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似深宫梦里人》 第1章 花烛之殇 花烛夜,纤影摇。 十里红妆,彩映着一整个送嫁的和亲随队,喜车之内,十岁的小公主云晚歌紧张地揪着自己喜服的衣摆忐忑不安。 和亲车都走了大半夜了,他……怎么还没有跟上来? “公主。” 随侍一侧的宫女看出小主子的不安,怕她难过,便好言劝慰:“天快亮了,您休息一下吧……” 不待纤雨将话说完,小公主犹盖着大红喜帕的头轻轻摇了一下:“本公主再等等。” 闻言,纤雨略有些迟疑:“别等了公主,驸马他……” 言语未尽,喜车外突然传来一阵疾行的马蹄声,小公主欣喜地抓住纤雨的手摇了摇:“是不是他?是不是……” 车马未停,一人却扑爬着跌滚进来,呕出一口血水的同时,那满脸是血的小兵已哭着嘶喊:“屠城了,驸马屠城了……” 一把扯掉头上的喜帕,瞬间,云晚歌那张有若新月的小脸便苍白地露了出来:“胡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那小兵闻声,复又呕出一口血水,哭道:“公主,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随侍小公主的宫女是个警觉的,当时便娇喝一声:“车夫,快!朝西边跑……” 跑? 她的父兄,她的子民都在此,她要往哪儿跑? “我不走……” 倔强的小公主怒而甩脱手里的喜帕,火红色的身影便已疾风一般扎入了滚滚的黄沙之中…… “公主,公主不……”可。 掀帘追出来,最尾的一个字还不及出口,便看到那如墨的夜色中,俩俩红衣,正怒目而望。 “你告诉我,刚才那个小兵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说你狼子野心,假借和亲之名带着重兵入我白竹国,他说你冷血无情,占我国,杀我亲,屠我城…… 那多的言语哽在喉头,云晚歌在黎明撕裂的第一缕白光中隐约看见了大漠深处的滚滚浓烟。 那里,是她家乡的方向,是她白竹国的王宫。 一切,都已经再明显不过,云晚歌目眦欲裂,纤手怒指间已是颤得不像样子:“真的是你?” 薄凉的男人清俊浅笑,只是笑意之中,竟全无一丝怜惜:“是又如何?” 语毕,剑至! 甩袖间云晚歌指剑如流,挽出朵朵白花时已是直逼萧翊的面门。 “殿下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一人银枪立马,生生挡下那致命一击。反手轻挑,将她手中短剑击落的同时,那人的银枪已凛凛架上她细嫩的脖颈。 颈间微凉,是那银枪薄刃的冰冷…… 可倔强的小公主却傲骨铮铮地立于那处,眸心如血地瞪着那天人如玉的绝色男子。 寒眸微凛,太子萧翊半眯着眼看向黄沙中那一抹纤红之姿:“小东西,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本太子?” 那一刻,云晚歌赤红的双目似将那绝美眼瞳中暗涌的泪滴也染成了血色:“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你想弑夫么?” 晚歌不语,只是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 片刻,唇下已是血红一片…… 第2章 绝不会死 黎明初至,黄沙漫天! 云晚歌一身大红的嫁衣在那滚滚赤黄之中尤为扎眼,薄凉的男人这时却邪气地一挑眉,笑得阴冷而无情:“瞧!我的小小太子妃生气了呢!” 不提这个还好,只这一提,云晚歌全身都颤了起来。 都是她,都是她不好! 是她引狼入室,才至宫倾玉碎,国破家亡…… 眼泪,越来越多,染落衣襟,却终不肯发出任何悲泣之声。仿佛想借此证明,她只是黄沙迷了眼,不是因悲伤而落泪。 突地挣扎,似一头受伤的小兽喉间呜呜,过于用力,银枪的主人闪避不及,长枪微滑,瞬间在云晚歌细嫩的颈项之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痛! 可她却仍旧只是咬牙,不肯让自己哭泣出声:“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终有一日,我要你周国上下血债血偿。” 仿佛听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般,萧翊仰天大笑:“好,好,我等着!” 借他大笑时放松警惕,云晚歌忽而飞扑而上,尖利的指甲,如饿狼般狠狠划过他天人般的俊脸。 俊美的男人微一侧首,那指甲便刮过他微露的颈侧,瞬间,便是长长一道血痕…… 他耻笑她伤不了他一分一毫,她便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 “殿下……” 惊呼一声,莫离的长枪再动,重重一抖便将云晚歌直接拍飞了开去…… 飞起的尘沙,扬起的红衣,勾勒出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云晚歌重重地扑落,口中的鲜血刹时也呕了一地。 “啧啧啧!真可惜,怕是要留下伤疤了。” 萧翊轻笑着抚摸着自己的颈项,口中惋惜,眸中却仍旧冷冷如冰。 直到他看清自己那满手的血水,薄凉的眼瞳中方才渐露杀机,可纵如此,他仍旧大度地看着她:“收起你的利爪,你还是我萧翊的女人,否则……” “吾宁死,不屈从!” 闻声,萧翊飞扬的眉头轻挑,不悦:“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你即宁死不从,我便成全你。” 言罢,男人好看的薄唇轻勾,已是直接对身侧的莫离冷声吩咐:“扔去喂狼!” 此四字一出,俊美的男人玩味般望着她绝色出尘的小脸,仿佛希望从她脸上看到惊慌与无措。 只可惜,这一次,他竟失望了! 她是白竹国的公主,虽然年仅十岁,但她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高贵去不允许她向他低头。 小小的人儿,凄迷的冷笑! 那一刻,红衣包裹的小公主有如一朵妖艳的火焰花,美丽,噬血…… “殿下,斩草当除根。” 莫离开口规劝,太子萧翊却浑然无视,只一步步地走向他的小小太子妃,蹲下来,轻捏住她的尖尖的小下巴,强迫她抬着看着自己的眼睛。 “本太子听说,大漠的狼群最为凶残,如若扔进狼群你还能活下来,那么,本太子会很期待你将来的表现。” 言罢,萧翊只手轻转,轻轻一托便将她单薄的身子扔上了马背。 马鞭高扬,重重拍在马臀之上,那马儿便一声长嘶,然后狂奔着直赴大漠狼穴的深处…… 撑着最后一口心气,云晚歌没有妥协,也没有害怕,只死死地盯着黄沙渐远的红衣白马。 她要记住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总有一日,她会让他明白,她,云晚歌,在大仇得报之前,绝不会死! 第3章 臣妾不想死 十年后。 雪夜,天色微蒙,兰陵殿前的那对红灯笼再次被点亮,算算日子,这该是此月的第八回了。 在金碧辉煌的宸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侍寝之夜,妃子的寝宫之前必然会点上一对红灯笼,以示荣耀。 而兰陵殿的主子胡美人,入宫不过短短数日,殿前的红灯笼却已燃过八次,端的是荣宠之极。 此刻,锦榻上,两具相佣的躯体正紧紧依偎着。 胡美人高仰着脖颈,檀口咬着一盏金杯正缓缓地向着锦榻上天人如玉的男子喂去。 男子的长发尽数散开,姿态慵懒,只着一身明黄的内衫,却更衬得他肤色如月,面胜似桃。 半敞的衣领性感,露出内里大片嫩色的肌肤。 明明是个男子,偏偏生了一身塞雪如玉的肌肤,若不是依在他怀中的胡美人天生雪肌,恐怕都要生生被他比下了去。 饮下那杯美人口衔而至的美酒,男子的嘴角始终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爱妃,你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得到帝王的肯定,胡美人的表情越发地激动了,她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皇上……” 软软的一声,微喘一般,呼出来的热气直扑皇帝的面门。 会意一笑,皇帝慵懒地翻身而起,下一刻,已是反客为主…… ——- 今夜,本不该晚歌当值,可守在殿内的那名宫人妹妹突然腹痛不止,不得以她才顶了进来,却不曾想,会见到如此污乱的一幕。 锦榻的前面,原本设有三重纱帐,随侍的宫人,本也只能远远的站在三重纱帐之外等候主子的差遣。 可惜今夜的胡美人似乎太过忘我,一重纱帐也不曾命人合上。 是以,晚歌现在只需抬头,便能清楚的看到内里皇帝与胡美人那活色生香的一幕…… 缠绵悱恻,胡美人虚软地躺在帝王的身下,巴掌大小的脸上满面娇羞,正小心翼翼地问他:“皇上,今夜,可否留宿于此?” 闻声,薄凉的帝王抿着唇微微一笑…… 下一刻,原本的万般温柔已化作万年寒冰,只轻轻一掌,便已直接将胡美人扫至床角。 “梓桐,为朕更衣。” 醇厚的男声轻溢而出,年轻的帝王已翻身而起…… 只他这一个反应,胡美人终是明白自己太过操之过急,吓得连爬带滚的扑了过来。一名宫人却已悄然取来龙袍,为萧翊细细着装。 半裸着身子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胡美人紧紧抱住帝王的小腿哭道:“皇上,臣妾只是想多留在您身边一会儿,臣妾别无他意,皇上,皇上别走,别走……” 哽咽着,胡美人泣不成声! 八次,召寝八次,每次皇上过来都只是和她调酒饮乐,从不让她真正一承龙恩。她是着急了,才想趁着今日哄得皇上心情大好主动提这不要命的要求,可没想到…… 胡美人吓得全身都抖了起来:“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皇上……” 话,未及讲完,薄凉的帝王已轻捻起她尖细的下巴,啧啧有声:“多么我见犹怜的一张脸啊!若就此香消玉殒,岂不可惜?” 闻言,胡美人骇怕的颤栗着,抖动的双唇已然青白一片:“皇上,不要,臣妾不想死,皇上……” 第4章 美人断尽 捏着她下巴的大手,持续的用力,直至她整个下颚被生生扯脱下来,冷情的帝王才终于松开了大手。 胡美人扑倒在地,口中只能发出难辩的呜呜之声,惊恐的大眼中满是泪水,他却已残忍下令:“赐酒。” 那名唤梓桐的宫人,嘴角微微上挑,明快的应了一声:“是,皇上。” 语落,便又有几名太监疾步入寝,其中一人手执银盘,银盘之上正是鸠酒一杯。 胡美人跪坐在地上惊骇的后退,那几名太监却已一涌而上,强行将鸠酒灌入其口。 她挣扎着,用力地…… 却终是有如强弩之末,人躺在地面上,只抽搐了几下,便已七窍出血,魂归西天…… ———— 晚歌垂着头,依旧静静地立在三重纱帐之外。 眼观鼻,鼻观心! 假装什么也不曾听到,假装什么也不曾看到,甚至在萧翊于她身前经过,打算离开兰陵殿时,她也不曾抬一下眼睫。 忽而,年轻的帝王止了脚步,侧头看着俏生生立在那处的绝色佳人,浅笑:“朕记得,方才立于此地之人并不是你。” 一语出,那名唤梓桐的宫人却已迅速出手,‘啪’的一声,狠狠的扇在了佳期的脸上:“还不跪下说话。” 没有任何犹豫,晚歌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脸上还火辣辣的疼着,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回皇上,心兰妹妹方才腹痛不止,是以奴婢才顶替了她的位置,这事儿,梓桐姑姑也是知道的。” 未有明说,但却暗暗拉了梓桐为其做证,萧翊缓缓拉回的视线定格在梓桐的身上:“可有此事?” 梓桐脸色不佳,但仍旧恭敬的回复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萧翊垂眸,微黄的灯光照在他纤长的睫毛之上,在他眼下投射出淡淡的暗影,带着阴森的妖娆…… 忽而,他又问:“你,是兰陵殿的人么?” “回皇上,是。” 清越的声线,带着柔韧的质感,不似他平时所听到的那些吴哝软语,反而更令他觉得新奇。 萧翊微微侧了下身子,半低着头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小美人儿,却只能看到她发顶的珠钗正因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的摇影。 年轻的帝王心生异痒,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触碰那珠花…… 只是,手方伸至她跟着,却又慢慢收了回来,只带着笑意发问:“你,看到什么了?” “奴婢未曾抬头,什么也没看到。” 晚歌不抬头,回答的亦是滴水不漏! 年轻的帝王微微弯唇,饶有兴致地接着问她:“那你又听到什么了?” “奴婢不敢妄听,更不敢妄言。” 仍旧是不卑不亢的回答,帝王的双眸却已危险地眯了起来:“若是朕准你妄言呢?” “奴婢斗胆,只听到胡美人触怒龙颜的一些言语,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在宸宫五年,佳期虽未练就一颗七巧玲珑心,但却早已懂得分辨圣意,更清楚如何睁眼说瞎话。 是白的能说成黑的,是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只要听的人愿意相信,那么,是黑是白,从不会有人刻意去分辨。 闻声,年轻的帝王又笑了…… 第5章 佳期,成亲的日子 帝王浅笑,已是今夜第二回。就连跟在萧翊身边多年的梓桐也惊讶地微张了嘴,暗自心颤…… 皇上又‘笑’了? 是她眼花了?还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朕有时候也觉得,凡事听得太清楚也未必是件好事,你们说是不是?” 一语出,人人俱危,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高声齐应:“皇上圣明。” 闻言,年轻的帝王收起笑意,复又启步,一足跨出兰陵殿时,他竟再次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晚歌犹豫了,但亦只是片刻的停顿,马上便乖巧地回应:“奴婢佳期,贺佳期。” 闻声,年轻的帝王第三次浅浅微笑,忽地只手捞起她执着低垂的脸,四目相对,他能很清楚地从她眼中捕捉到那一抹一闪而逝的慌乱与紧张…… 弯唇,他还以为她真不怕他! 指下,是一张令人无法形容的脸,美,却又不仅仅只是美!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不易见的冰冷,仿佛能洞悉一切,又仿佛能望前世今生。 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一抹粉红,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虽不施粉黛,却仍掩不住眉目之间的绝色姿容。美目流转,恍若暗夜中失了方向的雨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的美,看得见,却似乎握不住,有如烟花般飘渺虚无,却在绚烂到令人无法遗忘…… 明明绝色,却甘为婢女? “贺佳期?” 一字,一字地咀嚼着她的名字,帝王的眼神幽幽一沉,不知为何竟又想起了一个遥远到几乎已被他遗忘的日子。 佳期,成亲的日子! 微暗的眸子稍有片刻的黯然,瞬即又已是明亮到璀璨:“如此寓意美好的名字,确实适合宸宫。” 适合么? 晚歌想要冷笑,终却只是淡语:“皇上喜欢就好。” 他,到底是没能认出自己。 当年的十年稚童,而今的双十美人,晚歌知道,自己这张‘女大十八变’的脸,已是彻底瞒过了萧翊的火眼金睛。 或许,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被他扔进狼群的小丫头还能活下来。更想不到,她敢就这么顶着这张未加修饰的脸大剌剌地进入大兆的皇宫。 一切都如自己的预计一般无二,唯有他看自己的眼神,温和到令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喜欢,何止是喜欢。” 语落,帝王的长指轻轻刮过她细嫩的脸颊,指下的肌理柔滑,是那种上好的锦煅都比不了的极佳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帝王的眼中渐渐染上一丝未情的情绪,方要再深入,眼前的可人儿却怯怯地唤了他一声:“皇上……” 那声儿,不复之前的清越,带着颤,带着抖! 却恰是他最不喜的那种刻意的逢迎,忽地便生了些厌恶之情,原本捏在她脸上的长指轻松,佳人已脱离桎梏…… 复又跪下的同时,薄凉的帝王终是拂袖而去,待他走远了再看不到一线衣角,晚歌这才沉沉地痛松一口气! 幸好!幸好! 第6章 一人,踏雪而来 雪,整整下了一夜,晚歌亦整整在兰陵殿守了一夜。这,也是她能为胡美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天亮时分,胡美人的尸身终于被人带走,该是要发还给她的家人了罢。入宫不过短短数月,一条鲜活的生命,便这般香消玉殒。 她一直送着他们出了殿门,方才止了步,只是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终还是露出些悲悯之色。 兰陵殿前,几名宫女正在扫雪,看到云晚歌出来,都怯怯的围了过来,一名年纪尚幼的宫女忍不住开口道:“贺姐姐,胡美人不在了,我们当如何自处?” “不必担心,自会有人重新安排你们的去处,到时候跟了新主子,好好侍候着便好。”自如地回复,清越的声线,总是能让人觉得很安心。 “那贺姐姐你呢?还会守在兰陵殿吗?” 云晚歌微微抬眸,望着雪地里的那一串湿黑的脚印,许久方才吐出两个字:“也许!” 几名宫女见她兴致缺缺,一幅不愿多言的模样,也都识趣的散了开来,各自又回去原本的位置乖乖的扫着雪。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大力的卷落屋檐上的冰冷雪点,零零碎碎的砸向那几名宫女…… “啊……” 惊吓着扔下手里的扫帚,几个胆小的宫女聚拢着抱成了一团。 晚歌的眉头微跳,这时又淡淡地开口:“天太冷,想必也无人来此,你们不必再扫了,下去休息吧。” 闻言,那几名宫女如蒙大赦,一个个话也不敢多说便作鸟兽散了。 她们方一离开,诺大的兰陵殿内,便只剩下云晚歌一人。缓步走下阶梯,取了只扫帚在手,她独自一人默默的扫起了殿前积雪。 一人,踏雪而来…… 玉扇纶巾,却在十步之遥处定于她身后,静望着她孤寂的身影在雪地里来来回回,却并不叨扰。 仿佛,他只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作。 云晚歌不曾转身,亦不曾回头:“你吓着她们了。” 他笑:“何以见得?” “逃得那样快,该是又以为胡美人回来了吧!这宸宫里,又得恶传一阵怪力乱神之事了。” 晚歌语出淡漠,却不曾停手,清扫之处渐渐露出一条湿滑小路。 “她们不走,你我又如何相见?”白衫公子仍是在笑,只是言语之间,许多轻佻。 她不理会,依然执着的扫着地上的积雪。终于,白衫公子稳步而来,紧抓住她握着扫帚的手,温柔的唤了一声:“晚晚。” 听到这即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冷声道:“晚晚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贺佳期。” “呵呵!每当你生气之时,就会像现在这般浑身都是刺,可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他温柔的声音在她耳朵响起,扰乱了晚歌整颗心房,但她却仍旧冷着一张脸,淡漠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衫男子微笑着松开她的手,那样翩然行走于雪地,自在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什么地方,是我萧湛不该来的。” 第7章 无情冷血 语落,萧湛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手中玉扇。 天,明明已冷得透骨,他却偏要表现得那般风流,可他的种种行为,却并不能分得晚歌的一分注意,反倒是被她无理反讥:“你即如此能耐,为何挑女人的眼光却一次比一次差呢?” 她一直只称他为你,既便他是大周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佑亲王,她亦从不对他用尊称。 在她眼中,他从不是什么尊贵的王爷,充其量,不过是她为达目的而不得不选择的合伙人而已。 萧湛暗暗挑眉,倒也并不生气,只问:“指胡美人么?她确实心思单纯了一点。” “心思单纯?你说得倒轻巧,难道你还不知道在宸宫里,越单纯的女人,死得就越快么?” 晚歌隐有怒气,却并不发作,只是一声声质疑着他的目的。 “这里,不是有你么?我本以为,她能多撑些日子的。”萧湛淡淡地笑着,似乎对她的怒气并不在意。 冷冷扫他一眼,晚歌言词犀利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五年了,我一直在,不也没成事么?假若送进来的女人个个如此单纯,那么,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你别生气嘛!都等了五年了,又何必急在一时?” 见她动了真怒,萧湛上前一步想要安抚她的情绪,晚歌却并不领情,直接扭过身子不再看他,冰冷道:“于你来说,不过五年,于我而言,已是十年无果。” “晚晚。” 他又叫她,仍旧是那样温柔的语气。 她却愤而转身,语出不逊:“既然你还记得这个名字,那么就请记住她的使命,胡美人已是被识穿的第十三个了,我希望你的第十四位美人不会再让我失望。” 他不语,只是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迷茫……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淡然出声,却是那样感叹着看了她一眼,末了,又轻声加了一句:“若不是本王不舍得,又岂会有那十三个?” 晚歌心神又动,却终是清冷道:“即便你舍得,我也绝不上他的床。” 并不陌生的说法,萧湛听后却仍旧只是微微一笑:“所以,必须有第十四个是吗?” “我希望会是最后一个,因我不愿在这宸宫再呆上第二个五年。” 扭头望他,晚歌的要求很直接! 于她而言,这五年已是她能忍耐的极限,可为了助这个男人成事,她竟一而再再而三地饶了萧翊的狗命。 萧湛噘嘴,似是不甘,但终还点了头。 末了,却又想起什么一般:“他真的因为胡美人要求留他一晚,便赐了鸠酒于她?” “不过一个借口而已,那鸠酒本是事先备好之物,只待他一声令下,便有人入殿取她性命。” 说到此处,晚歌不禁心冷…… 五年来,她前前后后送走十三人,但唯有胡美人之死是她亲眼所见。 萧翊的残暴,她早在十年前就已深有体会。 身体被撕咬的痛意依旧清晰,恶狼的戾嚎声亦仿佛还在耳边,只是现如今她才发现…… 原来,萧翊除了残暴,更加无情冷血! 第8章 看似有情却最无情 萧湛继续轻摇玉扇,恍然道:“原来如此,皇上真是越来越精明了,不过短短几日,竟又识破我调教多年的细作一名。” “所以,下一个麻烦王爷您多用点心,最好跟她说个清清楚楚,宸宫里的女人,除非是落妃再世,否则,千万别再愚蠢的说出要留宿之言,说了,那么死期也就到了。” 晚歌清越的声音带着些嘲讽的口吻,但却并非讥讽面前的佑亲王,而是在嘲笑那个看似有情却最无情的风流帝王。 萧湛淡淡地点头,只是那时的眸光,却沉幽得令人有些不舒服:“说得是啊,谁不知道落妃才是皇上的最爱,虽然落妃芳华早逝,但想抢皇兄心里的那块田,还得多练练。” “练多久也没用,最有用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更要管住自己的心,爱上萧翊的女人,除了死,别无它选。” 一语点出重点,却也让萧湛寒意骤升:“为何要把他说得如此可怖?” 她清冷一笑:“因为,那就是事实。” 说完这话,晚歌转身看着他,补充道:“还是你从未想过,为何你送进来的女人,全都住进了兰陵殿?” 闻言,萧湛手中的玉扇瞬间而停,或者,他确实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这些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细枝末结了。 ———— 鸾凤殿内,年轻的帝王饶有兴致的翻阅着手中奏折。 一边翻一边‘啧啧’有声:“莫离你瞧瞧,朕是不是太昏庸无道了?十三位美人了啊!朕继位不过区区五载,竟有如此多的妃嫔香消玉殒了,实在可惜!” 闻声,莫离面无表情的抬头,却老老实实地抱拳:“皇上,您不是太过昏庸,只是太过无聊了而已,您既知佑亲王有异心,为何坐视不理,还任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送这些细作进宫?” 萧翊终于放下手中奏折,一脸兴味地竹:“知我者,莫离也,她们虽是细作,但也个个生得如花如玉,朕倒也没吃什么亏。” “虽皇上明察秋毫,每一次都能识穿细作身份,可末将担心的是,有十三就会有十四,而这个十四很有可能早已潜伏宫中,皇上,不可不防啊!” 做为萧翊最信任的臣子,莫离亦是最敢在他面前实话实说的人。 “防,当然要防!而且,要大大的防,不过,朕现在最有兴趣知道的是,兰陵殿那个最美的宫女,是何时进的宫。” 语落,年轻的帝王无意识地眯起细长的凤眼,一脸风流之色。那模样,看得莫离又是一声叹息:“皇上,您可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宫女?还是兰陵殿的?皇上不怕又是一个细作?” 萧翊缓缓起身,若有所思的笑着:“怕么?朕也不知道,不过,会会便知一二。” 听明白了,皇上这是又想去撩宫女了,还是兰陵殿的…… 莫离头大,但还是顶着大头上前相阻:“皇上,您这是要上哪儿啊?” 闻声,萧翊一脸笑意的望向莫离,很兴奋地:“兰陵殿啊,刚才朕说得还不够清楚?” 第9章 心好累,但还是得劝 就知道是这个…… 莫离暗叹,心好累,但还是得劝:“皇上不可,那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万一有什么危险的话……” 话只说了一半,便直接被怼了回去:“莫说不会有么危险,即便是有,不是还有你莫离大将军在么?有何可怕?” “皇上,皇上……” 莫离还在不死心的劝着,萧翊却是废话再懒得对他多说一句,年轻的帝王一边摆着手,一边自顾地朝殿外行去…… 莫离无奈,只得快速跟上萧翊的脚步。 他跟在萧翊身边南征北讨十余年,亦是最了解萧翊的性子,但凡他要想去的地方,无人可阻。 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宫女,深夜再访兰陵殿?这,是他大周国皇帝萧翊该做的事情么? 胡闹啊! ———— 夜,又是大雪纷纷! 兰陵殿内的梅花开得正艳,云晚歌披着一件雪白大氅,独自一人静立雪中,默默无言的看着那枝头怒放的红梅。 她看得出神,仿佛她的一整个世界都只有那一枝红梅。 雪,落得那样大,鹅毛般飘飞着,落满她的肩,她的发,她却仍旧执着的立于梅前,痴迷了一般,一动不动…… 不远处,年轻的帝王却一脸怔迷的望着远处那一抹雪白身影呐呐发问:“漫漫冬夜如此凄寒,美人为何执着于这暗夜飘香?” 清冷低问,半晌,竟等不到莫离的回答,他便又自言自语的解释道:“不知寒霜雪,唯有暗香来,不望其美,又怎知其香?此女,果不是一般的冷若冰霜。” 莫离望着远处的雪中人影,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明明是初次见面,为何,她的眼神会让他觉得那样熟悉。 淡淡收回目光,莫离再看向萧翊的眼神又添几分担忧:“皇上,您这是说那些花儿呢?还是指那个人儿呢?” “你觉得朕指的是什么呢?” 凉薄的唇角,似乎又有微微上扬的趋势,但亦只是瞬间一翘,马上便恢复了正常的微抿…… 当然是指人! 兰陵殿的美人果非一般,便是个婢女都那么……有味道! “皇上,她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宫女,又如何懂得寒梅的清傲,雪夜如此,不过是刻意为之,您又何必深究?” 莫离语出不善,似乎对贺佳期全无好感,只是,他越是如此,萧翊的兴致便越大。 “莫离,你可知朕为何带你来此?你真当朕色yu熏心,想染指她不成?” 帝王之语并不带任何情绪,仿佛方才的那般痴迷,不过是一时兴起,兴过,全无心。 经他一语指出,莫离方才惊觉自己似乎对这名宫女太过在意,慌忙低首抱拳:“末将愚钝,还请皇上明言。” “是否觉得她的身上,有落儿的影子?” 闻言,莫离心中一颤:“皇上多心了,小小宫女,如何能比落妃风华,不过是东施效频罢了。” 刻意抵毁着,却不想萧翊却喃喃又道:“如何不能相比?若论容貌,恐怕整个宸宫的女人,亦无一人可胜她半分。” 此言一出,莫离大惊:“皇上,她不是落妃娘娘……” 再次挥手,阻了莫离继续,萧翊淡淡而语:“不必多言,朕,自有分寸。” 第10章 奴婢惶恐 寒意渐浓,晚歌下意识的拢了拢肩上的大氅…… 正欲回殿休息,却听得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自幼习武,听觉极为敏锐,百米之内,但凡有人靠近,她便能马上察觉,是以,当萧翊和莫离还未走近,她便已发现了他们。 只是,她会武一事,并不适宜让别人发现。是以,她只能假装并未发现他们的到来,还是继续仰头望梅,以期待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来她这里。 步入兰陵殿,萧翊的心境不似当初,如此寒夜,但他却心如暖花,望着云晚歌头上随风飞舞的丝带,他忽而笑问:“今夜,又迷上梅花了?” 云晚歌故做惶恐的转身,头也不抬,便直直在那雪地上跪了下去:“奴婢不知皇上驾临,奴婢万死!” “为何见到朕,便总是想到死?喔!也对,这兰陵殿的主子前前后后死了十三位之多,你会如此看朕,也是必然。” 似笑非笑的开口,却惹得云晚歌心中一紧,难道他察觉到什么了吗? 为何会深夜来此,还说出如此奇怪的话语? 她深深的弯下腰去,整张脸都快贴到地面上的积雪时,方才停止了下弯的动作:“皇上,奴婢嘴笨,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在宸宫五年,死的妃子又何止十三位? 今夜,是她的错也好,不是她的错也好,只要招惹到他,那么,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是以,她即便心中如何厌恶向他卑躬屈膝,却也只能顺应时势,小心翼翼的说着每一句话。 萧翊微眯起凤眼,再一次死盯着她头上颤动不已的珠花,同样似笑非笑的问:“你句句不离死,句句不离罪,可为何朕一点也感觉不到你的害怕,你的不安呢?” “皇上,奴婢惶恐。” “惶恐?呵呵!朕为何还是感觉不到你的惶恐呢?既不怕朕,为何刻意如此表现?” 他的话语那样轻盈,却让晚歌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紧张,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还是仅仅只是在试探自己? 晚歌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半趴在雪地之上,卑微如草芥般地低着头,年轻的帝王望着她头顶上的珠花半晌,却始终再等不到她的只言片语。 若说萧翊不怒,倒也不是…… 只是,对于云晚歌,他是好奇多过于怒气的,虽她嘴上惶恐,可她的表现却时时忤逆,这又让他尤觉新奇。 在宸宫,每个女人对他都是唯唯喏喏,就算是当年他最宠爱的落妃,也只是对他一味的温柔体贴。 可眼前的女子,明明卑躬屈膝,却偏还给她一种浑身是刺的感觉。 明明近在眼前,但仿佛又远在天边,明明看得真切,却独独不懂她令人心颤的眼神。 是的,那是一种极为特别的眼神,不敬,不怕,不冷,不热…… 似乎天子于她而言,完全视于无物。 萧翊已习惯了被人高高捧在天上,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倒真是头一回,是以,他越发的想要破解她的心思。 第11章 开始赶人了啊! 雪,仍在飘飘地落着,连她头顶的珠花上,都沾染了几片雪花。 可她的动作仍旧那样恭敬,虽然因为长时间的保持下弯的姿式而有些微微的打颤,但她仍旧不肯开口求饶。 终于,他微微笑了,但出口之言,却异常冰冷:“你既然钟情于跪坐雪地,那朕就成全你,不至明晨,不许起身,否则,死!” 他最爱说的一个字,莫过于死! 许多时候,云晚歌都觉得他是热衷于那个字的,但这一刻,听到这句话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奴婢谨遵圣意,望皇上息怒!” 仍旧是清越的声音,却多了几分欣喜,这份欣喜同样让萧翊不解,他竟从未想过,自己的一个死字,还能换来除了害怕以外的另一种情绪。 这让他迷惑,但更加好奇。 但他并不急进,只是缓缓扭头,对莫离说了一句:“走吧,朕乏了。” 莫离望着云晚歌娇小的身影在雪地上匍匐,似有不忍,但终究还是强迫自己扭过头来,对萧翊回了一句:“是,皇上。” 萧翊玩味的看了一眼莫离的表情,似乎也有话想说,但同样忍了下去,只是,半眯起的凤眼中似又射出几许得色。 再瞅一眼雪地上娇白色的身影,他的笑渐渐淡去,却换上了一抹高深莫测的表情…… 晚歌的心,微微发着抖,虽未抬头,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正罩在自己头顶。 虽然不明白他打着什么主意,但她却再一次的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人还立在原地,云晚歌却突然清亮出声:“奴婢恭送皇上!” 一声恭送,让他的嘴角又起笑意,都开始赶人了啊! 胆子不小! 在这一刻,原有的怒意似都消于无形,萧翊竟真的转身要走,心道:便是称了她的心也罢,反正,也是该回殿休息了。 ——- 行了一阵,萧翊突地停下脚步:“莫离,你是否觉得朕,太过冷血?” “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莫离一直跟在萧翊身后,见他停下脚步,也自然而然的立于一侧。 只是,听此问话他反而吃了一惊! 跟在他身边十年有余,他竟是第一次如此问自己无情于否? 他在心底早已问到麻木,只是从未想过,他竟会因为一个小小宫女,而产生如此想法。 “雪夜罚跪,是否太过?” 萧翊自比无情,从不曾对谁心软。 只是今夜,他破例之事太多太多,就连自己也颇觉意外。但话一出口,他竟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莫离为难的看着他,嗯嗯啊啊了半天,却也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萧翊知他为难,倒也不给他压力,只道:“但说无妨,朕今夜,想听句真话。” 莫离再一次投以惊讶的眼神,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末了,却也只是嘿嘿傻笑道:“无情与否,皇上不是已经有自己的看法了么?何必再问末将?” “朕有看法了吗?” “皇上既然能问得出,那便是皇上自己心中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想要末将确认一下而已。”见萧翊心情甚好,莫离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倒真是无话不说。 闻言,萧翊倒也并不生气,只是拧着眉头思索了一阵,末了突然又问:“那你觉得,朕是不是应该回去让她起来呢?” 第12章 大胆宫婢 “皇上还想回兰陵殿?” 莫离倒吸了一口气,要不是正立于萧翊身前,甚至开始怀疑说出此话之人,是否本尊了。 “还是算了,依朕所看,她倒也不见得真的那般听话,兴许现在都已自行起身了也说不定。” 说到此处,萧翊蓦地回头望向兰陵殿深处,许久方才又淡淡道:“走吧,朕这次真的乏了。” 莫离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路上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偷望他几眼,借以揣测他一日三变的心意。 ——- 送了萧翊回殿休息,莫离却是心事重重,本该出宫回府的他,又辗转回了方才离开不久的兰陵殿。 并非他多疑,只是,这个叫贺佳期的宫女,总是会让他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且不说萧翊对她的态度,只是她今夜所披的那件雪氅,便足以让他惊讶万分。 如未记错,那件雪氅该是三年前雪美人所得,而雪美人亦是入主兰陵殿的第五位。 可现今,那件雪氅居然出现在她的身上,怎能不让他心生疑虑? 方才萧翊也曾言及,最想知道她何时入宫? 那么,照他看来,最少三年有余,那么,这三年来,她一直呆在兰陵殿么? 还是说,她只是凑巧同侍了雪美人和胡美人二位? 带着这样的疑问莫离重返兰陵殿,只是,当他赶到殿前,梅树下哪还有她的身影,细细查看了那已铺上一层浅浅雪痕的跪痕,他再一次惊叹于萧翊的判断。 果如皇上所言,在他们离开之时,她已自行起身回殿休息。 竟敢视圣喻为无物,如此大胆的宫女,他生平还是头一回遇见…… 兰陵殿内的烛火已灭,想来她已休息,若是硬闯,说出去也有违礼法。莫离沉吟半晌,终还是忍不住提足运气,偷偷潜入殿内。 兰陵殿的主子们虽然位份不高,但也个个荣宠一时,是以,兰陵殿也是宸宫中一座较大的宫殿。 莫离兜兜转转许久,方才找到她的住所,本以为她会选择较为舒适的妃子锦塌,却不想,她还是睡回了自己的宫女卧房。 雪夜,虽无月光,但窗外投射进来的莹白之色倒也明亮,是以,他并不费力便能看清她的睡姿。 缓缓靠近,他却暗暗用了几分内力,使自己脚下无声,以免将她惊醒。 许是被褥不够厚实,那件雪氅也铺盖在她身上,看到这样的情形,莫离心念一动,难道,她会穿那件雪氅,只是因为没有御寒之物? 离得越近,莫离只觉心跳越来越速度,熟睡中的她,有着宛若婴孩一般纯净的面孔,纤长的睫毛,在雪嫩的脸庞上,投下几许的暗影,却更添柔媚,让她整张脸看上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莫离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急! 若不是他紧紧按压下去,几乎要跃出胸腔,那么激烈,那么狂热…… 他大口的喘着气,努力让自己退后好几步方才定住身形。再望她处,他心中好生奇怪,后宫佳丽三千,他自问定力极佳,在她面前,怎会突然失去自制的能力? 试着又靠近几许,却越发的觉得她的美,让人惊心动魄,仿佛还未深入,便已被勾走了魂儿。 他不敢再上前,只远远的盯着她的脸半晌,分明又觉得只不过,比常人美上几分而已。 只是,方才的感觉,那样真切,又让他不敢忽略。 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为何会让人产生入魔般的感觉? 蓦地,他心中一惊,他为萧翊所迷而来,却不想自己也为她所惑,他是怎么了? 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迷失自己? 不过一个女人,不过一个宫女而已,凭地有如此能力,他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是迅速的掠出她的房间。 立于殿外,莫离心乱如麻,但却暗下决心:贺佳期,无论你是人是妖,我定还你本色,绝不让你扰君清梦,为祸宸宫。 ——- 雪夜,如莹似梦。 晚歌却于暗夜之中缓缓睁眼,清冷的美目此刻饱含怨气,她知莫离来过,亦知他还在殿外徘徊。 倏地翻身,下榻至窗前探看他行迹。 只见室外的莫离眉头深锁,似有不甘,但神志却并不混乱…… 云晚歌心中暗暗惊叹:中了她的迷术,居然能迅速抽身而退,果不愧为大周国第一神人猛士。 半晌,许是觉得再留无益,莫离终于疾步而去,云晚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房中徘徊,心到底还是乱了几分,她隐匿深宫五载,经历重重风雨,均不曾被识穿身份。 却不想,只是那一面之缘,便险要让她五年心血,前功尽弃,这让她如何心安? 原以为这宸宫重重,亦只防他萧翊一人,不曾想,半路又杀出一个莫离。 粉拳硬握,她俏颜冷霜,暗暗咬牙:“莫离啊莫离,十年前,你杀不了我,十年后,你同样不能,无论你是否大周第一神将,我,云晚歌,在大仇得报之前,绝不会死!” 第13章 落妃余影 整个宸宫,分六大殿。 分别为鸾凤殿,栖梧殿,兰陵殿,飞翔殿,琦轩殿,承欢殿。 其中,鸾凤为主宫,为皇帝萧决所居,栖梧为中宫,为皇后所居,琦轩为正宫,为太后为居。萧翊,为大周第九顺位皇帝,因其并未立后,是以,栖梧殿这几年来一直都无人居住。 但每逢初一十五,萧翊都会抽空来栖梧殿坐坐,又到十五,正是月圆之时,萧翊独坐殿外,饮酒望月,原本飞扬跋扈的神情,此刻衬着月色,倒有几分凄凉之意。 兀自斟饮了几杯,却是兴趣缺缺。 随侍在侧的梓桐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劝道:“皇上,您对落妃娘娘的深情厚意,娘娘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不已,只是,娘娘生前那般看重皇上的龙体,还望皇上看在娘娘的份上,兀要再为娘娘的仙逝而伤怀,想来,落妃娘娘,也是会心疼皇上的。” “梓桐,你真的觉得落儿不会怪朕?” 抿唇淡笑,那笑意竟淡得让人看不真切,最是寂寞帝王心,分明处于万花之中,却又仿佛在无人之境,个个想爬上他的龙床,却无人进得了他的内心。 这多年来,能得他看中的唯有一个落妃,但偏偏又是无缘白头,怎叫他不遗憾?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忧国忧民,乃您的天职,落妃娘娘会明白您的。”梓桐由衷地说着,她本是落妃侍女,落妃去世之后,萧翊便收她在侧,这些年来,也算是诸多提携。 所以她的主子仙逝后,梓桐便对萧翊十分的忠心。 微微抿唇,萧翊似笑非笑:“梓桐,你去吧,朕,想单独呆一会儿。” “是,皇上。” 本想劝其回宫休息,可梓桐更明白多说无益,倒也不再罗嗦,只委身退下,留他一人清静自处。 风过,树影摇曳,影影悼悼的梅树带着清寒之气,抖落几片花瓣,不偏不倚,正落入他桌前玉杯。 举杯,兀自端详了一阵,感慨般的发出一声轻叹:“落儿,朕以为这世上唯你偏爱雪夜望梅,却不曾想,这世上倒也还有痴人。” 言罢,举杯痛饮,却是连那杯中梅花,也一并吞入了腹中。 酒后微熏,萧翊单手支额,月下假寐,隐隐约约间,仿佛又看到落妃身影,他倏然起身,追了过去:“落儿,落儿。” 梅林簌簌,复又飘落几瓣花儿,只见满天如雾,星如晶石,整个栖梧殿一派仙气缭绕般美伦美焕,只是,又哪来落妃身影? 不过是酒后幻像而已。 萧翊茫然失落,也只有在栖梧殿内,他才会换上自己的真实本貌,对自己的心绪毫不遮掩。 片刻失落,他瞬即恢复,他本性薄凉,又怎会为一些幻象过多伤怀? 正欲抽身离去,耳边却又传来女子嘤咛之声。 “痛……” 细若蚊蝇般的声线,带着些凄绝苦痛,虽轻若无语,但萧翊却听得真真切切。 “谁?” 他本就醉得不深,经过方才一番早已酒醒,这栖梧殿,早已空废多时,除他以外,又怎么会有外人侵入? 嘤咛之声,细细绵绵,但却并不因他的怒喝而止,萧翊凤眸微凛,朝声音传来之处,缓缓靠近。 尚未消溶干净的积雪之地,一素服女子伏地而卧,嘤咛之声,便是出处她口。 女人? 出现在栖梧殿的女人,无论是何目的,在他萧翊的心中,唯有一死,方足以解恨。 不再靠近,萧翊只是木然转身。 唤了梓桐出来,是死是活,交于她手即可,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面对这样的情况,梓桐自会知道如何处理。 悠然回席,却找不回方才意境,将手中玉杯置于桌前,萧翊不欲再饮,只是双眼余光却瞥见梓桐匆匆而来,且面色生异。 “皇上,皇上,她,他的长相……” 梓桐哆嗦着嘴唇,似激动,但更似害怕。 萧翊冷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耐道:“长相什么?有话直说。” “皇上,奴婢斗胆,想请皇上亲自看看。” 梓桐并未抬头,只是双肩耸动,微颤声音之中已有惧意。 “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值得朕亲自去看?” 今夜,他并无心情做一些无谓之事,是以,对梓桐说话的口气,也变得异常冷冽。 梓桐闻声,亦微微颤动了一下,末了,却是打着哭腔道:“皇上,她……她长得像落妃娘娘。” “有多像?” 萧翊的声音,似乎更为冰冷了,眸中不屑之意越来越浓烈。 梓桐整个人都几近伏地,却仍旧颤抖着说出了那四个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梓桐不是普通的宫人,她是落妃的贴身侍女,能让她说出这四个字的女子。 萧翊薄淡的寒眸微微一动,人,却已是缓缓踱了过去…… 第14章 太像,实在是太像了 锦塌上,女子娥眉淡蹙。 除了一张惨白的小脸没有伤痕,身上简直可以说是体无完肤,连太医看了都摇头不已。 萧翊一直紧拧着眉头看着那锦塌上女子的脸。 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 他起初不信,这世个若说有相似之人,倒也不在少数,可担得上这一模一样四个字的,除了双生子以外,倒也找不出几个。 可这个女子,竟真的生了一张和落妃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她闭目呼痛时轻拧起的眉头,都让他觉得那样熟悉。 太像,实在是太像了。 终于,他薄唇淡启:“如何?” “回皇上,恕老臣直言,性命堪忧啊!” 仅四个字,使足以让萧翊的眉头再锁,他并非糊涂之人,亦明白锦塌之上,并非落妃再世。 只是,当年落妃重病,他求神无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芳华逝,那种感觉太过难受,他实不愿再承受一回。 虽然这女子身份可疑,但,躺在那里的她,却时刻提醒着他当年的无奈,是以,就算她不是落妃,他也不愿让她再死一回:“救活她,否则,你陪她一起死。” 无情之语,辅一出口,那太医已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皇上饶命,并非老臣不愿救她,实在是力有不及啊!此女子因外伤过重引发伤寒,又因拖延病时,已成痨病,无药可医啊皇上。” “无药可医也得医,朕不想听任何推脱之语。” 无药可医,他最痛恨的就是这四个字,他不允,就算是老天要抢人,他也要再争上一争。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那太医人已哆嗦成一团,萧翊无情,整个大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自知无法医治那名女子,是以,只能跪求饶命。 萧翊听得心烦,反目怒吼:“滚出去。” 那太医闻得此言,心中竟还窍喜,顿时连滚带爬的去了,可怜他年老体迈,跑得太快太急,以至于在殿门的高坎处猛地又摔了一跤,爬起来时,人已是鼻青脸肿。 赶走了太医,萧翊虽面色无波,但眸中已寒霜一片。 梓桐立于塌前,端看那床上女子,更是愁得柔肠百结。 本以为可救她一命,不想却重伤皇上一回,早知如此,不如任她自然而去,倒也省事许多。 那时,鸾凤殿内一派死气。 萧翊不悦,谁也不能好过,终于,那个跟在萧翊身边多年的小太监怀南,壮着胆子站了出来:“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冷眸扫过怀南,萧翊倒也没有冲他发火:“何事?” 怀南暗暗松了一口气,恭敬道:“皇上,三个月前,飞翔殿的主事总管张大理似乎也得了痨症,但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奴才觉得,不妨问问张总管是找何人为其治病。” “当真?” 原本已失去信心,却在听了怀南的话后,又燃起一丝希望,连萧翊自己也觉得可笑,只不过是一个长得像落妃的女子,就能如此牵动他心。 “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那还不快去把那个张大理找来?”萧翊尚未开口,梓桐倒是抢着开了口,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萧翊对落妃的深情,是以,她非常想救活床上女子。 就算是个替代品,只要能让皇上的眼中不再有忧伤,梓桐也就心安了。 闻言,怀南立时弯腰而去,小腿儿跑得比谁都快。 第15章 神医宫女 半柱香后,怀南领了人过来。 萧翊抬眸看他半晌,方才沉声问道:“病,好了?” 张大理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听得萧翊发问,方才小心道:“托皇上鸿福,奴才的病已痊愈。” “痊愈?” 挑眉,萧翊狭长的凤眼间,波色流光。 “是,皇上。” 萧翊又观他面色,表面上看来确实与常人无异,于是又问:“是哪位太医为你诊治?”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奴才得了那病之后,太医们都说奴才只能回家等死,奴才本已心灰意冷,可后来得知宫中有位神医宫女,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吃了她几贴药,不曾想,那位宫女妙手回春,竟真的治好了奴才。” 张大理的话说完,鸾凤殿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大惊。 要知道,连御医治不好病竟然让一个宫女给治好了,这要传了出去,太医院的御医们哪还有脸呆在这宸宫里? 神医宫女? 原本还冰霜如雪的寒眸,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忽而迷离…… 萧翊默了许久,方才又低语喃喃:“最近,这宸宫里的宫女似乎都越来越有意思了。” 此言一出,梓桐怀南都各自对望了一眼,不知皇上为何会发出如此感叹,还是梓桐心急,便也插口问了一句:“张总管,敢问是哪个宫的婢女?” 张大理如实说道:“不瞒梓桐姑姑,是那兰陵殿的贺佳期。” 语落,萧翊无神的双眸中,似又燃起了点点火苗:“贺佳期么?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闻言,殿内之人个个面面相觑,唯有梓桐一人神情古怪的看了萧翊一眼又一眼。 “皇上,奴才这就去请那贺宫女。” 怀南心急救人,马上提出去请人,萧翊似乎并未上心,淡淡嗯了一声便罢,只是那凤眸之中,似又多了一些让人看不清也读不懂的东西。 夜已深,云晚歌本已入睡,却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所惊醒。 披了件外衫来开门,却见萧翊身边的怀南公公一脸焦急的候在门外。拢了拢肩上外衫,她淡声问道:“怀公公,夜已深,何事造访?” 怀南对她施了一礼:“贺宫女,多有打扰,只是人命关天,还请你马上跟咱家去一趟鸾凤殿。” 听到此处,晚歌心跳如擂,但面上却并无异样,只镇定道:“鸾凤殿?皇上要见奴婢?” “说来话长,还请贺宫女先跟咱家走,一路上,咱家自会讲明一二。”怀南倒也客气,只是心中焦急,不想浪费时间。 晚歌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就不再多问:“怀公公稍等,待奴婢换身衣裳,便马上随公公前去。” “贺宫女请吧,咱家在此候着便好。” 点了点头,云晚歌不再言语,只是缓缓的带上房门。 虽不知到底何事,但看怀南神色,云晚歌倒也安心,若真是识穿了自己身份,怀南该不会如此礼遇自己。 是以,她并未多想,只道是走一步看一步,到了鸾凤殿后,唯有见招拆招了。 第16章 别有一番意境 一路上,怀南大约的跟云晚歌说了说事情的缘由,当得知前去鸾凤殿只为救人之时,晚歌却是娥黛轻拧。 被救之人,不是萧翊本尊,却能让他如此上心,唯有一个理由。 宸宫五年,看过太多的起起落落,想来,这宸宫里又有佳人承恩荣宠了。 入得鸾凤殿,却并不见萧翊身影,倒是那梓桐姑姑亲迎了她至内殿,指着塌上的女子道:“太医说她是风寒引发痨症,你可能治?” “姑姑说笑了,奴婢不过一介卑微宫女,又如何敢自大?” 虽不是萧翊本人问话,但梓桐必受命于他,况且塌上之人,她还不及探看,这话,自是不能说得太满。 梓桐冷冷一笑:“我便知你口齿伶俐,自是不会同我实讲,不过,你当明白,皇上能让你来那便是用了心,你若聪明,该知道如何做对你才是最好。” “谢姑姑提点,奴婢自当尽心尽力。”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便是神医再世,也会有治不好的病,医不了的命。 