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 序 刚跨入大学的校门我就想:四年,1461天,如果折算成秒那将是一个浩瀚的数字。我要度过一段很长的时间,走过一段很长的路,我要在这里生活。 毕业时我才明白,时间,无论被折算成一个怎样浩瀚的数字,它都将以更浩瀚的速度消逝,留给你的只是开始与结束两个点,之间的过程美丽苍白。 如果我喜欢一道菜,我可以再点一次,如果我喜欢一本书,我可以再看一次,可是我喜欢一段生活,我却不可以再过一次。 所幸这世界上有文字让我驰骋,我可以把开始与结束之间的美好一点一滴记录下来。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曾经那些人那些事给我的刻骨铭心的回忆。 第1章 (1) 拿到江城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和我一起来的刘立青手里拿的是上海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刘立青是靖海市财政局局长公子,为人大手大脚并且毛手毛脚,闲来无事泡泡妞无聊至极打打架,典型的纨绔子弟。 高考前他一直叫嚣要去上海这个十里洋场泡妞,并且要立足上海最高学府复旦大学左搂右抱,看他极度嚣张的样子,我以为他老子已经给他办好了上海户口,随便考两分就成。 凭他的智商复旦在靖海建分校也不成。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的,也不知道他老爹在高考那几天给他吃了什么,导致他的成绩足足比我高了几十分,堂而皇之的填报复旦大学并被录取。 我看着得意忘形的刘立青,心想,以后高考,能不能每考完一门检查一下尿液。 刘立青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十分善解人意的拍着我的肩膀说:“当然了,你和我,江城理工大学和复旦大学,差距是很大的,但是我相信通过你的努力,一定能缩短。” 我真想啐他一脸唾液,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制止了我的不文明行为。 他说,走,吃饭去。 每次吃饭都是他掏钱,只是我要经常性的在饭桌上忍受他一番“嗟,来食”的凌辱。对此我毫无怨言,我爸说过,人要有骨气,但没必要铮铮铁骨。 这些都是玩笑,但刘立青花钱是真狠,喝水似的。 他在靖海二中曾做过一件轰动班集体的事情。当时学校流行吃方便面攒三国水浒卡,为了一百零八张水浒卡加上七十张三国卡,他撕了一千多袋方便面,卡留下,面丢掉。 卡攒齐后,他兴冲冲找我鉴赏,我很配合的说了一句真好看。他问我,你喜欢吗?我说,喜欢。他又问,想要吗?我说,当然了。 当天晚上,刘立青又撕了一千多袋,小卖部老板眉开眼笑,和蔼可亲。 我宣誓誓死效忠他后把卡和面都收下了。 我们一家人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那段时间我经常打着带有浓烈方便面气味的饱嗝,玩弄那些卡片,心想要是直接给钱该多好啊。 基于他如此奢侈,我一直怀疑他爸是个贪官,但据说刘局长经常跟下属借钱,还不停叹气,怎么生了这么个败家子,这个月又没钱交水电费了。 他的下属会很高兴的掏出钱,然后陪着局长叹气,现在的小年轻花钱太夸张了,哪像我们那个时候…… (2) 我们在学校对面迎喜饭店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对面的校园。校园刚改造完,新建了塑胶跑道、实验楼、食堂、体育馆,还有厕所。我们被机器的轰鸣声折磨了一年多,除了在厕所拉了几泡屎,什么也无福消受。 事实上虽然新建成的厕所瓷砖铺地,一次性可容纳几十人,通风良好,但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从新厕所对学生开放的那天起,我们就得用学校专门提供的卫生纸(以防报纸等硬度较大的纸张将下水道堵塞),很遗憾这纸不是免费的,更遗憾的是不管你用不用都要定期交钱。校方根据新陈代谢的原理认定我们每天至少要在新厕所大号一次,可是我想我们完全有能力将这一次放在家里的厕所解决。 菜还没上来,我们却不知不觉已经各自喝了一瓶。刘立青不无感伤的说:“以后这样喝酒的机会不多了。” 我无语,端起酒杯和他又碰了一个。 正喝着进来了两个穿校服的女生,在旁边的桌子坐下,我们习惯性的看了过去。她们俩一个胸部已经发育的很好,另一个那里平平淡淡。再往下就没什么看点了,二中的校服有点变态,裙子特别长,只能看到一小段光滑嫩白的小腿。 刘立青小声对我说:“嘿,我斜对面的那女生盘子可真亮,可惜胸还没你的大。” 我不以为然的说:“没什么稀奇的,这年头的女生有胸没脸,有脸没胸。” 我看着我斜对面女生满脸的青春痘,更坚定了我的说法。 那两个女孩也不时朝我们这边瞄上几眼,小声嘀咕几句(估计在说这年头的男的长得帅的都像流氓,不像流氓的死难看),直到她们要的面上来了,才开始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吸着面条,很淑女的样子。 我们的菜也上来了,但是没心情吃,还是继续喝酒。随着酒精的凝聚,刘立青的音量逐渐增大,用语越来越下流龌龊。 那两个女生终于忍受不了放下半碗面,惊恐的离开了。 我们哈哈大笑。看着她们走进空荡荡的校园,想想那里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欢乐与无奈,笑容中平添了不少苦涩。 刘立青兴致勃勃继续他的话题,开始进入刑事犯罪的范畴,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虚与委蛇,这种不配合的态度激起了他的不满,他愤愤的说,江枫,你看你一副性无能的样子,我真担心你在江城理工大学这样男女比例失衡的学校发展成新世纪的gay。 平时我言语上不和他计较主要看在四位伟人的面子上,但这次他居然敢侮辱我的性取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正欲破口大骂,他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我,说:“这是我在我爸单位转了一圈搜刮的,两千,你拿着用吧。” “你这什么意思?”我问。 他说:“你这人我了解,没有我这种品味高的人在身边,穿得像古董,吃得比猪差。这是给你零花的,兄弟记着,出门在外,别委屈了自己。” 我听这话心里暖洋洋的,却还是把钱推了回去,说:“这些年跟你这蹭吃蹭喝已经很不地道了,哪能蹭钱呢。” 他执意把钱塞到我手里,说:“咱们兄弟别说这个,你们家情况我知道,前几天我看见你爸了,又多了不少白头发,你拿着当给他减轻负担。” 我拿起沉甸甸的红包,说:“好吧,算我借你的。” 他说:“咱们这交情说借就俗了。这样吧,到时候我和你嫂子结婚,你大侄子满月,你送个万儿八千的就行。” 我笑了:“靠,你这不是放高利贷嘛!” 他没笑,又举起了酒杯。两杯酒碰到一起,我的眼里有泪光在闪,赶紧和着啤酒咽了下去。 这就是所谓的死党,马克思恩格斯一般的同志关系。 (3) 我相濡以沫二十年的父母头一次没有吵架,而是四目专注的盯着我的录取通知书,激动不已,估计心里还是老词,老江家终于出了个大学生。 我打开电视,强行按住一个频道键直到我的拇指发热才小心翼翼松开,退回到已经毫无弹性的沙发上坐下,闭上眼睛开听。 这台二手彩电刚来我家一年就水土不服,屏幕上方永远变成了黑色,屏幕下方也永远变成了黑色,只剩下中间一条亮缝,偶尔能看见女主角的纤纤玉腿,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这个暑假算是邪门了,不是冬天戏就是古装剧,连个脚趾头都看不见。 听了一会儿我就听不下去了,听里面傻逼嚷嚷还不如听我父母吵架,那才是原汁原味的生活。 可是就那么一纸薄薄的通知书居然让我父母偏离了生活的轨道,我估计这种状况我这辈子还能碰到两次,我娶媳妇和我儿子横空出世。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心事满腹。我明白,父母的好心情不会持久,钱是一个大问题。他们都下岗了,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一家人的生活全靠父亲在外面奔波维持。供一个大学生对他们来说太难了,而且我弟弟再有两年也要上大学了。 他们能给我多少钱呢?离家在外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我越想越烦,却又无法回避。 外面又开始吵起来了,我爸说我聪明是随他,我妈自然说是随她,两个人争来争去也没有确定到底是种好还是地好,最后我爸总结了一句,如果我们少吵,孩子能上更好的大学。我妈补充一句,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 吵架到此结束,他们吵架最令我佩服的一点就是公平,一人一句,谁也不多说一句,当然谁多说一句就意味着吵架还没有结束。 我听着他们吵架,心里舒坦多了,真想冲出去和他们说,亲爱的爸爸妈妈,如果你们不吵架,我连大专都考不上。 第二天给我爸送饭的时候,发现他居然没抽烟。 他下岗后,推个小车贩卖水果,没有固定的摊位,到处流动。卖水果有时候半天见不到一个客,等得人心焦,没有烟是不行的。他烟瘾大,一天一盒,专抽市面上最便宜的,以前是金鹿,现在是小九洲。 我记事起,他就戒过一次烟。那年他的自行车被偷了,从自行车修理店里买了个二手的,花了六十块,可他愣是按照新车的价格戒了半年。 现在他又戒烟了,不用问肯定是因为我的学费。看着他额前的白发和嘴角边上的一点白沫,我的心里不是滋味,赶紧转过头,用手揉了揉眼睛。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爸给了我八千块钱,很无奈的对我说,除去学费住宿费和其它杂费,还有两千,不够你得自己想办法了。 我点点头。他又说,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要留些钱给你弟弟备着。 我抽出两千块钱,说,刘立青给了我两千,你给我六千就行,不够的话我自己想办法。 他愣了一下,说,是那个经常请你吃饭的同学吗?这不太好吧。 我说,你不用担心,这些钱早晚要还的。 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烟盒,里面却是干瘪的。 我妈把八千块钱拿过去装进我的内裤,一针一线缝好,自始至终默默无言,两眼潮潮。 我想安慰她,却不知怎么说,只好背过身收拾东西。身后传来她的一声叹息,那么真真切切的一口气,把昏黄的灯光罩的更加暗淡。 第2章 (1) 第二天早上坐长途汽车去江城理工大学报到,旁边坐着一个姑娘也去江城理工大学报到。 她叫夏颖,长得不是一般难看,穿得很暴露。但这姑娘优点很明显,能侃能吃还很大方,她变魔术似的掏出一袋袋零食,乐此不疲的和我分享,由于去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系报到,加上她的零食呼应,我们很快就熟稔起来。 不幸的是,好好的大宇车被司机开得颠簸动荡,不一会儿我就感到腹内汹涌澎湃,忙向服务员要晕车药。 服务员正跟年轻英俊的司机调情,没好气走过来训我:“你早干嘛了!” 说这话时她的胸脯恶狠狠的一起一伏,我晕车的感觉更加强烈。原以为她训完我会给我晕车药,没想到她给了我一个大黑塑料袋子,说了一句“吐吧”,然后又回去和帅哥司机谈笑风生。 我再也忍不住,一泻千里。周围的人急忙转过头,捂住鼻子。夏颖递过来一盒酸奶,戴上耳机,把随身听音量调到最大,闭上眼睛继续嘎嘣她的零食。看着她的酸奶,我的心热乎乎的,这姑娘心眼真好,胃口更好。 中途停站时我直奔厕所,还没进厕所就忍不住又吐了些残余物,感觉挺对不起这里的清洁工人,带着负罪的心情进了厕所,看到苍蝇满厕所欢快飞翔,才知道原来对不起的是它们。 出了厕所,浑身各个部位都爽多了。我把上衣抽了出来,向下扯了扯,生怕八千块钱鼓起来显得不雅。待确认它们鼓不出什么花样后,我进了车站超市,发现有卖萝卜的。卖萝卜的是一个三围一般粗的白胖阿姨,生意很好,不少人围在那里。 我掏出一块钱,说给我来一斤。阿姨喜庆的脸上立马挂了讥讽,声音刺人的尖:“我们的萝卜三块钱一根。” 我脸臊的通红,心说你真够黑的,这不就是萝卜嘛,即便三围和你一样粗,也用不了三块钱啊。 我刚想从人群出去,夏颖钻了进来,她掏出一百块钱,拍在那里,说:“来两根。” 胖阿姨急忙削好,又忙着找钱。 “不用找了,以后谁要买几斤,你卖就是了。”夏颖说完拉着我走了出来。 刚出超市,夏颖就开始数落我:“出门在外,总不能让萝卜抹了面子啊!” 说完,递给我一根萝卜。 我赌气不接,此时真想回去脱了裤子买一筐萝卜,转念一想这种方法既下流又麻烦,只好作罢。 夏颖将萝卜硬塞到我手里,嘟囔一句“你这人真小气”。 (2) 到了学校报名处,我们发现原来还是同一个班,感觉更加亲切了。 报完名后她说先到宿舍收拾一下,然后一起出去逛逛。说完后给我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 我和她分开后,朝宿舍走去。 我第一次推开宿舍的门,看到两张半纯真的脸。 当时王平在弹吉它,长发垂下,遮住半边脸。以后的日子,他总是试图以此表现对音乐深邃的理解,而我只觉得他长发遮住的眼睛才是深邃的,因为我根本看不到它。 梦家园正和丁一激烈的争论,大意是丁一不该用抠过脚丫的手翻他的书。 透过窗户向外看,对面女生楼的窗帘拉得很紧,阳台上星星点点的蕾丝乳罩闪着白亮光,折射出一个妩媚而羞涩的下午。 他们都站了起来,向我表示欢迎。 声音在时间缓慢的流动中嘎然而止,我们站在了一起,或者说我们终于以某种默契走到了一起。 那个下午我们聊了很多,现在回忆总是就要想起什么又忽然全忘了,一切恍惚如梦。 只记得窗外的霞光渐渐黯淡的时候,丁一说要请客吃饭。 我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看看表已经六点。心里一激灵,糟了,和夏颖分开时说好收拾完东西一起出去逛逛,那时才四点,估计她现在等的废我的心都有了。 我忙用王平的电话卡拨通了夏颖的手机。 她听出我的声音后没好气的说:“你挺忙啊!” 我连忙赔笑说:“怪我、怪我……我们宿舍一哥们请客,一起去吧,算我借花献佛向你请罪。” 她说:“算你小子有良心,我等你等的快饿死了。快过来吧,我收拾收拾就下去。” 矫情!你从靖海带过来的东西都能过冬了。 我放下电话,说一切都ok了。他们三个眉开眼笑,好像一辈子没见过女生似的。 他们如此激动倒不全因为夏颖是个从未谋面的靖海女生,还有夏颖的手机。2001年,手机在江城理工大学的普及率相当之低,当时我们班只夏颖和刘发财有,发财的还是一部老式波导战斗机,极品“板砖”,从上铺掉下,能把地板砖砸裂而自身毫发无损。 我清楚记得,半年后王平花了798元买了一个小灵通,还没回宿舍小灵通就响了,他拿着电话一边走一边说“嗯、嗯,还行,……滚”,当时全班男生除了我全部出动,围着他啧啧不已。我在宿舍负责打电话,我说:“王总,买了吗?效果咋样,……喔,是不是吃顿饭庆祝庆祝?” (3) 到夏颖楼下的时候,正是饭点,女生来来往往,就是不见她。 我们学校女生严重少,夏颖这座宿舍楼是大一和大四女生混着住的。 该露的地方毫不保留,不该露的地方隐隐约约,汲着拖鞋,那是大四的女生,在学校混了三年,男朋友甩了几个,品格在爱情辗转中得到升华,她们认为只愉悦一个人的眼睛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穿的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是大一的女生,她们还未从高中的生活中完全走出,眼里流露着涉世未深的风情。 在等待夏颖的无聊时间里,我们用尊重学习的目光从下往上打量着学姐,修长或者修短的腿,再往上或粗或细的腰,再往上一山还比一山高,再往上……再往上不看也罢。 有诗为证:理工大女生美女如云,丑女如星,一眼望去,万里无云,繁星点点。 看着看着,梦家园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少女生也在回望他,露出暧昧的神色,并且肆无忌惮的笑着。 华灯初上的时候,夏颖还没下来。我赶紧跑去公用电话亭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说:“别急,别急,我正挑衣服,不知道穿哪件。” 我说:“大姐,除了我,都不是善茬。你穿得光鲜夺目,自己危险不说,回头我们再矛盾得头破血流,你这不是成心让我为难吗!” 她被我逗乐了,说:“行啦,这就下去。” 我放下电话,心想刚才说得真昧良心。 所以说男生和女生约会一定不能准时,准时就意味着等待。如果对方不是你的女朋友,迟到个五至一刻钟,自己拿捏;如果对方是你女朋友,睡上一觉别忘了去就行。当然你要有耐心非要把对方等得天荒地老,就算我白说了。 我们当时就是一群毛孩子,傻乎乎的,梦家园更傻,他说等待是值得的,敢这么让咱们这么等肯定是有些分量的,说得丁一口水汗水交融着一起流下。 我的心不安起来,夏颖是有些分量,但我知道梦家园指的是姿色而不是体重。 十分钟后,夏颖穿着精挑细选的衣服风情万种朝我们走来,她的身材那是没得说,有章有法,只是脖子上的部分,唉,欲说还休,不说也罢。梦家园抓着我的胳膊,手抖得厉害。 我说:“你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他说:“我真想废了你。” (4) 我们说说笑笑出了小北门,不远处是一条马路。马路南边有露天排档,大灯泡增明瓦良,牛肉面、馄饨热气腾腾,鱼汤、羊肉汤香气四溢,学生、民工、商贩,满满登登,热闹异常;还有不少小饭店,招牌上都写着“一人一菜,米饭免费”,体现物美价廉的特色,这类饭店还有一个特色就是上菜特别快,据说当年有一个学生因为上菜慢去厨房催,正好看见身兼打杂的老板娘用刚刚擦完锅台的抹布擦盘子,当场吐了一地,害得老板和老板娘好一个收拾,自此之后再也不敢拖拉,当然再也没有学生敢去厨房了,眼不见心不烦,又想便宜又想卫生又要速度,这种好事是没有的;马路的北边有不少气派的酒店,霓虹灯下素静优雅,和这边是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 来自烟台的大款丁一看了看,毅然决然领着我们雄赳赳跨过马路,直奔胶州海鲜城。进去后,又是一个世界,酒店在装饰上可谓煞费苦心,有山有水有树。灯光柔和,山水写意,火树银花,在这种点缀下,四周水缸里的鱼虾游得格外畅快,丝毫不担心会因为精神状态极佳而被食客提前指点。在鱼缸的旁边设有案板、油锅,如果哪位客人认为这些鱼虾是托,现场烹制,果然够狠。 我们在大厅里找个地方坐下,丁一把菜谱递给夏颖,意思是女士优先,夏颖也不客气,上手就是一份四十八元的特色红绕鲤鱼,点完后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看样子还想出手。我捅捅她,小声说:“大姐,你悠着点,这可不是我请客。”她把菜谱递给我,同时白了我一眼,说:“江枫,你这人就是小气。” 我不好意思地看看丁一,他正朝我憨厚的笑着,面露鼓励之情。 我看看菜谱,点了一个酸辣土豆丝,看着后面标的“8元”,不禁又想到萝卜西施,内心唏嘘不已。王平、梦家园、丁一各点了一个菜,最后丁一又给每个人要了一只螃蟹。 鲤鱼很快做好了,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味道鲜美,嫩滑爽口,就是小了点,我想这条鱼要是生前知道自己死后的身价,估计会再长长,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一未成年。我们边吃边说,其乐融融。夏颖这姑娘就是能侃,聊着聊着,就形成了她一个人动嘴,我们动筷的局面。说到兴起时,她手一挥,招呼服务员上酒。 我们几个全愣了。然后,梦家园一拍桌子说,对,上酒。 (5) 关于酒,梦家园有一段苦涩往事。 2000年欧洲杯,法国和意大利会师决赛。梦家园和一帮哥们作为意大利的铁杆球迷,凌晨去校外饭馆为意大利队助威。老板娘一个人穿件睡袍,睡眼惺忪的为他们上酒上菜。开球前他们喝了不少,意大利下半场开场时进了一个球,他们又喝了不少,剩最后60秒,法国扳平一球,他们接着喝了不少,加时赛特雷泽盖一个金球绝杀意大利,这次直接把他们喝得齐刷刷倒在桌上。 第二天早上,梦家园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裸裸的躺在床上,旁边一堆森然的白肉,老板娘睡得眉开眼笑,一脸桃花。他手足无措的穿好衣服,老板娘也醒了,趴在他耳朵上说,小伙子你动作很有力度,就是技术差点,以后常来,姐姐教你。快奔四的人声音娇滴滴,令人作呕,梦家园踉踉跄跄下了床,梦游一般跑回学校。 想到自己的冰清玉洁就这么毁了,梦家园内心郁结,无处发泄,只好把自己禁锢在枯燥繁杂的学习中,最后居然因祸得福,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江城理工大学。临走时他又去了那家饭馆,老板娘一年没见他,惊喜不已,那天晚上,两个人又喝高了,梦家园对这一年感慨不已,老板娘梨花带雨,动情地说,兄弟,我对不住你。一句话说得老梦号啕大哭,末了又满足了老板娘一把。 酒逢知己千杯少,真看不出来夏颖有两把刷子,和老梦对拼丝毫不处于下风,我和王平也是老油子,一直坚挺的陪着,丁一就不行了,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喝。 夏颖毕竟是女生,喝到最后身体摇摇曳曳,看谁都含情脉脉,我止住了想继续使坏的老梦,大家一起把夏颖送了回去。 那晚的月真好,白月光柔软无声,夜风轻轻掠过一地银色的光华,奔向远方。王平坐在床上,倚着墙弹吉它,声音沙哑的唱着: 朋友啊,朋友 你可曾想起 我骗过你 如果,如果 你还有钱 就让我,让我再骗一次 2001年那个夜晚,我们是如此年轻,如此纯洁。 第3章 (1) 第二天早上,我被厕所里哗哗水声吵醒了,王平扯着嗓子喊:“梦家园,你丫多放点水。”一刻钟内,厕所里水声不断。 我穿好衣服的时候,老梦从厕所里出来,飘然似仙,手里拿本破旧的红楼梦,嘴里叼根烟,还直嚷嚷:“叫什么叫,知道蹲着反手放水多影响排泄质量吗?” 厕所门开了,一股原始气息袅袅而来,正在一边抠脚丫,一边看书的丁一把书放到屁股底下,腾出手来捂鼻子。 