七章 端倪 86_86273蒋诗韵心底嗤笑: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当着她的面,不让她的亲娘上桌不说,背后还诽谤她,还张罗着给她亲爹纳妾。这个大伯母,心眼子可不是一般的歹毒啊? 换做别的人家,有女儿将要嫁入高门,在她出嫁前,也不可能行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会让她怎么想?会让安国侯府怎么想? 一个母亲名声败坏的女儿,一个亲爹要在她出嫁前纳妾的女儿,婆家会瞧得上她吗? 这分明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啊? 钱氏这是不懂这事儿还是没拿她这准侯府少夫人当回事儿呀? 就算她不上赶着巴结,难道她就不怕她将来对她不利吗? 既然她敢行出这样的事来,就看出钱氏没有把她当作侯府少夫人来看待。 不把她这个准侯府少夫人放在眼里,钱氏,定是打着别的主意喽! 蒋诗韵忽然期待起来。 秉着“斗一斗,十年少”的原则,蒋诗韵很乐观地抬起头来,冲着钱氏和蒋德章笑了笑。 她这个女儿就在跟前,而且就要高嫁,不知道蒋德章这个满腹经纶的爹,脸皮子到底有多厚,会当着她这个亲生女儿的面,同意纳妾? 不知道是蒋德章太懂礼数还是钱氏的提议不够吸引人,蒋德章竟是破天荒地朝蒋诗韵的方向盯了一眼,却是默默地低下头去。 看在钱氏眼里,还以为这个小叔子顾忌着亲生女儿呢。 若是这事儿黄了,岂不是让这小蹄子又得意一把了? 历来说一不二的钱氏怎能容忍人生里仅有的被拒绝呢? “二叔可是顾忌着秀姑?”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钱氏异常热络,也不称呼“大侄女儿”。而是直接叫着蒋诗韵那土得掉渣的小名儿。 “秀姑眼看着要嫁人了,自是放心不下你爹的对不对?”钱氏一边说着一边就拉过蒋诗韵的手放在掌心里拍着,“你爹跟前也没有个弟弟,百年之后连个承继香火的人都没有,你就忍心看着你爹孤苦无依一个人到老?” 钱氏为了办成这事儿,可谓是下足了血本,不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蒋诗韵暗骂了声:骚娘们儿。又在这儿挑拨呢。 面儿上却是含羞带笑。“大伯母,这样的事情让侄女怎么说呢?这事儿该问过我娘才是吧?” 既然你们都刻意忘了王氏,我不惜给你们提提。 果然。对面的蒋德章面色立即发黑,往这边瞪了眼。仿佛发妻就是洪水猛兽能要人命一般。 “哎呀,秀姑,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钱氏一脸不满。浑然不提王氏,“长嫂如母。这事情我做得了主,你这个孩子就等着喝你爹的喜酒就好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那方才还假惺惺地拉着她的手说那通废话做什么?难不成是故意气她的? 只是她看上去像是个受气包吗? 蒋诗韵不由笑了:“大伯母这话说得在理!”先给钱氏戴了顶高帽,旋即,在钱氏脸上的笑容才刚刚升起的时候。蒋诗韵毫不留情地又来了一句。 “只是我爹还未入仕,就这么停妻再娶好吗?” 打量她不知道律法吗?呵呵,她可不是那足不出户的闺阁娇女! 一句话。就成功地达哑了钱氏,她吃惊地瞪着蒋诗韵。面色铁青! 蒋德章也望着蒋诗韵,似乎不敢相信还有“停妻再娶”一说。 他以为王氏出了那样的丑事儿,他从此就可以肆意妄为了。没想到他到现在和她还是结发夫妻呢。 不经过发妻的同意就想抬妾,对于他这个刚擦着官场边儿的读书人来说,着实不敢做! 他又朝着蒋诗韵这边儿瞄了一眼,钱氏还以为他认可了蒋诗韵的话,不由更气。 只是蒋诗韵却明白,她这个渣爹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伺候着的慧儿。 连自己女儿身边的丫头都想染指,不知道这个名声传出去,她爹还有没有脸见人? 对上蒋德章那双略含歉意的双眸,蒋诗韵笑得开怀,“爹可能不知道,女儿打算带着慧儿嫁过去!” 说完,她似笑非笑地瞥了蒋德章一眼,就见他脸色白得像刮过的骨头一样! 她这才明白,原来他也知道女儿的侍婢是不好染指的啊? 呵呵,那也不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只是不让王氏上桌,由着大嫂在桌子上当着女儿的面提出给他纳妾的话来,不知道这个礼数他知不知道? 蒋德章面色急剧地变了几变,忽然就有些心浮气躁起来,“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没早跟我说?”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责备着蒋诗韵,“你母亲不懂事儿,你也跟着装糊涂?这样的大事儿你不先跟我商量商量?” 蒋诗韵只觉得好笑,自己三言两语就把他给逼出心事来了。 幸好王氏不是个聪明的,没能看得出来,这一对狗男女包藏着祸心,不然,早就活活气死了。 “寻常我和娘好几个月都见不着爹一面,实在不知道该到哪儿把这事情告诉您?”蒋诗韵幸灾乐祸地看着蒋德章给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的脸,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能让这个渣爹不高兴不愉快,她就打心眼儿里欢快舒畅地很! 既然他在意这件事儿,她不防再给他添把火,“何况这不过是后宅里的小事儿,娘病着,女儿怎好拿这等小事儿去叨扰爹呢?” 蒋德章被女儿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赤眉白眼地瞪着她,恨得牙根痒痒。 这个女儿果然被王氏那个贱人教坏了,处处竟和他对着干! “爹记得你不是还有个丫头吗?慧儿跟着你娘,也颇得你娘欢心,你怎么就不顾惜你娘的身子,要把她带过去做陪嫁呢?” 良久,蒋德章才平复了心境,慢慢地把王氏这面大旗扯出来。 蒋诗韵就知道他有这么一说,早就等在那里了,“小坠子有把子力气,留下她伺候娘,再好不过了。” 她淡淡地说着,揣摩着肚子里的气话要不要一口气儿全都吐露完。 “慧儿跟过去又能做什么呢?你初到侯府,难免不适应,有小坠子那样的倒是省了你的心!” 蒋德章把这话赤果果地说了出来,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可是蒋诗韵还是听懂了他的心。 他的意思,小坠子长得那么“安全”宋徽是不会看上她的,要是让慧儿陪嫁过去,可就不同了。 那宋徽定是一眼就能相中慧儿的。(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八章 查探 既然蒋德章不好意思说破,蒋诗韵只能给他隐晦地表达一下了。 “慧儿可是不得了,知礼守仪,心灵手巧,再加上一副美人胚子的样子,跟过去用处可大了,比小坠子那个憨货强了不知多少!” 不信她说得这么直白,蒋德章会听不出来? 她专注地盯着对面蒋德章的脸,就见那张英俊不凡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活像开了个染料铺子,精彩极了。 蒋诗韵心里那个爽快啊,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瓷调羹丁零当啷地搅着一盅鸡汤,翘着兰花指优雅地喝了几口,唇边绽开了一丝笑,由衷地对钱氏表达着赞美,“大伯母,不说别的,咱们府上这厨娘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好。自打我来过,这还是头一次尝鲜呢。” 你们都是要脸的人,成日里打着要脸的幌子做着不要脸的勾当,今儿就让我来揭开你们这厚脸皮下的面纱吧。 钱氏一听脸都绿了,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呢,让这小蹄子一折腾,自己在儿子心中竖起来的慈爱形象岂不是全毁了? 她憋着一股气,坐那儿板着个脸,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喜欢就多吃点儿。” 不是要脸嘛,那就不能说没脸的话哦。 蒋诗韵美滋滋地喝着鸡汤,观察着身边诸人的神色,也不管身后慧儿脸色白成了什么样子,眼神有多怨毒。 一家人就这么尴尬地吃完了年夜饭。蒋诗韵借口困乏,也不守夜,自回了厢房里。 钱氏母女更是不待见她。看着她就烦,索性由着她去了。 京城的年格外地隆重,午夜时分,外头燃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蒋诗韵躺床上被吵得睡不着,索性拥被坐了起来。 没想到一转眼来到京里都快半年了,这半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是她。也不知道是走了狗屎运还是走了霉运,和鼎鼎有名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竟上演了一出惊世绝恋! 想想就醉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窗棂子那处啪嗒响了一下。黑夜里,两个灵活的身影翻滚进来。 蒋诗韵了然地挑开了帐幔,笑问,“你们来了?” “你吩咐的我们敢不来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压低了嗓门笑起来。正是春桃的声气儿。 原来蒋诗韵临来钱氏上房就和这对姐妹花约好了。除夕夜午夜时分让她们过来一趟。 她总觉得钱氏包藏着什么祸心,于是就借这对姐妹之手,在府里暗暗地查访。 春兰小心地回身把窗子关死,和春桃两个一处走到了床前,呵着手笑道,“惯常都说大名府那地儿冷得要死,没想到京都过年也是这么冷。看这两天像是要下雪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就往蒋诗韵被窝里钻,“秀姑你可真会享福。这大冷的天儿,在外头跑的活儿就交给我们姐妹。你倒好,躲被窝里热乎乎的睡大觉!” “我倒是想到外头跑啊,只是我也得有那本事才行!”蒋诗韵白了春兰一眼,笑嘻嘻道。 “这倒是,有谁有咱们姐妹这番本事啊?”春桃嘻嘻一笑,哧溜一声就钻进了被窝,拿凉手往蒋诗韵身上招呼过去。 顿时,床上就笑闹成一团…… “好了,快说正事儿吧。”春兰是个谨慎性子,见闹得不像话,忙打住春桃,正色道。 “对了,你不是让我们盯着你那大伯母和堂姐堂妹吗?”春桃也换了肃容一本正经道,“谁知道还真让我们看到猫腻了。” 暗夜里,这小丫头兴奋地连眼珠子都发光了。 蒋诗韵慢慢坐正了身子,抿着唇冷笑一声,“果真还让我料对了,这母女三个就注定不是个消停的茬儿。” “你猜怎么着?”春桃忽然扯过她的袖子,嘻嘻笑着,“你那堂妹屋里竟然有一件无比精致好看的大红嫁衣呢,连龙凤盖头都置办好了。” “呵呵,怪不得钱氏给我置备的嫁妆都是上好的,敢情人家是给自己女儿弄得啊?”蒋诗韵嘲讽地笑道。 “不止她房里有呢,就连你那大堂姐屋里都有!”一向谨言慎语的春兰也止不住兴奋起来,“你说,哪家子有这样行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姐妹三个一同要嫁了呢?” “看来这还是个连环计了。”蒋诗韵冷冷一笑,“让我猜猜,最后谁会嫁入侯府啊?” 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惹得春桃心急起来,“秀姑,也没听说你那堂姐堂妹定亲啊,都预备嫁衣做什么?就算是要替嫁,也不该姐妹两个一同去啊?” “这正是精妙之处啊。”蒋诗韵抚掌笑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回咱们就在暗处看钱氏母女三个互掐吧,哈哈!” 春兰姐妹暗想了一会也明白过来,不由嗤笑,“这家子母女三个算是绝了,还没见过这样的姐妹呢。” “行了,京城中新年也没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回好了,咱们蒋家想不出名都难。不知道到时候大伯父在官场中会不会被同僚打趣?” 蒋诗韵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惹得春兰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好歹是你大伯父,他不好了对你爹也没好处啊?” “好不好的关我何事?”蒋诗韵一脸的冷漠,“把这个家闹散了才好呢,让他们顺顺遂遂地就该闲得蛋疼来折腾我和我娘了。” 她爆了句粗口,听得春兰眉心哆嗦了下,春桃却哈哈地笑起来,“秀姑,真有你的!” “不信,你们这会子四处找找,哪处隐蔽定能捉到我爹和慧儿那对野鸳鸯呢。”慧儿并没有在她跟前服侍,这会子怕是在她那渣爹怀里诉苦了。 “真……真的?”这下轮到春兰不敢置信了,“她好歹是你的侍婢,你爹,也忒……” “男人嘛,喜欢一个女人还有理由吗?只是苦了我娘了。所以,这件事儿过去之后,我也好带着我娘搬出去了。” 蒋诗韵抱着膝盖,淡淡地说罢,打了个哈欠。(未完待续。。) 一百二十九章 初一 86_86273大年初一,当真飘起了大雪。 蒋诗韵窝在床上,不想起来。 慧儿打了热水进来,低着头撩开了帐子,请她洗漱。 蒋诗韵侧过身子看了慧儿一眼,见她眼底下一片淤青,眼眶子红肿。 蒋诗韵也不点破,穿戴好,自去盆架子边儿洗了脸。 不多时,外头就有丫头领了一个嬷嬷进来,蒋诗韵认得这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 见了蒋诗韵,那嬷嬷笑着从怀里摸出个锦匣来,“这是我们郡主和世子夫人的一点心意,给姑娘添箱的。” 她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 说话行事也不瞒着别人,四处打量了一下,就道,“我们郡主知道姑娘在大伯家出门不便宜,让老奴亲自见着姑娘才成!大过年的,郡主要陪着侯爷和长公主,世子夫人身子又重,都不能过来,就请姑娘收下吧。” 蒋诗韵谢了她,亲自把锦匣收下了。 一边的慧儿听得眸光闪烁,见蒋诗韵亲自送了那嬷嬷出去,她不由地朝钱氏的正房盯了一眼。 待蒋诗韵回来,吩咐慧儿摆饭,趁着吃饭的当儿,故意点了她几句,“你可是觉着给我做陪嫁亏了?” 慧儿眼神闪烁不敢对视上她的眼睛,却矢口否认,“姑娘这话奴婢不敢当,奴婢身为姑娘的人,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还是怨她了?不是那种死心塌地的忠心。 蒋诗韵叹口气,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只要慧儿有一分悔改的心,她都会给她留条退路的。 “其实就算是跟过去陪嫁,也不见得就非要给宋公子做通房侍妾的。这个。我还是办得到的!” 若是怕这个,她现在先给她颗定心丸吃了还不行吗? 慧儿若是现在跟她表明心态,她肯定会放过她。只要她不再包藏祸心,想取王氏而代之! “奴婢是姑娘的人,姑娘怎么吩咐,奴婢就怎么做!”慧儿低垂了头,柔声细语中透着一丝不屈服。 这是不跟她交心了? 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也不知道她给她那渣爹蒋德章下了什么蛊。让她这么自信地敢跟她这个主子叫板? 蒋诗韵面色波澜不兴地吃着早膳,心里慢慢盘算着。 却说王氏除夕夜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 这是她来京中过得第一个年,往年在大名府的乡下。不管蒋德章在不在家,一家老小都是热热闹闹,吃着年夜饭。邻里之间和和睦睦的,彼此之间甚至你送我点儿年货。我送你点儿红包,哪里像如今这般冷清? 可今年的大年夜。蒋德章连面儿都没露一下,更没有人来请她吃年夜饭。她身边只有小坠子陪着,主仆两个用了晚饭早早地就歇下了。 外间里小坠子一夜好眠,可她人到中年。睡眠少却是一夜未睡。 她心知自己出了那样的丑事儿,蒋德章不可能会原谅他,好歹盼着女儿秀姑嫁了。她就一绳子吊死,也算是明志了。 安国侯府定的日子是正月初六。虽说急了些,可她现在巴不得女儿就嫁过去,竟觉得这日子定得好。 只是可惜了自己身无分文,不能给女儿置办嫁妆。但是她觉得女儿能高嫁,于蒋府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钱氏怎么着也要顾及脸面的,不能做得太绝! 一夜杂七杂八地想了许多,一直到黎明时分,王氏才觉得心里有了些谱儿,一个人拥被靠在炕上,听着外头雪珠子敲打窗棂的声响。 过不多时,小坠子就醒了,在外间窸窸窣窣地穿了衣裳,就进来服侍她穿戴洗漱。 小坠子这丫头打小儿就在他们家长大,王氏也从未拿她当下人对待过。只是和慧儿一比,小坠子就像是个乡下野孩子,怎么都不是那能登大雅之堂的人。 这些日子,慧儿着实得了她的欢心。那丫头心细体贴不说,还能开解人,就像是一朵解语花,心中有什么烦闷她都能看得出来,竟比秀姑这个亲生女儿还贴心。 慢慢的,王氏就离不开她了。一想到秀姑把她要了去做陪嫁,王氏心里就隐约有些疼。 慧儿那般通透伶俐的一个人,给人做了侍妾,到底还是委屈她了。 但是女儿说得也有道理,将来主仆两个齐心协力,总比外头买来的侍妾强…… 事情想多了,王氏也就没了胃口,坐在饭桌前,胡乱扒拉几口,就撂下了筷子。 小坠子赶紧去收拾,就听门外一阵擂鼓般的拍门声传来。 王氏喜得忙起身,吩咐小坠子,“快去看看,是姑娘回来了吧?” 大年初一早上,女儿可能回来给她磕头了? 小坠子蹬蹬蹬地跑过去打开门,却是蒋德章一头一脸的雪站在门外,脸色铁青地瞪着来开门的小坠子。 小坠子怯怯地给他行了个礼,“老爷早!” 蒋德章没好气地骂了句,“一个一个都死绝了吗?还是鳏夫姘头过到一起了?叫了半天没个人开门!” 小坠子也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只傻傻地站一边儿看他进了王氏的屋里。 耳房里,正吃着饭的窦成听见了,气得面色涨红,捏紧了拳头就要找他拼命。 “还是读书人呢,竟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春兰姐妹忙死死地拉住了他,“爹,他说他的,不关咱们的事儿。过了年咱们就回老家去!” 窦成为了两个女儿好歹压下了火气。 正房里,王氏不料窦成竟过来了,惊讶之下就是大喜。 莫非老爷为了女儿的亲事欢喜起来,也待见她了? 她挪动着肥硕的身子,急巴巴地给蒋德章行了一礼,“老爷怎生有空过来了?” 蒋德章负着手一脸不悦地瞪着面前王氏那滚圆的身子,眉心嫌恶地皱了皱。 想想昨晚慧儿那软绵绵的身子,那只一掐粗细的小蛮腰,他就觉得浑身欲火难焚。 眼前这个臭婆娘一身的肥肉,还是个破鞋,真是看一眼都恶心地想吐。 可为了佳人,他不得不放下身段跑一趟。 “怎么?我不能来?”他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就拉过墙角的交椅来坐了。 王氏光顾着欢喜了,也没听得出蒋德章声音中的异样,心想着他只要能来就好。 见蒋德章坐了下来,她心中更是大定。老爷到底是看在女儿面上,顾忌着夫妻情分! 她殷勤地捧了茶来放在蒋德章手边,“这是才沏的茶,老爷暖暖!” 蒋德章不置可否地接了,让王氏更是喜上眉梢。 老爷似乎不那么讨厌她了,不仅在她屋里坐着,还接了她的茶?(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章 休书 王氏连忙也拉了一把交椅坐在了蒋德章的对面,还没等她寻出什么话来说,蒋德章就急急地问道,“让慧儿陪嫁,是你的主意还是秀姑的主意?” 王氏正在高兴头上,猛一听蒋德章提到这个,不禁有些愣怔,当即脱口道,“是……秀姑提出来的……” 蒋德章听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手点着王氏的鼻子,低吼,“她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你这身为母亲的竟然让她当家作主?” 方才还沉浸在一腔喜悦中的王氏顿时愣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老爷好端端地怎么问起后宅事来了? “老……老爷,不过是个丫头罢了,您怎么动这么大的火气?”王氏结结巴巴地,不明所以一脸惊恐地望着蒋德章。 “哼,丫头怎么了?丫头就不该管了吗?”蒋德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吼着,气得胸口急促起伏。 “丫头是该管,可这是后宅小事,老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王氏就纳闷了,慧儿不过是个十两银子买来的丫头罢了,蒋德章寻常何曾问过小坠子的事儿,怎么偏偏对慧儿就上了心? 她想起前几日女儿跟她说过的那番话,当时还觉得女儿那是瞎编排慧儿呢,如今看来,女儿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她的面色也冷了下来,弄了半天夫君不是大过年的过来看看她,而是来为慧儿出头的。 呵呵。她何其可悲,竟还以为和他还有重修于好的希望! 王氏面色似喜似悲,也站了起来。默默地来到炕边,倚着炕沿,冷冷一笑,“老爷,秀姑说得有理,慧儿跟过去,凭那份长相。给姑爷做个侍妾,对秀姑来说不也是个帮衬?” 她故意把这话挑明,倒要看看蒋德章有多不要脸。为了慧儿能做到何种地步? 盛怒中的蒋德章,听了这话越发暴怒,狂躁不安,“你把慧儿的卖身契要回来。你是我蒋家的人。怎么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慧儿给了秀姑做陪嫁?” 王氏一听这话,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女儿说得没错,这些日子来是她错怪了女儿,自己竟然信了慧儿那个狐媚子,由着她在眼皮子底下勾搭自己的夫君! 她再软弱,也容不下这样的事情! 王氏扬起脸呵呵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蒋德章浑身发毛。“你个臭婆娘,疯了吗?” 从来王氏见了他。都是小心翼翼恨不得把他捧在掌心里的,乍一见王氏混不在意地在他面前这般肆意地笑,蒋德章还真有些不大适应了。 “我是疯了,呵呵,蒋德章,你到现在才记得我是蒋家人啊?”王氏挑高了眉头笑嘻嘻地说着,“只不过晚了,一切都晚了,慧儿给了秀姑做陪嫁,已经订好了,我也不想把卖身契收回来!” 反正都这样了,王氏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秀姑眼看着要嫁入侯府,蒋德章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破坏这门亲事的! 蒋德章气得狠狠地磨了磨牙,望着王氏那张圆胖脸上的讥讽笑容,再也忍不住,一挥手,就朝她甩了一个耳光。 “贱人,做下那等不要脸的事情还敢跟我挺腰子,信不信我这就休了你?”他恶狠狠地咬牙道,英俊的面孔上狰狞可怕,恨不得要吃了王氏。 王氏倚着炕沿身子被他一个巴掌给甩得往一边儿倒去,头磕在炕头的小柜子角上,发出砰地一声钝响。 殷红的血顺着王氏的发际流下来,触目惊心。 蒋德章无动于衷,残忍冷笑,“你这样的淫妇,就该沉猪笼。留着你一条命不过是为了秀姑嫁人好看些。” “你这样的人也会在乎好看?”王氏撑着炕沿站直了身子,大半张脸都是一片猩红,她惨然一笑,绝望地盯着门外飘雪的天空。 “赶紧把慧儿的卖身契要回来,不然我就休了你,让秀姑在婆家也不好过!”蒋德章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狰狞地笑着威胁王氏。 “爹是不想让我在婆家好过吗?”蒋德章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脆生生的笑声,蒋诗韵带着小坠子和春兰姐妹拾阶而上,进了王氏的正屋。 原来蒋德章来的时候,春桃就听了姐姐的话,悄悄地赶到钱氏的院子里把蒋诗韵给叫了出来。 把慧儿做陪嫁这事儿,蒋诗韵料想蒋德章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只有王氏一个妻子,读书人又好名,青楼那处谅蒋德章也没那个胆量去。 慧儿又是个能说会道能抓男人心的,这干柴遇到了烈火,一时怎能摘得开? 蒋德章在除夕宴没占着好,她一口咬死了慧儿陪嫁的事情,他作为生身父亲,怎好落一个染指亲女侍婢的口实? 他除了来威逼王氏,再没了其他办法了。 蒋诗韵前来,就是想把这条路也给堵死的。 蒋德章正对着王氏威逼恐吓的,乍一听见女儿来了,心里不由打鼓。 这个女儿伶牙俐齿的,虽然和他没有生活过几年,他还是有些怕头的。 再说,女儿眼看着要高嫁,将来他的仕途就靠着侯府了,怎能不给女儿几分薄面? 方才威胁女儿的话不过是他吓唬王氏罢了,见被女儿给听了去,他不觉尴尬万分。 “哪里?爹怎么会希望你在婆家过得不好?你不好于爹有什么好处?”情急之下,他倒是把内心的真话给倒了出来。 “爹说的在理,这话在正确不过!”蒋诗韵顺着蒋德章的话茬给接了过来,“女儿看中了慧儿,爹也是知道的,咱们小门小户的,嫁入侯府若不静心经营,怕也不能扶助爹爹一把。比起仕途来,慧儿这事儿岂不是小事一桩?” 她最善于抓人心,不信这世上真有男人会为了美人而抛弃了仕途? 何况慧儿不过是个犯官之女,就算是纳为妾室,谁能保证将来倒腾出来不出事儿? 蒋德章面色就变得犹豫起来。 蒋诗韵添油加醋地又来了一句,“到时候我成为侯府的少夫人,爹跟着水涨船高,在官场上也能吃得开,咱们清白读书人家,正是人人艳羡的,爹爹何愁路子不开,人脉不广?” 这是在暗示蒋德章,到时候什么样家世的美人儿没有,慧儿算个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一章 出嫁(一) 果然,蒋德章面色青红不定地变了几变,终是摇摇头迈步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还不忘了嘱咐蒋诗韵一句,“过两天你就出嫁了,就跟着你大伯母多学学规矩吧。” 言下之意还是不要来王氏这儿了。 蒋诗韵暗自冷笑:这也算是为人夫为人父的人?对待发妻就是这样的态度? 当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填狗肚子里去了。 看着蒋德章大步走出院外,蒋诗韵朝着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这才紧走几步来到了屋内。 王氏一脸神情恹恹地倚着炕沿,双目紧闭,了无生机。 蒋诗韵心中大恸,赶紧上前给王氏察验伤口,吩咐小坠子打来热水,化了点儿盐水给她洗净伤口,方才上了药包扎了。 服侍着王氏躺在了炕上,蒋诗韵又给她端了一杯水喝了,这才叹了口气埋怨道,“娘,不是我说你,早先我要报官,你能吃这样的哑巴亏?如今倒好,名声没了,还被爹这般嫌弃,你说值不值?” 王氏面色灰败,半天才哆嗦着唇,“谁能料到他们都是这般吃人不吐骨头的?那时候娘不是怕你的亲事受损吗?要早知道这样,我就豁出一条性命去,跟他们拼了这把老骨头!” “不听女儿言吃亏在眼前!”蒋诗韵老神在在地感慨一声,问王氏,“若是女儿哪天有了银子在外头置办一所宅院,把娘接出去。您可去?” 她就怕王氏认死理,“生是蒋家人死是蒋家鬼”,宁可在这里吃苦受累。也不出去。 “你爹还没写休书,娘还是他的发妻,有我在,你爹就不敢乱来。你还是在侯府好好过日子吧,别担心娘!” 还是不去? 蒋诗韵不由气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算是服了这个娘了。 气哼哼地回到了钱氏的院子。发觉慧儿并不在她的厢房里。 蒋诗韵心里有数,慧儿看来又到钱氏的上房“报到”去了,这正是不作不死啊。给她指明了道儿她不走,非要跟她硬扛到底。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骨头硬? 一连下了几日大雪,院子里、围墙上都是一片雪白,地上的雪足有尺把厚。踩上去咯吱作响。 这可是京都少有的大雪。没想到今年开春就来了一场。 到了初六这日,雪停了。蒋府从大门到二门一路畅通,挂满了红灯笼,贴上了喜联,一派喜气洋洋。 钱氏一早就吩咐下去清扫了甬道上的积雪,留出一条道儿来。 蒋诗韵天还未亮就被慧儿叫醒,钱氏已经派了两个年长的嬷嬷给她梳头穿衣打扮。 她迷迷瞪瞪地闭着眼,由着那些老嬷嬷折腾。心里却暗想:钱氏这像是嫁侄女的样子吗?两个全福人都不请,由着两个老嬷嬷折腾折腾就了事了? 按说她这个大伯母这时候该露个脸儿呀?王氏不堪受她的礼。她这个担当重任的大伯母总得出头吧? 可一直到梳妆穿戴好都没见钱氏的影子,蒋诗韵心里就有了底儿,优哉游哉地等着钱氏的阴招。 不多时,慧儿从外头走来,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的大碗,碗里热气腾腾。 “小姐,这是太太特意吩咐厨房里做的酒糟蛋,你吃些,到时候上了花轿一直到入洞房,一天都吃不上东西了呢。” 她笑嘻嘻地说着,亲手舀了一颗酒糟蛋送到蒋诗韵嘴边。 蒋诗韵瞧见她这样儿,暗道一声来了。 平日里,可没见慧儿这般殷勤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微微低了头,说了句,“大伯母有心了。” 鼻子悄悄地闻了闻,那种浓烈香甜的气息里,一股不易察觉的味道扑鼻而来,虽然被香甜气息掩盖住,可蒋诗韵那是什么人呐,怎么会嗅不出烈性蒙汗药的味道? “搁那儿吧,这会子太烫我吃不下!”她忽然说道,眼盯着慧儿的脸,就见慧儿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慌乱,却听话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看来她是知情的,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给她的活路她不走,那就剩下一条死路了。 慧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东看看西瞅瞅,间或插科几句,“小姐,你身上这件嫁衣料子真好……”“你头上这枚朱钗是太太给的吧?” 就这么过了约莫一刻钟,慧儿才又走到床头柜前端起了那碗酒糟蛋,“这是太太的一片心意,小姐还是趁热吃了吧。” 扯了钱氏这面大旗来,打量她蒋诗韵怕她吗? 蒋诗韵笑了笑,点点头接过调羹,舀了一颗酒糟蛋慢慢地吃了。 眼瞅着慧儿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蒋诗韵心底的兴奋劲儿也越来越大。 没想到钱氏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来个偷梁换柱? 不过这还真的帮了她了,不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过王氏那一关呢。 与此同时,蒋诗语的屋子里,钱氏正含泪给她插上最后一枚金钗,哽咽道,“语儿,到底还是委屈你了,娘连个全福人都不敢给你请!” “娘,只要能嫁给徽哥哥,能做上侯府的少奶奶,这又算个什么?”蒋诗语一脸娇羞地依偎在母亲怀里,望着镜中那经过认真打扮而显得姿容绝佳的脸庞,满心里都是喜悦。 “说得也是。反正徽哥儿也不喜那小贱人,与其便宜了她,不如给我的语儿呢。”钱氏揽着女儿,看着镜中娇羞脉脉的女儿,终是狠下了心。 “只是你大姐还没有人家,要是你大姐先嫁就好了。”都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还是希望能顺次嫁女的。 “大姐的亲事还用愁吗?”蒋诗语生怕母亲提这个话题,忙一口揽过去,“等我的事儿了了,娘再去和大舅母好好说说,长兴侯府那桩亲事也就成了。” 她努力给大姐蒋诗静描绘着宏图蓝景,唯恐母亲反悔,让大姐替嫁。 母女两个又细细地说了些贴心话,钱氏又秘授了一些房中之术,不顾蒋诗语的羞涩,贴着她的耳根子道,“你学会了这些,不愁抓不住徽哥儿的心。娘这么多年,可就凭这些笼络你爹的心的。早些年,他也曾对一些姿色好的大丫头动过心,可最终,还不是被娘给攥在手心里?” 一边说着,她握了握拳头,做出个捏攥的样子,逗得蒋诗语咯咯笑个不停,同时也把母亲的话一句不拉地给听了进去。 母女两个正说着,门帘挑开,蒋诗静从外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进来。(未完待续。。) ps:晚上七点左右还有一更,今天三更! 一百三十二章 出嫁(二) 钱氏正伤感着,见大女儿进来忙擦干了眼底的泪,道,“你也来和你妹妹说说话吧。” 蒋诗静笑吟吟地放下鸡汤面,挨着钱氏坐到了蒋诗语旁边,“我亲自下厨做的,妹妹可要多吃些。出了咱们家,一直到深夜,妹妹怕都吃不上一口东西呢。” 蒋诗语见了亲姐也亲热地要命,毕竟从小儿一起长大,这乍然要分别,她心里还真有些慌慌的呢。 “姐,还是你最疼我……”一句话未完,她眼圈儿就红了,顺势就依偎在蒋诗静的怀里。 蒋诗静忙抽出雪白的绢帕替她擦擦眼角,劝道,“快别这样,今儿该欢欢喜喜的才是!” “到底见不得人的,委屈了你妹妹了。”钱氏有些不忍,潸然泪下。 “哎呀,娘,您快别这么说,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不然,岂不是白便宜了那小贱人?”蒋诗静又紧着劝她娘,一时忙个不停。 好半天,钱氏和蒋诗语方止住泪意,蒋诗静又重新给蒋诗语面上扑了些粉,安慰了几句,就端过一旁的鸡汤面劝着,“快些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钱氏也劝着小女儿,“再过一会儿侯府迎亲的就该来了,快趁这会子吃了,也全了你姐姐的一片心意!” 蒋诗语不疑有他,端起碗来吃了个底朝天。末了,还意犹未尽,舔了舔唇,“姐姐做的面真好吃,还有没有?” “你快算了吧?这眼看着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舔上碗了?”蒋诗静一把夺过青花瓷碗,嗔道。 “你姐姐什么都好,也不知道她的姻缘在哪儿?”钱氏望着一身大红嫁衣的蒋诗语有感而发。 “娘急什么?长兴侯府迟早会定下来的。”蒋诗语不痛不痒地安慰了钱氏一句。完全没有察觉一边儿垂下头去的姐姐眸光中的异样。 外头传来吵嚷喜庆的声音,钱氏连忙起身,“我出去看看,迎亲的人怕是到了。你们姐妹在这儿好好说说话吧?”说罢,就出了屋子。 那边厢,蒋诗韵从小包袱里掏出一个花样别致的荷包来递给慧儿,“我就要嫁人了。平日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你留着玩吧。” 见慧儿收下,她又道。“大姐姐三妹妹怎么也不过来跟我说说话?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置气不成?” 慧儿忙笑道,“小姐想左了,两位堂小姐定不会这样的,她们许是有什么事情给绊住了。” 蒋诗韵心底冷笑:好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拿这种理由搪塞我呢?慧儿啊慧儿,你可要拎清了,谁才是你正儿八经的主子! 不动声色地把另外两个荷包往慧儿手里推了推,蒋诗韵有些赌气,“她们不来就算了,只是好歹姐妹一场,我不想做那不仁不义之人,你把这两个荷包送过去吧。就说给她们做个念想的。” 慧儿收下了,急巴巴地就出去送了。 蒋诗韵坐在床沿上等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子有些发沉,心想药劲儿上来了。 于是就摘了头上珠钗,脱了鞋袜,和衣上了床,盖上暖和的棉被,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 反正今儿没她什么事情了,那药量,她估摸着怎么也得让她睡上一天的,到时候蒋诗静或者蒋诗语入了洞房,她就万事大吉了。 不管是侯府还是钱氏,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这事儿就没有退路了。她可以借此大闹一场,从此摆脱开蒋府和侯府了。 想至此,她眉眼含笑,闭上了眼睛。临睡过去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想起了贺林,不知道这厮听说了会有什么反应? 外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安国侯府迎亲的队伍到了蒋府门口,钱氏忙和蒋德功、蒋德章穿戴齐整,来到了花厅迎客。 宋徽一身大红的喜服,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这门亲事不是他乐意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他喜欢的,他喜欢的只有表妹江碧柔。 昨儿晚上,江碧柔还在他怀里哭了一夜呢。 本来他和表妹商议好了,实在不行,就先把蒋家这姑娘娶过来,到时候,他再娶了表妹,虽不能给她正室的名分,但他发誓自己一生一世只疼宠表妹一个。 只可惜,老太君怎么都不松口,连个侍妾的位子都不给表妹。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表妹自幼无父无母,她身为外祖母绝不能委屈了她,让她做妾…… 可怜表妹那副梨花带雨的楚楚模样,愣是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神思不宁。要不是今儿非来不可,他索性喝个一醉方休罢了。 进了花厅拜见过蒋德功夫妇和自己的岳丈,宋徽就冷着脸催促着新娘子。 钱氏一叠声地吩咐身边的妈妈到后院里把姑娘扶出来,满面笑容地请宋徽坐下,“徽哥儿,这是明前的龙井,你尝尝!” 宋徽虽然看不上蒋诗韵,可前些日子在锦绣楼和几个世家子弟闲聊,还是隐约听见蒋府的大房和二房不合的丑闻,如今见钱氏这副做派,他就有些狐疑。 不过旋即一想,这些当家主妇哪个不会做面子功夫?这么一想又释然了。 等了一刻,新娘子方磨磨蹭蹭地进来,宋徽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和她一同拜别了父母,由蒋府的公子——蒋宜轩背了出去。 外头鼓乐重新响起,淹没了看热闹的人声,直到新娘子上了花轿,蒋德功才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怎么大侄女也不哭嫁啊?” 一般女子出嫁,都是要哭别父母的。只是这次真是奇了,新娘子在花厅时就盖着大红盖头,而且只跪下磕了三个头,连个声儿都没出。 钱氏见夫君起疑,忙打圆场,“你知道什么?秀姑嫁给徽哥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哭呢?你这老学究,没事儿瞎琢磨这些做什么?” 一向被妻子耳提面命惯了的蒋德功,嘿嘿笑了几声也就过去了。 这里,钱氏扶着惠香的手来到了二门上,一直看不到花轿的影子才回到了自己房里。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过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安国侯府的正门。(未完待续。。) ps:第三更驾到! 一百三十三章 异样 宋徽是安国侯府长房长孙,所以亲事办得格外隆重,请的人也很多。那些世交也都来捧场,一时,安国侯府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热闹。 宫里的兰妃娘娘一早也让小太监送来了几匹贡缎作为贺礼,侯府的女眷都盛装叩头谢恩,外人看来,安国侯府真是说不出的富贵风流。 花轿落在大门外,宋徽射箭踢轿门一气儿喝成,围观的世家子弟纷纷叫好,吵嚷着让新娘子下轿。 贺林也站在人群里,面色静若止水。 耿三跟在他后头,见自家老大安静地实在是不像话,不由扯了扯他的袖子,贴在他耳根上悄悄道,“大人,您这是何苦呢?若是您现在反悔了,属下带着兄弟们给您现抢了也来得及!” “瞎说什么呢?”贺林头也不回就给了他一拳,“我今儿是来喝喜酒的,不是来闹事的。” “天下哪有您这样的男人?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您还来喝喜酒?”耿三小声咕哝着,就差没有说自家老大是个窝囊废了。 “见过这一面,也许再也见不到了,若是有缘,等来生吧。”久久,贺林才叹息一声,伤感地说道。 “唉!”耿三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家老大的做派,又无可奈何,只好跟着长叹一声。 人群里闹哄哄的,他们两个又被贴身护卫给隔开,一时也没人察觉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隔着几丈远,贺林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大红的身影跨过火盆。由宋徽牵着大红绸子进了大门。 他黯然地垂下头,不敢再看。 可等了一会儿,他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那抹大红身影。 耿三顿时来了精神,莫非他家老大后悔了?只要老大吩咐一声,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替他把美人儿给抢回来。 “怎么着,老大,下令吧?”他搓了搓手。有些兴奋莫名。杀人放火他干过,沙场厮杀他也做过,唯独没干过抢新娘子的活儿。 “啪”地一下。他脑门儿上挨了一下子,疼得他攒眉立目正要骂娘,却发现贺林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睛,实在是猜不透老大的心思了。 以前。他自诩他是老大肚里的蛔虫第一。别人就不敢称第二。 可自打认识了蒋家那位姑娘,老大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行事做派一反常态不说,还玩起了欲拒还迎的把戏。 明明爱人家姑娘爱得死去活来,不惜夜半翻墙去人家闺房里,还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身家一股脑儿都送给了那姑娘,可就是不敢应承娶人家! 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姑娘,可偏偏要把她推给别的男人。若不是他认识了他足足五年。他真的觉得自家老大被人给换芯了。 这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老大吗?好几次,他都想问问老大。他还是个男人吗? “耿三,你……有没有觉得这新娘子有些不大对头?”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的耿三,忽然被一个幽灵般的声音给惊醒了。 抬头看时,就见自家老大跟梦游一般直愣愣地盯着那个新娘子的背影,嘴唇颤抖着,声音都在发飘。 “属下……没觉得不对头啊?”耿三揉了揉眼,狠命地盯了那背影一眼。 大红盖头大红嫁衣也看不见脸,身量跟蒋姑娘相当,能有什么不对? “你没发觉,她的腰……”贺林依然直直地盯着那个大红的背影,声音里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激动。 “腰……腰怎么了?”耿三一边又盯了那大红背影的腰一眼,一边不放心地瞟着贺林,老大这是魔怔了吗? 可怜的老大,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他几乎要哭出来,却不得不回答贺林那个问题,“腰不是好好的吗?没有断啊?” 那女子走路虽然弱柳扶风一般,腰肢扭动地水蛇一样,可一点儿没有要断的迹象啊? 他傻傻地盯着人家的腰,左右端详起来。 贺林撇过脸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方才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稳稳当当地说道,“我怎么感到她的腰粗了?” 虽然仅有两次机会搂过蒋诗韵,可蒋诗韵那细柔的腰肢,他还是很有数的。 他的大手拢上去,那小蛮腰也就两拃粗细,他可是暗地里比划过的。可如今这女子的腰,细则细矣,可是比起记忆中的那个她,还是粗了许多。 何况,他的她,走路也不会这般扭动着腰肢。她虽然柔弱,但是行事走路自有一番气概,虽谈不上虎虎生风健步如飞,可绝对有一股子恣意风流的态度。 哪里像如今这样,扭动地跟青楼女子似的,看了就不顺眼。 “属下没觉着粗啊?许是冬日里穿得厚实?”耿三眨巴下眼睛,实诚地答道,“也许那蒋姑娘高嫁心里高兴,这几日日子过得滋润,长肉了呢。” 一句话,把贺林的疑问给掐灭在萌芽状态。 是啊,她和宋徽早就定亲了,自己怎么还有这样的想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新娘子给换了? 这么想着,先前升腾起来的希望慢慢地幻灭了,贺林脸色恢复成一贯的高冷。 宋徽牵着自己的新娘拜了高堂,夫妻对拜之后,顺利地送入洞房。 宾客们看完了热闹,各自呼朋唤友地入了席。 头天搭起来的戏台子上铿锵作响地唱着京中流行的小戏,一众人猜拳喝酒好不热闹。 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摆着一张八仙桌,贺林由耿三陪着坐那儿喝着喜酒。 他也不用别人动手,只自己拿了一个自斟壶一杯又一杯地倒着,连喝了几杯,那壶就空了,他嚷嚷着让耿三再来一壶,耿三忙一把夺了他手中的杯子,劝着,“大人,不能再喝了,喝多了伤身啊?” “呵呵,伤就伤了,留着这副行尸走肉的身子做什么?”贺林不依不饶地要酒,耿三只好又给拿来一壶。 可喝着喝着,贺林却握着酒盅不动了。耿三吓了一跳,连声喊道,“大人,大人……” 良久,就听贺林手中传出清脆的“嘎嘣”声,耿三低头瞧时,却见他掌中那个酒盏硬生生地被他给捏碎了。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他却浑然未觉!(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四章 美人如云 酒意爬上了贺林那年轻俊朗的面孔,越发映衬得他面色如玉,鬓若刀裁。 眼角眉梢都染了风情,让他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容越发风流倜傥起来,引得戏台子另一边女眷席上不少姑娘都抻了脖子朝这边看过来。 只是贺林心中眼中除了蒋诗韵没也容不下任何一个女子,他眼皮都不抬,索性拎着酒壶就往嘴里倒。 安国侯府待客的主人们本想着把贺林这位位高权重的人物安排在首桌首座的,只是贺林偏要寻一个僻静的去处。 如今他这副微醺的模样更是风情万种,惹得来宾们把目光都投向了他。 更有一些有龙阳之癖男女通吃的世家子弟心痒难耐,端着酒杯跑过来搭讪。 像贺林这等人物,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冷酷如风的。若不是今儿喝了酒,哪会有这般风情? 那些世家子乍着胆子靠近,被贺林冷冷一个眼风扫了下,就定在了那儿。 耿三唯恐贺林喝了酒忍耐不住伤了人,只好连拖带拽地把他给带出了侯府。 上了那辆双驷华丽大马车,贺林就颓然倒下,躺在锦垫上,闭目养神。 耿三亲自赶车,坐在外头小心翼翼地问他,“大人,咱回哪个家?” 贺林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有他的官邸,里头养着数不清的美人儿。只是他家大人性子怪癖,平日里并不住在那儿,把那座金碧辉煌的宅子当作金丝笼。 寻常每日里住的只是城东南一条小胡同的一进小宅子里。那里只有一个老苍头看门,简单清净。 只是今儿看着大人这般伤心难过,耿三又久久听不见贺林的回应。只好咬咬牙,就把车赶到了贺林的官邸。 久未见过主人面的门政一见那辆双驷华丽大马车停在了门口,激动地脸都绿了,忙颠颠地吩咐小厮告诉管家,自个儿则扎手窝脚地朝着马车行了个礼,却着身子退到一边,等着主子下来。 只是等了许久。车厢里并无动静。 就见耿三叹息一声,吩咐大门敞开,径自把车赶到了贺林的书房门口。 一切都有亲兵护卫。管家听说主子回来,赶紧穿戴齐整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的时候,贺林已经躺在了书房内间的床上了。 耿三守在门口,吩咐他让厨房里熬一碗醒酒汤来。管家颠颠地答应了。觑了一眼内间,小声地问耿三,“要不要叫侍妾来伺候大人?” 耿三搓着下巴想了一阵子,大人这个样子分明是为情所伤,要是大人能有其他的女人,也许,心里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反正这后院里的女人迟早也都是大人的人,不如就叫两个过来吧? 他自作主张地点点头。“那就叫两个过来吧,毕竟我们都是大男人。伺候人不如女人!” 管家喜得扶正了帽子,乐颠颠地就往后院里跑去。 不多时,冒着热气的醒酒汤送来,两个身材婀娜多姿、面容娇媚艳丽的女人擦脂抹粉,穿着鲜艳的衣装,跟着管家喜滋滋地赶了过来。 寻常她们见贺林一面也难,早就听闻贺林乃是人中龙凤,玉树风姿,潇洒倜傥,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好歹这也是她们的夫君了,只是这个夫君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一面,这还因为自己娘家势力大,平日里在管家面前没少打点呢。 这两个侍妾一个娘家姓李,一个娘家姓张,姑且成为李氏和张氏吧。 如今后院里少说有三十多个美人儿,平日里见不着贺林,她们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没想到,贺林破天荒地竟然回了府,还点了两个侍妾去伺候,这下子,众美人儿可炸锅了。 听说李氏和张氏跟着管家去了书房,众女都坐不住了,愤愤不平地聚在一处议论着。 “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凭什么先机让那两个贱蹄子占了?”甲侍妾撅着一张涂得猩红的小嘴气哼哼地道。 “要是让那两个小贱人得了便宜怀了孩儿,咱们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乙侍妾也相当不满,脚尖跐着门框一脸的冷笑。 “爷这次回来,还不知道下次是何时,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干巴巴地在后院里等着。不行,大家见者有份,不能让那两个只会溜须拍马的贱人抢了先机。”丙侍妾站了出来,大有揎臂一呼百应的架势。 “咱们都是爷的侍妾,这伺候的事儿人人有份。走,咱们一同过去,就算是伺候不成,也不能让那两个贱人得了好处!”丁侍妾大声地响应着,撸了撸袖子就往外走。 她娘家父亲是锦衣卫的千户,颇有些虎父无犬女的天分! 见丁侍妾朝外走去,一众不甘寂寞心怀不平的没人儿们都跟了上去。 反正法不责众,到时候万一爷怪罪下来,也总不能把每个人都处分一顿吧? 爷那人名声虽然不好,听说也是个杀人如麻的主儿。可在这一众女人眼里,爷从未苛待过她们,平日里吃穿用度那都是富富足足的,从未克扣过她们。 就是有一样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常回府。当然,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和她们吃上一顿团圆饭的。 在她们眼中,爷那就是惊鸿一瞥的人物。那般风流俊俏玉树临风的男人,心肠能坏到哪里? 无非是外头人嫉妒他,把他传得不堪罢了。 众女一想到就要见到那个俊美如翩翩佳公子的夫君,止不住都粉面含春,娇羞不已。 一众女人被贺林的美色诱惑,带着各自的丫头,手里甩着绢帕,浩浩荡荡地开往贺林的书房。 守在贺林书房外头的耿三,听着屋内两个侍妾娇声软语地服侍贺林喝了醒酒汤,又让小厮提来热水要给他擦身,这才稍稍地放了心。 老大也该沾沾女人了,只有沾了女人,才不会被某一个人给占据了心房,才会看得开! 想着今夜过去,老大就会从情伤中走出来,从此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耿三就觉得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正想得起劲,他忽然就打了个喷嚏,闻见空气里一股浓郁的香风直扑面门,铺天盖地地朝书房这边压来。 他纳闷地抬头望了望依然丢棉扯絮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老天,这是下香粉了么?” 正说着,就听不远处一阵轻而缓慢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朝这个方向走来。 他侧过脸伸长了脖子一看,顿时石化在那儿了。 就见远远地,一片五彩缤纷巨大无比的云团正缓缓朝书房移来,夜空里,大红灯笼高高挑起,夹杂着璀璨夺目的各色宝石的亮光,五光十色的光线差点儿耀瞎了耿三那一对目力过人的眸子! 我的个亲娘,这是个啥子情况哟!(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一更! 一百三十五章 吓退 86_86273耿三惊呼一声,挺身挡住了书房的门。 他吩咐过管家让两个侍妾来伺候大人的,怎么来了这么多的女人? 看那架势,四五十个都不止啊?这要是一窝蜂地涌进来,连书房的门怕都要挤烂了。 大人醉酒正歇着呢,怎能让这些女人进去? 只是这些女人真的要硬闯,他还真的没有好的法子。这可都是大人的如夫人,娘家都是有来头的,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一个赳赳武夫顿时只觉得束手无策,站那儿捏着拳头急得团团转,高声嘶吼着,“管家,管家……” 而书房内室,正一室春意。 贺林喝了醒酒汤,出了些汗,再加上书房内点着炭火盆,温暖如春。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越发惊艳,让两个侍妾张氏和李氏心动不已。 她们小心翼翼地替贺林解开领口,露出一抹如玉般的琼肌来。 “爷,您出汗了,让妾身给您擦擦可好?”李氏手中绞了一条雪白的手巾,娇声软语地贴在贺林的耳边轻轻地呼唤着。 她的心砰砰地乱跳着,光看到爷胸口的那处肌肤,她都快不能自已了。 另一个侍妾张氏也不敢示弱地就去解贺林其他的衣纽,“爷,妾身为您宽宽衣,还舒坦些。” 那副柔媚的声调儿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了,连李氏听了都脸红不已,暗骂一声狐媚子,真是不害臊,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勾引爷的架势。却浑然忘了自己也是狐媚子之一了。 这两个人于是就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艳,希望能吸引到贺林。只是贺林躺床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那群香风扑鼻的女子已经来到了书房的门前,完全不顾门口还站着几个亲兵护卫。 耿三硬着头皮上前拦下那群已经昏了头的女人,“各位如夫人,大人正睡着呢,你们贸然过来吵着他就不好了。” “大人睡着,怎么李姐姐和张姐姐能进去?”一个侍妾飞快地接过话茬。把耿三堵得结结实实的。一张英武的面孔上涨得通红。 “就算是大人睡着了,我们悄无声息地进去看一眼还不成吗?我们是大人的侍妾,怎么就不能照顾大人了?”另一侍妾一双妙目一瞪。挺着丰满的胸脯子就要往里闯。 耿三顿时尴尬万分,不敢拿身体去挡,一双眼睛更不敢去看那侍妾的身子。 那侍妾趁机就闯了进去。 后头的也不甘落后,呼啦啦一下子都涌了进去。 耿三跌足捶胸。不知道如何是好。喊了半天管家,也不知道那管家死哪儿去了。竟然不见人影,恨得他发誓待会儿见了他一定要给他来个透心凉! 侍妾们争先恐后一窝蜂地闯进了里间,几乎没把书房的门给撞烂。 入目就是贺林正躺在床上,一头墨发洒落在雪白的迎枕上。衣衫不整,露出胸口一片玉色琼肌。 侍妾们的眼睛顿时就烧红了,几乎没有喷出火来。 好啊。张氏和李氏这两个小贱蹄子,爷都醉成这样了。她们还不放过爷?这是打算要霸王硬上弓了吗? 女人的醋意爆发起来可真是不得了啊。 这些女人认定了张氏和李氏要“独吞”了她们的爷,脑子就乱套了,早就忘记了身份,轰地一声就涌上前,拉头发的拉头发,撕扯衣裳的撕扯衣裳。 只一霎时,张氏和李氏就被这群怒火冲天的女人给折腾地不像人样了。 更有甚者,暗中下狠手,趁着撕扯的功夫,掐一把胳膊,拧一下大腿,疼得张氏和李氏叫苦连天,泪水涟涟。 而这群女人轰动起来的吵声,几乎没有把书房的屋顶给掀翻。 定力再好的贺林,喝了醒酒汤之后本想松松散散地睡上一觉的,可到底还是被自己的侍妾们给吵得震耳欲聋。 好在书房够大,这么多的女人涌进来,到底没人被挤到他的床上。 不是那些女人们不想,而是光顾着争风吃醋,打成一团,压根儿就忘了这事儿了。 “住手!” 正憨斗中的女人们,就听一声怒气满天的吼声在耳畔如同炸雷般响起,她们纷纷吃惊地扭过头去,就见床上衣衫不整的贺林已经半撑起了身子。 男子如玉的容颜在烛光中忽明忽灭,更增添了说不出的韵味。 雪白的衣衫掩不住胸口的春色,引得一众女人眼睛都跟着冒红心。 “滚出去!”眼睁睁地看着床前站了那么多的庸脂俗粉,贺林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犯恶心,眸子里就藏了寒意,声音里满是冷冽。 “爷,您喝醉了,留下我们伺候您吧?”张氏和李氏好不容易从众女人手中逃脱,也不忘了可怜巴巴地跪在床前哀求着。 到手的鸭子怎能就这么飞了呢? 贺林瞅着眼前那两个鼻青脸肿几乎被揍成猪头的两个侍妾,心内忽觉悲凉无比。 见众女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他索性下了床去穿鞋。 他贺林平生都没打过女人,也不想对这些女人动手。既然她们不走,也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的书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见他起身,侍妾们争先恐后地挤过来要去搀扶他,可还没等碰上他如玉的手,就被他不着痕迹地给躲开了。 “谁敢碰我一下,手碰的剁手,脚碰的砍脚!”他阴森森地说着,血红的眸子散发出可怕的光芒,一张如玉的面上笼罩上丝丝寒意,恰似那地狱里的修罗一样! 侍妾们终于察觉到不对头了,一个个心中怯怯,可到底还是不舍得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张氏和李氏仗着自己已经碰过贺林的身子了,这话贺林怕是吓唬其他姐妹的,绝不是对自己说的。 于是两个人大着胆子往前爬,雪白的柔荑搭在了贺林的膝头,娇声哭诉,“爷,我们两个是管家叫来伺候爷的,谁知道姐妹们这么不讲理,进来就是一顿打?爷您可要给我们出口气啊?”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咔嚓”什么断裂了的声音,两女猛然惨叫出口,不似人声。 后头的众女吓得赶紧纷纷往后退,再看张氏和李氏时,两个人已经面色惨白滚倒在地上。 森森白骨从手腕处戳了出来,发出白惨惨的光! 贺林竟然生生地折断了她们的腕子! “来人,拖出去!”外头两个亲卫轰然答应一声,进来后,老鹰捉小鸡般把两个侍妾给扔了出去。 “念在初犯,饶了性命,以儆效尤,下不为例!”贺林脸色铁青,平静无波却阴狠至极地吩咐下去!(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六章 离京 贺林毫不怜香惜玉的做派吓傻了一干女人,她们一个个两股战栗,面色惨白,若是没有丫头扶持着,几乎瘫软在地上。 还以为这个俊美无俦、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样的男人,性子也会风流倜傥、文雅端方的呢。没想到对待自己的侍妾都能丝毫不留情面,下这样的狠手。 不用说,张氏和李氏的手臂算是废了。这一生,两个人容貌再美,怕也不能再伺候男人了。 女人活着就靠一张面皮和青春活力的身子,如今身子残了,面皮再好,男人又怎么会多看一眼? 可这一切,都是她们的夫君造成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 众女人们这才意识过来这个“冷面阎王”绝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实实在在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往后,打死她们她们也不敢靠前了。不得宠倒是小事,反正吃穿不愁在后院里住着就是,若是因此而赔上了性命可就太不值了。 一时,众女人都清楚了面前这个看上去一脸高贵雍容的男人的嘴脸,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好逃命! 贺林阴森森地说完,看也不看众女一眼,就站起身来,从众女中间穿梭过去,来到门口,沉声吩咐,“从今日起,耿三就不用跟着本座了。” 平静无波的声音听起来丝毫没有任何波澜,可偏偏听在耿三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雳一样。 他顿时垮了脸。暗骂自己不该多事。 明知道大人心里不痛快,还偏要往枪口上撞。这下好了,大人说不让他跟着他连求情都不敢。他是深知大人的,一旦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一定不会容忍求情的。 耿三低头答应了一声,默默地退了出去。 几个亲身护卫进来,服侍贺林穿戴整齐,几个人也不理会屋内地上瘫坐着的众女人,扬长而去。 贺林连夜带着护卫们来到了城东南的小院子里。草草地歇了一夜,第二日黎明时分,就骑着马出了城。 而此时的蒋府。正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 从大门楼子一直到后院,到处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贴着大红的对联。 不管怎样,蒋家嫁女而且是高嫁都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钱氏忙碌了一日。累得筋疲力尽。连看着下人们收拾东西的精力都没有,只吩咐身边的刘妈妈,“余下的这些事儿一并都回了大姑娘去!” 自个儿就扶着惠香回了正房歇着了。 一夜好眠,将近黎明十分,她方才睡醒。睁眼看了看角落里的沙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夜过去了,凭着语儿的手段,宋徽和她怎么着也该圆房了。 今儿。她还要打起精神对付蒋诗韵那小蹄子呢,虽然有了万全之策。可到底做贼心虚,她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 不过一想到女儿从此后就是安国侯府长房长孙媳妇,她的心又活络起来。为了这个位子,她付出再多也值了。 于是她慢悠悠地起身,由着惠香服侍穿戴齐整,梳妆打扮了一番,精精神神地坐在了饭桌旁吃着可口的早膳。 而王氏,正卧在炕上,精神有些不振。 昨儿夜里她一夜未睡,盼着女儿顺利出家,盼着女儿昨夜能被夫婿疼爱,盼着女儿今早能给公婆敬茶…… 再过三日,女儿就该回门了,到时候,自己能见见她了吧?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一直到拉扯了这么大,总算是嫁人了,而且嫁得还这么好,她就满眼的泪花,擦都擦不干。 这辈子,自己虽不得夫君喜爱,可有女如此,她还是满足了。 小坠子从外间打了热水进来,服侍着王氏擦洗干净,方才端上了简单的早膳。 王氏扒拉了两口,只觉得眼皮子呼呼直跳,勉强喝了碗粥,就急急地吩咐小坠子,“你到前头打听打听,昨儿姑娘出嫁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女儿出嫁时,她都没能亲自看上一眼,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也不知道女儿当时哭了没有?更不知道大伯嫂钱氏有没有安慰女儿两句? 一时心里嘈乱纷杂,再也静不下来。 话说钱氏饭吃了一半,就听见院子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才吩咐惠香,“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惠香赶忙出去了,只是一会儿,她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回道,“太……太太,不好了,二……二姑娘来了?” 惠香一双眼睛睁得如牛眼大,惊恐地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着。 二姑娘昨日不是嫁了吗?怎么一大早出现在正院门口?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吓得要死要活,却见太太钱氏云淡风轻地抬眸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呵斥着她,“慌什么?二姑娘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就把你吓得这样?” 惠香惊魂未定地站在门口,喘了一口粗气,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却还是尽责地给怒气冲冲闯了进来的蒋诗韵打起了帘子。 蒋诗韵睡了一天一夜,此刻精神饱满,神清气爽,身轻体健。身子如飞燕般冲进了屋里,见钱氏正端坐在饭桌旁,一脸的素雅端庄,真真像是个正派庄重的当家主妇模样。 她不由冷笑起来,看钱氏这样子,倒是有备无患啊。 不过这正合她心意,她就怕钱氏段数太低,这门亲事没能力夺过去呢。 她这次来,不过是要和钱氏撕破脸,从此后搬出去,顺带着把钱氏的名声败坏一把就成。 “大伯母真是好悠闲啊。”蒋诗韵大喇喇地拉过一把交椅来坐在了钱氏的对面,一脸笑容地看着钱氏。 钱氏心里忽然就打起鼓来,按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自个儿面前该翻不起风浪来的,可蒋诗韵这脸上的笑容怎么她越看心里越没底儿呢? 她只觉得心里发毛,却勉强不动声色地笑道,“能不悠闲吗?家里有你大姐姐帮衬着,可不省了我好些事儿。” 一提到蒋诗静,蒋诗韵笑得更加欢实。 钱氏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替嫁的到底是哪个女儿吧?哈哈,到时候让她两个女儿互掐,那才有好戏可看呢。(未完待续。。) ps:今天第二更要晚些! 一百三十七章 爽快 “是啊,大姐姐理家是把好手,就不知道替嫁是不是把好手了?”蒋诗韵笑得越发像一个吃着了肉的小狐狸一样,奸诈异常。 钱氏心中狐疑,这小蹄子什么意思?什么“理家是把好手,替嫁也是把好手”?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 替嫁的明明是语儿不是吗? 钱氏尽管心中疑团重重,可当着蒋诗韵的面儿还是不敢露出破绽,只是跟她打着太极。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谁替嫁了?” 明明做了亏心事,却死不承认还能一脸风轻云淡的,除了钱氏,蒋诗韵觉得全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出这般不顾廉耻的人了。 不过亲事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无非就是看钱氏怎么出丑,她那两个女儿怎么互掐罢了。 “大伯母说话真是站着不害腰疼!”蒋诗韵望一眼饭桌上几样稀粥和小菜,不觉食指大动,顺手拿起筷子来就夹了一个糟鹌鹑蛋放嘴里嚼着。 一边呜噜不清地道,“这府上这京中谁人不知是我要嫁入侯府?怎么我现如今却坐这儿吃东西?那嫁入侯府的人是谁?” 既然钱氏不好意思揭开替嫁的序幕,那她蒋诗韵很乐意为她效劳,先开这个口。 “是吗?秀姑说得可真好笑!”钱氏眼见着自己的早膳被蒋诗韵这小贱人给祸祸了,顿时气得柳眉倒竖,可到底时做过亏心事的人。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蒋诗韵不停地夹菜喝粥,却不敢高声呵斥。 这就是做贼人的心理,尽管她有了完全应对之策。可到底心亏得慌啊! 钱氏尽自口齿伶俐,可到底不敢硬碰硬地和蒋诗韵打嘴仗,也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而已。 “我这是说笑吗?还是大伯母觉得我该在你膝下承欢,说笑话给你听?”蒋诗韵吃完了一个糟鹌鹑蛋,又毫不客气地拈了一个花卷放嘴里。 还不吝赞美地夸赞着,“啧啧,大伯母这屋里的饭菜就是好吃。今儿我看我就留在你这儿吃午饭了,顺便给你多讲几个笑话!” 呵呵,看着钱氏面色越来越青。蒋诗韵从头到脚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通畅舒坦。 钱氏被她挤兑地实在是没有了办法,这才冷着脸,吩咐惠香,“去把安国侯府的庚帖拿过来!” 蒋诗韵倒是很好奇。这些东西送过来她并不甚在意。媒人自然交给了蒋德章,不知道钱氏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蒋德章把庚帖交给了她。 不过替嫁的事情已经发生,庚帖上面不论写得什么,她都不在乎了。 不多时,惠香就从钱氏的卧房里找到了那张烫金大红帖子,双手交给了钱氏。 钱氏得意地挑了挑眉,把庚帖往蒋诗韵面前推了推。“姑娘仔细地看看吧,庚帖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呢。” 见蒋诗韵伸手拿了过去。她又好死不活地添了句,“姑娘要是不识字,我倒是可以让惠香给你念念!” 言下之意,蒋诗韵自然听懂了。在钱氏眼里,她还不如她身边的一个丫头! 钱氏这是讽刺她是个乡下无知丫头罢了。 不过任凭她磨破了嘴皮子,蒋诗韵都是无动于衷。 匆匆打开庚帖看了眼,就见上头写着“安国侯府长房长孙宋徽……蒋家二女……” 蒋诗韵算是明白了,原来钱氏抓的是这个巧儿,怪不得她气焰这么嚣张呢。 笑嘻嘻地把庚帖推还给了钱氏,蒋诗韵故意装迷糊,“这庚帖有什么问题吗?” “蒋家二女……”钱氏染了蔻丹的手指点了点大红帖子上的墨字,示意蒋诗韵再看看。 蒋诗韵歪着脑袋搓着下巴看了半晌,依然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钱氏,“大伯母能说得仔细些吗?我还是不明白!” 钱氏气结,都说得这般明白了,她还不懂,这不是傻子是什么?到底是乡下来的,连这么浅显的东西都不明白! 她只好耐下心来和蒋诗韵解释,“你语儿妹妹可不就是蒋家二女吗?这门亲事自然是她嫁过去喽!”说着,她就得意地笑起来。 “呵呵,秀姑不会想着这门亲事定的是你吧?” “可是姑母不是亲口说了是我要嫁入侯府的吗?”蒋诗韵托腮不解,“当时媒人说的也是我啊?怎么就变成二妹妹了?” “不管谁说,不还是以庚帖上的人为准吗?”钱氏老神在在地收了庚帖,让惠香放回去。 “蒋家二女不是你语儿妹妹,难道能是你吗?”她嘲讽地笑起来,看向蒋诗韵的眼神仿佛再看一个傻子。 见蒋诗韵依然发愣,钱氏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你不过是二房的姑娘,怎么着也称不上蒋家二女啊?” 她刻意咬文嚼字,曲解着庚帖上的字面意思。 蒋诗韵心中甚是好笑,却懵懵懂懂地说道,“弄了半天是我空欢喜了一场啊!” 钱氏见她终于认命了,忙接口道,“可不是,可怜你娘还欢喜地跟什么似的。” 想到王氏知道这个结果后的表情,钱氏就乐不可支了。 把她们母女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真爽! 可对面的蒋诗韵在装作沉思了一阵子之后,又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那也不对啊?” 好不容易把这小蹄子给忽悠住的钱氏刚松了口气,听闻这话,一颗心又提了上来,暗骂这蹄子一惊一乍地,一句话还要分两截说。 却忍不住接了话茬,“怎么不对了?难道这蒋家二女你以为是你吗?告诉你,你也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侯府那样的门第是你能高攀地起的吗?” 她冷嘲热讽着,希望从蒋诗韵脸上看到羞愧不安,看到神情沮丧。 可让她意料不到的是,蒋诗韵不仅一点儿沮丧都没有,反而还特兴奋地拍起了手,“大伯母可是全天下超级大傻子,明明庚帖上写的是蒋家二女,可大伯母却将大姐姐嫁过去了。难道大姐姐和三妹妹的序齿大伯母也不记得了?不过大伯母不记得不要紧,我相信京中好多的勋贵世家还是记得的!” 一语惊呆了钱氏,她顿时石化在那儿。面色忽青忽白,好半天噏动着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蒋诗韵却偏偏不放过她,“好心”地起身到她跟前喊她,“大伯母,大伯母,你这是怎么了?噎着了吗?” 见她不答也不动,连眼珠子都不转了,蒋诗韵索性笑嘻嘻地拎起了茶壶,不管里头的茶烫不烫,径自就顺着她张开的嘴倒了进去,“大伯母既然吃东西噎着了,那喝点儿水顺顺吧。” 滚热的茶水烫得钱氏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哇哇惨叫了几声。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蒋诗韵又一掌对着她的后心拍去,嘴里嚷嚷着,“让侄女给你顺顺气,别噎出病来。” 那一掌的力道,夸张点足可以开山裂石了,用上了蒋诗韵平生吃奶的力气,拍得钱氏喉咙口腥甜,差点儿没有喷出一口老血来!(未完待续。。) ps:还是写出来了,先看着错别字下午改! 一百三十八章 报应 86_86273被蒋诗韵给折腾地满嘴冒泡的钱氏,在听见院子外头遥遥传来一声娇叱后,总算是醒了过来。 那声娇叱她就算是痴了傻了也能听得出来是谁的,那不是她的宝贝女儿蒋诗语吗? 昨儿,明明是她的语儿嫁去了侯府,怎么这个时候却在院外响起了她的声音? 就算是回门那也得三日,没有这么快的呀? 难道真像这小蹄子所言,语儿没有嫁过去,是静儿嫁过去了? 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哪,谁能告诉她? 钱氏急得快抓狂了,方才听这小蹄子这般说,还以为她是在吓唬她呢。 可想想一大早就没见着大女儿,她的心就有些发虚,这才让那小蹄子得了先机,给她又是灌水又是拍背的,差点儿没有把她的老命给折腾死! 本想着打发走这小蹄子,就让惠香去把静儿叫过来的问问的。平日里,静儿跟着她管家,天不明就起来给她请安,今儿都天光大亮了,不见大女儿的面,她心里着实不踏实! 如今一听外头二女儿的声响,她的心呼通一跳,差点儿没有蹦出腔子去。 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气息不稳起来。 蒋诗语一脸的怒容雄赳赳气昂昂地闯了进来,见自己母亲正端坐在饭桌旁,而蒋诗韵则好整以暇地端着一碗粥有滋有味地喝着,她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蹿到了头顶。 好啊,她娘还这么悠闲,竟和这小蹄子坐到一块儿吃饭了? 不是商量好了的,让她嫁过去的吗?怎么她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她娘也不叫醒她不说。还有闲心坐这儿吃早饭? 人家侯府能等吗? 蒋诗语虽然一肚子的坏心眼子,但是自小就被钱氏给惯坏了,平日里都是母亲和大姐给她出头,她只管坐收渔翁之利,哪里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看到蒋诗韵在这儿,她才稍稍地放了心。既然这小蹄子没嫁过去,这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哎呀。娘。你怎么还有心思坐这儿吃饭?我好端端地怎么就睡过去了?你派人给安国侯府的人说了吗?徽哥哥有没有等着我?” 因为太过着急,蒋诗语当着蒋诗韵的面儿就瞎嚷嚷开了,好似那门亲事天生就是她的一样。万全没有蒋诗韵的份儿。 蒋诗韵好笑地望着蒋诗语那急得恨不得要上墙的模样,乖乖,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抢了她的亲事还有脸当着她的面一口一个“徽哥哥”地叫着。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可口软糯的粥,把碗朝一边儿正愣神的惠香一递。爽快地道,“再来一碗!” 惠香傻乎乎地接过了碗,真的就去舀粥了。 钱氏看在眼里,气得肝疼。可她胳膊被女儿给紧紧地拽着。想抽都抽不出来,耳朵更是被女儿一连串的发问给吵得嗡嗡作响,哪里还顾得上蒋诗韵? 蒋诗韵却见不得钱氏有一丝儿空闲。忙添油加醋地笑道,“三妹妹可是来晚了。你没见着昨儿你那徽哥哥是如何把大姐姐给抱上花轿的呢。全京城的人可都看见了。” 蒋诗语一听这话,双眼就瞪圆了。立马扭头看着她,脸色白得跟刮过的骨头一样! 钱氏被蒋诗韵挑拨的话给气得要死,可又腾不出嘴来跟蒋诗韵打嘴皮子仗,只顾着安慰女儿了。 “别听她瞎说,没有的事儿!”女儿是个一点就燃的火爆性子,被这贱蹄子一挑拨,不得和自己生分了? “娘,大姐呢?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蒋诗语不见蒋诗静的影子,已是信实了。哪管钱氏说什么,只认定了蒋诗静抢了自己的亲事,替自己嫁入侯府了。 前儿夜里还做着美梦,从此后就成为京中勋贵圈子的人物,能和宫里的兰妃娘娘搭上边儿了。如今美梦破碎,而且还破碎地如此不讲情面不留余地,蒋诗语怎么受得了? “啊啊……”她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像是一个娇惯任性的小孩子,“大姐真是好毒的心肠,我怎么没看出来没看出来呢?” 顿时,满院子里都是她娇惯蛮横的哭声,这哭声惊动了正在前院书房里说话的蒋德功兄弟。 因着家里有姑娘要出嫁,蒋德功就跟上司告了两天假。蒋德章每日里除了到国子监帮忙誊写些东西,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兄弟两个一早就在书房里各自拿了本书看起来。 没想到还没翻上两页,就听后院里人声鼎沸,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蒋德功兄弟对视一眼,撂下书本就顺着声音来到了钱氏的院里,就见蒋诗语正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而钱氏呆若木鸡般坐在旁边。 蒋德章被哥哥挡在后面,先看到地上正哭声滔天的蒋诗语。等蒋德功低下身子去扶女儿时,他方才看到坐在钱氏一边儿的蒋诗韵。 一霎时,他的脸色白透了。 昨儿,秀姑不是嫁了吗?怎么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这儿? “秀……秀姑,你怎么……在这里?”蒋德章吃力地问出心中的疑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爹,女儿不在这儿该在哪儿?”蒋诗韵笑嘻嘻地托腮看热闹,顺便回了一句。 “昨儿,昨儿……”一连说了好几个“昨儿”,可蒋德章到底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蒋德功听见弟弟的话自然也看到了侄女儿了,他眼中也是一片掩饰不住的惊讶。 顾不上去扶地上撒泼哭闹的女儿,他朝自己的亲自摊开双手,“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侄女儿不在侯府而是坐在那儿,自己女儿也哭成了个泪人,真让这个饱读了诗书的兄弟俩摸不着头脑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的钱氏,逮着蒋德功这个出气筒,立马就炸锅了。 “你个老不死的,成日里装模作样地忙着,连家事都不管,害得两个女儿年纪一日日的大了,也没个好人家!” 钱氏噼里啪啦跟爆炒的豆子似的炸开了,冲着蒋德功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蒋德功一下子就被骂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怎么又扯上自己女儿的亲事了? 这些内宅之事,不该她这个当家主妇操心的吗?(未完待续) ps:今天累得不行,本来不舍得加更了,想想又加了。亲们感动不?。 一百三十九章 大闹 钱氏的这些话压根儿就是不讲理,就是撒泼使横。 蒋诗韵到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蒋诗语是这么蛮横的性子,原来根儿上有钱氏呢。 蒋德功不过是问了几句,就被钱氏一顿狂轰滥炸给吓得往后缩了缩头,不敢再发问。 蒋德章见大哥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不吭气儿,他就有些忍耐不住。寻常大嫂从没有在他面前如此雷霆大怒,今儿这是怎么了? 何况他亲生女儿秀姑坐在这儿并没有嫁去侯府,他怎能不心急不担忧? 也不管钱氏是副什么脸子,他硬着头皮上前,“大嫂,这到底是怎么了?秀姑怎么没嫁过去?” 不问这话还好,一问这话,钱氏还没发泄出来的气又朝着蒋德章喷过来了。 “二弟这是在质问我这个做大嫂的吗?”钱氏咬牙冷笑,怪声怪气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女儿配不配嫁给侯府?” 事到如今,她也是豁出去了,反正蒋德章又不能吃了她,能怎地? 见大嫂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蒋德章竟然有些怯场了。 可一想到自己女儿没有嫁过去,侯府这门亲事和他不搭边,他的仕途就没有希望了。 他咬咬牙,不甘心地质问了钱氏一句,“大嫂,这门亲事本就是大姐帮秀姑定下的,不管秀姑如何,也该是她嫁过去才对!” 蒋诗韵含笑听着自己亲爹和大伯母一递一句地打着口水仗,只觉得无聊乏味地要命。 钱氏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一旦对她没有了好处,她绝对不干的。而一旦有了好处,那她就像是见到有缝鸡蛋的苍蝇一样。绝对要扎进去吸一口汁液! 如今,侯府这门亲事已经被她霸占到手,她心满意足的同时,那就是决不允许苦主喊一声冤! 听到蒋德章发问,钱氏冷冷一笑,一张容长脸儿上满是冷嘲热讽,“二弟。你侄女儿嫁过去,不和秀姑嫁过去一样吗?” 蒋德章这才明白过来,弄了半天。秀姑之所以还留在蒋府,那是因为有人替她嫁过去了。 俗语说,“隔辈隔层皮!” 蒋德章再怎么对钱氏感恩戴德,再怎么和大哥一条心。可事关利益。他还是动摇了。 亲侄女怎么能和亲女儿相比? 嫁过去的是秀姑,他就是安国侯府长房长孙名正言顺的老丈人,而蒋诗静嫁过去,他算个什么? “大嫂,你别欺人太甚,这是秀姑的亲事!”蒋德章一想到前程仕途什么的都没有了,立时心焦如焚,忍不住就对钱氏吼了起来。 钱氏也吓了一跳。还从未见过如此声色俱厉的蒋德章呢。 只是她今儿绝不能输了阵仗,不然。女儿嫁过去没法做人,她也无法服众! “怎么着?二弟这是要跟我叫板了?”钱氏站起身,冷冷笑着,往蒋德章面前走去。 “二弟也不想想,这几年你吃谁的喝谁的?要不是我,你能高中,能把你那婆娘和闺女从乡下接过来吗?” 蒋德章见大嫂越来越逼近,竟往后退了一步。这副怂样看得蒋诗韵眉头拧了一下,指望这个老爹给她出气那是没门了。 “要不是你高中,大姐能看中你家秀姑?就凭她那个土样儿,给我的静儿和语儿提鞋都不能够,也有脸嫁去侯府?” 钱氏极尽鄙夷之能事,把蒋诗韵贬到了尘埃里。一副她连个丫头都不如的样子,还是深深地刺中了蒋德章的心。 “那,大嫂你也不能这样啊?”他口气不似方才凌厉,似乎认同了钱氏的话。 自己婆娘是个不要脸的贱妇,女儿能强到哪儿去? 大嫂说得确实是实话! 蒋诗韵一瞅蒋德章那表情,就明白自己老爹想的什么了。她不禁翻了个白眼,暗自摇头。 钱氏自然嗅到了缓和的气息,身上那股盛气凌人也收敛了些,又吩咐惠香把庚帖拿出来给蒋德章看了,以绝他的心思! 蒋德章看了竟然无话,蒋德功先还有愧于兄弟,可一看到这庚帖,立时就挺直了腰板。 “二弟,家丑不可外扬!”他拍着蒋德章的肩头,小声安慰着他,“秀姑要是真的嫁过去,行事做派真的出了丑,到时候固然有大姐罩着,侯府也是瞧不起你的。不如你大侄女儿嫁过去,好歹都是蒋家的姑娘,将来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张嘴,她还能打了你这亲叔叔的脸?” 一席话,说得蒋德章彻底偃旗息鼓了。 蒋诗韵一看这哥俩好的架势,心想,得,该自己上场了。 于是她顺势狠命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眼眶中的泪水团团打转。 她从椅子里滑到地上,爬了几步揽上了钱氏的大腿,“大伯母,你不能这么对待侄女儿呀?可怜侄女我亲事被大姐姐给抢了,还落了这么个名声,将来我还怎么嫁人啊?” 她撒泼嚎啕大哭着,眼泪鼻涕一撒一大把,拼了命地揉搓着钱氏的大腿,把她那条才上身的紫色马面裙给搓成了一团,揉成了麻花。 钱氏被她紧紧地箍着大腿,甩脱不开。有心厌恶地想打她几巴掌,可当着蒋德功兄弟的面儿,她还得保持着一个贤良温和的大伯母形象,一时,倒奈何不了蒋诗韵了。 还是蒋德功心疼婆娘,一见这架势,忙戳了戳蒋德章的胳膊,“二弟,你看这……” 蒋德章觉着女儿闹成这样也失了大家闺秀的体统,就走上前欲拉起蒋诗韵,“秀姑,起来吧。你大伯母,也不容易!” 尼玛,这还是亲爹吗? 竟然胳膊肘子朝外拐? 弄了半天,她的亲事被抢,不仅没认为她出头,最后还落得被钱氏痛贬一顿的下场,连自己的亲爹都向着钱氏说话。 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蒋诗韵不管不顾地抱紧了钱氏的大腿,扭着身子大哭起来,“天哪,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不活了,这就死在你们面前吧?” 蒋德章见钱氏被揉搓地实在不像样子,死活硬是把蒋诗韵给拉开了。 蒋诗韵则趁机哭喊着跑回来那个小破院子里,说不能再住这儿,要搬出去…… 钱氏听了只是冷冷一笑,尽管搬出去,她巴不得。 不过,那小贱人有银子吗? 正想得得意,就见一直躺地上哭闹的女儿蒋诗语,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冲。 钱氏大惊失色,忙要去追。 蒋诗语却跑得一阵风般地快,嘴里叫嚷着,“徽哥哥是我的,我要去把他抢回来!”(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章 凑热闹 蒋诗语风一样从蒋府跑了出去,被蒋诗韵揉搓地腿脚发麻的钱氏想追也追不上。 她急得跳脚冲蒋德功大喊,“还不快去把她拦下!” 这要是真去了侯府,可就闹出大笑话来了。 她有本事把蒋诗韵的亲事给抢过来,可没办法拦得住姐妹两个争抢一男的丑闻。 到时候,蒋家该如何在京中立足,她钱氏还怎么在京中勋贵圈子里八面玲珑?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钱氏就浑身发冷。 蒋德功虽然不知道为何二女儿要哭着跑出去,可见自家婆娘这副样子,也是吃了一大惊。 钱氏出身名门望族,虽是庶女,可这些年来打理家务、交际贵妇,在京中也算是有一席之地,让他跟着水涨船高,他也就越发打心底儿里爱重她,敬佩她。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当下也不及细问,就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小厮追了出去。 蒋德功站那儿手足无措地愣了一阵子,也悻悻地出了钱氏的院子,一个人跑到书房里喝闷酒。 钱氏失魂落魄地靠着门框站着,惠香在一边儿好半天也不敢上前,太太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不过比起今早听到的事情,这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活了十八年,惠香还从未听过大伯母抢亲侄女亲事的事情。而且,如今两个小姐又抢一个男人,这在京中大家闺秀里。绝对是骇人听闻的事儿。 惠香哆嗦了半天,见钱氏一直发呆,就好心地上前去扶她。“太太,站了半天,该歇了。”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自己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那清脆的掌声伴随着一声怒吼,“小贱人,连你也来奚落我?” 惠香捂着脸欲哭无泪。自己好心好意扶太太安歇,哪里是奚落太太呢? 可她素来知道钱氏的规矩,所以一点儿都不敢辩驳。只低了头捂着脸默默流泪。 “怎么,还委屈你了?”一大早就被接二连三的事情给闹得头晕脑胀的钱氏,此刻满心里都是邪火,光想找个人发泄一下。 正好惠香撞在她的枪口上。她也不顾多年来的主仆情份。当即就抖起了微风来。 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恶狠狠地瞪着,若是惠香敢说一个“不”字,她恨不得立时就撕了她! 惠香被她那狰狞的神色给吓呆了,连忙摇头,“奴婢不敢,是奴婢多嘴了。” 惠香太乖巧,钱氏有气没处发泄,想着抓她的错处。无奈惠香言行举止让她挑不到一丝错,只好狠狠地又扇了她两耳光方才罢休。 她靠在门框气喘吁吁了半日。方才把身子靠在惊如小鹿般的惠香身上,慢慢挪进了屋里。 蒋府大门口,已是人山人海。 方才蒋诗语一怒之下冲了出去,下人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是以就被这位娇蛮的二小姐给冲到了大门口。 等到蒋德功带着人来到大门口,又是吆喝又是喊叫哭闹的,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和行路的人。 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平日里,那些寻常百姓哪里能够看到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啊? 这样的大家闺秀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坐着马车带着面纱,如今能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身边不带任何人,还披头散发地冲出来,顿时勾起了他们看热闹的好奇心。 顿时,蒋府门外就围满了人。 而蒋德功带着人追出来,又把蒋诗语给惊了一跳。 她生怕被父亲带人给截回去,着急忙慌地就往人群里钻,“爹,求你被带我回去,我今儿怎么着也要见见大姐姐,当面问问她,为何要抢走我的徽哥哥?” 邻里并不知道蒋家嫁得到底是哪位姑娘,只知道昨儿蒋家门口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了整整一日。 今儿一听这姑娘的话,邻里们这才明白过来。 敢情,蒋府嫁女还来了一出偷梁换柱? 这可真是极度刺激极度好玩的事情。 京都平静了这么些年,平日里连个小八卦都没有,可是憋死了这些市井阶层的小民了。 没想到这一出就是这么档子足以轰动全国的替嫁之事。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围住蒋诗语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被姐姐欺负了吗?” 涉世未深的蒋诗语哪里听得出人家话里的调侃意思?此时的她,满肚子都是对大姐蒋诗静的怒火,闻听不由潸然落泪。 “昨儿本是我嫁到安国侯府去的,可我大姐不知道在我吃的东西里头下了什么药,让我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今儿一早起来,大姐已经穿了我的嫁衣嫁过去了……呜呜……” 一想起昨儿夜里,大姐就和宋徽圆房了,自己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蒋诗语就委屈地张嘴哭起来。 只是她没有那容忍的性子,即使是自己的亲姐姐,破坏了她的亲事,抢了她的人,她就算是嫁不成,也不能让大姐姐好端端过下去。 今儿她要不跑到侯府闹个天翻地覆,她就不是蒋诗语! 一肚子怨气怒火的她,完全忘了自己这亲事也是抢人家的。如今她早就把自己当作了苦主,哪里还想得到其他的? 众人一听有这等热闹可看,立时就好心地拥着蒋诗语不让蒋德功把她给带回去,一边又七嘴八舌地给她出着主意,“没想到天下间竟有这等狠心的姐姐,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骗妹妹。走,你只管闹去,我们这些左邻右舍定会在后头撑着你的……” 三说两劝的,竟让蒋诗语生出了无限的勇气来。 正义在自己这一边,她才是真正的受害人,为何要忍气吞声?不,她一定要闹到侯府去,不把大姐姐拉下马誓不罢休! 由于平日里钱氏为人比较苛薄,光知道巴结那些上层人物儿,对这些所谓的街坊邻居,她见了连声招呼都不打,鼻子眼儿能翘到天上去。 所以,这些邻里们心里都看不上她,见她家闹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儿来,个个都怂恿着蒋诗语去报仇雪恨,竟没人能劝阻一下。 于是,一众人隔开了蒋德功他们,簇拥着蒋诗语浩浩荡荡地开往侯府。 蒋诗语还从未被这么多人所拥护,一时只觉得无比自豪,对那门亲事也越发有信心了。(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一章 原来如此 蒋德功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人群给拥走,急得干跺脚,只能让几个贴心的家人跟着,自己则跑回去和婆娘商议对策去了。 话说蒋诗语在所谓的邻里的簇拥下,一路奔波,短途跋涉,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就来到了安国侯府。 安国侯府大门上还挂着大红的灯笼,两边贴着喜联,喜庆的色彩还没有褪去。 蒋诗语远远地看到那一片红,就觉得触目惊心。 这片红该是为她设的,凭什么大姐雀占鸠巢,却还心安理得? 肚子里的邪火越烧越旺,她的脚步更是轻快如燕,飞奔着就到了侯府大门口,双手叉腰往那儿一站,指着下人的鼻子命道,“把这大红灯笼给本小姐扯下来。” 跟来的蒋府下人不由面面相觑,小姐这是傻了吗?人家这儿可是侯府啊? 安国侯府门口的下人也是愣住了,这是哪儿来的队伍啊? 领头的女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脸怒容颐指气使地让人摘下侯府的大红灯笼。 他们不知道这女子的路数,被她这虎冲冲的架势给吓了一跳。 不过安国侯府好歹也是百年望族,宫里更有兰妃娘娘撑腰,怎么可能会被随随便便一个女子打上门来? 几个下人对视了眼,就有人转身往里头报信了,门口那几个则对着冲上来摘灯笼的蒋府下人怒喝一声,“住手。这是安国侯府,岂容你等小民随意胡闹?” 蒋府的下人平日里也就是在府里耍耍威风罢了,哪里见过这阵势? 顿时就觉得腿肚子打转。手脚发软,不敢再上前。 蒋诗语打小儿就被人捧在手掌心里,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即不管不顾地踢着那些家人上前,打得几个家人毫升狼狈,抱头鼠窜。 正闹着,里头出来一个头戴六棱瓜皮小帽、身穿一领黑缎子长袍的中年男子匆匆地跑出来,面色难看地瞪着蒋诗语。板着脸呵斥,“哪儿来的疯女人?还不快带人赶紧离开?否则若是惊动了官府,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蒋诗语都快被怒火给烧疯了。一门心思地想见到蒋诗静闹上一番,听了这话,也不让人去摘灯笼了,把头一扬就往侯府闯。 “让开。我姑母是侯府的二夫人。谁敢拦我让我姑母打死你们!”她倒也不傻,吆喝着就闯了进去。 一听是二夫人的侄女儿来了,几个下人不敢硬拦着,忙把想要跟进来看热闹的人群给关在了大门外,那管家就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 侯府西跨院里,从大门口一直到院子里,跪满了黑压压的男男女女。 正房内,珠帘高卷。可以清晰地看得见内里的情形。 安国侯府的孙老太君披着一件一抖珠儿的皮褂子,正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下手分别坐着两个儿媳梅氏和蒋氏。 孙老太君满头花白的头发挽了个髻,头上戴着五子登科的抹额,一脸阴沉地坐在那儿。 地上,跪着一个一身大红袄儿、身量纤细的女子,此刻,她浑身瑟瑟发抖,正淌眼抹泪呢。 好半日,孙老太君才用自己书中的龙头拐杖捣了捣青砖地面,恨声道,“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堂堂侯府,长房长孙竟然娶回来个赝品!” 这话一出,地上跪着的人儿身影猛地一颤,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蒋氏,“姑母……”。 旁边坐着的蒋氏再也坐不住,忙顺势离了椅子,在婆婆孙老太君跟前跪下,“都是媳妇的错,没想到娘家人会做出这等没脸皮的事情!” 昨儿,侯府喜气洋洋。蒋氏同着梅氏接待着各府的女眷,忙碌了整整一天,差点儿没有忙个四爪朝天。 及至送走了客人,已是晚上。蒋氏胡乱吃了几个口饭,就洗漱了上床歇息了。 谁知道睡到了半夜,就被身边的大丫头翡翠给推醒了,“太太,不好了,大少爷那边出事儿了。” 大少爷就是宋徽,他那边能出什么事儿? 如今老太太虽然掌管着这个家,但也不过是挂个名儿,真正当家作主的还是蒋氏。 大少爷屋里出了事儿,她自然要去。 披了件黑狐大氅,蒋氏赶紧爬起来,急急地扶着翡翠就往西跨院走。 大少爷今晚洞房花烛夜,能出什么事情?莫非是旧疾犯了? 只是这病前阵子才刚发作过,以前大概也就半年才犯一次,这会子怎么会犯? 难道是大少爷不喜自己侄女儿,想要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这事儿,蒋氏有的是法子对付。 不过是个没了母亲的少爷罢了,即使占着长房的名头,也得听她的。 她心里思忖再三,有些害怕江碧柔那小蹄子兴风作浪。那小蹄子可是老太君心头上的人,打不得骂不得,不然传出去,她一辈子的贤名可就没了。 听翡翠说,那小蹄子在徽哥儿成亲头一晚,还拉着表哥哭了半夜呢。后来还去求老太君想给徽哥儿做妾。 只是她想得天真,可是老太君怎会把这个宝贝孙女嫁给一个身有怪疾的孙子? 徽哥儿的这怪病听太医说是不能生养的,哪个女人嫁给他,岂不是倒了血霉了? 也就是老太君答应她,日后把中馈之权交给她,她才把娘家从乡下来的那个侄女给诓过来。 不然,京中名门闺秀多了去了,凭着侯府的地位,想娶个大家闺秀也不是不可,为何偏偏就相中了那个乡巴佬侄女? 还不是蒋氏本着“柿子要捡软得捏”的原则,想着日后就算是叨登出真相来,那个乡下弟媳妇也不敢打上门来? 二弟只要给他谋个官职,还不得俯首帖耳地听自己的? 她现如今只要把侯府的中馈抓在手里,后半生就不愁了。也不枉了自己作为一个母亲,为九泉之下的彷哥儿做些交代了。 蒋氏一边盘算着,一边急匆匆地来到了西跨院,还未跨进正屋,就听屋内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 蒋氏心里就咯噔跳了一下,三步作两步急忙垮了进去,一眼就见里屋的红绸软帘高卷,床上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儿掩面而泣。 而宋徽,则躺在临窗的大炕上,面色铁青地一言不发。(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二章 身有恶疾 86_86273蒋氏狐疑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徽哥儿不喜自己这个侄女儿了? 不过人既然已经嫁了进来,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怕什么。 她扭头问陪嫁过来的慧儿,“可是行过周公之礼了?” 这话问得隐晦,不过慧儿是个读书识字的,自然明白,虽然羞涩不堪,但也小声点头,“回太太话,行过了。” 蒋氏一下子就笑了,只要圆了房就成。宋徽平日里就是个软和的人,自己软硬兼施,不怕他不认下这门亲。 就这样,还算是委屈了自家侄女儿了呢,他一个身子有怪疾的人,还想挑三拣四么? 一边想着,蒋氏一身轻松地走到宋徽跟前,瞅了他一眼,笑问,“小两口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大半夜不睡觉,反而闹上别扭了?是新娘子不美么?” 她自以为妥当地开着玩笑,不料宋徽忽地从炕上翻起身来,“二婶娘,您看看这是您的哪个侄女儿?没想到我堂堂侯府长孙,竟然遇到这样移花接木的盗贼!” 这话问出来,倒是让蒋氏吃了一大惊。寻常宋徽并不是那等刚气之人,跟她说话更是彬彬有礼,何曾像现在这般疾言厉色? 蒋氏心头不悦起来,好歹自己现在管着家,这小子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她日后对他不客气了。 当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蒋氏打趣着宋徽,“你这孩子,我还能有哪个侄女儿嫁过来?你要拌嘴也不该拿这个说项啊?” 宋徽只是伸直了手直直地指向床上瘫坐着掩袖而泣的人儿,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只管呼呼地喘着粗气。 蒋氏不由纳闷,宋徽再怎么着也不会认错了自己的新娘子啊?他们之前可是见过好几面的。 在宋徽死命的坚持下,蒋氏终是走向了床帐旁,轻声细语地叫着床上人儿,“秀姑,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可是……徽哥儿太粗鲁……弄疼你了?” 虽然年纪大了,但蒋氏也是过来人。自是知道新婚夜新娘子破了身有些疼痛。 她已经忘了刚才宋徽说过的那句“移花接木的盗贼”了。拍着那人的肩头只管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女人嘛,不都得过这一关!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你大喜的日子里哭?” 那人肩膀瑟缩了下,慢慢地往床里缩去。 蒋氏这才认真起来,按说,秀姑怎么着也不该害怕才是啊?她作为亲姑母。秀姑有什么委屈,见了自己的面。不得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啊? 她抽回手,冷着脸沉声喝命,“抬起头来!”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坏她的好事! 蒋诗静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张布满了红疙瘩的脸上泪水盈盈,那癞头癞脸的样子。惊得蒋氏忍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 “怎……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她口吃地指着蒋诗静,脸上的表情跟活见了鬼一样。 “姑母……”蒋诗静艰难地开口。可怜巴巴地瞅着蒋氏。 夜里,宋徽喝得醉醺醺地进了新房,挑了盖头。 那一刻,她的心跳都快止住了。宋徽是认得她的,她以为,当时宋徽就会勃然大怒,命人把她送回去。这样,她就别想在京都嫁人了。 可庆幸地是,不知道宋徽是喝多了,还是故意装认不出来她,反正一沾她的边儿,就热情异常,像是遇到了心爱的人一样,宋徽极尽丈夫之能事,要了她一遍又一遍。 蒋诗静虽然浑身酸疼,可还是极力配合着宋徽。 只要他们今晚行了圆房之礼,第二天,她怎么着也不会被打包送回去了。 侯府可丢不起这个人,更不能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 蒋诗静精疲力竭、心满意足地昏睡过去,可没睡多久,就听到耳边一声嘶吼,她慢慢地惊醒过来,方才发现宋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她朦朦胧胧地起身,扭头朝宋徽笑了笑,“相公,您……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听宋徽“嗷”地叫了一声,从床上蹦到了地上。 “怪物……怪物……”,蒋诗静耳朵里尽是宋徽受到了惊吓的声音,她不由地慌乱起来,忙喊慧儿。 慧儿从外间急匆匆地进来,一见到她也是“啊”地大叫了一声。 蒋诗静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到底也是掌过家管过事的,蒋诗静当机立断让慧儿拿镜子。 却在她看到镜中人的那一刻,她失手摔了铜镜。 铜镜掉到床前长毛毯上发出“噗”地一声闷响,像是一把钝器沉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成亲前并没有吃什么不相干的东西啊?为何自己的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有的上面还渗出白脓,看上去像是有成千上万条蛆虫在蠕动,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啊……”蒋诗静疯了般抱住自己的头,神经质地尖声叫起来。 宋徽一脸恶心地爬到炕上躺着,叫屋里丫头去喊蒋氏来。 也不知道他为何兽性大发,竟然和这么恶心的人做了那事儿? 其实他现在内心里都是愧疚的,本来答应好表妹,即使成了亲也不会碰那女人的,可不知道怎么了,他一挑开新娘子的盖头,压根儿连脸都没看清,就急不可待地上了她。 想他宋徽也不是个雏儿,也算是在情场上滚出来的,除了表妹,他还真的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怎么就这般不经事? 他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动心到不可压制的地步的。 直到蒋氏来了,他才勉强提起精神应对。 却说蒋氏看到新娘子是蒋诗静而不是蒋诗韵,惊得差点儿昏过去。何况蒋诗静又是这样一副猪头赖脸的样子,让蒋氏看了直倒胃口。 可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蒋诗静说什么都是她娘家亲侄女儿,出了事儿,她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罩着的。 她当即就让人匆匆去请老太君过来,老太君一见事情成了这样,也着实恼怒。只是自己亲孙子是个什么情形,她心里有数。 不管是蒋氏娘家大侄女也好,还是二侄女也罢,论身份地位,倒还配得上徽哥儿。 就是这女人的脸太恶心人了,看着就想吐。 老太君毕竟是活了一辈子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满意嘴上却不说,只是拄着龙头拐杖气喘吁吁地把地面捣得梆梆响。 蒋氏素来是服侍惯了她的,自然猜得出她的心思。只是心里恨极了钱氏,万一将来蒋诗静发现宋徽的异常,到时候钱氏那泼妇不得和她撕破脸啊? 钱氏可不同王氏乡下来的不大懂什么,她好歹出生名门,可太子妃又是一个族里的,知道自己女儿嫁了个废物,绝不会放过她的。 到时候,她一个姑母诱骗侄女儿的名声传了出去,她不仅自己没法做人,还连累了宫里的兰妃娘娘。 可怜她入宫好几年,到现在连个一男半女都没产下,若因自己受到了牵连,那她岂不是罪大莫及? 事到如今,她还得求助于老太太,毕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兰妃不好了,她也别想消停。 孙老太君发了一通的火,蒋氏跪在地上求了半天,她方才息了怒,只道,“都是你娘家侄女,这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咱们侯府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家,只要你二侄女不说什么,这事儿,我们,就,认了吧?” 说得她好似多委屈一样,只有深知内里缘故的蒋氏,才明白,老太君心里指不定怎么满意呢。 可孙老太君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蒋诗静,嫌恶地一拧眉毛,“只是这身有恶疾瞒着我们,似乎不大好吧?” 身有恶疾瞒着婆家,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宋徽要是借着这个休了蒋诗静,蒋诗静哭都没地方哭去。 孙老太君当然不想让孙子休了她,休了她,孙子说不定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了呢。那些丫头倒是可以暖床,可到底上不了台面,做不了正室夫人啊。 唯有蒋家那般没有什么根基的门第,还算是勉强配得上侯府。京中其他的大户人家,孙老太君连想都不敢想。 蒋诗静一听孙老太君拿自己的脸说事,吓得忙哭着回禀,“我这脸从未这样,不知为何,昨夜里就发作了……” 蒋氏睨了一眼孙老太君,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好拿捏她罢了,老不死的,等她掌了中馈之权,看她怎么收拾她! 她瞥一眼自己的侄女,暗恨不已,却不得不替她辩驳,“静儿的脸往日里确实不是这样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扭头吩咐身边的翡翠,“拿上我们侯府的帖子,叫管家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看看。” 是不是恶疾,就看治不治得好了。 孙老太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把龙头拐杖可劲儿地往地上砸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一屋子的人正不知道如何劝解,忽听外头一声娇叱,“大姐姐,还我徽哥哥!” 众人惊诧不已,纷纷扭头朝外看去。(未完待续) ps:总是上传不了咋回事儿?上午一更三千,晚上三千!。 一百四十三章 大打出手 孙老太君坐在那儿气得浑身发颤,厉声问道,“是谁这般没有规矩?简直是反了天了。” 屋里的丫头立即跑出去看,结果还没等人回来禀告,那名娇叱的女子已经闯了进来。 随后进来的那几个丫头面露难色,“老太太,这姑娘说是二太太的侄女儿!” 孙老太君一时气得面色涨红,呼呼直喘粗气。一边的梅氏忙不迭地给她捶背抚胸顺气儿。 蒋诗语怒气滔天地闯了进来,看也不看坐在上首的老太君,径自就对着跪在地上的蒋诗静扑了过去。 蒋诗静正哀痛欲绝,哪里提防妹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当时就让蒋诗语揪着头发摁倒在地上,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好,好,你的侄女个个都是好的!”孙老太君咬牙对蒋氏笑着,“来了出移花接木不说,竟然还打到侯府上来了?当我们侯府的人都死绝了吗?” 蒋氏被训斥地面红耳赤,发作不得,只好呵斥着丫头婆子,“一个个都是死的吗?不知道拉着?” 丫头婆子面面相觑,这可是二太太的娘家侄女儿,轻了不行重了不得。 不过二太太发话了,她们也不敢不上。于是,好好的一个新房子内,就见众人挤成了一团,东摇西晃地好生热闹。 一向寡言罕语的梅氏,见屋内打成了一窝蜂,忙起身去扶老太君,“老太太。咱们出去避避吧?万一被二太太的侄女儿给碰着了,可就不得了了。” 孙老太君见这情形不妙,也忙扶着梅氏的手起身。若真的被那个疯丫头给碰着伤着了。自己找谁说理去? 她一向不喜这个不爱说话不能生养还一副小家子气的媳妇,所以,诺大的侯府,她宁可自己把着也不放给长房。 可今儿梅氏的这番话倒说到了她的心坎子上了,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个继娶的媳妇一眼的老太君,头一次正儿八经地看了梅氏一眼。 见她低眉敛目,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不觉大为养眼。 再见屋内鸡飞狗跳,蒋氏急得完全没了平日的镇静稳重,像是个泼妇骂街一样大声呵斥着丫头婆子。孙老太君忽然觉得一阵烦躁。 平时怎么就看中这个媳妇了呢?瞧她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哪里像个世家门第的尊贵太太? 到底是乡下出来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瞧她娘家这弄的叫什么事儿? 她难得地展颜冲梅氏一笑,“你说的是。这些污七八糟的事儿交给老二家的处置吧?” 一边走一边又朝蒋氏吩咐。“把你两个侄女儿带出来。我要问问她们,谁借了胆子让她们在侯府为非作歹的?难道我们侯府的人死绝了吗?” 蒋氏一听就觉得不好,孙老太君平日里最忌讳说些“死啊活啊”的话,可今儿一大早她一连说了两遍“死绝了”,可见她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若是再制止不住侄女儿的撕扯,她这个做姑母的可就别想从老太君手里夺中馈之权了。 一想到将来要失去侯府的中馈之权,自己的儿媳卢氏和孙子无依无靠,蒋氏就满心里慌乱。于是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一头就扎进了人群。揪住了蒋诗语,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蒋诗语正薅着蒋诗静的头发揍得起劲,任谁拉都拉不开。何况那些侯府下人也不敢真的伤了她,也就由着她了。 没想到就有人敢把她给揪了出去,还对着她的脸打了两个耳光。 蒋诗语顿时就恼了,猛回头就恶狠狠地朝打她的那人看去。 此时,她手中还扯着姐姐的长发,这么一拧身子,就听蒋诗静“啊啊”惨叫了几声。 “畜生,还敢瞪我吗?”蒋氏见侄女儿一副凶巴巴像是要吃人的样子瞪着自己,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 “哇!”谁料她话音刚落,蒋诗语就嚎啕大哭起来,捧着脸坐在了地上搓着脚撒起泼来。 “姑妈,连你也欺负我!”蒋诗语一边哭得伤心无比,一边诉着冤屈,“大姐姐凭什么抢了我的亲事?姑妈你拦着我做什么,让我打死这个贱货好了!” 听着这不堪入耳的话,蒋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蒋诗语,气道,“真是……倒打一耙!这门亲事到底是谁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如今你们娘儿们抢了人家的亲事,还有脸在侯府哭闹,这要是传出去,连我们侯府也跟着没脸了。我们可还有三个女孩儿未嫁呢。” 蒋氏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宋家人,毫不留情面地训斥着自己这不懂事尽给她捅娄子的侄女儿。 蒋诗语眨巴眨巴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一下子噎住了。 是哈,这门亲事好似不是自己的啊?自己跑到侯府来闹,岂不是弄得人尽皆知是她们姐妹俩抢了蒋诗韵那贱蹄子的亲事? 她看看扑倒在地,头发都被自己薅下来两绺子的姐姐,还有站在一边儿似笑非笑的侯府下人,不觉脸火辣辣地烧起来。 蒋氏见自己镇吓住了这个不懂事儿的侄女,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一直躺在炕上的宋徽,自打蒋诗语闯了进来,就被人给忽略了。 后来梅氏怕波及到老太君,扶着老太君到外头坐着,老太君光生气了,压根儿就忘记了自己的孙子。 梅氏又是继母,哪里会在乎宋徽? 蒋氏呢,又被自己侄女给气得要死要活,光顾着喝骂打耳光去了,自然也忘了炕上还有个瞪大了眼睛做惊呆状的大男人。 屋内乱轰轰地,更没有人去看炕上。就这么着,一直到丫头把蒋诗静姐妹身上收拾干净,蒋氏带着哭哭啼啼鼻青脸肿的两个侄女到外间去见老太君时。才感觉到屋内有些不大对劲。 而蒋诗静,一直低垂着头,在跨出门槛的一刹那,鬼使神差地往窗户那边瞄了一眼。 只这一眼,差点儿没有吓掉了她的魂儿。 就见她的“夫君”——侯府长房长孙宋徽,正蜷缩在炕沿上,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鼻歪嘴斜,眼睛翻得跟死鱼一样。 那个样子。让她差点儿没有恶心地吐出来。 这就是她的“夫君”?是她们母女不惜一切手段不惜姐妹大打出手也要抢着的男人? 天,他得了什么怪病? 听见她短促的叫了一声,蒋氏没好气地回头数落,“啊什么啊?还嫌惹的乱子不够大吗?” 可当她顺着侄女的眼神看过去时。吓得脸都黄了。 老天。徽哥儿不是才发作没多久吗?怎么今儿又犯了? 这还了得?这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呢,若是传了出去,京中人都知道侯府长房长孙有怪病,那三个未嫁的姑娘岂不是没有人家敢要了? 宫里的兰妃娘娘本就无儿无女,这两年已经有些失势,谁知道会不会被皇上冷落呢? 这种病目前整个侯府也就徽哥儿一个人有,别的人还没看出来,可外人会怎么想? 谁还敢和侯府结亲? 一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蒋氏吓得两腿都软了,颤声吩咐丫头。“快,快去叫老太太……” 见众人也自慌乱,又下了死令,“谁要是敢传出去,乱棍打死!” 又瞧着蒋诗静姐妹吓得呆愣在那儿,蒋氏气得就去推蒋诗静,“愣着干什么?把方才争男人的手段都拿出来,还不过去伺候着?” 蒋诗静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身子往前冲去,踉踉跄跄地往前奔了几步,好歹手扶着炕沿才站稳身子。 正暗自惊疑不定,一只手就被蒋氏给一把拉住了。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雪白的柔荑就被塞进了宋徽的嘴里。 “先垫着,省得徽哥儿咬断了舌头!”蒋氏冷冷说着,完全不顾侄女儿嘴里发出的连连惨叫。 外间的孙老太君颤巍巍地扶着梅氏的手进来了,一见徽哥儿的这个样子,顿时老泪纵横,“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蒋诗语此时早就呆若木鸡,全然没有了方才那副泼辣蛮横的样子。 正呆愣着,就见对面的孙老太君龙头拐杖直直地朝她砸了过来,“贱蹄子,都是你们蒋家不要脸的女人把我的徽哥儿给吓着了。今儿徽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姐妹也别想活着离开侯府!” 梅氏听见这话眸光不由一闪,这老太太反应倒是挺快,明明自家孙子有怪病,正好被刺激地发作了。这老太太立即就借题发挥,说是这姐妹两个大吵大闹地把她宝贝孙子给吓着了。 就算是将来传扬出去,侯府完全可以推到蒋家这两个女儿身上,到时候,不乱是蒋氏还是钱氏,都说不出外话。 急切间,这把年纪的人,还有这份心智,着实不简单呐! 梅氏佩服地看了一眼婆婆,又把眸光瞥向蒋氏。哼,想独自霸占侯府的家业吗?也得看看她这个长房长媳答不答应? 蒋氏已是忙得鸡飞狗跳,哪里知道梅氏一瞬间转了这么多心思? 眼看着亲侄女被宋徽给咬得又哭又叫,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她还不忘了朝婆婆邀功,“老太太,静儿心疼徽哥儿,怕他咬断了舌根,把自己的手都塞进他嘴里去了……” 这份情,老太君要是能动心,将来,蒋诗静再不济,自己也不会失了老太太的心,自己侄女也不会因替嫁一事被老太君瞧不起。 这一石二鸟的策略她倒是用得炉火纯青,只是梅氏岂肯轻易放过她?(未完待续。。) ps:明天男主回归,这一次,会带来什么样的震撼?