云晚歌虽精通医理,但痨症并非小病,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必须看那病人体质。 闻得云晚歌所言,梓桐不再多言,只用下巴指了指塌上之人,云晚歌会意,施施然上前,望闻问切,好不认真。 屏风后,萧翊微微眯了眼,透过半纱质的屏风,不时的观看着云晚歌的身影。 虽看不真切,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自她入殿伊始,他便已在那屏风之后落坐,本不欲躲她什么,但思及之前种种,萧翊仍旧对她心生好奇。 普通宫女,大胆宫女,神医宫女……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宸宫美人万千,个个挤破了头的想要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唯有她,似乎对自己避之而不及。 他虽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惧意,恨意,但唯独对她的行为,心有不解…… 若说不怕,她似乎又处处小心,若说太怕,她似乎又胆大妄为,如此神秘的宫女,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不得不说,她实在隐藏得太好太好了。 细思之余,他再度凝眸,透过纱屏却正对上她如雾的双眸。 仿佛灼到了一般,晚歌瞬间垂眸,而萧决却于纱屏之后牵起唇角微微笑了,心道:原来,她也并非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啊! 收回目光,云晚歌的心狂跳不止。 果然还是大意了,入殿之时不见他身影,便以为他真的不在,也便松懈了防备。 倒不曾想,他竟然就坐在屏风后偷偷看着自己。 越紧张,手下便越拙,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出床上女子的脉息,确实是太微弱了,要不是她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看上去,几乎与死人无异。 医者父母心,她自知再分心下去,便治不好人,便也静静收敛心境,暗自吐呐,待得心境如初,方才再次问脉。 这一探,她倒暗暗吃了一惊,此女子体内,似乎还有一股子邪气在四下乱窜,痨症? 看似是,实则又不然。 她暗自蹙眉,片刻,脑中似有灵光一闪,她再看望她面相,几缕乱发遮挡,无法看得真切,缓缓抬手拨开女人额前乱发,待看清她容貌之时,一切均已了然。 第17章 睁眼说瞎话 抚上女子之面,那女子恍惚间微微睁了眼。 马上,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甚至都咳出几许血丝。 晚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马上出手为其顺气,待得对言终于平静下来,她方才离开床塌,下笔开方。 梓桐一直静立一旁,见她终于起身,马上迎了过来:“怎样?” “甚为严重,奴婢自当尽力,生死与否端看她的造化了。” 在宸宫,话不能说太满,要不然,脑袋就会掉得太快,是以,虽然已知其病因,但晚歌嘴上仍旧留了分寸。 “你这是说的何话?你能治不能治,总得给个话吧?” 梓桐心中焦急,语气也自然就急了些。 事实上,这女人要不是长得像落妃,她也不费这个心思了,可如今连皇上也惊动了,要真救不回来,她便好心办了坏事,这可不行。 晚歌写好处方,方又道:“姑姑,医者治人病,不能救人命,若老天要收她,那奴婢也自是拦不住的。” “你倒是能说会道,你若是医不好,便早早开口,省得浪费皇上的时间。” 嘴上虽严厉,但梓桐亦知,太医们束手无策,除了云晚歌,也实在是没有第二选择。 细看手中处方,竟发现并不是什么特别药物,她顿觉不解:“如此便可治她?” “是,如此便可。” 梓桐严厉了起来,面色不佳:“你且实话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我不是皇上,你也不需对我话说三分留七分。” 云晚歌垂头细思半晌,抬头之时,却是铿锵有力道:“奴婢治得了。” 只一语,屏风后的萧翊,便已按耐不住拍手而出:“有趣,有趣,你这个宫女好生大胆啊,明知朕在此,竟然也敢答得如此肯定?” 闻声,晚歌轻轻盈盈地跪了下去,再次垂首,方道:“奴婢不知皇上在此,皇上恕罪!” 闻言,萧翊再次眯起了凤眼:“你不知朕在此?如此睁眼瞎话,你也敢说?” “皇上明鉴,怀南公公带奴婢入殿之时,便不见皇上身影,奴婢是真的不知皇上在此。” 便是睁眼说瞎话又如何? 晚歌虽然恨他入骨,但也懂得知已知彼的道理,是以,萧翊越是如此,便代表他越是好奇。 他虽残暴无情,但却喜欢寻找刺激,是以晚歌才敢如此大胆,故意顶撞于他。 这一招,以退为进,很快便起到了作用,萧翊收起落在她身上的眼光,指着床上女子问道:“你真能救得了她?” “是。” “整个太医院无人敢治的病,你都敢治?贺佳期,你倒真是让朕越来越感兴趣了。” 萧翊的双眸,晶晶发亮,仿佛猛兽遇见猎物一般。 云晚歌微微抬眸,却是更加坚定:“太医不敢治,只因两个字,怕死。” 萧翊俯首,再望云晚歌媚人的双眸,似笑非笑道:“喔!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死?” 不若方才的闪躲,她大方迎接他的探视:“奴婢也怕,但奴婢更明白一个道理,皇上要的人,治得好是赏,治不好是死,所以,奴婢必须有把握,也必须治好塌上女子。”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你的主子要是有你一半天份,便也不至于死得那般凄楚。” 他笑,嘴角的那一丝薄凉看在晚歌的眼中甚为刺目,他此刻故意提到逝去的那位美人,只会让人更觉他冷血无情。 再次垂眸,不想看到他眸中欲望:“谢皇上赞赏,奴婢只是一介宫女,如何能与皇上的美人相提并论。” 第18章 和她比,你还不配 萧翊笑着走近,单手托起她柔美的下巴,迫使她与其对视:“为何不可?朕倒觉得,你比她们任何一个都强。” 晚歌失笑,但面上却仍旧淡若止水。 若不是知时机未到,她真想亲口告诉他,不要白费心机,他萧翊便是千人所拥,万人所爱,也绝不可能惑得她心。 冲动是魔鬼,面对着日日夜夜都想手刃的仇人,晚歌第一次失去了平日里的机智与淡定,却是不怕死的反问:“奴婢斗胆,敢问皇上一句,若是奴婢比起落妃娘娘又如何?” 只一语,萧翊的眸色瞬冷,托着她下巴的大手,转而朝下,狠狠掐住了她纤瘦的脖颈:“和她比,你还不配。” 他的手越收越紧,晚歌的双拳也越握越紧。 习武之人,本该条件反射般的做出反击,可此时的她,却选择了默默的承受她的暴戾。 只因她心中还有一丝理智残存,她很清楚,在她说了她可以救那女子之后,他绝不会马上要她的命。 几近窒息,她的脸越涨越红,萧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仿佛不仅仅是要阻断空气进入她的体内,而是要生生扭下她的脖子。 终于,她凄迷的笑了,不若常人临死前的狰狞,也毫不表露恐惧的惊怕,只是那样迷离的笑着。 萧翊的心,猛地一颤!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为何那样熟悉? 仿佛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双眼,他有力的大手,突而就松了开来,云晚歌如碎布娃娃一般的倒地,用力地,大口地呼吸着。 许是吸气太过用力,她亦剧烈的咳嗽起来,碎裂的声响冲喉而出,仿佛要掏空她整个身体。 他望着地上的晚歌良久,终还是冷漠转身,仿佛伏在地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普通物件一般:“梓桐,送她去役房,朕不想再看见这张脸。” 梓桐白着一张脸,唯唯喏喏的点头:“是,皇上。” 言罢,梓桐立刻唤来两名小太监,将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晚歌硬生生拖出了鸾凤殿。 一出殿门,梓桐就端起了脸:“你的胆子还真是顶了天了,在宸宫里,想活不容易,想死不过一句话,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这一回,我算是看走眼了。” 剧咳了一阵,胸中撕裂般的疼着,但好在咳嗽已停止,晚歌垂着头,默默不得语。 梓桐见她不答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到了目的地时,她又感慨般的说了一句:“自求多福吧!” 役房,宸宫里唯一一处,算不得金碧辉煌的地方,传闻中,扔进役房的人,都是竖着进,横着出的。 若真要说区别,不过是早出还是晚出罢了。 在役房,没有男女之分,只有人兽之别。 役房里的人,或者都已经称不得人了,个个都被当成动物般使唤着。 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挨不完的骂,受不完的打,除非是铜皮铁骨,否则,进了役房,也就相当于半边身子已入土。 她是皇帝亲自交待送到役房的人,这里的管事,也自是对她关照有加。 所以自入了役房,晚歌已两日不曾好好睡上一觉了,粒米未进,她早已饥肠辘辘之下,只好随手紧了紧腰间麻绳,让自己不至于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腹中空空也如。 体力已透支,但她仍机械般的推动着身前的石磨,管事的说过,只要干完这些,她就能去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虽然睡觉的地方,也只是一堆堆的杂草所铺,但她并不委屈,只要能好好睡一觉就好,她,懂得知足。 第19章 入了这里,便是一个死 夜,渐浓。 整个役房都只听到吱呀吱呀的推磨声,晚歌仍在不停的推走着. 直到,从外面被锁上的大门晃晃悠悠的被人推开,她终于凄迷的笑:“带吃的了吗?我饿了。” 萧湛疾步而来,挡下她仍在推动的石磨,心疼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他那般忌讳,为何要提落妃二字?” 云晚歌终于松了手,将石磨交于他手,反讥道:“不然呢?或者,你更愿意我现在就躺在萧翊的龙床之上,是也不是?” 萧湛面上一红,反驳道:“晚晚,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心疼你,你当知这役房是何种地方,入了这里,便是一个死。” 讽刺般的一笑,她盘膝而坐。 不再开口,只是伸手取过他带来的肉包子,泄恨般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气吃了四五个,她才终于停了手,而后,再次来到磨前,吱呀吱呀的推起了石磨,一边用力,一边咬牙:“放心吧,我死不了。” 萧湛劝说不成,似乎也动了气,不悦道:“死不了?若我不来为你送饭,你又能撑上几天?” 云晚歌微微一笑,软声而语:“你不是来了吗?至少,可以多撑上两日了。” “你……” 萧湛气到无言,重重甩袖,似乎真要离去,晚歌手下未歇,却又淡淡出声:“有你的小十四在,我自有把握能出得了这里。” 闻言,萧湛停下脚步:“小十四?” “别告诉我,那名女子不是你的人,就凭她长得和落妃一模一样,有她在,我就死不了。” 晚歌肯定地开口,语落,还笑了一笑。 事实上,在看清那女子的长相时,她已明白对方必然是萧湛的人,否则,绝不可能那么巧。 淡然一笑,萧湛道:“早知你冰雪聪明,不想竟是越来越精了。” 对他的赞扬她早已习惯,此刻并无其它感觉,晚歌只道:“有她在,你大可安心,只要我再撑多几日,萧翊必然派人来寻我。” “不解释一下么?” 她确实不想解释,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萧湛什么也不明白。 只是,他既问了,她也就懒得再和他打哑迷,只娓娓道:“你用内力伤了她的肺,让她看上去,似乎是患了痨症,闹得那些太医们无人敢为其诊治,也就理所当然的牵出了我。” 话到此处,晚歌换了一下推磨的手势,方才继续道:“那方子确实可以治她的病,但治标不治本,不出十日,她的病情必然恶化,我已对萧翊明言唯有我可治她根本,所以,只要她还在,萧翊一定会让人接我出去。” “十日?你倒是大胆,你可知在役房,有多少人可以挨过十日?” 抬眸,晚歌冷眼对他:“我宁可赌上一赌,也绝不做他萧翊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心思,你的小十四进宫,仅凭她的长相便已有了性命的保障?你却偏要让她半生半死的出现在萧翊的面前,借以拖我下水,是也不是?” “不得不说,你这一箭双雕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我是贺佳期还是云晚歌,都不会和他萧翊沾上半点关系,也绝不会为了报仇,出卖我的身体。” 第20章 我许你江山 她是白竹国的公主,虽已国破家亡,但她的傲气仍在。便是要报仇,也要报得干干净净,绝不能辱没她白竹公主的声名。 是以,明知萧湛有心让她接近皇帝,但她却一直心存抗拒,便是到了这样节骨眼,她也始终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 见晚歌动了真怒,萧湛倒终于安静了下来,许久方才又说了一句:“你这又是何苦?” “我早已表明态度,是你从不试着为我着想,若不是感念你救我一命,我又何必在这宸宫苦等五年,萧湛,我欠你一条命,大不了还你一条便是,你若是再苦苦相逼,莫怪我违约行事。” 言语间,云晚歌的动作越来越快,石磨吱呀吱呀的转动着,一如晚歌纠结不已的心境。 十年前,萧湛于狼群之中救下奄奄一息的她,她还清楚的记得睁眼之时,阳光下,他俊朗的身姿,还有那毫不保留纯净的笑容。 她一直记得那笑容,一直记得。 只是他,似乎早已忘记,他们年少时的承诺。 他对她说:“晚晚,别怕,以后有我护你,我保证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欺负? 她也不清楚,萧翊对她算是欺负还是残酷,可是,她就是相信他的话,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那样的时候还会对她笑的人。 她就那样的,渐渐遗失了自己的心。 她早就知道他救下她,动机并不单纯。可是,当他亲手将自己送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她还是伤心了。 可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不曾让它们落下,她的眼泪,早在那一日便已哭干流尽…… 大仇得报之前,她没资格再流泪。 于是那日,她强撑起苍白的小脸坚定地告诉萧湛,他要她做的,她一定会办到,但事成之后,她要的,是他哥哥萧翊的命。 没有白纸黑字的约定,只是心灵的契约。可正是冲不破自己的真心,所以她还是受伤了,还伤得那样的重。 眼看着他一步步将自己推向萧翊的怀抱,她不是不怨,只是她不忍心去恨。可今时今日,她的心,还是痛了。 为他的无情,为他的自私! 恨不生在百姓家,帝王子女,从不该付诸真心,她早该明白的。只是,她明明都吃过大亏,却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 没有只字片语,萧湛只是走上前来,毫不犹豫的圈住她瘦弱的身子,那样温柔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晚晚,晚晚……” 她的泪,在眼中打转,一圈又一圈。执着半晌,却仍是那样软弱的滚了下来,无声无息。 他要的她一直明白,只是,她的心好痛,好痛…… 他就那样抱着她,一动也不动。 晚歌的眼泪,就那样落在了他的手心,热热的,灼烫着他的心。 呢喃一般,他于她耳边低语:“我知你委屈,晚晚,原谅我!原谅我!” “我欠你的。” 嘴上说着这般话,她的眼泪却是落得越发的急了,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感觉到她的情绪,萧湛震动了一下,却突然扳正了她的身子。 俩俩相望间,他急切而语:“晚晚,若我许你江山,你可否愿意为了我,牺牲一次?” 第21章 你弄疼我了 牺牲…… 他终于还是对她用了这个词,晚歌不敢相信的望着他:“我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听到你如此开口,萧湛,我到底是高看了你。” “你怨我恨我都好,我只求你帮我这一次,一次就好,假若我成功了,你便是我萧湛唯一的皇后。” 他连最后的一招都终于用上了。 晚歌知道他懂她的心意,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这一点也要利用到。 皇后么? 呵!多么诱人的字眼啊! 可惜,她是云晚歌,名利于她不过浮云一场,她是心中有他,可却不想这样得到。 她笑了,笑得凄迷:“你不就是想要当皇帝么?只要我杀了他,你便顺理成章了,何须如此费尽心机?” “杀了他,还有彻儿。” “那就杀了彻儿。” 她咬牙,重重吐出这几个字,却是让萧湛浑身紧绷起来:“他还是个孩子。” 她笑了,笑得那样讽刺:“孩子?没错,他还是个孩子,只是,你为何不说因为他是你萧湛的孩子,所以你才如此紧张?” 闻言,他倏地一惊,方要开口,却听晚歌又道:“是不是很意外我为何知道?或许,连萧翊也不曾想到,自己最疼爱的皇长子,竟然是亲弟弟的种,你猜,若是他真的得知此事,他会不会于我之前,杀了萧君彻?” 他不语,却是狠狠的抓紧了云晚歌的手臂。 任他不停的加力,她却只是娇柔的望着他轻笑,直到手臂处传来裂骨般的疼痛,她方才拧眉开口:“你弄疼我了。” “我不许你动他。” 她又笑了,笑得明媚而残忍:“关心则乱,怎么你以为我真的会杀了那孩子么?若是我想要他死,你以为他还能活到今日?” 一语出,萧湛终于明白云晚歌不过是在试探自己,而他的太过关心,以至于让他所有的面具,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终于,他收了手,却是感慨着说了一句:“除了落儿,此生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但我方才所言句句真心,你考虑考虑。” 言罢,他终于转过身子,沉默着不再看她的脸。 晚歌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发愣,末了,却是在心底凄楚一句:句句真心? 可何谓真心,其实你从来都不懂。 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她更明白自己不该奢望,他是想告诉她,他想让她当皇后之事,并不是条件吗? 她当然相信,但,他会如此,不过是因为除了上官梨落以外,任何女人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所以,她应该感激他吗? 感激,他的施舍? 晚歌收起眼泪,继续推动着石磨前行,只是,每一步都似有千金。 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不会伤心,可她的心,却在滴血。早知不能爱,早知不该爱,到底是她太天真了啊! “换个条件吧,皇后之位,我不稀罕。” 她淡漠开口,已然恢复了往日平静,在她的脸上也再看不见方才凄楚,仿佛方才那些灼心的眼泪,不过是别人看花了眼。 “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似乎有些心虚,他诚恳开口,晚歌只是笑,却笑得他心底发毛。 “后位我要不起,你的爱,我更要不起,但有一点,我也要你记得清清楚楚,为报你的救命之恩,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除了那件事。” 不必说得太明白,她相信他懂她的意思,虽然他时常罔顾她的心意,可她还是要再强调这最后一次。 是的,最后一次! “晚晚,你一定要如此这般与我说话么?” 萧湛的心,再一次为之所震颤。他确实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从来不曾正视,直到今天,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女人。 “你该走了,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我不想再让那些畜牲找到借口饿我一顿。” 那时,晚歌语调冰冷,淡漠的眼中,有着目空一切的冷然。 他知道他伤了她的心,只是,为了这锦绣江山,他已铁了心。他终于去了,木门被锁上的同时,也锁上了,晚歌的心。 第22章 传闻而已,不足以信 芳丹苑内的八角亭内,两人一桌,执棋对奕。 一个明黄耀目,一个玄色天青。 萧翊手执黑子,试了又试,许久方才落子而笑:“莫离啊,朕真是很庆幸你是朕的得力战将,不过一盘棋而已,都让朕为难好几次了。” “皇上说笑,末将又如何是皇上对手,皇上谦让而已。” 莫离稳稳而坐,倒也平心静气,在萧翊身边的众多臣子,也唯有他一人,敢这么与皇帝平起平坐。 “唔!” 又执一子,萧翊淡淡摇手:“下棋之事,朕倒还真有信心赢你,不过,若是沙场之上,朕恐怕还得输你几分。” “沙场无情,末将只是不过比皇上多去了几次而已。” 言下之意,要是萧翊多去几次,自己也是赢不了他的,这话,要是别人说的那就是奉承,可出自莫离之口,萧翊便是会心一笑:“要不,下次战事吃紧,朕也跟一脚去?” 闻言,莫离慌忙摇头,紧张道:“皇上,万万不可,您乃万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末将可担当不起。” 萧翊淡淡一笑:“说说而已,急什么,而今天下太平,又何来战事?” 一语出,莫离不语,却是淡淡瞟了萧翊一眼。 “怎么?有话要讲?” 莫离思量再三,方才落子,故作悠闲道:“末将最近,听了一些有趣的传言。” 萧翊是何等精明之人,听得莫离如此一说,心中已有计量,但却不动声色地笑问:“噢?说来听听。” “传闻皇上又得一美人,不过,却是一位病美人,据闻,她那模样犹比西子胜三分。” 莫离小心翼翼的开口,更是小心翼翼的观察萧翊的表情。 “传闻而已,不足以信。” 见萧翊并不承认,莫离倒也没有再问,只平静道:“末将也觉得不可能,宫里又岂是瞒得住秘密的,若是皇上真的藏了个人,怕是几位娘娘早就闹上了,如今后宫这般平静,定是谣传。” 闻声,萧翊眯了眯眼,笑:“你是在提醒朕,以防后宫失火么?” “皇上并未收纳那西子美人,又何来失火一说?” 莫离处变不惊,只是狠落一子,瞬既于棋盘之上,将萧翊杀了个片子不留。 萧翊看着已成定局的棋盘许久,方道:“果然一心不能二用啊!朕竟然输了。” 言罢,似想起些什么,又佯怒道:“莫离你好大的胆子啊,连朕也敢赢?” 莫离气定神怡,镇定道:“下棋之前,末将已讨了皇上的话,赦臣无罪。” “朕有说过吗?”萧翊假做不认。 “皇上说了。”莫离平静应对。 对视良久,萧翊复又大笑:“莫离啊莫离,你果然够胆量,朕喜欢你,哈哈哈!” 见萧翊心情甚好,莫离也壮了壮胆道:“皇上,恕臣直言,您宫里那位,还是小心为上。” 萧翊挑了挑眉,不悦道:“朕不是说了没有了么?” “若是没有,皇上便不会输给末将。”莫离自然是有把握才敢有些一说,是以,无论萧翊是否承认此事,他也是劝定了。 “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啊!一个病得要死的女人,你们也要担心么?” “她是不是真的病得要死,末将不知,但她长了一张和落妃娘娘一样的脸,末将就不得不防。” 莫离是个耿直出了名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性子,萧翊才会对他如此放心,任他直言。 “朕心中有数,落妃是落妃,西子是西子,朕不糊涂。” 萧翊重情是实,但对于落妃这件事上,他却是有自己的见解的,不会随便找一个女人来做落妃的替身。 第23章 见不见她 莫离了解他的为人,见他表情淡然,也真的放下心来,不再直言相劝。 正收着棋子,却听萧翊又道:“你听了那么多传言,可曾听说过宸宫里出了位神医宫女之事?” “神医宫女?” 莫离蹙眉,只因真的不曾听说。 “不知也罢,反正,进了役房的宫人,想活着出来,怕也是难了。”萧翊悠悠而语,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他的口吻,委实透着太多太多的可惜。 莫离自是知道这役房的厉害,听得萧翊如此惋惜,倒也心生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即是神医宫女,为何又送去役房?她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 听得此处,萧翊危险的眯起了眼,忆及当日云晚歌的字字句句,心中仍旧不曾真正释怀。 没有正面回答莫离的话,他只是淡笑着说了一句:“莫离你知道吗?神医宫女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贺佳期。” 心知萧翊的意图,莫离淡淡抬眸,静待后音,待得听清他所说的三个字后,莫离手中刚刚拾起棋子,却是促然落到了地面之上,发出清脆而绵长的声音。 眉头微锁,萧翊淡淡看向莫离,戏谑:“你在紧张什么?” 莫离俯身,拾起落地的棋子,自若道:“没有,末将只是觉得意外。” “她会进役房,只因她想与落妃一较高下,朕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这一点,你很清楚。” 萧翊缓缓而语,竟无半分隐瞒之意,可话落,眼前却又闪过那对如雾星眸,虽淡漠,却又似能隐隐勾动人心。 莫离呆愣了一阵,瞬即开口:“即送去了,该也是回不来的,皇上亦勿需再担心什么。” “不必担心,但不代表不必要知道,朕听说你自那夜之后,便着手在查她是么?查到什么了?” 漠不关心的口吻,但又显得有些偏执。 既无心,又何须在意,就连萧翊自己也没发觉,不知不觉间,他对她的兴趣,却是一点也不曾减少过。 莫离淡扫萧翊眉眼,倒也并不推却:“末将是查过她,不过,让臣意外的是,除了查到她是五年前进宫的以外,其它一无所获。” 能难得到莫离的人和事,都绝百一般,萧翊冷冷道:“何谓一无所获?” “贺佳期,父母双亡,年幼时被叔父所收养,十三岁入宫,现年十八岁,可末将查到,她的叔父在她入宫后不久,已重病不治身亡,是以,她的身世,她的一切,没有人知道,也无法查询,唯一能查到的只是她的祖籍,上京本土人士。” 莫离之所以前面未曾禀报这些,只因查到的这些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要不是萧翊追问,他仍旧不会主动提及。 萧翊,眸中一冷:“还真是一无所获啊!可是,朕为何一直觉得她并不寻常呢?十三岁入宫,却能有妙手回春的医术,想来,她出身定是医药世家吧!” 似猜测,更似提点,莫离默默点头:“末将确曾怀疑她是佑亲王的人,可是,宫中记载,她自入了兰陵殿,便再未调换过地方,是以,前十三位美人,都是她曾侍奉过的主子。可是,她又如何能预知到佑亲王的人,都会入兰陵殿?难不成她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闻言,萧翊淡淡一笑:“她,自是不可能了,不过,有人却能。” 第24章 带路,我去看看她 莫离离开后,萧翊再一次犹豫了,去不去役房,已成为他目前最大的难题。 他深知自己不应该再对她有所渴盼,可是,她那双清冷而熟悉的黑眸,却始终让他无法放下。踌躇半晌,萧翊终还是逆了方向而去,暗暗说服自己,不过看看她是否还活着而已。 夜色凄迷,萧翊走得不疾不缓,到役房之时,已过掌灯时分。 役房之中,仍有许多苦役在劳作着,偶然间,看到一锦服男子进入,个个吓了一大跳。 一人,目不斜视的望着他看,许久方才问了一句:“这们官爷,敢问来此何事?” 扫视一圈,并未见云晚歌身影,萧翊眉头微蹙,望向开口之人,这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宫中小官,并不认识他本人,是以才会称他一声官爷。 “你是这里管事公公么?” “正是,敢问官爷您是?” 这公公官虽小,但也是有眼之人,一看萧翊打扮便自知得罪不起,是以,言语间,小心谨慎着,生怕不一小心惹了开罪不起的人。 “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贺佳期的女人?” 闻言,那公公眼神闪烁,更为小心的问道:“官爷,您找她有何事?” “我有何事还轮不到你过问,只要告诉我她在何处便可。”萧翊厉声而语,不愿再与此人多言。 那公公见萧翊面相不佳,心知要坏事,马上便跪了下来:“官爷息怒,奴才说便是了,奴才这儿前阵子,确实来了一个叫贺佳期的丫头,只不过,那丫头是皇上亲贬之人,奴才也是小心的看管着。可坏就坏在,那丫头真是一个坏水胚子啊,她来到这里,不干不做不说,还耍起了横,奴才只是罚她一餐不许吃饭,她便大骂奴才,奴才不得以,才把她关了起来。” 这话的真假萧翊已不想再深究,只道:“她人呢?” 那公公眼神微惊,但还是假装镇定的问道:“还,还在那屋子里关着呢。” 本以为过了六七日,她定是活不成了,不想她竟然真的还活着,萧翊明知不应该再见她,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带路,我去看看她。” 至此,那公公方才脸色大变,为难道:“官爷,关是关在那里,不过,活没活着,奴才,奴才就不知道了。” “狗奴才,你这是何意?” 方才以为她还活着,虽无惊喜但却有惊讶,可现在,却又听到如此之言,萧翊也真有些动怒。 一双冷眸,刹时隐现杀机! “官爷息怒啊,那丫头性子倔,关进去了后就大吵大闹,说不放她出来就要绝食,奴才以为她只是想吓吓奴才,结果,她还真是个牛脾气,愣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在那里呆着,前日里,奴才又听说她受了风寒,高烧不退,所以……” 那公公怕得罪了萧翊,一个劲的编着胡话,但总归还是露了实情。 萧翊心知情况不秒,便又厉目道:“还不快带我去?” “敢问官爷是何名号,奴才这里,也好做个记录,要不然,奴才,也为难。” 那公公面相虽猥琐,但他说的也是实情,萧翊也不为难他,只冷了声道:“兵部,莫离。” 只四个字,那公公已吓得面如土色。 虽没见过本尊,可这名号他也是听过不下百回的,这下见了活的,只吓得两腿发软,忙颤颤惊惊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莫大将军,奴才这便带您去见那丫头。” 第25章 原来还是死不了 役房深处,有一排类似于房间的小屋子,其实是役房中,用来专门管教不听话的苦役的土牢. 那公公行至一处牢前,颤抖着打开了牢门,唯唯喏喏的对着萧翊说了一句:“大将军,您请吧。” 萧翊上前,缓缓推开阴冷的牢门. 一阵腥臭之味,瞬间扑面而来,暗无天日的土牢内,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无力的扑倒在地面上,了无生机。 萧翊上前几步,探其脉息,所幸,虽微弱,但气息尚存。 半抱着晚歌发烫的身子,他有些干涩的开口:“喂!醒醒,醒醒……” 除非自己赦免她的罪,否则役房之中想要看病绝无可能,虽明知她再这么烧下去,必死无疑,但萧翊仍旧只是淡淡蹙眉,仅此而已。 迷茫间,似乎听到了谁的声音,云晚歌拉开一丝眼缝。 难得的光亮,对她来说,却太过刺激,让她不由得再度锁紧眉头:“我,死了吗?” 梦呓一般,微弱而沙哑的声音,透露出太多的苦涩,萧翊的心,蓦地颤抖了一阵,却只是轻叹一句:“你还活着。” 轻靠在萧翊的身上,晚歌闭了眼轻笑:“呵!原来还是死不了。” 仿佛一声叹息,又仿佛是一种无。 各种情绪,一时涌上心头,萧翊无法理解晚歌嘴角的笑意,正如他无法控制的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强撑着意志,晚歌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那一室的暗然,在她睁眼之时仿佛都明朗了起来。 迷离般抬起小手,她攀上他眉眼,细细的描绘着:“原来,是你!” 那一触,萧翊的脊背僵硬如铁,怀中滚烫的滋味一如他心。 只是,那莫名的熟悉之感,却又是为何? 突地伸手,捉住她不安份的小手:“你认识我?” 她笑,那样温柔的笑着,像个小女孩一般的点头,仿佛没有力气,只轻点了几下,便已是气喘吁吁,冷汗如雨。 萧翊的心,莫名的疼! 只道她是曾在兰陵殿是见过自己的,认识自己也不足为奇,却不想晚歌口中的认识,却是十年前的那无情一瞥。 温柔的帮她顺着气,寒霜罩面,终还是冷言道:“不是神医宫女么?为何自己如此病重,却不医治?”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自嘲而语:“再好的医术,无药医治,亦是枉然,更何况,我没有病,只是被他们下了药,而已。” “下药?” 萧翊自是明白这宫中的生存之道,亦明白这繁华的宸宫,有多少肮脏之事。 可是,看着怀中女人,连呼吸都仿佛泛着疼的小脸,他的心却被狠狠的揪起,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不愿放手。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很容易依赖上一个人。 她是恨他的,只是,在这一刻,靠在他钢铁般的胸膛之上,晚歌的心,似乎也变软了,软得以为自己就要放弃恨他的权利。 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刺激着她的神经,倏地,她猛然睁大了眼,再望向他那天人如玉的脸孔时已是冷戾冰寒。 终于,晚歌又开口了:“皇上请回吧!这里,不适合你。” 第26章 她想再活两日 一个人,怎会有如此不同的两张脸? 一张天真如孩童,一张冰冷如圣女? 是错觉么? 可她方才碰触的地方,还分明有着未散的温度,萧翊的心迷乱了,为了这妖娆的容颜,也为了这怀中,滚烫的温度。 “都快要死了,还浑身是刺?” 他讥诮着开口,她却挣扎着要从他怀中爬起,只是,虚软的双腿,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了她身体的重量,刚站立起身子,便又重新倒回了他怀里。 半倚在他的胸口,晚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此时的她,很清楚死神与她的距离有多近。 可是,她不想死,至少在看着他死之前,她不能死。 可她真的没有气力杀了他。 此刻,她发烫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任是她平日里有那般武艺,可她到底还是太过疏忽,竟从未想过萧湛送来的东西里会被下了药。 他,是铁了心要把她送给这个男人么? 他就不觉得有一点点的可惜么? 晚歌的心,揪痛在一起,疼! 冷汗如雨,她却仍旧喘气如牛的说道:“皇上,奴婢,奴婢已是将死之人,还是莫要弄脏了你的衣裳。” 她明白,只要她开口求饶,他会放过她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巴巴的来看自己,可是,要让她对他低头么? 她不愿意,永远也不可能愿意。 “你被他们下了药?什么药?” 萧翊淡淡蹙眉,就没见过这么倔的女子,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她居然还是强撑着意志,要与自己保护距离? 自己就真的那么惹她讨厌? 还是说,这是一种欲拒还迎? 晚歌并未再开口,她中的,乃是五毒教的七容丹,这东西毒性并不太大,只会让人浑身无力,高烧不退,类似于重症在身。 晚歌体质不错,本也不惧此毒,可坏就坏在他们五日之中,均不曾喂过她粒米,她会如此虚弱,不过是饿过了头而已。 此时,只要给她一碗米粥,只要再扛过一两日,这毒性自己会减弱,也就再不能影响她的活动自如了。 可是,她是不可能开口问他要那一碗粥的。 如此嗟来之食,她不稀罕,哪怕是死在这役房里,她也要让萧湛明白,便是死,她也绝不屈服。 晚歌不言,萧翊亦不语,淡眸扫过她如雨的额头,他终于自怀中取出一粒米色药丸,递于她眼前。 命令道:“张嘴。” 看似普通的药丸,却散发出阵阵异香,晚歌深谙医理,又如何不知道这东西为何物? 只是,如此稀有的东西,他竟用来救她一命? 是他太过大意,还是说自己真的太迷人? 那一刻,晚歌想笑,那笑浅浅挂于嘴角,竟那般讽刺…… 终于,她张大了嘴,狠狠吞下他手中药丸。 她不愿接受他的施舍,但她更期待当他得知她的真实身份的那一天,会不会因为喂她一粒芙蓉丸而追悔莫及? 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看着他去死,可他竟然在她身上浪费了世间仅有的两粒芙蓉丸其中的一粒。 真的很讽刺,真的很讽刺! 第27章 在他怀里睡去 药丸入腹,似有一肌清泉之气在腹中升起,那种沁凉的感觉让人舒服得想要做梦。 而她,竟然也真的那样做了,不顾他还在身侧盯着她的眉眼,直接便趴在了他怀里睡着了。 闭上双眸之时,她轻轻吐出六个字:“我要,再活两日。” 是的,两日…… 两日后,那女子之症必乱,而他也必须来接她出去。 到时候,她便再不是当年兰陵殿的贺姐姐了,会是名震宸宫的神医宫女。 可是这一切,居然都拜他所赐,她最为不屑的人,却救了她一命。她想笑,却只是微弯起了嘴角,她要睡了,她好累,好累…… 只是,今夜,她不想再梦到那个人,那个伤她至深的伟岸男子。 萧翊原本以为,她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所以才假睡,不曾想,她竟真的在自己的怀里睡了过去。 还有那嘴角的笑意,浅浅若云,仿佛来不及绽放的花朵,可他竟看得那样痴迷。 茫然间,萧翊喃喃:“两日,竟只想再活两日?你习医多年,会不知道这芙蓉丸不但能助你再活十日,还能延年益寿么?” 言罢,萧翊薄凉的唇角亦是微微一勾,抱着她的手臂同晨紧了又紧。 也不知道就那样抱了多久,最终,她还是轻轻放下怀中的人儿,转身离开…… 只是在带上牢门之时,萧翊狭长的凤眸忽而又冷冷的扫过地上女子。 那种不舍中带着挣扎着情绪,那种不忍离去的心情,却又那般撕扯着他的心 萧翊,再次迷茫了。 贺佳期,你究竟是人是妖,竟能如此,蛊惑朕的心? ————- 不去提,不去想,但云晚歌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她那一睡,已足足过去了两日整。 她的计算不会错误,那女子的病症定是发作了。 只是,为何不见人来提她? 娥黛轻拧间,云晚歌远远的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慌乱而急促。她紧抿的嘴角,终于牵起了一丝微笑:来了! 牢门,猛地被拉开了! 突然闯入的阳光刺痛了晚歌的眼,她下意识的抬手,阻挡强光的直射。 背着光,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却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大周国,莫离大将军。 她还真是有面子,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能有些殊荣。 双眼,渐渐适应了牢内的光线,她清冷而语:“大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你还敢问?要本将军相信你绝不知情,除非本将军是傻子。”莫离口气不好,显然对晚歌有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误会。 云晚歌心中冷笑,便是你猜得出是我又如何? 你又没有证据。 淡淡抬眸,却是那般无辜的眼神:“大将军何出此言,奴婢被锁在其间已有数日,外面发生了什么,奴婢如何得知?” 不知为何,莫离不敢去看云晚歌的眼,似乎多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 他别开脸,看了看晚歌所处的环境,一丝不悦爬上心头,但亦只是片刻,瞬即恢复自如:“随本将军走吧。” “去哪儿?” 假做无知的问着,晚歌浑然不知的是,她那一脸懵懂的模样有多么诱人。 莫离艰难的别开脸,粗声粗气道:“看病,你不是神医宫女么?那便让我们瞧瞧你有多神。” 怀疑的眼神,不善的态度,莫离的行为,像极了一个恶汉。 可晚歌只是柔柔起身:“奴婢不敢称神,但医者父母心,奴婢愿随大将军前去一看,无论病者是何人。” 撇清了一切,她只道自己毫不知情,莫离打量着眼前云晚歌,似乎也迷惑了,难道,真的不是她做的手脚? 打量间,他放肆的眼神游走于云晚歌的娇躯之上,待得莫离看清她衣不蔽体的破落模样,不由得又有些心虚。 凡入了役房之人,能活着走出去已是不易。 她又有何能耐,能再一次未卜先知,断定自己能在役房之中,撑过九日之期? 难道,这一次,真是自己多心了么? 那边还等着要人,莫离亦不再多语,只粗粗的开口:“走吧。” 宸宫五年,晚歌也曾留心过莫离的性子,虽冷漠,但忠正仁心。 萧翊会派他前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位病美人之事,他并不想太多的外人得知。 莫离是他的心腹,这种事,也只能让他来了。 没有再推脱,晚歌很快随他出了牢门,行走于役房之中,有太多渴盼的眼神,云晚歌低了头,不再看那些羡慕的眼光。 她能出去,不过是因为她前有先招,可这些人,恐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等待他(她)们的,唯有一个死。 同样是人,但命运却有云泥之差,这一切,太阴暗,晚歌已不想再去深思。 死,多么沉重的字眼,晚歌以为自己早已参透,只是,在役房数日,她尝遍人情冷暖。 在这里,想要活下去,除了自己谁也不能再相信。 第28章 你威胁我? 眼看着要出宫门,那管事的公公,突然上前一步:“莫大将军,奴才有一事禀报。” “本将军还有要事,没时间听你多说。” 不是莫离仗势欺人,只是这宸宫里有多少是是非非,他是说也说不清,能不惹的就不惹,一直是他的信条。 是以,一看这公公嘴脸,便知是要搬弄是非,而他,最厌恶的亦同样是非两个字。 那公公嘿嘿一笑,又连忙道:“将军,不是奴才多事,只是这件事与将军有关,奴才这才急着向您禀明。” 莫离斜倪他一眼,末了终还是开口问道:“何事?” “前两天,也有一位官爷前来看这姑娘,他也说自己是莫大将军,奴才,奴才真是有点糊涂了。” 公公的话一说完,莫离的面色已大变,厉目看向晚歌之时,却见她用唇语无声的说了两个字:“皇上。” 要出口的话,还来不及吐出,莫离已迅速收声。 脸色青白莫变的看了晚歌几眼,方才对那公公道:“他是谁你便不要再过问,我只警告你一句,他,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聪明的,就管住自己的嘴,懂吗?”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谢大将军指点。” 那公公千恩万谢着,莫离却是愤而转身,拖着云晚歌便大步迈出役房的朱漆大门。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却又暗暗使了几分力道,让晚歌隐隐吃痛,却又不能出声。 走出很远,莫离方才甩开云晚歌的手:“说,怎么回事?” 晚歌不傻,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她却仍旧用淡漠的口吻道:“大将军带奴婢出来,不是因为要去给那位姑娘治病的吗?大将军一直为这些琐事耽搁奴婢的时间,不怕呆会儿救不了那位姑娘吗?” 莫离厉目看了她一眼:“姑娘死了可以再找,皇上却不能,若是本将军搞不清楚你的来历和目的,是不会让你见到皇上的。” “既然将军大人不着急,那么奴婢也不着急,反正,有那位管事公公做证,皇上应该知道奴婢是几时出的役房,为何迟迟不到,奴婢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定论。” 她连萧翊都不怕,又怎会怕这区区一个莫离? 莫离的武功,她自是不敢相比,可论心智,他可比萧翊可是差了数倍。 “你威胁我?” 莫离不悦,莫说在宸宫,便是整个大周国,敢不怕他的人也很少,一个小小宫女,竟然敢如此跟他说话,他怎能高兴?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大将军要怎么样,奴婢左右不了。” 明媚的双眼对上他刚正不阿的眸子,只一瞬,莫离便又急急的收回了眼光。 太诡异了,为何又有了那夜的感觉,她的眼,像是诱人的深潭,一不小心,便会让人掉进去…… 莫离别开脸,但语气仍旧恶劣:“不说清楚,本将军是不会带你过去的,哪怕是皇上亲至,本将军亦不答应。” 晚歌笑了:“那奴婢就看看大将军如何抗旨不遵了。” 言罢,纤手微抬,指着不远处明黄的身影,明媚道:“大将军,皇上来了。” 只一语,便让莫离僵直了脊背,迅速转身,正好看到萧翊迎面而来。 他的内心激烈的碰撞着,惊怕的想,这个女人何德何能,竟然能让皇上亲自迎接? 先于莫离之前,云晚歌福身:“皇上万福!” 第29章 她生你生,她死你死 萧翊冰冷的目光,落在晚歌的身上。 看清她一身破滥衣衫时,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嘴上却并不关心,只问道:“为何在此闲聊?” 云晚歌不语,只是淡淡瞅了莫离一眼,那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 萧翊是何等精明之人,只一眼就看出来莫离的不对劲,倒也没有再细问什么,只道:“先去看看她,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纵是心中有千万不愿,可莫离也听得出萧翊的执着之意,他本以为有一个睡美人已是麻烦不已。可现在看来,麻烦的远不此一人,这个贺佳期,却仿佛要更加危险。 萧翊已发话,莫离不从也得从,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晚歌一道去了鸾凤殿。 端坐于床前,晚歌细心为其诊脉,果如她料想的一般,情况更加恶劣了。 但,她能让她如此奄奄一息,也自然能让她再次生龙活虎,大笔一挥,狠下几味重药,药方递于梓桐之手时,却也吓得她瞪大了眼。 晚歌知她疑惑,好言解释道:“姑姑莫要担心,这位姑娘的生死,悠关奴婢的性命,奴婢没有十分的把握,也不敢妄下此方。” 梓桐瞧她模样也不像是后后撒谎,倒也不再多问,只吩咐了其它的宫女前去取药。 这时,萧翊缓缓踱了进来,不冷不热道:“你有十分的把握,却让她不过清醒九日,便再度复发?” 低下了头,再不看他,云晚歌已学会避开他的眼,那人太精明,没有什么事他洞悉不了:“治病本就需要时间,这位姑娘又病的时间太久,病情反复,也属正常。” “你说,朕应不应该相信你呢?” 云晚歌沉默了一阵,终还是清脆应声:“皇上已别无选择。” 这一次,换了萧翊沉默,但落在她身上的眼光却是越发的好奇,但也出奇的冰冷。 萧翊没有开口,但莫离已按奈不住,厉声道:“放肆,竟敢冲撞皇上。” “奴婢嘴笨,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若是因此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待得奴婢治好了这位姑娘的病,皇上再定奴婢的罪,也不迟。” 她有把握治得了那个女人,自然也有把握保住自己的命。 这世上,还有什么风,比枕头风更厉害? 待榻上女人再度清醒之时,便也是她们联手之日。 有了这个女人的帮助,再加上一个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佑亲王,这一仗,她绝不会输,也绝对输不起第二次。 低眉顺眼的态度,但却挺得笔直的脊背,听似恭敬的话语,但却隐隐中透出几分不屑。 是的,不屑! 他竟然如此令她生厌恶,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却还是那样排斥着他。 终于,他又开口了,却回以她同样冰冷的话语:“她生,你生,她死,你死。” “谢皇上开恩!” 晚歌的话从来不多,但句句都显得他那样讽刺,开恩,或者在别人那里,这便是恩典,可在她的眼中,他从来看不到任何的感激与惶恐。 她是不怕他的,他一直知道,可他就是越来越迷惑,她为何能将明明厌恶至极的事情,表现得那样的淡定? 现在的她,又戴上了那张无欲无求的面具,仿佛一切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除了,她的命。 她不怕死,可他却能一眼看出,她不愿死,不愿死,可她却又不怕死,这本身就很矛盾,可她就是给了他那样奇怪的感觉。 萧翊不愿多说,有些事看得太明白,反而就失了兴致,幽深的暗眸,扫过她那身打扮,淡拧起眉:“起来吧!随梓桐去换身衣裳。” 第30章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的破衣烂衫,到底还是碍了他的眼。 晚歌低着头,仍旧是那样淡漠的口吻:“谢皇上。” 起了身,却不再看他一眼,只是慢慢走近梓桐,施了一礼:“姑姑,有劳了。” 梓桐倒也随性,率先行了出去:“走吧,还是先去洗洗吧,你这一身,只换件衣裳怕是不行的。” 晚歌淡淡一笑:“谢姑姑。” 梓桐却并不笑,只是赶紧瞅了几眼萧翊后,拉着云晚歌便出了殿门。 与上次一样,梓桐出了门便又斥责她:“不是姑姑我要说你,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役房里活着走出来的,你能回来,已是福份,若是以后再要惹恼了皇上,二进役房的人,我想,便是不死,怕也出不来了。” 晚歌心中冷笑,但嘴上仍旧有礼:“谢姑姑提点。” “你要真能听得进去,姑姑我也不担心了,你这丫头,性子太倔,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言罢,梓桐似乎也不愿再多说,只是加快了步子,领着晚歌,直奔浴池而去…… *** 在役房九日,她从不曾沐浴…… 晚歌自己都快闻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了,可这里毕竟是鸾凤殿的浴池,她也不敢在这里多呆。 所以,还是草草洗几下就赶紧出去吧! 正这么想着,她灵敏的感觉突觉身后异样,一怔神,纤弱的手臂已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擒住。 强烈的男性气息袭来,晚歌抬眸,眼前是一个黑压压的高大身影。 逆着光,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她只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便足以让她认出来人是谁。 萧翊? 他怎么会在这儿? “在想朕为何会在此地?” 伴随着冰冷且没有情绪的低沉嗓音,是萧翊张她最熟悉不过的俊帅脸庞。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 只是在听到梓桐说她只换一身衣裳怕是不够,要洗洗时,他突然便心思一动。 于是跟来了,甚至还有意摒退了这里所有的宫人。 是以此刻,这里,从里到外都只有他和她,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阻止…… “皇上。” 灵眸轻动,晚歌睁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做惊讶状…… 这一次,晚歌并非假装,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跟来。 不,确切的说,若不是方才他故意弄出这样的大的动静,她恐怕进了浴池都不知道他跟来了。 思及此处,她俏脸微粉…… 恰在此时,萧翊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轻勾起她鬓角的一缕发丝有意无意的把玩着。 一丝暖意,瞬时便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悄然滑过心间,轻轻地,轻轻地撩动了其中一条弦…… 晚歌忽略掉心尖处刹那间的不明悸动,略有些煞风景地问:“皇上怎会到此?是那位美人又不好了吗?” “装傻。” 他那种口吻,带着平素在他嘴里从来听不到的宠溺之音,晚歌惊了一下,一抬头,恰撞进他流光波转的黑眸深处。 那种感觉,晚歌说不出来,只觉得,整个心都似要在他的眼波里融化了。 可是,他是萧翊啊! 她怎么能对这个男人有仇恨之外的其它感觉? 