老梦怒不可遏冲过去,掀开230斤的丁一,把书抱在胸前,声音颤抖:“我的《金瓶梅》!” 梦家园老家是陕西的,蹲功了得,人家是闻鸡起舞,他是闻鸡起蹲(难怪一顿三个馒头身材还保持得挺好) ,每天要早起蹲上半个小时。后来我们以撕毁他的《金瓶梅》和《红楼梦》(这两本书是剥夺他初夜的那个老板娘送的,很有纪念意义)为胁,才迫使他妥协,保证随拉随冲,这样我们又不得不花很长时间习惯厕所里水声哗哗,总之他的排泄成为困扰我们睡觉质量的严重问题。 中午在食堂里,一位家长和食堂的打菜师傅吵了起来,原因是三块钱一份的土豆炖排骨里只有三块拇指排骨。 师傅解释的挺有人情味:“如果给你打上四五块排骨,就只能给别人打一两块,人总得为别人想想不是。” 家长确实不应该抱怨,要搁平时,肉蛋都是自立门户,以较高的姿态,超凡脱俗的价格出现在特色窗口里。菜里破天荒出现的一点肉完全是对他们的尊重,但食堂为了自己巨大的经济利益,肯定不会让他们占到更多的便宜。 食堂为此煞费苦心训练师傅们的刀功:四等刀功切肉成块,三等刀功切肉成丝,二等刀功切肉成末,一等刀功切肉成粉。 有一首《致土豆》特能说明我们食堂的特色: 土豆 永远是大学食堂的主角 他们几乎无处不在 哪里需要它们 哪里就有它们的身影 它们是宫爆鸡丁里的鸡丁 它们是麻辣肉片里的肉片 在木须肉这道菜里 肉不在时它们就是肉 鸡蛋不在时它们就是鸡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它们默默承受毫无怨言 没有土豆就没有大学食堂 没有大学食堂就没有大学生 土豆就是大学生“艰苦朴素,求真务实”精神的写照 土豆改造我们 我们改造地球 或许,地球本身就是一个大土豆向伟大的土豆致敬 (2) 晚上代理班长楚云飞来我们宿舍交待军训的事情。这家伙上午去后备军官部领服装,因表现积极被辅导员任命为班长,挨个宿舍通知,生怕我们不知道他是班长。 走的时候又显摆了一下他的名字,说是他爸起的,引自《红楼梦》词句“湘江水逝楚云飞”。 我和梦家园憋着直到他走后才笑出声来。 丁一问我笑什么? 我说:“‘湘江水逝楚云飞’是《红楼梦》里金陵十二钗史湘云的判词中的一句,整个词说的是史湘云少年丧父母,中年丧夫,孤苦无依的命运。” 梦家园惊呼:“想不到兄台你也是红楼中人,有时间一起切磋切磋。” 我说:“我不大喜欢《红楼梦》,不真实。你看,贾宝玉第五回梦遗,第六回和袭人云雨,这说明他已经受过性启蒙,那么他怎么可能在美女环绕的情况下洁身自好,一片冰心。柳下惠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一个喜欢添别人嘴上胭脂的纨绔子弟怎么能做得到?” 梦家园瞅了我一眼,愤愤的说:“想不到你也是一个俗人,比他们两个还俗。” 王平不干了,他说:“丁一,你上,不用给我面子。” 丁一阴笑着向梦家园走去,攥紧的拳头跟拳击手套似的。 老梦蹭的一下跳起来,疾奔卫生间,蹲下后大喊:“丁一,有种你放马过来,我蹲着和你打,省得人家说我欺负你。” 我一拍大腿:“明白了,人天天大便,但是小说和日记里都没有描述,以此类推曹先生不写云雨,正说明了云雨就是大观园里的家常便饭。” 厕所里传来一声“我的妈呀”,估计老梦已经抓狂了。丁一也作昏迷状表达对我的鄙夷。我趁机从他屁股底下抽出《金瓶梅》,细细研读起来,不愧是“玉蒲团传,天下无敌,金瓶不出,谁与争黄”,读得我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终于明白它为什么能令无数男女竟献身。 为人不读《金瓶梅》,阅尽黄书亦枉然。 (3) 军训两天后开始了,规定每天早晨四点半起床,四点四十集合。 这意味着梦家园不到四点就得起来梦游排泄,我们四点半在卫生间屏息刷牙洗脸。 今年的九月很邪门,艳阳高照,猛烈亲吻我们脚下的柏油路(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傻逼按照马路设计的体育场),热量直接辐射脚底,还有一种叫白粉虱的昆虫不知从哪里飞来助威,军姿一站一小时,它就在你脸上陪着,锲而不舍,顽固不化。 比白粉虱更狠的是教官。 我们军训以排为单位编制,再往上是连、营、团。军训团长在部队里是连长,排长就是普通兵,我们排长最惨,在部队里喂猪。这帮人平时在部队里被人吆五喝六,现在一个人手下一百多天之骄子,自然不能错过机会,训起来特别狠。 训了一两天就有女生中暑了,这一起中暑事件给了女生特别的灵感。以后不断有人装中暑,因为中暑了就需要有人抬回去,需要有人照顾,这样一个人可以解放四五个人。事情发展到高潮,两个女生营稀稀拉拉,越来越多的白粉虱找不到人贴,暗自纳闷。 我们排听到这个消息,对女生的智慧大加赞叹,自己也不甘落后。大家商量了一下,普遍认为丁一的体质弱,让他先试试,效果好了进行全面推广。 可是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女生装中暑其实都是倒在别人身上,根本不敢与被晒得滚烫的地面接触。 丁一不明就里贴着后面的梦家园慢慢向下倒,在与地面完全接触那一刹那,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还好梦家园和王平急中生智,死死按住他,他就真昏过去了。我从队伍的另一头赶到丁一他们那一头时,王平和梦家园替我站的位置早被两个壮实的大汉抢去,丁一已经被抬了起来。 排长过来看了看丁一,又看了看抬着他的四个人,指着训练场边上的几个桶对他们说,把人放下,你们几个抬水去。 几个人叫苦不迭,水源本来离我们训练场就远,排长还限制了取水时间,这一趟下来搞不好就要中暑。可是还没等他们回来,丁一“嗷”的一声又被烫醒了,背后血红的一片。 这个问题在女生那边解决的更绝,营长从校医院找了几个男医生,放出话来,谁要昏倒,现场人工呼吸。 为防止男医生争抢救人,专门编了号。 这年头对女人来说初吻比初夜重要多了,不信你去找几张破处的毛片(当然是假的)看看,女主角在男主角要吻她时,总是极不情愿的把头偏向一边,而在下半身鲜血淋漓(艺术处理)时,虽然呻吟声是痛苦的,但你不难从中听出满足、刺激、新鲜(当然这也是初次看毛片的观众的感受)。 史铁生认为真理在女人一边,这句话真是没错。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在男校医们空手而归的第二天,女生的月经就来得汹涌澎湃,堪比印度洋海啸。 这招我们只能干瞪眼。其实她们有月经,我们也有梦遗,只是拿不出手,从来没听说哪个男人因为梦遗说我身体不舒服,请个例假,况且对面女生楼窗帘拉得那么紧,连点素材都没有。两个女生营又开始稀稀拉拉,急得排长、连长抓耳挠腮,看着剩下的女生想,你们什么时候来啊,能不能一起来啊,我们好回去打牌。 后来有个女生三天来了两次,营长实在看不下去了,报到团长那里,那天团长打牌输得厉害,贴了一脸纸条,听了这事,怒火中烧,一拍桌子,说了句挺牛逼的话“部队里只有军人,没有女人”。 我们听后忍不住大骂这些当兵的没人性,三天两次那可是血崩的征兆,幸亏是假的,要是真的,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4) 军训虽然枯燥,虽然累,但也并非全无乐趣。 那时候校内电话是免费的。劳累了一天,男生回到宿舍,除了打牌,就是打骚扰电话;女生回到宿舍,除了想方法逃避军训,就是坐在电话旁等待骚扰。 一开始我们还放不开,抢不到牌位才去打骚扰电话,慢慢发现女生对这种形式持特欢迎态度,才明白大家都是青春2期的人,生理和心理需求是一样的。当骚扰互动起来时,它就成了一种喜闻乐见的娱乐方式,发展到后来,抢不到电话的人才去打牌。 其实我们更希望被女生骚扰,但愿望真的实现后,大家恨的牙根痒痒,因为清一色是要骚扰梦家园的。我们宿舍的电话成了骚扰热线,刚放下一个,第二个立马打来,一个女生在那头死乞白赖的哀求,说我都拨了一小时了,梦家园你和我多聊一会儿好吗?有的时候好不容易手快拨出去一个,对方严肃的说,你把电话放下,我们正要给梦家园宿舍拨电话呢,……啊?你们就是,那太好了,……对,对,让梦家园接电话。 我们只有在梦家园聊累的时候,才能客串他一把,听着对方天南海北的对老梦诉说,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一切都因为梦家园登在校报上的一组玉照。 军训进行一段时间,大家和排长混熟了,排长对我们就不像对猪那样凶了,偶尔还可以和他开个玩笑。 有一天下午,我们正在练队列,突然听到梦家园喊,报告排长,前方出现两个美女。大家这才注意到有两个校记者团学姐站在对面训练场。排长诚心逗他,让他出列走正步,目的地是美女跟前。 我们训练场和对面训练场就隔了一到铁丝网,两个学姐正在四处张望,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帅哥,喜不自禁,对着老梦就是几个快门,照完后,发现有铁丝网不妥,特意绕过来给老梦拍了几张特写。 第二天,校报上登了梦家园的一组照片,引起了部队内外的一片哗然。梦家园因此成了理工大学千百少女心中的超男。那几张隔着铁丝网,照得特像囚犯的照片就赠给他当作留念。 因为这组照片话剧社力邀他加盟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老梦正苦于无法逃避军训而暗自神伤,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他兴高采烈去了话剧社试演,结果败兴而归。 那天的试演其实很简单,就是朱丽叶抱住罗密欧的腿极力挽留,然后罗密欧作痛苦状,眼泪能掉一点更好。 可惜饰演朱丽叶的女生是个女中丁一,一双大手像虎钳一样卡住梦家园的腿,疼得他不但痛苦万状,眼泪也是哗哗的。再一听那女生娇滴滴的说“求求你,不要走,你走了我会死的”,梦家园无比的恶心,一脚踢开她,说你去死吧。头也不会走了。 这件事一传出去,更奠定了他在千百少女心中的偶像地位,只有那个胖女生,在宿舍里把零食当成他咬得嘎嘎响。 梦家园的走红让我们艳羡不已。后来那两个学姐又来了,这一次大家都憋着劲喊,报告排长,前方出现美女。排长瞪了我们一眼,把喊得最响的刘发财叫了出来,也是正步走,但是目的地离学姐有两丈远。发财这才知道排长成心整他,不料两个学姐看见他立马飞跑过来,他激动不已,把几个计划好的姿势闪电回忆了一遍,结果她们到了跟前就问“上次那个帅哥呢?”,一句话让小发财郁闷不止。 (5) 军训第十天下了一场暴雨,我们迎来了第一个休息日。 刚从训练场上跑回宿舍,电话铃就响了。 我拿起电话,一个女生娇滴滴的说:“请问梦家园在吗?” 声音特黄鹂。 我直接瘫在椅子上,坚定地说:“我就是。” 黄鹂立马吼了一句:“江枫,你滚一边去。” 我悻悻的把电话交给梦家园,说是夏颖。 一个小时后,梦家园痛苦的放下电话,问我,你老乡是不是发烧了?我心说,这哪是发烧,分明是发骚。 晚上,我们连的三个排长过来打够级。 明天要练匍匐前进,我们不敢赢他们,就派丁一上去下套,这完全是本色演出,因为丁一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行。 那天晚上丁一满脸的纸条,排长打得很high,一高兴给我们讲了个笑话:有一领导下部队视察,拍拍一个兵的胸脯说,你的胸肌练得不错嘛,兵说,报告首长,我是女兵。 我们听完后面面相觑,这个失误让丁一一晚上的努力付之东流,第二天我们多匍匐前进了两圈,全排的人指着我们骂娘。 第二天晚上,排长他们又来了。本来我们还想让丁一上,但是梦家园的犟劲上来了,跟排长叫板,说这次我上,如果我们输了,明天多爬两圈,如果你们输了,明天少爬两圈。 排长立刻把胸脯拍得当当的,说,行啊,谁上灭谁。 玩牌需要智商,大学生的智商自然要比这帮初中生的高。那天晚上我们斗志昂扬,三个排长一人脸上一个门帘。 后来,排长瞅着乐呵呵观战的丁一说,我给你出个智力测试,问有一支枪的射程是一米,为什么能射中距离十米的鸟? 排长刚说完,我立马咳嗽一声,距离丁一最近的王平踢了他一脚,丁一心领神会,傻乎乎的想了半天然后说不知道。 排长哈哈大笑,因为枪筒长九米啊!我们心里骂着弱智和他一起大笑。 这以后排长天天来我们宿舍玩,人就是这样,越输越想赢,结果我们站军姿的时间越来越短,匍匐前进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一天晚上排长没来,顶替他的是一个中年人,牌技更烂,不一会儿就干了他一个门帘,这家伙脸都绿了。 梦家园说,再玩就要讲条件了。 这时侯排长推门进来了,梦家园对他说,小陈,你怎么找了这么个菜鸟,看来我们明天不用站队列了。 那个中年人转过脸对排长说,小陈,他们要谈条件,我不敢玩了,你来玩吧。 排长“啪”一个立正,诚惶诚恐的说,团长,你怎么来了? 梦家园听了脖子都绿了,手上的牌散了一桌子。团长看着他一乐,说,小伙子,你紧张什么?军训马上就完,我想报复也没机会啊。 (6) 军训最刺激的要数打靶,那天我们扛着枪,唱着歌,一个个跟大尾巴狼似的进了打靶场(就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临时改的)。 排长给每人发了三发子弹,讲了规则,刚说声开始,大家就争先恐后放枪,惊起了一群麻雀。 我们宿舍四个人排在一起,王平最先开枪,中了两个零环,一个一环。我紧跟着放了一枪,十环,来回巡视的连长正好经过我们身边,把狂笑不止的王平提了起来,严肃地问,谁给你的第四发子弹?我第二枪放出去的时候,丁一悄悄退了一发子弹。第三枪还没打,梦家园苦着脸求我瞄着他的靶子打。我仰天长叹,朝空中放了一枪,一只麻雀跌跌撞撞落了下来,我怀疑这小家伙到死都在后悔离我的靶子太远了。 军训的最后是阅兵。 曾经在校报上穿着军装青春飞扬的梦家园怎么也没想到会无缘阅兵式。他犯下的第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是在开始演练的时候,连长喊,同志们辛苦了,大家喊,为人民服务。他一不小心喊了句“为女人服务”,给连长留下极坏的印象。后来他在排头,走的时候老比节奏快半拍,把一队人往沟里带,连长立马把他拿下。 老梦被开除后,我也被拿下。我根本不懂节奏,平时用眼睛余光看着人家迈腿我也迈腿,老是比别人慢半拍,所以只有梦家园在的时候,我才能走对。 阅兵那天场面颇为壮观,我和老梦在阳台上边吃西瓜边看,心里艳羡不已,罪一点没少遭,这最后风光的时候轮不上,真他娘的倒霉。 我不由得想起了高中的军训,最后也是阅兵,因为方阵的需要必须裁掉五个人。我们比较差的七个人在众目睽睽下走了几步,然后教官问大家第一个裁掉谁,大家异口同声说,江枫。 军训终于结束了,平日里喊苦喊累的我们开始深切怀念起这段时光,正如指导员当初动员时说的那样,这将是你们人生中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你们会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教官走的时候,我们都去送了,一个个强忍着泪水在眼里打转,连长对梦家园说,记住,为女人服务那是训练场以外的事。大家笑了,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女生那边更猛,真正来月经的也去了,泪流成河。 第4章 (1) 军训结束后,我们要开始大学生活了。对于男同胞来说,大学生活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泡妞。 可是形势太严峻了,我们这一级男女比例本来就严重失调,还有不少老光棍、脚踩几只船的高年级学长下来抢名额,最可气的是他妈的博士研究生也加入了这一龌龊的行列。偏偏女生们觉得大一男生幼稚,胸怀不广大,肩膀不安全,而对高年级的男生特别青睐,殊不知就我们大一的兜里没有套子。 有人说理工大是女生的天堂,男生的地狱,是gay的发源地,这话真是太对了。 然而就在困难重重,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我却收到一封信,是我的发小袁玥写给我的。 信很长,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讲述了她怎样历尽千辛万苦,动用数以十计的关系找到我的地址,并在其后列出了为我们千里鸿雁传书做出突出贡献的同志的名单。 第二部分是全文的主体,追忆似水流年,回味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青草岁月。 由于历史年代久远,很多事情我都忘了。但有一件事情我清楚地记得而她在信中并没有提到:当年我妈和她妈都挺流氓,把我们放在一个澡盆里洗澡,那时候我们的胸一样平,只有一个地方不一样,她就非要玩我那个东西,我觉得那个东西撒尿挺好使,就捂了起来,死活不给她玩。我妈朝我屁股上拍了一下,说,破东西,给妹妹玩玩。我哭着对我妈说,你看,她的东西都被她玩没有了。一句话逗得我妈和她妈哈哈大笑。 从小到大,我们一直在一起玩,用老话说就是青梅竹马,感情很纯洁,我对她的胸部熟视无睹,而她对我躯体的要求也只有澡盆那一次。后来他们家发迹了,搬离了我们那个“贫民窟”,再后来上了高中,我们不在一所学校。屈指算来,有三年没见了。 第三部分讲述了她的近况。她现在在徐州矿业大学上学,由于姣好的姿色,被不少男生追捧,有的已经递交了进一步发展的申请。她在学习和爱情之间面临两难选择,不好意思麻烦千里之外的父母,只好让我帮她指点一二。 末了她问我知不知道我们的父母曾经指腹为婚。 (2) 我个人认为这是一封明晃晃的挑逗信,怕我不知进取,还特意分析了校内形式刺激我,点明了机会稍纵即逝的残酷现实。什么“指点一二”,指点一就是要我指点她怎样投入我的怀抱,指点二就是她指点我敞开怀抱,怎么进来她自己解决。 最后一句表达得过了。我爸确实给我指腹为婚过,但那是和黄叔,不是和他爸。黄叔当年救过我爸的命,和我爸是生死之交,哥俩喝高了,就把我和黄姐的事定了。可惜我未婚妻三个月就夭折了,我们的爱情全是在哭声中度过的,而且是各哭各的。要是她活着,哪轮得到袁玥和我在一个盆里洗澡,小样还想玩我那个东西。 虽然袁玥的母亲也是在那个时候怀上她的,但我想以我爸的人品是不会让我还未出世就脚踩两条船,而且她的父母都挺势利的,我们出生的时候,她爸还当着科长,从没正眼瞧过我爸,怎么可能指腹为婚。后来她爸犯了错误,下放和我爸一起烧锅炉,这才天下穷人是一家,和我爸热乎起来。我小时候,她爸她妈确实挺喜欢我的,那是因为我壮实聪明,有我在他们的女儿吃不了亏。初中的时候,他们家做生意发了,又一次看不起我们。那时候我横向发展,个子不长了,面相也不出众,她妈挺烦我,看见我们一起玩就咳嗽,到后来干脆买楼搬走,眼不见我们这帮穷人为净。 袁玥虽然不漂亮,但是皮肤白净,胖嘟嘟的挺可爱,所以我情窦初开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她。那年刚上高一,我给她写了封信,表达对她的思念,当时傻乎乎的,想的挺好,挺肉麻,到笔下净是些你要好好学习,咱们要一起好好学习之类的话,还好有些表达少男心声的话语,比如我是真想你,我怎么就这么想你呢。 信寄出后一个礼拜,终于盼到回信。我激动得打开,回信全文如下: 小江: 我女儿的学习用不着你操心。 我感觉像吃了苍蝇一样。还好屁大的孩子并不懂爱情,郁闷了两天就没事了。不过那件事让我对袁玥很生气,我的信写得很含蓄,并没有提出赤裸裸的要求,你告诉你妈干什么? 当年那个出卖我的小女孩现在跨越三年的时光,隔着千山万水扔给我一个爱情炸弹,是因为没有家乡人陪着,一个人在徐州地界孤独落寞,兴致偶发,还是因为被徐州矿大的矿石砸了脑袋,这些我无从考证。但是时光荏苒,她的模样在我脑中早已淡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姿色姣好,只知道徐州矿大女生比我们学校还少,什么样的女孩扔过去,身边都是一群虎狼之师,这不是初中,我说一句我看上袁玥了,别的男生就对她礼遇有加,我的话对徐州人民不好使。还有她的父母,人家不愿搭理的就是我这样身无长物,要相貌没相貌,要身高没身高的小老百姓。我现在接纳她了,将来一旦情况有变,天各一方, 我拿什么拯救我的爱情。 思虑再三,我决定继续为我死去的未婚妻守节。我写了封回信,全文如下: 小袁同学: 见到你的来信我非常高兴,我很想给你些指点,但是你妈说过你的学习用不着我操心,照她的意思你的恋爱就更用不着我操心。 此致 敬礼 江枫 2001年9月25日 两个星期后,我收到回信,全文四个大字:你去死吧,后面缀着仨叹号。看完后,我的心……。那晚,我第一次抽烟,流了一滴眼泪,算是埋葬我的少男时代。 (3) 泡妞固然重要,上课也是很重要的。在我们还不够胆逃课的时候,总是早早去占教室后三排的座位以方便上课睡觉或者老师点完名后从教室后门溜出。 占座是我们学校一个普遍现象,在这个普遍现象中又有一个普遍规律:女生总占前三排,因为女生较少,前三排总是有很多空位;男生总占后三排,竞争相当激烈,偶尔会有一两个女生,是冲着旁边的帅哥。 军训后第一堂英语课,我和梦家园早早来到教室。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两个人,丁一在第一排预习,王平在最后一排睡觉。我和梦家园兴冲冲来到后面,发现位置全被占了,清一色的《思想道德修养》课本。我们只能自叹命苦,丁一这家伙总是习惯性给我们占第一排的位置,王平丫的上课从来不带书,他来上课就是答到,有时睡过了,还得我帮他答。 我和梦家园只好在倒数第四排落座,他拿出散架的《红楼梦》,我们分着看。 英语老师轻挪莲步走进来的时候,全班都傻了。 上帝啊,把所有的赞美都给这个女人也不为过!身材凸凹有致,九曲连环咱就不说了。只见她面白似雪,颊红如桃,双眉弯弯,正是月上柳梢,两眼汪汪,恰似一江春水,小口玲珑,唇红齿白,长发披肩,丝丝乌黑。把衣服脱了,再把胳膊卸了,活生生一个维纳斯。 她打量了一下教室,轻启朱唇,唱歌一样的说:“怎么前几排没人啊?”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男生像敢死队一样冲到前排,就我和梦家园没动。 我们都看傻了。待到明白过来,为时已晚,梦家园踹了我一脚,说:“瞧你那出息,见了美女挪不动步啦,你看王平都到了第二排。” 我说:“靠,你不也一样。” 正说着,王平回来了,愤愤地说:“丫丁一在我前面,一点视野也没有。” 快上课的时候,夏颖穿着一身休闲名牌袅袅娜娜走了进来。 这身装扮可谓煞费苦心,紧身衣能衬托一个人的身材,休闲服能衬托一个人的气质。她的体型决定了什么样的休闲服穿在她身上都是紧身衣,这一点是好的,但她的气质决定了穿休闲服只能衬托休闲服的气质。