亲们期待不?能猜得出吗?哈哈。 一百四十四章 搬出 86_86273梅氏闻听就皱了皱眉,从自己袖内掏出雪白的帕子来裹了腰间的一个荷包,轻轻走上前,往宋徽嘴边慢慢地塞. “乖,徽哥儿别咬人家的手,咬这个更干净!人都是肉长的,活生生被咬的滋味谁受得了啊?哪有人放着现成的东西不让咬却把手塞进你嘴里的,你说,等你醒了是不是该谢谢人家啊?” 她故意不说“少夫人”或者“你媳妇”之类的词儿,偏要说“人家”,听在蒋氏耳力,不由又气又羞。 自己侄女儿要不是这般没脸没皮,她能在妯娌面前吃这个哑巴亏吗? 别看梅氏看上去木讷老实,蒋氏这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她的软刀子呢。 柔声细语带着母爱的呼唤,真的让宋徽松开了嘴,梅氏则趁机把裹了帕子的荷包塞进了他满是鲜血的嘴里。 老太君满意地看着梅氏的动作,频频点头。 可在眼睛瞥向蒋氏时,就带着一丝不满。 这个蒋氏,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当她是个死的吗? 蒋氏接受到这个眼神,心里就咯噔跳了一下:坏了,没成想梅氏平日里不哼不哈地,说话倒是挺有深意! 方才那番话,既在老太太跟前卖了好,又不动声色地摆了她一道,状似无意地告诉老太太,她们姑侄施的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蒋氏眸光转为冷冽,暗道这个梅氏不简单,看来她日后得好好地防着她了。 不过,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老大又老了,就算是正室夫人。又能如何?无儿无女的还能翻腾起多大的风浪来,也配和她争? 蒋氏并没有把梅氏放在心上,宋徽的病情又来势汹汹,一时众人都忙乱着,直到晌午时分,老太君才腾出空儿来收拾蒋诗静姐妹。 蒋诗静姐妹在她面前跪了,听着老太君给她们头上扣了一顶顶的大帽子。 什么冲撞了徽哥儿啦……什么家风不清会带坏了侯府的姑娘啊…… 反正说来说去。全是她们姐妹们的错。照这样下去,蒋诗静姐妹就是罪该万死的人! 蒋诗语涉世未深,被这积年的老人家一吓。浑身都是冷汗,跪在那儿嘤嘤地就哭起来,全然没了刚才大闹侯府的泼妇样。 看得蒋氏不由生气骂她,“哭。哭,就知道哭。要哭家里哭去……”这个侄女儿真是太给她丢脸了,让她在婆家受尽了嘲讽。 老太太那话她能不明白吗?无非是先给这姐妹俩来个下马威,让钱氏日后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她虽然觉得没脸,可老太君这般做法倒也甚合她的心意。毕竟,她也怕将来钱氏打上门来的。 不过蒋诗静年岁毕竟大点儿,平日里跟着母亲管家。听钱氏耳提面命了不少,不似蒋诗语那般慌乱无序。 她跪在那儿。心里却暗想:按说侯府的公子被冲撞生了病,该请大夫来看才是啊?怎么侯府的主子们不见分毫慌乱,只管遣人服侍着宋徽,并没有要救治的意思啊? 何况她的夫君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堂堂一个大男人,就能被她们姐妹的掐架给吓成那样? 侯府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上去拉架,都没吓得发抖呢。 老太太这话骗谁呢?怕是他那夫君本身就有病吧? 一想到方才宋徽病中抽搐的模样儿,再看看手上血淋淋还未包扎的伤口,蒋诗静顿觉心里凉了半截。 他这病能治还好,若是不能治,时不时地犯那么一场,她这辈子不就完了? 难道千方百计宁肯得罪了亲妹妹也要嫁的人竟是个病秧子? 且不说侯府这边如何热闹,单说蒋府。 蒋德功没有追上自己宝贝女儿之后,就知道这事儿算是坏在自己手里了。虽然害怕自家婆娘没有好脸子逮着他又免不了一顿臭骂,但事关蒋府的名声,他还是飞快地奔去了后院。 钱氏一听蒋诗语竟然被那些左邻右舍地给簇拥到了安国侯府,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下就冲着蒋德功狠狠地发了一通火,这才赶紧穿戴了,夫妻两个带了几个下人一道来到了侯府。 蒋府今儿这一出闹得也是够呛,那些下人虽然得了钱氏的明令禁止,但是背后谁不乐意嚼个舌头? 蒋诗韵回到了那小破院子里没多时,春桃就打听着信儿,喜滋滋地讲给她听。 本来正满心里忐忑的王氏,见了蒋诗韵竟然回来了,惊讶地嘴都合不上了。蒋诗韵也没打算瞒着她,一五一十地说了蒋诗静替嫁的事情。 王氏当场就气得拍着大腿骂着,“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反反复复地也就是这么句话。 虽然她市井小民出身,有些市侩,但一到动真格上来,又嘴拙舌笨,骂不出什么花样来。 等王氏叫嚷了一通,就要下炕去报官。 蒋诗韵笑了,这个时候她娘倒想起报官了?就算是报官,钱氏拿出那聘书来,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样倒好,她正不想和安国侯府有什么瓜葛呢,蒋诗静姐妹闹出易嫁的事来,就不要她趟这个浑水了。 好歹拦住了盛怒中的王氏,恰好春桃就来了。当下把前院的趣事一讲,众人都乐起来,连王氏也跟着笑了。 “这家子可真是绝了,白抢了别人的亲事也就罢了,还这么大胆子敢跑去侯府闹?” 王氏肥圆的脸上盈满了笑容,心情爽快了许多。 蒋诗韵就趁机提出搬出去的事,“大伯母一家蛇蝎心肠,都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这府里是不能住了,娘,我打算这就搬出去,咱们动手拾掇拾掇吧。” 王氏经了蒋德章还是钱氏所做的那么多的事儿,早就心灰意冷了。 她一听了也心动,只是担心银钱,“咱们娘们儿哪有银子啊?搬出去,你就是五根的浮萍,没有家族依傍,将来哪户人家肯要你一个孤女?” 都这地步了,王氏还没忘了女儿的亲事。 蒋诗韵算是服了她了,忙笑道,“我手头上有郡主和世子夫人给的添箱礼,加上上次变卖的头面首饰,赁个小院儿住着也尽够了。春桃他们开了春就要回老家,就咱们娘儿几个,能花几个钱?” 三说两劝的,王氏也就同意了。 一家人连同窦成父女收拾了一下,到外头雇了辆车,就那么出了蒋府。 蒋德功夫妇不在家,下人们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去了。(未完待续) ps:先看着,晚上还有!。 一百四十五章 归来 86_86273蒋诗韵带着一家老小找了家客栈住下,才着实买宅子的事情。 上次她在闹市区看到的连商铺带后院的宅子,没有两三千金买不下来。 她手头上虽然有贺林给她的五万两银票,但是她不是情非得已的情况下,还是不想动,毕竟,她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连情人,都算不上。 将来,有机会她还是得还他的,她不想欠他的。 自己手头上也就一千多两银子,还不知道将来的日子如何。若是回老家,又觉得那儿闭塞,赚钱的路子少。 想想,还是得在京城扎根下来,要是能在京郊买个庄子那就更好了。 不过,那是长远打算。 为今之计,还是买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先住下来再说。 因为受银子的限制,第二日吃了早饭,蒋诗韵就和窦成父女上了街。闹市区是不敢看了,只到靠近城门根处四处寻找。 因为人生地不熟,怕被牙行里骗,蒋诗韵都是亲自一家家过问的。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将近天傍黑的时候,她相中了一家清静的四合院。 这个地方离城门方向也就五里地,想出城坐了车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离闹市区也不会太远,坐车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再说,这里很幽静,正是蒋诗韵喜欢的地方。 这院子只不过一进,好在布局精巧,四方的天井不显局促。抄手游廊四通八达,正屋、鹿耳厢房也都小巧别致。 院子四角还摆着四个硕大的青花瓷缸,这大冷的天儿,养的锦鲤还活蹦乱跳。 光这一项。看了就让人心里活泛起来。 听说这是一个买卖人给外室买的院子,后来被家里太太发觉了,打骂了一通,把人给打发了。因着这样的晦气,才低价变卖,不过一千整的银子。 虽然买了这宅院,手头上只剩了百十余两可以过活。蒋诗韵还是咬牙买了下来。第二日。就带着一家老小搬了进来。 里头的家具物事都是齐全的,倒也省事。 安顿好了一家人的住处,蒋诗韵又开始盘算赚钱的门路来。 且不说她如何日思夜想着赚钱的门路。单说她们一家搬过来之后的第二日傍黑,东城门外就来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百十多号人,俱都披着黑色镶金边的披风,黑夜里。压低了风帽,活似勾魂的无常。 城门的守卫见了却一个个噤若寒蝉。验过腰牌之后,毕恭毕敬地放行。 那队人马进了城之后,速度就放缓下来。 待行到一片灯火通明之处,为首的那个人忽然勒住了马。指着前面锦绣辉煌的一处所在问身边人,“那是什么地方?” 在他身侧的一个黑衣人忙低头恭敬答道,“大人。那是京中最有名气的锦绣楼!” 为首那人眼神一直盯着那片地方,惹得后头一人突发奇想。大人是不是想去那地方,想女人了? 他乍着胆子往前挤了挤,笑嘻嘻讨好地巴结着,“大人,要不过去看看?听说锦绣楼的头牌紫菱姑娘才艺双绝,美艳无双,至今还是清倌人一个呢。若是见了大人你这般人品,定会软玉温香抱满怀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撕拉撕拉地流着口水,仿佛已经看到了紫菱姑娘香艳的样子一样。 为首那人却冷冰冰哼了一声,“耿三,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军棍还没有挨够?” 赫然正是前几日离京的贺林的寒冰声音。 这声音一出口,身边顿时响起了几声讥笑。 一个粗旷大嗓门的汉子低声嘿嘿笑着,拿胳膊肘子撞了撞挨了无趣的耿三,“你小子怎么净想着给大人拉皮条啊?去不去那地方,大人自己不会拿主意?” 耿三虽然挨了一顿刺,却不甘示弱地用壮如牛犊的身子撞回去,“少他妈的添油加醋!你懂个屁?大人心中的苦,唯有女人能解……” 话音刚落,四周嘿嘿哈哈地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贺林却冷冷地一瞥,那笑声立马就烟消云散了。而耿三,也忐忑不安地挠了挠头发,怎么大人的心思他越来越摸不准了? “再敢多嘴,拔了你的舌头!”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的话飘进耿三的耳朵,吓得他脑袋一缩,再也不敢乱出主意了。 正在大家预备要前行之时,忽听贺林指着远处一辆马车问,“那不是安国侯府的马车吗?宋徽才刚成亲没几日,就逛上窑子了?” 其余人等不知大人为何忽然关心起安国侯府的宋徽来了,可耿三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前几日,大人为了那女人还伤心欲绝,要死要活的,本以为离京一趟,大人能好些,可这又和人家挂上钩了。 得,这几日,算是白出去了。 “耿三,你跟上去看看……”正在他哀哀地替自家老大觉得不值的时候,忽听贺林吩咐下来。 别的本事没有,要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跟着贺林的这些弟兄们最拿手。都是军中斥候出身的人,这点儿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即,耿三朝身后一摆手,三个人影立时出列,策马朝前面那片灯火辉煌的所在奔去。 不出片刻,几个人就老鹰捉小鸡般拎着两个麻袋飞驰过来。 贺林无声地策马前行,寻到了一处备风的角落,方才停下来。 他冲着耿三努了努嘴,黑夜里,耿三看得清亮,手一甩,那个大麻袋就砰地一声滚落在地上! 麻袋里发出一声闷闷的惨叫声,就听耿三压低了嗓门儿贴着贺林的耳根子道,“是宋彻和宋徽两个兔崽子,正听锦绣楼的头牌紫菱姑娘唱曲呢,被弟兄从窗户外上去,一把一个就给装麻袋里了。嘿嘿……” 像是讨好般,他嘻嘻地搓着手。 贺林白了他一眼,扔下句,也压低了嗓门儿小声道,“算你干得不错,免你二十军棍!把不相干的人扔回去吧,只要那个就好!” 耿三自然心领神会,忙让人把装着宋彻的麻袋扛到一边儿扔了,自己则下了马,亲自搓磨起地上正哼哼着的宋徽来。(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六章 劫匪 宋徽从小儿娇生惯养,虽然没了母亲,但是养在孙老太君身边,也是丫头婆子一大堆,唯恐他受了丝毫委屈。 自打那日犯了病,他就一直窝在府里养身子,每日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张癞蛤蟆脸的蒋诗静在自己跟前走来走去,他就恶心地要吐。 按着他的本意,是要把蒋诗静休回娘家去的,可祖母硬生生地给压下了,逼着他不得不每日面对着那张脸。 他那病自打出了娘胎胞就有,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犯病的情形事后他也记不得。 他只记得小时候儿祖母给他请过几次太医,但是看过之后,并无论断。以后再发病的时候,祖母索性连太医都不请了。 他也就以为这病无关要紧,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祖母对他甚是疼宠,他想要做什么祖母一般都会依着他。病好了之后,他跟祖母说闷得慌,祖母就叫来宋彻带他出去散散心。 宋彻就带着他在外头花楼戏院逛了一日,至晚上,又带他来了锦绣楼。 别的地方的青楼他也去过,头牌姑娘也见了不少,只是从未见过一个有如紫菱那般美貌多姿的女子。 紫菱不仅人长得美,更有一副好嗓子,娇声软语地只要在人耳边说上那么一句,就足足让人连骨头都酥了。 正是因为有这个好处,来见紫菱的人趋之若鹜,都是京中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少爷。 要不是他们身份显赫。紫菱怕还不见他们呢。 好不容易见到紫菱了,宋徽当时心里的震惊那是没法形容的。 紫菱,简直是惊才绝艳、国色天香啊。他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为何会坠入青楼? 听宋彻说,紫菱乃是犯官之女,被充入教坊司,几番辗转来到了锦绣楼,就成了头牌。 宋徽暗自惋惜的同时,又想着若不是遭了这一出,紫菱这样的尤物怕是他也见不到啊。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股子惋惜又微乎其微了。 可谁承想正听得入港,从窗户外头忽然就冒出几个黑衣人来,二话不说就把他和宋彻给打晕塞进了麻袋里。一直到现在,他心里都慌乱不堪,还以为自己这是遭了劫匪了呢。 正吓得惴惴不安时,就听耳根子边儿猛然响起一声炸雷。“紫菱的曲儿好听吗?” 宋徽怎么也想不到劫匪头一句话会问这个。在他的印象里,劫匪绑了人来不都是要银子要宝贝的吗? 也许,这些劫匪也知道紫菱的名号,只是没有机会见她一面,这才有此一问的吧? 想毕,宋徽忙答,“好听,极其好听。紫菱姑娘的曲子当真天下少有!” 他这是发自肺腑的实话,谁知道话音刚落。身上就被人狠狠地揍了几下子,疼得他龇牙咧嘴,交换连天。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身上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让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边在麻袋里挣扎着,一边苦苦求饶,“不是大爷您问紫菱姑娘的曲子好听不好听的吗?我这全是实话啊!” 骑在黑风身上的贺林面无表情,心里暗自为蒋诗韵悲哀。她要是嫁给赵哲,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 赵哲和他从小儿相交,虽然为人温吞,可新婚几日逛窑子的事情还是干不出来的。虽然他不敢保证赵哲此生只得一个妻子,可至少不会像宋徽这般不成器,这么混帐! 想她那般伶俐能干的女子,硬是被家里人逼着嫁给宋徽,她那爹娘也真够混的! 只是如今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她怕是日子不好过吧? 若是将来她真的想离开宋家,他不惜余力也要替她安置好。只希望她能早些想通,若是迟了,他怕是见不到了。 前生的这个时候,他已身受重伤,从此落下了病根,不到三十岁上头就英年早逝。 虽然后来燕王登基,给过他无上的荣宠,可那又如何?不过是昙花一现。 今生,这次出京虽然避过了一劫,可谁能料定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由得惆怅起来。 他的生命太短暂,他的日子已经不多,可这一切,他都不能和任何说,说了,谁会信呢? 这世上重生的人,怕只有他一个吧? 耳边听得宋徽鬼哭狼嚎的哭声,他越发心烦意乱。 那般美好的女子,为何他就看不到,就不能好好珍惜呢? 连他贺林都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伤害一丝一毫的人,他宋徽竟敢这般弃之如敝屣,真是活腻歪了。 耿三的拳头如风,一拳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宋徽浑身上下,疼得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哭爹喊娘。 “好汉,爷爷,饶命啊。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只求你饶了我!”宋徽可怜巴巴地苦求着,听在贺林耳朵里更是鄙视。 真是个没用的,这几下子就受不了了。 想他刚到燕地的那两年,和元蒙人厮杀,哪次不是伤痕累累,死里逃生? 身上的伤口流血不止,胡乱撕下衣衫裹了,照样纵马杀敌,何曾叫过一声苦? 男人流血不流泪,这狗东西真是配不上他的韵儿。 朝耿三扫了个眼风,耿三明白,住了拳头。 麻袋里的宋徽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儿来,忙讨好地道,“我是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好汉只要到我们侯府说一声,我祖母定会奉上大笔金银的!” 他以为自己说到了劫匪的心坎儿上了,谁料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掐着脖子揪了起来,“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我找上侯府去要银子岂不是自投罗网?” “吭哧吭哧……”宋徽被掐得面色紫涨,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愣是不明白自己哪儿又说错话了,好心给他们银子怎么还挨揍? “听说,你才刚成亲没几日?”那汉子的响声把眼睛翻白快要没气儿的宋徽又给拉了回来,他趁着那汉子换手的机会赶紧喘了一口气。 “是……是,只是我那娘子太丑……”他断断续续地说完,双眼一插,晕死过去。 贺林和耿三却一头雾水。 宋徽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这样的姑娘还嫌丑? 贺林的努气上来,手里的马鞭子一甩,对着地上那麻袋就抽去。 昏死过去的宋徽冷是疼得清醒了过来。 “说,你那娘子怎么丑了?”耿三接收到贺林的眼神,不厌其烦地问着。 “她……她,我和她,洞房之夜后,再一看,她满脸都是吓人渗脓水的疙瘩,吓得我当场差点儿从下床滚下来……” 宋徽这么一说,贺林眉头拧得越紧。 蒋诗韵虽没有国色天香之姿,可也不是丑得无法入目的女人啊。 怎么在宋徽眼里就变得这么丑陋? 而且,更令他浑身难受的是,宋徽这个王八蛋竟说和她洞房之夜后……? 他们,已经圆房了? 不过,想想她毕竟嫁给了宋徽,这种事情怎能避免得了呢? 他又不敢娶人家,难道还不允许人家过自己的日子吗? 心里的酸涩越涌越多,他忍不住俯下身子压低了嗓子问道,“你的娘子可是蒋府的姑娘?” “正是!”宋徽搞不懂这帮子劫匪为何逮着他的私人问题不依不饶问个没完了,可被那老拳头打怕了,不得不老实点头回答。 “滚!”一霎时,贺林身上的努气散发开来,装在麻袋里的宋徽都忍不住浑身一颤,还没等反应过来,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拖起来,高高地扔在了半空里。 “驾!”冷不防,贺林身子一弓,像疾驰的箭头般飞奔而去,胯下的黑风当真如一阵风一样,瞬间就消失在寂静的午夜里。(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七章 商机 锦绣楼二楼一个雅间里,一个长身玉立的人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锦绣楼下不远处发生的一幕。 他手里擎着一盏高脚琉璃杯,杯中盛着半杯子琥珀色的玉液琼浆。只是他靠着窗户站着,久久并未啜上一口。 “贺林这人生来冷僻,怎么忽然和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结下梁子了?” 这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阴冷,听上去让人不寒而栗。他的面容隐在暗影里,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空气说话。 久久,他才挥动了一下手臂,沉声道,“彻查!” “是,主子!”幽暗的房间里,一人跟鬼魅幽魂一样出现在他身后,恭敬地抱拳答道。 而贺林,却在回府后不久,就被宣召入宫,此话暂且不提。 却说蒋诗韵搬了家之后,过了两日,就带着春兰姐妹上了街。 上次留在“醉红颜”那家胭脂铺子里的面膜也不知道卖掉没有,她想去问一声,若是能卖掉,她再做些,也好赚些银子。 却不料此时的“醉红颜”里,掌柜的正拿着鸡毛掸子狠命地抽跪在地上的伙计。 “你个败家子,狗眼看人低!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生意就要眼皮子活泛点儿,为人和气些。你倒好,上门的财神竟然撵了出去?” 他手下毫不留情,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抽在伙计的背上。打得伙计哭爹喊娘,求饶不已。 “小的并没有说什么啊?谁知道那东西竟然入了那妇人的眼?”伙计被打急了,不由出声辩解。 “你还说。你还说!”掌柜的越发来气,“你要是诚心待人,就该问问人家姑娘住在什么地方,也好去找人家再弄些那东西来不是?可你倒好,东西留下了,把人给赶走了,这不是明摆着瞧不上人家吗?万一人家姑娘再把这东西给了别家。咱们还有活路吗?” 掌柜的气喘吁吁地一边打着一边骂着,好半天,才算是出了一口气。“去,到街上各家胭脂铺子打听着,看有没有这东西出现?要是有,说什么也得给我找着那姑娘……” 伙计盯着伤痕累累的背。不敢不从。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蒋诗韵一边逛着一边踅摸着商机,一路上,专捡胭脂铺子和药铺子闲逛。 在古代,女子公然行医还是会被人诟病的,虽然她在长公主府上治好了两个病人,可除了世子夫人的症候还能说得出去,郡主的病压根儿就不能为人所知的。 想拿这两个人打个广告都不可。 试问。有哪个人会相信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能给孕妇治病?这要传出去,先不说人家信不信。她自己的名声就先毁了。 虽有一身的医术,可蒋诗韵还是觉得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不过她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认定了就一定要走下去的。 逛了一圈,也没发觉到什么商机。走得也累了,正想找个茶馆歇歇脚,忽然身后就有人呼哧呼哧地赶上来,惊得众人停了脚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伙计打扮的人。 时隔多日,蒋诗韵都忘了当初在“醉红颜”看到的那个伙计了,看了一眼刚要转头继续往前走,却听身后那伙计急呼呼地喊道,“姑娘,请留步!” 蒋诗韵甚是诧异,这喊的是她吗?今儿她和春兰几个都带了面纱,何况自己在京中也没什么熟人,这伙计喊的该不是自己吧? 想着自己这是多心了,正要举步,又听那伙计迫不及待地追上来,“姑娘请等等……”竟然拦在了她们面前。 蒋诗韵纳闷地看着那伙计,不解地问,“小哥喊的是我吗?” 那伙计笃定地点点头,满眼里都是喜色,“姑娘,跟我去一趟‘醉红颜’吧。” 蒋诗韵一听这名儿,才认出眼前这人就是那日见过的那个伙计。 他怎么认出的自己? 那伙计喘了口气儿,忙解释,“咱们做生意的人眼睛最是毒辣,姑娘这背影见了一面,就忘不掉了。” 原来这样啊,看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了。 生意人眼皮子肯定要比一般人活泛的,这点儿蒋诗韵是深表赞同的。 既然这伙计追上来请自己去一趟,那就是自己的面膜有动静了? 蒋诗韵心里一喜,忙问,“上次留在你那儿的东西卖掉了?” 伙计忙点头,“卖了,只一个贵妇人买回去的,小的当时心里还不安来着,生怕那东西用了会不好。没想到过了十来日,那妇人又来了,说要多买些,那东西祛疤效果特别好!” 伙计有求于人,说话自然也不藏着掖着的,一股脑儿就倒了实话。 蒋诗韵听了倒不甚惊讶,她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要有人识货,就不愁生意没有门路。 看来这店铺的掌柜的尝到甜头了,这才让伙计来找她的。 她当即就带着春兰几个来了“醉红颜”,这次可不同于上次挨伙计的冷脸了,端茶倒水递果子,伙计使出了全挂子的本事伺候着,掌柜的亲自出来想陪。 这姑娘可是他们铺子里的摇钱树,可得招待好了。 想想那一小瓶子的东西,看上去黑乎乎的,竟能卖上十两银子,这简直是逆天了。 想他们那个胭脂铺子一月也未必进账十两啊? 掌柜的满脸堆笑,殷勤地和蒋诗韵叙着话,“上次姑娘过来,老朽不在这儿,没想到让这小兔崽子给坏了事儿,差点儿没找着姑娘……” 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了那伙计一眼,吓得伙计脖子瑟缩了下,伺候地更小意了。 蒋诗韵淡淡地笑了笑,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两世为人,对这些虚情假意早就不在乎了。 若是没有利益,这掌柜的肯理会自己吗? 见蒋诗韵光是静坐在那儿,并不多话,掌柜的颇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后日那夫人就过来要货,不知道姑娘能不能赶得出来?” “怎么分成?”半天,正当掌柜的心里的希望越来越渺小,忽听蒋诗韵开了口。 他一愣之下,顿时大喜。只要肯张口要银子最好。 他也着人打听了,别家铺子里还没有那东西,看来这姑娘并没有卖于别家,只要商机还把握在自己手里,什么都好说。 “四六?”他伸出手掌在蒋诗韵面前比划了下。 蒋诗韵冷哼了声,并不说话。 掌柜的又忙讨好一笑,“要么,五五?” 蒋诗韵还是不搭话,掌柜的急了,一拍大腿一咬牙,“六四?” 说完,他瞪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面纱后头蒋诗韵的双眼,生怕这姑娘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三七!”良久,久得他以为蒋诗韵就要拂袖而去,蒋诗韵方才拍板定了下来。 “成!”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掌柜的还是点头同意了。 反正他们也不搭什么,只不过是代卖一下,三七就三七吧。 刚要点头,就见蒋诗韵修眉一挑,“所用药材都是你们出!” 掌柜的坐得挺直的身子忽然就晃动了一下,这还是个小姑娘吗?简直就是个人精呐! 不过药材也花不了多少,归根结底,他这铺子还是赚的,等到打出名堂了,何愁不日进千金? “好!”掌柜的痛快地答应下来,当即就和蒋诗韵签字画押,定下了合约。 两日后,蒋诗韵带了十盒面膜来,被京中的贵夫人一抢而空!(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八章 遇袭 86_86273一时,蒋诗韵忙得应接不暇,日日捣药配方制作面膜。 因着那些贵夫人着实看到了效果,所以,“醉红颜”的生意从门可罗雀,到门口车水马龙,挤得水泄不通,连带着胭脂水粉也卖出了很多。 不过“醉红颜”的掌柜的李荣好并不因此满足,他也算是个有眼光的人,看出来蒋诗韵不仅会制作面膜,其他胭脂水粉也有独家秘方。 所以,他待蒋诗韵更是不同往日,每日里,都是亲自前去拿货,见蒋诗韵家里缺什么捎什么,没有几日下来,倒把王氏哄得心花怒放。 王氏自打出了那件事,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好不容易因为女儿亲事定下来,才见了些笑容。可还没高兴几日,就出了替嫁的事儿,王氏一口恶气闷在心里,差点儿没有生出一场大病来。 跟着女儿搬出来,见女儿日日忙碌,家里的进项日益富裕,她自然高兴。又见女儿有本事,碰到了一个好心的掌柜的,心里由衷地欢快,那病也就大好了。 只要王氏能高兴,不管李荣好说什么蒋诗韵都不在意。反正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然晓得商人还是看重利益的。不过如李荣好这般头脑灵活、眼光长远的倒也不多。 作为合伙人,蒋诗韵对于李荣好的态度还是满意的。 就这么日夜忙碌着,连小坠子和春兰姐妹都跟着上阵了,一个月除去日用开销,通算下来,竟然得了五百多两银子。 蒋诗韵顿觉信心十足。 要知道,一百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可是足够一个大户人家开销半年了。 就连蒋府那样的府邸,一年下来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的账面。 而且,蒋诗韵打出了名头,将来无论做些什么东西,销路都不会差了。 怕别人仿造,蒋诗韵特意让李荣好在官府报备。给这款面霜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娇诗韵”。 一时。风头极盛! 一般人都不知道蒋诗韵的闺名,她这也算是用自己的名字免费做广告了。 因为都是她亲自动手配制的,每日里。也就做两三盒左右。 可是京都的贵女太多,人人都想拥有一盒这所谓的“面膜”,人人都想皮肤娇嫩白皙水灵剔透,即使一盒“娇诗韵”要十两银子。可这些贵女们哪里缺银子,所以。“娇诗韵”的销路极好,“醉红颜”的生意甚是火爆。 有的女子为了一盒面膜,不惜天不亮起来到“醉红颜”门口排队,甚至为此大打出手的也大有所在。 蒋诗韵借着这样的轰动效应。趁机又推出了几款腮红和唇彩。 古代的胭脂用途颇为广泛,不仅可用来抹腮提色,还可以涂在唇上妆扮。 只是颜色单调。基本上都是大红的。 蒋诗韵以前在蒋府里就想过要配制出几款不同颜色的唇彩的,那时候。她已经斟酌出一个配比的方子来,偷偷地拿来实验了,觉得还成。 如今,她又推出好几种色泽的胭脂,让这些从来都是一种大红颜色的胭脂退下了柜台。 胭脂推出之后没多久,就销售一空。贵女们为了一盒胭脂,不惜竞价购买,但是蒋诗韵一天也只能出一盒。 每日一大早,“醉红颜”开门时,正是李荣好急得满头大汗之际。 望着争先恐后把银票递过来的各府上的丫头,可偏偏只有一盒子胭脂,他急得快要跳脚。 他也曾劝过蒋诗韵多雇几个人手,大不了银子她来出。 但是蒋诗韵不答应,非得每日里就那么一盒,让他这个掌柜的好几次差点儿都被抢胭脂的各府下人打破了头。 无奈蒋诗韵不为银子所动,每日只做一盒,七日还要休息一天,这可真是让李荣好拿这位财神姑奶奶没法子。 其实蒋诗韵这法子无形中让“醉红颜”的生意更火爆,她深知女人的心理,越是稀少的东西越贵,多了,反倒不稀罕了。 何况,等人人都试过之后,那股子新鲜劲儿过了,也就不想再买了。 唯独日日惦记着,这东西的销路才好。 而且,这些东西也只能卖给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奶奶们,寻常百姓家谁花的起十两银子只买一盒涂脸的面膜或胭脂啊? 说穿了,这就是仅供上流人物消费的奢侈品而已,多了就不值钱了。 而且,她只要有银子赚就行,何况累死累活的不痛快? 这一日,正是休息日前夜,蒋诗韵头晚上就撂了挑子,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浑身做了个去角质按摩,涂上自制的面膜,打算好好地松快一下。 又让春兰姐妹包括小坠子也都做了,几个丫头嘻嘻哈哈笑闹成一片。 王氏和窦成出了那事儿之后,见了春兰姐妹就有些不是味儿。窦成也打算开了春就回老家的,只是今年气候反常,年前天儿暖和,年后又冷上了,一连下了几日大雪,路都封了,只能等雪化了再走了。 打心眼儿里,蒋诗韵还是不愿春兰姐妹回去的,在京中,有她们作伴,自己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可毕竟人家不是她们的仆婢,只能由着人家了。 一直闹腾到半夜,蒋诗韵等人才各自散了。 拥着厚厚的棉被,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屋内燃着上好的银霜炭,外面大雪纷飞,屋内却温暖如春。 蒋诗韵在睡去之前,感慨地想还是有钱好啊。 …………………… 贺林进了宫之后,觐见了皇上,详细禀报了差使,就出了宫。 骑在黑风身上,迎着漫天的飞雪,他只觉得心神不宁。 一想到蒋诗韵已经和宋徽圆房,他就觉得心里跟钻了千万只蚂蚁咬噬般难受。 他知道。这一切只能是他自作自受,自己给不了她安宁幸福的生活,难道还不能让别的男人给吗? 可宋徽真不是个玩意儿,成亲没几日就逛窑子,还振振有词嫌弃新娘子丑。 他的韵儿怎么会丑呢? 贺林百思不得其解,蒋诗韵即使没有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姿,那也不差啊。在他眼里。她就是那闭月羞花堪比貂蝉西施的美人儿。怎么宋徽却把她说得那般不堪? 莫非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好端端地。为何她脸上会起那么多的疙瘩? 寒风中,雪粒子夹杂着碎屑打在脸上,贺林不由眯了眯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上次在街上看到她从药铺子里出来的情形。 后来他问了药铺子的伙计,她买的那几样药都是能让皮肤红肿过敏的。难道,是她自己下的手? 她素来精通医术,做这个自然不难。 可她为何要这么做?嫁给宋徽不就是好好过日子吗? 他很是费解。骑在马上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 正行走间,忽闻一声鸽哨声。划破天际,尖锐地刺入耳膜。 贺林身后的亲兵立时警觉,纷纷围到贺林身边。 都是军中厮杀出来的汉子,警觉性比寻常人要高。 耿三悄悄地贴在贺林耳边道。“大人,怕是有刺客!” 近来,局势越发动荡不安。太子病危,燕王启程进京。各方势力也都蠢蠢欲动。 掌握着皇宫禁卫的贺林,更是各方要拉拢刺杀的对象。 遇袭,那也是家常便饭。 尖锐的鸽哨声响过之后,却并无动静。良久,贺林摆手命卫队排成阵法,他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空气里,浮动着隐隐的血腥味儿。 贺林知道,那些人不过是待机而动,并没有离去。 手,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上,他浑身都蓄满了力量。 该来的还是要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他逃脱不掉的命运。即使今世,这一切,发生地更晚! 敌在暗我在明! 何况又摸不着敌人的路数,跟着贺林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历经多少次生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看来,这一次的敌手,来头不小! 暗夜里,只有雪粒被狂风卷起来肆无忌惮地打在人脸上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寂寥! 贺林命亲卫把灯笼打灭,省得成了敌人的箭靶子。 一行人,就那么静待着,一丝儿声息都不闻! 久久,久得让人以为这一切将不会发生时,忽听“通通”两声巨响,夜空里顿时变得如白昼一样亮堂。 贺林手中的刀已出鞘,厉声喊道,“准备战斗!” 训练有素的亲卫们“刷拉”拔出了刀来,对着两光着飞奔过来的密密麻麻的黑影举刀砍去。 贺林进宫的亲卫数量按制而来,不过二十多个。可看对面的黑衣人,足有一百多人,个个奔跑速度飞快,看样子身手也都不凡。 天子脚下,皇城内里,竟然敢动用这么多的人! 贺林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看来那人不把他弄死誓不罢休啊? 既然来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他双腿一夹马腹,见了厮杀场面就兴奋的黑风哧溜一下就蹿了出去,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 耿三和其他几个贴身护卫紧紧跟了上去。 一个回合下来,对方已经死了七八个人。而贺林这边,人员虽然齐全,可也有几个兄弟挂了彩。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对方这股势力不容小觑。那些黑衣人竟是一股不要命的打法,身手已是不凡,再加上这样的架势,看样子是死士无疑了。 能有这么多死士,还敢在京城袭击朝廷要员的,这人,怕是来头很大!(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九章 伤重 贺林依然高冷地端坐在马背上,手里的绣春刀在暗夜里发出噬血的光亮,锋利的刀刃上,一滴滴的鲜血慢慢地往下滴着。 “尽量拖延时辰,小心保护自己,等天亮!”他悄声对着身边的人耳语着,几个人又朝后小声传递着,一时,人人面色凝重。 从来都是他们肆无忌惮冲杀的,还没有人能让他们这般谨慎的。 新一轮的厮杀又开始了,一波冲击过后,对方又死伤了十来个人。可是那群人依然密密麻麻地围着他们,不死不休。 贺林手下的几个人伤势加重,可都咬牙挺着,没人退后。 若是依着这样的车轮战,再有几波,估计累也累死了。 对面那群人,就是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今晚,就是想把贺林他们留下来的。 贺林心中并无畏惧,可是他要替这些兄弟们考虑。 能下这样狠手的人,要的只是他一人的命罢了。 反正前世今生都逃脱不掉,他也无所谓了。只是想到那个纤细倔强的身影,他的心口就隐隐揪疼。 他打了个手势,身边的人都聚拢过来,看一眼几个咬牙硬撑着的兄弟,他狠下心来分派,“我们统共二十几个人,若是死在了京城,可就笑掉大牙了。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留着命,还要享享清福呢。”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急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今晚这架势想走怕是没门儿。索性和他们拼了这条性命罢了。 他们的命都是大人救下来的,不怕为大人再牺牲一回。 亲兵们纷纷请战,“大人。下令吧,跟他们这些兔崽子拼了!” 贺林从这些亲兵们的脸上一一地看了过去,良久,方摇摇头,“他们人多势众,不能硬拼。我们分作四拨人,从四个方位突围出去!” “那人。您这是做什么?”耿三首先叫了出来,“兵力一分散,他们肯定都冲您来了。到时候您……” “好了。别说了。”贺林伸手止住他,“这是命令,执行吧。” “大人,这命令。恕属下不能执行!”耿三倔强地摇头。眼中泛着泪花。 他怎么会不知道大人的心思?不过是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到时候,他自个儿引开了那些黑衣人,兄弟们活命的机会就大了。 可是,他们都是曾经跟着大人浴血奋战的人,命都是大人救下来的,会苟且偷生吗? 经耿三这么一提醒,众人都明白了贺林的意图。于是没有人肯走,都围在贺林身边。不想离去。 “好啊,都不听我的了是不是?”贺林眸中发红,望着这群忠肝义胆的兄弟,声音里有些哽咽,“如果你们不听,我现在就自刎在你们面前!” 话音方落,他刷地举起绣春刀,就朝自己脖子抹去,吓得耿三一个激灵,忙急急地摁住了他的手。 “大人,我们……听您的就是了!”他哭了出来,那么一个壮实的汉子,竟然像个孩子一样真情流露。 “好,这才是好兄弟!”贺林语气软下来,可依然不放刀,沉声命道,“耿三和大同跟着我,其他的兄弟,分成三拨,伤重的那一组多分两个人……” 都这个地步了,大人还肯如此为他们着想? 众人的眼睛都泛红了,可是大人一向是说到做到,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离去。 见那三拨人都向着三个方向冲杀了过去,贺林方才转头望着自己身边的两个男子,“耿三,大同,跟着我,委屈你们了。” 跟着他,很有可能就丢掉了性命,他,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不,大人,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兄弟都跟着你!”事到临头,耿三反而坚强起来。不就一条命吗?能和大人死在一起,那也是福分! “就是,兄弟跟定您了。”大同也一拍胸脯粗犷豪爽地说道。 “好,都是好兄弟。如此,九泉之下也有个做伴的了。若有来生,咱们还做兄弟!” 贺林豪迈地挥了挥拳头,望一眼正冲锋陷阵的其他兄弟们,两腿一夹胯下神驹,风一般卷向对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都围拢过来,蚂蚁一般靠了过来,远远看去,就像是漆黑的天幕般,罩住了三个人。 这是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但是远比那沙场的厮杀还要惨烈。到处都是残臂断腿,地上一片血海。 巨大的厮杀声,传遍了半个京城,可不知道为何,顺天府衙门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贺林望着漆黑的天幕,嘴角泛起了一抹讥讽的冷笑。看来那位今晚定是要取他的性命了,不惜动用了死士,不惜买通了顺天府的人。 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那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燕王指日到京,只要太子一薨,燕王就会夺了太子之位,到时候,不管他是死还是活,这条路都已经给燕王铺好了。 他也算是报答了当年燕王的收留之情了吧? 东方的天际边渐渐地泛起了鱼肚白,贺林他们三个也不知道厮杀了多少回合,杀了多少黑衣人,反正,他们手里的绣春刀都卷了刃,刀口都迟钝了。 一夜厮杀,严重地透支了他们的体力,让几个人都有些脑袋发晕。只是每一回合,还是清楚身白有三个人的。 他们冲冲杀杀,不知不觉地就靠近了城门根儿上。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摇摇晃晃地快要支撑不住了。 正憨斗着,贺林面前一个黑衣人忽然住了一把什么东西朝他面上一扬,贺林顿觉两眼发花,看不清前面的物事。 下一瞬,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有冰冷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贺林,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对面那人忽然阴狠地笑道。 这声音听上去甚是耳熟,可贺林已经分辨不清这人到底是谁了。 他的身子摇摇欲坠,手也渐渐发麻,耳听得旁边耿三大吼一声,一阵砍瓜切菜的声响过来,他就昏昏沉沉的了。 “大人,大人……你一定要撑住啊。”耿三的叫声在耳边骤然响起,贺林只觉得身子颠簸地很,似乎在腾云驾雾一样。 “快,前边有一个小院,赶紧把大人背进去!”他依稀听到了这一句话。 “不……不……要……扰民……”他费力地挤出这么句话来,头一垂,又昏了过去。 可是耿三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了面前的两扇黑漆大门,蹿了进去……(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章 有戏 正憨斗着,贺林面前一个黑衣人忽然住了一把什么东西朝他面上一扬,贺林顿觉两眼发花,看不清前面的物事。 下一瞬,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有冰冷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贺林,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对面那人忽然阴狠地笑道。 这声音听上去甚是耳熟,可贺林已经分辨不清这人到底是谁了。 他的身子摇摇欲坠,手也渐渐发麻,耳听得旁边耿三大吼一声,一阵砍瓜切菜的声响过来,他就昏昏沉沉的了。 “大人,大人……你一定要撑住啊。”耿三的叫声在耳边骤然响起,贺林只觉得身子颠簸地很,似乎在腾云驾雾一样。 “快,前边有一个小院,赶紧把大人背进去!”他依稀听到了这一句话。 “不……不……要……扰民……”他费力地挤出这么句话来,头一垂,又昏了过去。 可是耿三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了面前的两扇黑漆大门,蹿了进去…… 好梦正酣的蒋诗韵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给惊醒了。 自打搬到这个院子里,因着和四周的住户隔了那么一段距离,离闹市区也远,所以,日日都是睡到自然醒,从未被这样的响声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眼,忽然警觉起来。 莫非。有什么人闯进了院子里? 这就是一进的小院子,大门口那边有什么动静,屋里的人听得都是清清楚楚的。 好在有窦成父女跟着。也不至于会出什么事儿。蒋诗韵安下心来,披了外衣就下了床,跑窗口那儿把支棱窗给打开了一丝缝儿,觑着眼睛往外看。 外头的天空已经发亮,隐隐约约看到大门口的甬道处,往里飞奔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脚步踉跄。身上似乎还负着重物,另一人手里拎着一把弯刀,一边跑一边警惕地朝后看。 守门的老苍头在后头气喘吁吁地又喊又叫。 一见这情形。蒋诗韵脑子就炸开了,敢情来了劫匪了? 蓦地,一个尖厉的声音响彻了半空,“春兰。春桃。快起来,来劫匪了?” 隔壁房间里,就听一阵吵嚷声,接着门扇大开,听得见春兰姐妹娇叱的声音传来。 那两个奔跑的人影停了下来,其中背负重物的人似乎有些惊喜地喊了声,“你们是……蒋姑娘的人?” 这个声音听上去分外耳熟,蒋诗韵也愣住了。忙打开门往外跑去。 春兰姐妹护着她走上前,还未到那两人跟前。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熏得春兰姐妹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 蒋诗韵却无动于衷,站在那人一丈远的距离仔细地审视着,冷声喝问,“尔等何人?敢夜闯民宅,不怕揪了你们报官吗?” 此时的窦成也提着一根齐眉短棍站到廊下。 雪依旧在飘,地上一片雪白,映着面前的两个人身上,越发显得诡异。 “蒋姑娘,真的是你?”为首那人猛然喊了一嗓子,让蒋诗韵震惊的同时也认了出来那人是谁。 这不是跟着贺林的耿三吗?每次和贺林碰见的时候,他总是跟在贺林身后。 他怎么一身的血?身上所负之人又是谁? 蒋诗韵的心揪了起来,他素来和贺林形影不离,他背上的人,会不会是……? 还没等她看清背上那人到底是谁,耿三忽然噗通一声背着人就在她跟前跪下了,“蒋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大人……” 一句话,让蒋诗韵惊魂未定。 旋即,她就镇定下来。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耿三还能背着谁? 自己怎么这么大意? 心里当即又酸又痛,没想到以为自己对他不会再有感觉,可是一见到他这副情形,心,还是止不住狂跳起来,忍不住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快进屋……”蒋诗韵忙把身子一让,领着耿三进了自己屋子。 把贺林安置在自己床上,她又连忙奔出来吩咐,“窦大伯,你带着老杨爷爷杀两只鸡,到门外绕到城门口。急得脚印越乱越好……” 窦成也是走南闯北的人,明白她的用意是把追来的人引开,忙点头和老苍头到厨房里摸了两只活鸡。 这边,蒋诗韵又拜托春兰姐妹,“快把门口的雪扫平了,一个脚印都不要留下。时刻关注着门外的情形。” 等人都出去了,这才扬声叫着小坠子,“烧开水来,快……” 王氏也惊动起了床,赶到这边见是贺林他们,吓得忙问,“你们怎么找来的?我们秀姑可是个姑娘家……” “娘,他受伤了……”蒋诗韵忍不住打断她,这会子功夫她急得要死,没法跟王氏解释了。 “可他一个大男人啊,怎么能躺你床上?”王氏急得尖叫,女儿也太不知闺阁礼仪了。 “都要死的人了,还分什么男人女人?”蒋诗韵没好气撂下这句话,就进了屋。 王氏也想跟进去,被耿三很有眼色地给拦下了,“太太,我们遇了贼,真不知道这地方就是姑娘和您的住处。姑娘,不是嫁人了吗?” 能在这个地方遇到蒋诗韵,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若是……若是大人能逃过一劫,希望大人能向蒋姑娘敞开心扉,别再过得那般苦了。 王氏一听这话就烦起来,嫁不嫁人的关他们什么事儿? 看看这群人,正事不干一点儿,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跑哪儿杀人放火,竟然跑到她们家躲避。 “我女儿是嫁人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就这么闯了进来不大好吧?”王氏板着脸,冷冷说道。 耿三心里顿时凉了,没想到事实还是如此啊!不知道大人醒来会如何? 哪怕是嫁了人,只要大人喜欢,他也敢给大人抢回去! 可是一想不对啊,怎么嫁了人还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 “太太,姑娘嫁了人,不该住到婆家吗?怎么反而搬出来了?” 没见过哪个女人敢这么干的,耿三只觉得这里头定有蹊跷。 “关你什么事儿?”王氏被挤兑地没了话,气哼哼地甩下一句,摇摆着进了自己的屋子。 耿三摸了摸头,直觉有戏!(未完待续。。) ps:赶时间,前头和昨晚的一样,先看着,等下午会改一下。记得再回来看一下哦。 一百五十一章 不举 王氏也想跟进去,被耿三很有眼色地给拦下了,“太太,我们遇了贼,真不知道这地方就是姑娘和您的住处。姑娘,不是嫁人了吗?” 能在这个地方遇到蒋诗韵,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若是……若是大人能逃过一劫,希望大人能向蒋姑娘敞开心扉,别再过得那般苦了。 王氏一听这话就烦起来,嫁不嫁人的关他们什么事儿? 看看这群人,正事不干一点儿,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跑哪儿杀人放火,竟然跑到她们家躲避。 “我女儿是嫁人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就这么闯了进来不大好吧?”王氏板着脸,冷冷说道。 耿三心里顿时凉了,没想到事实还是如此啊!不知道大人醒来会如何? 哪怕是嫁了人,只要大人喜欢,他也敢给大人抢回去! 可是一想不对啊,怎么嫁了人还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 “太太,姑娘嫁了人,不该住到婆家吗?怎么反而搬出来了?” 没见过哪个女人敢这么干的,耿三只觉得这里头定有蹊跷。 “关你什么事儿?”王氏被挤兑地没了话,气哼哼地甩下一句,摇摆着进了自己的屋子。 耿三摸了摸头,直觉有戏! 屋内的火盆快要熄灭了,蒋诗韵连忙添了一些银霜炭。失血过多的人,是怕冷的。 只是床上那位,此刻双目紧闭。已经感受不到冷意了。 他面色惨白地如同金纸,一点儿血色也没有,牙关紧要。双唇发青。 也不知道昨儿夜里他们遭遇了什么,怎么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这般落魄了? 在这京中,竟然还有人敢对他下手?那这人得有多大的后台呀? 蒋诗韵直觉这事儿不简单,不过此刻还是先救人咬紧,顾不得别的。 听耿三说伤在心口处,她忙翻出剪刀来把上身的衣衫剪开。 却见衣衫撕裂处,一个华丽闪光的锦匣子落了出来。她忙捡起来,悄悄地打开一看,却见里头躺着一根上好的木兰白玉簪。跟那次在首饰铺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蒋诗韵无比震惊,他怎么会有这样一根簪子? 是别的女人送他珍藏的还是他打算要送给别的女人的? 就算她心智再成熟,可一碰到这样的问题,脑子也会短路。直觉就想到了别的女人。就是不会想到自己。 心里一下子就被一股又酸又涩的东西充斥了,她只觉得喉头那儿发痒,眼眶子发酸,不争气的液体顺着面颊就淌了下来。 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不过空欢喜了一场! 怪不得他不应承娶她呢,怪不得他三番两次地要给她找门亲事呢? 原来,他的心里有别人了。 呵呵,可怜自己还苦巴巴地有那么一丝盼头。到头来,不过是笑话一场! 只是。他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这么滥情?不知道她的心伤不起吗? 恨恨地抹干了腮边的泪,她的手毫不留情地摁上他的伤口。 “嘶啦”一声抽气声,贺林疼得悠悠醒转过来,正对上一双恨意满然的眸子。 四目相对之下,贺林先是惊愕继而狂喜。 没想到在他重伤之下,还能再见她一面。 太好了,他就算是现在即刻死了,也无憾了。 蒋诗韵也没料到这一折腾竟会把他折腾醒来,只觉得心虚地要命。 方才,趁着他昏迷之际,自己摁在他伤口上,也着实有些不大道德。 好在,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发现。 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起身就要去拿盐水给他清洗伤口,手腕子,却被他紧紧地给攥住了。 “韵儿……”贺林甚是吃力地喊着,双眸企盼地望着蒋诗韵。 “做什么?想死也该挑个时候,您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死在我这儿,我可担不起这个责!”蒋诗韵回过头来,双手环胸,冷冷笑道。 “当时……我昏过去了,不……不知道……他们把我带来……”贺林断断续续地解释着,“我……我,不想连累你的……” 不知道为何,再见之下,他总觉得这小女子阴阳怪气的,说话的语气冲得就跟吃错了药一样。 可这样小辣椒一样的她,他真是爱极了,若不是身上伤重动弹不得,他真的好想拥她入怀,好好地亲一亲! “得,你甭解释,现在人来也来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的。”蒋诗韵随意地甩甩手,“你松手,再晚一会儿,你就没命了。” “不……不松。”贺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倔劲儿上来了,就是抓住了她的柔荑不舍得松开,也不知道这一松开了,还能不能再握一次? 更不知道,若是此刻不跟她说说话,还有没有机会了? 也许,他熬不过今日。能在死前再见上她一面,他也能瞑目九泉了。 “韵儿,别走,好不好?”他惨白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求着她。 蒋诗韵面儿上虽冷,心里早就软得滴出水来了。 以前见过的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风流倜傥,虽说高冷孤傲,可在她面前,他还是很少摆那些臭架子的。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软弱如此低声下气的他。 她在床前坐了下来,他依然不松开手。 蒋诗韵无奈地叹了口气,瞪视着他。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省得来不及了。”她心里虽然软下来,可还是一副恶毒的语气。 贺林却欣慰地笑了起来,长着薄薄茧子的指腹轻轻地揉搓着蒋诗韵的手,人也跟着精神了许多。 “我是还有些话一定要跟你说,才能瞑目!”他吃力地伸出另一只手往怀里掏去,赫然发现胸口已经一片光裸。 “是在找这个吗?”蒋诗韵没好气地把床头柜上搁着的锦匣塞在他手里,不忘气哼哼地问道,“是给你的相好的买的?”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话里的醋味儿有多浓。 贺林却听得眼神一亮,虽然从未猜过女人的心思,可不知道为何,就是想明白她的心里所想。 她这话怎么酸溜溜的?语气一直怪里怪气,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小盒子? 难道她看过盒子里的东西,误以为是送给别的女人的? 老天,她怎么就想不到自己呢? 贺林有些头疼起来,这个小女人做别的事情那般聪明伶俐,怎么轮到自己了却变傻了? “多亏了这个匣子,才让我撑到了现在。”贺林拿手轻轻地摩挲着那锦盒,由衷地叹息了一声。(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二章 柔情 正当贺林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时,蒋诗韵又好死不活地添了一句,“啊呀,不举可是个大毛病,你得治啊,不然,可就不能传宗接代了啊?” 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他躺在床上,光裸着上身,攥着她的手,脉脉含情地看着她。 而她,一张小脸紧紧地皱着,一本正经地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说着这样……这样露骨的话,贺林实在是无语了。 这话让他怎么答? 天,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就算是多年的夫妻,也不好意思提这样的话题啊? 蒋诗韵只管说着,半天不见贺林有动静,忽地笑了,“喂,你是不是很绝望啊?” 不管贺林回不回答,她只管大胆地推测着,“男人嘛,都在乎这样的事情。那玩意儿不行了,可就没了人生的乐趣喽!” 见贺林直直地瞪着她,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先还苍白如金纸,这会子却红成了猪肝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蒋诗韵低头瞧了他的脸色一眼,甚是同情地咂咂舌,“别太当回事儿,既然让本姑娘碰到了,你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告诉你,太医们治不了的,说不定本姑娘就给你治好了。” 贺林此时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堵上,无力地仰天长叹了一声,弱弱地问道,“你,你要给我治那处?” 天,这还是个女人家说出的话吗?他一个大男人听着都要臊死了,她怎么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讨论着? “啊?怎么了?难道你不想治好。不想真真正正地做一回男人?”蒋诗韵有些费解,这贺林听见她这么说该欢天喜地的才是啊,怎么反而一脸的苦恼呢?难道自己揭开了他的伤疤了? 贺林抓着她白皙嫩滑的小手。紧了紧,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在一个喜欢她的男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会出事儿的吗? 要不是他现在伤重在身,她怕是被他拆吃入腹了。 竟然敢说他不举?不知道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打击了吗? 他若是这一次死不了,一定要证明给她看看。 “想治,太想治好了。”贺林一双精致得如同凤羽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眸中忽然有了一抹暖色。 “我这个病,放眼整个大明都没人能治了。只有你,才能治得了!”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饱含了满满的深情,一字一字地吐出来的。 蒋诗韵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发毛。这人,怎么说个这样的话。也能让她不安呢? 只不过她没空儿多想。当下就道,“这个病还是先放着吧,有了命才能做个真正的男人!” 贺林被她给气笑了,那双凤羽般的眸子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不过横亘在他心中的刺儿没有拔出来,他依然不舒服。 “韵儿,你怎么住这儿了?”他试探着问道。才出嫁几日搬出侯府,安国侯府能同意吗? 自打她嫁人之后。他就把以前安置在她身边的人给召回来了。此后,她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府少夫人,能有什么危险呢? 私心里,他不想知道她嫁人之后和夫君举案齐眉的事情,这也是他召回人的本意。只是没想到宋徽竟然这么混蛋,才成亲几日就去逛窑子,他真后悔没有安插几个人盯着他。 蒋诗韵回头懒懒地回道,“我早就想搬出来了,一个人住多自在!” 贺林眨了下眼,心里忽然扑通扑通乱跳起来,到嗓子眼儿里的话想说却又怕知道了真实的结果承受不住。 想了半日,才咬牙问出来,“那你在这儿住着,安国侯府乐意吗?” 哪有世家大族让一个新嫁娘自己搬出来的? 就算是有陪嫁的房产,可婆家怕也容不得这样的媳妇吧? 蒋诗韵听他这么问自己,心里蹭蹭地就窜上一股火。这人,就那么想她嫁人,那么关心她的私事儿? 气哼哼的她,忽然恶向胆边生,故意笑了笑,反问,“我住这儿关安国侯府什么事儿?” 贺林顿时语塞,好想说你一个新嫁娘这么搬出来怎么不关侯府的事儿? 可他到底不好意思这么问,只得旁敲侧击问,“那,宋徽答应吗?” 蒋诗韵也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只是见他步步紧逼上来,索性就戏弄他一把,“这又关你什么事情?” 一句话堵得贺林再也说不出来,是啊,自己凭什么问她这些?给不了她幸福,何必还这么假惺惺的? 室内一时又静了下来,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蒋诗韵好几次欲言又止,想把替嫁的事情告诉他。可又想,告诉他做什么?人家又不娶她,这是变相给他暗示吗? 越想越觉得没意思,索性就甩开他的手去绞了一块帕子过来,细细地给他清理着伤口。 伤口的创伤面不大,可很深,伤口处的皮肉都外翻着,看上去很吓人。 伤口处的血都是黑黝黝的,蒋诗韵立即断定这是中毒的征兆。 “你中毒了,那些刺客看来一心想要你性命!”蒋诗韵轻轻地说道,眸子里满是冷意。 那些人为何非要致他于死地? 敢大半夜地在京都的大街上行凶杀人,看来来头不小! 能把贺林这样的朝廷要员逼得躲进民宅,这人得有多高的地位?怕是皇室宗亲吧? 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贺林,是不是卷入夺嫡之争了? 要是这样,他就危险了。 一边想着,手里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贺林见这小女人先前还是一脸的冷嘲热讽,这会子却又心事重重,变脸实在是太快。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竟会这般神情! “你,知不知道今晚刺杀你的人是些什么人?”蒋诗韵不答反问。 原来,她是在担心着他。 身上的伤似乎不那么疼了,贺林一下子欢腾起来,嘴角上翘,脸上的笑容好似夜空里璀璨的星子般耀眼夺目!(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三章 耍赖 “你在关心我?”贺林一脸激动,双眸发亮地盯着蒋诗韵。 蒋诗韵被他没头没脑的话给气晕了,这人,不过是随口一问,就扯到这上头来了。 “嗯,关心你!”蒋诗韵忽然眯了眯眼,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关心你死在我这儿,有人来报复怎么办?” 不想让他得意,她狠狠地来了这么一句。 贺林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从未对女人动过心思的他,忽然有了一种想要看透她的冲动。这份冲动,让他忽然不再惧怕未来的艰难险阻,不再忽视身边的幸福。 蒋诗韵正给他清理着伤口,就见他咧开嘴笑了,不由气得白了他一眼,这人有病吧?都快要死了,还能笑得这么欢实? “喂,我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没有遇到我就死翘翘了?”蒋诗韵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人忽冷忽热的到底长了副什么心肠? “这不是遇到你了吗?”贺林变得贫嘴起来,很是乐此不疲地跟她打着嘴仗,“遇到你我就死不了了。” 这句话他说得实在,先前还以为自己的命保不住了,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竟然就碰到了她!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他要好好地活着,好好珍惜她! “算你有眼色!”蒋诗韵得意地挑了挑眉,“你这伤太医怕也治不了,可在我这儿。还是能保命的。” 说完,不再和贺林那厮斗嘴,忙喊小坠子。“叫耿三他们两个进来。” 小坠子跟着她时日尚短,方才闻见血腥气就只想呕,她还是不敢让他上前搭手的。 耿三和另一个亲兵进了屋,站在蒋诗韵面前不明所以。 蒋诗韵一边给贺林清洗着伤口,一边问他们两个,“你们的伤势如何?” 耿三见了这蒋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股子亲切的感觉,闻听忙答道,“不碍的。姑娘还是先救大人吧。” 蒋诗韵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问你就实话实说,以为我有功夫救你啊?不过是先把你伤势处置好了,好给你家大人做手术而已!” 耿三哪里知道什么是手术啊?不过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给训斥地一愣一愣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脸色涨得通红。 贺林看得清楚,吞地一笑,却在接收到蒋诗韵能杀人的眼神后,赶紧憋回去了。 这小妮子,还真是不给他们兄弟留情面呢。 不过也好,让她出出气还是该当的,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宋徽,跳进了安国侯府那个大火坑里呢? 一想到这些。贺林只觉得伤口那处又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了呢。 清洗完伤口,蒋诗韵利索地把耿三胳膊和另一个亲兵身上的伤口都包扎整齐。好在他们伤势不重。对这些厮杀惯了的汉子来说,算不得什么事。 忙完了这些,又把先前让小坠子熬好的解毒汤端过来,把贺林的头稍稍地抬高了些,吩咐小坠子,“喂大人喝药!” 这事儿,小坠子没少做。她就脆生生地应了声过去端碗。 蒋诗韵则在一边儿准备手术器械。 贺林瞄一眼那个纤细忙碌的身影,再盯一眼小坠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小坠子把调羹里的汤药吹了吹,送到贺林唇边,小心翼翼道,“大人,喝药吧。” 贺林就把嘴轻轻张开,却在小坠子把调羹往里送的那一刹那,紧紧地闭上了嘴。 汤药都泼洒在贺林的下巴和脖子上,褐色的药汁沾在衣襟上,黑湿了一大片。 小坠子吓得忙托着碗跪在了床前,“大人,都是奴婢不好……” 蒋诗韵听见动静回头,见小坠子惶恐不安地跪下了,忙问,“这是怎么了?” 小坠子并不知道贺林对蒋诗韵是种什么情分,她年纪小天真单纯,就怕惹怒了这位大人,自家姑娘也会跟着倒霉,于是就不停地求饶。 听蒋诗韵问,她哪里敢说是贺林不配合的话啊? 忙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奴婢笨手笨脚,洒了大人身上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擦擦就是了,继续喂!”蒋诗韵还当什么事儿呢,这般大的阵势,原来不过是撒了几滴药而已。 小坠子战战兢兢地端了碗站起来,就要再去喂他。贺林却哼哼了两声开口了,“不要她喂,烫!” 语气竟然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耿三听了头皮直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另个亲兵悄悄地拽了他一把,小声问,“大人怎么了?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咳咳……”耿三把拳头放在下巴上干咳了一声,小声道,“大人估计是发烧了。” 在蒋姑娘面前,大人的脑子快烧坏了。 蒋诗韵听到贺林这般说话,也甚是诧异,也没多想,就冲耿三道,“嫌我的丫头不好,就让你的属下喂吧。” 耿三走上前几步,就要去接小坠子的碗,却在看到贺林刀子一样的眼神时,吓得缩回了脚。 “那个,蒋姑娘,我胳膊伤了,喂不了了。”耿三一脸的尴尬,却不得不替自家老大打掩护撒谎。 蒋诗韵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亲兵,那亲兵早就得了贺林的眼神关照,捂着肚子就哎哟起来,“肚子被刺客踢了一脚,这会子还疼得直不起腰来呢。” 蒋诗韵顿时纳闷了,刚才这两个人不还好好的吗?他们身上的伤自己检查过了,不至于连碗药都喂不了吧? 丫的,总不会让老娘来喂吧?蒋诗韵恨恨地想着,瞥了屋内几人一眼,又睨了贺林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手头还忙着呢,既然嫌烫,等会子再喝吧。” 谁知贺林却不答应,“说了会子话,药也该凉了。” 蒋诗韵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这厮,什么意思啊? 小坠子已经到厨下烧水去了,屋内耿三和那个亲兵又说自己受伤不能喂,这不轮到她了吗? 她侧脸瞪了眼耿三,正要逼着那家伙去喂,耿三却滑得跟泥鳅一样,悄悄地扯了那亲兵一下,抱起了肚子就往外跑,“哎呀,蒋姑娘,不好意思,忽然内急了。茅厕在哪儿?” 蒋诗韵眨了眨眼,望着两个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暗骂:这两个天杀的,内急都一起啊? 悻悻地放下手里的器械,蒋诗韵气呼呼地走到了床前,把药碗往床头柜上一礅,冷冷道,“既然一个两个都走了,那只好不喝了,等会子等着毒发身亡吧。” 哼,想折腾她,没门!真是牵着不走打倒退! 贺林眼巴巴地瞅着她,忽然一脸悲戚,“你就忍心看着我毒发身亡吗?” “忍心!”蒋诗韵斩钉截铁地点头。哼,不是矫情吗?既然不惜命,自己何必还跟他费口舌? 贺林知道这小女人没那么容易妥协的,不过他现在可是有的是功夫和她磨嘴皮子。 脸上忽然泛上淡淡的笑,贺林似乎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反正也活了这么些年,死了也好,总比留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强!” 蒋诗韵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听他越说越可怜,心底那处恨意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只不过是强撑着不显露出来罢了。 不过他说得这般悲伤,倒是让她硬不下心肠来了。遂端起了药碗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爱喝不喝,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少给老娘我矫情!” 连说带灌地就把一碗药给喂了下去。 贺林被她这般急呼呼的猛灌呛得差点儿没喘过气来,不过看着她气得红扑扑的小脸,还是万分愉悦。 舔了舔沾着药汁的唇,他高兴得眉开眼笑,“你喂的药,真甜!” 蒋诗韵顿时懵了,这人,有病吧?(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四章 负责 室内虽然点了两盏明晃晃的油灯,但是对于手术来说,光线还是不够亮。 外头很快要天亮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警惕,敌人说不定就搜过来,手术是越快越好。 蒋诗韵把各屋里的油灯都聚过来,也就四盏而已。 想了想,又把王氏和春兰姐妹屋里的铜镜拿过来,安放在四盏油灯中间,这算是简易的“无影灯”了。 做好了这一切,蒋诗韵才打开自己的针灸包儿,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捻着,对贺林柔声道,“伤口太深,需要缝合。等会儿我会用银针止痛。但是还是会很痛……” “放心吧,我受得住!”贺林不等她说完,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时代虽然有“麻沸散”,但是一来蒋诗韵这儿药材不齐全,二来就算是配出来,效果也不如后世的麻醉药。 针灸,已经是最快最好的麻醉方法了。 见蒋诗韵面色凝重,贺林忽然笑了,那笑容纯真和善,如春风般醉人,他那清越的声音也跟山涧中的泉水一样,异常地好听。 “韵儿,别怕,我没事儿。” 不知道为何,蒋诗韵听见他这么叫自己,心里软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嘴上却还是死硬,冷着一张脸低斥,“瞎说什么呢?谁让你这么叫我了?” 贺林就低低地笑开了,“不这么叫你怎么叫你?要不。我叫你‘秀姑’?” 这个土得掉渣的小名儿,他竟然也知道? 蒋诗韵实在是受不了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拿了一块帕子往贺林嘴里一塞,道,“闭嘴吧你。留着点儿精神待会儿用吧。” 耿三就站在她的身后,看见大人这个样子,心里不由乐开了花:大人终于开了窍了,知道自己争取的时候到了。只是可惜蒋姑娘已经嫁给了宋徽,晚了一步了。 不过要是大人喜欢。那又算什么?蒋姑娘这么有本事的人,就该配大人这般顶天立地的汉子。 只要大人想要,办法多得是!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一个清脆的呵斥声响起来,“喂,发什么愣啊。叫你认手术器械呢……” …………………… 屋内,蒋诗韵开始给贺林针灸。眼光在他身上逡巡过几遍。见那玉色晶莹的肌肤上满是伤痕,生生地破坏了那个完美的身子。 蒋诗韵不由叹了口气,看上去贺林位高权重,八面威风的,没想到身上也有许多故事呢。这每一道伤疤都是一场杀戮,他有今日的位子,是在血雨腥风里闯荡出来的。 今晚,那一刀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身上其他的伤疤。或大或小,有的怕也是九死一生吧? 心里忽然就揪疼起来。面色也慢慢地柔和了。 无意中低头时,正好和贺林看过来的眸子相视。四目相对之际,两个人都在各自的眸子离看到了火花。 贺林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蒋诗韵,一刻也不退缩,看得蒋诗韵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声贴在他耳边道,“看什么看?一会儿有你受的!” 心上姑娘就在眼前,那乌黑散发着幽香的秀发,那如花般吹弹可破的肌肤,哪一样都是他眼中最美的风景。 他放在被下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一定不能死,他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再也不会对她放手! 蒋诗韵低了头,专心致志地给他缝合着伤口。虽然已经针灸麻醉,可她明白,这种剜心般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可贺林硬是没吭一声,没动一下。他那饱满如玉般洁净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在蒋诗韵拿过帕子给他擦拭的时候,他却依然冲她微微地笑。 蒋诗韵眼眶儿发涩,只觉得喉头一哽,忙低了头又去缝合。 针扎在皮肉间发出的摩擦声清晰入耳,她不敢再去看他,只管细细密密地缝合着,盼着早早地结束。 不管这人的名声如何恶劣,可在她眼里,都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能做到这般的人,为数不多。 一直持续到天大亮,缝合手术才做完。 而贺林,也早就疼得快要虚脱过去,浑身大汗淋漓,湿透了他的衣衫。 蒋诗韵洗干净了手,让小坠子把熬好的鸡汤端来一碗,就坐在床前,把贺林嘴中的帕子取下来,那上头已经是血迹斑斑。 心疼地拿了一条湿帕子给他拭干净了唇角,方才柔声问他,“很疼吧?” 说实在的,她也没把握能顺利地做完手术。毕竟,这不是一个小伤,而是在心口处,伤口很深,他又中了毒…… 只要他疼得动弹一下,她很可能就失手碰带了动脉,后果不堪想象。 可是,他硬是撑了下来,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 好在这一切都完成了,而且,他的毒也解了。 端过鸡汤来,蒋诗韵也不假于他人手,亲自舀了一勺来喂他,“来,先喝点儿补补!” 贺林乖乖地张嘴喝了,那柔和的眸光一直没有离开蒋诗韵的脸。 喂完了鸡汤,蒋诗韵又让小坠子取一套窦成的旧衫来,打来热水就要给他擦拭大汗淋漓的身子。 虚弱的贺林面色忽然潮红起来,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角,断断续续地说道,“还是……还是别擦了。” “胡说,刚动过手术,再冒了风寒,你这小命就不保了。”蒋诗韵呵斥着,也没耐心给他细细地解释着。 “那,让……耿三来!”贺林揪住被角不放手,想要往床里退缩,却发觉身子动弹不得。 “噗嗤”一声,蒋诗韵笑了出来。弄了半天,这个所谓的“杀人如麻冷酷如风”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是怕她看了他的身子啊? 她忽然起了促狭心,故意拽了拽被子,“哎呀,贺大人,你羞臊什么呢?大不了姑娘我对你负责呗!” 本是一句玩笑话,贺林却当了真。双手不再揪住被角,眸子晶亮璀璨,弱弱地问道,“真……真的?” 他好生希望她真的对他负责,等他伤好之后,他就娶了她。 可想想她已为人妇,如何对他负责? 他还是不要拖累她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顽劣的笑声,“美得你!”(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六章 擦身 不过没高兴一会儿,聪明如贺林就觉察到不对劲儿了。 他打了她的相公,她该恨他才是的,为何她说有人会恨他,却不是她? 虽然伤重,但是他脑子还是转得飞快。 瞧着蒋诗韵那带着一丝得意的笑脸,贺林也跟着心情舒畅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把心事压下来,因为蒋诗韵已经拧了一块帕子朝他走过来了。 屋内就他们两个,耿三和另一个亲兵都跑外头躲着,擦身这事儿也只能是蒋诗韵亲自动手了。 贺林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很渴望能和她这么亲密,但是让她给看光自己的身子,还要拿着帕子在他身上来回地走上一遍,一向高冷孤傲的他,还是脸红了。 蒋诗韵已经拿了帕子坐过来,一见他这熊样,立马笑了,“敢情你还是个雏儿,没被女人伺候过?” 她笑得暧昧,说话胆大露骨,贺林听得不由皱眉,却没忘了维护自己的自尊,“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跟谁学的?” 他虽然还不大清楚蒋家和安国侯府之间的就里,可他凭直觉确定蒋诗韵和宋徽没有什么瓜葛。 那她就还是姑娘一枚,这些荤话都是跟谁学的啊? 蒋诗韵嘻嘻一笑,忽然凑近了他,笑道,“怎么?京中恶名远扬、能止小儿夜啼的贺大人害羞了?哈哈,真是好笑!” 反正这家伙如今动弹不得,蒋诗韵怎么痛快怎么来。 “你?”贺林气得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都是红晕。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小女子得意忘形的小模样儿,忙辩解着,“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害羞的?倒是你。一个姑娘家,给男人擦身子不觉得羞耻吗?” “你以为我想给你擦?”蒋诗韵被他呛得扔了帕子,“不擦拉倒。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身上难受冒了风寒别怪本姑娘心狠!” 贺林也是话赶话地说出那番话来,一见蒋诗韵来气了,早就后悔得跟什么似的。 忙下气儿赔着小意儿恳求着,“好韵儿。是我不对。你就帮我擦擦吧,我如今身上难受死了。” 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再加上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蒋诗韵几乎被他的演技给征服了。 这家伙,那要搁在后世,做个演员,指不定火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给他擦身子这件事儿还是不能等。那些话都是气话而已。若是他真的染了风寒,小命就难保了。 医者父母心,蒋诗韵也不愿看到贺林有什么闪失。 重新拧干了帕子,蒋诗韵就去揭开贺林身上盖着的被子,却被贺林死死地压住了被角。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不还求着给他擦吗?这又矫情什么? 这男人,怎么这么别扭呢? 不就擦个身子。比杀人放火还可怕吗? 蒋诗韵气得白了他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忽然笑了,“哎呀,我说你羞个什么劲儿?姑娘我见过裸男无数,还会觊觎你这具伤重的身子?” 果然,就见贺林一双好看地不像话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她的脸。 “你,看过无数裸男?”他声音里带着丝丝如同金属般的颤声,听上去像是要发火。 蒋诗韵心里快要笑抽了,面上却一本正经,“是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当然,骗你的! 身为医者,见过裸男那算什么?她还解剖过男尸呢。 下一刻,就见贺林面上神情萎靡,颓然地松开了手,一副赴死的样子,“来吧……” 这下子,蒋诗韵倒是惊讶了。 这厮,莫非是觉得自己反正已经看过裸男,多一个不算什么是不是?把她给当作破罐子了。 一把揭了他身上的被子,蒋诗韵拿着温热的帕子把他从头到脸给擦了一遍,然后又搓洗了一把帕子,避开他胸口的伤,把光裸着的上身也给擦了。 接着,又把他的裤子褪了,把那两条结实修长的腿也给他擦了。在擦拭的过程中,蒋诗韵还没忘了趁机摸了一把,只觉得手感很好,明显可以感觉得到贺林身子一僵。 蒋诗韵心里好笑,这家伙,没想到这般青涩,还以为他多了不起呢。 这么个大美男,现在躺她这儿一动不动任她采撷,这种感觉真好啊! 擦完了上身和腿,蒋诗韵就直起身子来,相了相他只穿了一条白色中衣的下身,有些犯难。 她就算见过再多的裸男,就算脸皮再厚,可面对这么个妖孽般的美男,她还是下不去手。 以前,在医院里,给病人做手术,病人光裸着身子很正常的。 可如今不同,先不说这男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就说自己一个“有夫之妇”,如何能对人家下得了手啊? 她在犹豫的时候,贺林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虽然自己豁出去了,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自己的身子被她给看了,他倒是无所谓,反而还很乐意。可她呢? 会不会被人给看轻,坏了名声? 不过等他伤好之后,决定娶了她。现在看了他的身子,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吧?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摆出一副大无畏的表情,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擦吧……” 可等了好半天,蒋诗韵却并没有动作。 贺林慢慢睁开了眼睛,纳闷地问她,“怎么了?” 先前不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架势大有阅男无数谁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这会子倒迟疑了? 刚想问,蒋诗韵手里的湿帕子却抛在了他的脸上,急急地撂下一句,“我去叫耿三来!” 贺林急得忙伸手,“他不会擦,擦得不舒服!” 蒋诗韵已经卖出去的步子停下,慢慢回头,嫣然一笑,“无妨,反正你那儿已经坏了。” 躺在床上正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贺林,一下子就懵了。 这个该死的丫头片子! 而蒋诗韵已经咯咯笑着挑了帘子走了出去。 哼,想拉她下水,门都没有! 自以为是的臭男人,以为自己长得俊就有资本了?那得看遇到了谁? 一边走着一边已经扬声喊了起来,“耿三!” 听不见耿三的声响,蒋诗韵索性下了一剂猛料:“你家大人失血过多,这会子不行了!” “嗖嗖”两声,从厨房里蹿出两个人影来,飞奔着进了屋里。(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七章 忤逆 做过手术的病人,护理很重要。 虽然贺林有两个精诚的手下,但是他们都是厮杀的汉子,擦擦洗洗确实不上道。 蒋诗韵无法,只得每日里亲自给贺林擦洗喂饭,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反正她是个大夫,做这些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羞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病了,在她眼里都是病人,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器官。 而贺林,从一开始的不适应,也慢慢地喜欢上了被蒋诗韵伺候的感觉了。每日里,没有蒋诗韵的擦洗喂饭喂药,他简直就无法入睡。 一连过了几日,风平浪静。 蒋诗韵还纳闷:莫非刺杀的那群人放弃了?或者,他们以为贺林死了? 这些日子,贺林一直躺屋里养伤,蒋诗韵怕他伤口感染,精心照顾,夜里都是歇在他对面的美人榻上的。 为了此事,王氏没少跟她吵闹过。 可蒋诗韵不为所动,不管怎么说,贺林都曾经帮过她救过她的命,在她出嫁之前,还把家底都交给了她。 这份情义,她怎么能忘记,怎么会无动于衷? 如今他落难,身受重伤,一个不慎,很有可能就要了他的小命。事关重大,她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况且,她虽然也曾经恨过他,可一旦见他如此,满腔的恨意全都化为了柔情怜惜。 她的一颗心都倾倒在了他的身上,怎么还能放得了手? 这个家里。也就她懂医术。 王氏再怎么说,也无法动摇她把他治好的决心。 好不容易过了七日,贺林的伤势和身上的毒都平稳了。蒋诗韵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刚喂他吃过早膳,王氏就过来了,冷着一张脸拉了蒋诗韵的手就往外走。 贺林抬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他虽然位高权重,杀人如麻,但是对待心上人的母亲。他还真的摆不出那个款儿来。 “秀姑,你好歹也有点儿规矩礼仪!”王氏把蒋诗韵来到了门外,也不避讳贺林听没听见。劈头盖脸地就数落下来。 “这样成日里和一个大男人住在一块儿,你还要脸不要?”王氏气得面色通红,搬出来的这些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她的面色越发红润了。 “娘。他伤得很重。若是不精心照顾,他小命就保不住了。”蒋诗韵面对王氏的喋喋不休,平静地解释着。 “伤重有大夫有太医,他那般的人物,何必非要死乞白赖在咱们家不走?”王氏丝毫不退让,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娘,您就不能小点儿声?”蒋诗韵对上这个目光短浅的娘亲,当真没辙了。 “我干嘛要小点儿声。他听见就听见,你怕他我可不怕他!”王氏双手叉腰。瞪圆了一双杏花眼,冲屋里低声吼着。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现在伤重,得静养着,您这么一吼,还让他怎么歇息?” 蒋诗韵不满地撇着嘴,暗道她娘这话说得可真满,要是贺林不卖她的人情,王氏敢这么叉着腰说话? 王氏听了自然很是不满,女儿如今翅膀硬了,自己管不住她了。好不容易和安国侯府定了一门好亲,却被大伯嫂子钱氏给败坏了,把自己女儿给嫁过去。 这个哑巴亏她认了,谁让自己没本事,相公还厌恶她呢? 可女儿不能就此颓废了啊,要好好地瞪大了眼再挑门好亲才能扳回这个脸面来。 秀姑倒好,不仅不着急自己的亲事,竟然还和这么一个男人搅合在一起,这简直是……破罐子破摔了。 “秀姑,娘求求你,你别这样,就算是要嫁,也要正儿八经地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和他不清不白地就这么混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将来,就算人家娶了你,也不会拿你当个人看的。” 王氏这也算是肺腑之言了,只是她是个拎不清的人,该替女儿出头的时候,她没本事成了缩头乌龟,只知道哭哭啼啼。 不该她管的事儿,她偏要管着。 蒋诗韵有时候也很无奈,她知道,王氏的这份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在这样礼教森严的古代社会,男女授受不清,她这样做,真是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不过她连家族都不靠了,何必在乎这些? 王氏的话,她只能应着,却坚持着自己的主意,“娘,他要是好好的,我绝对不和他住一块儿。要是你或者小坠子能照顾他,我也不过去。” “我怎么就不能照顾他了?”王氏终于逮着女儿话里的漏洞了,立马接了过去,“不就是擦擦洗洗喂喂吗?这个我也会,以后就由我来吧?” “娘,这虽然是简单的擦擦洗洗,可里头的学问也大着呢。”蒋诗韵小声道,“每过半个时辰要给他翻一次身,要给他按摩腿脚,要给他捶背……” “什么?让我给他按摩捶背?”王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算个什么玩意儿?”她压低了嗓子,也怕这话被贺林那个煞神给听了去。 “他再不是个玩意儿我也不能让他死在这儿。”蒋诗韵没有心思在和王氏多说,“反正,娘您要是把他赶出去,我们家也立刻有灭顶之灾!如今我们和他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靠着他,说不定还能活命!” 这话虽然危言耸听,可也很有可能发生。要是那些刺客知道贺林是她救活的,定不会放过她们一家的。 贺林就算是伤重,好歹还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来杀他,他至少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王氏从未想过这么多,也不知道贺林到底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一听女儿这话,吓得身子立马软了,两腿直打颤。 “怎么……怎么会这样?天呐,秀姑,你简直是引狼入室!”王氏后悔不该让贺林他们躲进来,只是如今再怎么着也晚了,她真的欲哭无泪! “就算是引虎入室也没法子了。”蒋诗韵命小坠子扶着王氏回屋,“如今只能是上下一条心,救了他也是救了我们自己!” 见王氏被吓走,蒋诗韵方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屋。贺林正枕着双手躺那儿,见门帘挑起,就朝她看过来。(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八章 心扉 “你哄你娘倒是有一套!”贺林唇角高高扬起,笑着打趣她。 蒋诗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吗?” 这可真不是哄,而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贺林望着她,默然无语。这个女子思维实在是敏捷,寻常女子哪有她这份伶俐劲儿?就连耿三怕也想不到这一点儿。 “你说得对,救了我也是救了你们,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贺林由衷地道歉,“你要是不收留我,如今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烦扰?” “瞎说什么?”蒋诗韵走近床前给他掖了掖被角,叹息一声,方道,“你不也救过我的命?有些话我不好和我娘挑明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贺林忽然期待起来,她既然能如此不顾名声不惜忤逆亲娘,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将来,自己绝不能辜负了她,要一辈子对她好! “打算?”蒋诗韵有些不解,“有什么好打算的?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的。”贺林循循善诱,希望蒋诗韵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蒋诗韵精灵剔透,哪里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只是暗恨他往日里总是把她往外推,故意气他,“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要嫁人也不嫁你这样的,姑娘我可没有功夫去跟你后院里的美人儿争风吃醋!” 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贺林除了长得俊点儿,也就是个寻常人,对蒋诗韵来说。也没有爱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我……我从未碰过那些女人……”一听她这狠绝的话,贺林忽然着急起来,连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了。 “她们……她们不过是些摆设。”一向高冷的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和她解释地这么清! 蒋诗韵静静地听着,琢磨着他到底想说什么。 “以前,我之所以想让你嫁给别人,无非是想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万事开头难。说出了那两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接下来的就顺畅了。 “今年,我有场大灾。怕躲不过去,所以才……”他越说越忐忑,生怕蒋诗韵听不懂。 “你的意思是你能预测你的生死?”前面的话听着倒是正常,就这一句。让蒋诗韵惊讶万分。 贺林一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蒋诗韵的。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也紧紧地攥了起来,半天,才艰难地点头。 “我……我和常人不同,知道一些前世的事情……” 这下子,蒋诗韵是彻底惊呆了。 眼前这男人,到底是人是鬼? 不过,自己本身就是个穿越的,只不过惊诧了一瞬。也就释然了。 莫非,这人也是和她类似的? “你……也是那边过来的?”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贺林懵了。那边?哪边? 一看他这神情,蒋诗韵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他不是个穿越的,而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不过,他到底是个啥玩意儿,自己也没兴趣知道。反正见怪不怪了。 “那,你的意思是,以前你怕自己不能给我个安稳的日子,所以才不敢……”下面的话她没好意思问出来,生怕自己自作多情。 贺林哪里听不明白? 当即就连连点头,“可是遇到了你,我就死不了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这也就是说,因为自己的穿越,改变了他的命运是吗? 蒋诗韵从没想到自己和他还有这等缘分,看来冥冥中,缘分自有天注定啊。 不过,她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就算是知道自己身处险境,难道不能提前告诉她吗?非要自己憋着,害得她痛苦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 “你,打算怎么待我好啊?”她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的促狭,“告诉你,姑娘我只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喜欢……童男子!你,能满足这些吗?” 她就不信这么个本土的古人,会为了她放弃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什么从来没碰过那些女人,可能吗? 除非他有病! 可这些日子,她给他诊脉并没有发现他那方面有什么毛病。 这么个血气方刚青春鼎盛的大男人,怎么会对女人无动于衷? 别是骗她的吧? “只要你肯嫁,我就能!”贺林双眸顿时亮起异样的光彩,炯炯地看着蒋诗韵,语气坚决肯定。 “哟!”蒋诗韵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心里那点子疙瘩还没有去掉,是以,说起话来还是阴阳怪气的。 “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怎么嫁啊?”她可没跟他说过自己被人给替了的事情,他刚一回京就遇袭,怕也没功夫打听吧? 如今侯府和蒋家都极力压制着这件丑事,京中也没人传言,他要是不仔细打听,怎么会知道她没嫁人? 只是她话音刚落,贺林就笑了,“你没嫁!” 那笑容璀璨地让她眼花缭乱,她气得瞪了他一眼,听了这话,他还挺高兴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嫁?”蒋诗韵倒是纳闷了,这人能预测自己的生死,难道还能预测她的事儿吗?他真是个神棍? “我就是知道!”贺林唇角高扬,并没有说出原因来。 其实,先前是他大意了,还有就是他心里不敢往这方面想。 如今细想,她要是真的嫁给了宋徽,怎么会搬出来住? 何况,王氏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别看他伤重,但是耳力却异常灵敏。即使她们母女压低了嗓门儿,他也听得明白。 王氏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惋惜她没嫁入安国侯府吗? 见这家伙笑得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蒋诗韵有些拿不准了,这人,还真是令人费解啊? 自己被他看穿了,蒋诗韵也不再藏着掖着,“反正就是没嫁人,也不嫁你,谁让你先前那般对我!” “韵儿,好韵儿。”听她亲口承认,贺林顿时来了精神,就要去抓她的手。 “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条件,等我伤好了就回去把后院料理了,不让你担忧操心好不好?” 他生怕蒋诗韵说到做到,心里忐忑地厉害,见蒋诗韵往后躲,心里一急就撑着起了身。 胸口那处的伤口猛烈一挣,疼得他面色大变,他却依然朝蒋诗韵伸手去抓。 蒋诗韵被这人的固执给气得要命,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般疼痛,只好上前一步如了他的愿,好不容易安抚着他躺下,她才送了口气。 “祖宗,你别再折腾了,再折腾下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说实在的,贺林这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寻常人中了毒还伤重,怕是早就没命了。 他不过养了几日,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那你别离开我,我就不折腾!”贺林顺杆往上爬,紧紧地抓住蒋诗韵的手不放。 蒋诗韵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他伤重的份儿上,她才不会管他呢。 说归说,心里还是跟喝了蜜一样地甜!(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九章 却敌(一) 一连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的,那些刺杀贺林的刺客并没有出现。 窦成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觉着这些刺客定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这也多亏了秀姑这孩子机智果断,当时就能想到拿鸡血来混淆,没想到蒋德章那个拎不清的还能养出这么个好女儿来。 一家子人都松了口气,王氏自然也听说没事儿了。 第九日上,又催着蒋诗韵让贺林搬出去,蒋诗韵却不同意。 贺林伤势一日未恢复,就一日不能出去。如今的他,武功大打折扣,出去了岂不是找死? 索性就静观其变算了。 为此,母女两个又发生了争执,王氏越发觉得自己女儿离经叛道,实在是不像话。 她又哭又闹,差点儿要给蒋诗韵跪下,可蒋诗韵依然不为所动。 上次要不是钱氏母女横插一杠子,如今在安国侯府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的人就是她。 她的幸福她做主,王氏就算是她的亲娘,可到底看不透这人间世道,她若是真的听了她的话,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王氏见自己说破了嘴都没用,不由黯然神伤,索性关在屋子里不出门。 蒋诗韵也无法,只好让小坠子盯着她。她自个儿则顾着贺林,一个人忙得恨不得有分身术才好。 只是这一日,出现了一件异常的事情。 和王氏闹崩了之后,就有人上门来拍门。老苍头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两个公差,说是顺天府里的。追查逃犯…… 蒋诗韵是个未嫁的女子,自然不好出头,就让窦成出面接待。那两个公差不过问了几句话,见这家子也确实没什么可疑的,就走了。 窦成回来和蒋诗韵学说了,蒋诗韵却有些不信。待窦成回了耳房,蒋诗韵进了里屋。 贺林正枕着一个半旧不新的丁香色大迎枕。面色平静地朝她看过来。 “你都听见了?”蒋诗韵忧心忡忡,坐到了床前。 “嗯,你不要怕。一切有我呢。”贺林握过她的手,慢慢地摩挲着,轻声安慰她。 “我不怕,只是觉得这两个公差有些蹊跷。别是刺杀你那幕后之人派来的吧?” 蒋诗韵的担忧不是无缘无故的。那人既然敢当街刺杀贺林,来头一定不小,能使得动顺天府伊,也是正常。 如今贺林伤重,身边只有两个亲兵,万一那些人再派杀手,如何是好? 贺林一直关注着蒋诗韵的面色,见她愁眉不展。忙笑着去揽她入怀,小声笑道。“告诉你个秘密,我早就安排好了。” “啊?怎么安排的?”也没见耿三他们两个出去啊? “我怀疑锦衣卫里定然也有那人的细作,发信号召锦衣卫的人来,怕会引狼入室,所以,这几日我才按兵不动。但是我在城外的庄子上还偷偷养着一批武士,对付这些人,还是得出其不意!” 蒋诗韵眨巴了下眼,好奇地盯着贺林。 这个男人,竟然也豢养了死士?还是古代有权有势的人都好这一口? “你,这样做,皇上不知道吗?他老人家乐意吗?”蒋诗韵对于政局了解地还是不多,自然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背地里都有私家势力。 “皇上自然不知,连燕王都不晓得!”贺林一脸的高深莫测,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头,淡淡地说着。 前世里,他就是因为太过于相信燕王,最后才死得不明不白,今生,他绝不会这么傻了。 权势的纷争下,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情义? 蒋诗韵忽然为他心痛起来,他这个人看起来凶恶吓人,但他对谁似乎都不敢信任啊,他到底,受过什么样的心伤? 不知道他对自己会不会也留有一手? 蒋诗韵又胡思乱想起来,一时没有察觉到贺林已经靠了过来。 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际,神情柔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缱绻。 “我会对你好的,永远,一辈子……”他低低喃喃着,诉说着内心的深情。 ……………… 当晚,蒋诗韵带着一大家子人吃完了饭,收拾收拾都睡下了。 三更时分,就听到外头有微微的风声响动。 屋内,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连炭火盆都灭了。 蒋诗韵躺在贺林的里侧,一双眼睛瞪得滴溜圆,连气儿都不敢喘。 虽然知晓贺林有了准备,可她毕竟还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说不怕,那都是假的。 “别怕,有我呢。”贺林回身搂住她,握着她的手小声安慰她。 “你听,是他们来了吗?”蒋诗韵早就顾不上贺林对她动手动脚的了,只是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连下了几日的雪,地面上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若是有人来,定能听得见动静的。无奈寒风呼啸,遮掩了响声,蒋诗韵也难以判定。 “来了,只不过这些人功夫高深,脚步很轻,你没有武功,自然听不到!”贺林悄声贴在她耳畔道,少女的幽香若隐若无,让他几乎沉醉。 “我让春兰她们在门口都撒了豆子,又准备了滚油,只要他们敢进屋,就让他们有去无回!”蒋诗韵一边说一边攥紧了拳头,那架势真像个女汉子。 “好,娘子真是女中豪杰,为夫佩服!”贺林戏谑地说了一句,不忘了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 “呸,谁是你娘子!”蒋诗韵啐了他一口,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不过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下来,没有先前那般紧张了。 这才知道这家伙不知不觉间已经用这种方式消除了她的顾虑。 心里对他暗生佩服的同时,也有些懊恼,竟然又被这厮给吃了豆腐! ………… 门口处,响起轻微的踏雪声,好似枝头不堪重负一样,簌簌地往下落雪,若不是他们事先醒着,压根儿就听不到。 这宅子里,也就王氏和小坠子两个什么也不知道,估计这会子拥着棉被,睡得正香呢。 不过贺林早就派耿三带着人在王氏屋子隔壁守着了,确保今晚不会惊动她,不然,那个胆小的妇人吓也吓死了。(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章 却敌(二) 门外渐渐响起了细微的声响,呼啸的北风中,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来了……”蒋诗韵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儿里,紧张地攥住了贺林修长温暖的手,就要爬起来。 “别动,外头有人守着呢,放心吧。”他手底下的人什么能力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蒋诗韵迟疑着又躺了下去,就听门口忽然噗通一声闷响,好似有重物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摔倒了……”蒋诗韵心里一兴奋,就小声地喊了起来,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笑容。 “嗯,还是娘子厉害,有办法!”贺林侧过身子来,恭维的同时,偷偷地亲了她的面颊一口,只觉唇齿生香。 蒋诗韵冷不防被这家伙给偷袭了一下,气得满面红晕,却碍于外头局势严峻,隐忍不发,只趴在他耳边威逼,“等明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暗夜里,少女吐气如兰,软声细语,是惯常贺林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温柔。他的心一下子就醉了,忽然觉得这辈子有她作伴,真是值了。 屋内两人缱绻缠绵,屋外接二连三传来噗通噗通摔倒的声响,终于让那些偷袭者受不了了. 就听门外有人低低地吼了一声,“王老三,你们是怎么搞的?” 那个摔倒在地叫王老三的人似乎很委屈,压低了嗓音辩解着,“头儿,不怪我们,雪天太滑……” 屋内听得真切的蒋诗韵忙捂了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这些家伙。还不知道这是她让春兰她们撒了黄豆的功劳吧? 哈哈,等会儿还有更厉害更让人受不了的呢。 屋内悄无声息,那些偷袭者还以为人都睡着了呢。慢慢地逼上来,趴在窗口处,蘸湿了窗纸就往屋里吹了一管迷香。 不多时,就有人小声在外头嘀咕,“各屋都吹了吗?” 几个人纷纷附和着,“吹了,估计这会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好。破门而入,不把姓贺的那小子剁了,咱们没法去见主子!”一个压低了的嗓音恶狠狠地说道。 “姓贺的小子是你啊。”屋内。罗汉床上,躺在里侧的蒋诗韵戳了戳贺林的腰眼,笑道。 贺林被那柔嫩的小手一戳,顿时觉得身子麻了半边。他强忍着内心的汹涌浪潮。握住了那只捣乱的小手。 外头那拨人显然已经想进来了,似乎在门外整了整队形,方听先前那个恶狠狠说话的人命令,“进!” 于是,各个房间的门口外,都有人伸出了大长腿,预备下一刻就要踢倒门扇,冲杀进来。 可是在他们的腿刚刚碰到门扇时。房间的门却几乎在同时打开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罩来。 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震得人心里发寒碜。 门外,几个大汉倒在雪地上,身子扭曲着,惨叫声已经变得嘶哑。 暗夜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站在院子里等着破门而入的刺客们人心惶惶。 先前命令人的那个头目急得快要跳起来,“他娘的这是怎么了?里头有暗器吗?” 不然,他的人怎么都倒在地上死命地哭嚎着?莫不是暗器射瞎了眼? “老大,好像不是。”一个人吞吞吐吐地说道,方才他就在那些踢门的人后头,身上被溅了几滴东西,只觉得这会子连厚实的棉袄都透了,里头的皮肉跟着也被灼伤了。 “什么东西这般厉害?”那个头目也不敢让人点起火把来,忙急急地蹲下问地上滚着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身心俱伤的情况下,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那人急得也管不了那许多,就命人往屋里闯,“都给老子听好了,不管屋里是人是鬼,今晚只要能抓住姓贺的那小子,赏黄金千两!” 黄金千两啊,那可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有了这些东西,一辈子都吃穿不用愁了。 屋内,帐子里,蒋诗韵趴在贺林耳边小声嘿嘿笑着,“你还挺值钱啊,黄金千两呐。那人可真舍得下血本!” 贺林回头望着暗夜里那双忽闪发亮的眸子,笑不可遏,“怎么样?本座还是很有价值的吧?要不考虑下,赶走了这些贼子,明儿就嫁给我如何?” “得,打住!”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这般没有正形,蒋诗韵也真是服了他了。“你还是明儿回府去会会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吧。” 贺林握紧了她的手,急得忙辨白,“我不会见她们,等明儿就让人都给送走,可好?” “你家里的事情跟我无关!”蒋诗韵打了一下他的手,挣脱开来。 “你听听,又进来了。”她一双璀璨如宝石的眸子,炯炯有神地盯着门口处,声音里带着一丝儿紧张,还有一丝儿兴奋。 今晚上,她可真是大显身手了,这些日子醉红颜送来很多药材,她真好挑了些连夜配了些解毒丹,每人一粒事先服用了。 所以,刺客们的迷药一点儿都不管用了。 方才让那些踢门的家伙都倒下了,那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别的,都是让人熬好的两大锅滚油。 春兰姐妹两个就守在他们屋子的外间,而隔壁的窦成和老苍头房间里也是一大锅的滚油。 当然,她还有一个法宝,那就是硫酸。 这东西比滚油还好使,泼上一点,就足够腐肉烂骨了。 只是她手头紧缺几样东西,才没有多弄些。 不过滚油也没敢弄多,生怕那些刺客狗急跳墙放火烧屋子。 贺林本想着让自己的死士出去和那些刺客厮杀的,可最终还是让蒋诗韵的一句话给拦住了。 她说,“死士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何必非要和那些刺客拼个你死我活?有法子先把刺客给消灭了,这才是上上之策!” 不得不说,贺林和耿三他们听了蒋诗韵的话,心中触动很大。 在他们眼里,这些死士就是留着危急关头献身的,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从没想过还要珍惜他们的性命。 再说,他们也的确想不到蒋诗韵的那些办法。 经此一夜,贺林对蒋诗韵又有了新的认识,对她,更舍不得放手了。 且说那些为了黄金千两蜂拥而上的刺客们,在硫酸和滚油的伺候之下,又倒下去七八个,失去了战斗能力。 这下子,他们的头目也不敢在贸然进入了。 还以为屋内的人都被迷晕了,可谁知道屋内的机关层出不穷。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自己这边的人给损耗了十来个。 今夜,他带了有百十来个人,本以为贺林已经重伤,也没听说锦衣卫那边有什么动静,可为什么连个人毛都没摸着? 这可真是挑战到了他的底线了,他可是在主子面前夸过海口,要把贺林那小子活捉的。 如今可倒好,愣是一分便宜都没占上,还折了十来个弟兄。 他怎么能甘心?(未完待续。。) ps:亲们,还在看文吗?怎么也不见你们露头了?露一个俺瞧瞧。 一百六十一章 审问 那头目当即一挥手,把自己的人带到了院子中央,低头嘱咐了一番。 手底下就有人迟疑地问,“那火攻万一把那小子给烧死了怎么办?” 烧死了可就没有黄金千两了啊? 话音刚落,那人头上就挨了一巴掌,“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傻啊?姓贺的那小子会等着被烧死吗?到时候他只要往院子里跑,咱就能抓到他!” 一听这话,他手底下的人又活络起来。真要逮着那小子,到时候可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几十号人把地上滚着的伤者给拖出了院子,就在院门口拉弓搭箭,把事先预备好的裹了清油的布包在了箭头上,点着了,朝各个房间的门和窗户射去。 听见外头嗖嗖地响声,蒋诗韵暗骂一声:这帮杀千刀的,自己好不容易置办了一所宅子,就被他们给糟蹋了。 好在事先弄了冰块和大棉被挡在了窗户和门后头,任凭射天雷地火,也不怕。 只是好好的墙怕是要留下密密麻麻的眼儿。 外头的箭越射越猛,可燃着熊熊烈火的箭头射到了门窗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灭了,一点儿火星子都起不来。 外头的刺客彻底傻眼了,这到底是所什么宅子啊?里头是人还是鬼? 一拨箭雨过去,不见响动,他们也就住了手。正迟疑着要不要攻进去,忽觉身后似乎有簌簌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只见一群黑衣人已经把他们给围拢在中间,也不吭声。只管抡起明晃晃的刀剑劈头盖脸地砍来。 已经被屋子里的诡异给弄得疑神疑鬼的刺客们,见此情形很是慌乱,匆忙迎战时,手忙脚乱。 那些黑衣人已经砍瓜切菜般把他们砍翻在地,不出半个时辰,这几十号人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虽然还在负隅顽抗。可已经没有多大的战斗能力了。 那个头目被一群黑衣人层层围住,眼看着已经没了出路,他索性来个鱼死网破。