可她的心,还是微微波动…… 第31章 皇上,奴婢身上脏 晚歌下意识地挣扎,本想逃出他的圈禁,他却突然伸手轻捏住晚歌尖尖的小下巴,强扳让她与其对视! 她的脸很小,他一只大掌就足以掩掉她大半张脸。 指下的肌理柔嫩,白白的,软软的,滑腻的似脂。粗砺的指,无意识地在脸颊的细致肌理上轻轻滑过,再若有似无地拂过她敏感的耳珠。 再往下,带着凉意,轻轻探向她敏感的脖子。 晚歌的颈间,顿时一阵酥痒…… 她毕竟未经人事,被他这么若无似无的撩拨着,便有些许不知所措。忍不住缩着下身子,灵巧地躲避他的指:“皇上,奴婢身上脏……” 语出一声,是为提醒他该保持距离。 奈何脖子上他的手指却丝毫不受影响地还在继续,微抖,晚歌强忍着想要一掌推开他的冲动,全身都因紧绷而僵硬着。 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反应,萧翊薄薄的唇片微勾,笑了。 长臂,这时自右方伸出,忽地紧紧圈住了晚歌的腰。 大力一扣,她柔软的身段便紧紧贴上他结实的胸膛,那一着,即使隔着衣衫,晚歌都能真切感受到他那突然灼人的体温。 “想沐浴了?” 闻声,晚歌还僵硬的身体猛烈地颤了一下。 他说什么?这种时候他跟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 难以克制情绪奔涌在她的胸口,晚歌柔软的肌肤紧贴着他颀长的身躯,两人之间,那看不见的热浪正一波一波激涌不止。 这时,萧决的左手突移至她脑后,让她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前:“朕怎么觉着,你是在邀请朕与你鸳鸯共浴呢?” 低沉浓浊的轻笑,伴随热气,一并灌入她的耳中。 晚歌的脸,腾地一下便烧的血红,他……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晚歌在心底尖叫,这时甚至连抬起头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他是君,她是婢,他若想对她做什么,她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阻止,可是…… 背后是浴池,前方是他! 是以无论是前行还是后退都不是最好的主意,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能是对他动手。 可他是大周国最骁勇善战的帝王萧翊,别说出她不能对他出手暴露自己的武功,就算是能,她也是打不过他的。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逃…… 对了,只能逃! 心里才这么一思量,萧翊的大手便更加捞紧了她纤细的腰,半倾着身了,他俯首,薄薄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壳低低呵气:“想去哪儿?嗯?” 这时,敏感的肌肤真切地感受到他喷出的温热呼息,晚歌微微侧过头,发颤的双手在裙子上抓出无数个褶皱来,整个人看上去战战兢兢的,就跟作了什么天大的亏心事似的。 被他识穿了,晚歌心颤,可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想逃,可逃不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自己很脏,恐污了皇上的龙袍……” 被逮个正着,晚歌这时有点慌乱,很想好好地回应他,可嗓音却听着有些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可是他的眼神,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绿幽幽的,就像是十年前狠狠咬过她一口的那头狼…… 鹰一般的眸,邪气地荡过她瓷净白嫩的小脸,看她眼神闪闪缩缩的,顿觉好笑。 这丫头,平时看着伶牙俐齿一副不怕人的模样,没想到,居然也会害羞? 笑,淡淡勾唇,萧翊趣然问她:“该不会…你真的想和朕鸳鸯浴吧?” “哪有?” 晚歌又羞又恼,马上红着脸捍卫自己的尊严。 “没有吗?” 萧翊低低地笑,炽热的眸瞳攫住她的小脸,忽而大手一带,真的半携着她一步一步朝浴池走去…… 第32章 很冷酷,但又很迷人 “皇上……” 晚歌慌了,推阻之余,恰撞上他利如鹰隼的眸光,一触的刹那,她只觉得整个屋里的温度都开始异常飙升,竟连空气都仿佛变的稀薄了。 晚歌甚至隐隐有丝错觉,仿佛四周空气都似被一下子都抽空抽干净了 “不,奴婢身份卑微,不……不合适的……” 语落,晚歌伺机开溜,可脚尖才旋了一个方向,萧翊却只手将她生生拽回:“想去哪儿?” 那时,他们俩人恰好从相反的方向使力。 晚歌一时脚下不稳,直接便摔到在浴池边的地砖上,脚下一痛,似乎是扭到了。 她不是弱质纤纤的女人,自然也不在乎这点小伤,只是,疼痛之下,还是不自觉地拧眉。 那一个细小的动作被萧翊看见,他亦拧眉,眸光已直盯着她刚才滑了一下的左脚:“伤到了?” 声落,年轻的帝王半蹲下来。 一抬眸,恰与她平视…… 柔和的光线之下,萧翊严峻的五官如刀凿石刻。 他是个轮廓偏冷的男人,怎么看都应该是不好相处的,但这一刻,他身上却偏偏带着一抹勾人寸息的气质。 很俊美,很冷酷,但又很迷人…… 晚歌不敢再看,低头:“奴婢无碍!” 闻声,萧翊深黑的瞳仁荡着明显未褪的担忧,没有刻意的掩饰,只道:“朕看看……” 语落,手已直接抚在了她的足踝之上。 那一触之下,晚歌忍不住一个微颤,在他之前,她其实并非未跟其它男人这般亲近过。 即使她心中有着萧湛,也从未逾越过礼法,可他…… 那时,萧翊靠在她的耳边问话,声音极低,晚歌一时心乱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感觉他的呼吸烫得惊人,吐呐间似在烤灼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几乎在同时,男人灼热的五指轻拉起她的裙角,直扶上她微红的足踝。 一刹那,电流般的触感瞬间传达上来,晚歌心尖一震,他的声音却又逾礼而来:“这里疼?” 他的呼息很烫,晚歌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可没躲开,却反让他抓紧了捏在掌心里:“还是这里疼?” 修长的指尖缓缓往上移,竟是直接来到雪滑的小腿上。晚歌浑身发冷,心里低咒着他的不要脸,却又不能当场骂人。 她滑了一下要崴也是崴脚啊!他摸的是哪里?小腿能被崴到? “皇上,不是那里……” “不是那里,那是哪里?” 笑着开口,这一回,他热炽的呼吸直喷在晚歌羞红的小脸上。 他故意靠得极近,几乎要跟晚歌脸贴脸,那一刻,她的吐息间,几乎全是他纯男性的气息,可他的手,竟还放肆地一再往上…… 喝止他,快啊…… 云晚歌你在做什么?这是轻薄!轻薄!你怎可任他胡来? 这样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你的自信自律自傲都跑到哪里去了? 晚歌心底里奋力呼喊着,可身体却随着他的触碰而轻颤,终于,晚歌忍无可忍地捉住了他的手:“皇上,奴婢不疼!” “那就是没受伤?”话尾曳长,xing感的薄唇勾出一个戏谑的笑容,男人调侃着笑问。 晚歌点头:“嗯!奴婢没事……” 跌是真的跌了一跤,脚也是有些不舒服,不过,缓过刚才那一阵后,现在也没觉得那么疼了,应该是伤的不严重,更不需要他的手那样上上下下的帮她检查。 而且,她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会让她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紧张,于是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唇…… 看清她的动作,男人的眸色渐渐加深,突然,他一伸手又扣紧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扭过来时,他说:“别咬,你这样,会让朕想要亲自帮你的。” 帮她?怎么帮? 晚歌的心头正打着鼓,萧翊原本扣着她下巴的手指却似有无若地刷过她的小嘴。 晚歌明白了,心里一慌,紧张得立刻放开了自己的嘴。 可红红的小嘴上还是印上了两排深深的印,那印痕,瞬间让萧翊的瞳色更热,更灼了…… 这个女人,时时都会处于一种满身是刺的状态。 在这宸宫里,这样的女人实属难得,于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甚至总想要亲手将他身上的尖刺,一根一根地拨掉,最后,只剩下他想要的温软如玉…… 于是,他真的开始拨了,只是这一次拨的不是刺,而是顺手便抽掉了她的腰带。 破烂的衣衫在他的指尖下敞开,萧翊的目光循着她精致的锁骨往下溜,一路掠过她那件蜜色的肚兜…… 指下,却难得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只勾着她的肚兜的细带轻笑着慢问:“既然没有受伤,好好那就沐浴吧!” 语落,俊美的天颜凑过来,萧翊的双眸如同两汪无底深潭,热热地睇着她:“要朕一起么?” 闻声,晚歌大惊失色! 双手猛地紧扣着自己的衣领,慌乱地摇头:“不用了…奴婢…自己可以的……” “真的不要?一起洗,可以节约用水呢!” 被她的动作逗得轻笑,萧翊的表情不似平时那般邪气,竟透着一股子如沐春风的温柔。 晚歌看得惊魂,可心跳竟又莫名加速了…… 不行,不行,不行! 她一定要冷静下来,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他赶走,如若不然…… 最忐忑的那一刻,忽而有人自门外轻声叩门,萧翊原本还静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瞬间收回。 回头,只看了一眼门外人的身影,便已认出了来人的身分。 沉吟片刻,他收回了原本还扣在她腰上的大手,语出戏谑:“听话,洗干净点!” 晚歌闻声,身子又是一僵,萧翊却在她惊慌失措的神情下,潇洒离去…… ** 不必问,已要来寻他的是谁! 出了浴池,萧翊不提发生了何事,莫离自也不敢多嘴。毕竟,他在得知皇帝的行踪后,特意来破坏他了的美事本就是胆大包天,再多事,只会惹祸上身。 于是不言不语,只一路慢行在他身后,重回鸾凤殿…… 重新立于锦榻之边,萧翊面色凝重,莫离望而不语,只待他主动开口。 片刻,萧翊深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莫离悄悄朝床上瞅了一眼,果见那榻上女子已不再虚汗如雨,却是安宁睡去。 “你说,她是否已早已料到此事,才留了后着?” 虽未点名,但莫离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话,便也不再沉默,只坦白道:“末将不知,但,依末将所见,那个贺佳期,绝对不简单。” “何以见得?” 萧翊挑眉,似乎对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 “能在役房中呆过九日,还能活着出来的人,末将觉得,这已能说明一切。” 莫离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对于云晚歌,他总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称不上恶劣,但绝非好感。 萧翊微微笑了:“如此而已吗?” “皇上觉得如此还不够?” 萧翊的回答,显然不是莫离所想要的,但他是皇帝,为人臣子,除了劝谏,他并无其它办法。 “她能活着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多了一颗仙丹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随意而语,仿佛他说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可即便如此,也引得莫离大惊失色:“仙丹,皇上,难道你……” 莫离话未讲完,萧翊已摇手阻止:“朕便知道,朕去过那边的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你。” “为何要救她?皇上送她去役房不是等同于判了她死罪?”而且不止是救她,方才有浴池里,若不是自己去的及时,恐怕那位贺宫女现在已不再是奴婢,而是娘娘了吧! “为何?朕也一直在想为何?起初,朕以为是因为那些梅花,可现在,朕又觉得只是是因为不想她死,为何朕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为何?” 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像是在问莫离缘由,但,他迷离的双眼中,已有太多太多的不舍。 梅花? 闻言,莫离再次色变,那既将要出口的猜测,却终还是咽回了肚里,就连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难道,皇上真的看上这名宫女了么? 回眸,又望那塌上女人,莫离心中却是乱成了一团麻。 这边有一个形似落妃的女人还躺着,那边,又有一个性情如落妃的宫女在侧。皇上的长情,于大周国而言,实不知是福还是祸。 但这宸宫里的天,恐怕,是真是要变了! “调回朕身边如何?” 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一经出口,就连萧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竟如此急切的想要留她在身边了么? 对一个那么讨厌自己的女人,自己为何反而如此有兴趣? 他果然还是太闲了,闲得竟以此为乐了? 莫离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话:“皇上,万万不可,她的身份还十分可疑,皇上不可冒险。” “冒险?嗯,确实是冒险,不过,你不觉得朕的宸宫实在过于安静了么?来几个狠角色,说不定就能热闹起来了,是不是?” 与其说他是一个皇帝,倒不如说他是一个赌徒来得更确切,他如此当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33章 为皇者,寡人是也 萧翊固执,莫离同样也固执。 在莫离看来,若皇上只是对那个宫女有点意思也便罢了,反正这宫里宫外的女人,只要皇上想要,便都是他的。 可只有云晚歌不行,这个女人来历不明,他不能让皇上为美色所误,于是,一抱拳,殷殷切切:“皇上,末将不能让您冒险。” “朕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莫离,你也不行。” 轻笑着吐出此语,但也成功让莫离还热血沸腾的心瞬间冰却。是的,他们是君臣,更是知已,正因为是知已,他才更明白萧翊这话的意义。 “皇上,她不安全。” 知道无法再劝,莫离只是心焦,萧翊却只是淡淡一笑:“安全,你口中的安全,指的又是哪一种呢?” 为皇者,寡人是也…… 他可以宠幸任何女人,但绝不可爱上任何一个,这个道理,萧翊一直都比任何人清楚。 可是,当他第一眼看到云晚歌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内心的激荡,那是一种不同于任何人的感觉,陌生而熟悉,激动而热切。 他是大周国的皇帝,是以,从小就明白什么叫安全。 只是,当他越来越明白安全两个字的重要性时,他却开始极度的排斥着。 因为,这个安全,已让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的母亲,还有他最爱的落妃。 “不必多言,朕,心意已决!” “……” 莫离默然,只因他已从萧翊的双眸之中,看到了太多的无奈与叛逆,是为知已者死,既然知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他,便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正踌躇间,却见萧翊眸色幽深地望向它处。 顺着他的视线,莫离很容易便看到云晚歌清瘦的身影正款款而来。 那不弱扶柳的身姿,那清水芙蓉的脸孔,如此绝色,倒也确有那祸国倾城之容,也怪不得皇上对她青眼有加了。 只不过,这个女人对皇上来说是冤还是孽,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是夜,云晚歌端坐榻前,不时看着那更漏里的水平粒。 算算时辰,这女子,也该醒了…… 垂眸,细看她眉眼,倒也谈不上她如何的风华绝代,只是有一种病态的柔美,与当年的落妃如出一澈。 这,也许便是萧翊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原因吧! 思及此,云晚歌不禁冷笑,如此冷血的萧翊,竟也有如此真心所待之人,不知该说那落妃好命,还是该叹其福薄。 塌上女子迟迟不醒,云晚歌心中疑惑,便又伸手探其脉象。 片刻,她清冷的美目间一派冰霜,收回手,盯着她紧闭的双眼道:“没有外外人,你可以醒了。” 闻言,榻上女子瞬即睁眼,双眸对视间,那女子不由得也被云晚歌倾世风华般的样貌所惊。 见其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晚歌淡淡收回视线:“既然醒了,何必装睡?” “既然治了,何必使诈?” 女子的声线略显沙哑,晚歌不语,只是递了一碗清水于她:“先喝口水吧。” 那女子倒也不推却,端过小碗一仰而尽,末了,还加了一句:“还要。” 云晚歌点点头,也不多话,只是又给她倒了一碗,那女子一气喝下了三四碗,这才算是解了渴。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使诈?” 女子气息不定,但双眼炯炯有神,若不是知其根底,倒真是看不出来她卧床已数日。 晚歌心知她所问何事,但却并不正面回答,只道:“你觉得呢?” 听晚歌如此一说,那女子竟也沉默了,许久又问:“王爷知道么?” 淡淡的点了点头,末了却是提醒了一句:“你大病初醒,不宜多言,还是先好好休息生养,等你病好了,有什么疑问,再问也不迟。” 那女人在萧湛身边调教数日,也算是个精明的人儿,一晚晚歌这话便知玄机,倒也真的不再言语,只是望向晚歌那张绝色的脸孔时,面上又添了几分不悦之色。 见她那样,晚歌也不生气,只又缓缓道:“后宫佳丽三千,能入得栖梧殿的不过落妃娘娘一人而已,要征服一个男人,靠的往往不仅仅是美色,你说呢?” 闻言,那女子倒真是平静了许多,盯着晚歌的脸又看了好一阵,方才又开口说了一句:“我叫俞婧婉,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晚歌浅浅一笑,没有回应她的话,却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吧,我该去向皇上汇报你的病情了,皇上对你挺上心的,好好把握机会。” 听得此言,俞婧婉面色微微潮红,并未出声,却已有了媚色。 晚歌见此,芳心暗暗一沉,不过九日而已,难道,第十四位又要失控了么? 带着这种忧思,独行深宫的晚歌心中却是异常清醒。 关照?谁关照谁现在说似乎太言之过早了,只是,那俞婧婉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担心。 忆及这五年间,那十三位如花女子,哪个又不是精明绝色,可结果又如何? 她早就断言,爱上萧翊的女子,除了死,还是死。 可现在里面的那位,只听自己提及萧翊便流露出那般神色,怎能让她不忧心? 可她转念又有些迷惑不解,这萧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何能让那些,本以他为仇的女子,个个倾心于她? 五年了,她潜伏宸宫五年,对他处处小心,却也因此错过了无数了解他的机会. 她不愿与他过多接触,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直接取他性命,可现如今,她似乎已没有更多的选择. 若是俞婧婉再失手,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位牵动他心之人。 思绪翻飞间,她离萧翊的寝宫仅剩一步,正犹豫着要不要踏足入内,却听得内殿又传来那熟悉而温厚的声音:“皇兄,你又输了。” 晚歌的脚,霎时便如同生了根一般钉在了原地,如今的她,要坦然面对萧湛,似乎要比面对萧翊还要难。 倚在殿门前,她心内酸楚…… 自出役房那日,她便告诉自己,对于萧湛来说,她不过只是一枚棋子,而对于自己来说,他亦只能是救命的恩人。 他与她,只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再无其它。 可是,当她再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仍旧在颤抖,用了好长的时间,她才努力让自己平复心境,再不想见,亦不可不见,他与她之间,除非交易完成,否则,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不自觉的轻叹出声,待得惊醒之时,却已听到殿内声音:“谁在外面?” 躲是躲不过了,也不能再躲,晚歌轻轻应道:“奴婢是贺佳期,特来向皇上汇报婉姑娘的病情。” “进来吧。” 萧翊的声音,听上去心情还不错,但晚歌却不相信他真的开心,那十三位美人他会想尽办法的除去,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与萧湛有关系。 不过,他开不开心,与自己并无任何关系。 事实上,她更希望看到他痛苦的一面,只是,他是个太会演戏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正如,没有人知道他哪一次的笑,才是真的发自内心。 入得殿内,晚歌仍旧低首而行,虽未抬眸,但亦能感受那两人灼灼的目光,行得近了,微微一个福身跪了下去,云晚歌恭敬而语:“奴婢参见皇上,参见佑亲王。” 萧翊并不抬眸,亦不说平身,只指了棋盘某一处问萧湛:“若是朕方才,在此处落子,你可否还能赢朕?” “皇兄,不兴毁棋的,臣弟赢了便是赢了。” 萧湛连连摆手,毫不惧其天威,仿佛在他眼中,萧翊真的只是他的亲哥哥,而无关君臣。 若不是晚歌心中有数,恐怕真的会认为他们兄弟情深了。 “那,再下一盘如何?朕一定要赢你一次才行。”萧翊笑得像个孩子,不待萧湛回答,便自发的开始清理棋盘。 仿佛是被忽略了的某个物件,云晚歌无声无息的跪在那里,低垂着头,却仿佛比他们还要淡定。 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连雪地也都跪过了,还有什么能吓到她呢? 等,一直等,直到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她终于听到萧翊大笑着开口:“卿欢,服了吧?朕赢了。” 手中还执着一粒白子的萧湛,这一次却是真的愣到了,看着一子不留的棋盘,他突然开始怀疑,他曾赢过萧翊的每一次,可能都是他故意输给她的? 他的棋艺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根本不可能还会输给他一子半子。 将手中棋子放下,萧湛也开了口:“皇兄,你今夜好生厉害,臣弟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是真服才好,就怕你是口服心不服,还总想着要跟朕比试比试。” 一语双关的话语,让萧湛的心漏跳了一拍,更让跪在地上的云晚歌也心里打起了鼓。 他发现什么了吗?难道俞婧婉又暴露了? 这样的萧翊真是太可怕了,让人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皇兄说笑了,哪一次不是皇兄硬拉着臣弟比试啊?” 不怕死的开口,同样的一语双关,只是,这一次的萧湛,脸上的笑,似乎也终于挂不住了…… 第34章 留她,在他身边 萧翊一愊恍然的模样,面上却仍旧是笑:“如此吗?那便一直如此下去好了,朕不拉着你比,你便不要在心里天天记挂着和朕比便行了,也省得劳神费力的,伤了身体。” 闻声,萧湛的身子更僵,但脸上却仍旧笑的如沐春风:“谢皇兄关心,臣弟记下了。” “嗯,既然卿欢记下了,那么……你也可以起来。” 明明是对着萧湛在说话,却又不知为何又转到了晚歌这里,晚歌的心沉了又沉,原来,那些话都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那个不许天天在心里记挂着和他比的人,指的原来是自己。 双腿已开始发麻,晚歌强撑着站了起来,任脚下如虫蚁般刺痛的麻痛,嘴上却依然恭敬:“谢皇上。” “你刚才说,你是来干嘛的?” 一子一子地收拾着面前残局,萧翊在问晚歌的话,但眼神却并不看向她。 晚歌和双目平行而视,眼光,却将将落在那棋盘之上。 不愿看萧翊,是因太恨,不原看萧湛,是因太伤,是以,不如谁也不看,这才落得清净,她说:“奴婢来向皇上汇报婉姑娘的病情。” “婉姑娘?” 这一声,似是疑惑,但瞬即已是了然:“她醒了?还告诉你她的名字了吗?” 这些日子以来,俞婧婉不是没有清醒过,只是,因落妃之故他从不肯让她说出名字。 可现在,这名字竟由云晚歌口中得知,倒也让萧翊瞬间清醒。 他心心念念的那人早已不再人世,而那位,只是个长得像她的女子,却并非落妃再世。 听得萧翊如此一说,云晚歌心知自己失误,便也不再多言,只答道:“是,醒了。” 分不清心底的感受,是失望还是坦然,萧翊收好棋盘上最好一子,淡淡又问:“说说她的病情吧,怎么样了?” “回皇上,疾症已控制住,精神尚好,悉心调养一阵子,便不会再复发。” 她说得含糊,是因她无法细讲,为了让萧翊相信俞婧婉真的病得不轻,她的伤病并无一分做假,是以也真的伤了她身体。 她只说是调养一阵子,但其实,却是得小心一辈子地将养了。 “没事就好,这几天,朕就把她交给你了。” 这话,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若说她迷恋俞婧婉是因为落妃的话,但他现在的表情,却让晚歌疑惑。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平淡了,淡得似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奴婢明白,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她有信心治好她的病,虽然不能完全根治其后遗症,但,以宸宫的富庶程度,养她一辈子亦不是什么难事。 晚歌的保证让萧翊终于抬起了头,望向她的一身打扮后,突然又转头去问萧湛:“卿欢呐,你觉得佳期如何?” 萧湛做无知状:“皇兄,谁是佳期?” “喏,就是她了,宸宫里最美的宫女。”普通一语,却因那最后的一句,而让萧湛的内心瞬间雀跃。 最美? 稳了稳心神,萧湛暧-昧一笑:“皇兄说美,那就是美,臣弟亦不敢有别的意见。” “朕并不是问你她美不美,只是问你她如何?” 这话是对着萧湛说的,但眼神却又飘向了云晚歌,她的眉头又开始微微拧起,倒不是生气,却是惊讶的成份居多。 这样的回答,却也让萧湛一愣:“皇兄,什么如何?臣弟不明白。” “朕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你看如何啊?” 这话,当然是说给云晚歌听的,只是他却扭了头来,观察萧湛的神情。 萧湛不动声色,再度会心一笑:“皇兄想留一个人,不必问臣弟的意见,还是那句话,皇兄喜欢便好。” 萧翊也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好似又多了点什么,他悄然起身,行至晚歌的跟前,贴近了她的耳边,轻语慢问:“那,你留在朕身边做朕的贴身侍婢可好?” 那时,他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晚歌下意识的退缩了一下…… 待得听清他的话,晚歌却也愣到了,他说什么? 贴身侍婢? 不是什么才人,美人? 虽说正合她意,可为何她总觉得他挂在嘴边的笑容,有些危险? “奴婢粗手粗脚的,恐怕侍候不好皇上。”下意识的说出拒绝的话语,却又令得萧翊笑了,他指着云晚歌对萧湛道:“你看,你看,朕难得这么喜欢一个宫女,她还不乐意。” 闻声,萧湛心中焦急,却也不便表露,只厉声道:“大胆奴婢,皇上看中你,那是你的福份,还不快快谢恩?” 他这一句,晚歌心中又是针扎一般的痛着,却也还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奴婢谢皇上器重,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皇上的。” 萧翊的笑,瞬间消失! 这时,他突然缓缓蹲下身子,单手轻抬她下巴:“是真的怕侍候不好,还是不愿意侍候朕?” “皇上息怒,奴婢真的是怕侍候不好。” 清越的声线,带着特有的冰冷,却也让萧翊的眸色越来越幽深。 他知道她在说假话,所以,他竟然有些生气,气她的言不由衷,也气她委曲求全,她不该是这样任命之人,为何总要如此委屈自己? 她不是不怕他吗?为何又如此的小心翼翼? 昏黄的灯火下,晚歌晶亮的双眸中,似有无数星辰在闪耀,那样遥远,却又似乎伸手可得的美丽,让萧翊一时看得痴了,抬着他下巴的手,竟然许久不曾抽离。 晚歌的心,嘭嘭嘭地跳得欢快,想避开他的眼,却不被他所允许。 终于,他复而启唇:“朕准你实话实说,若你真的不愿呆在朕身边,朕绝不强留。” 如此话语,让萧湛惊讶,却更让云晚歌迷惑。 如果早一日,他问出如此话语,她定会肯定的告诉他,她不愿意。 可是,自见过俞婧婉之后,晚歌已有新的打算,是以,她只犹豫了片刻便肯定的告诉了他自己的答案:“奴婢愿意!” 这一声愿意,却仿佛咒语一般,不停的撩拨着萧翊的神经。 他能看出来她不愿意,可他也听得出来,她的坚持,明明不愿意,却还在强留在自己身边,他真的对她越来越好奇。 终于,他收回自己的手,晚歌也得以重新垂下头,只是,在她低头之时,却也错过了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点点笑意。 从未想过,他竟然对一个宫女产生那么大的好奇,虽然明知道她有可疑,可他还是义无反顾。 这样,是不是太不正常? 萧翊思考着自己的行为,终于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先照顾好那个女人吧,喔!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听到这里,晚歌倒是惊得抬起了头:“皇上不知道婉姑娘的名字?” “很奇怪吗?只是从未问过而已。” 他答得理所当然,却也瞬间让云晚歌明白了他的无情无心,看似那般痴恋,却其实也清醒得很,想要入得他心,俞婧婉的路,还很漫长。 “俞婧婉。” “俞婧婉。” 重复了一下她的名字,萧翊狭长的凤目,微微眯了起来,许久方才又吐出一句:“不错的名字,只是不如你!” 如此一语双关的话,听得萧湛大喜的同时,晚歌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 末了,她本以为他还会留她在此,可他却只是淡淡的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看清他的清与,晚歌心想,在俞婧婉痊愈之前他应该不会调她过来侍候,这一点,很让云晚歌安心。 只是,看着萧湛略为失望的眼神,她的心,又疼了。 难道,自己只有做了萧翊的妃子,他,才能真的满意么? ————- 没有月的夜晚,森冷异常。 即便如宸宫这般银瓦金砖之地,在这样浓郁的夜色映衬之下,却也再望不见几分奢华。 宸宫之上,一名黑衣人借着暗夜的掩饰,穿行于屋檐之上,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便是在经过那巡夜的守卫眼前,却也仿佛一阵轻风拂过,瞬即消失于前。 那黑衣人行了好一阵,终落脚于琦轩殿内某一灯火通明处,只轻轻一推,殿门便应声而来,黑衣人身形一动,瞬间潜了进去,看清殿内等候她多时的月白身影时,直接扯下黑色面巾,露出云晚歌那张冷漠而绝艳的脸来。 萧湛微笑着向她行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晚歌脸色不佳,只是从腰间摸出一支玉牌,扔到了房间内的八角桌上:“你派人给我送来这个,不就是要我来见你么?” “我是想见你,不过,我也很害怕你不会来。” 下毒之事,萧湛自知理亏,是以,对云晚歌的行为并不敢保证,现在看到她终于站在自己眼前,他那悬着的半颗心,终还是落回了肚子里。 “长话短说吧,我出来太久会引人怀疑的。” 晚歌的态度异常冷漠,与之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她不会反驳他的意见,不代表她会接受,至少,在那件事上面,她心已死,不会再存任何幻想。 萧湛叹一口中气,伸手搭上晚歌肩头,却被她无声避过,他面上尴尬,只道:“晚晚,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你应该明白我的不是吗?” “让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让我理解你?” 晚歌冷笑,如若真是这样,她可真要笑破肚皮了。 没错,他说得对,她明白他,所以更明白什么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 第35章 活色生香 他得承认,入宫五年,晚歌变了许多。 虽然对他的心意不变,可是,她眼中却常常泛着一种不可琢磨的厉色,有时候,连他看了,也几乎浑身发冷。 此刻,眼前的女子,周身都散发着森寒之气,仿佛万年枯井般,绝望中还透着些诡异的杀气。 是的,杀气…… 十年间,这是第二次,他在她身上感受到这种气息。 而第一次,便是于荒漠之中的那一眼,仿佛野兽频死挣扎前的最后一丝狠虐,让人不寒而粟。 萧湛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只不过从未想到她也会对他动杀机,那种由爱到恨的转变,太急太快,让他一时间无法适应。 终于,晚歌收了眼,清冷道:“说重点吧!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是的,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为了他,她已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感情,她不愿再等,也不想再等了,五年,她的梦已经做够了,该清醒了。 “晚晚。” 他又叫她,用那种她熟悉的,宠溺的方式。 长长的尾声,像是在对她撒娇,以往,只要他那么一开口,她整颗心都软了。 其实,现在依然如此,只是在她心软的同时,她的心也在滴血般的疼。 有些地方,不是没有伤,是因伤得太多,已血肉模糊,既然永远也不可能得到,那还有什么可想? 她不是个爱幻想的人,可她依然幻想了五年,五年啊,真是太久太久了。 现在,她终于清醒了,所以,她再也学不会幻想了。 “不说吗?那我就先回去了。” 转身,却被他自身后拖住她臂膀:“你我,以后只能如此说话了么?” “不是正合你意?” 苦笑,脸上却浮现出凄苦之色,她是个不该有爱的女人,她也许真的不应该怪他,而是应该,好好感谢他的如此无情。 这一刻,萧湛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下毒之时,他从未手软,可现在,他的心却软了,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如此? 他终于开始怀疑。 “晚晚,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我只想告诉你,功成身退之日,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皇后,皇后? 听到这两个字,为什么她会觉得那样的讽刺? 从她出生之日起,这两个字就一直伴随着她长大,十年前,母亲曾亲手为她披上嫁衣,满脸幸福的告诉自己,她要嫁的人,是大周国至高无上的太子,先皇百年之后,她会是大周的皇后。 可如今,先皇早已不在,而她却从母亲口中的皇后,变成了大周国最为低下的婢女。 从公主到太子妃,再从太子妃到阶下囚,最后又从阶下囚到婢女,她想,她早应该明白,皇后那两个字,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想,也不该去想了。 似乎厌烦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她终于深拧起眉头,扭头问他:“假如我告诉萧翊,我就是云晚歌,你猜他会不会杀我?” 没有想到云晚歌会有此一问,萧湛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云晚歌却在看清他的表情时,清冷一笑:“或者,他也许不会杀我,而是也封我一个皇后呢?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他虽有名无实,但却是十年夫妻呢!” 只一语,却令萧湛紧握着他臂膀的手,越来越紧。 明明痛得要死,可云晚歌只是凄迷的冷笑:“皇后?我早告诉过你,我不稀罕,特别是你大周国的皇后,我更加不稀罕。” 咬牙切齿间,萧湛才终于看清了云晚歌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于死亡的火焰,包含了太多的怨恨与不甘。 他早应该明白她就是那样一种人,他看中的也正是她的那种本质,可是为何,看到这样的她,却让他有了一种,会陪着她下地狱的感觉。 “我是真心的。” 他重复着,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撒谎,他想要这江山,也想要萧翊对他俯首称臣,但此时此刻,他想要的还有她的心。 从前,她的心一直在他身上打转,可现在,当他发现她开始撤离,他却突然间慌了手脚,想要死死的抓住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晚歌的眼中,有一丝迷茫,但亦只是瞬间,复又清冷如水。 别开头,她不再看他的双眼,只缓缓道:“说出你的目的吧,我知道你让她们进宫,绝不仅仅只是争宠,虽然我只是一名小小宫婢,不过,若能做到梓桐那样的地步,相信,也没什么东西会拿不到。” “你……” 并不想听他又问一些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话,晚歌只是继续问道:“如果我帮你拿到了传位圣旨,是不是就算交易成功?我们是不是就两不相欠了?” 如果说,一开始萧湛只是猜到云晚歌知情的话,那么现在,却已是肯定:“你知道圣旨的事?” “我比你想象中要知道的更多,虽然,你从不肯告诉我。” 是的,他从未告诉过她那十三位美人的目的,只是要她从旁相助,可她却能从种种迹象和证据上面猜到一切,和他同样的是,她也从未告诉过她,她早已洞悉一切。 她偶尔也会想,或者,她对他,亦从不曾真正的信任过。 *** 出了琦轩殿,晚歌顺着原路返回,只是,没走出多远,她便发现身后似乎有人一直在跟着她。 加快了步伐想要摆脱那人,可是,却在离鸾凤殿越来越近时,惊讶的发现,来人似乎比她还要熟悉这宸宫的路线。 一种不详的预感,瞬间涌向云晚歌,来不及细思,她提气运足,以最快的速度,在几座宫殿间穿梭着,试图借着夜色的掩饰甩掉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几番来回,晚歌的体力严重透支,已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虽然她轻功不错,却也始终没办法摆脱他的跟随。 可是,如若她一直陪着他在这里不停的绕圈子,就算不被他抓到,也会引起侍卫的注意。 沉思几许,云晚歌打定主意,却是转身迎向他的方向而去,既然躲不掉,那就打一场好了,不管胜算几分,至少摸清来人底细。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云晚歌还敢反扑回来,错愕间差一点被晚歌的掌风扫中,待他踉跄站定,却已是瞬息间,调整好身体平衡,生生接下晚歌连续发出的攻击。 早猜到来人可能是萧翊身边的探子,只不想,竟然是莫离亲自出马,不管他是奉了萧翊的命还是他自己的意愿,晚歌都不敢再掉以轻心。 手上不停,心思也不停,论武功,她肯定不是莫离的对手,想要从他手里逃掉,唯有智取。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晚歌却发现莫离的目的很明确,不是要伤了自己,也不是要杀了自己,而是要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巾,想来,他应该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目前只是想证实。 有了这样的认知,云晚歌面巾下的红唇,微微挑起。 本该反手挡下他的袭击,她却突然间收回双掌,硬生生接下他一掌,人被打飞出去的同时,晚歌只觉口中一甜,心血直涌入喉,重重呕出一口鲜血。 扑地,扬起重重的沉土! 云晚歌单手捂紧了小腹处,盯着莫离越来越近的身影,瑟缩着后退。 他行至其跟前,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行为,那一掌他用力极重,正打在她腰腹之上,绝不可能好过。 地面上,殷红如血,仿佛在向他证明着云晚歌的伤势,莫离终于卸下心防,缓缓上前,伸手要摘她脸上染血的黑巾。 当他的指尖触及她的脸,云晚歌眸中一凛,本还捂在小腹之上的那只手,却已迅速扬起一手尘土直袭莫离面门。 莫离未及设防,只能迅速做出反应,待他避开沙石的袭击,再扭头时,哪还有晚歌身影。 看着满地鲜血,他却径自转身,望着鸾凤殿的方向,紧紧握手成拳。 才刚刚在床上躺下来,房门便被莫离一脚踹开,她紧张的坐了起来,满脸惊恐的看着一身劲装的莫离,无措道:“大将军,你,你这是为何?” “起来!”冷冷开口,莫离一脸不耐。 晚歌未动,只是下意识的拢了拢被子:“大将军,有何事不有明早再说,非要夜闯宫婢寝室?” “明早?明早怕是说不清了,别装了,马上起来。”莫离满脸尘土,口气十分恶劣,想到方才的失手,他就心中烦闷。 云晚歌依旧没有动,还更加用力的扯紧了包裹在身上的被子:“大将军,奴婢不懂你在说什么,奴婢没有得罪大将军吧?” “还装是吧?要不要我亲手来掀开被子?我敢保证,你被子底下穿着的还是方才那套夜行衣。” 一语出,晚歌色变,却仍旧只拿惊恐的模样看着莫离:“大将军,你一定是误会了,奴婢没有什么夜行衣。” “没有是吗?那就证明给我看,把被子放下来。” 莫离仍旧冷笑着,他早已认定方才之人定是云晚歌,是以,绝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晚歌为难的看着他,忽而红了脸,小声道:“大将军,奴婢,奴婢也想证明的,可是奴婢现在不太方便。” “不方便?当然不方便了,我没耐心再说一次,我数三声,你不动手,我就亲自来。” 这一刻,莫离几乎已完全确定了云晚歌在撒谎,也更加相信被子底下的她,一定还是穿着夜行衣。 云晚歌紧张的红了脸,解释道:“大将军,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真的不能,不能……啊……” 那要出口的话,还不及说完,莫离却已耐不住性子,竟真的冲了过来,当他大力掀开云晚歌身上的被子,眼前竟是一片的活色生香…… 第36章 大不了让你验明正身 “啊!” 受惊过度的尖叫声,再度由晚歌口发出,却也瞬间惊醒了莫离本人。 他迅速转身,黝黑的脸上,可疑的红成了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穿衣服,我……” 他说不下去了,一想到方才那喷血的画面,他的心就狂跳如雷。 慌乱的闭上眼,脑中却尽是晚歌如雪的肌肤,像是三月的桃花一般,粉粉的,滑滑的,如丝如缎。 还有那藕色肚兜下,若隐若现的乳沟,修长而紧实的小腿,无一不让他心猿意马。 身后,云晚歌拉回被子包裹住全身,却是盯着他的后背嘤嘤哭泣:“大将军,奴婢,奴婢早就说过了,奴婢不是不愿意起来,只是不,不方便,你偏要,偏要……奴婢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呜呜……” 她一哭,他心都要碎了! 想转身安抚,却又不敢逾越,只是手足无措道:“你,你怎么不说清楚呢?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奴婢要怎么说清楚嘛?奴婢,奴婢……” 晚歌故意委屈的开口,却在说到一半时,又听到屋外一阵脚步声声,人未到,声已至:“佳期?怎么了?” 听出来是梓桐的声音,莫离紧张不已,掌风横扫而过,却已将那房门紧紧合上。 他再糊涂,也知道他们现在的样子,不方便让梓桐看见。 飞快的闪身至屏风后,却又听到云晚歌用清越而好听的声音,隔着门对梓桐说:“姑姑,对不起!奴婢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吓醒了而已。” “真的没事?我还是进来看看好了。” 梓桐似乎并不相信,坚持要进门,可云晚歌也坚持道:“不用了姑姑,奴婢真的没事。” “那好吧,你晚上别再那么叫了,怪吓人的,要是惊扰到皇上,可是死罪。” 梓桐又端出那一套教训着,云晚歌只是很认真的就了一声:“谢姑姑教诲,奴婢知道了。” 许是见云晚歌真的不打算来开门,梓桐倒也没有再多问,就那么去了。 感觉到梓桐已离开,莫离终于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只是此时此刻,当他再次面对云晚歌,心境却已再不若当初那般平静了。 倦缩成一团,我见犹怜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滴,莫离整颗心都好似揪在了一起,却只能不停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我在找一个人。” “大将军在找一个穿夜行衣的人,可是大将军怀疑是奴婢,对吗?”收起眼泪,云晚歌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说出的话,都带着几分心颤。 “我承认,我确实怀疑是你,可是我真的无心冒犯于你。” 莫离急得是话都说不清楚了,他处理过再大再棘手的事,可是,眼前这种事,还真是人生头一遭,这让他很是有手足无措之感。 云晚歌幽幽的看了莫离一眼,把心一横:“大将军要如何才相信奴婢不是你要找的人?” 莫离偷偷看了一眼云晚歌神色,那要说出口的话,却始终不好意思说出来。云晚歌定定的望着他,凛然道:“将军但说无妨,若是奴婢洗不掉这嫌疑,怕也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我方才与她交手,她受了我一掌,要证明你不是她,除非你身上没有伤。” 莫离的个性,最为刚正不阿,虽然有时候,显得有些木讷,可他却是个一根筋认死理的人。 他自知方才自己那一掌用力极深,肯定会留下掌痕,是以,要证明云晚歌不是方才之人,除非他亲自验明正身。 可是,那受伤之地,却正是在腹部,却又让他难以启齿,他正犹豫如何开口向她说明,却听云晚歌已主动发问:“大将军所说的伤处在哪里?” 他确实要查她,可是,听得云晚歌如此一问,似乎这意思又变了,莫离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好色的登徒子,可是,为了皇室的安宁,他职责所在,也不可不查,心里想着这些,便又开始狠下决心:“腰腹。” 一语出,满室静谥! 莫离的脸,不由自主再次燃烧了起来,偷眼望向云晚歌,却见她也一脸红晕,低首不语。 口干舌燥间,他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正尴尬间,却听云晚歌羞涩而语:“为了证明奴婢是清白的,奴婢愿意验明正身。” 闻言,莫离一怔,抬眸望向云晚歌时却觉着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几乎没了章法。 晚歌别开脸,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却是又含羞说了一句:“大将军,男女有别,可否让梓桐姑姑替你来验?” 梓桐虽然只是一名女官,却是深得萧翊的信任,是以,云晚歌才会主动提到她。 因为,相比于其它人,梓桐应该也更容易得到莫离的信任。 听到这里,莫离倒也真的松了一口气,但松了一气的同时,心内似乎又有些小小的遗憾,思及此,莫离的脸色更加红了。 虽然云晚歌自愿验身,可于他而已,却是更大的难事,云晚歌提到梓桐,却也正是他能想得到的唯一人选,要换了别人,他还真是不敢相信的。 “我去唤她过来。” 讷讷而语,莫离似被夹了尾巴一样的逃出了云晚歌的房间,他必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梓桐前来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云晚歌迅速掀开被子,检查受伤之处,虽然方才已服过特制的丹药,但隐约间,还是能看到红肿一片,若是一会儿让梓桐看见,恐怕也逃不了嫌疑。 唯今之计,仅有一个办法了,虽冒险,但她已来不及考虑太多,翻身下床,寻到医药箱,利落的取出一物后,倒出许多狠狠的抹在了腰间。 感觉到有人靠近,晚歌迅速跃回床上,静坐于床头,披散的长发间,面白如纸的脸上,汗如雨下。 腰腹之上,那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可她却只能强忍着剧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梓桐略有些埋怨的声音,想来,她应该是联想到了云晚歌方才的尖叫声了。 那时,晚歌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汗珠,深呼几口气后方才镇定开口:“姑姑,你进来吧。” 梓桐应声而入,但这一回,莫离却只在门外守候,看着莫离为避嫌而刻意转身的背影,晚歌的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梓桐盯着云晚歌的脸看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云晚歌会意,掀被下床,撩起肚兜在梓桐面前转了一圈,不足一握的纤柔腰肢,如雪似玉的颜色,哪里又有受过伤的痕迹? 梓桐不敢怠慢,还特意伸手在云晚歌的腰上揉捏了几把,确定并无肿涨硬块后,方才罢手。 莫离再次踏入那间房,却见晚歌早已穿戴整齐静立于梓桐身侧,只是那一头如瀑的长发,却会时不时的引起他的无限瑕思,他想别开脸,却意外的看清了云晚歌脸上的泪滴。 她,哭了! 带着这种混乱的心情,他下意识的望向梓桐:“如何?” “回大将军,佳期的腰腹之上,并无伤处,恐怕是误会一场了。” 带着笑意回答,梓桐却对今夜的莫离倍感新奇,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周神将,居然也有判断失误的一天,而且,还是栽在一个宫女手里。 “真的没有?” 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欣喜似乎多过于惊讶,只是,如果不是她,那黑衣人又会是谁? 云晚歌猛过转过脸来,如泣似诉的脸上一脸倔强,凄然而语:“如果大将军不相信梓桐姑姑的话,大可以亲自验证。” 扔下这话,云晚歌垂首落泪,双手更是直接去扯腰间束带,大有一幅马上脱干净让他看个够的意思。 她的动作让莫离心中一惊,急忙上前阻止,紧抓住她纠缠于腰间束带的双手时,一滴清泪滑落,正落于他手臂之上,那带着暖意的温度,却似一把火,在莫离的心间熊熊燃烧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这样。” 莫离红了脸,却是连说话也开始结巴,他承认他是怀疑她的。 可是,在看到她的眼泪时,那些怀疑似乎都蒙了尘,淋了雨,变得那样的模糊不清。 “不是哪个意思?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足一提,可奴婢就是不明白,奴婢是哪里得罪了将军,为何对奴婢总是处处刁难,从役房里出来也是,现在也是,如果大将军那么不喜欢奴婢,索性一剑杀了奴婢,倒也干净。” 堵气般的话语,却也让莫离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他应该如何解释,她说的根本就是事实。 可是,他就是见不得她流眼泪,仿佛滴滴落在他心里,酸酸的,涩涩的,让他的心也跟着疼。 “你没有得罪我,只是,只是……” 他说不出个所以原来,云晚歌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双手又去扯那腰间束带,莫离大骇,求饶般的叫了出来:“别闹了,我相信你,相信你还不行吗?” 眼角还挂着泪,云晚歌却是终于住了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问:“将军真的信我?” 莫离一怔,心却又开始狂跳着,却是在她蛊惑般的眼神下,不由自主的重重点头。 第37章 让你做娘娘好不好? 经过那一夜,莫离似乎真的对云晚歌放松了警惕. 虽因用药过猛,导致晚歌的腰伤加重,但换来如今的局面,倒也让她十分欣慰。 那一日,晚歌如常去为俞婧婉诊脉,却在内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俞婧婉的床前徘徊。 在宸宫,小孩本就不多见,衣着华丽,又气度不凡的小孩,除了太子萧君彻,应该不会有第二人选。 本想进去,却又有些不忍心打扰,孩子想娘了,且让他再多呆一会儿也好。 迷茫间,似乎又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那种很想念很想念,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娘亲一眼的遗憾,也许会陪伴她一生。 呆愣间,竟然连身后有人,也没有察觉,直到萧翊离她仅有一尺之距,她方才猛然惊醒,正在弯身行礼,却被萧翊无声制止。 他立于她身侧,眼神却是透过珠帘看向内殿的萧君彻。 此刻他的眼神,异常的慈爱,像一个温柔的父亲,云晚歌收回眼光,不再看他,心内却是讽刺的想,如若有一天,他知道萧君彻其实是萧湛的儿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此慈爱的看着那个孩子了。 两人静默,甚至能听到不太和谐的呼吸声,终于,殿内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当他回过头来,看清来人是萧翊时,马上高高的扬起双手,一边跑一边叫着:“父皇,父皇你回来了。” 萧翊也似乎受到了感染,咧起嘴巴笑着,张开双手迎了上去,当那具小小的身体,狠狠的撞进他怀里,晚歌能感觉出来,他所有的感情都是真实的。 他爱那个孩子,是真的很爱,很爱,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那般深爱着自己的孩子,而非一个帝王。 他宠溺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让云晚歌有些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亦或者,哪一个都是他,只不过,他太擅于隐藏。 良久,萧君彻终于自他怀中抬起头来,只是那一双如墨黑瞳,却在看清他身侧站立的云晚歌时,开始闪闪发光。突然,萧君彻的小脸紧紧皱成一团,离开了萧湛的怀抱,而直接冲向了云晚歌。 当他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哇哇大哭时,云晚歌清楚的听到了萧君彻口中含糊不清的两个字:“母妃!” 柔软的小身躯,带着颤音的哭泣声,还有那渴望的眼神,无一不让云晚歌心疼,她手足无措的望着萧翊,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是萧翊第一次在云晚歌脸上,看到一个正常女人遇到这样的事,该有的表情,慌乱,紧张,还有一些些的心疼。 是的,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心疼,为了他的儿子。 这样的云晚歌让他觉得陌生,但很温暖,那是一种不同于常的感觉,仿佛,在这个时候,她才收起了自己的面具,真实的面对着他们。 “母灰,母灰你回来看彻儿了吗?呜呜……” 才三岁的萧君彻,吐字还有些不清楚,母妃听上去像是母灰一样,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妨碍他惊吓到云晚歌的程度。 萧君彻是萧翊唯一的孩子,也是落妃的孩子,他来到这里,肯定是想看看俞婧婉的。 毕竟,那是一个长得和落妃一模一样的女人,可是,他明明都看过了俞婧婉,为何还会抱着她认错人? 她有些不稳的摇晃了一下身子,结结巴巴的问:“小,小殿下,你,你叫我什么?” “母灰。” 萧君彻很认真的重复了一句,泪汪汪的眼中,尽是渴盼,他伸长了手,拉着云晚歌的双手:“母灰,抱,抱抱。” 云晚歌苦着一张脸,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是不停的拿眼瞅着萧翊。 希望他能好心的出言相救,可惜,那人不但不开口,还双手抱胸,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云晚歌心中愠怒,却也不能发作,只能蹲下身子,小心的跟萧君彻解释:“小殿下,奴婢不是你的母妃,奴婢只是……” 话未说话,萧君彻已抱住云晚歌狠狠的亲了一口:“好香呀,母灰香香。” 一脸的口水,云晚歌也认了,可她介意的是,这孩子正用短胖的小手,紧紧的圈住她的脖子,大有一幅不放手的架式,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父皇没有骗人,母灰真的回来啦,母灰,彻儿长高啦,长大啦。” 呼闪呼闪的眨着大眼睛,这时候的萧君彻,已全然没了哭意,脸上的笑容,幸福得连花儿都要失色几分。 云晚歌不忍心打破孩子的幻想,可是,她也不想和萧君彻沾是任何的关系。 两个大的已经让她头疼不已,再加一个小的,她觉得,很难再招架得住。 “小殿下,你再仔细看看,奴婢,像你的母妃么?” 云晚歌难得那样认真的和一个孩子说话,事实上,只有孩子的心灵才是最纯净的,虽然他只有三岁,可云晚歌认为,他该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萧君彻迷茫的看着云晚歌的脸,良久才又凑上前来,在云晚歌的身上,闻来闻去。 终于,他又咧着嘴笑了:“你就是母灰,父皇说的,母灰的身上有梅花的味道,你就是我母灰对不对?” 短胖的小手,再度缠上云晚歌的脖子,孩子的笑,最为纯真,让云晚歌也有些不知所措,梅香吗?为何连她自己也不曾闻到?难道是在兰陵殿呆得久了,也便沾染了那些气息? 她想扯下孩子的小手,却听得萧君彻又带了哭腔问她:“母灰,你是不是不要彻儿了?母灰,母灰……” “奴婢,奴婢……” 云晚歌为难的开口,却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这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过度思念母亲的孩子,她又如何忍心拒绝? 尴尬间,闻得内殿咳嗽声声,云晚歌眼前一亮,马上拉下了萧君彻的手说:“小殿下,奴婢要进去看诊了。” “母灰,你又不是御医,为何要你看诊呀?” 孩子仍旧懵懂相问,只是,迟迟不肯松开扯着云晚歌的手,云晚歌无奈的摇头,继续耐心的解释:“殿下,奴婢不是你的母妃,奴婢就是一个宫女,为里面的人看病,是奴婢的职责。” “啊!母灰,你为什么又要当宫女啊?当娘娘不好吗?彻儿让父皇重新让你当娘娘好不好?” 萧君彻还在不停的发着问,奶声奶气的样子,却又努力装得像个大人,这让云晚歌很想笑,却又有些心疼。 这才多大的孩子啊! 生于帝王家,三岁的孩童,已全然没了孩童的天真,隐约间,已有些老气横秋的架式了。 里头的那位,咳得越来越重了,可萧君彻还是不愿意松开自己的手,无奈之下,云晚歌只得求助于一旁的萧翊:“皇上,您看能不能先照看一下小殿下?奴婢要为婉姑娘施诊。” 萧翊不语,眼光却只是微笑着落在了萧君彻紧紧拖住的云晚歌的手上面。 仿佛已猜出云晚歌心意,萧翊笑而不语,可他越是那般笑着,云晚歌的心就跳得越快,他不是很关心俞婧婉的么?为何又拿这般眼神看着自己? “皇上,婉姑娘……” 不待云晚歌把话说完,萧翊便开了口,却是对萧君彻而讲:“彻儿,父皇陪你玩会儿,你先放开她。” “不要,彻儿放手了,母灰就不见了,不放不放,就不放。” 萧君彻的眼中又有泪花在闪动着,双手紧紧的扯住云晚歌,就是不撒手。 云晚歌本想拉开他,可看到孩子似乎又要哭出声来,只好安慰道:“那,那这样好不?小殿下和奴婢一起进去好不好?” 闻言,萧君彻马上收住了大张的嘴,把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云晚歌心中一软,又道:“不过,奴婢看病的时候,小殿下不能出声,可以吗?” “嗯,彻儿乖乖的,只要母灰说的,彻儿都会听的。” 萧君彻认真的样子,让云晚歌心疼。 这孩子刚满月,落妃便去了,自小就没有得到过母爱,是以,当他误以为云晚歌是落妃的时候,便马上全身心的都在讨好着自己,生怕再一次被抛弃。 云晚歌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牵着他的小手朝萧翊看去,并不言明,但意思很明显。 那时萧翊倒也并未再为难她,只点了点头道:“让他离远点,我不想彻儿也染上什么病症。” 微微一福身:“是,皇上。” 其实俞婧婉的病,并不传染,可她却不能对萧翊言明,是以,入得内殿,她竟也真的只让萧君彻站得远远的看着,并不靠近。 伤得太重,俞婧婉的病好得并不快,不过,倒也没有再恶化,萧翊人在殿外,她亦不便多言,只借着号脉的机会,塞了一线纸条到俞婧婉的手里,末了还高声道:“姑娘的病,十日之内,便可下地了。” “是吗?如此甚好。” 听到如此说法,俞婧婉倒也真的笑了,无论她是何目的,能治好她的病,于她而言,怎么样也算是一件好事。 “姑娘按时吃药,多休息,兴许还能好得更快。” 说这话之时,云晚歌的双眼却一直盯着俞婧婉的左手,那里面握着的,是她给她的字条。 明了般的点头,俞婧婉未再开口,只是趁睡下之时,把那字条,迅速塞至枕下。 第38章 殿下,奴婢不可以 自那日以后,萧君彻便粘上了云晚歌。 她走到哪儿,小太子便跟到哪,若是云晚歌要求他离开,萧君彻就会小脸通红,紧张的问她:“母灰,你不要彻儿了么?” 如此一来,云晚歌也不忍再说,只是,当萧君彻向萧翊要求,让云晚歌住到太子宫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大跳。 “殿下,不可,奴婢不可以……” 仿佛猜到云晚歌要说些什么,萧湛则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也并无不可,朕本就打算留你在身边,不过,既然彻儿喜欢你,你便去太子宫照顾他好了,于朕而言,彻儿更重要。” “是,皇上!” 皇上都开口了,她再拒绝似乎也是不妥,于是晚歌索性不再拒绝,只委婉地表示:“婉姑娘的病还未完全好,奴婢现在去照顾太子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 她自是不愿去太子宫,因为自己一旦离开鸾凤殿,想拿到传位圣旨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萧翊打量她几眼,却又爽快道:“那有何难,你依旧来为她治病,每日过来一次,彻儿要是想跟着,便让他跟着你便好,朕相信,你能照顾好他(她)们。” 相信她么? 听来好讽刺,可云晚歌却是心中暗喜,只要还能自由出入鸾凤殿,那么便有机会下手,至于住不住太子宫,对她来说并无太大的差别。 “是,皇上。” 隐隐笑意,刚刚爬上嘴角,却在他探究的眼光下,一闪而逝,她别开脸,主动牵起了萧君彻的手:“小殿下,奴婢带你去采梅花好不好?” 只要云晚歌不赶他走,萧君彻就已经很开心了,一听说要带他去玩,哪里能不兴奋,他马上拍起小手:“好哇,好哇,母灰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梅山了吗?” “梅山?小殿下想去梅山吗?” 这话倒真是让云晚歌吃了一惊,梅山,指的其实是梅山别苑。 那是大周修建的皇家园林,但却离宸宫甚远,只是每年秋猎之时,大周的皇子皇孙们,都会去那边大肆猎杀一番,不过现今已入冬,又何来入梅山一说? 更何况,萧君彻才三岁,便是入了梅山,也不可能单独狩猎,应该还不到带去的年纪。 “不是我想去,是父皇非要带我去,不过要是母灰和我一起去,那我就去。” 萧君彻短短的小手指了指萧翊,似乎并不想去,不过,却又很期待和云晚歌一起的样子。 “那就一起去吧,只要彻儿喜欢。” 萧翊的声音依旧淡漠,只是云晚歌却能感觉到他望着萧君彻时,眼中浓浓的父爱之情。 云晚歌下意识的抓紧了裙摆,明知不该此时多嘴,但仍旧提醒萧翊:“皇上,您不是要带婉姑娘去千池泡汤的吗?那要是去了梅山,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朕有说过不去千池了吗?朕想去梅山就是想带她去看看那里的梅林,如果她身体不好,如何经得起舟车劳顿,所以朕决定,先去千池,再去梅山。” 这个她,话里指的自然是俞婧婉,但在云晚歌看来,实质上指的却是落妃。 那日,她给俞婧婉的纸条,说的便是这千池泡汤之事。 温泉对身体有益,能帮助俞婧婉更快的恢复健康,但她更想要的是,让俞婧婉趁机掳获萧翊的心。 在千池多拖上几日,自己便能在宸宫里趁机寻找圣旨。 可现在萧翊的打算,却是彻底破坏了她的计划,要带她去梅山,势必会一并带着去千池,那么,她想独留宸宫找圣旨的计划,便无法实施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懊恼,怎地偏生又冒出来一个萧君彻了呢? “怎么?不想去?” 微微挑高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云晚歌马上低了头:“没有,奴婢能去是奴婢的天大的福份,奴婢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是吗?” “嗯。” 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失神的她根本没有发现,萧翊的眼光,又一次落在了她头顶的珠花之上。 那珠花颤颤,竟有如他动荡不止的心…… 虽说自那日之后,他便收起了轻浮之意,待她就如一个普通的努力,但,再怎么掩饰,也骗不了自己。 他,依旧对她感兴趣,而且是……非常。 回神,萧翊伸出手,摸了摸萧君彻的头,话却是对着云晚歌而说:“带太子回宫吧,他该午睡了。” “是,皇上。” 在他身边,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他肯赶她走,她正巴不得,是以,云晚歌也不多语,只温柔的牵起萧君彻的手,朝不远处的太子宫,缓缓而去。 望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萧翊突然间抿嘴轻笑着,那眼中的温柔,更是排山倒海而来:“母妃么?还真是错认得巧。” *** 去千池的那一日,应萧君彻的要求,云晚歌也坐到了马车之中。 马车内人并不多,除了萧翊和俞婧婉以外,就只有萧君彻和云晚歌,虽然很不喜欢和萧翊共处,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难得出宫一次,云晚歌的心情却并不好,计划又一次被打乱,也就意味着还要重新等待新的机会。 五年了,她的耐心都快要被磨尽了。 腊月里,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要不是心情郁闷,云晚歌该是会好好的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风景的。 毕竟,她对这些,早已怀念多时。 车窗外,阳光如洒,在积雪的地面上,铺上一层晶莹的光,银妆素裹的树影摇曳,带来一番别样风情。 不得不说,云晚歌是喜欢冬日的,因为这难得一见的纯净的雪,会让她觉得只要身处其中,便也连自己也干净了一般。 白竹国从没有冬日,入眼便是漫天黄沙。 她是到了上京,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雪这种东西,自那时起,她便爱上了雪这种东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心情似又平复许多,正要细细品味这一番雪景,一直坐在身侧的君启侧却突然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母灰,你在看什么?我也看看。” 小脑袋挤了上来,整个人都挂在了云晚歌的身上,这几日,她已习惯了这孩子的粘人程度,倒也并不介意,只道:“太子殿下小心啊,不要摔着了。” “母灰抱着彻儿,彻儿就不会摔倒。” 萧君彻傻傻的笑着,眼中那一丝狡黠,并未逃过云晚歌的双眼,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并不责难,只是宠溺的望着他笑,这确实是一个聪明又可爱的孩子,想让人不喜欢都难。 “皇上,太子殿下为何叫佳期为母妃?” 俞婧婉睁大了晶亮的美目,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她早就见过太子,却是第一次听见太子如此唤云晚歌,所以被吓了一大跳。 离宫之时,萧翊已封了她为才人,虽然还不如美人的品级,可是,却也是萧湛送进来的细作里,唯一一名没有直接封为美人之人。 萧翊,抬眸扫了云晚歌一眼,慵懒道:“认错了人而已。” 俞婧婉斜倪云晚歌一眼,脸上似有不悦,但仍旧温柔道:“皇上,不是臣妾要多言,只是,这样始终于理不合,臣妾是担心会害了佳期。佳期救过臣妾的命,臣妾不想她有事。” “彻儿还小。” 萧翊淡淡而语,但言下之间,却是让俞婧婉不必多言。 为帝者,是不容许别人来质疑他的任何决定的,虽然,太子萧君彻还小,但没有他的允许,他也同样不能随心所欲的如此叫唤云晚歌。 懂得察言观色,是做为细作的必备条件之一。 俞婧婉再傻,也能看出来萧翊的纵容,是以,也便不再开口说那些扫兴的话,只是想办法去一逗弄太子。 但,因她方才失言,导致太子对她的态度异常冰冷,虽不至于对她无理,但也大有一幅不愿理她的架式。 俞婧婉自讨没趣了一番,心内郁结,便也把这些仇都记到了云晚歌身上。 到了千池,俞婧婉借身体不适,便把云晚歌叫到了房中:“你本事不小嘛,才几天时间,竟然搭上了太子这条线。” 云晚歌脸色并不好,冷冷道:“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我劝你还是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你敢教训我?” “你我同坐一条船,既然你忘了自己的本份,那我自然该好好提醒你,你是佑亲王的人,不是皇上的婉才人。” 云晚歌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适合说这些话,但,看到俞婧婉越来越像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她心里却是无比心寒。 若是具备如此条件的俞婧婉也爱上姓萧翊这个恶魔,那她的胜算,只怕是越来越少了。 “这个我自有分寸,你管好自己便成,你和太子那样,置我于何地?” 俞婧婉口气不佳,显然还有些生气,云晚歌却是冷冷又道:“太子与我亲近,或是与你亲近,并无差别,你为何如此生气?” “我当然生气了,我才是长得像落妃的人,他却把你认成是落妃,我……” 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云晚歌凌厉的双眸,寒光乍现:“落妃去世已近三年,你半年前方才入宫,若是皇上知道你有此想法,你觉得皇上会作何想?你确实长得和落妃一模一样,可是,你也该记住一点,俞婧婉是不认识落妃的,也绝不可能知道自己长得像她。” 第39章 皇上,求你放开奴婢 陪感压力的一段话,说得俞婧婉哑口无言,她有些心虚的望着云晚歌,却终还是心烦意乱的坐回自己的床上。 “宫里都传开了,我若说自己不知道,那也太假了。” 云晚歌依旧淡漠,只是,语气仍旧很严厉:“皇上早就发过话了,不让任何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怎么?有人跟你提过只字半语?” 话虽如此,但云晚歌是不相信会有这个可能的。 俞婧婉一直住在鸾凤殿,是封了才人后才刚刚搬去承欢殿的,这期间,不可能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些禁忌之事。 “你……” “我是为你好,万事小心为上,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只要好好的抓住皇上的心,其它的交给佑亲王便好。”话已至此,云晚歌也不愿再多说,有些事,还得靠自己去好好想,该提点的她也提了,若是再学不乖,那么…… 神仙也救不了她! *** 回到休息的地方,却见萧君彻早就候在了那里。 见她回来,又撞进她怀里撒娇:“母灰,你回来了?” 摸着萧君彻的头,云晚歌意味深长的对他说:“太子殿下,以后,可以不叫奴婢母妃吗?” “为什么?” “因为,奴婢不是你的母妃。” 这话,她早已说了千万次,这孩子却从来不听,只是今日,见到俞婧婉如此,她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太子殿下,奴婢知道你想母妃了,可是,母妃只有一个,不能够认错呢!” “你真的不是我母灰么?” 云晚歌不语,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你是谁?” “奴婢是佳期,以后太子殿下叫奴婢佳期就好了。” 话落,怕太子不从,晚歌还特别解释了一番:“叫佳期,奴婢不会掉脑袋,可是叫母灰,奴婢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参上一本在你父皇面前。” “就像是婉才人那样么?” “奴婢只是打个比方。” “那好吧!我都听母灰的……” 教了半天,还以为他已经学会了,可是,绕来绕去却又回到了原点,云晚歌挫败的看着萧君彻哭笑不得的说:“太子殿下,叫佳期,不能叫母妃了。” 萧君彻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云晚歌半晌又问:“母灰,是不是刚才那个女人骂你了?” “呃,不是,奴婢只是……” 该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解释这么复杂的问题呢! 想得头疼,却突然有什么东西瞬间划过脑海,晚歌眼前一亮,马上笑了起来:“太子殿下,不如这样好不好?只有奴婢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叫奴婢母妃,有别人在的时候,叫奴婢佳期好不好?” “好,彻儿听话!” 这时,萧君彻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要失去云晚歌,叫什么,什么时候叫,也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好孩子。” 宠溺的摸了摸萧君彻的头,第一次,云晚歌没有叫他殿下,三岁的孩子,只不过是太想娘了,这种感觉,她太了解,又如何能不心疼呢? 一直在门外的萧翊,本是打算来看看孩子的,但却无意间,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没来由的,他的心底升腾起一阵暖意。 因为云晚歌,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彻儿的亏欠减少了一分。 他庆幸的想,留下她的决定,果然做对了。 *** 千池山,位于大周之南,地属极温之处,之所以称之谓千池,乃因此山中,掘地三尺有温泉,是一座温泉山。 百年前,大周皇帝将千池山,封为皇家御池并回以修缮,故而又有千池皇泉一说。 能到这里泡泉的,非富即贵,平头百姓,根本没有可能入内。 和衣浸泡于温泉内,晚歌小心的托住太子小小的身躯,不让他滑落深水之处,而自己却不知不觉间早已神游太虚。 十年前,云晚歌也曾来过这里,十分讽刺的是,也是由萧翊带来的。 当年,她以大周国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在这里休息过一阵子,也正因那一次,让她在未来十年,追悔末及。 往事已矣,让人悲从中来,来的还是她与他,只不过,心境却再不复当初。 蓦然间,觉得身上一轻,太子萧君彻,却已脱离了她的怀抱,云晚歌心中一惊,急唤道:“彻儿小心。” 自那一日,她允其换她为母妃后,萧君彻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她人前唤他太子,人后只能唤其彻儿,云晚歌一时心软,也就应了下来。 “母灰,彻儿没事,父皇去年就教会彻儿游水了。” 相处多日,萧君彻在云晚歌的纠正之下,终于开始叫对母妃两个字,只是,却也对云晚歌越来越依赖,时时刻刻都要赖着她才行。 云晚歌见他浮水而游,倒也真的放了心,只是温泉不亦浸泡太久,云晚歌算算时间,瞬时朝太子游了过去,直接就把他拎上了岸。 本是冬日,在泉里才会暖,被云晚歌拖上岸的小太子,赤条条的光着身子发抖。 “母灰,好冷。” 云晚歌顺手挑起一件大披风,紧紧包住了他:“泡一会就得起来,不然,会头晕喔。” “可是母灰,真的好冷。”萧君彻嘟着嘴撒娇,云晚歌却只是摇头:“过一会儿再下去泡泡就不会冷了。” 虽然还是不甘心,但萧君彻,到底是听云晚歌的话的,也不再吵闹,只乖乖的窝在云晚歌的怀里问:“过一会儿是多久啊?” “等那沙漏再下去一格便可。” 闻言,萧君彻不再言语,老老实实的盯着那沙漏,当那沙漏终于到了云晚歌所说之处,他立刻欢快的从云晚歌的怀里逃了出来,‘嘭’的一声便跳入了池中。 太子会水,云晚歌也就没有在意,只摇头轻叫:“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萧君彻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突然间沉入水底,云晚歌本以为他在和自己闹着玩,也就微笑着又摇起了头:“这孩子,真是闹腾。” 良久,都不见太子身影,云晚歌开始紧张起来,大叫着:“彻儿,彻儿,不要吓我,快出来,快出来啊。” 久不得回应,云晚歌脸色已发白,慌乱的跳入泉中,深吸一口气后,直接朝泉池最深处游去。 水底一片清明,哪里又有萧君彻的身影,云晚歌分明见他入水,又怎么会平空消失? 不甘心地四下寻找,却意外的在泉底看见了一个足以通行一人的石洞。 云晚歌想也没想就潜了进去,泉洞并不深,游了没多远,便能看到有光影在流动,憋足了劲一气游了出去,钻出水面时,云晚歌顾不得因憋气而快要炸掉的肺腑,急切的叫着:“彻儿,你在这里吗?” “彻儿,彻儿……” 语句卡在嘴里,云晚歌仿佛失了声,瞧着眼前不发一言的冰冷男子,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皇上,奴婢不是故意冲撞圣驾的,只是因为太子殿下他不见了,奴婢心急,所以才会……才会误入龙池。” 没错,误入龙池! 一出水面,她就有些奇怪,这里的景致实在太特别,但当她看见萧翊的同时,也看清了他身后不远入的千池龙泉这四个大字。 龙泉龙泉,顾名思义,那只能是龙才能泡的温泉,这里是何处,可想而知。 萧翊不语,只是微微眯起凤眸,玩味般的打量着晚歌的样子,她本就肤白如雪,在温泉里泡久了,便呈现出一种柔嫩的粉色。 许是羞涩之故,她此刻双颊如霞,更是让她看上去那样的明艳动人。 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冷若冰霜地宛若那枝头寒梅,彼时,萧翊却惊喜的发现了她潜在的另一面的美好,怎叫他不心潮澎湃? 他的眼神太犀利,仿佛要将她生生灼出一个洞来,云晚歌下意识的双手抱肩,想起自己本就衣着单薄,又因湿水而全部贴在身上,已是几近全裸于前,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虚紧张,绝美的脸上,亦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奴婢还要去找太子殿下,便不打扰皇上了。” 缓缓退至池边,手脚并用,想要自水中爬起,却在刚刚接触到温泉的池边时,感觉脚踝被人狠狠捉住。 只轻轻那么一用力,云晚歌便再次扑入泉中,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呛了几口水。 边咳连后退,却在后背轻触到池边时,被他狠狠抵住。 “原以为,你真的对朕无意,不想,你又亲自送上门来。”他唇边的笑意,那般张狂,更多的却是讽刺,讽刺她平日里的那些矜持行为。 双手抵在他钢铁般的胸膛之上,以防止他过于靠近,指腹下强而有力的肌理触觉,让她心惊不已…… 那沾了水的墨黑长发,配上那邪妄的笑脸,还有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英俊容颜。 在她面前的萧翊,此时此刻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似平日里那般冰冷,更像是一个情场高手,风流而惑人。 云晚歌心跳如雷,却还在艰难的推拒着他:“皇上,请您放开奴婢……” 第40章 迷上了她的味道 “放开?嗯?” 那时,萧翊仿佛连声音都变了调。 那般的蛊惑眼神,那么低沉醇厚的声音,晚歌的心头一紧,忽而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十分危险。 “勾引了朕,又想玩那种欲拒还迎的把戏?” “皇上,您误会了!奴婢真的是误闯入这里。” 别开脸,不敢看他绝对蛊惑的俊颜,不得不说,做为一个男人来说,萧翊实在是长得太俊美,以至于当初,年仅十岁的她惊鸿一瞥后,便再难忘却。 “误会?是朕误会了,还是你太高明?” 狠狠的靠近,将她的双手紧压在他与她之间,如擂的心跳声声,那样清晰的直透入耳,云晚歌惊恐的睁大了眼:“皇上,奴婢,奴婢……得罪了。” 一声得罪,晚歌瞬时发力,狠狠的推开了他后,飞快的朝池边游去。 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不能动用武功,可想而知她的速度也大大锐减,当她成功的爬出温泉池,却感觉纤腰一紧。 似有什么东西缠上她腰身,带着狂风扫落叶之势,再一次将她狠狠卷入池中。 巨大的水浪间,云晚歌单薄的身影沉落水底。 彼时,萧翊的脸也瞬间被放大,不待她做出任何反应,人已被狠狠缠住,动弹不得。 柔软的触觉,不同于她想象中的冰冷,他的唇狠狠掠过她的。她怔愣了一下,忽而猛烈的挣扎起来,萧翊现在的行为带给她的除了羞涩,更多的是羞辱。 若她只是普通女子,或许这样也不过是被轻薄了去,可她是云晚歌啊! 他是她的仇人,她誓要手刃的仇人啊! 可他,似乎迷上了她的味道。 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却不由自主的加深了,渐渐地,甚至不满足于唇齿相接的程度。试探性的深入,却发现云晚歌紧咬牙关,不让他继续。 萧翊强有力的大手,用力的击向她的后背,一声闷哼过后,晚歌猛地松开唇齿。 几乎在同时,他已是趁机侵占了她的领地…… 那一刻,她的理智,她的淡定,她的从容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狂怒之下,她不顾一切的狠狠踹上他裆部,趁他痛极而不得不松开她时,直接冲出了水面,狼狈的翻身上岸。 萧翊一声狼吼,顾不得自己痛得要死的重要部位,愤然出手,狠狠捉住云晚歌的足踝,只一瞬,又狠狠将她拖入水底。 落水的瞬间,云晚歌银牙暗咬,顾不得暴露身份的问题,正要运功与其相斗,却在掌心聚力之时,又听得一声童雉软音。 “父皇,不要打母灰,不要打母灰,呜呜……” 那变了调的哭声,却似一剂救命药,瞬间安抚了晚歌的神经,她挣脱了他的钳制,浮出水面,努力朝萧君彻的方向游去。 “太子殿下,不要哭了,奴婢没事的。” 终于可以自在的出水,却在迎向他凶神恶煞般的眼神时,直接搂了萧君彻在怀。 萧翊的眼光太邪气,会让她产生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唯有避开,才能安然面对。 “母妃,你痛不痛?” 萧君彻还太小,一刀之下,竟连母妃两个字都叫顺当了。 不过,毕竟是个三岁的孩子,不明白男欢女爱是什么,是以只觉得云晚歌被他的父皇欺负了。 虽然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可晚歌却不能那么说,只安慰道:“不痛,奴婢没事的,别哭了!” 许是觉得晚歌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他,萧君彻终于收了眼泪,转头又对着萧翊质问道:“父皇,你是坏人,你怎么可以打母妃?” 那里还在隐隐作痛,萧翊却被儿子的一句话问得无言以对,要不是在水里,这女人一脚下去,他估计就废了…… 可是,现在明明是他挨了打啊!还被伤得不轻,怎么就成了自己打人了呢? 萧翊这厢还在琢磨着怎么跟儿子解释这一切,那厢云晚歌却温言软语的开口:“太子殿下,奴婢好冷喔!可以先去换衣裳吗?” “好啊,母妃你去吧!我会帮你教训父皇的。” 在萧君彻信誓旦旦的保证下,云晚歌恍然有些想笑,却只是抿了嘴,摸了摸太子的头:“彻儿好乖!” 那一声是说给萧君彻听的,却也是说给萧翊听的。 听出弦外之音的萧翊,臭着一张脸,想要发作却又碍于太子不便发火,只冷冽道:“换好了就马上过来,帮-朕-换。” 最后三个字,咬字极重,却也带着些莫名的暧昧。 云晚歌红了脸,不敢看他,只垂了眼道:“是,那奴婢先去了。” 言罢,不待他再开口,人便逃也似的跑了开去。 边跑边回头,太慌乱,以至于云晚歌整个人都放松了警惕,当她不小心撞上什么东西。 已来不及稳住身形,重重落地的同时,云晚歌才恍然发觉,自己撞上的竟然是一个人。 “对不…对不起……” 用了好大的勇气,她才说完那三个字,只是,在看清莫离眼中的那个惊讶自己,她不禁羞得抬不起头来。 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莫离倒还真是头一次,这阵子他已尽可能的避开了云晚歌。 可是,当她一身清凉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脑中,不禁又联想到了那天的一切,原本黝黑的脸,也结结实实的红成了个大蕃茄。 “那个,你,你可以先起来么?”话虽尴尬,可是,假若她一直趴在他身上,让别人看见了也不太好。 闻言,云晚歌惊跳着爬了起来,天气尚冷,她的衣衫尽湿,一阵冷风呼过,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双手搂肩,却是清晰道:“大将军是来找皇上的吧,皇上在龙泉,您自行过去便好,奴婢就不带您过去了。” 莫离点了点头:“你,你先去更衣吧,我就在这儿守着便好。” “啊?” “啊,不是不是,我是守着皇上便好,不是守着你更衣的意思,啊,不是不是,我是说…唉,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反正你就不要误会就好………”莫离是脸越说越红,表情也越来越尴尬,连眼神都不敢正视云晚歌了。 这是云晚歌第一次见到莫离露出如此无措的表情,搂着瑟瑟发抖的双臂,她却忽然想笑,这个木头一般傻忠心的莫离,傻得还挺有意思的。 *** 本还在房间磨蹭着不肯出来,却被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所吸引,跳出房门,果见龙池入口不远处,一黑衣劲衫男子与莫离缠斗成一气。 身手,那力度,便是莫离似乎也倍感吃力。 云晚歌的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萧君彻,几番相处下来,她对那孩子也生了些关怀之情。 那人显然是冲着萧翊而来,彻儿方才也在龙池,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了? 想靠近,但又有些犹豫,无论如何,她只是一名普通宫女,若是以身犯险,岂不教人怀疑? 忐忑不安的看着那上起下跃的两人,却在看清那黑衣人手臂上的竹型刺青时,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响。 来不及考虑太多,她已高声尖叫起来。 莫离心念一动,又恐云晚歌受伤,只得大喝一声:“佳期,快快离开。” 不知何时,他已会如此称她,她故作心惊,却是慌不择路的朝一处死角狂奔而去。 那黑衣人,显然也看出来她对莫离的影响力,撇下莫离便朝她疾速而来。 剑气,瞬间包围往她的身形,她不着痕迹的避让,令自己不至于会因此受伤。 但下一刻,她的脖颈之上,已架上一柄青白钢刀。 镇定的停下脚步,她面上露出惧色,更是大声求饶:“大侠饶命,小女子与您无冤无仇,还请刀下留情。” 那人不语,只狂浪道:“萧翊,你若还是个男人,便出来与我决一死战,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言罢,云晚歌只觉项上一痛,钢刀入颈的遭遇,再一次承受,虽只是割破了一层皮,但感觉依然那么的疼。 心内暗骂此人蠢钝如猪,竟连自已有心救他亦不知,还想要一心送死。 正沉着思量该如何应对,却听身后传来萧翊慵懒之声:“放了她。” 黑衣人嘿嘿狞笑,扭住云晚歌齐齐转身,却对着萧翊大笑道:“人自是要放的,端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你若赢得了我,她自是还给你,若是赢不了她还是会还给你,但留下的,是你的狗命。” 萧翊的嘴角轻轻挑起,似笑非笑的脸上不见阴霾,却有着一种嗜血之气。 云晚歌心中惊惧之感方才升起,却见他广袖罗挥,已单手成刀,瞬间向她挪移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觉面上寒冽用之气渐重,渐渐逼得她睁不开眼。 闭目之时,一股温热液体,带着粘稠的腥甜之息,扑面而来,一丝丝蜿蜒着没入衣襟。 静静的看着那倒地的男子,双眼之中,犹带着惊骇的恐惧,微张的大嘴中血色一片。 或者,他永远也不可能明白,自己如何会身首异处。 血色迷了眼,云晚歌的心开始不规则的抽搐。 十年前,那血腥的一幕,似又在眼前重演,让她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浑浊,她檀口微张,双手不由自主的开始颤动着,似乎要高声尖叫,却只能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声。 第41章 经过那夜,你当娶我 那种紧张的感觉,让人窒息,她突然紧紧揪住胸口的衣衫,用力的拍打着那里,似乎要将那几乎跳动的心脏激活。 粗重的喘息声,伴着她因为极度惊恐而大张双眼,构思了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 他突然紧紧揽她入怀,在她后背轻抚:“没事了,没事了。” 想挣脱他钢铁般的怀抱,却只换得他更为用力的拥抱,她突然苍白着开口:“我想去洗把脸。” 她惊讶自己还能如常的说出话来,如果她真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是否应该吓得高声尖叫,可她不是,从来不是。 她并不害怕这腥臭的血的味道,只是,他杀的人手法,实在让她胆寒不已,他竟然单手就拧掉了黑衣人的头。 那样快的速度,那样残忍的手法,任是她那样受过特训之人,也不得不想要好好的平复一下心境。 闻言,他闷闷的松开了她,却在看清她脸上交叠着的血影时,又有些释怀:“去吧,要不要朕陪你?” 她木然的点着头,忽而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要,让……让莫将军陪我去便好。” 只一语,萧翊的脸色已阴云一片,看向莫离的眼色也颇有些不自然:“要莫离陪你?” 如梦初醒的云晚歌,终于发现自己说了多么不合时宜的话。 她居然忘记了用奴婢两个字,只称了我,还拉了莫离下水,实在是混乱不已。 看着一脸铁青的萧翊,望着一脸无辜的莫离,云晚歌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尴尬道:“奴婢,奴婢有些害怕,莫将军武艺高强,有他在,奴婢觉得会安全一点。” 解释完,云晚歌又有些想抽自己的嘴。 在她原本的记忆里,确实是莫离武艺高强,可方才见识了萧翊那如风似电的身形后,她已彻底明白,宸宫里,没有人是萧翊的对手。 甚至在江湖上,想要胜过他的人,该也是屈指可数。 可她,居然在萧翊的面前,无视他的神武英猛,退而求其次的选了莫离。 这该是何等的侮辱啊? *** 卧房内,云晚歌使劲的往脸上浇着水,一切都太混乱,她需要好好的清醒清醒,方才萧翊没有发怒,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发怒,此一次逃过一劫已属万幸。 若再有第二次,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本以为便是东窗事发,自己亦有能力自保,可现下,她却是连这点把握也没有了,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而萧翊的实力,现下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她呆在他身边,胜算又能有几分? 那个人,她是真的想要救下他。 他手腕上的刺青,是白竹国特有印迹,唯有皇族禁卫营的人才能拥有那样的刺青,可是,他那样的人,居然只在一招之内,遭其毒手。 可想而知,他的内功修为,已然出神入化。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人的出现,让云晚歌的心,似乎在黑暗中又看到了一线光明。 白竹被灭国已有十年,那人的年纪,看来不过二十出头,那是否又代表,当年屠国之火,并没有燃尽白竹的一切? 还有人和她一样,幸存于世,伺机报仇? 思及此,她隐隐又有些激动,正待好好思量此事,却瞥见莫离满脸通红的站立一侧,注视着她。 一幅有话要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的表情。 “莫将军有劳,奴婢现在已无碍,您可以回去了。” 方才不知是急出什么毛病了,为了回避萧翊,居然拉下了这人,弄得现在她也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把他弄走,自己也好安静的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自处。 “你真的没事了吗?” 莫离脸仍旧是红,看着云晚歌浸了水的衣领,不由得又有些心猿意马,双眼赶紧下垂,不敢再看向她处。 云晚歌点了点头,又道:“谢将军大人陪同,奴婢好多了。” 莫离也傻愣愣的点头,末了又慎重道:“没事就好,倒也不是我要说你,我都那样大声说让你离开了,你怎么还会让人家抓到?要是那刀再深一点,恐怕你也没命再害怕了。” 闻言,云晚歌方才记起自己脖子上还有伤. 过,那黑衣人虽然没有认出她来,但也不是真想要伤她性命,伤口虽长,却很浅。伸手去摸的时候,竟发现早已结痂,自己再涂些药,一两天便也就没事了。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莫离竟然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前阵子他可是还一幅巴不得自己去死的样子,难道,因为那夜之事,让他对自己真的松懈了么? 若真是这样,那还真是好事一桩了。 “谢将军关心,奴婢当时吓坏了,所以才会让歹人得手。” 云晚歌可怜兮兮的说着,一幅小媳妇模样,倒也让莫离有些不好意思,只搓着手道:“以后啊,机灵点,你平时不是很冷静的一个人么?怎地今日的表现,完全不似同一个人?” 这话,也不知有无深意,云晚歌不敢随意接话,只委屈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以后不会再犯了。” “我也并非要责你,只是,方才那般危险,我担心……” 说到这里,莫离有些说不下去,仿佛接下来的话,是什么禁忌一般。 “将军担心什么?担心奴婢被那人杀掉么?其实,那不是正好称了将军的意了?奴婢知道将军一直怀疑奴婢不安好心,借此机会,将军更应该助那人一臂之力才对。” 堵气般开口,云晚歌晶亮的双眼,虽别了开来,但余光仍旧细细观察的莫离神色。 如果说,这宸宫里谁最有利用价值,那么除了莫离,别无二选。 做为萧翊最为得力助手和心腹,有了他的支持,堪说是如虎添翼。 当然,她还没有盲目自信到想以策反莫离,她想要的,仅仅是他的信任,无条件的信任而已。 “你为何要这样说自己,我都说信你了,那便是真的信你?” 莫离性子耿直,虽然很多时候,不太圆滑变通,但,他的话,说一便不会二,他说信,大约是真的信了。 得到这个答案,云晚歌很是满意,但仍旧试探着开口:“信了?莫将军的意思是,真的信我不是坏人?” “那当然。” “可在奴婢看来,将军怕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若真是信奴婢不是坏女人,那为何将军只字不提要负责一事?那夜,将军该看的,不该看的便也是都看到了,我们身为女子,清誉为上,若将军真是信奴婢,便该要娶了奴婢,可将军敢么?敢为奴婢负上责任么?” 一句话,结结实实的堵了莫离的嘴。 他心中有话,奈何怎样也开不了口,要说换了别的女人,他或者真的不会犹豫,可偏偏是云晚歌。 这个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嫌疑的女子,他是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自苦忠义难两全,为了大周,他怕是注定要负她一番了。 莫离终于走了! 那模样称之为落荒而逃也不为过,但经此一事,云晚歌对他已有五成把握,至少在细作一事上,他定会对自己酌情考虑了。 *** 冬日里,清寒无比! 难得一日艳阳高照,俞婧婉便找了借口,拉着萧翊于温泉池边晒太阳,好好的温泉也只能当了陪衬,这画面看上去本有几分好笑,但又因萧翊的表情,而让那盛阳的暖意也消融了几分。 此刻,萧翊的表情十分凝重,虽不动怒,但似乎比盛怒之时还要可怕几分。 俞婧婉讨好不成,又惹了无趣心中不免委屈,但仍是任劳任怨的削着手中雪梨,倒也不是她想吃,而是她听说萧翊爱吃,便也就对这雪梨上了心。 削好梨,俞婧婉细心的切开梨腹,取出果核后,方才又切成一片片置于盘中,送至萧翊面前:“皇上,这雪梨清甜润肺,您尝尝!” 萧翊低头看了一眼盘中梨片,倒是很赏脸的取了一片入口,许久,方才低语一句:“朕幼时听说,这梨是不能如此吃法的,婉婉你可知为何?” 闻言,俞婧婉心中大惊,本是讨好之事,因何又犯了错么? 慌乱的放下手中梨盘,俞婧婉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皇上恕罪,臣妾,臣妾知错了。” 低首,细细端详俞婧婉神情,萧翊心中不免感叹,就是这种唯唯喏喏的惊恐表情,他实在是看得生厌了,自己竟有那般可怕么? 可为何,独独有一人,口中言怕,却从不怕他? “起来吧,朕只不过听说过分梨的吃法,不吉利,你何必怕成这样?” 淡淡一语,看似让自己宽心,却反倒让她心中更为难受,分梨,分离,既然忌讳,为何又吃了才说? 这是否代表,他根本不介意会不会与自己分离? “皇上,臣妾大意了,以后,再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 许是心中有气,她的口气也生硬了起来,萧翊只是淡漠点头,眼神似乎飘飘然,总是望向别处。 顺着他的视线,俞婧婉很容易就看到不远处正和太子嬉戏着的云晚歌。 第42章 听说你俩要成亲? 她粉拳轻握,不由又恨得咬牙。 美目流转间,婉才人故意开口笑道:“皇上,臣妾惹您不快,不如罚臣妾说个有趣儿的事情给皇上解闷如何?” 目光仍旧在云晚歌的身上打转,但还是很配合的说了一句:“说来听听。” 俞婧婉静待开口,却又故意掩唇轻笑道:“不过,这事儿与莫将军和贺医女有关,不知皇上可还有兴趣一听?” 这一语,终将萧翊的思绪拉回,他冷冷看了俞婧婉一眼,许久,方才轻笑道:“是吗?那,更要听听了,朕倒不知莫离也会有趣事儿让人拿来当笑话说呢!” 这话听来,似有情绪! 俞婧婉假做不懂,只是笑:“那臣妾便说了,其实呢,这事儿啊,莫将军可没有吃什么亏,倒是那贺医女,因为莫将军差一点清誉不保。” “噢?” “这事儿,梓桐也是知道的,听说还是亲眼所见,那日莫将军不知为何,闯入了贺医女的卧房,还愣是掀了人家的被褥。结果贺医女只着胸衣亵裤,竟让莫将军大饱了一回眼福。” 一边开口细说,一边仔细的观察着萧翊的表情,只不过,萧翊淡漠得毫无一丝波澜的表情,竟又生生的刺痛了她的眼。 难道,只是她多心了么?他对那贺佳期,当真毫无感觉? 终于,萧翊淡淡一笑:“还有这等趣事?怎地没有听莫离说起过啊?女子清誉为上,莫离如此君子坦荡荡的人儿,竟也不来求朕要人。” “可不是说嘛!方才臣妾经过贺医女的卧房,似乎还听到贺医女要求莫将军负责的话语,可莫将军似乎不太乐意,也没给个话人家。”边笑边说,此时此刻的俞婧婉已完全忘记了她与云晚歌的立场,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抢回萧翊的视线。 本还是表情淡淡,可闻到此言,就连一向自持的萧翊也变了脸:“没想到莫离如此不解风情啊!” “呵呵!臣妾也以为莫将军会一力承担的,可现在看来,似乎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娇笑着开口,萧翊面色已然恢复自如,只是又取了一片梨入口,轻赞道:“这梨,果然清甜无比。” 本是说着那般话语,却被他随意掠过,俞婧婉心中不快,倒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瞅着萧翊淡漠无情的脸,心头大石也终于放了下来。 不管他心中是否有她,经过自己方才这么一说,想必他对她也不会再有兴趣。 毕竟是一国之君,身边美女如云,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心中装着别的男人的女人感兴趣? 就算她长得倾国倾城,妖娆多姿又如何? 女人啊,到底还是清誉为上的! 正思量间,萧翊却已起了身,她刚要上前搀扶,却被他单手阻止:“朕想随便走走,婉婉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心中不快,也不能发作,只忍了气道:“是,皇上。” 慢慢的踱着步子,萧翊的目的很明确,只是当他越来越靠近云晚歌和彻儿,他突然间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为如此? 似乎在生气! 对,是生气,可为何他会生气,难道仅仅是因为俞婧婉的那一番话? 犹豫不止,不知要不要靠近,却突然听到彻儿的一声软软呼唤:“父皇,你来了?” “彻儿在干什么?” “和母……不是,和佳期玩呢。” 秀挺的眉峰淡淡拢起,听不见那声母妃,他反而有几分失落,抬眸瞅她一眼,却见她双眼低垂,又是那样一幅恭敬的模样。 想到方才听到的一切,他真是有些怀疑的,就她这样的清冷的性子,会要莫离为她负责? 或者说,她真的对他动了心,才会那样的任性要求,像一个正常的女人。 思及此,他心中不快,便也冷了脸对她道:“明知会有刺客,为何还带着太子在此玩耍,若是又来一个刺客,你护得了么?” 责难的话一经出口,云晚歌再一次跪了下来:“皇上教训的是,奴婢马上就带小太子回去。” 他只是想要听她多说几句话,哪怕是辩解也好,可她偏生顺着这滕就往下爬,完全的无视他的存在,仿佛无时无刻不想要躲开他一般。 这感觉,让习惯了被众星捧月萧翊十分不爽,但他并不开口,只用异常冰冷的眼神瞅着她的脸。 云晚歌也不管他的脸色不好,只弯下身子要去抱那太子,可太子还想再玩一会儿,便和她扭扭打打的闹了起来,云晚歌无奈的唤了一声:“小殿下,该回屋了。” “不要,我再玩一会儿。” 云晚歌心知太子玩心甚重,不会听从,便悄声道:“殿下,奴婢该上药了,伤口疼。” 只一语,萧君彻就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摸着她脖子上的伤,认真道:“佳期,那我们回去吧,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云晚歌轻笑,同样认真的点了点头,顺势抱起太子就往回走,再一次忽视了萧翊的存在。 萧翊也不生气,只是冷漠的眼神聚集于她颈项,那长长的伤痕,仿佛触动了他内心某处神经,他收回神眼,心中暗想:是该离开这里了,太危险! 知道要离开千池,云晚歌并不意外,毕竟曾在这里遇到刺客,再好的游玩心情,也会被破坏,更何况为了萧翊的安危,离开也是必然。 