她还挎了一个名牌包,包带横亘在两乳之间,我就闹不明白她是想靠包带突出两乳,还是想靠两乳突出包带。 夏颖慢慢走,想让自己的褶褶生辉灿烂光耀教室的每一寸地方,全班男生都向她招手,示意她不要遮挡视线。 她走到我的面前又跟个小黄鹂似的说,江枫,我坐你这吧。梦家园拉住我的胳膊,紧抓不放,我想起他刚才踢我一脚,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 (4) 整堂课上,女生都在嫉妒老师比自己漂亮。女生的通病不是嫉妒,而是在她们眼里只有比她们更好看的,就没有比她们不那么难看的。只有夏颖缠着梦家园叽叽喳喳,梦家园被惹急了,说你尊重一下老师好不好。我听了都替老师感动,别的课上总是他带头说话。 男生除了丁一都在意淫,英语老师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夸奖了几句,激动得他浑身肥肉乱颤。其实他最不是东西,总是问问题时趁机用胳膊顶住老师的胸部。 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我高中时就干过。 高中的教学楼只有两个楼梯口,做完广播体操,全校学生争先恐后往回跑,楼梯上人山人海,大家挤着往前走。我最喜欢这个时候,回回都觉得胳膊上靠着海绵,稍微动动,就有一股很强的弹性传过来。 我这还不算是早熟,这种把戏刘立青初中就玩厌了。他们总是把老师叫过来,然后把课本放在桌子上,老师俯身看问题时,他们通过老师的领口朝下看,一览无余。 其实女老师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面对的都是些青春1期的孩子,被沾点便宜就被沾点便宜吧。事实上她们并不吃亏,这充分证明了她们对学生的吸引力。 虽然老师不介意(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是女老师,学生们只对别的女老师而从来不对我玩这套把戏,我会很不平衡的),但是我们做事一定要有节制,经常怀着这种念头问老师问题那就不好了,说是女为悦己者容,也没哪个女人愿意被人死盯着看,简言之,男人要风流但是不要下流。刘立青曾和我说他老师最喜欢他,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看的次数最少。 丁一都这个岁数了还玩这种把戏凸显了他的幼稚,不过话说回来,面对这样漂亮的女老师,我们也不是不想这样,但课前没预习,上课没听讲,怎么提问?问老师芳龄几何,仙乡何处,用不着拿课本,人家凭什么贴着你。 (5) 从那一堂课开始,几乎所有的男生都迷恋上了英语老师,梦家园的迷恋最为严重,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常常在午夜以后大呼小叫“阿莹”(英语老师的名字是唐淑莹),刺激我们脆弱的神经。 三天后,厕所里的水声比平时提前了一刻钟,我知道他要去英语老师另一个课堂旁听。 当梦家园兴冲冲跑到教室门口,惊恐的发现教室不但坐满了人,还有一二十人在站着。他失望的转过身,看见夏颖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夏颖这两天一直请我在南门川久香吃饭,主要商量搞定梦家园的事情。所谓士为请客者死,我不能不尽心竭力。 上次老乡会所有花销夏颖一力承担,感动得大家都要唯她马首是瞻,这次我就对他们说报效夏颖的时侯到了,于是出现了教室人满为患的那一幕。当然这些老乡都是非自愿进去,自愿不出来。 我在这个计划中的任务是及时赶到,防止梦家园以各种借口逃遁。 可是在过青年路时出了点情况。 当时我一边走一边完善计划,根本没注意路况,脸不小心被迎面跑来的女孩的长发划了一下。刚想道歉,那女孩回头朝我莞尔一笑,继续往前跑。 回眸一笑百媚生,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被撼动了,她的眼神,她的笑死死刻在我脑海里。 我失神站在路边,回味面颊上长发划过的痒痒的感觉,老半天才想起我的任务,急忙朝3教跑去。到了3教,看见夏颖正可怜巴巴的倚着男厕所外面的栏杆上。 夏颖向我抱怨梦家园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已经在厕所里一刻钟了。 我说:“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吧。” 她说:“我再等等。” 我叹口气:“他能蹲三个小时。” 我把梦家园揪出来的时候,他还对我感恩戴德,怎么也想不到更大的阴谋正等着他。 (6) 大学里男生和女生需要交流,力争交流爱情,做好交流友情的准备,关键是找到可供交流并且固定的资源。 在这种情况下,联谊宿舍应运而生。当然联谊是基础,联姻是发展,重点看缘份。 在宿舍卧谈会上我提议和夏颖宿舍联谊,梦家园立刻抗议,他说:“枫哥,我们是饥渴,但不能饮鸩止渴。” 我说:“兄弟你言重了吧。” 他说:“枫哥,给你面子,我就不说夏颖了。你看刘佳,腰围比胸围大,臀围覆盖腰围。咱们谁和他联?” 宿舍里一阵沉默后,丁一咬咬牙说:“我来。” “那个身材魔鬼,脸更魔鬼的胡怡呢。”梦家园有些急了。 越来越有挑战性了,胡怡人送一副对联,上联是: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下联:猛回头喝退各路诸侯。横批:我的妈呀。 黑暗中,王平咬着嘴唇视死如归的说:“我来。” 他刚说完,我咬碎钢牙说:“王丽霞我来。” 王丽霞大姐我就不形容了,人送绰号“深渊领主”。 梦家园快哭了,说:“哥几个,别忘了前车之鉴。” 我怎么也没想到梦家园会如此不屈不饶的反对。对于这件事,我、夏颖、王平、丁一已经在川久香的饭桌上详细谈过,有酒有肉,坑的又是梦家园,所以大家愉快的达成共识,就瞒着老梦一个人。 老梦说的前车之鉴整个电气系都知道。军训的时候,化学系一个男生宿舍不小心把骚扰电话打到夏颖她们宿舍(这帮男生真够倒霉)。 夏颖她们当然把自己夸的跟花似的,说得这帮小男生春心荡漾,错把狗尾巴花当牡丹,想都没想就提出请她们吃饭(真是不知死活),夏颖她们愉快的应承下来,结果四个男生在饭店里集体出逃,连饭钱都没付。 想起往事,大家唏嘘不已。王平、丁一本来意志就不坚定,在梦家园的坚决反对下干脆采取沉默战术,两面逢源,这样只剩我一人和老梦周旋。女生那边,胡怡她们三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尽管夏颖带着她们辗转川久香,湖北人家,东北风味,仍然心有余悸。 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的黄了。 (7) 和夏颖她们的联谊虽然黄了,但是联谊的计划并没有搁浅,经过一番周折,最后敲定了梦家园老乡杜晓诗的宿舍。 梦家园吐沫横飞的给我们介绍了这四个女孩,老大田程程,绰号“甜橙”,电眼美女;老二杜晓诗模样周正,腼腆型,有小家碧玉的味道;老三曲珊珊相貌一般,但声音婉转悠扬而且胸怀大志、壮胸凌云;老四孙晓云有点惨,但还不至于像王丽霞那样惨不忍睹。 我们听得口水流了一地,虽然怀疑他的描述水分很大,但我们相信他绝不会坑自己,这一点足够了,况且外语系确实是校花的集中地。 既然是联谊就要有个联谊配对的问题,对位上的人有优先追求权,实在是人家女生死活不干,其他人才能追求。对方已经排好了顺序,我们也得排一下。最简单也最科学的排位是按照年纪,可是这样一来梦家园就要排老四,虽然他已经对英语老师发了花痴,但像他这种有性经验的花痴自然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除了老四,他甘愿排任何位置。 他这么一整,排位就成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当时四个人都不是党员,不存在让谁发扬风格。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提出了好几种方案都被一一否决,直到联谊宿舍要来的那天才解决。 那天下午我回到宿舍,看到人类历史上最丑恶的一幕。王平和梦家园两个人使出各自吃奶的力气把丁一按在床上,脱他的裤子。丁一奋力挣扎,瞅准一个机会,一脚揣在梦家园的大腿上,老梦“哎哟”一声退了好几步,王平见势不妙,赶紧跳出圈外。 老梦气喘吁吁的喊:“他妈的丁一,你想废了老子。” 我赶紧上前问:“你们这是干吗?” 老梦说:“我和王平想出了一个最佳方案,就是比我们的那个排位置。你看,丁一死活不同意,联谊宿舍马上就来了,这不耽误事吗!” 我一听心里那个气啊,这个鸟人上次和我一起洗澡,发现自己的比我的大,颇为得意了一番。他现在这么整就是为了摆脱老四的位置。 丁一喘完了几口粗气,说:“太野蛮了,太恶心了,打死我也不比,我认了老四。” 老梦看了看我和王平,说:“既然这样,咱们几个脱吧。” 我心说去你妈的,这不是让我二次受你侮辱吗。唉,丁一,你这个软骨头,再坚持一下,咱们二对二,这方案还得否决。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只好说:“我也不比了,我老三吧。” 老梦和王平经过比较确认王平是老大,他是老二,我心里出了一口恶气,你小子也就是个老二。 (8) 联谊宿舍来的那天晚上,我们自军训后第一次整理了内务,到真应了老梦那句“为女人服务”。 对方进来的时候,我们眼前一亮,不愧是英语系制造,确实和夏颖她们不在一个档次上。 老大老二老三确实如梦家园所说那样,老四孙晓云比她说的和我们想的惨多了,似乎缺点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满脸雀斑,一嘴汗毛,因为来自德州,后来我们暗地里都称她“德州扒鸡”。 我们聊了一会儿,她们提议我们唱歌给她们听。 这可是平哥的强项,他看着田程程把木吉他弹出了电吉他的效果,可是田程程一直在对老梦放电。 杜晓诗一直低着头,眼睛就没离开老梦的皮鞋。 曲珊珊确实是胸高八斗,我的眼睛一触到她的胸部就犯晕,所以当晚我一直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 后来隔壁的旺旺才子曾这样形容,最是那一低胸的火辣,让我忍不住想up你。我一开始挺佩服他的,一个介词都能用的如此生猛,可见他对词语的掌控能力超凡脱俗,知道有一天我看了慕容雪村的《伊甸樱桃》,才知道他纯属抄袭。 丁一和孙晓云倒是聊得很投机,后来针对孙晓云“德州扒鸡”的绰号替丁一取了个“胶州海鲜”,这个绰号寄托了我的美好愿望,我们靖海有一道特色菜就叫鸡汤蛤蜊,可惜扒鸡海鲜最终没能成一盘菜,因为丁一觉得在孙晓云面前自己倒像是女人。 就在大家要我唱而我死活不唱的时候,楚云飞推门进来,他说:“和你们说个事,学校近来晚上不安全,咱们英语老师希望下课有人送送她,我排了一下,这周四晚上你们宿舍派人送。” (9) 梦家园兴奋得跳了起来:“你还排什么,我全包了。” 楚云飞说了一句“美得你”,转身要走。 我说:“老楚,来,替我唱首歌。” 楚云飞看看几个美女,一边说“这不好吧”一边往回挪腿。 梦家园把他拽过来,说:“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外人。”他言下之意你把英语老师安排给我,这里的女孩你随便挑。 楚云飞顺势唱了一首康定情歌,我们鼓掌欢送他离开。 他说:“谢谢,既然大家这么喜欢,我再来一首。” 就这样他一直唱到四个女生离开,被我们狠狠k了一顿。 女生走后,大家谈论着彼此的联谊对象。我说:“平哥,你和田程程可以发展发展。” 王平忧伤的弹着吉他,一曲终了,说:“可是她好像很喜欢老梦。” 梦家园没接他这茬。 他问:“老梦,你要和我争吗?” 老梦不耐烦的说:“我对她没兴趣。” 说完接着发痴。 王平的吉他欢快起来,其实他知道梦家园在想什么,只不过要一句话而已。可惜他忘了在江城理工大学,田程程这样优秀的女生面对的是茫茫森林,梦家园只不过是这茫茫森林中一棵大树而已。 有人说如果毛毛答应了张国荣的求婚,他后来就不会自杀。很多年以后,我也觉得如果田程程随了王平,后来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喜剧需要历尽千辛万苦,而悲剧只是在一瞬间铸就。 2001年,我们都发情了。 第5章 (1) 周四晚上,我和梦家园一起送唐老师回宿舍。 前一天我回宿舍看见梦家园坐在桌前发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问阿莹的问题(真肉麻)。 后面列了四十个问题,但是只有标号,标号后面空空如也。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老梦,明天我和你一起送唐老师吧。” 他警惕的看了我一眼,用审问阶级敌人的语气问我:“你是想当灯泡还是别有所图?” 我说:“当然是灯泡了。” 他不客气的说:“用不着。” 我说:“用的着,所谓红花还需绿叶衬,灯泡自然有灯泡的作用。你得和她交流吧,别看你平时说话跟大便似的滔滔不绝,一到唐老师面前立马歇菜。你想想,英语课上了这么长时间,你在她面前说过一句整话吗?自从你上次把红楼梦译成‘a story of a boy and many girls’(一个男孩和许多女孩的故事),她哪次看你不是用白眼。所以说还得我调节气氛,我来话题,你来内容,咱们还可以对比一下,你要是表达得愚昧无知,我就表达得愚不可及,让她见识一下你再蠢也代表最高水平。” 看他犹豫不决,我接着下猛药:“兄弟你用得着提防我吗?论长相,你仪表堂堂,我猥亵不堪,论身材,你玉树临风,我纵横失调,论名望,你上过报纸,万众瞩目,我连班报都没上过,默默无闻……”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答应了。 其实我这样做的目的有三:第一,替夏颖看着他点;第二,男人的兽性都潜藏着,美女就是最好的催化剂,他一个人在英语老师身边,英语老师会更不安全;第三,和美女一起走,谁不愿意啊! (2) 那晚我们沉默了半路,别看我平时口若悬河,真在美女面前也说不出话。梦家园朝我挤眉弄眼了半天也白搭,最后英语老师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问:“你们谈恋爱了吗?” 我们说没有。英语老师不相信似的问梦家园:“你没谈过恋爱?” “没有。”梦家园说的铿锵有力,像是在向党表决心。 我正等着她问我怎么你也没谈过恋爱,结果却没了下文。我这才明白太阳底下的人民教师也会以貌取人,梦家园那样的没谈过恋爱的是奇文观止,我这样的没谈过恋爱是天经地义。 切,我不就是矮点嘛,你再高你能高过天,所以说男人字活在世上比的不是这个,男人比的是肩上担的分量,比的是心中盛的容量。 我正欲叹息她不懂这么深刻的道理,她倒先叹息着说:“没谈也好。像我这样谈恋爱的还得跟着男朋友东跑西颠,以至于这么优秀的人在你们学校平庸。” 此言一出,我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安慰梦家园。 回来的路上,我对沉默无语的梦家园说:“你想哭就哭,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梦家园说:“这样也好,我本来也没敢奢望能和她这样的仙子一起食人间烟火。” 我说:“得了吧,就她那素质,还‘你们学校’。” 回到宿舍,王平听了事情的经过,吓得从床上蹦起来,他问:“老梦,你不伤心?” 梦家园说:“没必要,又不是小孩。” 然后王平颤抖着问:“老梦,你不会和我争田程程吧。” 梦家园笑着说:“更没必要。”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扔给王平:“你不说我还忘了,田程程给我的票,明天晚上大礼堂的电影。你去吧,好好表现。” 梦家园躺在床上暗自神伤,不再理会感动的涕泪横流的王平。 我看得出,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就像武侠小说中描述的,一掌拍在石头上,石头保持原样,只是风一吃过,全成了粉末。 (3) 梦家园的内功修为确实不一般,该吃吃,该睡睡。 日子本来平静如水,但是有人非要它波澜起伏,这个人就是夏颖。 那天在川久香我都急了:“夏颖,你这样跨世纪的大好女青年,在211院校意气风发,咱要跳楼去主楼(我校最高建筑物),咱要跳湖去太名湖(我校唯一的水库),何必非搂着梦家园这棵破树上吊呢?” 夏颖说:“莽莽林海中,我看到的只有这棵树。” 我说:“那你先去治眼睛吧。” 她讲说不得,就软磨硬泡,撒娇发嗲,烦得我差点跪在地上求她放过我。要不是我老乡,我早抡圆了巴掌抽她,哪有她这样逼良为娼的,何况是逼我兄弟梦家园。 最后夏颖发了一个大招,硬生生的挤出几滴清泪,我心一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4) 那天梦家园一边看书一边啃杨柳青从家带来的鸡腿,我趁着他高兴,说:“梦哥,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他心不在焉的说:“别说是夏颖。” 我尴尬笑笑:“梦哥,你厉害,就是她。” 他手里两件物事同时朝我飞来,我接住鸡腿,恭恭敬敬递回去:“其实夏颖她……” 梦家园一把夺过鸡腿,说:“你,滚一边去。” 我说:“你让我说完一句话,我立马滚。” 他咬了一口鸡腿,点点头。 我说:“夏颖很有钱。” 梦家园三下五除二把鸡腿啃完,点上一枝大鸡,说:“你让我想想。” 钱是梦家园的死穴。 梦家园来自陕西一个平凡的山村,他们村最大特色就是穷和生,穷生。梦家园的母亲梦刘氏就是一位了不起的传种接代能手,她超越了人类几千年对延续香火的理解,把生孩子作为一项伟大的事业而为之付出了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梦刘氏逝世的时候梦家园才六岁,兄弟姐妹八个围着母亲的灵枢哭得惊天动地,尤其是刚难产生下的老幺哭得嗓子都哑了,邻居大婶实在看不下把自己的奶子放他嘴里才止住悲啼。梦家园在这一场家庭变故中深刻的体会到饿是一件多么让人委屈而泪流不止的事情。 以后的日子里,排行老四的梦家园在父亲和哥哥、姐姐的牺牲下一路走到象牙塔。穷人家族里涌动的血液着实令人感动,他的家人纷纷表示退学卖血也要造一颗属于陕西平原村庄老梦家上空的星星。就这样梦家园这条血性汉子,揣着血腥的几百块钱义无反顾踏上东去的列车。 可是在贫穷与富贵之间总有那么一批不上道的贼,这种人连地上掉着的一毛钱都有功夫捡拾,自然不会放过老梦兜里的几百块钱。老梦天下无贼的信仰在火车驶过陕北平原最贫穷的一段后就支离破碎了。他饿着肚子来到江城理工大学,直接昏倒在报名处。 我在满屋子烟气腾腾中羞愧的站着,我点了兄弟的死穴。 现在想来那时候热心的有点幼稚,总想着让大家都好,却不知道表面的好其实是痛苦的伏笔。夏颖对梦家园一往情深,作为乡党我不帮她谁帮她?梦家园和夏颖成双成对,我都看不过去,可是夏颖确实能补偿他很多。 良久,梦家园问我夏颖水有多深。 我说,我不知道,只知道若以我们这汪水衡量,就得淹死。” (5) 梦家园开始和夏颖一起出没于食堂和自习室,夏颖成为梦夏氏所缺的就是梦家园一个表白。 2001年11月15日,流星雨要划过我们学校上空,在这浪漫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不浪漫高数期中考试。 我在试卷上胡乱的涂了几笔,然后觉得不妥,翻到第一页把自己的名字涂了。 走出考场,王平早已在外面等我了,我和他说了情况。他说,你丫傻吧,我就没写名字。 高数其实不难,我们不学就没办法了。像丁一,全部做完也没用多长时间,像梦家园,全部抄完也没用多长时间,当然,抄得肯定比做的慢点。 回到宿舍,考好考坏大家都不在意,因为今天是王平的生日,约好要庆祝一下。我们出来的那么早,就是去买吃的喝的。还有一件喜事就是梦家园和夏颖今晚去看流星雨,我估摸着老梦也不好意思再拖了,正好赶上这么一个浪漫的时刻给夏颖一个美丽的承诺。 王平最近买小灵通耗了一笔银子,生日过得比较拮据,总共一荤四素五个小菜,两捆啤酒。不过大家一笑一闹,气氛就上来了,菜的质量也就成了其次。 话说回来,这种规格算不错了,我们平时在食堂只能吃水煮土豆、水煮白菜、水煮萝卜,可以这么说,只要是菜,食堂就敢拿来水煮。学校没有补助,每个月发五块钱吃肉津贴,拿到肉食窗口还不够丢人现眼。偶尔和夏颖、丁一、刘发财这样的富哥款姐出去潇洒一回,别说胶州海鲜城,就是川久香的空调都能吹得你脊骨发凉,这年头,钱不能决定尊卑,不能动摇真正的交情,却能破坏气氛。我们穷哥们一般两两结伴到北门市场周围的小饭店,那里菜做得不错,完全遮住了臭抹布味,而且便宜,一盘酸辣土豆丝三块,一盘包菜回锅肉六块,再吃上三四碗不要钱的米饭,抹抹嘴就能感受到社会主义的无比优越,在心里感谢人民感谢党。人要一多,菜不够酒来补,一瓶金苦瓜才一块五,推杯换盏,苦涩中全是刚刚的人间真情。 (6) 梦家园和夏颖喝到十点半在楼长锁门前出去了,剩下我们哥仨接着喝,两捆酒喝完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丁一倒在床上呼呼就睡,我迷迷糊糊的听到王平喊,程程,你愿意陪我看流星吗? 第二天,应该是当天,我们起得很早。 人就是怪,以前厕所里水声哗哗,我们迷迷登登骂娘,现在习惯了没有水声还睡不着。王平扔给我们一人一支大鸡,三个人抽着烟,默默等着梦家园胜利归来或者说是夏颖胜利归去。 快六点的时候,梦家园神情木然回来了,默默无语点上一支烟,躺在床上两眼空洞的望着上铺的木板。 我隐约感到事情不妙,却不知怎么问他。倒是王平首先耐不住了,对梦家园说:“你丫装什么深沉,说说吧。” 梦家园没理他,过了一会儿对我说:“枫哥,我和夏颖真的不合适。”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立马蹦起来打夏颖的手机,她的手机关机了,拨她宿舍的电话,良久,才听到王丽霞愤怒的声音:“谁啊!” 我说:“是我,江枫,夏颖回去了吗?” 她不耐烦的说:“夏颖不是和梦家园看流星雨了吗?”我撂下电话,对丁一、王平说:“走,找夏颖去。” 梦家园跳下床,说:“我也去。”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待着吧。” 王平去主楼找,我叮嘱他如果看见夏颖一定要随机应变。 