连着砍杀了几个黑衣人。不过他身上也有多处刀伤,身子摇摇欲坠,快要撑不住。 忽然,东西厢房齐刷刷地亮起了灯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出谷黄莺般轻声喊道。“刀下留人!” 接着,就见屋门打开,走出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来。 那女子站在门口朝院子里招招手,立马就有人上前把那头目给绑了,押到了她跟前。 “卸了下巴。”蒋诗韵朗声说道,转身进了屋。 几个黑衣人老鹰撮小鸡般把那个头目给卸了下巴带到了里屋,蒋诗韵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前,贺林也靠在迎枕上。 他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含着淡淡的冷笑。好看的凤羽般的眼睛轻轻地扫一眼地上瘫坐的刺客头目,慢悠悠吩咐。“搜……” 耿三早就大踏步上前,捏开那刺客的嘴巴,舌头底下翻了一遍,又在领角捏了捏,果然搜出一颗绿豆大 小的丸药来。 没了毒药,也就不怕那头目服毒了,贺林眼风一扫,耿三就替那人接上了下巴。 “说吧,谁派你来的?”贺林看一眼端坐不动的蒋诗韵,挑了挑眉,问道。 “没人派我来,要杀要剐由你们!”那人倒也硬气,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蒋诗韵估摸着这样的人也是报了必死之心了,想来家里也都安置好了。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是这人光棍一条,家里也总还有牵挂的人。 看这人的年纪,约莫三十来岁,那眉眼,并不是凶神恶煞的那种。想来不是逼迫无奈或者其他原因,也不会成为别人的死士的。 “既然不说,那就算了吧。”蒋诗韵和贺林对视了眼,忽然开口说道。 除了耿三,其他几个黑衣人俱都惊讶无比。这姑娘是谁,怎么还能做得了他们家大人的主? 不过惊讶只是一瞬,很快那些人就面色如常。 蒋诗韵端了盏热茶,用茶盖刮了刮浮沫,轻轻地呷了口,方道,“把他带下去,关到地窖里。” 对付这种不开口的死士,蒋诗韵觉得还是得靠孤立的办法才奏效。这些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早就不在乎了,就算是动用刑罚,也没什么效用。 几个黑衣人应了一声,拖着那人往外走,临出门时,蒋诗韵忽然又嘱咐了一句,“明儿把他没死的信儿散出去,估计他那幕后指使的主子明白该怎么做,他家里有什么人这次怕是剩不下了。” 一旦知道有人还活着,幕后之人担心泄密,肯定会拿他的家人要挟他的。到时候,不管他说没说,他的家人也都凶多吉少。 蒋诗韵这招叫做“攻心为上”,不管多狠心的人,只要触及到他们内心的弱点,就能奏效。 果然,人还没拖到门外,就听那头目喊叫着,“我说,我说,只求你们能救救我那老娘……” 原来,他还有个七十多岁瞎眼的老娘,早些年还靠着哥哥照顾,可哥哥前年病死了,只得他一个人带在身边。 干这些勾当本就是九死一生,可为了能让老娘晚年过上好日子,他铤而走险。 谁知道今儿还是阴沟里翻了船,被贺林给擒住了。 贺林静静地倚在迎枕上,听他慢慢道来。 原来,这人的背后有一个金主,只是他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一张银光闪闪的面具。 但是他发现了那人的手背上长了一颗红痣,鲜艳夺目,好似凝了一滴血。 估计他也就知道这些了,能明目张胆刺杀贺林的人,绝非普通人。这人不露面也很正常。 问明白了那人老娘的住处,贺林就着手安排人去了。 蒋诗韵却喊住了,低声凑在贺林耳边嘀咕了一阵子,贺林方才招手叫过几个属下吩咐了一通。 那刺客头目甚是惊奇,传闻贺林恶名远扬,高冷孤傲,从不被人左右。谁知道今晚一见却大相径庭,贺林不仅像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竟然还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俯首帖耳的,真不知道这姑娘是何许人也? 不过眼下容不得他张嘴,很快就被人给带了下去。 屋内,蒋诗韵收拾了一番,才扶着贺林躺下去。 贺林平息了一口气,才觉得胸口那处隐隐作痛。 蒋诗韵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你就躺着还怕什么?那人都被擒住了,还怎么回去学话?” “我倚在迎枕上,他还以为我好端端的呢。这叫‘兵不厌诈’懂吗?说不定那人还能跑了呢。”贺林笑嘻嘻地解释着。 蒋诗韵听得耳目一新,“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明白了贺林的意思,就是想借这人之口,让他幕后的主子对他失去了正确的判断。 不然,敌暗我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若是敌人知道他没有伤重,恐怕不敢再那么大胆刺杀他了。 看来,在权力中心待得久了,人都会浸染成这样的。(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五章 退敌 蒋诗韵没想到贺林竟然当了真,还真想让她负责? 想想这厮的所作所为,她就恼上心头。若不是看在他伤重的面子上,真的想暴打他一顿。 这个时候想着让她负责,那把她往外推的时候都干什么了? 不管贺林失望难过的脸色,蒋诗韵径自喊来耿三,“给你们家大人擦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衫。” 等耿三扎煞着手拿着一条打湿的帕子就往贺林身上招呼过去时,蒋诗韵又生生地把他打住了,无奈地瞪他一眼,“你以为你家大人好好的啊,就随便胡乱擦?他现在受伤了,那帕子千万不能碰着他的伤口!” 耿三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地甩了甩帕子,“姑娘,我没有擦伤口啊?”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委屈。 “还说没有?”蒋诗韵气极了,这家伙帕子甩来甩去,差点儿就把水给甩到贺林伤口处了,那双大手跟蒲扇般,拧个帕子都拧不利落。 耿三一双大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在锦衣卫里混了这么多年,谁不买他的账啊? 被这姑娘喝来呼去地心里已经老大不爽,如今他好端端地给大人擦个身子,就被她给挑成这样。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气呼呼地把帕子往铜盆里一扔,耿三瓮声瓮气地撂下句,“姑娘嫌擦得不好,那就姑娘来!” 哈! 蒋诗韵傻眼了。 这个家伙,还敢跟她使性子?胆子肥了嘛。连贺林在她跟前都得俯首帖耳的,他倒撂挑子。 蒋诗韵一下子火就上来了,三步两步来到耿三跟前,面对着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她那娇小纤细的身材只到人家胳肢窝儿。 “啪”地一下,蒋诗韵跳起脚狠狠地打了耿三一个暴栗,“好家伙,敢跟姑奶奶我使性子。说你两句怎么了?还不服气了是不是?” 耿三那般威风凛凛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被蒋诗韵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打了脑门子,一张英武的面上,腾地一下子就涨红了。 “咳咳……”躺在床上的贺林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太大,震动了他的伤口,让他的脸色剧变。 耿三吓得忙扑上前,“大人,大人,属下该死,您,您可千万别笑了……” 身上的疼痛让贺林再也笑不出来,他皱着双眉紧紧地盯着耿三,“以后,不能跟蒋姑娘这般讲话!”他正色道。 耿三忙答应一声,起身给蒋诗韵作了个揖,“姑娘大人大量,我是个粗人,冒犯了姑娘,请姑娘千万别生气才好!” “得,用不着跟我道歉!”蒋诗韵挥挥手,“只是你家大人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擦身这个活儿你还得做。来,我告诉你怎么办……” 耿三却摇着手往后退,嘿嘿地笑,“姑娘,姑娘,饶过我吧?我干不来这样细致活儿,您要是缺个劈柴的,叫上我倒行!” 蒋诗韵被他给气笑了,丫丫的,又来这一套? 什么不会?就是想躲开,逼着她给贺林擦身是不? 她那双如刀子般锐利的眼神射向另一个亲兵,那亲兵比耿三还乖觉,忙往门口那处跑,不忘了抱着肚子,“哎呀,拉肚子啊……” 耿三听他这么一喊,也往门外跑去,又丢下蒋诗韵一个人面对躺床上的贺林。 蒋诗韵咬着后槽牙笑了,这两个家伙,想拉皮条是不?好,那就让他们使劲儿拉。 “小坠子,去把茅厕的门锁上!”她昂着头冲厨房里忙活的小坠子吼了一声。 不是想蹲茅坑吗?本姑娘让你们蹲不成。 小坠子是个听话的姑娘,听了忙脆生生地应了声,真的去锁茅厕的门了。 耿三和那亲兵顿时傻眼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他家老大更心黑的人,这人还是个女人,他们家老大喜欢的女人! 老天,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可,他们打心眼儿里都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上天送来给他们家老大的。 老大那样的男子,就算是公主郡主也难以匹配啊。 屋内,温暖如春。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纸射进来,洒在蒋诗韵的脸上,让她神圣无比。 贺林对着那张侧脸,痴痴地看了半天。 蒋诗韵转过身来,就见那厮已经是醉了。 面对他如此毫不避讳的眼神,蒋诗韵也觉得有些尴尬。 瞪了他一眼,她慢慢地走过去,“看什么看?盯着有夫之妇这么看,是登徒子所为!” 一句话,成功地让贺林别转了眼,脸上满是痛楚。 “你,过得好吗?”半天,他方才压下内心的翻腾,平静地问她。 “你觉得呢?”蒋诗韵气哼哼地不答反问,她过得好不好关他何事儿? “宋……徽,是不是待你不好?”那晚上见了宋徽,贺林就一肚子的气,这么好的姑娘,他竟然不珍惜,还跑去逛窑子。 “好不好的,好像和你没关系吧?”蒋诗韵不想告诉他真想,跟他胡搅蛮缠起来。 “我……教训了宋徽一顿!”贺林像是做错了事儿一样,说着说着,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眼睛也不敢看蒋诗韵了。 “你……教训了……宋徽?”蒋诗韵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家伙也太幼稚了吧? “你凭什么教训他?你是他的什么人?”蒋诗韵只觉得这事儿真是太好笑了,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还要管着人家小夫妻俩之间的事儿,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下凡了吗? 可听在贺林耳朵里,意思就变了。 蒋诗韵这是在质问他?她是不是很在乎宋徽?即使他成亲没几日就去逛窑子,她还这么在乎他? “他,他去逛窑子,我想替你出气!”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敢去看蒋诗韵那张冷嘲热讽的脸。 “哈哈……”蒋诗韵当真想仰天长笑了,这家伙,还真是绝了。 她算是服了他了。 “喂,假如宋徽跟我没关系,你还这样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鼻头发酸,定定地望着那人。 “当然不会!”贺林斩钉截铁,虽然声音虚弱不堪,但是语气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那你,教训了宋徽,估计有人会恨你了。”蒋诗韵忽然觉得心情大好起来,先前对他的恨意早就无影无踪了。 这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家伙,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做出这样好玩的事情来! “你吗?”贺林紧紧地盯着蒋诗韵的眸子,面色平静无波,可谁都不知道此时的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他希望她不会恨他,希望她能理解他。 “不不不,我才不担心宋徽呢,宋徽逛不逛窑子跟我可没一丁点儿的关系!” 蒋诗韵一想到蒋诗静费尽千般心思,闹了半天嫁的人竟然这般,她的心情就大好起来。 呵呵,钱氏这会子估计后悔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贺林忽觉眼前这小女子笑得诡诈狡猾,他有些费解,她怎么不担心? 不过,这种感觉真好,他心内的狂喜已经一点一点冒了上来,心里美得快要冒泡儿了。r1152 一百六十二章 撒娇 翌日,雪停。 耿三到地窖里提审那个刺客头目,不多时,就气定神闲地跑了回来,在贺林面前小声道,“大人,人已经跑了。” “唔……知道了。”贺林慢悠悠地转了个身,吩咐他,“去外头多探听点,可以联系锦衣卫的人了。” 耿三领命而去,在门口处碰到了正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的蒋诗韵,他满面笑容恭恭敬敬地给蒋诗韵行了个礼,“姑娘好!” 闹得蒋诗韵有些莫名其妙,这人又犯什么神经了?前两天还跟她吹胡子瞪眼的,怎么今儿这么热乎? 不解地点了点头,耿三错开身子先让她进去了,这才迈步朝外走。 蒋诗韵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就拿了帕子到盆架子边儿上,试了下水温,有些凉,忙道,“你等会儿,我去弄点儿热水来……” “别去了,把盆端过来吧。”贺林心疼她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地伺候他,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圈了。这些小事儿本可以由他的亲兵做的,可她不放心那些家伙笨手笨脚的,非要事事亲为。 蒋诗韵自然不听他的,“不过是加点儿热水,就等不及了吗?”还以为这家伙饿了呢,哪里知道他是心疼她? “真的不用,以往冰水洗漱也受得住!”贺林之意让她端过来,也不让她下手,自己半撑起身子就这铜盆洗了一番,蒋诗韵递给他干净的手巾擦了。 他这体格儿倒真的不是一般的棒,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想到还恢复地这么好,不出十日就能坐起来。 蒋诗韵最最担心的发热感染什么的都没有,她内心里狂喜地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洗漱完,贺林往迎枕上一靠,不动弹了。 蒋诗韵端起那碗粥吹了吹,无奈地叫他,“该吃饭了。” 贺林“啊”一声张开了嘴,半眯着眼睛等着蒋诗韵喂他。 蒋诗韵给气笑了,这家伙方才还能自己洗漱呢,怎么转眼就柔弱得连饭都不能吃了? “连洗脸都能做,不能拿调羹舀了粥喝?”蒋诗韵故意揭穿他,看这家伙脸皮到底有多厚! “疼!”贺林忽然龇牙咧嘴地皱了下眉,指着自己的心口处,道,“方才我心疼你再跑一趟,勉强支撑着身子洗漱的。这会子牵动了伤口,连带着胳膊都疼得举不起来了。” “狡辩!”蒋诗韵白了他一眼,只好亲自舀了一勺鸡丝粥,轻轻地吹了吹,喂进他嘴里。 “好香!”吃了一口,贺林情不自禁地咂嘴赞道。 “少贫了,还不快吃?”蒋诗韵没好气地又塞了一勺进他嘴里。 这些日子,他总是用这种方法来诱哄她喂他吃饭,虽然她每次都能识破,可这人就是有这个本事装可怜,让她再也硬不下心肠来。 “韵儿,这粥是你熬的吗?”贺林接连吃了几口,忽然问道。 “不是我熬的你熬的?”蒋诗韵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聒噪,吃个粥也能这么多话,她没好话呛了他一句。真不知道这人高傲孤冷的恶名是怎么传出来的? 京中十个人只要一提贺林,无不心生颤栗,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冷言冷语,从不正眼看人,更别提说这么多废话了。 她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这人给治坏了,不然,怎么性情如此大变? “哦,怎么这么咸?”正天马行空乱想着的蒋诗韵,忽然被贺林一声轻呼给打断。 不由蹙眉恼道,“我统共才捏了一撮盐,怎么就咸了呢?” “不信你尝尝?”贺林不满地瞪她,蒋诗韵果真舀了一勺吃了,哪里咸?分明喷香可口,这人真是刁钻古怪! 愤愤地拿调羹敲了敲碗沿,蒋诗韵开始数落着贺林,“你是不是好东西吃多了?这样的好粥你也嫌不好吃?” “哪里?我这不是怕你饿着吗?”贺林嘻嘻笑着,如水的目光清辉灼灼,看得蒋诗韵浑身不自在,只得喟叹一声。 “我饿了不会自己吃啊?你这人这么难伺候,过两日赶紧回自己府里吧?”她才懒得伺候这大爷了。 “不行啊,韵儿,我的身家可都交给你了,我回府去喝西北风啊?”贺林委屈地喊起来,让蒋诗韵满嘴的狠话一下子就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不得不说,美男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个小眼神,一个小表情,就能成功地让她缴械。 她真的很害怕这种感觉,自己虽不是个冷硬心肠的人,但也不是那种见了美男就挪不动脚的人啊,怎么在他面前,她就这么容易沉沦呢? 不行,自己还是得和这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谁的心先陷进去,谁就越容易吃亏吗? 谁知道他这样的人会不会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呢? 好不容易喂完了一顿饭,蒋诗韵转身就从自己的衣柜里取出一个锦匣来,在贺林面前打开了,里头赫然是一叠码得厚厚的银票。 “你的身家我可不敢轻易动,既然见着了你,这就还了你,你也别赖在我这儿不走了。”蒋诗韵说完,把锦匣往贺林身上一推,就去收拾碗勺。 贺林一看这架势急了,这小女人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啊? “韵儿,好韵儿,这东西你还是收着吧。”他苦苦哀求着,她不收这些东西,他心里没底啊? 收了,他才觉得自己算是赖上人家,从此后两个人就不再是毫无瓜葛的了。 “不收,你的东西我为何要收?”蒋诗韵不为所动,继续收拾东西。 其实贺林也不过是找借口赖在这里而已,他府上又哪里会缺这些银子? “你不收,等哪一天万一我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他已经没招了,只好使出杀手锏。 一边还不忘了配上极度悲伤难过的表情,让他越发神色悲哀,就跟很快就要赴死一般。 蒋诗韵实在是受不了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做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气得撂下手中的碗勺,伸出一指就气哼哼地戳上他的脑门,“你装什么装?是不是装上瘾了?” 贺林虽然伤重,可毕竟是练家子出身,手相当灵活地一把就攥住了蒋诗韵的两只腕子,往怀里轻轻一带,就轻而易举地把人给揽在了怀里。 蒋诗韵气得要死,拼命挣扎要起身。无奈自己一动弹,那厮就哎呀叫苦连天,害得她以为自己碰到了他的伤处,只能乖乖窝在他的怀里。r1152 一百六十三章 郡主 两个人正腻歪着,忽听外头大门口那儿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诗韵姐姐在家吗?” 蒋诗韵吓了一跳,忙从贺林怀里挣脱开,起身就望外瞧。 贺林趁机把那个锦匣塞到她手里,打趣着,“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 蒋诗韵迷迷糊糊地摇头,娘就生她一个,哪来的妹妹?难道是蒋诗语?不过那家伙从来不会这么甜蜜蜜地唤自己啊? 不多会儿,门外就袅袅婷婷地走进一个姑娘来,中等身量,身材微丰,穿一身银红缂丝窄裉袄,戴着昭君套,披一领雪貂大氅。 站在银白的雪地上,恰像是雪后的红梅,清丽无双。 蒋诗韵看得下巴差点儿没有掉下来,原来是她来了,自己怎么把当初和她结拜的那茬子给忘了? 贺林看她那副见了鬼一样的神情,也觉得纳闷,韵儿在京中并无什么亲友,这是谁来了? 忙问,“是谁家的姑娘?” 蒋诗韵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嗓门儿说,“西平侯府的小郡主来了。” 贺林也甚是吃惊,没想到最先找上门的会是她。 “你这个地方告诉过她?”贺林首先想到的是蒋诗韵把自己这宅子的位置和赵雪茹说过。 “当然没有,这地方除了我们住这儿的,连我大伯母和我爹怕也不知道。”蒋诗韵笃定地摇摇头,当初搬家的时候,先住在客栈里的,后来买了院子,连蒋德章都不知道。 “那,是昨晚那刺客泄露的?”蒋诗韵忽然想起来,看向贺林时,他也在微微点头。 “看来,这个地方要热闹了。”他好看的唇微微翘起,笑嘻嘻地说道。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在京中遇刺,被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所救,传了出去,指不定引起怎样的轰动呢? “烂桃花都是你招来的,与我无关!”蒋诗韵白了他一眼,朝外走去,“要是闹得我这儿不安宁,你还是赶紧搬出去吧。” 贺林这家伙可是京中数得着的美男子,又身居高位,万一被那些世家千金们知道他流落在此,还不得把她撕了? 她可不想招一些无妄的灾祸。 贺林却不认同她这话,“人家小郡主定是多日未见你,来看看你的,你这都想到哪儿去了?” 蒋诗韵只是笑了笑,却没说什么。是不是看她的,自见真章,她虽然给小郡主医好了病症,可还没自大到认为小郡主真的把她当亲姐妹的份儿上。 当初小郡主上吊自杀,本就有蹊跷,后来她越想越觉得小郡主自杀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么大的女孩子,肯定有心上人了,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才会绝望,因为绝望才会自杀。 事后,她也曾在世子夫人跟前旁敲侧击过,知道这赵雪茹从小到大所见的男子,除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也就是贺林了。 答案还不昭然若揭吗? 赵雪茹已经施施然地进了院子,见蒋诗韵一身青布衣裙迎了出来,忙几步上前握着她的手,“诗韵姐姐,可算是见着你了。” 那热情劲儿,简直让蒋诗韵有些消受不了。 当初给她医治时,她只觉得赵雪茹就是个活死人,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细看去,上嘴唇那儿虽然还有一道疤痕,可淡淡地几乎快要瞧不出来了。假以时日,一定会大好的。 蒋诗韵见了自己的成果如此丰硕,也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进了王氏的上房。 王氏从未见过这么尊贵的人儿,急急地从炕上挪下身子就要给赵雪茹行礼。 赵雪茹忙拦住,指着蒋诗韵道,“诗韵姐姐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报呢,怎敢当夫人的大礼?夫人就把我当成自家女儿好了。” 蒋诗韵见王氏拘束,勉强和她说了两句话,就带着赵雪茹来到了春兰姐妹的厢房里。 赵雪茹倒不是那般不知轻重一味使性子的人,混不在意地和春兰姐妹就笑成了一团。说笑了半天,她才四处转头寻找,“听说林哥哥伤重,恰好被你给救了,这会子可好些了?” 的确,她是得了信儿的。 蒋诗韵不动声色地答道,“好些了,刚来的那晚,我还以为活不了了呢,这几日,都能说话了。” “姐姐真乃神医,林哥哥也算是福大命大,要不是遇到你,可不就……”后头的话说不下去了,赵雪茹掏出雪白的锦帕来拭着眼角。 “姐姐快带我去看看,想林哥哥打小儿就和我哥哥一起长大,跟我自己亲哥哥也没什么两样,我这做妹妹的这会子才知道,实在是不应该!” 一边说着,她一边站起来就朝外走去。 蒋诗韵也跟了上去,笑问,“郡主大可不必伤感,贺大人已经无碍了,只要好好养着过些日子就能下地了。” “太好了,谢天谢地!”赵雪茹喜得双手合十拜了一番,忽然又想起这还是蒋诗韵的功劳,忙转身对着蒋诗韵就是一拜,“姐姐受妹妹一礼!” 蒋诗韵忙侧过身子避开了,口里说着,“不敢当,郡主还是快打住!” 等赵雪茹直起身子,她方问她,“郡主是听谁说贺大人住在我这儿的?这些日子怕凶手再来,我们可以封锁了消息……” “京里都传遍了,说顺天府逮着一个刺客头目,逼问之下招供了,这才知道林哥哥的下落。我就说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他到我们侯府去玩呢?” 赵雪茹说着说着,双颊忽然泛上了红晕,神情也带些忸怩,双手绞着衣角,一副闺中女儿怀春的样子。 蒋诗韵眸光闪了闪,暗骂贺林这厮招桃花的命,却脚不停歇地带着她去了自己的闺房。 挑开里屋的半旧红绸软帘,就见靠墙的罗汉床上帐幔垂下,里头一声气息儿不闻。 “林哥哥……睡下了?”赵雪茹唯恐惊动了病中的贺林,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道睡没睡,”蒋诗韵装模作样地挂起了帐幔,一眼看到躺着的贺林正闭目养神,长长浓黑的睫毛垂在下眼睑处,像是两弯新月。 忽然,就见那厮睫毛轻颤,飞快地冲她眨了下眼睛。 蒋诗韵哭笑不得,她自是明白这家伙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配合着演一出戏,好叫赵雪茹知道他身子弱,整日里昏睡着。 只是赵雪茹来就是看他的,他就算是再虚弱,也终有醒来的时候。赵雪茹既然大老远地跑来看他,不和他说两句话,表表心意,怎么会罢休,打道回府?r1152 一百六十四章 纠缠 “林哥哥……”赵雪茹一见贺林“昏睡”着,脸色苍白晶莹如玉,唇角紧抿乌青,顿时觉得天地一片黑暗,整个人都不好了,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和身就扑了上去,拼命地哭着。 贺林只能一动不动地被她给压在身子底下,虽然小姑娘家也没多少重量,可他一个伤重的人还是有些吃不消。 特别是伤口那处被赵雪茹不知轻重地给碰到了,疼得贺林龇牙咧嘴起来。 蒋诗韵站一边儿看得清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这个样子看能坚持多久? 可看到他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的神情,蒋诗韵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不顾赵雪茹的身份,提醒她,“郡主,您碰到贺大人的伤口了……” 赵雪茹正哭得伤心,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就愣住了,起身四处乱看,“啊,啊,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而贺林,也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借着伤口被压疼醒过来。 方才赵雪茹那么一扑一哭,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想到还真是被韵儿给说中了,这小丫头春心荡漾到自己身上来了。 只是他心中已经满满当当全是蒋诗韵的影子,哪里还能装得下别人? 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在他眼里,都没有他的韵儿活泼聪慧,深得他心。 此生,他只想安安稳稳有个家,不再像前世那般凄凉孤独一直到死。 既然上天让他重活一次,既然韵儿救了他一命,他绝不能再放弃,这一次,他不会放手,一定要守护好他的韵儿。 “林哥哥,你醒了?”见贺林疼得哼哼了一声,赵雪茹一脸的难为情。没想到初见情郎,就控制不住自己,又是哭又是晃,还把他的伤口给撞疼了。 这个样子,他能喜欢自己吗? 贺林佯装刚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装作才认出赵雪茹的样子,客气又疏离,“原来是郡主来了,恕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见礼了!” 见他和自己这般见外,赵雪茹又急又羞,“林哥哥快别这样,妹妹只拿您当亲哥哥,您怎么还这么外道?” 说完这话,赵雪茹又要去看贺林身上的伤口,“快让我看看您伤在哪儿了?” 她自幼就被娇养,虽然身份尊贵,可到底没怎么接触过多的人,看上去一派天真烂漫。 面对贺林这样从小儿就见过的异性,她的喜欢毫不加掩饰。 贺林自然不肯让她动自己的伤口,忙拿手背去挡,“已经没有大碍了,郡主不看也罢!” 赵雪茹讪讪地缩了手,面颊上慢慢地爬上了一层红晕。 蒋诗韵只觉得这么善良纯真的女孩子被贺林直接地给拒绝了,有些残忍,忙给她打圆场,“郡主不知,这伤口要是冒了风感染了可就麻烦了。贺大人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捡了条性命,万不敢再冒险了。” 可谁料到话音刚落,她就被贺林那厮给狠狠地瞪了一眼,瞪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他怪自己多嘴多舌了吗? 这人,毛病还真是多,矫情地很! 她哪里知道贺林听了她那声“贺大人”极其地不舒服。 这几日,他病卧在她的闺房,日夜和她相伴,两人之间虽然未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她对他都是直呼其名的。 乍一听这么正儿八经的称呼,他心里只觉得别扭地要命! 当着赵雪茹的面儿,贺林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蒋诗韵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被他气得要命,索性转身走了出去。 不管你了,随你怎么办去! 贺林却急眼了,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却赖着不走,这让他如何是好? 再不喜欢赵雪茹,也得看在他哥哥赵哲的份儿上,不能那么直白地伤了她的脸面啊。 他甚是为难地睨了赵雪茹一眼,轻声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郡主的名声不好。郡主来也来了,贺某领情,郡主还是回去吧,省得长公主和二公子担心!” 一番话滴水不漏,却客气冷硬地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 本想着赵雪茹听了这话,怎么着也会矜持一把,寒暄两句就会走的。 可谁知道,赵雪茹不仅没有觉着难堪,反而还笑得欢快,“林哥哥,听你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了。您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人照顾您,不如我留下照顾您吧?” 她天真烂漫地说着,殊不知这句话差点儿把贺林给气死! 怎么自己说得那般明白,她还赖着不走呢? 他的脸色都冷成那样了,她难道看不出来? 他哪里知道正是他的脸色出了问题。 平日里,见了谁他都是一脸面无表情,赵雪茹早就习惯了,是以,不觉得他冷着脸是不乐意。 蒋诗韵在门外倚着墙早就听见了这二人的对话,心里都快要笑抽了。 贺林那厮这些日子被她惯得蹬鼻子上脸的了,如今赵雪茹来了,且让他头疼去吧。 一边想着,一边乐颠颠地去了春兰屋里。这些日子光顾着照顾他,连醉红颜的生意都不理会了,有些日子没有制作面膜了。 春兰一见了她,就笑嘻嘻地指了指隔壁。 春桃是个按不住的性子,笑道,“你怎么留下贺大人和郡主两个人在屋子里了?你就这么放心?” 蒋诗韵听了直拍额头,这两个八卦的女人,这就关心上了? “人家郡主恨不得把我撵出去好和她的林哥哥说话呢。”蒋诗韵阴阳怪气地抱怨着,一想起那张小嘴左一个“林哥哥”右一个“林哥哥”甜甜地叫着,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却依然嘴硬。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两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看,还说没有关系?”春兰笑着推了她一把,“飞醋都吃上了,心怕是早就跟着人家跑了吧?” 春兰是个心思细腻的,贺林和蒋诗韵之间是种什么情形,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这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那秀姑还撂下贺大人自己跑出来?让我看看去!”春桃有些忍不住,呲溜就蹿了出去。 在她眼里,管她什么公主郡主呢,秀姑才是和贺大人最相配的那个。 贺大人那般帮着秀姑,待她那么好,如今秀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这么些日子,他再和别的女人唧唧歪歪的,岂不是辜负了秀姑的一片心?r1152 一百六十五章 脱衣 乡下姑娘性子素来直爽,还没等蒋诗韵拦着,她就跑出去了,气得蒋诗韵只能拉着春兰数落。 “瞎说什么呢,瞧瞧你妹妹干的好事儿,尽给我丢人现眼!” “秀姑,你自己的心你还不了解吗?”春兰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不恼也不气,细细地开解着蒋诗韵。 “贺大人对你是个什么光景儿?你可见过他对其他女人这般有说有笑过?你要是还不好好把握,连我都替你不值!” 被说中了心事的蒋诗韵哪里肯承认? 恨得就去挠春兰的胳肢窝儿,“嘿,你个小蹄子,竟敢编排起我来了?你怎么就知道的这么多?是不是自己想嫁了,啊?” 两个人厮闹了一番,好歹静下来。蒋诗韵脸上现出一抹忧愁,对着春兰吐了实话, “你不知道,我求的不是他的位高权重、万贯家财,我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春兰听了,半晌无话,好久才叹口气道,“这个世道,一个男人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女人,何其难!” “再难,我也不妥协!”蒋诗韵咬牙看了她一眼,坚决地说道。 门帘子“刷”地被人挑开了,春桃从外头跳了进来,一脸的不屑,“……林哥哥……林哥哥”。 没等蒋诗韵和春兰开口,她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蒋诗韵愣了半天,忽然醒悟过来,她这是在学赵雪茹呢。 “郡主还没打算走?”恢复了平静的蒋诗韵笑嘻嘻地问着她。 春桃走到桌边,倒了碗茶咕咚咕咚灌下去,拿手背抹了抹嘴,叹道,“真是恶心死我了,就没见过那般面皮厚的女子,贺大人都说了不要她留在这儿,她却死乞白赖地不肯走!” 蒋诗韵听了半天无话,赵雪茹心思单纯,哪里知道喜欢一个男人绝不能死缠烂打的道理呢? 想了想,她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贺林那厮脾气不好,万一说出什么不知深浅的话来,赵雪茹哭着回去,长公主会怎么想? 还是她慢慢地劝解吧? 谁知刚来到她闺房门口,就听里面一声低吼,“还请郡主自重,我一个男子,不能让一个无亲无故的女子照顾!” 这话说得很重了,赵雪茹怕是要哭鼻子了吧? 旋即就听赵雪茹颤抖的声气儿传来,“可是,林哥哥,这些日子不是诗韵姐姐照顾你的吗?她一个姑娘家能,我为何不能?” 这话问得? 蒋诗韵无语,自己是个大夫,和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能同日而语吗? 果然,就听贺林似乎气极了的声音响起,“郡主想说什么?我身上的伤口还是蒋姑娘缝合的呢,当日,她连我的身子都看去了,郡主是不是也想看看我的身子?” 这话真是相当歹毒,估计,也只有贺林那般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蒋诗韵听得头都大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就没有一点儿脑子吗? 这个时候说起这个,除了让赵雪茹难堪,还有就是给她树仇敌! 一个女人,看光了她心上人的身子,这让她这个高高在上金贵无比的小郡主如何受得了? 贺林也是的,她那是迫不得已给他缝合伤口擦洗身子才看去的,当她很想看吗? 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挑帘子进去,里面的帘子“刷”地一声被人高高撩起,赵雪茹一身银红的小缎子袄儿跟一团火一样奔来出去。 “唉,郡主……”蒋诗韵到嗓子眼儿里的话卡壳了。 这下倒好,依着赵雪茹对贺林那股劲头,她算是成了她的情敌了。 她望着赵雪茹跑远的身影,摇头叹息了一阵,无奈地进了屋里。 赵雪茹的那件雪貂大氅还挂在架子上,蒋诗韵连忙取下来就往外走。 万一冻坏了人家小郡主,长公主还不得把她忌恨死? “韵儿,这些小事让耿三去办,你过来!”躺床上枕着双手的贺林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面色就柔和下来。 不待蒋诗韵说什么,他就高声喊了耿三进来。 蒋诗韵只得把雪貂大氅递给耿三,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到了床头。 贺林撑起身子慢慢地喝了,蒋诗韵方才接过杯子放下,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剜着他的脑门。 “你说你说些什么不好,偏偏提那个?谁没事愿意看你的身子啊?小郡主往后还不得把我很死?你倒好,吃我的喝我的天天跟伺候老爷似的,还得让你给拖下水?” 贺林一言不发听着她暴躁地说完,方才握住她的手,一双精致的眸子波光潋滟,像是三月的湖水,清幽明静。 “韵儿,难道不是吗?以后,大家都知道是你看了我的身子了,你可得对我负责啊?”他深情脉脉柔光缱绻地说着,蒋诗韵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这还是个男人吗?怎么听上去像个失贞的怨妇? “你以为我想看啊?”蒋诗韵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种动不动就把责任赖在她头上的无赖行径,不得不辩解着。 “那不是被迫的吗?你要是好端端的,脱光了给我看我都不带看的。” 这话相当毒辣,男人的自尊心都是很强烈的。 贺林乃是京中数得着的美男子,多少世家千金小姐趋之若鹜,他都冷眼相待,从未正眼看过。 后院里的如云美人儿,哪个不想一睹他的容颜,想让他多看一眼。 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小女人竟然说他脱光了都不看一眼,真真是,气死他了。 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扯动了他的伤口,方才让他平静下来。 “是吗?我就这么难看?要不,咱们脱一个试试?”说着,贺林一手攥着蒋诗韵的胳膊,另一个只手腾出来就去解自己脖子底下的衣纽。 蒋诗韵一见这家伙和她扛上了,忙拿手拦着他的,“唉,你这人还有没有点儿幽默细胞啊?不过是和你玩笑两句都当真了?脱什么脱,再脱我就走了。” 这人可真是厚颜无耻啊,不过是几句话,非要扒光了让她看,以为她就那么稀罕看他的身子吗?r1152 一百六十六章 美如画 见蒋诗韵怒气冲冲当真要离开,贺林才笑嘻嘻地住了手,却攥着蒋诗韵的手不肯放开,使出了这些日子屡试不爽的杀手锏。 他摇着蒋诗韵的手,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恳求,面色悲戚,“韵儿,好韵儿,我好不容易才像个人一样好好地活一次,你就陪陪我吧?” 蒋诗韵这些日子也算是历练地心肠狠了,无动于衷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质问,“大爷,敢情你这以往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 他后院美女如云,出门前呼后拥,庙堂上位高权重,小日子过得还不滋润? 在她看来,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谁知贺林却拉着她的手,认真盯着她的眼睛,深情表白,“韵儿,我以前过的都是刀口嗜血、行尸走肉的日子,不过是把杀人的利刃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七情六欲了,有喜怒哀乐了,难道,这不值得高兴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已没了方才的嬉皮笑脸,一脸肃容,神情端穆。 蒋诗韵从他的脸上明显可以确定,贺林是认真的,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个杀人机器自然没有什么正常人的生活,即使他位高权重,即使他挥金如土。 可那种没有快乐体会不到幸福的感觉,常人是难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医者,深通心理学,她很容易就明白那种感受。 先前还往外挣扎着自己的手,这会子蒋诗韵已经完全被他的话给震撼了,心内波涛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她反而主动拿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小声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觉得跟我在一起,过得舒坦对吗?” 贺林面容凝重地慢慢点头,“是,自从我遇到了你,我的心才有知觉,才觉得我这个人有血有肉也是个人!” 蒋诗韵有些动容,鼻头有些发酸,眼圈儿慢慢地变红了,真不知道这人以往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怪不得他待人那般冷傲高寒地不近人情呢?也许,这是他的保护色吧?一个人,对生活没有信心,对别人怎么会信任? “韵儿,嫁给我吧,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再分开好不好?”贺林慢慢拥她入怀,动情地说道。 “以往是我混帐,不该把你往外推。好在,好在这一切还来得及!”贺林紧紧地拥着她,鼻间充斥着她发丝里的清香,觉得这一切美好地像是一场梦! “让我想想吧,我心里气还没消呢。”在贺林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蒋诗韵会拒绝的时候,蒋诗韵抬起头来,佯作生气地戳了他的脑门一下,冲他展颜一笑。 一刹那,贺林只觉得这小小的房间里,似乎披上一层淡淡的霞光,让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没想到喜欢一个人,看她开心笑的感觉是这样。 就好像春风吹皱了一泓平静的湖水,涟漪慢慢地荡漾开来,一直荡到心湖深处! 这一刻,贺林多么希望是永恒的,她那明媚灿烂、毫不矫揉做作的笑容,能永远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 过了晌,蒋诗韵喂完了贺林的饭,照例给他轻轻地按摩着腿脚。 他身受重伤,躺了这么些日子,虽然体格很棒,可也经不住久卧在床肌肉萎缩的过程。若不每日里都按上两遍,等他能下地走动可是要多花费些日子去适应的。 大冬日里,外头寒风呼啸,屋内燃着上好的银霜炭,一丝儿烟味也不闻,温暖如春。 蒋诗韵按着按着,额头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 贺林心疼她,握着她的手止住她,“不要按了,这些日子你都瘦了一圈儿了。” “不按怎么成?”蒋诗韵挥开他的手,坚持自己的观点,“你躺了这么些日子,最怕的就是褥疮、肌肉萎缩,按按也费不了什么。” 贺林虽然听不懂她嘴里的词儿,不够约略一想,大体明白了。 见她低着头认真地按着,他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深了深,视线落在她那头只简单地用绸带绑了个马尾的秀发上,久久挪不开。 她总是那么与众不同,京中哪个姑娘家不梳着精致繁复的发髻,插上满头珠翠,脸儿抹得白白的,唇儿画的红红的? 偏她素白着一张脸,脂粉不施,丹朱不涂,连头发都这么随意地绑着。 可是,这一切,在他看来,竟是那么养眼,那么地……美好! 此刻,少女低垂着脸儿,白皙的额头半隐半露,露一方雪白的脸颊。丰润的红唇隐隐发着淡粉的光,贝壳般的指甲小巧可爱,透着淡淡的粉。 一切美好的都像是一幅画,偏偏这幅画还活生生地呈现在他面前,让他一时之间痴了怔了,心底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将近傍黑时分,院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长公主的嫡次子,西平侯府的二公子——赵哲。 他和贺林情同兄弟,打小儿的情谊,得知他受了重伤躲在这儿养病,来探望一番自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面色忡忡,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和贺林蒋诗韵厮见过之后,几次欲言又止。 蒋诗韵察言观色,心知他定是有些话要单独对贺林说,就收拾了东西笑着告辞,“二公子晚上在这儿用饭吧,我去厨房里看看还有些什么吃食!” 赵哲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着蒋诗韵纤细的背影施施然地去了,方坐到了贺林的床头。 到底是男人,贺林受伤的事儿,他还是敏锐地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上来就问,“你知道何人所为吗?” 贺林淡漠地望着窗外,半日才自失地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能刺杀我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宗室勋贵,还有什么好问的?” 虽然那刺客说了一言半语,但是贺林还是想到了一个人。除了这个人,他想不出还会有谁想要他的性命。 他是燕王最得力的人,没了他,燕王想重返京城,难如登天。而燕王是诸位藩王里最有势力逐鹿中原的人,也是那人威胁最大的人。 除掉他,就等于砍了燕王的两条腿,他,怎么会不出手? 不过如今他只能不动声色暗地里查找,他这次能大难不死,就没想过会放过那人!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为了韵儿,他不会退缩,他要好好地活着!r1152 一百六十七章 拒绝 赵哲听了这话,并不吃惊。 诚如贺林所说,能在京中刺杀贺林的人,背后都是有来头的。 说不定,还和他哪位皇舅、表兄有瓜葛呢。 “你心里有数就好,以后就不会再吃暗亏!”他安慰地拍了拍贺林的手背,方才言归正传。 “蒋姑娘真是个神人,你当时那般情形,太医们也不见得能救得了你,她却做到了。” 赵哲由衷地赞道。 贺林眸光柔和似水,唇角上扬,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她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同是男人,赵哲看到他神情的刹那,心里就跟被响锤砸了一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莫非,贺林,喜欢的人是蒋姑娘? 蒋姑娘那般人物,是个有眼光的男子,都会喜欢上的。 只是,他妹妹那番情肠岂不是白白付诸东流了? 忍了忍,他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双木,我妹妹上午过来,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怎能那般对她?” 作为兄长,他的心还是偏向妹妹这边的。妹妹从小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因为面容残缺,连人都不敢见。 如今好不容易被蒋诗韵给治好了,性情恢复了天真活泼,他不想再看到妹妹受到任何伤害,真的希望妹妹能有个好的归属。 贺林,是他过命的兄弟,认识了有二十年,打记事起,就和他投缘。 虽然他名声不好,为人冷傲孤寒,可了解他的人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伪装自己的表象,内心里,贺林是个重情重义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 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的妹妹,也才能给妹妹一生的幸福。 贺林一听他这话自然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想到此生,他的心只会容得下蒋诗韵,绝不能给别人任何的幻想。 就算是过命的兄弟,这事儿也不能答应。 想了想,他淡淡地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郡主是何等身份的人,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怎能配得上郡主?与其让她心里存着念想,不如及早掐灭,说不得她还能少些痛苦!” 虽然料想到他会有此一说,可真的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赵哲的心里还是一痛,为妹妹的痴情感到无奈,也为贺林的无情感到心寒。 身为男人,他知道,贺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自己的心就是无法承受。 “你如今身处险境,若是和我们侯府结了亲,不敢保你日后如何显贵,可至少能让渡过眼下的难关,你可莫要辜负我的一片好意!” 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赵哲不惜拿侯府来压贺林,虽然他知道这手段有些卑鄙,感情的事情不能和权势挂上钩,一旦挂上了,感情也就失去了原本的纯洁性! 可他深知贺林这个人,不下猛药,他怎肯妥协? 话落,他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看着贺林。 作为男人,他知道这话对贺林不公,对自己的妹妹也不公。但是他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能让贺林接受自己的妹妹,只能出此下策了。 就听贺林轻笑两声,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侯府的意思?” “是……我个人的意思,也是侯府的意思,还是我母亲的意思!”赵哲加重了后半句话的力度,面色涨红了不敢看贺林的眼! 贺林知道,西平侯和长公主历来欣赏他,早些年就有这个意思,无奈自家女儿面容残缺,就没敢提这话茬儿。如今赵雪茹相貌和常人无异,堂堂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配一个锦衣卫指挥使,那是绰绰有余。 再加上赵雪茹对贺林一往情深,情根深埋,两家若是结成了亲家,岂不是喜上加喜? 这件亲事,西平侯和长公主两夫妻也是经了深思熟虑的,贺林要是做了西平侯府的乘龙快婿,将来西平侯世子和赵哲也能如虎添翼。 从此,贺林不仅能为皇室效命,更能为西平侯府谋利。这是一箭三雕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赵哲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贺林,怎么会堪不透呢? 巨大的利益就摆在面前,进一步,荣华富贵锦上添花,退一步,是生是死难以预料!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寻常人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就选择靠向西平侯府,选择了这门好亲! 赵哲以为,不管贺林心中如何想,这个难题摆在他面前,也足够他想上一阵子的了。 哪知道,他话音方落,贺林就轻笑着摇摇头,“大丈夫立世,当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要功名要利益,自己一刀一剑流血流汗去争就是了。靠女人吃软饭,算什么本事!” “好一个‘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赵哲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他竟然会拒绝地这么干脆彻底,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你可是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就没了那店,我们侯府的郡主多少人抢着要,晚了,可就没机会了,别怪我提醒你!” 赵哲咬牙说着,气得额头的青筋直跳,真不知道这小子脑子是被烧坏了还是被人给打烂了,竟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多谢你的好意,我心已决!”贺林望着这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暴揍他一顿的兄弟,心情忽然大好。 这样纠缠不清的事,还是他来解决的好。为了韵儿,他甘做一切,就让他做个万人恨吧。 只要韵儿明白他的心就好,看来快刀斩乱麻还真是这种“剪不清理还乱”纠葛的克星啊! 见贺林唇角抿出一抹笑意,赵哲拳头捏了又捏,才控制住想掐死贺林的想头,半天,才吃力地问他,“你这般做,可是为了……蒋姑娘?” 从贺林方才看蒋诗韵的眼神,以及他提起蒋诗韵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赵哲就知道,贺林拒绝了自己,多半是为了她。 贺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笑容温和如春风,暖意融融。 赵哲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才几日,就因为蒋诗韵救了他一命,他就喜欢上人家了? 那先前,他要为他和她做媒,又是闹哪般? “既然你心里有蒋姑娘,为何先前要给我们说亲?”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吗?行事总该磊落才是啊?为何把自己喜欢的人往外推,这不是耍他么? 赵哲发怒了,眼底红通通一片,那模样和他温文儒雅的翩翩佳公子形象丝毫不符,看上去他的面容有些狰狞。r1152 一百六十八章 霸道 贺林知道,赵哲今儿若是不问个明白怕是不会罢休的。 何况,赵雪茹在他这儿受了这么大的羞辱,身为兄长,不给妹妹讨回点儿公道,岂不是白活了? 只是,他若真的承认了对蒋诗韵的感情,会不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依着赵雪茹那种天真烂漫的性子,怕是不会容忍他喜欢蒋诗韵的。 真的说出来,蒋诗韵还能有安宁日子过吗? 可一个大男人,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他,也是枉来了这世上一遭。 念头在心里过了好几个过,贺林才沉吟道,“先前我是怕自己死了,不能给她一生的幸福。不过经过了这个坎儿,我也想清楚了,若是再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对我或者对别人都是不公平的!” 这话算是承认了自己对蒋诗韵的心意了。 赵哲也不是个笨的,自然听得懂。 可他还是不死心,瞪着贺林的眸子血红一片,“你想喜欢她就喜欢吗?你可知道你伤了多少人的心?双木,你也老大不小了,好好想想我的话吧!” 说罢,也不听贺林的辩解,径自起身往外走去。 贺林见她这样也不拦着,只是喊来耿三吩咐,“把庄子上的死士拨一半给蒋姑娘使唤!” 耿三不由迟疑地看着他,“大人,蒋姑娘……有危险了吗?” 贺林豢养的死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就像这次他伤重中毒,怕锦衣卫里有内奸,才召唤了死士前来的。 只是现在已经没什么隐患了,何必又要大费周章? 贺林看得出他的意思,淡淡地只说了一句,“防患于未然!去做吧。” 他面色有些伤感,神情淡漠,让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耿三答应一声翻身走出去,自去办理。 却说赵哲离开屋子并没有即刻就走,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那个小厨房也仅能站两个人,他只能站在门口,看着蒋诗韵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说笑着。 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他,只觉得这厨房小得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只好局促地站那儿。 听见蒋诗韵正吩咐那小丫头烧火摘菜,赵哲只能轻咳了声,“……蒋姑娘?” 蒋诗韵回头,见是他,忙笑道,“赵公子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跑这烟熏火燎的地方做什么?” “呃,我来是想告诉姑娘不要忙活,我这就走了。”赵哲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还答应着在这儿用饭呢,这一转脸就走了,人家蒋姑娘会不会认为他矫情啊? 正胡思乱想着,蒋诗韵就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这就送赵公子出去吧?” 赵哲含笑答应了,蒋诗韵拍了拍衣裙,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大门口,赵哲方停步,“蒋姑娘,来之前,家母拜托我一件事儿,让我务必问问蒋姑娘。” 听他说得这般郑重,蒋诗韵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忙问,“不知道长公主想问我什么?” “我大嫂快要临盆,这些日子觉着身子不大好,请了好几个太医看了,都说无碍,当时想请姑娘过去的,结果姑娘已经搬出了蒋府,一时找不到。等了这些日子,要不是贺林出事儿,我们还不知道姑娘住这儿呢。” 赵哲娓娓道来,双眸炯炯地盯着蒋诗韵,带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气息。 蒋诗韵被他看得有些心惊肉跳,不知道这个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忽然变了气场? 不过听说世子夫人身子不好,她还是很担心的。 医者父母心,就是不能看到病人痛苦! 迎上赵哲一双殷切的眸子,蒋诗韵沉吟有倾,方道,“赵公子容我回去换身衣裳。” 赵哲大喜,忙答应了,也不上马车,就站在大门口等着她。 蒋诗韵飞快地回到屋里,见贺林还枕着手臂默默出神,就跟他交代一句,“赵公子请我过府看看世子夫人,说是这几日不大好,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到屏风后头换了衣裳。 贺林透过那架绣着水墨荷花的屏风,可以看到那曼妙纤细的身姿,少女的姿态如兰如梅,说不出的美好典雅。 他失了会子神,直到蒋诗韵又说了一遍,才回过神来。 “我说你这人是怎么了?发烧了吗?”穿一领月白细布紧身小袄、披一领黑棉披风的蒋诗韵,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崩儿,气哼哼地戳着他问。 换好了衣裳的少女清冷之姿如雪中的青竹,盈盈而立。 贺林不躲也不闪地握住了她的手,嘱咐着,“去可以,但是一定要小心!郡主估摸着也能猜得出你我之间的关系了,你要提防着别人使坏!”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蒋诗韵就是一肚子的气。 要不是贺林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赵雪茹能对她生出忌恨之心吗? 她没好气地搡了他一句,“你说你没事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好端端地让小郡主对我生了罅隙!” 贺林这回只是静静地听着,半晌方道,“这事儿迟早是要说的,若是再不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来提亲呢。该来的总会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心里有数的好!” 前世里,因为他和蒋诗韵没有什么瓜葛,也就没有那些拆烂污的事儿。只是今生,从他这次死里逃生之后,一切都变了,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的赵雪茹,一生卑微地活着,并没有和他表白过自己的心意。 而自己,杀戮太多,并没有寿终正寝,自然也顾不得这些感情的纠葛。 今生,他不仅喜欢上了蒋诗韵,还和赵雪茹有了瓜葛。为了心上人,他不得不加倍小心。他绝不能再让韵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哪怕是身为郡主的赵雪茹,也不行! 可蒋诗韵一见他这么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就觉得可笑。这家伙因为被人刺杀,太过小心了吧? 还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那般值钱,是个刺客都想杀啊? 她是谁,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谁会跟她过不去? “哎呀,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我小心就是了。”头一次觉得这么个高冷孤傲的人,竟像是个媒婆一样,絮叨起来没完没了的。 何况,他这口气活像他是她的夫君一样。将来若是她真的嫁了他,就他那样的性子,她还能不能走出家门啊? 蒋诗韵心里赌着气,就没好话,“你是我的谁,管上管下的,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凭什么他一副跟吃定了她的样子?她亲口答应说要嫁给他了吗? 他后院那个烂摊子还没拾掇好,也好意思来跟她讲这些话? 话刚说完,蒋诗韵的纤腰就被贺林的手臂给箍住了,人也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带着强烈男子气息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几个发丝调皮地被呼气给带起,在脸颊上痒痒地挠着。 “说,听不听我的话?”贺林下巴上青青的一圈訾须在蒋诗韵面颊上摩挲着,麻麻痒痒的让她拼命地想挣扎出去。 可那人手臂就像是铁钳一样,纹丝不动,让她白费力气! 眼见着天色不早,这人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蒋诗韵只能投降,“好,我答应还不行吗?你放开我!” “听我的,带着耿三去,一切他都会打点妥当的。”贺林还是圈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好,我知道了。”蒋诗韵也被他这股认真劲儿给吓住了,不由得敛了面上混不在意的神情,郑重地点头。 “乖,这才是我的好娘子!”贺林放心地松开了手,不忘在她面上香了一口。 蒋诗韵愤愤地起身整理衣襟,抬脚往外走,临到门口时,狠狠地撂下一句,“霸道!”r1152 一百六十九章 马车 蒋诗韵来到大门口,就见赵哲正等在那儿。 见了他,笑容和煦地迎上前来,“有劳姑娘了。”就把手往车边一摆,请她上车。 跟随来的小厮立即挑开豆绿色的软呢车帘,恭敬地垂了头不敢正眼看她。 蒋诗韵探头朝里看了眼,顿时摇头咋舌。 赵哲来时乘坐的是西平侯府上的双驷大马车,四角包着金片,一色儿的青绸软缎,里面一张乌木小几上摆着各色果点,对面设着两个软座,上面铺着厚实的波斯产的丁香长毛绒毯,整个车厢内富丽堂皇,舒适典雅。 “啧啧,侯府的车也真是绝了,比一般人家的正屋还要好!”蒋诗韵笑着赞道。 “哪里?姑娘谬赞了,等姑娘将来发达了,这样的马车就瞧不上眼了。”赵哲说笑着,托着蒋诗韵的胳膊就往上送,“姑娘慢些。” 蒋诗韵一听他这话嘿嘿地就笑了,“赵公子真会说笑,我出身乡野,小门小户的,能发达到哪儿去?公子快莫要笑话我了。” 赵哲用了把力,顺势说道,“凭姑娘这份心性,发达还不是迟早的事儿?姑娘医术如此高超,将来定是达官贵人门上贵客,怕是请都请不来的。” 蒋诗韵还从未听一个男子这样评价过她,没想到赵哲不过是一个古代的男子,竟然这般看重她的医术,真的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除了贺林,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第二个男子认可她的医术? 她忽然觉得就像是春风拂面,冰湖乍裂,整个人身心俱都舒爽起来,被人认可的感觉真好! “你,不觉得,一个女子抛头露面行医问诊是丢人现眼的事儿?”蒋诗韵还是有些狐疑,拿不准赵哲这是故意逗她开心还是刻意恭维的。 “怎么会?一个女子这般有本事,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们这些浊物可要靠边站了。”这一次,赵哲说话的时候,蒋诗韵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赵哲长相虽然不如贺林那般妖孽,倾国倾城,但剑眉星目,鼻直口方,加之出身高贵,教养良好,举手投足也自有一番魅力所在。 他的目光清澈纯真,像是一泓碧波,温暖柔和,让人止不住想要相信他的话。 蒋诗韵观他神色,的确不像是乱说的,这才信了他。 “没想到公子能有这样一番心胸,能认识公子,当真是小女子的荣幸!”蒋诗韵对他大有好感,由衷地赞道。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蒋诗韵就打算上赵哲的马车。 刚踩到了上马凳上,就听身后传来“吁”的一声,两个人不由都回头看去,却见耿三正驾着贺林那辆双驷大马车朝这边过来。 见蒋诗韵正要上赵哲的车,耿三急得忙喊,“姑娘,大人吩咐属下请姑娘坐他的车!” 蒋诗韵甚是不解,“赵公子现成的车不坐,何必这么麻烦?” 赵哲也忙附和着,“对,双木那人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非要分得这么清楚!” 蒋诗韵这才知道原来贺林字双木。 赵哲说完话,唯恐耿三过来抢人一样,撮着蒋诗韵就往车上去,“姑娘快着些,看天儿不大好,怕是要下雪!” 对面耿三一见赵哲那架势,暗道声“糟糕”,这要是被那小子把人给弄进马车去,回头老大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老大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能让赵哲那小子钻了空子。 蒋姑娘是老大的,那他就得帮他家老大看好了。 “姑娘,你不能坐他的车!”耿三急眼了,从车辕上跳下来就是一个飞扑,一下把赵哲给挤到了一边儿。 “姑娘,这边请,大人的车又干净又敞亮,姑娘只要坐上一试就不舍得下来了。” 他人高马大,赵哲那种文弱君子型的顿时就被他挤得没了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由着他老鹰撮小鸡一般把蒋诗韵给撮到贺林的马车上了。 他气得额头青筋直跳,高声喊道,“双木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你少拿鸡毛当令箭!” 他怀疑这是耿三自个儿的鬼主意,认识贺林这么多年,那厮虽然冷傲霸道,可从未做过这么幼稚的事情呀? 他这是什么意思?让蒋姑娘坐他的马车,这是已经给蒋姑娘打上了烙印了?别人不得觊觎了? 哼,走着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贺林为什么要独霸着? 蒋姑娘还是闺中女儿身,那家伙又没提亲又没下聘的,他拼死也要争一争! 赵哲望着蒋诗韵已经被耿三给架上了马车,心知无望,只得悻悻地上了自己的车。 两两双驷大马车一前一后排开,徐徐离开了蒋诗韵家门口。 蒋诗韵直到坐上了贺林的车才知道,为何耿三这么坚持,这么胆大包天! 挑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她差点儿没有吓晕过去。 原来,躺在床上养伤的贺林,不知道何时,正斜靠在马车里的软座上,嘴角带着一丝邪魅狷狂的笑,盯着一脸惊呆的她笑! 老天,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蒋诗韵怎么也想不到,她前脚出了门,贺林后脚就跟了出来,竟然要一同跟她到侯府! 这人的心胸……? “侯府又没有老虎怪兽,你跟着我做什么?”蒋诗韵咬牙切齿地对着他晃了晃拳头,压低了嗓子吼着。 万一被人家赵哲听见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啊? 他们俩如今不清不白的,怎能就成双入对地出行了? 贺林那厮却不管蒋诗韵是种什么心情,径自轻声细语地解释着,“人家就是放心不下你嘛。” 一句话,惊掉了蒋诗韵一身的鸡皮疙瘩。 什么时候,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竟然说话也开始嗲声嗲气学会撒娇了?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动?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蒋诗韵也是急了,说了没两句,眼圈儿都气红了。 “我好不容易把你给救活,可不是让你糟蹋身子的。你这个样子,岂不是故意和我对着干?”越说越气,眼中的泪水晃了几晃,终于滚了出来。 她只能无声地抽咽着。r1152 一百七十章 狷狂 贺林一见她这样,顿时就慌神了,身子腾地一下坐直,扯出帕子就去给她擦泪。 无奈力度太大,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却不管不顾地依旧把身子往前倾。 “乖,不哭,都是我不好,气着你了。”他一边给蒋诗韵擦泪,一边捉了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有气就打这儿,别闷在心里!” 蒋诗韵心里一下子就泄气了。这人,肯为她做到这样,这辈子,她也知足了。 唉! 叹了口气,她顺着他的力道把手贴在了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平息了下内心的翻涌,才轻声道,“去就去吧,到时候你躺在车上别下来,省得扯动了伤口!” 方才那声轻嘶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的一颗心也跟着这声嘶揪了起来。 见他一副讨好陪着小意的样子,再也狠不下心来撵他回去。 好言说了几句,蒋诗韵把贺林安顿下,就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合上眼慢慢入睡的贺林,头枕在她的膝盖上,面容平静安详,好似一个文弱的书生。 蒋诗韵顺着他棱角分明的唇慢慢地往上看,挺直的鼻梁,修长的眉,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两个新月状的阴影,让他的面容恬静地好似个纯真的孩子! 这么个人,怎么会有那样的恶名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在她眼里,这厮就像是个做事单纯任性的大男孩,有时候甚至有些幼稚有些不通世故! 好比上次,月黑风高夜,把人家宋徽从锦绣楼里劫出来,暴打一顿。 这次,不管身上重伤,偷偷地跟着自己去侯府。 按说这家伙身边也不缺女人啊,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蒋诗韵胡思乱想着,唇角止不住溢出了笑容,心里甜得好似喝了蜜一样! 马车得得前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方到了西平侯府的大门。 因她住的地儿比较偏,所以花的时辰自然也就多。 此时天色已黑,华灯初上,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丢棉扯絮般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一路走来,车篷上都是白花花的一层。 人说“燕山雪大如钱”,蒋诗韵还以为南边不会下雪,没想到今年京都应天府的雪竟是一场接着一场,下个不停。 马车刚一停稳,蒋诗韵就搬开贺林,径自跳下了马车。 她只觉双膝酸软,被那家伙一路给压着都麻了,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没有站稳。 她扶着车辕稳了下身子,就见窗帘被人挑起,贺林探出头来,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嗓子道,“这么急做什么?看差点儿没摔着。” 蒋诗韵一听这个就来火了,没好气地瞪回去,“我不先下去,等赵公子过来看见你怎么办?” “看见就看见,怕什么?”贺林嘴角翘了翘,扬起一抹邪魅狷狂的笑来,“他们迟早也是要知道咱们的关系的,不是吗?” 正说着,赵哲也下了车,朝蒋诗韵大步走来,一脸笑容,“姑娘怎么就这样下来了?” 蒋诗韵忙冲贺林杀鸡抹脖子地哀求他缩回去,万一叫赵哲看见了,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这可是古代,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大男人出门,又没个正经名头,传出去,她可没法做人了。 先前上赵哲的车,人家车里有小厮,又是请她来看病的,倒是有情可原。 而和贺林在一起就不同了,耿三身为下属,却在外头赶车,里面就他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家伙还枕在她膝盖上睡了一路呢。 接收到她哀求的眼神,贺林靠在窗口无动于衷,嘴角的笑容越发浓烈,让蒋诗韵看了真是又恨又气。 眼看着赵哲快要走过来,蒋诗韵背上急得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贺林才把身子“刷”地一下缩回去。 蒋诗韵长长地出了口气,无声地瞟了一眼大步走过来的赵哲。好在夜色昏暗,贺林的脸又被窗帘遮住,估计他也没看见。 耳边听得赵哲喊了声“蒋姑娘”,蒋诗韵笑盈盈地扭身看他, 却见他转头呵斥身边小厮,“愣着做什么?去,叫管家拨两个大丫头给姑娘使唤!” 一个小厮应着去了,赵哲就亲自撑开了一把油纸伞过来,嘴里说道,“这大雪天倒是让姑娘生受了。” 说完,那伞已经罩在了她的头顶上。 蒋诗韵虽然不大讲究,可看到赵哲兴师动众地叫丫头来,知道自己绝不能造次了,忙自己接过来,道,“我自己来吧。” 时下男女大防,赵哲也不好勉强,只得把伞给了蒋诗韵,自己却站在雪地里。 他身边的小厮也是两手空空,缩着脖子陪着贺林站那儿。 蒋诗韵暗自叫了一声苦,莫非侯府穷得连把伞都没有了?堂堂的赵二公子出门就只带一把伞? 她尴尬地一笑,把伞往赵哲面前移了移,再怎么着,她也不能把人家金娇玉贵的二公子给冻着啊? “二公子,这伞还是你打吧?看你身上都是雪!”蒋诗韵扫了一眼赵哲身上的黑狐大氅,上头已经落了一层雪白。 “那怎么行?蒋姑娘乃一个柔弱女子,怎能在雪地里淋着?” 赵哲坚决不肯接那伞,和蒋诗韵推辞了一番,忽然长眉一挑,笑道,“我看咱们谁也别让了,既然雪这么大,不如我们先一起打着吧?” 虽是问着蒋诗韵,可他的手早就接过了伞柄,顺势把黑狐大氅一抖落,蒋诗韵纤细的身子就被裹在了里面。 清新淡雅的薰香铺天盖地地袭来,带着男子独有的体温,层层地包裹着她,犹如让她置身在暖融融的太阳底下。 蒋诗韵一瞬间就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暗道一声这大氅真不错。 可一想起马车内还有一个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就觉得如芒刺在身,忙跳离开赵哲两步。 万一那家伙恼了,对伤势可是极度不利。自己说不得还得费心去安抚他。 赵哲被蒋诗韵这疏离的举动弄得颇为尴尬,说实在的,他真的很想一亲芳泽,无奈,这姑娘虽然看上去面相和善,可身上的高冷疏离劲儿倒真的很像一个人呢。r1152 一百七十一章 难产 进了大门,就有轻便的暖轿来接。赵哲看着蒋诗韵上了轿,方才上了后面一抬跟上。 甫入二门,就听一阵杂沓的声音传来,迎面几个婆子慌慌张张地往外头跑。 蒋诗韵听见声响从轿窗帘子缝儿里往外看,暗暗惊奇。这侯府是个重规矩的地方,下人们怎么这般慌乱无章?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儿? 赵哲也听见了,在轿子里把脚一跺,跟在一边的小厮就忙跑上前。 “去问问,这是怎么了?这些奴才还有没有规矩,不知道府上来贵客了吗?”他沉声喝问小厮。 小厮忙一溜烟儿地跑上前去问了,不多时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二公子,不好了,说是世子夫人难产,请了好几个太医都不管用呢。” “什么?大嫂难产?”赵哲顿时就愣了,走时不还好好的吗? 见那些下人神情慌乱地往外跑,他又问,“她们不好好伺候着,往外头跑做什么?” 小厮忙答,“长公主吩咐的,让到外头寻访好大夫来呢。” 赵哲听了无话,只是急急吩咐,“直接抬我们去大哥院子。”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些虚礼了,他母亲此刻定是在大嫂院子里的。 他倒是没想到,临出门时,大嫂那边还没什么动静,怎么才大半天的功夫就难产了? 蒋诗韵坐轿子里也早听见了,听了并无异议。 走了不过一刻,就到了世子夫人的院子里。 这里倒不同于外头,院子里齐整整地站了黑压压一群下人,俱都屏息静气,鸦雀不闻。 厢房里,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听上去是世子夫人的。 想来这古时的妇人生产,都是不能在正房屋里的。 赵哲急匆匆地领着蒋诗韵进了院子,先是来到了正屋。长公主正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里,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下首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也是一脸的忧色,不时地朝外看一眼。 看那眉眼,和赵哲有几分相似。 蒋诗韵猜,这应该就是长公主的长子,西平侯府的世子爷了。 她紧走几步,跟着赵哲跨进了屋里。 听见动静的母子俱都朝外看来,见是蒋诗韵来了,长公主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蒋姑娘,可把你给盼来了……” 蒋诗韵忙上前行了礼。 旁边那锦衣公子此时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这就是母亲念叨的女神医了? 是她治好了妹妹和妻子的病?也是她想的法子让自己从边关回来的? 只是不知这次,她能不能让难产的妻子顺利诞下孩儿? 勉强平复了下心情,这位世子爷背负着双手,淡淡地看来,“你就是蒋姑娘?如今夫人难产,不知道姑娘有什么好法子?” 蒋诗韵抬头瞥了他一眼,见这人眉清目秀,长相不俗。通身的气派和贺林、赵哲都不同,高雅尊贵,玉树临风,又透着一股子威风煞气来,端的是个百里挑一的人儿。 听说他们兄弟都和贺林交好,看来也不是俗人了。 垂下头,蒋诗韵轻声答道,“小女见过世子爷。还没见着世子夫人,小女不敢妄下论断!” 听这话,还要去产房里看看的? 只是她乃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去那种污秽的地方呢? 长公主和长子对视了眼,齐齐张口,“姑娘,你不忌讳?” 那些太医们来了都是在正屋里听着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说了病情,再斟酌方子的。这个时候,他们怎敢给世子夫人诊脉? 连身为丈夫的世子都不能进去,她一个姑娘家,竟敢提这个茬儿? “嗯,没什么好忌讳的。人命关天,救人要紧!”蒋诗韵哪里知道这么多,只是本能地保持着一个医者该有的姿态。 “那,委屈姑娘了。”长公主感激地看着她,语带哽咽。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进了产房,将来还不知道别人背地里怎么说她。 为了自家的儿媳妇和孙子,这姑娘连名声都不要了。这个大恩,要让他们府上如何谢好? 长公主让自己身边的嬷嬷领路,带着蒋诗韵就往外走。 只是走了两步,蒋诗韵忽然站住了脚,回头惊讶地望着世子爷,“世子爷,您,不过去?” 话落,就见屋内的人跟看怪物一样望着她。 蒋诗韵顿时气笑了,这都什么社会啊?妻子在那边九死一生受尽折磨地给男人生儿育女,这边,男人却连见上一面都不肯? 实在是……太可恨可气! 长公主对上蒋诗韵的眼神,还以为这丫头不懂这些规矩呢。忙替自己儿子解释,“产房污秽,男人是不能进去的!” “哦……”蒋诗韵拉长了音调点了点头,旋即又变了脸色,“我一个姑娘家,还是个外人,都能进去看看,你这身为夫君的竟然袖手旁观?” 她最讨厌男人这伪善的样子了。 世子嘴唇嗫嚅了下,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长公主忙给儿子打圆场,“他不是大夫,去了也是白搭。” “嗯,公主殿下说的是。他不是大夫,不懂医术。可是他却比大夫更好使!” 见世子爷面色有些动容,蒋诗韵又冷笑着添了一把火,“世子爷为的什么回来的还记得吗?上次世子夫人病重,世子爷一回来,她就好了,世子爷就没想过这是什么缘故吗?” 这一回,长公主也不给自家儿子打掩护了,径自问道,“这和世子有什么关系?” 蒋诗韵笑笑,冷着脸道,“当然有关系了。”却没有继续解释到底有什么关系,而是望着长公主,恳切地问道,“公主殿下也是女人,您生养过三个孩儿,可知,女人生产时最想见谁吗?” 这话虽然对公主有些不敬,可蒋诗韵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时间就是生命,晚一分钟,世子夫人就更加凶险一分。 她只能让长公主回想下过往。 哪个女人生产的时候不是疼得死去活来的? 那时候,怕是人人都想夫君在跟前给自己鼓劲加油吧? 可不论尊卑贵贱,这个时代的男男女女都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即使心里再想见到夫君,可是一顶礼教的大帽子压下来,即便有再多的念想,也不敢露出一分一毫!r1152 一百七十二章 阴险 长公主慢慢地低下头,回想起了从前的往事。 她的驸马,也就是西平侯,当年乃是武将出身。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一身的戎装,更是衬托出那绝世的飒爽英姿。 和京中世家大族的那些斯文的子弟相比,浑身散发着阳刚。 这也是长公主青睐他的很重要的原因。 只是当年长公主生长子的时候,正逢边关不宁,占领了中原一百多年的元蒙人死灰复燃,在边疆兴风作浪。 她的父皇御驾亲征,驸马打前锋。 女人生产就是生死关头,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头胎更容易难产,长公主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生了两天两夜,还没生出来。 那种比死还难受的滋味儿,让她至今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可叹当时陪在她身边的只是她的乳母,皇后早薨,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好在,那段艰苦的岁月终于熬过去了。到如今,她成了婆婆,将心比心,儿媳何尝不是那时候她的缩影? 同样地年岁,都是头胎,又远嫁京都,娘家人都不在跟前。 好在世子回来了,这也是比她当年强的地方。 蒋诗韵眼见着长公主垂下了头,再抬眸时,眼圈儿已经发红,就知道自己的攻心策略奏效了。 她冲着长公主点头微微一笑,就听长公主回身吩咐世子,“去看看你媳妇吧。这个关头,也别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世子听母亲发话,哪里还忍得住?忙大步流星地过去了。 蒋诗韵露出会心的微笑,别过长公主,忙跟了上去。 东厢房里,动静大得惊天动地。 两个积年的接生稳婆正忙乱着,世子夫人身边的丫头出来进去,一盆盆的热水端了进来,一盆盆的血水又端了出来。 乍一见了世子爷带着一个姑娘进来,两个稳婆吓了一大跳,忙叫人往外推世子,“爷还请到外头等上一等,夫人这还刚开始呢。产房污秽,哪是爷们待的地儿?” 世子高大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了,再也不动。 他已经看到了妻子苍白失血的脸色,那张脸巴掌大,典型的江南水乡出来的美人儿脸。只是如今却一分血色也无,白得像是刮过的骨头。 往日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紧紧地闭着,再也看不到她眼内的世界。 秀气的长眉紧紧地蹙着,疼得拧成了疙瘩。 这一刹那,世子赵合忽然恐惧起来。 先前还以为每个女人都要生产,每个女人都要经历这道坎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一见到妻子这副了无生气的样子,他害怕了。 生个孩儿这么痛苦,能让他还没疼够的妻子变成这个样子,他,真是罪该万死! 不管稳婆惊诧的目光,赵合径直冲到了世子夫人的身边,拉着她素白的手就呜咽起来,“素秋,我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床上的人儿无动于衷,只是眉头拧得更紧。 稳婆不满地看了赵合一眼,压着气儿给他解释着,“世子夫人身子太弱,方才阵痛疼得晕过去了。世子爷还请避开些,我们也好施为!” 这两个稳婆可是长公主花大价钱从宫里请来的,上到皇子王孙,下到百官世家,哪一家她们没去过?一生经手的婴孩也不知道有多少,早就见惯不怪了。 世子夫人这样的身子,她们还真是不大乐意接呢。往日里,她们接生的妇人临产时,哪个身子不是倍儿棒? 哪像这世子夫人,娇弱得跟朵花儿似的,生个孩子性命都难保。 如今世子又来添乱,这两个稳婆心里当然不痛快。 她们在宫里都是有脸面的,要不是长公主相请,就世子夫人这样的,她们还真的不乐意来的呢。 见世子一意孤行,两个稳婆没好脸子了,“还请世子爷自重,世子爷若是再呆下去,到时候世子夫人和孩子性命有碍,老奴们可就没法子了……” 当着人家产妇夫君的面儿能公然说出这样没有人情味儿的话来,蒋世军着实佩服这两个稳婆。 看来人家有些来头的。 淡淡地睨了那两个高傲的稳婆一眼,蒋诗韵不咸不淡地走近世子夫人的床前,道,“世子夫人如今这个样子昏睡,两位妈妈觉着还能生得出来吗?” 两个稳婆见蒋诗韵一身姑娘的装束进了产房,心里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她们憋着气,眼睁睁地看着蒋诗韵走到了世子夫人的床跟前,心里更是鄙夷。 这西平侯府真是绝了,竟然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进产房?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看在长公主的面儿上,两个婆子自是不好多说什么。可如今倒好,这丫头反倒蹬鼻子上脸,公然指责起她们了。 这还了得?一个毛丫头片子懂什么?还敢在她们面前班门弄斧? 一个马脸的稳婆就朝另一个圆脸的稳婆挤了挤眼,两个人心领神会,不安好心。 那个马脸的稳婆斜着眼盯了蒋诗韵一眼,阴阴地笑了,“敢情姑娘生过孩子?不然怎么知道世子夫人这个样子生不了?” 这话很是歹毒,一个姑娘家被人说生了孩子,这要是传出去将来还能做人吗? 可就这样,另一个圆脸的稳婆也没打算放过蒋诗韵,“姑娘这般说,是觉着我们不能接生,还是在咒世子夫人和她肚里的孩子?姑娘到底安的什么心?” 几句话,就给蒋诗韵头上扣了几顶大帽子。万一世子夫人真的有什么不测,这俩婆子就好把这推到蒋诗韵头上了。 古人都迷信,何况这事关人命? 蒋诗韵一听这话,就觉得这两个婆子心术不正,怕也是一路腥风血雨斗过来的。 有心想快些去救世子夫人,可又觉着不能就这么绕过这两个婆子。 后面那话她还可以不理会,可事关她名声的话,她不得不重视。 轻笑着瞄了一眼那马脸婆子,蒋诗韵眸光如刀似剑,“瞧妈妈这话说的,怎么一搭眼就能看出人家姑娘是否生过孩子?可见妈妈见过姑娘家生孩子的,是妈妈的亲闺女吧?” 屋里除了这两个稳婆,还有几个大丫头,听闻此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马脸婆子一张润白的脸涨得通红!r1152 一百七十三章 胆大 那马脸婆子一张润白的脸涨得通红! 她十几岁就做了宫女,在先皇后跟前当差。宫里熬了十几年,好容易学得了一手接生的活儿。 后来主子给指了一个侍卫嫁了,婚后生了一对儿女,日子本该美美满满的。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夫君就病死了。她只得重操旧业,替人接生,赚些银钱养家。 因在宫里有些脸面,加上本事着实不小,经手的孩子无一死亡,宫里的那些贵人们都认她,京中的大户人家凡是有要生孩子的,也都找她。 不出几年,家里就攒下了一份产业,还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方买了一处房子。 她的长子已经娶亲,妻妾成群,靠着母亲,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 膝下还有一女未嫁,只是外头风传她女儿名声不大好,一个大姑娘家和家里的小厮们不清不白的,日子长了,下人们未免就传了出去。 倒不知真假,可那姑娘至今年已十八,还没有人家。这个年纪,在京都可算是大龄剩女了,这也是马脸婆子的一块心病。 没想到今儿弄巧成拙,让蒋诗韵无意中给揭了老底,她岂能不羞恼? 当时脸上就下不来,涨得跟猪肝一样,一双混浊的老眼里似乎生出了刀子,嗖嗖地朝蒋诗韵射来。 “姑娘含血喷人吗?这样的话也是胡乱说得的?不知道姑娘是哪个府上的,老身倒要问问你爹娘去,怎么把姑娘给教成这个样子?” 马脸婆子气得胸脯子上下起伏,若不是在西平侯府,估计就要扑上去把蒋诗韵给撕了。 蒋诗韵却无动于衷,岿然如山般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马脸婆子一张脸由青变红、由红变紫。 “原来这位妈妈也知道什么是含血喷人啊?我爹娘是谁妈妈就不用知道了,只要你老人家尝尝这含血喷人的滋味就好了。” 蒋诗韵没工夫跟她扯皮,回了两句就弯下身子给世子夫人诊脉。 这才发现世子夫人身子实在是弱得吓人。 照这个样子,再来一波阵痛,世子夫人真的有可能交代在这儿,到时候一尸两命,就算不是她的过错,她良心上也过不去。 想了想,她对赵合道,“世子爷,还请您让让,容小女给夫人针灸!” 为今之计是赶紧把世子夫人给弄醒,好快些产下孩儿。 马脸婆子刚被蒋诗韵给堵得心窝子疼,这会子一听蒋诗韵这话,自觉抓住了把柄,冷哼一声: “没想到姑娘不仅没教养,还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见过生孩子还要针灸的。就算要针灸,也该由太医来,岂是姑娘你这样的人能做的?” 自以为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的马脸婆子,听不到蒋诗韵的还嘴,感觉心里稍微平衡了些,就得意洋洋地看着赵合。 “世子爷,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府上哪位主子请来的?一个没经过世面的姑娘,怎能替世子夫人接生呢?” 赵合此时正在伤心头上,听了这话自是没有好气,淡淡地瞥了那马脸婆子一眼,冷笑道,“妈妈觉得她不行,那你来?” 这话很明显地含着轻蔑之意,那马脸婆子顿时气了。 “世子既然怀疑老身的能力,那就另请高明吧?”说完,冲那圆脸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举步朝外走去,一边走着还不忘了威胁赵合。 “老身要去见见长公主,让长公主给评评理……” 蒋诗韵冷嗤一声,低下头只管扎针。 赵合则失魂落魄地守在床前,顾不上去管那两个稳婆的面子和里子。 两个稳婆见世子连个挽留的话也没有,更加恼怒,气哼哼嘀咕着去了。 这里,蒋诗韵针灸过后不久,世子夫人就幽幽醒转,赵合一见妻子嘤咛一声醒过来,喜得泪流满面,一把攥住了世子夫人的手,含泪道,“素秋,你受苦了。” “你,你怎么来了?”世子夫人一见自己夫君竟然守在自己床前,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这样污秽之地,你,不该来的。” “素秋,你为我生儿育女,受苦受难,我怎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赵合是个武将,没有什么花哨的语言,可就这些朴素的语言,却把世子夫人感动地泪水涟涟。 蒋诗韵被这对夫妻的深情感染,只觉得眼圈儿也有些发涩,可时间不等人,不能让这对夫妻再叙下去。 “夫人,您觉得现在如何……?” 世子夫人扭过头来,才看见蒋诗韵站在床尾。 她艰难地绽开一个微笑来,“蒋姑娘,又是你救了我……” “谈不上相救,夫人只要把心态放宽,定能顺利产下麟儿……” 这个世子夫人想来是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总是过分柔弱,遇事容易多愁善感,这才积郁了不少的病症。 上次是因为思念夫君不好出口积郁成疾,而这次,怕也是别有缘由吧? 只是这是人家内宅之事,她也不好多问。 何况,如今也没有时间再问。 世子夫人谢过她之后,再转脸看向自己夫君时,忽然又伤感起来,她那双没了血色的素白小手紧紧地攥着夫君的,“我,我怕是不能再陪你了,只可怜我们的孩儿还没……” 说到这里,她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到脸颊上,声音如同寒风里的落叶,抖落地几乎不成调儿。 赵合也是满面泪水,却还得安慰着妻子,“素秋,你别这么想,蒋姑娘在这儿,你和孩儿都会没事儿。” 似乎怕妻子不相信,他一把就扯着蒋诗韵的袖子,急切地问着,“蒋姑娘,上次内子病得那般重,你连药都不用就给治好了。这次,你也一定会让她渡过难关的是不是?” 蒋诗韵被他给扯得东倒西摇,虽然心里没有几分把握,可为了病人情绪稳定,她还是笃定地点头,“只要世子夫人按我说的做,就会没事儿。” 这个时候,她也管不了万一了。 不论如何,今儿她一定要保住世子夫人的性命! “素秋,你听到了吗?蒋姑娘有办法能救你和孩儿呢。”蒋诗韵的话赵合还是信实了,喜极而泣底摇着妻子的手。 世子夫人苍白无血的脸上也泛上了一丝笑容,无神的双目重新有了光彩。 蒋诗韵见过许多这样的病例,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病人重拾信心。而信心,正是治疗过程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稳定了世子夫人的情绪之后,蒋诗韵当即立断地吩咐屋里候着的丫头端一碗冷水过来。 世子夫人发作得很快,此时羊水已破,就算是实施破腹产也来不及了。再迟一刻,她腹中的胎儿很有可能因为缺氧而脑瘫。 就算是最后能产下,也给侯府带来巨大的创伤。 而世子夫人身子太过虚弱,宫缩不明显。她要做的就是刺激宫缩,让她快速分娩。 虽没有十分把握,可蒋诗韵也不算是剑走偏锋。 凉水很快端来,她毫不迟疑地吩咐丫头,“给夫人喝下去!” 两个伺候世子夫人的大丫头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妇人生产用的都是热水,从未听说还能喝冷水的? 这可是数九寒天啊?寻常人喝冷水都受不得,何况是正在生死关头的世子夫人? 连太医都不敢这般折腾,这姑娘是真懂还是不懂装懂? 外头就守着长公主,一个丫头对另一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接过了碗磨磨蹭蹭地往床前走去,另一个丫头却蹑手蹑脚地挑了帘子出去了。 蒋诗韵眼皮儿一撩,一声不吭地抢过了那丫头手中的冷水碗,在一屋子人目瞪口呆中,就给世子夫人灌了下去。r1152 一百七十四章 嫉妒 长公主此时早就坐不住了,正站在世子夫人的院子里,心急如焚地搓着手。 两个稳婆一左一右地站在她面前,添油加醋地说着蒋诗韵的坏话。世子爷虽然对她们也不怎么样,可她们却不敢说。 长公主听了这两个婆子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蒋诗韵毕竟是个姑娘家,上次虽然救了她的女儿和媳妇,可她总觉得那姑娘凭的是侥幸。 太医院里的太医,若论医术高明,哪个不是胡子都花白了?那丫头,才十几岁,和她女儿差不多大,能有那么深的道行? 何况,她云英未嫁,能比这些积年的婆子更有经验? 今儿请她来,也是想让她参详一下,谁知道那丫头就雀占鸠巢,反客为主了。把两个稳婆给骂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在里头,这不是胡闹吗? 像她们这些皇室中的尊贵人儿生产,身边没有两三个有经验的稳婆,怎么能成? 恰好此时,赵雪茹也扶着丫头匆匆赶来看嫂子,听了这话,小脸儿一僵,神色不善地冷哼了声,“母亲怎么会请她过来?这不是要大嫂的命吗?” 长公主一听女儿也这么说,心中方寸大乱。 那马脸婆子一见郡主对那小蹄子也没好有好感,忙冷笑着接道,“郡主是没听过那丫头说话,一个姑娘家,那般没脸没皮的话她竟然说得出口。老身,老身真真没法学了……” 赵雪茹那日被贺林给撵出去,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作,嫉妒地都快要发疯了。 如今好容易抓住了蒋诗韵的把柄,她怎能不落井下石? 冷哼一声。她扬起脸儿来,“妈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还是不是个姑娘家还未可知呢,还没定亲就看光了男人的身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长公主虽然对蒋诗韵有些不满,可也听不下去女儿这么编排她。忙呵斥,“雪儿。胡说什么?别忘了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赵雪茹被母亲喝止。自是不服,撅着嘴道,“什么恩人?不过是银货两讫一拍就散罢了。娘倒当真了。” 不过是个抛头露面的贱女人罢了。谁拿她当恩人? 长公主拿自己女儿无法,当着婆子的面儿也不好再说她。 面对两个婆子的满腹委屈,她只能先安慰了她们几句,正要举步带着两个婆子进产房。就见迎面急匆匆地走来一个大丫头。 这丫头正是世子夫人身边的春裳,为人最是稳重。是世子夫人娘家的陪嫁。 此刻她面上却焦虑不安,脚步飞快,走得有些踉踉跄跄的,好几次都差点儿踩着自己的裙角。 长公主一见这丫头这般模样儿。心就呼呼地跳起来,声音也变得又急又窄,“怎么了?是不是世子夫人她……” “不好”两个字。她到底没敢说出口。古人都迷信,她生怕自己一语成谶! “不是……是……”春裳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得。平日里那般稳重的人儿,说起话来竟然语无伦次了。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什么‘是’还是‘不是的’?” 长公主急了,也顾不得催着春裳,举步就朝产房走去。 这还了得,媳妇和孙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做婆婆的也要哭死了。 长公主四十多的人,也不让丫头扶,脚底生风,走得飞快。 春裳只能气喘吁吁地小跑跟着,断断续续地回禀,“蒋姑娘要给夫人喝冷水呢……” 长公主急走的步子忽然刹住了,扭头疑惑地问道,“什么?要给夫人喝冷水?” 这可真是从未听说过的新鲜事儿,不过生养过的妇人都知道,产妇怎么能喝冷水?这不是要了老命了吗? 后面那马脸稳婆一听这话,手就把大腿一拍,“哎呀,公主,这可是要出人命了,那姑娘怎么能这么胡作为非?” 圆脸稳婆也忙附和,“是啊,从未听过给产妇喝冷水的,这万一……” 好不容易逮着收拾那小贱人的机会了,两个稳婆自然好不遗力地编排蒋诗韵。 长公主面色大变,在她的印象里,的确,女人生产的关头绝不能喝冷水的。 她心焦如焚,万想不到那丫头竟敢如此胡闹! 还以为她能有两把刷子呢,没料到她竟拿人命当儿戏! “快,请太医过来候着。”吩咐完春裳,她抬步就走,去的晚了,万一给世子夫人灌了冷水怎么办?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有好戏的神情。 长公主紧走慢赶,不过几十步远,她觉得好像漫长地似走了十几里地一样。 心都快要蹦到了嗓子眼儿里,长公主也暗自埋怨自己的长子,怎么如此不懂事?眼睁睁地由着那丫头胡闹? 赵雪茹只跟着后头慢腾腾地走着,反正她一个姑娘家,是不好进那种污秽之地的。 眼看着母亲进了屋子,就听里头传来一声惊呼,“蒋姑娘,你,你……” 声音到这儿却戛然而止,似乎被人给掐断了。 屋内,世子夫人早就喝下了那碗冷水,赵合则愣在了那儿。 他还是没有想到,这姑娘竟然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方才他还想劝来着,谁知道这姑娘眼疾手快地就把冷水给妻子灌了下去。 大冷天儿的,他一个壮汉子喝碗冷水还要闹病呢。何况他妻子正在这样的关头? 又急又气的他,刚想开口质问蒋诗韵,却听那丫头清脆如泉水叮咚的声音响起,“夫人按我说的做,来,呼气……吸气……” 世子夫人冷不防被灌了一碗冷水,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先前那种要死要活的感觉瞬间都消失了,有的只是浑身上下无休无止的哆嗦。 腹部疼得像剜掉了一块儿肉,一波波的阵痛袭来,只觉得那处收缩得厉害,让她忍不住就想尖叫起来。 可甫一张嘴,就被人给塞了一块锦帕。 “夫人不要叫,留着力气好使劲儿……” 蒋诗韵那声音似乎带了魔力,她情不自禁地随着那声音就呼气吸气起来。慢慢的,疼痛似乎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未完待续)r466 一百七十五章 抢功 这时,蒋诗韵那清越如天籁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蛊惑着她,“夫人,我喊‘一二三’,你就用力!” 话音刚落,那干脆利落的‘一二三’就响起,而世子夫人也跟着那声音开始用力,用力,再用力! 长公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床头柜上的碗已经空了,而那姑娘却说着什么“呼气吸气,还不准喊叫”的话,她顿时大怒起来。 这姑娘,是在拿侯府的人耍呢吧? 睨一眼快要石化了的长子,她一腔的怒火瞬间爆发,“合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蒋姑娘给带出去?” 赵合听了母亲的话,忽然激灵了一下,清醒过来,对一边的大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就上前去拉蒋诗韵的胳膊,“姑娘还是出去避一避吧,这地儿不是你待的。” 蒋诗韵一颗心全都扑在了世子夫人身上,此时正当紧要关头,她行差踏错一步,就会闹出一尸两命的惨剧来,她怎么能走? 用力地甩开前来拉扯的丫头,她继续微笑着鼓励世子夫人,“夫人很棒,继续咬牙用力!” 长公主见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这丫头还不紧不慢也不见她有所动作,立马就气笑了,喝命自己的儿子,“合儿,还不动手?等着人家把你媳妇折腾死吗?” 话落,长公主竟然亲自上前来扯蒋诗韵的袖子,蒋诗韵正忙乱着,哪里顾得上是谁? 就把胳膊往后一拐,嘴里气得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捣什么乱?” 长公主哪里想到蒋诗韵会推搡她,当时身子一个趔趄,蹬蹬地往后退了几步,幸好身后站着长子赵合,她一下子撞到了赵合的怀里,才没有摔倒。 她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什么时候受过这么一个毛丫头的闲气啊? “反了反了,简直是反天了。”长公主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 跟进来的两个稳婆一见那小贱人竟连长公主都敢推,不由大喜。 她们两个治不了她,就让长公主狠狠地收拾她吧。 最好再闹个一尸两命,到时候,这小贱人死都没地方死。 两个人想毕,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就去搀扶长公主,“哎哟,我的公主殿下,您受苦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火上浇油。吃了暗亏的长公主顿时就觉得一股无明业火“蹭”地从脚底蹿到了头顶。 她慢慢地从长子的怀里站直了身子,见蒋诗韵还霸占着世子夫人的床前不肯放手,脸子立时就冷下来,“来人,把这目空一切的贱人给我拉出去!” 当他们西平侯府是什么地方了?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几个丫头见长公主恼怒了,立即伸胳膊撸袖子地就窜上前,架起了蒋诗韵的胳膊。 蒋诗韵被这些人三番两次地打扰给气得不行,想要甩开却发觉对方纹丝不动,这才仔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两个怒气冲天的丫头正死死地盯着她,那感觉就跟她是她们的杀父仇人一样! “姑娘,还请别的地方混去吧,我们侯府不是姑娘能进的地儿。”一个容长脸的丫鬟幸灾乐祸地说着。 这姑娘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哪有一个姑娘家竟然进产房还这么嚣张霸道的? 长公主能忍到现在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拖着蒋诗韵就往外走。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世子夫人忽然低低地吼了一声,像是笼中的困兽垂死挣扎般。 长公主和赵合听了吓一大跳,忙忙地挤上前,就听一声惊喜的尖叫声响起来,“哎呀,生了,生了,竟然生出来了……” 正是长公主喜极而泣的声音!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赵合一把攥住妻子的手,一双虎目里溢满了泪水。 两个稳婆听了就往前挤,这可是千载难逢立功的大好时机啊!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还请公主殿下稍候,容老身们料理……”马脸婆子忙不迭地说着恭维话,不忘了抢头功。 长公主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两个婆子就上前剪断脐带,看了看孩子的性别! 一看之后,两个人满面笑容,堆满了褶子的脸上笑成了一朵硕大的菊花。 “啊呀呀,是个小世子啊。”圆脸婆子忙讨好地往长公主面前挤了挤。 长公主心里也甚是欢喜,儿媳妇一举得男,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啊。 她颤抖着双手伸过去,“来,给我抱抱,让祖母看看我的宝贝孙子……” 马脸婆子利索地给孩子擦了擦身上的血污,就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长公主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看了又看,就见婴孩皱巴巴的小脸上,有些青紫。 她不由怔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妙,“这孩子怎么没哭啊?” 新生儿哪个出来都要哭上几声的,她生养过三个孩儿,自然有数。 可自己的这个孙子一动不动,连声哭声都听不见,会不会……? 她吓了一跳,目光朝两个稳婆看了过去。 那马脸婆子上前看了一眼,就见孩子面色青紫、口眼紧闭,着实不好! 她心里就呼呼地跳了起来,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长公主能饶了她们? 眼珠子一转,那马脸婆子就想好了说辞,“哎呀,公主殿下,这孩子好似不大好呢。别是,被这姑娘一碗冷水给灌出毛病了吧?” 这话一说,众人齐齐看向正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押着的蒋诗韵。 两个稳婆同时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好在有这个小贱蹄子做垫底的,诸事都可以往她身上推,真是太好了。 长公主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圆了,如刀般的眼风嗖嗖地朝蒋诗韵刮过来,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蒋诗韵暗暗冷笑,这家子人也算是绝了,需要的时候千方百计地把你给请过来,如今出了事儿,竟然又信不着自己了。 以后,她还是少和这府上的人打交道才好! 静静地和长公主对视着,蒋诗韵不慌不忙地冲她怀中的婴孩努了努嘴,“公主殿下,你可想好了,到底要不要救这孩子?再拖下去,这孩子可就性命难保了。” 话刚落,就听到长公主凄厉的声音响起,“叫太医!” 一直握着自己妻子手的赵合,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起身冲到长公主面前,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径直送到蒋诗韵面前。 “蒋姑娘,先前多有误会,还请姑娘海涵,救救这孩子……” 不管他母亲信不信蒋诗韵的本事,反正他是见识到了。 方才,那两个稳婆分明什么都没做,就轻巧地把功劳给揽到了自己头上了。 他那时看得清楚,孩子的脑袋都出来了,这两个稳婆听见自己母亲的叫声才冲了上来,这能是她们的功劳吗? 分明是蒋诗韵一碗冷水起作用了。 他不懂女人如何生孩子的,但是这前后的泾渭分明,他还是分辨得清的。 蒋诗韵心里有气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叹息一声,“到底有个懂事的了。”就要去接那孩儿。 无奈自己的胳膊还被那两个强壮的丫头给箍住,挣扎不得。 那两个丫头见世子爷过来请这丫头救治孩儿,不由有些为难,抬眼就眼巴巴地瞅着长公主!r1152 一百七十六章 仗势欺人 “混帐,还不放开蒋姑娘,是想让我儿子死吗?”赵合大吼一声,吓得两个丫头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就松了手。 蒋诗韵揉揉被她们给拉扯得有些酸痛的肩膀,双手接过了孩子,就伸出一指探向了小儿口中。 新生儿有时候被羊水中的杂物堵住了气管儿,也是哭不出来的。 一边的长公主愣了,这丫头如此粗鲁地把指头塞进自己宝贝金孙的嘴中,是要干什么? “合儿,怎么不拦住她?她要捣死我孙子了。” 见长子无动于衷,眼巴巴地看着那丫头,长公主急了,就要上前去抢夺孩子。 两个稳婆唯恐天下不乱,火上浇油,“哎呀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敢这样往嘴里塞指头?姑娘你洗干净手了没?” 蒋诗韵不管不顾地抠出了小儿口中的浊物,又把孩儿倒提起来,对着孩儿的屁股啪啪清脆地打了两下。 “哇……”一声响亮的哭声震碎了众人的耳膜,也让两个稳婆面色惨白地站在那儿。 蒋诗韵把孩子递还给赵合,“世子爷,世子夫人先前喝了一碗冷水,身子需要大补,我开张方子,你叫人每日里熬了给她喝。” 见赵合一脸的喜色,愣愣地看看怀中的孩儿,又看看自己。 蒋诗韵也不计较,又道,“世子夫人的身子好好调理三年,方能再怀孩儿。” 说罢,看也不看屋内呆愣愣的一众人等,大步走了出去。 这个侯府人心复杂,自己还是少和他们掺合地好。 屋内生着好几个火盆,蒋诗韵方才忙碌了一阵子,后背上汗津津粘腻地难受,很想回家泡个热水澡,懒得跟这些人浪费时间。 门帘子刚挑开,迎头就被一个一身大红锦缎披风的人给拦住了。 “站住,你把我大嫂怎么样了?”赵雪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不善,眼睛里寒芒点点,恰似这冬日的冰晶。 蒋诗韵料不到赵雪茹竟会用跟仇人一样说话的语气和她说话,睨一眼她唇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道疤痕要不是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呢。 看来,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很多人的共性! 前一刻,还拉着她的胳膊感恩戴德结为异性姐妹,后一瞬就翻脸不认人。 身为上层人物,翻脸比翻书还快,真不知道她们的心是什么做的! “我并未把世子夫人如何,郡主何必这般问我?”蒋诗韵冷冷地答道,身子后退一步,往一边走去。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她一个没有家族背景的人,没必要去和人家皇亲国戚硬扛! 赵雪茹见她面色清冷,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头怒火蹭蹭地就往上窜。 那股子娇小姐的脾气上来,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想着把心中的邪火发在蒋诗韵身上。 “不知羞耻的小贱人,祸害了我大嫂还想一走了之吗?”她方才站在院子里,并没有进那污秽之地,屋里的喜讯还没传出来,她也不知道大嫂在蒋诗韵的帮助下,已经顺产下一个男婴。 见那两个稳婆进去不多时,蒋诗韵就火急火燎地赶出来,还以为她这是被母亲给赶出来了呢。 蒋诗韵想走却走不了,衣襟被赵雪茹死死地揪住。 她却不能想甩开丫头婆子那样甩开赵雪茹,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淡定地睨一眼赵雪茹那只揪住她衣领的手,清冷地问道,“郡主想做什么?” “做什么?哼,敢来我们侯府装神弄鬼,本郡主要让你付出该有的代价!”赵雪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蒋诗韵,那模样,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代价?郡主是不是说笑了?”蒋诗韵不为她的恐吓所动,只是冷冷一笑,“我不知道郡主要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只知道像郡主这样过河拆桥的人,这世上不大常见!” 一句话,让赵雪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青了又紫紫了又红,心中的忌恨早就让她忘记了蒋诗韵给她带来的帮助有多大。 若她还像从前那般,连人都不敢见,哪里又敢肖想贺林? 如今她脸好了,可贺林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喜欢她,这把她一颗敏感的心伤得体无完肤。 她怎能受得了? 她脸上的病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她曾经有过那么不堪的样子。 如今蒋诗韵竟然旧事重提,提醒她别忘恩负义。 她心里憋着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了。 “贱人,你也配跟本郡主说什么过河拆桥的事情?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赵雪茹情急之下就挥出手来照着蒋诗韵的左颊扇下去,面上青红一片,双眸充血,活像个吃人的夜叉! 蒋诗韵最是不服这种依仗着自己身家仗势欺人的主儿,眼看着那巴掌快要扇到自己的面上,她快速地一低头,闪了过去。 赵雪茹用尽了浑身吃奶的力气,恨不得一巴掌就把蒋诗韵给打飞。谁料到蒋诗韵竟然躲开了,她用劲儿太大,一时收刹不住,身子就往前冲去。 眼前就是回廊下的柱子,赵雪茹的身子直直地冲着那柱子奔去。 蒋诗韵拍了拍并无灰尘的手,负手而立。 寒风吹来,她那件墨色的棉氅迎风鼓荡,金色的夕阳西下,给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添加了些许神秘! 赵哲陪着耿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女子,身姿挺拔如修竹,身上墨黑的衣袍寒风中飘荡,发丝飘散,面上无悲无喜,平静地像是一个才刚醒来的婴儿。 赵哲顿时就愣住了。 这样的女子,柔而不媚,软而不刚,身上既有似水的柔情,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 一张清秀的脸儿,虽然不能倾国倾城,可是那股神态,那种风姿,这世上竟没有一个女子能和她相媲美! 见惯了世家大族或娇弱或端庄或艳丽的美人儿,赵哲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令他眼前一亮,让他恨不得为她付出一切! 怪不得贺林那厮,宁肯得罪侯府宁肯放弃泼天的富贵,也要和她在一起呢?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砰”地一声巨响传来,震醒了发痴的赵哲!r1152 一百七十七章 绕晕 “啊……”一声“嘹亮”的惨叫声传来,惊呆了一院子的人。 赵哲这才看清身子瘫软顺着柱子滑下来的女子,正是他的亲妹妹赵雪茹!