默默的收拾好东西出门,直到她上了马车,她终于发现了一个令她错愕不已的事实,马车里,除了萧翊和俞婧婉以外,居然还有莫离。 莫离本是武将,来千池之时便一路骑马跟随,可现在,突然间坐到了马车里,气氛一时间就有些怪异。 虽然马车够大,可是,在皇帝的车驾内坐着另一名男子,这要传出去,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虽然很惊讶,但她只是愣了一小会儿,便马上恢复自若,搂着太子坐到了另一边。 不过太子显然很喜欢莫离,很快就缠着他开始聊天,这么小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对莫离更是崇拜得紧,显然是被他大周第一神将的名头所震摄的。 可云晚歌是见识过萧翊骇人的身手的,见此一幕,不由得暗想,若是有一天,太子发现自己的父亲比莫离还厉害,到时候还会不会对莫离另眼相看呢? 整个马车内,都是萧君彻为什么为什么的声音,云晚歌盯着他的小脸,不由得柔心大作,莞尔一笑间,却听萧翊突然道:“朕听说,你们俩个要成亲是么?” 没来由的一句话,惊得云晚歌瞪大了眼,莫离更是涨红了脸,好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是吧!又觉得不能,说不是吧!又怕云晚歌伤心,正尴尬间,却听萧君彻突然大叫一声,扑到了云晚歌怀里,充满敌意的瞪着莫离道:“佳期是我的母妃,是我的是我的,谁也不许抢,你是将军也不行。” 戏剧性的一幕,弄得云晚歌很是无奈,迎上萧翊玩味般的眼神,她终于镇定自若的开口:“皇上一定是误会了,莫将军如此人物,奴婢不敢痴心妄想。” “是吗?莫离你说呢?” 狐狸般的双眼,透着一股子参不透的狡黠,似笑非笑的望着莫离。 莫离不自在的看了云晚歌一眼,终还是咬牙道:“皇上,您确实误会了,我与佳期姑娘之间,并无暧——昧,还望皇上明鉴。” “如此么?那便是朕多事了,朕本打算为你二人赐婚,可既然你们对彼此无意,那便罢了,也省得朕的彻儿怪你抢了他的母妃。” 那母妃二字,咬字极重,却更像两块巨石狠压在云晚歌的心头。 他,又想干嘛? *** 冬日里,其实并不不适合狩猎。 许多猛兽都有冬眠的习性,再加上积雪覆盖,无食可觅,能猎到的动物,少之又少。 是以云晚歌一直认为,萧翊之所以一定要来梅山,最主要的还是看梅。 据闻,落妃在世时,萧翊每年都要带落妃来梅山小住一阵,这梅山上的梅树,有许多都出自他们之手。 如今,落妃不在,他带着俞婧婉来此,目的可想而知。 云晚歌几次三番提醒俞婧婉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可她却似乎总是对云晚歌不冷不热。直到他们终于落脚梅山,她方才找到机会和俞婧婉单独谈谈。 “找我有何事?” “婉才人何必明知故问?” 云晚歌的声音不卑不亢,反而还透着几分质疑,这让俞婧婉相当不满,马上严词厉道:“怎么?你一个小小宫女,也敢如此对我说话?” “别说你只是一个才人,便是那前十三位美人,我亦是如此说话的,才人要是不满意,大可以向皇上告我一状。” 云晚歌的口气并不好,若不是看她尚有利用价值,她可不是会受她这种闲气…… 一听这话,俞婧婉便也不顾身份的叫了起来:“你当我不敢么?” 晚歌无惧,只冷冷一笑:“才人当然敢了,可是,如果奴婢要死,一定会拉一个垫背的,到时候,才人可不要怪奴婢才好。” 第43章 猎银狐 此言一出,激得俞婧婉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晚歌的鼻子便虽斥道:“大胆,你竟敢威胁我?” 云晚歌冷颜冷声:“若不是才人不肯合作,奴婢何必出此下招?”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最有希望的一位,却也是最早沦陷的一个。才刚封了一个才人,她的心神竟已全都系在了那人身上…… “合作?你?你会与我合作?你当着我的面都敢勾引皇上,还敢在我面前谈合作?”一说到这里,俞婧婉就来气,萧翊的眼中,除了这张脸,似乎从来没有容纳过自己,她尤为不甘。 云晚歌冷冷一笑:“不要说奴婢没有做过,便是做了,才人又何必计较,你我本是同路人,要的也是同一个结果,才人是觉得奴婢没有一点可用之处,只想凭才人一已之力,助佑亲王一臂之力么?” “没有你,我会更容易获得皇上的宠幸。” 她终于说出了重点,却也让云晚歌大为意外,萧翊出门,仅带了俞婧婉一人出宫,她居然还未承恩,这实在大为出乎云晚歌的意料。 但,这也足够说明俞婧婉的失败。 空有一张酷似落妃的脸,但却比另十三位美人,还要迟钝。 “没有奴婢,才人也没命有今天。”冷冷又语,这一言,终于成功让俞婧婉平静了下来,或许,她现在才想起来,云晚歌除了是一个宫女,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沉默许久,俞婧婉终于冷声相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训斥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提醒才人,错过此次机会,才人将再无翻身之日。” 并非她危言耸听,只是,在宸宫里,除了落妃以外,再无第二个女人,在萧翊的身边呆过三月有余。 不是死,就是废,从无例外! 俞婧婉在他身边已近月余,竟然还未承宠,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在梅山,有着太多太多落妃的影子,若是在这里,还不能拿下萧翊,那么这个俞婧婉便再无机会与萧湛如此接近。 “这一点不劳你讲,我自有分寸,你若真想帮我,便想办法让皇上出猎吧!” 闻言,云晚歌第一次用惊讶的眼光看着眼前女子,原来,她已有了自己的计量了,自己要做的,亦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到梅山不赏梅可惜,不出猎,那会更可惜。 只因,在梅山还有一种极为稀有的动物,银狐。 是以,云晚歌根本提都没提出猎之事,萧翊已宣布休息两日后,便去梅山之顶,猎银狐。 传说中,这种通体雪白的小东西,住在梅山之颠,且十分有灵性,是以,想要猎到一只,并非易事。 据闻,自萧翊登基以来,亦只在落妃生下小太子的那一年,曾猎到过一只,赐于落妃。 落妃已不在,如若猎到狠狐,想来是要赠于俞婧婉的,假若她此番运气不错,得到一只的话,那么放眼整个宸宫,便再无对手可言了。 思及此,云晚歌不由得紧张起来,看来,今日,便是最为关键的一日了,不能留在宸宫窍取遗诏,能助俞婧婉承宠,亦不虚此行了。 她早已算到,在出猎之日,俞婧婉一定有所行动,只是,当一身骑装,英气逼人的俞婧婉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她不禁也眼前一亮。 宸宫多丽人,但从无一人敢与皇帝并驾,当然,除了一个落妃。 俞婧婉本就有九分相象于落妃,再加上这一身刻意的装扮,云晚歌很快自萧翊的眼中,找回了那年少方刚的激昂。 萧翊虽近而立之年,但因长相妖孽并不显老,只是,当他迷恋般的望向俞婧婉之时,她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情窦初开的影子。 他果然对落妃痴心一片,若不是因为落妃,他与佑亲王,或者也绝不会是今天这般对立的样子。 神游中,俞婧婉已打马上前,俏生生在萧翊身前立定:“皇上,臣妾今日这般装束,您可喜欢?” “婉婉今日真美。” 他毫不吝惜的称赞着她的美貌,末了却又补了一句:“美则美矣,只是婉婉你身子太虚,若是又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皇上,臣妾的身子有贺医女照看着,已无大碍。” 她并未说实话,其实她的身体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如初,但为了博得君王一笑,她也只能铤而走险。 萧翊淡淡扫过她一眼,见其面色红润便也没有再阻拦,只微笑道:“出来走走也好,别受凉,朕去去就回。” 俞婧婉嫣然一笑:“皇上,臣妾想跟皇上一起去。” “一起?婉婉可知朕要去哪里?” 俞婧婉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调皮道:“皇上,银狐可不止梅山有喔,臣妾的家乡连州也有这种小动物的,臣妾自幼见过不少,深知它们的习性,一定能帮皇上捕到一只。” “如此?那便跟来吧,贺医女也一起来吧,帮朕照顾你的身体。” 萧翊显然对那银狐志在必得,是以,并未犹豫太久,便答应了俞婧婉的要求。只是,在听得他说要云晚歌一起时,俞婧婉的面上,又闪过一丝不满,但亦是瞬即消失。 但既便是瞬即消失的不满,也是落入了云晚歌的眼,她淡淡而立,轻言道:“皇上,奴婢还要照看小太子,此行上山,奴婢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早知她会不愿,萧翊几乎在她拒绝的同时已轻言出声:“不必担心彻儿,因为他也一起去。” 闻言,云晚歌一惊,山下已有些寒意,山上想必是更冷的,萧君彻毕竟才是个三岁多的孩子,他竟然也要带上山去? “好啊好啊,抓银狐,抓银狐。” 听见萧翊提到自己,原本还站在云晚歌脚边萧君彻已手舞足蹈起来,云晚歌心知再说无益,只是别人深意的看了俞婧婉一眼,示意她自己是身不由已。 俞婧婉冷冷剜了她一眼,倒也马上附和着说了一句:“有莫将军在,想来小太子也不会有何闪失,贺医女便不要再推迟了。” 云晚歌福了福身,恭敬着道了一声是。 去山顶是要用不着马的,可是,行宫离梅山山脚还有很大段的距离,便不得不借助马匹代步,萧翊与俞婧婉一人一骑,太子彻与莫离共乘,云晚歌本无马,是以决定要去之后,便有马夫为云晚歌送来一匹小马。 看着那牙口还未长齐的小马,云晚歌亦不由得心内抽搐,要是骑上这个,怕是不出一里地,便会被他们三人甩得远远的。 可那马夫显然也是害怕云晚歌不敢骑烈马,便好心如此,她也不便多说,只微笑着道了谢,说自己本不会骑马,正适合这样温顺的小驹。 萧翊显然也将那话听了进去,无论他相不相信云晚歌不会骑马,但他终还是果断的让马夫将那小驹牵了回去,命他又去赶来了一台车,改为云晚歌与小太子乘车而往,他们三人独骑而行。 虽然梅山是皇家猎场,出现刺客的可能性不高,但终归还是要防着猛兽,是以,此行还带上了数十位近卫营的高手在身边。 到了山脚,莫离自云晚歌手中接过太子,率先背负而上,萧翊则与俞婧婉并肩走在中间,云晚歌则是缓缓走在最后。 云晚歌虽未见过狠狐,但却和俞婧婉一样对它十分的了解,并不是因为她的家乡也在连州,而是因为佑亲王萧湛经常提到这小东西,云晚歌猜测他的喜好也与落妃有关,但现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该放下的总是要放的,早一点放下也好。 狠狐喜寒,越冷的地方,便越有可能出现,眼看着临近山顶,寒风冻得人牙关打颤,却连狐狸毛也没见着。 许多侍卫都不免有些浮燥,唯有萧翊神色自如,仍旧保持着兴奋的劲头。 风越来越大,云晚歌不由拢了拢身上衣袍,瞥见萧君彻小脸通红,不免有些担心,便忍不住有扯了莫离问:“莫将军,这附近可以避风之处?再走下去,太子殿下该冻僵了。” 莫离面带犹豫的看着萧翊一点,良久方才说了一句:“有倒是有,可是,若不再早点上山,天一黑便猎不到银狐了,那东西不爱晚上活动。” 云晚歌自莫离背上接过太子,扯开披风将孩子包裹起来抱在怀里后,才平静的望着萧翊道:“皇上,太子还小经不得冻,如果可以,可否让奴婢带着太子在避风处等您回来?” 闻言,萧翊回头看了云晚歌一眼,却并不说话,眼神中却有一种云晚歌所不懂的东西在流转着,却总也看不太清。 “是啊皇上,您看太子殿下的鼻子都冻红了。”俞婧婉不失时宜的补充了一句,萧翊冷着的一张脸,才算是舒展了开来:“留下一半的侍卫保护太子,其它人,与朕一齐上山猎狐。” 云晚歌不知避风处的所在,本想要莫离带路,不想,萧翊竟要亲自送她们过去。 云晚歌虽觉不妥,但也只当他忧心太子,也就没有再拒绝…… 第44章 快救小太子 一行人迎着风雪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光,隐隐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 晚歌心知那便是避风处,便也加快了步子,疾步朝那边跑去。 进了山洞后,才发现原来那里面别有洞天,像是有人打理过的痕迹,不但有石桌石椅还有铺着被褥的石床。 洞里无风,但也清冷无比,云晚歌小心的将太子放在了石床之上,用被子把他盖好后,便快速的找地方生火,篝火燃起之时,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会心的笑意。 萧翊一直在观察着晚歌的动作,直到真的确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时,他的心也软了好几处。 正待开口交待几句好好照顾太子之类的话,他突然眼尖的发现了山洞的幽暗角落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借着火光,他很快辨认出了那些东西,立时,他凤眸厉凛,大喝一声:“洞里有蛇,大家小心。” 仿佛为了映衬他的话,萧君彻也大哭出声:“父皇,好痛!” 只一语,慌了所有人的心神,莫离顺手抄起一根火棍,直接扔进了蛇堆,若是只有一条蛇也便罢了,没想到竟然是一堆,这山洞很显然是个蛇窝。 所有侍卫也持剑而上,手起剑落,与那蛇群相博。 云晚歌扑向萧君彻的时候,萧翊已闪电般出手,掀开棉被的同时,一剑将那黄金蛇王斩为两截,到底是太粗心了,不曾想到被子里会有怕冷的蛇。 “彻儿,哪里痛?” 云晚歌紧张的开口,却发现萧君彻的小嘴乌紫,已有中毒迹象。 萧君彻哭着指向自己的小腿处,厚重的棉裤上,两个渗血的小洞,犹为扎眼。果断的抽出萧翊腰间所佩匕首,云晚歌迅速割开了他的裤腿。 萧君彻原本白嫩的小腿之上,紫黑一片,流出来的血水都是乌黑之色,云晚歌抿着唇,艰难吐出一口气:“黄金蛇王,剧毒。” 虽然吓得面白唇青,但俞婧婉到底还是没有失态般尖叫出声,可是听到云晚歌的这句话,她却是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气,这次上山狐是猎不成了,若还要失去一个小太子,那她的路也算是走到尽头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便陪感慌乱,着急着大喊:“贺医女,快救小太子啊。” 云晚歌冷着一张脸瞅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猛地低下头来吮住小太子的伤处,当她吐出一口接一口的毒黑血液,那边清完蛇群后站立一侧的莫离也吃了一惊。 梅山上的黄金蛇王他是见识过的,毒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根本无药可解,她明知道如此,竟然还会做出如此行为,实在让他感到震惊。 待她吐出最后一口毒血,她只觉眼前昏花,黄金蛇王的毒性太猛,她为太子吸毒,自然也是免不了轻微中毒的。 只是如此她已倍感不适,可想而知太子的感觉,她冷眸轻扫过太子小脸,却见他沉沉闭眼,已是昏迷不醒了。 狠一狠心,她迅速用匕首割破手腕,而后直接对准了萧君彻的小嘴:“彻儿,喝下去就不会痛了。” 仿佛听得到云晚歌的声音,原本还闭着眼的萧君彻竟然真的动了动嘴,吞咽着她的鲜血。 所有人都被她的行为吓到了,唯有萧翊明白她为何如此,她吃过芙蓉丸,她的血,就是最好的良药,虽然不一定能彻底清毒,但绝对有益无害。 苍白着脸,晚歌冷静开口:“蛇窝就在附近,若是它们闻到同类的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萧翊倒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面无表情的问她:“你还好吗?” 她不看他,只是默默的收回手,胡乱的包扎着,淡然道:“有点晕,但可以坚持。” 闻言,莫离心念一动,马上行至萧翊身边:“皇上,贺医女的话不无道理,末将觉得还是先下山去吧。” 萧翊淡淡点头,披风一抖,直接盖在了萧君彻的身上。 ———— 是夜,云晚歌从昏睡中醒来,残存的记忆里,是萧翊背着她的感觉,虽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但她很清楚的记得萧翊的后背,和正常人一样温暖。 其实有很多种选择的,但他却选择了亲自背她下山。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是什么,但现在的她只能选择无视,既然已昏倒,那么,不记得的话,应该也就什么也算不上了。 复杂的事情,现在不适合她想,虽然很清楚如果萧君彻意外身亡,对自己有利无弊,可她的良心过不去那道坎,那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不应该卷人大人们的杀戮之中。 所以,但凡还有一线希望,她也绝不会对那孩子置之不理。 挣扎着起身,披上衣服便出了门,一路上除了侍卫竟然未遇到半个熟人,寻到萧君彻的寝殿之时,她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萧翊守在萧君彻的床头,神色凝重,几个老大夫跪于正中,为首的一人正颤颤惊惊的解释:“皇上,臣等尽力了,可那是黄金蛇王啊,无,无药可解。” 冷着一张脸,萧翊的表情十分冷戾,但却并未发怒,只是重复的问着一句:“朕养着你们,只是为了听你们说一句无药可解么?” “皇上息怒!” “皇上开恩!” 云晚歌叹一口气,终于疾步入内,淡漠的看了那些大夫一眼道:“奴婢可解!” 一语出,在场大夫无不嗤之以鼻,唯有萧翊的脸上,绽放一丝希望:“朕信你,只要你救活朕的彻儿,朕许你一道免死金牌。” 闻言,云晚歌一怔,但终还是恭敬谢恩:“谢皇上恩典!” “朕问你,有几分把握?” 他的脸色不好,这是云晚歌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心痛的神色,在宸宫除了落妃,再无任何人能拨动他心神,却不曾想,原来他对萧君彻,其实也很用心。 “如若只有普通药材,五分,但如若皇上能猎来银狐,那么奴婢定能还您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太子。” “银狐?” “是,银狐。” “何解?” 萧翊挑眉,医理他不懂,但他本就是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理由的一个人,是以,云晚歌早就想好了说词:“银狐之所以落脚梅山,并不是因为它习惯这里的气候,最主要的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在这里。” “你是指黄金蛇王?” “没错,就是黄金蛇王。” 闻得此言,萧翊不再废话,只扬声道:“莫离,即刻随朕上山,不惜任何代价,定要猎得一只。” 莫离抱拳应声,随即又劝道:“皇上,末将带人去便好,您还是留下来照顾太子殿下吧!” “是啊皇上,夜深了山上危险,还是……” 梓桐也跟着劝说,但未及讲完,萧翊已扬手制止:“是朕失误,才会令太子如此,你们都不必再劝了。” 全场寂静,只闻深深浅浅的呼吸声,那为首的大夫突而扬声道:“皇上,臣万死,但有些话,臣不得不言,这位姑娘说银狐可解黄金蛇王之毒,臣实在无法苟同,若是如此简单,臣等又何需如此惶恐?” 云晚歌冷冷而立,缓缓接话:“银狐确实不能解毒,但银狐的血配上芙蓉丸的话,奴婢有十分的把握。” 那大夫张大了嘴,恍然道:“芙蓉丸,原来如此,有此仙丹,确可保性命无忧啊!” 话至此,已不需太多言语,萧翊回头深深的看了云晚歌一眼后,冷傲转身,率先步出太子寝殿,莫离随后跟出。 云晚歌亦迅速扭头朝俞婧婉暗暗便了一个眼色,她立时会意,随即也高呼着皇上,跟了出去。 看着众人消失于黑夜,云晚歌心内喃喃:俞婧婉,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萧君彻高烧一夜不退,云晚歌也一夜未眠,一直守在床前。 太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可嘴里仍旧母妃,母妃的叫着,她一直紧握着太子的小手,不停的对他说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无论他口中的母妃是不是自己,这一刻,只要能让他痛苦少一分,她什么也会做。 天已微亮,人却未归,银狐不喜暗黑出动,要在深夜抓住一只,实属不易,是以,她更寄望于俞婧婉口中的熟悉,假若,她真是佑亲王选中之人,必然会有过人之处,她能主动要求上山猎狐,定是有十分的把握,想来,也不至于会失手,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只是,黄金蛇王毒性太强,耽误的时间越长,太子的情况就会越差,虽然有着芙蓉丸的药力,可也并不代表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抚摸着太子贴在额前的碎发,她的心也疼了,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啊,怎会承受如此痛苦? 沉思间,萧君彻又开始嘤嘤哭泣,面带痛苦,云晚歌心念一动,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轻拍的他的后背,轻哼着他最喜欢的那首催眠曲。 “月儿静,风儿鸣,树叶儿遮纱帘啊!小宝宝,睡梦里,微微的露了笑颜………” 清越的声线,悠悠扬扬的飘荡在空气中,带着执着的心疼,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的吟唱着,直到夕阳的余辉,再一次光洒大地,迎着那金黄色的光晕,她终于看见他伟岸的身形,坚定的朝自己走来。 她浅笑着呢喃:“终于回来了啊!” 第45章 萧家的孩子啊,够狠 虽然时间用得久了点,可俞婧婉到底没有让自己失望,在她的怀里躺着的,不正是那慵懒成性的银狐么。 她终于放下太子,让梓桐照看着,自己起身去接那小东西,可银狐本就有灵性,见到她过来,竟挣扎着要逃走,云晚歌眼明手快,直接将它抢抓在手,只见那小东西张牙舞瓜着,好不凶猛。 云晚歌倒也不怕,只是眸带笑意的微语:“若是你听话,我便只放你一点血,若是你不听话,我还是会要你的血,不过放血之后,我马上扔你进茅厕,让你变成一只粪狐。” 一语出,在场之人,莫不惊讶,她竟然同一只狐狸说话? 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听到她的话后,那只银狐立时变得温顺起来,乖巧得如同一只小猫,哪还有刚才的凶狠蛮劲。 迎着众人猜测的眼神,云晚歌会心一笑,解释道:“银狐本是灵物,它们听得懂人话的,而且,这种小东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就怕脏。” 入得内殿,云晚歌放下手中银狐,那小东西虽然眸中带怨,倒也并未试着逃走,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云晚歌手中的刀子,云晚歌再度轻笑出声:“别怕,先割我,再割你如何?” 言罢,她手中利刃已划上一指,鲜血汩汩而出,那小东西倒是受惊了一般,收了眼泪紧盯着云晚歌的手指,呜呜的鸣叫起来。 云晚歌腾出右手,伸手抚上那小东西柔软的身躯,安抚道:“别怕,不疼!” 那银狐还在呜呜叫着,云晚歌却已包扎好自己,而后瞪着它说:“该你咯!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么?粪狐?” 果然是百试百灵,粪狐二字一出,那银狐竟真的不再动弹,乖乖抬起前爪后,还别开了脸,如同淘气的孩童一般,让人惊叹不已。 云晚歌小心的割开一道小口,取了适量的血后,细心的为银狐包扎起伤口。 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那只银狐很一直很乖巧的窝在她怀里,甚至在她做好这一切后,它居然就赖上她不肯离开了,云晚歌倒也不怜它,直接将他扔到了俞婧婉的怀里,还恶狠狠的警告:“好好养伤,三日后,还得再取一次。” 银狐呜呜的抗议个不停,云晚歌却只是轻笑着端去了两只血碗,药是早就煎好了的,只待这两味药引子一到,便可喂服,而只要服下这和了狠狐血的解毒药,太子的命,便算是真的保住了。 太子醒来的那日,正是银狐第二次取血的日子,太子与银狐对视了许久后,如临大敌的问萧翊:“父皇,儿臣为何一定要喝这个丑狗狗的血?” “狗狗?彻儿,它是银狐。”微笑着纠正他,萧翊看到萧君彻重新恢复了精力,他心中着实宽慰不少。 “才不是,它就是一条丑狗狗。” 太子说完这话,还拧巴着脸朝银狐做了一个鬼脸,可那银狐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不把太子放在眼里,还故意跳到了云晚歌的怀中,舒服的拱了又拱。 银狐的动作,越发的刺激了太子,他直接就跳下了床,朝云晚歌冲了过去:“丑狗狗,快走开,这是我的母妃,是我的母妃。” 终于听明白了一切的萧翊,又一吃震惊了,他的儿子这是在和一个畜牲吃醋么? 为了那个永远都出乎他意料的宫女? 一孩一狐扭打成一团,云晚歌无奈的摇起了头,最终只是拉了萧君彻到一边,一阵耳语过后,萧君彻原本来怒恨冲天的小脸,立时笑成了一朵花:“我明白了,哈哈,我要喝药,喝药。” 那一日,应了萧君彻的要求,他喝了一次又一次药,而那可怜的银狐不得已是献了一次又一次的血,要不是云晚歌最终阻止他继续,那一团雪白的小东西,怕是要被他活活吸干全身的血。 而一直冷眼旁观萧翊,也终于发现了儿子的最终目的,只是对于小太子的恶意报复,连他也不由得蹙眉。 果然是他萧家的孩子啊,够狠! 三日又三日,在云晚歌的照料之下,萧君彻的恢复可以说是神速,只是,他与银狐的仇,倒是越结越深了,走到哪里都不忘记踹它几脚。 为此,云晚歌都只是微笑不语,她最在乎的是何时回宫,至于其它事宜,真的就只能是一笑而过了。 在梅山银狐已得,若不赏梅不免可惜,是以,听得萧翊提出赏梅后便回程,云晚歌终于释怀,她是爱梅之人,若为梅林多留几日,倒也不悔。 那一日,众人依约赏梅,云晚歌独自一人行至深处,心内涩涩,银狐懂事的在她脚边徘徊,她却始终不肯将它抱在怀里,银狐呜呜不止,她终于半跪着问它:“小东西,你真的要跟着我?你可知道我要去的是何处?” 银狐不会言语,只是不停的舔着云晚歌的脸,云晚歌勉强一笑:“刀山火海你也不怕?啊!为何我觉得我要去的地方,比刀山火海还可怕呢?那样的地方,你也要去么?” 银狐继续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心意,云晚歌终还是怜惜的抱了它在怀里:“既然要跟着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好了,相思如何?啊,不喜欢?那不悔如何?啊,也不喜欢啊?那就叫粪狐好了……” 一人一狐,聊得忘我,完全没有发现在那片梅林之外,还有着另一个身影伫立,清傲的身形,迎风孤立,凤眸微凛间,却听得一阵轻喃出声:“朕的宸宫,比那刀山火海还可怕吗?那么相思为谁,不悔又为何……” ——- 值得庆幸的是,尚未离开梅山,萧翊已口头许诺回宫后封俞婧婉为嫔,虽然嫔不如妃,但云晚歌所想到的却是,嫔大于美人,且,终于不再是美人了。 若是又封她一个婉美人,那云晚歌倒还真要为此担心不少呢! 虽然只是称呼上的差别,但足见萧翊并未怀疑俞婧婉的动机,虽然她来历不明,但到底还是个聪明人,居然能骗过狐狸般狡猾的萧翊。 终于要离开梅山了,云晚歌心中倒生出几分不舍,这里的梅林着实让人留恋,但为了以后能更加自在的欣赏这美景,她必须回到宸宫,完成她本该完成的使命,而后,她才可能纵情江湖,回归于宁静。 这一路,走得极快,毕竟不同于出宫里的心境,不免有些迫切,唯有太子总是和银狐做对,还喜欢小白小白的叫它。 云晚歌倒也没有再阻止,也跟着太子唤着小白,那些相思,不悔的名字,竟好似从未取过一般,萧翊起初听到她同太子一般叫狠狐小白时,还打眼多瞧了她几眼,可渐渐的倒跟着习惯了,自己也会小白小白的叫着。 至此,银狐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它抗议过无数次,但仍旧被唤做了小白。 回到宸宫之日,云晚歌方才记起萧翊如此着急的赶回来的原因,原来三日后,便是腊八节。 自大周定都之日起,腊八节便是用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的日子。 据说,佛祖的成道之日也在腊月初八,因此腊八也是佛教弟子的节日,称为‘佛成道节’,而萧翊虽无情,但却是地地道道的佛家弟子。 在宸宫,自始便有在腊八节食七宝五味粥的习性,虽还有三日方至,但宸宫上下,已然忙成一团,只因大周国的皇帝萧翊在腊八节那日,要赐粥给宫中所有的宫人,宸宫上下,人口居多,仅是选材购料便也是件不轻松的事情。 萧翊对腊八节颇为重视,是以宸宫的七宝五味粥便最为讲究的,搀在白米中的食材也特别多,如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丝、玫瑰、红豆、花生……总计不下二十种。 再加上他要求在那日人人有粥喝,是以,仅仅是熬粥这件事,便用去了御膳房的大半人手,为了影响腊八节的赐粥,萧翊和宫中所有妃嫔这几日的膳食都已大为简化,只为在腊八节那日,人人能喝到增福添寿的腊八粥。 他本是无情之人,但却每年坚持这样的做法,很多时候,云晚歌都认为他只是在做戏,毕竟他虽为一国之君,亦同样有身不由己之时。 宸宫里忙成一团,是以俞婧婉封嫔之事,便唯有置后,毕竟,在祈福大事面前,妃嫔的份位便也不值一提了。 好在萧翊也算是言而有信之人,虽未行册封大礼,便已发下圣旨,挑了腊月十八为黄道吉日,再行正式册封。 这几日萧翊忙于政事,云晚歌也乐得清闲,每日只要照顾好太子起居便无事可做,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对于传位圣旨,她志在必得,一日不入鸾凤殿,她便一日不能下手,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着急的。 就在她无计可施之下,太子萧君彻的一句话,却是提醒了她,太子一边陪她挑着七宝五味粥的食材,一边认真的问:“母妃,要是父皇把粥都赐给宫人们了,他吃什么呀?” 晚歌:“……” 第46章 谁没有心思 太子自幼丧母,唯有一个父皇,是以,小小年纪也懂得了关心人,云晚歌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嗯,殿下的父皇可是万人之上啊,怎会没有粥喝?” “可是父皇是最大的皇帝了,谁赐粥给他呢?” “呃,皇上他,他不用别人赐啊,宫里很多娘娘会亲自送粥给皇上喝的。” 萧君彻歪着头,似乎不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佳期会骗殿下吗?” 云晚歌微微一笑,这种事想来也不会少,为了争宠,宫里少不得又是一阵莺争燕斗了。 太子认真的看了看云晚歌的脸,重重摇头:“不会。” 无论她说了什么,这孩子似乎就是无条件的相信,只因为他坚信自己就是他的母妃,云晚歌心思一沉,她从来只想到有一天萧翊发觉这并非自己的儿子会痛苦,却没有想过假若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不是萧翊的孩子,会不会同样倍受打击呢? 迷茫间,她重重叹一口气,虽然她已经很小心的不去伤害到太子,可现实总是让人很无奈,这一场兄弟之争,最受伤的人也许会是这个可怜的孩子。 虽叹息,但她也灵机一动想到了对策,既然都要送粥给萧翊,那么俞婧婉那边自然也是少不了,这封嫔一事倒也不急,可侍寝之事已迫在眉捷,在封嫔之前,定要助俞婧婉成事。 有了计量,云晚歌反倒心平气和起来,哄了太子睡下后,便直接去了俞婧婉的寝宫议事,听了云晚歌的建议,俞婧婉反倒兴趣缺缺:“既是所有妃嫔都会争着要做之事,我又如何能脱颖而出?” “肯花心思便成,奴婢相信婉才人会有办法做也一道与众不同的七宝五味粥来。”见其不肯上心,云晚歌也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很耐心的劝解着。 “心思?谁没有心思啊!” “婉才人也不必着急,奴婢有一民间偏方,相信宸宫要不会有人知道,希望能助才人成事。” 闻言,俞婧婉深深的看了云晚歌一眼,良儿才吐出一句:“那一切便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的帮我的是吗?” “当然。” 于公于私,她都会帮她,是以回答的也十分干脆,只是,想到俞婧婉的态度,她心中又起波澜。 是否该让萧湛再提醒她一次,可她真的爱上萧翊的话,便失去了她做为棋子的用处,那么,无论是死在萧翊手里,还是死在萧湛手里,都只有一个死。 ———— 腊月初七的晚上,云晚歌就开始忙碌起来,洗米、泡果、拨皮、去核、精拣。 为求出类拨卒,云晚歌先将果子雕刻成人形、动物、花样,放在盘中,夜半时分方才开始煮,再用微火炖。 守了一夜,一直炖到翌日清晨,特制的七宝五味粥才算熬好了。 熬好粥,云晚歌又小心的在粥里放上了果狮,果狮是用几种果子做成的狮形物,用剔去枣核烤干的脆枣作为狮身,半个核桃仁作为狮头,桃仁作为狮脚,甜杏仁用来作狮子尾巴,然后用糖粘在一起,放在粥碗里,活象一头小狮子。 本来这果狮是做来哄太子喝粥的,但俞婧婉觉得那果狮甚为特别,刻意要求云晚歌在萧翊的碗中也摆上了四头小狮子。 腊八节的清晨也是颇为热闹的,按祖制,萧翊要敬神祭祖,是以大大小小的宫妃们,也个个起得老早,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引起他的注意,虽然每年都未有人雀屏中选,但宫妃们却都不遗余力的幻想着,深宫寂寥,有个盼头倒也不是坏事。 皇帝祭祖,太子自是要到场的,云晚歌负责照顾太子,也便一齐去了皇家祠堂,在那里,云晚歌终于又见到了萧湛,身为皇族他到场也是必然,只是云晚歌心中有结,不愿见他,是以,真的见到了,反倒生份了许多。 祭祖完毕,云晚歌抱了太子便要上车,方坐定,只觉眼前一花,车内除了她和太子,便又多了一个萧湛。 云晚歌紧张的盯着他半晌,也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气愤不已,却也不敢当着太子的面,说太多不该说的话,太子虽小,但十分聪明,她若是稍有不甚,恐怕会前功尽弃,黑着一张脸,她终于憋出一句:“王爷安康!” 他倒也不介意,还笑笑的望着她解释:“步行太累,借太子车驾送本王一程,贺医女不介意吧?” “王爷说笑了,奴婢一介宫婢怎敢介意,倒是太子殿下不介意才好。”她当然是介意的,而他也当然是故意的。 “母妃,就让六皇叔坐吧!” 太子笑笑的望着云晚歌,扑闪着大眼,话语天真,却唯有云晚歌听出了太子的话中有话。 早就说好在外人面前不唤她母妃,可太子偏生故意在萧湛的面前如此唤她,此心此意,恐怕已不是一个口误可以解释得清的,虽然太子仅仅只有三岁,可君家的孩子,又有哪个不是深不可测呢? 太子虽小,到底是主子,主子都发了话,奴婢哪有不让的道理,云晚歌心中不快,倒也不在拒绝。 只是,自他上车那时起,她便沉默着一言不发,直至萧湛跟着她到了太子宫,她才塞了一物到他手里,而后礼貌性的出言让其离开。 他似乎有些犹豫,终是不再言语,捏着手中之物,落落寡欢的样子。云晚歌用眼神催促着他离开,他却讨好般的抱起了小太子:“彻儿,今日个是腊八节,六皇叔可否讨一碗粥喝了再走?” “好哇好哇,母妃,我的粥分一半给六皇叔好了。” 闻言,云晚歌心知他不肯离开,便也再不说话,只阴沉着脸道:“佑亲王稍等,奴婢这便去取来。” 本是父子,却只以叔侄相称,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幸福的喝着粥,云晚歌亦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方才她给他的是早先便写好的秘信,信中提及大多关于俞婧婉,腊八节后便要封嫔,所以必须更小心。 只可惜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喝罢粥后许久,似乎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云晚歌倒也不急,只琢磨着他不是不有话要说。 正猜测着,他终于开了口:“贺医女,皇上不是留你在鸾凤殿的么?为何会在太子宫?” “奴婢不知,皇上只是吩咐奴婢照顾好太子殿下。” 萧湛似有不解,正欲开口又问,萧君彻倒是争抢着解释道:“彻儿喜欢母妃,所以父皇就把母妃送到彻儿这里了。” 虽然只是孩子的一句话,但也解释得通一切,云晚歌低下头,不再言语,却听萧湛无情又语:“彻儿,以后不要乱叫,你的母妃不是贺医女,以后若是还这么叫她,被外人听去了,贺医女会有罪过的,懂吗?” 虽是事实,可自他口中吐出却又变了味道,孩子不懂事,也不该是由他来教,原来比起萧翊,介意的那个人,一直是他佑亲王。 云晚歌果断的跪了下去,刻意加重了语气自责道:“王爷息怒,殿下年纪太小,认错人了而已。” “本王也是为贺医女好,若是哪日让那些嘴碎的人听了去,上报至皇兄耳里,怕是你也难于脱身。” 他解释着,言不由衷的话语,却让云晚歌心中冷冷:“王爷放心,皇上早就知道了,不会惩治奴婢。” “皇兄,知道?”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颇为震惊,但云晚歌却只是低下头,再不肯看他一眼,昨日情,昨日恩,一切都似乎变了。 自她踏足宸宫,她与他已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终有一日会是陌路不相认。 过去了的事,过去了的人,原来,他从来不曾留恋…… 云晚歌还跪在那里,太子却是心疼的跑了过来,护在她身前:“六皇叔,父皇说可以这么叫的,你不许骂母妃。” “彻儿,六皇叔只是想保护她,不是骂她。” “骗人,哼!” 太子堵气般的大叫着,紧抓着云晚歌的衣裳,生怕她飞走了一般,许是怕又一次失去,云晚歌回握着太子小手:“殿下不要生气,奴婢没事的。” “母妃,我们进内殿去好不好?”听了云晚歌的话,太子倒也不再红着小脸敌视萧湛,只是拖着云晚歌朝内殿行去。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萧湛的眼前,他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回神,却见一只雪白的小东西正咬着他袍角,面色狰狞。 他当然认得出来那是只银狐,不是说银狐乃婉才人所猎么? 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沉眸,他不由得暗自心颤,这银狐认定之人,莫非不是俞婧婉,而是晚晚?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云晚歌却沉默着心潮起伏,毕竟是十年痴心错付,要斩断情丝,并非一日之事,只是,看他神情,是已做好了绝情忘恋的准备了吧?自己又何苦再痴痴缠缠,本不是能妄想之人,何必再多烦心? 腊八节,该想的事情还有许多,何必自寻烦恼? 午时快过去了,想来俞婧婉那边也该送去了七宝五味粥,是好是坏,结果明日便知,如此想来,心情又似乎好了许多,也许,她是该好好的准备一下了,明日,也许便是契机。 第47章 不想再当棋子 借着那一碗七宝五味粥,俞婧婉竟真的倍受青睐,萧翊当晚便翻了她的牌子。 锦榻之上,俩俩相偎,依在他怀里的俞婧婉羞涩而不舍道:“皇上要回去了么?臣妾亲自为您更衣吧!” 微而一笑,他道:“有梓桐便好。” 萧翊长发披散,微笑开口:“爱妃受累了,今夜好好休息。” 暧昧一语,满室生春,俞婧婉娇羞一笑,竟也真的再未起身,她是留恋他的,只是,她知道她不能贪心,今晚他能过来陪自己大半夜已经很不错了,别的不敢多想。 云晚歌教过她太多次,就连佑亲王方才也亲传口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他,直至离去。 太急进,只会让她像以前那些女人一样,不知名的死去,她不要死,更不要卑微的死去。 便是得不到皇帝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信任,唯有他信自己,她才可能步步高升,直到,她全身而退的那一天。 萧翊举起双手,任梓桐在他身上折腾着,却不经意的回头回了一句:“爱妃,今日的粥,是你亲自熬的么?” 闻言,俞婧婉并不慌张,只用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词答他:“回皇上,臣妾厨艺不精,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让御膳房准备的。” 点点头,颇有些失望的模样:“爱妃用心了,不过那果狮倒也真是新鲜,爱妃是如何想到的?” “臣妾只是觉得小白特别可爱,便照着小白的样子做了,可皇上是天子,臣妾怎能做成小白模样?便换了果狮而不是果狐。” 滴水不漏的解释,并不能让萧翊满意,他当然明白这后妃间的明争暗斗,但能讨得他欢心,也便是好事一桩,便也鼓励道:“爱妃真是有一幅七巧玲珑心呢。” “皇上就不要取笑臣妾了。”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俞婧婉只是一味的红着脸。 那模样,一如当年落妃初入宫的时候,萧翊心中一暖,便又合衣坐到了她的床边:“爱妃,过几日便是册封典礼,大礼之后,你便搬去栖梧殿住吧。” 闻言,俞婧婉在脸上的笑,瞬间凝结。 她慌乱的跪坐在床上,紧握着萧翊的手惶惶而语:“皇上,臣妾,臣妾无意冒犯落妃娘娘,皇上您生气了么?” “爱妃何出此言,朕只是觉得住在这里委屈你了。” 她不是落妃,但却有十分的相似,除了偶尔流露出来的真性情,大多时候,他几乎也看不出来她不是落妃本人,是以,他更加迫切的想要将她送去那里,仿佛只要她住进了那里,她便完完全全是落妃了一般。 他不是个冲动之人,但他也会有自己的弱点,而落妃,便是他心底最深的伤与痛,似乎在她的身上补偿得越多,他才会更安心一样。 “皇上,臣妾只是小小才人,如何能入主栖梧殿?臣妾,臣妾……” 她第一次感到慌乱了,这份荣宠,带给她的不是无上的荣耀,却更像是一道锁喉令,让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脑袋会搬家。 所以,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拒绝,不是不想要,只是来得太快了,反而令她深感不安。 “位份之事,何须担心,朕明日便给你下道新旨,直接册封你为婉妃便可。” 萧翊深情的开口,惑人的双眼之中,柔情蜜意,俞婧婉的心微微颤抖,终于开始摇摆不定:“皇上,您,您是说真的?” “爱妃不信么?”他笑,迷人的凤眸微微挑起,性感的薄唇那样微微的翘起,勾动人心。 美眸含泪,她灿然欲泣:“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他温柔的点住她的唇,霸道开口:“朕说你能你便能。” 她温柔闭目,一滴清泪滑出,重重的投入他温暖的怀中,心中却在疯狂呐喊着,如此伟岸男子,又怎能不叫人心仪? *** 腊月十六,风雨大作,栖梧殿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出乎云晚歌的意料之外,俞婧婉侍寝之后,居然破例改赐为妃,更晋一级。 以大周祖制,是绝不允许有妃嫔如此晋封的,可萧翊从不是那徇规蹈距之人,他说要晋便是要晋,谁阻也不能。 那一日,栖梧殿内花团锦簇,那些平日里对俞婧婉冷嘲热讽的妃嫔们,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候在那里,看热闹的也不少,生闷气的更不少。谁都知道这入主中宫是何征兆,对这位新任婉妃自是又羡又恨的。 俞婧婉身着七彩羽衣,高高绾起的发髻上,艳红的牡丹格外扎眼,精细的妆容,衬得她肤白如雪,眉心一簇火焰般的花细,为她更添几分妩媚之息,配上那十分相似于落妃的脸,便是彻底征服了一批入宫较久的宫妃。 一人道:“原以为皇上得了何等美人,这下真的见着了,便也死心了,婉妃风采犹胜落妃当年,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看我等一眼了。” 另一人小声应道:“是啊,皇上那般长情之人,也无怪乎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晋封婉妃。” 还有人道:“不过是个妃子,也不是什么贵妃,如此大典,皇上都并未亲临,要说和多得宠,嫔妾看来,也不过如此。” “……” 众人七嘴八舌之时,忽闻殿外一声高呼,却是那怀南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应的就是这个景,萧翊一身明黄,背对晨辉轻盈入殿,这里许久不曾如此热闹,反而让他有几分不适。 但,当他的眼光,落在那一身华美锦服的女子身上,那轻易不曾外露的迷人笑意,竟也就那般直接绽放,羡煞了一侧宫妃的眼与心。 快步上前,轻握住俞婧婉的双手:“婉婉今日真美。” “谢皇上,是皇上为臣妾定制的新衣美。”人逢喜事精神爽,俞婧婉自受了那金册与金印,便也如换了一个人,说话气度都大为不同。 “衣美,人更美。” 萧翊鲜少说情话,今日却表现得情意绵绵,这样的行为,大大的满足了俞婧婉的虚荣心。 在这一刻的,她的眼中只有他,她的心中亦只有他,早已将自己的任务与一切都抛于脑后。 有夫如此,她为何还要冒险做那些随时要掉脑袋的事情呢? 只是,棋子最大的悲哀之处,是不能被发现,即使她不愿意再做那颗棋子,也得看执棋之人肯不肯放手。 更何况在宸宫,还有另一枚棋子要与她同进退。 思及此,俞婧婉不免有些黯然,即使身处如此高位,可因为过去那些见不了光的事,她这辈子永远只能提心吊胆,甚至最终会一步步走向黑暗。 可是,她不甘心啊! 幸福已离她这样近,她唾手可得又岂愿放弃? 不,命运是掌握在她自己手里的,无论如何她要扭转一切。苦了这么多年,她绝不允许自己重新跌回谷底,绝不…… 思及此,俞婧婉柔柔一笑,羞道:“皇上,你又取笑臣妾了。” “朕是在夸婉婉呢,怎么叫取笑呢?” 他笑着,连眼睛都在笑,虽然透过俞婧婉的脸,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的模样羡煞旁人。 他的到来,再一次打破了那些莺莺燕燕心内的平衡,对俞婧婉的恨意,也是愈发的高涨。 在宸宫,从不曾有什么真恩实仇,可是,在宸宫便是那芝麻绿豆般大小的事儿,也能引发一场‘战争’。 这里,是女人的战场,在这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为了博他龙颜一笑,便是费尽心机,也要尽情一试。 女人的心眼,永远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小,为了同一个男人,她们争的,其实是她们心中唯一的爱情。 萧翊是个让人害怕,但又爱不释手的男人,那些妃嫔们,有的甚至只是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似乎也就那么爱上了。 有什么办法呢? 在宸宫,唯一的真男人,除了萧翊还是萧翊,别无它选。 可现在,这个她们心中唯一的爱,却搂着其它的女人,众妃芳心碎了一地,却也只能银牙暗咬和血吞下。 封妃大典就在那样不和谐的气氛中,‘欢喜’的结束,整个宸宫似乎都因此而染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是夜,萧翊又一次宿在了俞婧婉的这里,在宸宫,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位份越高的宫妃,失宠的时间往往越长,在宸宫最爱宠的从来是新人,有人说,这是因为萧翊多情但不滥情,但也有人说,萧翊对女人最无情,可无论如何,受宠过的妃子,总还是会随着时间的长短,一年年的加封与晋升。 唯一让人觉得费解的人,除了落妃,从未有妃嫔能在他身边呆上三个月之久,而俞婧婉似乎很快便要破下这个例了。 夜半,他依然选择离开,她没有阻止,只是用那温柔得可以掐得出水的美眸,安静的盯着这个男人。 心中狂妄的想,总有一日,她要让他心甘情愿的为她留下来,而不是她摇尾乞怜的求他为她留宿一晚…… 第48章 奴婢,在等皇上 传位圣旨材质特殊,并非一般的锦布所书,而是玉石相刻。 据萧湛描述,倒有几分相似于玉玺,收藏之处甚至为严密。 说起这道圣旨,整个大周,或许只有萧湛一人好奇了。 这传位圣旨,之所以要玉石相刻,为的便是方便保存,大周国的所有顺位继承人,似乎都拥有这么一道圣旨,不过,之所以萧湛死活要拿到手,原因只有一个,萧翊继位之时,并未公开传位圣旨。 因他是长子,又是嫡出,众大臣根本不曾怀疑传位圣旨内容有异,他的身份尊贵,又有彪悍战绩,呼声之高,亦是毋庸置疑的,是以,才会出现继续之时,未出示传位圣旨的事件。 但,此事也并非先例,当年大周高祖皇帝亦是如此尊贵的身世,亦同样未出示传位圣旨,只不过,无人怀疑,便也无生事端。 今夜,闻得萧翊宿在了栖梧殿,云晚歌便侍机潜入了鸾凤殿。此番,她的目的,便也就是要助那萧湛取得圣旨一看,是否先皇真的有易主之心。 只是虽记熟了鸾凤殿的地形,但对于深夜潜行,还是有十分的难度。 如此大的宫殿要找一收藏至好的物件,确实太难,但再难,也不能放弃,她忍耐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的行为。 只是,鸾凤殿到底是太大了,又不知传位圣旨到底放在何处,云晚歌在里面兜兜转转几个来回,还差一点撞上皇族亲卫营,却还是没能找到东西的下落。 夜已深,静谥如水。 云晚歌的心却始终不能平静,今夜想必俞婧婉会想办法多留萧翊一会儿的,若是错过此次,下一次不知又是何时才能找到机会。 思量再三,云晚歌再一次潜入内殿之中,若是别处都遍寻不着,会不会那东西他近身所藏? 萧翊的寝宫,相较于其它宫中,不见奢华,反有几分朴素庄严,若不是那处处所见的龙型雕塑,她还真是不太相信这便是皇帝所居,毕竟萧翊给人的感觉,和勤俭二字,实在沾不上边。 并未仔细观察内殿摆设,她已迅速开始搜寻着,只是每到一处,还会小心的不弄出任何声响,翻开过的地方,还要细心的还原如初。 鸾凤殿守卫森严,云晚歌在周围施了迷术,才得以如此轻松入殿,但迷术时间亦有限制,她必须得速战速绝。 找得太专心,直至感觉有人正行入内殿,她才猛然惊醒,明明有迷术之障,为何还会有人进入? 能破她迷术之人不多,这宸宫里,她也只遇上一个,难道,又是莫离? 慌乱之余,她急中生智,直接滚入了萧翊的龙塌之上,迅速出手,扯下明黄龙帐挡在身前,若真是莫离,量他也不敢触碰龙帏。 只是,那轻盈的脚步,似乎越来越近,根本没有止步之意,云晚歌躲在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终于开始紧张了,若真是莫离倒也罢了,可为何她感觉到的竟是他的气息? 难道,他从栖梧内回来了? 这么快? 菱唇紧抿,云晚歌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若真是他回来了,自己该如何是好?要被拆穿身份了吗? 不要,绝对不要……… 步入内殿,只觉一股子泌人梅香扑鼻而来,萧翊原本微拢的眉头,瞬即舒展,方才心闷,已着了梓桐回去休息,本想一人独处,却不想竟还有意外之喜? 越行入内,越觉蹊跷,那梅香越往深处,仿佛越淡,淡得几乎再闻不到,蹙眉,俊颜微寒,鸾凤殿内从无差错,若是有了,便也是最大之错,他虽有猎奇之心,但亦绝不会拿自己的来冒险。 闪电般移动脚步,人便也如离弦之箭,直指龙榻而去。 快,狠,准,一直是他的准则,是以,当他紧紧掐住云晚歌咽喉,已是临近致命之时。 腹中空气越来越少,云晚歌却只是虚弱抬腕,轻搭上他强有力的手臂,双唇抖动着,却是吐不出任何的字眼。 当那柔若无力的手腕,触及他的指端,萧翊的心,猛地一颤,几乎在瞬间便已松开了紧掐住她咽喉的手:“是你?” 用力吸进一口气,太过于急切,反而引起剧咳,云晚歌粗重的喘息着,贪婪的呼吸着久违的空气,死亡似乎已离她那么近,却又终于放过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应该要解释,但她需要时间,需要找到一个最为合理的理由,让他坚定不移的相信她的真心。 是的,真心,几乎在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脑中已闪过无数说词,但最终她却只是选择了抬眸,只是那样眩然欲泣的瞅着他深邃的眸。 夜微冷,暗淡无光的龙榻之上,俩俩相对,虽是假意,她却真的脸红似血。她不愿意对他用心,只因她心中有恨,但,在佑王府的日子,她早已学会如何引诱男人,更明白自己的双眼,会有多么大的魅力。 不需用迷术,只要她眸中有他,她便能客尽其演,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一如他真的是自己的爱人,那样脉脉含情的眼,有如暗夜之时盛明的星子,点点明明,直射人心,她如雾的眸,渲染上几分泪意,更如雾里看花般凄美动人。 