现在跳楼的太难了,本来想吓唬吓唬人,但时间一长观众不干了,你总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结局太完满,没半点血腥纯浪费大家时间,所以很多不想跳的最后也跳了。对不起观众,以后肯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这个傻逼玩跳楼,妈的是在作秀,害得老子白看了半天”。 丁一在学4(夏颖宿舍楼)楼下等着,我直奔太名湖。 太名湖是学校原来的水库扩建而成的,起名时颇费了一番周折。几位江城理工大学的文坛名宿争论不休,最后林子南的名人学生一个电话,用了他的太平加未名而成的太名。结果非但不太平,还因不太平成名在外,每年至少有一个小女生因为爱情或者学业来这里学习老舍,搞得男生都不好意思来这里自杀,生前就够窝囊,死后还要被人怀疑性别,死了都不安生。 女生占着太名湖,男生只好去主楼。前不久一位大四学长因为找工作不顺去了趟主楼,到了楼顶看见随处乱扔的避孕套差点吐了,颤颤巍巍走到边上才发现自己有恐高症,只好回宿舍在暖气管子上自挂东南枝,临死还感叹了一把世风日下。现在可苦了他的舍友,暖气管子稍一有动静,就得烧香拜佛蒙头睡觉。 秋末的太名湖到处是一副肃杀的景象,天气清冷,只有几个矍铄的老年人在打太极。我比划着夏颖的模样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老人气定神闲的告诉我没有。 我焦急的往回走,冥思苦想女生还喜欢到哪里想不开,路过一餐门口的时候,看到夏颖抹着嘴走出来。 我叫住她:“夏颖,你没事吧。 夏颖朝我笑笑:“一晚上没睡,真饿了。” 我有一个星期没理梦家园,后来丁一对我说,枫哥,一个宿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别搞成这样。老梦他也挺难受,这两天在厕所里从没超过十分钟,这样下去要内分泌失调的。我静下来想想,觉得这件事里最混蛋的就是我。想这个好想那个好,结果大家谁也没捞着好。 当天下午,我给梦家园点了根烟,郑重地向他道歉。梦家园感动得涕泪横流,他说:“枫哥,你知道吗?那天早上夏颖倚靠在我的肩头,我看着她的脸,心里只有一句话,不能骗这个女孩。“ 我默默地像个战犯一样低着头,连句我能理解都不敢说。 第6章 (1) 我的联谊对象曲姗姗在北门外面打点滴时,我正躺在床上看《金瓶梅》。 梦家园急匆匆的跑过来和我说这事,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枫哥,你的机会来了。” 我没理他,继续看书。 前几天和梦家园、王平去网吧看杨思敏版《金瓶梅》,算是我在大学上的第一堂性教育课,也是我为了更好理解原著而在道德上所作的一点牺牲。现在图文并茂,我满脑子都是杨思敏那亚洲第一美胸,想到她的胸我不自觉地就想到了曲姗姗,又一想当年西门庆有事没事都要去看看潘金莲,现在曲姗姗病了,我还不该看看她吗? 傍晚吃过饭,我提了一袋水果、一袋爆米花去医院看曲姗姗,不想她下午就出院了。还好回来的路上碰见杜晓诗,把东西一股脑的交给她,再说了一些诸如“早日康复”之类的客气话清她帮我转达, 一向低头看脚,走路能撞树上的杜晓诗这次居然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末了说了句让我匪夷所思的话,你放心。 我回宿舍经过青年路时,一个长发女孩从我面前经过,我的心一动一紧:她不就是上次长发扫过我面颊的女孩吗! 自上次她用头发划我脸后,那种痒痒的感觉从脸上转到心上,挥之不去。我好几次到事发地点作现场回忆,常常因为走神而对迎面而来的车子漠不关心,不少过往的司机师傅亲切的评价我有病。 今天再一次被我碰到,我岂能失之交臂。我想个特务一样一直跟着她,由于长发遮掩,所能看到的她的面部面积还不到一半,感觉很美。 我跟着她一直到了主楼,然后装得很偶然的样子和她一起乘电梯到了七楼。我正犯愁出了电梯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怎么继续跟踪她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所谓的奇迹不是庸俗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电梯突然停了,而是七楼长廊的一侧是校博物馆,全封闭的,这样我不跟着她走另一侧都不行。最后她走进了一间屋子,我趴在屋外的窗户朝里一看,才发现原来这里是自习室,人很少,很清静 。 要考察一个江城理工大学的学生对学校的熟悉程度,是否知道主楼七楼有一个自习室就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敢打赌,知道的人绝对寥寥无几,其中不乏通过自习室旁边扶手去主楼楼顶亲热的情侣。自习室里那些好学的学生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头上几尺的地方不是神明,而是散落的避孕套。 我一口气跑回宿舍,拿上高数课本就往主楼冲,被王平一把拉住,他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跟哥说,别憋在心里。”我说一句“去你的”,挣开他继续跑。我要说去上自习,估计他马上会把我送去打点滴。但是哥们,从今个起,江枫真要江枫渔火对书眠了。 (2) 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对我指指点点。 我没理会,满脑子都是长发女孩。这自习上得挺失落,为了多角度观察她,我在自习室里走来走去,即便有人对我说“同学,你消停点”,我对那人说“对不起,影响你吃零食了”,她都没抬头看一下。 当晚宿舍卧谈会的主要话题就是我和曲珊珊。 梦家园说:“枫哥,上午说曲姗姗病的时候,你小样的还一本正经,道貌岸然,没想到背地里偷偷给人送东西,还甜言蜜语。” 王平喔的一声:“我说丫拿了一本高数课本朝外跑,原来想学习文化知识,做四有新人勾引小女生。” 我说:“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王平说:“江枫,你丫别装。我还告儿你,要搞定曲姗姗,学高数没用,得学西门庆。” 卧谈会结束后,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王平突然“啊”的一声把我叫醒。 我问:“你干什么?” 他说,“枫哥,前几天我看见楚云飞和曲姗姗在一起走,俩人表情挺龌龊的。” 我晕!为了不节外生枝我强忍住揍他的冲动。 令我更晕的是王平第二天去找楚云飞,摆事实讲道理,意思是曲珊珊是江枫的联谊对象,江枫现在为了她发奋图强,皓首穷经,你这样做于情于理于哥们义气都是不合适的,而且要追曲珊珊你应该排在我们后面。 说得楚云飞当天傍晚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道歉,他说:“枫哥,你原谅我,我那天真不该和曲珊珊暧昧。” 我急着去自习室,说:“你不用管我,继续和她暧昧。” 其实这些都是客套话,就像没人愿意把到嘴边的肉放入别人的餐盘一样,也没人愿意把要泡到手的女生推入别人的怀抱。圣诞节后的第二天,楚云飞手拉手把曲珊珊送到火车站,俩人正式确定龌龊关系。 那天晚上我自习回来,他们几个小声嘀咕这件事。我说:“你们说什么呢。谁把曲珊珊送到火车站,是不是楚云飞啊?” 梦家园说:“枫哥,这事你想开点,也别太伤心。” 我说:“伤心个毛,我有病啊!” 王平皱着眉头问:“江枫,你不是喜欢曲珊珊吗?” 我说:“你才喜欢她呢!长的像杨思敏,我现在一看见她,就觉着我们中间隔着西门庆。” 他们还是不相信的摇摇头,我也没说长发女生的事情,毕竟暗恋不是恋爱的王道。况且主楼七楼有个自习室,打死他们也不信。 (3) 2002年元旦,王平结束了单身生涯,不是和田程程,而是和胡怡。 上次梦家园把田程程的电影票转赠给他,第二天,他兴冲冲赶到电影院时,田程程已经等在那里了,可惜翘首以待的是梦家园。王平向田程程说明了情况,捎带表达了你要投诚,我会替哥们收编的意思。 田程程听后勃然大怒,对王平说:“你回去转告梦家园,江大男生千千万,凭什么非得在你们宿舍找男朋友。”说完扬长而去,留下王平愣在冽冽风中。 王平回来破口大骂,骂过之后也就烟消云散。后来田程程打电话道歉,说自己那天太冲动。王平调侃说,您还记着那。 王平和胡怡的结合颇有些喜剧色彩。那天他去图书馆自习室找丁一借作业抄,丁一出去了,他就在座位旁边等。无聊了翻翻旁边桌上的小说,没想到那本小说下面是一本奇书,书名是《古今中外性笑话大全》。他看后狂笑不止,笑声淫荡,一抬头猛发现胡怡奇怪的看着他。胡怡待他止住笑声,冷不丁的从他手中把书抽出,刚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王平尴尬笑笑,说,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胡怡把王平叫出去,详细汇报了自己的家庭状况、爱好及理想。 王平回来怒气冲冲问是哪个王八蛋把他那晚咬着嘴唇说的愿意和胡怡联谊的话泄露出去的。 这话对于一个曾经被联谊伤害过的女生确实极具杀伤力,哪个女孩想着男孩咬着嘴唇要和自己联谊不感动啊,怪不得有人说爱情源于美丽的误会。 我们这才弄明白胡怡钟情于他早已埋下伏笔,此时暗示不是因为他下流,而是觉得他空虚寂寞终于有了切入点。 那些日子王平有些举棋不定,女朋友是他需要的,但胡怡长的太那个了,过日子总不能老看背影。在他心里,胡怡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到最后自己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居然莫名担心起下一代的优生问题。梦家园说,让别人家的孩子有优越感就是你们能为这个社会所作的最大的贡献。 然而最终促成他们走到一起的人是刘发财。 (4) 元旦聚会的时候,刘发财喝醉了,挑逗胡怡,说一白母兔迷路了,问路于一公灰兔,公灰兔说让哥乐乐,哥告诉你。白母兔让它乐乐,得到答案继续前行,不久又迷路了,问路于一公黑兔,公黑兔说让哥乐乐,哥告诉你。白母兔让它乐乐,又继续前行。总之,白母兔不断迷路,不断问路于各色公兔,不断让它们乐乐,在做了一把兔中武藤兰后,终于到达目的地,并产下一只小兔。 讲完后,刘发财问她:“你说这小兔什么颜色?” 胡怡说:“我不知道,什么颜色啊?” 刘发财眼神在胡怡身上游弋一圈后,说:“让哥乐乐。” 周围哈哈大笑,胡怡羞得满脸通红,王平一杯酒泼在刘发财脸上。 胡怡在王平床前守了一夜,终于把他搞定。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王平和胡怡的良性发展极大刺激了从夏颖事件中恢复过来的梦家园。 在田程程孤傲的拒绝王平,曲珊珊下嫁楚云飞,孙晓云和丁一哥们交情日深之时,完成联谊向联姻发展的初衷只能而且必须由梦家园来实现,时代交给他的任务是搞定杜晓诗。 杜晓诗优点归纳有三:第一,有味,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不胜凉意的娇羞;第二,放心,根本就不能指望她红杏出墙,不像曲珊珊,长得就像红杏,出墙只是个时间问题;第三,惹人怜爱,她的声音婉转莺啼,细腻自然而恰到好处,不像别的关中少女,横眉立目,气沉丹田。 事实证明,帅哥梦家园搞定杜晓诗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元旦过后下了一场雪,太名湖结冰了,梦家园约杜晓诗游湖,他在冰面上一伸手,杜晓诗轻轻一搭,一切水到渠成。 牵手是恋爱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位名人说得好,爱情从牵手开始,爱意通过手心传达。有位俗人说得也好,先拉手,再搂腰,最后嘴对嘴。 像西门庆和潘金莲,抓住脚后就直奔主题,只能被人称为奸夫淫妇。 第7章 (1)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丁一成了我们班的焦点人物。 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一学期的功夫都下在了最后考试的两个周(考试绵延两个周,每门功课考前都有几天复习的时间),但是平时不听讲,不独立完成作业,不复习,多少时间也没用,就算老师把考题送给你,也是白搭,因此答疑是很重要的。 每门功课考试前都安排有答疑,但是基本上没用。去找老师画重点,这些老师心胸普遍狭窄,你平时上课睡觉说话他拿你没办法,这时候他会趾高气扬的对你说,我上课讲的都是重点;去找老师套题,他跟你说这道题去年出了,那道题前年出了,还有一道题他上学时是必考题,洋洋洒洒一套题库,他根本不在乎向你泄露几个必不考的题;找老师问问题,简单了他不屑于回答,跟你说一堆废话翻译成简明汉语就是你怎么这么笨啊!难了他不会回答要么跟你说不会考这种题,要么跟你东拉西扯直到你耽误不起时间自觉说“老师我会了”为止。 找丁一答疑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不给你讲会讲透他心里不落忍,听他讲完你要还不会,你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智商。 这就是我们可爱的丁一,他这个人为人处事大家是要挑大指的。我们老乡聚会的时候,小老乡问我在大学怎么混,我说为人处事一个字就是忍,忍无可忍也要忍。小老乡百般羡慕,说,学长你真厉害。 其实我心里明白,真正厉害的是丁一,因为忍受绝不是最高境界,在其之上还有两个字,那就是豁达。我们做好人全靠努力,他做好人全凭天分。 丁一的活法源于他父亲的智慧。 二十年前,丁父在烟台擦皮鞋,一门心思攒钱开饭店。丁一出生的时候,他正在给客户擦皮鞋,岳母颠着小脚找他去看孩子,他说没空。岳母说,那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他说,就叫“一”吧。 正是凭借这种精神,丁父开起自己的饭店,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一跃成为胶州最大的海鲜城。 丁父给孩子取名为“一”其实很有思想性,他所希望的就是丁一能简单活着。有了这么大一份家业撑着,丁一活得确实简单。他就一个想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是大道理,也是小道理,这纯粹就是一个道理,但今天我们理解它,无法避免的和金钱扯上关系,这就是一个悲哀的道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们的想法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一个有钱人,有钱人是对社会有用的人。 (2) 期末考试一门一门开始紧张进行,一切都算是顺利,我跟着长发女孩上自习,学习累了就看看她的背景或者看背影看累了学习一会儿,这样劳逸结合,进步神速,考试也就用不着麻烦丁一了。 除了王平一路高挂红灯外,其他人利用考试前一周的时间狂补,基本上应付下来了,像高数那样的课挂几个人也很正常,这样的课挂多了要办补习班,教师都是挣大钱的人,为那几个重修费不值当,一个不挂也不行,上级不相信检查起来更麻烦。 然而考试快结束的时候爆出了一个冷门,梦家园的思想道德修养挂了。 凡是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要挂这门课比登天还难。连辅导员都介入调查这项奇迹是如何诞生的,思修老师说梦家园在期中考试时交上去的文章中对某位老师进行了人身攻击,他这样道德有问题的人是不能给及格的。 楚云飞向我们传达了这个消息,我们都莫名其妙。期中考试要求写一篇文章,谈谈入学以来的所见所闻所感,老梦怎么会攻击人民教师呢? 梦家园说:“我记得我只是用文学语言描写了一个办红楼梦讲座女教师的青面獠牙,并认为让她讲红楼梦纯粹是对美的颠覆,对红学的侮辱。” 楚云飞叹口气:“那个女教师是思修老师的媳妇。”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要介绍一下这个青面獠牙的女老师,她就是所谓的江大红学专家,我们江大人对她有一个通俗的称谓“紅煞”。 后来梦家园去找思修老师商量重修的事,思修老师看着这个认为自己所娶非人的家伙,恨得牙根痒痒,他强压了半天怒火,说:“你去听一学期牛老师(就是红煞)的讲座,写篇心得交给我。” 第一次讲座梦家园拉了我去,牛老师说第一句话时,爆牙外露,锈迹斑斑,我马上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可怜的老梦只能靠意淫红楼女性来抵消红煞对他视觉与听觉的蹂躏。 和紅煞齐名的还有一个金煞,江城理工大学的学生将她们并称为“金红双煞”,也称“古典双煞”。 金煞教我们古典小说发展史,据她自己说她是金瓶梅协会江城分会会长。她上课时不时给我们讲述金瓶梅故事,曾神秘兮兮的说江大有原本《金瓶梅》,必须副教授以上级别的夫妻两个人拿着结婚证才能借出。 听完她的课回去后我就问梦家园,你这是原本吗?怎么越看越淡。梦家园说,崇祯版的,估计被删过。 金煞写了一本《古今小说之我见》,强令上课的学生人手一本,她常说,你上我的课不买我的书,根本没有诚意嘛。 这年头老师争先恐后出书,然后逼着学生买。在传道授业的同时不断推陈出新占学生便宜。比如我们系,带实验的老师反反复复强调要认真,不能损毁器件。我们战战兢兢的做,很多同学甚至都不动手,但是在系里的账面上,我们依然一次实验人均损失近一个器件。 这笔差额就用于老师结婚、生孩子等喜事的器件补助,请客吃饭、坐车、旅游等活动的器件报销。 还是一个网友说的好:永远不要把大学看成教育机构,记住,它是彻头彻尾的盈利机构。 什么“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根本就是“一方学生养育一方人”,在大学,除了学生,都在赚钱。 (3) 不知不觉间,考试只剩下一门了,最后一门是工程制图。考试前一天晚上熄灯后,王平还没有回来,估计又拉着胡怡熬夜复习。自从高数考试他们夫妻双双把科挂后,王平觉着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加大对胡怡的监管力度,他自己已经没救了。 12点的时候,门轻轻被推开,王平洗漱完毕后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就在此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我听到了另一个上床声。 过了一会儿,王平轻轻问:“哥几个睡着了吗?” 丁一肯定是睡着了,我不知道老梦睡着没有,即便没有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太有难度了。 估计王平也就是和我们客气客气,再没有得到回答后,他们开始了。胡怡无疑是适合黑夜的,因为在黑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漆黑一片。在这项男上女下的运动中(我说的是传统姿势,从公元前发展到现在,女上男下也相当多),她身材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王平兴奋得像弹吉他一样弹着她,沉闷压抑的声音弥荡在宿舍久久不息。 这场新年演奏会最终在无掌声中结束,表演者王平、胡怡沉沉睡去,伴奏者丁一呼噜声依旧,听众我和梦家园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我的内裤潮湿一片。 几年后,我恋上魔兽游戏,发现一个英雄的名字很适合胡怡—黑暗尤侠。 可能是因为得到很好的放松,工程制图他们俩个都过了,而我差点挂了,至于老梦,考试时他满脑子都是王平和胡怡的立体图,如果不是丁一在他前面,打死他也过不了。 第一学期就这样过去了,所有人,在恋爱方面,失意者如夏颖,得意者如梦家园、楚云飞,高潮者如王平、胡怡;在学习方面,得意者如丁一,失意者如梦家园,不堪者如王平,都真真切切过了一把大学生活。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还要面对更加多姿多彩的生活。 第8章 (1) 漫长的假期开始了,同学们陆续离开,我留在学校做家教挣点生活费,转眼过了小年,弟弟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他说:“哥,前两天我碰到袁玥姐,我说你快回来了,让她来家玩,她跟我说‘你哥还没死啊’。” 我说:“你甭理她。” 他说:“哥,你这么大人了,还用我教你吗?所谓爱之愈深,恨之愈深。” 我说句“小孩家家胡说什么”,看看表快一分钟,就把电话挂了。 腊月二十七,学生的家长开车把我送到车站,临走又塞给我五十块钱。我揣着人民币带来的感动上了火车,金鸡独立两个小时后在淄博下车,在淄博火车站等了六个小时后,坐上徐州开往靖海的火车,时间已经是午夜了。 从淄博上车时车厢里不是很挤,靖海是沿海城市,最穷的下岗工人下岗时都奔四了,不忍抛家出外打工,所以没有多少回乡的民工。加上沿途下车的人不少,熬到两点多,我终于找了个座坐下,啥也没想,趴桌子上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拽醒了,我强睁开眼一看,一位中年乘警抓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的胳膊往外拉,小姑娘死死抓着我不放。 我问乘警:“叔叔,你这是干什么?” 他说:“小伙子还迷糊呢,她偷你的钱。” 我看了一眼小姑娘,她把头低下。我对乘警说:“不会吧,我身上没钱。” 乘警把五十块钱递到我的面前,说:“这不是你的钱吗?她从你兜里掏出来正好被我撞见,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这才想起临走时学生家长给了我五十块钱。又看了小姑娘一眼,她把头垂得更低了。 哎,小小年纪,怎么干上这个了。 我在女孩头上弹了一下,说:“小妹,怎么这么淘气。”然后接过五十块钱,对乘警说:“叔叔,误会了。” 乘警疑惑的看着我们。 