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飞奔上前,一把把赵雪茹揽在怀里,就见自己妹子额头上鲜血淋漓,双目紧闭,嘴唇雪白。 “雪儿,雪儿,你这是怎么了?”赵哲吓得摇晃着自家妹子,实在是不清楚妹妹好端端地怎么撞了柱子? 妹妹先前不是没有自杀过,可那都是因为脸上的毛病才这样的。自打蒋姑娘给妹妹医好了病症,妹妹就一天天变得乐观、自信起来。 以前从来不敢出门的她,时不时地也敢带着丫头到街上逛逛胭脂水粉铺子,买些零嘴小吃了。 为了这,他母亲高兴地好几日都睡不着觉,变着法儿地鼓动女儿出去逛呢。 可今儿她撞柱子到底为的什么?这说不通啊? 怀中的赵雪茹晕眩了一阵子,很快就恢复过来,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二哥怀里,而那个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却气定神闲地站在不远处,面上依然风轻云淡地看不出一丝心事。 赵雪茹顿时就火了。 她竟敢躲闪?不知道她自己是个什么下贱胚子吗? 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要不是她爹中了进士,这辈子怕是连京都都不知道在哪儿。如今嚣张地竟敢躲开她一个尊贵郡主的巴掌了。 好,很好,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那她就好好地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尊,什么是卑,什么是贵,什么是贱! 贺林不是宁愿让那小贱人看光身子也不让自己伺候吗? 那她就让这个小贱人尝尝得而复失的滋味吧! 一双狠戾的眸子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那个静立着的墨色身影,赵雪茹哎呀连天地叫唤起来,“二哥,我疼,好疼!” 她两个哥哥自来都拿她当宝,从来不会违逆她的意愿! 听见她喊疼,赵哲似乎也觉着自己的心跟着疼痛起来,忙怜惜地抽出帕子给她轻轻地擦拭着额头上的血迹,一边痛心疾首地埋怨她,“雪儿,你怎么这么傻?好端端地为何要寻短见?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活?” 又着人赶紧把府上现成的太医请来给妹妹包扎。 赵雪茹感觉到额头上的疼痛,颤抖着小手摸了一把,手上全是艳红的鲜血。 素来没见过这么多血的她,“嗷”地一声叫起来,拿手一指不远处静立的蒋诗韵,眸子里全是寒芒。 “是她,都是她,是她把妹妹推到柱子上,才撞成这样的!”赵雪茹阴狠地笑着,脸上的温和纯真完全没了踪影,一张脸狠狠地扭曲着,像煞了地狱中的牛鬼蛇神。 蒋诗韵眸光闪了闪,暗叹一下,原来“嫉妒能使人发狂”这句话真不是假的。 以前,赵雪茹在她眼里是个和善卑微温和的姑娘,就连那次上吊自杀,也是一副柔弱低微得快到尘埃里去了的样子。哪里曾想到,她还有如此狰狞恶毒的一面? 如今的赵雪茹,就是一个患了失心疯的人,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赵哲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望向蒋诗韵,那个清幽如修竹的女子,怎么会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 他妹妹是堂堂郡主,她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赵雪茹虽然撞了头,可脑子还是清明地很,见自家二哥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信不着自己的话。 于是她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扯着赵哲的袖子泪如雨下,“二哥,别让她这副样子给骗了。妹妹就是被她给害惨了,因为妹妹那日去了她家一趟,跟林哥哥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嫉妒成狂,非要把妹妹置于死地不可!” 为了贺林? 赵哲慢慢地有些相信了,毕竟贺林曾亲口跟他承认过喜欢蒋诗韵。自己妹妹那般喜欢贺林,难免蒋诗韵不会生了嫉妒之心! 一边儿的蒋诗韵听着赵雪茹的话,真想仰天狂笑。 这个小郡主,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高明! 明明是她对自己心存嫉妒,如今倒好,她猪八戒照镜子反而倒打一耙! 是不是她觉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个天下就没有公理了? 还她把她推倒了? 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会在西平侯府上把人家的掌上明珠给推倒撞柱子上? 望着赵哲一双探究的眸子幽幽地看过来,蒋诗韵淡淡地笑了。 “二公子信了你妹妹的话了?”蒋诗韵开门见山,连点儿余地都不留,追问着赵哲。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种冷淡的语气,让赵哲听上去很不舒服。这个时候,他宁肯她也是又哭又喊地朝他诉说着委屈! “若不是姑娘做的,为何我妹妹会这么说呢?”在赵哲眼里,妹妹从小到大鲜少和他接触,自然在他心里,妹妹就是纯洁简单的代名词! 他的妹妹怎会说谎? 他仰起头直直地对视着蒋诗韵,没有看到怀中的赵雪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那我现在要是说不是我干的,估计郡主身边的丫头都会一致认为我撒谎喽?”蒋诗韵不紧不慢地负着手,慢慢地向赵雪茹踱来。 莫名其妙地,赵雪茹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罩上头顶。即使她身子被二哥拥着,可依然免不了浑身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可她深知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心下一狠,硬着头皮道,“当然,这院子里的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们说是不是?” 她仰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这院子里方才也就是她身边的丫头目睹了这一切。 但是丫头们哪个敢不向着她? 于是纷纷低头证明,“是,就是蒋姑娘推的郡主!” “理由?”她们七嘴八舌的话刚落地,蒋诗韵就朝她们摊着手,“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何要推郡主?我是嫌自己命大了还是活腻歪了?” “不是说了吗?是因为你嫉妒我和林哥哥说了会子话……”赵雪茹不明白,刚刚她已经把理由说得清清楚楚的了,为何这会子这贱人还来跟她要理由? “哦?是这样啊。”蒋诗韵似恍然大悟般,旋即又问道,“那我为何嫉妒你和贺大人说话啊?贵府的世子和二公子听闻都和贺大人交好,郡主你也是打小儿就和贺大人见过的,和贺大人说会子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为何要嫉妒?还是你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非要让我嫉妒不可?” 蒋诗韵绕来绕去,绕到了自己嫉妒的理由上来了。 赵雪茹听得瞠目结舌,她要怎么答? 若是把自己和贺林说话的内容抖落出来,她还有脸做人吗?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腆着脸皮去照顾一个大男人? 而那个大男人最后还是以那种口气把自己给赶出去的。 可若是不把谈话的内容说出来,岂不是更让别人想入非非? 一时,她陷入了挣扎的矛盾中,已经没有精力去对付蒋诗韵了。r1152 一百七十八章 良配 蒋诗韵冷眼瞧着赵雪茹那怂样儿,就冷哼了一声! 哼,和她斗,想嫁祸于她,还是太嫩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雪茹不说也不行了。那张粉润的唇分分合合嗫嚅了半天,她才期期艾艾地挤出一句话,“能说什么?林哥哥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当然是担心他,安慰他了。” 没好意思把自己想伺候人家的话给说出来。 “就这些?”蒋诗韵故作惊讶地望了她一眼,就笑了,“不知道郡主是怎么想的,你担心安慰贺大人,我怎么会嫉妒呢?难道我连这点儿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不想贺大人早日康复不成?” 赵雪茹被她挤兑地没有话可说,只好干瞪着眼死死地盯着蒋诗韵,恨不得把她身上盯个大洞出来。 可她再气再恨也不好意思当着丫头婆子的面儿把自己那日的话给说出来。 比起和蒋诗韵斗嘴吃个亏,名声败坏了更麻烦。 赵雪茹乃是大家闺秀,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蒋诗韵见她一张脸憋得紫胀,想说却说不出的样子,不由好笑。 倒打一耙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才是,就算是世家贵族又如何?不也得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这次得罪了赵雪茹,往后的日子怕是要热闹了。 她舒了一口气,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 耿三忙上前讨好地笑问,“姑娘,咱们回去吧?” 蒋诗韵点头,举步往前走。 耿三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倏地回头,怒瞪赵哲,“二公子,看好你妹子,省得发狂乱咬人!我们家姑娘已经救了你们府上三次了,不说感恩戴德,也不要忘恩负义地这么快!” 前面走着的蒋诗韵嘴角抽了抽,什么时候,她成了“他们家姑娘”了? 这个耿三,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了。 赵哲被耿三一番话给羞得满面愧色,望着那个挺拔如修竹般的背影,心头泛上一阵酸涩。 今儿实在是他的不是,妹妹这般冤枉人家,他还对她真的怀疑。 这要他日后如何面对她?她将来还会理他吗? 一时间,他竟然痴了傻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怀中的赵雪茹本来憋了一肚子的气,自觉在丫头婆子面前已经失了脸面,心里极不自在。 谁料一个下三滥的锦衣卫竟然也敢这么劈头盖脸地数落她二哥向着她,这让她颜面何在? 借着心里那股子邪火,赵雪茹一个骨碌翻身就从赵哲怀里爬起来,冲着耿三走远的背影就狂喊,“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府上撒野?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抓起来打断他的狗腿!” 赵哲从未想过自己妹妹变成了这个样子,顿时觉得心烦气躁,广袖一挥,怒斥,“你还不嫌丢人吗?还不快给我回去?” 赵雪茹从小到大都是蜜罐儿里泡大的,哪里听过这样的重话? 嘴儿一撅,鼻子一皱,抽抽搭搭就哭起来。 “二哥,你是不是也被那狐狸精迷住了?竟然这么说你自己的亲妹妹?” 赵哲被她聒噪得一个脑袋两个大,特别是从她嘴里听见那个“也”字,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这简直是往他心窝子里戳刀子啊? 什么叫“也”?这不是在说贺林也喜欢蒋诗韵吗? 自己妹子怎么一点儿都不体谅他这个当哥哥的? 他气得扬起手就要打下去,赵雪茹不防自己哥哥真的要打她,吓得站那儿不住地闪眼儿。 正当此时,东厢房里门帘子忽然一挑,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喜滋滋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个红纸包的包儿,眉开眼笑道,“蒋姑娘去哪儿了?世子爷吩咐好好打赏蒋姑娘呢。” 赵哲和赵雪茹都愣住了,大嫂没事儿了?孩子生出来了? 赵雪茹倒没觉得自己愧对蒋诗韵,倒是赵哲,只觉得一颗心很是不安。 正像耿三所说,人家蒋姑娘救了他们府上的人三次,每次都是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时候,蒋姑娘临危受命,力挽狂澜。 可他们一家人倒好,不仅不感恩,还把人家姑娘如此搓磨。 这还是他们侯府待人接物该有的态度吗? 人家蒋姑娘往后还敢登门吗? 悻悻地冲门口的大丫头甩了一句,“蒋姑娘早就被气走了。”赵哲就大踏步出了院子。 门口的大丫头愣在了那儿,手里那沉甸甸的红包也不知道是否该拿回去。 屋里的情景她们都是见了的,蒋姑娘就算是个泥人,也该有几分火气的。 今儿,长公主做得的确太过分了些。 ……………… 不管身后侯府是否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蒋诗韵只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浓黑的夜色里往外走。 耿三在前头领路,手里提着一个大红的西瓜灯,一声不吭。 大人在车上等了许久,见蒋姑娘迟迟不出来,就让他进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没想到竟然见到了侯府小郡主想掌掴蒋姑娘那一幕! 当时,他气得须发皆张,要不是有赵哲在,他真想上前打那仗势欺人的小郡主几个耳光。 可笑赵哲被他身子给挡住,没有看见前头那一幕,竟然还相信了自己妹子的话,以为蒋诗韵真的是因妒生恨,才把自己妹子给推倒的。 他一个大男人,身在锦衣卫,这些年跟着大人风里来雨里去,过惯了刀口嗜血、挥着大刀猛杀猛、腥风血雨的日子。 哪里会想到,这些后宅女子,一言一语里,不见刀光剑影,却闻到了血腥味儿。 若是换了他,直接扑上去揍扁那小郡主个丫的。 可蒋姑娘没有动怒,只是轻巧地一闪身子,就差点儿要了小郡主的命! 这对于他这个武夫来说,还真的新鲜得紧! 如今,他可算是真的服了蒋姑娘了,言行举止里,更是透露着十二分的尊重,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蒋诗韵当成了他们家姑娘了。 只要蒋姑娘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女子,才堪为他家大人的良配啊! 他真的很佩服自家大人,怎么一眼就看中了这么好这么厉害的姑娘呢?什么时候,他也要请大人教教自个儿,这种眼力价儿是怎么修炼成的? 出了大门,往左走了一段,就是贺林的车架了。 那辆豪华的大车上,边角此刻挂满了大红的西瓜灯,亮堂堂地如同白昼一样。 蒋诗韵看得眼发晕,这人,怎么走到哪儿都这么高调?不显摆自己会死啊? 他是不是嫌刺客没把他杀死,故意招引刺客来的? 撇了撇嘴,她挥手把车前的两盏灯笼给灭了,心里才觉得舒畅了些。r1152 一百七十九章 发泄 在这当儿,耿三大半个身子已经倾进马车里,小声地不知朝贺林嘀咕了几句什么。 等她踏着马凳上去的时候,耿三已经说完,跳上了车辕等着她了。 她白了他一眼,躬身钻进了车里。 那人,正懒洋洋地斜卧在软榻里。 中间的乌木小几上,嵌着一盏琉璃灯盏,明晃晃的烛光照在他那张人神共愤的妖孽脸上,平白地添了几丝柔光,让他看上去越发邪魅性感,像是天神下凡! 看着蒋诗韵上了车坐在对面的软榻上,贺林有些不满,哀怨的眼神像个闺中怨妇,“人家等了你大半夜了,你好歹也坐过来安慰我下啊?” 蒋诗韵眼皮子跳了跳,这人还是男人吗?现在竟然越来越会撒娇了。 她端坐在那儿无动于衷,累了半天了,又跟赵雪茹斗了一场,只觉得心神俱疲,哪里还愿意动弹? 贺林哀怨的桃花眼看了她半日,见她纹丝不动,哪里肯罢休? 自己翻身坐起来,就要下榻。 蒋诗韵一见他这样,气得腾地站起了身子。 好不容易将养了这些日子,伤口刚刚长合,他又这么折腾,万一伤口挣脱了线怎么办?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蒋诗韵无奈地迈步走向他,嘴里厉声道,“躺着别动吧,再动下去我可不给你治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无赖,竟然拿这个来威胁她。可她偏偏还受他的威胁呢。 一见她坐下来,贺林那厮也不起来了,顺势就往她身上靠。 蒋诗韵忙离开他往旁边闪了闪,嘴里气道。“我浑身酸疼地要死,你别来折腾我了。” 贺林那双好看的眸子往她身上扫了扫,听话地躺了回去,却不忘了攥住蒋诗韵的小手慢慢地摩挲着。 蒋诗韵心里还窝着火呢,被他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竟然渐渐地消了气。 车内烛光明亮,厚重的软呢挡住了外面的寒风。小几底下还燃着一个鎏金熏炉。里头是上好的沉香。 坐在软榻上,腿上搭着贺林递过来的绒毯,蒋诗韵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困意袭来,靠在车厢板壁上直打盹儿。 贺林见她困成这个样子,也没有心思再折腾她,柔声劝道。“躺下睡会儿吧,都累了大半天了。” 这个姑娘柔韧中带着坚强。和善中透着倔强。不然,也不会得罪了小郡主赵雪茹的。 赵雪茹今儿实在是太过分,竟敢对他的心上人动手? 真不知道是她觉得西平侯府势头太大,还是自己会容忍? 她这是再挑衅自己的忍耐性吗? 正困顿着的蒋诗韵。被贺林那带着磁线儿的柔声细语一引,越发觉得眼皮子重若千斤,快要睁不开眼了。 可她现在还有话要说。还有一肚子的怨气要发泄,怎么能睡呢? 勉强挣开那一双迷蒙的睡眼。蒋诗韵定定地瞅着贺林。 烛光下,少女像是喝醉了酒,双颊托红,醉眼迷离,透出别样的蛊惑。 贺林“啯”地吞了下口水,一颗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见过她救助病人时,冷静矜持若青竹的模样儿,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娇憨的她。此时的蒋诗韵,恰似那三春的桃花,艳而不俗,勾魂摄魄! 饶是贺林如此自持,可在心上人面前,还是忍不住失态了。 “韵儿,你,好美……”那双修长如玉的大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蒋诗韵柔滑似水的面颊,男子清越的声音暗沉了下来,就像是陈年佳酿,甜醇迷人。 蒋诗韵虽然困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可贺林这副痴迷的样子,她还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手抚上自己的面颊,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能不能正经点儿,容她说几句气话啊? 可贺林的手捧住她柔嫩如花的小脸儿就不放了,性感的薄唇慢慢地凑上来,欲一亲芳泽! 蒋诗韵不耐烦了,一巴掌挥开了他的手,人也清醒了许多。 要不是这男人嘴碎,赵雪茹怎么会针对她? 无端地斗了一场,虽然没有吃着亏,到底心里憋屈地厉害。 她就一乡下丫头进城,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左一个右一个都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 贺林长得是不赖,可她没当回事儿呀? 先前她眼看着要嫁入安国侯府的宋徽,也没见得人家动心啊? 怎么这会子赵雪茹就嫉妒上她了? 贺林虽然说过要娶她的话,但是她可没当真。 已经被他伤过一次的心,简单地几句话怎能复原如初呢? 赵雪茹嫉妒个什么劲儿? 她最恨这种女人,明明自己没本事把男人给抢回来,就捡着软柿子捏,冲她来了。 只是她蒋诗韵出身不高,在京中也没有混得人人都知道的份儿上,就算是个软柿子,也不是人想捏就捏的。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何况她素来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主儿呢。 不是有本事要打她吗?那好,轻巧地闪过去,就你大小姐撞在柱子上,最好可劲儿地撞,留下疤痕才好! 银子她赚的够养家糊口的了,赶明儿她就吩咐醉红颜的掌柜的,若是赵雪茹去买她的面膜祛疤痕,那就让他狮子大开口,要上一千两银子一盒,看她买还是不买? 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索性照搬,来个“女子报仇一日不晚!” 她愣愣地想了一阵子,直到贺林打断了她的念想,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挥了几下,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心里不痛快?” “都是你个破乌鸦嘴,你说你吃饱了撑的闲得蛋疼是不是?好端端地在赵雪茹面前瞎咧咧什么啊?害得她见了我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 蒋诗韵只觉得自己心里委屈地要死,明明她不是主角,可那些目光短浅的妇人偏偏都冲着她来,当她是个死的啊? 贺林终于等来蒋诗韵铺天盖地的喝骂,心里暗自高兴。 方才上车时,听耿三禀报,今儿蒋诗韵受了委屈,差点儿让赵雪茹给打了。 他一听就气得不行,他当成心肝宝贝的人儿,别人也敢下手? 略一思量,他就知道是因为昨儿的话,让赵雪茹心生忌恨了。 蒋诗韵上了车,满身疲惫,一脸憔悴,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本想问问她,可见她那个样子,他又不忍心去打扰她。 如今见她发作了出来,虽然喝骂的人是他,可只要不让蒋诗韵憋在心里,他还是高兴万分!(未完待续)r466 一百八十章 精灵古怪 蒋诗韵发作了一通,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两个人大眼对大眼地瞪了一阵子,贺林就先败下阵来,嘿嘿一笑,“咱不生气了好不好?好韵儿,是我的不是,没想到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竟然这么可怕!” “你没想到的事儿多着呢,跟你说,你伤好了赶紧搬出去,别给我招烂桃花!” 蒋诗韵受不了他那贱贱的小样儿,冷哼着下了通牒令! 贺林知道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得先答应下来,先安抚了她再说。 忙涎着笑脸死乞白赖地把她拽躺下,“好韵儿,先睡一觉,等过两日看我怎么给你出气!” 一提起出气,蒋诗韵不由得想起上次这厮整治宋徽的事情。 当时半夜三更把人家从锦绣楼里用麻袋装了拖出来,宋彻被扔在一边儿,活活冻了大半夜。 宋徽被一顿拳头揍得鼻青脸肿,浑身都是伤,听说好几日都没能下得了床。 安国侯府的孙老太君怒火冲天,已经着人到顺天府备案,发誓要揪出那可恶的贼人来碎尸万段。 听说蒋诗静嫁过去连回门都没回,夫君瘫在炕上,她又满面癞蛤蟆皮,连她的亲姑母蒋氏都懒怠见她,更遑论别人了。 这都是小坠子跟着老苍头出去采买道听途说来的,不知事情几分真假。 但宋徽挨打,蒋诗静毁容这事儿可是千真万确的,蒋诗韵百分百地保证,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儿绝没有好日子过,这也是钱氏母女处心积虑谋划而来的,怪不得她! 上次春桃她们也听说了,宋徽这人洞房花烛夜当晚,旧疾发作。后来侯府遮掩住了,愣说是蒋诗语大闹侯府惊着了宋徽。 可听春桃细细地把宋徽的症候描述了,蒋诗韵才知道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宋徽那么大的人了,再怎么不成器,也不会让一个姑娘家给惊吓着的。这分明是侯府的老太君遮人耳目罢了。 据她推测,宋徽很可能患有癫痫之症。 这样的病,怕是日后连孩儿都不能要,病魔一生都驱之不掉。 先前一直困扰蒋诗韵的疑问,因着宋徽的病症发作,迎刃而解了。 蒋氏为何宁愿舍弃蒋诗静姐妹,冒着得罪钱氏的危险,也要把她嫁过去! 如今,这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原来,蒋氏早就知道宋徽患有隐疾,很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痊愈,这才单单挑中了自己的娘家侄女儿嫁过去。 将来即使她发现了宋徽的病症,无奈那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悔之晚矣。 再说,她和王氏从乡下而来,嫁入侯府,算是高攀了,王氏早就喜得无法自抑。 即使事情暴露,王氏也没本事替她讨回公道不是? 而钱氏就不行了,依着她的性子,到时候不得上门大闹一场啊? 想必,这些后路蒋氏都已经算好了。 没想到,蒋氏这个嫡亲的姑母,居心竟然如此不良! 只可惜,这一切,都毁在钱氏母女手里。 谁让她们母女太贪心,闹出姐妹争嫁的丑事儿。 就算侯府和蒋府死死地压着这事儿,可那些下人还是不经意间当笑话给说了出来。 蒋诗韵虽然支离破碎地听了一些,可细细地一推敲,就明白过来。 算来算去,还是算到了钱氏自己头上。钱氏,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只不知道,蒋氏到底安的什么心,非要把亲侄女儿往火坑里推? 如今被贺林一句话给勾起来,她一霎时就想了这许多。 见贺林讨好地拿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蒋诗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你怎么替我出气?告诉你,你可别胡来,捅了篓子,到时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厮再能耐,也不过是皇权下的附庸,能跟人家皇亲国戚斗吗? 她好不容易治好了他,可不想让他再去干那些飞蛾扑火的傻事儿了。 虽然板着一张清秀的小脸,可不知不觉中,蒋诗韵的语气已经放柔了许多,言语里,情不自禁地带着一丝关切和着急,听得贺林心里一暖,脱口就问,“韵儿,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说得虽然不直白,可他还是能感觉出来,她对他的关心。 蒋诗韵被他给戳中了心事,很是尴尬,嘴上强硬地哼了一声,拒不承认,“美得你,谁关心你?我对待病人一向如此!” 贺林察言观色,心知肚明这小丫头是不好意思了。也不点破,面上装作失望至极的样子,心里却甜得跟喝了蜜水一样!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蒋诗韵到底不放心这家伙会不会暗中真的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赵雪茹虽然可恨,可人家到底是个金娇玉贵的郡主,被这厮给毁了,她真是于心不忍。 思量再三,她殷切地嘱咐他,“不管赵雪茹有多不可理喻,这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儿,你千万不要插手。” 没想到转来转去,这小丫头又绕了回来。不过听她话里意思,还是生怕他去惹事。 这是否证明,她还是关心着他的? 贺林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只是挑了挑眉,装作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不管,万一下次她再欺负你怎么办?” 蒋诗韵被他的质疑给惹怒了,这厮,就这么看不上她的本事吗? 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必依附于男人而生存的,连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处置不了,她蒋诗韵还在京都里混什么混?干脆打包回大名府算了。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样,蒋诗韵冷笑了两声,声音底气十足,“漫说她一个小郡主,就算是公主来了,本姑娘想对付她也容易地很!” 不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吗?不就是那点儿单相思的花花肠子吗? 想她两世为人,什么没经过没见过,还对付不了这样的毛丫头? “哦,口气倒是不小,说来听听,你有什么法子?”贺林显然信不着她,可被她脸上那份乐观和自信给感染得浑身舒坦,胸口的伤口也觉得没有什么大碍了。 蒋诗韵明知道这厮在套自己的话,故意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笑得如三春桃花那般明媚。 “凭什么告诉你?知道吗?这可是绝密级的秘密!” 她笑得像只偷鸡得逞了的小狐狸,嘴角那抹狡黠的笑,让她整个面容都灵透起来。那精灵古怪的小模样儿,贺林真是爱煞了。r1152 一百八十一章 为你好 回到家里,蒋诗韵美美地跑了一个热水澡,才把身上因为接生沾染的血腥味儿去除。 第二日,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懒懒地起身。 外头的雪早就停了,风丝儿也没有,一轮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映得满院子的积雪白光耀眼。 打开屋里的支摘窗,见小坠子正往绳子上晾衣服,蒋诗韵就问她,“太太起了没?” 小坠子回过头来,见是蒋诗韵,甜甜地笑了,“太太早起了,已经梳洗过了,这会子正喝鸡丝燕窝粥呢。” 蒋诗韵听了无话,平静地点点头。王氏喝的起燕窝,还是托了贺林的福。 听说他在这儿养伤,锦衣卫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儿们成日往这儿送东西,不过都被耿三收下东西,以大人需要静养为名给撵走了。 那些补品药材堆满了东西耳房,贺林自然用不了那许多,就让耿三挑出一些送给王氏。这也算是孝敬未来的丈母娘了,将来娶人家女儿时,也希望丈母娘能有个好脸色。 蒋诗韵知道了也没拦着,她母亲说起来是个市侩的人,收了人家的东西,却瞧不上人家的家世,不想让她和人家有任何瓜葛。 这也真让她服了。 好在这两日吃着人家的补品,总算是不来赶贺林走了。 蒋诗韵怔了一会儿,小坠子打来热水,她洗漱了,这才到了王氏的正屋。 王氏自打搬出来之后,没有蒋德章那渣男气她,也没有钱氏母女暗中使绊子,日子过得倒是舒畅。 一应吃穿住都是上好的,她那本有些苍白的面庞红润了许多。 就是有一件。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不省心,好端端的大姑娘家,成日里往外头跑不说,还把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要命男人给揽在家里。 这真的成了王氏心里的一根刺了。 见蒋诗韵进来,王氏放下喝光了的粥碗,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开始数落起来。“秀姑。你昨儿夜里怎么回来得那么晚?跟着人家二公子去了哪里?” 蒋诗韵一听她念叨这个就头疼,忍不住不耐烦起来,“娘。昨晚临走时,不是跟你说了吗?是西平侯府的世子夫人身子不大好,让我过去看看!” “嗨,越说你还越喘上了?你有几斤几两重。你娘我能不知道?世子夫人要临盆的人,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你懂什么?说。你到底去了哪儿,干什么去了?” 王氏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核眼,大有不问出个一二来誓不罢休的架势。 蒋诗韵无语地苦笑,这个娘。怎么就是信不着自己的女儿呢?她有那般不知礼数,半夜会随意和一个男子私会吗? 还没等她想好说辞,王氏陡然又来了个急转弯。上前一把就攥住她的腕子,摇晃着神秘兮兮地道。“秀姑,是不是西平侯府的二公子看上你了?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侯府有没有露口什么时候定亲?” 蒋诗韵被这一连串的话给轰炸地头昏脑涨,等回过神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天,她娘得有多恨嫁啊! 当初赵哲上门提亲,可是王氏死活不愿意的,说人家不是嫡长子,没有宋徽长房长孙有面子。嫁过去还有长公主那么个厉害婆婆云云…… 如今是不是觉得她嫁不出去了,又开始打人家西平侯府的主意了? 漫说她没想过要嫁,就算是想嫁,那也得人家侯府乐意,赵哲乐意啊? 不过想想侯府那趟浑水,她还是冷静了。长公主是个什么人,赵雪茹那般恨她,她何必去招惹一身腥臊? 从王氏那馒头样的手里挣脱开来,蒋诗韵狠心地掐灭了王氏的美梦,“娘,人家西平侯府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比起安国侯府又不知道高了几个帽头,岂是咱这等破落户能高攀得起的?” 王氏许是这些天过得太过滋润了,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也不想想,她女儿是干什么的?无非就是个抛头露面做生意的,这样的女子,寻常人家都不乐意娶,侯府会看得上,才怪! 王氏本来大放异彩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片灰败,女儿这话提醒了她,让她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在白日做梦罢了。 羞恼交加的她,忽然对着蒋诗韵横眉冷对起来,“秀姑,要不是你成日里往外头瞎跑,怎么会把大好的姻缘给弄没了?想当日,西平侯府也不是没去蒋府提过亲?咱们要是老老实实地住在蒋府,说不得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蒋诗韵今儿实在是见到了什么叫把黑说成白了,王氏以为人家侯府会看得上他们家的门第?不过是贺林从中穿针引线,才会让赵哲着人提亲的。 凭他爹那个不入流的进士,这辈子也别想和人家侯府搭上关系! 王氏这是好了疮疤忘了痛了,要是她们母女还住在蒋府,现在还不知道被钱氏给折腾什么样子了。 反正她倒是无所谓,怕就怕王氏会受委屈。 离开了蒋府,她才能大展拳脚,赚更多的银子养家糊口,难道王氏是觉得这种日子不好,还想去过蒋府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生了病都没人管没人问的苦日子? 见王氏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蒋诗韵彻底没了耐心,狠心就往王氏头上泼冷水,“娘,你是怀念大伯父家是吗?要不,女儿着人把你送回去吧?” 一句话,让王氏脸上顿时下不来。 自己女儿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虽然没那么多歪心眼子,可也明白自己回去会面对什么。 先不说钱氏的冷嘲热讽,就是蒋德章那个样子都能把她活活气死! 放着这么滋润的日子不过,她除非是傻了才去找不自在! 瞪一眼蒋诗韵,王氏终究没有了先前的热情,又换上一副病秧子脸,“你个死孩子,就知道拿这个挤兑我,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你是我闺女,我不操心你的亲事谁操心?指望你那个良心被狗给偷吃了的爹吗?” “为你好为你好”,蒋诗韵一听这话就头疼,王氏知不知道她这一副好心并不能办成好事儿呀? 见王氏服了软,蒋诗韵也就一笑而过。 明知道“为你好”这几个字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烦恼,可她们终归是亲生的母女,这副身子虽然换了芯,到底血浓于水,母女连心哪。 又说了些和软话,见王氏终于高兴了,蒋诗韵才放心地去看贺林!(未完待续)r466 一百八十二章 上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蒋诗韵刚和王氏提到了蒋德章,出得门来,就见小坠子蹬蹬地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地禀报,“姑娘,二老爷来了……” 她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乱转着,像是发觉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蒋诗韵光顾着看她那可爱的小样了,竟然没有体味出来这个“二老爷”是谁,迷迷糊糊地就问,“二老爷?哪个二老爷?” 小坠子像见了鬼一样盯着蒋诗韵的脸看了半天,闹不清她这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的不想见蒋德章呢。 踟躇了一会儿,小坠子才期期艾艾地小声道,“姑娘,就是……你爹啊?” “哦?”蒋诗韵甚是惊讶,她爹,怎么会上门? 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她们搬出来也有些日子了,也没听说他满城打听着四处找啊? 贺林在这儿养伤的信儿也早就传遍了京城了,他身为半个衙门中人,能不知道? 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会儿来,估计心里揣着鬼儿呢。 挑了挑眉头,蒋诗韵吩咐小坠子,“把他请进来吧。” 亲爹上门,也没有打出去的道理。 话音刚落,就听王氏屋门打开了,王氏扭动着肥硕的身子走近,有些忸怩不安地抿了抿鬓角,娇羞满面地问蒋诗韵,“你爹,会不会是来接我们的?当初,我们也算是不告而别了。” 一听这话,蒋诗韵赶紧抚额。 她娘怎么还这么天真啊?蒋德章当初能毫不留情地踹她一脚,她还存着希望呢? 还是胸口那块儿不疼了,不吐血了? 他要是想接,早就来了。她们在这儿住了好多日子。他来,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看王氏那娇羞里带着甜蜜的样子,好似一个怀春的少女,蒋诗韵就忍不住要给她泼冷水,“娘,别想得太好,我爹来怕是告知咱们要纳妾了吧?” 她爹玉树临风。也算是一表人才。如今王氏这个结发妻子不在身边。又是想休就休的人,他蒋德章还能是柳下惠,坐怀不乱不成? 说不得。他爹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的。 纳妾也不是一件小事儿,来告诉妻女一声,将来也不至于被人诟病! 王氏一听这话,脸上就挂不住了。哀怨地看一眼蒋诗韵。满腔的苦水就泛滥开了。 幽怨地瞥一眼蒋诗韵,王氏凄凄惨惨地开口了。“秀姑,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吗?娘如今过得还不够苦,你还要火上浇油?” 蒋诗韵见不得她这副幽怨的样子,这辈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王氏过上好日子。 如今,日子倒是好过了。可心灵上,她还真的难以慰藉。 夫妻两个人。那是做儿女的都无法掺合的。她倒是想让蒋德章对王氏好啊,可她没有办法按着蒋德章的脑袋强逼着他啊? 而今之计。只能让王氏彻底对蒋德章死了心,她才不会为他伤心难过。只要王氏想通了,她才会过得快乐! 可照目前这形势来看,想达到这个目的还很难! 王氏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出这个阴影的。 幽幽地叹一口气,蒋诗韵半晌才道,“娘想听什么好听的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现在不跟娘说清楚,等会儿让爹来说,你岂不是更伤心?” 说罢,转身就去了西厢房。 那是一间专门辟出来待客的地儿,小坠子待会儿就会把蒋德章领进来。 王氏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不多时,蒋德章那翩翩的身影就进了院子。王氏一张脸刹时红透了,激动地两只馒头样的手绞着自己的衣襟。 蒋诗韵看在眼里,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没说什么。 蒋德章进得西厢房,见王氏母女都坐在那儿,他倒是觉得有些尴尬。 王氏在他踏入门槛的那一刹那,就赶紧站起了身子,对着蒋德章行了一礼,轻轻地问了句,“老爷来了?” 蒋德章轻蔑地斜她一眼,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径直走到旁边一张椅子里坐了。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蹬蹬地朝他们这儿奔来。 蒋德章眉头皱了皱,转身就冲蒋诗韵埋怨,“你这儿的丫头也太不像话,走路怎么都大惊小怪的?” 话刚落地,就听外头一个清脆的姑娘声气儿,“秀姑,听说来客了?” 蒋诗韵听出是春桃的声音,还没答应,春桃就挑了帘子进来了,适应了一下室内的光线,才看清坐在那儿的男人是谁。 她一下子就愣了。 蒋德章眯着眼打量了春桃半天,才认出是老家的老邻居窦成的闺女,不由扭头喝问蒋诗韵,“怎么他们父女还没走?还跟你住一起?这像个什么样子?” 春桃见他发怒,很是尴尬,进退不得。 蒋诗韵却连眼皮儿都没撩一下,端起茶碗慢悠悠地轻啜一口,方道,“爹似乎管得太宽了吧?这可是我家,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春桃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泛上了一层水雾,动情地望着蒋诗韵。 蒋德章被女儿这混不在意的口吻给气得跳脚,再也坐不住,起身就拿手点着蒋诗韵,“你一个姑娘家,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告诉你,我是你爹,当然管得了这些事儿。” “是吗?你还记得是我爹吗?”蒋诗韵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大伯母把我药倒,让大姐姐代我嫁入安国侯府,成为长房长孙媳妇,爹怎么没有为女儿出气?娘病得要死要活,连药都没得吃,怎么不见爹来看看她?这就是当爹的该做的吗?” 一字一句,蒋诗韵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蒋德章听着听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方才那股子劲头一下子就萎靡了,他讪讪地坐了下去,半天才腆着脸笑,“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你大姐姐嫁过去,也没落着什么好,洞房之夜脸上起了一层蛤蟆皮,这不,你大伯母千咛叮万嘱咐地让我请你给她看看?” 果然,他就是揣着任务来的。 蒋诗韵睨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让蒋德章放在眼里、能够正眼看一下的王氏,心里禁不住为她唏嘘感叹。 悲哀,绝对的悲哀! 一个女人不被她的夫君喜爱,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关键是,明明夫君不爱她,她还一心扑在夫君身上,心存幻想。 这样堪不透男人心的女人才真的是悲哀啊!(未完待续)r580 一百八十三章 狮子大开口 既然这是钱氏授意的,蒋诗韵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清了清嗓子,她拿腔拿调地忽悠起蒋德章来,“爹,你也是知道的,女儿如今搬出来,一应用度开销都很大,手里没个银钱是不行的。” 见蒋德章伸长了脖子听着,她说得越发带劲儿,“女儿说到底也是个姑娘家,虽然打小儿看了几本医书,也不见得是病就会治!” 先前她还提起银钱,然后又讲到医术不精上来了。蒋德章听得发愣,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他疑惑地张口,“秀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大姐姐脸上的病可是请了好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听说你以前给安国侯府的小郡主治过病,这不,你大伯母这才央求我过来跟你说说?” 好家伙,这是退而求其次了。 太医们若是能看,想来打死钱氏,她也不会来请她的。 如此,她还得好好地谋算一番,大大地赚上一把了。 眯了眯眼,蒋诗韵笑吟吟地接过话茬,“给小郡主治病也是碰巧了在医书上见过这病症,至于大姐姐脸上的病……” 估计是慧儿那蹄子把她给小郡主治病的事儿给泄露出去了,蒋诗静母女才会病急乱投医的。 她们这次算是找对人了,这病还真是离了她不行呢。 就不知道蒋诗静有没有怀疑过她? 蒋德章听话听音,感觉女儿好似没有把握,他不由得也犯难起来,若是秀姑治不好侄女的病,钱氏可就把慧儿给了宋徽了。 想想慧儿那灵巧温顺的模样儿。那玲珑有致的小身材,一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比起王氏,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想起慧儿,他就觉得心里痒痒地难受。 “秀姑,你连小郡主脸上的毛病儿都能治,你大姐姐脸上的更应该会才是!”情急之下。蒋德章把慧儿的原话搬了过来。 慧儿告诉钱氏。当初蒋诗韵给小郡主赵雪茹治病时,可是动了刀子的,那样大的症候都治得了。大姑娘的更好治才是! 蒋诗韵越听越觉得蒋德章和钱氏之间该是达成了什么契约才是,不然,他怎么肯这么卖力地劝她出去? 蒋诗静代嫁的事儿出来后,当时。她明显从蒋德章眼睛里看到了仇恨! 那是一种到嘴的美味儿被别人给掠走了的仇恨! 才过几日,蒋德章就成了钱氏的说客!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蒋诗韵慢慢琢磨着,不知不觉地套着蒋德章的话儿。 “爹,你怎么知道我给小郡主治病的事情的?”当初到西平侯府去的时候,她只带了慧儿一人。也就是她,见过赵雪茹当初的模样。 不过,她是个精明的。想必不会跟外人乱说,不然。长公主不得拔了她的舌头? 蒋德章也是一时忘形才把慧儿的话给说出来,听女儿这么问他,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笑,“自然听别人提起来的,想不到我的女儿竟然这么厉害,都成了西平侯府的座上客了。” 女儿这般出息,将来他的仕途也才能跟着水涨船高才是! 蒋诗韵一听就知道这必是慧儿所说无疑了,暗骂一声“小贱货”,她不显山不露水地笑起来,这样也好,省得蒋诗静母女还得费尽心思到处打听。 如今她在京中盛名渐起,不愁赚不到银子。 笑了笑,她慢条斯理地道,“既如此,那我就费费心思吧。” 蒋德章见她答应下来大喜,忙问,“那,这就走吧?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这是有备而来了。 蒋诗韵撇撇嘴,淡笑,“以前在大伯父家住着,大伯母总是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大伯母的教诲我至今不敢忘,我看,还是大姐姐过来一趟好了。” 蒋德章本来已经站起了身子,满面笑容地就要往外走,一听这话,忽然面色大变,急得口不择言,“你大姐姐病着,怎能让她过来?她是侯府的长房长孙媳妇,能跟普通女子一样抛头露面吗?” 蒋诗韵被蒋德章这番话彻底给雷住了。 我的个天! 这就承认蒋诗静是侯府长房长孙媳妇了?这就把她看作贵族阶层的人物了? 那她呢?他这是置她这个亲生女儿于何地? 呵呵冷笑两声,蒋诗韵端坐不动,“爹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按说大姐姐病着,我这个做妹妹的是该过去看看的。只是大伯母的教诲,闺阁女子不能轻易出门!要是大姐姐觉得身份高贵不便来我这小地方,那就另请高明吧?” 笑话,抢了她的亲事,如今还要让她上门给她看病,打量她是个傻子吗? 蒋德章被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给气懵了。 王氏眼瞅着父女俩说着说着谈崩了,不由局促不安起来,好不容易盼着夫君上门一回,秀姑若是把他气走了,将来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左看看右看看,王氏捏着帕子打圆场,“老爷,你也不要气,秀姑还是个孩子,说话不中听!” 又转头看向蒋诗韵,“秀姑,要不,你就去一趟?省得你爹在你大伯母跟前不好交代!” 一句话说到了蒋德章的心坎上了。 可不是不好交代吗?没想到这个发妻还是能明白他一会心意的。要不是长得太磕碜,他也不至于想休了她! 可蒋诗韵却不买账,嘴巴咬得死紧,“娘,不行啊。您不是常说我抛头露面的不是个女孩儿吗?我怎能不听从娘的话?” 这个女儿就是个死河蚌,死不开窍!就这么不给他面子,他这头还等着给大嫂回话,讨慧儿做小呢。 人气极了,有时候说话就不经过大脑了。尤其是不把妻女放在眼里的男人,蒋德章如今就是这一类的。 怒极的话脱口而出,“秀姑,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去,你爹后半辈子的幸福就被你给毁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一点儿闺阁女子的规矩都不懂,将来怎么帮衬我?” 蒋诗韵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暗道总算是逼问出真话来了。不知道王氏听懂了没有? 扭头看王氏时,果见王氏一张脸白得跟金纸一样吓人,捏着帕子的手半天都不知道动一下。 看吧,这就是她替他说话的男人?人家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当她不存在了。 转过头来,蒋诗韵笑吟吟地望着蒋德章,“哦?我怎么毁了爹的幸福了?难道爹的意思是我把娘带出来了?” 她装作恍然大悟地看一眼王氏,忙道,“这样吧,爹干脆也不要走了,以后就住这儿吧?大伯再亲,爹常年住那儿也不是个家,这所宅子是女儿买下来的,爹只要搬过来,女儿就当孝敬您了。” 这话堵得结实,蒋德章到底不好意思真的把纳妾的事情摆在明面儿上,一张冠玉般的脸涨得通红,嗫嚅了半日,才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能行?” 蒋诗韵暗笑,当然不行,你要是带着小老婆过来,看我不把你打出去! 蒋德章被女儿挤兑地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临走时,差点儿被高高的门槛给绊倒,连带着头发也披散了一绺下来,让他狼狈不堪! 蒋诗韵不忘了在后头高喊,“爹,大姐姐要是来的话,别忘了让她带上银票!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给她打个八折,让她只带八百两银子就成!” 蒋德章往外走的脚步就踉跄了一下,面容悲戚地上了马车,心里暗恨:都是王氏那乡下婆娘教出来的好女儿,怎么……怎么变得这般市侩?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未完待续) ps:明天虐渣女!r580 一百八十四章 立约 蒋诗韵优哉游哉地气走了蒋德章,方才起身去扶王氏。 估计她娘被那渣爹的话给打击地不轻,也好,长痛不如短痛,经了这一出,希望王氏能看得开,别再对蒋德章抱有什么希望了。 王氏木木呆呆地随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面色惨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捏着帕子的白胖手指关节用力太大,都发青了。 “秀姑,你说,你爹真的要纳妾了?”她颤抖着声音,不敢确定地又问蒋诗韵。 蒋诗韵也甚是可怜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娘,该想得开就得想得开,犯不着为那种男人伤心难过!他纳妾你作为发妻也不能怎么着他不是吗?若当初出了那事儿咱报官澄清了,好歹现如今也能给他定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可……” 话未说完,王氏的身子就摇摇欲坠,蒋诗韵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唉,事情都过去了,谁又能有前后眼呢? 以后的日子好着呢,奔着好日子去就是了。 她就不信,她靠着一双手不能让王氏过上好日子? 就她渣爹那样的人儿,她还真的瞧不上眼呢。 “娘,索性,您和他合离算了。”蒋诗韵思忖再三,还是把实话跟王氏说了。 与其这样子不尴不尬地吊着,还不如合离。到时候一拍两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王氏说不定还能找到对自己好的男人呢。 可蒋诗韵才刚说完,王氏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好女不事二夫。这辈子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怎能合离?” 王氏的声音发颤,急切地喊着,“秀姑,你怎能给我出这样的鬼主意?我若是合离了,你将来怎么嫁人?谁家愿意娶一个娘亲合离的姑娘?” 蒋诗韵心里说了句“贺林肯定愿意娶”,那家伙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只是王氏已经这个样子了。她怕自己再说会刺激到她。只好打叠起精神好生安慰了她一番,把她送回了正屋,这才转身去自己房里看贺林的伤势。 外头的伤口基本上都愈合了。可以拆线了。 看这厮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有神的样子,蒋诗韵也不得不佩服这厮的体格儿太健壮,明明看上去也不见高大魁伟,腰身也很劲瘦。胸脯子上也没二两肉,偏还这么健康! 贺林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蒋诗韵。见这小丫头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尽在他胸口处扫来扫去,忍不住打趣她,“怎么?看上我这副身板儿了?” 的确,这人的身材完美地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让蒋诗韵这个活了两世见多了各色美男的女人也忍不住被诱惑了一把。 “嗯,身材还不错,看着挺养眼!”蒋诗韵也不打算瞒着。实话实说。 本来嘛,好东西就应该分享的。 谁知贺林那厮恬不知耻地来了一句。“那干脆嫁我吧,以后,你可以天天看,而且,还是,一个人看!” 一边说着,他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眼睛火辣辣地盯着蒋诗韵的,似要喷出火来。 蒋诗韵多深的道行啊,面对这么个绝色大美男的诱惑,万全无动于衷,只冷冷一笑,“歇着吧你,等你把后院里处理干净了再来跟我说这话!” 他后院里那堆莺莺燕燕的哪个没看过他这身子?一想想蒋诗韵就倒尽了胃口。 贺林脸上的嬉皮笑脸忽然不见了,换上了一副凝重的面容,迫不及待地抓着蒋诗韵的胳膊,“这是你说的?此话当真?” “当真,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蒋诗韵也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只要他舍得那些如花美人儿,她有什么不敢嫁的? “好,咱们可得说好了,不许反悔!”贺林忽然激动起来,攥着她胳膊的双手也用了些力气,让蒋诗韵疼得嘶了一声。 他这才意识过来,忙松了松手,却没舍得放开。 “那,白纸黑字,画押可好?”生怕蒋诗韵要反悔,这厮连官腔都用上了。 “有毛病吧你?”蒋诗韵气得弹了他一个脑镚儿,好端端地竟然要她画押,当她是人犯啊? “嘿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俩是不是立字为凭?”贺林摸了摸脑袋,仍然紧追不舍。 蒋诗韵还有事儿要忙,被这厮给缠得烦了,气得一挥手,“立就立,说好了,你做不到怎么办?” “我怎么做不到?”蒋诗韵这质疑的话可惹恼了贺林了,他皱着眉头捧着她的小脸儿嘟囔着。 蒋诗韵只好投降,“行了,你做得到行了吧?” 贺林却不放过她,“那我做得到,你可履行诺言,嫁给我?” “嗯,当然。”蒋诗韵不置可否地翘了翘唇,百分百断定这厮做不到。 索性又添了一把火,“我这个人呢,嫉妒心很强,想娶我这辈子不准纳妾,不能有通房。你要是做得到就立,做不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哈哈,你就等着嫁我吧。”贺林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扯着嗓子就大声喊耿三,“耿三,备纸笔!” 蒋诗韵就着备好的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地把自己的条件写了下来,给贺林过目。 贺林细细地看过了,拿过饱蘸笔墨的狼毫一挥而就,签了自己的大名! 蒋诗韵看他那样子甚是笃定,不由暗笑,到时候他做不到看他怎么说嘴? 等晾干了,两个人一人一份收好,蒋诗韵就起身要走。 袖子却忽然被那厮给扯住,她回头看时,就见那厮一双能让人溺毙在其中的眸子深情款款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韵儿,我从未碰过那些女子!” 这话他以前就说过,蒋诗韵哪里肯信? 可如今他这么含情脉脉地一说,蒋诗韵真的有些动容了。好歹也接触过现代的心理学,那厮双眸纯净自然,一点儿虚伪都没有,完全不像说假话。 莫非,他真的是个处儿?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处? 不过是不是处的,男人也看不出来。 等改日,她一定找个机会试探他下。男人那方面有没有,还是能试出来的。 当然,她没打算以身相许! 简单地试试就成!(未完待续)r466 一百八十五章 虐渣(一) 自打蒋德章做说客被蒋诗韵给气走,接连两日也没见蒋诗静过来。 蒋诗韵也不着急,自己关在屋子里,捣鼓着自己的瓶瓶罐罐。 到第三日早上,醉红颜的掌柜的来取货,蒋诗韵只交给他一个翠绿色的约莫一寸高的小瓶儿,李掌柜的顿时傻眼了。 往日约定好了的,一个月来取三次货,每次都是十瓶那什么“面膜”,今儿怎么就一瓶了?还是这么一小瓶?还不够塞那些贵女们的牙缝儿的呢。 李大掌柜的迟疑地接过那个小瓷瓶儿,张了张嘴,半天才声音充满了恐惧地问道,“姑娘,你,你该不会和别家的胭脂铺子挂钩了吧?是不是嫌醉红颜的分成少?” 天知道自打有了蒋诗韵的面膜和新款胭脂,醉红颜的生意有多好! 那简直就不是他敢想的,以往一个月的赚头,也不如如今一天的多。一个月下来,他盘盘账,去掉各项开销,净赚一千多两银子。就京中上等的门面都够买半间的了。 如今这棵摇钱树被人家给挖走了,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能想得到的就是在银钱方面赶紧补救,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姑娘,你说个数,怎么分?要不,二八?你八我二?”李大掌柜的急巴巴地问着,生怕自己心意不虔诚,蒋诗韵就投向别的铺子了。 他可是听伙计说了,前两日对面那两间胭脂铺子的掌柜的还特意让人打听蒋诗韵来着。这挖墙脚的事情他可没少见,蒋姑娘这棵摇钱树要是被别的铺子给挖走了,他可是后悔莫及啊! 蒋诗韵现在只要开口,哪怕是要一千两金子。他也舍得。 只要目光放长远了,不怕将来不赚钱! 蒋诗韵瞧着他几乎要跳脚的样子,乐得咧嘴笑了笑,一张清秀的小脸儿满是欢快,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李大掌柜的一眼,方慢悠悠道,“没想到李掌柜的倒是心实!” 都说“无商不奸”。至少面前的这个李大掌柜的还算是有些良心。知道什么该舍弃什么该抓住! 李大掌柜的一听这话,面上立马涌上喜色,蒋姑娘肯这么说。那他还有戏! 喜不自胜地抓了把半苍了的头发,李大掌柜的忙点头,“那是当然,只要姑娘还瞧得上我们醉红颜。什么条件都好说!” 蒋诗韵静静地盯着他的眸子,从里头看出他的确是真心的。索性不再逗他,说了实话。 “李大掌柜的误会了,我并没打算离开醉红颜,只不过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儿!” 说完。她笑吟吟地盯着他的眼睛。 李大掌柜的忙拍着胸脯子保证,“姑娘有事儿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定全力以赴!” “好。”得到他的承诺。蒋诗韵放下心来,“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让你把这小瓶儿拿过去,卖它一千两银子罢了。” “什……什么?”这下轮到李大掌柜的吃惊了,就这么个小瓶儿,非金非银,里头又没有什么稀世珍宝,竟然开口要一千两银子,还不带还价的? “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千两银子就把李大掌柜的给吓结巴了,蒋诗韵也是没有想到。 这个掌柜的还有待于磨练啊。 “没……没什么奇怪的!”反应过来的李大掌柜的,唯恐自己的失态让蒋诗韵改变了主意转投他家,心里再不以为然,也不敢表露半分出来。 “不知道,这小瓶里装的是什么?到时候有顾客问起我好和她们辟讲!” 李大掌柜的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蒋诗韵。 其实蒋诗韵知道,这家伙心里就是想问个明白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值这么多银子? 她还指望着他给自己出把子力呢,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掌柜的,别看这瓶儿小,这里头的东西可金贵着呢。” 经了一段日子的历练,蒋诗韵忽悠起人来丝毫不带眨眼睛的。 “这东西能消炎祛疤,润泽滋养,女人用了,二十八天内,就能把面部身上的疤痕淡化,如若持之以恒,疤痕不细看就没了。” 原来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啊? 李大掌柜的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蒋姑娘的东西他算是见识过的,那款面膜据说那些贵女买回去都说好使,争带着来买,可是铺子里无非就是每日里几瓶而已。 催得急了,李大掌柜的干脆以制作面膜的人身子不舒服为由,推辞过去。 可今儿更绝,竟然只给一只小瓶,而且小瓶子还用木头塞子塞住,闻都闻不出味儿来,哪个贵女肯花这么大价钱买这么个小瓶子呀? 见他没什么信心,蒋诗韵只得给他打气,“放心,保证卖得出去!到时候你只管咬住了别松口就行!” 事到如今,李大掌柜的也只能蒋诗韵说什么他听什么。 送走了他,蒋诗韵转回身来倚着门框笑了。 赵雪茹,敢打她,也不看看她是做什么的? 就她额头上那伤口,铁定要落下疤,太医们也没有那么好的药能去掉她那疤痕,到时候,她就能好好地赚上一笔了。 正想着,就听门口那儿一声“吁”声传来,好似有人下了马车朝她们家来了。 很快,就听老苍头的声气儿传来,似乎在问是什么人。 一个尖声尖气的妇人也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就听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接着,小坠子就蹬蹬地绕过粉油大影壁,跑了过来。 一改往日的大嗓门,这小丫头片子竟然闷声不响地跑到了蒋诗韵面前,才大口喘了几下,神秘兮兮地对着蒋诗韵的耳朵笑道,“姑娘,来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蒋诗语却听懂了。挑了挑眉,她转身施施然地进了自己的屋子,笑着吩咐小坠子,“叫她们去厢房候着。” 小坠子答应着去了,蒋诗韵从柜子里摸出自己的医药包儿,把以前长公主送她的那套银质手术器械拿出来,明晃晃地对着日头一把一把地摩挲着。(未完待续)r466 一百八十六章 虐渣(二) “怎么?又要做手术了?”已经习惯了她拿着刀剪在病人身上又是切又是划的,贺林见她拿着这些东西也是见怪不怪了。 蒋诗韵倒是惊讶了一把,摩挲着一把银质小剪刀的手止不住就僵了一下:这厮,领悟地倒是挺快啊! 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着她这个“舞刀弄剪”的人,贺林也快成专业护士了。 “嗯,一会儿就做!”蒋诗韵随口答应着,抬眸透过雕花窗子往外看,见小坠子已经领着四个女人转过了粉油大影壁,朝西厢房而去。 这四个女人一步一张望,就跟进了危险重重的迷宫一样。中间那个面上带着淡淡的粉纱,垂着头,似乎心情很低落。 虽然看不清楚脸,可蒋诗韵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谁来。 而她旁边那一左一右两个女人,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不是钱氏和蒋诗语是谁? 前面是个婆子,正是钱氏身边的刘妈妈。 她们娘三个只带了刘婆子一个进来,外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手呢。看来钱氏母女三个这是有备而来呀! 不过不管她们母女今儿带多少人来,蒋诗韵都不会放过她们的。 欠她的,终究要还的,这一天,她不会等得太久! ……………… “原来是她们几个!”贺林顺着她的目光,也认出了来人,嘴角上扬了下,轻轻说道。 “外头传言,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媳妇洞房花烛夜差点儿把宋徽给吓傻,莫非是你的手笔?” 他自打知道了安国侯府长房长孙媳妇不是蒋诗韵。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子,哪肯轻易吃那么大个亏? “嗯,是我干的!”蒋诗韵在贺林面前毫不掩饰,“总不能让她们得意一辈子,凭什么好事儿都给她们占了?” 眼见着钱氏母女进了西厢房,蒋诗韵起身拎着药箱子往外走,顺带嘴里飞出一句。“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听得贺林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怎么嘴里一股子匪味儿? 见她只身一人拎着药箱子走了,他急得忙问,“要不要我跟着你去?你一个人能行吗?” 他真担心,人家可是四个女人。就她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吗? 蒋诗韵却是信心十足。“一个人足够了,你以为跟她们砍打砍杀啊?” 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沿着回廊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钱氏母女已经等了有一刻钟了。小坠子带着人进来就跑得没影儿了,连茶也不上一盏,渴得钱氏直骂娘。 “小贱蹄子一点儿礼数都不懂。我们这都上门了,连壶茶都不上!” 蒋诗语拿着帕子狠命地挥着空气里的尘土。“这屋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尽是灰!要我说,大姐就不该来这地儿。” “闭嘴!没看见你大姐如今这样儿了?”钱氏见大女儿一直低头不语,就呵斥着小女儿。 蒋诗语甚是不服气,自打那日她大闹侯府之后,她和蒋诗静的姐妹情分就成了面儿上了。甚至,她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幸亏嫁的人不是她,不然,如今陪着宋徽那个活死人的就是她了。 这也是大姐罪有应得了吧? 对于母亲的呵斥,蒋诗语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冷冷一笑,阴阳怪气道,“大姐也真是的,那么多太医都没看好,怎么就信了慧儿的话?那贱蹄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说不定就是她和她那主子做的扣呢?” 蒋诗静虽然不满二妹这样的语气,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嫁给了宋徽之后,她出入都得经过蒋氏,若不是钱氏去接她出来,她还得在府里活受着呢。 再听不下去二妹的话,她目前也得忍着。 不过蒋诗语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当初她嫁人时可是好端端的,一应吃食按说都没有问题啊。蒋府的人当时也不知道是她要嫁,谁会给她下毒呢? 若说没人下毒,自己脸上好端端地为何会起了一层蛤蟆皮样的东西? 要说可疑,就是出嫁前,慧儿给了她一个荷包,说是蒋诗韵送给姐妹们做个念想的,当时自己心里还暗自发笑,不过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她还是收下了。 慧儿可是知情的,只不过她那时也不知道她会代二妹嫁过去。慧儿也没有下毒的动机啊? 只是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可疑之处了。 思来想去,她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蒋诗韵给她的荷包上。 今儿,她之所以下定决心亲自来一趟,一来是想医好自己面上的毛病。二来,就是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当蒋诗韵跨入门槛时,看到的就是这母女三个正各怀心事地站在那儿,竟没有一个坐得下! 看来,这母女三个的日子也不那么顺当了。 也好,总得让她们尝尝苦日子怎么过的,也省得她们太闲了,总想些歪点子祸害别人! “哎呀,大伯母竟然亲自来了?”她进了门就扯着嗓子大喊了声,吓得那沉思中的母女三个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钱氏这次因为有求于她,也不好摆冷脸子,堆起了满脸的笑打叠精神和蒋诗韵周旋,“许久不见大侄女了,怎么也不说声就搬出去了?” 这种场面上的废话蒋诗韵也懒得理会,只淡淡笑道,“那几日大伯母忙得抽不开身,想毕侯府那边也去了不少趟了,我娘身子不好,怎能再赖在那儿给大伯母添麻烦?” 她客客气气地和钱氏斗着嘴,话里话外都在讽刺钱氏为了女儿替嫁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钱氏那是后宅斗出来的老油条了,心里虽然不快,不过也不显露,依然喜笑颜开,“大侄女也是知道的,府上就我一个人打理,哪日里没些事情呢?你大姐姐嫁了,我就更忙了。” 囫囵吞枣就想把事情给带过去,只是蒋诗韵哪里肯放弃这个羞辱她们母女三个的大好机会? 抢了她的亲事不说,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上门来,这不是把人都当猴给耍吗? 难道这全天下就她们母女三个精明吗? 蒋诗韵暗骂着,面儿上却笑嘻嘻的回道,“大伯母说的是,你忙得那样侄女儿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做爹娘的谁心里都不好受啊?” 呵呵,让你们抢,看看抢到手的是什么好货色?(未完待续)r466 一百八十七章 虐渣(三) 钱氏的脸顿时就涨红了,双眸直往外喷火,恨不得把蒋诗韵给烧几个窟窿。 要不是为了大女儿,今儿她打死也不会上门让这小蹄子羞辱自己的。 蒋诗静一见母亲动怒,忙走近前捏了钱氏的胳膊一把,冲她使了个眼色。 钱氏这才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板着一张脸往边上靠了靠,腾出地儿来给大女儿,好让她和蒋诗韵这小蹄子斗上一斗。 蒋诗静比起蒋诗语算是心里有成算的,见蒋诗韵油盐不进,她索性也撕破了脸,直直地盯着蒋诗韵就质问,“我问你,我脸上这毛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既然她连西平侯府小郡主面上多年的顽疾都治好了,那她下个毒什么的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她今儿一定要弄个清楚,不然,她死都不会瞑目。 “哎呀呀,大姐姐,饭可以多吃,话却不敢乱说哪!”蒋诗韵一惊一乍地瞪着蒋诗静,好似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大姐姐,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会下毒去害你?若是我知道是你代嫁,说不定还有这个下毒的可能。只是大姐姐隐藏地太好了,就连三妹妹也不知道你要嫁过去,是不是?” 她朝蒋诗语挑了挑眉毛,成功地把这球儿踢到了两姐妹之间。 蒋诗语面色果然不好了。 虽然现在她庆幸当初幸亏是大姐姐嫁过去了,可这不代表她就原谅了蒋诗静。 毕竟,她是个从小儿就娇生惯养大的孩子,自己的东西再不好,就算是扔了。也容不得别人上手! 蒋诗韵的话刚说完,蒋诗语就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核眼,狠狠地盯着蒋诗静,恨不得要在她脸上盯出几个洞来。 蒋诗静被自己亲妹妹那种如狼似虎的目光给惊得吓了一跳,暗想妹妹这眼神太吓人了,如今她都这个样子了,妹妹还不肯放过她吗? 丝毫不觉得这是自己咎由自取。反倒觉得自己满腹心酸和委屈。 蒋诗韵被这姐妹间的汹涌暗潮给逗乐了。到底是钱氏的女儿,个个都不是盏省油的灯!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明争暗斗的,连亲姐妹的情分都没了。 看来,钱氏的“好日子”快来了。 索性,她再给添把柴禾。让这把火烧得更猛烈些吧。 想毕,蒋诗韵又笑吟吟地开口。“要我说,大姐姐可真是个巾帼英雄,人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亲妹妹给迷倒,自己披上大红嫁衣上了花轿。这真是我朝第一桩奇闻哪!要不是大姐姐是个女儿身,这一品宰相早晚也是大姐姐的囊中之物啊。哈哈……” 蒋诗静望着蒋诗韵那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嘴,恨不得拿针线给缝上。 明明知道蒋诗语心里恨着她。偏偏还要旧事重提。替嫁的事情,在蒋府就是一道谁都不敢触及的底线。哪个下人敢嚼舌头,都被钱氏给乱棍打死了事。 就连蒋诗语那般口无遮拦的,也决不敢提这件事情。 这不仅事关两姐妹的爱恨情仇,还事关蒋府的名声,传出去,蒋诗语有那样一个心思狠毒的姐姐,连带着她的亲事也完了。 可蒋诗韵不仅提了,还提了不止一遍两遍。蒋诗静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无奈还得指望着她给自己看病,只好辛苦地忍着。 只是紧紧攥起的拳头,指关节青灰发白,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 钱氏也是气得脸色铁青,一辈子都没吃过这样大亏的她,好歹在蒋府也是说一不二的主,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不入流的小贱蹄子给拿捏住了,偏生她们母女还硬是拿她没有办法! 这让她怎生咽得下这口气啊? 可是咽不下也得咽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女儿顶着一张蛤蟆皮的脸,在侯府忍辱负重吧? 只有蒋诗语,无动于衷地看看大姐,再看看母亲,丝毫不觉得蒋诗韵的话有多气人。 内心深处,她倒是觉着蒋诗韵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了。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憋得有多辛苦! 母女三个心思各异,却谁都不再开口了,唯恐蒋诗韵接下来会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蒋诗静也不复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儿了,愣了半晌,方难堪地咬牙道,“之前是我不好,冲撞了二妹妹,还望二妹妹莫怪!” 她垂下头给蒋诗韵赔罪,眼底是噬人的狠芒。要不是有求于这贱人,她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见蒋诗韵扬着脸儿好似没听见,蒋诗静狠狠心,从袖内掏出一沓子银票来,“这是给妹妹的诊资,上次妹妹跟二叔说过,打八折的。” 蒋诗韵毫不客气地接过银票,仔细地数了数,正是八张百两“见票即兑”的龙头银票,当下欢喜地收入怀里,嘴里还不忘了客气地损蒋诗静一把。 “哎呀,大姐姐,你看你,这么讲究做什么?咱俩姐妹,何必这么俗套?” 蒋诗静被她气了个半死,你不俗套倒是别收下啊?明明都揣怀里了,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蒋诗语却瞧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那一叠崭新的银票齐刷刷地就那么从大姐姐的袖袋里掏出来,连个顿儿都不打,到底是侯府啊,一个新媳妇出门都这么有钱! 想着想着,她心里又开始冒酸水儿了,那刀子一样的小眼神儿禁不住就刺向蒋诗静。 左一刀右一刀,寸寸凌迟着蒋诗静! 蒋诗静见蒋诗韵收下银票,心里松了一口气,忙问,“不知妹妹何时给我治这脸上的病?” 虽然眼前这小贱人又是敲诈又是勒索的,但是蒋诗静还是觉着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只要她肯收银子,那就证明这病她能治。 这些日子,安国侯府没少为她请医延药的,每次,她都让丫头打赏那些太医大夫们,可没人敢接她的银子。 越是这样,她心底的失望才越强烈。 反正蒋诗韵也不敢白收她的银子不是?实在不行,到时候她病好了,随便找个由头把她打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暗地里盘算着的蒋诗静,哪里知道自己的眼神全都落在了蒋诗韵眼里。 蒋诗韵也不跟她啰嗦,当即豪爽地一挥手,笑道,“这就治!”说罢,就打开自己的药箱子摆弄起来。(未完待续)r466 一百八十八章 虐渣(四) 蒋诗静大喜,没想到小贱人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倒省得她浪费口舌了。 见蒋诗韵低头摆弄着药箱里明光闪闪的器械,蒋诗静有些气短,问道,“要,要用这些刀子吗?” 她听慧儿细细地说过蒋诗韵给小郡主赵雪茹脸上动刀的事情,当时硬生生地都把慧儿给吓晕了。如今她一见这架势,心里就直打鼓。 蒋诗韵瞥她一眼,手里拿着一把小银刀往旁边一划拉,不耐烦道,“你管我用什么?给你治好不就得了?到那边躺着。” 蒋诗静赶紧往边上跳了一步,生怕那刀子不长眼,划到自己身上。 顺着蒋诗韵的手,她看见角落里遮了一方帷幔,帷幔如今已经收起,里头安放着一张仅容一人的小木床。 “就……就在那儿?”她结结巴巴地问着,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堂堂侯府少奶奶,怎么要在这么腌臜的地方治病? “怎么?不成?”蒋诗韵明明听得出来蒋诗静对这地方的不满,可她装糊涂,似乎不明白蒋诗静的意思,冷冰冰问道。 蒋诗静如今把宝都压到蒋诗韵身上了,哪里敢得罪这要命的煞神?生怕这家伙一恼就不理她了。 她忙不迭地摆手,连连道,“成,成,我这就上去躺着。” 说罢,她乖乖地爬上小床躺好了。 耳边就听得一声轻“嗤”,侧眸看时,却是蒋诗语正拿手环在胸前,笑不可遏。 蒋诗静心里很是恼怒,暗恨着这个亲妹妹。但是她并没有还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 “大姐姐为了这张脸,真是放得下身段!”蒋诗语偏要挑事儿,见大姐不理她,她就火了。 搞得好似她蒋诗静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要不是她一碗鸡汤面把她给迷晕了,如今这侯府少奶奶的位子能是她的? 瞧她一出手就是八百两齐刷刷的银票。真是为了这张脸。拼了。 假若她不是侯府少奶奶,能拿得出这些银票来? 为了一张破脸,她也不怕把侯府的家底给败坏了。 蒋诗语满心里都是忿忿。恨不得上前就把蒋诗静面上遮着的面纱给撕下来。 让她装,到底一张破脸有什么好治的,非要花那么多银子? 她满脑子都是怒火,浑然忘了当初这门亲事到底是谁的了。也忘了当时宋徽发作时那可怕的样子了。她光想着眼前那齐刷刷的银票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钱氏见自己小女儿气哼哼的。有心想让她多说两句解解气,可大女儿到底也是心头肉,思来想去,就出口制止了蒋诗语。“行了,你别添乱了。不想待下去,就跟着刘妈妈回府吧。” 蒋诗语早就不想看到蒋诗静。要不是钱氏硬拉着她,她压根儿都不会来。 如今见母亲发话。连忙抬脚就要带着刘妈妈走,可既然来了,蒋诗韵哪里肯让她走掉? 就在她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被蒋诗韵那清泠如泉水的声音给喊住了,“三妹妹别走,留下来帮帮大姐姐吧。” 想走,没门! 蒋诗语哪里愿意听她的?反正治脸的是她大姐又不是她,她留下来做什么? 像是读懂了她眼中的疑问,蒋诗韵笑嘻嘻地给她答疑解惑,“待会儿我给大姐动手术的时候,三妹妹和大伯母在一边还是摁住她的好,省得她动手动脚妨碍了我干活儿。” 蒋诗语却是不满,嘟着嘴哼着,“你家里也有丫头,凭什么让我来?” 现在她和大姐姐就是势同水火的仇人,她哪里想帮这个忙? “丫头身份卑贱,哪能和三妹妹比?大姐姐可是侯府的少奶奶,身份尊贵,也容不得别人碰触!” “尊贵”那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刺激地蒋诗语几乎要跳起来。 钱氏听了也是面色发白,暗骂这个小贱人竟做这架桥拨火的事儿,真是活腻歪了。 蒋诗韵这话却是一箭双雕,钱氏母女不是会扣大帽子吗?如今她也给蒋诗语扣上一顶大帽子 若是她走了,就说明她实在是不懂事儿,连帮亲姐姐个小忙都不肯。 蒋诗语再不懂什么,好歹也是十四五岁的人,自然不能拂袖就走的,只好冷哼一声走到了蒋诗静面前,回头没好气地问蒋诗韵,“说罢,我该摁住哪儿?” 那口气里是满满的不耐烦,一丁点儿关切都没有。 蒋诗静也顾不得去计较亲妹妹的冷漠了,心里吓得呼通直跳,怎么治个脸还要人摁住啊? 她咽了口唾沫,期期艾艾地问蒋诗韵,“二妹妹,为什么要三妹妹摁住我啊?”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讨好,生怕一个不巧,又惹恼了这救星。 蒋诗韵见她小心翼翼讨好着自己,心里很是受用,憋着笑慢腾腾地走上前,小刀对着她脸上一摆,沉声道,“把面纱取下来我看看。” 蒋诗静这副尊容就连钱氏都没看到过,那日蒋诗语大闹侯府虽看了一眼,可当时只顾着出气了,也没看仔细。 两个人一听这话,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蒋诗静。这张脸到底长了什么,非要她花这么大的代价? 蒋诗静这些日子一直都躲在面纱背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蒋诗韵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好哆嗦着手慢慢地把面纱揭开了。 就见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冒着黄白脓水的疙瘩,少说也得万儿八千的,密密麻麻,都看不到一处好地儿了,连眼皮子上都是的。 那白黄相间的疙瘩,随着她扭头的动作,好似动了起来,像是有成千上万条蛆虫在蠕动。 靠得最近的蒋诗语就“妈呀”大叫了一声,往旁边跳开了一步。 钱氏也吓得眨巴了几下眼,别过脸去不敢看。 蒋诗韵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里虽然没多少波澜起伏,可还是装作恶心地要吐的样子,赶紧捂着嘴转过脸去,“呕呕”几声。 待好不容易平复了,才有气无力地损了一句,“唉呀妈呀,从来没见过这样丑的脸,跟癞蛤蟆有什么两样?” 这话听在蒋诗静耳朵里,是赤果果的鄙视。可蒋诗静却不得不受着。 蒋诗韵又忍着恶心瞄了一样,才拿腔拿调地叹了一声,“先前我还以为没什么呢,如今这般样子,治起来可就难了。” 她一只手搓着下巴,似乎在犹豫着。 蒋诗静一听就急了,这意思是治不了了? “二妹妹,你给句话儿,到底能不能治?”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若是连蒋诗韵都不能治,那她这脸就没有希望了。 “治,倒是能治!”蒋诗韵拖长了声音,吊着蒋诗静的胃口。“只是……” 到这儿她恰到好处地打住了,只给蒋诗静留下无尽的思索。(未完待续)r466 一百八十九章 虐渣(五) 蒋诗静也不是个傻的,只是她也不想做一只任蒋诗韵宰割的羔羊,忙苦苦哀求起来,“好妹妹,当初不是说好了打八折八百两银子的吗?姐姐这是七凑八凑才凑出来的。” 说着,那眼泪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只是蒋诗韵却无动于衷,既然有贼胆做这样替嫁的事情,那就有承担后果的魄力。 这么点儿银子算什么? 不把她榨得海枯石烂,她蒋诗韵也算没本事了。 她可是没忘了当初钱氏母女为了这门亲事,怎么勾心斗角地算计她和王氏的,至今,王氏身为淫妇的标签还没有揭下来呢。 一个妇人,一辈子的名声都完了,蒋诗静如今吃这点儿苦,算得了什么? “大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光这一套器械就花了不少银子呢,我这出诊费、号脉费、手术费、药物费……就这样,我还亏了呢,大姐姐好歹体恤体恤我,我就靠这个吃饭的。” 蒋诗韵不动声色地耍着嘴皮子,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蒋诗静腕子上两只成色极好的冰种玉镯。 蒋诗静的心就漏跳了一拍,这可是侯府老太太看在她这么多日辛苦照顾宋徽份儿上赏给她的,她怎么舍得? 可是为了脸,为了后半辈子的幸福,她只能咬牙,忍了。 脱下那对冰种玉镯,蒋诗静颤巍巍地递给蒋诗韵,“这镯子少说也得值上几百两,妹妹收下吧。姐姐实在是没什么东西了。” 蒋诗韵大喇喇毫不客气地接了,看得一边儿的蒋诗语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大姐姐连这么好的东西都舍得送她?那她是不是还有不少这样的东西? ?嫉妒、厌恶、憎恨……种种情绪袭上心头,蒋诗语的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蒋诗韵收好了冰种玉镯。似乎很是满意,也不犯恶心了,低头在蒋诗静脸上观察了一阵子,才叹道,“大姐姐脸上这癞蛤蟆皮一样的东西怕得刮掉啊?” “什……什么?”蒋诗静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僵了,抻直了回不过弯儿来。 要刮掉? 这意思是要拿那把明光耀眼冰凉入骨的小刀,在她脸上活生生地把那层恶心的皮给剥下来? 哪她……不得疼死? “二妹妹。怎么还要这样治?以往太医们都是直接开方子的。”蒋诗静一看到那寒芒四射锋利无比的小刀。就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哦?大姐姐是觉得我不如那些太医喽?既如此,那妹妹这就把银票奉还,大姐姐还去请太医吧?” 蒋诗韵一本正经地说着。就去掏袖内的银票。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太医若是能解得了她的独门秘方,那她还混不混? 蒋诗静先前也是请过好几个太医的,个个都束手无策,她若是有一线希望。也不会来蒋诗韵这儿,受这样的敲诈侮辱了? 一听蒋诗韵要撂挑子。蒋诗静就吓得要死,忙着赔礼道歉,“二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她还是在蒋诗韵笑吟吟的瞩目中咬牙说出来,“我就是怕疼!” 蒋诗韵“嗤”地一声笑了。“大姐姐,治病要是不疼。人还怕生病么?” 蒋诗静算是听明白了,今儿这疼是必须得挨的。 为了这张脸,疼就疼吧?总好过将来日子难熬强! 她思来想去,下了决心,眼神坚毅地看着蒋诗韵,“疼就疼吧,二妹妹,来吧。” 蒋诗韵差点儿被她这小样儿给感动了,丫的,为了脸,还真是拼了。 一边的钱氏看不下去了,在女儿脸上刮皮,跟在她心上割几下有什么两样? 心中也不知道把蒋诗韵给骂了几个过儿,只是看女儿那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她也不敢和蒋诗韵撕破脸,只是试图让蒋诗韵手下留情。 “大侄女,难道就没有麻沸汤吗?”这个时代还是有能止疼的药物的,钱氏心知肚明这是蒋诗韵故意给她女儿罪受,可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蒋诗韵今儿摆明了就是要好好收拾蒋诗静的,也借机让钱氏和蒋诗语见识见识她的手段,哪里肯松口? 她大惊小怪地瞪了钱氏一眼,跟看门外汉似的,“大伯母,你懂医术还是我懂医术?这要是用了麻沸汤,到时候大姐姐脸上结痂的时候容易留下疤痕,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转世也没法子去除了。非是我狠心,这完全是为了大姐姐着想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感叹着,又问蒋诗静,“大姐姐,一切由你来决定,你要是怕疼我就给你用麻沸汤?” 蒋诗静光想着恢复那张光滑细腻的小脸了,哪里肯让留下疤痕? 忙摇头道,“二妹妹开始吧,我受得住!” “好,还是大姐姐明事理!”一边说着还不忘了睨一眼钱氏,好像她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一样,气得钱氏胸脯子鼓起老高,也不敢发作。 蒋诗韵挑了把细细的针一样的东西,坐在了蒋诗静面前,又吩咐蒋诗语和钱氏,“摁住了。” 待两个人一个摁头一个摁脚把蒋诗静结结实实地给束缚住了,蒋诗韵才慢条斯理地下手挑破了一个疙瘩。 “哎呀”,蒋诗静低低地叫起来,真疼啊,疼得她一下子就冒汗了。 “别动,老实点儿!”蒋诗韵毫不客气地呵斥着她,让蒋诗静疼出来的眼泪也活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蒋诗韵一个一个慢慢地挑着疙瘩,蒋诗静死死地咬着下唇,疼得浑身发抖…… 钱氏见女儿受这样的嘴,早就心疼地泪流满面了,只憋在嗓子里不敢放声儿。 蒋诗语则呆呆地望着姐姐那张很快就变得血淋淋的脸,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蒋诗韵才停下手里的活儿,起身拿浓盐水蘸了生白布就往蒋诗静脸上擦去。 蒋诗静疼得身子一颤,双眼往上一插,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钱氏再也忍不住,一把夺过蒋诗韵手里的生白布,往地上一扔,吼道,“你是成心的是不是?这脸上的疙瘩都破了,怎能往上沾盐水?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蒋诗韵眉毛一挑,轻蔑地看一眼钱氏,冷冷道,“这你就不懂了,正因为有伤口才要拿盐水杀菌消毒。你既然不让擦,那我就不擦了,将来伤口感染化脓毁容了,别来找我哦。” 说着,收拾了药箱就往外走。(未完待续)r466 一百九十章 贵人 钱氏一听要毁容,急了。她哪里知道这里头的道道儿呀?女儿要是毁容了,那还怎么待在侯府里啊? 她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不管哪个女儿嫁入侯府,对她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一念之间,她就悟过来了,赶紧就拉扯着蒋诗韵的手不放,“大侄女,是大伯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蒋诗韵慢慢地转过身来,板着脸冷笑,“这可是大伯母你说的。要是再打断我治病,我再也不管了。” “不敢了,不敢了……”钱氏急巴巴地保证着,那讨好乞怜的模样活像条哈巴儿。 看得蒋诗语都皱起了眉头,怎么大姐姐还有她娘,哪个都在蒋诗韵这贱人面前垂首乞怜?那小贱人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且不说蒋诗韵如何忽悠走了钱氏母女三个,单说她忙活了大半天,不仅赚了整整八百两银票,还得了一对上好的冰种玉镯,又替王氏出了一口恶气。 这一举三得当真令她心情无比舒爽,拿着东西哼着小曲儿就回到了自己屋里。 贺林正倚在大迎枕上翻看着一本泛黄的医书,其实这不过是蒋诗韵闲暇无事打发时间的东西。 听见脚步声响,他抬头朝蒋诗韵看过去。就见那小女子体态轻盈,红光满面,兴奋地连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活像是只可爱的小燕子。 贺林情不自禁地就跟着翘起了嘴角,在他眼里,见到的从来都是她沉着冷静和她年纪完全不符的样子,哪里看到过这般小女儿姿态的她? 当即,他就移不开眼睛。 蒋诗韵进了门。放下药箱,就着桌上的茶壶就咕嘟咕嘟猛灌了一气儿。茶壶里的水不冷不热,喝得她真是痛快至极! 这喝茶的样子,万全没有一丝儿淑女风范,搁在京中世家大族眼里,连个粗使丫头都没这样的。 可贺林偏是爱极了她这副样子,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蒋诗韵喝完水。摸一把嘴。回头就见贺林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不由被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给恶寒了一把。 “喂,这么瞅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开花了?”蒋诗韵恶声恶气地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这么一个杀人如麻、酷烈如风的锦衣卫指挥使面前这般大呼小叫有什么不行。 贺林也不气不恼。只嘻嘻傻笑着,“你好看……” 就这一句话,蒋诗韵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厮,怎么转性了?以前不是只大老虎吗?什么时候让她给养成一只小绵羊了? 十分不习惯这个成日里就想和她腻歪在一起的男人。蒋诗韵冷哼一声站起了身来,打算出去透口气。 再在这屋里待下去。她怕自己被贺林那厮的目光给生吞活剥了。 贺林却舍不得她出去,急中生智,忽然问道,“看你兴奋雀跃的样子。赚了不少银子吧?” 这个小女人,也只有看到银子的时候,才会笑得心无城府。 他什么眼啊?还能看不透她那点儿小九九? 一提到银子。蒋诗韵立马来了精神,本来想走的。可一肚子的话想要找个人倒一倒,那种胜利的快感也想找个认分享。 贺林这话无异于是一根钩藤,就把她给钩住了。 “嗨,你是没看到钱氏母女是怎么被我好一顿修理的。”说到忘形处,蒋诗韵顺势就坐在了床头,一拍大腿就侃侃而谈起来。 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狡黠若狐……说到兴奋时,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个女子,率真而洒脱,坚强而勇敢,媚态浑然天成,没有世家大族女子的矫揉做作,也没有小家碧玉的小家子气。天地之精华似乎都被她吸收了,世间美好的词汇在她身上似乎也用尽了。 贺林眼里,只觉得眼前这女子实在是说不出的美好,让他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咚咚地好似后面跟着个鬼儿。 贺林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蒋诗韵也停了下来,朝门外看去。 小坠子在外头似乎气喘吁吁的样子,禀道,“姑娘,西平侯府的二公子来了,还带着一个通身贵气的公子呢。 蒋诗韵自是不认识这通身贵气的公子是谁的,就转头对贺林道,“想必是来看你的,我还是到外面避避吧。” 毕竟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和贺林同在一处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这要是再抛头露面地和别的男子厮见,王氏还不得气死?蒋诗韵也不会这样做的。 贺林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蒋诗韵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听见她吩咐小坠子把人领进来,自己则去了春桃姐妹屋里。 不过是,门外传来说笑声,像是赵哲的声音。 贺林理了理衣襟,重新拾起那本泛黄的医书,懒散地歪在迎枕上,等着来人进来。 门帘响处,小坠子恭敬的声音传来,“贺大人,两位公子过来看您了。”跟着蒋诗韵这么久,小坠子应付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 贺林冲她点了点头,小坠子就伶牙俐齿道,“请两位公子进来吧。” 当先一人正是赵哲,今儿穿一领宝蓝锦缎袍子,腰间一根蓝田玉带,一头墨发高高束起,上面一个墨玉头箍价值不菲。 整个人看上去倜傥风流,儒雅洒脱。 而身后那位公子则是一身贵气逼人的紫色绣金的袍子,一条白玉缂丝腰带紧紧束着那劲瘦的腰身,让他越发挺拔如修竹。 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跟贺林、赵哲不相上下。身量高挑,步态风流。 只是一张脸略觉得阴柔了些,时不时地吊着那张红艳的唇,好似不停地在笑一样,可那笑又是不达眼底的。 蒋诗韵躲在春桃姐妹屋里,透过窗户缝儿正好看得清这人的面相。这人比起贺林来,长得也算是旗鼓相当了。 只是贺林长相虽然俊美,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英姿勃发的正气。而这人,却有些阴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处处留情,却又充满了冷漠无情。 这人,会是谁? 既然跟着赵哲前来,和赵哲和西平侯府自然也是相熟的了。 不知道为何,蒋诗韵一见了这人,就忍不住要琢磨起来。(未完待续)r466 一百九十一章 来者不善 蒋诗韵透过窗缝看那位紫衣公子跟在赵哲身后,负着手吊着唇,眼风四处扫荡,每过一处,令人觉得寒风阵阵。 这么一个阴沉的公子会是谁? 赵哲生母乃是当今大长公主,身份尊贵,按说这人身份比赵哲更为尊贵。 因为赵哲处处都透着恭敬和谦让,反观那人,散漫地很,好似赵哲就是他的随从一般。 蒋诗韵心里暗暗嘀咕,这人身份不低,最起码也得是个宗室子弟。 他今儿跟着赵哲过来,是单单来看贺林的吗? 倒没听说贺林和哪位宗室子弟关系交好啊? 那位贵公子随赵哲进了屋子之后,那三个人说些什么,她就听不到了。 小坠子就守在门外,蒋诗韵趴在窗户缝边朝她打了个手势,那小丫头立时就明白了,点点头,贴在门外静静地听起来。 半天,小坠子忽然瞪大了双眸,蹑手蹑脚地跑到厢房窗口,小声朝蒋诗韵比划着,“姑娘,不得了了,你猜那位公子是谁?” 这个时候,这死丫头还不忘了卖关子? 蒋诗韵气得伸出一根指头来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嗔道,“快说,别跟我打马虎眼儿。” 小坠子忙吐吐舌头,急急道,“听贺大人叫那人什么……长孙殿下?” 她不大懂这些称呼,费劲地学说着。 蒋诗韵听得心里咯噔一响,愣了一愣,忙摆手让她悄悄地回去,“好了,就守在门外。不用探听了。” 小坠子虽然不明白自家姑娘作何打算,不过还是乖乖地走了回去。 厢房内,春兰拉着蒋诗韵小声叫起来,“长孙殿下?那不是当今太子的嫡长子吗?” 她是个精明细心的,小时候,父亲窦成常讲些外头的事情给她们姐妹听,是以春兰听明白了。 “正是!不知道这长孙殿下忽然光临我们这蓬门荜户的。到底是什么目的?”蒋诗韵疑惑道。 “不是来看贺大人的吗?”春桃嘴快。忙小声地接过去。 “贺林身份虽然贵重,伤着了,一些朋友同僚来看看也是该当的。只不过这长孙殿下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听说太子年前差点儿没有撑过去,好不容易又熬了个把月,怕是油尽灯枯了。 这个时候。身为孝子,该在父亲床前伺候才是啊?怎么有空来这儿? 贺林身处那个位子。怎么会和长孙殿下结交? 带着满脑的疑虑,蒋诗韵有些不安起来。 太子眼看着不行了,朝中各方势力暗中汹涌。贺林手握锦衣卫指挥大权,无疑就是个香饽饽。谁得了,对将来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长孙殿下这个时候来,动机怕是不单纯哪。 事关贺林。蒋诗韵还是忍不住悬起了一颗心。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就听隔壁帘子一响。一个低沉磁性带着点儿阴柔的声音传来,“蒋姑娘,你也别躲着了,今儿我们就是来拜会你的。” 这是那位长孙殿下的声音了? 蒋诗韵纳闷,不知道他找自己何事? 不过既然人家点名道姓的了,她也不好藏着掖着了,索性就落落大方地出了厢房门,来到了自己屋里。 贺林已经坐了起来,身后放着一床被子。赵哲坐在床尾,而长孙殿下就坐在床头。 三个人看上去很是随意,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可是蒋诗韵能感觉得出来,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绝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至少,贺林和这位长孙殿下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刚跨进门槛,就听贺林那清越如溪水的声音响起,“来,见过长孙殿下!”先给她引荐了下。 其实蒋诗韵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这位公子身份高贵。 只不过贺林也不见得知晓小坠子把偷听到的都告诉了她,生怕她见了陌生人失礼,这才先开口给她介绍吧? 心里小小地感动了一把,蒋诗韵走上前几步,给长孙殿下行了礼。 当今皇长孙殿下——李勉,自打蒋诗韵进门,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如今蒋诗韵给他行了个蹲身礼,他就一直盯着蒋诗韵看,似乎忘了叫她起身。 蒋诗韵平日里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这蹲身礼用得也不纯熟,没过一会儿,就觉得两腿发酸,快要蹲不住了。 可那尊贵的长孙殿下似乎没有要她起的意思,她不得不那么悬着身子半蹲着。 “咳咳……”正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时,贺林不知道是被口水呛着了还是怎么了,忽然咳嗽起来。 蒋诗韵不由抬头看他,却见他也看了过来,眸光意味不明,“蒋姑娘,劳烦你给我倒杯水吧?” 贺林一般不叫小坠子的,只是也从未使唤过蒋诗韵。这时候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给她解围? 反正他开口了,蒋诗韵也没有道理不遵从,忙应了声“是”,就走到桌前拿起茶碗给贺林斟了杯白水递上去。 因为贺林是伤者,平日里用着药,不能喝茶,所以,她屋内并没有茶。 方才赵哲和长孙殿下进来时,就把小坠子撵到外头守着,是以,这两人一直干坐着,至今连杯热茶都没喝上。 不管人家在不在意,蒋诗韵却不能装作不懂,毕竟,这是很失礼的事情。 她忙朝长孙殿下赔罪,“小女子家里人口少,丫头平日里甚是随便,连壶茶都不知道泡,真是过意不去!” 说罢,就要到门口去喊小坠子。 李勉忙摆手止住,“蒋姑娘不必客气了,我们客随主便,也跟着双木兄喝白水好了。” 听他这么称呼,蒋诗韵还以为他和贺林很熟稔。 不过当她目光看向贺林时,却发觉贺林眸子里并没有什么反应。 既然人家长孙殿下都开口了,蒋诗韵只得给他和赵哲都倒了一杯白水。 李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接过水杯放在嘴边轻啜了口,半天方阴恻恻地笑道,“怪不得双木兄这些日子乐不思蜀了,原来有佳人相伴啊?这位佳人不仅人长得清秀可人,听闻医术十分了得,硬是把双木兄给救活了……” 虽然这声音不难听,相反,还有几分引人入胜的低沉,像是几十年的醇酿一样,让人止不住就要沉溺其中。 只是蒋诗韵还是听着刺耳,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有些轻浮。(未完待续)r466 一百九十二章 怀疑 蒋诗韵虽然是个出身不高的小户人家的姑娘,但是男子初次见面也不该开这种玩笑。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这般形容,总觉得有些不妥。 若李勉真和贺林交好,也不该说这些话才是! 贺林喜欢她,并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今他在这儿,仅仅是以一个伤者的身份住下来的。 平日里,他们两个并没有让外人看出端倪,难道,是赵哲告诉他的? 上次赵哲因为妹妹的事情来过一次,贺林和他透露了这个意思。 只是这样私密的事情,赵哲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就学那妇人的长舌,告诉了别人? 蒋诗韵不由冲赵哲瞪了过去,赵哲却是很无辜的表情。 她也没工夫在这时候和他对质,只是肃容朝李勉行礼,“长孙殿下过奖了,小女子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怎配得上‘佳人’二字?‘相伴’更谈不上,没得辱没了贺大人这谪仙般的人儿。” “哈哈……”蒋诗韵话音刚落,李勉竟然大笑起来。 “就凭你这副口才,就当得‘佳人’二字!有什么好辱没双木兄的?他后院里那些莺莺燕燕的早就看腻了,换换你这口味不一样的尝尝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话很是放肆,蒋诗韵听了极不舒服。 贺林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盯着李勉的眸子没有一点儿暖意,幽幽道,“长孙殿下此言差矣!蒋姑娘只是看在下伤重,医者仁心。伸手施救而已。若在下生了亵玩的心思,岂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赵哲也听不下去了,表哥这般行径,把蒋姑娘当成什么了? 蒋姑娘冰清玉洁,一身医术更是妙手回春,这天下间,少有女子能望其项背。他怎能把她和莺莺燕燕作比较呢? 于是。在贺林说完之后,他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才道。“表哥,您误会了。蒋姑娘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绝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能比的。” 不料这句话又闯了祸,李勉似乎没听到前面的话。只听见后头的了。 他很是兴味地反问,“看表弟一副护犊子的样儿。莫非是喜欢上蒋姑娘了?不然,怎么最了解蒋姑娘?” 赵哲没想到自己想帮蒋诗韵来着,谁知这个表哥竟然胡搅蛮缠起来,开这种玩笑没完没了了。 也不知道他是没听明白还是故意的。总之,这话让他无法回答,也异常气愤! 他不是个擅于拌嘴的人。何况这人身份贵重无比,又是他的亲表哥。他也没胆量去跟他吵。 同情地看一眼蒋诗韵,赵哲尽管胸脯气得起伏不定,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贺林脸色铁青地看一眼李勉,不清楚他今儿为何非要和他过不去? 李勉完全不顾屋内气氛的尴尬,依然笑得欢快。 蒋诗韵却受不了他这种大爷脾气,脑子一冲动就要张嘴反驳回去,却发觉衣袖被人给扯住了。 不用低头看,也知道是贺林扯了她的衣袖。 贺林稍稍用了些力拽了下,就松开了手。蒋诗韵也就无动于衷地站在了那儿,充耳不闻。 哼,让他瞎说吧。反正她又不会少一斤一两的肉。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李勉笑了一阵子,谁也不吭声,李勉笑着笑着一个人也就没了趣儿,只好住了嘴。 一张脸又变得阴沉起来,斜着眼睛看着蒋诗韵,“蒋姑娘,听闻你医术高明,姑妈特意向我举荐了,父王沉珂缠身,就请蒋姑娘跟我去一趟东宫如何?” 弄了半天,这家伙不是来看贺林的? 他是来请蒋诗韵给当今太子爷看病的,不过也没见他着急上火的,反而还在这儿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瞎话。 蒋诗韵心里有些不齿,却不得不恭敬地行礼问他,“小女的医术并没有外头传的那般高明,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上次也是碰巧了,才得以治好了世子夫人和郡主的病……” 话没说完,就被李勉给打断,“得了吧,蒋姑娘。跟我还拿捏什么?双木的病听说很是凶险,要不是你出手,怕没命了呢?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也都给父王看过了,没一个有法子,说不定,你去看了就能给我父王治好了呢。”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蒋诗韵不去也得去了,谁叫人家是长孙殿下呢? 她只好低头应了声,又道,“今儿天不早了,等我收拾下,明早一定去!” 李勉却不答应,斜着眼阴恻恻地笑了,“蒋姑娘,太医们就算是大半夜去叫,也是随叫随到的……” 意思是蒋诗韵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跟他还拿架子? 蒋诗韵被他这副大爷脾气给惹笑了,她又不是太医,为何要随叫随到?就因为他是长孙殿下吗? 这不是以权压人吗? 就算是太子爷又如何? 人吃五谷杂粮,谁人不生病,她这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奴才,呼来唤去的。 冷笑了声,蒋诗韵也不客气,“长孙殿下这话说得真好!太医们食君之禄可不得尽心办差?不过就算是随叫随到又如何,不照样白搭?” 言下之意,要那一帮子听话的奴才不是也没用?还得请她这个毛丫头出山? 李勉身为皇长孙,自来都是被众人捧着,哪曾被人这般奚落? 他也没觉得难看,倒是感兴趣地打量了蒋诗韵半天,忽然起身一揖道,“是我唐突姑娘了,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先前尖牙利齿步步紧逼的,这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忽然又变得谦逊起来,倒是让屋子里的人摸不着头脑了。 既然人家这么肯给面子,蒋诗韵也不好再为难人家,忙给人家台阶下,“小女不敢当,长孙殿下太客气了。” 李勉道完歉,笑着同他们辞行,“明儿一早就派马车来接姑娘进宫……” 随后,就拉着赵哲辞了出去。 贺林有伤在身,要送被拦下了。蒋诗韵只得送到了二门外,方才回来。 一直回到自己的屋子,她还神色凝重,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方才李勉起身给她作揖的时候,她眼尖地看到他手背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鲜红痣,在洁白如玉的手背上,显得耀眼夺目,好似白玉上镶嵌了一颗红宝石。 她忽然想起了此前抓到一名刺杀贺林的刺客,那人当时交代说背后的金主手上就有一颗红痣。 后来贺林也曾派人去找那位刺客的家眷,只是毫无踪迹,也不知道是被人给杀了还是搬走了? 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谁知道今儿看到李勉手背上的红痣,又勾起了往事!(未完待续)r466 一百九十三章 嘱咐 贺林见她一直呆呆地坐在桌旁,不言不语,还以为她被李勉突袭了一出给吓得呢。 忙出言安慰她,“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呢。不过就是个皇孙而已,就把你给吓得这样?” 蒋诗韵听见动静扭头看向他,神情有些紧张,“方才……我看见他手上的红痣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无法抑制的恐惧,若真的是皇长孙行刺贺林,那会不会是太子的意思? 这样贺林还能有活路吗? 贺林被她这神情给吓住了,招手叫她过去,“坐过来慢慢说,别怕,一切有我呢。” 蒋诗韵有些机械地走过去,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贺林听了沉吟半天,方道,“你是担心他就是刺杀我的人?” 说实在的,能在京中明目张胆刺杀他的人,身份一定不会简单,和皇室里不知道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虽然把刺杀他的人锁定在了皇室之中,但是查了这么些天还没有眉目,不能不说刺杀之人心思缜密,所用死士无一活口,这也给贺林查找设下了重重障碍。 虽然那名刺客交代金主手上有颗红痣,可皇室子弟众多,他的手下人也无法挨个把人手背看一遍。 今儿李勉过来,一直都是广袖微垂,他自然也不能看到他手背上的情形。 如今听蒋诗韵这么一说,他也跟着怀疑起来。 按说,这长孙殿下和他该没什么仇怨才是,怎么就成了背后刺杀他的人? 假若太子好端端的,这一切发生地都不合理。 可要是太子病势凶危,一命呜呼。那按照“立嫡不立长”的祖制,皇长孙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而目前,封地在北边的燕王,也是个很强势的皇位争夺者,贺林,是他在京中的内应,刺杀了贺林。就等于让燕王失去了窥探京都的双眸。 这样一推测。李勉刺杀贺林的可能性还很大。 这次李勉找到蒋诗韵家里,除了相请蒋诗韵给太子治病,只怕还有敲山震虎的意思在里头。 贺林越想越觉得李勉肯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听他虽然轻佻却处处针对他和蒋诗韵关系的话,就可以明白这人如今是把蒋诗韵盯上了,想以蒋诗韵来要挟他! 如果他转而投向李勉,将来李勉登基为皇上的把握就多了几成。反而。他继续为燕王效力,那李勉的皇位之争怕是要败北了。 没想到他为人如此阴狠。连蒋诗韵一个柔弱女子都不放过? 虽然不想让蒋诗韵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如今他就算是退出,立马和蒋诗韵断绝了关系,李勉也不可能放过蒋诗韵了。 别人看不透自己。但是贺林相信李勉早就摸透了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李勉这么些年守着个病秧子太子父王,这些计谋怕是没少学。 上次。为了不牵累蒋诗韵,他狠心撇下她离京出走。就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自己错得太离谱了。这样,不仅没让她裹上幸福的日子,反而连累着她心酸委屈。 他,不想再退缩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放手一搏,未必就斗不过李勉。 燕王早就在封地做好了万全准备,这会子怕是已经在上京的路上。 而他身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手底下有数万精兵可用。李勉就算要杀他,也不敢大天白日地杀过来,只能暗地里刺杀。 如今又要拿蒋诗韵作伐,他只能来个鱼死网破了。敢动他的韵儿,他贺林也不是吃素的! 蒋诗韵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心里反倒慢慢地安静下来。再看贺林时,却见那厮也在发呆。 她又担心起他来,是不是怕了李勉?毕竟,人家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子弟,当今太子爷的嫡长子啊? 那可是未来的皇帝!说不怕,是假的。 “怎么?你也怕了?”蒋诗韵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丝笑,拿手在贺林眼前晃了晃。 却不料那只白皙的柔荑被贺林一把给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地摩挲着,半天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喂,你到底怎么了?告诉你,你可别吓我!”蒋诗韵见他只管出神却不说话,不由也害怕起来。 这人,在京中也算是恶名远扬了,杀人如麻的名声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反正她是没见着过。 只是他这么个“坏人专业户”竟也有害怕的一天,蒋诗韵没来由地生了怜悯之心,也忘记了这厮正在吃她豆腐了。 “别怕,有我呢。”不知不觉地,蒋诗韵就任由贺林揽着,还体贴地拍了拍他不算宽阔但是很有力的肩膀,语气也浑然不觉地照办了贺林先前说的。 贺林就觉得自己的心口那处暖洋洋的,这个小丫头,以为自己贪生怕死啊?他其实是在担心她,怕她因为受他的牵累,成了李勉的棋子。 “好,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虽然鸡同鸭讲,但是他满满的柔情都被蒋诗韵那句话给勾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就把她紧拥在怀。 一时间,屋内静谧一片,只听得见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好半天,贺林才恋恋不舍地打破了这美好的静谧,开口道,“明天一早你进了宫,打算怎么给太子治病?” 蒋诗韵窝在他的怀里,只觉得暖融融的,像是春日里的太阳般,舒服地她忘记了离开。 听见他的问话,她眨巴了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慢悠悠道,“既然太子沉疴多年难愈,太医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估计我医术再高也捞不着好!” 贺林认真地听着,好半天才发出一声赞叹,“聪明,没想到我的韵儿竟然无师自通!” 