他的心猛地一颤,明明感觉不到她的爱意,可偏偏却情不自禁,他突然失声,只是那样迷茫的望着她的眼,就那般沉沦再沉沦。 她灵动的眸间,有泪水滑落,那般无助,那般凄然,梦呓般开口,她幽幽一叹:“是我。” 你一句,我一言,似乎问了,似乎也答了,似乎什么也没说,他始终盯紧她的脸,原本迷恋的眼神,已然又有些冰冷:“为何在此?” 云晚歌并未下床,只是就地跪在了龙榻之上:“奴婢,在等皇上。” “在这里?” 他挑高了眉,暧昧的瞅着那明黄的龙榻,语中讥诮之意渐浓,他不是傻子,虽然心潮澎湃,但还不至于分不清当前。 “是,在这里。” 她重重的点头,原本清明的双眸中浮现一抹坚定之色,泪意渐浓,她幽幽而语:“也许皇上不信,其实奴婢也不相信,但奴婢还是来了,而且,等了很久。” 她用了一个等字,虽然她等的其实是另一个人,但她还是对他用了这个字,那样排斥的时候,她那样坚持的说出了这个字,有种轻视自己的感觉,可此时此刻,她已别无选择。 “等朕?” 冰冷的眸,似染上几分得色,那样冷若冰霜的女子,说出如此之语,怎不让他为之心动? 云晚歌羞郝垂首,本该理所当然的回答,可她却害怕他看到她绯云满面的表情,明知是戏,却还是会羞于表达,于她而言,说出那些话,是为不耻。 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不语,或者,她更希望他自以为是的认为她的表情,是为默许,不是说不出口,只是她更懂得欲语还休。 她不开口,他却也不语,只是耐着性子在等,似乎,是要考验谁的耐力更长久。 帐内的温度似乎随着她的心情在渐渐升高,单薄的衣衫内,已是香汗如雨,她急于要打破这沉默的僵局,却在轻轻一动时,整个人已被他单手捞入怀中。 耳朵是他温热的呼吸:“既然在等朕,那便证明给朕看。” 言罢,他犹带着脂粉气的唇,已狠压上她的,带着惩罚般的冰冷,狂野纠缠。 他的唇犹带着几分冬夜的清冷,凉凉的,紧压上她因紧张而火热的口唇,他的动作对绝算不上温柔,甚至于有几分粗野,但她却只能强压往心内恐惧,僵硬着一动不动的任他侵犯着。 不愿,十分的不情愿,但她却还是坚持着,以至于粉拳几乎要握碎。 既然被他抓个正着,除了投怀送抱,她已没有另外的赌注,虽然,她曾日日夜夜的发誓绝不上他的床,可现在,自己都快要看不起自己了。 很害怕,怕自己下一秒会一掌拍飞他,可她还是用了全部的力量在忍耐着。 他的吻一点点在深入,变得温柔,变得痴缠,可她的身子,却如那梅山下的石块一样僵硬着,甚至于连她的唇也是僵硬的。 终于,他冷冷的松开了她:“不是来等朕的么?为何如此不主动?” 他要她主动,或者更多的是想要证明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僵硬的身体,突然燥热起来,难道,她今夜真的难逃一劫? “皇上,奴婢的身子若是您要,您就拿去,但奴婢要的本不是这些。” 她说得含糊,相信他能听得明白,只是,若真要她主动,她却是真的做不到。 被他拥吻已是极限,若要自己玉体横陈求他宠幸,她实在无能为力。 “你来等朕,不该表现表现?” 他似乎喜欢上了戏弄她的滋味,明明看得出来她的不愿,可他就是要触犯她的底限。 她总是诚惶诚恐,却又从不真正害怕,但今夜,他终于在她墨黑如子的美眸之中,看到了他期盼以久的惶恐之色,他知道她是真怕了,所以,他更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或许,这个宫女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第49章 朝他靠近,再靠近 她强烈的感觉到了他的刻意,她独自在此,已是惹人怀疑,若不能自圆其说,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了。 为此,她终于妥协,她相信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也相信冷静才是唯一能找到最佳办法的途径。 羞怒的眸子,瞬时变换着,片刻,已是一汪秋水如翦,她轻抬柔夷,软软的挂上他的脖颈,用最慢的动作,朝他靠近,再靠近,直至,他们眼对眼,鼻观鼻。 她微暖的呼吸,轻拂他面,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他身…… 对女人,他并不渴望,甚至于可有可无,之所以后宫三千,不过是为了权衡官场轻重。 但此刻,他方从栖梧殿内回来,可却又对她这样青涩的行为,产生了极强的欲望,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原始欲望。 大手不由自主的扣上她的腰身,令得她又被迫与他紧紧相贴,他在她耳边吹气:“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呢?” 蛊惑般的声线,带着与过往不同的柔情,这一刻的他,似乎又变成了另一个人,深情款款,惑人心神。 她突然间,不知所措起来,自己,这是在干嘛? 真的要为了任务勾引他么? 自己是不是晕了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放过自己? 不行,不行,绝不能为此失身于他,她是白竹最后的血脉,纵是万死亦要护住清白,至少,她绝不能在仇人的床塌之上,辗转承欢。 忽而就那么别开了脸,起伏的胸脯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排斥感,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却只换来他更深的纠缠:“嗯?还想要逃?” 她挣扎起来,却是不敢用力:“皇上,您知道奴婢要的是什么,对吗?” 他半眯起眼,似笑非笑般开口:“除了心,朕什么都能给你。” “若是无心,奴婢为何还要皇上?” 与他说话,她一直大胆,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她表现得与众不同,是以,这一次,她再度选择了大胆一试,也许,他的底限,远比自己想中要大。 “胆子不小,自己送上门来,还敢对朕说这样的话?”他挑眉,并无怒色,似乎更多的只是玩味之意。 “会来,是以为皇上心中有我,皇上心中有吗?有吗?” 这一句,她没有再用奴婢,而是用了一个我字,一个平等相当的我字,那疑问的两个字有吗? 似乎更多的是在向他撒娇,他终于有些动容,却只是定定的望着朦胧夜色中,她绝美的脸。 她触到了他的底限,可他却并未生气,若是那些普通美人,等待她的便是一杯鸠酒,而她,却只是感觉到他紧扣在她腰间的大手,更为用力了一点而已,他还是在意的,只是,到底没有杀她的心意。 “你可知你已是死罪?” “皇上心中若无奴婢,与死无异,死与不死,有何区别?” 她痴望于他,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去想象着他是另一个男人。 也许,也许,当初她肯如此表白于那人的话,他也不至于亲手将自己赠送于萧翊的吧? 想归想,做归做,她那样认真,却始终无法将萧翊想象成萧湛的模样,也许是对他真的淡了,也许是对他真的失望了。 这一刻,萧翊的脸,在她眼前如此鲜明,似乎要印进她的心坎里,深刻得让人心颤。 “你真的要朕的心?” 她以为,他定会发怒的,便是不怒,也会厌恶的推开自己,可他的反应,却大大的出乎自己的意料。 虽然他的表现,对她更为有利,可是听到他那样认真的问着自己,她突然也也有怔愣。 她当然不想要,可是,他为何有些一问? “若是皇上肯给。” 她从不曾正面回答,却又答得那样理所当然,他冰冷的眸,蓦地缩紧,忽而又泛出几点阴冷的光芒。 大手轻轻一个用力,她已觉得眼前一花,未及做出任何反应,他整个人已欺身而上,将她重重压在身下。 “皇上……” 慌了神般轻叫出声,她面已血红,浑身都在轻颤,刀枪剑雨她不怕,可面对这个危险的男人,她竟然真的害怕了。 “要朕的心,便得付出代价,今夜侍候得好,才有得到的机会。” 邪邪开口,他人已下倾,轻触她唇角时,她终于按耐不住别开了脸,事已至此,她已没有逃避的可能,他根本无意放她离开,可是再一味顺从,结果不言而喻。 紧捏着的粉拳,握了又紧,紧了又松,她已不知如何应对,他却是主动出击,再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强行扭过她的头,他火热的唇舌倏然压了下来,带着火辣的渴望,狠狠辗压着她的。 她牙关紧闭,却已是浑身如火,直到他熟练的扯下她的外衫,她只觉胸前一凉,整个人业已完全清醒,紧握的右拳五指剧张后又立手成刀,虽艺不如人,但在此时迅速一击,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毫不犹豫,她直接狠命出手,却在指尖触及他后背之时,被他迅速反手捉住,他猛地抬眸,戏谑的眼神中尽是得色,瞬时,她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恐怕是要被他拆穿了。 “哇呜……” 暗夜,忽而传来一声兽鸣,云晚歌只觉臂上一痛,等那兽鸣之声又起,她已迅速做出反应,故意失措般大叫了一声:“皇上小心。” 萧翊轻拧眉头,却在看清龙榻之上的一团雪白时疑惑不已。 “小白?” “皇上息怒,小白只是畜牲,它会如此,只是以为皇上要伤害奴婢,做出的反击。” 出来得急忙,并未带小白出来,想必这小东西是通了灵性,感受到了自己有危险,才会冲出来保护自己的吧! 银狐护主,萧翊也有所耳闻,只是,却不曾想到,会如此拼命。 冷冷的盯着云晚歌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他不禁又问:“你是为了阻它才出手?” “嗯。” 微低下头,装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此刻,除了这个理由,她已再无借口。 萧翊不是怀疑,是根本不信,可他以前也见过银狐,这小东西的习性他也了解不少,若是她真的认了云晚歌为主,是断不会伤她如此的,如此恶伤,也只能解释为它护主心切,要伤的那个,其实是自己。 他还在沉思,云晚歌却是腾出另一只手安抚着白毛倒立的银狐,边抚着它的毛发,边说:“小白乖,我没事。” 她的话仿佛带着何种魔力,那银狐竟也真的不再鸣叫,呆是乖顺的趴在龙榻之上,舒服的享受着她温柔的抚摸。 心,还跳得飞速,但她已明白今夜他断不会再侵犯自己,安抚下银狐,她轻轻的收回自己的手:“皇上,奴婢得回去包扎一下。” 萧翊不语,只是淡淡的扫过她还在流血的伤处,半晌,方才低沉道:“把这东西也带走。” 心内大大松了一口气,云晚歌却仍旧轻手轻脚的爬下龙榻,轻唤一声小白,那小东西便直接跳入她怀里。 施施然福身,再回首,她已迅速后退着,直到踏出最后一道门,内殿之中却又悠然飘来一句:“朕没想到,第二个爬上朕这龙榻的,竟然是一个宫女。” 饱含深意的一句话,让云晚歌狠狠吃了一惊,她脚步沉重的定下身形,回望鸾凤殿内微弱的烛光,整个人,整颗心,似乎都乱了。 *** 几日以来,云晚歌一直在沉思,很多很多她以往未曾想过的细节,现在都一一的忆起,萧翊真是太安静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安静让她觉得不安。 他是个冷戾得让人心惊的人,虽然那夜他放开了自己,可以他心性,不可能完全不怀疑自己的动机,可他为何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云晚歌想不通,但又不知如何才能解释这一切,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再见他一面,可现在的她,却失去了那样的勇气。 自那夜以来,云晚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改变,他那句第二个爬上朕这龙榻的女人,总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他是想告诉她,除了落妃以外,他没有在鸾凤殿内宠幸过任何宫妃么? 那么俞婧婉在他心中,又算是什么,替身?还是新宠? 那么自己呢?在他心中又算是什么?宠物还是另一个替身?但无论是哪一种,可以肯定的只有一个事实,自那夜以后,她想要再一次偷入鸾凤殿,似乎愈发困难了。 烦闷间,小太子自身后环住她腰身,撒娇般道:“母妃,我们去芳丹苑找莫将军玩好不好?” 太子崇拜莫离,是以很多时候都会提到他,云晚歌已然习惯,只是笑着问他:“莫将军?他如何会在芳丹苑?” “因为我要他来的呀。” “原来如此,不过殿下要他去芳丹苑所谓何事?” 芳丹苑是皇家花园,除了萧翊以外,也只有莫离可以来去自如了,不过,冬日里花儿稀少,也无什可赏,太子如此年幼更不至于为了赏花一事,劳师动众的召来莫离。 “母妃去嘛去嘛,去了就知道了。” 太子毕竟是个孩子,也不懂得隐藏心事,喜欢与不喜欢都表露在脸上,虽然也不太想见到莫离,可太子如此要求,她也自是不能再反对,便也笑道:“好好好,去,去,马上就去。” 拗不过小太子,云晚歌最终牵起他的小手,一路轻盈的朝着芳丹苑内行去,心中虽有郁结,但也不能影响孩子,去芳丹苑内走走,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50章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天,微冷! 芳丹苑内并无太多闲人,便是那些偶尔出来游玩的妃子,也少得出奇。远远的,云晚歌便见到角亭内一人负手而立,天青衣衫卓雅不凡,并无武将之风,倒添几分儒雅之气。 同样看到他的小太子,立时脱手朝他奔去,一边跑一边叫唤着:“莫将军,莫将军,我来啦……” 太子还小,不懂得太多的礼数,只知道如何喜欢如何称呼,云晚歌也不阻止,只道是他开心就好。 莫离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小太子:“殿下今日想玩些什么?” “抓鸟儿吧?” 看萧君彻的模样,便知道他们绝不是第一次如此,只不过,这么大冷的天,把这么忙的人,叫到这里来陪着抓鸟,也只有皇帝的儿子敢做这样的事儿。 “好,殿下呆会要哪只,莫离便给殿下抓哪只如何?” 莫离一直是那种很木讷的个性,更加上与云晚歌的那些误会,导致他现在一见着云晚歌便紧张,便是连说话也都那样木讷了起来,只是,他时不时偷瞄云晚歌的那几眼,均没能逃过她的视线。 莫离武艺高强,是以对抓鸟这种小事,根本勿需费力,但凡太子的手指到哪里,便能见着他箭一般的飞向哪边,片刻,他又是箭一般的飞了回来,手里握着一只只活蹦乱跳的鸟儿,其实云晚歌早已见着了他随身带着的弹弓,不过却不知为何没有教太子使用. 或者是因为太子还小,或者,是因为他还有怜悯之心吧! 不过,相较于二者,云晚歌更愿意相信前者,毕竟,对一个杀人都能不眨眼的沙场英雄来说,伤一只鸟儿,怕也根本影响不了人家的心情的。 看了一会儿,便索然无味,对于小孩子来说,也许是游戏,可对于云晚歌来说,没有参与的游戏,也只能是看戏,这看的戏还总是重复着一样的动作,也便没有了趣味。 昏昏欲睡间,忽感有人靠近,云晚歌立时清醒,寒眸扫向四周时,却讶异的看见,俞婧婉正拉着萧翊游园。 避是避不开了,云晚歌只得起身,远远的行了一礼,心中祈祷她们不要靠近最好。 俞婧婉自是不用说了,肯定不愿意过来,可偏偏那萧翊在看到了她的身影时,便再也不愿意移步。 云晚歌别开脸,不愿与其正视,只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他竟真的朝她走来,果然是避无可避,那便只能硬着头皮了,只是,心中还是期待着他只是来看看太子便好。 但事实总是令人措手不及的。 萧翊不但没有走向太子,反而径自朝她走来,直接拉过她的右手查看伤势:“好些了么?” 本是平常一语,听在别人耳中,便是另一番滋味,就连一直在忙乎的莫离也停了下来,双眼如炬落在了云晚歌被紧握在萧翊大手中的柔夷之上。 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钳住:“我看看。” 言罢,便要来亲自查看,云晚歌心惊的大力抽回,解释道:“谢皇上关心,奴婢没事了。” “……” 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冰冷的瞧了她一眼,而后调转视线看向了萧君彻,微笑着问道:“彻儿在干什么呢?” “父皇,莫将军帮我抓小鸟呢。” 炫耀般的举起手里的鸟笼子,萧君彻的脸上满是笑意。 宠溺的摸摸孩子的头,萧翊摇头道:“彻儿,莫将军可不是用来抓小鸟的人。” “那谁是帮儿臣抓小鸟的人呢?” 歪着头,萧君彻不解的开口,在他的世界,只有想做与不想做的分明,还没有能做与不能做的概念。 萧翊微微一笑,本想解释一下莫离的重要性,但又恐孩子听不懂,便也没有再解释,只道:“宫人太监都可以,莫将军很忙,以后这种小事都不可以麻烦莫将军懂不懂?” 萧君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但马上又可怜兮兮的问:“可是她们都不会怎么办?” “总有人会的,并非难事。” 他意有所指的开口,眼神偏又落在了云晚歌的身上,云晚歌本想装做未见,却在垂首之时,又听到了萧君彻清脆的叫声:“佳期,你会抓小鸟吗?” 想说不会的,但又有些不忍伤孩子的心,又想着经避开萧翊的灼灼视线,云晚歌终于微微颔首:“殿下,奴婢也会的,不过奴婢这个法子,可以教给小殿下自己,以后,小殿下自己会了,也就用不着奴婢帮着抓了。” 萧君彻想要抓小鸟也只是觉得好玩,本来是莫离一直在帮忙,可现在居然听到可以自己学,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立时晶亮起来,他登登登的奔至云晚歌身前:“佳期你真的要教我抓小鸟?” “嗯,不过,奴婢先给小殿下做一遍,接下来小殿下自己就会了,很简单的。” 莫离的方法确实很迅速,但却失了玩性,而她要教的办法才是真正的孩子们喜欢的方式,冬季捕鸟又何需大费周章呢? 萧君彻当然不明白云晚歌有用意,只大张着双眼问道:“像莫将军那样飞很简单吗?” “像莫将军那样飞的话,应该是小殿下长成大殿下后才可以,不过,奴婢的方法,不等那么久喔!” 微笑着,云晚歌露出一幅神秘的表情,萧君彻立时拍手大笑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啦,不过现在殿下要和奴婢一起去准备抓小鸟的东西吗?” “要啊要啊!” 这么大点的孩子,除了玩,也没有别的心思了,一听说要去拿抓鸟儿的东西,萧君彻马上就兴奋起来,直接拉着她的手摇晃起来,云晚歌微笑着将他抱起,歉意的朝萧翊,欠了欠身:“皇上,奴婢想带太子殿下去取东西。” 萧翊并不开口,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晚歌后,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得到他的首肯,云晚歌哪里还愿停留,马上抱了手里的太子,顺着小路一溜烟的跑了个无影无踪。 东西是定要取的,方法也定是要教的,可是谁说了一定要还回到原地却捕鸟呢?冬日里的宸宫吃食多,哪个宫里都有鸟儿飞过,当然,太子宫也定然少不了。 是以,云晚歌带了太子回宫,却没有再去芳丹苑,只是在太子宫陪着太子一起玩,只是,当她帮太子摆正了罗筐,布下米粮,终于成功的抓住两只小鸟时。 那明黄的衣角又飘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只是现时他的身侧,已然没有了俞婧婉的身影。 小太子还在乐呵呵的继续用她的方式捕鸟儿,萧翊却已疾步朝她走来。 “奴婢见过皇上。” 该有的礼数,还是得记清楚,她弯下腰身,却被他大手轻轻一带,托在了手心,飘渺的声线,带着特有的磁性,于她耳边轻语:“果然是不打算再去芳丹苑的,贺佳期,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息怒,奴婢只是觉得跑来跑去,小殿下会太累。”拿孩子做借口的次数已太多,但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只能一用。 萧翊淡淡启唇:“有得玩,彻儿绝不会嫌累。” 言罢,仿佛还要着重些气势,又带着笑意问向萧君彻:“是吗彻儿?” “是啊,好玩!” 萧君彻忙得头也不抬,一边胡乱的准备着米粮,一边拍着手大笑,萧翊满意的笑着,也同样大声的说了一句:“彻儿,好好玩,父皇借你母妃一用。” 言罢,不待萧君彻回应,他人已霸道的拖着她进了屋,远远的飘来萧君彻长长的一声好,听得云晚歌却反倒是肉跳又心惊。 入了内殿,萧翊倒也直接,二话不说就掀起了云晚歌的衣袖,待得看清她臂上厚重的长痂之时,眸色渐沉:“凭你的医术,几天内居然治不好自己的外伤?” 想缩回手,却是试了几次也不得,云晚歌终于放弃,只缓缓解释道:“结痂了就是好,再过几日,痂便自己落了。” “会有疤么?” 他的表情,看上去倒不像是担心,只是问出的话语,却反倒让云晚歌有些吃惊,一个杀人如斩草的暴君,居然也会介意这样小小的疤痕? “不是显眼之处,便是有疤亦无须烦心。” 云晚歌的医术调配一些祛痕之药,也并非难事,只是,她最近的心思不在此处,也便没有费心去理会这些小事,于她而言,美貌并非最重要之事,是以,当年她脖颈之上那道长痕,若不是萧湛极力劝说,她怕是也不会弄去的。 “女儿家家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无须烦心?你倒也想得开。” 萧翊的声音透着几分温暖,像是在责问,更多的,却又像是在宠溺。她不知道他是以何种心情来到这里,但,自好夜以后,自己若是再刻意冰冷,是否也太过于虚情假意? 思及此,她的表情已慢慢柔婉,只温顺道:“皇上无须挂心,奴婢过几日便会小心调理,尽量不留下疤痕。” “还要过几日么?那么你以为朕是为何而来?” “皇上?” 第51章 记好你的本份 话,未及开口讲完,却见萧翊已腾出一手,于袖中取出一物,不顾她的反对,便开始细心的为其上药。 凉凉的,冰冰的感受,虽清冷,倒也舒服,淡淡的幽香,不浓亦不淡,沁人心腑。 “雪花膏?” “嗯,你倒也是识货的,这东西朕还是第一次用在外人身上。” 外人,她到底也是个外人的,不过,第一次这三个字,却又一次让她心潮起伏,这人心内到底有何心思,明明对她无意,为何总要来故意表示亲近,难道说,这一切,又是一场没有痕迹的试探? 二人各怀心思,但却并不妨碍这和谐的画面,他温柔的为其上药,而她亦温柔的望着他发顶的金冠‘脉脉含情’。 只是,当这深情而刺眼的一幕,出现在了俞婧婉的眼里,所有的一切,便也扭曲了变形,她鲜红的蔻丹几乎掐进肉里,那咬牙切齿的声线里,只模糊的听得出那零零碎碎的三个字:贺佳期! 明知是险,但她终归咽不下那口气,那天晚上,俞婧婉称病在床,拒了萧翊的侍寝要求,却是偷偷邀了萧湛前来相聚。 寒夜,毫无一丝月光,却也无形之中助了俞婧婉一臂之力,栖梧殿地处中宫,旁人想要来去自如自是不行,但要去那废宫一聚,却也并非难事。 是以,子时一过,她便潜入宸宫最深处的那座废弃的禁宫之中,等待的萧湛的到来。 三更天,她人已哆嗦,那清雅身形这才珊珊来迟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又见萧湛也如此待她,俞婧婉不禁悲从中来,丧着脸道:“王爷怎地不再来晚一点?” “若不是怕你误事,本王根本不会来见你。” 萧湛脸色不变,但言语之中,多有不快。 本是想要找他兴师问罪,可这罪还没问,倒被反将了一军,俞婧婉的心里,又哪能痛快,便也口气不善道:“既如此,王爷为何又来?” “别以为本王不在你身边盯着,便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本王想劝你的只有一句,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否则,后果你很清楚。” 既想成大事,便不可能只在萧翊的后宫安插细作,他的探子早就向他报告了她最近的动向,是以,对她的不满,也渐渐显露。 “那本宫倒想要听听看了,本宫最近做了哪些事儿?” 若是以往,她对萧湛除了怕还有恩,可现下,她身份已不同,自然也不想再看人脸色,言语间,便已显出几分不耐。 萧湛淡然扫过她眉眼,却又清冷道:“本王调教你多日,不想方才送进宫来两个月,你便已变成了现今模样。” “本宫是何模样?” “本宫?论品级在本王面前,你还没有资格自称本宫,你真以为你是大周国的婉妃不成?若没有本王,你现在还不知在哪间勾栏院里快活着呢。” 云晚歌的信中提到过俞婧婉似乎对萧翊太过用心,他本还不信,可现下一看,倒也真信了七八分,是以,口气便也愈发的重了。 萧湛虽不若萧翊那般冰冷,但亦有他自身的震慑力,是以,当他严辞以正的训斥俞婧婉之时,她竟又生了那些惧怕之意。 到底是皇家的人,天生的威严,亦是她不敢相抗的。 话到这里,她也只能放下身段了,毕竟,一想到当初是他把自己救出火坑,心内总还是有几分感激之意,口气便也放柔了去:“所以,王爷前来,便是要训斥我么?” “你若做得好,又何需本王训斥?” “不是我不想做好,而是有人在前面挡路,我便是有心,也难成大事。” 话到这里,俞婧婉怒意又起,一想到萧湛望着云晚歌的眼神,她便觉有一股子无名业火从心头烧起,瞬间熊熊。 “谁挡你的路?”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贺佳期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妄想与我争宠,她明知道……” 话至一半,却被萧湛硬生生打断:“争宠?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你们本是一路人,于本王而言,是你得宠还是她得宠并无区别,若是一人不行,二人相辅更为稳妥,本王乐见于成,可你却来告诉本王她挡了你的路?你真不记得自己进宫的目的了么?” “……” “若是你不记得了,本王可以再告诉你一遍,但若是你不想记得的话,本王是否该考虑一下换枚棋子了呢?” 会用到此女,只因她天生长了一幅和落妃一模一样的脸,可现下看来,此女除了那张脸,其它全无一丝能与落妃相较。 “不必王爷提醒,我自是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帮王爷刺探消息,可现在王爷是否能告诉我,贺佳期的目的何在?” 若论长相与谋略,她自问不是云晚歌对手,可以她的姿容,于宸宫五年均未得到萧翊的宠爱,却只在现下与自己犯冲,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她的别有用心。 关于传位圣旨之事,他一直隐藏极深,只是现下却深刻的意识到再瞒下去,似乎动乱了‘军心’,犹豫片刻,他终于淡然开口:“既然你问了,本王也不瞒你,佳期进宫其一是为辅助你们上位,其二却是为了帮本王找一件东西。” “找东西?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要记得现在你的目的便可,现在本王也不用你去刺探朝中消息,你只要好好的侍候皇上,把他迷到完全离不开你便可。”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为何?” 不是她太过多心,只是,萧湛口中的那个东西,似乎真的很重要,也许,自己错过的,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多很多。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只会对你不利,婉妃是个聪明人,该懂得知难而退。” 与萧翊的长情不同,萧湛是个极端的人,爱便是爱到刻骨,恨也便恨到铭心。 正因为对落妃的爱,无法磨灭,是以每每当他见到俞婧婉时,便会生出一种厌恶,是的,厌恶。 仿佛她长了这样一张脸,便是亵渎了落妃一般,可因为要利用这张脸,便也不能毁灭,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是以,每每当俞婧婉问到重点,他便会心生烦厌,更不想多说一个字。 “……” 再一次的,俞婧婉沉默了,但她的沉默也让她自己深刻的意思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萧湛不信任她,虽然看似对她那样器重,可他最信任的人,仍旧是贺佳期,为何那个女人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不服,不服…… 二人一度冷了场,直到萧湛一句天要亮了,她才终于想起了自己最想要问的话,弯起嘴角,她撒娇般扯上他的臂:“王爷,我可以问一个大胆的问题么?” “有话便说,本王该回去了。”不着痕迹的拂落她的手,他淡淡蹙起的眉,泄露了他太多的心思。 尴尬的垂下手,俞婧婉面有不悦,但仍旧假做不介意的笑问:“若是有一日,王爷成事了,王爷打算如何安置我?” “既是帮过本王的,本王定不会忘恩负义,如若真有那一天,你便也还是做你的婉妃吧!” 这样的答案,几乎脱口而出,对于他而言,除了落妃还是落妃,别的女人,不过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是谁做他的妃还是嫔,并无差别。 他的表情很认真,这让俞婧婉安心不少,至少以前的担心有些多余,无论这宸宫的主人是谁,这样荣华富贵的日子,终究是不会变的。 思及此,她便也真心一笑:“那便谢过王爷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助王爷成事。” “如此甚好。” 许是见俞婧婉态度转变得不错,萧湛的口气也放软了不少,只是,当他举步要离去时,俞婧婉突而又问:“那佳期呢?王爷会如何安置她?” “……” 远山般的眉眼,似又拢起,萧湛微眯的双眼中,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他终归只是那般苦笑一声后,什么也不曾讲便拂袖而去。 *** 做为宸宫之最,栖梧殿的金碧辉煌,比之鸾凤殿反而要奢华许多,云晚歌倒也不稀奇,只在心内感叹着落妃的不幸,被世上最为尊贵的两名男子所钟情,却也未尝是件好事,如此金屋,却也抵不过一身病症。 初入栖梧殿,云晚歌心内其实并不踏实,俞婧婉早早的差了宫人去找她,说是身体不适,要找她来看看。 她本不愿来,但一想到俞婧婉的个性,便总觉得会有其实事情,也便没有再推脱,很快便随了宫人来到这栖梧殿。 殿内空旷,似乎并无太多宫人,那名唤英莲的宫女小心的领了她朝内殿慢行,很快,她又看到了那样熟悉的三重纱帐,唯一不同的是,栖梧殿内的纱帐全是正红之色,按祖例,唯有皇后才能用如此正红上品,但萧翊并未立后,是以,俞婧婉便是如此张扬,也无人敢应。 只因,整个宸宫之中,位及妃者,还能荣宠之至之人,除了她再无第二。 落落站定,却见床榻之上俞婧婉闭目侧卧,面有愁意,那英莲连报三声,她方才虚虚的应了。 第52章 你爱皇上么? 那英莲也不知是精明还是听话,倒也没有二话,马上便唯唯诺诺的去了。 待她人影一去,这厢俞婧婉业已自床榻之上稳稳坐起,闲闲道:“在宸宫虽大,想找一处说话方便的地方,似乎也不太容易。” “娘娘唤奴婢前来,所谓何事?” “我见过佑亲王了,昨晚。”并不答她,俞婧婉却是故意提到了萧湛。 “所以呢?” “我想知道你要帮他找什么东西?”许是对云晚歌并不热络,俞婧婉倒也直接,说出目的的同时,双眼如炬直视云晚歌。 抬眸间,仍旧是那波澜不惊的双眼,淡淡启唇,却只是说了一句:“无可奉告。” 一个不说,两个还是不说,俞婧婉越发好奇起来:“什么都瞒着我,还想我怎么跟你们合作?” “娘娘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还要管别人的闲事?难道,娘娘觉得在宸宫找一个东西,比讨好皇上还要容易?”并不在意俞婧婉的态度,事实上,便是自己,也仅是猜中了萧湛的心思,又怎会猜不出俞婧婉在萧湛那边什么也没有问出的事实呢! “闲事?你觉得是闲事?” “不是么?便如娘娘要做的事于奴婢是闲事一般,奴婢要做的事,与娘娘而言,便是闲事一桩。” 自俞婧婉封妃以来,云晚歌对她倒有些期待了,可现在一看,不免又有些失望. 这个女人,心思太深,似乎永远都不会为了一个目的而奔跑。 “我要做的事,于是你闲事一桩?呵呵,贺佳期,你当我的眼睛是瞎子?在梅山皇上亲自背你下山,前几日,他又那样重视你的伤势,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一说起这个,俞婧婉便有些生气,瞧着云晚歌的眼神,也变得不太和善。 终于,云晚歌也不甘示弱起来,咄咄逼人道:“那么,在回答娘娘这回问题前,奴婢可否也问娘娘一件事,你爱上皇上了么?想要和他永远长相厮首了么?” 许是未曾想到云晚歌会有此一问,俞婧婉竟也真的愣住了,许久方才喃喃道:“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他?” “既如此,娘娘为何对皇上的态度如此紧张,奴婢已解释过很多次了,奴婢和皇上绝无可能,娘娘便不要再妄自揣测了。” 对于萧翊的态度,云晚歌已经很是头疼,偏生这个俞婧婉还不肯好好消停,照这样下去,别说合作,便是想做到互不干涉恐怕都不行了。 “……” 这几日,俞婧婉自己也迷茫了,常常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便是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心思了。 难道,她的心,真的有了归属了么? 见她不语,云晚歌也不逼她,只起了身行到一旁安静的写起了方子,一边写一边道:“奴婢既然来了,不写个方子只会平白教人怀疑,现在奴婢给娘娘开些宁心安脾的方子,娘娘尽管服用,有益无害。” 闻言,俞婧婉忽而痴痴笑了:“一直觉得佑亲王待你比我好,现下一比,倒也真觉着不如了,明明那般讨厌我,竟也能如此待我,你的城府,还真是比我要深上许多。不过,虽然你们不稀罕我帮着,但我也不能不表示表示,你要找什么东西,我也就不再问了,我现在只问你一句,是否真的不需要我帮手?” 听到此处,云晚歌竟也停了笔,许久方才浅浅说了一句:“若真是要帮我,便助我回鸾凤殿吧,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俞婧婉的笑意,终于又凝结在了唇角,明知不该要生气,可她还是生气了。 只是,当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醋意翻涌,一个骇人的事实,也终于跃入脑海,原来,她竟是真的在意的…… 是夜,俞婧婉如何也不能安眠,思及过往种种,一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似乎也鲜明了起来。 本已差了宫人去请萧翊,竟也被他莫名拒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忽而被冷落,令她觉得心内沉沉,毫无安全可言。 又折腾了一阵,仍无睡意,遂批了外衣出殿,打算亲自去鸾凤殿赔礼,无论他是否生气,她总还得要找个借口去看看他的,也有些事情,也顺带着提一提。 临近年关,天,越发的清冷了,披了狐皮大氅也倍感寒凉,俞婧婉本还带了英莲在侧,到了鸾凤殿前,她忽而接过英莲手中银盘:“你在外候着便好,本宫自行进殿即可。” “是娘娘。” 英莲也不多话,乖巧递上手中之手,俞婧婉顺手接过,转身便走,只要能见到萧翊送上自己带来的七宝五味粥,他定会忆及自己的好,重获恩宠便也不会再是难事。 当值的梓桐,眼见着俞婧婉寒夜来访,便知有异,马上便迎了出来:“娘娘,天气这样冷,您是为何而来?” “本宫来看看皇上,顺便带了碗热粥过来,是皇上最爱的七宝五味粥。” 梓桐是那样精明之人,一听这话,便知她的意图。 梓桐原是落妃侍女,见她生得与落妃一模一样,自然也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便也不多问,只微笑着开口:“娘娘稍等,待奴婢前去通传。” 俞婧婉只是笑,梓桐的能耐她也是知道的,有此女助她,相信皇上也不会让她等太长的时间。 如她所想,不多时,梓桐便笑笑的出来,迎了她进殿,边行边提点她:“皇上本是要休息的,听说娘娘来了,便说再晚一点。” “谢谢你,梓桐。” “娘娘言重了,梓桐份内之事。” 二人寒喧间,很快入得内殿,因在鸾凤殿住过一阵子,倒也熟悉得很,很快便在熟悉的位置瞥见那明黄身影,原来他正挑灯夜读。 她如花的嘴角,瞬时晚晚而起,蝴蝶般翩然而至:“皇上,臣妾给您带了七宝五味粥,还热着呢,吃一点暖暖身子吧。” 倒也没有问他想不想吃,她便直接添了一小碗,萧翊双眸带笑,竟也配合着放下了手中书册:“天冷,婉婉冻坏了吧?” 言罢,他伸手取下她手中玉碗,双掌包她小手在握,温柔道:“看看,婉婉的手都冻凉了,下次,可不许你这么晚过来了,冻坏了,朕会心疼的。” “皇上,有您这句话,臣妾再凉也是暖。” 这话,一半真心,一半讨好,可当萧翊那样深情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之时,她突然生出一种幻想,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虽不及落妃那样长情,但总归还是有点点好感的吧。 这么想着,心也便柔了,竟也有些期待着他更进一步的怜爱,无论这个男人,是否是自己的敌人,可若是能得到这般男子的心,她想,便是死也无憾了。 怔愣间,突然想起还未给萧翊置粥,慌忙又抽出手来,重新添好,只是,这一次,萧翊只是浅尝一口便搁下了,俞婧婉心知有异,便问道:“不合皇上胃口么?” “甜了点,不及上次那般适中。” “臣妾只是换了个厨子便被皇上吃出来了,皇上的嘴啊,还真是刁得很。” 俞婧婉嘴上这般说话,心内却又酸涩不已,倒也不曾想过,她贺佳期只凭一碗粥,便能让人记忆深刻,自己算不算又失策一回呢? 想到她,俞婧婉又想起了正事,便转了口风又道:“不过,皇上要想再吃到上次的粥,怕也不容易了。” “为何?”本对那粥只有一点点怀念,突而听她这么一心,便真的勾起了好奇心。 俞婧婉嫣然一笑,这才缓缓道:“其实那次的粥,是贺医女熬的,本是为了帮臣妾补补,臣妾吃着新鲜,便也借花献佛的送了皇上一碗,不想皇上竟真的喜欢。” “朕记得上回你说是御厨做的,怎生又变成了贺医女。” “臣妾恐怕皇上嫌弃臣妾不是亲力亲为,才会那样说的,皇上,您不会生气吧?” 为了引出云晚歌做为话题,她也算是冒了一次险,虽然对云晚歌的动机不得而知,但若她要找的东西真的在鸾凤殿,她也是必须要配合的。 虽然并不放心她这个人,但她却觉得必须要信她一次,成败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她只希望这一次的决定,不会是个严重的错误便行。 “那你如今为何又说?不怕朕治你的罪?” 嘴上虽严厉,但萧翊表情却是温和,俞婧婉看出他心情不错,便也大胆道:“皇上那般喜爱那粥,总有一日会要问起,臣妾也不愿继续胡说骗皇上,还是亲自招了的好。” 闻言,萧翊淡淡一笑,揽了她入怀:“不怕朕生气?” “那么皇上生气了么?” 他不语,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意外道:“倒真是没有想过会是贺医女的手艺,原来这贺医女还真是个宝呢,能治病,能救命,现在又多出一项烹膳的好手艺,这等宫婢,倒也算得上是宸宫一绝了。” 俞婧婉听得醋意大发,但却只能咬牙忍下,还配合着道:“皇上说的是,不过,现在贺医女在太子宫那边,皇上可不就是吃不着那美味的七宝五味粥了。” “朕若想吃,她便是在冷宫也得给朕做出来,更何况朕本就打算调她回鸾凤殿当值,也就更加不是难事了。” 他说得笃定,她却听得暗爽,假若贺佳期真能调回,他们是否也就离成功不远了? 第53章 懂得以退为进 只是,一想到这里,她忽而又觉得心内不平. 若是云晚歌找到的东西真的很重要,那么,是否代表,萧翊的好日子也便到了头? 假若有一天,真的要她做个了结,她真的可能对他无动无衷么? 压下心头惊讶,她扭头奇怪的问他:“皇上要调她回鸾凤殿么?为何?” “本就是打算留她在鸾凤殿当值,只不过因为太子喜欢才调她去了太子宫照应,不过,太子已满三岁,该入尚书房学习了,有她在,娇惯着了也不好,所以,才会把她调开,太子若想见她,便得好生努力了。” 说到这里,萧翊慈爱的笑了。 那是一种包容太多的宠溺,俞婧婉本还心生疑虑,听他一言,倒也安心不少,皇子皇孙本就要比旁人承担得多,是以,从小便会严责管教。 听他的意思,倒是想把云晚歌当成是太子的奖励了,也不是不能放在别宫,只是,除了鸾凤殿,别的殿怕是也拦不下太子的了。 美眸流转,她柔柔又问:“皇上打算几时调她回来?” “不急,太子的学业安排好后再说吧。” 言至此,他忽而优雅的打了一个哈欠,一幅疲惫不堪的模样,俞婧婉见了便是一笑,也不多言,只道:“皇上该休息了,臣妾便先行回宫了。” 她是想留下的,可她更明白时机还不到,假若她不能超越落妃,那她便不能留宿于此。 便是当初养病,她也只是住在偏殿之中,正殿之内,除非能得到他的心,否则,她绝不敢任意妄为。 有时候,懂得以退为进,也是一门学问…… ——- 萧翊是个说到便一定要做到的人,是以,当他决定要为太子安排授业机会,便马上责令莫离着手安排。 莫离虽为武将,但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太傅,虽然他不能教太子做学问,但总有一天,要教他武艺。 是以,这太子太傅之名,也不算是徒有虚名了。 只是,当莫离听闻萧翊要召云晚歌回鸾凤殿,便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坚决反对起来:“皇上,末将以为,此举不可。” 见了莫离的态度,萧翊倒是笑了,在他看来,莫离对云晚歌之心,实在明显,他会如此坚决反对,难道是打算找自己要人了么? 这么想着,心内又有些带刺,却也不表露在外,只笑笑着问他:“为何不可?” “皇上明鉴,她的身份太过扑塑迷离,臣以为,不可全信。” 虽不想如此直接,但他是个正直的人,一想到皇上的安然,江山的稳固,便也再顾不得什么儿女思情。 闻言,萧翊一愣,他深知莫离性格耿直,却不想竟然如此干脆:“不可全信?你又查到什么?” “若是能查到什么,臣也不必如此挂心,只可惜仍旧一无所获。是以,臣以为,调她来此,太过冒险,实不是明智之举。” 莫离口中如此,心中却是难受得紧,虽不想正视内心,但他却愈来愈察觉到自己对云晚歌那不一般的感受。 “假如,朕还是决定调她过来呢?”淡淡的笑意隐现,萧翊的表情犹为怪异,似乎很想笑,但又不愿笑的样子。 “皇上,不可啊,臣不相信您心中没有计较,贺佳期虽然目前行为正常,可末将着实对她不放心啊。” 莫离急红了脸,想争辩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在他的印象里,萧翊决定的事情,无人可劝,是以,他才觉得更为忧心。 “其实,朕对她也很不放心,既然这么不放心的人,放在太子身边,是不是更危险?朕认为,这样的人,只有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试探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皇上,试探可以有很多种,为何要亲身试法?” “因为,朕觉得,她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朕这个人,既如此,朕便成全她,也好看看她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皇上不可,若有闪失,臣等担当不起。” 莫离本是武将,虽有头脑,但口才还是差点,翻来覆去劝的也只是这几句。 萧翊听得疲了,便也只是懒懒的摆摆手:“莫离,别人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么?朕是那种置危险于不顾的人么?这个贺佳期朕是要定了,想要伤朕根本,她还不足为惧。” “皇上……” “不必再劝,其实你也看到过她在梅山的表现,这个女人,临危不乱,胆识过人,绝非一般宫婢,朕倒想看看她的真身是谁,背后又是谁。” 以萧翊的洞察力,想要猜出一切,并非难事。 只是,他还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和一个她坦白的机会。 “假若,她真是佑亲王的人又该如何?” 跟在萧翊身边久了,莫离也是了解他的行事作风的,只是,一想到这个最应该担心的后果,他的心,便怎么也不能再平静。 菱形的唇角,微微一动,似乎并未用力,便已吐出三个冰冷字眼:“杀无赦!” 便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亦能舍得,这么一个小小宫婢,又能耐他如何? 既然有人想玩螳螂捕蝉和游戏,那么他便配合一回,只做那黄雀便可。 得到了最不想要听到的结果,莫离也开始沉默了,如果,她真的是那第十四个细作美人,那么,潜伏五载而不动,她该是比那前十三位还要厉害得多。 可若她真是佑亲王的人,终有一日,他会对她立刀相向,假若真有那一天,他,又可否舍得? 思及此,莫离无语,只是心内郁结,甚至开始小心翼翼的幻想着,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他的过份敏感与多心而已。 重返鸾凤殿,云晚歌的心绪繁多,倒真是没想过能这么快,至少,她以为还得等上一阵子,可就在她们谈话后几天,她就能被召回鸾凤殿,不得不说,她对俞婧婉的认识也开始有些改观了。 这个女人,到也有可取之处,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犯迷糊。 静立殿内,等了许久也不见来人,萧翊不在倒也不奇怪,毕竟他每日工务繁忙,有可能是御书房批阅奏章,可就连怀南和梓桐都没有见到,这便有些怪异,至少,不该是这般空寂。 殿内无人,倒令她生出几丝遐想,却又迟迟未有动静,并非她多心,只是,以萧翊的为人,以不变应万变或许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上一次,她已在此地失足,好不容易能重返故地,再不能大意失手,至少在无十分的把握之前,她绝不会再轻举妄动。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她渐渐生出几丝不耐,正在举足而动,却听得一听兽鸣,呜呜而来,转眼间,小白已围绕在她脚下,流连忘返的转悠着,不时还亲呢的蹭蹭她的脚。 小白本是跟在她身边的,可小太子去了尚书房后,非要带上小白过去,她拗不过,倒也没有反对,只是现下,小太子还未回来,小白却已自己跑来找她了。 “小白,想我了吗?” 蹲下身来,微笑着同小白讲话,那小东西很有灵性,都知道谁是真的对它好,是以,大多时候,它都是赖在云晚歌身边,甚至于俞婧婉亲自来要,也不跟她离去。 银狐讲不了话,只呜呜的叫着,眼中似有泪花,云晚歌心知自己不在,小太子定是对银狐百般‘折磨’了,便安慰的抚了抚它顺滑的毛发道:“忍忍就好了,其实太子殿下并不坏,他只是吃醋了而已。” 银狐不信,仍旧呜呜直叫,还撒娇般的跳进了云晚歌的怀里,云晚歌抱起它来,轻轻抚摸着,口中仍是温柔道:“他和你一样,从小就没有母亲,所以,你们应该做好朋友,懂吗?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别每天对着他龇牙咧嘴的,你对他好,他会懂的,明白吗?” 明明对着的只是一头小兽,可她却耐心的劝解着,似乎那怀中之物,是人不是兽。 如此不和谐的画面,在她的身上发生着,竟又好似那般融洽,仿佛就该是那般模样,远远的,萧翊的眉眼,竟也不自觉的舒展开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总会在看见她的时候,不自觉的微笑着,貌似真心。 悄然走近,她却已早早察觉,只是,淡漠如她亦只是假做不知,反正,在他眼中,她不该是会武之人,太过机灵,只会坏事。 仍旧抱着那银狐自语,直到他重重一点,迈入殿内,她方才惊讶般扭头,瞬间跪地:“奴婢见过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 平实的话语,她仍旧滴水不漏,便是他要来伸手接她怀中小白,她亦只是顺从的放开手。 小白似乎并不习惯萧翊的靠近,抗拒的竖起了毛发,但萧翊只是淡淡一指弹在它额间,那小白便已服服帖帖,再不敢造次。 “朕听说这小白似乎被带去了尚书房啊,怎会在这里?” 学着云晚歌的手势,萧翊小心的梳理着小白的毛发,起初,小白还有丝抗拒,渐渐的觉察到了舒服,也便软软的不再动弹。 第54章 闯下大祸 平实的话语,她仍旧滴水不漏,便是他要来伸手接她怀中小白,她亦只是顺从的放开手。 小白似乎并不习惯萧翊的靠近,抗拒的竖起了毛发,但萧翊只是淡淡一指弹在它额间,那小白便已服服帖帖,再不敢造次。 “朕听说这小白似乎被带去了尚书房啊,怎会在这里?” 学着云晚歌的手势,萧翊小心的梳理着小白的毛发,起初,小白还有丝抗拒,渐渐的觉察到了舒服,也便软软的不再动弹。 “许是太子殿下学习太过用心,没注意到小白跑回来了吧!” 淡淡出声,清越的声线,似乎也变得那般的悦耳动听。 萧翊淡淡抬眸,瞅了她一眼,好笑道:“他不把杨太傅气走,朕便要偷笑了,还用心学习?你倒也真会替他说话。” “太子殿下还小,以后便好了。” 身在皇家,自是要比旁人要辛苦得多,这一点,云晚歌自幼便深有体会,便也不自觉的为小太子说起了话。 毕竟,他才三岁,连话都说不太清。 “嗯。” 本以为他还要多说些什么,可他竟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一时间,再度满室静谧,只能听到他有序的手法抚在小白身上,似有若无的声音。 尴尬间,小白忽而跳出他怀,直直的朝外跑去,云晚歌正觉奇怪,却听他道:“这小东西果然灵性,朕只不过在心里想了想它的皮毛做成衣物定然暖和,他竟也知道了。” 这话若是外人听了,说不定倒也真信,可云晚歌深通银狐本性,当然知道它虽灵性,但不可能通人心,至于它为何吓跑,显然,还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做了手脚的,她只不过不便明言罢了。 她洞悉一切的表情,看在他眼中,却也是另有一悉滋味的,见她并不多言,他竟也只是笑着想去拉她的手。 只是,当他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辅一碰触到她,却被她无声避开,却也真真刺伤了他的心。 她竟真的那般讨厌他,可那晚,她却又那般柔情似水。 或者,他更应该相信她的目的并不纯洁,否则,没有人会愿意接近一个自己厌恶至极的人,更何况,还是以身试险。 缩回了手,云晚歌又有些后悔,想要放手回去,却也是不能,只假意问道:“皇上饿了么,要不要传膳?” “嗯,还不太饿,晚一点吧,现在,朕有更重要的事情,想与你说说。” 萧翊又恢复了如冰的冷漠,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语,都只是公事公办一般,云晚歌也不介意,只福了福身道:“皇上请吩咐。” 萧翊再度轻嗯一声,却是率先朝内殿行去,既然要牵她入内不行,那便只有她自行入内,强人所难的事情,他却是没有兴趣的。 他在前,她在后,二人离得并不远,却终是缓缓入内,直到他在内殿,书案上取来一物,她仍是一头雾水,直到他将那物轻轻放入她手,她才惊诧着看清了手中之物。 “免死金牌?” 她是记得他那日所言的,只是事态紧急,他会有此一说,她也并未在意,毕竟此物稀有,举国上下有此令牌者屈指可数,自己只不过救了太子一命,却没想到能换到如此宝贵之物。 “不记得了?” 挑眉,他出声提醒,她却轻轻摇头:“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敢相信,皇上,其实那本是奴婢份内之事,不需要额外的赏赐。”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要?”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萧翊虽不愿如此形容于她,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再次对她另眼相看,无论她是何身份,有此一物有益无害,可她居然还敢拒绝,着实令人不解。 并不惧怕,她只是淡淡启唇,解释道:“皇上,奴婢不是不想要,只是不敢要而已。” “倒真是未想过你会说出此言,你,也会有不敢要的东西?” 这话,亦真亦假,似乎还有更多的深意,云晚歌不愿多想,便也只道:“奴婢不敢要的东西很多,可奴婢想要的,皇上却也给不了。” 一语双关的开口,瞬时令萧翊也闭了嘴,她要的,真的是他的心,只是,却是那不再跳动的‘死人’的心。 “那你要是不要?”他似乎挺有耐心,未发怒,倒还反问。 “要。” 并未细想,她终于肯定出声,如若成事,这免死金牌自是用不着,可假若,她万一真的失手,那么,这东西也许真的会派上大用场. 只是,当她真的用到此物,不知萧翊的表情,可否还是一如今天这般平静。 