我把五十块钱交给小女孩,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然后说:“小妹,买点吃的,别害怕,哥跟叔叔好好说说。” 我把乘警拉到吸烟区,抽出一支大鸡,给他点上。 他吸了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她是我表妹,很小的时候父母死了,我妈当亲闺女养着,我也当亲妹妹护着。我第一年出来上大学,家里条件不好,寒假在学校做家教。我们兄妹感情深,回去晚了,她就自己出来找我,差点没把我父母吓死。刚才就跟我开个玩笑,不想被您撞见了。小孩,第一次出来,没见过世面。您看,刚才都被吓坏了。” “你说的是真的?”他皱着眉头问。 我说:“要不我能把钱给她,您看我傻吗?” 乘警又打量我一番,看我确实不像傻子,才说:“你回去吧,我到别的车厢看看。” 他走后,我又吸了一支烟,直到火车在中途停了一站,重新开动后,我才回到座位。这次下去的人不少,四周又空了不少,看着窗外茫茫夜色,我叹了口气,了无睡意。 天放亮的时候,乘警又回来了,在我对面坐下。他看了我半天,说:“小伙子,挺能编故事的。” 我说:“不是编的,只不过是把我表弟的身世安在了她身上。” 他又问我刚才跟那女孩嘀咕些什么。 我说:“你拿着这钱,停站时赶紧下车,大过年的别干这事。” “你还真挺傻的。”他叹口气走了。 我表弟叫楚云飞,和我们班长同名,我太爷爷,一个前清秀才起的名字,我们兄弟感情挺深。 (2) 大年初四,刘立青约我出去吃饭。半年没见,这个祸害在上海养的白白胖胖,见了面就问:“你小子死哪了,同学聚会都不参加?” 我说在学校做家教赚点生活费。 他饶有兴趣的问我挣了多少。 我说:“就七八百,教小学生,一个小时才十二。” 他立马换上一副鄙夷的神情鄙视我:“这点钱还不及我给处女开苞的零头。” 我义愤填膺:“就知道你在上海没干好事,你怎么到哪都是祸害。” “草,上海有处女吗,上海的处女都还未成年呢!哥们十一在重庆旅游玩的,四千九百九十九呢,长这么大花钱没心疼过,这是第一次。” 我说你这败类是不是想全国祸害一遍,他没理会我,继续说:“哥们,你是童子,不知道滋味,改天哥带你去渤海大酒店找个正经货爽爽。” 我说去你的。 他让我在家等着,改天腾出手来带我去渤海大酒店,为此我还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结果杳无音信。临走时,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告别,他妈说他已经提前一个周回学校补考了。 我没有去成渤海大酒店,梦家园却在大酒店被中年妇女泡了一把。 寒假的时候,梦家园去丁一家的酒店做侍者,管吃管住,报销路费,一天五十,其实就是丁一变着法子给他钱。 梦家园小伙长的帅,穿上工作服自然流光溢彩,不久就被一在酒店吃饭的中年富婆盯上了。 富婆从五百起价,梦家园咬着嘴唇坚持到三千,双方最后签订劳资合同:临时工,做一天也可,三五七天也行,想长期合作再另谈条件(前提是敬业爱岗,有上佳表现)。 价钱方面前三天每晚三千,第四天起每晚三百。结果做了两天,富婆嫌他动作不到位,有力度没技术,光能欲仙不能欲死,合作就此结束。 梦家园和我说这事的时候神情麻木,他说:“枫哥,憋死我了,这事不能和丁一说,更不能和杜晓诗说,只能向你诉说。” 以前我总以为心理医生听病人倾诉会有一种心理优势,现在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他妈的全是心理垃圾。要不是他把钱寄回去供弟妹念书,我非抽死他。 第9章 (1) 2002年的情人节是正月初三,没法回学校。开学后我给长发女孩补了一份礼物:一块德芙巧克力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亲爱的长发女孩,我很喜欢你。落款是一名矢志不渝的暗恋者。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长发女孩的到来,没想到这学期有一个胖女孩和她一起自习,胖女孩看样子和长发女孩很铁,还没落座就把巧克力拆开吃了,我心里暗骂一声你这个猪。 长发女孩把卡片打开,立刻合上,塞到书包里,可惜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表情是羞涩还是羞愤。胖女孩打开书包,掏出薯片、瓜子等零食,我心里再暗骂一声你这个猪。 3月8日,妇女节。我们宿舍请联谊宿舍吃饭,本来气氛好好的,喝得正happy的时候,曲珊珊非要我认她作姐姐。 我明白她是要斩断我的“情丝”,上次她病了我给她送东西引起了一次误会;圣诞节时我们给她们写贺卡,那阵子我跟着长发女孩上自习,英语进步神速,就给她写了一封英文的,她就死活认为我暗恋她。尽管我一再暗示我对她的感情异常纯洁,但她就是不信(就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从那以后,凡是她认识的没人要的时不时就往我们宿舍带,带的这帮女生也可气,自己都那么困难了,还看不上我,回去之后埋怨曲珊珊把她们往火坑里推。 要是有下辈子,我绝不选择理工大学。 曲珊珊这种做法让我很不痛快,倒不是因为这女孩太自恋,而是女生被男生喜欢应该很高兴才对,除非……,这里我就不批评自己的身高相貌了。 我想了想还是忍了。王平和田程程各有归宿,彻底冰释前嫌;梦家园和杜晓诗甜甜蜜蜜,现在杜晓诗老看着自己的脚笑;孙晓云和丁一就差义结金兰、磕头拜把了。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一点委屈插入不和谐因素,破坏联谊的大好形式,想着这些,我痛快地叫了一声“姐”。 妇女节前后的几天是校妇联钦定的思美节,思美节最重要的活动是评选思美之星,就是从大一大二四十名入围的女生中选出十名作为思美节的星星。 今年夏颖也参选了,我作为她的心腹乡党,自然而然的成了这场造星运动的总策划。不过我心里十分清楚,要把夏颖打造成平民天后,难度系数极大,因为选民大多为成年男性公民,他们有的是时间看完三围再看脸蛋。 尽管困难重重,但是我坚信一条真理:既然中国队都能世界杯出线,这世界上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中国队世界杯夺冠。 我的方案只有两点:第一,选夏颖,这是基本;第二,剩下九人从难看女生中随机选出,这是关键。我发动了同学、老乡,并让他们发动他们同学、老乡,还让他们同学、老乡发动自己的同学、老乡来实施这个方案,整个活动和传销差不多。 (2) 就在造星运动如火如荼进行时,我突然接到袁玥的电话,她让我去徐州陪她过生日。 小时候,我经常陪她过生日,过完生日过家家。自从袁母咳嗽我以后,我再也没陪她过过生日,她的生日我都忘了。 我说:“千里迢迢,还是寄一份薄礼吧。” 她把到徐州后的乘车路线给我详述一遍后,霸道的挂上了电话。 她看似在命令我,实际上是在求我。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我只好踏上南下徐州的火车。 到了徐州矿业大学的门口,袁玥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很清爽的男孩。我见了她大吃一惊,几年不见,当年的小女孩现在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确实如她信里所说“姿容姣好”。 她见了我也大吃一惊,问:“你怎么长成这德性了?” 我说:“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本来也没好意思来见徐州人民,你非让我来的。” 她指着身后的男孩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徐鹏。” 徐鹏朝我笑笑,友好的伸出手来。我毫不防备的和他握手,被这家伙握得生疼。我就不明白他使出那么狠的劲道,怎么还能微笑如故? 袁玥和徐鹏交待几句,徐鹏走了。 他走后,袁玥把我领进徐州矿大的餐厅,给我打了份米饭,打了份土豆。看着作成矿石一般的土豆,我胆怯的吃了口米饭,发现米饭里是真有矿石。袁玥看着我的窘态哈哈大笑。 我有些恼了:“风尘仆仆过来投奔你,你就这样为我接风洗尘啊!” 袁玥止住笑声:“跟你开个玩笑,让你领略一下我们的矿石餐厅。徐鹏已经去饭店订桌了,咱们走吧。” 我们到饭店时,徐鹏已经点好菜了,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呀呀呸的一桌土豆,就一道菜比较高档,地三鲜。 袁玥白了他一眼,二话没说拉着我真奔另一家饭店,留下他一个人独面惨淡的土豆。 (3) 那天是袁玥的生日,我陪着她聊了些未成年往事,她唏嘘不已,感慨说,我们都这么大了。我听着挺像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菜快吃完的时候,服务员端上生日蛋糕,袁玥惊讶的看着服务员说:“我没要蛋糕啊。” 我说:“是我让定做的。” 她说:“你真好。” 灯光下,她的眼神秋波荡漾,我避开扑面而来的暧昧气息,和她一起吹灭蜡烛,共享蛋糕。 我们又聊了许久,看看窗外夜色已晚,我说:“我们回去吧。” 她说:“你真扫兴。” 我指了指窗外,本来想说你看都什么时候了,突然发现徐鹏那个傻逼在饭店外面来回徘徊,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我说:“你男朋友等着你呢。” 她说:“甭理他。” 我说:“别耍小姐脾气了,大生日的找个发小过来,搁哪个男友身上都受不了。小伙子素养多好啊,给我点了一桌子土豆,看着多喜庆啊,要搁别人早把我废了。再说你这地主之谊也尽到了,重友轻色的意思也做得很够了,和他回去吧。” “你这人婆婆妈妈的,烦不烦啊!我都和你说了,别理他。”袁玥有点生气了。 “那咱们也得回去啊,天这么晚了,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我带你四处逛逛,看看徐州的夜景,顺便看看明天的日出。” “算了吧,徐州的日出还光芒四射咋了?再说要是碰到流氓团伙怎么办,我负责招待女流氓,你负责招待男流氓?” 她说句你讨厌,把一块蛋糕抹在我脸上,我不甘示弱,往她脸上抹蛋糕,指尖过处,光滑温软,绯红一片。 窗外,徐鹏狠狠地吐了口痰,愤愤离去。 从徐州回来,思美之星评选结果已经揭晓,夏颖得票数高居榜首,十位佳丽的大照片贴在黑板上,放在一教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我去看了看,真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多美女(当然不包括夏颖)。 夏颖在第一的位置上笑得皮开肉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旁边一男生指着她的照片对我说,看见没,肯定是暗箱操作。 第二天晚上,梦家园把夏颖的照片拿给我,我惊讶的问:“老梦,你干什么,你怎么把夏颖的照片撕下来了!” 他说:“你自己去看看吧,其他九人的照片早被人撕走了,就剩夏颖一个人的在黑板上孤零零了一天,我也是趁着天黑四周没人才把它撕了下来,要被人看见了,肯定以为我饥不择食。” 第10章 (1) 三月末的一天,天气闷闷的。雨落下来的时候,我们正打牌打得高兴。 我坐在王平的对面,兴奋得看着外面的雨帘,我已经控了他好几把点牌。又是一把漂亮的控点,他恨恨的说:“江枫,你丫情场失意,牌场得意。” 他的话触动了我的心思,我猛然想起长发女孩还在自习,二活没说,拿起两把雨伞就往外冲,惊起骂声一片。 长发女孩自接到卡片后,可能对身后那双火热的眼睛有所察觉,在判断不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毅然离开了七楼自习室。 我在那个自习室落寞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去商店买零食的胖女孩,通过对她的跟踪,惊喜发现长发女孩仍然在主楼,只不过换到了六楼的自习室,靠,原来主楼不止一个自习室。自那以后,我时不时从七楼下到六楼,趴在窗户上看她。虽说现在看得是正面,但是她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她又老是低着头看书,所以效果还不如背影。 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再坐在她身后,我仔细查过了,主楼只有这两个自习室。所以最近很失落,常在宿舍打牌。 我在雨帘中疾步如飞,全然不理会坑洼处溅起的泥浆。脑海里飞快闪现接下来的情景:我把伞放在她的面前,轻声说一句,外面雨大,不要太晚。然后潇洒转身离去,水沿着沾满泥浆的裤脚下落,嘀嗒声中,我的脚步沉稳有力。看着我不高但壮实的身影,想着我不漂亮但有亲和力的面容,姑娘曾经一切的困惑迎刃而解,她叫住我,呢喃一句“怎么不早说”…… 我几乎是笑着跑到主楼,惊讶得发现长发女孩正站在主楼出口处的屋檐下,惨淡的灯光给她的俏丽添了一份伤感,雨丝被风吹着,斜落在她的发上,晶莹无声。 她看见我,微笑着向我招手,我全身血液沸腾到要蒸发的时候,猛然发现我们之间那么空旷的空间里横亘了一个物体,就是那该死的胖女孩。 胖女孩递过去一把花伞,两人有说有笑从我身边经过,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的心凉透了。 回到宿舍,他们依旧骂声不绝。我一肚子委屈顷刻间顶到上限,麻豆一般抖落出来。他们听完后,面面相觑。 梦家园说:“枫哥,愚人节还有两天呢,这么早就来状态了。” 我说:“这事是真的。” 王平说:“我们知道,地点是假的嘛。” 我知道再和这帮畜生解释也没用,干脆不理他们,没想到他们还来劲了,纷纷给我出谋划策。有的说让我抱着一堆书撞她或撞她抱着一堆书,接书或递书手上动作要有力度,眼里动作要有味道;有的说让我英雄救美,由丁一充当歹徒的角色;更有甚者让我直接充当歹徒,说这年头女生喜欢暴力。 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我强行止住他们:“想帮忙我欢迎,但哪个孙子再把我往法律的边缘推我跟他急。” (2) 四月一日前,我们宿舍凑一块商量愚人节的计划。 王平对我说:“枫哥,你脑子活,给个idea,好玩一点。” 我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玉,晶莹剔透。我说:“哥几个上眼了,多好看的玉。明天我就拿着到提款机旁,谎称捡的,逮着人就卖五十。咱要玩就玩大的,在全校范围内行骗。” 王平盯着我看了半天,说:“你脑子进水啦,有骗子那天起就有这招!你看你还不敬业,标价用涂改液涂的,傻子都能看出造假。” 我得意洋洋的说:“姜子牙直钩钓鱼钓的是周文王,我这老树开新花,骗的是聪明人。” 王平对梦家园说:“老梦,这家伙高中时就是好学生,脑袋锈掉了,咱俩商量商量。” 丁一说:“枫哥,这方法不好,骗人和开玩笑是两码事,有人报警就麻烦了。” 王平说:“你放心,碰上这种低智商的骗子,人家都懒得报警。” 我说:“你还别刺激我,我要骗不了人,请你们吃饭。” 王平说:“是这话,你要骗了人,我请。” 四月一日,我在提款机旁行骗,王平他们在暗中盯着。碰到第一个人时,他看了看涂改液上的二百标价,笑了一下走了。第二个人如是。 我得意洋洋的看着正在暗处嘲笑的王平,心想咱走着瞧。 令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第三个人就把我的玉买了,我咬咬牙把玉给他,说盒子我不卖。他没说什么拿着玉走了。 王平过来张大了嘴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有你的。这饭我请了。不过咱兄弟这交情,你要找托买玉就不好了。” 我闷闷不乐:“谁稀罕你那顿饭,那玉是夏颖的,三百多呢。唉,没想到碰上识玉的,这可怎么和夏颖交代。” 梦家园说:“枫哥你还来劲了,刚才也就是死猫碰上瞎耗子了。” 我拿出货款单,把涂改液抹抹,下面露出了双面胶,我小心翼翼撕开,单价上赫然写着328元。 梦家园“呀”了一声,问:“那你还卖给他。” 我说:“骗亦有道。” 王平说:“得,枫哥,我服了。走,咱先吃饭,叫上夏颖。你和她乡里乡亲的,她又一款姐,肯定权当闹着玩了。” 这时,丁一笑着说:“嗨,原来是这么回事。枫哥,啥也不用担心。买玉的是我找的托,我就是怕警察找你麻烦。” 王平踢了他一脚:“你丫就不心疼我请客。” 丁一说:“请客的钱早给你准备好了。走,咱吃饭去。我请,算是补偿一下枫哥没玩痛快。” 第11章 (1) 在我发愁如何结识长发女孩的时候,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 为迎接五四青年节,我们系举办了电气杯辩论赛。 在介绍比赛之前,先介绍一下选手。 一辩李洁,人称河东狮吼,由她担任一辩,在开篇立论阶段把对方吼晕,再合适不过了。二辩梦家园,这个人大家比较熟悉,面相好脸皮厚,由他担任二辩,如果对方二辩或三辩是女生,那他们死定了。三辩周雨,此人说话极快,思维跳跃极大,据说当初他们班讨论杨思敏的美胸,到最后愣被他带到了美国的胸击事件(美国一男子被一女子硕胸撞伤,将其告上法庭的案例),由他担任三辩,别说抓住漏洞,能否跟上他的思路都是问题。我担任四辨,负责在总结陈词时压抑对方并取悦评委和观众。 我们的第一个对手是数学系。和这批被称为江大最有思维的人同台竞技,我们一点也不紧张。 赛前系学生会主席已经交待了,这是咱们举办的比赛,就是一句话不说也能胜出,你们的任务主要是负责提升观众的上座率。 我们是正方,辩题是早恋不影响学习,对方是反方,辩题是早恋影响学习。 李洁果然不负众望,在立论陈词阶段不但把对方吼晕了,还把被强迫过来昏昏欲睡的观众吼醒了。 对方一辩陈述完后,梦家园潇洒站起来,沉着的说:“请对方三辩回答问题。” 对方三辩愣了一下,站了起来。 众所周知,辩论赛的提问环节由正方二辩提问开始,反方三辩提问结束。正方二辩和三辩一般提问反方二辩,这样反方二辩需要一问二答,任务重压力大,但反方二辩一般准备充分,这个环节也正是他出彩的地方。我们的战略是坚决不能让他出彩,所以由梦家园和周雨提问对方三辩,对方三辩准备毕竟没有二辩充分。 当对方三辩从短暂的失措中调整过来时,他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您贵姓。全场哗然, 对方三辩立即提出抗议,认为梦家园的问题与论题无关。梦家园解释说:“我不会提问一个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对手。” 台下哄堂大笑,观众立马来了精神。 对方三辩回答完后立即被问母亲姓氏,而当他去想自己祖母姓氏时,梦家园的第三个问题是你有否早恋。 对方三辩被周雨再次提起时,已是一脸怒气。 周雨笑着问:“我骑驴反过来怎么说?” 面对对方三辩的抗议,周雨解释说:“我要试试对方思维是否已经混乱,如果思维已经混乱,我会把问题难度降低。” 到了对方三辩提问的时候,他怒气冲冲的把周雨提起,问:“我骑驴反过来怎么说?” 台下一片嘘声,抗议没创意。 周雨笑着说:“驴骑你。” 对方三辩说:“我说的是‘我骑驴’。” 周雨说:“是啊,驴骑你嘛。” 台下哄堂大笑。 对方三辩一急,说:“我说的是‘我是驴’。” 周雨调侃道:“原来如此。” 有些观众肚子都笑疼了。 在自由辩论环节时,不出所料,对方抛出了“对方辩友(梦家园)的陈述恰恰印证了我方观点”这种陈词滥调。 我立刻站起抗议:“对方辩友说我方选手印证了他们的观点,这说明我方二辩梦家园已经叛变,难怪我方二辩刚才问对方三辩那么简单的问题。五对三,这不公平,我要求换人。” 梦家园说:“你可别冤枉我,他们思维已经混乱,正反不分,你怎么能听信他们的话。不信你问他们‘我骑驴’反过来怎么说。” 我问:“对方辩友,为了消除我方内部误会并且保证不轻视你们的智商,请你们反说一下‘石室施氏嗜狮’,声调不要搞错啊。” 在总结陈词时我说:“对方选手的思维十分混乱,尤其是对方三辩,已经分不清自己的物种了……” 这场胜利虽然被对手极力鄙视,但我们赢得了观众的支持,此后我们的比赛场场爆满。 (2) 决赛时我们的对手是化学系,联谊宿舍带着外语系一批美女前来助威,看着她们,我的心怦怦直跳,这倒不是因为见到数量如此众多的美女激动,也不是因为决赛紧张,而是因为坐在曲珊珊旁边和她有说有笑的女生居然是我暗恋许久的长发女孩,她还是长发遮了脸,看不清全貌。 决赛开始了,我稳了稳心神,全身心的投入比赛,一定要让长发女孩见识一下我的风采。 梦家园问对方二辩的问题是你们四辩是男是女。周雨问对方三辩的问题是你第一次见到你方四辩的时候你以为她是男是女。我在总结陈词时说:“对方辩友的思维极为清晰,阐述极为合理,尤其是长的像男生的四辩……。” 我还没说完,对方四辩哭着跑开了。 由于对方没有总结陈词,我们想不获得冠军都不行。 这下糟了,我们把学生会的计划全打乱了。赛前系学生会主席已经交底,这场比赛必须输,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有怨言。这个我们能理解,你举办的比赛你自己得第一,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以后你再举办活动,谁还会过来给你捧场! 这次辩论我们系获得了第一名,并且创下了江大辩论史上最高上座记录,但是非常遗憾,由于没有现场直播,加上数学系化学系等对手的谣言,大部分人对我们的获胜嗤之以鼻,我们赢了比赛输了人心。还有一个严重的后果,以后学生会举办全校活动每当受挫之际,都会指桑骂槐,说要是当年辩论赛不拿第一就好了。 为了平息外界的非议,最佳辩手的荣誉给了化学系那个长得像男生的女生,获奖证书由我给那个女生送去,并赔礼道歉。 我打电话给那个女生,向她郑重声明那不过是个玩笑,希望你不要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组织上派我来给你送荣誉证书并向你致上最诚挚的歉意。那边沉默片刻后说:“你到学4中间那个花坛等我吧。” 我到了她指定的地方,正奇怪她为什么不让我在门口等而在这里等时,一个花盆从天而降,落在距我不到一米的地方。 花盆摔得粉碎,瓦片四溅,我正惊心动魄之际,她在楼上朝我喊了一句“不要让我再碰到你”。 以后我到学4再也不敢靠近中间的花坛,偶尔碰上她,老远就绕开,生怕她拿浓硫酸泼我。 (3) 我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紧急召见了我的干姐曲珊珊。她一过来,我就迫不及待的问:“姐,今天坐你旁边的那个长头发女生是谁啊?” 她一愣,说:“是我们邻班的同学凌文卿,怎么了?” 我问:“她有男朋友没?” “没有,”她不怀好意的笑笑,“你小子想干嘛?” 我气愤的说:“你整天给我领些歪瓜劣枣来,有这么好的女孩你咋不介绍给我?” “哟哟哟,我弟弟还学会生气了。消消气,听姐跟你说,本来我是想给你领过来的,但这个人对男生很冷傲,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呀?” 我是真急了,我看她对胖女孩和曲珊珊都挺热情的,不会是那个吧。 曲珊珊说:“你没看她头发遮面吗,她脸上有块铜钱大小的胎记。”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我松了口气,看她比划的有些夸张,不满的说:“嘿,你那比划的是包子。” 她也叹了口气:“可惜了,她要是没有那块胎记,姿色跟我有得一拼。” 我心说你拉倒吧,可是毕竟有求于她,所以只能委屈了凌文卿,连连点头称是。 我说:“你赶紧给我介绍吧。” 她笑了:“看把你急得。介绍没问题,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虽然你条件比较差,可得她脸上的胎记那么大……” 她又想比划,我赶紧止住她,我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她了,这都快半年了,你赶紧的吧。”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通过这话可以看出我根本没有暗恋过她,她那些担忧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梦。 还好她没有想到这一层,痛快的说:“行,我回去帮你活动活动,不过她对男生冷得很,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你也别太乐观了。” 我说:“甭扯这个,你一定要百分之百上心。” 她说:“放心,我一定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件事情干姐活动了半个月,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口干舌燥,还是没有拿下。 最后她十分无奈的对我说:“弟啊,姐实在没辙了,我可是把你的缺点当优点,把你的优点可劲的夸张,连那件你重色轻友抛弃一帮打牌同道给她雨中送伞的事(我提供的素材)都说了,还是没用。”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泄气了。 她说:“你得自己去追,死缠烂打。”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我要能那样,还用的着你。我这个人虽然一向颇具辩才,但是一碰到不熟悉的女生就打蔫,面对喜欢的女生我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段时间我经常趴在六楼自习室窗口看她,她稍微一抬头,我就像做贼似的闪开,好几次我都想推门进去,把她拉出来或者直接在里面宣布我喜欢她,可是我的腿老是迈不动,手也没劲推门。 (4) 转眼之间就要到五一了,搞不定凌文卿,我真是没办法和全国劳动人民一起分享节日的欢乐。 就在我为此事黯然神伤、焦头烂额之际,刘立青打来电话说他五一回家顺路来江城巡幸一番。 我心里烦躁却又不能露出重色轻友的本性,只好说,可以,但是只准巡幸,不能临幸。 他一听来了兴头,哦,难道你身边有美人? 我说,我身边有一群狼,要是知道我引进一骚货,不是撕你就是撕我。 他说,草,忘了你们那里是男人窝。既然这样,欢迎仪式就不要搞得太隆重,免得引起别人注意。你知道的,帅哥到哪里都麻烦。 我心说还仪式,就我现在这心情去接你就不错了。 我随意敷衍了他几句,把电话挂了。 刘立青说好五点到,结果晚了两个小时,饿的我两眼发绿。我把他臭骂一顿,直接拖入饭馆。 进了饭馆,我把菜谱推给他,他又推了回来,让我随意,然后叫嚣着让服务员上酒。 他说:“兄弟,可憋死我了,上海那帮男人都是喝饮料长大的,又他娘的两个月没喝痛快了。” 我叫苦不迭:“大哥,我还饿着呢。” 他瞪了我一眼,说:“你看你那猪样,就知道吃,少吃一顿饿不死的。” 说话间就开了两瓶啤酒,我一看这架势不陪着也不行了,就随便点了两个菜,赶紧把酒满上,一口就是一杯。 两瓶酒下肚,他开始胡说八道,似乎非但复旦就连整个上海都已经处于他的领导之下,我本来想问问他补考那几门过了没有,但是实在太饿了,只好趁他夸夸其谈的时候疯狂吃菜。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十六瓶啤酒干完了,我的脑子已经不顶了,我说,青哥,咱撤吧。 他说,不行,我在上海的事迹还没说完!你听着…… 我赶紧拉起他服账走人,再让他说下去,上海就要从大陆分裂出去了。 出了饭店,一阵冷风袭来,吹得我浑身哆嗦。四月末的天气真是不稳定,进来的时候还是暖和异常,穿件衬衫一点问题没有,现在却是冷风阵阵,吹得人只想赶紧钻进被窝。 接刘立青的时候还嘲笑他手里拎件西服,现在倒好,这孙子穿上西服对着我醉眼朦胧的笑。我无奈扯着他迈开八卦步深一脚浅一脚朝前狂走,好在街上人烟稀少,要不非撞着。 摇摇晃晃到了北门,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紧抱着双臂,在路灯下走来走去,看样子冻得不轻,看样子,我靠,这不是凌文卿吗!此时酒精已经在我脑中绕圈,我不敢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超前走了几步,靠近了一看,果然是凌文卿。 她也看见我了,把头略微偏了偏,似乎是想回避又觉得不太礼貌。她还是头发遮着脸,在路灯惨淡的照射下像个哀怨的女鬼。这小姑娘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等我?不太现实。唉,不管干什么,看她冻得那样,怜香惜玉的柔情立刻在我心里泛滥,我命令刘立青把衣服脱下来。 刘立青摇着脑袋问:“凭什么?” 就他现在这个醉脑子我和他解释面前这个女孩是兄弟暗恋的对象他肯定理解不了,况且我也醉得不轻,能不能把话说出来都是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强行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顺手推开他,把衣服给凌文卿披上,凌文卿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招呼刘立青走人,咦,这人哪去了?突然脚下被人一绊,我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发现他已经先我一步坐到地上了。我本来就醉得不轻,这么一摔脑子更晕了…… (5) 第二天上午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刘立青、王平、老梦、丁一都在,曲珊珊也在,见我醒了,都冲我笑。 还没等我问他们怎么回事,刘立青笑着说:“没想到兄弟你还挺风流的。” 我的脑袋还有些晕,听了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别提多憋闷了。 曲珊珊兴奋的说:“昨晚你表现的不错,凌文卿说你挺可爱,这下子你有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曲珊珊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心里乐开了花,但又不太相信,问:“一件衣服能起这么大作用?” 刘立青自豪的说:“我这可是情圣战衣。” 我刚要驳斥他,曲珊珊说:“之前我在凌文卿面前把你夸得跟花一样,看来很有效果,再加上昨晚你说的那些话,就是铁石心肠也顶不住了。” 我问:“我说什么了,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说:“昨晚上,你搂着你的同学,一个劲的说‘凌文卿,我喜欢你’,贼肉麻。” 我的脸刷的一下全红了。 当天下午刘立青自觉走人。 晚上,我心情愉悦的去了自习室。现在已经到了表白的关键时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可是该怎么表白呢,我这人脸皮薄,没喝醉的时候说‘凌文卿,我喜欢你’,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在自习室里熬到八点,心想豁出去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一句话憋死呢。这样想着,我走出了自习室朝楼下走去。虽然没喝酒,但我的腿比喝了酒还软,就像踩在一堆棉花上。 正下着楼梯,突然看见凌文卿朝上走,她也看见我了,一愣把手别到了身后。 我说:“我正想去找你。” 靠,声音小的连我自己都不听不清。 她见我动嘴不出声,问:“你说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豁出去了。 我说:“我两个月前给了你一张卡片,还在吗?” 她疑惑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说:“我,我,我想署个名,你看行吗?” 她笑了,笑得很好看。她把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张卡片。 她没有把卡片递给我,而是轻轻的撩起了自己的头发,果然像曲珊珊说的那样,左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暗红胎记,和周围白皙好看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问:“你还想署名吗?” 我低下头,扯着自己的衣角,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我早知道的,没什么,这又不是你想让它长上去的,我,你,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终于把最重要的话说了出来。 (6) 那天晚上,月亮好,星星也好,晚风不冷不热,很舒爽的凉快。我和凌文卿在校园里漫步,看见一对男女抱在一起朝前走(准确的说是男的在朝前走,女的在朝后退),我过去一向很鄙视这种姿势,今晚见了却觉得很亲切,情不自禁的拉住了凌文卿的手,她本能的往回缩,幸好我加了力,她没有缩回去,也就默许了。 第一次握女孩的手,软软的,真舒服。 我和凌文卿终于走到了一起,像是做了一场长梦,正如泰戈尔所说“我们在梦里曾经是陌生人,醒来时发现我们原本相亲相爱”。 事实上通过曲珊珊漫无边际无微不至写小说似的谬赞之后,凌文卿已经对我很有好感了,再回忆一下我以前在自习室里的痴情表现,只要我和她多说几句肉麻的话基本能搞定。可我偏偏就开不了口,幸好天不负我一片痴情,安排了这么有戏剧性的一幕,要知道酒后的话绝对有力度(幸好老祖宗有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在这里我强烈感谢一下,并对古代人民的智慧致上最崇高的敬意),而且我是抱着刘立青说的,既没有轻薄凌文卿又表明我对她爱的一塌糊涂。 说来好险,凌文卿昨晚在北门是等一个叫“白菜帮子”的网友。 01级的江大人应该都知道化院有个“白菜聊天室”,当时校内不能上外网,化院几个闲人就建了这个聊天室,满足一下心灵空虚像这个聊天室名字一样幼稚的男男女女,很多人的网名都以白菜开头。 据她说这个网友极富文采,两人聊过一段时间发现挺有共同语言(文学上非感情,不过要是发展起来就不好说),相约见面,正好昨晚两个人都有课,就约在下课后九点钟—挑这么个暧昧的时间见面,至少有一方不怀好意—结果凌文卿傻乎乎的在那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左等右等把我给等来了,这就叫缘分啊。 后来凌文卿还说如果那个文学男不爽约,她就不会误入歧途了,我带着极大的醋意回应,你得了吧,天那么冷,谁闲的没事去见一个叫“白菜叶子”的网友。 不管怎样,我和凌文卿都有惊无险的走到了一起,细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真正让凌文卿对我动心的不是我重色轻友强脱刘立青西服这件事,也不是我重色轻友把一帮牌友凉那儿的那件事,而是我的一句话。 我这句话是这样说的,我不会让我媳妇遭贼的。整件事情我干姐曲珊珊居功至伟,当初她和我开玩笑说,你看你是独生子女,我给你介绍一个独生子女,那样你们就可以生两个孩子。然后我说了这句话。 连这句话都能转达到,由此可以看出曲珊珊真是一个女流氓。 同时也可以看出凌文卿是个聪慧的女孩,因为我一直认为对女孩感情生活最具有指导意义的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女孩要找的男朋友不是她爱的那个,而应该是对她最好的那个。 送凌文卿回宿舍后,我哼着走调的小曲回到宿舍,向各位舍友汇报了我的战果,可是大家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样兴奋。 难道我的实力如此之强,搞定凌文卿只是一个过场? 王平说:“枫哥,有个女孩今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我不在意的问:“谁啊?” 他说:“不知道,对方说告诉你‘是徐州来的’,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一紧,袁玥这个时候来电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问候一下也没必要好几个电话啊。 梦家园皮笑肉不笑的说:“枫哥,初恋吧。” 我说:“你瞎说啥。”开始翻我的电话本。 王平说:“枫哥,我觉得以你的姿色还不具备脚踩两条船的实力,不要以为距离远就没事,这可是一个道德问题。” 我没理他,拨通了袁玥的电话。 第12章 (1) 我嬉皮笑脸的问:“妹子,这么急着找哥什么事啊?” 袁玥的声音很阴霾:“江枫,我失恋了。” 我一愣,但是马上反应过来,失恋不是个什么复杂的事情,忙问:“徐鹏那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眼,因为什么啊?” 她说:“还不是上次你来,我重友轻色,把他晾在了一边。” 这孙子胸襟狭窄的太令人发指了。 我安慰她:“要不你过来玩玩,我陪你散散心。” “好啊。” 这句话本来就是随便那么一说,碰到朋友失恋谁都会如此安慰一下,主要是为了表达你对她的关心,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干脆。按照正常的台词设计她应该说我哪有这心情。 唉,这种没心没肝的女孩,徐鹏甩她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我和凌文卿才刚完成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一切都在草创阶段,她这一来无疑是从徐州往江城发射飞毛腿导弹。 而这种情况又不能和她明说,一来她刚失恋,我正起恋,这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二来她上次在徐州重友轻色搞得自己后院起火,我再重色轻友也得讲点礼义廉耻。 如果她是专程来勾引我的,那么以她爱憎分明、不计后果的大脑,活活拆散我们完全有可能,所以我更不能告诉她了。 放下电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都大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买了面包牛奶,飞奔学4。 凌文卿接过东西时激动不已,她说:“好习惯一定要保持哟。” 我晕,我以为她会说你真好。 吃饭的时候,我正想着如何提袁玥的事情,她告诉我五一到了,她要回家,让我下午去汽车站送她。 我听了这话又喜又悲,喜的是她和袁玥错开了,悲的是我们建立亲密无间关系还不到24小时,她的小手我还没有握热。 去汽车站送她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差点把我毁了。 都要上车了她居然说:“要不我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 我一听二话没说连拉带拽把她拖上汽车,上车后才发现她脸上晴转多云。 她小嘴一噘,委屈的说:“这才一天,你就不耐烦我了。” 我说:“我是怕咱爸咱妈因为我失去了和这么好的闺女团聚的机会。” 她扑哧一笑,捶了我一拳:“你少臭美,那是我爸我妈。” 汽车启动的时候,我朝她挥挥手,却硬生生挤不出一滴眼泪,只好故作不忍离别装转过头去,想该如何对付袁玥这小妖精的勾引。 我有这种想法其实应该拖出去毙了,这年头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想脚踩两只船却因为资源有限或者糟糠凶悍而不得已作罢。当然如果你见到我本人其貌不扬五短三粗的样子,肯定会大骂老天瞎眼然后想真应该把他拖出去毙了。 (2) 5月1日,我和夏颖去火车站接袁玥。 这丫头一下火车就兴高采烈向我跑来,根本不像是失恋,要是失恋的都这样根本没法拍电视剧。 她看了夏颖一眼愣了一下然后说:“你女朋友啊,跟你挺配的。” 我看夏颖一副比我还不情愿的样子没好气的说:“你什么眼神,这是老乡夏颖,来自静海一中,我特意请来陪大小姐您的。” 袁玥的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大(注意我说的是金鱼不是金鱼眼),声音颤抖:“你是一中的夏颖,夏长天的女儿?” 夏颖很平静:“家父正是夏长天。” 要搁平时她这么说话我非踹她,但现在我的眼睛瞪得比河马还大。 我的妈呀!站在我面前这半年多笑笑骂骂的姐妹居然是夏长天的女儿,夏氏集团亿万资产未来的主人,老天啊,来个雷劈死我吧。 前不久有还个傻逼说不能对不起这女孩,这是多么纯真可笑的想法,对不起女孩也不应该对不起钱。如果这个傻逼知道夏颖这汪水—不对,应该是海洋—的深度,一定会煞费一番苦心选择自杀的方式。 请原谅我在这里庸俗了一把,亿万在我眼里就像是用金子砌成的长城绵延不绝,准确的说我现在看夏颖眼里都在冒金星,看周围的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布置流星花园2的场景。 晚上夏颖在胶州海鲜城摆了一桌,我脑袋混沌的只能点了一个酸菜鱼,出来的时候被江城的凉风一吹才想起自己应该点一个极品龙虾,如果没有,让他们立马给夏富姐空运。 吃完饭,袁玥去夏颖宿舍休息。我回到宿舍本来想思念凌文卿,但现在满脑子都是:亿万富姐,我是不是在做梦。根本不敢唉声叹气骂自己有眼无珠,要让梦家园知道,非自杀不可,他自杀倒没什么,我怕他把我一起杀了。 第二天一早,我睡意朦胧的醒来,梦游一般冲向食堂,买了面包牛奶又飞奔至学4,被清晨的凉风三吹两吹才想起凌文卿已经回家了,我回转食堂又买了一份。 袁玥下来的时候,眼睛通红。 和富姐同处一室有必要那么激动么? 夏颖把早餐接过默默上楼,我开始跟激动的袁玥贫:“大小姐您再激动就抽风了。” 好半天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我才发觉不对劲。我轻轻的问:“你怎么了?” 袁玥哽咽着说了一些话把我电击在那里。 她问我为什么三番五次勾引我,却还是得不到我的“芳心”?凌文卿到底哪点比她好,是上三路突出还是下三路优秀?她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不出徐鹏是个托,我追你简直是卑躬屈膝到了犯贱的地步你还要我怎么样? 当然还有一些废话是要我当心风雨雷电,说到动情处还问候了我的父母双亲,并严厉谴责他们没有把我扼杀在萌芽之中,生下我后没有乱刃分尸或将我溺死。 夏颖啊,你给她讲一下你们家的创业史不好么,干嘛非告诉她我和凌文卿的事! 我憋了半天才说亲爱的小袁这事怪我,我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深情厚谊我一个人千刀万剐好了,我的父母岁数不小了您就放过他们吧。可是大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优秀一人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么不优秀一人,是因为我一米六零顶天立地的身高还是如吴孟达一般貌美如花的相貌? “我初一就喜欢你,当时哪想到你会发展成这德性,再说也不是看不下去我都忍了你干嘛要耿耿于怀。” 她哭得更伤心了。 (3) 原来如此!爱情果然不需要任何理由,需要吗?! 我初一时一米五八(我觉得医学界有必要研究一下我的骨骼,怎么会在十几岁如花的年龄时就绽放得不能再绽放了?),在同龄人中算得上高大威猛,而且那时候我长得像曾志伟不像吴孟达,对女生有一定的杀伤力。 当时,我是班长,很多女生跟我汇报思想工作的纸条都穿插有暧昧的词藻,若干年后她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懊悔。 我怎么也没想到21世纪会有如此的贞操烈女,袁玥啊,你又不是穷人,一盘菜酸了,何苦舍不得扔呢。 现在我能以如此调侃的语气来讲述这段往事,因为时间已经过了五年。 五年前我面对袁玥很伤怀,曾经和袁玥一起的岁月是我一生中最纯的时光,那段日子花儿纷纷繁繁落下不沾染一丝纤尘,我们在阳光灿烂下追逐嬉闹,我们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过家家的时候),我们……,我落在幸福伤感的回忆中挣扎突然发现不对劲了,娘的,我给她写过情书她怎么半点也不提? 