本来他想细细地跟她讲讲这其中的猫腻的,没想到蒋诗韵不过年方十六,竟然就把人心看得这么准。 他算是稍稍放下了心。 蒋诗韵则得意地趴在他怀里咯咯笑起来,“这就算聪明了?姐聪明的地方还在后头呢。我估摸着,这李勉请我给太子看病,可没有安什么好心,说不得还下了什么套给我钻呢。” “不错!”贺林眸中赞赏之光大盛,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蒋诗韵的脑袋,像是爱抚一只可爱的哈巴儿。 蒋诗韵有些受不了,伸手打开他的手,才惊觉自己正窝在人家的胸口,还颇为享受地把头靠在人家跳动有力的心窝处。 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老天,天天标榜着自己是个理性的女人,不会轻易陷入感情的漩涡,这才说了几句话,自己就和这厮如此亲密无间了? 一定是这厮哄女人的手段太高了?一定绝对是的。 蒋诗韵飞快地坐正,把这都怪罪在贺林头上,打死都不承认是自己投怀送抱的。 那双葡萄般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充满着不相信,逗得贺林哈哈大笑。 心内那股子忧郁也跟着消散了,他变得轻松自信起来,拉着蒋诗韵嘱咐,“既然你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等明儿你见机行事,千万不要把太子的病情实话实说给长孙殿下。还有,最好说太子的病是有人下了毒……” 只要把太子的病推到中毒上,李勉才不会拿蒋诗韵如何!(未完待续)r466 一百九十四章 进宫(一) “中毒?”蒋诗韵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不禁伸出大拇指无声地赞了贺林一下。 不过这要是把太子的病推到中毒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太子爷的饮食都是有专人严格控制的,每次用膳前,得经过好几道人手,有专人尝菜试菜,想在饮食里下毒,那是很不容易的。 况且,要是平常的毒,太医们一定能够诊断出来的。 这毒,必须是这个时代的太医们不知道的,还得下得高明,让人难以察觉。 平心而论,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小命随意诬赖别人,这样,她的良心会不安的。 思来想去,蒋诗韵也没个头绪,不知道这毒到底下在什么地方才可能被太医们给疏忽,而自己又恰好察验出来。 贺林见她眉头紧蹙,似乎很是难办,不由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这事儿很难办吗?” 蒋诗韵摇摇头,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贺林却是很不理解,“随便推给宫里的太监、宫女就好了,你只要能保得住性命,不让李勉有了借口就好,何必管那么多?” 这厮,这话也能说得出口?还是这个时代草菅人命不是件什么大事儿? 蒋诗韵实在是受不了,白了他一眼,恨道,“怪不得人都说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呢?不管什么人的性命,也不能胡乱陷害的!” 被蒋诗韵这般说的贺林,兀自笑嘻嘻的,他虽然杀起人来毫不手软,但偏偏就是对这小女子服服帖帖,拿她丁点儿办法没有。谁让他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呢? 既然韵儿不同意罔顾人命,那他只得另想它策了。 不过这还是有些难度的,贺林拧着眉头冥思苦想起来,却听蒋诗韵忽然问他,“你见过太子吗?进过他的寝宫没?” 贺林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只得一五一十道,“自是见过的。寝宫也去过几次。都是皇上吩咐的。” 既然贺林对太子熟知就好。 蒋诗韵暗松了口气,忙道,“那太子的症状是什么样的?你说来我听听?” 虽然太子那儿必定有太医们的医案。但是谁能断定这些太医们为了保命不会乱写?还是听贺林细细地说说比较可靠,她也好从病症上判断。 贺林也不知道蒋诗韵问这个到底为的什么,不过这丫头向来机灵,说给她听听说不定能有好点子。 他沉吟了下。尽量属实地描述着,“……当时去见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了。面色不大好,虚肿,说不两句话就喘得不行……” 他也不懂医,也只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蒋诗韵细细地想了下。觉得太子还是肺里的毛病。既然这么久都治不好,怕真的就没希望了。 贺林想了想又道,“当时我记得很清楚。太子很喜欢一块玉佩,就算是病重。也握在手里不放……” 玉佩? 蒋诗韵抬眸问贺林,“可知是何人所送?” 若真的要把太子的不治之症安在中毒上头,拿这块玉佩做文章,不知道如何? 玉石里头不知道含有什么元素,长期辐射接触,中毒了也不奇怪。 蒋诗韵决定就这么办,想来太子所看重的玉佩,绝不是什么普通人送的。就连病重都舍不得放手,那肯定是位故人了。 对不住了,这位故人正好借来一用,到时候就算是要降罪,也跟被人无关了。死无对质,李勉也不好怪罪到她头上去,正是一箭双雕啊! 贺林还没有说出是何人所送,就见对面的小女子已经眉目舒缓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拧着了。 就知道这小女子鬼点子多,难道这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什么? 不敢打断对面小女子的神思,贺林隔了一会子才轻声道,“据说那块玉佩是皇长孙的生母——太子妃所赠!” 太子妃? 蒋诗韵又疑惑了,当今太子妃不是她那大伯母钱氏的族妹吗? 李勉的生母还活着?那为何太子这般在意这块玉佩,到了病重时也不肯放手? 据他的判断,这玉佩该是故人所赠才是! “李勉的母亲,还……活着?”蒋诗韵不好直接把人给说死了,只得小心翼翼地问着贺林。 贺林这才明白过来她担忧的是什么,忙道,“李勉的母亲就是故去的太子妃,如今的这位就是你大伯母娘家的族妹。” 这就好办了。 蒋诗韵松了口气,开始细细琢磨到时候的说辞。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了,看过贺林,就听小坠子来报昨儿那位贵公子已经遣人带了马车来。 蒋诗韵辞别了贺林,拎着药箱出了门。就见门外停着一辆金碧辉煌的双驷大马车,比起贺林的那辆马车更胜好几筹。 真是一辆更甚一辆啊! 蒋诗韵几步走上前,就有一个灵巧的宫女打扮的姑娘从另一边转过来,毕恭毕敬地问她,“蒋姑娘,长孙殿下差了奴婢候在这儿伺候姑娘呢。” 那宫女插金戴银,素净的脸儿白嫩嫩的,说话的声音跟出谷的黄莺似的,比起蒋诗韵来倒更像个大家闺秀,这样的人说要服侍她,真是吓死她了。 她连忙摆手谦逊着,“姐姐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话落,踩着上马凳就上了马车,慌得那宫女忙不迭上前来扶。见蒋诗韵自己上了车,她吓得更是连声道歉。 蒋诗韵很是不理解她这种小题大做的做派,安慰了她几句,径自挑开帘子躬身就要进去。 却是被里头的情形给惊得呆在了那儿。 李勉一身紫金冠袍带正襟危坐在里头,笑眯眯地看着蒋诗韵。 还以为他不会也不应该来呢,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接了? 这真是让蒋诗韵惊讶地措手不及。 这人,身份如此尊贵,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蒋姑娘为何不进来?嫌马车坐着不好吗?”李勉笑嘻嘻地朝她伸出一只白如玉般的手,想要搀着蒋诗韵坐下来。 蒋诗韵哪能让他一个才见过第二面的陌生男人牵着自己的手? 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肃容看了眼车内,冷声道,“长孙殿下身份尊贵,小女怎敢和您同坐一车?” 说着就要跳下马车。(未完待续)r466 一百九十五章 进宫(二)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又柔得让人腻得跟含了块糖般的声音,“蒋姑娘是怕和我同乘一车吧?” 蒋诗韵听了驻足回头,笑道,“长孙殿下英明,小女虽是个医女,可也云英未嫁,还是和长孙殿下分开坐的好!” “哦?”李勉意味不明地牵唇笑了笑,阴柔的笑让他的脸带上了一丝辨别不出来的表情,“蒋姑娘又不是头一天跟男人一处坐了,何必这么讲究?这是瞧不起我吗?” 其实蒋诗韵也就统共和贺林坐过一次,那还是贺林那厮瞒着她的。这个李勉不可能知道吧? 他凭什么要这么说她? 虽然她不过是个医女,可也是有尊严有感情的人,李勉这般说话,意思很明显不把她当做良家女子对待了? 这样侮辱人的话,蒋诗韵岂能善罢甘休? 李勉说完,蒋诗韵索性连话也不说,径自跳下了马车,拎着药箱就往家门口走,顺带着吩咐跟着的小坠子,“回屋,关门,天塌地陷也不要管!” 指望着她去给亲爹看病,李勉这个儿子还有空儿在这儿对她冷嘲热讽? 是真没把他爹放在心上,还是想磋磨她啊? 不过她没这个精力和他耗,大不了闭门不出了。她就不信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李勉敢派兵来捉拿她,甚或找死士刺杀她? 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李勉怕是没空儿理会吧? 见蒋诗韵努气冲冲往里走,坐在车上的李勉无声地牵着唇笑了起来,那抹笑意阴柔至极又血腥至极。 他跟着也跳下马车,扬声喊起来。“蒋姑娘,请留步!” 人家是长孙殿下,何况这人对贺林有很大的威胁,蒋诗韵方才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他肯给她台阶下,她也不介意陪着他玩玩。 “不知长孙殿下还有什么吩咐?”蒋诗韵冷着脸,怒瞪着他,问道。 “噗嗤”一声。李勉忽然笑起来。刹那间。好似有一缕春阳照射在头顶,天地间一下子亮堂起来。 说实在的,这人笑起来还真好看。比起贺林来,别有一番风韵。只是蒋诗韵总觉得这人太过阴沉,也就方才一瞬间,那笑意让她差点儿看花了眼。 “蒋姑娘怎么好似一只小老虎一样。总是龇牙咧嘴好似要吃人似的,吓得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李勉拍了拍胸口。有些夸张地说道。 蒋诗韵却不以为意,自己哪里像老虎了?更没有要吃人?都是他话赶话逼的。 见蒋诗韵依然怒目而视,李勉揉揉鼻头笑道,“方才是在下唐突了。这厢有礼了,望姑娘莫怪!” 说着,就像昨日那样。给蒋诗韵作了个揖。 蒋诗韵连忙避过身子,撇着嘴摇着手。“别,别,您是长孙殿下,您的礼小女受不起!” 李勉却不管蒋诗韵什么脸色,嬉皮笑脸地缠着蒋诗韵就是不让她走。 蒋诗韵也没辙了,有时候看这人特烦人,有时候却觉得这人有些童心未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李勉这人怪怪的,让人捉摸不透。 倒不如贺林那样的,虽然冷傲起来足以要人命,可也就那么个性子。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温顺地跟只小绵羊一样。比来比去,蒋诗韵还是觉得贺林好! 想想今儿要真的关门不去,恐怕是不能了事的。 于是她思忖再三,回头吩咐小坠子,“去问问贺大人,他那马车能不能借我坐坐?” 其实想坐贺林的马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是蒋诗韵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想让李勉对他俩的关系猜测,借机好利用她。 李勉这次却正经起来,摆手喝止小坠子,“蒋姑娘不必麻烦了,还请上我的车吧。” 见蒋诗韵狐疑,他忙道,“我骑马……” 人家肯如此让位了,蒋诗韵也不矫情,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车,压根儿就没有让宫女服侍。 李勉倒是看直了眼,见过英姿飒爽的大家闺秀,还没见过如此不含糊的。 这女子生起气来,粉面含威,张牙舞爪好似要吃人。但是并不是那种别扭的性子,能屈能伸,颇有些大丈夫姿态。 他忽然有些看不明白这小女子了。 蒋诗韵坐在马车里一边盘算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东宫。 在五间兽头大门前停下,就有宫女上来接过药箱,搀着蒋诗韵跨进了门槛。迎面早就停着一顶软轿,上了软轿又不知道拐了几个弯,方才到地方。 下了轿子,前面就有管事公公领着蒋诗韵进了太子的寝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明眼晃人,诺大的金殿里,却没有几个伺候的人。 跟着那管事公公蹑手蹑脚地转过一扇花鸟富贵屏风,就到了太子的寝室。 屋内烧着地龙,四周围着厚重的帐幔,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窗帘子全都拉上,大白天的,只觉得屋里阴气森森,十分地黑暗。 蒋诗韵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子,才勉强看清迎面大炕上躺着一个人,炕边站的正是李勉,还有两个身着鲜艳衣裳的年轻女子。 管事公公轻手轻脚地上前说了句什么,就见李勉点点头,那管事公公后退一步请蒋诗韵上前。 蒋诗韵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走过去的,上前二话没说,直接吩咐那两个宫人,“把窗帘子拉开,窗户打开……” 两个宫人对视一眼,不敢擅自主张,都看着李勉。 李勉不由得愣了一下,小声道,“是父王吩咐的,他自打得了这个病,就怕见凉风强光……” “怕见也不行!”蒋诗韵生冷地打断他的话,“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既然让我看病,就听我的。” 两个宫人从未见人这么跟长孙殿下说话,心里俱都吓得扑通乱跳,唯恐殃及池鱼,不免恨恨地瞪了蒋诗韵一眼。 不过蒋诗韵一见了病人,就跟前世上了手术台一样,一切唯我独尊,看不到其他的了。 两个宫人见这姑娘如此不知死活,吓得都看向李勉,生怕他一怒之下砍掉了这姑娘的脑袋。 谁知道,这位一向阴晴不定的长孙殿下不怒反笑,还顺着那姑娘的话吩咐她们,“照蒋姑娘的做!” 两个宫人见鬼般盯了蒋诗韵一眼,赶紧去把窗扇打开。 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照得满屋子亮堂堂的。在阴暗里站久了的人,乍一接触到这强光,很是不适应,都闭了闭眼睛。(未完待续)r466 一百九十六章 安抚 阳光照进安静的屋子里,蒋诗韵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看上躺着的那个肥胖的身影。 方才在黑暗里,只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如今再一看,真是让她大吃一惊。 用一座小山来形容炕上的人也不为过,那人面朝里睡着,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绸缎里衣,盖着杏黄色的锦被,只露出肩膀和一头披散的黑发。 只是那跟撕扯般的呼吸声,深深地锯着蒋诗韵的心。 这病看来就是因为肥胖而导致的,当今太子爷的肥胖,可不是简单的症候啊。 蒋诗韵搭上太子爷那肥胖的手腕诊了会子脉,忽然乐了。 自己还担心不好脱身,没想到这太子爷当真是体内有毒,真不知道那些太医们为何没有诊断出来。 不过也许这正是古今医术的差别吧,反正她能诊的出来的毒,也许在太医们眼里不算毒呢。 有了这个,蒋诗韵心里轻松多了。至少不用为了保命而诬赖她人了。 也许是受强光的刺激,太子爷又睡了一会儿终于醒来了。 这人可能天生怕光,一睁眼看到窗帘全都拉开,禁不住就雷霆大怒,“谁把窗帘子拉开的?难道不知道孤的规矩?来人呐,把这两个宫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久病之人脾气都不好,两个宫人吓得立即瘫软在炕前,战战兢兢地指着蒋诗韵,“殿下,是这位姑娘让拉的。” 长孙殿下她们不敢指正,反正这是蒋诗韵提议的,就算是推到她身上也没有冤枉她。 太子艰难地扭着头朝外看来,那张浮肿的脸上油光四溢。本来还看得过去的五官硬是给挤成了一团,看得蒋诗韵眉心直跳。 这人,怎能胖成这样? “你……是谁?”炕边这个清秀自如的小女子似乎一点儿也不知道大难临头,静静地站在那儿,不磕头也没辩解,倒是让太子好奇起来,禁不住张口问她。 “回太子爷的话。小女乃是给您看病的医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明确的身份。蒋诗韵索性就把自己搁在医女行列了。 “医女?”太子费力地抬抬快要遮住眼珠子的眼皮儿,颇为疑惑,“是父皇派你来的?” 在他的印象里。也只有宫里才有医女,不过那都是给后宫里的嫔妃们看病的,什么时候轮到医女给他看了? 他瞬间就暴怒出来,父皇还嫌他死得不够快是吗?非要弄个医女来羞辱他?他又不是那些见不得男人的嫔妃。凭什么叫个小丫头来? “来人呐……”太子的话刚一开口,就被蒋诗韵果断地给打落下去。 “太子爷。小女乃是民间游医,不是什么宫里来的。”也不知道这太子是不是早上吃错什么药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就算是久病也用不着这般呀? 炕上躺着的太子本来是怒气冲天要让人把蒋诗韵给拖下去的,谁知道听见“民间游医”四个字。竟停住了,将要抬起的手也慢慢地放归到胸口,努力瞪着还剩一丝缝儿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蒋诗韵。 李勉站旁边冷冷地听着他的父亲和蒋诗韵一问一答。就算是听见父亲要喊人进来处置蒋诗韵,他也没有任何惊讶。 这样的场景见得太多了。父王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前来的太医哪个没吃过父王的苦头? 每个人来了,不是被打一顿,就是被毫不客气地羞辱出去。到头来,谁也不敢来,来了也是应付了事。 他还以为眼前这小丫头也会是同样的结局,谁料到两句话就让父王收回了成命,不仅不把她打出去,看那样子还在思索着要不要叫她看病呢。 李勉也好奇了,看向蒋诗韵的眸光意味莫名。方才那句“民间游医”让他有种憋不住想笑的感觉,这小丫头,还真是胆子大,一向都是男人做游医的,她没想到也敢往自己身上揽这么个称呼? 要知道,大夫的身份虽然不高,但一向救死扶伤,也深受人们尊重。可游医就不同了,一般都觉得游医跟江湖神棍没什么差别,这姑娘怎么如此狠得下心自贬自己呢? 李勉撮着唇站一边儿看好戏,他的父王太子爷却已经撑起了头想要坐起来。 炕前跪着的两个宫女早就吓得没有脑子了,这会子更是没有眼力见儿。害得蒋诗韵不得不拿出大夫的款儿来吩咐两个,“还不起来扶着太子?” 太子这么肥胖如小山般的身子,她可没力气去扶。想来这两个宫女平日里也是做惯了这种活儿的。 两个宫女哪里敢起身?太子还不知道会不会留她们一条小命呢,何况太子还没发话,她们怎么敢起来? 眼前这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没有规矩的野女竟然敢让她们起来,这不是要了她们的命了吗? 两人恶狠狠地瞪了蒋诗韵一眼,却低着头一动不动跪在那儿。 蒋诗韵被她们瞪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好端端自己的话又错在哪儿? 她使唤不动人家,只好回头招呼李勉,“喂,太子爷想坐起来,咱们一块儿把他扶起来吧?” 她一个人可干不了这活儿。 两个宫女吓傻了,这女人,竟然……竟然敢命令长孙殿下?真当她是宫里来的皇后娘娘啊?简直不要命了。 可更令她们掉下巴颏子的是,李勉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上前,同着蒋诗韵一起扶起了太子,蒋诗韵眼疾手快地给太子身后塞了个抱枕。 太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心情还不错。 蒋诗韵趁热打铁,笑问,“太子爷,您现在是不是觉得舒服了些?看吧,整日躺炕上还是很难受的。” 其实久病在床的人容易自卑,就算是高贵如太子,也是这样。 他不愿见光不敢吹风,除了身体上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心理暗示。 一向人前风光人后八面威风的太子,忽然病倒了,而且还很重,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背后插刀,想要夺了他的太子宝座,他自己却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去反击,他能不难过能不焦虑吗? 其实,他应该是最渴望看到阳光吹到风儿的那个人! 只可惜,焦躁不安已经充斥了他的内心,让他越来越自卑,越不愿意去看见那些美好的东西。(未完待续)i580 一百九十七章 怒遇 “外头的阳光很温暖,风儿拂在面上也很柔和,春天来了,您的病也会好起来的。”见他一双眯缝着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蒋诗韵轻声细语地给他描述着春天的样子。 “太子爷,您这院子里空荡荡地连棵树都没有,多没意思啊?让人在您窗口下种几棵西府海棠,到时候花开了,香味透过窗户进来,香都香死了。再让人弄只会学话的八哥挂在廊下,您教它吟诗作对,别提多美了。” 蒋诗韵努力给他描绘着一副鸟语花香的世界,让一直看着窗外的发呆的太子心动了下。 没想到在炕上躺了一个冬日,春天就来了? 他还能站起来,重新走到外头去看花看鸟看春天吗? “孤……要看花……”良久,太子爷忽然迸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来,听得李勉大吃一惊。 父王要看花?父王竟然要看花? 有多久了,父王总是不开口说话。若是开口也是“打人杀人”的话,从没听过他还想去看花? 李勉的眼眶子一下子湿润了,满腔的龌龊心思在这一刻忽然净化地只剩下了感动! 他心里虽然有那么多不争气的想头,但是他从不希望他的父王会死。 从小儿生母就亡故,是父王把他一手拉扯大,是父王,手把手地教他写字读书,把他养大成人。 后来父王又娶了新的太子妃,又生了弟弟。他渐渐地把自己关闭起来。不愿看见父王和继母弟弟他们的欢声笑语。在他心里,虽然自己身边永远簇拥着那么多人,可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父王和继母他们才是一家人。 而今父王躺在炕上好几个月,太医们暗地里说父王时日无多,让他留意后事。 几个叔王也都蠢蠢欲动,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父王这个样子,将来登上宝座的机会很小,他作为嫡长子该何去何从?就算父王真的好起来,凭着目前父王对继母的宠爱。也不见得轮得到他这个嫡长子做太子。 所以,自打太子病了,李勉就没睡过一天踏实的觉。 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请来看了一遍。也没人能治得好父王,没想到蒋诗韵这个小丫头,倒是三言两语就让父王坐了起来,还盼着去看花。这怎能不让他又惊又奇? 他忙朝蒋诗韵看去。眸中的意思很明显,父王这个样子,能出去看花吗? 东宫的花棚里倒是又一个大花房的,这个时候花儿开了的多得是。 蒋诗韵从心理上让太子生起了活的希望,至于他的病能不能治好,还得看后天造化了。 不过让他不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躺着,蒋诗韵还是冲李勉点了点头。 李勉喊来几个小太监,把太子那肥硕的身子抬起来。裹上了紫貂大氅,上了软轿。一行朝花房走去。 没想到沉珂数月的太子,一见了那些富丽堂皇争相斗艳的花儿,竟然精神了好多,连着看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觉得疲累。 蒋诗韵也暗自惊叹一个人的意志力有多么强大,明明被太医宣称要进棺材的人,这会子竟然像个好人一般,坐了那么久。 在折回来的路上,蒋诗韵伴在太子的软轿旁边,顺势说道,“太子爷,您看看,您出来这么一趟,身子松快多了吧?” “嗯,你这丫头有两下子,使的什么法子,让孤竟然一下子好起来了,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吗?” 太子也不提要打要杀蒋诗韵了,一向不大说话的他,忽然一下子说出这么多的话,还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当真让所有的人都是又惊又叹。 这女子果真不是个凡人啊,多少太医都没能让太子爷好起来,她几句话就能有这样的效用,简直神了。 李勉站在软轿另一侧,心里也是惊讶万分。怪不得贺林赖在这丫头家里不走了呢,这么个奇女子,要是他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也得往她家里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太子的寝宫,蒋诗韵开始忙活起来。 而东宫后院太子妃的正殿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蒋诗韵的大伯母钱氏。 当今太子妃出身钱塘身世显赫的钱氏家族,自是瞧不上钱氏这个庶出的族姐。 平日里,钱氏打着太子妃的旗号在京中的贵族圈子里倒也混得风生水起,但和这个高贵的族妹从未有过来往,逢年过节她倒也带着儿女来给太子妃请安,但人家都是回了礼就打发了,压根儿面都不见。 这一次,她也是走投无路才找来太子府上。一开始太子妃也是想要打发了她,可钱氏拿出一样东西来,太子妃就命人把她带了进去。 一入太子妃的寝宫,太子妃就冷着脸把身边伺候的人撵了出去,只留了自己年老的乳母在身边。 “说罢,你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的?”太子妃比钱氏小不了几岁,一张保养得白皙丰润的脸上一丝儿笑容都没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狠厉凶残,紧紧地盯着钱氏的眼睛,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狼。 “妹妹,姐姐这也是……”钱氏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可一句话刚说了半截,就被太子妃身边的那个嬷嬷给狠狠地打断了。 “住口?谁是你的妹妹?你是谁的姐姐?你可睁大眼睛看准了,这可是当今的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那嬷嬷出身钱塘望族,身份随着太子妃水涨船高,比起钱氏这个庶女来,这嬷嬷不知高贵了多少,自是不把钱氏放在眼里,口气严厉地像是呵斥下人。 耻辱、羞恼像是漫天江水一样滔滔不绝,钱氏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惯了的,从未被人这般慢待呵斥过,可眼下的这个人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她只能把羞恼的泪水往心里倒。 ………… 斜阳的余晖洒落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明媚耀眼。忙碌了半日的蒋诗韵终于安顿好太子,收拾了药箱迈步走了出去。 李勉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送她往外走。 拐过几个长廊,见前面一个小太监领着一个妇人也朝大门走去,蒋诗韵不由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 正巧,那妇人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双方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在对方身上凌迟了一通。(未完待续……)i1292 一百九十八章 好感 等那妇人走远,李勉方问,“你大伯母怎么也来了?” 蒋诗韵很是好奇,偏头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是……” 话没说完,她就明白了。李勉身为皇室中人,打小儿就在各种阴谋阳谋中长大,身边还能没几个眼线? “大伯母和太子妃乃是同族姐妹,给太子妃请安来的吧?”蒋诗韵实在是想不清钱氏能有什么事情。这是个惯会巴结的人物,有太子妃这条大粗腿,她怎能不抱? “太子妃乃钱塘望族嫡女,会瞧得上你大伯母那样的庶女?平日里倒不见她来请安,这个时候来了,不会是凑巧这么简单吧?” 李勉负着双手轻轻摇头,等会儿他得找人好好打探下钱氏来的目的了。 蒋诗韵也神情凝重起来,上次她让蒋诗静吃了那样多的苦头,如今钱氏来了太子府,不会对自己不利吧? “你方才诊断出父王到底得了什么病?”正在凝思的蒋诗韵忽然被李勉打断。 迟疑了一下,蒋诗韵索性实话实说,“该是中毒了。” “中毒?”李勉皱皱眉,不敢相信,“怎么会中毒?太医们竟然没有一个诊断出来的?” 显然极不相信蒋诗韵的话。 “他们诊断的出来还要我过来做什么?”蒋诗韵面色不虞,扭头冷声叱问。 李勉倒是愣住了,方才一时性急忘了这丫头是个厉害人了。 他想了想就笑起来,“你也真是个奇怪的,多少太医都被父王打得下不了床,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就把父王给糊弄住了,还没见过你这样不怕死的。” 说实在的。从小到大,他身边都不缺美女萦绕,可没有一个女子有眼前这丫头的魄力。 他对她,真的有些好奇了。 “如果真的要死,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我何必让自己在死前还活得战战兢兢的?” 蒋诗韵的话,让李勉真是大开眼界了。从没有一个女子有这等胆量。哪个女人在这样的阵仗下不得吓得腿脚发酸,甚或瘫倒在地上啊? “你,真是个怪人!”他忍不住叹道。也听不出来是夸还是贬。 蒋诗韵无所谓地耸耸肩,临上马车前有小心翼翼地告诉李勉,“你父王中的毒不是一般的毒,你要特别小心东宫的人。” 反正下毒之人一般都是亲近的人。能近身接触太子的人也就那几个。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当即点点头,嘱咐蒋诗韵,“隔天我再去接你来,今儿我看父王的精神好多了。” 不得不说。这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没费什么事儿就让父王从炕上下来看花去了。又开了两服药,已经煎上喝过了。这会子父王正在出恭呢。 寻常太医开的药都是大补的东西,从未见过有大夫让病人喝了药之后大泄的。 蒋诗韵说了这是给太子开的解毒的药。其实不过是排毒的。太子体内的毒也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药,不过是肥胖过度积攒的毒素罢了。 之所以头一次来没把太子手中攥着的那块玉佩做文章,实在是蒋诗韵良心上过不去,不忍心让一个死去的人背黑锅。 不过太子的喘疾却不容小觑,经她观察,怕是有癌变的迹象,但是这古代又没有仪器探测,她只能先把太子的体重控制住再说。 太子经她针灸了两刻,身子松快了许多,也不觉得胸口那处闷得发慌了。 所以,李勉才敢继续让她过来诊治。 送走了蒋诗韵,李勉折返回到父王的寝殿。太子出恭完,不见精神萎靡,反而有些振奋。父子两个说了会子话,太子就问起蒋诗韵来,着实夸赞了她几句。 李勉出得寝宫,就找来自己的贴身侍卫去查探太子妃的动向,暂且不提。 蒋诗韵乘了东宫的马车回到了自己家里,那天已经黑了下来。 先进了王氏的屋子请了安,就要回自己屋里换身家常的衣裳。 刚跨出门槛又被王氏给叫住了,“秀姑,还没吃饭呢吧?正好娘也没吃,你陪娘一块儿吃吧?” 虽然想去瞧瞧贺林,不过王氏这要求让她无法拒绝,只得答应下来,和王氏坐在炕上。 小坠子摆上饭菜,粳米熬的烂烂的粥儿,一盘白面馒头,四个精致的小菜。 这伙食当真不错了。 早就饿透了的蒋诗韵,伸手就摸了一个大馒头咬了一口。面香味带着一丝儿甘甜,让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含糊不清道,“还是家常便饭好吃啊。” 王氏只看着她吃,并没有动筷子,半天方问,“贺大人伤好的也差不多了,该回府了吧?” 又是贺林? 蒋诗韵眉心一跳,抬头望着王氏,见她娘面沉似水,看不清丁点儿表情。 蒋诗韵愣了愣,什么时候她娘也有城府了? 不过这事儿提得倒也是时候,她就爽快地答应,“等明儿一早,就让贺大人回府!” 贺林伤势基本已无大碍,住在她的闺房也着实不妥。先前她两个共处一室,已经是大大地不合礼数了。如今贺林好了,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女儿这般说,王氏满意地舒展开了眉头,开始吃起饭来。 饭毕,蒋诗韵回了自己屋里。 挑了帘子进去,却见屋内黑洞洞的,连盏灯都没点。 她暗恼小坠子不会服侍,自己摸索着把灯点了,端到里间去,就见贺林正枕着胳膊双目望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喂,你修行呢?连灯也不让人点!”蒋诗韵把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沿查看他的伤势。 贺林转过脸来,一把攥着她的手,在她脸上看了几遍,方问,“东宫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我觉得那长孙殿下似乎也不那么凶了。”她高兴地说道,兴奋的小脸儿被灯光映得亮彤彤的,充满了青春气息。 “听说早晨上车的时候,李勉还要和你共坐一车?”早就听密探禀报的贺林自是了若指掌。 “是啊,不过我没答应,后来他就骑马了。”蒋诗韵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这人为何在乎起这个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半天,贺林忽然感叹道,“李勉的心思想必不简单!” 这么一想,蒋诗韵也敛了笑容,正色道,“要李勉真的是刺杀你的幕后指使,那他这般做派又是想做什么?” 难道想利用自己胁迫贺林?不过她和贺林之间还没好到可以胁迫的程度吧? 她没有信心贺林会爱她爱得不顾生死! 男人的话,真的靠不住!(未完待续)i580 一百九十九章 死讯 可是贺林此刻内心却是惊涛骇浪地翻滚着,李勉就是想拿蒋诗韵来胁迫他。虽然别人不知道他对蒋诗韵的情有多深,但是他自个儿却明白地很,假若让他为了蒋诗韵抛头颅洒热血,他也在所不惜。 并没有把这话和蒋诗韵表白,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并不想让蒋诗韵担惊受怕。 蒋诗韵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也不问了。只把遇到钱氏的事儿说了。 贺林倒是相当重视这事儿,再三叮咛蒋诗韵要小心。 蒋诗韵又期期艾艾地把要他搬出去的话也说了,还以为贺林会死皮赖脸不走呢,没想到他痛快地应下了。 这倒让蒋诗韵多少有些失落感! 日日相随相伴,她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了,贺林一答应要走,蒋诗韵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贺林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天,也不舍得分开。可是再住下去,让仇家知道他在乎蒋诗韵,还不知道会给蒋诗韵带来多少风险! 看出蒋诗韵的不悦来,他故意开着玩笑,“怎么?舍不得我?” “瞎说什么?谁舍不得你了?”蒋诗韵是个姑娘家,嘴上哪里肯承认? “韵儿,听我说,我搬出去是为了你好,不然,你被那些仇家盯上就麻烦了。”贺林揽过蒋诗韵,在她耳边小声解释着。 蒋诗韵心里痛快了些,故意冷着脸催他,“谁稀罕你的好了?趁早儿搬出去我也利索!” 嘴上虽这么说着,眼圈儿却红了,背过身悄悄地抹了一把。她赶紧替贺林归拢着衣物。 第二日,就送贺林上了车,看着他的车走了老远才转过身去。 刚要关上大门,在家里歇一日。拐角处忽然窜出一队身穿红袄的骑兵来,团团围住了蒋诗韵家的大门。 蒋诗韵不明所以,忙问领头那军士,“这是怎么了?为何围住我家?” 那军士斜眉愣眼地瞪了她一会儿。恶声恶气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号称‘民间游医’的蒋家姑娘?” 这个称号是蒋诗韵顺口说出来的,哪成想今儿会被人提出来? 当时也就李勉和太子跟前两个宫人听见了,如今这军大爷怎么也知道了? 蒋诗韵眨了下眼。直觉要发生什么坏事儿,忙朝身后的小坠子比划了下手指。 小坠子咬着下唇拼命地看,愣是看不明白。 领头那军士嘿嘿冷笑数声,“姑娘也别耍花样了。自打昨儿你去给太子爷开了方子,太子爷喝了当夜就七窍流血。薨了。” 什么?竟有这等事儿?太子死了? 蒋诗韵顿感天旋地转,满天冒星星。 据她昨儿的诊断,太子虽然身患绝症,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没命了呀? 经过她调理一阵子。太子怎么着也能活上个一年两年的,怎么前脚走后脚就出事儿了呢? 不对,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可不管是非对错。谋害当今太子的罪名,她还是逃脱不掉了。被那一队军士给困得结结实实地,扔在马上带走了。 小坠子急得呼天抢地,王氏从屋里奔出来,看见的就是女儿被扔在马背上一阵风地给驼走了。 她本身就有血压高的毛病,这一急,愣是直挺挺地晕倒在大门口。 闻讯赶出来的窦成和春兰父女忙把王氏给抬进屋里,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儿来,张嘴就大哭起来。 “老天,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呀?好端端地要不是招惹了那个煞神,外头人能知道她会治病吗?长孙殿下能请她去给太子看病吗?她倒好,送走了那个煞神就被人给带走了,呜呜,可让我怎么活哟?” 连哭带闹的,王氏把贺林给恨上了。都怪他,不然外头人哪里会知道他眼看着要死了被自家女儿给救活了? 归根结底,还是那煞神不是个好东西,害了自己闺女啊。 春兰听见王氏这么哭闹也不是个法子,忙拉着小坠子到外边细细地问起来。 只是小坠子也不知道那拨人到底是什么人,只把自家姑娘当时打的手势比划给春兰看,“我哪里看得懂?也没敢问,姑娘就被人给带走了。” 要不是她这么笨,姑娘也不会被人给带走吧? 小坠子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儿上满是泪痕。 春兰却不理会她,自己蹲在那儿琢磨起那个手势来。 小坠子比划了一个树丫的形状,说当时蒋诗韵悄悄地把手背在身后比划了两次。 想了半天,她忽然眼睛一亮:贺林不是字双木吗?这些日子,她听那些来看望贺林的大人们叫起过。秀姑比划了两次树丫,不就是双木吗? 意思就是让人去找贺大人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贺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一定要办法的。 她忙起身蹬蹬地跑到王氏屋里,把妹妹春桃拉出来,“你腿脚快,这就去找贺大人报信去!” 贺林临走时,曾经把自己府邸的地址告诉过蒋诗韵。只是他有两处府邸,寻常他只在那处一进的院子里住着。如今为了迷惑世人,他只得搬回自己的官邸。 春桃风风火火地就奔了出去,一径寻着贺林的官邸而去。 其实她人还没到,贺林就知道了信儿。 当时贺林把自己的一半死士分了出来,暗中保护着蒋诗韵,埋伏在蒋家四周。 在那军士把蒋诗韵给绑走时,就有人赶紧追上贺林报信儿了。 当时贺林还未回到官邸,听见信儿立马掉头朝宫里奔去。 等春桃赶过去的时候,贺林的官邸大门紧闭,哪里有人理会她? 气得她对着大门踢了两脚,悻悻地只好回去,心里不知道把贺林骂了多少遍! “花心大萝卜,刚一出门就转眼不认人了。要不是秀姑,你还能活命吗?” 却说贺林一路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宫里,在宫门口处正碰上前来奔丧的赵合和赵哲兄弟。 太子是他们的亲舅舅,如今舅舅薨了,他们身为外甥,自是要来。 见贺林一身缟素下了车进得宫门,赵合一脸悲戚地冲他点头,“双木,你也得着信儿了?” 贺林脚步没听,径自往里闯。 赵哲一把拦住了他,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双木,你急什么?太子新丧,皇上哀痛欲绝。你这个样子仔细君前失仪!” “失仪也没法子!”贺林冷冰冰地拂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呛了回去,“你舅舅死了不要紧,连带着韵儿也跟着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说起来,要不是赵哲带着李勉去请韵儿,他的韵儿怎么会被人给抓走呢? 说到底,都是赵哲惹出来的。(未完待续)i580 二百章 怒问 韵儿救了他妹妹和嫂子、侄儿,他倒好,伙同着李勉暗中加害韵儿。 谁不知道太子早就病入膏肓了,韵儿去了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他一直认为这事儿就是李勉暗中操作的,给自己的父王下了毒,又嫁祸到韵儿身上。 “你说什么?舅舅的死和蒋姑娘有什么关系?”赵哲光听报丧的太监说太子被人给下毒害死了,但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没想到他们竟然诬赖蒋姑娘! 赵哲也愤怒了,好你个李勉,我好心把蒋姑娘请过来给舅舅看病,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直觉里,他也认为是李勉下的毒手。 “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走,我们一起找他去!”赵哲也顾不上给大哥解释一声,拉着贺林就去找李勉。 赵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让自己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弟弟这般冲动。生怕在宫里出什么事儿,他忙跟了上去。 三个人努气冲冲杀气腾腾地冲到了太子的寝宫! 此时的寝宫内外,已经成了一片素雪的海洋! 从大门到仪门俱都大敞着,大红的灯笼上糊了白纸,四处挂着白色的帐幔和挽联,正殿里传来一阵阵嗡嗡的念经超度声,处处透着一股哀戚。 李勉作为嫡长子,领着一干兄弟一身麻衣草鞋,正跪在太子的灵柩前,哀痛欲绝。 父王还是走了,昨儿还好好的和他说了一通话呢,怎么今儿说没就没了? 蒋姑娘让他防范东宫的小人,他到底还是没把那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在东宫,能和他抗衡的也就太子妃。可他到目前也没查出那毒是下在何处,怎么能够置父王于死地的? 无凭无证,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嫡母如何。 他望着那乌沉沉的灵柩,痛苦之余,心里唯有千般愁万般恨。 正迷茫不知所措时,忽闻外头一个小太监急急地跑进来,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勉转身朝灵房外头看去。就见贺林打头。身后跟着赵合和赵哲兄弟二人,杀气腾腾地奔来。 想来也是觉得父王死得冤屈,来为父王鸣不平了吧? 李勉擦了把眼泪。就要迎出去。 谁知人还未跨出门槛,就被贺林劈胸一拳给打进了室内,惊得地上跪着的孝子贤孙们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贺林不过是个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地位显赫。可拳打皇长孙的事儿还是大不敬的。 这还了得?皇长孙那是什么人啊?皇室嫡脉,金娇玉贵。太子薨了,他说不定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下一任皇上了。 贺林这不是找死吗? 李勉尚自没有反应过来,外头守着的东宫侍卫俱都呼啦啦围了上来。 早就听说了这煞神的名头了。没想到他还敢闯到东宫来行凶。 虽然惧怕这个十五岁就上阵杀敌、三天三夜杀敌几百余人、身中七箭不退缩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可身为东宫侍卫,还是让他们不得不围住了他。 贺林浑不在意身边被多少人给围住。跨前一步,把地上的李勉一把拎着领子给提起来。一字一句逼问着他,“说,你把蒋姑娘劫持到哪儿去了?你诬赖一个姑娘家,不觉得羞耻吗?” 李勉一头雾水,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蒋姑娘被人诬陷为给父王下毒的那个人?” “你还装不知道?难道不是你亲自做的吗?”贺林气得也没仔细思量他的话,又是当胸一拳。 身后的赵合实在是看不下去,忙上前去扯开贺林的手,“双木,有话好好说,长孙殿下怎么会做那种乌七八糟的事儿?” 赵哲也暗恨着李勉,听了大哥的话只是不住冷笑,“大哥,这话可不好说,为了早日上位,有些人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 被人活生生冤枉的李勉,这会子才回过神来。 原来,他们以为是他拿了蒋姑娘做了替罪羊,毒死父王,好早日做上皇太孙的? 哈哈,他李勉难道在世人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李勉头一次觉得心酸,可很快又被方才贺林说的话给震到了。 他说蒋姑娘被人给抓走了,到底是谁假借自己之手要除掉蒋姑娘呢? 他神色凝重起来,看着贺林,认真道,“贺大人,不管今儿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我都不追究。你先跟我说说蒋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见他神色这般,贺林颓废地松开了手。李勉的身子往后蹬蹬退了两步,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可贺林却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赵哲在后头也急得直跳脚,“表哥,你倒是快说啊?你让我带你见蒋姑娘,请人家给舅舅看病。如今却又把人家给劫持了,你到底要如何?” 李勉抹了一把唇角溢出来的血丝,沉沉地笑了,“原来你们都认为是我干的?” “不是你是谁?贼喊捉贼的戏码你演的还少吗?”贺林双臂下垂,拳头紧紧地攥着,冷冰冰地讽刺着。 他的死士在蒋诗韵被劫持的那一刻就悄悄地跟了上去,按说这个时分该回来报信了,可过了点儿依然没有一点儿消息。 只能说,那帮子人要么发现了死士的踪迹,把人杀了灭口,要么甩开了跟踪的死士。 这天下间,能躲得开他的人的,除了皇室中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还能有谁? 对上贺林那双狠辣的眸子,李勉慢慢地冷静下来。 这事儿透着蹊跷,李勉不得不仰天想了想。 这下毒之人手段真是高明,既能让父王一命归西,又能让他自个被人当成了箭靶子。 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看来,东宫这摊浑水还挺深! 淡定地睨一眼地上跪着的这些哥哥兄弟们,他只好歉意地说了一句,“我先出去解决点子麻烦,你们在这儿好好给父王守灵。” 又吩咐太监,“好生照看着他们。” 说罢,手一摆,几十个东宫侍卫就守在了灵房门前,把这些兄弟们看了起来。 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兄弟们也脱不了干系! 他要不把东宫这摊子事儿给摆平了,也没资格和那些皇叔叫板!(未完待续)i640 二百零一章 营救 李勉交代完了方出了灵房,带着贺林他们来到了前院的书房。 贺林打完了两拳头,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觉得李勉还真不是装样子的。 上次刺杀他的事情有可能是李勉干的,那也无非是图谋皇位而已。 可这次的嫁祸蒋诗韵,李勉没有理由啊? 太子死了,李勉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谁能保证老皇帝就能让李勉做了皇太孙? 他还有三四个年轻力壮的儿子都是藩王呢,若他真的选定哪位儿子为太子,也无可厚非。到时候李勉又该如何? 可蒋诗韵就不同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医女,完全没有杀害太子的动机,何况,她是去看病的,哪有大夫明目张胆地给太子下毒? 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李勉再蠢也不会拿这个理由来搪塞他们,何况谋害一国储君——太子这样的大罪,岂能拉个大夫就能应付过去的? 既然不是李勉干的,那又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能调用东宫侍卫把蒋诗韵给抓走呢? 甚或,那些人是冒充的东宫侍卫? 那这人也是个人物,不声不响地把矛头指向了李勉,让他们几个人在这里斗狠,谁知道暗地里他们把蒋诗韵给带向了何处? 贺林一下子焦虑起来,如果从李勉这儿找不到蒋诗韵,那他只能到城中四处搜捕了。 如今太子新丧,这事儿只能暗中进行,不能让皇上知道,冒多大的风险,只有天知道。 可不论冒什么样的风险。他都甘愿,只要能救出蒋诗韵,只要她能平安! 书房里,四个男人沉默有顷。 还是李勉先打破了沉寂,“双木,我看这件事情不寻常。父王刚薨,就有人开始大作手脚。拿蒋姑娘做替罪羊。怕是动机不纯啊?” 贺林心里焦虑着,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冷哼一声。“动机纯不纯的我不管,谁要是敢动蒋姑娘一指头,我灭了他满门!” 不管这人是不是皇室宗亲,只要招惹到蒋诗韵。他贺林宁肯背上骂名,也要和那人势不两立! 众人如今算是见识到这煞神的真性情了。一时都被他的话所震撼。 见贺林起身就要独自离去,李勉忙起身道,“双木,咱们分头行事。你即刻派人到各处衙门打探。我这就带上人马追查那些侍卫!” 而今也只有这样做了。 贺林跟踪抓走蒋诗韵那帮人的死士还没有回来报信,他们也不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贺林听完李勉的话。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匆匆而去。 李勉这厢也开始点兵遣将。要出宫。 赵合一把拉住他,担忧地阻拦,“表弟,舅舅尸骨未寒,你不守灵却要跑出去找人,皇上知道了,你怎么交代?” 这个表弟可是太子舅舅的嫡长子,很快就是皇太孙,将来的皇上,怎能如此冒险? “表哥,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李勉一想到蒋诗韵会被那一帮子侍卫不知道给带到哪儿去,心里就如火烧一样。 虽然和那女子接触不过几次,可他从没觉得她会害自己的父王。她要真的害父王,怎么会那么蠢直接下毒? 那样爽快不作做的女子,那样一个聪慧不扭捏的女子,他平生未见,怎会让她因为父王而赔上性命? 父王中的毒他一定会查清,但绝不是现在。救出蒋姑娘就意味着要找出真正的凶手,他这是替父王做最后一件事! 赵合眼睁睁地看着李勉披甲上马,从东宫后门出去了,急得直搓手,不知道要不要和皇上禀报。万一李勉出点儿什么意外,他可就罪大莫及了。 正急得团团转时,赵哲不声不响地也拉了马跟了出去,吓得赵合忙追上拉着马缰死死不放,“二弟,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又不精通马术骑射,出个意外,娘还不得哭死?” 这个弟弟一向文静,不似他在沙场上历练过,更比不上贺林那样的煞神。 “大哥,想想蒋姑娘救了我们一家多少人?她出了意外,你良心能安吗?” 赵哲端坐在马背上,冷声问着赵合。 赵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要不是蒋诗韵,怕是妻子都不在了吧? 他颓然地松了手,赵哲打马而去。 贺林回到官邸时,天已傍黑。而春桃正坐在官邸不远处大哭。 贺林大惊,忙叫人把她带过来,细细地问了,才知道蒋诗韵临被那些人带走时,还镇静地对小坠子打了那样的手势。 这个女子真是聪慧极了,竟然拿他的字“双木”做文章,把他比作两个枝桠。 这也得多亏了春兰聪明,看得懂这样的意思,叫自己妹妹前来报信! 他心里真是又酸又疼,韵儿表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有多信任多喜欢他,可内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他上一次竟然那般不顾她的感受,离京而去。还以为那样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幸福,殊不知,自己已经伤透了他的心。 要不是韵儿聪慧,如今在侯府里煎熬的人就该是她了。那样,他这一生良心能安宁吗?这就是他对她的保护吗? 不,他做得太少了。他承诺这一生要给她幸福,幸好她没有嫁给宋徽。 可如今,她又不知所踪,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让她出了名,才被牵扯到皇宫内院的纷争中去。 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一定不能让韵儿出事儿! “大人,您救救秀姑吧,她千万不能有事儿,不然,王婶就活不下去了。秀姑那么善良的人,她怎么会毒害太子?” 春兰跪在贺林的马前,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这个性格爽利的女子,平日里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一旦动起了真情,竟然哭成这个样子。 贺林叹一口气,对耿三使了个眼色,耿三忙下马搀扶起春桃,“姑娘,起来吧。蒋姑娘出事儿,大人比谁心里都难受。大人伤势在身都不顾不得,这就要出去找寻蒋姑娘呢。” 春桃不如姐姐春兰细心,贺林和蒋诗韵的事情,她至今懵懵懂懂的。听见耿三的话,她也是似信非信,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女如此上心?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何况,来见贺林也是蒋诗韵和姐姐春兰的意思,她只得遵从。 贺林等了一会子,出去打探的斥候已经回来报信,顺天府衙门、皇宫密牢并没有蒋诗韵的踪迹。 想了想,贺林命耿三带上春桃,“回蒋姑娘家!” 耿三不解,蒋姑娘已经被劫持走了,回那家里,能有什么用?还不得被蒋姑娘她娘给臭骂一顿啊? 但是大人吩咐的,他当然得执行。这会子大人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多嘴问。 贺林心中自有打算,蒋诗韵那么聪慧的女子,就算一路被捆成粽子扔在马背上,也不会束手等死的。说不定,会留下什么东西,这样,他也许能追踪到那帮人!(未完待续)i580 二百零二章 使计 蒋诗韵浑身被捆成粽子样驼在那领队军士马背上,一路狂奔,专拣僻静的路走。 那路面坑坑洼洼,颠得她胃里汹涌翻滚,几次作呕欲吐,都没能吐得出来,胃酸翻涌着烧灼着她的喉咙,让她那本来黄莺儿一样的声音沙哑起来。 马队越走越偏僻,完全不像是要到哪个衙门。 蒋诗韵暗道“不妙”,看这阵势不是把她送往公堂会审,而是找个地方私下解决她啊? 若是送往公堂会审,还能拖延到贺林来救她。她知道,只要贺林得知她被人劫持,一定会来相救的。 那个人,表面上虽然高冷酷烈,任人不理。可越是这样的人,感情越深厚,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去爱。 虽然前面他也曾让自己嫁给这个嫁给那个,可她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得出,那人心里必然隐藏着很深的痛楚,面对心爱的人却必须放手,这样的痛必定不是小痛。 所以,她出了危险,第一时间就给小坠子打手势,希望那小丫头能看得懂才好。 不过前世里对人的心理也没有白研究,贺林虽然搬走了,可必定不时着人来看她,说不定,这会子就已经去了呢。 也不知道为何,都到了这个时候,蒋诗韵不仅不悲观失望,反而十分信任贺林! 马背继续颠簸着,她的胃都快要被颠出来了,喉咙干得冒烟。又是个天生路痴,被颠得晕头转向之际,丝毫辨认不出方向感。 眼珠子转了转,蒋诗韵还是哀声叫唤起来。粗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军爷,给口水喝吧,要渴死了。” 为首那军士一听,两道浓眉顿时皱起来,粗声恶气地回了句,“渴着吧。” 反正这丫头被带出去也没什么好事儿。不是被强了就是被杀了。给她水喝了,岂不是浪费? 蒋诗韵气结,这人态度这般恶劣。怕是上头主子没打算让她活下去吧? 不行,她得想法子留下点儿记号,不然,等贺林找到她。也是一具死尸了。 闭了闭眼,她嗓子更是沙哑地不行。眼圈儿也红了,小脸儿努力上扬,哀哀欲绝,“军爷。小女……小女内急,求军爷开恩呐!” 这一队人马都是雄性的,只有她一个女人。尿急自是得找个僻静的地方的。 可现在她是人家手中的棋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享受到那样的待遇? “内急?哈哈……”恶声恶气的首领忽然恶毒地笑起来。大手一把托起了她上扬的下巴,粗粝的拇指磨蹭得她的下巴生疼。 “憋着吧你,将死之人,还有这么多条件!” “哈哈……”“嘿嘿……”四周响起猥琐的笑声。 已经把尊严踩到了地面的蒋诗韵,眼圈儿发红。若是,若是她还能活着,一定不会放过这些歹徒! 可为了活命,她牙一咬,姿态放得更低,“军爷,我……我真的憋不住了。尿还能憋一会儿,屎却不能拉到裤裆里。那多臭啊,军爷想想,待会儿就拉在您的马背上,岂不是先熏着了你?” 她故意有多恶心说得多恶心,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做姑娘家了。为了活命,说再恶心的话又算什么? 蒋诗韵豁出去了,反正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这么被人暗中给结束了,这辈子,她才十六,还没嫁人,还有老娘要照顾呢。 话音刚落,她清晰地听到一阵恶寒呕吐的声音。 马队里有人不耐烦地喊起来,“老大,这该死的女人还是女人吗?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那几个心存猥亵的男人也被蒋诗韵恶心地没了心肠,一个在那儿嘟嘟囔囔,“老大,还指望到地儿先好好玩玩再杀了的,你还是让她先方便干净了吧?省得等会儿兄弟们还没上就被恶心死了。” 那领队的仿佛也受不了了,似乎在犹豫不决。 蒋诗韵索性添了把火,大喊了声,“军爷,憋不住了,要放屁了。 “该死,快滚下去放!省得熏了老子的马!”那领队的终于受不了了,毛乎乎的大手一挥,就把蒋诗韵面朝地给扫了下去。 “哎呀……”被捆绑地死死的蒋诗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脸朝地做着自由落体运动,那只秀挺的小鼻子和地面先来个亲吻。 硬实的地面愣是把她那只可爱漂亮的小鼻子给硬生生地蹭掉了一块皮,疼得她眼泪直打转。 “奶奶的,等老娘有命活下来,先把你们这些畜生给阉了。”蒋诗韵恨恨地在心里骂着,还想先玩玩她,到时候就看看姑奶奶的医术吧,保证让你们断了子孙根还无性命之忧,这辈子别想再肖想女人! 跟个蚕蛹似的在地上滚了滚,蒋诗韵忍着鼻子尖的剧痛,苦苦哀求着,“军爷,手脚绑了绳子怎么拉?行行好给松绑吧?” 这话刚说完,就有几个极其猥亵的声音传来,“姑娘绑着手脚不好拉,让我下来服侍姑娘可好?抱着姑娘该拉的出来吧?” 蒋诗韵听了恨不得一脚踢死他,不过这个时候她知道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装作满不在乎地嬉笑一声,“好呀,只要军爷不怕脏不怕臭,我是无所谓的。” 男人都喜欢柔若无骨的女人,就算这些凶徒们也不例外。 蒋诗韵前辈子可是研究过心理学的,对男人的心思多少能把握一些。 自己这么粗鲁完全偏离了女子的轨道,这些男人恐怕是越来越没胃口了。 果然,就听一男人粗声粗气地“呸呸”吐了两声,“妈呀,还真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女人,恶心死我了。” 蒋诗韵却不理会,只是哀肯着那头领,“军爷,就算是解了绳子我也跑不了,你们这么多大男人看着,我是插翅难飞啊。” 这话说得是,漫说这么些人,就是一个男人也能死死地把她看住。 这姑娘粗俗是粗俗,但是那具玲珑曼妙的身子却是货真价实的,这样的纤细小身板儿走不上两步路就硌得脚冒泡,荒郊野外的,她上哪儿跑去? 头领思虑了一下,就对下属使了个眼色。一个男人跳下马捏着鼻子走近蒋诗韵,三五下给她解开了手脚捆绑的绳子。 然后捏着鼻子又飞快地跑回去上了马,生怕闻着蒋诗韵快要憋不住的屁! 蒋诗韵活动了了下酸麻的手脚,咬着唇又装可怜,“军爷,给些手纸用用。” 领队的军士实在是烦不胜烦,你说拉就拉吧,还跟他要手纸? 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出门在外会带手纸可真是笑掉大牙了。(未完待续)i580 二百零三章 内讧 “没有,爱拉不拉。”对这样一个没脸没皮当着一群大老爷们就公然要拉屎撒尿的主儿,他也提不起兴趣来,自然没有好脸色。 “那……那我要用什么擦?”蒋诗韵故意恶心着他们,让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印象越来越差。 “这不好办,姑娘就用那路边的荒草吧。若是嫌剌人,就撕了衣襟擦。”几个男人猥猥琐琐地哄笑着,被蒋诗韵真的恶心到了。 蒋诗韵没答话,径自揉着酸麻的腿往小路旁边的树林里走。 树林子稀稀疏疏的,她蹲进去省得这帮人看清她,也好做手脚。 那帮男人见树林没什么出奇的,索性由了她。又因为他们处于下风向,只留下一人一马守在这儿远远地看着蒋诗韵,其余人都避到一边去了。 那人捏着鼻子就看远处林子中的蒋诗韵蹲了下来,慢腾腾地解着衣带。不多时,似乎就有一股恶臭传来,他把鼻子捏得更紧了。 其实蒋诗韵在林中除了撒了泡尿外,并没有那么恶心地真解出什么来。 那人先前被蒋诗韵的话给恶心住了,心理作用,一见她蹲下,就感觉有恶臭传来。 磨磨蹭蹭蹲了一刻,蒋诗韵方才提了裤子起身,装模作样地系着腰带。 慢悠悠地踱出林子,蒋诗韵表现得前所未有地神清气爽,似乎浑身松快了不少。 那等候在外面的男人懒得看这腌臜女人一眼,招手叫来后头的男人上前,绑了蒋诗韵的手脚,又把她扔在了马背上。 又行了一阵子,蒋诗韵又闹口渴。不管领队的给不给水喝,反正她强迫马队停了一阵子。 再过一会子,她又嚷嚷着饿了。 眼看着就要到地方能交差了,那头领也懒得再和她折腾,索性解了她手上的绳子,扔给她一块干饼子。 反正幕后金主要的是活人,他只要交过去就能拿到千两白银。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方到一处偏僻的四周都没有邻居的院落。 此时小院内外漆黑一片,门前一个头戴斗篷的人。拎着一盏“气死风灯”,正朝他们张望过来。 马队在小院门口停住,那人奔过来压低了嗓门问道,“人弄来了吗?” “这不就是吗?”领队的一拍马背上蒋诗韵的后背。粗声恶气地伸手,“银子。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那人抽下腰间的一个荷包扔过来,“里头是一千两的银票,收好了。” 领队的又把蒋诗韵从马上给扫下来,这次。蒋诗韵学乖了,在将要落马之际,把鼻子快速偏向一方。 鼻子倒没碰着。左边的脸颊却结结实实地贴上了地面,嘴唇也磕破了。伸舌头一添,一嘴的沙子和腥味儿。 流血了。 门口那人往身后一挥手,就有两个人影蹿出来,架起了蒋诗韵,老鹰捉小鸡般把她给撮进了门内。 身后的门也吱呀一声阖上了,蒋诗韵立即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这个地方就是幕后金主住的地方了?她睁大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的环境,希望能辨认出来到底什么地方。 既然以毒害太子的名义把她带走,就该把她送到有司审判才是,总不可能这么不黑不白地被带到这样鬼森森的地方给杀了? 这幕后之人会是谁?要是李勉的话,他何不直接把自己给杀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看来这幕后金主和她有私仇而非公愤,想借着太子被人毒害之手除掉她,到时候再把毒害太子之事嫁祸到她身上,那时候,她死无对证,谁会替她翻案? 老天,她绝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希望贺林能早点儿找到她留下的记号,能及早赶来才好! 迟一步,她的危险越大,性命堪忧啊! 一边想着,一边被人拖着脚步踉跄往前走,七拐八拐地似是穿过了两道回廊,方来到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 那两个拖着她的人把她绑到了一根立柱上,逼着手退了出去。 蒋诗韵这才抬起头来,就着桌上昏暗的灯盏,慢慢打量这个小房间。 里头靠窗只有一床一榻,外加几把交易,一张小几。小几上空无一物,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霉腥味儿。 看这样子,也不是常住人的,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别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幕后金主家里的? 过不多久,就听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好似女子的。 蒋诗韵赶忙把头垂下,装作半死不活的样子。 “吱呀”一声,门开了。先前那在大门口让人把她拖进来的男人带着黑色的斗笠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身量明显矮了些的人进来了。 那两人俱都穿着黑色披风,上头的风帽遮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到底是谁。 看那身影,一个颇有些丰润,个头不算太高。另一个身量中等,个头和前一个差不多。 看这身量和走路的姿势,来人是两个女人。 蒋诗韵在京中自忖没认识几个女人,除了大伯母那母女三个,还有就是长公主母女和世子夫人。 这几个人,谁会是幕后指使人劫持她的人?她究竟和她有何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 蒋诗韵不动声色溜着眼皮子观察着这两个一步一步靠近的女人,耳边听得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道,“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把东西还给我吧?” 这个声音她从未听见,一时不好辨认到底是谁。听她话音,似乎和另一个女子有什么纠葛,也许,有什么把柄攥在人家手里。 只是听这女子的口气,不像是居人之下的人,要不是有把柄攥在人家手里,肯定也不会屈人之下的吧? 到底有多大的把柄被人给攥住,才让她甘心拿蒋诗韵开刀? 蒋诗韵继续装死,听另一个女子轻描淡写地笑道,“您别急啊,这人已经弄来了,东西自然会还给你的。不过现在东西不在我这儿,等把这小贱人给处置了,我娘自是会还给您的。” “你们母女敢耍我?”先前那女子似乎很是恼怒,提高了嗓门尖着嗓子喊起来。(未完待续)(.. )i640 二百零四章 拖延 “先前说好的,只要把人给你弄来,就把东西还我,怎么现在要反悔?”丰润女子非常生气,声音严厉地质问着另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 那女子却不紧不慢地把风帽往头上拉了拉,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得风轻云淡,“哎呀,瞧您说的,我们母女怎么敢反悔?只要这贱蹄子死了,我娘自会亲自双手交给您的。” 浑然不把先前那丰润女子的话放在眼里,气得那女子胸脯起伏不定,磨牙的声音听得都很清晰。 可无论她有多恼怒,也不敢对那个身量纤细的女子如何! 垂着头装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蒋诗韵,努力竖着耳朵听着。 这丰润女子的声音威严中透着一丝上位者的冷酷,做事也很是爽利,而且还能指使人把她劫持到这个僻静的院落里,不是个寻常的内宅妇人能做得出来的。 那个纤细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刻意压低了的,听上去粗哑低沉,让她辨别不出到底是谁。 但是听这女子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小贱人、小贱蹄子”之类的话,她能判断出来这女子跟自己有什么仇恨! 在京中,能仇恨她的女人也是寥寥无几的。 也许,西平侯府的小郡主赵雪茹会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她喜欢贺林,而贺林喜欢的人却是她。 嫉妒之心往往会让女人失去了理智,做出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来。 只是赵雪茹真的要对付她,尽管自己动手就行了,何必要假借于这个丰润妇人之手呢? 蒋诗韵心里暗暗地否认了赵雪茹,那么。剩下能称得上和她有仇的女人,也就是钱氏母女了。 前儿,她摆布了蒋诗静一道,让蒋诗韵活生生地受着剜肉剔骨的痛楚,在她脸上扎了一下又一下,那种疼痛,估计常人难以忍受。 但是蒋诗静却偏偏忍了下来。为了那张脸。她真是够拼的。 就照她这股子心劲儿,也不是个寻常人物。 蒋诗韵倒是暗暗释然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蒋诗静既然能受得了那样刀割之痛。还愣是一声不吭,那这个人的心性也绝不那么简单。 也许,在经受那样痛苦之际,她也把自己恨得切肤入骨了吧? 如果是她的话。那也就好理解她为何要假借他人之手了。 不过这个被她利用的丰润女人会是谁? 她今儿是被人以“毒害太子”的名义给捆走的,那么。这幕后操作的人,会不会跟太子妃有关? 这么说,太子妃和钱氏母女已经是一丘之貉了? 但是太子妃怎么会受钱氏母女的摆布? 方才话里话外,似乎太子妃有什么东西在钱氏手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让尊贵的太子妃殿下对钱氏母女这般死心塌地? 看样子,钱氏手里的把柄定然能撼动太子妃的尊贵地位。让她不得不受她摆布吧? 思量了一通,蒋诗韵基本上已经有了思路。单等那纤细女子要怎么处置她了。 那纤细身量的女子完全一副不把丰润女子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只把风帽使劲拉了拉,手里那把小刀在烛火中煜煜发光。 “不知道蒋姑娘这小脸儿好不好看?要是一刀刀地片了,蒋姑娘这辈子可就嫁不出去了吧?” 她故意拿着那把刀往蒋诗韵身边蹭去,看似很是亲热一样。 蒋诗韵此刻还装着昏睡着,却被一碗冷水给兜头泼了上来,激灵灵地只好“苏醒”过来。 她睁开迷蒙的睡眼,装作惊吓一跳的样子,“呀”地叫了一声,“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正拿着小刀朝她的脸比划的那个身量纤细的黑衣女子就阴恻恻地笑了,“哟,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骨头有多硬呢,也不过是一吓就醒过来了。” 她沙哑的嗓子嗤嗤地笑着,好似黑夜里的鸱鸮,难听刺耳。 蒋诗韵努力辩听着,却不能肯定这女人就是蒋诗静。 不过她毕竟是个研究过人的心理的医者,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不知不觉地套着那女子的话,“这位小姐,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绑我做什么?要知道,人命关天,杀了人自己也会被官府抓去砍头的。” 这话好似对那女子不起作用,她依然阴阴地笑着,“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跟你仇冤大着呢。杀别人我不敢,杀你一个毒害太子爷的人,杀了也白杀!” 说着,已经把明晃晃的刀子给逼上来了,紧贴着蒋诗韵的脸,“你说,这要是一刀一刀地把你这小脸给划花了,该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就是个丑八怪了啊?哈哈……” 她的头有些神经质地抖着,似乎非常享受这恐吓人的把戏。 但是蒋诗韵心里早就有所防范,哪里肯让她占了便宜? 微微地偏了偏头,蒋诗韵虽然不怕那刀子的,但也不能让那纤细女子就给划伤了脸吧? 不过这女子心理如此阴暗,专门要对她的脸下手,看来,是蒋诗静没错了。 事到如今,她落到她的手里,怕是要惨了。 这个女疯子,不知道待会儿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希望贺林能早点儿找到这儿才好。 眼下之际,只能先稳住这女人了,这样才能拖延时间,才能赢得获救的机会。 咽了口唾沫,蒋诗韵不答蒋诗静的话,却朝着她身后那个丰润女子看去,“您是太子妃,是吗?” 蒋诗静和太子妃都没防到蒋诗韵竟能猜出她们来,不由吃了一大惊。 半天,太子妃和蒋诗静两个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这女子是怎么认出她们的? 她们蒙着脸,又是半夜三更的,她到底从哪儿看出来的? 两个女人未免人心惶惶,做坏事儿的人都有些心虚。 “你……你胡说!”太子妃首先矢口否认,只是她那色厉内荏的声音却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慌乱。 要不是钱氏抓住她的把柄,她怎能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夫君,把这女子交给她们母女? 可如今,她不仅没拿到那东西,反而还被这女子给认了出来,这还了得? 万一被人发现,她一生的尊贵荣华没有了不说,说不好,连她跟孩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行,今晚这女子绝不能活着走出去。 狠了狠心,她厉声喝着蒋诗静,“还不动手?别到时候夜长梦多,真有人来救了她。” 蒋诗静也是担心这个,一听太子妃的话,手里的刀子就朝蒋诗韵脸上扎去。 这一下子要真的扎上去了,蒋诗韵这张脸可就废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刀子眼看着要扎上自己的脸时,忽然大叫一声,“住手!”(未完待续)i580 二百零五章 悲戚 “怎么?怕了?”蒋诗静那手里尖利明亮的刀子已经抵上了她的脸颊,只要往前再送一点儿,那白皙皮肤下的血液就会涌了上来。 “你也有怕的时候?”蒋诗静笑得有些得意,却急得一旁的太子妃连连催促,“你动不动手?你要是不动手我可就找人来了。” 这该死的外甥女也是个拎不清的,再不杀了这女人可就迟了,谁知道有没有人会来救她? 蒋诗静听太子妃急了,心里也有些拿不定。她本想着要好好地磋磨蒋诗韵一番,让她也尝尝一刀一刀零碎割脸的滋味的,若要一刀结果了她,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她有些不悦,回了句,“您神通广大,外头布置了那么多人,怕什么?谁会在乎一个毒害了太子的人?” 说完,就要把那刀子扎下来。 “你确定你真的要扎下来?”蒋诗韵忽然扬脸冲她明媚一笑,那笑似乎很诡谲,仿佛那笑容里包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蒋诗静就愣住了,拿着刀子的手也犹豫不决了。 “你以为我不敢?别忘了,你可是落到了我的手里。”她输人不输阵,嘴硬地回道。 “你要是扎了我,今晚杀了我,你也别想活了。”蒋诗韵一步一步吊着她的胃口,眼睛溜着屋里香炉里那根已经燃了一半的香,心里跳得跟打鼓一样。 “我人不知鬼不觉,谁肯为了一个毒害太子的人去大张旗鼓?”蒋诗静不为所动,嘻嘻冷笑,“别以为你吓唬了我,我就会上当!” 反正她脸上那层癞蛤蟆皮已经好了。小脸儿又恢复了往日的光鲜亮丽,虽然受了那样极度的苦楚,好在苦尽甘来。 宋徽见她脸不那么可怕,时不时地也来她房里歇着了。凭她的手段,慢慢地抓拢了宋徽的心也是指日可待的。 只要磋磨了蒋诗韵,让她变成丑八怪,解了心头之恨。她就心满意足了。 “呵呵。你以为我吓唬你?告诉你,我能在你脸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就能在你身子里也下了毒。做人不给自己留条后路还怎么活?” 蒋诗韵也嘻嘻冷笑着。毫不畏惧地盯着面前那张扣得严严实实的脸。 论说谎,她是祖宗!不信就吓不着她! “我脸上的毒果然是你吓的?”一听蒋诗韵亲自说出来,蒋诗静还是震撼到不行。 先前她就怀疑慧儿就是蒋诗韵的耳目,故意投向她们母女。其实暗中不知不觉地给她下了毒,害得她即使替嫁过去。也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为此,还和自己的亲妹妹撕破了脸,在京中沦为笑柄! 这口气怎能让她咽得下去? 她索性也不装了,一把扯下兜帽。露出一张狰狞恶毒的脸。 “你,你真是好狠的心,知道容貌是女人最大的资本。却偏偏要毁了我的脸!”蒋诗静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 自打嫁到侯府,毁了容。她就被侯府所有的人跟看猴子一样看待,就连下人也没个好脸色,更别提她那太婆婆和姑母蒋氏了。 受了那么多的白眼,挨了那么多的痛,终于把脸给治好了,可自己的陪嫁花得也快所剩无几了。 这恶毒的女人,不仅毁了她的幸福,还坑了她的银子。 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却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奇耻大辱怎么能让她受得了? “你,你果然和慧儿是一伙的,合起来骗得我好苦!”蒋诗静就像是个深闺怨妇,把所有的不快都发泄了出来。 蒋诗韵啧啧地摇头叹息着,“她是我的丫头,跟我一路从乡下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当然向着我喽!只是大姐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亲事?大姐若是不嫁人不洞房,这毒也根本起不了作用!” 确切地说,当初让慧儿交给蒋诗静的荷包,那里头的药材其实没啥作用的。但是只要靠近了闻上一闻,在喝上点儿小酒,可就不得了了。 蒋诗静要不是贪图侯府的荣华富贵,硬是霸占了这门亲事,洞房花烛之夜喝了合卺酒,怎么会起了一脸的癞蛤蟆皮? 所以,人呐,一切的罪恶都是起源于贪念。偏偏,自己还意识不到,以为这一切都是别人陷害她! “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小贱人,也让你尝尝那锥心蚀骨的痛楚!” 蒋诗静挥舞着刀子张牙舞爪地又扑了上来,眼神恶毒地要生吞活剥了蒋诗韵。 “你没觉得你现在身子有些不适吗?”面对疯狂的杀人魔王和那把明晃晃的小刀,蒋诗韵眼睛眨都不眨,冷笑着冒出一句。 蒋诗静彻底傻眼了,她难道又在自己身上下了毒?到底什么毒?好似身子真的有些发软呢? 见她那把刀子贴在她脸颊上并没有动,砰砰乱跳的那颗心才勉强压制了下来,蒋诗韵继续忽悠着她,“不然,我能放手把慧儿放在你身边吗?告诉你,慧儿随身带着一个银白色的荷包,里头就是我给你预备的药……” 慧儿确实有这么一个荷包,每日里都不离身。其实当时蒋诗韵将嫁的头一日给了慧儿这个,里头放的和蒋诗静荷包里是一样的东西,只要这几个人碰了酒,碰了男人,就无一幸免。 不过可惜了,只有蒋诗静一人中招了。 蒋诗静一想,可不是吗?慧儿那荷包每日里都挂在腰间,她伺候自己的时候,那荷包里的毒药可不就慢慢地侵入她的身体里了? “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蒋诗静快要抓狂了,这一波未平怎么一波又起? 眼看着她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儿。 “这个毒还好,不会要了大姐姐的性命,只会让大姐姐终身不育罢了。” 这下,蒋诗韵不敢拿脸说事儿了,省得刺激地蒋诗静再把刀子往她脸上扎! “终身不育?”对一个嫁入侯府的少奶奶来说,这意味着什么?简直比毁了容还要可怕? 侯府长房长孙一脉单传,她要是生不出孩子来,还快就会有更美丽更妖娆更年轻的女子来取代她。 若是宋徽心里有她还好,说不定人老珠黄了还能安稳度日。要是宋徽待她不好,一纸休书就能把她赶回娘家,到时候她的脸该往哪儿搁呀?(未完待续)i580 二百零六章 下手 何况,侯府内,风言风语地传着宋徽之前和表妹江碧柔情投意合,却被她给占了正室之位。 要是她真的生不出孩儿,那江碧柔乃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到时候还不得横插一杠子,压在她头上啊? 江碧柔那可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就是身子弱了些。可身子弱也比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强百倍啊。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一张脸苍白地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蒋诗韵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见她眼神闪烁游移不定,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她信了就好! 这样,她就不能随意杀了自己,也不敢磋磨自己。 “给我解药,我放你一马!”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蒋诗静不得不服软。 只是这话骗三岁小孩还成,骗蒋诗韵自是没门的。 就连太子妃也看不下去了,急得催促蒋诗静,“别是她骗你的?你要是放了她,她能放过你吗?” 反正为了钱氏手中那物件,她必须得豁出去。 见蒋诗静犹豫不决,太子妃怒了,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刀,狠狠道,“你不杀我来!” 见这女人也疯了,蒋诗韵也是醉了。 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想要她性命? 咽下一口唾沫,她镇定自若地瞅着太子妃,“你不是有把柄在她们手里吗?我给你拿回来不成吗?” 她不信蒋诗静会不在乎不能生育? 既然太子妃这么看重那物件,那她拿回来不就成了? “不成,反正太子已经被毒害了,今儿既然你认出了我们,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这个女人也真是够拼了。为了那物件,竟然狠心给自己的夫君下毒? 这下子完了! 蒋诗韵叹息一声,莫非自己的小命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只是这么死了,真是太不值了。 她还没能见上贺林最后一面呢。 也不知道那厮能不能找到她留下来的记号? 这么想着,忽然心里悲戚起来。 太子妃扬起刀子就往她脖子上扎去,却被蒋诗静死死地抱住了她的手,“您可别冲动。杀了她。我到哪儿找解药去?” 就像上次那样,请了多少太医来也没看好她脸上的蛤蟆皮,可是经了她的手。虽然疼得要死,毕竟也是好了。 万一除掉她,自己这不育的症候再也无人能医了呢? 她可不能冒这个险,不然。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反正先把解药拿来再说,想杀她。还有的是机会。 两个人一个要杀,一个不让杀,就在那儿推搡起来。 蒋诗韵瞪大了眼睛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恨不得这两个人都被捅死! 正僵持着,外头忽然有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先前那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哐当一声推开了门,焦急万分地禀道。“有人来了,速做决断!” 听这口气。倒不像个下人。 蒋诗韵不由细细看了那人一眼,个头怪高,脸看不清,不知什么人! 太子妃一听这话更着急了,咬牙狠命推开了蒋诗静,就要去杀蒋诗韵。 除掉了这个小贱人,太子被毒害一事儿就有交代了。等拿到了钱氏手里的物件,她再找机会除掉钱氏母女,到时候死无对证,看谁敢来威胁她? 蒋诗韵一见那明晃晃的刀子就要刺来,立即大喊大叫,“大姐姐,我死了这世上可就没人给你解毒了!” 蒋诗静也急了,好歹先把解药哄到手再杀啊!千万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两个女人又扭到了一坨,太子妃气得咬牙切齿,蒋诗静这小贱人这是要闹哪出? 这个关头,她不和她一条心干掉绑着的小蹄子,反而和她夺起了刀子? 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一个也是干,干掉两个也是干了。 于是她念头一闪,恶向胆边生,把手里的刀子一掉头,就戳上了蒋诗静的小腹。 “哎哟”一声惨叫,蒋诗静捂着肚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手指缝里慢慢渗出殷红的鲜血! “小姨,你,你竟杀我?”她怎么也想不到太子妃竟然会凶性大发,连她都不放过! “呸,谁是你小姨?”太子妃不屑地瞪一眼地上瘫软成一团的人,“你和你母亲真是好大的狗胆,敢威胁本宫?反正你们迟早都是死,你先去阎罗殿等着你那好母亲吧!” 太子妃咯咯阴笑着,拎着滴血的刀子一步一步走向蒋诗韵。 蒋诗韵冷冷注视着她,这简直是与虎谋皮啊,蒋诗静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下去,也许,此时她正后悔着呢。 “贺林带着人过来了,你确定要杀了我?”她冷静地看着太子妃,一字一句问道。 太子妃早就想透了,这女子留着后患无穷,不仅知道太子所中之毒是她下的,更是知道了她和钱氏母女之间的秘密。 不杀她,自己就是死路一条。杀了她,她不信贺林无凭无证地敢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敢和当今太子妃作对? “贺林来了也没用,我先杀了你,到时候从后门走,贺林能耐我何?” 太子妃嚣张的样子深深地刺激到了蒋诗韵,这个女人疯狂起来比蒋诗静更可怕。 因为她的身家性命都在她手里攥着呢,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难道真的坐以待毙吗? 蒋诗韵苦苦思索着,眼见着那刀挥舞到面前,她忽然冷笑了一声,“你的儿子不是太子爷亲生的吧?” 想那太子妃身份尊贵无比,钱氏能有什么把柄可以威胁到她? 钱氏好歹是她的族姐,身为闺阁女儿时,难免会在一起相处过,说不定就是那时候发现的秘密,现在派上用场了。 她思来想去,能让太子妃狠下毒手毒杀夫君的,那说明她心里没有这个夫君,还有就是她肯定是有更想保护的人。 一个女人,心里最想保护的人会是谁? 除了自己的孩子还能有谁? 而太子妃膝下就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她的心头宝!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蒋诗韵死到临头,不由就脱口而出喊了出来。 太子妃浑身一颤,手就软了软。 “你胡说!”她矢口否认,这个秘密是她宁肯带到棺材里都不敢泄露的,若是别人知道了,别说自己的儿子活不了,就是那个人也会被连累的。 皇室的血脉,怎能乱了套? 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放过这小贱人! “杀了我也没用,长孙殿下已经怀疑了。”这个时候,不如瞎忽悠一把闯闯看。 李勉是嫡长子,太子薨了,他就有最大可能继位,太子妃作为继母,膝下也有儿子,她怎么会甘心仰人鼻息? “他怎么会知道?”先前还嘴硬不承认的太子妃被蒋诗韵一绕,不知不觉就问出来。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未完待续)i580 二百零七章 情深 “我有一种秘法,可以用人血来判定是不是亲生的。”前世里,那种检测dna的方法是不可能在这古代测验的,她要的就是一种效果,能把太子妃忽悠住的效果! “滴血认亲?”太子妃迟疑了,这种法子她自然知道,特别是人死了之后,在骨殖上滴血,就能看得出来。 现下太子薨了,万一李勉真的做出滴血认亲的事,她要如何? 就算杀了这女子也没用了,这个秘密还是被人给捅出来了。 这一犹豫间,就听外头哗啦一阵响,似乎是刀剑磕碰的声音。 显然,外头的人已经杀进来了。 太子妃忽然目露凶光,蒋诗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暗道“不妙”。 果见太子妃扬着刀子就刺了过来,她赶紧把头一偏,那刀子就在她修长如玉的脖颈上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让蒋诗韵浑身的皮肤都跟着紧绷起来。 一串血珠迸溅出来,鲜艳夺目,好似羊脂玉里头沁着的血滴子,殷红鬼魅! 一刀未果,杀红了眼的太子妃接着又高高扬起了刀子! 蒋诗韵把眼一闭,暗叹一声“完了”。 可是预料中那种冰冷钢刀刺入肌肉里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就听叮当一声,太子妃手上的刀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打掉了。 听见动静,蒋诗韵睁眼一看,太子妃正捂着右手腕子一脸惊吓地扭头往外看,她身后那个黑斗篷的男人已经奔了上来。 “快,有人进来了。把这死丫头弄死!” 太子妃凶恶地大叫着,那黑衣人就扑向蒋诗韵,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狠命地勒下去。 蒋诗韵顿觉脸红脖子粗,喘不动气儿了。 “奶奶的,难道真的就这么死了?那谁,快来救我啊!”她拼命地挣扎着。眼泪都涌了出来。 “哗啦”一声。从窗口处滚进一个人来。那人一身白衣如雪,青竹般修长的身影挺拔地站在那处,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煞气。让已经快要休克的蒋诗韵心里忽然清明起来。 是他,是他。他终究还是来了,她没看错人! “放开她!”贺林手里执着一把血淋淋的绣春刀,面上无波。声音里有隐隐的金属撞击之声,像是三冬里的寒风。让人不禁心神俱颤。 他衣襟下摆上沾染了不少污血,虽然不复以往那般干净整洁,可在这昏暗的房间内,还是如高山雪一样清明。 他就那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定定地盯着那黑衣斗篷人! 太子妃忽然尖叫一声,随即阴恻恻地笑起来,“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来了?” 她那张丰润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贺林。“听闻贺大人杀人如麻,为人清冷。怎么有闲工夫跑这儿来了?” “我说让你放开她!”贺林不理会她的话,径自冲那黑衣人慢慢走来。 “哟,大人是不是弄错了?这死丫头可是毒害太子的人,本宫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她的,贺大人说放就放啊?” 太子妃也不是吃素的,今儿她怎么都不能让贺林把人给带回去的,不然,她就是死路一条了。 反正,贺林官儿再大,地位再尊贵,也不能杀了她这个太子妃不是? “是否毒害太子,也得经三法司会审。太子妃这岂不是滥用私刑罚、草菅人命?” 贺林沉声冷静答道,寒刀般的眸光紧紧地瞪着那黑衣人。 蒋诗韵的脖子都快要被掐断了,只觉得箍在她脖子上的那只粗糙大手就像是钢圈一样。好在这黑衣人也不是个死心眼儿的,并没有下死力气。 她得以喘过一口气儿来,眼泪汪汪地朝贺林看过来。 就见贺林那厮正和太子妃打擂台,“娘娘要是放了她,贺某保证给娘娘一条活路!” “活路?哈哈……”太子妃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身上的肉都在发抖。 “我说贺指挥使,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保证给我活路?我看,是我给不给你活路吧?” “哦?是吗?娘娘你确定?”贺林似乎没有方才那般煞气凌人了,甚至嘴角上扬还带着一丝笑。 “如果娘娘不信的话,在下也无话可说,那就请娘娘下令动手吧。贺某等着娘娘动完手,再让人杀了娘娘和你的手下,到时候就直接和皇上奏报,娘娘和这女子同归于尽,等在下赶来已经迟了。” 眼泪汪汪一直听着他们之间对话的蒋诗韵有些傻眼了,这厮真的假的啊?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难受吗?怎么还能说出这样昧良心的话? 还是这厮也跟她一样,精通人的心理,是在用心理战? 她拿不准,只得默默地等待着,看看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 太子妃就站在她正前面,她清楚地看到贺林的话说完之后,太子妃的身子轻微地颤了颤。 在别人也许看不见,但是蒋诗韵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太子妃害怕了! 贺林怎么着也是手握锦衣卫大权的指挥使,出了这样的乱子,他赶来也无可厚非。 至于太子妃怎么死的,想来这个理由也能搪塞过去。到时候,皇上不可能为了一个太子妃就会怪罪一个宠臣的,这样的道理,在权力中心浸淫这么久的太子妃不可能不知道! 她挣扎着,不想轻易放弃到手的东西! 放掉蒋诗韵,就是她的死期到了。而杀了她,自己还会有机会! 良久,她方狠狠地阴笑着,尖声嘶叫,“贺指挥使凭什么以为我会放掉这丫头?好啊,我就把她杀了,看你能耐我何?” 反正她手底下也不是没人,不然,怎么就贺林一个人进来?其他的人怕都被她手下人给拦在外头了吧? 贺林纵然功夫再深,可前些日子受了重伤,至今还未痊愈,凭着她贴身护卫的功夫,不信就没有生路! 她越想越觉得此路可行,索性就横了身后护卫一眼,“动手吧!” 黑衣人手上就用了些力气,蒋诗韵本已顺畅的脖子又勒得喘不动气儿了。她吭哧吭哧地瞪着眼,只觉得自己像一尾离开了水里的鱼儿,快要干涸了。 “慢着……”贺林心里大急,忽然出身止住。(未完待续)i580 二百零八章 醒来 “怎么?贺大人舍不得了?久闻贺大人风流倜傥,后院美人如云,难道也会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放不下?” 太子妃得意畅快地笑起来,似乎很是受用。 “你要怎么才能放了她?”贺林并不理会她的调侃,只是冷冷问道。 太子妃眉头一挑,似乎没想到蒋诗韵会让贺林姿态如此放低。 “简单,只要你在自己身上插十刀,本宫就放了她!” 十刀?这不是要人命吗?就算刀刀不会致命,但是流血也流干了。 已经快要窒息的蒋诗韵努力睁着眼瞪着贺林,眼睛里的乞求分外明显。 千万不要上当啊,太子妃怎么会说话算话? “好,你说的!”谁知贺林竟然痛快地应下了,哐当一声丢了自己的绣春刀,刷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来。 “痛快!我数十下,你插十刀,不然,我就杀了她!”太子妃尖利的嗓音响起,蒋诗韵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 她想说什么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泪汪汪地盯着贺林。 耳边太子妃喊了声“一”。 就听“噌”一声,轻微的利刃刺入肉里的声音,在昏暗的房子里如此刺耳,让她禁不住竖起了耳朵。 傻瓜,真是这世上最傻的傻瓜!你怎么就下手了? 眼中的泪水淌得越发肆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贺林的左胸口处汩汩地往外冒着殷红的血! “很好,贺指挥使可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佩服佩服!原来外间传闻贺指挥使冷傲无情都是假的啊?如此看来,你可是天底下最有情有义的男人啊?” 太子妃冷嘲热讽地笑着。看着贺林的面色苍白了一分,她越发畅快。 “二……”尖利的声音拔高了。 又是一刀! 利刃扎入肉里的声音就像在自己面前,蒋诗韵已经看不下去了,紧紧地闭上眼睛,任凭那泪意肆意汹涌! “啊”地一声尖利嘶叫,不像是男人的声音。 蒋诗韵猛地睁大了眼,就见贺林已经如鬼魅般。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太子妃跟前。那把先前插进他左胸口的匕首正直直地插在太子妃的小腹处。 太子妃丰腴的身子弓得像只虾子,一张脸上青红不定地变幻着,“你……你敢杀我?” 贺林直起身子。从她腹中“嗤啦”一声拔出那把匕首,在靴子底上蹭了蹭,冷笑,“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并不看一眼太子妃。而是紧盯着那个控制着蒋诗韵的黑衣人。 “杀了她,快杀了她!”太子妃嘶声厉喊着。命令着那个黑衣护卫。 黑衣护卫听见主子下令,手下不再留情,大手一捏,蒋诗韵脖颈处就传来“咔咔”的声音。就跟骨头断了一样。 贺林不动声色地往前逼近,嘴里的话冷酷无情,“你确定你敢杀了她?” 黑衣人的手似乎软了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眼前这个人就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煞神,浑身散发着戾气。 明明才受过重伤。方才又自己插了自己一刀,怎么还能不倒下去?还这么可怕? 太子妃就站在他跟前,他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为何这人就做到了? 他真的弄不懂,看不清他的身手,他就已经输了。 贺林嘴角含着鬼魅的笑意,冷若寒芒的眸子盯得那黑衣人身上几乎冒出洞来,眼看着自家主子已经趴在了地上,他再也不敢迟疑,松开手就要往后门跑。 却在他的手抓住门闩的一刹那,背后插上了贺林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那具高大的身子砰一声砸到了地上,灰尘突起,溢满了屋子。 “韵儿……”不管那已死去的黑衣人,贺林上前一步就把蒋诗韵给解了下来。 把她揽在怀里细细地查看着,见她手腕脚腕都已磨破,白天鹅般的脖颈上一抹血珠殷红刺眼,更有一道紫红的勒印。 贺林的心疼得快要揪住了,把她平放在地上,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韵儿……” 先前见贺林自己刺伤了自己,蒋诗韵的心脏就有些受不住了。 等到太子妃倒在了地上,她那颗砰砰乱跳的心更是快要蹿出了胸腔。 及至黑衣人逃窜,贺林在背后射中黑衣人,已经被人折磨了这么久的蒋诗韵,忽觉心头一松,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躺在那个坚实的怀抱里,她仿佛回到了家中,躺在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这一觉睡得真是痛快! 等一缕晨光照射进屋子,蒋诗韵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身上没有什么酸楚的地方,好似一觉歇够了。 她侧了侧头,就见床沿上正趴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人,一袭白衣,皱皱巴巴,上面沾满了血迹和尘土。 一头墨发,披散着,毛毛糙糙,似乎好几天没有洗漱,像是个鸡窝! 难道自己睡着了,床边竟然趴着一个乞丐? 蒋诗韵心中大惊,张嘴就要喊人。 这还了得,她一个闺阁女子,屋子里怎能闯进乞丐? 可是这一张嘴,才发觉自己的喉咙跟被什么东西给刮过一样,痛得火烧火燎,跟要冒烟了一样! “咳咳……”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努力勾着手去抓床边那个白影。 那个白影晃动了一下,接着忽然坐直了身子,待看清床上那张消瘦小脸上一双受惊的小鹿般的大眼睛时,那人蓦地喜笑连连。 “韵儿,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就见那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像是野人一样。 声音沙哑地不像话,压根儿就听不出他原本的声音来。 努力辨认了半天,蒋诗韵才认出他就是那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冷面高傲的京都大美男贺林! 老天,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见蒋诗韵徒张着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来,贺林才意识过来。 回身端过桌上一碗温热的汤来,递到蒋诗韵嘴边,一手扶着她的头让她半靠在床背上,另一手就喂她喝了下去。 许是渴极了,蒋诗韵如饮玉液琼浆般一气儿灌了下去,只觉得喉咙那处凉浸浸地十分受用。 见她面色好看了些,贺林忙笑着解释,“这是太医专门给你配的薄荷卤子,于你喉咙十分对症!” 怪不得! 不过那汤甜丝丝的,不觉得有薄荷的辛辣,可见那太医也是上心了。(未完待续)i580 二百零九章 娶你 “你……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喝过薄荷卤子的蒋诗韵,嗓子好受了许多,虽然沙哑,到底能说得出话了。 蒋诗韵还记得贺林当时左胸处冒出的汩汩鲜血,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包扎了没? “无碍了。”贺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起身又去倒桌上壶里备着的薄荷卤子。 “让我看看……”他越是这样,蒋诗韵越是不放心。 这人,真是什么险都敢冒啊?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也要救她出来。 这份情意,她真的无以为报了。 贺林本不想让她担心,但是又拗不过她,怕她挣扎间伤到了自己,只好凑近前来,揭开衣襟。 就见左胸处白色的里衣已经沾染上一片暗红的血污,看样子自打他刺伤自己就没有包扎。 血倒是不流了,可是那伤口处已经散发出一股腥臭。春日里,天儿越来越热,怕是感染了。 就知道这人这么不在乎自己,就算是她晕过去,也没什么大碍啊?他怎能如此不顾自己的身子,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让她良心怎么能安?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蒋诗韵心里就大为光火,声音沙哑中透着一股子冷清,“你这个样子是为了让我愧疚难安吗( ?还是你安着什么心,想让我报答你?” 本来心疼的话,在她嘴里却变了味儿,反而显得贺林想挟恩图报了。 “没有,韵儿。你,你别误会!”一向伶牙俐齿的贺林,在这张牙舞爪的小女子面前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没有你为何不包扎?何必苦熬着,难道非要弄出个三长两短来,让我心里难受是吗?” 情急之下,蒋诗韵也忘了分寸,忽然脑子一热,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 那种甜中带酸的涩意漫过心头,让她刷地清醒了。方才。她说了些什么?她在担心贺林吗? 天,她脑子怎么一热,就冒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贺林万一要轻看了她怎么办? 她顿时扭捏不安起来。两手绞着衣襟,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林却听得心花怒放,先前还拿不定这小女子的心思,如今听她情急之下的话。当真让他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原来。她心里一直有他,她在关心着他! 太好了,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恨不得跳起来高歌一曲,连日来的疲倦、焦虑顿时消散无影,就连他胸口的伤似乎也没有感觉了。 “韵儿,韵儿……”情难自禁的他,忽然上前一把就抱住了正半靠在迎枕上的蒋诗韵,胡子拉碴的脸就往她柔滑的小脸儿上蹭去。 “作死吗?”蒋诗韵又是羞又是恼。不由就抬胳膊往外撑住。却不料一个用力不当,戳中了他胸口的伤处。 “哎呀”一声。贺林疼得惨叫起来,脸色随之刷地白了。 “要不要紧,怎么样?”蒋诗韵吓得忙去查看伤口,脸上惊惶的神情再也掩不住。 “韵儿,我要疼死了……”贺林拉着她的手就倒在了床上,嘴里嘀嘀咕咕的,好似真的不行了一样。 蒋诗韵一下子就急了,这人就算是铁打的,伤口摞伤口的,怕也撑不住了。 他还一直等自己醒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怎么办?我这就去找药来。”蒋诗韵急得就要挣脱开贺林的手,下床去翻药。 贺林却死命拉住她不放,疼得胡乱哼哼,“韵儿,只要你,你以身相许,我身上的伤再多也不疼了。” 正挣扎着的蒋诗韵一下子就不动了,这厮,能有点儿正形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说这样话? “喂,你快起来,我给你清洗下伤口好不好?不然拖延下去,可就麻烦了。” 她的口吻又急又厉,可对那厮来说丝毫不起作用。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治!”耍起赖的贺林,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冷傲孤清,就像是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蒋诗韵知道他的伤势刻不容缓,可那厮总是不松开她的手,气得她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你那后院里侍妾如云,把我摆在何处?我不管你婚前是不是个处儿,起码婚后只有我一个女人才是。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懂不懂?” 做不到这一点,打死她都不会嫁! 她可没工夫和那些女人们成日里争风吃醋,为的就是争抢一个男人。不管这男人有多好,只要心目中不是她一个人,那都不是她的菜! 这话一说完,贺林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眸光晶亮地抬起头来望着她,“韵儿,你可要说话算话,我已经着手让管家遣退后院的那些侍妾了。” “嗯,说话算话,什么时候你后院里干净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说这样的话!” 蒋诗韵也不想跟他多啰嗦,径自就下了床,翻箱倒柜起来。 “韵儿,我一定要娶你!”贺林从她身后忽然伸出双臂环过来,把蒋诗韵紧紧地跟箍在了怀里。 蒋诗韵不敢动弹,生怕撞到了他的伤口,只好静静地站在那儿,心里莫名澎湃。 “韵儿,我发现不知道何时,你已经刻在我脑子里,再也挥之不去了。此生没了你,我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你明白吗?” 听着身后那人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他深情的表白,蒋诗韵愕然。 这个平日里见了她没有几句正经话的男人,内心里没想到还藏着如此深厚的感情? 从什么时候起,这厮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瞬间,她只觉得一股暖意慢慢从脚底涌上心头,那颗孤独徘徊的心,此刻,终于安定了下来。 原来,两心相映的感觉如此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诗韵终是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好!” 身后那人,身子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惊喜,久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磁性,沙哑地像是沙漠里的沙粒子,胡子拉碴的下巴在蒋诗韵的发顶轻轻地摩挲着,爱怜不够, “韵儿,此生,我定不负你!”(未完待续……)i1292 二百一十章 麻烦来了 两个人正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时,忽听外头嚎丧般传来一阵大哭声,像是有无数个女人正在哀嚎着。 蒋诗韵身子一崩,就扭头往外看。贺林则面色发黑,松开了圈着蒋诗韵腰身的手,冷冷往外看去。 蒋诗韵从柜子里翻找出赶紧的纱布和药膏来,拉着他到床上躺着,就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贺林也不吭声,眉头紧拧着,不管胸口的伤有多疼,似乎都和他无关。 那哭闹声越来越近,蒋诗韵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给他胸口处的伤口包扎好,她默默地收拾了桌面的脏东西,坐在了床沿一声不吭。 刚才那哭声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是贺林的官邸,这里头的女人自然都是他的侍妾。 方才还说的好好的,会把后院处理干净的,谁知道她这才醒呢,那群女人就哭上了。这个样子,还谈何处置? 坐了一阵子,她实在是有些百无聊赖,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贺林,冷声问他,“我睡了多久了?” 贺林挣扎着坐起了身子,就要去拉她的手,“两天一夜了。” 蒋诗韵却堪堪地避过去了,不动声色道,“这么久了,我身子也没什么大碍,该回去了。我娘,这几天怕是度日如年!” 这个时候,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贺林只好放手,“也罢,我这里也不清净,连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你回去也好!” 撑起身子就要叫人去备车,耿三在外头大踏步进来。一见自家老大浑身脏污、满面疲惫,心里顿时一酸,却当着蒋诗韵的面儿不好说什么。 正要扭头去备车,就听一阵急惶惶的脚步声从外头闯进来,贺府的管家跑得帽子都歪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贺林眉头拧成了疙瘩,负着手站在那儿。 管家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语不连声。“大……大人,那些侍妾们都不肯走呢。” “不肯走?”贺林狞笑着重复了一句,“是你没有把本座的话传到。还是你不想在贺府再做下去了?” 在蒋诗韵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笑嘻嘻模样的贺林,在管家面前却恢复成那个冷傲孤清嗜杀的人,他也没有持刀拔剑,也没有疾言厉色。可是就那么冷冷地站着,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就让人听上去不寒而栗。 管家跪在冰凉地砖上的身子巍巍地颤着,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没了依附。 “小的,小的无能。小的把话传到了,但那些如夫人们个个都不肯走,还说要见见大人。讨个说法!” “哼,还要说法?这些年我养着她们。好吃好喝地供应着,还要什么说法?” 贺林咬牙狞笑着,“不过都是迎来送往罢了,到了我这儿身份反而高了?” 说罢,抬脚就往外走。 耿三也赶紧跟了上去,管家从地上想爬没有爬起来,倒是让随后跟来的蒋诗韵给拖了起来。 管家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蒋诗韵,赶忙又垂下头去。 这个女子他可得小心伺候着了,这几日,大人一直衣不解带地陪着这女子,如今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撵走侍妾,但是他给人做了那么多年的下人,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大人分明就是为了这女子! 刚才那一眼,也没有让他惊才绝艳的感觉。这女子要论容貌,也就是中上之姿,从后院里随便拉出一个来,都不会比她差,也不知道大人看中了她哪点儿,竟然为她舍弃这么多的美人儿。 管家一路忐忑不安地想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贺林他们来到了敞厅。 敞厅里,明亮辉煌。死面都是琉璃做的窗户,大白日里,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看得见里头的情形。 京都能有这样敞厅的,除了皇宫和皇室宗亲家里,也就是贺林的官邸了。 据说这些琉璃都是有价无市的,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弄来这么多做窗户! 敞厅此时已经挤满了各色的莺莺燕燕,一个个擦香抹粉,穿金戴银,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可劲儿地打扮着。 一眼望去,就见人头攒动,人还未进去,就闻到香风阵阵,呛得蒋诗韵敏感的鼻子忍不住就打了两个喷嚏。 贺林回首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面容冷肃,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蒋诗韵却兴致盎然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心里暗暗感叹着,这要是真的嫁给了贺林,就这么多侍妾,她每日里什么事也都不用做了,就等着接这些女人的阴招吧。 那众侍妾一见顶头走来一个白衣的年轻男子,虽然身上的衣裳皱皱巴巴的,还沾满了血污,可这不足以妨碍她们认不出他来。 “大人……”一个个娇滴滴的声音儿宛如出谷的黄莺,优美妖娆地朝贺林砸了过来。 这些侍妾进了府之后,贺林有的压根儿就没有见过面儿,哪里认得谁是谁? 不过眼下这些人更是碍眼了,看来,势必要给她们换个地方歇着了。 “听说,你们都不想走?”贺林站在敞厅门口,两手负在背后,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爷,我们好歹也是伺候过您的人,怎么能走呢?”先前在贺林面前露过一面的张姓侍妾撅着嘴撒着娇,眼泪汪汪的样子,活似一只纯洁的小白兔。 “是啊,爷,我们嫁给了您,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和您不离不弃!”李姓侍妾不甘落后,赶紧也撅着嘴挤了上来。 其他侍妾都纷纷附和着,纷纷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们手中帕子一甩,香风阵阵。再加上各色美人儿都有,蒋诗韵只觉得这一幕好生好看。 蒋诗韵眼睛不够使的了,这些侍妾各有特色,哪个拉出来都是个尤物,贺林,怎么舍得都把她们给赶走? 若他真的不恋这些女色,真的为了她赶走她们,她倒真的好好考虑考虑嫁给他了。 一个男人,面对形形色色的美人儿,竟然能守身如玉,甘为了她一个,放弃繁花似锦,任是哪个女人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不过,眼下麻烦来了,想打发这些莺莺燕燕,还需他们俩携手对敌呢!(未完待续) ps:先看着,晚点儿捉虫子!i580 二百一十一章 清理 那张姓侍妾和李姓侍妾一见贺林,什么都顾不上了,硬是从众侍妾中挤了出来,跪在了贺林脚下。 蒋诗韵冷然瞧着这两个女人,嘴角扬了起来。 贺林今儿可一点儿风流倜傥的样子都没有,那一身的白袍皱皱巴巴沾满了血污,头发毛躁,胡子拉碴,和平日里那尊贵清俊的样子完全违和。 这两个女人真的这么死心塌地,不管他什么样子什么地位都会永生相随吗? 蒋诗韵不大相信。 这些女子正如贺林所说,不过是朝中官员奉承巴结他送过来的,在这后院里虽然住了几年,但是平日里贺林见都不见她们,真不知道她们对他到底有什么感情? 也许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奉行着从一而终的道理,认为既然跟了一个男人,那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只是这些女人毕竟不是明媒正娶过来的夫人,官场中逢迎做戏,这些女子转身都能被送出去的,至于这般深情款款吗? 她冷眼瞧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反正这是贺林的家务事,如今她什么都不算,没的把自己填在里头。 张姓侍妾和李姓侍妾跪在贺林脚下磕了几个响头,期期艾艾地甩着帕子哭着,“爷,我们姐妹好歹也是伺候过您的,您打发我们出去,我们还怎么活啊?” 蒋诗韵倒是纳闷了,她们伺候过贺林?都是怎么伺候的? 贺林真是沉得住气,冷冷站了半天,听见底下一个个女人又是哭又是喊的,并没有吭声。 直到人群都安静了下来。他方沉着有力地挥了挥手,道,“你们也不用害怕,既然送你们出去,必定就会给你们找个落脚的地方,绝不会让你们居无定所,更不会卖你们到勾栏院!” 这话说出来。蒋诗韵明显可以看得到不少女人的眼睛都亮了亮。 这些女人说起来也是命苦。被人当做利物送来送去,一辈子都没个自由。 她们恐怕也是极为担心日后的处境,今儿才索性豁出去闹上一闹的吧? 见底下人面面相觑。似乎定了心,贺林又给她们吃了一个大大的定心丸,“你们有父母兄弟的,可以领了银子去投奔父母兄弟。