讽刺,真真讽刺! ——- 云晚歌以为,只要到了鸾凤殿,便是再困难,也一定会有机会下手. 可当半月有余,却仍找不到东西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事实,或者,那所谓的传位圣旨,根本就不在鸾凤殿里。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晚歌那饱满的激情,已然全数消失殆尽,若真是如此,她可就真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了。 可再急燥也于事无补,眼看着年关将至,她要准备的事情,似乎也更多了,至少,在除夕晚宴之上,她必须保证俞婧婉能再次力压群芳。 大周祖制,便是新年亦不可过份铺张,勤节俭扑是为帝君第一守则,是以,每每除夕便是宸宫里,最为奢华的亦不过是张罗着王权显贵齐齐入宫,吃顿丰盛的年夜饭而已。 但,这一日,却也是久不慕君颜的妃嫔们,借机一展风采的好机会。 是以,每到除夕之夜,除了丰盛的餐点以外,最为引人的,却还要数那眩目惊鸿的莺歌燕舞。 为了除夕夜的一舞倾城,云晚歌已悉心指导俞婧婉半月有余,若论舞姿,云晚歌并不在俞婧婉之下。 但她们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要出手的自然是那在明之人,是以,二人悉心研究之下,终是选了那最为难跳的一支踏雪。 踏雪,又名迷踪踏雪,只有雪花纷纷的冬日,方可尽展其美,不过,又因雪花本身极美,故而踏雪之美,从未有人能超越。 是以,当那夜,俞婧婉一身艳红纱衣,飘飘摇摇现身于莹白雪地,便是还未开舞,便已是艳冠群芳。 一路迤逦,她行得缓慢而优雅,足尖点地,似行走在云端,又更似飘飘而来。 长袖飞舞间,却见她立足之地,竟飘落着雪花片片,分明是夜朗星清,又何来飞雪连天? 众人微微叹息,却又见她飞舞而来,如火的红衣下,却是另一种勾魂摄魄的美。 她的舞时疾时缓,飞舞的水袖,时不时的击打在莹雪的地面,那飞扬起的雪点,飘飘落落,却又依恋般于她身侧摇摆着,迟迟不肯落地,纯净的雪地里,她像是舞动的火狐,那样的迷人,那样的耀眼。 终于,她借着月光,飞速的转动起来,水袖飞转,像是火红的丝带,缠绕其身,却又如灵蛇出去,蜿若游龙,翩若惊鸿。 在场之人,无不赞叹出声,更多的竟好似痴傻了一般,那样的迷了心神。 静立君侧,众人的神色,云晚歌尽收眼底,满意的微笑着,如樱的红唇似也因激动而泛着粉红的色泽,她早知这踏雪极美,却也不曾想到俞婧婉能将这一支极舞发挥到如此境界。 便是她这样的女子,都禁不住心潮起伏,那些俗世男子,又岂可避免? 她的笑意似乎并未保持很久,便又消失于无形。 只因,眼尖的她,突然发现在座之内,竟有一人,面色铁青,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那人,偏生却是她最不想见到的萧湛。 正惊讶于他的怪异表情,侧目间,却又见那萧翊也是一幅冰山冷颜,她心中一凛,忽而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而不自知。 最近,她似乎太过不顺了,为何总会有一种犯下大错的想法如影随行呢? 回望雪地间,俞婧婉仍在卖力表演,可现下的她,却已是无心再观,正紧张着如何应对,位席间,却见萧湛已直接拍案而起,黑着一张脸借酒装疯道:“皇兄,臣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只一语,瞬时改变了全场气氛,那些原本还痴迷于俞婧婉的王官达贵们,个个惊呆了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湛,对他这种不可理喻的破坏性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有的甚至直接眼神如刀,咻咻飞来。 萧翊仍旧冷着一张脸,却并不看向萧湛,只是对着雪地中艳红之人,无情而语:“此舞,谁教的?” 本还一脸错愕的俞婧婉,在听得此言,脸色已大变,却也并不敢看向云晚歌,只委身跪地,嘤嘤道:“皇上恕罪,臣妾这支舞是幼时所学,民间教坊所教。” “幼时所学?” 危险的眸子,瞬时收紧,便是连站在他身侧的云晚歌也不禁为俞婧婉暗暗捏了一把汗。 “皇上明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如若不然,臣妾也断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学得此舞。” 虽是假话,倒也被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她自幼习舞也并非做假,只是那踏雪却是只用了她半月时间,舞者,在乎悟性,并不是时间越长,才会舞得越有灵性的。 第55章 借酒浇愁愁更愁! 萧翊并不懂舞,是以,她才敢如此枉语,以期能骗过这一时半刻。 闻言,萧翊的表情并未舒缓,只是终于扭了头看萧湛,冰冷道:“婉妃说的你可都听到了?还要离席么?” 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却也撕毁了他二人间,看似和谐的某些假象。 萧湛重拳在握,却是双眼如血,狠狠盯着俞婧婉的脸,许久方才咬牙切齿道:“是臣弟鲁莽,现下已觉得舒服很多,便也不扫大家的兴了。” 宸宫之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以至于人人说话都已听不辩真相,萧湛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怕也是唯有他自知了。 可便是如此,亦不会有人去计较,只是原本还期待着俞婧婉重新挥袖的达官显贵们,都已瞬间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或者,经此一事,这踏雪风姿,是头一回却也是最后一遭了。 那一夜,俞婧婉终是扳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萧湛却是自她离开后,便再也不曾发笑,只是那一杯接一杯的喝法,却让云晚歌想到了一个最适合不过的词句,借酒浇愁愁更愁! 酒过三旬,萧湛眉眼之间,已现醉意,迷离难分的眼神之中,最多的竟还是那抹忧伤,最看不得他如此,明知那伤不是为己,可她总还忍不住为此黯然,正心痛间。 却见他忽然举杯而起,指着不远处的点点红梅,感叹道:“皇兄,又是一年了,宸宫里的红梅,似乎从未曾改变。” “是么?朕为何瞧着是越发的枝繁花茂了呢?”不动声色的笑,萧翊的眉眼似乎透着几分阴冷,但表面无波,仍看似和谐。 “原来皇兄如此看法,臣弟还记得,皇上偏爱最不是红梅点点,竟是那腊梅暗香呢。”宸宫里倒也是有腊梅的,只是,却也只有琦轩殿内有几株,实看不出萧翊有多喜欢那种植物。 故而,听他突发此言,也令云晚歌疑惑不己,据她看来,萧翊也是爱梅的,也确实不是妖艳红梅,而是那清冷雪梅,一如他冰冷的个性一般,孤高傲冷。 “是么?朕爱腊梅?你何以会有如此看法?”萧翊似乎并未因此影响心情,反而还微笑着反问。 “臣弟犹记得当年,父皇尚在人间,也是这样的团年夜宴,父皇赐了臣弟几枝红梅,却独独赐了皇兄一树腊梅,难道不是皇兄喜欢?” 他阴沉的笑意,于嘴角徘徊,云晚歌却是听懂了他的另有用意,梅乃大周国花,亦有寿中之中王一说,花开千年不败。 萧湛有此一说,明的只是叙旧,暗里却意在指出先帝心意,红梅为正,腊梅却是上不了台面的。 闻言,萧翊脸色稍变,竟却是笑了开来:“是啊,朕还记得,当年那树腊梅开得可盛,花骨朵儿黄黄小小,香气却清芬怡人,是以,父皇驾崩之后,朕便把那颗腊梅树,移植到了皇陵,你一定还记得皇陵内的腊花飘香了。” 听得红梅腊梅一说,云晚歌本也以为先帝偏好是萧湛,可听得萧翊一言,云晚歌竟有了另外一种见解。 梅乃国花,于大周是花中之王,萧翊不爱红梅爱白梅,那白字加个王字,不正是一个皇字么? 而更巧的是,先帝偏生不赐他白梅,而是选了一树腊梅,黄花黄花,黄字又通皇字,难道不会是另一种暗示? 这么想着,云晚歌心中一凛,忽而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与萧湛十年合谋,若是那传位圣旨之上,命定之人,并非萧湛而真是萧翊的话,那么,这一切,岂不是又一场白费心机? 越想,她的脸色越差,看向萧湛的眼神也越发的沉重,或者,她应该加快步伐了,无论传位圣旨之上,到底是谁,只有东西拿到了手,才能真正一清二楚。 萧湛到底是醉了,胡话了一番后,终被萧翊命人送走,只是,自他离开后萧翊的脸上便再无第二种表情,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他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听不懂萧湛的用意,这一舞踏雪,未有博得圣欢,竟似有些弄巧成拙了。 ———— 那夜,任是俞婧婉跪在殿外如何哭诉,萧翊亦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不见。 云晚歌一路伴随于他,更多的,却似乎只是在陪同,因为今夜的萧翊竟是那样的沉默,除了其间,着令云晚歌倒了几杯茶水,竟再无二话。 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但今夜表现,仍让云晚歌心惊。 正惶恐间,萧翊却忽而出声唤她:“佳期,累吗?” 好不容易听到一句完整的话,云晚歌倒也放心不少,忙不迭的应道:“皇上,奴婢不累,皇上是累了么?要不要先休息?” “不必,还得守岁,过了子时再睡不迟。” 言语间,他终于放下手中书册,双眼如炬,定定的瞧向云晚歌。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云晚歌只是紧张的低下了头,今夜的他,着实太奇怪,让她有种无法应对的感觉,是以,总有些心虚的不敢抬头看他。 “吓着你了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云晚歌竟又听懂了,赶紧摇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她无言,萧翊竟也不气,只缓缓道:“你也不愿同朕说话了么?” “皇上恕罪,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见皇上心情不好,不敢打扰。” 她又跪了下来,从最初进宫的排斥,到如今的麻木不仁,对他下跪这样的事,她竟然也适应了下来。 “朕,确实心情不好,不过,竟如此明显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像个孩子一般新奇,似乎对自己不能把握好情绪一事,颇感兴趣。 “有一点。” 不知还能说什么,安慰的话语有很多,只是此时此刻她竟又觉得他并不需要人安慰什么,强大如他,若是这一点点小事也过不了,也绝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能教你也看得出来,怕不止是一点了吧。” 言至此,云晚歌再次垂首,仍旧一幅恭恭敬敬的模样,看得多了,萧翊似乎也有些疲惫。 “起来吧,朕想与你说说话,总跪着也不好。” “是,皇上。” 若是平日里,能为他分忧的该是那莫离的,只是今夜,莫离送了萧湛回王府,是以,他才会因为找不到人诉说,才找上了自己。 思及此,她便又释怀了许多,反正,她也不相信萧翊会说些什么重要事情,毕竟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一名宫女,还是个让他不能放心相信的宫女。 “知道朕为何不开心么?” “奴婢不知。” “不知?还是不敢说?”他笑了,带着清风拂面般的点点温柔,连看向她的眼神,似乎也多了些不知名的东西。 “……” 云晚歌不语,只是垂下头,并非不想说什么,只是,在他的面前,她是不能说什么,于他而言,她只是个不能相信的宫女,可于她而言,他除了是皇帝,更重要的还是她的对手兼仇人。 “罢了,你自也是不愿多说的,不过,若是你连朕生了婉妃的气也看不出来的话,便也真是没有用了。” 他依然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中,除了一望无际的幽深,再无其它。 “皇上,奴婢虽不知皇上为何生气,可奴婢觉得婉妃娘娘,或者真的不是有心冒犯,娘娘讨好您都来不及了,哪还会故意惹您生气?” 虽害怕他发现自己与俞婧婉的关系,可若是什么话也不讲,似乎也更不合情理,她本就治好了俞婧婉的病,为她说几句情理之中的话,倒也无伤大雅。 “她若真是故意的,朕倒也不会生气,只是,有些人的无心之失,确实很伤人。” 这是第一次,萧翊当着云晚歌的面,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很多时候,他似乎都戴着面具示人,但此刻,她竟看得出来,他的话确是发自内心。 “皇上,既知娘娘无心,便要想开点,郁结伤身,损了龙体可不好。”自那日自己表白于她,便注定了她的不能无视,是以,每每开口,总是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伤也伤过了,不多这一桩。” “………” 云晚歌不语,萧翊却也并未停下,又淡淡开口相问:“你觉得婉妃那一舞,是何人所授?” “娘娘不是说过了么?是幼时所学,非宫中相授。” 缓缓而语,云晚歌的回答总是滴水不漏,便是当时那样混乱的场面,她也清清楚楚的记下了俞婧婉的只字片语。 “她若说宫中相授,朕倒还相信,可她说幼时,朕倒不敢全信了,踏雪一舞,是当年落儿自创,又何来幼时一说?” 讥诮的口吻,多了几分厌恶,早知道关于落妃的一切,都是禁忌,只不想,便是发生在长着同样一张脸的俞婧婉身上,他还是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娘娘自创?” 虽明白他是思念成伤,可听得此言,她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踏雪一舞是她所授,这舞却也真是她幼时所学,落妃竟说是自创,着实令人费解。 难道说,除了小太子的事情以外,落妃当年连此事也骗了萧翊么? 若真是如此,他这个皇帝,当得也真是够失败的了。 第56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知道这舞?” 云晚歌的表情,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萧翊,只一语,他便能看出她对踏雪的熟悉,是以,便也追问起来。 “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恕你无罪!” 他毫不犹豫的开口承诺,却也更加坚定了云晚歌的心思,原来他对落妃始终不能忘情,便是俞婧婉于他心中,亦要分得清清楚楚,并不若外界所传的那般被婉妃迷了心,失了魂…… 她早该想到的,他与萧湛一脉同生,弟弟那样痴狂,哥哥又岂会例外? “其实,奴婢幼时也见过有人舞那踏雪,是以,皇上说是落妃娘娘自创,奴婢竟也糊涂了。” 亦真亦假的开口,云晚歌自是不能和盘道出,但编也要编得让人挑不出刺,特别是她而对之人,还是那样的精明。 “你见过?” 狭长的凤目微凛,竟不若平日里的冷静自制,反有几分恐慌之意。 “奴婢记不太清是何人所跳,但如此惊人的舞姿,奴婢看过便不曾相忘,该是不会记错的。” 云晚歌说得肯定,萧翊却瞬时白了脸,紧握成拳的双手,连指节处都已泛着白,苦涩一笑,他痴痴自语:“所以,她又骗了朕是么?朕早该想到的,只是,从来不愿去相信,罢了,罢了,早该放开这一切的,不过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如此颓然之语,出自萧翊之口,倒也真真吓了云晚歌一跳,特别是那一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更是听得云晚歌肉跳心惊。 若他口中神女真是落妃,那是否代表,他早已洞悉一切,那么太子的身份呢? 萧湛的野心呢?他是否也知? 她的表情,太过于直接,萧翊想无视似乎也不可能,淡淡开口,他竟又笑她:“怎地如此表情?朕又吓到你了?” “不是,是奴婢没见过世面,不关皇上的事。”冷静的开口,虽心惊,但也不能越了身份,她只是一句宫女,吃惊亦可,过份不行。 “这话,朕也只能同你说说了,若是说与梓桐听,她便又要唠叨个不停,落妃如何如何好,落妃如何如何爱,等等等等,朕好似都听得疲了,想听点不一样的话,你,敢说么?”这样的萧翊是平日里,完全见不到的,云晚歌心中一动,想开口,却似乎又开不了口。 等了许久,仍等不到云晚歌开口,萧翊又是苦苦一笑,失望道:“以为你不同的,不是想要朕的心么?话都不敢与朕多说,又如何得到朕的心?” 本不愿多言,可被他一激又似乎不能完全无视,她终还是长长叹一口气,温婉道:“皇上,您在奴婢的面前,谈论着别的女人的好与爱,又想要从奴婢口中听到什么话呢?或者,在皇上眼中,奴婢永远只是个奴婢,皇上会受伤,而奴婢便是不会了?” 只一语,终堵了萧翊的嘴,虽不是最想听的话,却也正衬了他的那句,想要听点不一样的. 她说的,亦是实话,只是实话往往更引人深思,而他现在想的,竟是她是否真的爱他。 似乎还有话要讲,似乎又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萧翊就那么半眯着眼看她,久久不再说话,直到那子时的更漏声,越来越近,他终于惊觉一个令他诧异不已的事实. 在宸宫,他从不信任何人,可她只那么随意一语,他竟是毫不怀疑,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已然开始牵动他的心。 他说过子时便睡,但此刻却并无动作,云晚歌试探着问了一句:“皇上需要就寝了么?” 可他仍旧只是一幅意味深长的表情,定定看着她的脸。 “你可熟识佑亲王?” 莫名问出的一句话,却瞬间令得云晚歌意乱心慌,他是何意? 难道竟被他识穿了身份? 镇定,镇定,她在心底不停的默念着,望向他双眼的眸子,亦不再闪避,终于,她启唇,却是道了一句:“见过几次,也说过话,但却不熟。” “你觉得佑亲王品性如何?”似笑非笑的开口,双眸如炬,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诧异的表情。 云晚歌又跪了下去,低下头小声而语:“皇上恕罪,奴婢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淡淡的表情,但却有一股子强劲的霸气氤氲,云晚歌心知再打马虎眼已是过不去,便只好喏喏道:“王爷乃人中龙凤,并非一般的凡夫俗子,品性自然也是好的。” “人中龙凤便是好品性么?那么朕在你眼中,品性如何?” 他笑笑反问,眼神之中,多有捉弄之间,云晚歌红了脸,便也只是回了一句:“自然也是极好的了。” 王爷用了一个好字,皇帝自然得用个极好了,两边也不得罪,什么话也不说尽满,他若无心刁难,便也就这么过去了,可他若是有心,那么,说什么也会是错。 “你倒是会说话,什么人也不沾上关系,什么人也不得罪,你就不怕这么敷衍朕,朕会生气?” 萧翊挪了挪身子,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背:“过来帮朕按按,最近总觉得酸酸涨涨的。” 云晚歌小心的起身,绕至他身后,手法娴熟的按揉着他宽阔的肩膀,柔声道:“皇上日理万机,大约是太累了。” “手法不错,以后,多给朕按按。” “是,皇上。” 温顺的开口,手上力道渐渐加重,萧翊习武之身,肌肉坚实,不用点力,自也是没什么感觉的。 慢慢的,在她的按压之下,他的身休渐渐放松,便是连眉眼间,似乎也透着些笑意,舒适的闭上了眼,萧翊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片刻宁静。 终于,她的力道开始放缓,云晚歌深通医理,自有有办法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睡着的,只是当她正要下手,却听得萧翊突然又道:“当年,落儿也有这般好手艺。” 云晚歌的手一滞,没来由的,突然有些厌恶听他这样唤着落妃的名字,失神间,突感手上一热,柔滑的小手,已被他反手握在掌中:“生气了?” 他的碰触总是让她莫名的心跳,挣开他的手,她继续按揉着:“没有,奴婢哪有生气的权力。” “女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啊!人人都道婉婉最像她,其实除了长相,婉婉没有一处像她,唯有你,连这冷漠的性子,也是一模一样,你以为彻儿真是认错了人么?非也,他只是在你身上找到了落儿的感觉,太像,实在太像了。” 他清晰的说出了这个答案,却也是云晚歌最不愿听到的结果,他想在她身上找落妃的影子么? 他想,可她不愿。 终于收了手,云晚歌冷着一张绝色的小脸,硬声道:“皇上,奴婢不是落妃娘娘,也不想做落妃娘娘,若是皇上只想要一个替身或者影子,那绝不会是奴婢。” 她生气了,是真的生气! 她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可他的注意似乎总集中在她这里,一直以来都有些迷惑,直到真相被揭穿,她却不再能接受。 萧湛已当她是影子十年,萧翊又想如此,她不愿做别人的影子,特别是那个落妃,那个让他们兄弟二人彻底反目的温婉女子。 见她真的动怒,他终于收起笑意,转过身来看她,良久,方才又道:“你可知佑亲王为何醉酒?” “奴婢不知。” 冷冷的开口,已然忘记了何谓恐惧,只不想再听到关于这几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可她知道,他既开了这个口,便是一定会说出来的,是以,她更觉得厌恶,厌恶至极。 “你可知朕为何在意踏雪?” “奴婢不知。” 仍旧冷冷,明知是避不过,却总还是拗住了那性子,她那样的执着,却也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这样的表现,竟好似在吃醋。 她生气的样子,终于让他找回一点她在意的感觉,他是想笑的,终只是抿起了嘴,缓缓道:“佑亲王是在跟朕置气,可他却从未认识到,更该生气的人,其实是朕。” “……” 话已至此,她若再听不出玄机,便真是无可救药了,原来他竟真的知道那一切,那么,他又是何是知情的呢? 过去,还是现在? 许是并不想得到云晚歌的回应,他竟自顾的起了身,缓缓踱向殿门之处,温声道:“朕一直想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他却始终不能释怀,难道还要朕亲自向他认错不成?但,朕有何错?落儿入宫,是她自愿,朕从未逼她,只是佑亲王从不信朕之语,朕真是很无奈啊!” 似乎在感叹着往事,可他却选错了人,虽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眼下的她,是不可能同情于他的。 “他们都怨朕,他们都恨朕,他们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可他们伤了朕还装做什么也没发生。就因为朕是皇帝,得了天下就要失去所有人么?难道,朕就注定只能孤独一世,做个真正的寡人?” 他确实喝过酒,但应该不曾真醉,便是醉了也不该如此混乱,可他竟什么也都说了出来,他口中的那个他们,云晚歌不敢仔细去想,可便是不想,也猜到是谁与谁了。 只是,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第57章 免不了伤怀 是试探,还是真的倾心而谈? “皇上,既然是不开心的事,便不要想了。”本想一直不开口的,可他都说了那些话,她又如何还能默不作声? “不开心么?朕似乎已经忘记了朕还会不开心了。” 他是个清冷的帝王,狠虐是他给人一惯的感觉,可今夜,他似乎只是那样的一个痴情的男子,那个无奈的兄长,这让云晚歌很不适应。 无措的感觉让她失去了平日的判断,只急急的道:“皇上,就寝吧,夜深了。” 语出,她已后悔不迭,可他却再一次给了她惊喜,因为,他竟真的自行走回了龙榻,张开双臂,平静道:“为朕更衣吧。” 他要睡了吗?很明显的事实,可云晚歌却总以为不够真实,直到她缓缓行至他跟前,双手取下他腰间玉带时,却又听得他对她耳语:“你,真的很特别。” 她的手一抖,玉带几乎脱手而出,心儿跳得愈发的快了。 只是,为何? ————- 他睡得很安稳,云晚歌并未守候多时,便放下了明黄锦帐,急匆匆的出了殿门。 大殿外,俞婧婉仍跪在那里,双眼肿涨如桃,显是哭了许久。 她急行几步,至她跟前扶她:“娘娘先起来吧,皇上已睡下了,明日……” 话只说了一半,俞婧婉已猝然伸手,狠狠的给了云晚歌一记耳光:“别猫哭耗子假惺惺了,明日?本宫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已是万幸,若是你的话能信,本宫也不至于此,贺佳期,你对得起本宫?” 脸被打偏至一边,云晚歌口中腥甜,却已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想解释,却又瞥见不远处俏生生立着的梓桐,终还是忍了气道:“娘娘先回宫吧,皇上睡下了。” 俞婧婉显然不曾想到云晚歌的表情会如此平静,虽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是狠狠咬牙,拂袖而去。 想起她怨毒的眼神,云晚歌心内沉沉,终只能化做郁郁一叹。 梓桐此时行了过来,奇怪道:“佳期,婉妃为何如此对你?” 心知她一定会问,云晚歌早已有了说词:“姑姑,婉妃娘娘怪奴婢亦是应该的,奴婢只是好心,却不想坏了大事。” “你做了何等错事?” 梓桐是何等精明之人,马上便起了疑心,云晚歌假做不懂,只老老实实的回答她:“姑姑当知奴婢与婉妃娘娘本也熟识,前些日子,娘娘见奴婢调来鸾凤殿,便托了奴婢注意一下皇上的喜好,说是希望在年宴上博皇上一笑,奴婢听说皇上最爱落妃舞姿,便也将此事告诉了婉妃娘娘,不想,竟惹得皇上不快,还连累了婉妃娘娘。” “原来如此,你啊,这回真是做了错事了。” 梓桐快人快语,云晚歌却是心内一沉,方才萧翊已提及踏雪,只是并未言明,现在梓桐又是这幅表情,却令她对此事不得不上心了。 “姑姑,奴婢听说您当年是服侍过落妃娘娘的,可否告诉奴婢,为何皇上看到如此美妙的舞姿还会生气?” 云晚歌问得虚心,更换上一幅无知表情,梓桐细细看她几眼,倒也真是信她不解内情的。 只是宸宫之中,说得多便错得多,梓桐虽然明了一切,却也不敢胡言,只道:“有些事,不知道也不是坏事,你且记住一点,不要再胡乱指点便是,婉妃娘娘能有今日实属不易,便不要再生事端了。” “姑姑教训的是,只是奴婢心中有愧,不知以后如何面对婉妃娘娘。”云晚歌一脸悔意,倒也并非全部虚假,如此失误,实在不该。 “做错了事,便是要受罚的,婉妃娘娘不过赏你一记耳光,已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了,你以后便是小心侍候皇上便好,后宫妃嫔之事,少掺合的好,懂吗?” 在宸宫,梓桐算是老资格的一辈人了,再过不久,她便年满二十五,便也到了离宫的时候。 正因如此,她最近已收敛许多,大多时候,都会很耐心的教导新人,是以,今夜才会对云晚歌如此和颜悦色,若是以往,她断不会如此客气。 “姑姑说的是,以后还望姑姑多提点,奴婢不要犯太多错才好。” 在鸾凤殿呆了一阵,倒也摸清了梓桐的个性,只要顺着她的话说,她倒也不会太为难人。 “你是个机灵人,皇上也挺喜欢你,好好侍候着,再撑几年也便出宫了,在宫里,记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好,能活着走出宸宫的奴才,那才是真本事。” 说到此处,梓桐脸上显露几分得色,云晚歌只是陪着笑,心内却是挣扎起来,若真是还要熬到二十五,她怕真是熬不住的,毕竟贺佳期这个身份还报小了两年,她本已双十年华,却只称豆蔻十八。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大都是梓桐在说着萧翊的习性,大有一幅把云晚歌当成接班人的架式。 云晚歌倒也听得认真,小心驶得万年船,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只有了解了萧翊这个人,才有机会从他手里,寻到胜利的契机。 三更的更漏声响起,梓桐终于放了云晚歌回去休息,只是,躺在床上,云晚歌却怎么也睡不安稳,萧翊的态度和俞婧婉的敌视都一直让她困扰,唯今之计,也只能去找萧湛问个究竟了。 关于落妃,关于踏雪,她绝不能一无所知。 终于,她再不能安枕,瞬间翻身而起,换上一身暗色衣衫,便直奔宫门而去…… ————- 佑王府她已五年不入,立于门前,竟觉有些恍惚,踌躇许久,方才入内,只一眼,便望见他屋内,灯火通明。 迷蒙间,似乎又看到那如墨黑瞳,微笑起来,晚晚如月的样子,忽而酸意翻涌,竟有股想落泪的冲动。 不待她移步,那熟悉的雕花木门已被人打开,迎着冬夜清寒之气,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风流现身于她眼前:“以为你再不愿来此地了,今夜当真很多惊喜。” “或者你想说的不是惊喜,是惊讶吧?”云晚歌口气温温,虽不激动,却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还在生我的气么?”他温言又道,缓缓下着台阶,衣袂飘飘朝她走来。 她静立,并不回应他的话,只清冷反问:“为何要故意激他?你明知俞婧婉今夜所为是为博他一笑,为何要闹事?” “不说这个行吗?你难得来此,不如陪我对饮几杯?” 他温润如玉的嗓声,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烈酒的影响,只是,那晚晚如月的眼眸,似被渲染上几分落寞的忧伤。 她咧了咧嘴,无情反问:“没喝够么?还是你嫌醉得还不够?” “晚晚。” 他又唤她的名字,一如每一次他这般叫着她,似乎在撒娇,似乎在求饶,但更多的,只是希望她不要再继续。 云晚歌别开脸,不去看他眉眼,只抬了头望着寒夜中那泛着银光的弯月道:“出来得太久,会被他发现的,若是你真不说,我离开便是。”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每当他不想开口,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岔,只是,现在的她,却已没有陪他的勇气。 闻言,他似乎有所动容:“晚晚,别走,陪陪我。” “一直以为,你便是不爱我,却也是喜欢我的,直到今夜,我才明白,原来你无论是爱还是喜欢,都是因为另一个人,所以,你会对我好,会救我,亦只是因为我像落妃是吗?既然给不了我想要的,又何必拉着我不放手,陪你?你觉得有必要吗?” 无情这种东西,本是不需要学习的,她天生就会,只是,当她如此对他开口。 心,仍旧撕裂般疼痛着,像是被狠狠划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汩汩不止。 “你以前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似乎有几分失落感,他望着眼前的云晚歌,似乎也有些不适应了。 “我以前也不叫贺佳期,今夜,就来我来错了,以后不会再打扰,王爷安康,奴婢先行去了。”那一声王爷,那一句奴婢,已是尽了他们以往所有的情份,她已不愿多言,或者说,觉得言多无益,他不想说,便是求也没有用,只是,从现在开始,她已是孤军做战,这个合伙人,她,唯有放弃。 清冷转身,却是连最后一眼似乎都不愿再看,他终于不再自持,上前一步,紧紧扯住她的手臂:“晚晚,你想知道什么我说便是了,别走。” 没有回头,是不想,亦是不愿,她嘴角轻轻挑起,却只是说了两个字:“全部。” 他的手,似乎颤动了一下,但终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臂:“何谓全部?” “王爷懂的,不是吗?” 再次听到她叫出王爷二字,还是他们单独相处之时,他竟有些怒意心生:“晚晚,不要叫我王爷。” “王爷,请不要再叫奴婢晚晚,从今夜起奴婢是贺佳期,奴婢与您亦只是全伙人的关系,再无其它,奴婢会问,只是因为对成事有利,并无其它意图,这一点,但请王爷放心。” 她早该心死,只是免不了伤怀一声。 今夜来此,不过是问个明白,但他的犹豫,再一次深深的刺伤了她的心…… 第58章 看不清真相 或者,自她答应与他合作之时起,她便已注定了会受到伤害,只做合伙人会不会更好一点? 没有任何的感情牵绊,他会不会才能真正的放开心怀,拼死一博? 她没有逼他,只是不原再纠缠不清,她本不是大周之人,迟早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也许,恋无可恋,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想通这一切其实并不难,可想通这一切,她却足足用去了十年光景,她不愿再等,也等不下去了。 “晚晚,你是真的要与我决裂么?” “王爷错了,奴婢只是想要更好的与王爷合作,不牵扯任何的私人感情,所以,王爷大可以对奴婢直言,因为无论王爷说了什么,都不再会影响奴婢的决定。” 坚定的开口,却已表明立场,或者,今夜她确实应该到此,只有真正放手,才是他们最理想的出口。 “你真的这么想?” 他问,眼神有几分失望,或者,他从未想过云晚歌也会有放手的一天,她的这个决定,让他倍感失落,仿佛一直揣在怀里的东西,被人拿去了,竟会觉得分外的不舍。 没有回答,云晚歌只是微笑着转过身来,定定的望向他的眼,她想,她的眼神会告诉他一切,包括她的答案。 许是太懂她的倔强,萧湛终还是沉默了,许久方才松开了她的手臂,失落道:“回房吧,外面冷。” 云晚歌并不犹豫,率先走回他的房间,在房门关上的同时,他的声音暗哑着响起:“你要知道全部,其实连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似乎久远得我自己也记不清楚。” “那就先说踏雪,为何你们会对踏雪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用了你们两个字,是因为看得出来两人都过于介意了,也许,踏雪便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心结,也是那所有事情的源头了。 萧湛淡淡摇首:“既是想知道全部,那便从十年前开始吧,或者,除了今夜,便也再无人敢听我说的这些。” 她不语,只是淡淡一笑,是啊,除了她以外,他又能对谁说这些? “那一年,我十五,落儿也十五,皇兄十八,正是及冠的年纪。父皇说,皇兄已是大人,便可选妃,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父皇选中之人,竟是落儿。” 重提旧事,他似乎比想象中要平静,只是,那久不经波澜的双眸,似乎又晕染上几点冷意。 “我知道皇兄是喜欢落儿的,可我也喜欢落儿,就因为我是皇子不是皇太子,所以落儿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么?我不服气,所以,我找到皇兄理论,可皇兄却让人把我赶出了太子宫,我以为皇兄是生气了,可没想到,他却在事后找到父皇,说他要拒婚,理由是,有更适合的太子妃人选。” 说到此处,他似乎对那太子妃三个字,咬字极重,眼神还别有深意的瞅着云晚歌。 云晚歌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那个人选是谁。 云晚歌的表情,他看在眼里,似乎不再解释,只继续道:“皇兄选择了西上,选择了那个几乎要被人遗忘的地方,在那里,有他要娶的小小新娘,云晚歌。” “可是,落儿是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她可以输给很优秀的女子,她可以输给很有实力的女子,可她去接受不了自己输给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娃,所以,当皇兄走后,落儿也病了。” “她是气病的,她哭着跟我说,她不甘心,她有什么地方比不是你。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她的,可她却听不进去,只哭着嚷着要去寻皇兄,她病得那样厉害,说是不想活了。” 话说到这样的地方,不免总有些伤怀,萧湛于是停了停,才又黯然道:“我以为她的心里真的是爱着皇兄,所以,我自告奋勇代她前去,我告诉她,只要我娶了你,皇兄就只能回来娶她。” “所以我去了,想要在大婚夜阻止皇兄娶你,可惜,皇兄出手那样快,我还来不及参加你们的婚礼,白竹国就那样消失在了眼前,我终于明白了皇兄的目的,可我却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独处狼群的你。” “这一切,似乎暝暝之中早已注定,我带了你回京,中途因为要为你治伤,又耽误了几日,却没想到,当我回到上京,落儿却被许成了我的女人。” 明明是好事,可听在云晚歌的耳中,竟无一丝喜悦之气,她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知道,这后面一定还有故事。 虽然十年前,她也来到了上京,可她自伤愈之日起,便被送去训练各项技能。 是以,才会对落妃的那些往事,不甚熟悉,以至于现在要听萧湛自己说出来。 “五年,我守了她五年,她却始终不肯答应嫁给我,我以为她是因情所伤,可直到皇兄登基,她却被迎进了宸宫,我不明白皇兄为何要如此,他明明拒婚过的,而且,他若是真爱落儿,为何要她苦等五年,可我更想不通的是,落儿他,为何也同意入宫做皇兄的妃子。” “我找到落儿问个究竟,她却很冷漠的告诉我那个答案,她说,如果我是皇帝,那么她也会为了我入宫,她是她们家族的希望,为了家族她必须要放弃我。” 话,说到此处,云晚歌终于明白许多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那一年,落妃入宫,而她也被萧湛从训练场选了出来,送进了宸宫。 她一直以为他是早有计划,可现在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落妃一句话。 为了夺回落妃,萧湛才真的有了反意,可是,她明明记得萧翊那日所言,落妃入宫,是她自愿,他却以为落妃是被逼入宫。 怪不得萧翊说他无奈,可最让云晚歌不解的是,落妃的态度,这个女人,爱的到底是谁? 若她真爱萧翊,为何又在入宫之后,为萧湛生下太子? 可若她爱的是萧湛,为何又迟迟不肯答应嫁给他? “你那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我之所以送你入宫,一来是为了大业,二来,其实想要你帮我保护落儿,只不过,落儿入宫后,皇兄把她护得那样好,倒也没有让你有机会出手相助。” 三人的感情,太过复杂,也太过雾里看花,云晚歌看不懂,也不想懂,只是,既然萧翊对落妃好,那太子又为什么会是萧湛的孩子? 她是这么想着,却也这么问了:“既然他对落妃娘娘是真心,王爷为何能确定小殿下是亲生骨肉呢?” “那一年皇兄出征在外,彻儿不可能是皇兄的儿子。” 仔细想想,萧翊似乎真的出征在外有半年,只是看萧翊的表现,似乎真的很爱小太子,难道他真的不曾怀疑? “他还不至于那么蠢吧?” 试探性的开口,萧湛却是抿了抿嘴:“皇兄确实不蠢,只是发现彻儿的存在后,我带着落儿去见了皇兄,所以,也算是说得通。” 说得通,不代表他真的会信! 是萧翊太会表演还是说他真的相信落妃,这些都已不在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了前面的所有故事,对她似乎并无一丝帮助,看来,最重要的地方,应该还是在踏雪。 “落妃娘娘称,踏雪为她所创是吗?” 问得直接,却是不想再听关于落妃种种,一直以为那个是温婉的女子,可现在看来,却并非一般角色,也许,落妃的死,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当然,那是她特意为了所编,除了我,她说过不会跳给任何人看。” 自信的开口,满脸幸福,可云晚歌却是拧唇而讥:“那他为何认得踏雪?” “……” “王爷相信落妃的话,认为只有王爷看过那只舞,可是,婉妃今夜一舞,你会如此沉不住气,王爷心里难道不是认为这是他刻意为之的么?认为是他想要利用婉妃刺激于你,可是,若是踏雪真是落妃所创,她又只跳于王爷一人所观,那他又如何知道踏雪一舞可以刺激到王爷?” 云晚歌句句犀利,字字见血,直指重点,却也让萧湛彻底的哑口无言,活在幻象中的人,永远也看不清真相,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他不愿去相信。 “……” “所以,王爷是在自欺欺人不是吗?也许,王爷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踏雪并非落妃所创,也自不会只为王爷所跳,一切,不过只是美好的幻象……” “不要再说了。” 他突然激动的打断了云晚歌的话,胸口起伏着,似乎隐有怒气,他从来都活在不现实的幻想之中。 或者,太子确实是他的孩子,可是,落妃的爱人却显然不一定只有他一个。 话已至此,再说无益,云晚歌冷冷起身,却是连道别的话语也省了,看过了太多争宠夺媚的把戏,她早已看透了这些所谓的男人。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们从未想过的是,也许得到了,他才会知道,其实一直追求的,也不过如此。 第59章 助我成事,许你后位 回到宸宫,云晚歌只打了盆冷水洗脸提神,便去了鸾凤殿内侍候萧翊更衣起床。 这些事,以往都是梓桐在做,自云晚歌来后,便换做了她。 从起初的不适应,到现时的麻木,云晚歌有时候也在想,自己的底限似乎越来越低了。 熟练的为其穿戴,直到一切都看似完美,她还会小心翼翼的帮他理理这里,扯扯那里。 她做着这一切的时候,萧翊总是一动不动的,只是他鼻尖处时时传过来的幽香,总会令他蠢蠢欲动。 只是,每每有了那样一些的想法,他总会强行按压下去,在他眼中,云晚歌确实是特别的,值得他用心等待着她的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 脑中浮出这四个字时,萧翊也不由得微微笑了,原来他对她竟有了这样的想法,虽然不敢说把心交给她,但他对她,却是真的有了强烈的占有yu。 “眼下黑黑,是不是昨夜睡得太晚没有休息好?” 云晚歌有一双灵动的大眼,当她刻意流转,便像是能勾魂摄魄一般。 妩媚中却又带着几丝柔情蜜意般的甜美,让他每每总想深入,却又害怕深陷其中。 是以,当不经意的扫过她眉眼,却也看清了她眼下暗色,关切之语,便也不经自出。 闻言,云晚歌一愣,也许是因为他太过狡猾,每当他问她一句,她总会感觉他似乎又在试探。 或者,也许是她多心,但还是小心应对的好,手下动作不停。 云晚歌头也不抬,只柔柔的道:“奴婢睡得挺好,不过今日不必早朝,皇上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难得不用早朝,想出芳丹苑走走,早上清爽。” 他答得干脆,似乎心情不错,昨夜种种似乎已烟消云散。 “那奴婢去给您准备早膳,用过再出去吧!” 云晚歌收了手,抬眸间,却见萧翊温朗如玉的俊颜,配上那身飘逸云服,似乎越发的清雅了。 “朕先走走,你呆会儿送到芳丹苑来便可。” 初一的早晨,萧翊难得不用批阅奏章,兴致自然也高,再加上刚刚起来,并不太饿,便也不愿多等。 云晚歌倒也不劝,只目送着他离去,而后,急急的朝着御膳房行去。 萧翊饮食清淡,是以,云晚歌并未准备太过复杂的食物,只是弄了些清粥小菜,端了便走,行至一半却遇上了一脸不快的俞婧婉。 “去哪儿?” 俞婧婉的口气十分恶劣,云晚歌倒也不在为意,只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给皇上送早膳。” “你还想骗本宫?皇上根本不在鸾凤殿内。” 云晚歌抬眸,清冷而淡漠:“奴婢没有骗娘娘,皇上也确实不在殿内,而是去了芳丹苑,这早膳亦是要送去那里的。” 许是云晚歌的眼神太纯净,俞婧婉犹豫了一阵:“你没骗本宫?” “娘娘,踏雪之事,奴婢并非有心害您,您仔细想想,便知道是误会一场了,娘娘如今对奴婢如此排斥,接下来又如何合作得好?” 云晚歌本也有心找她解释一下,只是时间仓促,一直找不到机会,现下在这里遇到她,倒也正好说说。 可是她有这样的心思,俞婧婉可是不会领情,昨夜种种,于她心中已是恨怒交加,出口便无好言:“合作?本宫是不敢了,再合作下去,本宫怕是连命丢了也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恨恨的开口,显然是余怒未消,不过,倒也没有太为难云晚歌,只是抢了她手中玉盘,便径自朝芳丹苑而去。 云晚歌心知她有心找萧翊请罪,倒也没有拦她,也不打算跟上前去,只期望她不要再次搞砸便可。 静立片刻,云晚歌决意离开,只是方才踏出几步,便又被人狠狠拖入一侧假山,镇定回头,却见萧湛一脸警惕,正四下探视着,确定并无闲杂人等,方才放开了云晚歌。 “王爷?这么早便入宸宫,不怕引人怀疑么?”云晚歌冷冷而语,实在对这两日间,萧湛的表现,太过失望。 “怀疑不怀疑,我已顾不上那些,现时入宫只为一事,据我的探子回报,关于传位圣旨,有可能就在芳丹苑内。” 他说得笃定,但云晚歌却并不甘心:“芳丹苑?如此重要之物,放在游玩之地?” “皇兄本是那不拘一格之人,他的决定自是与常人不一,我倒觉得很有可能。” 萧湛毕竟与萧翊一奶同胞,对他了解甚深,是以,言语间似乎非常肯定。 若是以往,云晚歌也是认同这样的看法,可近距离接触过萧翊后,她似乎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奴婢还是觉得不太可信,毕竟,那是传位圣物,又岂会胡乱摆放?” “晚晚,你是否还是真心助我一臂之力?” 萧湛的表情异常认真,却也让云晚歌有些失语,她若是不助她,又何必苦苦执着。 只是,昨夜那番对话之后,他们已然再也回不到当初,便是好好说说心里话,却也是不再可能了。 “王爷放心,奴婢答应的事,自是不会食言。” 她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更何况还有救命之恩,不能一命相报,便只能助他成事一途了。 “那你为何不信?若是以前,我的话,你从不会怀疑。” 他似乎越来越喜欢提以前两个字,只是,却从不曾想过以前他亦从未如此,云晚歌低低垂眸,面色无波,只是淡然道:“王爷以前于奴婢,不是王爷,可现在,王爷于奴婢而言只是王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王爷还是不要回头再去忆那往事的好。” “晚晚。” 他执着的唤她的名字,她却只是缓缓摇头道:“王爷还是快回吧,您说的事儿,奴婢记下了,可王爷这般与奴婢见面,要是被人看到,恐是要惹人怀疑的。” 宸宫里,处处是眼线,若是有人将她们偷偷见面之事,告之萧翊,那接下来的戏,便也唱不下去了。 云晚歌眼中那样明显的拒绝深深的伤着了萧湛。 这一刻,他似乎才真的体会到了每当他对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情。 还想再留一会儿的,可云晚歌已转身要走,望着她僵直的背景,他的心,忽然一动,那么真实的疼。 终于,他再按奈不住激荡的心情,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晚晚,我知你恨我,但,若你真能助我江山,我必许你后位,永不食言。” 捧着手里的玉盘,俞婧婉呼吸急促,她方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后位?他在说什么? 许她后位?可自己只会是区区一个婉妃? 涨红了脸,她恨不能立马冲出去一顿狂吼,可很快她的理智又回到了脑中,不能急,不能急,不是还有那个什么传位圣旨? 原来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她只是想知道萧翊的具体位置,所以才折了回来想要问问云晚歌,却不想竟听到了这惊人的一切,虽明知萧湛的目的是什么,可听到后位两个字,俞婧婉的心跳,终还乱了章法。 一直在做着相同的事情,却从不曾想过,也会被区别对待,她本已怒火中烧,现下已然是热血翻腾,萧湛,助你得江山,不过仍旧现在的荣华光景,那又何必舍近求远? 拧唇轻笑,她阴冷咬牙,你即不仁,便休怪我不义,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明白,放弃她这枚棋子,他错得有多离谱。 终于,她无情转身,却是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从今往后,她只是俞婧婉。 亦只是她自己,也只为自己活,想要阻她康庄大道,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并不太相信萧湛的消息,但云晚歌也并非完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偶尔,也会抽时间去那芳丹苑走走,想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只是,一如既往的失望,就好像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看不见也摸不着。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就是正月十五闹元宵,云晚歌无心赏灯,却也拗不过小太子的哀求。 毕竟,小太子自打进了尚书房,就再没什么机会和她独处,是以,粘得越发的紧了,一步一步跟着她跑,生怕她飞了一般。 好在宸宫里的元宵灯会,也选在了芳丹苑,云晚歌虽无心玩耍,但也乐意四下走走,心想着,说不定,真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筹办灯会之人,也是用了心思的,四下布置都非常完美,每盏灯上都贴着迷面,猜中之人,便可去找那管事的公公领赏。 为了达到宾主尽欢的境界,萧翊也是下了大手笔的,随便猜中一个灯迷,便能领到一两银子,是以,整个宸宫的宫人太监们人人都欢天喜地,个个都喜气洋洋。 小太子还小,自是不可能猜到什么迷底的,可他眼见着许多宫人们都领到了银两,便不甘心的叫了起来:“佳期,你一定比她们都厉害,你也猜啊。” “殿下,奴婢又不缺银子,便不和她们争了吧。” 猜迷虽不在乎,赚个几两银钱倒也不在话下,只是,她本不在意钱财之物,便也不愿去动那心思。 第60章 女人间的战争 小太子嘟着嘴,仍不甘心的开口:“可是,我想要那对绿肥红瘦。” “什么绿肥红瘦?” 小太子也有些说不清楚,便抓了抓后脑勺道:“就是,就是,就是宝贝啦,有一对儿。” “小殿下还有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殿下一开口,皇上什么都会给你的。”云晚歌轻笑着开口,说的亦是实话,这天下都是萧翊的,还有什么东西拥有的却不会给? 小太子摇了摇头:“不是啊佳期,绿肥红瘦是今日的头彩呢,只有猜得最多灯迷的人才能得到。” “这样啊,那,殿下真的想要?”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可面对着萧君彻,她总是不由自主的妥协,反正,只是多费一下心思,也就再纵容他一回吧。 “嗯!”重重点头,小太子的双眼立时放光,在他眼中,云晚歌就是一切,能帮他实现一切的愿望。 心中有了计较,云晚歌却并不急着去猜迷,只是找了一个小太监问了问关于头彩的细则。 原来,萧翊为了让大家玩得更尽兴,在每个迷面有银子分的奖励之上,又设了三重大奖,头彩,便是小太子想要的绿肥红瘦,听说是一对极品玉饰,一红一绿,特别稀有。 虽不明白小太子为何想要那东西,但既然决定了要帮他拿到彩头,便也只能用心去猜了。 年终岁尾,不缺鱼米(打一字)答案是个鳞,除夕夜守岁(打一词)答案应该是辞旧迎新。 一连猜了好几个,云晚歌发现这些迷面出得并不太深,转了一大圈下来,手中已有近数十个迷面在手,看得旁人羡慕不已,小太子更是抬高了头昂首阔步着。 他虽小小年纪,但这种稳拿第一的虚荣感同样让他很是受用。 得意洋洋的拖着云晚歌去换彩头,却被告之,头三奖须亲自去找萧翊取,还美其名曰、称是近距离接触皇上的好机会。 闻言,云晚歌终于明白这所谓的头三奖,却原来又是后宫争宠的又一把戏。 自己无形之中,又被卷入了女人间的战争,这头彩不领小太子定是不依,可若是领了,定会成为后宫的众失之的。 一时间,她也拿不定主意,小太子见她不动,却也不闹,只问道:“佳期,你不舒服吗?” “嗯,有一点,不如奴婢找别人帮殿下换头彩好不好?奴婢想到那边坐一会儿” 随意指了一处说着,小太子倒真的担心了起来:“佳期,我们去看太医吧?” “不用了,小殿下难道忘记了么?奴婢自己就会医人啊,没事的,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小太子不依,非要赖着她不走:“那我陪你一起。” 