我马上提出了这个严肃的问题,小样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袁玥瞪大眼睛说整个高中阶段没有收到我一封信的时候我就傻了。我要是再怀疑这个锲而不舍追逐像风像雨又像雾的爱情的女孩那我就太不是人了。 于是她停止悲啼我停止伤怀,我们一起分析是哪个天外飞仙邮差把信直接给她妈了(当然我不敢在她面前怀疑她那虚荣爱咳嗽的妈与哪个邮差有染)。 最后我们得出了一个可信的结论:这个罪魁祸首不是邮差而是老师。 1997年,静海一个荷尔蒙病人给一中八个女生同时写了情书,被一中老师发现。自此以后,一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老师可以查看学生的信件,并和家长交流。我们就这样被这些法盲整上了早恋的祭坛。 我漫骂诅咒,甚至想把那个老师抄家灭门。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估计犯罪嫌疑人都已经遗忘了这事,再说我们也没有证据起诉。 我真想自杀或者自残,可是没有勇气。否则现在就不会恬不知耻厚着脸皮把自己幼稚的往事到处乱发,污染大家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让大家恶心。 此事覆水难收,我只好长吁短叹:“袁玥啊,咱俩今生有缘无份,我看徐鹏人挺不错的,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他假戏真唱吧。” 袁玥听后踢了我两脚,一脚踢在我腿上,一脚踢在我心上。 送袁玥走的时候我哭了,身后的夏富姐言语讥讽:“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多愁善感、雪月风花的男子。” 我说我想起一句话:每个人都曾是天使,爱使天使折翼,尘落凡间,不要让你的爱人远离天堂后在人间孤苦。 既然社会选择了一夫一妻制,肯定会有天使在人间孤苦,没有办法。我也终于明白少男的时代不是一颗烟一滴泪能够埋葬的。 第13章 (1) 我心力交瘁等了一个周,凌文卿终于回来了。 在车站看到她时我大吃一惊,她的头发扎起来了,那块胎记呈现在整个世界面前。 我指着她的头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小声说:“你都不在乎我还怕别人在乎吗!” 听了这话我有拥吻她的冲动,但日头明晃晃大庭广众之下我吻得不好会让人笑话的。 梦家园倒是很会接吻,他曾经不止一次向我炫耀自己怎样毫不费劲将舌头伸到杜晓诗嘴里,和对方的舌头交融在一起分泌甜蜜的唾液,上次吃饭的时候他讲得我胃液都分泌出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项技术,我这种想接吻又没有实战经验的是要虚心向他学习,可他说最好我和凌文卿示范一下,他从中找出不足再给我好好指导,当时我感觉他像三级片导演此事只得作罢。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我们已经难舍难分。她对我很好,每天接过我的早餐都会表扬我几句,鼓励我再接再厉。我说领导不放心,领导不让我下岗,我就要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5月28日是凌文卿的生日,我早早的把舍友支出去,然后拎着蛋糕把凌文卿接到宿舍。 我拿起王平的吉他说我不会唱歌给你弹一首吧,然后我低下头开始玩弄吉他(这不是装酷,我根本听不出音调,为了凌文卿的生日,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生日祝福歌要弹的每个位置记下)。 我充满感情把生日祝福歌机械弹完,凌文卿扑到我的怀里泪流满面,摸索着我的手,语无伦次,但说得都是让我血液沸腾的话。 我没有五音那点破事曲珊珊早告诉凌文卿了,真不知道凌文卿到底从曲珊珊那里掌握了我多少资料,感觉很被动。 男生朋友请注意了,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女生透露你的姓名,说不定人家已经从和你熟识的女生那里掌握了第一手资料,你妈贵姓你的三围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然如果你全是闪光点就无所谓了,像丁一那样喜欢抠脚丫子的上次在自习室和一个吃零食的女生聊得起劲不小心自报家门,害得人家吐了一地就不好了。 (2) 后来我们都不说话了。我搂着她,第一次在大热天感觉到了女孩身上的热量。我一激动又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部,那是柔软而可爱的一处。不知为什么我说了声“对不起”,突然想起我们学校四大恶心之四蒙方田的胸罩广告(在一辆疾驰的公共汽车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的很近。突然一个急刹车,男人的胳膊撞到了女人的胸部,男人说,对不起。女人说,不会啊,很舒服的。过了一会儿,又一个急刹车,女人的胸部撞到了男人的胳膊,女人说,对不起。男人说,不会啊,很舒服的。提示语:某某胸罩,很舒服),不由得笑了。 但她没有说“不会啊,很舒服的”,而是静静的看着我,或许被我的笑容感染了。人家都说虽然我长的难看但是笑容很有亲和力,只是千万不能发声,因为我的笑声很淫荡。 我回以同样深情的柔波,不知有没有效果,很多人说我眼神淫乱(淫荡散乱),这也是我在自习室看走不少美女的原因。 我这样看了她很长时间,脑中一个小人不断跟我说kiss她,kiss她,给我狠狠kiss,我跟自己说只是为了看得更真,慢慢低下头。没有太多空间让我迂回的时候,她闭上了眼,我也闭上眼,把我的嘴唇轻轻放在她的嘴唇上,然后睁开眼睛重放—一紧张放她下巴上了。 我终于感受到了两片嘴唇相接与四片嘴唇相碰的区别,她的身子热烈的颤抖,慢慢的我们的牙齿也碰到了一起,后来我们的舌头交融在一起,一切开始有条不紊起来,她的身子不抖了。 这就是我们的初吻,比别人初夜还麻烦。这时候我们的男女关系还比较纯情,但是当纯情之门打开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三天后世界杯揭幕战法国输给塞内加尔,我很郁闷,拉着凌文卿到学校游泳池北边的小树林,抱起她就是一顿暴风骤雨,吻着吻着我下面突然硬了起来。 这是始料不及的,我赶紧把她从大腿上放下,她抚了抚凌乱的头发,问我怎么了,我说天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在这里我要对女生友情插播一条忠告:如果你的男友不是像我一样忠厚老实(麻烦你先看完再吐),而是整天色迷迷的盯着你的下三路,千万不要跟着他到喊破嗓子都喊不到人的地方亲热或是主动跟他去宾馆开房献身,因为一旦让他得手,他很快就会去追逐别的女孩的下三路。当然如果你觉得做处女不成熟或者你有强暴你男友的欲望,就当我没说。 这种事情再发生我也就坦然了,只要思想没那么龌龊就行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她只是接吻,第一次隔着衣服轻轻抚摸她,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在轻轻的跳动,我的手和我的身体也随之振动着。你不要以为这是一种只要不是死人就能发出的跳动,我曾经把手放在丁一胸前,根本感觉不到跳动只能感觉恶心。 我和凌文卿每进一步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后来有一次她说肚子疼,我第一次把罪恶的小手伸进她的内衣,她的脸一直红彤彤的,揉着揉着我突然想隔着衣服也能揉,为什么我会把手伸进去呢?看来我的思想还没跟上动作的步调。 第14章 (1) 我和凌文卿热恋的时候也是世界杯热闹的时候。 世界杯是一个让球迷冲动的盛大节日,不说那些在现场呼天喊地,乱扔废品的职业球迷,就是我们这些看进球看打架看足球宝贝的“热闹型”球迷就闹出不少事来。 先说说中国队,在三场比赛被对手灌了个等差数列后,中国的小伙子们取得了第一次参加世界杯就比卫冕冠军法国队低一名的骄人战绩。 再看看球迷,第一场对哥斯达黎加带上mm给中国队加油,这是爱国,第二场对巴西带上mm给中国队加油,这是做梦,第三场对土耳其带上mm给中国队加油,这是居心不良,很多mm被男生趴在胸前叹息时根本不知道中国队早已出局。 反过来,也有不少困难的mm趁球迷伤心感情脆弱时大胆出手。聪明一点的在第一场比赛结束时就到处找男生趴在胸前叹息,含蓄一点的在第二场比赛结束时找,弱智一点的在第三场比赛结束时找,中国队回国后找的我就不知道是什么类型了,估计是不经意间看了足球之夜。 除此以外,三场比赛下来还喝得醉醺醺到处乱扔酒瓶,这就纯粹是想闹事。 世界杯的小组赛就这样烟消云散,我们的队员要么回来享受要么留下享受(建议球队下次招些不想家不想旅游只想踢球的),我们的球迷要么流泪要么叹息。其实这是干什么呢?上帝都发愁,你们能有什么办法!谁让足球比赛只能上11个人而不是11亿人!我们是31名不是32名,要难过也应该是人家沙特人难过,唉,可怜的沙特人排在谁后面不好。 意大利和韩国16进8那场比赛王平是在一餐看的,当安贞焕那记金球把韩国队送入八强,他再也按耐不住兴奋站起来大叫,然后屁股被狠狠踹了一脚,他转过头问候那个人的老妈才发现是一个有着异域风情的新疆女孩用脚问候了他的屁股,他正尴尬时那女孩的男友站起来更狠的踹了他一脚。 (2) 怒火中烧的王平看到新疆男孩块头比他大了一圈,说句你等着撒腿就跑,由于跑得太狼狈,在一餐门口撞上一对正在亲热的情侣。男的骂了一句“你没长眼啊”,他看看后面没有追兵,再看看这男的块头没他大,就停下来狠狠的踹了他两脚。 王平跑回宿舍的时候大家正在激烈的争吵,有欢呼的,有骂娘的,就是没有冷静的。 大家听了王平的哭诉,群情激盎,纷纷拿起拖把扫帚要给他报仇,只有刘发财悄悄退出去了。 刘发财这人挺不是东西,仗着他爸是新疆某局领导(他爸更不是东西,给自己儿子弄了个肥缺,在这里上着学还年薪四万),家里有钱有势,在学校里横冲直撞。这种纨绔子弟你根本指不上他讲义气,何况上次调戏胡怡被王平揍了。 就在大家嚎叫着往外冲,我叫住了他们。 在这里我谦虚一下:我这人比较稳重,看问题比较深刻。 我拦住他们是因为和新疆人比起来我们劣势很明显。第一,新疆人在学校里享受少数民族优待政策,他们每个月有好几十的补助,而我们只有五块钱,他们吃肉,一个个膘肥体壮,我们吃菜,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体素质差距很明显;第二,新疆人喜欢玩刀耍狠,而我们向来是一笑泯恩仇,处事很温柔。 综上所述,我再有血性也不相信我们一群职业学生能打过一帮职业流氓兼职学生,而且新疆人很团结,不可能让我们20对2,集体练练散打爽一把。有如此充足的劣势,搞不好就要成为烈士。 人群开始冷静下来,王平急了:“枫哥,你就让兄弟这么吃亏不成?” 我想了一会儿,给上一届化院的老乡李林打了个电话。 (3) 上次老乡会夏颖在川久香摆的那桌丰盛之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来了一位江城同志,是李林(我们老乡中的老大)的哥们,一坐下就诉苦说他们老乡会干了三捆啤酒菜还没上齐,看着我们的菜边说边口水涎流,我们一客气他就不客气得风卷残云,末了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我是江城帮负责的,以后在江城有什么事跟哥们吱一声。 江城帮是江城大学唯一的有点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学校对这帮家伙向来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一来他们都是本地的地头,人脉极广,在外地上学的人都知道,本地人就是刨地的农民都有二大爷的小姨子认识当地高官的舅舅的表侄;二来他们在学校只是打架,并不欺负勒索学生。 打架这种事情在大学里是不可避免的,丁一和梦家园就经常言语不和拳脚相加,只不过丁一浑身都是肉而梦家园一身骨架这样丁一很吃亏。 所以只要你不是像如花姑娘那样整天抠着鼻孔在大街上恶心人,根本不用担心江城帮的人动你,除非你女朋友漂亮的让人不能正常思考问题。 我在大学四年只听说过一次江城帮勒索事件,而且受害者就是梦家园,那次他在3教厕所里大号,一个人自称是江城帮的,凶神恶煞的说你把手纸给我拿来。这事也亏了是让梦家园碰上,只有他可以在那里蹲3个小时等待屁股风干。 李林的哥们萧逸(就是那位江城同志)起初说这事不好办,我就和他摆事实讲道理,反复强调这是江城帮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大好时机,他在那边考虑良久才说兄弟这事我再考虑考虑。 这事要不是新疆人我们还真有可能窝窝囊囊过去,但王平临跑时让人家等着,结果那天晚上二十几个新疆人在一餐等了一个小时,第二天放出话来要让王平死得很难看。 (4) 我们紧急在川久香摆了一桌,看着明晃晃的山珍海味,萧逸才下决心跟新疆人干一仗。 打架那天的盛况跟农民暴动一样,人数上我们占了压倒性优势,江城帮和我们班再加上不少志愿者总共百八十人,而新疆那边只有不到二十的男生,那两个始作俑者的新疆狗男女找汉人同学帮忙根本没人理,这个时候谁也不愿出来做民族罪人。武器上我们也不落下风,江城帮有不少砍刀,我们班又把整个学院的铁簸箕全借来凑了个美式装备。 最为关键的是杨柳青他表哥陈勇就是江城公安局的,有人民警察做后盾,我们打就可以了。 结果新疆人被我们掀得人仰马翻,旁边的新疆mm不得已拨了110。 外地人不太了解本地情况,本地110接到报警电话后会依照情节轻重拖延时间,原则是观众散了打扫卫生的已经把现场清扫干净了。 这么多年我就碰到一次例外。 那次是在静海鱼市,一个鱼老板搬货时撞了一个流氓,流氓喝涨了正四处找人打架,当下叫来两个同伙对着鱼老板一顿拳打脚踢。鱼老板身怀六甲的媳妇上去劝架被一把推搡在地,鱼老板急得大叫,大哥你打我吧,别打我媳妇。 这句话提醒了三个流氓,一个人踹了她媳妇一脚,终于有人不忍拨了110。 在等待110的过程中三个流氓继续对男的拳打脚踢,鱼市的生意人都看不下去但谁也不敢上前,毕竟常年在这里摆摊根本惹不起流氓,直到流氓打累了要走110还迟迟不见人影,他们才忍不住操起家伙把三个流氓摁翻在地。 110来的时候目瞪口呆,他们万没想到被踢了三脚的孕妇能坚持在这里等着他们主持正义,更没想到三个流氓行凶半个小时也不累,仔细一看才发现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流氓正在跟夫妻俩道歉,说大哥大姐我们喝醉了,实在对不住。鱼老板说,你他妈的喝醉了你不跟我单挑你知道去找人。旁边有人应和,要是喝醉了那三脚就该踢到孕妇肚子上。一听就知道这是个看热闹的流氓。 鱼老板媳妇在警车来后马上匍匐在地哼哼唧唧,警察让她先去医院,她抱住警察的大腿非要个公道,言语中不时严厉谴责110拖延时间,不顾人民群众生命安全。警察对这种刁民历来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他们准备把三个流氓带回局里,先审审有没有后台,再决定怎样处理。 当事人、鱼市的、围观的一二百人在这里巴巴等了近半个小时, 就等着警察来把这几个王八蛋就地正法,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这里面的猫腻谁都知道。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对110一向的不满,拨通了直播静海的电话。 直播静海的记者半分钟就赶到了,当然我说这话有些夸张,不过这年头搞新闻工作的一听说有新闻都恨不能坐飞机到现场。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记者一来,话筒一递,摄像头一对,观众扭头就走,我实在看不下去我也走了。 (5) 江城110挂上报警电话后打电话给陈勇:“陈哥,现场情况怎么样?” 陈勇说:“还好,等会儿我给你们电话你们再过来。” 说完津津有味继续观看,看别人打斗比追捕犯人要轻松多了。 陈勇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捡了一个块头最小的歹徒追。眼看要追上了,歹徒转过身,抽出匕首面露狰狞,摆开鱼死网破的架势。看着寒光闪闪的凶器,陈勇想起徐洪刚,掉头跑回去与队友回合。 那场追捕,十名警察七个跑岔气了,三个歹徒跑了两个,就抓着一个未成年从犯。 110过来的时候,我、王平、萧逸和江城帮的几位主打已经在新疆风味把酒言欢了。那两个始作俑者也在席上,男的陪酒女的陪笑。 王平悄悄问我要不要踹他们两脚一展中土雄风,我说见好就收吧,你别整出民族矛盾! 新疆的老大对着江城帮几位主打点头哈腰,对萧逸更是礼数有加,好像番邦属国的使臣见了我天朝大国的皇上。 这场战斗后江城帮在校园里声名鹊起,想做大哥好多年的萧逸由于在此役的突出贡献终于坐上了第一把交椅,江城帮就此结束了几个负责人共同执政的时代。他和我喝酒时说,兄弟,我帮你忙怎么感觉欠了你一份人情,要不你过来给我做狗头军师吧。我说,先列个薪资方案。他说,靠,我们帮根本没有资金。 所谓美女爱英雄,这件事给江城帮的人带来的第二个好处就是自那以后他们找对象特容易,那天幸存的几个新疆妹妹也纷纷倒戈来投。 第15章 (1) 当我们还沉浸在那场战斗中不愿醒来的时候,学校已经开始放暑假了。 自从和新疆人干了一仗后,王平开始抖了起来,据说那个踹他屁股的新疆女孩后来找过他几次,媚眼横飞,不停暗示要弃暗投明,搞得他心思非非,取舍难定。在这种形势下,为了不被炒掉,胡怡只好用自己的身躯死命相缠。 当我们班男生只剩下我和王平时,我很不幸的被赶到了对门楚云飞他们宿舍,不过大热天一个人睡一个屋还是挺舒服的。 一天晚上我熄灯后躺在床上听张震讲鬼故事,正听得毛骨悚然时,突然间房门大开灯光大亮,我妈呀一声坐了起来,看到五个人站在我的床下。 紧跟着其中唯一一女的尖叫一声,我才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 我穿上短裤下了床仔细一看,才发现为首的居然是学生处李存风处长。 李存风处长是我校四大恶心之三,此君常作励志报告。明明是北大的高材生,非要把自己说的不堪,总说自己比起我们,是智商不如,情商不如,心商不如,……,总之是商商不如。举例子爱拿自己抛砖引玉,教我们乐观,就说自己当年如何百病缠身,而自己又是如何保持乐观心态;教我们运动,就说自己当年如何岌岌可危,而自己又是怎样在保持乐观心态下进行体育锻炼;教我们毅力,就说自己当年如何濒临灭绝,而自己又是怎样在保持乐观心态下坚持不懈进行体育锻炼。我们听他的报告就想,如果当初哪个环节不是那么背,让他架鹤西游,我们的耳根就清静了。 这是个做学生工作很深极其难缠的对手。 他坐下后一脸严肃的问我可知道他们深更半夜过来有何贵干。 我一脸茫然说不知道。 旁边一狗仗人势的家伙严厉的说:“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是真懵了,我只知道这帮家伙深更半夜不在家里睡觉肯定不是为了看我赤身裸体,随便一部毛片的男主人公都比我有型。 我小声说:“大热天我在宿舍里不穿衣服不违反校规校纪啊。” 那女的满脸通红愤怒的看着我,我心说你占我便宜你还有理啊。 李处长像所有领导那样咳嗽一声:“对门的事情你知道吗?你现在交代我们可以对你从轻处理。” 我心里一凉头上开始冒汗,在宿舍做爱还真违反校规校纪,而且不管做到什么程度都要被开除学籍,知情不报也要受处分。 就在我要坦白时,一辈古人的优秀事迹映入脑中:令狐冲为了义气不杀田伯光而甘愿自刺一剑,我又怎能出卖我自由恋爱自由上床的朋友来求取对自己的宽大处理。 (2) 我看着李处长狡黠的眼神慢慢冷静下来,心想你蒙谁啊,坦白从宽处分背定,抗拒从严才能逍遥自在,于是我说:“我们宿舍怎么了?” “你是那个宿舍的?”他们吃了一惊。 “是啊。”我镇定自若。 “那你为什么不在自己宿舍?” “大热天一人一个宿舍多舒服啊!” “对门宿舍住进女生你真不知道。” “啊……”我极其夸张叫了一声,“我搬过来的时候就王平自己在那个宿舍,那女生住进我们宿舍干什么?” 几个人看我装傻强压怒火。 “你们必须要给他们记过,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他们的事情不是记过那么简单,” 李存风看着我冷冷的说,“你知情不报本来错误就很严重,现在态度这么不诚恳还和我们耍滑头我看是要记大过的。” 我说:“您一定要给我记大过,否则他们会以为是我告的密。” …… 几个人威逼利诱未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最后气得七窍生烟愤愤而去。 王平被学校开除了,临走时我们在老川味吃了顿饭,俩人都喝高了。 他说:“枫哥,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倒霉就倒霉在名字上了,你看你们名字多好,我这破名字注定平平淡淡。” 我说:“点背不能怨社会更不能怨名字。你看咱们宿舍其实不平凡的是你和丁一。” 看着他眼睛放光,我继续说:“咱们宿舍唯一没被大学污染的是丁一,唯一能污染大学的是你。” 他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突然面露凶光:“枫哥,兄弟有个请求。” 我一愣:“平哥,你说。” “你拿你父母发誓这事不是你说出去的。” 我呆了,手开始发抖。 “你别怨兄弟,周围就你一人,没人知道,你不发誓兄弟我心里憋得慌……” “你憋的慌管我屁事。”我把酒杯一摔,“你以为我好过,学生处那帮孙子逮完你就审我,没给我处分那是因为我死撑着,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你知不知道。” 他的神情缓和下来,声音几近哀求:“那你说你要告了你就是小泉的孙子,兄弟都要走了,枫哥你就不能让我心里舒坦吗?” “滚你妈的,你不舒坦你活该。你现在要么滚要么废了我,别让我看着恶心。” 他站起来提起桌上的酒瓶,我坐那一动不动。良久他把瓶子摔个粉碎,趴那哭得呜呜的。 我心一软:“兄弟,你太伤人心了。” 