若是无家可归的。本座让管家把你们暂且安置在田庄里,等将来有好的归宿就可以各自嫁人了。” 这样的安排算是比较圆满了。与其在贺林的后院里苦熬着,一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出头之日,这个选择当然是极好的。 哪个女人不想寻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去?谁乐意挤在这不见天日的后院里,争风吃醋啊? 当下就有几个侍妾心动了。往前膝行了几步,给贺林磕了个头,细声细气道。“但凭大人吩咐!” 这就是答应了? 贺林当机立断,立即吩咐管家。“到账房上领银子,每人五百两,另,每人随身衣物、首饰都交由自己带走!” 管家带着人自去了。 五百两银子,足够一个县太爷嫁女儿了。这还不算这些年来那些女人积攒下的月例银子和头面首饰呢。 丰厚的利益诱使下,又有几个侍妾蠢蠢欲动。 她们跪在那儿,互相使着眼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蒋诗韵估计,她们正在衡量怎么达到利益的最大化呢。 “你们还有什么条件?”面对剩下的十来个侍妾,贺林依然面无表情地问道。 说穿了,这些女人对他并无什么感情,跪在这里不过是随大流,想得到更多罢了。 “妾身……妾身无家可归,想在庄子上为大人吃斋念佛,一辈子不嫁人!” 贺林话音刚落,忽然从人群里挤出一个怯怯懦懦跟林黛玉一样的美人儿来,那美人儿一身冰蓝衣衫,腰身纤细,柔弱的如同风中的杨柳,看上去就让人我见犹怜。 这个女子竟然可以做到一辈子不嫁人? 蒋诗韵不由瞪大眼睛看了那女子两眼,眸中满是惊艳。这样一个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说不嫁人就不嫁人了? 贺林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让这些女子如此痴心错付? 心里正捣鼓着,就听耳边传来贺林沉沉的带着点儿沙哑疲惫的声音,“本座不需要你为我吃斋念佛一辈子!” 这话算是无情! 刚才那个信誓旦旦的女子,顿时哭得梨花带雨,低了头说不出话来。 蒋诗韵啧啧感叹,这人,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这么个小美人儿,他也说得出这样的话? 不过正感叹间,就觉得有一道眸光直直地刺穿过来,抬眸看时,正是贺林。 那厮一双眸子跟鹰隼一样尖利,似乎能看穿她的内心。 蒋诗韵不由耳根子红了红,说起来,这人是为了她在努力清理后院,她怎么还有这个闲心觉得人家不怜香惜玉呢?难不成她还巴不得他怜香惜玉才好? 悄悄地吐了吐舌头,蒋诗韵不敢对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低下头听他如何安置。 几个侍妾军心动摇,见那美人儿如此可怜,贺林都不为所动,一个个也没了盼头。 又有几个人出列! 地上还剩了三四个人了,有几个在贺林冰冷的眼神中,身子轻颤,跪在那儿有点儿东倒西歪的。 这一帮弱不禁风的美人儿一个个都快处置完了,蒋诗韵也不知道剩下这几个顽固的要如何。 那张姓侍妾和李姓侍妾似乎心有不甘,偷偷地溜几眼身边,发觉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两个人对视了眼,忽然齐齐冲贺林叩头,“爷,我们姐妹两个和她们不一样……” 贺林也认不得她们是谁,只是冷笑,“你们两个哪儿不一样了?” 那张姓侍妾忙道,“她们都是无根的浮萍,不是被爹娘卖了就是打小儿被人牙子拐出来的,爷这般妥当安置,她们自是没有话说。” 李姓侍妾也跟上,道,“妾身和张姐姐都是好人家的女儿,我们的爹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若是大人就此把我们送回去,我们的脸还往哪儿搁呀?” 原来如此! 没想到贺林后院里的侍妾还有级别高的呢,这两个侍妾该是哪家子的庶女,被送来做妾的,也算是巩固父兄的地位了。 这下子可有看头了。 人家爹好歹也是个官儿,女儿送过来,也算是给了贺林面子,贺林不能像打发别人一样把人给送走。 这倒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啊! 蒋诗韵抚了抚额头,有些着急。 照这样,最后这后院还得留几个女人啊?(未完待续)i580 二百一十二章 伺候 半天都没有听见贺林的声音,蒋诗韵以为这厮为难了。 事关权势,他不能一刀切断吧? 刚要开口安慰他下,让他不要那般着急。 却不防那张姓侍妾和李姓侍妾两个人从贺林脚下忽然移到她身边,对着她就猛磕起头来,惊得蒋诗韵站那儿不明所以。 好端端地怎么对着她磕头了? 蒋诗韵往后退了退,躲在了贺林身后,嘿嘿笑着摆手,“两位大姐,是不是搞错了,干嘛要对我磕头啊?” 那两个侍妾对视一眼,分毫不后退,只是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妹妹大人大量,就让我们姐妹留下来伺候爷吧?要是我们姐妹被赶回家去,就是死路一条,父兄都不能容下我们这等没用的!” 两人一边磕着头,涕泗横流,凄凄惨惨切切,任是谁见了都要动容。 蒋诗韵也真的很为难,这两人都是家里的庶女,送出去就是联姻的,如今没了利用价值,回家的话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只是留下她们两个,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事说起来容易真是做起来难呐! 面对这样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蒋诗韵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两个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让她下手她下不去,让她还口她说不出来。一时,众人都站在那儿怔住了。 贺林两只手紧紧地捏着,看着这两个女人缠着蒋诗韵不放,心里又急又气,生怕蒋诗韵一个不高兴转身就走了。 “说吧,你们两个到底想怎样?”只要这两个人张口。他就尽量满足。 “爷,我们姐妹并不想难为爷和妹妹……”侍妾李氏双眼红肿得跟桃子似的,可怜巴巴地说道。 “爷,只要别把我们姐妹赶回去,给我们口饭吃,我们就心满意足了。”侍妾张氏如是说着。 真的这么简单这么容易满足? 蒋诗韵暗暗撇了撇嘴,既然这样。那为何不到庄子上? 有些怀疑这两个侍妾的动机。她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笑道,“两位大姐真是一片真心。既如此,就让大人把你们安置到庄子上去吧?” 这话一落,两个人面色大变,齐齐抬头看向蒋诗韵。似乎没料到蒋诗韵看上去笑嘻嘻的,竟然是个出馊主意的人? “放心。一应吃穿用度会比在府里更好。两位大姐在庄子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哪怕一辈子,大人也养得起!” 这意思就是你们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待在庄子里一辈子。前提是,无名无分! 两个侍妾闻听大惊失色,膝行着又爬往贺林跟前。“大人,我们姐妹不求名分。只想留在府里伺候大人!” 嘁,既然不求名分,何必非要待在府里?待在庄子里不一样吗? 蒋诗韵撇着嘴冷冷地笑了,什么不求名分?此刻被逼不过是退而求其次,只要不被赶出府,将来还有咸鱼翻身那一天是不是? 这两个女人倒也不简单呢,情急之下,还知道哪些可为哪些不可为。 不过,就冲这两个女人对着她磕头,就知道这俩女人比其他的侍妾心眼子要多,看得出来这府里的风水要变了。 但是她素来是个心胸不那么宽广的人,容不下这两个侍妾。 她不动声色,只冷笑看着这两个女人在贺林面前耍花架子。不知道这厮要如何处置这两个官家女子。 那两个女子也不知道磕了多少头,额头都红肿青紫一片,有的地方都渗出血丝来,看上去狼狈不堪,同样很是博得不少人同情的眼球。 若是再磕下去,估计有不少人都要看不下去了吧? 良久,就在那两个侍妾誓要磕头到底的时候,贺林终是攥紧了拳头,冷声道,“你们且起来吧。” 一听这话,两个侍妾神色大喜,难道大人终于看在她们一片赤诚的面子上留下她们了? 两个人神色一松,就停下了磕头的动作。 蒋诗韵却听得心里发凉,他难道心软了?看不下去了?等着和她商量能不能留下她们了吧? 可这心思也不过是一刹那间,就听贺林口气依然森冷,“两条路,要么我给你们父亲休书一封,让他们别难为你们,派人亲自送你们回去;要么,你们去庄子上,要嫁要守随你们,从此和府上一刀两断,两不相干!” 此言一出,两个侍妾齐齐瞪大了眼睛,浑然不敢相信自己拼了全身的力气头都磕破了,换来的会是这么个结果! 蒋诗韵心中暗暗叫了声“好”,到底是她看上的汉子,真是个爷们,不拖泥带水不给人任何希望! 可李氏和张氏怎肯放下贺林这般位高权重神仙般的人物? 两个人咬咬牙一狠心,又冲着蒋诗韵磕起头来,“妹妹,求求您发发慈悲,给我们姐妹一条活路吧?我们姐妹好歹也是伺候过爷的人,您不能就把我们这么打发了?” 切,自己这还没入门呢,就被这两个给拿捏上了? 一开始蒋诗韵还挺同情她们的,毕竟也是家族的牺牲品罢了。不过这三番五次对战下来,她才觉得这古代的女子都是有些手段的,就这种情形下,还能一番再翻,着实不简单呐。 她忽然来了兴致,半蹲下身子凑近了两个侍妾,“你们……都是怎么伺候过爷的?” 不是口口声声伺候过贺林吗?那也得让她知道知道贺林和这两个女人走到了哪一步,她心里也好有个准备啊? 那厮总是标榜自己守身如玉,没有碰过女人,可他的女人却死死咬着说是伺候过他的,这要怎么解释? 眼见着贺林眼风跟刀子一样杀了过来,蒋诗韵玩心大起,压根儿不管不顾。 两个侍妾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看上去一脸色眯眯的,似乎对她们如何伺候过男人很感兴趣呢? 嗫嚅了下,李氏方才艰难开口,“就是……就是上次爷睡在书房里,我们两个过去伺候的……” 面对这么多的人,她也实在是不好把细节说清楚啊,当然,也不过是给贺林擦了把胸口而已。 张氏脸儿也红起来,垂了头在蒋诗韵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里,终是开口了,“爷那时候喝了点儿酒,我们姐妹怕爷热着,给他解开了领子……” 蒋诗韵翻了翻白眼,这两个侍妾还真是不简单啊,这话说的,欲语还休,给人留有无限的遐想啊。(未完待续)i580 二百一十三章 秘辛 两个美貌侍妾,一个鲜活生香的大男人,三个人躲在书房里,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就是……这么伺候的?”蒋诗韵托着腮好笑地盯着两个侍妾,看也不看贺林一眼。 贺林在一边儿早就听得急死了,这都问的什么说的什么啊?不是故意把人引入歧途吗? 那日里,他以为蒋诗韵嫁给了宋徽,心里难过,多喝了几杯。 耿三自作主张把他送回来,他躺书房里睡下了,这两个该死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就进来,又是给他解衣又是给他擦身,不过也没有什么实质进展,他就把她们给打发出去了。 怎么现在一听,好像完全变味儿了呢? “就是……就是这么伺候的。”李氏见蒋诗韵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一咬牙道。 女人的心思其实不难猜,听这姑娘这么问,她心里就有了数。 反正她也做不成夫人,干脆就说得暧昧些说得引人遐想些,就算能让这姑娘心里难过难过也值了。 蒋诗韵仿佛一点儿都不在意,身子慢慢地蹲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两个侍妾,叹了一声,“哎,你们也怪不容易的,跟了大人这么几年,也就进展到这一步?” 语气似乎很遗憾! 李氏和张氏面面相对,这是……什么意思?她是爷的心头好,爷为了她不惜清空后院,她听了她们的话,不该生气愤怒吗? 难道她……不在乎和别的女人分享爷? 两个女人愣住了,贺林也不知道蒋诗韵这丫头要捣鼓什么,只是拿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神死命地盯着她。 要不是在外面,他铁定会忍不住把这小丫头给修理一顿! “你们知道。为什么爷从未让你们近过身?”蒋诗韵索性离那两个侍妾再近一步,嗓子也压低了,让人听不见。 “那是因为我们爷啊……”说到这里,她还故意东张西望了下,唯恐别人不注意,“他那方面……不行!” 这声音压得够低,但是足够她们三个听见。只是贺林和一干护卫都是功夫高强的人。隐隐约约地自然也听见了。 两个侍妾脸色青红不定。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近在跟前的贺林。 这么个肃杀冷酷的人,那方面……竟然不行? 怪不得呢,这么多年。都没听说他碰过哪个女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而一边儿的贺林,脸色铁青,白里泛黑。这个小女人。竟敢这么说她? 不过想想这两个棘手的女人,他也默认了。只要能让她们顺顺当当地离开。就算他……不举,又如何? 而一干护卫,则面颊扭曲,快要笑抽了。 耿三更是搔头纳闷。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等秘辛啊? 怎么那蒋姑娘就知道了?对了,这蒋姑娘医术高明。能看出主子的毛病也是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她还会嫁给主子吗? 主子要人有人要貌有貌。是京中大家闺秀挤破了脑袋都想嫁的人,如今倒好,这事儿一传出去,主子可就完了。 这样情形下,蒋姑娘还会看上自家主子吗? 哪个姑娘家也不能把自己终身幸福给赔上啊? 院里,众人心思复杂,纷纷扰扰。 张氏和李氏也不知道是跪久了,还是实在没了指望,忽然停住了哀求,把脸一抹,痛快地道,“爷,我们姐妹也不是那等厚脸皮的人,既然爷放我们回去,我们姐妹也认了。” 这话着实痛快,蒋诗韵听得直乐呵。 要不是她那一通危言耸听的话,估计这两个女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就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还有没有什么幺蛾子? 正想着,就听这两个女人张嘴了,“爷也知道,我们就算是回家也没有好日子过,爷您大人大量,不如赏我们座庄子、铺子,日后也好有个存身之地!” 蒋诗韵心里听得一“咯噔”,好家伙,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 就说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这两个女人估计是没了指望了,索性这个时候大肆勒索一把了。 这庄子铺子可是比几千两银子值钱多了,那可是源源不断能赚银子的啊。 有了庄子铺子,这两个女人就算不回家,也能好吃好喝还能嫁个好人家。 只是她们两个凭什么要比别人这么敢要?仗着父亲是朝廷命官吗? 蒋诗韵站起身子,袖着手冷笑。 眼睛却瞥向了贺林,不知道这厮怎么扔出去这个烫手山芋? “你们确定只要庄子和铺子?”贺林手握拳头轻咳了声,声音不大,却透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 “是……最好是城中地段好的……”李氏和张氏虽然心里打颤,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去。 反正都是要走的人,这个时候不撕破脸多要些,还待何时? 更何况,贺林身上的隐疾她们两个也都知道了,男人一般都是有自尊的,要想不被传出去,还是先想想怎么堵住她们的嘴吧。 蒋诗韵也没料到这两女人胃口这么大,一开口就要地段好的。 有好的还留给她们啊?贺林的东西可都是她的。 也不知道为何,她还没答应嫁过来,但是一听东西要被人家给挪走,她就有些急了。 暗中扯了扯贺林的袖口,那厮却没有回头。 蒋诗韵恼怒,这货存心不理她了吗?不知道眼下她正心疼肉疼啊? 她哪里知道贺林心里早就笑抽了了,这丫头片子就是个爱财的,一听说好东西要给了人家,不用他说,她就先急了。 不过方才她泄露“秘辛”的账他还没有好好和她清算呢。 正在蒋诗韵急得要死,生怕那庄子铺子都被贺林给送出去时,就听贺林那厮忽然张嘴了,“本座名下并没有庄子铺子,若要银子还可给你们些,这些东西实在是没有!” 没有? 李氏和张氏顿时傻眼了,往常听说贺林家底丰厚,连年在外征战,缴获赏赐无数,听管家说,吃几辈子都不用愁,怎么连个铺子庄子都没有? 怕是不舍得吧? 两个女人把眼光投向贺林,分明不相信。 “本座的家产都变卖了,打算都捐给寺庙!”贺林掷地有声,冷静地说道。 见众人惊讶,贺林不忘补上一句,“本座身有隐疾,要这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众人顿时绝倒!(未完待续)i580 二百一十四章 人尽皆知 “什么?贺林身有隐疾?” 披麻戴孝的李勉刚从灵堂出来,听见自己贴身小厮在耳边嘀咕了两句,顿时一张悲戚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他和贺林虽然不是打小儿的交情,但是他那两个表兄弟赵合和赵哲跟贺林关系不错,他要是有那方面的毛病,该早就找太医看了才是,怎么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 太不可思议了。 那日里,等他赶到城外时,太子妃已经和一个黑衣护卫死在了一起,两个人一个背上中了一刀,一个腹部中了一刀。 而且两人都是衣衫不整,看那样子,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连院子里,一具尸首都没见着,整个院落里除了他继母和黑衣护卫的两具尸身,再也没有其他人。 李勉心知有诈,可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心知肚明,这种手段,恐怕也只有贺林能做得出来,只可惜,他并没有抓到贺林的把柄。 他只得把太子妃的尸身给带回来,不管太子妃有没有绑架蒋姑娘,人没了,就死无对证了。 何况,太子妃和一个男人死在一处,这事儿不管真相如何,传扬出去,对已经薨了的太子都是大不敬。 李勉只能杀了几个知情人,悄悄地放出风去,说是太子妃因太子新丧,承受不了丧夫的打击,也跟着殉情了。 如此以来,太子妃倒成了个该旌表的刚烈女子了。 李勉虽然不喜这个继母,但为了父王,他还是咬牙把这件事儿给压下了。 事后仔细打听了,才知道蒋姑娘那日遇到了流寇。被人伤着了,如今正在家里养伤呢。 而太子中毒事宜,也早有了替死鬼。当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贺林从中做的手脚。 贺林那厮回来之后,动静弄得这么大,倒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太子薨了。天下臣民服丧三个月。这期间禁婚丧嫁娶,李勉身为嫡长子也不能幸免。 是以,他虽然对蒋诗韵有些心思。可碍于父孝,也仅仅是发乎情止乎礼了。 就在太子新丧期间,朝中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引得朝廷震动。 贺林的隐疾,就像是春日里的草原一样。蓬勃兴旺,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听说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那方面……不大行啊?”茶楼酒肆,秦楼楚馆,议论的莫不是他的事儿。 “为此。还把后院众多的侍妾都送出府去了?听说那些侍妾个个都满载而归,也不算跟了贺大人一场了。” 议论的人中,有幸灾乐祸隔山观火的。有暗自惋惜啧啧称羡的。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么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可以堪为男子楷模的人。竟会那方面不行?这简直是碎了全天下少女的芳心啊。 蒋府,钱氏正坐在正屋里喝茶,听见刘嬷嬷从外头听来的信儿,不由得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那人……竟是这样的?”真是难以相信啊,想当初,那人还跑她家后院里看过王氏,自己当时大冷天儿还把两个女儿梳洗打扮了刻意带到他面前的,没想到竟是个兔儿爷。 幸亏他当时没有看中自己的女儿呢。 怪不得那人会对蒋诗韵那小贱人情有独钟,也是啊,蒋诗韵那小蹄子上不得台面的,整日里抛头露面,合该给那兔儿爷做老婆! 只是钱氏一想起自己还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大女儿,心里就就揪成了一团。 那日,女儿非要拿了太子妃的把柄去亲手结果了蒋诗韵,可到头来,非但没把人给杀了,还把自己给填还进去了。 太子妃也落得个身死郊外的下场,害得她手里的东西也没能用得出去。 一想起蒋诗韵那贱人还好端端地活着,钱氏就觉得心里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憋得难受! 安国侯府,蒋氏正和梅氏,在孙老太君屋里陪着她摸骨牌,江碧柔和几个表姐妹都在一边儿坐着,她身边的琉璃从外头悄悄地进来,贴她耳根上悄声嘀咕了几句。 蒋氏听得愣神,不防孙老太君侧过耳朵来问,“听见什么信儿了?这般神神叨叨的?” 蒋氏环视一眼四周,不知道该如何张嘴。 孙老太君有些不满地白了她一眼,“什么话当着姑娘的面儿不好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蒋氏一向比较会来事儿,深得她心。她也原有意把中馈之权放手给她,可自打她娘家侄女儿蒋诗静嫁过来之后,侯府就没有一天安稳日子,让她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还得成天跟着操心。 孙老太君对蒋氏就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见琉璃嘀嘀咕咕的单和自己主子说着体己话,孙老太君不由得有些恼火,自己这还没死呢,蒋氏就在这儿弄权使性的,等不及了吗? 蒋氏一见自己婆婆脸色又阴晴不定了,忙陪笑道,“是媳妇的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琉璃才从外头听来的笑话儿,说是锦衣卫指挥使贺大人把后院都给遣散了。” 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要分放在谁的身上。 贺林那是什么人呐?动一动地皮也跟着抖三抖的人物儿。他好端端地把后都院给清理了,平白就给人留出无限遐想的空间。 “好端端地,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说娶房媳妇回来,怎么反而把人给送走了?”孙老太君甚是纳闷,不解地瞪着自己的媳妇。 蒋氏拿手捂了下嘴,左右看看,还是狠了狠心,往前凑了凑,“听说,他是个银样镴枪头!” 这些妇人们平日里也都听过这样的话,自是明白什么意思。可那些闺中小姐就不懂了,几个人都瞪大了眼望着蒋氏。 孙老太君老脸一红,就瞪着儿媳妇,“这样的话,你也当着姑娘们的面儿说?你这个当家人真是越来越没有样儿了。” 蒋氏心里那个气啊,这不都是你让说的吗?如今倒来搓磨起我来了? 当着自己媳妇卢氏和弟媳梅氏,孙老太君竟然如此不给她脸,要不是为了这一份家业,她真想撂挑子不伺候这阴阳怪气的老太太了。(未完待续)i580 二百一十五章 丢脸 孙老太君发了一通火,心里觉得熨帖了许多,手里又摸了一把好牌,兴头就上来了,“他那样做,爹娘就不管管他?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知道长兴侯怎么想的,就由着他这个儿子胡闹!” 贺林是长兴侯的庶子,前几年听说在家里就不敬重嫡母。后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一个人单枪匹马地离开了京城,到北地打元蒙人去了。 几年后回来,就成了锦衣卫声名赫赫的指挥使了,那长兴侯更是做不了他的主。 听说,他和他那嫡母也不对付,寻常两方都是谁也不理谁。就连逢年过节,贺林也不回去一趟。 偏生这样一个六亲不认忤逆长辈的人,还混得风生水起,深受当今圣上宠爱。 这也是人人心中困惑的地方。 百善孝为先,朝廷重视节孝,失去了这一纲常,连官儿都没得做。可贺林偏是个奇葩,就连那些御史都没人敢质问他! 蒋氏听了孙老太君的问话,深不以为然。这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还指望着长兴侯来管他这儿子?如今长兴侯不巴结这儿子已经算好的了。 “那样的庶子,长兴侯想来也是管不住的。如今他又官大威重,长兴侯巴结还来不及呢。” 蒋氏气哼哼地扔下一句,不管自己婆婆脸色黑成了什么样儿。 长兴侯府的正院里,长兴侯和夫人正坐在堂屋用膳。 两个人都听说了贺林遣散侍妾的信儿,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个逆子又要弄哪一出? 长兴侯吃着吃着,只觉味同嚼蜡,嘴里苦得发涩。索性撂了筷子,气哼哼地站了起来。 “你说,他这个逆子到底想干什么?什么时候他身子有隐疾了?这不是在丢我们老贺家的脸吗?” 长兴侯一张枣红色的长脸被气成了紫红色,早知道这个逆子如此离经叛道,从他生下那一刻,他就把他给溺死在夜壶里算了。 “老爷息怒!”长兴侯夫人不恼不怒,和风细雨地劝说着长兴侯。她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保养得宜。脸上白润丰满,很少见着皱纹。 见长兴侯气咻咻地坐下来,长兴侯夫人才笑道。“林儿这孩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打小儿就怪得很!自打他娘死后,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了。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要是早早给他定下一门亲,他这会子也不会兴师动众故意丢咱们的脸了。” 人家身有隐疾。都是藏着掖着,唯恐别人知道。可他倒好,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搅合地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儿。 不管他认不认这个儿子。但外人一提起来都知道他是长兴侯的儿子。长兴侯的儿子身有隐疾,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他长兴侯也有隐疾呢。 甚至好事者还会想。这长兴侯怎么生的出来儿子的?会不会被人给戴了绿帽子? 连带着自己其他几个儿子也跟着没了脸! 那小畜生,活生生就是个讨债的。什么不好偏要提什么,真是丢尽了他这张老脸! 尽管长兴侯怒火冲天,可长兴侯夫人还是无动于衷,只是温存地笑着,“好在森儿也娶了亲,就算丢人,也丢不到他头上!” 贺森是长兴侯的世子,贺林的嫡兄。 不过这话刚说完,长兴侯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世子娶亲都一年多了,世子夫人到如今肚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身边也有几个通房,平日里因为她的关照,都没有喝避子汤,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不是活生生打了她的脸了吗? 贺林那孽畜捅出这样的事情来,京中人不都知道长兴侯府的男人,那方面……不行? 长兴侯夫人余下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一张白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去,把世子夫人叫来!”长兴侯夫人说风就是雨,立马觉得这事儿再也不能忍受,就让身边的丫头喊了儿媳过来。 长兴侯见此早就避了出去。 他是个怕老婆的,早年还是因为夫人家里的势力,才在军中立了几功,封侯拜爵。 只是后来他官声平平,又加之风流好色,府上略平头正脑的丫头都被他淫遍了。被夫人拿住好几次,他老脸上越发下不来,自此,在夫人面前就没了地位。 如今夫人想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想让他起来他不敢坐下。 见夫人发威,他早就溜出去躲着了。 长兴侯世子夫人罗氏是个江南姑娘,家里老父乃是四品的道台,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她听闻婆婆传唤,忙收拾了一番,扶着个丫头急急地赶来,一见了婆婆就赶紧行礼,“不知娘唤媳妇来有何吩咐?” 长兴侯夫人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但是这个儿媳妇说起来还是她很中意的。到底江南水乡里出来的,知书达理,温存和善,对她也是百依百顺的。就是有一样,跟纸扎的灯笼似的,风吹吹就倒了。 “森儿用过饭了吗?”长兴侯夫人阴沉沉地盯了媳妇半日,方才叫起,先问起儿子来。 “回娘的话,夫君用过了,是梅香服侍的。”不知道婆婆这会子叫她来有什么事儿,小罗氏心里直打鼓,陪着小心。 “梅香梅香,又是梅香?你自己是个死的吗,不会伺候夫君用膳?”本来就没好气的长兴侯夫人,被儿媳这句话给刺到了,腾地就发起火来。 小罗氏吓得面色发白,忙跪下来,嗫嚅道,“夫君这些日子喜欢梅香在跟前,妾身不敢不从啊!” “哼,你就是个没用的,嫁过来一年多肚皮也没个动静,想让我们老贺家无后吗?” 见儿媳跟小鹿一样柔顺,长兴侯夫人心里的怒火小了些,命小罗氏起来。 小罗氏战战兢兢地起来,捏着帕子弓着身子立在一边。 “你这身子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长兴侯夫人说来说去又说到了媳妇的肚皮上,“你屋里那几个也不争气,是不是那几个狐媚子把森儿的身子给弄垮了?” 儿子随了长兴侯,那方面是有些不自制。但长兴侯夫人并没有当回事儿,哪个大户人家的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儿子屋里也不过五六个人,哪里就生不出孩子来?(未完待续)i580 二百一十六章 上门 “媳妇……媳妇不知。”虽然已为人妇,但小罗氏听婆婆提起这个话题还是脸红心跳,不敢正视婆婆。 “上次太医开的方子你照着喝了,怎么没有效用啊?”长兴侯夫人寻思了一会子,忽然道。 小罗氏不敢接话,只是垂头听着。 “前儿听人说,长公主的儿媳妇当时病得快死了,被一个小丫头给救过来了,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等过两日,打听了,咱们也过去看看!” 有病乱投医,既然太医的方子不见效,索性多找几个大夫看看吧。 正在家里养着的蒋诗韵,平白无故忽然打了个喷嚏。 翌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春日的和风徐徐吹来,让人熏染欲醉。 蒋诗韵一早上起来,梳洗打扮了,过王氏屋子里来。春兰姐妹正和小坠子端了饭菜摆上来。 大前日,她在家门口被人给绑走,王氏吓得瘫在了炕上起不来。当时窦成本打算也带着两个女儿回老家的,可又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只得留下来照应门户。 知道王氏不想搭理他,他让两个女儿帮着伺候王氏,自己则想法子打探蒋诗韵的去向。 好在没过一日,贺林就让人送信来,说蒋诗韵安然无恙,正在他府上休养,他方放了心。 让女儿告诉了王氏一声,却被王氏兜头给骂了一顿。骂他是个癞皮狗,赖在这儿舍不得走,看中了她家秀姑的家财。 又骂贺林欺负弱小,把一个黄花大闺女带到府里,不知安的什么心…… 反正骂得谁都不敢出头。蒋诗韵不在家,众人只得小心伺候着王氏。 及至蒋诗韵回来,王氏方从炕上爬起来。 因贺林亲自送了蒋诗韵回来的,王氏听见了,跳脚就要到门外去找贺林。 好歹被春兰姐妹给拦下了,而贺林知道王氏不快,也就没敢跟进来。 一见了蒋诗韵。王氏又是好一顿数落。嫌她夜不归宿,好好的姑娘家,名声都给败坏了云云…… 说到最后。蒋诗韵也受不了她的聒噪了,不由顶了她一句,“娘,要不是贺大人相救。这会子我就是死人了,您是觉得女儿从此回不来的好。还是在外头过一夜的好?” 噎得王氏张口结舌,又是一顿好气。 好不容易等王氏消停了,蒋诗韵才回自己屋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早上来王氏屋里,王氏躺炕上还没起来。饭菜已经摆好,香味四溢,王氏却哼哼着说气得吃不下。 蒋诗韵也不去劝。只拉着春兰姐妹和小坠子坐下,四个人围在桌边。吃吃笑笑的,也没人理会王氏。 吃到半截,王氏却忍不住,从炕上翻身坐起来了。 蒋诗韵是深知她娘的,自打被他爹踢了一脚,心思就有些阴郁,做什么事儿都好钻牛角尖。 其实事到如今,她也该想开了,什么人道貌岸然,什么人衣冠禽兽! 只是王氏说到底还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就算是搬出来,也始终在她的照拂下过日子,从未自己单独过过一天。 若真的有那一日,希望王氏能想得明白才好! 几个人见王氏下来吃饭,也不吭声,继续各吃各的。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 饭后,蒋诗韵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同春兰姐妹一道说说笑笑的。 小坠子收拾碗筷,外头忽然有人拍门,老苍头开了门,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身量不高,黑瘦黑瘦的,说是贺府的管家。 蒋诗韵是见过贺林官府的那位管家的,肥肥胖胖的,是个中年人。怎么忽然又来个年轻的? 听老苍头说完,就让把人领进来。结果这人一进来,她的眼睛就亮了亮。 “邢斌……”她高兴地站起身来,喊了一声。 这小子不是那个偷钱的小乞丐吗?当时为了追他,自己还不顾形象地追了两条大街,没想到竟然出息了,穿得人模狗样的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你怎么……成了贺府的管家了?”后来蒋诗韵是拜托过贺林安置这小子的,没成想现在倒是得以重用了。 “姑娘,先受我一拜!”邢斌笑眯眯地先对着她行了个大礼,方才细细地说了别后的事情。 原来那晚,蒋诗韵救了他的爷爷之后,把他们爷俩交给了贺林。 邢斌先还以为贺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能给他们祖孙什么安置? 结果没料到,那魔头竟然特听这姑娘的话,把他们爷俩带到了城外的庄子上,让他跟着庄头学着打理。 邢斌颇识得几个字,又肯用心学,结果没多久,就被贺林带回了京中,让他住进了那所私宅里。 昨儿夜里,又巴巴地把他叫过去,说让他做贺府的管家。 邢斌压根儿就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混得这般风生水起,心里高兴之余,也知道根儿上该谢谁。 要不是遇到蒋诗韵,他这辈子哪里能摊上这等好事儿?不仅爷爷得以颐养天年,自己将来也能混个好前程了。 这辈子,他怎能不尽心尽力替蒋诗韵卖命? 昨夜连夜,贺林就拟了一张单子,让他去库房里找东西,说是一早要送到蒋诗韵家。 他心里就有了数,看来自己是拜对了人,蒋姑娘这大腿得牢牢地抱着。 蒋诗韵听他说了半日,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奉贺林之命前来下聘的。 心里不由得又气又好笑。 这厮,连个三媒六聘的都没有,就敢来下聘了? 不过这厮一贯不按常理出牌,干出这等事儿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她就算是愿意了,王氏这一关还有得磨呢。 接过邢斌送来的单子细细地看了,见上头有什么夜明珠两斛,莲子大的南珠五斛云云,知道都是挑了库房里最好的东西拿来的。 欣欣然地收下了单子,清点过满满一大车的好东西,蒋诗韵才乐得敲了敲扶手,“这等大事儿,你家爷怎么不亲自来?” 邢斌察言观色,知道这主儿心里高兴透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爷今儿早朝去了,说是让姑娘先收着这些东西,等过些日子还有好的呢。今儿爷还要请官媒过来,让小的先在这边预备着,看看姑娘还需要什么……” 原来如此,先把东西送过来也好。(未完待续)i580 二百一十七章 找茬 看着东西入了库,蒋诗韵笑着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让小坠子上了茶,招待邢斌。 邢斌却是知道自己分量的,不敢坐下,只陪笑站着,活脱脱一个奴才相。 蒋诗韵无奈地叹了口气,“才跟着你家主子几天,就一副奴才样儿了?” 邢斌腆着脸陪笑,“托姑娘的福,我这样的人没饿死在街头,如今给主子打理家事,祖坟都该冒青烟了。等姑娘嫁过去,小的就是姑娘的一条狗,任凭姑娘差遣,嘿嘿……” 蒋诗韵听他越发说得不堪,不由怒火,“瞎说什么?谁要嫁过去?” 邢斌满打满算蒋诗韵已经是自家人了,这才说话不怵头,谁承想蒋诗韵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倒是让他大吃一惊了。 “姑娘……这,这东西都收下了,怎么不嫁了呢?”到底是个愣头小子,心里有什么疑问径自就问出来了。 蒋诗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东西收下了就得嫁给他了?这谁说的?也没三媒六聘的,凭什么嫁给他?” 邢斌听得眼睛一亮,原来姑娘在意的是这个。 搔了搔头,陪笑道,“姑娘,爷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官媒估计也得快晌午了才能来,姑娘且先等一等!” 邢斌说完这话,心想这回姑娘该没什么好挑的了吧? 早就听闻贺林那人杀人如麻手段毒辣,他也就信了。可昨儿夜里,贺林把他叫到书房,跟他一块儿斟酌礼单的时候,那形象彻底颠覆了邢斌的想法。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一个男人肯在自己亲事上这么花心思的。 不管是大件还是小件,贺林没有一样不亲自过目的。送给蒋姑娘的东西千千万,他足足花了一个晚上的时辰。 这样的男人,满心满眼里只有蒋姑娘一个,多一点儿,他的心都盛不下了。 这样的男人,蒋姑娘还不嫁? 我的个亲娘哎!蒋姑娘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邢斌心里给贺林打着不平。嘴上不由得就向着他。“姑娘,昨儿夜里,我们大人可是足足熬了一个晚上。才把送姑娘的东西敲定下来的。今儿一大早又亲自看着装车,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匆匆赶着上朝了。” 啰里啰嗦的,恨不得把贺林的好全给摆了出来。 蒋诗韵听得暗地里好笑。却还是嘴硬,“这才几日。你就成了你主子一条狗了。罢了,既然想让我嫁给他,那你回去告诉他,等日头打西边升起来吧。” 邢斌一听这话暗道“要毁”。日头都是打东边升起来的,哪有从西边升起来的呢? 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嫁过来吗? 他心里又气又怒,自家主子到底哪儿不好?要人有人要貌有貌。要身家有身家的,哪儿配不上蒋姑娘了? 蒋姑娘要是不嫁自家主子。还能嫁给谁? 他心里不觉得就带了火儿,早把蒋诗韵才是他的救命恩人给忘了,一心只想着替贺林打抱不平。 蒋诗韵瞧了直乐,这家伙,真是不禁逗。才几天功夫,就对贺林死心塌地的了。贺林那货,着实会收买人心。 正逗着邢斌,门外又来了一拨人。却是一个中年贵妇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媳妇。 听说是来瞧病的,蒋诗韵就让老苍头给带了进来。 那中年贵妇进了院子,左瞅瞅右看看,似乎很是新奇。 只是一看到蒋诗韵,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蒋诗韵感受到她的异样,抬眸一瞧,眯了眯眼。 这贵妇人不正是贺林的嫡母吗?那日里,给安国侯府孙老太君拜寿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贺林还故意呛这妇人呢,没想到她们竟然还有碰面的时候。 一想到将来嫁给贺林,这妇人就是自己的婆婆了,蒋诗韵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这妇人有什么症候,大老远的竟然亲自摸了过来。 双方落座,小坠子端了茶后,长兴侯夫人拧着脑袋高高扬着脸,上下打量了蒋诗韵几眼,皮笑肉不笑道,“你,就是给长公主媳妇治病的那个姑娘?” 一听这话,蒋诗韵不由多瞄了这妇人一眼。 这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挑刺的啊? 要是来看病呢,有话就好好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要是挑刺来的呢,对不住,姑娘我可没工夫奉陪! 对这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人,蒋诗韵也没有好气,“怎么?夫人不信?” 长兴侯夫人仗着自己有些身份,就没把蒋诗韵给放在眼里,心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能巴结上长公主,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怕是外头以讹传讹吧?不过是穷极了想出来混点儿银子的。 听蒋诗韵那般不识礼数,长兴侯夫人更是冷冷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姑娘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就能看妇人的病?还管生孩子?” 这话说得着实不客气,按说一个闺阁女子,连妇人的产房都是不能进的,她不仅进了,还给人家生孩子,这真是有违妇德啊? 见长兴侯夫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十足一个找茬来的,蒋诗韵也不客气了,起身就往屋里走,“夫人没事儿就请回吧,我这儿忙着呢。” 谁有闲工夫跟这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的贵妇人闲磕牙? 长兴侯夫人见蒋诗韵当真要走,脸色不由大变。 没想到这个姑娘真是给脸不要脸,自己堂堂一个侯夫人来了,她还这般不给脸面。 “站住!”气极了的长兴侯夫人对着蒋诗韵的背影就是一身怒吼,吓得身边的小罗氏腿肚子都软了。 可蒋诗韵却脚不停地继续往前走,压根儿就像没听见一样。 长兴侯夫人这下子当真火冒三丈,起身就去抓蒋诗韵的衣领,“小蹄子,你给我站住!不过是个坑蒙拐骗上不得台面的土丫头,跟我还摆谱儿呢!” 那留了大红指甲的手眼看着就要抓到了蒋诗韵的衣领,却被横空里冒出来的一个黑瘦毛头小子挡住了。 长兴侯夫人心里的火没有发作出来,当即就黑了脸,朝着邢斌甩了一个嘴巴子,“哪里来的野东西?滚边儿去!” 邢斌身子瘦小,灵活地很,往边儿上一仰,轻巧地就躲了过去,倒是长兴侯夫人,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一个手刹不住,差点儿没有摔了个狗吃屎!(未完待续)i580 二百一十八章 找打 吃了哑巴亏的长兴侯夫人,气没有撒出去,火也没有灭了,气得眉眼都歪了,一张满是贵妇相白皙丰润的脸都跟着狰狞了。 “小杂种,敢打老娘?”长兴侯夫人恼羞成怒,反手就去抓打邢斌。 她儿媳妇小罗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个婆婆今儿吃错药了么?明明找人家姑娘给她看病的,结果她竟然和人家小厮动起手了。 而且身为一个侯夫人,还亲手和小厮抓打,如此有失体统的事儿,她也干得出来?这是气糊涂了吗? “娘,您何必跟一个下人计较?”小罗氏出身书香门第,实在是看不惯婆婆这副泼辣样,不由上前去搀婆婆的胳膊,委婉提醒她。 长兴侯夫人见媳妇不帮着她,反而话里话外透露出她一个侯夫人失了身份,心里更火,拿胳膊肘子一拐,就把个纸扎的美人儿媳妇给拐倒在地上了。 她却看也不看媳妇一眼,回身就喝命丫头婆子,“还不把这不长眼的狗杂种给打死?” 那些丫头婆子素来跟着主子横惯了的,还以为蒋诗韵家也是任人欺负的人家呢,一个个撸着袖子就往前挤去,誓要把邢斌给打成肉泥! 蒋诗韵先还不想和这蛮不讲理的贵妇人计较,想把她打发了也就算了,谁知道这人给脸不要脸,反而在她家折腾起来。 邢斌虽然不是她的人,但那是贺林的人,好歹也是有渊源的,能由着长兴侯府撒泼把他打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那些丫头婆子蜂拥而上。蒋诗韵站定身子,昂首回头怒目大喝,“我看谁敢动他一个指头?” 一语惊呆了众丫头婆子,都没想到这么个纤细女子,身子里竟会有这种爆发出来的力量。那声音,如雷贯耳,简直就像是一个惊雷炸在她们头顶。 她们都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蒋诗韵。 长兴侯夫人那个气啊。自家的下人竟然被这不起眼的小蹄子给镇住了。 这还了得? 她不由怒喝一声,“一个个都是死人吗?愣着做什么?”上去又是拧又是掐的,打着人往前动手。 “我说谁敢?”蒋诗韵站在石阶上。不怒自威,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慑人的冰冷。 “你以为你谁啊?敢在我家里动手!告诉你,今儿你要是敢碰我的人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蒋诗韵站在石阶上,双手叉腰。先前那副柔弱的样子一扫不见,像是个母夜叉一样,凶狠狠地瞪着长兴侯夫人。 长兴侯夫人没有料到这个姑娘竟会有这么大的气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被震住了。 院子里,她带来的丫头婆子也都跟被高手给点了穴一样,一个个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不会动弹了。 但是长兴侯夫人是个从来没吃过亏的妇人。愣了一会儿,还以为蒋诗韵说大话吓唬她呢。 临来。她也跟人打听了,这个姑娘不过是个进士之女,还是被赶出家门的,除了能说会道骗点儿银子花花,还能蹦跶出什么花样来? 她最瞧不上这种人了,姑娘家没个姑娘样儿,成天在外头抛头露面鬼混! 想了想,觉得就此在这样人面前认怂丢了脸面。 于是她也双手一叉腰,对着邢斌就啐了一口,“呸,敢在老娘跟前耍威风,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什么出身?告诉你,老娘可是京都长兴侯夫人……” “夫人”二字刚出口,就被蒋诗韵结结实实地给堵了回去,“我管你谁的夫人,别狗仗人势在我家闹事儿。春兰春桃,把她给我扔出去!” 春兰春桃早就看不惯这等狗眼看人低的渣子了,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前就给她几个大耳刮子。 听见蒋诗韵发话,两个人不声不响就凑上前,几个起落就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给放倒下了。 就连长兴侯夫人也没能幸免,被两人架着胳膊给扔到了门外。 “快滚吧,别让我们姑娘碍眼!”春桃站在大门口拍拍手,不忘了呛长兴侯夫人一句。 长兴侯夫人被这两个有功夫在身的姑娘给扔出去,踉踉跄跄地差点儿没有一跤摔在了地上,一把扶住了车辕,才勉强站住。 待她站稳,才觉得今儿实在是亏大发了,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想她堂堂一个侯夫人,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连长兴侯见了她都是点头哈腰带陪笑的,哪有人敢这样不给她脸面不说,还把她给扔了出去? 这口气她怎能咽得下? 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长兴侯夫人喘出一口粗气来,回头咬牙狞笑着命令车夫,“走,到顺天府衙门报官去,这家子都是劫匪余孽!” 这几日盛传京郊外闹劫匪,听说安国侯府的大少奶奶被劫匪给捅了一刀子,至今躺炕上还昏睡着呢。连长孙殿下都亲自出城抓劫匪了。 长兴侯夫人望着那两扇黑油油的兽头大门,暗暗冷笑:小蹄子,让你得意。等会儿官府的人把你们一锅端了,让你哭爹喊娘去! 车夫听见主子的话呆了呆,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主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岂是他这种下等人能置喙的? 长兴侯夫人扶着丫头的胳膊就往车上爬,爬到半截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缩回了脚。 “不好,世子夫人还在里头呢。” 儿媳妇被她给拐倒在地上,半日都没有爬起来。她又是被人给扔出来的,当时惶急中,哪里顾得上? 今儿本打算带媳妇出来看病的,可这倒好,自家媳妇被人给关到院子里了,她难道就走了不成? “要不,老奴再进去把世子夫人给接出来?”身边一个嬷嬷犹豫不定地请示着。 方才那几个丫头着实凶狠,把她们就像是扔死狗一样地扔出去,到现在她胳膊肘子还疼着呢。 说实在的,让她再进去一趟,她也怵得慌。可在主子跟前不讨好又没有地位了。 长兴侯夫人紧紧地盯着那两扇闭着的黑油大门,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开了,“正好,这帮子劫匪把世子夫人给劫持住了,我这个做婆婆的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去报官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就上了车。 身边的嬷嬷暗自咂舌,这要是传出去,世子夫人被绑匪给劫持了,还怎么做人?(未完待续)i580 二百一十九章 劫匪 院内,蒋诗韵站在石阶上,冷冷地注视着大门方向。 她知道,今儿算是把长兴侯夫人这个泼妇给得罪了。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这样的泼妇,就该给她点儿厉害尝尝。 只是长兴侯夫人那是蛮横惯了,在她这儿没占着便宜,不晓得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她接招就是! 邢斌从地上爬起来,望了望满院子的狼藉,心有愧疚,“姑娘,都是小的不好,给姑娘惹祸了。您要打要骂都行,千万不要气着自个儿!” 今儿要不是为了护他,蒋姑娘怎么会得罪长兴侯夫人? 那可是贺大人的嫡母,正经八百的长辈啊。 到时候一个“孝”字压下来,贺大人就算是想向着姑娘怕也不成了吧? 他皮实实的一个男子,挨顿打也就罢了,要是连累得姑娘也跟着吃挂落,他可就大大地过意不去了。 蒋诗韵冷笑看着邢斌,见他一副愧莫难当的样子,只得安慰他,“你还没看出来吗?长兴侯夫人就是来找茬的。你就算不出头挡她那么一下子,她也得打到我头上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贺林要真的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就怪罪她的人,那她,不嫁也罢! 安慰完了邢斌,蒋诗韵扫了一眼院子,不由得“咦”了一声。 怎么地上还趴着一个人? 看那穿着,端庄典雅,不像是寻常丫头。 她应该是跟着长兴侯夫人过来的,方才乱糟糟的。也没注意到她怎么就趴地上了? 长兴侯夫人已经带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地走了,这人却还留在这儿,当真让蒋诗韵犯了难。 人昏在她院里,到时候万一长兴侯夫人咬着她打了她,可就糟了。 蒋诗韵不由踌躇起来,只得先把人翻过来看看再说。 春兰和春桃两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翻了过来,蒋诗韵上前一看。虽然那张脸上沾满了灰土。不过却是眉清目秀,秀丽端庄。 分明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人到底是谁? 长兴侯夫人既然找来这里,也不单单就是找茬的。只不过她阴阳怪气的。蒋诗韵不想搭理她,这才激起了她的怒火。 这女人既是跟着她来的,穿戴又如此齐整,耳朵上还塞着莲米大的南珠耳珰。身份定然不低。 看这年岁,该是长兴侯府里的小辈了。至于是媳妇还是女儿。蒋诗韵也不清楚。 反正人既然昏在她这儿,她就得给弄醒,不能让长兴侯夫人到时候倒打一耙才是! 蹲下身子给她把了下脉,蒋诗韵眉头拧了起来。 这女子显然已是妇人之身。只是身娇体弱,体内湿寒之气很重,怕是难以生养。 不知道长兴侯夫人带着她过来。是不是给她治病的? 这病一时半会儿倒也难治,蒋诗韵就让小坠子同着春兰几个把这女子给抬到了她屋里。 先给她净了脸。又喂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蒋诗韵方才拿出银针给她针灸。 一刻后,小罗氏嘤咛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这是哪里?”小罗氏看着满屋子的陌生人,吃惊地问道,浑然忘了先前发生了什么。 “这位姐姐,这是我家啊,你方才昏过去了。”蒋诗韵洗了手之后,听见这女子醒来,就过来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罗氏“啊”了一声,就要坐起来,“姑娘,我……我婆婆呢?” 蒋诗韵这才明白过来这女子是长兴侯夫人的媳妇。 看她这样子,倒是没有她婆婆凶。 一想起长兴侯夫人那副泼妇嘴脸,蒋诗韵就没有好气,“你婆婆走了,连你都扔在这儿不管了。” 小罗氏面上就露出几分失望,却努力掩饰着,挣扎着要起来,“既然婆婆回去了,那我也不能在这儿打扰姑娘了。” 趿拉鞋就要往外走,却被蒋诗韵给拦下了,“你身子还弱得很,就这么走着回去?” 长兴侯夫人连个丫头都没留下,可见这媳妇也不是不怎么得她心的。又是这么个娇弱美人儿,走回去还不得走死? 小罗氏听了秀眉就蹙了起来,自打嫁到长兴侯府,她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日里只知道晨昏定省,伺候夫君。京里有几条街几条巷她还不清楚,自己一个要怎么走? “那……那能不能烦请姑娘给叫俩车来,等我回去就打发人给姑娘送银子?”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拉下脸求着蒋诗韵。想想婆婆那般对待人家,自己还得求着人家,小罗氏的脸就羞红了。 蒋诗韵一看这小媳妇就知道没有出过门的,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只好点头答应了。 正要吩咐老苍头到外头觅辆严实的车来,就听外头跟潮水一样嘈杂地响起来。 很快就有人前来拍门,老苍头隔着门缝儿一瞧,吓坏了,外头齐齐整整围满了穿着红袄的官爷,个个都是腰挎长刀,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家的黑漆大门。 老苍头蹑着脚儿就朝里飞奔,气喘吁吁地奔到蒋诗韵面前,半条老命差点儿没了。 “姑娘,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官军呢。” “官军?我一没犯法,二没藏私,官军到我这儿做什么?”蒋诗韵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并没有慌乱。 只是吩咐老苍头,“你且不要急,给他们开门就是。我就不信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能有人敢徇私枉法不成?” 给春兰姐妹使了个眼色,她抱着胳膊站在石阶上,看着老苍头一步一颤地前去开了门。 大门打开,几十个穿着红袄的兵丁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膀大腰圆,留着一挂络腮胡子,一进院子,就高声喝道,“谁是劫匪头子?出来回话!” 蒋诗韵放下胳膊,蹲下身子缓缓行了一礼,慢条斯理问道,“不知道这位官差是哪个衙门的?到我这等小民家里,捉的什么劫匪?” 那络腮胡子打量了蒋诗韵一眼,不由暗自纳闷: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和绑匪有瓜葛? 那到官府报案的夫人一口咬定这院子里住着一帮子劫匪,把她儿媳妇给劫了。只是除了这个回话的小姑娘,院子里还有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另一个就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这几个人能有胆子绑了长兴侯的儿媳妇? 开玩笑呢吧?(未完待续)i580 二百二十章 绑走 “听……听说你这院子里有劫匪?”为首那官差话都连不到一起了,让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去质疑一个小姑娘是劫匪,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劫匪?”院子里的人俱都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说的劫匪长什么样?什么时候来我们院子里了?” 那领头的官差顿时觉得自己冤枉了好人了,一张黑红的脸膛下不来。 “那个……有位夫人说她媳妇被你们给……劫持了?”他试探地问道,心里却暗骂那位不长眼的夫人,怎么能胡编乱造呢? 想他堂堂沙场上下来的汉子,怎能去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纤弱女子呢? 他连看都不敢看蒋诗韵了,只觉得再待下去他的脸快要烧透了。 站在石阶上的蒋诗韵算是明白过来了,长兴侯夫人没有占到便宜,竟然跑到官府报案,说她们院子里有劫匪了。 这个歹毒妇人,心肠当真坏到家了。 自己和她无冤无仇的,她还有求于她,竟然能做出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情来。 想想也是醉了。 不过面对这些官差,蒋诗韵还是得谦恭有礼,见官差提到了长兴侯夫人的媳妇,她有礼地敛眉一笑, “官爷问的是那位夫人的儿媳妇吧?她病了,方才我才给她施的针,如今正躺炕上歇着呢。官爷要是想问话,不如叫来问问?” 反正这么大个活人又不会被她给吞了。这官差也不见得就进屋看看。 不过她不想蹚长兴侯府的浑水,这女子她更不想留下。既然官差来了,也好。索性一并给带走吧。 长兴侯世子夫人乃是有诰命在身的,这些官差哪能说见就见? 那领头的汉子立即就笑着摆手,“既然这位少夫人无碍,那在下就告辞了。” 话虽说得客气,可他心里已经把长兴侯夫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熊娘们儿,害他白跑一趟,哪来的劫匪啊?连劫匪的毛都没捞着一根! 见他要走。蒋诗韵哪里肯放过? 忙对着小坠子比划着,“快去扶那位少夫人出来见官爷。” 又喊住那位官差,“官爷请留步。那位少夫人想回家。劳烦官爷把她送回去!” 反正状是长兴侯夫人告的,那她们之间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时候,唯有赶紧打发了那个世子夫人才是要紧的。 小坠子忙蹬蹬地跑进去了,同着春兰姐妹就把世子夫人从炕上给架了下来。 小罗氏只听见外头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这院里来了些什么人。 正自惴惴不安。就见小坠子和春兰姐妹来扶她。春兰笑着跟她解释,“夫人,您婆婆到官府报官了,说我们这里有劫匪,把您给劫持了。您还是到外头露个脸儿,给我们家姑娘说句公道话!” 小罗氏一听,顿时愣住了。 婆婆……婆婆怎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她这不好端端的吗?昏过去那也是婆婆把她推倒的,如今人家姑娘好心好意地把她给救过来。婆婆不说感激反而说人家是劫匪,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她羞得两颊通红。连连向春兰她们道歉,“这是我婆婆的不是了,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过意不去……” 春桃本想逮着这个少夫人骂几句的,这样的人家,不救也罢。可听这位少夫人言谈举止,似乎不是那般不讲礼数的,也就忍下了那口恶气。 小罗氏被小坠子扶着走了出去,站在石阶上,惶然地望着满院子的官差,心里吓得噗通乱跳。 那些官差一见是个有诰命在身的,也不敢下死眼去看。 小罗氏虽然柔弱地不禁风吹,但是想想人家姑娘被自己婆婆给诬陷成劫匪,只得壮着胆子红着脸把前因后果给说了。 那络腮胡子官差一听,肺差点儿都气炸了。 弄了半天,那夫人才是罪魁祸首啊! 害得他带着这么些人前来捉拿劫匪,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那夫人就算是长兴侯府的又如何?难道就因为自己撒不了气,拿着他们当猴耍吗? 再看人家小姑娘,本本分分的,还被吓了一顿,他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都是办的什么差? 他气得朝蒋诗韵拱了拱手,道了声歉,就大手一挥,领着众人往外走。 长兴侯夫人坐在车里,还在角落里看好戏呢。 可一等不见抓人出来,二等又听不见动静了,急得她三番五次差了身边的嬷嬷到门外打探。 无奈大门紧闭,贴着门缝隐隐约约只看得到几个摇晃的人影,并没有见着鸡飞狗跳的场景。 那嬷嬷回来学说了,她越发急躁起来。 那该死的小蹄子,竟敢不拿她一个堂堂的侯夫人当回事儿,这回就让她吃够了牢饭再说。 她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车,欲想上前查探一番,谁料大门呼啦一声打开了,几十个穿红袄配长刀的官差鱼贯走了出来。 长兴侯夫人大喜,伸长了脖子就朝前看去。 看看那几个小贱人有没有被这些官差给推搡着带出来,最好是披头散发还被这些官差上下其手地沾便宜才好! 正得意着,就见那些官差脸色都不大好,雄赳赳地朝她这马车走来。 身后的大门口处,有人追出来喊,“官爷,官爷,把这位少夫人给送回去啊!” 是个年老沙哑的声音,长兴侯夫人听出来那是蒋诗韵家里的老苍头。 她一下子纳闷了,怎么没听见女子的哭喊声,却听到了一个死老头子的声音? 正不知云里雾里时,就听那为首的官差回头大声道,“那位少夫人的婆婆还等在外头呢,何必劳我们费心?” 长兴侯夫人这下子待不住了,人家把她儿媳妇给送出来了,她能不接着吗? 只得扶着丫头的手走上前,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家的媳妇在哪儿?” 小坠子从大门后走出来,扶着小罗氏站在门口,没好气道,“你媳妇在这儿,快把她带走吧,我们可不敢收留她,省得有人不识好歹,诬赖我们是劫匪!” 一席话,呛得长兴侯夫人脸红脖子粗回不出话来。 小罗氏则低了头,羞得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 长兴侯夫人命丫头上前扶住了小罗氏,朝马车走去。 身后的官差赶了上来,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子冷着一张黑脸,不屑地斜了长兴侯夫人一眼,冷冷道,“夫人先别慌着走,这随意诬陷良民可不是小事儿,还请夫人跟在下到衙门里走一趟!” “什么?跟你走一趟?”长兴侯夫人一双细长的眼睛一立,双手叉腰又开始撒泼了,“凭什么跟你走一趟?你算什么东西?” 那络腮胡子官差丝毫不为她的气势所迫,冷哼了一声,“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夫人,这可是天子脚下,由不得你!” 手一挥,喝命,“若是夫人不肯走,在下只好得罪了。捆起来!” 敢拿他们顺天府衙门的官差当猴子耍的女人,就得有胆子跟他上衙门。(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一章 名头好使 一见官差抖落开绳索,长兴侯夫人吓呆了。 这要是真的被官差给捆走,她在京中贵族圈子里多年经营的脸面可就没了。 到时候,不止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怕是连门也没法出了。 哪家子的侯夫人会被官差给捆了走啊? 不过输人不输阵,长兴侯夫人觉着自己身份摆在那儿,还死要面子。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告诉你,我可是长兴侯的夫人!” 长兴侯夫人瞪圆了眼睛,一字一句拼了老命地吼出来,唯恐人家听不见。 络腮胡子官差一听乐了,先还以为这夫人有多大的阵势?弄了半天,不过是个破落侯爷的夫人。 想那长兴侯,有多少年没见着皇上了? 手头并没有差使,不过靠着点儿祖产过日子,怪不得这样人家出来的女人不像话呢。 络腮胡子官差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道,“不管你是谁的夫人,既然你触动了律法,就该到衙门里走一趟!” 心里虽然鄙夷,他却还是官腔官调说得冠冕堂皇。 这下子换长兴侯夫人没法子了,没想到自己报出名头来,人家压根儿都不屑一顾。 这可怎么办? 真要叫他们一绳子给锁了去,不等明日,这京中都传遍了。将来,她就算平安无事回到家里,那名声也给败坏了。 她一想到后果如此严重,顿时急出一身汗来,暗暗懊悔,早知道不那么冲动去报官就好了,实指望给蒋诗韵那小贱人添添堵。没成想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情急无奈之下,她脑中电光一闪,忽然大叫了一声,“我看你们谁敢拿我?我儿子可是锦衣卫大名鼎鼎的指挥使大人!” 正要往前来绑人的两个官差一听“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名头,就吃了一大惊。 虽然他们并不隶属于锦衣卫,可这些衙门哪个不怵锦衣卫的名号? 漫说锦衣卫指挥使了,就算是个锦衣卫的小旗。也够他们掂量一阵子了。 谁不知道锦衣卫可是皇上的亲卫。里头都是些心狠手辣武艺高超的,岂是他们这些官差所能比的? 何况这女人还一嗓子吆喝出自己是指挥使大人的娘呢。 络腮胡子挥起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本来板着的一张黑红脸膛也有了一丝笑意。 长兴侯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锦衣卫指挥使贺林他不敢不怕。 在京中,他宁肯得罪顶头上司,也不敢去贺林跟前找茬。 今儿这是冲撞了哪尊瘟神了,竟然碰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娘? 络腮胡子只是奉命剿匪。哪曾想又跳出来一个指挥使大人的娘,一下子就觉得难办了。 不过他以前听人说起过。贺林这个人打小儿就没了亲娘,十五岁就离开家门到了燕地。这么多年,和长兴侯府过往并不亲密。 这个女人看样子该是他的嫡母了? 不过不管贺大人和自家人关系如何,那都是人家的私事儿。他们这些顺天府的官差们,可没有资格去议论人家。 但是这女人既然喊出来了,自己还真的不能怎么着她。 毕竟。等贺林知道了,那就完了。 人家虽然不是亲生母子。好歹这妇人是他的嫡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到时候万一贺大人追究起来,他有几颗脑袋砍? 好歹先放了这女人再说吧。 络腮胡子想了想,咬牙摆出一脸的欢笑来,“既是贺指挥使的母亲,我们就不打扰了。” 长兴侯夫人一听,憋在胸口的那口闷气方才慢慢地吐出来。 哼,没想到那小畜生的名头这么好使,早知道早就喊出来了。 又暗恨起蒋诗韵来,那小蹄子还跟她发狠,要是知道贺林名头那么好用,方才就该让这些官差把她们带走才是! 小丫头片子,想跟她玩,没门。 长兴侯夫人一见这些官差忽然态度大变,对她毕恭毕敬起来,又长了本事,点了点络腮胡子,道,“我说这院子里有劫匪,怎么也不见你抓出来啊?” 那架势,活象宫里的太后娘娘出巡了。 络腮胡子一阵恶寒,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她周旋,“回夫人的话,那院里不过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个个身娇体弱的,怎么会是劫匪?” “小姑娘?还身娇体弱?”长兴侯夫人双目一瞪,气得就骂起络腮胡子官差来,“你眼睛长屁股上了还是瞎了?哪只眼睛看见她们身娇体弱了?告诉你,那几个姑娘个顶个都有功夫,寻常几个男人都不是她们对手呢。咱们京中你见哪家姑娘会功夫的,这不是劫匪又是什么?” 络腮胡子当了这么些年官差,只有他骂人的份儿,还从未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还是一个妇人! 可他还不得不陪着笑脸听着,谁叫人家是贺指挥使的娘呢? 贺指挥使那个人可是名满天下的煞神,杀人不眨眼,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是活够了才敢和人家娘呛吗? 见络腮胡子服服帖帖老实地跟只猫儿一样,长兴侯夫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虽然那小畜生发迹之后,再也没有回过长兴侯府,可谁叫他是那老东西的庶子? 只要身上流淌着贺家的血脉,他就越不过她这个嫡母去。见了面就得喊一声“母亲”! 越想越得意,长兴侯夫人索性也不走了,站在那儿就指点开了,“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进去给我抓人去。今儿要不把劫匪给逮住,小心我告诉你们府尹大人!” 几个官差被她给唬得够呛,抖开绳索就又踅了回去。 小罗氏实在是看不过去,忙着去扯长兴侯夫人的袖子,“娘,人家蒋姑娘是个好人……” 话还没说完,被长兴侯夫人兜头就啐了一口,“杀千刀的小贱人,你婆婆都被人家给扔出来了,你还帮着那小蹄子说话?她哪儿好了?” 小罗氏被啐得一声不敢吭,眼睁睁地看着官差再次拍响了大门。 院内,蒋诗韵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听见拍门声,眉头就皱了皱。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拨又一拨的人,还有完没完了? 示意老苍头去开门,见是那几个红袄官差去而复返,蒋诗韵不由诧异,“几位官爷怎么又回来了?” 那几个官差也不答话,冲上前就一抖绳子,把蒋诗韵给锁了就往外拖。 吓得春兰和春桃上前一脚一个踢开了两个官差,死死地抱住了蒋诗韵。 这又怎么了?好端端地就把秀姑给锁上了?(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二章 她是谁 春兰冲邢斌使了个眼色,邢斌那小子见势头不好,贴着墙根悄悄地溜了出去。 刚出大门,就见东边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人华衣如练,御风而来。姿容高华清俊,端坐在那匹黑得油光发亮的高头大马上,妖娆邪魅,威风冷酷。 不是自家主子又是谁? 邢斌跟见了亲爹一样,老远就扑倒在地上大哭起来,“主子,快救救蒋姑娘,您再晚来一步,姑娘可就没命了呀?” 事情的确凶险,可还没到没命的地步,不过邢斌这么一夸张,贺林顿时就急了,两腿一夹马腹,人马就跟一阵旋风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蒋诗韵家的大门口。 络腮胡子官差眼睁睁看着贺林就从他面前冲过去了,想要张嘴喊一声“贺大人,你娘在这儿呢”,却发觉自己一张嘴就被灌满了风,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长兴侯夫人见了贺林,面色一喜,先还想着借这小畜生名头吓吓那些官差的,没想到好巧不巧的,这小畜生就赶了过来,好似特意为她助威一样。 以前虽然偶尔也能见到,但那小畜生都是不咸不淡地喊一声“母亲”也就罢了。她也没什么好脸子搭理他,“母子”之间心照不宣地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今儿碰到事儿了,才知道他名头这么好使。这小畜生今儿竟然这么贴心,竟然巴巴地过来,真是让她心花怒放。 当即就决定,只要这小畜生今儿当着这么多官差再喊她一声“母亲”,她绝不会摆脸子,一定好好好拉拢这个小畜生。就算不为别的,给自己装装脸面也好! 谁知道就在她咧着嘴笑着伸长了脖子等着的时候,那小畜生竟跟一阵风似的刮过去了,浑然没看到她! 长兴侯夫人心里那个气呀。这还了得,她可是他的“母亲”,当着官差夸下了海口的,今儿这小畜生要是不给自己做脸。那她岂不是颜面扫地? 说不好还被这些见风使舵的官差给绑走了呢。 为了自己的颜面。为了自己的身份,长兴侯夫人决定拉下脸来,亲自上前和贺林说句话。 那小畜生定是跑得太快没有看到她吧?一定是这样的! 见贺林在蒋诗韵家大门口翻身下马。把手中的鞭子往邢斌身上一扔,长兴侯夫人就把手中捏得快成麻花的帕子一甩,回头冲络腮胡子官差僵硬着脸笑了笑,“死小子。跑得太快,连娘都没看到!” 甩着帕子扭着有些丰腴的腰身就朝蒋家的大门口走去。 络腮胡子脸颊上的肉就抖了抖。他怎么觉着有些奇怪呢? 贺大人那是什么人物?沙场一战成名,少年将军,凯旋而归,授予高位。 马儿骑得再快。对他这样的人物来说,也能看到路边站着什么人啊? 方才那从大门里窜出来的瘦弱小子跪地上那么一扑,他怎么就冲过来了? 那么远。他都听得见看得清,到跟前了反而看不见自己的娘了? 就算是嫡母。那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才是! 络腮胡子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面色一僵,愣住了。 不对,方才那瘦小子趴地上胡乱哭诉什么了? 好似说那姑娘快没命了? 哎呀,遭了,他吩咐手下去拿人的,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他一拍大腿,黑红脸白了白,就追了上去。 长兴侯夫人在前头疾步走着,听见身后呼哧呼哧跟熊喘一样,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络腮胡子官差,方放下心来,笑道,“大人急什么?这就想上前套近乎?等我儿缓口气儿再说!” 络腮胡子却神色大变,没有理会长兴侯夫人的话。因为他看见贺林已经迈步跨进了大门。 方才听见那瘦小子一番话,他就有些疑心,如今一看这架势,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贺大人和那姑娘似乎相熟啊? 若是这样,他今儿可就糟透了。 一想到自己的人还在捆绑着那姑娘,他脚下就加大了步伐,几步抢到了长兴侯夫人跟前,窜进了门里。 长兴侯夫人气得骂了一句,“赶着投胎啊,没有我引荐,我儿子会见你?” 施施然地往前走着。 不料刚到大门口,就被迎面飞来的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当头砸了下来。 长兴侯夫人“啊”地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才叫出来一半,就被那重物死死地砸在身上,当时就被压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里头接二连三又飞出几个庞然大物,外头守在马车旁的下人和官差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得嘴巴都成一个圆了。 就见地上一阵一阵的尘土飞扬,等到最后一个重物飞出来时,地面上被狠狠地砸出一个大坑来。 等尘土散尽,众人就见地上慢慢蠕动着一个个穿红袄配长刀的人。 那个从凹坑里费力往上爬的人,不是他们的头领是谁? 天啊,进院里去抓人的官差们,都被贺林那煞神给扔了出来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地上那几个人都已经爬了起来,一个个面色灰白,像是死人脸。 “头儿,怎么了?”两个大胆的官差往前靠了靠,一把扶住了络腮胡子。 “滚你娘的,还问老子怎么了,眼瞎了看不见吗?”络腮胡子没好气一脚一个踢开了两个属下。 真他妈的倒霉,听了那个疯女人的话,他脑子发昏了才想着要去抓那姑娘,明知道那么弱不禁风的姑娘不可能是劫匪,他偏是鬼迷心窍想在贺林面前邀功。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那疯女人一绳子给锁了呢。 对了,那该死的疯女人跑哪儿去了?先还看着她跟在自己身后朝大门口去的? 络腮胡子四处寻了半天,也没见着长兴侯夫人的身影。后来听见自己脚下似乎有人微微地哼哼着,低头一看,就见长兴侯夫人正趴在地上扶着腰,披头散发,满身灰土,连动都不能动了。 小罗氏吓坏了,方才眼睁睁看着自己婆婆被飞出来的一个官差给砸到了身下,她想上前救助都来不及。 好不容易自己还过魂儿来,就见自己婆婆已经躺地上不能动弹了。 这下子差点儿没有把她给吓死? 要是夫君知道婆婆陪她看病,被人给砸死了,不得扒了她的皮啊? 一想到夫君那些龌龊恶心的手段,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络腮胡子一见了长兴侯夫人,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抖着手指着地上不知死活的长兴侯夫人,命属下,“把这死婆子给我看管起来!” 属下遵命。 络腮胡子顾不得浑身骨头架子都散了,一瘸一拐挣扎着往大门里走,一进院门噗通就给贺林跪下了,“大人,您大人大量,原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又指着门外正趴地上的长兴侯夫人,“贺大人,都是那位夫人报的官,说她是您母亲,让小的去抓劫匪!” 正在上下查看着蒋诗韵身上是否有伤的贺林,猛地回过头来,冷冷瞥一眼门外地上趴着的人,冷声如刀,“她是谁?”(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三章 珠联璧合 络腮胡子一听,完了。 就知道这疯婆子痴人说梦话哄着他玩呢,这不,贺大人并不认识她是谁。 这可倒好,自己先前还巴巴地把人家姑娘给捆上了,如今就算是磕破了头,贺大人怕是也不能原谅自己了。 弄不好,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厮杀挣来的官帽也得丢了。 真是越想越气,那眼睛就跟飞刀一样死死地射向门外趴着的长兴侯夫人。 这个死婆娘,不管他丢不丢官帽,等会子先把这婆子带回去好好地整治整治再说。 贺林也不管身后有什么人,只管上下打量着蒋诗韵,心疼万分地问她,“有没有伤着你哪儿?” 蒋诗韵摇摇头,其实方才那几个官差绑自己的时候,她没挣扎。春兰春桃又赶上前死死地护住她,说实在的,她还真没觉着哪儿疼。 但是心细如发的贺林还是发现了她手腕子上的紫痕了,那两只纤细的腕子上,明明白白两道紫红,这不是绳子勒得又是什么? 这帮该死的,竟敢对韵儿下这样的狠手? 贺林回眸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络腮胡子,眼风如刀,似要把他凌迟。 络腮胡子吓得浑身颤抖得跟风中的枯叶一样,一个大男人,几乎要哭出来,“贺大人,都是小的不好,您大人大量,绕过小的吧?” 贺林的手段,他虽然没尝过。但是听也听到了。 昭狱中的刑具更是五花八门,只要贺林让他进去,他就别想出来了。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听信了那疯婆子的话。小的这就把那婆子带回去,问她个诬赖之罪!” 络腮胡子虽然抖得不成样子,可也不傻,这个关头还知道拿长兴侯夫人充数。 正在石阶上细听的蒋诗韵就笑了,冲络腮胡子扬了扬下巴,“这关别人什么事儿?是你下的令让人进来绑我的,这会子怎么又推到别人头上了?” 络腮胡子张了张嘴。刚要辩解,却被蒋诗韵一口打断,就听她厉声道。“你要不是心存侥幸巴结上官,怎么会去而复返?明知道我不是劫匪,却还让人把我绑走,你说。有人牵着你的手还是在后头拿刀逼你的?” 这话。络腮胡子一点儿都没有驳斥的余地。他瞪大了眼睛,跪在那儿面如死灰。 贺林赞赏地看了一眼蒋诗韵,回头冷声道,“你还是回去等你们府尹大人处置吧。今儿本座不以权压人,只是这滥抓无辜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贺大人……竟然不以权压人? 络腮胡子惊讶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还是那个煞神说的话吗? 在他心里,今儿算是完了。抓了贺大人心尖子上的人,不管有没有伤着她。自己不死也得扒层皮。 他万万没想到,贺林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就算他有个滥抓无辜的罪名在身。顶多算是办差不利,挨顿板子又丢不了命。 这……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砸得他眼冒金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瞧着他跪在那儿傻愣愣的呆样,贺林就心烦起来,不由怒喝一声,“你不走还等着进昭狱吗?” 一句话,终于吓醒了正沉浸在劫后余生中的络腮胡子。 他冲着贺林和蒋诗韵不知道磕了多少头,方才连滚带爬地出了院门。 长兴侯夫人已经被小罗氏给扶了起来,被人砸在身子底下,不知道晕了多久的她,终于悠悠醒转。 刚睁开眼睛,就听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传来,“带走这疯婆娘!” 就有官差上前来拉扯长兴侯夫人,长兴侯夫人腰身正疼着,被这么一扯,就听“嘎嘣”一声,也不知道是断了还是怎地,疼得她“妈呀”一声狂喊出来,一口鲜血跟箭雨一样狂喷了出来。 小罗氏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哭求,“官爷,我婆婆这个样子怎么能跟你们去衙门?求求官爷高抬贵手!” 络腮胡子瞄了一眼门内,这要是放过这婆娘,贺大人怪罪下来怎么办? 可要不放过她,就她这个样子,到衙门里还没过堂,就没命了。 络腮胡子踌躇着,拿眼偷溜着院内,犹豫不决。 贺林和蒋诗韵早就听见了,贺林深恨自己嫡母跑来找茬,不想理会。 蒋诗韵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知道这人心内怎么想的。但是,那女人毕竟是他的嫡母,传出去,他的名声越发不好了。 叹口气,她扬声朝外道,“这位官爷,我看就算了吧。她伤成这样,去了衙门没的把命给折腾没了。” 络腮胡子一听这话如获至宝。他算是看出来了,贺大人拿这女子跟宝贝疙瘩似的,这女子说句什么话,比什么都好使。 他忙讨好地冲蒋诗韵抱拳行礼,“还是姑娘明理,小的这就回衙门领罚去!” 说完,带着几十号官差颠颠地走了。 长兴侯府的下人见蒋诗韵肯放过夫人,也都朝她行了礼,把长兴侯夫人抬到了马车上。 小罗氏赶紧对蒋诗韵福了福身子,也上了马车,带着婆婆回去了。 这里,贺林捧着蒋诗韵的手轻轻地吹着气,心疼地问道,“疼不疼?” “不疼!”蒋诗韵脸颊红了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着这么多人,他还这么煽情,真不知道他那煞神的名头怎么来的。 “我这里有一瓶活血化瘀的良药,给你抹上。”贺林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绿色的瓶子来,拔开瓶塞就给她细细地抹上了。 春兰早就给自己妹妹和小坠子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相跟着回了厢房。 邢斌也很有眼色地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其余人等都候在院子外,院内,就只有他们两个。 一时,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女子,眉目如画,穿一袭水蓝的春衫,清新地如同雨后梨花。 男子,剑眉星目,穿一件雪白的长衫,挺拔修长如绿野翠竹。 两个人珠联璧合,相辉相映,春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美好地好似一幅画卷。 堂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打破了这美好的静谧。 蒋诗韵忙把手从贺林手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 她娘王氏醒了。(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四章 定下 方才院里弄得惊天动地,王氏都没有听见。 她那嗜睡的毛病越发厉害了,自打挨了蒋德章那一脚,王氏就嗜睡起来。 蒋诗韵知道这是一种病,但是她不能直白地告诉王氏。 随着身子越发肥胖,王氏嗜睡的毛病也越严重。特别是春日里,人容易犯困。吃了饭,王氏都要小憩一阵。 虽然她也劝过王氏医治,可王氏是个有些左性的人,总觉得自己身子还好,用不着用药。 无奈,蒋诗韵只得偷偷地亲自做了药膳给王氏吃。可这样的效果终究来的还是慢了些。 她心里很是担忧,王氏的脾气越来越差,她的话总是听不进去,怕也跟这个毛病有关。 给贺林使了个眼色,她抬脚进了屋。贺林则留在外面。 王氏正倚在炕头上出神,听见声响,转头见是女儿,不由问道,“都什么时辰了?” 蒋诗韵倒了一杯温水捧给她,笑道,“快午时了,今儿我吩咐厨房做了一道蒸菜,娘喝了水起来尝尝。” 王氏点点头,把水喝了。扭头朝窗口一看,不由惊讶道,“我恍惚看见外头有个高大人影,是谁?” 窦成平日一大早就外出,并不在院子里,省得和王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 老苍头身躯佝偻,并不高大,是以,王氏才奇怪。 蒋诗韵默了默,暗想贺林今儿带着官媒提亲来的,反正这事儿迟早也得让王氏知道,与其瞒着到时候让她伤心难过,不如现在就说给她听。长痛不如短痛吧。 “娘,那是贺大人!” 一听这话,王氏果然坐起身子,立起双目,把手里那杯子砰一声砸到蒋诗韵脚底下,“他怎么又来了?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就听不进娘的话?你和男人私相授受。将来怎么嫁人?” 王氏的话很难听。蒋诗韵咬牙忍了,依然和风细雨解释道,“娘。贺大人今儿带着官媒提亲来的,他帮咱们这么多,又对女儿有情有义,女儿就嫁他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王氏似乎没料到女儿已经铁了心。十分失望地看着蒋诗韵,“秀姑。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还没张嘴呢,你就要嫁人?你真是让娘太失望了。” 她捂着胸口又躺了下去,指着门外大声吼着。“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声名狼藉,杀人如麻,还有那么多侍妾。你到底图他什么?” 蒋诗韵知道这个关头自己什么也不能说,让王氏自己出出气。也许出了气,她就想通了呢。 只是她想得太过美好,王氏的这口气似乎出不完了,“秀姑,长公主府上的二公子不比他强一百倍?你怎么就看上了他?不就长得好看些吗?你还小,别被他给哄了。他六亲不认,无父无母,你嫁过去,他能待你多好?说不得过了新鲜劲儿就把你扔在一边了,将来你可怎么过呀?娘就你一个女儿,老了能靠着谁?” 说来说去,还是为她自个儿担心。 蒋诗韵心里有些凉,别开眼不看炕上哭天抢地的王氏,声音也冷了几分,“娘,贺大人把府里的侍妾都遣散了。你老了也不用担心,女儿也不是靠男人吃饭的,自己有本事赚银子养着你。何况贺大人把他的家私都交给我了,足够您吃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王氏并没有听出蒋诗韵声音中的变化,只一个劲儿地嚎着,“不行,娘不同意你嫁他!你要是嫁他,娘就死在你面前!” 又来这一套! 蒋诗韵无声地闭了闭眼睛,走出了屋子。 外面,贺林正负手立在石阶上,一脸肃穆。 屋里的话他一声不漏都听见了,没想到到现在,王氏还看不上他。 看来,想娶韵儿还要费心费力了。 蒋诗韵轻轻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久久并未出声。 还是贺林怕她为难,打破了寂静,回身故作轻松笑道,“伯母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她老人家不乐意,那过些日子我再来吧。” 瞧了一眼蒋诗韵波澜不兴的小脸,贺林又想起一事儿,“我留几个人给你守门吧?” 那些死士都是在暗中保护的,不到蒋诗韵有性命之忧,他们是不出手的。 贺林觉得自己百密一疏,光给死士也不行,还得留几个得力的,应付那些突发而来的事情。 就如今儿,门口要是有几个壮汉守着,那些官差能这么轻易就进了院子吗? “好!”还以为蒋诗韵会推脱,没想到她痛快地就应下来了。 贺林倒是怔了怔,正不知道说什么,蒋诗韵又笑道,“这都午时了,你忙了半日也饿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贺林眨了眨眼,眼中的喜色慢慢溢出,“只是伯母……” “你就算走了,娘该生气还得生气!放心,一切有我呢。”蒋诗韵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拉起贺林的手捏了捏,痒得贺林从身子到心里都是麻酥酥的。 蒋诗韵又亲自到厨房里吩咐多弄些饭菜来,一时,春兰姐妹和小坠子齐上手,不多时就端上来一桌子丰盛可口的菜来。 贺林随蒋诗韵到了厢房,春兰姐妹同小坠子和官媒在屋里吃着,院子里,临时搭了一张木板,让邢斌带着贺林的护卫吃了。 王氏因为正气着,并不下炕。蒋诗韵拿她无法,只得让小坠子端了饭菜给她摆在炕桌上。 只不过王氏见贺林不仅没走,反而还留下来用饭,气得把炕桌都给掀了。 厢房里的贺林和蒋诗韵正吃着,就听堂屋里哐当几声巨响。他心知王氏掀了桌子,不由放下筷子,面色凝重。 蒋诗韵却吃得很香,头都没抬。贺林不由愧疚,“都是我引起的,要不,我过去给伯母陪个罪吧?” “别去!”蒋诗韵拿筷子敲敲他的碗,“去了我娘气得更厉害,何必去触这个霉头?你反正也不靠着家里,我有家也靠不上,咱们也算是江湖儿女了,不必去讲那些臭规矩!” 贺林听得汗颜,没想到韵儿这小女子竟然有这等见识,看来他的眼光当真好地很! 他不由动情地一把攥住了蒋诗韵的小手,激动万分,“韵儿,你真好……” “吃饭!”蒋诗韵哭笑不得地敲了敲他的手,道,“既然带了媒人,就把日子定下来吧,省得夜长梦多!” “啊?”这下轮到贺林惊讶了。 “不过你先别得意!”看着他那目瞪口呆的样子,蒋诗韵不觉好笑,这么个人,也有被自己吓到的一天!看来,她当真有做女汉子的潜质啊! “我说过,等日头打西边出来才嫁给你哟!”她调皮地眨眨眼,冲贺林龇了龇牙。 贺林瞪大眼摸了摸头,这丫头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未完待续) 御侯门 二百二十五章 反应 “什么?那小畜生竟然下聘了?” 长兴侯府内,长兴侯夫人正躺炕上捧着一盏参汤喝了一口,听见仆妇回禀了此事,猛地把嘴里的参汤都喷了出来。 小罗氏恰好正站在炕边伺候着,那口参汤就悉数喷到了小罗氏才刚上身的一条大红石榴湘裙上。 望着婆婆张口结舌的样子,小罗氏暗自摇头。其实婆婆光知道发横,不知道仔细观察。她当时看到贺林打马冲向了蒋姑娘家的院子里时,就隐约明白了什么。 只可惜那时候婆婆被虚荣心给烧昏了头,还以为人家是为了她而来的。 被人砸得吐了血,吃了那样的大亏,婆婆看样子还不消停呢。 小罗氏暗暗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婆婆。 府上都是婆婆说了算,哪有她置喙的地方?万一说了婆婆不听,遭罪的还是她。 不知道为何,看着婆婆半死不活地躺在炕上直哼哼,小罗氏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痛快! 人家蒋姑娘和她那小叔子贺林要真的成了一对也挺好的,碍自己婆婆什么事儿了? 虽然她不知道先前贺林和婆婆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就她嫁过来这一年多的了解,婆婆这个人还真的不大好相处。 长兴侯夫人捶着炕头发了一通火,末了才喝了参汤,冷笑道,“怪不得那小畜生如此护着那小贱人,原来两人早就暗通款曲了。呵呵,这倒好,没有父母之命竟敢把亲事给定了,看来是不把我们长兴侯府放在眼里了。来人。请侯爷来……” 安国侯府,钱氏正和蒋氏坐在蒋诗静的卧房内。 钱氏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蒋诗静,不住地抹眼泪。 蒋氏看得厌烦,出声轻斥,“你说你也是的,要不是你出了替嫁的馊主意,静儿能嫁过来?不嫁过来能出这样的事儿?如今可倒好。她躺在这儿死活不知。你这个做母亲的成日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钱氏心知大姑姐说的有道理,可到底要强惯了,心里暗恼:侄女儿都这样子了。她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不管是不是她的错,侄女儿终究是自己的亲侄女,心肠竟然这般狠? 只是蒋诗静毕竟是宋家的人了,她就算再恨蒋氏也不敢表露出来。静儿还得依仗着蒋氏呢。 “大姐。如今我就是后悔又有什么用?静儿这样子,太医看了也不知道几个。就是不见好!大姐,这也是您亲侄女儿,您想想法子救救静儿吧?” 钱氏一反以前的强势,矮下身段求着蒋氏。 蒋氏盘算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把这个侄女儿救活。 就算是蒋诗静死了,于侯府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波动。 宋徽顶多死个嫡妻,过几年。大不了再娶一房,照样过日子。 可她就麻烦了。手里少了控制大房的一枚棋子,想要从老太太手里夺取中馈之权,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何况,宋徽那怪病,也被蒋诗语看去了,蒋诗静死了,她不可能再找个侄女填过来。 蒋诗韵那匹野马,如今已经搬出蒋府,她更是管不着。 思来想去,唯有把蒋诗静救活,她的胜算才更大。 见钱氏哭得妆容都花了,蒋氏才伸手掏出帕子递过去,“弟妹,哭有什么用?为今之计,是找个高明的大夫来才是。太医们束手无策,咱们想想其他的法子。这京中有哪个大夫医术了得,咱们打听着请过来就是!” 先前还冷嘲热讽的,这会子蒋氏的话算是说到钱氏心坎儿里去了。 钱氏还以为自己的哭求起了作用,忙接过帕子抹一把脸,点头道,“大姐说的是。只是京中常走的几个大夫还不如太医呢,要说高明,怕是二弟家的那位了。” “二弟家的那位?”蒋氏没有反应过来,这二弟家的那位是谁。 缓了缓,她才迟疑问道,“你说的是老二家的闺女?那丫头能行?” 钱氏抹了把泪,点头,“是,大姐想必也听说了长公主的儿媳和孙子就是那丫头救的吧?当时也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上次,静儿脸上那疙瘩,也是她治的呢。” 虽然极不情愿说起蒋诗韵,但是为了女儿的命,她还是改口说成“那丫头”。当然,心里“小蹄子小贱人”不知道叫了多少遍了。 “既然老二家的闺女能救,那赶紧让她过来啊?”蒋氏纳闷了,蒋诗静都躺了好几日了,怎么这钱氏不请蒋诗韵过来,反倒日日跑到侯府来哭啊? 这是吓糊涂了吗? 她哪里知道钱氏母女和蒋诗韵之间的过节? 这次要不是蒋诗静,蒋诗韵能被人给劫持了? 蒋诗静更不会被太子妃一刀戳中了,如今躺在这儿半死不活的。 这就是恶人有恶报了。 钱氏听见大姑姐问她,磨不开脸面,支吾了半天,才道,“大姐不知,那丫头随她娘,有点儿左性。住在我们府上的时候,就被她娘挑拨地和我生份了。加上静儿替她嫁过来,她必定心有怨恨,哪肯过来?” 蒋氏就叹了一声,埋怨钱氏,“如今知道后悔了?当初替嫁时,怎么就不想想后路?” 见钱氏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蒋氏故作大方,“也罢,我这个做姑母的就厚着脸皮去求求她,好歹都是自家姐妹,有再大的仇恨也等治好了人再说。” 钱氏大喜,起身就给蒋氏行了大礼。 蒋氏也不客气,实实在在地受了。正要带着丫头出门去请蒋诗韵,就见自己身边的翡翠匆匆忙忙地从外头挑了帘子进来,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蒋氏面色大变起来,盯着翡翠,“你可是打探清楚了?真的有此事?” “奴婢听得千真万确,街上好多人都在议论呢。”翡翠一脸肯定。 钱氏忙问,“大姐,出了什么事儿?” 蒋氏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翡翠说贺林已经跟老二家的闺女下定了。” “啊?”钱氏大惊失色,那煞神看上蒋诗韵那小贱人了? 怪不得以前王氏病在炕上时,那煞神夜里还到府里探望呢。听说后来还送了些年货,当时她还纳闷呢,自家老爷和老二与那煞神一点儿都不相熟,怎么那煞神就亲自上门了?(未完待续) ... 御侯门 二百二十六章 抢人 弄了半日,原来那煞神看上那小贱人了? 怪不得她当日带着两个女儿赶过去,那煞神正眼都不看呢。 呵呵,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就把亲事给定了,这事儿闹的,传出去岂不是他们蒋家没个透气的人了? 好歹蒋府也是一门两进士,生出来的女儿竟然做下这等丑事儿? 语儿如今还没有人家呢,蒋诗韵那不要脸的贱人和男人私相授受,岂不是让语儿惹人非议? 不行,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钱氏抬眸看了看蒋氏,见大姑姐也是白着一张脸发呆。 忙给蒋诗韵上眼药,“大姐,你看,到底是乡下来的姑娘,这王氏也不好好教教闺女,竟然做出这等丑事儿1将来静儿和语儿还怎么做人啊?出个门人家都指指点点说是蒋家的女儿,真是丢尽了脸!” 蒋氏想想也是,嫁给贺林那煞神,虽然是京中深闺女儿的梦想,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还真是丢人现眼。 王氏不懂事儿,不给自己女儿操心,她这个做姑母的难道不能管管? “这事儿,二弟知道吗?”蒋氏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由着他们,忙问钱氏,想把蒋德章给揪出来。 “我也是才听说,还没给他们讲。不过他们男人在外头应酬多,怕也早知道了。等晚上回来,我和老爷、二弟再商量商量!” 钱氏忙忙地说道,有些神思不属,心不在焉。 打发走了钱氏,蒋氏换上一身出门的衣裳,坐了车到蒋诗韵家去。 半路上。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嬷嬷,那嬷嬷穿金戴银,打扮得甚是体面,坐着西平侯府的车,后头还跟着一辆装满了各色礼盒的马车。 “长公主身边的人这是要去哪儿?”蒋氏疑惑地问大丫头翡翠,寻常人巴结长公主都巴结不上呢,怎么她还特特地遣人送东西给别人? 蒋氏让自己的车住下。跟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打了个招呼。她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夫人。自是不会探问人家去做什么。让西平侯府的马车先过去了,她在后头跟上。 过了约莫两刻钟,方来到蒋诗韵家门口。蒋氏扶着翡翠的手下了车。赫然看见先前遇到的西平侯府的马车正停在门外。 她吃了一大惊,自己的这个侄女竟然劳动长公主如此放低身段了? 不就救了长公主的媳妇和孙子吗?既是吃这碗饭的,合该救人才是! 什么时候大夫的地位也这么高了? 她头一次来这儿,还是钱氏告诉的住址。看门的老苍头也不认识她是谁。只是让她在外头候着,自己进去通传。 蒋氏心里那个气啊。心想长公主身边的人是个外人都能进去,自己这个亲姑母来侄女家还得等着? 可有气她也没处撒去,大门关得死死的,老苍头慢悠悠晃着正往厢房里赶。 不一会儿。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老苍头皮笑肉不笑地道一声,“姑娘说。请蒋夫人进去!” 并没有称呼“姑太太!” 蒋氏虽然暗自纳闷,但还是提着裙摆跨过了门槛。施施然地朝前面走去。 她四处打量了一眼这小小的院落,虽然不大,胜在格局别致。在京中,这样的院子少说也值个两三千两银子,就连她如今要在京中置办一处宅院,还得四处拼凑呢,没想到这个侄女儿手里倒有这么多银子。 看来,给人治病赚钱真的不少!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往上房的石阶上走去。 忽然旁边厢房的门推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小丫头冲她甜甜地笑了,“蒋夫人,这边。那是我们太太的屋子!” 蒋氏往上迈的步子就是一滞,回眸瞪了一眼小坠子,真是没规矩,她好歹也是王氏的大姑姐,怎么就不能去上房了? 小坠子也不理会蒋氏杀人的眸光,只是嘻嘻笑着,“姑娘在这屋呢,蒋夫人过来吧。” 那熟稔的样子,活象蒋氏是她的姑母似的。 蒋氏暗恼:这个侄女儿真是好大的架子,亲姑母来了也不出来迎一迎,就那么坐在屋里等着?她倒也等得住! 悻悻地来到厢房门口,蒋氏耳听得里头传来一个和煦的妇人声音,“姑娘,这是我们家二爷的一片心意,还请姑娘收下。长公主说了,只要姑娘肯答应,保证日后不逼二爷纳妾!” 蒋氏听得一头雾水,答应什么?怎么还和二爷纳妾有关了? 正纳闷着,就听蒋诗韵笑了笑道,“妈妈有心了,回去替我谢谢二爷的厚爱。只是小女子身份卑微,二爷乃是皇室亲贵,小女子不敢高攀!” 这是拒亲了? 蒋氏似乎明白了,只是她还是没有想通,自己这个侄女儿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了,竟然让长公主的嫡次子如此心心念念的? 竟然为了她这个侄女儿,连妾室都不纳? 想她自个儿家的老爷,还有好几房侍妾呢。怎么自己这侄女儿就有这等本事? 还以为除了她给定下宋徽这门亲,这个侄女就会无人问津,她正打算万一蒋诗静治不好一命呜呼了,再让蒋诗韵做个填房呢。没想到她桃花源这么旺,还个顶个地不是高官就是权贵,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蒋诗韵站在门口都快要傻了,听见里头那嬷嬷苦苦相劝的声气儿,她才清醒过来。 这个侄女儿走了狗屎运了。 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嬷嬷苦口婆心舌灿莲花,就差没把赵哲给夸成一朵花儿了。蒋诗韵也知道赵哲确实很好,只是不是她碗里的菜。 两个人正在掰扯的时候,大门处老苍头又颠颠地跑过来了,说是长孙殿下着人来府了。 站在门外的蒋氏眼皮子就是一跳,忘记了自己一劲儿站着,连碗茶都没人给她上,扭了脖子就死死地看向大门处。 天,长孙殿下? 这个人身份可是非同寻常啊! 太子已薨,他是太子的嫡长子,立嫡不立长,将来,他就是那个九五之尊的人啊! 他怎么也让人来了?也是请蒋诗韵看病的? 听见里头应了一声,老苍头就去打开了大门。 就见大门处,一个满脸笑容体态丰腴的嬷嬷扭着腰身进来了,身后跟着一溜儿抬着红漆盒子的下人,齐齐整整地迈着方步儿进来了。 看这架势,不像是看病! 蒋氏瞪大了眼睛,就见那嬷嬷一扭一摆地上了石阶,来到了她跟前,拿眼不屑地朝她一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也是来提亲的?” 提……提亲?蒋氏愣了,长孙殿下让人来,给谁提亲?(未完待续) ... 御侯门 二百二十九章 较量 不过蒋氏是受了钱氏的委托来的,事情没办成,她再气也不能扭头就走! 何况,蒋诗韵和贺林放定,她也招惹不起。贺林那是什么人物,虽是个庶子出身,可位高权重,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是那么个邪气霸道的人,她哪里敢惹? 想了想,蒋氏压下肚里的不快,急匆匆地赶上蒋诗韵,满脸陪笑,“秀姑,我今儿来是想求你一件事儿的。” 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果然! 蒋诗韵回首冷冷望着蒋氏,“不知道姑母有什么事情能求到侄女这来的?” 若是她猜测不错,能求到她头上来的,怕是治病救人了。 而能让蒋氏亲自出动的,恐怕只能是蒋诗静了。 钱氏明知道上次她被劫持就是蒋诗静和太子妃所为,而当时蒋诗静也被她认了出来,自然不敢上门相求,只得央求了蒋氏。 蒋氏,又是什么打动了她,让她不惜拉下脸来,即使她不理不睬也硬贴上来? 从蒋氏的嘴里,蒋诗韵是别想套出来了。不过她也懒得去套什么话,反正是蒋诗静抢着嫁过去的,至于会有什么后果,那只能是谁酿的苦酒谁自己喝吧。 蒋氏一看蒋诗韵那张冷脸,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怪不得钱氏不来呢,敢情这还是个难题呢。 但是来既然来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来,“秀姑。你大伯家的大姐病了,卧床好几日了,一直昏迷不醒。好几个太医都来看了,说是看不了。姑母……听说你也懂医术,还救了长公主的媳妇和孙子,看在堂姐妹的份上,你去救救你大姐吧?” 救了她等着她来拿刀子杀我啊?上次不过给她医了个脸,她就记恨成那样。这次要是在她身上动刀子,等她醒来。岂不得把她给大卸八块了? 这样的病人,谁敢救? 但是这话她却不能让蒋氏听见,只在心里腹诽了一阵子。方才笑了笑,“姑母,我并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大夫,上次不过是碰巧罢了。大姐姐的病既然那么重。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我看我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吧?” “可是……听说你医术很高明?”蒋氏有些结结巴巴的,她以为凭她这个亲姑母的面子,蒋诗韵会答应的,没想到她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心里十分接受不了,这个侄女儿这还没嫁给贺林呢,就已经不把她这个做姑母的放在眼里了,这要是嫁给了那煞神,岂不是她连登门都难了? 昨儿还听说连长兴侯夫人都在她这儿吃了大亏。看样子这个侄女儿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那可是她的嫡婆婆。搁在别人家里还了得? 媳妇还没进门就敢打婆婆,这简直是逆天了。 不行,这样的侄女她怎能让她高嫁?这老蒋家如今惟她马首是瞻,蒋诗韵要是嫁了贺林,那她在蒋家说话还有地位吗? 蒋氏眼珠子转了一圈,到底是老江湖,被蒋诗韵拒绝了也并未表露出生气的样子,只是皮笑肉不笑道,“秀姑,话我已经传到了,医者父母心,你要是真能眼睁睁看着你大姐姐没命,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见蒋诗韵面色无波,蒋氏索性一扭身子走了。 反正自有人来恨她,她还得忙着回去想法子怎么破坏这桩姻缘呢。 放定了又如何?只要一天不嫁过去,就还不是贺家的人。 望着蒋氏临去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蒋诗韵吃不准她这姑母打着什么算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好算盘。 若是蒋氏不对付她还罢,要是她真的出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进了屋,坐下喝了口热茶,正要捣鼓些药丸,贺林来了。 长孙殿下和赵哲着人提亲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出了衙门,他连家都没回,径自来了蒋诗韵家。 虽然王氏不待见他,但是这么大事,他怎能不过来看看? 他倒不是担心蒋诗韵会答应,他担忧的是王氏会这山望着那山高,万一从中作梗,韵儿夹在中间又是难为。 好在王氏嗜睡,这会子还歪在炕上呢。贺林悄没声地进了蒋诗韵的屋里,从身后把她环住,头搁在蒋诗韵的肩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着她发丝里透出的清香。 蒋诗韵也没挣扎,只觉得今儿应付了那两个嬷嬷和蒋氏,身心都有些疲乏。索性就端坐在官帽椅上,由着他趴在自己肩头。 “韵儿,我真想快点把你娶过去!” 贺林闭着眼轻轻地说道。 蒋诗韵不由翻了个白眼,“早晚还不是咱们两个人说了算?” 言下之意,是个人都能听懂。只要贺林开口,两个人直接把婚期定了就是。 说实在的,蒋诗韵也怕这事儿夜长梦多,虽然不担心贺林会变卦,可她总觉得自打亲事放定之后,心里总是不安。 也许这是“婚前综合症”吧?只不过两世为人,她还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那么,这股不安,到底来源于何处? 良久,贺林才松开她,拉着她的手坐在另一张官帽椅上,“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若是她们敢为难他的韵儿,他不介意给她们点儿苦头尝尝。 “没有!”蒋诗韵看着他眼底的乌青,有些担忧,却打趣道,“你娘子我岂是那么容易被人左右的?” 一句“娘子”听得贺林心花怒放,他哈哈大笑着把蒋诗韵揽到自己怀里,好一顿摩挲。 “好想我能永远这么叫你!”贺林紧紧搂着她,嘶哑着声音叹道。 蒋诗韵心里有些疑问,就没接话。方才他表达了想早些娶她入府,她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是凭着他的聪明劲儿,该听得出来她也有这种想法才是啊。 可为什么这厮没有接着说下去呢? 他要说明日就成亲,她是不答应的,可他要说下个月成亲,她还是乐意的。 为何他只下定却迟迟不定婚期呢? 刚才那句话也让她疑窦丛生,什么叫“好想?”难道还不够确定吗? 她一个姑娘家都这么积极主动了,他这个大男人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厌倦了她啊? 那他,到底有什么瞒着她? 蒋诗韵不动声色地从他怀里钻出来,扬着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儿,一本正经道,“只要你想,就一直可以!” 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确,只要贺林不变心,她蒋诗韵也不会变心,一生只爱他一个。 精明如贺林,怎会听不出来? 这样坚定不移的感情,对他来说简直是奢侈!(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二章 怀恨 正在调弦的紫菱听见贺林的问话,手就是一颤,连带着那弦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奴家,不知道大人指的是什么?”紫菱眸子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张吹弹可破娇嫩欲滴的脸上,看到的只是茫然。 “姑娘的姓氏……”贺林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还未等紫菱张嘴,李勉一下子就把话给抢了过去,“哈哈,双木,你这可就不大近人情了啊?别把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儿给吓着!来,来,喝茶……” 想打岔混过去! 偏贺林就是不让,只紧紧地盯着紫菱的那双低垂的眸子。 即使不看他,紫菱也能感受到贺林的眸光没有丝毫暖意,射在她身上,就像是一支支利箭一样。 紫菱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双手情不自禁地拢了拢自己的肩头。那动作,看上去优雅至极,惹人怜爱。 李勉的眸子里淬满了寒冰,冷冷地看着贺林。 怪不得人人都说这人是个煞神呢,果然难对付。 只是再难啃的骨头,他今儿也要啃下来。 咬咬牙,冲紫菱递了个眼色,李勉脸色有些阴沉,“双木,这青楼女子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你非要刨根问到底做什么?让人家紫菱姑娘多为难?” 这就是不想告诉的意思了?若是贺林再一个劲儿地追问,显然是不给李勉面子了。 贺林紧紧地盯了紫菱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痛快地把手中茶盏里的茶一口喝掉。[800] “长孙殿下似乎对紫菱姑娘情有独钟啊?每每都出声相护,倒是显得贺某有些不近人情了?” 贺林似笑非笑看着李勉,“既然如此,长孙殿下何不为紫菱姑娘赎了身,也不枉殿下对紫菱姑娘一往情深了。” 这话一落,李勉和紫菱都是面色一变。 紫菱本是低垂的眸子扬了扬,神色冰冷。面容带着点儿悲戚,似乎有什么不可说的委屈。 而李勉则是唇角翘了翘,弧度虽然很小,但是足够贺林看清。那是不屑的表情。 原来,李勉如此护着紫菱,心里却也是厌恶她的身份的。 一个青楼女子,即使才情再高,容貌再美。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抬起眸子的紫菱,把这一幕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复又垂下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地弯了弯唇,讥讽地笑了。 早该知道会是如此的,从被抄家的那一刻起,她就该随着母亲上吊以保清白的。 只是她不甘心就那么死了,不甘心才二八年华就香消玉殒。 卖入教坊司,凭着她的姿色,着实让鸨母欢喜了好多天。 她有满腹的才情。有出色的容貌,言谈举止,都是那么地高雅。锦绣楼里,她不用争,凭着这些就稳稳地坐上了头牌的宝座。 鸨母逼她接客,她也曾抗争过,可曾苦求过,为此,她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可是为了报仇。为了活下来,她忍了。 自从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出价千两的老头子之后,她就麻木了,再也不在乎这些了。 支撑着她活下来的。除了报仇,已经没有别的了。 她清楚地记得,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记得那一年,她刚满十六岁。如此容貌如此才情,家里的门槛差点儿没有被媒人给踏碎。 她和母亲。每日里都欢欢喜喜地挑选着求娶之人的家世人品,每日里,过得悠闲闭塞,压根儿就不知道风刀霜剑已经无情地袭来。 直到那一天,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卫,带着人围了她家的院子,从她家里翻出一箱箱的东西,把她的父祖兄长全都串蚂蚱一样用绳子绑成一串,她才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家里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发配的发配,流放的流放,至今杳无音信。 而女眷们,则不管老少,统统发往教坊司。 祖母受不了,带着伯母婶娘还有母亲上了吊,年纪大一些的姐姐,有的已经定了亲,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儿,谁还敢上门迎娶,挣扎了一番之后,也随着祖母她们去了。 只有她,舍不得,不甘心,以为活着就会有希望。 被兵丁们捆了手牵着押往教坊司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了那个人,那个让她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仇人! 那人面容俊美无俦,端坐在黑色的大马上,冷沉酷烈,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面黑色的旗帜,透着一股诡异! 那人的脸,她永生都不会忘记。 夜里,尽是她吃其肉喝其血的梦境,可想而知,她有多恨他! 直到遇上了李勉,她那一颗沉寂许久的心才活泛过来。 李勉以皇子身份帮助她复仇,紫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枚棋子,可还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阴柔的皇子。 自打李勉来过她这儿,她就死活也不接客了。潜意识里,自己的身子只为他留着,虽然,他在这儿不过寥寥几夜。 可就那几夜,足够紫菱后半辈子回忆的了。 在床上,李勉当真是个温存不过的人,待她不似那些花了重金的那些臭男人,一遍一遍地没个餍足。 李勉又是年少位高,面容俊美,紫菱的一颗心慢慢地就沉沦了。 这样的日子就该是她的,要不是她家被抄,凭她的身家和相貌,给皇子做个侧妃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曾妄想着,哪日李勉也会爱上她,替她赎身,脱了贱籍,就算是不能做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做个侍妾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这个梦想还是幻灭了,就在李勉翘唇的那一刻! 她知道,这不过是她少女时期的一个幻想罢了。 而这一切,都是身边这个男人导致的,让她家破人亡,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听说他爱上了一个医女,已经放定了。 呵呵,自己得不到的,为何让他得到? 紫菱在心里已经不知道笑了多少回,每笑一次,她都会揪心地疼! 寂静的夜,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嘈嘈切切之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裹挟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凌厉!(未完待续。) ... 御侯门 二百三十六章 谁比谁卑鄙 蒋诗韵实在是不想在这儿待下去,虽然心里有些同情紫菱,但又深恨她设计贺林,那点儿同情心也就转眼即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时,她总算是领悟到这句话了。 招呼了窦成正要往外走,门口处,忽然闯进来一拨人。 领头那人一身华丽的飞鱼服,高挑的身子裹着一领玄色镶金边的大氅,雄纠纠气昂昂地带着一群锦衣卫闯了进来。 不是贺林又是谁? 见蒋诗韵正要往外走,贺林就在门口站住,定定地看着她朝他走来。 两个人在三步远的时候,蒋诗韵停了下来。和贺林相视一笑,就领会了各自的意思。 贺林并未多说,只轻轻地交代一句,“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过去看你!” 蒋诗韵点点头,越过他朝外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也小声飞快地嘱咐他,“小心点儿!” 眼见着贺林慎重地点了头,她方才跨步迈过门槛,出了门,上了马车,离开了锦绣楼。 雅间里,李勉咬牙切齿地抓住紫菱的一头黑发,狠狠地揪着。 “贱人,你倒是说不说?是不是你和他串通好了的,倒打一耙?” 紫菱吃痛不过,被他揪得只能仰起头来看着他。李勉的眸子赤血通红,像是一头凶兽的眸子。 她心里顿时就怕起来。 以往,李勉在她这儿都是温文尔雅的。让她以为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终身所托了。 可是,眼下的李勉,像是一头失去了理智的凶兽。骇人凶残,恨不得把她拆分入腹。 李勉见紫菱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唇角溢出鲜血来,左脸肿得跟白胖馒头似的,全没有了往日里那种娇艳欲滴、倾国倾城的容色,不由得就更加厌烦起来。 一想到方才蒋诗韵亲眼看到他赤身裸体躺在紫菱的床上,她那双眸子里满是讥讽的笑。李勉就觉得自己满腹的希望灰飞烟灭了。 他恶狠狠地揪着紫菱的头发就往床腿上撞去。 “砰砰砰……”沉钝的声音响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菱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眼前一片漆黑,似有无数只金星在闪。 她慢慢地放松了身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等着李勉把她撞死。 死了也好。死了就能和爹娘兄弟姐妹团聚了。死了就再也不用经受这么多的羞辱了。 李勉咬着牙根狠命地撞着紫菱,逼着她承认和贺林两个一伙儿。 可是紫菱没有做过要怎么承认? 他急了,本想再加把劲儿把她给撞死算了,可不经意间瞧见紫菱闭着眼,一副赴死的样子,他,忽地松开了手。 紫菱软软地倒在了铺着长毛毡谈的地上,血顺着额角汩汩地冒出来。染红了她半个肩头。 “我和他不是一伙儿的,我明明下了药。可为什么是你不是他?”紫菱躺在地上惨笑着,小声嘀咕着,声音弱得不贴近她真的难以听清。 “你说什么?”李勉没听明白,又跳下床,来到她旁边,蹲在她身边侧着耳朵,想要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紫菱惨白着脸笑了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勉蹲在她身边一会儿,就心烦意乱地到小几上摸了自己的衣衫正要往身上套。 “我下了药,为何是你不是他?”紫菱忽然声嘶力竭拼了命地喊起来。 李勉遽然回头,见紫菱肿胀的脸上满脸泪痕,嘴角歪咧着,一脸的惨笑。 见李勉回头看过来,她忽然咯咯地笑了,“你不是说那毒只要他用了就万无一失吗?可为何还是被他给躲过了?这是天意吗?老天老天,你真的是要绝了我们赵家吗?” 紫菱两手高举着,嘶哑着嗓子竭力喊着。 雅间的们忽然被人打开了,一群锦衣卫呼拉拉地闯了进来。 贺林从门槛外跨进屋内,一眼看见地上瘫着的紫菱,那副惨淡的样子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虽然也恨她设计她,可李勉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些吧?这还没过河就要拆桥了? 在门外听见她喊出“赵家”那两个字的时候,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紫菱是原大理寺卿赵普的孙女儿,怪不得她看他的眼神这般煞气骇人。 只是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想他不过是黄帝手里的一条狗,让咬谁就咬谁,而真正下令抄家的那个,才是她真正的仇人! 如今她竟然和仇人的孙子勾搭在一起陷害他,也真是被仇恨给烧糊涂了心。 淡淡地掠过紫菱,他来到李勉的身边,看着李勉手里拿着一堆衣服正要往身上套,贺林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 “长孙殿下,昨儿夜里睡得可好?啊,您怎么脱光了,这是要做什么?”他明知故问,丝毫没有一点儿关心的样子。 眼睁睁看着自己仇恨的人一身的官服,玉树临风倜傥风流地站在自己跟前,李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可他毕竟身份摆在那儿,不能同市井百姓一样撒泼使横,只得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面红耳赤,也不理他们,飞快地当着那么多锦衣卫的面儿套上了外袍。 待穿戴齐整,李勉觉得胆气壮了些。 哼,就算是被他们看到了如何? 他是皇长孙,难道睡个把青楼女人还不行? 鄙夷地瞥一眼瘫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紫菱,他默默地举步往外走。 贺林不是能耐吗?那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贺林并没有阻止李勉离去的步伐,只是在他将要跨过门槛时,忽然轻声喊了句,“都看清楚了吗?” 李勉不由停住,纳闷,看清楚什么? “到时候给我一笔不落地画下来呈给陛下!”贺林似乎在吩咐什么人。 可李勉回头看到的却是一群衣着齐整的锦衣卫。 这些锦衣卫要画什么? 见他回头,贺林心情很好地笑了,嘴角弯着,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带了两个擅画春宫图的画师来。” 李勉的脑子轰地一声懵了。 贺林他……真够卑鄙,真够小人! 竟然……竟然带着画师来,那他方才赤身裸体的模样不是全被人给画下来了? 到时候御史会怎么说?皇爷爷会怎么想? 李勉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欲裂。(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七章 棋子 贺林他……真够卑鄙,真够小人! 竟然……竟然带着画师来,那他方才赤身裸体的模样不是全被人给画下来了? 到时候御史会怎么说?皇爷爷会怎么想? 李勉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欲裂。 “贺林,你……你太卑鄙!”气红眼的李勉,上前一步揪住贺林的衣领,点着他的鼻子嘶吼。 贺林无动于衷,岿然而立,一双剑眉挑了挑,似乎很是惊讶,“哟哟,长孙殿下,你可别含血喷人啊?到底是谁卑鄙?本座是锦衣卫指挥使,可是有权抓捕这京城中官员狎妓的啊!” 他那张性感的薄唇微微翘起,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手似乎是不介意地拂了拂,就把李勉揪住他衣领的手拂开了。 他有些嫌恶地轻轻拍了几下那修长如玉的手,转过头来笑着对自己带来的那些锦衣卫道,“咱们先回去吧,长孙殿下不好意思了呢。” 众人哄笑,转身就走,全然没有把李勉放在眼里的样子。 李勉那张阴柔的脸铁青着,狭长的凤眸里迸射出火花,恨不得一下子掐死贺林。 “贺老三,你就不怕将来你死无葬身之处吗?”他咬牙切齿赤红着眼睛,像是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贺林压根儿都不理会他,大踏步跨过了门槛,和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小声笑起来,“将来么?谁知道有没有?” 说完大笑着出了雅间。下了楼。 李勉冲出去,从二楼的栏杆处看到大摇大摆往外走的贺林,一肚子的怒气忽然就没了。 他悻悻地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返回了紫菱的雅间里。 紫菱就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尸体一样,双眼呆滞,面庞浮肿,全然没有锦绣楼当家花魁的风采! 李勉气呼呼地坐到拔步床上,一边的帷幔从铜钩里滑出来,恰好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气得一把给拽下来,两手凶狠地撕扯着。 那薄纱般的帷幔哪里经得住男人的手劲儿?很快。一条条一绺绺撒满了一地。 正伤心欲绝的紫菱听见撕扯布料的响声,遽然抬头,就看到李勉面目狰狞手撕牙咬的场面。她被震撼地简直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内心究竟有多阴暗? 做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女子气急了才会干出来的,没料到他一个大男人无非是受了贺林的几句讽刺而已,竟然这么沉不住气,对一块无辜的布料下如此狠手? 以前。她只觉得李勉温文尔雅。又出身高贵,身上永远带着别人无可企及的优越感。 那时的李勉,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对她也是温存体贴的,让她一度以为,他,就是她的良人! 不知道何时,那个李勉变了。变得对她越来越没有耐心。越来越嫌恶了。 她知道,自己终有被嫌弃的一天。毕竟,她是个青楼女子,原不该高攀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紫菱扬起馒头一样肿胀的脸,讥讽地瞧着眼前一幕。 李勉不停地撕扯着,把那很大一块的帐幔撕得稀烂。 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他撕完了,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颓废地靠在了床背上。 歇了一阵子,等他再次坐直之后,就看见紫菱正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 那一双本可以勾魂摄魄的眼睛,此时被肿胀的脸给夹住,变成了细长的一条儿,压根儿就看不到里面黑晶晶的瞳仁。 锦绣楼的头牌,原来也可以丑成这样? 李勉定定地看了紫菱一会子,忽然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哈哈,原来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要想变丑也很容易啊。 只要把她打得面目全非,效果立竿见影! 听着李勉那带着癫狂的笑声,紫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他。 这个人阴沉得太可怕,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内心世界,不知道接下来他还有什么花样。 本来他们两个是合作的伙伴,可这一刻,紫菱才清清楚楚地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这一切,都是有李勉操纵起来的。 呵呵,棋子?自己什么时候能不做棋子啊?好似没有机会了吧?恐怕自己已经活不过明天了。 想着大仇未报就先身死,紫菱那双看不见瞳仁的眼睛里慢慢地涌出泪水。 两行清泪滑过她肿得认不出脸来的面庞,流到了她的嘴角。她下意识地伸舌头舔了舔,咸的。 原来泪水的滋味是这样的,就像她的人生一样,自从贺林带着人去抄了她的家,她的生命就已经失去了色彩,到处都是一片带着浓郁伤感的灰白。 这一生,她也只能在灰白中度过。 也罢,大不了下去和死去的爹娘兄弟姐妹一道作伴也好,人生苦短,谁知道何时能脱离苦海呢。 哈哈,死了也好,死了就能早些投胎,下辈子再也不生在官宦之家,哪怕生在贫苦人家吃糠咽菜,只要能快快乐乐地活着,也值了。 “把这个,吃下去!”死死盯着紫菱的李勉,被她神经质般的大笑给吓了一大跳,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那双狭长的眸内闪过一抹阴狠的冷光。 他掌心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枚紫红色的丸药,静静地躺在那儿,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幽香。 虽然预设过自己会死,而且还是不得好死,可紫菱在看见紫红药丸的那一刻,身子忍不住忽然抖了一下。 只是那动作很是轻微,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却没有逃脱掉李勉的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 “怎么,害怕了?”李勉嘲讽地一挑眉,把掌心里的暗红色药丸抛了抛,身子往前倾斜,忽然一手托起了紫菱的下巴。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下一刻,李勉一下子放开了托着紫菱的下巴,似乎连碰一碰她都觉得厌恶。 紫菱唇角扬了扬,虽然面庞肿胀,但心里跟明镜似的。李勉这是想让她死! 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是早死一阵子而已! “我当初答应你什么了?”紫菱挤出一丝苦笑,仰脸答道。(未完待续。。) 二百三十八章 不宁 “答应我什么?”李勉低低冷笑了两声,“你不会忘的这么快吧?” 他伸手挑起紫菱那尖细的下巴,眼睛却不想盯着她的脸看,仿佛多看一眼就让他十分恶心一样。 “万一事情败露,你就——死!”李勉恶狠狠地瞪着她,旋即又笑了,“你不会忘的那么快吧?” 紫菱仰望着他半天,忽然咯咯笑起来,“长孙殿下,你似乎忘了吧?” 李勉厌恶地松开了他的手,看着紫菱那副癫狂的样子,眼睛里露出一丝鄙夷,“本殿下忘了什么?” “你说过要帮我报仇的,如今大仇未报,仇人还未死,我凭什么要死?”紫菱瞪着一双赤红的眸子,愤愤地望着他。如今这双眸子里充满了血丝,一点儿灵动的色彩都没有。 仇恨之火在熊熊燃烧,让紫菱不甘地和李勉对视着。 “请问长孙殿下,你的诺言兑现了吗?你觉得就算我现在死了,就能让你摆脱麻烦了吗?” 紫菱也不是个傻的,既然贺林能识破他们的局,说不定贺林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其实,她死不死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李勉定定地看了她半天,把手一甩,那颗紫红的药丸从窗外飞了出去。 他起身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紫菱松了一口气,再也撑不住,趴在了地上………… 蒋诗韵前脚回了家,不出一刻钟。贺林就到了。 见他毫发无损,蒋诗韵放下心来。 贺林进了屋,和她详细说了昨儿夜里的情形。虽然他是笑着说完的,但是蒋诗韵还是能感觉出来昨晚的凶险。 李勉那人手段当真十分阴险,妄想离间他们两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假设自己昨晚上不给贺林几丸解毒丹,估计今儿早上睡在紫菱床上的就是贺林了。 那么,她能接受得了这样的贺林吗? 既然双方订了亲,那贺林就不能和其他任何女人发生什么。如果那人真的是贺林,蒋诗韵怕是真的不能接受。 就算紫菱是个青楼女子。贺林不会把她纳为妾,那她也受不了。 如此,李勉的目的就达到了。 以后。在凭借他手中的权势,想让蒋诗韵这么一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小女子做他的女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她要是不乐意。王氏和窦德章都不会同意。就连钱氏和蒋氏也得出来掺和一脚。 她一个人哪里抵挡得住这么多人的攻击? 想想就觉得恐惧!李勉这个人当真阴险至极,深不可测! 只是今儿贺林算是把李勉得罪惨了,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和皇长孙抗衡吗? 蒋诗韵不由忧虑地盯了贺林一眼,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贺林却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慰她,“别担心,我有分寸!” 虽然不知道这分寸到底是什么。但是看着贺林那张坚毅的脸,蒋诗韵还是选择相信他。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贺林就要起身告辞。蒋诗韵未免有些不舍。 可听到隔壁王氏的说话声,蒋诗韵决定还是让他赶紧走算了,不然王氏发现了,又是好一顿气! 贺林走到大门口时,又回过头来嘱咐送出来的蒋诗韵,“这几日先不要到外头去,吃的用的我下晌就让人送过来,切记!” 见他这般郑重,蒋诗韵心中就是一颤,担忧脱口而出,“莫非要……?” 可刚吐出几个字,贺林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贴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天下要大变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在家等着我!” 蒋诗韵虽然不知道贺林他们到底要如何,可也知道他身居高位,怕是逃脱不掉这一劫。想想那日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三番五次避过婚期,怕是也有这个顾虑吧? 可是难道不知道,就算不告诉她,她也会胡思乱想的,担心地更多。 如今听他亲口承认,蒋诗韵终于明白了。 只是她一没埋怨,二没吵闹。只是淡淡轻笑着嘱咐他,“小心点儿,我在家等你回来!” 贺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印在脑海里一样。 只一眼,他就转身大步离去。只是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在眼眶中打转。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怎能在她面前失态?他留给她的永远是坚毅勇敢,绝不能有丝毫的懦弱。 勉强压下眸中的涩意,他翻身上马,明知道她还在那儿倚门而立,却连头都不敢回,带着一众人打马而去。 下晌,贺林着人送了两大车的东西。 蒋诗韵坐在院子里看着人清点了,打发走了送东西的人,就让窦成带着几个人往仓房里搬。 果然是应有尽有,什么粮食、木柴、鸡鱼肉蛋、各色干果,瓜果菜蔬、药材等等,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贺林准备不周的。也不知道那么短的功夫,他能想得出来? 许是这些东西他早就备好了? 那么,他早就做好厮杀的准备了? 蒋诗韵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然,他为何迟迟不定婚期? 吃了午饭,王氏扶着小坠子的手到院子里消食。 这些日子,王氏吃了睡睡了吃,整个人又胖了许多。虽有蒋诗韵给她开的方子,但因为她总是听不进女儿的话,蒋诗韵拿她也无法。 人越胖就越懒怠动弹,蒋诗韵每日里都是软磨硬泡,让她出来活动活动。 好歹王氏吃完了饭听到动静出来了,见院子里窦成正带着人忙碌,王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窦成这个人真是不要脸,自己有家不回,非要赖在她们家。 蒋诗韵一看王氏那眼神,就明白了。 她娘这是对窦成有怨恨啊? 其实说真的,要是她娘能想开,和那个渣爹和离,她第一个赞成她娘改嫁给窦成。 人家窦成人高马大,有一身的本事,还吃苦耐劳,比蒋得章那个渣爹好多了。 她和春兰姐妹亲如一家人,真不舍得放她们离开。 见王氏出来,蒋诗韵忙放下手里的账本,上前从小坠子手里接过王氏的胳膊,笑道,“娘,今儿太阳好,你多晒会儿。” 王氏却不答她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窦成,“他怎么还不走?前些日子不是说好地要回去吗?” 王氏的声音不小,正干活儿的窦成明显听到了,背影一僵。(未完待续。。) ps:电脑坏了,进不去了,有没有懂得的亲,给支个招,里面还有我写的稿子啊! 二百三十九章 馅饼 蒋诗韵只得缓缓解释,“本来是要走的,后来我不是被匪徒给劫持了吗?窦大叔急得带着人四处找我,耽搁了下来。这刚要收拾回去的,听说北边又打起来了,路上不安稳。” 北边元蒙人进犯,燕王率兵还击,大名府那一带很不平静。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往北走的。 王氏却不理会这些,“就算是打起来也不能总是赖在别人家,这像个什么样子?待会儿你算算,给他些银子,把他们打发走吧。” 这是要赶他们的节奏了? 还算银子,王氏是把人家父女给当成下人了。 蒋诗韵苦笑,现在自然不能把人家赶走,京城说不定也会打起来,窦成留在这儿还能帮上大忙呢。 赶走了他,家里剩下她和王氏母女还有个老苍头,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万一贺林那边出事儿了呢? 她摇摇头,拒绝了王氏,“娘,如今京城也不太平,还是让窦大叔多住一阵子吧?左右窦大叔白日里一般不在家,就算是在家也不出屋,有什么事情还能找他支应下!” 王氏被女儿回绝,脸上下不来,一把甩开蒋诗韵的手,就喘着粗气往屋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哭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生个女儿还胳膊肘子朝外拐?都说女生外向,我的命怎么这般苦?” 蒋诗韵听着王氏哭心里也不好受,本来搬出来是为了让她过得高高兴兴的。可因为窦成和贺林,王氏几乎每日里都带着气儿,长此以往,身子不可避免要受损伤。 可让她赶走窦成。和贺林不来往,她也做不到。 真是两难呐! 且说蒋氏离开了蒋诗韵家之后,憋着一肚子的火回了侯府。 钱氏第二日来讨信儿,蒋氏一肚子的火都朝她发泄了,“……你还有脸来问我?也不看看当初你们母女俩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害得那死丫头连我的面子都不肯给,愣是把我给扫出了门!” 钱氏先是一怔,接着就嚎哭了起来。“大姐。那小蹄子当真不给静儿治?这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了?啊啊……” “够了!”蒋氏被她烦得要死,坐直身子就吼了一声,两手把太师椅的扶手给拍得啪啪响。 “就你这样的还成天尽搞那些乌七八糟的龌龊事儿!这条路堵死了就不会想其他的吗?” 被大姑子毫不留情面地给教训了一通。钱氏面红耳赤,心里极不舒服,但是一听大姑姐话里有话,她把心里的不快憋回去。瞪大了一双细长的眸子,迫切地问。“大姐有什么办法?” 只要能对付蒋诗韵能让那小贱人不好过,她就觉得舒服。 蒋氏慢条斯理地斜了她一眼,似乎在斟酌什么,半晌方道。“贺指挥使可是位高权重的,出身名门,就算是庶子。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亲事给定了。常言说得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见长兴侯夫人出面啊?” 虽然说得隐晦,但是钱氏也是个专攻阴谋诡计的家伙,一听就明白了,喜得一拍大腿,笑道,“到底是大姐点子多,贺指挥使官儿再大,要是担上个不孝的名声,这官儿可就没法做了。” 蒋氏轻轻颔首,“正是这个理儿。” 两个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可钱氏笑完了想起自己大女儿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心里就跟阵扎了一样。但是看着蒋氏一副不想过问的样子,她只得把到嘴求助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能凡事都依仗着这个大姑姐,显得她太没用了。 既然上门求情没用,那她就来招釜底抽薪吧? 不还有王氏吗?蒋诗韵那个小蹄子最见不得王氏伤心,她何不从王氏下手?到时候王氏伤心欲绝,小蹄子只怕就答应了。 钱氏暗暗拿定主意,从蒋氏这儿告辞回去,就让人去外院把蒋得章找来。 待蒋得章落座,钱氏让人上了茶点,亲自招呼蒋得章用。 蒋得章有些受宠若惊,坐立不安。大嫂从来没这么热情过啊?这是怎得了? “二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住在书房真是慢待你了。”钱氏笑容满面地说道。 蒋得章诚惶诚恐地起身做了一揖,恭敬答道,“多谢大嫂惦记,小弟过得很好!” 钱氏忙招手让他坐下,“自家人别这么多礼数!” 蒋得章坐下后,钱氏又笑道,“你和王氏也分开有些日子了,那也是个脾气犟的,好端端地一家人,怎么非要分开住?”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蒋得章就一肚子的火。 中了进士这么久,到现在也没给他个正儿八经的官职,不过跟在衙门里打杂,说得好听点儿是帮忙,说得难听就是个不入流的。 至今他心里还窝着火儿,但是除了依仗大嫂娘家,他再无别的出路。 而他的亲生女儿蒋诗韵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带着王氏搬出去,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已经有御史上奏,说他内惟不修,虐待妻女…… 如此罪名,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他怎能不恨?他恨不得把那小蹄子给生吞活剥了。 听说贺林那畜生还上门求亲,真不知道他眼睛瞎了还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认不清那小蹄子是个什么人? 听见大嫂相问,蒋得章不由得就脱口而出,“我要休了王氏那贱人,做出那样的丑事来,还有脸活着?” 话音刚落,钱氏就一脸肃容,“二弟这般人品,娶了王氏真是可惜了。休了王氏,大嫂做主给你找个好的!” 有了钱氏助阵,蒋得章立时就觉得自己做得很对,一切都是王氏的错。 “不知大嫂有什么人选?”蒋得章第二次娶亲,格外小心了。 娶妻娶贤,如今这一切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要的是娘家势力大点儿的,能让他日后平步青云的。 寻常人家他可不愿意。 钱氏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细长的眸子一闪,笑着说道,“大嫂还能亏待了你不成?我娘家有个妹妹,今年二十了,未曾婚配,不知二弟意下如何?” 竟然是钱塘望族之女? 蒋得章只觉得天上忽然掉下了个馅饼来,砸得他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未完待续) 御侯门 二百四十章 挑事 这一日,长兴侯府人正坐在炕上喝药,门外有丫头来报说是安国侯府的二夫人来了。 长兴侯府人甚是纳闷,长兴侯和安国侯府交情不过泛泛,就算上次他们老太君七十大寿,她也去了,但是两家也没好到可以串门的程度。 这安国侯府的二夫人过来,安的什么心? 不过既然人家来了,作为勋贵之家,她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于是她连忙吩咐丫头替她梳妆,让自己媳妇世子夫人小罗氏亲自迎到二门,她则下了炕坐在了太师椅上等着。 不多时,就听见门外有说笑声,长兴侯府人忙吩咐丫头挑了帘子候着。 等了一会儿,小罗氏领着蒋氏进来了,一进屋子,蒋诗韵就急急地朝长兴侯夫人奔过去,“好姐姐,你怎么起来了?快躺着快躺着……” 长兴侯府人被两个丫头搀扶着走向门口,把蒋氏亲自迎进来。一路上攥着蒋氏的手一直落座,也没撒手。 “妹妹,我这副样子真是让你见笑了。”长兴侯府人一想起那日受的委屈,忍不住就落下了眼泪。 蒋氏赶忙掏出雪白的绢帕,亲自给她拭泪,嘴里不停地赔罪,“都是我那侄女不好,害得夫人受这样的罪!” 长兴侯夫人本就恨透了蒋诗韵,要不是那小蹄子,贺林那小畜生能对她出手吗? 其实当时贺林还真没对她出手,只不过是把几个进去抓蒋诗韵的顺天府衙役给扔了出去。长兴侯夫人运气不好,被砸到了底下而已。 这还真的和蒋诗韵没什么关系,不过人家亲姑母都替她出头了。长兴侯夫人怎么还能说是自己倒霉? 她恨不得找个替罪羊才好,这样,自己也不至于太难堪。 “妹妹,总算是听见一句公道话了。”她接过蒋氏递来的雪白绢帕,拭了拭眼角,叹了一口气,“自打被打。我都没好意思出去见人,传扬出去,对林儿那孩子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哇!” 蒋氏拿眼偷溜着长兴侯夫人。听她唱作俱佳地说着,暗中忍不住撇嘴,面儿上却一脸的逢迎,“谁说不是呢?夫人慈悲为怀。连一个庶子都要为他考虑周全。这份心胸,是我等比不上的。” 这话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但是却句句贴到了长兴侯夫人的心坎儿上去了。 她是嫡母,能有这样一个名声,真是比什么都强啊。 见长兴侯夫人脸上放光,蒋氏知道自己说话说到位了。 眼风一扫,见小罗氏规规矩矩地站在长兴侯夫人身后,蒋氏意味深长地指着她笑道。“你这媳妇很知道规矩,不知道我那侄女嫁过来之后。会不会这样?” 这可是长兴侯夫人心中的痛啊。 贺林那小畜生是个庶子,都快要蹦到天上去了。蒋诗韵嫁给他,会给她这个正经婆婆立规矩? 门都没有! 贺林那小畜生的生母不过是个最卑微不过的婢女,被长兴侯酒后乱性,才有了贺林。 比起府里其他的庶子,贺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当年贺林的生母还活着的时候,在她面前可是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的。 这小畜生不过是跑出去一趟,当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竟然就敢对她不理不睬,还伤了她? 这口气,她真是难以下咽! 如果不把贺林这小畜生给整消停了,就别想让他媳妇给她行规矩。 她一个嫡母,连一个庶子媳妇的茶都喝不上,到时候传扬出去,那可才是天大的笑话! 试问,这京中有哪家的嫡母跟她这般窝囊啊? 长兴侯夫人越想越不是个事儿,眼见着蒋氏一脸微笑地望着她,她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烧得难受。 既然贺林那小畜生想娶蒋氏的侄女,那她可得和蒋氏好好说道说道。 “妹妹,说起来,你那侄女也真够野蛮的,听说从乡下来的,那日见了我竟然口出恶言,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让她身边的婢女对我出手!” 这话一出口,蒋氏心里就有了数。虽然来之前已经算准了长兴侯夫人不见得会喜欢蒋诗韵,但心里还是没有十分的把握。 如今,她心里踏实了。双方的长辈只要都不愿意,只要齐心合力,不怕拆不散这门亲事! 哼,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世道? 当今最看重孝道,一个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遵从的人,怎能堪当大任? 这道理,想必她不说,长兴侯夫人也该懂才是! 蒋氏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成功的机率很大,不由得意地抬头去看长兴侯夫人。却无意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小罗氏面上的表情。 小罗氏皱紧了眉头,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好像在憋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 蒋氏十分不解,刚夸过这孩子的,怎么这会儿这副样子? 她想在长兴侯夫人面前卖个好,不由假装关切地问小罗氏,“侄媳妇,你身子不适吗?” 长兴侯夫人听了也扭头看过去。 小罗氏心里那个气啊,暗骂蒋氏多管闲事。 见婆婆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只得扯了个谎,“媳妇……媳妇想去更衣!” 蒋氏一听就乐了,这媳妇子可真老实,有屎就出去拉就是了,还硬在这儿撑着,不怕憋坏了啊? 长兴侯夫人却沉下脸来,这个媳妇可真给她长脸啊,当着客人的面,竟然说要更衣? 更衣不会悄没声儿地出去啊? 被小罗氏给气得牙疼,长兴侯夫人捂着腮冷哼了一声,“更衣还不快去?等在这儿让我请你去啊?” 见婆婆开了口,小罗氏告了声罪,提着裙子急急地就跑出去了。看那样子就跟憋不住要拉在裤裆里一样。 蒋氏不由笑出了声,“这孩子可真够实诚的!” 长兴侯夫人羞得老脸通红,斜瞥了自己媳妇的背影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也是个不省心的,什么实诚?就是个傻的,要不然,世子屋里也不会香的臭的都往里塞!” 这也是气极了,才在蒋氏面前说出儿子房里的事儿。 只不过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这都是自家的事情,儿子这样她也没什么脸面,没得让蒋氏看了笑话。 蒋氏观她颜色,知道她这是后悔了。她不动声色地挑了个话头就岔了过去,“这孩子我看着不错,要是我那侄女,啧啧,怕是容不得别人的。” 她看准了长兴侯夫人不是个宽和的人,越发在她面前说起蒋诗韵的不好来。 不管贺林和长兴侯府的关系如何,反正明面儿上大家多半不大知道当年的往事。说穿了,长兴侯夫人是贺林的嫡母,在外头,娶了一个善妒的媳妇,她脸上也不光彩!(未完待续。。) 二百四十一章 趁热打铁 咬了咬牙,长兴侯夫人尖声咯咯笑起来,“还是妹妹了解自家侄女啊。妹妹出身书香门第,在京中这么多年,无论人品还是行事,都是一顶一的,您的女儿更是宫里的兰妃娘娘,教养自是不必说的。可姐姐我就不明白了,您那侄女怎么却生成了那样的性子?” 蒋氏见自己终于把长兴侯夫人引到自己的坑里了,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忙答道, “姐姐有所不知,这侄女是我二弟家的孩子,我那弟媳妇统共就生了她一个,打小儿在乡下长大,性子野了。” “后来二弟中了进士,弟媳妇带着她才到了京中,本想着给她说一门亲事的,谁知道我那弟媳妇也是个拎不清的,这不,拖到现在,竟然不经过我二弟,就自作主张和贺大人定了亲!” “原来这样啊!看来你那弟媳也是个粗人,不然,教养出的女儿怎么会这样?只是可惜了你二弟了。” 长兴侯夫人心里慢慢地有了盘算,嘴里却附和着蒋氏。 “谁说不是呢。我那弟媳伤了身子,至今不能生养,二弟眼看着年近四十的人,尚还膝下无子!” 见长兴侯夫人低头沉思,蒋氏眼里闪过一抹得色,旋即又飞快地敛下了眸子,让人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既然长兴侯夫人上了路,那她不防再透给她一个重料。 京中能执掌家业的宗族主妇,哪个听不出来这样的话? 蒋诗韵虽有爹娘。但绝对不是个受到重视的孩子。连亲爹都没有答应就定下了亲事,这能作数吗? 听话听音,蒋氏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那弟媳妇有多不受宠。这样的妇人教养出来的女儿。能有几个成器的? 他们长兴侯府可是百年世家,贺林那小畜生就算是再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可外头人不这么认为,依然把他化为长兴侯府的一员。 既如此,那她就要以这个为借口来拿捏他,让他不能娶到蒋诗韵那小贱人! 只要他还姓贺,只要他还想做官儿。就别想迈过这道坎儿。 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的长兴侯夫人,面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蒋氏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趁热打铁,问起了长兴侯夫人的嫡次子来。 “听说二公子书读得好,过了年就要下场了?” 长兴侯一生无所事事,仗着祖荫混了大半生。养的儿子。也大多随了他。 不过这个嫡次子贺栋却是个肯读书的。这也是长兴侯夫人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说起爱读书,贺林那小畜生打小儿就比她儿子强,只是他是个庶子,长兴侯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她这个嫡母也就随意处置他这个庶子了。 该请先生的时候不给他请,只花重金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请来有名气的先生。 谁知道贺林那小畜生是个天生过目不忘的,偷偷趴在窗口跟着她儿子听了几次,竟然比他儿子学得都好。 这让她慌了神,赶忙想方设法想要把那小畜生给打发出府。谁知道那小畜生又迷上了练武,跟着侯府的护卫们成天摸爬滚打的。长兴侯夫人这才放了心。 这般胡乱练着能成什么气候?将来不过是一介莽夫,永远越不过她的儿子。 谁料到过了几年,贺林十五岁上,她才惊奇地发现,贺林的功夫已经很高了,至少,先前她的儿子想怎么欺负他就怎么欺负他,可后来,只剩了自己两个儿子吃亏的份儿了。 长兴侯夫人这才着了慌,捏造贺林和庶妹有染。在世家大族,这种事情可是最龌龊的。只可惜那个庶妹一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了,成了死无对证。 长兴侯虽然对这些庶子庶女并不怎么关注,但是毕竟出了这等丑事儿,于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少年的贺林赶出了家门。 时隔多年,贺林已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更是独立门户,压根儿就不理会长兴侯府。 眼看着他比自己大儿子还高一帽头,长兴侯夫人哪里受得了? 自己大儿子虽然世袭世子,但至今一事无成,连在朝中挂个职都没有。膝下更是无儿无女,比起平步青云的贺林来,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身为侯府的嫡子,怎能被一个庶子给比下去? 长兴侯夫人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顿时就觉得喉咙那块儿堵了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好歹自己的小儿子还能给她争口气,这让她欣慰了不少。见蒋氏提起这儿子,长兴侯夫人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自己儿子的好。 “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栋儿有多聪明,凡是书放在他跟前,不出几天就能倒背如流。为这个,他父亲欢喜地差点儿不知东西南北了呢。” 蒋氏忙笑着附和,“这么聪明的孩子,明年下场一定会高中的。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盯着二公子呢,不知道姐姐打算给二公子找个什么人家?” 小儿子今年十八了,也该定亲了。只是长兴侯夫人想着等儿子考个功名出来,好提高下身价,这才拖了两年。 如今要是有好的,定下来其实也未尝不可。 听蒋氏提起这个话头,长兴侯夫人就笑问,“哎呀,京里那么多好人家,我这眼都快挑花了。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还缺什么?只要人家姑娘相貌过得去,品性儿好,我这当娘的就满足了。” 真这么简单?蒋氏压根儿就不相信长兴侯夫人会这么容易满足。 眼皮子闪了闪,蒋氏有些吞吐起来,“照姐姐这么说,我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 长兴侯夫人忙问,“不知妹妹说的是哪家?” 蒋氏扭捏地笑了笑,“说出来不怕姐姐笑话。只是举贤不避亲,我这做姑母的看着侄女儿好,自然也忍不住要说给您听听。” 就把娘家侄女儿蒋诗语细细地说给了长兴侯夫人听了,见她面色凝重,蒋氏忙把钱氏的家底给翻出来,“我大弟媳妇不同于二弟媳妇,娘家可是钱塘望族,先头太子妃娘家的妹妹。我大兄弟这些年也大有长进,如今已是正四品的京官,过了年,听说还能升一升。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姑娘,姐姐您再斟酌斟酌……”(未完待续。。) 二百四十二章 白眼狼 蒋氏从长兴侯府出来的时候,长兴侯夫人亲自挽着手送到了二门上。 “你这个做姑母的肯为侄女这般上心,我还是头一次见着。”长兴侯夫人由衷地赞道。 蒋氏敛了眉眼,把一腔的得意勉强压住,谦逊地和长兴侯夫人告辞,“哪里?这不是做姑母应当应分的吗?就是我二弟家的侄女儿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我当姑母的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啊。” 不知不觉间又在长兴侯夫人面前给蒋诗韵上了眼药。 辞别长兴侯夫人,蒋氏扶着大丫头琉璃的手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帘子放下,她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琉璃也是个有眼色的,忙上前给她斟了杯热茶,谄媚地恭维着蒋氏,“还是二夫人厉害,几句话就办成了好几件大事儿。这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一箭射了出去射下好几只老鹰来……” 话没说完,蒋氏就噗嗤一声笑出来,“蠢货,那叫一箭双雕!” “对对,夫人就是一箭双雕!”琉璃忙笑着接过,“不仅搅黄了一门亲事,竟又做成了一门亲事,这下子舅夫人怕是要对夫人感恩戴德了。” “哼,要她感恩戴德做什么?”蒋氏鼻子冷哼了声,“只要她不给我添麻烦就好,指望着她感恩戴德!” 琉璃不敢接话,蒋氏倚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一行人回去之后,蒋氏就赶紧派人去告诉了钱氏。钱氏正为大女儿心急火燎的。乍一听见这信儿,喜得差点儿没有给蒋氏磕头,忙坐着车就去了安国侯府。 她们说了些什么暂且不提。且说过了两日,京中就有些不大正常了。 窦成从外头回来,说是往日里百姓进出城门都是比较顺畅的,可这两日,进出城门都要盘查片刻,弄得进出城门都要排队候着。 虽然京中还是风平浪静,但是蒋诗韵还是嗅出了不寻常。 家里吃穿一应需用都不缺。但她还是每日让窦成到街上买些新鲜的菜蔬,又在家里开辟出一块空地来,撒了一些种子。希望到时候真的乱起来,家里还有些新鲜菜蔬吃。 就这样等了几日,窦成从外头打听到信儿,说是城中有动静了。五成兵马司的人都出动了。 而这几日。也不见贺林的影子。蒋诗韵实在是担心地不行,可又不敢去找他,既然他说了让她在家待着,这个时候她就要听他的话,不能让他分心。 不过就算是不见贺林本人,蒋诗韵也知道京中怕是又有大动作了。 老皇帝自打太子薨了之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蒋诗韵估摸着是不是老皇帝不行了啊? 所以,燕王趁着这个时候才发动政变逼宫? 反正都是他们老李家的事情。不管谁做了皇帝,都一样。只要贺林平安就好! 但李勉是绝对不能登位的。不然,她和贺林就没活路了。 这也可能是贺林放手一搏的原因吧? 想想贺林的不易,蒋诗韵的心慢慢地踏实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燕王既然谋划了这么多年,又有贺林相助,成功的机率也很大。 毕竟,李勉在朝中的呼声也不是很高,他又没被立为太子,燕王为何不能上位? 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过的,算不上名不正言不顺。将来要是成功了,贺林就是从龙功臣,荣华富贵贵不可及。可要是失败了,那唯有一死,甚至还会株连九族。 长兴侯府怕是要受连累了。 哈哈,这是长兴侯夫人想也想不到的吧? 蒋诗韵在家闲着没事,就开始捣鼓起各种面膜来。春兰春桃小坠子也一齐动手,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嘻嘻哈哈地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正欢笑着,大门忽然被人拍响,几个人忙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去。 老苍头开了门,探头出去,就见一个年轻姑娘怯生生地站在外头,看那穿戴,不像是个富贵人家的。 老苍头睁着昏花的老眼打量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还未等那姑娘开口,他气得一下子就把大门哐当一声给关上了。 蒋诗韵十分不解,老苍头脾气再好不过的一个人,这是谁惹着他了? 见他闷闷地也不吭声,蒋诗韵忙问,“杨老爹,外头到底谁啊?” 老苍头却一言不发,只蹲在一边儿死命地抽着他的旱烟袋。 蒋诗韵纳闷了,打她认识老苍头以来,他还没有这样过。到底谁惹着他了? 小坠子见老苍头不说话,就起身要去开门,“姑娘,我去看看是谁?” 老苍头却忽地起身拦住她,“别去,省得白眼狼到咱们家白吃白喝!” 蒋诗韵一下子明白了,敢情这说的是慧儿呀? 能称得上白眼狼的,也就慧儿一个人了。 春兰也明白过来,只有春桃还在那儿咋咋呼呼的,“谁是白眼狼,啊?” 蒋诗韵想了想,还是让慧儿进来了。倒不是她多可怜慧儿,她是想听听她来到底想干什么。 慧儿低眉顺眼地被小坠子领了进来,一进门,就拿眼偷偷地打量这宅院。 虽然不过是一进的宅子,但是布局小巧玲珑,典雅秀气,小门小户地住着还是很不错的。 事到如今,她后悔肯定是有的。跟着蒋诗静替嫁过去之后,她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先前钱氏答应她要让她嫁给蒋德章的,没想到等了这么些日子也没等来不说,听说蒋德章正在写休书,要求娶钱氏娘家的妹妹了。 这还是跟她要好的一个小丫头偷听了钱氏和蒋氏的话,学给她听的。 还在憧憬着将来嫁给蒋德章做正妻的慧儿,顿时如被雷击,觉得一下子天旋地转了。 原来,她离开了蒋诗韵,什么都不是了。 蒋诗静这个正经的少夫人现如今也躺炕上不省人事,宋徽那个纨绔子时不时地纠缠着她,让她几乎快要走投无路。 要是以前,自己给他做妾也就罢了。可自从看见他发病的那一瞬,慧儿就快要吓死了。宋徽身患奇病,她怎能跟着他? 那岂不是飞蛾扑火? 想来想去,她的卖身契还在蒋诗韵手里,她算不得蒋诗静的丫头。所以,趁着今儿安国侯府有人外出采买,她买通了一个负责采买的婆子,跟了出来。中途趁着那婆子买东西,她偷偷地溜走了。 一路上又是担惊受怕,又是疲累饥饿,好不容易问到了蒋诗韵家。 只是没料到她会被那个该死的老头给关在门外。 如今蒋诗韵让她进去,她也没有觉着有多高兴,只是贪婪地看着这所气派的宅院,心内惊诧不已。 早知道她就不折腾了,跟着蒋诗韵多好!听说她已经和贺林定了亲,将来她就是陪嫁的丫头,给贺林那样的人物做个侍妾也不枉她活了一辈子。(未完待续。。) 二百四十三章 狐媚子 蒋诗韵早就移到了门口,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石阶上。慧儿一路走来,各种表情早就落入她眼里。 她对心理学有所涉猎,一看就知道慧儿没有痛改前非,这次来,怕也是在心里权衡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慧儿小心翼翼地走到石阶跟前,方才垂了头,轻声问了声安,“给姑娘请安!” 说完,拿脚尖跐着地面,好似有多委屈似的。 小坠子嫌恶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她“装”! 春桃扭过脸去不看她,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春兰面沉似水地望着慧儿,一声不吭。 唯有蒋诗韵面不改色,笑吟吟地看着慧儿一阵子,方才和颜悦色道,“你找到这儿有什么事儿?” 都是伙同别人把她亲事夺了的丫头,说起来,她不让她进这个门别人完全没有二话。 只是蒋诗韵把慧儿叫进来,还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的。 “姑娘,奴婢好想姑娘啊!”慧儿大声喊着,噗通一声跪在了石阶前,那双大大的杏核眼里已经涌上了雾蒙蒙的泪水,水灵灵地仰脸望着蒋诗韵,那小模样儿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小坠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愤愤地照她脸啐了一口唾沫,“要哭死外面哭去,当初瞒着姑娘跟着别人嫁过去,怎么没见你跑姑娘跟前哭呢?” 春桃也是个口无遮拦的,忍不住也跟着骂道。“这副狐媚子模样儿哭给谁看?我们又不是男人,不会心软的。” 听妹妹说得难听,春兰忙瞥了她一眼。却也没有阻止她。 慧儿被众人骂得面色苍白,仰起头来哭得越发来劲儿,那尖细的下巴衬得她的小脸楚楚可人,像煞了雨后的梨花。 蒋诗韵叹了一口气,也没让她起来,只轻声道,“慧儿。你瘦了,想必在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像慧儿这样出身官家的女子,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让自己很狼狈的。就算当初跟着蒋诗韵,没有几个银子,慧儿也能把一身青布大襟褂子穿得凹凸有致的。 哪里像现在,一件土绿色的掐牙背心皱皱巴巴的。看上去好似很久没洗了一样。 那条水蓝棉裙更是成了灰色的了。上面不知道沾满了多少尘土。连那双青布鞋看上去都污脏不堪。 通身上下,也就那张小脸还耐看些,只可惜她面对的人都是恨她入骨的女子,谁乐意多看一眼那张还算是美貌的小脸? 听见蒋诗韵发问,慧儿憋了这些日子的苦水总算是有了倾泄的地方。 “姑娘,大姑娘嫁过去之后就不受宠,姑爷简直就不是人,趁着大姑娘昏迷的当儿。日日来纠缠奴婢……” 还未哭诉完,就听小坠子噗嗤一声笑。“这不是你巴不得的吗?正好给姑爷做了侍妾,将来和大姑娘两个帮扶着,岂不是如了你的愿?” 被小坠子如此打趣,慧儿的脸色通红,只是眼角却有一抹狠戾闪过。 想这小坠子当初被她支使来呵斥去的,也不见她敢说个“不”字,她这才走几天啊?这小蹄子就得瑟成这样,看她日后如何收拾她! 慧儿勉强压下一口气,对着蒋诗韵磕了一个头,“姑娘明鉴,奴婢岂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当初是钱夫人胁迫奴婢的,奴婢没有法子才跟着大姑娘嫁过去!” “你怕是也不知道嫁过去的是大姑娘吧?”一直默默不语的春兰忽然开了口,冷沉着脸问她。 当初蒋诗静那是瞒着阖府上下的,连钱氏都被蒙在鼓里。慧儿更没有机会得知了。 慧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就痛快地承认了。 只是接下来春兰的话却让她有些害怕,“那你跟着过去,发现了不是三姑娘而是大姑娘,当时你怎么没有一嗓子喊出来?非要等到现如今大姑娘昏迷不醒了才跑出来?” 这中间定有什么不为外人知的东西,不知道蒋诗静许了她什么,才让她死心塌地甘愿留下来的。 慧儿嗫嚅着唇,似乎不知从何说起。过了一阵子才结结巴巴道,“大姑娘第二日就被三姑娘赶上门闹腾起来,奴婢就算是喊出来也没用了。” 这话确实也对,只是身为陪嫁,难道当天晚上就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虽是两姐妹,可蒋诗静和蒋诗语也只有四五分相似啊,慧儿不至于就认不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春兰的疑虑,慧儿又赶紧补充,“当时大姑娘面上涂了厚厚一层粉,天色又黑,奴婢也认不出来了。” 这又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不仅春兰不信,连小坠子都觉得慧儿在撒谎。 只有蒋诗韵依旧笑嘻嘻地不气也不恼地看着慧儿,这么个精明人儿,怎么会分不清蒋诗静和蒋诗语两姐妹? 即使天黑妆浓,可那声音却做不了假,那气质截然不同,慧儿能发现不了? 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反正蒋诗静已经昏迷不醒,没人能够指证,慧儿就算是信口开河也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她又不在乎那门亲事,蒋诗静能抢过去,蒋诗韵恨不得抱着她大喊几声姐姐呢。 “好了,不用问了。”蒋诗韵制止住春桃的问话,转而问慧儿,“你如今怎么打算的?到我这儿想做什么?” 听见这话,慧儿高兴极了。蒋诗韵似乎还有留下她的意思啊? 一边的小坠子可是急坏了,这妖精似的东西怎能留下来呢?她挑拨地夫人都不想理姑娘了,留她下来岂不是个祸害? 慧儿却不管别人如何想,只要她能留下来就好,“姑娘姑娘,奴婢情愿做牛做马也不想再回那种地方去了,求姑娘让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吧?” “然后呢?也跟着姑娘陪嫁过去,好爬上姑爷的床?”春桃终是忍不住了,冷声笑道。 “春桃,瞎说什么呢。”春兰忙呵斥着她,春桃悻悻地住了嘴,却扭头不想多看慧儿一眼。 “呵呵,春桃说得有理!慧儿长得这样,不给人做小老婆倒是可惜了的。” 蒋诗韵笑了出来,故意把“小老婆”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慧儿的面色变了变,垂下头只小声辩解着,“奴婢绝无此心!” “那你敢发誓吗?”小坠子指着她立逼着让她发誓,却被蒋诗韵喊住了。 古人迷信,她这个现代穿越人士却知道这发誓屁用没有,不过是糊弄人罢了。 眼下慧儿逼急了可能会发个毒誓,可到时候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别人又能耐她何?(未完待续。。) 二百四十四章 休书 慧儿被小坠子挤兑地指天就要发誓,却被蒋诗韵给拦下了,“好了,发什么誓啊?” 慧儿有些心虚地抹了把眼泪,忙道谢,“奴婢谢过姑娘!” 暗中已经把小坠子给记恨上了。 蒋诗韵命慧儿起来,又问她,“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慧儿正巴不得蒋诗韵问她呢,一听这话有戏,忙笑着上前走了一步,扭扭捏捏地小声道,“奴婢还想伺候姑娘,姑娘跟前也没个得力的丫头,就让奴婢留下来吧。” 蒋诗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还未说什么,小坠子听不下去了,当头就朝慧儿啐了一口,骂道,“呸,不要脸的蹄子,留下来好给姑娘做后妈呀?” 先前慧儿就曾和蒋德章有过首尾的,后来蒋诗韵怕她奴大欺主,就把卖身契要了过来,打算让她做陪嫁丫头嫁到安国侯府去的。 可是出了蒋诗静替嫁那档子事儿,慧儿就跟着过去了。 要说慧儿可是蒋诗韵的丫头,发觉蒋诗静替嫁之后,拼死也不会留在安国侯府的,可她竟然还一留就是多日。 其心叵测可见一斑! 蒋诗韵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再把她留在身边,这岂不是养虎为患? 小坠子生怕蒋诗韵心里一软,就被慧儿给说动了,吓得忙张嘴喝骂着慧儿。 可让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坠子就见自家姑娘笑着点头应了下来,“好。你留下来吧。” 又命小坠子,“带慧儿姐姐去换身衣裳。” 小坠子只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对这样背主求荣的丫头。姑娘就该打出去才是。如果姑娘下不了手,她可以代劳啊,她保证拿门栓子把慧儿这贱蹄子给打得抱头鼠窜。 可是姑娘不仅没吩咐把她打出去,还留下了她。 小坠子只觉得一肚子的不服气,撅着嘴就委屈地喊,“姑娘……” “怎么?我的话你不听了?”蒋诗韵长眉一挑,冷眼看着小坠子。小坠子只好答应着。领了慧儿下去换衣裳梳洗去了。 待她们一下去,春桃就来不及拉了蒋诗韵的手,“秀姑。你这是闹哪一出?不知道那就是个白眼狼吗?上次她撇下你给别人做狗去了。这次谁知道还会整什么幺蛾子?你怎么还敢留下她?” 蒋诗韵知道她是个急性子,忙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等等再说!” “哎呀。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她可就成你后娘了啊?”春桃急得口不择言起来。 春兰忙拍了她一下,斥道,“瞎说什么?秀姑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春桃瞪着一双乌闪闪的大眼睛,一脸的不相信 。 蒋诗韵也不告诉她,只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春桃听不懂她打的什么诳语,忙看向姐姐春兰,见姐姐也是一脸的风平浪静。春桃气得起身就往回走,还撂下句话。“你们爱说不说,等你们想说了我还不爱听了呢。” 惹得蒋诗韵和春兰相视一笑,蒋诗韵还肉麻地来了一句,“我的心只有你能懂!” 酸得春兰差点儿没有把下巴颏子给酸掉了,她笑着撞了蒋诗韵胳膊肘子一下,“喂,别没大没小的啊。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能有点儿正形不?” “我哪儿没正形了啊?啊?”蒋诗韵故意扭动着身子,四处乱看,逗得春兰嘻嘻哈哈笑起来。 正笑闹着,大门外又有人来了,老苍头忙去看时,却是蒋德章坐了车带着一个书童过来了。 蒋诗韵和春兰对视一眼,笑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的,倒没有想到会这么巧!” “那位是不是算准了二老爷会过来啊?”春兰眼光朝厢房一撇,蒋诗韵就明白了。 “不好说,可能性极大!”说完这一句,蒋诗韵又高声喊着小坠子。 “去把太太叫醒!”王氏每次吃过饭都要睡上一阵子,这个时辰还没醒,蒋诗韵只得让小坠子叫醒她。 蒋德章来了,王氏怎么能不见见她呢? 也好,今儿索性来个一箭双雕,让那两个人都死了心吧? 刚在厢房里坐好,蒋德章就带着书童进了院子。老苍头把他往厢房里带,他却站在石阶下不动。 “秀姑,我今儿来是找你娘的。”他咽了口唾沫,狠狠心捏了捏袖中那薄薄的一页纸,低声说道。 蒋诗韵也不惊讶,只管在屋里高坐,“蒋二老爷还是进来吧。一会子你想见的不想见的都会过来的。” 蒋德章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想见的不想见的? 想起今天的目的,他也没心思去琢磨蒋诗韵话里的意思,抬步上了石阶,进了厢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临窗的太师椅上。 “秀姑,我今儿是来给你娘送休书的!”蒋德章当着女儿毫不避讳,开门见山地把目的说出来了。 “哦。”蒋诗韵只是低低地应了声,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 蒋德章倒是奇怪了,怎么他这闺女一点儿都没有难过悲伤?要知道,她娘可是被休的女人啊? 就算她和贺林已经放定了,那又如何? 她有一个不堪的娘,哪个男人愿意娶这样的女子? 说不定贺林过些日子就反悔了呢。男人嘛,哪个不是见异思迁的? 到时候看看她还这么嘴硬?看看她还不低头来求着自己? 那大嫂交代的事情就有着落了,而他,也将和大哥一样,成为钱塘望族钱家的女婿了。 将来,他可就能平步青云了。只等老皇帝驾崩,长孙殿下登基,他的好日子就来了。 贺林,可算个什么? 只要长孙殿下登基,头一个就饶不过他! 他这也是为了秀姑好不是吗?省得到时候秀姑嫁过去活受罪不说,还牵连到他身上! 李勉已经跟他托底交代了,只要他能让蒋诗韵回心转意,将来等他登基,就给他个正二品大员干干。 说到底,秀姑这丫头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蒋德章美滋滋地想着,一脸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压根儿就没听见窗外轻微的动静。 “爹休了娘,打算娶谁?是慧儿吗?”蒋诗韵依然平静地问着。 窗外似乎啪嗒一声,正沉浸在升官发财美梦中的蒋德章也没在意。 “慧儿?她怎能做你爹我的正室,做个妾还差不多!你爹要娶的可是你大伯母娘家的妹妹,钱塘望族钱家的女儿!” 蒋德章许是觉得马上就有美梦成真了,竟然笑出了声来。 窗外又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旋即就归于寂静!(未完待续。。) 二百四十六章 最坏的打算 慧儿面色苍白地躲在蒋德章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蒋诗韵,怨恨的眸光像毒蛇一样。 蒋德章一边护着慧儿,一边脸色难堪地求着自己的女儿,“秀姑,做人要给自己留有余地,别逼人太甚!” “你也知道给自己留有余地?我逼谁了?这是我家的婢女,背主求荣,我不报官不动家法也就罢了,难道我连自家的东西都不能留吗?” 蒋诗韵毫不留情地冷笑着,这对渣男渣女她实在是看够了。 挥一挥手,几个壮汉就往前逼上一步。 慧儿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襟,身子抖得跟落叶中的寒风一样。 “蒋诗韵,你欺人太甚!”忍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的慧儿,终是叫嚣着向蒋诗韵发声了。 “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们姑娘的名讳?”小坠子也跟了出来,站在石阶上双手叉腰,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春兰也悄悄地从屋里出来,站在蒋诗韵身后,冷笑看着慧儿,“你是蒋姑娘的婢女,卖身契还在她手里呢,怎么?不经过主子同意就跟男人私奔,反过头来还敢私咬主子一口?是不是觉得官府中的牢饭不是给你预备的?” 春兰到底精明些,知道的多,几句话就把慧儿说得死死地咬着下唇。 慧儿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可就这么被人给拔了衣裳掉身价的事情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双方僵持着,慧儿直给蒋德章使眼色。 这个时候。希望他这个当爹的能劝住女儿了。 可没等蒋德章开口,蒋诗韵冷冷斜了慧儿一眼,“你是知道我耐性有限的。要么你自己动手,要么我的人动手!” “秀姑,不过一套衣裳而已,你何必这样小气?”蒋德章也不敢把这个女儿得罪狠了,毕竟还指望着她升官发财呢。 可又不忍心看着慧儿可怜巴巴的眼神,只好出面搅浑水。 “我就是小气怎么了?这是我家的东西,我拿回来也是天经地义!” 蒋诗韵压根儿就不想给蒋德章脸面。笑话,把她娘气得躺在炕上起不来,公然在她家里卿卿我我。她没有一顿棍子打出去就已经算好的了。 见慧儿还是死死地揪着衣领,蒋诗韵不再迟疑,手一挥,几名壮汉就涌上前去。一把把蒋德章给推开。就去撕扯慧儿身上的衣裳。 光天化日之下,被几个大男人这般侮辱,慧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死命地揪着自己的衣裳,大声嘶叫着,“住手,我自己来。” 蒋诗韵把手一摆,几个壮汉就退了下去。 慧儿满脸的隐忍,泪花在眼眶子里打转。手指抖着慢慢摸索着自己领口,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自己的纽扣。 那件银红撒花夹纱袄儿慢慢地褪下来。露出里头泛了黄的粗布里衣。 慧儿把那件衣裳一下子扔在了地上,仇恨的眸光死死地盯着蒋诗韵,“你等着,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嗯,我等着呢,不过你做我后娘的那一天怕是没了。”蒋诗韵微笑着望着她,一点儿都不动怒。 不过是她爹的侍妾罢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有她后悔的日子在后头。 到时候,希望她脸皮不要那么厚再上门来。 慧儿还想再撂下句狠话,却被蒋德章一拽胳膊给拽走了。 这个女儿他可不能得罪死了,还是见好就收吧。如今美人在抱,他怎肯把时辰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上? 看到他们走远,春兰无不担心,“秀姑,你就这么把她放走了,不怕后患无穷吗?” 慧儿临去时的眼神可谓毒辣凶狠,这样的女人要是得了势,将来还不得百倍地报复秀姑啊? “且看吧。你觉得我爹会爱她爱到骨子里去吗?不过就是姿色看得过去罢了,靠姿色吃饭,终有没饭吃的那一天!我爹那样连对结发妻子都没有丝毫感情的人,你还指望他能真正爱上别人吗?” 对于蒋德章这样的人来说,他最爱的人就是他自己了,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惹人诟病? 蒋诗韵早就看透他了。慧儿跟他回去,不过快活一时,等到时候低落到尘埃的时候,才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且先让她乐几天吧? 打发走了慧儿和蒋德章,蒋诗韵就传下话去,紧闭大门,拒不见客。 当天夜里,就听见外头有些喧嚣,只是那声音似乎隔着好几条街道,遥遥传来,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真切。 这几日,蒋诗韵夜里睡得格外警醒,就是怕夜里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忽地翻身坐了起来,披上外衣趿上鞋子趴在窗户根儿细细听起来,越听越觉得那像是人喊马嘶的声音。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贺林会不会也在里头跟人厮杀?会不会有危险? 外头一丝儿光亮都没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蒋诗韵听了一会儿,越听越控制不住心里狂跳着。 想想贺林还留有人手在这儿,真想立马坐了车带着人赶过去。 可这时候,城中正大乱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万一被人家给抓了,以此要挟贺林,岂不是给他添乱? 索性又躺回床上,可是一晚上尽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了,哪里还能睡得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刚蒙蒙亮,听见外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了,蒋诗韵穿戴整齐推开门,就去喊春兰姐妹。 她要出去看一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贺林有没有危险?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重重的拍门声,蒋诗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扶着门框腿一软差点儿没有站稳。 老苍头颤巍巍地就要去开门,却被蒋诗韵给喝止住了。 贺林派来的人守在大门两侧,蒋诗韵冲他们使了个眼色,就有一人利索地翻上了墙头朝外看去。 蒋诗韵下意识地久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了。 外头到底是谁?是贺林还是……别的什么人? 贺林若成功,她就会荣华富贵一步登天。 贺林若失败,那她则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么屈从于李勉,一辈子被他禁锢在后宫里。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回头望望正屋,再看看厢房,里头都是自己最在乎的人,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只一霎时,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未完待续。。) 二百四十七章 妻管严 爬上墙头的那人忽然回过头来大叫了一声,“姑娘,大人来了。” 这个大人自是贺林了。 蒋诗韵提着的一口气忽然松懈下来,只觉得身子软绵绵地提不起劲儿来。 大门打开,贺林从外头进来。只见他一身银白色的铠甲,上面血迹斑斑,随着他的走动,血滴慢慢地滴落到松软的土地上。 朝阳升起,火红的日光打在他的铠甲上,红白相间,看上去如此地妖娆醒目。 望着那个人一步一晃地走进来,满脸的疲惫,似乎快要虚脱了一样,蒋诗韵一下子又清醒过来。 他受伤了吗? 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有了力气,她扶着门框顺势站了起来,冲下了石阶,奔向那个人。 阳光下,一身血色铠甲的那人站定,张开了双臂,把这个如同归巢的鸟儿一样的人给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这一刻,天地间似乎一下子静止了,只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只闻得到身上的血腥味儿。 眼泪止不住就无声地滑落下来,蒋诗韵伏在他的肩头极力隐忍着。 虽然她过得衣食无忧,虽然她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可一旦爱上了一个人,整颗心都会跟着他飞走。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夜夜都难以安眠,日日担惊受怕。但她还得在王氏面前跟没事人一样,还得在蒋德章跟前表现出一副强势的样子。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真的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把自己像只蜗牛一样藏起来,躲在厚厚的壳里,谁都找不到。 这一刻。她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会怕贺林出事儿,会怕他们没有未来。 伏在他肩头,蒋诗韵把这些日子的泪水全都流了个痛快。 贺林肩头湿了一大片,只是都顺着铠甲流到了地上。 半天,蒋诗韵才止住了哭,抬头一看,哇。院子里里里外外站的全都是铠甲鲜明、手执刀枪的兵士! 蒋诗韵只觉得自己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东瞅瞅西看看,忽地一下子又扎进了贺林的怀里。 “你……你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多人进来?”老天,方才她动情之时趴在贺林身上哭的场面。岂不是全被人给看光了? “哈哈哈……”蒋诗韵这副可爱精灵的小模样彻底愉悦了贺林,他忍不住就仰天大笑起来。 “你还笑,你还笑!”蒋诗韵被那些虎视眈眈的眸光给看得连头都不敢抬了,见贺林反而还能笑出声来。她恨得提起拳头就去砸。 “嘶”,贺林不防自己的伤口被她砸中。疼得发出声来。 蒋诗韵身为医者,极其敏感。方才只顾着激动了,见他站在那儿似乎没什么,也就忘了这茬。 听见他的吸气声。蒋诗韵忙离开他的怀抱,急急地问他,“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无妨。一点儿小伤!”贺林摆摆手,怕吓着她。 耿三好死不死地在一边插了句。“大人昨夜被乱党砍中了胸口,事态平复之后又急急赶往姑娘这儿,到现在还没包扎呢。” 他是心疼他家主子,都伤成那样了,也不肯歇息,非要赶过来看蒋姑娘一眼,说是好让姑娘放心。 在他看来,大人为了姑娘连命都不要了。 只是耿三这番好心却换来贺林一个白眼及一声冷冷的警告,“闭嘴!” 耿三立马不言声了,却拿眼溜着主子,一脸的委屈。 蒋诗韵忽地就火了,都受伤了不先去医治,还跑她这儿来?跑她这儿来折腾了半天还不声不响的,这是嫌活腻歪了是吗? “该闭嘴的是你!”蒋诗韵毫不留情地一把扯过他的手,拉着他就往石阶上迈,“你都受伤了不知道吭一声吗?吭一声会死啊?” 院子里的士兵都看愣了,这女人胆子太大了吧?是不是没见过杀戮中的大人啊? 要是见了那样的大人,估计她绝不敢这么对大人说话! 大人就算是再喜欢这女人,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女人这样下他的面子的。 这女人这下完了,大人刚刚厮杀了一夜,又受了伤,这女人算是撞在刀尖上了。 于是,院子里厮杀了一夜的士兵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望向了石阶上面,这下子这个女人要吃大亏了。 可让他们望眼欲穿的是,一直到大人被那女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屋子,都没见大人发过火,吼过一声,更别提会动手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打女人是吗?这是要在屋里偷偷打了? 一众士兵各自使了个眼色,悄悄地就要往前靠拢。躲在门外听听吧,看看大人会怎么发落那个大胆包天的女人? 还没等他们挤到窗口,就被耿三一个个给揪了回来。 预料中的热闹没看成,士兵们一个个憋着一肚子的火,狠狠地瞪着耿三。 耿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你们想看大人没面子吗?小心大人发现了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那女人那么大胆,大人就算是打了她又怎么会没面子?”一个士兵瞪大了眼不解地问着耿三。 耿三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没见识过他家大人在蒋姑娘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不由得冷嗤了一声,“赶紧滚边儿去吧,还想看大人打姑娘?告诉你,姑娘不打大人就算好的了。” 这也是他不让他们听墙根的原因啊。 到时候大人恼羞成怒,把这都算在他头上,他可就麻烦了。 那些士兵还是不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看好戏。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河东狮吼,“你不想要命了是吗?你不想要命了别死在我这儿呀?” 他们的贺大人好似哑巴了一样,良久才听见大人跟蚊子哼哼了似的,“这不是惦记着你吗?怕你担心我,嘿嘿……” “谁担心你!你少臭美!”那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又是一声暴吼,让一众士兵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这还是他们的那个英明神武、杀伐果决的贺大人吗? 什么时候也成了“妻管严”了?不对,这媳妇还没娶进门都这样怕了,那要过了门岂不得天天跪搓衣板?(未完待续) 二百四十八章 心病 屋内,贺林已经卸下铠甲,躺在蒋诗韵的床上。 蒋诗韵眼睛瞪着他,嘴里吼着他,可两手非常轻柔地给他解着身上的衣扣。 贺林唇角翘起,一双放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蒋诗韵,仿佛看不够似的。 蒋诗韵也不理他,只拿一把小剪刀轻轻地剪开他沾血的衣裳,露出胸前一处正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 她看了一眼,脸色立即就黑了。 再往里多移一寸,贺林就没命了。 就这样的大伤,他竟然不当回事儿,事后第一时间赶到她这儿不说,连吭一声都不吭。 这厮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光流血也是会死人的啊? 已经懒得跟笑得一脸花痴的贺林交流了,蒋诗韵当机立断喊来小坠子和春兰姐妹,分派任务:“小坠子去烧水,春兰和春桃按方子配药。” 几个姑娘都是被她给练出来了,见到这样的伤势也没有大惊小怪的,只匆匆地拿了方子就各干各的了。 耿三听见里头动静,就要往里闯,“姑娘,要不要属下帮忙?” 上次贺林动手术的时候,可是他在跟前帮着的。 “不必了,你到厨房里看看弄点儿吃的,给兄弟们先垫补垫补。”杵在这院里头等着看热闹吗? 耿三还想进去看看他家老大的,可被春桃拿眼一斜,他就摸着鼻子讪讪地退了出去,自己带着人钻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蒋诗韵见人都不围在门口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好在贺林的伤势看着虽然凶险,却没有上次那么吓人。 伤口不深,没有性命之忧。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给他缝合好,贺林已经沉沉睡去。 蒋诗韵看着耿三等人都吃了饭,让小坠子在院里铺了些垫子,吩咐他们在外头歇息了。 她则挑了几样补血补气的药材,让小坠子在厨房里炖上。 一切都消停了之后,她也累得筋疲力尽的。 春兰见她面色疲倦,就劝她。“秀姑。你累了就先歪一会儿,我和春桃守着大人!” 春兰姐妹身上都有功夫,经得住摔打。有她们两个守着倒也放心。 蒋诗韵只是嘱咐了一句,“大人醒来叫我!”就到对面的软榻上躺着去了。昨夜一晚没睡好,不多久,她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外头吵吵嚷嚷地似乎有人在吵架。蒋诗韵睁开朦胧的睡眼,见天色快黑下来了。她赶忙一骨碌翻身坐起来。 屋里只有春兰一人,春桃不知去处。 听见动静,春兰忙探身过来,“秀姑。你醒了?” 蒋诗韵穿上鞋,朝窗外茫然地望了一眼,“外头怎么这么闹?” “是……是王婶。”原来是王氏醒了。 蒋诗韵顿觉头大。定是王氏发现院子里来了这么多男人了。 她穿戴齐整,去看了一眼依然沉睡着的贺林。就出了门。贺林这些日子还不知道有没有睡一个囫囵觉,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王氏惊扰到他。 刚一打开门,就见院子里本来躺在垫子上歇着的那些士兵们都站起来,立在院子里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硬着头皮听站在石阶上的王氏在说什么。 蒋诗韵不由好笑,她娘王氏可真够威风的,弄得比领军将军都要气派。 这定是贺林那厮暗地里嘱咐过了的,不然,王氏哪有这个脸? 听王氏唾沫星子四溅地骂着那些厮杀了一夜的兵士们,蒋诗韵于心不忍,要不是贺林在这儿,他们这些人哪肯受一个妇人的气? “娘,别骂了,他们在这儿守护着我们不好么?”蒋诗韵只好上前拉着王氏的手,轻言细语地请求着。 王氏的精神越来越差了,昨儿被蒋德章的休书给刺激了一番,王氏的脾气越发暴躁,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我为什么不能骂?他们这些臭男人战腌臜了我的院子,我要把他们赶出去!”王氏一听蒋诗韵这话,眼睛血红,像是一头迷失的野兽,歇斯底里地吼着。 蒋诗韵见王氏这个样子不大好,生怕院子里的人再刺激到王氏,赶紧悄悄地朝耿三又是打手势又是使眼色,让他把人给带出院子。 一院子人顷刻之间就没了人影,蒋诗韵心想王氏这回该消停了吧?可这样还不行,王氏又把目光投向了她屋里,一张丰润的脸黑沉沉的。 “秀姑,你说一个女儿家的闺房里躺着一个大男人算是什么样子?去,把那位贺大人给我请出去!” 就知道王氏不会放过贺林,蒋诗韵苦笑了。 这两人都是她至亲的人,要她在这两人之间做选择,真是难上加难。 可眼下贺林身上有伤,刚缝合好伤口,不能轻易搬动的。王氏让她把贺林送走,她真的很为难! 但是王氏她也不能直话直说,只得斟酌着语言细声细气地和她打着商量,“娘,贺大人受伤了,刚缝合好伤口,七日之内不宜动弹。娘能不能等些日子再让他搬出去呢?” “又受伤了?”王氏面露惊恐,“上次不是在这儿涎着脸赖了好些日子吗?他这是赖上瘾了还是看着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了?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不是这儿伤,就是那儿伤的,依我看,早晚死在这上头!” 听着王氏这诛心的话,蒋诗韵暗地里祈祷贺林不要醒来,千万听不见才好! “娘,求您了。他又不是故意受伤的,就让他养好再走好吗?”蒋诗韵急得都快给王氏跪下了,他们两个之间都放定了,迟早都是一家人的,王氏何必苦苦相逼呢? “秀姑,男人有什么好?就算现在对你情深意重花言巧语,可隔几年就喜新厌旧了。你长得又不是国色天香,贺大人也就瞧着新鲜,过几年还不是再找貌美如花的?” 面对蒋诗韵的苦苦哀求,王氏泪眼婆娑,转而苦口婆心地劝慰起了蒋诗韵。 蒋诗韵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心知王氏这是被蒋德章那个渣男给伤着了。 可她在王氏跟前不敢提蒋德章,生怕勾起了王氏的伤心事儿。(未完待续) 二百四十九章 赐婚 王氏见她不语,以为她听进去了,继续念叨着自己的观点,“秀姑,贺大人长得比女人还美,你要是真的嫁过去,降不降得住还是一说。到时候他后院里美人一大堆,你受不受得了?听娘的话,好好在家待着,哪个男人都不嫁,跟娘过一辈子吧?” 说完,王氏就可怜巴巴地看着蒋诗韵,那眼神里包含着无数的期盼和怨恨,真的让蒋诗韵难以拒绝。 蒋诗韵算是明白了,她娘还是没有打开心结,反而惧怕起男人了。 想当初,王氏还觉着嫁给赵哲好呢,如今倒好,愣是不想她嫁人了。 这心结要是打不开,这一辈子王氏就别想幸福了。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倒是觉着窦成为人忠厚肯干,比蒋德章那个书呆子强多了。 无奈王氏心中无意,如今心结又是这么深,她连提都不敢提了。 想了想,她只得先安抚住王氏,“娘,世上好男人多得是,您也不用怕!再说,女人也不能总要依靠着男人,得为自己争口气才是!女儿我有技能在手,就算某一天被男人给抛弃了也不怕的,娘就放心,女儿养活您可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可王氏钻了牛角尖,哪里听得进去? 非置着蒋诗韵把人给送出去,蒋诗韵哪里肯? 最后,娘儿俩又是不欢而散,王氏气呼呼地回了屋里砸了一通,蒋诗韵也心情很差地回了自己屋里。 贺林已经醒来。蒋诗韵进屋的时候,他已是一脸的平静。 蒋诗韵坐到床头,他拉过她的手。柔声问道,“是不是我又惹你娘生气了?” 蒋诗韵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笑道,“现在只要是男人进了这院子,估计都得惹我娘生气!” 见贺林有些困惑不解,蒋诗韵就给他细细说了昨儿蒋德章来过的事情。解释了这就是心理上的问题。 虽然古人不懂什么心理上的问题,但是蒋诗韵给他打了一个比方,王氏患的就是“情志病”。 古代这种病例也不是没有。这么一说,贺林也就明白了。 只是次次来次次惹王氏生气,贺林还是过意不去的。“要不,我这就搬出去吧?” 躺在这儿还不知道被王氏骂多少次呢。 寻常的妇人谁敢对他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口出恶言哪? 谁让人家可是自己未来的岳母大人。莫说骂了。就是打他几下,他也不敢还手哪。 可蒋诗韵却摇头,“不用,你的伤口不宜搬动,就安心住在这儿。我娘要是再说什么难听的,你暂且忍一忍,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贺林一听这话就笑了,“都说女生外向。你这还没嫁给我就向着我说话了,你娘听了岂不又得伤心难过?” “那就别让她听见!”蒋诗韵毫不在意。孝顺和愚孝不是一回事儿,“与其让她生气伤心,不如哄着她让她欢欢喜喜的。” 对此,贺林深有同感。当下也不再提要搬走的事情。 歇了两日,他就已经能下床了。在这两日,两个人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说了些贴心话。 原来老皇帝已经驾崩,只是宫里秘不发丧而已。新皇就是燕王已经登基,只待发了丧就举行册封大典。 而那位皇长孙李勉,在那一夜已经被贬为庶人,流放边关了。 虽然对李勉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皇长孙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蒋诗韵还是未免唏嘘了一番。 好在贺林在这场变动中立了大功,将来肯定贵不可言。 不过蒋诗韵 最大的希望就是两个人能平平安安相守一生,至于荣华富贵,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王氏这两日除了嗜睡,倒也没别的事情,但是蒋诗韵还是极其担心,因为她不肯乖乖吃药,蒋诗韵只得配了方子给她做药膳。 第三日,刚喂完贺林吃过早饭,宫里忽然来了一位内监宣旨。 贺林躺着自然无法起来接旨,那内监指明让蒋诗韵出来接旨。 蒋诗韵还从未经历过这样大的场合,一时翻箱倒柜不知道穿什么好。 贺林看着她那个忙乱的样子,就笑了,“只要穿你身上这身就挺好!” 蒋诗韵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挑了一套月白撒花夹袄换了,匆匆忙忙地到院子里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蒋氏女,二八年华,贞静贤淑,贤良聪慧,特赐予锦衣侯为原配正妻!钦此!” 那位内监抑扬顿挫地念完,就把圣旨一合,满面笑容就上前挽起蒋诗韵,“恭喜姑娘了!” 蒋诗韵尚还懵懵懂懂,这……这锦衣侯是谁? 怎么不是贺林?他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吗? 眼看着那位内监把圣旨往她手里送,她却迟疑着不敢去接,结结巴巴地问那内监,“公公,这……位锦衣侯是何许人?” 那内监似乎很是惊奇,一脸不解地望着她,“姑娘怎么反而问起咱家来了?你和锦衣侯不是都放定了吗?” 蒋诗韵这才知道原来锦衣侯就是贺林,她忙双手接过圣旨,谢过公公,又奉上一个红封。 那内监笑眯眯地收了,就要去看看贺林,“皇上这几日日理万机,特意嘱咐咱家来瞧瞧锦衣侯的伤势。” 蒋诗韵连忙引着那内监进了厢房,内监见贺林精神尚可,给他道了喜,就匆匆赶回宫里复命去了。 春兰和春桃还有小坠子从屋里跑出来,欢快地向她说着吉祥的话儿,一众人热热闹闹地好不高兴。 蒋诗韵跟着她们说笑了一回,捧着圣旨就回了厢房。 刚一进门,就见贺林手枕在胳膊上笑看着她,“如何?满不满意?” 蒋诗韵也不看他,绷着一张脸,先把圣旨放在案桌上,倒了一杯温茶喝了,方才回过头来,阴阳怪气道,“我倒不知道锦衣侯是哪一位?皇上怎么好心给我赐婚了呢?” 贺林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女人是怨他没把自己封侯的事情告诉她呢。 他苦笑着朝蒋诗韵招招手,“过来,我说给你听!” 如今他身上有伤不敢动弹,想让这小女人过来坐着也得低声下气的,就这样,人家还不领情呢。(未完待续。。) 二百五十章 刺激 蒋诗韵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只是笑着摇头,“坐这儿也一样说话呀。” 贺林没辙了,只好央求着,“好韵儿,是我的错还不行吗?我给你赔罪了。好娘子……”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甜言蜜语都奉献出来了,可蒋诗韵依然无动于衷。 贺林都快急疯了,再这么下去,他还能娶到佳人吗? 无奈,他只得使出杀手锏来,两手撑着床就往上起身。 虽然气他总是瞒着她,但蒋诗韵毕竟不是那等无情之人,一直拿眼睛溜着他。 一见这厮又不要命了,气得她牙根一咬就冲了过来,一把把他摁在枕头上,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命我还不想做寡妇呢。” 贺林趁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虚弱地笑了笑,“放心,我命长着呢,绝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听他这般接话,蒋诗韵气得脸又不争气地红了。都怪自己心太软,明明气他,却偏偏被他吃得死死的。 面子上过不去,她只好嘴硬,“谁说要嫁你了?做寡妇也不给你做!” 贺林就爱看她这娇嗔的小模样,闻言并不着恼,只是笑得越发开怀,“好好,是我不好,别气了好不好?你要是没地方出气就打我几下可好?” 说着就拿着蒋诗韵的手往他胸口上招呼,可蒋诗韵哪里敢打?万一打着伤口了,心疼的还不是她? 使劲地把手缩回去,她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忽然笑了,“反正圣旨也下了。亲是非成不可的了。不过本姑娘呢以前就给你提了个条件……” 贺林被她那一脸的奸笑给笑得心里发毛,听见条件声音都有些发颤,“什……什么条件?” “那就是日头打西边出来才能娶我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笑起来,看着贺林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贺林养了十几日,身子已经大好,就搬出了蒋诗韵家。回到自己的府邸。 王氏自那日和蒋诗韵吵翻了,精神越发不济,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醒着的时候也是神神叨叨地咒骂着男人。 蒋诗韵忧心忡忡,想劝着王氏多出去走走,可每次都是挨一顿骂。 后来,见王氏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了。蒋诗韵也顾不得许多。同着春兰姐妹一起,硬是把王氏给驾到了马车上,往城里赶去。 蒋诗韵心里清楚,王氏怕是患上了忧郁症了,再这样闷在屋里,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王氏一路骂个不停,骂了蒋诗韵再骂赶车的窦成,甚至连春兰姐妹都给骂上了。 以前王氏再恨窦成。也不至于去骂他的两个女儿的。可这次,她似乎是不管不顾了。逮人就骂。 蒋诗韵已经不知道给春兰姐妹赔了多少个恳求的眼神,好在人家姐妹俩很是通情达理,听说王氏这是病,什么话都没说。 到了城里,马车放慢了速度。人群喧嚷的街道上,一街两行都是商铺和小摊。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响彻耳边。 而王氏似乎被这热闹的声音给吸引住了,趴在窗边拉了帘子悄悄地看。 蒋诗韵见机忙挪过去,拉着王氏的手笑道,“娘,您看,外头有那么多卖东西的呢。我想吃糖葫芦……” 蒋诗韵撅着嘴卖萌,就跟三岁小孩子一样。看得春兰和春桃都忍不住想笑。 可蒋诗韵知道,如今王氏心里已经没有了寄托,唯一能打动她的也就是自己了。 果然,王氏听了她的话,虽然极不想下车,可还是拗不过蒋诗韵的热情,只好点点头,“那娘跟你买一根去。” 就像小时候一样,蒋诗韵嘴馋了,看到有卖点心什么的,王氏总要停下来给她买些。 扶着王氏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蒋诗韵手心里已是汗湿了。 只要王氏能迈出这一步,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扶着王氏在街上溜达了一拳,蒋诗韵和春兰春桃几个买了几串糖葫芦,又买了几个小唐人。 王氏看见漂亮的衣料和胭脂水粉,也买了些。是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王氏也不例外。 上了马车,蒋诗韵细细地观察了下王氏,发觉她精神果然好了些。 于是她稍稍放了心,一个大胆的计划随之而来。坐定后,她让窦成赶着马车往蒋府驶去。 既然哪里跌倒哪里爬起,王氏就是在蒋府落下的心病,再去看看蒋府,说不定有些好处。 春兰姐妹则有些紧张,万一王氏在蒋府又受到了刺激怎么办? 虽然蒋诗韵自己也不是十拿九稳的,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得尝试下,不然,王氏这辈子就被蒋德章那个渣男给毁了。 到了蒋府门前,蒋诗韵扶着王氏下马车。王氏挑开帘子一看,脸色立即变了,嚷嚷着让蒋诗韵回去,“秀姑,咱快回家吧。” 蒋诗韵却跳下马车,上前就去拍门,还不忘回头笑道,“娘,爹在里头呢。虽然他休了你,不过女儿就要成亲,这等大事儿怎么也得告诉爹爹,告诉大伯母他们一声啊。” 凭什么只让他们刺激她们母女?这次她也得趁着这个美其名曰“报信”的机会,好好地羞辱羞辱钱氏和蒋德章他们。 说不定,王氏见了这种场面,心情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可是对于王氏来说,蒋府给她留下了太多的不快,尤其是平生中的奇耻大辱。 王氏躲在马车里,缩在角落,直往春兰身上靠。“我不下去,我不下去!” 春兰只得安慰她,“婶,秀姑这次去可不一样了,如今她是圣旨御赐的侯夫人,比蒋老爷和夫人高了好几个帽头呢。他们见了秀姑只有行礼作揖的份儿,断不敢再像从前那样的。” “可是二老爷他……”王氏想见蒋德章又怕见蒋德章,心里的疙瘩解不开,永远都是刺儿。 春兰一想到蒋德章那副无情的嘴脸,也觉得头皮发麻。万一到时候蒋德章再出言羞辱王氏怎么办? 秀姑这么做,到底行不行? 正思量着,蒋府的大门开了,蒋诗韵他们进京头一天遇到的那个门子探出头来。(未完待续。。) 二百五十一章 迎接 蒋诗韵在蒋府住了好几个月,这门子自然识得的。一见蒋诗韵亲自来拍门,那门子就纳闷了。 这二老爷家的姑娘不是圣旨赐婚很快就要嫁给锦衣侯了吗?先前府上夫人对她多有不善,她搬了出去就没有回来过,今儿怎么得空回来了? 他是直接请进来还是进去禀报夫人去啊? 门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那儿竟然愣住了。 蒋诗韵冲他和善地笑了笑,一个门子,她也不想去为难人家。 “我能进去吗?”她笑着问道,“我快成亲了,想见见爹爹和大伯大伯母他们。” 再怎么说她都是蒋家的女儿,虽然蒋德章休了王氏,可她这个女儿还是他的骨血啊。 这个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但是门子却愣住了。 他拿不准这个时候这位姑娘回来到底什么目的,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就是回来看看的。他更不知道夫人是个什么心思,万一放她进去,夫人怪罪下来怎么办? 门子思来想去,自己还是蒋府的下人,这位姑娘将来再好也罩不到他头上。 他还是回禀了夫人再说吧。 门子那眼珠子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滴溜溜不知道转了几圈儿了,蒋诗韵一直好脾气地笑等着他。 被蒋诗韵盯了一阵子,门子终是垮下脸来苦笑,“姑娘且等上一等,容小的去通禀夫人!” 说完,哐当一声把门给合上了。 王氏坐在马车里。随着那声关门声,身子就是一抖,一下子就扑倒了春兰身上。“咱们还是回去吧,咱不去见他们!” 抱着春兰就立逼着她下去把蒋诗韵给叫上来。 春兰被她揉搓地很是无奈,只好让春桃下车去叫蒋诗韵。蒋诗韵却不肯上车,只是静静地等在大门外,一如之前进京的那个晚上。 王氏身子抖了半日,歇斯底里地哭叫起来。蒋诗韵也不上车劝她也不安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外头。判断着王氏的心理状况。 其实,心病最难医。 不一点点地清除里头的刺,王氏的病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 有时候。哄劝能让人心里一时安静,但是不会除根。 今儿她的目的,就是想让王氏重新再走一遍她的心路历程,再被羞辱一番。 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了。 其实。蒋诗韵前世里也见过很多的医案。有不少人因为大悲大痛,暂时忘却记忆,这是大脑在遇到刺激之后,不想回忆起从前的痛楚而致。 如今王氏这种状况,也差不多。 她内心的自卑不是能劝慰好的,唯有再痛一次,再伤心一场,永不再对蒋德章抱有希望。她才能好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而大门依然紧紧闭合着。里头也没有什么动静。 蒋诗韵抱着胳膊静静地等着,不管钱氏今儿开不开门,她都不会白来,至少,王氏再被挑出心里的刺儿,病情会好一点儿。 王氏在车上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要回去,蒋诗韵却按兵不动,搓着下巴悠闲地等着,连春兰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趴在窗口喊蒋诗韵。 “秀姑,咱还是回去吧?你看婶子都哭成这样了。”再哭下去,她真怕王氏昏过去。 春桃就去拉蒋诗韵的胳膊,“走吧,秀姑。你如今这么好,哪只眼睛还瞧得上这一群鼠目寸光的人?” 可蒋诗韵怎么也不肯走,春兰和春桃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她们以为蒋诗韵这是觉得自己混好了要回来显摆一下呢。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大门才再度打开。 蒋德功和蒋德章兄弟带着钱氏和蒋诗语,俱都盛装打扮,身后跟着一群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地站在了大门口。 那门子见蒋诗韵还在那儿,赶忙陪着笑脸下着气儿作揖,“给姑娘请安,让姑娘久等了,姑娘快请进!” 他弓着腰手一摆,静等着蒋诗韵进去。 蒋诗韵却站那儿一动没动,嘴角微微含着笑,回头叫王氏,“娘,还不下车吗?大伯父大伯母和爹爹都来接你来了。” 虽然明知道接的不是王氏,但蒋诗韵还是这么说了。她倒要看看,凭着她如今的身份,谁还敢把王氏看低了? 钱氏一听这话,立即拿眼看向那马车,见车里没有动静,她那容长脸儿就堆满了笑,拉着蒋诗语就走到马车跟前,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弟妹”,“怎么到家门口了还不下来?听说你来了,我吩咐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菜,秀姑大喜,咱们妯娌们得好好热闹热闹!” 这话当真肉麻地让蒋诗韵和春兰姐妹差点儿吐出来! 钱氏从来都没有把王氏当成真正的妯娌,要不是因为蒋诗韵的身份,钱氏怕是见都不肯见上王氏一面! 可风水轮流转,蒋诗韵如今的身份可是不得了,钱氏又不傻,怎么会认不清形势? 车里的王氏,本来正身子发抖,哭得满脸污糟的,一听这话,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仿佛没听清一般又问了春兰一遍,“这是……在跟我说话?” 春兰忍住笑,拼命点头,“是啊,是跟婶子您说话呢。不信,您看……”她一把挑开窗帘,钱氏那张笑吟吟的脸正贴在窗户根儿上。 王氏这下子信实了,忙一把抢过窗帘拉上,就四处找自己的帕子,“春兰,快快,看看我脸上有没有脏的地方!” 春兰忙掏出帕子给她擦干净了脸,又给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这才搀着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钱氏身为大嫂,却还得低声下气地亲自来请王氏。站在人家窗户根儿上细声细气地跟她说话,她却理都不理就把帘子给拉上,钱氏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可就算再有气,她也得憋回去。谁让人家闺女争气呢,眼看着就是新帝跟前第一红人——锦衣侯的夫人了,这份荣耀,谁能有? 想想人家的女儿,再看看自家女儿,钱氏顿时觉得蒋诗语越发上不得台面了,忍不住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蒋诗韵感到莫名其妙,她可是给足了蒋诗韵那贱蹄子的面子,就因为她母亲说过蒋诗韵很快就是侯夫人了。 她自觉自己做得很好,该笑的时候笑,该说的时候说,对着王氏那个大肥婆,她也笑得春光灿烂,怎么她娘还瞪她?(未完待续。。) 二百五十二章 提溜 蒋诗语被钱氏瞪得莫名其妙,却无法发作,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她娘身后。 只是她看向蒋诗韵的眸光却极为不善,可她不敢直视蒋诗韵,只是低垂着头。 蒋德章和蒋德功兄弟两个都走上前来迎接蒋诗韵,蒋德功更是抢先一步走到蒋诗韵跟前,满脸都是笑容,笑道,“恭喜大侄女,大侄女和贺大人喜结连理,乃是我们蒋家的荣幸!” 蒋诗韵撇了撇嘴,心里冷笑:和你们蒋家有什么关系! 蒋德章也不甘于人后,从大哥身后挤上前,笑嘻嘻道,“秀姑,爹没想到你能有今天!如今圣上赐婚,我们蒋家无比荣耀,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呀!” 蒋诗韵还是轻翘唇角微微地笑着,并不答话。 这些人如何拍马,她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王氏听着高兴就是! 王氏扶着春兰的手,跟在蒋诗韵身后,看到众人都上前围着女儿转,她只觉得所有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心上的委屈、不快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让她觉得呼出来的气似乎也畅快了许多。 尤其是看到钱氏满面谄媚的笑容在她跟前随时说笑着,王氏多少天来的阴郁似乎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方才在马车里闹着想回家的那种心情一下子转变了,变得想迫切留下来多看看这群人的谦卑和谄媚。 见蒋诗韵只管微笑不肯开口,蒋德章有些着急。这个女儿到底怎么想的。他还摸不透。 万一,女儿对他还怀恨在心怎么办?到时候他那官位还指望着贺林那个女婿呢,女儿要是在贺林跟前露出他一两句的不好来。他还有希望吗? 先前答应过皇长孙李勉,等他功成之后把女儿嫁给他。可没想到李勉竟然败了,几乎就在一夕之间,李勉从高高在上的皇长孙,变得还不如他这个进士的庶人。 而新皇登基,从龙有功的贺林,已是人上之人。封侯赐婚,无人能出其风头。 靠上这样的女婿,先前他们蒋家和皇长孙李勉之间的关系就不会被人重提。他也就能平步青云了。 所以,无论多么厌恶王氏,他在女儿面前还是尽量不要表现出来才是! 想了想,蒋德章勉强压下心中的那股子恶心。走到王氏跟前。殷勤地作了个揖,“你也来了?进来歇歇吧。” 自打来了蒋家,王氏就没有得到过蒋德章一句和软的话。如今都被休了,跟着女儿回来,还能听见蒋德章如此低声下气,王氏顿觉心气儿倍顺。 眼看着蒋德章强忍着恶心忍得连都泛白了,王氏忍不住冷哼,“我是陪着秀姑来的。就不进去歇息了,还是回家歇着的好!” 说实话。王氏现在还真的瞧不上蒋家了,如今她跟着秀姑住在那一进的小院里,吃穿住用一应用度哪一样都比蒋家强,她还有什么好羡慕蒋家的? 看着钱氏身上穿着的一件宝蓝色时新缎子对襟褂子,似乎一水没下,阳光下煜煜发光,亮眼刺目。 王氏却眸中波澜不闪,钱氏这件褂子好则好矣,也就是寻常料子。哪像她身上那件银灰软烟罗的衣裳?是她女婿贺林特意送来的贡品,连宫里的皇后娘娘才得了一匹呢。 这软烟罗细密轻薄,柔软地贴在身上,像是一层皮肤一样,感觉不到布料的存在。远远望去,就像一阵轻烟一样,故而得名。 这东西,钱氏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王氏斜睨一眼钱氏,果见钱氏正拿眼不时地溜着自己,眼光里满是艳羡。 王氏立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那一直低垂着的头也高高地昂了起来。先前还靠在春兰身上才能走路,如今竟然也不用人扶,昂首阔步地就往里走。 蒋诗韵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管王氏是种什么心态,今儿她能不自卑地面对蒋德章,就是天大的进步了。 瞥了眼蒋德章身后的人,蒋诗韵拉了一把王氏,把她往后拽了拽。 王氏很是不解,回头瞅了蒋诗韵一眼。 蒋诗韵也不多解释,只是望着蒋德章的眼神甚是凌厉,“爹,是女儿如今的身份不够,还是你想刻意羞辱女儿?” 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蒋德章懵了。 “秀姑,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你眼瞅着就要嫁给贺大人,哦,不,贺侯爷,身份怎么会不够呢?爹欢喜都来不及,如何还能羞辱你?” 蒋诗韵见他几乎要赌咒发誓地跺脚,就点点头,老神在在地笑道,“那就好,我就权当是爹疏忽了。” 还未等蒋德章反应过来,蒋诗韵就冲蒋德章身后一个一直低垂着头的人发问了,“这位不知道是府上哪个主子?” 反正大伯父一家子和蒋德章都在这儿呢,多出来的这位又是谁? 蒋诗韵也是连蒙带猜地心里有了数,但是她故意不说出来,偏要把这人给拎出来。 一直垂着头没有看王氏和蒋诗韵的慧儿,听见蒋诗韵这话,身子不由自主就颤抖了一下。 按说,她一个侍妾是没资格在这儿迎接蒋诗韵的,但是今儿许是蒋德章太高兴了,她随口说了句想看看姑娘,蒋德章竟然就答应了。 慧儿又矫情地说自己身份太低,不能出来迎接姑娘,可蒋德章许是在高兴关头,说如今王氏被休,他身边就只有慧儿一个人,她出来看看怕什么? 何况,就算是王氏回来又怕什么?不过是个下堂妇,上不得台面的。他只要把女儿哄高兴了就好。 慧儿被他三说两劝的也就出来了,其实她也是存着死心的,先前跟蒋诗韵撕破了脸,如今蒋诗韵眼看着要嫁入高门,万一蒋诗韵怀恨在心,将来找茬儿收拾她,她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趁着今儿蒋诗韵回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她修复下关系! 本想着把蒋诗韵请进去,她抽冷子和蒋诗韵说上几句话的,可不料在大门口,蒋诗韵就发现了她。 听蒋诗韵那口气,似乎带着点儿煞气。 做贼心虚,慧儿的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未完待续。。) 二百五十三章 整治 本想着把蒋诗韵请进去,她抽冷子和蒋诗韵说上几句话的,可不料在大门口,蒋诗韵就发现了她。 听蒋诗韵那口气,似乎带着点儿煞气。 做贼心虚,慧儿的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蒋诗韵见慧儿低垂着头不说话,不由冷哼了一声,“爹如今越发了得,连一些规矩都不懂,这要是真做了官儿,怎能服众?” 蒋德章今儿光想打发蒋诗韵高兴,听见这话儿说得不好,想到贺林那魔头很快就是自己的女婿,自己不靠着他可就是死路一条。想想,他咬咬牙,扭头瞪着慧儿。 “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的吗?为何偷偷跑出来?我们家的姑娘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慧儿自打跟他回来之后,从未挨过蒋德章一句重话。蒋德章中年得妾,慧儿又是个身段窈窕、脸盘不错的女人,和王氏做了十几年夫妻的蒋德章,顿时就被她给迷住了。 成日里,恨不得捧在掌心里疼,生怕含在嘴里化了。 虽然是妾,但慧儿见蒋德章被自己迷得七荤八素的,还是不免沾沾自喜。 自己再下点儿功夫,蒋德章就会是她的囊中之物。到时候,她只要哭上一哭闹上一闹,蒋德章应该就不会娶钱氏的妹妹了吧? 凭着她的姿色和手段,只要生下儿子,这正室的位子就是自个儿的了。 反正她一个犯官之女,此生能逃脱沦落青楼的命运。她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但是她不满足为奴为婢的命运,这一辈子,她已经失去了做官家小姐的命。可她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 她朱慧仙虽然做不了人上人,但也绝不做那人下人。 跟了蒋德章,她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就拿钱氏来说吧,也是个庶女,可嫁给了蒋德功之后,水涨船高。如今执掌一府中馈,出门交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谁又敢低看了她? 所以,这女人嘛,靠的还是嫁给个好男人。 蒋德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况且蒋诗韵很快就要嫁入高门,再怎么着,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可能不拉拔他这个亲爹的。 到时候。只要能授了实职。她也就能威风起来了。 说起来,她以前比钱氏的身份还高,只因为命不好,成了犯官之女。 慧儿也是被蒋德章一时的宠爱给熏昏了头,以为自己从此就能大翻身,再也不用做奴做婢了。 谁知道今儿就在蒋府的大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蒋德章竟然这样质问她! 明明就是蒋德章答应让她出来的。可他却说她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偷溜出来。 她就是那般想看热闹的人吗? 还不是为了让蒋诗韵日后能过关照他这个当爹的? 受了委屈的慧儿紧紧地咬着下唇,细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泛出柔和的色泽。让她看上去楚楚可怜。 那双大大的杏核眼里已经汪满了泪水,泫然欲泣。如今慧儿这副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蒋德章面色大变,上前一步就要去拉慧儿的手。 见蒋德章就要在王氏面前上演深情款款,蒋诗韵忙轻咳一声。 蒋德章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脚立即定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慧儿可怜巴巴地睁着那双大大的杏眸望着蒋德章,看得蒋诗韵暗自摇头咋舌。 慧儿可真是个把握住了男人心理的女子,就凭她这个样子,怕是男人见了都会动心吧? 瞧她老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她要是再不阻止,他们俩还不知道有什么不堪呢? 慧儿真是吃准了她老爹的心,故意当着王氏的面来这一套,就是想刺激王氏。 只是蒋诗韵哪里肯如她的愿? 她抱着胳膊静静地站在那儿,就见蒋德章身子一僵,慢慢地转了回来。 慧儿已经伸出去的手无力地垂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那双水汪汪的眸子。 怎么可能?蒋德章怎么可能会转过身去?他难道已经不迷恋她这副样子吗? 他不是只要她哭上一哭,就会心软就会满足她的所有愿望吗? 怎么蒋诗韵一声轻轻的咳嗽,他就不敢再往前一步,就站在那儿不敢动了,甚至还转过身去。 他这是干什么?她发誓夜里绝不让蒋德章再碰她一下! 在慧儿的惊讶里,蒋德章身子僵硬地走到蒋诗韵跟前,陪着笑脸道,“秀姑,这,这慧儿也是想出来见见你。你们好歹主仆一场,这主仆的情分还是有的!” 蒋诗韵不动声色地笑了,蒋德章还记得慧儿和她是主仆啊?那这事儿就更好办了。 “既是主仆,那怎么见了主子连个头都不磕?”蒋诗韵笑吟吟地看着慧儿,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实在对不住,既然撞到了她手上,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慧儿脸色煞白地咬着下唇,殷红的唇已经有了血痕。 跟着蒋德章过了这么些日子,她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身边有丫头伺候着,除了给蒋德章尽到一个侍妾的义务,她跟一个当家的太太似乎没有两样。 蒋德章身边就她一个女人,她也暂时不需要跟其他女人争风吃醋,两人的世界过久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 可现在蒋诗韵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子来,让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 当着这么多人给她磕头? 慧儿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站在那儿脚跟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了。 这么多主子下人,就她一个人当众跪着要磕头,这样的耻辱,她怎能受得了? “老爷,如今我是您的妾,也算是姑娘的庶母,怎能……?”慧儿泪汪汪地看着蒋德章,虽然无限委屈,也不忘了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嗲声嗲气的。 蒋诗韵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动于衷地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还庶母?就她,也配?她算哪门子的庶母,不过一个小妾,竟然要越过她头上去? “大伯母,这大户人家纳妾也是有规矩的吧?没有经主人家同意,没有给当家主母敬茶,只能算作私相授受,连个妾都算不上吧?” 钱氏可是世家贵族出身,最是注重规矩。以前也经常打着规矩的幌子,来为难蒋诗韵。 如今蒋诗韵可是虚心向她请教了,钱氏怎能推辞?(未完待续。。) 二百五十四章 心宽 钱氏还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在蒋诗韵跟前显摆呢。 这个慧儿就是个狐狸精,先前跟着她女儿嫁过去,女儿的脸就出了事儿,新婚之夜惹来宋徽的厌烦。 好不容易等女儿的脸给治好了,可又被蒋诗韵害得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当日女儿和太子妃秘密出行,绑架了蒋诗韵,眼看着就要得手了,没想到贺林那煞神杀了进来。 太子妃死了,她的女儿也人事不知了。 贺林能那么快找到那个地方,这其中谁知道有没有慧儿的事情? 说不定她偷偷窥探到女儿的计划了呢。 而今,她要把自己一门的妹妹嫁给小叔子蒋德章,慧儿却又冒了出来。慧儿虽不过一个侍妾,可钱氏却是知道的,她那妹子面相不美,年纪又比慧儿大了几岁,凭姿色,她妹子是斗不过慧儿的。 到时候就算有个正室的位子,可慧儿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将来她要是能早先一步产下儿子,凭着蒋德章对那妖精的宠爱,她那妹子还有立足之地吗? 钱氏自打慧儿跟着蒋德章回来,她就哪儿看着都不顺眼了,暗中悄悄地让人在饭菜里下了药,慧儿就不会怀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药起了效用,反正慧儿的肚皮至今还没有什么动静。 这总算是让钱氏松了口气。 蒋德章是个糊涂人,这万一要是弄出个庶长子出来,她的脸往哪儿搁呀? 所以,她怎么看慧儿怎么觉得别扭,自然就不待见她了。 如今听见蒋诗韵如此说,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钱氏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只不过她到底是大家子出身。虽不过是个庶女,但这些阴暗的手段,她却很是娴熟。 看了看躲在蒋德章背后的慧儿,钱氏冷冷地笑了,那张容长脸儿越发阴沉。 “二弟。你这就不对了。大侄女如今什么身份。我们这些长辈出来接她,尚且怕对不住她,你怎么能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插进来?” 蒋府的下人可都站在甬道两侧,低垂着手,目不斜视。 躲在蒋德章背后的慧儿闻言脸色白了白,暗暗摇了摇唇。 “既是下人,就得有下人的规矩。慧儿见了自家主子不行礼不说。还躲你背后。这,成何体统啊?” 反正慧儿身份低,这是人尽皆知的。 钱氏就往这上头说,连蒋德章想护着慧儿都没有理由。 蒋德章嘴巴张了又合,却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方才正是他一时嘴快提到了慧儿和蒋诗韵是主仆,如今奴婢不给主子行礼,当真不合规矩! 都到这个份儿上,慧儿若是再认不清形势。那就是个傻子了。 钱氏出口帮着蒋诗韵训斥她,蒋德章却连个屁都不敢放。慧儿绝望了。 隐在袖子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小指上留了一寸长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的肉里,疼得她背上出了一层细汗。 她咬咬牙,终是装作怯生生的样子从蒋德章身后转出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对蒋德章道,“都是妾身不好,让二老爷为难了。二老爷这就给姑娘磕头,不让姑娘怪罪二老爷!” 一番话听上去似乎没什么毛病,可蒋诗韵却明显感觉到慧儿心中的不甘。 她斜了眼钱氏,冷笑道,“大伯母,您听听这话给评评理,一个下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置喙我们父女的感情?我什么时候让我爹为难了?为了一个奴婢,值吗?至于吗?” 掷地有声的话,像是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向了慧儿的心窝。 原来在蒋诗韵心里,她就是这么卑微可怜,连这么点儿心机也没有机会耍? 不过是个乡下土包子,也不知道那贺林是不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中了她? 