王平走的那天我去车站送他,两个人在等车的时候抽了一包大鸡,临走时我说:“一路顺风。”他点点头。 尽管那顿饭王平整得挺操蛋,但毕竟处了一年多,我还是很担心他。他这人做事不经过大脑,老自以为我是流氓我怕谁,在校园里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到了社会肯定是要被流氓收拾的。 那个时候打死我也想不到他会被社会收拾成一个真正的流氓。 (3) 那个不知名的女孩跳楼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晒太阳。 整个过程只是一瞬,就像进球的那一瞬间,并不真切。直到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一刹那,我终于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血腥。 救护车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死了,她是头着地的,脸被血染了一片,样子很恐怖。 我作为第一个目击者被请进了学生处处长办公室,时隔半月之后又一次面对李存风,李存风看见我叹了口气,他旁边坐着的林子南也叹了口气。 林子南是我校四大恶心之二,我和他打过一次交道。几个月前上届的老乡曾让我替他参加一个报告会,主讲人就是他。他号称诗人,笔耕不辍,自他学生成名后出版了一本诗集和一本散文集,搁在出版社无人问津。他借作报告为名,在报告结束后推销他的书,原价二十五,友情价十五,算是半卖半送。其实一分钱也不值,道理很简单,a4纸五分钱一张,如果被乱涂乱抹,你还会买吗? 上学期一学生拿着林子南的诗集在图书馆自习室占座,后来自习室清理,诗集被放在自习室外面一个月没人理睬,我带回去欣赏,感觉被糟蹋了一把。 其实写诗是一件很陶冶情操的事情,如果是自娱自乐,糟蹋诗体糟蹋意境都无可厚非,但你不能糟蹋别人,还让人掏钱,还让人觉得沾了便宜,哪有这么混蛋的道理。 我本来不想去,但是报告会是强制的,老乡又确实有事去不了,只能勉为其难。还好报告所在地一教100号是学校最好的报告厅,睡觉相当舒服。我们军训时在那里看了一场战争题材影片,面对荧幕上隆隆的枪炮声,依然睡意盎然,睡得相当香甜。 报告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睡着了,当我被工作人员推醒时,人已经走完了,只剩下林子南等主创人员。我刚要走出去的时候,一校报记者叫住我,对我说,林老师的书很有教育意义,你不买一本吗? 我说,不好意思,我没带钱。 这时候林子南笑眯眯向我走来,递过一本书,和蔼可亲的说:“这本书赠你了。” 摄像机、照相机对准我们,蓄势以待,只要我一接过这本书,校报就会连篇累牍报道林老师关心下一代成长的光辉事迹,届时我将成为江大一名满怀感恩的学子。 我说:“您看天已经很晚,我要去食堂吃饭,带本书多不方便。” 说完,我大踏步走出报告厅。 (4) 现在一个当红的教育工作者和老牌教育工作者要一起教育我,看来这次事情不小。 江城理工大学是教育部直属的211重点院校,教职工加上学生再加上民工几万多人,死个人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以为我说这事很轻松,我是怀着沉重的心情阐述一个事实。据不完全权威统计,太名湖平均每年跳1。5个,主楼平均每年跳0。5个。 老古董们对这种事情的处理方式是藏着掖着让知道的人尽量少,举个例子,如果梦家园吃饭噎死或者被自行车撞死,马上就有人软硬兼施逼着我和丁一统一口径说他中了五百万去美国度假了。 这样做并不高明,轻则败露,你想想一天三顿饭满校园的自行车我们怎么能昧着良心认为老梦中了五百万;重则谣言四起,比如张三碰到一起跳湖事件,憋在心里好久了,有一天坐公交车碰到李四和王五,心想反正都不认识,就什么都说了,又恰好李四是牛六的老乡,王五是牛六的同学,这样牛六就会告诉马七子虚和乌有两位同志于本季度相继跳湖,到了侯八那里就是子虚和乌有同年同月同日相约跳湖,再传出去无名氏也过来一起跳。 这些都还是好的,我听过的最离谱的传闻是一女子在信控系馆南面的外语村被人先奸后杀。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是假的。 这年头大家学习英语的热情盲目高涨,外语村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一点从不断人。最为突出的是一四川家伙,每天两个小时,风雨不误,后来他跟老乡聊天被人夸赞口语进步神速,差点哭了。这种人在外语村自杀我还信,不过听说他非但没有自杀,还选了二外法语。他一个人侮辱英法两国语言,大有一扫百年前耻辱的雄心壮志。 在外语村用英语喊一句立马有一群人过来跟你交流口语,杀人都很有难度,还那个可能吗? 你不要以为这是玩笑这是危言耸听,这年头处女膜易破谣言难破。每晚上每个宿舍都有卧谈会,除了学习不谈什么都谈,涂抹星乱飞从不珍惜生命,除了自己不能死谁都可以死上一百次,上回我去给最佳辩手送荣誉证书,她扔下一花盆,整个化学系都欢欣鼓舞到处传电气一傻逼被“化院贞德”砸死当场。 这些年风风雨雨国人的心理素质越来越差,动不动寻死觅活,谁也没法拿出一两百万安慰安慰他们,所以李存风林子南头顶上压力很大。 我们这一届有一个女生报考清华就差一分,被调剂进江大,她妈老担心女儿想不开,曾建议学校把太名湖填平了,把主楼削平了,把外语村老式厕所的坑位提一提。 这次这位大姐不知因为什么想不开英勇赴义,刚好被我这个让他们一人头疼一次的屡不合作者目睹了,他们自然更加头疼不已。 林子南稳了稳情绪开始给我做报告,从刘胡兰到江姐,专挑打死也不说的烈士。 刘胡兰的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我看看表正是饭点,起身说:“两位领导放心,这事我要是捅出去我就是小泉他孙子。” 伴随着两声叹息我奔向食堂。 (5) 这两件事发生后我再也没心思留在学校,正好刘立青打电话说给我找了个家教,我就回家了。 回去才知道是教他表妹。我说:“咱哥们这交情你直接给我钱我不会觉得你在侮辱我,何必这么变相?” “美的你,我自己钱还不够花的。”他想了一会儿,接着说,“这笔银子本来我是想留给自己的,可我姨父死活不让,怕把他女儿带坏了。” 我说:“也是,咱们这帮人里就我还算正经人。” “你别美,我姨父要先试试。” 我一本正经去了他姨父家,试了一刻钟,他姨父没说什么他表妹就把我辞了。原因是我又矮又难看,面对我她根本找不着学习的感觉,真不明白这是在找家教还是找鸭子。 刘立青知道后把表妹臭骂一顿,然后拉着我去渤海大酒店说要补偿我一下,我以为吃海鲜兴高采烈跟他去了,结果他把我推到一小姐怀里说哥们咱先运动运动。 那个小姐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而且爱岗敬业,差点把我霸王硬上弓,我跟她费了半天口舌,最后她迷茫的看着我:“你丫是不是有病?” 听了这话我拔腿就跑。 当天晚上刘立青打电话把我臭骂一顿:“你小子真给兄弟长脸!知道首都小姐叫你什么吗?叫你‘烈男’。你个鸡巴21世纪还立贞节牌坊,浪费老子那么多钱。” 么办法,我这人从小就没有大局观,这次没有在首都小姐面前展现一下静海嫖客的风采,确实很给刘立青他们抹黑,但为了凌文卿,我心甘情愿做21世纪烈男。 家教面试被小太妹否决后,我呆在家里无所事事,一帮狐朋狗友听说了我在渤海大酒店的事,都耻于同我为伍,纷纷去找刘立青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不会浪费机会,结果被刘立青骗去不少钱。 凌文卿两天打一次电话让我汇报生活情况,我说你是不是怕我红杏出墙,她说自己在家里闲得无聊,我见这妮子对我私生活极为不重视,心里一发酸真想把自己几乎失身的事汇报了。 电话一打一个小时把我妈疼坏了—她老以为是我打的,任我怎么解释她就是放心不下,最后我英明的母亲把我发配到大街上跟我爸去卖水果。 倒霉催的,第一天卖水果就碰上了刘立青。 (6) 我当时为防熟人碰见正低着头愁眉苦脸,感觉不对劲,一抬头看见他挽着一花枝招展妖艳风骚的女子站那冲我笑。 “看见了吧,这个人,”他指着我痛心疾首地说,“上高中时整天瞎混,谁劝也不听,现在好了,沦落街头。” 他滔滔不绝诉说我的“劣迹”,那女子贴着他的身子笑眯眯的听着。 我忍无可忍:“刘老板,您别光说,好歹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刘立青拿了两个梨扬长而去。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乐了,心想孙子咱两清了,以后你要再提北京妞我非削你。 我爸五点钟过来看见我面前的水果纹丝没动—其实少了两个梨—暴跳如雷:“你哭丧着脸给谁看,没看见人家都绕着你走吗?” 他给我留下十斤苹果十斤梨,瞪着眼睛走了,看着他微驼的背和早生的白发,我眼睛一潮昂首挺胸开始微笑服务, 路灯亮起来的时候总共就碰到一个主,是个卖包子的阿姨,她怂恿我五毛钱一斤卖给她,我赶紧护住我的水果。 正发愁时,一女子款款走来,到了摊前莺声燕语:“还没收摊呢?” 我一看是刘立青姘头,上午碰到那个,只好尴尬笑笑。 她掏出一百块钱,说:“都卖给我吧。” 我问她:“你一个人吃得了吗?” 她笑笑:“我姐妹多。” 我接过钱,看着上面刘立青三个大字—这个人特自恋,百元钞上非签上自己的名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走的时候说:“兄弟,你那同学的话别放心上,他就是一畜生。” 听了这话我哭笑不得,没想到风尘中人这么有同情心,她不会真把我当成了阶级兄弟? 我爸接过一百块钱时怒发冲冠,差点大义灭亲,最后一声叹息把钱递给我,我借着路灯一看,“刘立青”三个字下面的领袖极为模糊。 我终于明白那女子为什么骂刘立青畜生了! 操,刘立青你个王八蛋,都是爹生妈养的,你凭什么玩人家两次啊! 我义愤填膺差点忘了我是最终受害者,看来我是真把那女的当成阶级姐妹了。 总之这个暑假过得乱糟糟的,在这个年龄就让我去感受生活的戏剧性与残酷性,感受生活的无奈、无助、无情,老天对我真是不公平。 第一章(1) 第一章 (1)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帮人正在我们宿舍议论纷纷。 见我回来了,杨柳青迫不及待的对我说:“知道吗,咱们学校一女生跳楼了。” 那神情那语调就好像他亲眼目睹一样,我的心咯噔一下。 “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 我摇摇头。 “她被五个民工轮奸了。”杨柳青说。 我被狠狠的呛了一口水,差点吐到他身上,我说:“你别胡说八道,对死人要尊重。” 他一本正经的说:“绝对真实,我表哥亲自参与了对民工的审讯。” 梦家园说:“我说不可能。江城那么多发廊一条街,据说最便宜的才50块一次,他们犯得着这么做吗?” 他哥哥也是民工,所以他不相信他们能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也不相信,天下穷人是一家!可是话说回来,他们背井离乡受尽委屈媳妇还不在身边真的很容易犯罪。 梦家园想得过于天真了,事实上五十块一次的服务他们也消费不起,因为我们学校民工的工资一个月才三百! 有一次我在学校溜达被一个民工叫住,他问我,兄弟,你在哪个工地,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心里窝火,我哪里像民工你就把我当兄弟了。愤怒之余突然想和他聊聊,就说,我在别的学校干。 他边卷烟边问,你那里一个月开多少? 我想陈勇整天溜达一个月还两千,民工这么累挣得也不能太少,就随口说一千。 他手一抖,卷烟掉在地上,我赶紧递过去一枝大鸡。 他接过去狠命的闻着,艳羡的说,不愧是挣大钱的,抽这么好的烟。兄弟,你真是我们这行的状元。 说完,他把烟别在耳后,捡起卷烟,继续搓着。 我问,你一个月开多少? 他神色黯淡,才三百。 而且从自杀的方式来看,这事也可信。 我们来分析一下几种自杀方式。 第一种吃药,可供选择的有安眠药、老鼠药、农药、氰化钾、氰化钠。这种自杀方式现在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安眠药一次只能开一点,等啊等,等到凑够了量又不想死了,麻烦的是如果吃不死还要洗胃;老鼠药这年头连老鼠都吃不死,更别说人了,农药我就不说了,效果农民朋友深有体会;氰化钾、氰化钠一点致命,但那是高级知识分子的选择,一般人弄不来。 第二种跳江河湖海。不知大家有没有看新闻,前些日子报道了一女子在河里翻腾两个小时就是死不了,观众看得都不耐烦了。 第三种上吊。这在传统自杀方式中算是效率高的,但前景不被看好,因为牵涉的因素太多。你要考虑绳子的质量吧,你要找挂绳子的地方吧,很不幸,我们学校全是楼房根本找不着横梁。自上次大四学长在宿舍自杀后,旧的暖气管道都改了,总不能搬个凳子去太名湖找棵树吧!还有很多人自杀时用的绳子是品牌的,挂的房梁是三优的,就是莫名其妙死不了,我估摸是白无常看见你伸着舌头以为你要跟他抢活,一巴掌把你扇回来。 第四种跳楼。这种方式效率高效果好,比较受欢迎。只要你不是从低楼层往下跳或者在天台上走秀,死亡率绝对可以保证,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头冲下。摔不死尽管来找我,你摔断胳膊我卸胳膊,摔断腿我卸腿,要是摔坏肾脏你找一百个美女把我搞到肾衰竭。 有人提醒我还有割脉,你个傻逼试试,疼得呲牙咧嘴别来找我要创可贴。 综上所述,受过重大打击,抱着必死决心的人一般都会选择跳楼,我们学校之所以跳湖的比跳楼的多,是因为很多女生怕毁容。这位大姐要真像杨柳青所说的那样,就不会在乎自己的容貌了。 第一章(2) 但是从消息的来源看,这事就假了。 自从上次陈勇面对歹徒英勇逃跑后,局领导怎么看他怎么像吃软饭的,要不是他后面关系硬朗早把他开了,还会让他参与审讯? 陈勇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替110看看现场气氛激烈不激烈,紧张不紧张,会不会闹出人命,拿捏一下出动时间。更多的时候则和我们一起打牌喝酒,我们没空他就逛我们学校图书馆泡我们学校mm。搞得我们以为他被公安局开除了,公安局的以为他考上大学了。 (2) 楚云飞推门进来,一看见我就说:“你可回来了!李处三天两头打电话问你回来没有,你赶紧去找他。” 李处不是某位姓李的处女,而是李存风处长的简称,对领导我们都用简称,最不济的辅导员蔡风我们还称他蔡导,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是我们导师,纷纷投去羡慕的眼神还啧啧称叹:这么年轻…… 我进了李存风的办公室,他一见我就拍桌子:“你怎么和我保证的,这事现在连我老婆都知道了。” 你老婆知道管我屁事,她和你睡觉又不和我睡觉。 当然这话我是在心里说的。 传出去就对了,跳楼这事再瞒也得报给公安局,查查死因。以中国人的传话速度,江城公安局同志的直系亲属除了吃奶的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事一个月内传到李夫人耳中不是难事,这也不是一件有必要拍桌子的事。 由此可见只要有关系网,点对点传播是相当快捷的,所以说移动点对点短信每条收我们一角钱很不地道。 我等着他平静下来才说:“您应该相信我,这事我一个字也没说。” “我不相信你!” “那你找我干什么?” “只要你不承认看见,这事顶多就是一谣传。” 这事都这样了还能是一谣传,这种智商我还跟他计较什么呢。 “好吧,我没看见。” “校庆就要到了,你可不能给我桶漏子。” “我不会的。” …… 我看看表:“我能走了吗?” 他看看表:“离饭点还早呢,我再教育教育你。” “您说的是晚上的饭点,中午的饭点早过了。” …… 最后,他冷冷的说:“你不要逼我用特殊手段对待你!” 我一直憋着一句话,你们少出去吃几顿饭,把民工的工资提一提。 说出来也没用,这年头公家的钱不是被领导吃了,就是被领导分了,根本轮不着民工。除了搞新闻拍电视剧的,谁还关注民工?! 第一章(3) 回去的时候四点了,梦家园急得拍桌子:“老大还不回校,等着他出去吃饭呢。” 我说:“平哥他中了五百万去美国度假了。” 梦家园说:“就他那逼样还……” 他想起我们曾经的玩笑把话打住木木看着我。 “平哥他怎么了?”丁一也着急了。 我指着王平的床铺仰天叹息:“他和胡怡在上面被李处逮着,……他被开除了。” 空气刹那间沉寂下来,我们默然无语。 当天晚上我们去了王平最爱去的老川味告别大一和王平,并为大二接风洗尘。 丁一酒量浅感情深,四瓶不到就倒桌上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怎么喝怎么有,要是郁闷看都能把你看醉了。 可是今晚对我和老梦例外,这酒越喝越苦。 我望着同样愁眉苦脸的梦家园说:“要不今天到这,明天还要迎新。” 他看着丁一点点头:“那就别喝了,咱俩喝醉一个就没法把一一扶回去了。 梦家园对丁一最有感情,他经济上一有困难,总是丁一帮忙,我怀疑丁一已经资助上瘾了,他已经被资助上瘾了。 上学期做化学实验,梦家园让丁一帮忙洗试管,丁一不小心弄破了两个,梦家园交给老师一块钱。 回到宿舍丁一给了梦家园五十,梦家园说:“是我让你帮忙洗的,理应我赔。” 丁一说:“你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你把你孩子交给我,我能把他弄死不担责任吗?” 我们都不明白他是什么道理,就知道他善心又发了。 “我找不开。”老梦不想要。 “不用找了,剩下的你买包烟压压惊。” 如果天下有钱人都像丁一,不但不用我们这些穷人向希望工程捐钱了,还有人给我们捐钱。 这顿酒喝得很不习惯,以前是四个人,现在只剩三个人;以前丁一架着别人掏钱,现在是我和梦家园架着丁一掏钱。 回到宿舍安顿好丁一,我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睁开眼,看见凌文卿坐在床前。 我坐起来不好意思的说,又喝多了。 正说着梦家园递给我们一人一杯可乐,然后诡秘一笑拉上门走了。 我问凌文卿什么时候了。突然间觉得浑身发热,呼吸急促,再看凌文卿她面色红润仿佛盛开的桃花。 我一把抱住她。 ……(动作省略) 突然房门大开灯光大亮,我被人揪了起来,一看原来是李存风,他狞笑着说,我说过会用特殊的手段对待你。 我尖叫一声醒了过来,浑身被汗水浸透了。梦家园说声操转了个身。 我擦擦汗,看看窗外。外面的月白亮,这是个美好的末夏之夜,与丁一的磨牙声极不协调。 我回味了一下梦境,心里极为懊恼:要是李存风再晚一点进来,我就能遗精了。 第二章(1) (1) 第二天迎新我无精打采,梦家园问我怎么了。我说昨晚做恶梦了。他冲我诡秘一笑,做春梦了吧。我心里一紧,他笑的跟梦境里一个德性。 下午,系里让我和老梦带新生逛太名湖。人到齐后,梦家园指着我向大家介绍,这是学生会主席。我指着他说,这是团学联主席。 新生们一片惊呼,一个上海的女生更是侬语连连,说得我们上半身酥下半身硬。 逛着逛着一个傻大个问我学生会和团学联有什么区别。我说,学生会是系里的组织,团学联是院里的组织。 此言一出我就后悔了,刚才我和梦家园还是两个圆心,现在就他一个圆心,我身边只剩下那个傻大个问这问那。 其实团学联和学生会都是学生干部踩着普通学生朝上爬的工具,学生会还有一点用,团学联一点用也没有,最可笑的是它还设了一个科技部,从那里走出了一批魔兽、cs高手。 几天后傻大个给我打来电话说想加入学生会。我说你还是加入团学联吧,起点高一些。他说想从基层做起。我说那你找学生会的吧。他问你不就是学生会主席吗?我说早不是了,因为经济问题被撤职了。 下一个电话,梦家园因为作风问题成了前团学联主席。 新学期班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重选班长。 当班长虽然事多,但荣誉也多,而且入党不成问题,所以很多人想当,我也想当。 初中四年我一直是副班长,干事多、不讨好,老被班长压着,很郁闷。高中时,班主任让我当劳动委员,后来嫌我沉默寡言不能和学生打成一片,把我撤了,换成了一个在打扫厕所中表现积极的人。新劳动委员一上任就安排我去打扫厕所,从那以后,我见人就贫。 我把想法一说,老梦和丁一立即响应,老班长楚云飞也支持我。他们到处给我宣传,后来谁见我都信誓旦旦要投我一票,这事基本上内定了。 最后报上去的候选人名额只有我和刘发财,和他竞争我还是有信心的。 第二章(2) (2) 不料选班长的前一天,蔡风把我叫去了,他憋了半天,才说:“走,出去喝酒。” 蔡风在办公室是辅导员,出了办公室就是我们哥们,在办公室说不了的事都放到酒桌上谈,因为酒桌上说话不用担责任。 看来这次是有难言之隐。 三杯酒下肚,他说:“你已经上过党课了,班长的名额还是让给刘发财吧。” 我说:“有什么话你明说。” “李处打电话跟我说了很多,意思是把你们班班长给刘发财。” “他干嘛管这么宽?” “好像他和刘发财的父亲是同学,大一的时候他就让我多培养一下刘发财。” 我们又喝了几杯酒,他说:“你给我个痛快话。” 我说:“蔡哥,不是不给你面子,这事难办,有好几个人因为我退出了竞选,我就这么悄没声息的把人家卖了,以后还怎么混。” 他说:“你不必这么想,再多的候选人我也要把他们说退了,李处我可得罪不起。” “靠,得罪他怎么了,我就得罪他好几次了。” “怪不得他说要慎重考虑你的预备问题,我还纳闷他怎么直接插手咱们学院内部的事情。” 又几杯酒下肚,我说:“行,但我得跟大伙说一声。” “你可别毁我。” “有数。”我说,“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他们吧。” 当天晚上,有几个人去找蔡风要求参加竞选,蔡风苦口婆心劝解半天,意思是江枫都自觉不如刘发财,你们呢? 第二天电气四个班一起投票选举班长,公开唱票。四个班就我们班只刘发财一个候选人,他都快乐炸了。 票唱下来我快乐炸了,刘发财只得了两票(我投了他一票),剩下的票全是投我的。 泰戈尔曾说,你从不寻求名声和崇拜,可是爱之神却发现了你。我是被迫不寻求名声,所以爱之神更应该发现我。 其实我们班能和我争的只有丁一,他是被爱之神过早发现,才不寻求名声和崇拜。 其他班竞争比较激烈,尤其是二班,候选人袁伟得了18票,候选人马东明得了16票,虽然两票优势微弱,但绝对可以保证胜出,问题是这个班只有32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