她要还是官员千金,怎能给这么个乡下土包子磕头请罪? 怪只怪,她爹没本事,让人家给抓了,她也跟着颠沛流离,过着人下人的日子。 “姑娘,是奴婢想见姑娘,这才央求二老爷把我带出来的,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姑娘不要怪罪二老爷!” 慧儿煞白着脸一气儿说完,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蒋诗韵跟前,不停地磕头。 青砖地面又凉又硬,慧儿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血迹。 王氏先前看着女儿针对慧儿,把慧儿挤兑得眼泪汪汪的,心里还挺解气的。 后来见蒋德章想护着慧儿,她又气得要死。 虽然已经和蒋德章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着那个日思夜想了多少天的人,却对另一个比她美貌年轻的女人如此呵护备至,她心里的酸楚绝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的。 她恨不得上前撕烂了慧儿那张妖娆美丽的脸,恨不得把蒋德章拉到自己跟前,恨不得大声告诉他,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休书都拿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拥有蒋德章? 及至慧儿跪在地上给蒋诗韵磕头,她心里的那股郁气还是没消。 可看到慧儿额头上渗出了血迹,王氏的心里动摇了。 虽然恨慧儿,可也没想过会让她如此屈辱。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王氏早就明白了一件事儿,厌弃她也好,宠爱慧儿也罢,这都是蒋德章一人的事情。 蒋德章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仗着是主子的身份,就算是把慧儿打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难道蒋德章就会喜欢自己了吗?难道他就不会再找别的女人了吗? 只不过王氏不想去承认自己不被自己夫君喜欢这个事实,所以才会那么消沉,连带着身子也出了毛病。 如今见慧儿被逼着下跪,王氏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所有的委屈、阴郁都没什么好提的了。 女人为难女人,又有何意义? 虽然不过是市井出身,可王氏这一霎竟然想通了。其实这跟一个女人的出身还真的没有关系,经历了这么多的痛楚,也是时候学会放手了。 “秀姑,算了吧。咱们该回去了。”王氏扯了扯蒋诗韵的衣袖,淡淡说道。 不管是蒋德章他们的巴结也好,还是慧儿的隐忍也好,与她都没有关系了。 蒋诗韵直到听见王氏这句话,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未 完待续 ~^~) 二百五十五章 抛弃 蒋诗韵要的就是这句话! 如果王氏看着慧儿这副狼狈的样子,大喜大怒的,她反而还不放心呢。 唯有自己想通了,解开了心结,才能把心里的不痛快忘掉。 “好,娘,咱们走!”蒋诗韵转过身子,冲着王氏甜甜一笑。 母女两个携着手,也不管钱氏和蒋德章他们的面色有多精彩,转身就往车上走。 身后,慧儿忽然惨叫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蒋德章面色一变,却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过去吧,怕蒋诗韵怪罪他,那将来靠着姑爷升官发财这条路就断了。 不过去吧,看着慧儿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和她斜躺在地上尚且玲珑有致的身段,着实地心痒难耐。 他就那么犹豫着,站立着。 其余人等都没有上前扶慧儿一把的,那些下人们没有主子的命,更是不敢上前。 硬挺的青砖地面上,冰凉入骨。慧儿就那么斜躺着,身子慢慢地蜷曲着,小腹那儿只觉得有东西拼命地往下滑,一股湿热的液体慢慢地流了出来。 她的眼泪也慢慢地流出来。 终究,她还是没能拿腹中的这块肉做了筹码。 这难道是天意吗?让她在看透一个男人本质的当口,又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这下子,蒋诗韵该看她的笑话了吧?王氏该满意了吧? 这就是抢别人丈夫的下场吧?活该她吃苦受罪是吗? 她不甘地咬着下唇,嘴里都能够尝得到血腥味儿。 腹中锥心刺骨地疼起来,让她额头上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 可慧儿却拼命地忍住,宁可咬破了唇,也绝不能让人看她的笑话! 她就那么躺着,睁着那双美丽的眸子死死地看着渐去渐远的那个背影,升起苦涩的笑容。 终究。她还是输了,输给了那个她一直瞧不上的乡下土包子。 看眼下就分得出来,她躺在地上,死死地隐忍着痛楚。人家则腰杆挺直,款款地走向马车。不日。还要嫁给本朝最为受宠的侯爷。将来,贵不可言! 而她呢,就是一粒卑微地被人踩在脚下的尘埃,以后,再也不得见天日! 慧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眸中的泪水顺着脸颊划过嘴角。她下意识地张开干涸的唇,伸出舌头舔了舔。 原来眼泪是咸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一步一步敲打在她的心头。 慧儿已如死灰的心慢慢地活泛了起来。 这个脚步很轻。轻盈如羽毛拂在她脸上,给她希望,给她新生! 这个脚步分明不是蒋德章的,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她听得出来。 这个脚步会是谁的?谁敢在这个关头靠近她? 正闭着眼胡思乱想的慧儿,手腕子忽然被人一把抓住,冰凉的触感随即传来,一只绵软的手覆上了她的腕子。 这只手。她感觉得出来,是女人的。 哪个女人胆子这么大?竟然不被蒋诗韵给吓住? 她终是忍不住好奇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慧儿不可思议地飞快眨了两下眼。 她,怎么会管她? 她,和她不该是死对头吗? 不,不对,如果能做她的死对头,她还是荣幸的。人家,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不是吗? 如果她想收拾她,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可她还是敢跟她叫嚣,凭的是什么? 是蒋德章的宠爱吗?还是自己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阴谋手段? 可自己几次三番斗下来,都被人家化解于无形之中。 她于她,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威胁。 那她,为何还去而复返? 慧儿真的看不懂蒋诗韵了,望着那张专注地近乎严苛的脸,慧儿头一次在心中想到了一个词,那就是神圣! 对,这个女子,此刻给她的感觉就是神圣! 那张容颜越看越耐看,就像是久经岁月的佳酿,历久弥新! 慧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蒋诗韵蹲在地上一会儿,给慧儿把了脉,就拍了拍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冰冰吐出一句,“你怀孕了?” 一语,像是一个惊天的霹雳,击得蒋德章身子一抖,震得钱氏面色一白。 原来那小贱人怀上了? 她千防万防,她还是怀上了?她怎么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竟然怀上了蒋德章的孩子? 她费尽心机给自己的妹子铺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被这个小贱人给摆布了一道。 今儿要不是蒋诗韵逼得她磕头,她怕是一段日子都不会发现了。难道非要等到小杂种生下来,她才发觉吗? 到时候,要是自家妹子和蒋德章定下了亲事,甚或嫁了过来,慧儿这头却生下了庶长子,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那时,自家妹子埋怨自是不必说的,娘家人更会说她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子朝外拐,连自家妹子都要算计。 顶着这样的名头,她岂不是家族的罪人了?将来还怎么依靠家族? 钱氏越想越震惊,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前去把慧儿给撕个稀烂。 住在她家里,吃她的喝她的,还要打她的脸,这是把她当傻子了吗? 见蒋德章脚步动了动,钱氏忍不住冷哼,“二弟,你这是把我们钱家人当成什么了?我妹子再不济,也不会嫁过来就有个孩子喊母亲的!” 一番话,把慧儿的退路彻底给堵死了。 瞒着她想生下孩子占个位子,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手腕! 蒋德章迈出去的步子轻轻地收了回来。大嫂的话他自然听得懂,如果有了钱塘钱家的支持,他就算不能平步青云,但至少捞个官儿做做还是可以的。 即使靠不上贺林,将来靠着钱家也不会差。 历代王朝更替,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皇位没有千百年不易姓的情况。 可钱塘钱家却不同,见证了多少个王朝兴衰,家族里出了多少辅佐帝王的将相? 世家大族的根基岿然不动,任何一个帝王都撼动不了。 说实在的,这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靠上这样的人家,怎么会错? 蒋德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抛弃了慧儿。 比起官位和荣华富贵来说,美人儿算什么? 等日后他发达了,想要,多得是!(未 完待续 ~^~) 二百五十六章 出糗 慧儿躺在冰凉的青砖地上,身下已经有了一滩发紫的血,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可她最疼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原以为,她背弃了蒋诗韵,靠上蒋德章,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手段,就能爬到正室夫人的位子。此生虽然不用大富大贵,至少不必再为奴为婢,过那种人下人的日子。 谁知到头来,在荣华富贵权欲横流的比较下,她不过是个不值钱的贱婢而已,不过是枚任人玩乐的棋子罢了。 呵呵,她以为她是个聪明的,能够把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上。可归根结底,她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失了身没了孩子,甚至连蒋德章这个老男人的心都没了。 她到底还剩了什么? 躺在地上,她的身子颤抖着,死命地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还以为终有一天,她会让蒋诗韵对她刮目相看。可到头来,人家看的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在人家眼里是那么可笑,那么轻贱。 这一切,能怨得了谁?是她自作自受不是吗? 一抹惨笑从她嘴角悄悄滑落,慧儿闭上了眼睛,绝望地不再看任何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幽幽叹息,蒋诗韵起身离去,风中飘过来一句话。 “宁做寒门妻,不做富门妾。什么时候,妾都是个玩意儿,没人会把你当回事儿。” 妾不过是个玩意儿?原来她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 一颗颗大大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慧儿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耳边听得马车绝尘而去的声音,慧儿终是睁开了眼。 只是马车里的人却不管她如何了。 王氏一上车就依着车厢壁默默不语,蒋诗韵也不说话,春兰姐妹更是不知说什么。车内,落针可闻。 王氏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眸子没有焦距地望着车窗外面。似乎外头的喧嚣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方才那一幕,深深地映在了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慧儿跟着蒋德章没有几天,怎么就怀孕了? 那之前,他们早就有了首尾? 天哪。在她眼里那个温存儒雅玉树临风的蒋德章。竟然也能做出这种龌龊事儿来? 她还一直在心里维护着他,不肯说他一句坏话。 即使他一脚把她踢得吐血,即使他冷嘲热讽,什么侮辱的话都冲她说,她心里对他还是保留着以前的好印象。 在她心里,他始终是那个带着点儿腼腆的儒雅男人。 从来没想到,他也会被美色所迷恋。和一个年轻的女子发生那样的关系。更没有想到。他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为了自己的仕途,对一个有了他孩子的女人都不肯伸出一只搀扶的手? 这样的蒋德章,真是太陌生了,陌生地好似她从来就不认识他一样。 以前那个温文尔雅善良多情的少年郎到底哪儿去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被功名利禄所累?如果是这样,那当初她死活都不肯让他进京的。 走到今天,王氏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今儿,她真是大开了眼界。原以为。蒋德章是因为她和窦成出了那样的事情才对自己那般羞辱拳脚相加的,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不管对谁,蒋德章都能做得这般毫不留情。 骨子里,他是个如此无情冷酷的男人,连给人一点儿念想都没有。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那丰润的面颊,王氏赶忙用袖子悄悄擦干。小心地瞥了眼车内的人,蒋诗韵正挑了帘子看向窗外的热闹,春兰和春桃两个正交头接耳说得欢快。 还好,没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王氏松了一口气,坐正身子,装作没事人儿一样。 其实,她这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早就落入了蒋诗韵和春兰姐妹的眼里,只是怕她尴尬,众人才装做什么都没看见。 蒋诗韵如今已经放下心来,王氏痛过哭过,又见识到蒋德章的无情卑鄙,这回,心里对他的情分已经涤荡干净了。 只要她认清了蒋德章的为人,王氏才能真正重活一次。 都说凤凰涅槃,必要浴火重生。其实人也一样,不经过大悲大痛,怎么可能做到呢? 只是她宁愿王氏过得简单些快乐些,也不希望她经历这么痛苦的事情,可事与愿违,蒋德章给王氏下的蛊,不经历这些,永远都会种在她的心头。 回到家,下了车,王氏也不用人搀扶,竟然走得两脚生风。 春兰和春桃暗暗惊诧,想要上前扶她一把,却被蒋诗韵用眼神给制止住了。 就见王氏一路脚不停歇地往里走,却不料厢房里一人迎了出来。 蒋诗韵看时,却是贺林。 今儿的他,一身的官袍,华丽的锦衣卫服侍剪裁精良,穿在他身上,凭空生出了几分的魅惑。一袭阔气的黑色绣金的披风紧紧地披在肩上。一顶黑色的尖山帽子,衬得他面如冠玉,英气勃发。 他轻轻地走下石阶,好似画中人。 遇见王氏,他不躲不避,恭敬地行了一礼,喊了声,“伯母!” 蒋诗韵心里就捏了把汗,眼睛狠狠地瞪了过去,像是一把利剑。 这人,这不是找骂吗?明知道她娘对他没有好感,还敢挑这个时候过来? 贺林却微微一笑,回她一个淡定的眼神。 今儿他来,就是要和王氏好好谈谈的。圣旨已下,婚期就在近日,这个岳母,迟早得面对的不是吗? 行过礼,他就恭敬地站在一边,静等王氏开骂。 蒋诗韵也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静静地竖耳听着。 可是王氏不仅没骂,面上还带了一丝欣喜,张口就叫了声,“林儿……” 吓得贺林面色怪异地抬起头和蒋诗韵对视了一眼,眸中是满满的不敢相信。 岳母这话,是认可他了? 以往都是“贺大人”,虽然没错,但是疏离冷漠,让人感受不到温暖。 这回,怎么……怎么变化这么大? 蒋诗韵也是惊讶地不得了,她的夫婿,王氏一个当娘的,可不就得这么叫着? 如今真听她这般叫了,她又觉得不适应了。 天哪,这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得她真想高兴地高歌一曲了。 而那个一向冷静如山的贺林,似乎也被这句话给冲昏了脑子,张口就来了一句,“岳母大人……” “噗嗤”,对面春兰和春桃两个人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蒋诗韵一张小脸则涨得通红,死死地瞪着贺林,恨不得上前把他那张嘴给缝上。(未 完待续 ~^~) 二百五十七章 婚前协议 二百五十七章 婚前协议 这还没成亲好吧?他这岳母大人喊得还挺溜! 春桃笑不可遏地就攀上了蒋诗韵的肩,因为王氏大好,她的胆子也大了些,笑着打趣贺林,“哟,贺大人,嘴还挺甜的啊!” 贺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微微地红了,他这么个冷傲人儿,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打趣。 方才他也是太迫切了,没想到王氏只不过喊了他声“林儿”,就让他迫不及待地叫出岳母大人。 万一,把王氏给叫恼了,岂不是他的过错? 他无奈地抓了把头发,忐忑不安地等着王氏的反应。 蒋诗韵那利如尖刀的眼神,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一句岳母大人,要是惹怒了王氏和蒋诗韵两个人,他可真是亏大发了。 岂料王氏不仅不恼,反而呵呵笑起来,并且还顺着春桃的打趣说道,“林儿的嘴就是比你们甜!不过我爱听!” 一句话,让蒋诗韵彻底放下了心,也让贺林感动莫名,眼眶中隐隐有光亮闪烁。 春兰和春桃姐妹也收了笑,静静地看着王氏。 王氏往日什么样子,她们两个可是知道的,没想到今儿秀姑弄了这一出,竟然让王氏恢复如常。 此情此景,怎能让她们两个不感慨万千? “娘,你可别夸他,小心夸得他到时候都把我不放在眼里了!” 蒋诗韵心中大定,忙上前一把扶住王氏的胳膊,撅着嘴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把头靠在王氏肩上,娇声细语地说着,声音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呵呵,怎么会?林儿一定会对你好的。”王氏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眼睛却是看向贺林。 “是,请岳母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把韵儿当成此生挚爱呵护着,不让她受分毫委屈!” 贺林那动听的声音说着动听的情话,好似世间最优美的曲子。听得蒋诗韵芳心大动。 王氏满意地笑了。扶着蒋诗韵就进了正屋,贺林也随后跟上。 小坠子上了茶点,蒋诗韵拈了一块放进王氏嘴里,母女两个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亲热了。 贺林端端正正地坐着,望着这一对苦尽甘来的母女,也是心中大动。 假如他的母亲还活着,也会这么疼他的吧?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那女子的容颜都已经模糊地看不清五官了。他只隐隐记得年幼时,母亲曾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给他哼着哥儿,他则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只记得,夜深人静时,一觉醒来,母亲那年轻的容颜在昏暗的油灯光中,越发晦涩。低了头。静静地做着针线。 那张容颜越来越模糊,不知道何时。已经看不清眉目。 他只是记得当初的那个女子,很年轻,很年轻…… 望着面前这对母女,贺林的心慢慢地柔软起来。将来,他的妻儿,也会这样的吧? 韵儿那般美好善良的女子,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林儿,林儿……”耳畔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贺林才猛然惊醒,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 见王氏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贺林一脸歉意,“是我不好,走了神。岳母大人有什么吩咐?” 王氏呵呵笑起来,“你不用拘谨,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我是问你今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秀姑商量?” 贺林被王氏骂得不敢随意上门,能来一趟,自是有要事相商的。 “不敢,小婿前来是想和韵儿商量婚期的。既然岳母发问,小婿不敢越过岳母大人!” 本来他是想偷偷和蒋诗韵商量的,如今王氏一切恢复正常,他自然要先禀报王氏的。 贺林的胆子越发大起来,连“小婿”都叫出口了。 他不怕死地对上蒋诗韵那双能生吞活剥了他的眸子,还不忘了冲她笑笑。反正现如今已经得到了岳母大人的认可,他就不必事事偷摸着了。 蒋诗韵磨了磨牙,把眸中的狠戾收了回去,换上一副笑脸,“不知贺大人有什么要商量的?” 这话听得贺林眉心一跳,直觉不好。 可对面的佳人巧笑倩兮,他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圣旨已下,反悔是不可能的了,难道这小女人要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不怕,他如今有岳母大人撑腰了。 贺林不知死活地冲蒋诗韵笑道,“新皇登基之前,尚未公布先帝驾崩的消息。我想趁着这个时候早日成亲,省得夜长梦多!若是大丧发布,又得等上数月!” 这理由冠冕堂皇,其实没有蒋诗韵更清楚这厮内心的想法了。什么夜长梦多?是他长夜空虚吧? 哼,有了岳母就忘了她的人,不狠狠整治一顿能行吗? “嗯,这事儿是得商量商量!”蒋诗韵眯了眯眼,懒洋洋说道。 贺林就觉眉心跳了跳,没来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蒋诗韵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你还记得咱们的婚前协议没?” “婚前协议?什……么婚前协议?”贺林有一种被牢牢套住的感觉,说话也有些犹豫了。 眼前的小女子笑靥如花,眸中透着狡黠的光。他总觉得她就像是一只得逞了的小狐狸,笑看着猎物在她爪下乞怜。 “怎么?连婚前协议都不记得了?”正笑得灿烂的小女人听了他这话,顿时不高兴地撅起了红润润的小嘴,脸色忽地就冷了下来。 贺林就好像一下子从三月的暖春掉进了寒冬腊月里的冰窖,浑身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原谅他真的不是故意气她的,他真的不记得她说过什么婚前协议啊? 他可怜巴巴地瞅着蒋诗韵,要不是王氏在跟前,他都要给她跪下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在乎一个人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宁肯自己吃苦受累流血流汗也不肯让她受丁点委屈的感觉! 他真是追悔莫及,早知道这样,他就双管齐下,既奉承岳母大人,也奉承心上人了。 “韵儿,你……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贺林结结巴巴的都快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听得王氏也是眉头一皱,不明白女儿好端端地生什么气。 “娘,您看,他都不记得咱们的婚前协议了?”蒋诗韵一见王氏要倾向贺林的苗头不好,忙一下子扑入到王氏怀里,叫起撞天屈来。 贺林顿时如坠五里云霄,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掰开好好看看。都怪自己太笨,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记不住?(未 完待续 ~^~) 二百五十八章 娇蛮 出了正屋的门,贺林就不再那么装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蒋诗韵住的厢房门口。 站在门口轻轻一推,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显然在里头拴上了。 坏了,韵儿生气了。 贺林忐忑不安地搓搓手,在门口有些拘谨地小声央求着蒋诗韵,“韵儿,开开门好不好?有话咱好好说!” 正躺在贵妃榻上的蒋诗韵,一边拈了一颗蜜饯梅子塞嘴里,一边呜噜不清地回道,“没话好说,连婚前协议都能忘了,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嘴里塞着东西,一说话就漏风,听上去像是正在哭着说话。 贺林的一颗心倏地揪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千军万马,血雨腥风他都能面不改色地闯过来,可唯独面对这个小女子,他不知道怎么去哄去劝了。 “女人心海底针”,以往耿三常在他耳边嚷嚷,他那时还不屑一顾,如今他真的体会到了。 只是他想破脑壳也想不出到底蒋诗韵跟他说了什么婚前协议了。 反正不管什么错,都是他犯的。现在他只管低声下气地央求她就好了。 本着千错万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的原则,贺林在门口陪着小意放下身段可劲儿地求着蒋诗韵,“韵儿,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由着你。你可千万别在里头哭,哭坏了身子心疼的人是我!” 他两手绞在一块儿,一张脸苦得跟苦瓜似的,那种怯生生的样子,活似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若是蒋诗韵看到他如今这副样子,铁定笑翻了天。 好在贺林带来的护卫都在院外,没有人看见他们冷傲如高山雪的大人,会变成这么个“妻奴”! 可隔壁还是传来“嗤嗤”的笑声。明知道是春兰姐妹听见了自己的话,贺林也不好意思戳破。 只得继续苦求,“韵儿,是我没脑子,你说的话我竟然忘了。真是该死!可恨。该打!” 他素来都是个心狠手辣的,对敌人如此,对自己也是这样。可唯独对蒋诗韵,他狠不下心肠来。 “韵儿,我的错,我惩罚自己,你别生气好不好?”话音刚落。就听外头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 屋内。一下子有了响动。 蒋诗韵“噗”地吐出嘴里的一颗蜜饯梅子,倏地从塌上爬起来,气哼哼地盯着门口。 丫丫的,这货惯会用苦肉计,明知道她心软,最是看不得他受苦受累,偏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哼哼,以为她心太软一定会开门是吗? 今儿她就让他吃个闭门羹。省得他有了丈母娘忘了她这个正主儿了。 “韵儿,原谅我好不好?”话音落。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这两声脆响声声入耳,活似打在了蒋诗韵的心上。 她的心跟着生生地颤了两颤,终于再也受不了,噔噔几步跨到了门口,刷一下拉开了门闩。 门外,贺林正一脸期盼地盯着她。 蒋诗韵的目光先就在贺林的脸上逡巡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可疑的红印子。 是……用力太小还是他皮……太厚? 听那脆响声,该是下了不少力气的?怎么,不见一点儿痕迹? 贺林一见蒋诗韵那眼神,就知道不妙。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女人的一双眸子还那么地敏锐。 这让他情何以堪? 当务之急,先进了屋子再说吧。 想罢,他上前挤上一步就要跨进门槛。与此同时,蒋诗韵也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就去关门。 丫丫的,这货胆儿肥了,竟敢骗她了? 好家伙,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还得了? 还没成亲呢,这货已经先吃定了自己,那等到成亲之后,自己不得天天被他给拿得死死的? 不成,不成,绝不能惯着他! 说时迟那时快,蒋诗韵的手碰到门闩的那一刹,贺林已经成功地挤进了屋子,挡住了蒋诗韵的手。 蒋诗韵气急败坏地就去推他,嘴里还不耐烦地嚷着,“骗子,你个大骗子,连我也敢骗?不过是两个耳光,还敢作假?” 手捶脚蹬的,拉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来。 贺林也不急不恼,由着她发泄,顺手还把身后的门给关上了。 听见他反手闩门的声音,蒋诗韵更是怒火冲天,“凭什么关我的门?你给我出去!” 伸手就去扒拉门闩,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却被贺林给攥住了,紧紧地,任凭她如何扭拽,纹丝不动。 “放开,你给我放开……”蒋诗韵挣扎着,拼命地喊着。 “如果你不怕外面人听见,就只管大声喊吧。”贺林低下头,看着如同一只小野猫般的蒋诗韵,眸子里满是笑意,虽是威胁的话,可却充满了宠溺和无奈。 一听这话,蒋诗韵顿时不喊叫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朝关得死死的门缝里扫了一眼,就闭上了嘴巴。 听壁角这事儿春兰姐妹可真干得出来,她这般喊叫着,闹不好,那姐妹俩还以为她和贺林在干什么呢。 一想到那两姐妹暧昧的眼神,蒋诗韵耳根子就火辣辣地烧起来。 要是被她们给误解了,该多尴尬啊。 蒋诗韵想至此,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一眼贺林。 那家伙正双手抱在胸前,玩味地盯着她。 方才似乎听见她哽咽着呢,怎么也不见泪痕? 是她太过伤心已经哭干了泪水,还是心灰如死压根儿就没哭? 可就凭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啊。至于一句话就哭得翻天覆地甚或是心如死灰吗? 贺林也是纳闷了。 这个小丫头他是拿不准了。 不过她眼圈儿没有红肿这是真的,贺林再三确认过,非常笃定蒋诗韵压根儿没哭。 这下子,贺林就放宽心了。 先前还以为自己惹她伤心难过了,害他在外头又是赔罪又是陪笑的,差点儿就没有给她跪下了。到头来,自己还是被这小女人给摆了一道。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你没哭?”他神定气闲地问道,只要她没哭就好,至于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做过就做过吧,为了她,什么都值得! “怎么,你巴不得我哭?”也不知道今儿这是怎么了,蒋诗韵铁了心要找茬儿。(未 完待续 ~^~) 二百五十九章 日头打西边出来 ps:防盗章节,先不要看哈! 贺林一句话刚出口,就被她给堵了回去。 贺林的脸憋得铁青,这丫头,瞎想什么呢?他什么时候巴不得她哭了? 他此生最大的弱点就是见不得她一滴眼泪,她知不知道?这么说,真是冤枉死他了。 “哪里,怎么会?”他忙矢口否认,“我巴不得你天天笑,怎么会巴不得你哭?” 实在是闹不明白这小女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看不透他的心呢。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扒出来给她看看了。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既然这么有诚意,怎么还假装打自己耳光来骗我?” 蒋诗韵今儿誓要抓住理儿和他死扛到底了,她自己也有些好笑。先前还想着故意逗逗他,如今逗来逗去,她竟然上了瘾。 心想趁着还未成亲,把他给压得死死的好好地过把瘾再说吧。于是,她索性蛮横不讲理起来。女人嘛,一个月谁还没有脾气不好的那几天? 其实一个女人能使小性子乱发脾气,当然也是偶尔为之嘛,说穿了还不是男人惯着的?归根结底,一个被男人爱着宠着的女人,才敢在男人面前撒泼使横不是吗? 今儿,她倒要试试,贺林的底线究竟有多深! 贺林被她挤兑得面色发黑,刚才在外头他确实没有真打自己,只不过两个巴掌拍在一块儿弄出来的响动。心知她最看不得自己受罪,估摸着这一招儿就能把门给叫开。果然不出所料,蒋诗韵开了门,他才能趁机进来。 望着面前这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仰着一张小脸趾高气昂地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女人,他忽然觉得心底的某一处柔软地快要滴出水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这么一直纵容着她宠溺着她。看她不讲理的样子看一辈子。 “你说啊,为何要骗我,是不是觉得我好骗?是不是觉得圣旨已下,我就奈何不了你,啊?” 蒋诗韵一个劲儿地问着。誓要刨根问到底。 那张丰润的红唇在贺林的眼皮子底下一张一合。柔柔粉粉的,忍不住想让人一品芳泽。 而此时的蒋诗韵,还不停地在那儿叽叽喳喳,浑然不觉自己那副样子有多诱人,让人好想采撷那熟透了的果子。 贺林低着头,眸子里闪着一簇熊熊燃烧的小火苗,看着那两片红唇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喉结就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下。 此时的他。不管蒋诗韵说什么,早就听不见了。 蒋诗韵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半天也没听见眼前这男人回应,不觉十分无聊,也就渐渐地消停下来。 她刚仰头欲看看这男人在发什么呆,下一瞬,唇上忽然一热,身子已是被贺林给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那力道大得吓人。那滚热的胸膛似乎能将她燃烧。烈焰升腾中,她似乎也忘记了先前的初衷。脑子里就跟糊了一层浆糊一样,分不清天南地北,只觉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混沌。 贺林的双唇在她柔嫩的粉唇上辗转轻吮,恣意妄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蒋诗韵才慢慢地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自己又被这人给吃豆腐了。 不对啊,前一刻他俩好似还火着呢,她清晰地记得贺林的脸色被她挤兑地铁青,心情似乎很不爽。怎么下一刻,竟然就亲上了? 真是很奇怪! 但是她现在已经顾不上去追根究底了,只觉得自己被贺林给吻得七荤八素,脑子都快缺氧了。 自己那纤细的小身板被他死死地搂着,恨不得嵌进他坚实的怀抱里。而那人的吻技,似乎有所提高,至少亲起来,不再满嘴口水,像狗啃的似的。 她,在他火辣动情的拥吻中,也渐渐地沉醉了,似乎,还带着一点儿享受!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都鼻息浓厚,屋内充斥着一股子浓郁的暧昧气息。 蒋诗韵有些不安起来,想要从他怀里抽离身子,就伸出一只手抵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往他下腹处一放,打算摆脱他的禁锢。 不料,手中忽然碰着一个异物,隔着衣衫硬硬地抵在她的小腹处。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贺林的身子就猛地一僵,一张面如冠玉的脸腾地一下子红透了。 本来被她推得有些松动的身子又紧紧地贴了过来,手臂就似两条铁钳一样,紧紧地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耳边的喘息声越发粗重,腹部的异样传来,让蒋诗韵哭笑不得。就算是再不懂男女情事,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家伙,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着火了? 不行,她可不能让这货在这儿烧着了。 男未婚女未嫁,虽然圣旨已下,可到底不是真正的夫妻,今儿两个人躲在屋子里搂搂抱抱,已是越过了极限。王氏好不容易正常了,她可不能再刺激她了。 可蒋诗韵想归想,贺林却欲火蒸腾,欲罢不能。 虽然不至于在这儿就发生什么,但被自己的未婚夫这么死死地抱着,蒋诗韵也觉面红耳赤,身子一阵阵地发热。 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冷却下来才好! 被贺林紧紧给箍在怀里的蒋诗韵,唯有一双眼睛还能灵活地眨动。 眼珠子转了转,蒋诗韵计上心头。 “唔……”被他吻得也差不多了,估计这会子嘴唇也肿了,再不停下来,一会儿还怎么见人? 虽然浑身燥热地跟着了火一样,但贺林毕竟还理智尚存,察觉到怀中人儿动了动,他还以为是自己亲得她喘不过气儿来了呢。 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他松开了唇。 蒋诗韵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见那家伙又蠢蠢欲动,忙拿双手死命地抵在他胸前。 “喂,我们的婚前协议你还没想起来吧?”怕他又来那套,蒋诗韵这次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飞快地把自己的话给说完。 果然,贺林站那儿不动了,只双手搭在她的腰间,努力想了半日,还是徒劳,只得陪着笑脸问蒋诗韵,“娘子,快告诉为夫吧。为夫脑子不好使,忘了娘子交代的事情了。” 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蒋诗韵暗中好笑。其实所谓的“婚前协议”也不过是她随口一提,哪里当得了真? 不过眼下正好拿来搪塞他,于是她装作不高兴地拉下了脸,恶狠狠道,“既然想不起来那我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 贺林当真就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头往前探了探,像是一个乖孩子。 蒋诗韵忍住笑,一本正经道,“那就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你才能娶我!” “啊?”贺林顿时愣住了。 这话以前蒋诗韵是说过,当然他还没在意,以为说着玩的呢。 没想到这就是婚前协议!(未 完待续 ~^~) 二百六十章 男人心不好猜 “这,这就是婚前协议?”贺林眼巴巴地盯着蒋诗韵,犹豫着问道。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貌好器粗,黄金满屋?”蒋诗韵有些没好气,白了贺林一眼。 “咳咳……”贺林忽然呛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蒋诗韵的话给吓到了。 蒋诗韵有些心虚地瞄了他一眼,暗存侥幸:这“貌好器粗,黄金满屋”他只能听懂一半吧? “貌好”自然是明白的,那“器粗”就不知道了吧? 她方才也是一时兴起,口无遮拦就说了出来,她倒是巴不得这古人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只是对面那高冷男不知为何,面上泛上了可疑的红晕,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蒋诗韵狐疑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高冷男看。 到底明白……还是不明白? 对面那高冷男似乎平复了一下心绪,良久才定定地看着蒋诗韵问,“韵儿,你说的那些,我应该都达到了。” 蒋诗韵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 高冷男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如今我的身家怎么说,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黄金满屋自是不言而喻了。至于貌好嘛,嘿嘿……你也是看见了。这京中还有哪个男人能比得过我?” 蒋诗韵越听越不是滋味儿,这家伙是在逐一给她解析那几个条件吗?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有解释的必要啊? 再说,她方才提的要求是日头打西边出来才能娶她,他怎么充耳不闻,单挑这些说? 头皮有些发麻,眼皮子跳了跳,直觉告诉她有点儿不大对劲。 死死地盯了一眼那高冷傲娇男人。见他脸上那层可疑的红晕不淡反浓。 “韵儿,方才你也是感觉到了,我的器……还是粗的。”贺林脸红脖子粗地说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天,他的韵儿怎么会有这么些精奇古怪的想法? 幸亏他不是一般的男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领会她的意思。不然。岂不是又无缘无故地得罪了她? 不过也好,寻常女子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寻常女子不敢做的事她敢做。 就拿方才那话来说吧,哪个女子敢对男人那方面提要求?偏偏她敢。 就冲这一点,他是彻底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对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样的女人能有他的韵儿能够散发着如此致命的吸引力? 只不过韵儿这样大胆包天又知情识趣的女子,也只能归他一人独有。他得把她好好地珍藏着。不能让别的男人窥探到韵儿的一丝一毫的好! 蒋诗韵听完贺林结结巴巴地说完那句话。身子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差点儿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天爷!怎么可能? 他……他竟然听得懂?还刻意向她解释? 还结结巴巴的,似乎不大好意思。 可蒋诗韵什么人呐,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可没逃得过蒋诗韵的眼睛。 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忽略“日头打西边出来才能娶她”那句话,特意挑了她随口说的话来解释。就是想把话题引向暧昧的。 该死的,这男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蒋诗韵的眸子狠如利刀般死死盯紧了贺林的脸。嘴角上扬溢出一抹邪魅的笑,那笑看上去不怀好意,让贺林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方才我是感觉到了,你的器……不怎么粗!”蒋诗韵把贺林的话改了几个字,又换给了他。 本来还暗带得意的贺林,听了这话,牙齿磨得咯咯响,面色铁青,双拳紧紧地攥着,噎得半天都没有喘过气儿来。 这话太伤一个男人的自尊了。 蒋诗韵真是有把人气疯的本事啊。 “好,真好,韵儿,你等着,看我洞房花烛夜怎么惩罚你?”贺林咬牙切齿地威胁着她。 蒋诗韵不为所动,只得意地笑道,“你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日头打西边出来吧,别以为圣旨下了我就只能死心塌地嫁给你!圣旨可没说不准我提条件!” 霸气冲天地说完,蒋诗韵龇着牙朝贺林示威。哼,她可是来自那个男女平等的社会,即使要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古代侯爷,她也不会就受宠若惊,迷失了自我! 贺林被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给逗乐了,拿指头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问道,“要是我想出来怎么办?” “想出来自然是我嫁给你啊?”蒋诗韵混不在意地答道,这家伙,看他怎么想?这本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难题。 “好,一言为定!”贺林伸出一只手掌来,朝蒋诗韵比划了下。 蒋诗韵明白,忙也伸出一只小手,嘴里不甘示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和贺林碰了一下手掌,算是成交了。 “我什么时候想出来,你什么时候嫁我?”贺林似乎不大放心,追问道。 “嗯,你好好想吧,我等着做你美艳不可方物的新娘子了。”蒋诗韵站得久了,反正屋内就他们两个,她毫不顾忌形象的顺势躺倒在贵妃榻上,舒适地伸展了下。 贺林的眸子暗了暗,声音有些喑哑,“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想出来你什么时候嫁我?” 又确认了一次。 蒋诗韵有些不大耐烦了,这人,没听懂她的话吗?她的人品有这么差,由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 “我说的,你尽管绞尽脑汁想去吧。”蒋诗韵笑呵呵地捋了捋头发,那撩情的小模样儿真是把贺林看得都快要喷鼻血了。 “好,说话算话。要是我明儿想出来,你明儿就嫁给我?”贺林又问了一遍。 蒋诗韵实在是受不了他如此婆婆妈妈的,也没在意说的是哪天,赶紧点头保证,“说话算话!” “好!”贺林的嗓子沙哑,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他说不出话来。 说完,竟然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这下,换蒋诗韵不适应了,方才不还死活要黏糊着她吗?怎么不过一刻,这人就又变得冷漠无常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也不好猜啊!(未 完待续 ~^~) 二百六十一章 出其不意 贺林从蒋诗韵屋里出来,立时就去了王氏屋里,也不知道他在屋里跟王氏说了些什么,反正等他临走的时候,王氏竟然满面笑容地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蒋诗韵很是好奇,等贺林走了之后,她三番五次地套王氏的话,可王氏都是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 蒋诗韵泄了气,索性躲在自己屋里捣鼓着那些面膜之类的东西。 醉红颜的掌柜的已经催了好几次了,里面的货都卖断了,等着要货的那些世家贵族的小姐夫人奶奶们都拍了好长了。 她要是再不供货,醉红颜估计都快被这些女人给掀翻了。 再者,蒋诗韵心里有数。圣旨已下,又密不发丧,贺林就想趁这机会把亲事给办了。等下去,夜长梦多,还不知道生出什么变故来。 先前还担忧王氏,如今王氏已经好了,她只要留了方子慢慢调理,想必没有什么大碍。 那她就可以放心地嫁给贺林了,何况,贺林那边也没有长辈,王氏完全可以跟着过去。 这么一想,蒋诗韵又憧憬起来,没想到来到古代有一年多了,她也要嫁人了。嫁得还是一个超级大帅哥,用现在的话说,她真是赚了。 想她一个乡下丫头,在很多人眼里,肯定是配不上贺林的。只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贺林就偏好她这一口的,也没有办法不是? 她和贺林成亲,这京中不知道得有多少佳丽夜不能寐,茶饭不香。 唉,想想蒋诗韵也是满足了,她在京中还真是个祸害,把贺林这样的妖孽给霸占到手,不知道碎了多少春闺女儿的心。 不过贺林这人先前倒没这么抢手。毕竟干着锦衣卫指挥使的活儿,杀人那就是家常便饭,更兼着给皇帝跑跑腿,时不时地抄个家拿个人的,所以名声早就臭得没人敢靠前了。 就算是有张绝美俊逸的容颜。也没有几个姑娘敢嫁给他。更何况他还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子。这样的名声这样的身份,哪家子嫡出的女孩儿乐意啊? 如今可大不同了,新皇登基,贺林被册封为锦衣侯,虽然还兼着锦衣卫的差使,好歹也是光明正大的了。没人敢低看他。 他从龙有功,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将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俗语云“一朝天子一朝臣”。能巴结上新皇得力的干将,绝对不会吃亏。只要他在皇上多提一句,说不定那好运就能落在自己头顶了。 世间自来不缺投机钻营的人,那些大臣此时恨不得自家多生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好去巴结贺林。即使知道贺林喜欢一个小小的医女,那些人也毫不退却地往贺林府邸送美人儿。 男人嘛,哪个不喜欢左拥右抱? 贺林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先前也曾传过后院美人如云的声名。将来也绝不会仅有蒋诗韵一个的。 所以,那些大臣们前赴后继地涌上门来。但都被贺林给回绝了,送来的美人儿也原封不动地让他们带走,并放出话来自己将要娶亲。 可那些大臣们哪里当回事儿,个个以为这是贺林看不上自家女孩儿,想要那种倾国倾城的货色。于是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四处搜罗美女。 一时,酒肆茶楼,勾栏瓦肆,无不成了寻找美人的场所。 只是这些,贺林都是充耳不闻的。他只管在家里踅摸着“日头打西边儿出来”。 韵儿给他出了这道难题,除了想考考他,绝没有不想嫁他的意思。 那他一定要给她个惊喜,不能让韵儿失望才是! 至于外边那些龌龊的事儿,他都让耿三给打发了。 在家里闷了整整两日夜,贺林终是想出了一个点子,他赶紧找来几个人一一验证了,这才敢去见蒋诗韵。 只是这次可不是简单的相见,贺林带着齐整的亲兵护卫,个个都穿着鲜亮的飞鱼服,披着黑色的披风,骑着高头大马,后头跟着一帮子鼓乐手,热热闹闹地吹打着。 八名穿着大红夹袄的轿夫抬着一顶大红帷幔的轿子,跟随着贺林,浩浩荡荡地朝蒋诗韵家进发。 不过两日的功夫,蒋诗韵就觉得有些寂寞了。 贺林这两日人没来不说,也没打发人来递个信儿。害得她日思夜想,犯了相思病一般。 明明是她出了难题把人家给难住了,这会子想让人家来的人还是她! 蒋诗韵也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自个儿,可一想到贺林这会子正在家里憋得难受,她心里就乐呵了几分。 那厮,从未这么被人挫磨过吧? 这下子就看他到底想不想得出来了? 在蒋诗韵眼里,十分放心自己的难题,足够贺林这个古人折腾上一段日子了。趁着这功夫,自己还能享受享受单身生活呢。 这一日早晨,刚洗漱完,端着一碗粳米粥正要喝,却听大门外传来呜哩哇啦的唢呐声,连带着脆响的鞭炮声,听上去很是喜庆。 蒋诗韵不由放下碗,问小坠子,“咱们邻里谁家办喜事儿?怎么也没得个信儿?不然,我们该去道个喜的。” 小坠子听着这唢呐声近在咫尺,也有些狐疑,“我们家四周离得老远才有人家,怎么听上去就好似在我们家门口一样?” 正纳闷着,就见守门的老苍头气喘吁吁地跑来,手指朝大门方向指着,一脸激动,却激动过度,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姑娘,姑娘,不……不好了。”他手远远地指着大门,口吃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结结巴巴地说出来了,却是这样的话。 不好了? 蒋诗韵凝眉,贺林在她家明里暗里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守着,如今他又是朝廷新贵,谁敢闯到他未婚妻家来闹事? 那么,怎么就不好了呢? 她很是不解,只是老苍头结巴着硬是说不出话来,蒋诗韵只好安慰着他,“杨老爹,别急,您慢慢说,我和太太听着呢。” 一边使着眼色给小坠子,小坠子会意,忙抬脚朝外走去。老苍头年纪大了,遇事说不清,她可得好好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不过一会儿,蒋诗韵就听到门外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小坠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娘,快……快……来了,来了。” 蒋诗韵倏地抬头瞪向小坠子,先前还嫌老苍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着,怎么一转眼这小蹄子也慌上了? 到底出了什么要人命的事儿,让这两个平日里还算稳重的人乱成这个样子?(未 完待续 ~^~) ps:防盗章节,看正版的亲们先订阅哈,谢谢! 二百六十二章 郎艳独绝 蒋诗韵“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吼一声,“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我家门前闹事儿?春兰春桃,跟我走一趟!” 门口有贺林的人守着,寻常人都不敢在门口寻事,带上春兰姐妹足够了。 三个姑娘浩浩荡荡地冲向大门口,呼啦一声就拉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蒋诗韵一下子愣住了。 门外,齐齐整整地站着一队骑马的锦衣卫,个个都身着艳丽的飞鱼服,身披黑色绣金边的披风,英姿飒爽,挺拔如松。 前头一人,身穿一身大红的长袍,一条墨玉腰带紧紧地束着他那劲瘦的腰身,黑色二楞翅的官帽上一颗碧莹莹的宝石,越发衬出他面如敷粉,唇若施脂。 蒋诗韵扶着门框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眼前这个世无其二的男人此刻正笑吟吟地望向她,一向高冷的面孔上就像是寒冰乍裂,温暖的笑如同春日的骄阳,霎时拂过她的周身,好似柔和的春风一样。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学会煽情了啊? 蒋诗韵默默地想着,身后的春兰和春桃已经激动地捂着嘴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天哪,大人竟然……竟然……” 至于竟然做什么,两个人来来回回絮叨了好几遍也没能说出来。 而被美男给迷得神魂颠倒的蒋诗韵,这会子脑子也有些木木的了,听见春兰和春桃咋咋呼呼的,她不由盯着贺林多看了阵子。 这人平素不穿官袍的时候,都是一身雪白的长袍,为何今日套了这么一件大红的? 而且胸前还簪着一朵大红花,弄得像个新郎官似的。 等等。不对,他新郎官,那谁是新娘子? 潜意识里,蒋诗韵被自己这一想法给吓了一跳。 贺林要成亲了吗?和谁成亲?她清楚地记得圣旨赐婚的是她和他成亲的。 脑子似乎有些清明了,但面前那男人忽然冲着她又是一笑。刹那间。天地仿佛都静止了,所有的人似乎都消失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他和她。 “怎么,还没看够?”那男人忽然欺上前来,痞痞一笑,贴近了她的耳根,带着浓烈的男人气息喷着气,“现在没看够留着晚上好好看可好?” “看……看谁?”蒋诗韵下意识就喊出来。全然忘了身后的春兰姐妹和面前的一众锦衣卫美男们。 耿三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了。没想到一向精明干练的蒋姑娘也有这般迷糊的时候。 前儿她给自家老大提出“日头打西边出来才能娶她”的难题,害得自家老大关在书房里一天一夜才憋出来,昨儿又熬了个通宵,把一应事物准备齐全。 一大早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蒋姑娘木呆呆的样子,耿三只觉得心花怒放,为大人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的心疼也消散不见了。 被蒋诗韵的话有些吓到的贺林,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来得太过突然。自己的心上人还完全没有适应过来呢。 听见身后有轻微的窃笑声,贺林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立时,身后归于寂静。 贺林这才软声细语地和蒋诗韵说明一切,“你出的那个难题,我昨儿已经破解了,今儿,是来迎娶你的。” 这话说完,他就紧紧地盯着蒋诗韵的眸子。 蒋诗韵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惊,天,他破解出来了?只一天? 这人是人还是神? 连她这个现代人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他怎么一天就破解了? 日头打西边出来,要怎么出来? 还有,他说来迎娶她?这……她还没做好准备呢,什么都没有,怎么办? 贺林见她久久不语,还以为她答应了呢。 当即大喜,朝身后就拍了拍手,顿时,有两个锦衣卫抬着两个硕大的樟木箱子上前。 贺林指着箱子高兴地对蒋诗韵道,“知道你什么都没有预备,我都带来了。喜服是请京中最好的锦绣坊定做的,怕不合适还得来回折腾,让她们一块儿给定做了两套,你来试试,看看哪套合适?” 蒋诗韵顺着他的手低头去看那打开的箱子,里面叠淂整整齐齐的两套大红喜服。 一套是大红缎子绣蝶恋花的,一套是凤穿牡丹的,两套手工都很精致,那绣出来的蝴蝶和凤凰栩栩如生,就像活了一样。 这锦绣坊她也听说过,听说专供城中大户人家定做,料子都是最时新最好的,寻常一套少说也得一百多两银子。 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以能有一套锦绣坊的衣裳为荣,只有那些及笄之后的姑娘出门给人相看时,才舍得穿这么好的衣裳。 更遑论嫁衣了。 这么好的绸缎,这么多的丝线,那镶边的都是金线,何止一百两,怕是四五百两也有的。 贺林到底有多少银子,就这么舍财,一做就是两套? 这样精致细腻的绣工,十天半月怕是完不成的,这厮,什么时候就让人家给定做了? 她不知道为何,此时心中满满都充斥着意味不明的东西。 这个男人,不管冷酷也好,嗜杀也罢,可对她,那是掏心窝子的好。就冲这一点,即使被世人诟病厌弃,她也要和他携手一生,不离不弃! “那……就抬屋里去吧。”蒋诗韵有些结巴,却并没有忘了自己的那个难题。 “你是怎么让日头从西边出来的?” 贺林望着眼前这个明明一脸迷糊却偏忘不了这个难题的小女人,笑不可遏,“你先进屋梳洗妆扮,全福人我都找来了。等你打扮好了,日头快要落山时,我就做给你看!” “那可不成!万一到时候我好了,你却做不出来怎么办?难道让我失信于众人?” 到时候,她锦衣罗裙、凤冠霞帔地穿戴齐整,万一贺林弄不出来,她还能把衣裳脱了不上花轿不成? 王氏怕是也不答应! 大家不得在心里骂她作吗? 她可没那么大的脸承受那些。 这样的当她可不会上! 见这小女人和自己扛上了,贺林无法,摊开双手边劝边哄,“这个确实得天黑些才能做得出来。要不,你先梳洗了,让全福人给你把头梳上。到时候我做出来你再换衣裳可好?” 这样一举两得,也不算耽误事儿。(未 完待续 ~^~) 二百六十三章 出嫁 贺林这提议,蒋诗韵也没什么疑义。 看着门口这么多人,再站下去,估计又成了众人热议的焦点,蒋诗韵的脸皮还没修炼得这么厚,只得先答应了贺林的提议,转身回了屋子。 此时,王氏也听缓过劲儿来的老苍头和小坠子说了,当时喜不自胜,连饭都没心思吃,忙赶到蒋诗韵屋里。 众人七手八脚伺候起蒋诗韵来,先是小坠子去烧水,春兰和春桃姐妹把泡澡的木桶搬进屋里,又找来蒋诗韵自己配制而成的香胰子,在蒋诗韵的抗议中把她扒光给摁在了香樟木桶里。 本来还极不习惯人家伺候她的蒋诗韵,浑身倚在木桶里,才松弛下来。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子惬意。 见王氏带着春兰姐妹跟小坠子挑衣裳的挑衣裳,看首饰的看首饰,她也就放松下来。 事已至此,看来没法再拦着了。 到时候就算贺林做不出那个难题,她恐怕也得被王氏给硬塞进花轿里了。 想想遇到贺林这样细心体贴的男人,这辈子也算是她幸运了。不管他外头是什么名声,是好是坏,至少在她的心里,他就是那个适合她的白马王子。 多金,英俊,位高,权重,这不是钻石王老五是什么? 哈哈,没想到她蒋诗韵也能有这么一天! 倚在桶里半合着眼,让全身除了脖子以上都浸在水里的蒋诗韵,心情无比地好,越想越觉得自己穿过来还真是穿对了。光一个贺林,就让她赚大发了。 一边想着,她的唇角就不自觉地上扬起来。水汽氤氲中,少女的面色白里透红。梨涡乍现,自有一股动人的神韵。 只是此时的蒋诗韵,压根儿就没有觉察到自己到底有多好看! 泡了一会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春兰和春桃亲自上前。给她搓洗着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身上打上香胰子,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 才拿一块干净的软巾给她包了,出了浴桶。 坐在贵妃榻上,穿上王氏亲自给她从贺林送来的樟木箱子里挑出来的粉绸里衣,蒋诗韵就拿软巾挤着长发上的水。 等头发绞得半干了,春兰就给她松松散散地盘了个髻。带着她坐到镜台前。 全福人已经进了屋。来的是兵部尚书的夫人。 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白白胖胖的,透着一股富态。 一见蒋诗韵,兵部尚书夫人满脸都是笑,“哎哟喂,我的好姑娘唉,没想到咱们又见了。” 蒋诗韵仔细打量她几眼,这才知道原来这兵部尚书夫人先前受贺林所托。来为耿三提过亲。 怪不得她说又见面了呢,这茬子不提她都快忘记了。 想想贺林当初那行径。蒋诗韵就是一肚子的火。明明对她有意,怎么就能硬起心肠来给耿三提亲呢? 万一当时她要是答应了呢? 如今他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他就没想过自己会难过一辈子?还是他的心太宽,压根儿就不当作一回事儿? 一想到这样可怕的后果,蒋诗韵就庆幸自己当初脑子清醒,没有眼皮子浅。 兵部尚书夫人见蒋诗韵面色有些阴沉,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如今这姑娘可是锦衣侯的心头肉,自己万一惹火了她,那还有好果子吃吗? 想想也是自己老糊涂了,明明不该提的话,非得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提起,这不是惹晦气吗? 那个耿三不过是锦衣侯的护卫,如今这姑娘很快就是侯夫人了,提起这个,岂不是在辱没人家? 兵部尚书夫人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错,不由得就照自己脸上一个嘴巴子,骂着自己,“看看我这张嘴,瞎咧咧什么呢。姑娘别见怪,我这是老糊涂了,说话都不经过脑子了。” 蒋诗韵方才听她提起见过的话茬,想起了贺林当初的心思,只是简单地和兵部侍郎夫人寒暄了几句,没想到竟然给人家造成了误会,让人自责到这个地步,当下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她忙起身拉过兵部尚书夫人的手,真诚地说道,“夫人,快别这样,我怎么会多想呢?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当时谁也想不到今天,不是吗?您快别这样了。” 兵部尚书夫人见这姑娘并没生气,也就松了口气,含笑拉着蒋诗韵重新坐到了镜台前,开始给她绞面,梳头。 白白的细棉绳在脸上飞快地绞着,兵部尚书夫人手法很好,速度很快,本来还忐忑不安的蒋诗韵,也没觉着脸上有多疼。 绞完了脸,又开始梳头。 贺林连梳头的梳子都预备好了,是沉香木的梳子,把在手里沉甸甸的,闻起来有一股令人沉静的香气。 兵部尚书夫人一边梳着头,嘴里一边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蒋诗韵,听了这些吉祥话,只想发笑。可越听越觉得有些滋味,到后来竟然渐渐听住了。 心慢慢柔软了起来,随着兵部尚书夫人的话,她忽然向往起这段婚事了。 假如今天贺林真的答不出她的难题,她也不计较了。 其实那不过是自己气头上的一句话而已,当不得吃又当不得穿,就算是答不出来也不耽误过日子,何必计较那么多? 想通了之后,蒋诗韵浑身愉悦起来,听凭兵部尚书夫人在自己头上梳来梳去,自己则快乐地都快要冒泡泡了。 繁复的花样发髻足足梳了一个多时辰,蒋诗韵坐在那儿都觉腰酸背疼,更何况上了年纪还一直站着的兵部尚书夫人? 好不容易盘好最后一绺头发,兵部尚书夫人方重重地喘出一口气儿,放下梳子,道,“姑娘,时辰不早了,别误了吉时,快换上衣裳,老身好给你戴凤冠!”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响起了欢快的鼓乐声。 蒋诗韵忽然紧张起来,扭头朝外看去,就听外头有些嘈杂,似乎有不少人在院里走动。 期间还听见贺林在院子里指指点点,似乎是分派众人做什么。 窗户上蒙着高丽纸,也看不清外头到底什么情况。 门又关了,蒋诗韵只能靠听的。 她想看看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王氏硬拦着不让开窗户,说这就要嫁人了不吉利云云。 一听她念叨,蒋诗韵就彻底打消了看外头的心思。反正不管什么东西,等会儿贺林定会让她看的。 她只能拭目以待了。(未 完待续 ~^~) 二百六十四章 欢声笑语 ps:准备完结了,正想大结局,这两日尽量写完,不知道办不办得到? 贺林在搞什么鬼? 蒋诗韵也不能出去,坐在屋子里直纳闷。 春兰和春桃、小坠子她们早就按捺不住,跳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热闹成了一锅粥。 贺林正指挥人搭架子,在上面为上了一块质地精良的白布。不远处,是一个圆球形状的东西。 春兰几个看了半日也看不出过所以然来,几个人叽叽喳喳兴奋地议论着。 春桃是个跳脱的性子,这些日子和贺林也混熟了,胆子大起来,百思不得其解就跑到贺林跟前,笑嘻嘻地叫了声,“贺姐夫……” 少女特有的脆生生的甜笑毫无遮拦地就传到了屋里,正端坐在床上等着换穿嫁衣的蒋诗韵身子猛地一抖,差点儿没有坐稳倒下去。 娘,这才几日,春桃就叫贺林姐夫了? 平日里她可是一口一个“秀姑”地叫着她的,从未听她叫过她一声姐姐,这会子倒嘴巴甜得叫起来姐夫? 这货,真是个吃里扒外的。 却说贺林正忙活着,猛然听见跟前一个姑娘甜甜地叫自己“姐夫”,抬头一看,正是韵儿身边的那个春桃。 这女孩子帮过韵儿不少忙,身手又好,上次韵儿被人劫持,还是她赶去报信的。对她,贺林还是挺有好感的。 再加上这声“姐夫”的功劳,本就“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贺林,更是满脸洋溢着微笑,和蔼可亲地问春桃,“姑娘有什么事情?” 春桃见他并未生气,一脸都是微笑,更是放下了心。心想还真是跟姐姐说得一模一样,贺林这样冷酷高深的人,一遇到秀姑就立马变了个人,连带着她们也跟着沾了光了。 她胆子更大了,笑着问贺林。“姐夫。你这弄的啥东西?我跟姐姐她们都看不明白,秀姑在屋里也急着想知道,只可惜王婶不让她出来呢。” 一听蒋诗韵也想知道,贺林连忙跟春桃解释,“你这就进屋跟你韵儿姐姐说,让她换好嫁衣站到窗边来,一会儿就知道是什么了。” 冲春桃说话的时候。贺林特有耐心。一直微笑着,这让一边儿一直捏着一把汗的春兰总算是松了口气。 果然自己的猜测还是对的,贺林这个人虽然以前有个恶名在外,但对秀姑着实不错。 看他能这样和颜悦色地和自己妹妹说话,春兰就放心了。秀姑嫁给他,绝不会吃亏。 有这样的男人呵护一辈子,秀姑真是好福气! 不过秀姑也是个奇女子,一个和她们一样从乡下出来的丫头。竟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除了贺林。那个长公主的嫡次子和长孙殿下对她也有不一般的情分。 就算是不嫁贺林,秀姑也能找到很好的姻缘。 说起来,秀姑靠的还是自己的本事,要是个上不得台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怎么会闯出这样一番天地? 春兰越想越觉得蒋诗韵值得她佩服,这样的女子,才是脂粉队里的英雄呢。 正想得出神的春兰,被她妹妹春桃猛拽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笑骂了一句“臭丫头”,就被春桃给拽得往屋里跑。 “姐,快告诉秀姑去,看看她换上嫁衣有多漂亮好不好?”春桃兴奋地大喊大叫,人还没跑进屋里,蒋诗韵就听见了。 屋内,兵部尚书夫人和王氏早就把两套美轮美奂的嫁衣从樟木箱子里拿出来,放在了床上,让蒋诗韵挑选。 这两套哪一套都价值不菲,那滑爽的衣料,精致的刺绣,看得兵部尚书夫人都眼热了。 “啧啧,贺大人对姑娘可真好,一下子让锦绣坊的人做了两套。这绣工,这针脚,没有个把月是做不出来的。” 蒋诗韵听了心中一动,个把月? 贺林这厮早就瞒着她偷偷让锦绣坊的绣娘做上了? 可一个多月前,他俩还没确定关系呢。那时候,她还没决定要嫁给他,他怎么就那么笃定一定会娶到她? 这货,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莫名地感动了一小把,蒋诗韵默默地拿起那套百蝶穿花的嫁衣来抖了抖。 那套凤穿牡丹的太显眼了,贺林不知道是太看得起她还是自己太有自信了,竟给她订做了凤穿牡丹的嫁衣。 她穿凤穿牡丹的,那皇后娘娘该穿什么? 换好了那套嫁衣,春兰和春桃她们就进了屋。不用说,蒋诗韵也知道她们想说什么。 她坐到了镜台前,轻轻地拿起桌上一个翠绿的小瓶子,这是她自制的面霜。 从里头倒了铜钱大小的白色香膏放在掌心上,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点了蘸在面上,细细地抹了一遍,才慢慢跟春兰她们交代,“等我妆扮完再去。” 估计等会儿看完贺林的“表演”,那厮就该迫不及待地把她给塞进花轿里了。 春桃看着镜台上的瓶瓶罐罐,甚是好奇。这秀姑就是能折腾,成日里又是面霜又是面膜的,不过这些东西用了还真是好,本来有些粗糙晦暗的面色,一抹了这些,就变得鲜活柔美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提升了好几个层次了呢。 眼看着蒋诗韵抹了面霜,又薄薄地擦了一层香粉,整个人就变得美不胜收了。 看着蒋诗韵抬手拿起一个小小的棉片儿,沾了沾胭脂盒里的胭脂,只轻轻地拍在了两颊颧骨处,顿时就觉鲜香生动起来。 春桃看得眼睛都亮了,见蒋诗韵执了一根小棒棒在自己眼角眉梢捣鼓着,春桃忙问,“秀姑你这是做什么?不画眉毛怎么先画眼睛?” 蒋诗韵描了眼线,听春桃问,慢悠悠回头笑道,“这眼睛画好了可漂亮了呢。” 其实不用她说,屋里的人也看得出来。 方才她那回眸一笑,当真是百媚生啊,众人就像看到了一室的鲜花盛放一样。 春桃当真叹服了,连连咂嘴,“秀姑,你可真是绝了。你这样的人,该端得住的时候端得住,该做妖精的时候也能做妖精!” 她是个直率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春兰听妹妹说的不好,忙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白了她一眼。 “妖精”这样的词儿也能形容秀姑? 人家大喜的日子,妹妹这般口无遮拦的,可别让秀姑心里不痛快啊。 “秀姑,我妹妹说话不经过大脑,你可别放在心上啊。”春兰急得忙给妹妹解围。 蒋诗韵却不在意地“噗嗤”一笑,“这有什么?我们都是打小在一块儿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性?” 顿了顿,又扭头冲春桃一笑,“其实,你那话还有另一种说法!” 春桃说完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心里正自责地跟什么似的,听见蒋诗韵发问,她方才释怀,忙笑问,“还有什么说法?”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 这可是前世里的话,这些古人估计也是一知半解的。(未 完待续 ~^~) 二百六十五章 上花轿 屋内正欢声笑语,外头,贺林隔着窗户喊过来,“韵儿,你打开窗子。” 于是春兰姐妹和小坠子忙把蒋诗韵扶起来,撮到了窗口处,把那支摘窗子打开,就见贺林正站在石阶下,笑吟吟地望过来。 蒋诗韵一身大红缎面儿金丝线织就的百蝶穿花嫁衣,梳着高高的飞凤髻,上头簪着明晃晃金灿灿的凤头衔珠簪。 浓烈的大红,配上亮眼的金黄,让蒋诗韵原本纤细的身子更加窈窕美丽,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慢慢盛开在窗口。 那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精致妆容,更让她那张清丽无双的面容变得娇艳无比。 贺林还从未看过如此盛装过的蒋诗韵,竟然一下子就看呆了。 蒋诗韵站在窗口处望向外头,见贺林先还一脸笑容,可待到看到她时,脸上的神情先是震惊,继而就有些呆呆的,眼睛盯着她的脸,转也不知道转了。 蒋诗韵等了一会儿,见那家伙还在那儿热烈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急了。 春兰和春桃她们还在跟前看着呢,他这个样子岂不是惹人嗤笑? 亏得这家伙还一身的武艺呢,连她又是瞪眼又是撅嘴的暗示都看不到,这点儿警觉还能活到现在,也真是奇了。 自己一番“眼斜嘴歪”的暗示一点儿效用没起,蒋诗韵只得跺跺脚,轻咳一声提醒他。无奈,贺林还跟没反应一般,直直地盯着她,真让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喂,你喊我们过来到底什么事儿?”心里一边骂着,蒋诗韵还得出声提醒他。 春桃和小坠子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春兰倒是知晓了几分。不由抿嘴儿一笑,“贺大人今儿可真是被你个惊艳着了,竟然迷得眼睛都移不开了。” 这个时候,本就是本人打趣的时候。蒋诗韵也不计较,只是笑着冲春兰皱了皱鼻子。“去你的。你哪只眼睛看见他被我迷得眼睛移不开了?” 嘴硬着不肯承认。 春兰知道她羞了,也就不再说了。 听见蒋诗韵说话,贺林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握着拳头咳嗽了一声。 方才他眼里光剩下蒋诗韵一个,这会子清醒过来再看,就见韵儿身后站着三个个头一般的姑娘,正是春兰姐妹和小坠子。 再看韵儿。满面红晕。一脸娇羞,默默无语,正双目喷火地瞪着他。 贺林吓得身子一颤,忙赶着解释,“韵儿,我等会儿就给你看看日头怎么打西边出来的。” 他说得一本正经,可却不敢对视上蒋诗韵的眼睛。韵儿实在是太美了,他这才失了态。要是实话实说。这小女人闹不好不嫁他可就糟糕了。 盼着和她做夫妻已经盼了好久了,盼得他心肝儿都疼了。这会子可不能开罪她。不然,晚上可有好果子吃了。 不敢看着蒋诗韵的眼睛,贺林径自返回院中,从耿三手里接过一张弓,搭弓射箭,一气儿呵成。那潇洒倜傥的样子,真是看得一众女人直淌口水。 春桃先是忍不住,上前就一把揽过蒋诗韵的肩头,笑得贼兮兮的,“秀姑,你瞧瞧咱贺姐夫,多好看!” 蒋诗韵翻了她一个大白眼,不屑地撇撇嘴,“这算什么?功夫再高,也得上得沙场入得官场才成。光有两下子功夫是不能立足的。” 一句话未落,“噗”地一声响起,蒋诗韵凝眸看时,就见那白幕后头,影影绰绰地有人走动。 旋即,一轮火红的大圆球烈焰腾腾地从白幕后冉冉升起,像极了朝阳初升。 那白幕安放在院子里的左侧,那烈焰火球腾腾燃烧着,越来越明亮,果真像是打西头出来的日头! 蒋诗韵一边看一边点头暗赞,这厮,还真是难不倒他! 这倒也是个法子。 看来,为了让她嫁给他,这厮,也是蛮拼的了。 既如此,她也就不矫情了,等着上花轿吧。 从窗口离开,蒋诗韵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沿上,把大红的盖头遮了那张倾城容颜。 不多会儿,果然外头鞭炮齐鸣,鼓乐齐发,贺林踏着鼓点上了石阶,恭恭敬敬地在石阶上跪了,双手举过头顶,对着正屋门口磕了一个响头。 “岳母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 王氏在屋里正拿着帕子暗暗拭泪,听见这响动,忙住了哭,哑着嗓子道,“快快请起,到屋里奉茶吧。” 小坠子挑了帘子,贺林又磕了两个响头,方才起身入内。 王氏知道他的来意,如今她只要替女儿欢喜的,断没有拦着女儿的道理。 不等贺林开口,王氏忙道,“韵儿就交给你了,从此后,你们白头偕老,夫妇和顺,我也就放心了。” 贺林听这话心里大喜,越发恭敬地答应,“岳母放心,小婿待韵儿如珍似宝,比我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有你这话,我就有底了。你去吧,莫误了吉时!” 贺林大喜,拜别王氏,来到了蒋诗韵门前。 兵部尚书夫人见他来了,忙不迭地就站在门口笑道,“大人稍等片刻,夫人这就好!” 已经改口叫上“夫人”了。 大红盖头下的蒋诗韵,不由翻了个白眼。风向转得还真快! 冲春兰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一左一右把蒋诗韵扶起来,慢慢走到门口,贺林就赶紧接过手来,就要去握蒋诗韵掩在大红衣袖下的鲜嫩玉手。 兵部尚书夫人吓一大跳,忙把红绸带递给他,陪笑道,“大人牵着这个。” 贺林面上僵了僵,有些不自然地接过了绸带。 虽然看不见,可蒋诗韵听见兵部尚书夫人的话,约莫猜中了几分。心内早就嗤笑开来,这厮,时时都要惊世骇俗? 这个场合还敢牵她的手?真是比她这个现代人还现代! 来到王氏屋里,贺林拉着蒋诗韵双双跪在了王氏跟前,磕了三个头。 王氏这时已经满面是泪,哽咽不成声,哪里还能说什么吉祥话了? 蒋诗韵被大红盖头遮着脸,也不不知道王氏是个什么情况,反正王氏不说话,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姑娘,你怎么不哭呢?”正琢磨王氏是个什么心情的蒋诗韵,冷不防被这一声高喊给惊醒了,听得出来正是兵部尚书夫人的。 她十分诧异,这大喜的日子为何要哭呢?(未 完待续 ~^~) 二百六十六章 洞房花烛(一) 蒋诗韵有些不知所措地跪在王氏面前,手快地把大红盖头掀开来,惹得兵部尚书夫人好一顿数落。 “哎呀,我的好夫人,这盖头可是要到洞房的时候,贺大人挑起来的,你怎么就掀开了?” 王氏正难过着,听见这话也不哭了,赶紧同兵部尚书夫人给她盖好,还嗔着她,“多大的孩子了,尽不省心!” 外头鼓乐越发喧闹,催着新人上轿。可蒋诗韵愣是哭不出来,急得兵部尚书夫人团团转,实在是没办法,只得求助贺林,“贺大人,你掐夫人一把,疼了自然就哭出来了。” 蒋诗韵顶着大红盖头直想笑,贺林能下得去手,才怪! 果然,贺林皱巴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侧头看了蒋诗韵一眼,暗暗埋怨兵部尚书夫人出这样的馊主意。 他喜欢蒋诗韵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掐她呢? 唉,哭不出来就别哭了吧,他这人什么都不在乎! 都是重生一把的人了,什么参不透?这些东西有几个做得了数? “算了,不哭就不哭吧。大喜的日子,何必哭哭啼啼的?”贺林也是闹不明白,出个嫁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何偏要女子出嫁前哭哭啼啼的? 难道大哭一场就是孝顺了? 嫁过去,过不几日就回来了。以后韵儿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这又有什么? 他话音刚落,盖头底下的蒋诗韵就憋不住笑出来,就知道这厮这么想。 不过同这样开明的男人过一生,真的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了。 王氏有些不快地瞪了蒋诗韵一眼,这死丫头,这什么日子啊,该哭的时候不哭反而还笑? 兵部尚书夫人则吓得直念佛。“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这个贺大人的美娇娘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别的姑娘人家上花轿。哪个不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偏她不? 这让她怎么说好呢? 一想到贺林那煞神样儿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别看贺林在这美娇娘面前温顺得跟只小绵羊似的。可在外人眼里,还是那个高冷漠然的样子,似乎别人的事情压根儿就跟他没任何关系一样! 兵部尚书急得搓手,就差跳脚了。 人家美娇娘却细声细气软糯地开口了,“夫人,您也别转了,成亲本是件大喜的事情。为何偏偏要哭?” 兵部尚书夫人还没答出话来。蒋诗韵又去做王氏的思想工作了,“娘,我欢喜地不行,就是哭不出来怎么办?不如拿点儿辣椒粉来,我保证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只是您闺女哭成那样,还能看吗?” 刚听见她说要拿辣椒粉的贺林,心里超级紧张。哭不出来就算了,何必这般折腾自己? 刚要阻止。却听见蒋诗韵下面一句话,乐得他再也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氏实在是拿这女儿无法,出嫁前不在爹娘跟前哭别,婚后的日子可是不吉利的啊? 贺林倒是知道这些,见王氏面色不快,忙安慰她,“岳母大人,您放心,韵儿就算是不哭,日子也照样能过得很好!” 其实女人嫁人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还不是取决于男人? 男人不纳妾不偷腥,一心一意待女人好,就算是住着茅屋粗茶淡饭也能过得蜜里调油。 这个怕什么呢? 贺林可是有足够的信心让蒋诗韵过好的。 王氏也无他法,眼看着天色不早,只得作罢。 把蒋诗韵扶起来,让春兰和春桃一边一个搀扶着走了出去。 站在石阶上,蒋诗韵有些犯难了。古时女儿出嫁,都有兄弟背出去的。可她没有亲兄弟,大伯家的兄弟又指望不上,这要怎么上花轿呢? 正犯踌躇,就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韵儿,抓好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觉得脚下一轻,人已经被贺林给“公主抱”抱起来了。 院里院外,口哨声不绝于耳。耿三跟着起哄,“大人,好样的!” 蒋诗韵耳根子都羞红了,虽然她这个现代人不惧怕这些,但贺林这家伙也太出格了吧?好歹事先跟她商量商量啊? 王氏倚门看着,不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贺林肯这么用心对待女儿,此生,她也算是圆满了。 亲眼看着蒋诗韵上了门口的花轿,在欢快的“百鸟朝凤”的鼓乐中欢欢喜喜地被抬走了,王氏才抬袖子擦了把腮边,心里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今儿出嫁,虽然事出突然,但蒋德章那老东西却不来一趟,实在是说不过去。 女儿不能亲自拜别父母,爹娘不能亲眼看着她上花轿,这一辈子总是个遗憾! 且说蒋诗韵坐在花轿里,一路颠簸着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停下。 她被颠得浑身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没想到这古代的花轿这么难坐。 本来欢欢喜喜的,如今头晕眼花,肠胃翻滚,她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恨不得立马就入了洞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才好。 可是这古代的规矩也不是她能坏就坏的,好歹外头这么多人看着,也得给贺林挣足了面子才是! 勉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耳边听得几声嗖嗖的冷箭声,知道这是射轿门的规矩了。 不过贺林箭法好,不过一瞬的功夫,就听外头有人高唱,“新娘下轿!” 轿帘被人挑起,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蒋诗韵的柔荑。 那只手温热干燥,就那么一握,蒋诗韵就觉得一身的不适似乎都无影无踪了。 随着那只手下了轿,蒋诗韵双脚落在地面上,只觉得身子有些摇晃。 贺林立马就察觉到了,忙悄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众目睽睽,蒋诗韵也只得小声答道,“就是坐轿子坐得久了,有些晕。不过不碍事,我能撑得住!” 贺林只是轻“嗯”了声,并没说什么。 接着,司仪高唱“跨火盆!” 蒋诗韵赶紧迈开脚步,跟着贺林走了过去。只是还未等到她迈腿去跨那熊熊燃烧的火盆,就觉身子轻飘飘地就迈过去了。 心知那厮又故伎重演了,蒋诗韵甚是着恼。这会子人正多着,他怎么还敢这样?(未 完待续 ~^~) ps:文文快完结了,正在努力想结局,感谢亲们一路陪伴! 二百六十七章 (大结局)洞房花烛(二) 贺林却不管不顾,轻轻地把蒋诗韵放下来,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府内走去。 长长的甬道上铺了厚厚的红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脚底很是舒服。 蒋诗韵以前在这府里住过两日,知道府邸甚是宽阔,这一条甬道走下来,就用了一刻的功夫。 府内的花厅里,已经坐满了贺林在锦衣卫里的兄弟,此刻都热热闹闹地等着看新娘子呢。 眼瞅着贺林不用绸带亲自用手牵着新娘子,慢慢地走过来,一众人都沸腾了。 从来都没见过他们老大这么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以前这后院里也不是没有美人儿,他们老大对哪个美人儿上心过了? 他们还以为老大此生都不会爱了,没想到今儿这新娘子嫁过来倒是让他们开了眼了。 老大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唇角轻翘,眉梢高扬,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老大心内有多高兴。 平日里,这帮子弟兄可都没见过贺林的笑脸的,就算再高兴,也不过脸色缓和点儿,哪有如今这般接地气儿? 一众锦衣卫们顿时都瞪了眼,觉得看见了西洋景儿了。他们涌出花厅,酒也不喝了,肉也不吃了,个个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今儿他们倒要见识见识这新娘子到底何许人也,竟能让他们一向高冷淡漠的老大换了个人? 这还了得,这嫂夫人绝对不是个善茬子,不然哪能征服得了他们家老大? 是倾国倾城美不可方物还是功夫高深武林第一? 他们能想得出来的也就是这两样,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他们家老大? 可就在人人翘首以盼瞪大眼睛等着看新娘子的时候。却见贺林扭头微微一笑,似乎对新娘子说了句什么,接着就见那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冷傲高寒的锦衣侯双手一揽,就把新娘子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往后院的新房里去了。 一票人顿时愣了,老大连看都不让了?这新娘子可真成了宝贝疙瘩了。 都说新婚三日不分大小,趁着这个机会。他们腆着脸还能见识下新娘子的真容。没想到老大竟然护得这么严实? 不过老大不让看,他们还真没有胆量装醉去看。于是一众人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又回到花厅坐着去了。 老大不让他们多喝酒。待会儿估计出来敬酒的时候也就是一杯就了,唯一的盼头就是见识见识能征服老大的新娘子,可如今这唯一的希望也被老大给亲手掐灭了,他们还有什么乐子? 不管这些人心里如何失望如何悲伤。单说被贺林给拦腰抱着的蒋诗韵,浑身都红透了。 这厮。这是抱她抱上瘾了吗? 在她家也就罢了,毕竟没有兄弟背她上轿,她一个新嫁娘又不能脚沾地,抱也就抱了。 可这是在他府邸啊。一路都是红红的厚地毯,有什么不能走的?她又不是弱柳扶风走不两步路就气喘的林黛玉,非要抱着她干嘛? 方才那怪叫声和口哨声。打量她没听见吗?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她笑话呢。 她心里那个气啊,可听见耳边还传来不少怪笑声。蒋诗韵只好僵硬着身子由着他,直到走了有一射地,耳边的声音似乎没了,她才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再抱我我就不入洞房了。”嫁给他那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赖也赖不掉。如今能威胁到他的,怕也就剩了这个了。 说完,连她的脸都红了。 因着快要出嫁,王氏得了空就给她讲授些洞房密辛。王氏不过是个乡下妇人,姻缘也不顺遂,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通,没说几句就羞得张不开口了,只好遣人偷偷到外头买了本“春宫图”小册子悄悄放到了蒋诗韵枕头底下。 蒋诗韵有一天晚上睡觉,觉得枕头有些不平,翻了翻,才发现那本小册子,当时就忍不住嗤嗤地捂着嘴笑了。 好奇地翻了两页,很失望地就丢到了一边。 古代的绘画都是写意,实在是没有那种照片立体感强,看上去没有任何脸红心跳的感觉,反而翻了两页后就兴趣缺缺了。 这种事情,还是真人实战才能体会得到吧。 可今儿她这番话一说出口,自己脑子里忽然就涌现出那些不怎么立体甚至还有些模糊的画面,也许真的到了这个时刻,她竟然有些忸怩起来。 这个洞房花烛听上去很美妙,也很暧昧,也不知道贺林会怎么想。 反正红盖头底下,蒋诗韵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 只是这一次,她的威胁不管用了。 贺林不仅没把她放下来,反而拥得更紧了。 “你要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你的脸,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我怀里。”贺林那清越磁性的声线儿就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男子气息扑在耳根子处,凭空又添了一丝暧昧。 头一次,她在他怀里不敢动弹了。 她知道贺林说的是真话,一点儿都没有骗她。方才那些人的声音虽然嘈杂,但她隐约也听到了几句。什么“不知道新娘子美成什么样儿,能让老大动心”。什么“新娘子定是会功夫的,不然老大怎么会喜欢?”云云…… 万一她真的走到他们面前,她还真没有把握不让这些人看到自己的面容。 倒不是怕在男人跟前露脸,关键到时候他们看到自己既没有倾国倾城,也没有功夫高深怎么办?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自己该多尴尬? 这么一想,蒋诗韵也就释然了。不管贺林处于藏拙也好还是不愿意让他们看也好,反正她的确不想让人看。 乖乖地窝在贺林的怀里,大红盖头下的蒋诗韵压根儿就没看到贺林眼角划过的一抹狡黠。 小女人,终于让他逮着她的弱点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贺林终于把蒋诗韵放到了床沿上坐下。 蒋诗韵暗暗舒了一口气,晃了晃带着凤冠有些酸疼的脖子,心想着让贺林赶紧把盖头给挑下来才好。 可一边儿忽然有人走动,蒋诗韵顿时就把满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一个大嗓门的女声响起来,“恭喜侯爷和夫人,让老身来为你们结发。” 蒋诗韵并不大明白这古代成亲有这么多规矩,只得挺直了身板坐着。由着那妇人拿起她一绺长发。熟练地和贺林的头发放在一起,打了个结。 那妇人一边做着这些,一边说着吉祥话儿。“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不过一刻的功夫。也就完成了。 就听耳边贺林对那妇人吩咐几句话,那妇人就乐呵呵地去了。 身边似乎没了旁人。蒋诗韵身子晃了晃,却见眼前一亮,盖头已是被贺林给挑下来。 那人一身红衣,绝美无俦的脸上满是深情。正含笑看着她。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蒋诗韵还睁大眼睛看他的时候,就听贺林念了这两句诗。 听上去不如那妇人念的吉庆。可却饱含着一腔深情,听者动容。 屋内除了他们并没有一个人。蒋诗韵就那么痴痴地和贺林对望,这一刻,似乎已经凝固,时间化作了永恒! “韵儿,你好美!今生有你作伴,我何其有幸!”贺林伸出如玉的双手,轻轻地捧着蒋诗韵的脸儿,在她唇上一琢。 蒋诗韵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扑簌簌眨了下,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厮却动作轻柔地给她取下了头上沉重的凤冠,道一声,“太重了,再好看也不能戴了。” 话题转得如此之快,让蒋诗韵真是应接不暇,哭笑不得。 明知道这厮故意的,却拿他没有办法。 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似乎有人喝得醉醺醺的朝这边来了。 正缱绻难舍的贺林只得无奈一笑,“你先躺一会儿歇歇,我出去看看去。” 蒋诗韵知道这场合是免不了的,新郎官嘛,能不喝酒吗? 从来都不知道贺林酒量如何,蒋诗韵只好嘱咐他一句,“别喝多了,早些……回来!” 贺林眸子似乎涌出一抹异彩,唇角的弧度变大,眉毛愉悦地上扬着,点头道,“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让春兰和春桃守在外边!” 这两人今儿跟着蒋诗韵过来,有她们在,还是放心的。 送走了贺林,蒋诗韵摘了头上的明晃晃的凤头簪,把大红绣花鞋一蹬,惬意地往那张雕百子罗汉床上一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古代成个亲可真要命,一大早贺林就去了她家,然后她就被抓着沐浴,梳妆,换衣裳。忙活了一天,她还真的乏了。 倚在床背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是被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吵醒的,睁开迷蒙的睡眼一看,就见贺林正拿一床大红缎面的被子往她身上盖。 见她醒来,贺林就笑了,“怎么也不知道盖被子就睡了,着凉了怎么办?”语气满是宠溺,像是跟自己的宝贝疙瘩说话一样。 蒋诗韵也是听习惯了,并未在意,只问,“什么时辰了?客人都走了吗?” “亥初时分了,不早了,歇了吧。”贺林含笑答道,玉般晶莹的肌肤上渗出点点的红晕,烛光下看过去,如同天人。 蒋诗韵闻着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忙问他,“你喝酒了?” “喝得不多,几杯而已。他们,不敢灌我的。”贺林笃定地说着,就势脱去了外头的红袍,露出里头一身洁白的里衣。 蒋诗韵忙别开了头,转移了话题,“让人送些热水吧,我洗洗脸,抹了粉,黏黏糊糊的。” 贺林早就看出她的不自在,故意往她跟前靠了靠,“哪有?我闻着怪香的,是你自己做的吧?” 一边说着一边手不老实地就去解蒋诗韵嫁衣上的盘扣,吓得蒋诗韵赶忙打开他的手,指着桌上的酒杯道,“合卺酒还没吃呢。” 贺林回头看了眼,哑然失笑,“也是,吃了合卺酒,咱们好安歇!”嘴里没一句正形。 两个人下了床,端起桌上的酒杯,吃了个交杯酒。贺林又捡桌上盘子里的菜喂蒋诗韵吃了,夹了个子孙饽饽两个人一口一口地分着吃了,方才罢休。 时候实在是不早了,蒋诗韵也没别的借口推托,反正这一关迟早是要过,和心爱的人做这些事情,该是很美好的。 一边在心里暗示着自己是个现代人,不能像古代的小媳妇般扭扭捏捏的,蒋诗韵带着一股壮士赴死的斗志自己脱下了外头大红的嫁衣。 可贺林早就转过屏风后头洗漱去了,蒋诗韵只得偷偷坐在床沿上干等着,直到贺林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她才慌不迭地跑到了屏风后头洗漱。 身后是贺林愉悦的笑声,听得她也觉得自己好笑,怕什么?你情我愿,该好好珍惜才是! 磨磨蹭蹭地一边说服自己一边洗漱着,早上才洗过澡,身上很干净,看时候不早,蒋诗韵也没理由再磨蹭了,只得换上一套粉色低领的里衣,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床边。 贺林散开了胸口,半湿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如玉般晶莹的胸口就那么裸露在蒋诗韵的面前,引得她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这画面,真是太妖娆,光看看就有流鼻血的冲动了。 她的眼睛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了,只好僵硬着身子摸过架子上的软巾过来,“我……我给你擦擦头发!” 贺林没有拒绝,蒋诗韵就站在床前给他擦起来。可没擦了两下,那人的一双手就缠上了她的腰,一个用力,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一刻值千金,咱们还是别浪费了。”浓烈的男子气息喷在她雪白的脖颈处,贺林那带有蛊惑的声音低低呢喃着。 蒋诗韵的身子酥软了,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由着他尽情地亲吻着自己。 “韵儿,你好香,好美!”低低喃喃的话,是天下间最好的情话,从心爱的人嘴里说出来,又是一种异样的感觉! 大红帐幔落下来,遮住了里面交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红烛熊熊燃烧着,让那身影清晰地映在帐幔上。 一室春色遮不住,两只鸳鸯比翼飞! 帐内的喘息声,娇吟声混在一处,像是人间最动听的曲子。 夜,寂静无边。 风,轻拂树梢。 屋内,春色无边!(未完待续) ps:本文完结了,感谢亲们一路陪伴,支持正版! 番外不定期,敬请关注! 六十九章 想得美 锦心正犹豫着,吴勇已经醉醺醺地靠近了,“怎么?妹妹不肯赏个面子?” 他喝得满嘴酒气冲天,这一靠近,顿时就有种令人作呕的臭气喷出来。 锦心赶紧别过脸去,差点儿没有吐出来。 吴勇却端着酒盅,丝毫并未察觉,依然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锦心。 安沅和安湘两个已经不喝了,此时转过身子嬉笑着看着这一幕。就连安清,也不再拉着房氏喝了,手里端着酒盅把玩着,看好戏般望着这边。 这架势,就像是在看猴戏。 锦心心里的委屈一涌而上。 她一个闺阁女子,又不是青楼侑酒的姐儿,崔老太君和卢氏竟没一个人说句话,给她解围的。 她抬头看向上首的崔老太君,只见她那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正和卢姨太太说笑着,仿佛没有看到这边的情景一样。 而卢氏,垂着眼皮夹菜吃,顺带着还给蓝哥儿夹一筷子,那样子就跟一个慈爱的祖母没什么分别。 锦心暗寒,不由冷笑,这一家子竟然都这般无情,看来,她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站起了身来,她把坐着的椅子往后拉了拉,对上吴勇那双炽烈如火的眸子,冷冷一笑,“对不住了吴公子,小女不善饮酒,这会子头有些疼,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吴勇和其他人什么脸色,她径自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的吴勇,眼见着这般标致冷艳的人儿走远了,急得就去伸手抓,“哎。哎,妹妹,咱们还没喝上呢。” 却因为喝得醉醺醺的,身子踉跄了几下,被锦心的椅子给绊倒了,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上首那几个主子竟也听见了! 惊呼一声,卢姨太太就从崔老太君身边站起来。快步跑过来。大声喊着,“勇儿,你怎么了?可是摔着了没有?” 卢氏也赶了过来。看一眼趴在地上乱哼哼的外甥,忙命丫头,“还愣这儿做什么?不赶紧把表少爷扶起来?” 两个丫头忙弯下腰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吴勇从地上搀起来。 人已是摔得鼻青脸肿了,嘴里兀自还瞎嚷嚷着。“妹妹,我要和妹妹喝酒!” 崔老太君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一眼坐在安言身边的端庄娴雅的吴蘅,并没说什么。 卢氏倒是看出什么来了。小声嘀咕了句,“怎的就那般小性子?大家兄弟姐妹的,用得着那么见外?蘅姐儿和言儿吃了半日的饭了。也没见蘅姐儿生气!” 说的正是罗锦心!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崔老太君听了去。 崔老太君的脸颊就抽动了两下。那只苍老的右手就啪地一声趴在了大理石桌面的花梨木桌上,“到底是我宠坏了她,竟不分场合轻重了。” 卢氏听了婆婆这样的话,很是得意,越发胆大,“老太太,不是媳妇想管闲事,依着大姑娘这个性子,还真是难找到好人家!不像我们蘅姐儿,模样儿、性格儿,都是上好的。” 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当着崔老太君的面儿,一个舅母,竟敢随意编排崔老太君的外孙女儿,卢姨太太还是很吃惊的。 她担忧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谁知卢氏却给了她一个“不用惊慌”的眼神。 再看崔老太君,竟然没有丝毫不满。 她方才放下心来。 看来姐姐信上说的没错,这个表姑娘虽然人长得好,比起自己的女儿差不了多少。 但性子乖张孤僻,为人孤傲冷清,没几个人喜欢她。就连自己的亲外祖母,都受不了她那小性子了。 看一眼脸色有些发黑的崔老太君,卢姨太太乍了乍胆子,终是赔笑道,“勇儿也是想和这些姐妹熟识熟识,怎么看着那位姐儿好似不高兴了?” “哎,让亲家太太看笑话了。”崔老太君越看吴蘅越顺眼,竟连“亲家太太”都叫上了,连带着对卢姨太太都存了份感激,“这丫头从小儿没爹没娘的,跟着我这老太婆,性子越养越娇惯了。” 卢姨太太也是个角儿,这时候早就看出崔老太君疼孙子比疼外孙女儿的心重。 那双神似卢氏的丹凤三角眼溜了溜自己正说着胡话的儿子,煽起风点起火来,“本来我还想着老太君要了我这边一个人,我厚着脸皮再从老太君身边挖一个人过来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这性子不好,将来可就……” 她欲言又止地说到这儿就打住了话头,听得崔老太君神色一动,旋即那双浑浊的老眼就黯淡了下去。 “谁说不是呢。姨太太看得长远,我这外孙女儿还真是愁人。前儿去了一趟东宫,人家太子殿下百忙之中抽开身子陪着我们祖孙逛园子,偏生那孽障不给人好脸子……” 说着说着,她又懊悔起来。 那日太子的神情,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要是锦心那死丫头对人家热络一点儿,没准儿现在就已经被抬到东宫做个侧妃什么的了。 至不济,那也是个侍妾。 到时候等太子登基上位,那就贵为妃嫔了。比起那世家大族的正室还要风光。 安国公府养了她这么久,也能跟着沾沾光不是? 谁知那丫头竟然没个好脸! 太子那样尊贵的人,人家会上赶着求着她吗? 安国公府两代都没个正经官儿了,这再没个出人头地的,将来,可怎么得了啊? 可锦心那死丫头还在做着美梦,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呢。照她土都埋到脖子根儿的人来看,门都没有。 哪个世家大族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锦心这样的天煞孤星的命,有人家要就不错了,还想着挑三拣四的? 卢姨太太的话,崔老太君也听出来了,那就是想让锦心嫁给吴勇的。只是人家现在嫌弃锦心的小性子了,这岂不又断送了一桩好姻缘? 她唉声叹气的功夫,卢姨太太的一双眼睛已经瞪圆了。 听话听音,崔老太君的意思,就是太子殿下看上方才那小蹄子了? 乖乖,可真是不得了? 那小蹄子无父无母的,又是个孤拐性子,太子殿下是怎么看上她的? 她迫不及待地想问个明白,可身边的卢氏却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只好先按捺不提。 崔老太君上了年纪的人,又因着高兴,多喝了几盅,那话匣子就打开了,“说实在的,那丫头模样儿倒是千里挑一的,比起蘅姐儿来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她身子不大好,性子又不和善,将来还不是拖累我这个老太婆?哎,真是个讨债鬼托生的。” 卢姨太太见崔老太君这般厌烦罗锦心,眉梢眼角都止不住涌上了笑意。 自己儿子那是个成日惹是生非不老实的,正愁说不到什么好媳妇呢。 那罗锦心一无父母依傍,二无家族护持,如今在崔老太君眼里又成了没人要的,到时候,只要她一张嘴,敢怕崔老太君不一口答应? 说不定,连聘礼都免了,倒贴还在两可呢。(未完待续。) 八十三章 不快 锦心依然垂着头,轻声道,“小女是安国公的外孙女儿。” “哦,怪道呢,原来是安家小姐的女儿。”诚亲王妃想来也认识安敏,不由慨叹了一声,“想必罗探花就是你的父亲了?” “正是!”在这样显贵人物面前,锦心谨言少语,生怕行差踏错了一步。 “可惜了,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诚亲王妃一边说着,忽然就探身拉过锦心的一只手,笑道,“你这丫头方才胆子也挺大的,怎么这会子倒拘谨起来?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诚亲王妃的声音很柔和,像萧恪的,但温和里还透着一丝威严。 锦心不得不抬起头来,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完美地呈现在诚亲王妃的眼中。 诚亲王妃顿时就愣住了! 眼前的女子蛾眉臻首,雪肤花貌,杏眼桃腮,那微微一颦,就能让人跟着牵肠挂肚。 漫说男子了,就是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也难免怦然心动! 真是好一个绝代佳人! 诚亲王妃暗暗惊讶,怪不得儿子近来总是寝食难安,原来为的都是她! 如此美貌如此身姿,当真少见! 诚亲王妃这会子终于明白为何女儿要独独针对这位姑娘了,敢情是女儿从小儿娇生惯养的,见不得人家比她长得美吧? 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出身差了些,只要儿子喜欢了,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成全了。 一把攥过罗锦心的手,诚亲王妃就温温存存地和她叙起话来,“罗姑娘已经及笄了吧?有没有订亲?” 大庭广众之下。诚亲王妃的话罗锦心不得不答,可又无从说起。 一个闺阁女子,被一个长辈问这样的话,只要不傻,就明白什么意思。 罗锦心哭笑不得,哪有做母亲的这么替儿子问人家姑娘的? 就这般迫不及待不成? 萧恪坐在一边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拿手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尴尬地开了口,“母妃,吃橘子。” 手上已经剥好了一瓣橘子递给了诚亲王妃。 诚亲王妃哪里不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 只是自己儿子好不容易遇着这么个绝色。她哪里肯放手? 斜了自己儿子一眼,诚亲王妃没有好话,“你自己吃去。我和罗姑娘说几句体己话,你瞎掺和什么?” 锦心听着这对母子的对话。就想笑。 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 这可算什么? 诚亲王妃这是高高在上惯了的。顾不得别人的脸面,只管由着自己的喜好了。 硬着头皮,罗锦心咬了咬牙,小声答道。“回王妃的话,小女再过几日才及笄,眼下还未订亲!” 诚亲王妃听得心花怒放。这么说,就差遣媒人去提亲了? 好。当真好极了。 性急的她,已经频频冲萧恪使着眼色了。 那神色间,是遮也遮不住的得意。 萧恪看懂了,他母妃是在向他炫耀:看吧,好儿子,我可给你打探清楚了,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 萧恪有些羞涩地朝他母妃笑笑,并未多话。 诚亲王妃就明白了,儿子这是十分中意这门亲事了,盼着越快越好了。 看来,她接下来就有的忙了。 正盘算着,忽听身边端惠郡主冷哼了一声,“听人说,她可是个不祥之人,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命!” 好端端地被搅了场,萧恪很是不快。 妹妹阴阳怪气地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看中的人,怎能由她多说一句不是? 狠狠地瞪了端惠郡主一眼,萧恪不快地皱了皱眉,“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下九流的东西?难道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端惠郡主没想到一向疼她宠她的哥哥竟然这般呵斥她,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她不由又气又恼,眼圈儿立时就红了。 “哥哥凭什么这么说我?不信你到外头打听打听,她是个什么名声,不就一清二楚了?何苦被狐狸精迷了眼,弄得亲疏都不分了。” 她狐狸精叫得挺顺口,说完还斜着眼挑衅地看着罗锦心,仿佛罗锦心就是那个狐狸精! 罗锦心竟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只要是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都和她对上。 安清如此,端惠郡主也如此。就连那个坐在端惠郡主身侧,眉眼细长的那个女子,看她时,目光也是不善。 她知道,这一切什么都不为,就是因为她长得太美了。 可是长得美不是她的错,这些人凭什么这么坏了心肠地骂她? 她到底有什么错? 冷冷地抬起头来,罗锦心一瞬不瞬地对上端惠郡主那双挑衅的眸子,忽地笑起来,“郡主说这些话好没意思,其实咱们无冤无仇的,也犯不着这么对待我。郡主为的什么我也知道,无非就是因为我在后花园子的亭子里见到了林世子罢了,郡主想必以为我勾搭了林世子,就一直误会至今?” 有些话不说,不代表她不明白。 这些人三番五次地挑衅她的底线,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忍下去了。 端惠郡主又如何? 只要骂她辱她,她都会毫不留情地还击回去。 端惠不就是为了她在花园里见了林珏了吗? 那她就挑明了说,把这件事儿摆在桌面上,看看谁丢人丢得多! 果然,端惠郡主一听这话,就红了脸。 带点儿婴儿肥的脸上布满了红晕,那脸上的神情,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被人说中心事,真是很尴尬! 端惠有些恼羞成怒,差点儿没有急晕过去。 她爱慕林珏,那是偷偷摸摸的,她身份再怎么高贵,可自己心底的那点儿小秘密,还是不能露出来的。 谁知道,就这一句话,她就被揭穿了老底。 她脸色涨红,难为情地晃着诚亲王妃的胳膊,“母妃,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你听听这位罗姑娘嘴里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诚亲王妃也有些不喜地挑了挑眉,这位罗姑娘难道就不知道矜持些吗?竟然和她女儿对上,真是不知好歹! 本来还拉着云暮雪的一只小手的手,也立即缩了回去,她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萧恪被妹妹的胡搅蛮缠给搅合得头晕目眩的,明明是妹妹出言不逊在前,这会子又开始冤枉好人了。(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五章 你值得 陈令如恰好坐在软轿上往外走,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那双蔻丹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里,双眸似乎要喷出火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满是狰狞。 罗锦心那小贱人怎么会这么好命?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恒王妃了? 这可是御赐王妃,她还有机会翻身吗? 就算她到时候和姑母通力把这小贱人给拉下马来,也不可能做上正室的位子了。 她狠狠地咬着唇瓣,不知不觉间,唇畔已经带上了一丝血痕,她却兀不自知。 罗锦心陪同林珏送走了高公公,两个人站在二门外,望着大门口的方向,站了好久。 锦心慢慢地侧过脸来,看着林珏那俊美如谪仙般的侧颜,不觉间已经凝冻了深情,“林珏,我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相待?” 林珏听见锦心对她说话,不由收回往外看的目光,深情地凝视着锦心,含笑道,“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锦心静静地看着他那一双诚挚的眸子,不知间,眼圈儿有些发酸。 也许,这是上苍有眼,今生补偿她的吧? 前世,她和他不过是一对生死夫妻,没想到今生,两人竟然真的结为夫妻,难得的是,林珏对她呵护至深,爱她如珍似宝。 两个人手挽着手往回走,不料就看到了正坐在软轿上的陈令如。 锦心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就要把自己的手从林珏手里抽出来。 可是林珏却攥得紧紧的,丝毫不放松,两个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向陈令如,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去往后院。 陈令如只觉得眼睛里扎了一根刺,拔不出挤不掉,生生地刺痛了她的双眼。 打小儿,她就追在表哥身后跑,那时候,满心里以为,将来自己会成为表哥的妻子。 后来年岁渐长,出落得亭亭玉立,姑母对她越发喜爱,常把她接到恒王府来小住。在她心里,隐隐地就觉得这恒王府的女主子终究会是她的。 她从来都没对这个信念产生过怀疑,可是世事难料,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表哥,竟然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竟然娶了别的女人。 如今,表哥对她都是爱理不理的,见了面,也是冷冷淡淡,疏离地很。 这巨大的落差,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陈令如哪里受得了? 一颗心,沉沉浮浮,陈令如终是压下了满腔的怨愤,再抬起眸子的时候,脸上已是一片清明,分毫看不出她心中熊熊妒火来。 可是罗锦心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她知道,她和陈令如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不过她也不是软柿子那么好捏,既然陈令如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到时候若是吃了亏,有本事可别找恒王妃来哭诉噢。 锦心十分愉悦地翘了翘唇,弧度优美的唇瓣勾勒出浅浅的笑意,勇敢地迎向陈令如,丝毫没有畏惧。 陈令如不想看到罗锦心那双清明秀丽的明眸,她索性扭转了头,看向林珏,苦涩地笑道,“恭喜表哥晋升恒王爷,姑母一定会高兴坏了的。” 说罢,她不再停留,命人起轿,沿着青石板的甬道往前走去。 林珏不快地挑了挑眉,对她没把锦心放在眼里的做法十分气愤。 难道她也跟着钱嬷嬷学得这么没规矩了? 只是她到底是他嫡亲的表妹,他可以对钱嬷嬷杖责,但对陈令如却是不行。 锦心看出林珏的愁绪,忙摇着他的手安慰他,“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 别人对她的看法如何,从来都不会影响她的生活。既如此,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去找那些麻烦呢。 可是林珏却心疼锦心,他凝视着她,字字铿锵有力,“锦儿,你是我今生的最爱。她们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 自己至亲的人,偏偏不喜欢他的妻子,这让他怎么接受? 但他绝不后悔今生娶了罗锦心,为了她,不惜和母妃和表妹撕破脸。 对他来说,这真的很值得。 锦心这么美好纯真的女子,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宝贵的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