拗不过太子,云晚歌只能带着太子寻了一处坐下休息,只是,太子时不时回头偷瞄几眼的小动作,却也让云晚歌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他是想陪着云晚歌的,但心里又记挂着想要的头彩,心内定然纠结不已。 这孩子能体贴自己,她为何还要如此胆怯? 不就是换个头彩么?何必如此纠结? 心内如此一想,便也释怀不已,微笑着起了身,拉着小太子道:“走吧,奴婢休息好了,咱们换彩头去了。” 一听这话,小太子立时蹦跳了起来,拍着手欢喜道:“好哇好哇,换头彩咯,换头彩咯。” 原本手里拿着的迷面,已全数交于了之前那位兑迷的公公,现时,云晚歌手中握着的,只是一支兑现奖赏用的竹签,上面端端正正刻了一个头字,是为头彩之意。 萧翊于正前方端坐,身侧是一派庸容华贵的俞婧婉,那日她送去了早膳,便与已萧翊和好如初,虽不知她还用何种办法,但她至少未被打入冷宫,仅此一点,已是本事。 她笑笑不语,只伸手替萧翊接过云晚歌手中竹签,柔婉一笑,回头道:“皇上,是头彩呢!” “是吗?朕还道这今日谁能博得头筹,不想竟会是贺医女。” 淡然的笑意,看上去并不真实,虚虚实实的话语,亦听不出他真实的情绪,云晚歌软软低头,垂眸道:“托皇上鸿福,奴婢只是运气好,好猜的迷面,恰好被奴婢拿到了而已。” “六十八幅迷面,都是好猜的?” 他笑,淡淡的看不清楚,却似乎又透着几分戏弄之意,云晚歌淡然点头:“奴婢运气好。” 他倒也不再言语,只着了怀南给她把头彩送至饰,眼前,是一对鱼形玉饰,一肥一瘦合起来是一整个圆形,又因颜色各异,便叫了那绿肥红瘦的名字。 鱼形又是年年有余,吉庆之意,是以,在元宵之夜做为头彩,亦是十分合适的。 “谢皇上赏赐!” 虽非真的赏赐,但明面上也只能这般说了,萧翊倒是并未表示什么,那怀南公公却是堆着笑道:“贺医生好福气呢,这绿肥红瘦可不是一般玉饰,是那传位圣旨之上切下的碎玉所制,精贵得很呐。” 本也只是一句普通之语,可沾上了传位圣旨四个字,云晚歌的双耳便已悄然立起。 只是,那怀南倒也只这么随口一说,并不细言,只笑咪咪的把那两块玉饰送到了云晚歌的手中。 东西拿在手里,便感一阵冰凉,像是那冬日里的冰菱花一般,滑滑润润。 虽是宝物,但云晚歌并不留恋,顺手便递于了小太子,温柔道:“小殿下,看,拿到头彩了,这个是你的了。” 小太子也不推却,直接取了那块血玉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又掂起脚尖把绿色的那一块的挂到了云晚歌的脖子上,这才拍着手哈哈大笑着:“好咯,好咯,佳期是我的了。” 在场之人,无不惊叹,虽一直知道小太子依赖她,倒不成想,会有如此占有欲。 云晚歌不语,只是轻笑,眸间,竟多了几分忧心与哀伤。 若是有那一日,他知道自己会伤害到他最爱的父皇,那么,他还能如此对她微笑? “佳期,你知道为什么你是绿肥,我是红瘦呀?” “奴婢不知。” 小太子拉下云晚歌的身子,蹲在地上,将两块玉并到了一起:“你看,绿肥的样子,像不像是抱着红瘦,就像佳期抱着我一样,对不对?” 眨巴的大眼睛,萧君彻的满脸期待,云晚歌哽咽了一下,似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虽无血缘,可他竟真的把她当成了母亲。 虽然一直佳期佳期的叫着,可他的眼神,代表了一切,这个孩子,是在用心的对她,想要被她永远守护。 拒绝的话语,于喉头咽下,虽明知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行动,她还是那样温柔的应了一声:“是,佳期是绿肥,小殿下是红瘦,佳期永远保护着小殿下,好吗?” “好。” 小太子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而后紧紧的搂住了云晚歌的脖颈,幸福的表情,像是春日里的太阳花,那般耀眼。 ——- 因是元宵灯会,闹了晚场,怀南回屋休息之时,已近子时,天仍是清冷,他胡乱洗洗便也上了床休息,只是,刚有了睡意,却觉腹中一阵乱绞,他顿时被折腾着醒来。 手忙脚乱的提着裤子就朝茅厕奔。 边跑边后悔道:“不该贪嘴多吃了半只鸡,唉哟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钻进茅坑脱下裤子就要往下蹲,忽觉眼前一花,明晃晃的大刀,已架上他的脖颈。 腹痛如绞,他已是憋不住,可若是再往下一分,那钢刀便要划过他的头,艰难的吞咽着口水,怀南哆嗦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问你一事,说了我便走。” 云晚歌身着夜行衣,黑巾裹头,压低了声线,粗哑的嗓声,听上去像上男子。怀南内急,实在忍不下去,便嚎道:“大侠,要小的说什么都行啊,让小的先解决一下腹中问题行不?” “说了,你才能拉。” 冷傲的语气,冷戾的眼神,怀南立时噤了声,夹紧了裤裆痛苦道:“大侠,您问,小的什么都说,什么……呃啊……大侠您快问啊,小的不行了啊………” 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云晚歌终于清冷而语:“萧翊的传位圣旨放在哪儿?” “大侠,大侠………不是小的不说,是真的不知道……真的……”怀南小眼乱闪,说话间,吞吞吐吐。 “不说也行,砍手砍脚,割鼻挖眼,扔进你自己拉过屎的茅厕做大周第一人彘如何?” 此语一出,怀南目龇欲裂,吓得直接拉到了裤子里,顿时一股子恶臭,冲天而起. 云晚歌拧了眉眼,却并不移步,只是架上怀南脖颈的钢刀,顺势上滑,拉出长长一道血口。 下面已一塌糊涂,颈上还淌着血水,怀南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侠别动,别动手,小的说,小的说还不行吗?” “在哪儿?” “在芳丹苑,芳丹苑呐。” “具体位置。” “八仙亭往前走十步,再左转,再右转走上二十步,就能看到树下有一个小小的土地公,那传位圣旨,就在那土地公腹中放着。” 怀南颤颤惊惊的说完,云晚歌眸色也已加深,并不问他是真是假,只在架于他脖颈的钢刀上使力,那怀南还不及说出最后那饶命的两个字,便已血涌封喉,直接栽进了茅坑里。 第61章 杀机,逃 怀南于她,并无恩仇,她本可不杀他。 可他偏生是萧翊的心腹,如此人物,留下只是祸患。只有他死了,才能永绝祸患,错就错在他多嘴说了那句话,在宸宫从来就是多说多错的地儿,他既参不透这一点,便是她不杀他,他也活不长久。 顺手将钢刀扔进茅厕,云晚歌清冷转身,瞬时拨地而起,飞一般的朝芳丹苑掠去。 自怀南说了关于传位圣旨那样的话,她便盯了他一整晚。 那半只鸡里的巴豆,也是她故意加进去的,怀南的屋子里住的不止他一个太监,她不想滥杀无辜,唯有引他出了那间屋子,她才好下手办事。 按照怀南的说法,云晚歌很快找到了土地公的所在,托起那土地公,确实感觉过分的沉重,不及细想,她手力振破,才发现原来那土地中空,腹中竟真的有东西,用那金丝锦布包裹着。 云晚歌心中一热,兴奋不已,正待打开查看,却闻得一声轻啸,一人当空而来,锦服银枪,不是莫离又是谁? 三更半夜,莫离不在家中休息,竟潜伏此地,云晚歌脑中灵光一闪,立时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手中之物,不知真假,云晚歌也不敢轻易丢弃,只道自己今夜又遇莫离,恐怕是不可能像上次那般侥幸了。 想逃怕是逃不掉,唯有斗智斗勇,方可险胜。 莫离是个心中藏不了事之人,夜色暗沉,他却仍旧紧盯着她手中之物,只一眼,云晚歌就已确定了心中所想,这传位圣旨是真的,没想到萧翊为了钓出她们这些‘大鱼’,也动了真格了。 只是,他如何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传位圣旨呢? 脑中纷乱如麻,却听得莫离凛凛又道:“乖乖束手就擒,我便饶你全尸。” 沉声,憋住声线,云晚歌阴阴冷笑:“全尸?那便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死了么?” “哼!你偷入皇宫,窃取皇室宝物,还想要留命狗命一条么?”莫离怒喝出声,扬手间,芳丹苑四下火光一片,竟是十面埋伏。 额前冷汗如雨,云晚歌心知今日是在劫难逃,只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何是被发现。 但,便是要死,也绝不束手就擒,当年她能活着来到上京,便绝不允许自己失了那份傲骨。 夜风,疾狂。 云晚歌紧握着手中之物,却是于风中伫立而笑,挥手间,腰间软鞭银丝舞动,如银蛇般在黑夜之中疾飞如蟒,落地之初便是惊天一响。 “啪!”的一声,飞手而出,却是狠狠抽飞了一排手执火把的毛头侍卫。 身随心动,她足尖点地,凌空而走,便是逃不掉,也要杀得妙,便是死,她也要多拉几个垫背之人。 纤柔的身体,在夜空间跳跃,时而飞升,时而疾落。 挥舞得密不透风的银鞭,在暗夜之中发出一阵阵清脆声响,只闻其声,便也能感觉到那银鞭力道。 不多时,便已闻得,哀嚎遍地,她身不染尘却已摞倒一大片。 可即便如此,她却不敢大意,毕竟,她清楚的明白,便是杀光这芳丹苑内所有侍卫,也难逃莫离之困,他如今静立不动,只是在耗她气力,待她反应迟缓之时,便是他出手之际。 人太多,她已气力不接,但神情却是越战越勇,身形急转她突而拨地而起,不攻不退,却是直入云霄,自知硬打没有胜算,她已想好逃跑路线,手中银鞭横扫,一树的碎叶哗啦,漫天飞舞的,犹如大雪。 莫离本是静候时机,准备将她一举拿下,岂料,她竟然狂打乱扫一通后,飞速逃离,怔愣间,人已飞扑而上,脚下生风,瞬时跃出几丈开外。 云晚歌的轻功极好,但莫离亦是强中之强,上一次二人已是分出胜负,这一次,定然也不会例外。 方才对战太多侍卫,云晚歌气力不接,没有逃出多远,便已被莫离缠上,莫离大喝道:“又是你,上次被你逃掉,这次可不会那般好运。” 言罢,手中长枪已出,在夜空中挑出几朵飞舞的剑花,霎是好看,但虚无的招式,却带着一股子凌厉之风,狠辣的直袭云晚歌面门,目的相当明确,便是要挑掉她面上黑巾。 若是旁人也罢,可偏生是莫离,是以绝不可让其得逞。 人在空中,她收不住脚,但却顺势后仰,那袭面而来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本该错开,却又硬生生急转直下,仍是直击她面上黑巾,云晚歌收势不及,只得借力旋转,险险避开,人却也直扑地面而来。 莫离长枪收手,却又连环击出,招招直接要害,云晚歌身形互换,几招下来,竟是气喘吁吁,一不留神,臂上一痛,却已被他生生挑破肩头。 他长枪再转,却不直击,竟是用那舞棍之法,朝她心口直拍而去。 云晚歌翻飞而起,轻盈如舞的脚步有规律的换动着,竟是用了那移形换位之法。 倾刻间,人已掠出一大截,莫离俊眉轻挑,却也逼迫而来,死死缠住她不让其有分身余地。 她二人实力悬殊,云晚歌能坚持这么久,已是拼尽了全力。 但看莫离大有一幅置她于死地的模样,她也不由心内惶惶,她并非怕死之人,只是现下她还不能死。 拼不过,也逃不掉,云晚歌再生一计,左手突而用力向上一抛,竟是将那一直抓在手中的传位圣旨,抛飞了开去。 只是,莫离只扫过那东西一眼,却并不出手,竟是再度与她缠斗一气,云晚歌心知有异,大呼上当。 却原来,那东西真是个假货,莫离方才故意多看那东西几眼,想必就是要误导自己,她一心要带走那东西,却不想竟被他利用。 莫离看上去呆愣如傻,内里却也有这样的谋识,至此,云晚歌再不敢轻敌,终是招招用心,只期待在她想出办法之时,她还能坚持下去。 ——- 一击左,中,云晚歌虎口生疼,竟被拉开一道长长血口。 她飞速向后掠去,莫离却是招招逼近,杀气冲天,大有一幅不取她性命绝不罢手之势。 虎口剧痛,云晚歌满头是汗,但仍是尽力拼杀,只待再坚持半柱香的时辰。 夜已深,唯有月色凄迷,用它那微弱的银光,点亮大地。 宸宫内,两个纠缠不休的身影,像是那月光中舞动的幽灵,带着肃杀之气,将那月华染血。 云晚歌的身上,已伤中八处,虽并不致命,但已是血流如注,将她那纯黑色的夜行衣紧紧的粘贴在身上,痛倒算了其次,只是粘腻着难受至极。 莫离招招致命,已是动了杀机,云晚歌左闪右避,却也是尽了全力,夜风微过,夹杂着过多的血腥之味,远处那点点闪动的火把,似乎也越来越近。 云晚歌的额头,汗珠密布,却是在心底默默的倒数,六,五,四,三,二,一。 几乎是在同时,夜幕上,唯一的月华,却已被重重云层遮住,整个大地,都陷入了密室一般的漆黑之境,伸手不见五指。 云晚歌的身形已完全的没入夜色,她迅速飞蹿出去,却是反其道而上,不朝幽暗之地飞奔,却是朝那火把之队而去。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莫离再厉害,该也不会想到她敢自动送上门去。 于宫墙之内飞檐走壁,虽伤及多处,但她纤瘦的身形,却如那野猫一般灵敏,飞舞在那红墙高瓦之上,时而跳跃,时而奔跑,速度竟丝毫不亚于林间野鹿,奔跳着,在夜的庇护之下,迅速消失在人前。 待得莫离察觉到她的心思,追将上来,却只能看着她迅速消息的背影,望洋兴叹。 清冷转身,莫离铁面寒眸,对着身后一排排的禁宫侍卫,冷声喝道:“便是把宸宫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把他抓回来,生死不论。” 他是动了真怒,恼的却是自己,交手两次,竟然连对方是何身份也没能弄清楚,莫离却也是第一次欣赏起了这个不知名的对手。 若不是各为其主,他倒真想好好的与之结识一番,如此机智冷静的对手,实是千载难逢。 宸宫已成牢笼,唯有逃出宫去,才有一线生机,虽未暴露身份,可若是一身是伤的出现在萧翊眼前,恐怕再好的说词,也是无济于事。 但,莫离已在各个宫门,加派了人手,重兵把守之下,要想突围,却也并非易事,云晚歌沉思良久,终是不敢轻易去试。 四下都是追兵,各宫之人均已惊动,想回鸾凤殿已是不能,唯有就近藏身。 抬眸间,却见前方宫殿一色金碧,她心中一暖,竟是喜不自制了,不曾想,她竟是到了太子宫外,无论莫离再大胆,若是危及太子性命,他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太熟悉太子宫的地形,不费吹灰之力,她已掠入萧君彻的寝殿,两个守夜的宫人只感觉眼前一花,未及出声,便已被她放倒在地。 长鞭一甩,竟生生将二人扫入萧君彻的锦床之下,毫无一丝痕迹可寻。 第61章 搜查太子宫 睡得迷糊的小太子,一声轻咛,软软的爬坐了起来,方要开口,却已被云晚歌瞬间捂住口鼻。 她不想伤他性命,但却只能利用他的身份来脱险,莫离虽不会冒犯太子,但以搜寻刺客为名,搜查太子宫,怕也是做得出来的。 思及时,她亦只能铤而走险,太子最小也最好控制,身份尊贵,便也不会有成为弃子的可能,是以,太子宫此时,俨然成了云晚歌最好的选择。 本就不太清醒,徒然又是这么一吓,小太子立时手舞足蹬的挣扎起来,云晚歌不原伤了太子,便也只能闷闷承受。 太子扑腾了一小会儿,突然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最终停了下来,睁大了眼望着浑身是血的云晚歌开始掉泪。 他哭得伤心,云晚歌心内如麻,只得沉声又道:“你若是乖乖听话,不叫不闹,我便放手如何?” 小太子顺从的点点头,眼泪仍是掉得又急又凶,云晚歌心中一软,倒也真的试着松开捂住他嘴的手,谁知手刚离嘴,小太子便扑了上来,抱着云晚歌号嚎大哭:“母妃,母妃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痛痛?” 本以为萧君彻是想要逃跑,岂料却是被他死死抱住,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法,凄厉得如同真的死了亲娘,云晚歌突然就呆愣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能放在何处。 终于回过神来,却是竖指轻嘘了一声,而后轻唤道:“彻儿,不要哭,让别人听到了。” 才三岁的娃儿,却也真的听了进去,直接闭上了嘴,抽抽搭搭的依在云晚歌的怀中,那种真实的存在感和依赖感,让云晚歌觉得窝心,这个和她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这一刻却让她样真实的感动着。 “母妃,你流了好多血。” 萧君彻从不需要仔细辨认,便能立刻感受到云晚歌的存在,一如当初,他明明看到了躺在那里的俞婧婉,却仍旧缠着云晚歌认做了母妃,在他眼中,云晚歌就是他的母妃,虽然他从来在外人面前只能唤她佳期。 “我没事的,彻儿不要哭。”伤口还在疼,可云晚歌却更心疼这个孩子,只得不停的安抚着他。 “母妃,是谁打你的?我要父皇打回去。” 云晚歌微微一愣,这应该如何回答,若是告诉他打她的就是他父皇派来的人,是莫离,他会不会更加伤心? 突然拉开了萧君彻,云晚歌眼神如炬:“彻儿,你相信我吗?” “嗯。” 小太子认真点头,虽然并不清楚自己要相信什么,但他仍然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云晚歌。 满意的看着萧君彻的反应,云晚歌认真的对他说:“我一会儿会躲起来,如果有人来找我,无论是谁,也不可以告诉他我来过,知不知道?” “好。” “乖,好好睡觉,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懂吗?” 萧君彻不再开口,中是挂着眼泪点头,在他幼小的心里,现在最担心的只是云晚歌身上流出来的越来越多的血水,甚至已染红了他的床榻。 迅速起身,云晚歌抽下床单紧包裹在自己身上,以防止血水落下时,污着了地面和其它,再迅速更换了一套新的铺回锦榻。 身体渐渐发凉,显然已经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她强撑着意识,想要到一处地方躲起来好好休息,奈何太子宫内可容人之处甚少,仅有的几处,又太容易被人注意,根本无法向躲藏。 正犯着难,萧君彻却奔向云晚歌使劲把她朝床上拉,云晚歌反手握住他手,摇首道:“彻儿,你的床藏不了人。” 萧君彻也同样摇首:“母妃,我的床下有地宫呢。” 地宫,闻得此二字,云晚歌已彻底呆愣,地宫,太子宫里有地宫,为何她从来不知道? 迷茫的眼神并未保持太久,云晚歌已迅速抱起太子一同跳上了锦塌,萧君彻在床上简单的捣腾了几下,太子锦榻靠墙的那一部分,忽而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入口。 来不及细问个中缘由,云晚歌迅速的跃入,而萧君彻亦迅速自外面关上了地宫的入口。 地宫内幽暗无比,唯有一处,似乎有光点闪耀,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向下走去,直到终于发现光源所在,云晚歌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再一次令她震惊不已。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萧君彻口中的地宫,只是一条密道之类,可现在一看,却已完全的说不出话来,这里,不但有地宫,而且大得令云晚歌也不敢相信在宸宫之下,会有如何宏伟的建筑。 那么太子宫的底下,为何会有如此建筑?太子如此之小,竟又为何知道如此秘密? 伤处太多,有些部位,甚至在自己触手不及之地,在没有丹药的情况下,想要彻底止血,却也成了难事一桩,云晚歌用床单胡乱的包所了几处明显的外伤,这才找了一处石床躺下休息。 地宫内听不到外面声响,她亦只能祈求萧君彻能够真的听话,毕竟孩子太小,要骗过莫离,实属不易。 瞬间侵袭,云晚歌迷迷糊糊似乎睡了过去,朦胧间,感觉脸上麻痒,挣扎着醒来,似乎只看到一团白影。 想要坐起身子,却感觉手脚冰冷,伤处已开始慢慢结痂,但她毕竟失血过多,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 小白含着眼泪跳到了云晚歌的怀里,呜呜的叫着,显然是心疼云晚歌的,她惨淡一笑:“你怎么在这里?啊!一定是彻儿让你下来陪我的是吗?彻儿可真是个好孩子啊,你也是。” 摸着小白软滑的皮毛,云晚歌又叹:“就说让你不要跟来了,现在知道这里不好玩了吧?这里啊,是个吃人之地,谁进来了,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啊,还是回自己的地方去吧,清静。” 她的声音软软无力,却也听得清楚,小白机灵的扭了扭身子,却是突然跳下石床,朝一处方向疾奔,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云晚歌的眼前。 云晚歌只道小白是听懂了她的话要离开这里,便也涩涩一笑,方闭目,却又听到小白疾奔而来的声音。 未及睁眼,便闻到一阵异香扑鼻,顿觉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起来,挣扎着起身,云晚歌小心翼翼的接过小白口中之物,惊喜的问:“这是何物?” 小白围着云晚歌打转,还不时的拱着云晚歌的手,示意她快点吃下去,云晚歌深通医理,见过的仙草灵药也不在少数,可这株通体泛红的奇异仙草,她却从未见过。 那东西拿在手里尚有余温,却并不冰冷,云晚歌虽不识东西是何物,但那仙草所散发出来的异香却甚为熟悉,并未犹豫多久,她便决定大胆一试,真的吞下了那株仙草。 本以为那东西会对身体有所帮助,岂料不多时,便感觉到腹痛如绞,云晚歌咬紧牙关硬挺了许久,终不是不敌痛意,两眼一翻,冷汗岑岑的晕死过去。 ———— 来到太子宫前,莫离已是面色如铁,他不愿意相信是云晚歌所为,但方才在她的屋里,也确确实实没有见到人。 除了眼前的太子宫和鸾凤殿以外,整个宸宫都已找遍,根本没有那黑衣人的踪影,而云晚歌又恰好在些时失踪,他亦不得不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假若真的是她,那么,他也绝不会姑息。 只这么一想,心竟然猛烈收缩着,针扎般的痛,仿佛伤了的那个是他自己,明知不可以,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 多少个夜晚,他都在提醒着自己的身份,更警告自己应该保持距离,可当一切都朝着那个最坏的结果在前行,他还是无法自已。 冷漠的开口,下达着最后一个搜宫的命令,太子宫这里除了离她消失之处最近以外,最为紧要的是,还有一个小太子,无论她的目的何在,若是伤了太子那可是大事。 步入内殿,却竟然见到萧翊本尊,一旁梓桐在侧,怀中抱着的,正是脸色苍白的小太子。 “为何才来?” 见得莫离,萧翊面色不佳,不过也难怪,脚下躺着两个还晕着的奴才,还有一个吓得不轻的太子,他自是高兴不起来的。 “皇上恕罪,末将正在尽力搜寻。”同样看清楚了殿内一切,莫离亦黑了面,早该想到应该先到太子宫的,显然那家伙现在已然不在了。 萧翊缓缓坐定,冷着一张脸,却也愈发的显得威严:“让他跑了么?” “皇上恕罪!” “是男是女?” 会有此一问,莫离并不奇怪,只是却突然联想到了那日萧翊突然让他布局一事,遂直接问反问:“皇上是否心中已有答案?” “大约和你想的是同样一个人,只是,苦无证据。” 淡漠开口,却惹得莫离亦拧眉,以萧翊的个性,是宁错杀,不误信,明明怀疑但却不肯动手,非要找到那个证据,不得不说,原来她在他心中,亦同样的举足轻重。 “皇上,太子宫内可有线索?” “除了这两个没用的奴才以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 第63章 这地宫并非一般 莫离无言,却是拿眼看向了太子,小太子见他一直瞅着自己,也不出声。 只是害怕的落下泪来,钻进梓桐怀中,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梓桐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也自是心疼得不行,便也开口道:“皇上,太子许是吓着了,要不要着太医来看看?” 萧君彻面色青白,却也不是假装,外人只道他是受了惊吓,却无人明白他只是害怕萧翊发现地宫里的人,所以才吓成那样。 萧翊本也就心疼这孩子,见他这样,倒也并未怀疑。 小小惊吓,便要请太医,这不是他君家的风格,假若萧君彻不能快速成长,那么未来,也挑不起大周国的重任,是以,萧翊虽然心疼,却也并不溺爱,只道:“不必了,今晚朕亲自照顾他,便不回去了。” 闻言,萧君彻的小脸,再次垮下,但也并不敢多嘴,只软软的依在梓桐怀中,也不敢朝那地宫入口多看一下。 三岁多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但他却明白自己的父皇有多么的厉害,不想给云晚歌惹麻烦的他,也只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暂且乖乖听话。 身在皇家,自是不如平常老百姓,萧君彻自出生之日起,便有了专人照料,从未留在萧翊身边过夜,此次,却不想竟有了如此机会,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自也是欢喜异常的。 紧紧的窝在萧翊的怀中,萧君彻却是兴奋的小脸通红。 “父皇,儿臣以后能经常和父皇一起睡吗?” “嗯,偶尔。” 萧翊心中有事,便也答得模糊,但即便如此,萧君彻同样是高兴,心中想着至少父皇没有一口否决。 他自幼丧母,对萧翊的感情自是不一般,是以,仍旧想要更贪心的得到更多的关怀。 “父皇,你小时候,皇爷爷也会像现在这样抱着父皇安睡吗?” “父皇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该是是没有的吧。” 萧翊淡淡的笑着,似乎真的在努力回忆,却也真的想不起来是否有如此这般的记忆。 皱着小脸,萧君彻老气横秋的一叹,不满意的问:“为何皇爷爷不这么做呢?” 听出来小家伙话外之意,萧翊轻轻的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彻儿,身为储君,身负重任,年纪再小也绝不可懈怠,父皇之所以不常来陪你,不是父皇不爱你,只是倘若你一直在父皇的庇佑之下,也便难以成长,只有你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保护好你自己,还有你最想保护的人,懂吗?” 三岁的娃儿,听不太懂这么复杂的话,也不明白什么是身负重任,但他却实实在在的听懂了一句,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最想保护的人。 那么,就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所以才会让‘母妃’受伤的吗? “原来是这样啊!” 他终于恍然大悟,却也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听夫子的话,一定要听莫将军的话,他要快快的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最想保护的人。 萧翊自是不懂孩子的心思,只道他是明白了他的话,便也再次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方才,可是吓着彻儿了?那恶人来时,可有看清她的长相?” 僵直了身体,萧君彻的头摇得好比那拨浪鼓,还故意大声道:“没有,他包着脸,脸上还有血,好吓人的。” “那彻儿可能分辨得出,那恶人是男是女?” 一步一步引诱着孩子开口,萧翊怎么也不能想到,自己竟而也会对一个孩子这么的用心试探。 “肯定是男的呀,女人哪有那么厉害。” 他理所当然的说着,却更引起了萧翊的怀疑,虽然不太肯定那人是不是云晚歌,可若真是她,彻儿真的会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己撒下弥天大谎吗? 假若真的如此,那么,贺佳期此人,当真深不可测。 不由自主的瞟向那堵深墙,是自己多心了么? 还是说,他真的有必要到里头一探究竟? 他只是多看了那么几眼,小太子却爬起了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父皇,你干嘛一直看着那里啊?父皇想进去看看吗?” “嗯,彻儿进去过吗?” 认真的望着萧翊,萧君彻只是摇头:“儿臣打开过门,可是没有进去过,父皇说过,不可以告诉别人这里有地宫的,可是不告诉别人,儿臣一个人不敢下去,里面好黑好可怕的。” “那彻儿谁也没有告诉过对吗?”微笑着靠坐着,萧翊的口气一直很温和。 “嗯。” 并未犹豫,萧君彻竟是重重点头,他不想骗父皇的,可他更不想再次去一次母妃,他不要别人说他是没有母妃的孩子,就算他是太子,他也会害怕。 所以,他再一次选择了对萧翊撒谎,他还太小,不会明白这些事情对大人们来说有多复杂,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只不过用了自己能用到的唯一办法。 定定的望着萧君彻扑闪闪的一双大眼,萧翊终于打消了去地宫看看的念头,只是慈爱道:“彻儿做得对,这里不可以对任何人讲,但若是彻儿想进去看看,一个人又觉得害怕,可以叫上父皇,父皇陪你下去,如何?” “真的吗?” “父皇可是君无戏言的喔,当然是真的。”他开着玩笑,也十分享受这样单独和儿子相处的温馨时刻。 “那我们拉钩。”萧君彻竖起小小的手指,送至萧翊眼前,他温温一笑,并不犹豫也同样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云晚歌是在小白的啃咬之下刺痛着醒来的,小白用了软劲,并未伤着云晚歌,但却是真疼。 她缩回手臂,有些不甘的骂道:“小没良心的,你干嘛?敢咬我?” 小白咬着她的衣衫呜呜直叫,还一个劲儿的把她朝一边拖,云晚歌环顾四周终于发现自己并不在原先的石床之上,而是被小白拖行了几十米,正躺在地宫的大理石地面上。 正疑惑间,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经意的抬腕转动着,竟发现原本酸痛相交的手臂,已全然不再疼痛,快速的拆开缠绕在手臂之上的床单,云晚歌第一次被自己吓得张大了嘴。 方才还皮天肉裂的伤口处,竟然已经完全愈合,甚至连伤痕也找不见一处。 为何会如此诡异,云晚歌不经意的想到那株仙草,望向小白时,却见那小家伙一脸神气,仿佛知道云晚歌要夸它一般,云晚歌起身,试着触摸所有伤处,和她想象中一样,根本毫无痛感。 这一夜之间,似乎一切都变了,她迫不及待的问着小白:“真的是那株仙草的作用对不对?” 小白像个懂事的孩子般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始咬着她的裤角朝前拖,云晚歌看出它的意思,便也爽快道:“要带我去哪儿就带路吧,我跟着你。” 闻言,小白欢快的吐了云晚歌的裤角,撒开脚丫子就朝前跑,云晚歌亦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 早知道这地宫并非一般,却不曾想,竟还有沐浴用的温泉,那泉水清冽,似乎还是天然的泉眼所注,满满的一池,碧波荡漾,再加上那池面的轻烟袅袅,竟仿佛是仙泉一般,不似人间。 今夜,云晚歌已有太多惊喜。 是以,也只是愣了一小会儿,便主动褪了衫子入泉,不多时,那原本清碧的泉面,已漾过一圈又一圈殷红的血水。 竟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便是清洗一下身子,竟也能将那碧泉染得鲜红似血。 将一身血污洗净,血池之中,云晚歌再一次惊叹于那仙草之效,她伤及八处,不但处处痊愈,且无一处留有疤痕,最令人诧异的是,那仙草似乎除了有活血生肌之用,更兼美容之效用。 她整个人似乎也脱胎换骨了一般,本就凝脂如雪的肌肤,现下更是宛如初生婴孩一般细腻柔滑。 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光洁的肌肤,云晚歌也疑惑不已,正要回头找小白问个清楚,却见它不知刚从哪里回来,摇摇摆摆的走着不说,嘴里还叼着一套裙衫,待它将裙衫摆在了池边。 云晚歌终于发现,那并不是地宫之物,而真的是她的衣物。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成形,她立时靠向了岸边,激动的问它:“小白,是不是这地宫还有其它出口?” 小白呜呜的叫着,却也算是回答了云晚歌,云晚歌天生有能力与小白沟通,是以,完全明白了小白的意思,地宫的另一个出口,在宸宫的后山。 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云晚歌兴奋不已,也顾不上多洗洗身子,便钻出了水面,迅速穿戴整齐后,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地宫之大,确实出乎云晚歌的意料,若不是有小白在前面带路,这迷宫一般的地形,怕是很难找到出口的,走了一阵便要经过一处大殿,云晚歌双眼余光不经意的瞥见那大殿中间,似有一物被高高供起,被明黄龙纹丝锦包裹着,置于正中。 灵光一闪间,云晚歌似又想到了什么,遂停了步朝那东西走去,边走边道:“小白等一等,我看看是何宝贝。” 第64章 这东西又是假的? 小白听话的奔回她身边,围在她脚边打转,却并不走远。 地宫中的内殿,似乎都差不多,云晚歌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一间,却是因为这东西太过显眼. 待得走近,云晚歌轻手取过那物,沉沉的,似乎挺有份量。 并未多想,她便开始解那龙纹丝锦,待得那东西完全呈现在她眼前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已近狂热。 四四方方一块碧玉石,上刻龙形,下刻字,便是不去细读那字的内容,她业已猜到是何物,只是,那怀南不是曾经提到过这传位圣旨乃是天然血玉所成,为何这一物,竟然是碧绿玉石? 回想着之前种种,先是灯会上怀南不经意的提醒,接着又是怀南胆怯之下,说出的芳丹苑藏物所在,然后是莫离的出现,还有那假东西,这一切的一切,绝对是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是以,她可不可以假设怀南其实也是一枚弃子? 是萧翊为了引出她而选择牺牲的那一枚? 那么如此一来,或者她手里这块,才正是真正的传位圣旨,只不过,萧翊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弄了那个所谓的血玉一说。 越想越觉有可能,云晚歌迅速的翻转过那玉石,打算看看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传位于大周第二十六代嫡皇孙太子萧翊为帝,钦此!” 虽心中早有过猜测,可真的看到这样的结果,云晚歌还是有一瞬的怔愣,难道萧湛从未预见过这个结局? 他那样肯定传位圣旨之上,一定是他的名字,所以萧翊才会不肯示于人前,可现在这东西又算是什么? 这东西又是假的? 还是说,真的只是萧湛太过于自信了呢? 本已平复的心,再度纷乱,一时间,云晚歌也有些迷茫,到底这东西要不要带走,本不是想要的结果,便是带走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万一让萧翊发觉,更有可能打草惊蛇,可若是不带这东西出去,口说无凭,萧湛又如何信她所说,难不成冒险带他来地宫不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云晚歌亦觉得心中恼火,只是也不能就在此地干等,思前想后,云晚歌终还是包好了手中之物,决定还是带出去再说。 若是她这一番出去,还能好好的活着,那么,她也一定有机会在萧翊发现东西不见之前,把这东西偷偷送回地宫。 心意一定,云晚歌也不再烦恼,只带着小白又迅速前行。 兜兜转转有一柱香的时辰,在穿过了无数的中殿,拐了无数的房间后,小白终于在一间有着龙纹雕刻的石屋内停了下来。 云晚歌心知出口就在这里,却看不出有什么门的痕迹,正纳闷间,却见小白忽而飞扑直上,狠狠朝那腾龙头部撞去,只听得咯卡几声,那腾龙右眼竟而被小白撞了进去。 而后,那石室的半面龙墙顺着腾龙的曲线,竟然裂开了一条缝,升腾着向上向下的缓缓打开。 惊叹半晌,云晚歌竟是兴奋的抱起小白狠狠亲了一口:“小东西,要没有你,这地儿怕是我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小白听了这些话,在云晚歌怀里拱了又拱,心里似乎也得意着,云晚歌宠溺的笑了笑,看那出口已完全打开,便带着小白迅速跃了出去。 出了地宫,云晚歌才发现,原来时辰还早,天还未全亮。 也就是说,她还有机会再博一次…… 后山之大,云晚歌运气狂奔了许久,方才远远看到那宸宫侧门,正欲借机跃入,似又想到什么,遂将身后之物解下,牢牢系在了小白腹下:“小白,把这东西带到婉妃娘娘那里,一定要亲自交到她手里,明白吗?” 听到婉妃两字,小白似乎多有不愿,但看云晚歌面带恳求,便也只得呜呜叫唤了几声算是答应,朝着和她不同的方向小白终于疾奔而去. 而云晚歌却也只能在心内祈祷,但愿俞婧婉能明白她的意思,尽速将此物交到萧湛的手上,也但愿萧湛能尽早明白此路不通,方有机会另僻它路。 ———— 被缠着说了太久的话,萧翊整夜未眠,而身侧的小人儿,却已是累到极致,挂着满足的笑意沉沉睡去,不时还吧叽吧叽的咂着小嘴儿,特别可爱. 萧翊心头一软,大手不由自主又落在了孩子的小脸上。 墨一般的眉,深拧成一线,仿佛有着太多的无奈与自责,对于这个孩子,他也是打心眼里疼的. 只因,这一切都是他欠他的。 收回手,萧翊缓缓起身,方直起身子,眼神却又不经意间划过扇看似无形的门,心,忽而又开始起伏着,大手也开始摸索着床上机关。 地宫的秘密除了他以外,只有萧君彻知道,只因这座地宫还有另一个名字,帝宫。 唯有大周国的皇帝与未来继承人能知道机关所在,便是信任莫离,他亦只是提过此处,并未告之他开启之法,他本不该怀疑年幼的太子,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她就在那里。 手,终于触及到机关,正待用力拨动,却忽闻得殿外传来莫离与人对话的声音,他本不欲细听,只是为何,另一个声音,竟是那般的熟悉? 经过昨夜一事,宸宫中又增派了不少守卫,云晚歌好几次都差点被巡逻的侍卫发现,还好天不大亮,视线不明,险险总还避了开了。 径自去了太子宫,一路上云晚歌早已想好说词,若是身上带伤,她自是不敢,可现在她全身上一无一伤处,自然也敢博命演这一曲苦情戏。 急勿勿而来,云晚歌远远便看到莫离门神一般立于太子宫前,一想到昨夜他对她那般的心狠,虽明知他不知情,却也气不打一处来。 可明面上她仍是换了一幅忧心表情,一路小跑着到了莫离处:“莫将军,奴婢想进去看看小太子,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说不惊讶也是假的,莫离冷着一张脸,却也并没什么好口气对她:“你居然还敢来?” 经过昨夜一事,莫离已在太子宫前守了整整一夜,本已对放走黑衣人懊恼不已,现在居然看见云晚歌出现在他眼前,他又如何能平心以对? “莫将军何意?奴婢为何不能来?” 云晚歌心知他怀疑自己,却也并不紧张,虽无十分把握,但无凭无据,没有萧翊的话,她敢断定莫离不会拿她开刀。 “给我拿下。” 风扇并不多言,只是突然大喝出声,他身侧那些冷面侍卫们倒也毫不含糊,二话不说,就跳出来了三四个,直接拿大刀架上了她的脖颈。 “莫将军,你这是何意,奴婢所犯何事?” 虽并不害怕,却也不能表现得过于镇定,云晚歌故意紧张的开口,试图让他相信她只是一名弱质女流。 “何事你心知肚明,别以为我认不出你是昨夜之人。” 莫离有口恶气在胸,说话自也不是那么客气,虽然心中有她,可他却是更气。 为何她会是那个与他做对之人,为何她竟然和他要呈对立之势,他虽冷情,却同样在心痛,只是,每当她流露出无辜的神情,他却总还不由自主的想,真希望是他认错了人。 “莫将军,奴婢只是宫婢一名,你为何总是处处发难?奴婢到底有何地方得罪过你?你倒是让这些侍卫大哥们看看,奴婢像是昨夜那恶人么?再说了,若奴婢是那恶人,今日又如何敢来自投罗网?莫将军当奴婢是神人再世,真的不怕死的么?” 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每到动情之处,云晚歌还会落下几滴清泪,倒真是给人一种楚楚可怜,蒙受奇冤的感觉。 莫离是真的想相信她的,可他也相信自己的感觉,云晚歌身上总有一种让他觉得不安的东西,虽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却比任何一位细作还要让他紧张,仿佛不经意间,她会就突然间跳将出来打破一切的宁静。 但他也明白自己确实没有证据,会这么鲁莽得事,只是想要事先阻止一切,假若她不是那人自是最好,可假若她是,那也能及时解决。 只是,最让他费解之事,莫过于云晚歌的身体,若昨夜是她,为何她还能如此完好的来到他面前? 可无论如何,他心意已决,便是真的错怪了她,也绝不能再次将危险送至皇上身边。 “带走。” 不愿再废话,莫离只是黑着脸继续下令,云晚歌这时方才生了一丝悔意。 没有证据,莫离自是不会要她的命,可若是就这么被带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就完全不在控制之下了,若是还没争辩便被送进牢门,她还真没有信心能过得了这一关的。 “莫将军,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豁出去了一般,她高扬呼叫着,她知道萧翊就在里面,便是他不能出来一见,能唤醒太子也便多了一线希望。 莫离眉头跳跃着,并不多话,只是大手一挥示意那几名侍卫带着云晚歌下去,云晚歌不甘,仍是大呼冤枉,赖在太子宫前就是不肯离开,那几名侍卫顾及她是女子,也不好强行下手,只是不停的催促着她快走。 第65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云晚歌把心一横,就是不肯移步。 莫离冷着脸忍了好一阵,终是再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云晚歌的腰身向上一送,直接将她扛在了肩膀之上,粗着嗓子道:“老实点,不然……我就直接把你扔进锦鲤池。” 看上去老实本份的莫离,居然敢这么对她。 云晚歌也是彻底的傻了眼,又不敢动武直接把他拍飞,只能扭捏着不停的踢腾,嘴里不依不饶的大叫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莫离不顾疼痛,竟是扛着就走,云晚歌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其它了,直接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口,可她本是半挂在他身上,那一口没咬到他的背,竟是啃在了他的腰间。 莫离吃痛,虎吼一声,一抖身子竟是将云晚歌摔将了出去,她下意识的想要稳住身形,又记起自己只是婢女佳期,便也不敢再动,只能硬生生摔倒在地,扑起一地的尘。 一脸尘土的扬脸,入眼却是一双金灿灿的龙靴,正出神间,却听头顶传来一句:“看够了没?” 湿润如玉的声音,带着些清冷之意,不是萧翊又是谁,云晚歌心中一喜,面上却平平,支撑着身子却并不起身,只就地一跪:“请皇上为奴婢做主,奴婢冤枉。” 萧翊其实早就将她们方才之语听入耳中,却仍是淡漠相问:“你有何冤?” “莫将军拿不出证据,却诬陷奴婢是昨夜恶人,奴婢冤枉。”云晚歌带着哭意,双眸含泪,竟真的摆出一幅我见犹怜的表情。 萧翊不语,只是淡淡望向莫离之处,良久…… 莫离倒也当仁不让,直接挺身而出,激动道:“皇上,此事但请交于末将处理,证据现在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云晚歌并不示弱,倔强以驳。 二人各执一词,各不相让,君卿却是扭过头来,别有深意的看了云晚歌一眼后,温温说了一句:“都进来吧,朕要亲自审问。” 虽不知萧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听得此言,二人倒也不再争辩,只一前一后随着他入了殿,而后重重的关上殿门。 入得内殿,云晚歌仍是一幅委屈表情,却也仍旧守着礼法,曲膝而跪,莫离立于一侧,亦同样是满面冰霜,只不过,此时的他,表情中隐隐透着焦急的意味。 萧翊淡而不语,只是端起身边刚刚泡好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眉头似乎跳跃了一下,显是那茶水不合胃口,他倒也不斥责那泡责的小宫女,只是随意搁下茶水在一边,不再去动它。 他的动作又轻又缓,反而让人更难以琢磨。 萧翊城府极深,从未有人探得他内心,他若是起了杀心,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去,可现下,却只是说要亲自审问。 云晚歌一时也有些混乱,心道:或者,他虽是设下了那样的陷阱,却也还不能肯定她的身份,是以,接下来的对话,便该是重点了。 云晚歌一直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却能敏感的觉察到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她对他而言是一个迷,而他给她的感觉亦同样如此,只是,谁也猜不透谁的心。 “谁先说?” 他终于开了口,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云晚歌等了一阵,见那莫离似乎并不想抢先,便也只得垂首而语:“皇上圣明,一定要奴婢做主。” “你说莫离没有证据,那么你有么?如何证明你不是昨夜之人?” 萧翊一直在观察着云晚歌的神情,太过于冷静的女人,往往让人猜不透心思,云晚歌虽表现得十分有软弱,但她的眼神骗不了他,他看得出来,她绝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的单纯。 并未考虑太久,云晚歌清越的声线,带着凌厉之风,瞬时脱口:“奴婢没有证据,但却有证人。” “证人?谁?” 狐狸般狭长的凤眸,危险般的半眯了起来,云晚歌的话,显然提起了萧翊的兴趣。 莞尔一笑,云晚歌忽而抬首,冷冷望向莫离,轻扬玉手指向了他的脸:“就是莫大将军,他,可以证明我并非昨夜之人。” 本还铁青着脸的莫离,却也没想到云晚歌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他分明要抓她入牢,可她竟然还说他是证人?他又如何会替她做证? “胡说八道,我怎会是你的证人?” 莫离厉言指责,云晚歌却是冷冷反问:“那么莫将军可否告之奴婢,为何莫将军一口咬定奴婢是那昨夜恶人?” 莫离本不欲开口解释,却见萧翊也一脸兴味的看着自己,便也梗着脖子道:“皇上,末将的人品您最是清楚,绝不会胡乱污陷她人。” “将军也配说人品二字,不觉可笑么?你有何人品可言?言而无信,口蜜腹剑的小人都比不过将军人品。” 云晚歌口气极重,却也并不若从前般尊重,她本是抱了侥幸心理回来,可若是中间莫离还要横插一扛子,她便连五分的自信也没有了。 是以,一想到他那般无情的说法,云晚歌也不禁有些生气,本以为虽未收服于他,至少不会如之前那般强硬,可现在看来,反而更甚。 便也不再好言以对,既然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 “贺佳期,你大胆,我岂是你口中那样无耻之人。” “将军是否忘记了自己曾说过的话?将军说信奴婢,将军说不会再怀疑奴婢,可现在将军是信奴婢之所为?奴婢自知人微言轻,说的话没有份量,生死于人也并不重要,可将军堂堂一国之帅,为何也如此言而无信?将军此等做法,不是于那小人一般又是如何?” 云晚歌字字珠玑,毫不留情,倒也说得莫离一张黑面如血,羞不自制。 “我并不否认说过那话,但我当时真是信你,可现在,我无法不怀疑,于我而言,国大于已,不可为我一时心意,而置皇上生死于不顾。” 莫离嘴拙,不擅解释,只说得面红耳赤,神色如焦。 云晚歌自知见好便得收,便也不再咄咄逼人,只道:“那就请将军让奴婢心服口服,将军为何怀疑奴婢?” 想到萧翊任事态随意发展的态度,再反观云晚歌一幅盛气凌人的气势,莫离自知不解释清楚她也是不会罢休,虽不顾忌萧翊会徇私,可自己也不想背上诬陷好人的骂名:“那我也想问问你,你既然说你不是那人,那昨夜黑衣人出现之时,你在何处?何人为证?” 云晚歌沉着应对,并不心虚,只条理分明道:“昨夜,奴婢贪嘴多吃了一些,半夜腹痛不已,便想如厕,正要离开时,却听到怀南公公求饶之声,奴婢心知有异,便留心着多听了一会儿,那恶人似乎问了一些关于什么圣旨之事,怀南公公起初不说,后来还是被迫说了一些,再然后,奴婢便听到怀南公公惨死的嚎叫声。” “奴婢吓得胆都要破了,便躲在那茅厕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后来那恶人离开,奴婢也不敢随便出来,奴婢等了半宿,见那恶人不再回来,方才敢回鸾凤殿,可当奴婢回去之时,才知道皇上来了太子宫,而那恶人不但杀了怀南公公,还和莫将军交上了手。奴婢这才急急忙忙的赶来太子宫,岂料便遇到将军的阻拦,还硬是说奴婢是那恶人。” 说到此处,云晚歌扭头望向莫离,又稳了稳心神道:“若是将军不信奴婢所说,便可去那宫中茅厕一查,此时天未全亮,想必怀南公公的尸身还不及被人发现。” 闻言,莫离倒也大吃一惊,查宫之时,倒也确实未见怀南,但怀南本就是萧翊引蛇出动的人饵一名,他便也未有多心,可听云晚歌一说,倒也真有可能遭的毒手。 宫中除了萧翊,便只有太监,是以茅厕也只笼统的建在了一起,若云晚歌所说是实,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思及此,莫离冷冷瞅了云晚歌一眼,已是高声传来一名侍卫,令其马上去云晚歌所说的那间茅厕找人。 云晚歌静跪不语,只是心中已多了几分把握,莫离是个直来直去之人,没什么心机。 虽用兵如神,却坦荡如君子,她方才那般说他,亦只是气愤之中,现下,见他真的去找人,便也心内安然,知其并不是真的定要置她于死地,只是不愿再累及萧翊安危而已。 殿内,再度归于平静,莫离是想等待怀南消息,而云晚歌却是想以静制动,等待时机。 终于,一直静默以对的萧翊,闲闲开了口:“朕最想知道的是,你说的证人,真的是莫离?那么,他如何为你做证?” 云晚歌早知萧翊不好糊弄,她敢说那样的话,自也是有把握说得通,便也抬眸轻应:“皇上,奴婢方才说过,奴婢听说莫将军与那恶人交过手,以莫将军神勇那恶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是的,奴婢说莫将军是证人,其实是想说,那恶人身受重伤,而奴婢没有,是以,奴婢不可能是那恶人,也绝对冤枉。” 第66章 冰肌玉骨 言字琢琢,云晚歌说得肯定,莫离却是听得迷惑,云晚歌一身轻盈的到来,确实让他费解,只是,却不想她竟也拿出此事来说。 莫离紧抿了嘴,却并不说话,只是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云晚歌的身上。 萧翊眉眼不变,忽而又问:“据说,那一次,是梓桐为你验身是么?” 虽未言明,但云晚歌已心知他口中所指,梓桐自是为萧翊所信任的,让她验明正身自也没什么好说,只是,被萧翊这么一问,她反而有些心慌意乱,他到底又有什么打算? “若皇上指的是上回,确实是梓桐姑姑验的。” 她与莫离之事,在梅山便已被萧翊说破,若说他不知,自是不可能,是以,云晚歌也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静观其变。 “那么此次,你又想找谁来?” 半真半假的问话,却不知他为何如此,云晚歌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便也只得顺着他的话道:“但凭皇上吩咐。” “如此,那便朕亲自来吧,也不麻烦梓桐了。” 双眸微眯,似笑非笑,萧翊的要求,提得过份,让云晚歌也是怔怔一愣,她想过任何人,却独独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安排。 或者,她早该想到的,他这个人,除了莫离谁也不信。 云晚歌不答,萧翊却只是笑,那虚虚实实的笑意,映照在烛火之下,竟是那般的惊心,云晚歌的手心一抖,忽而有些紧张,或者,她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只是,真的要如此拼命? 她为难的表情,看以莫离眼中,竟也有几分心疼,他自是明白萧翊对云晚歌的心思与旁人不一,只是,要在这样的时候,如此为难于她,他竟也是于心不忍。 正要开口阻止,却听得萧翊又道:“若是为难,便也罢了,朕也不原强人所难,或者你更愿意还是梓桐是吗?” 这话,若是平日里说来,倒也是事实,云晚歌一界女流,为其验身,自该是女子,梓桐深得他信任,自也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今日,为何这话听来如此别扭,或者,难道萧翊是连梓桐也在怀疑了? 认为是与她们一伙? 她不是软弱之人,也自认并非善良之辈,可一想到梓桐不过多时,便能出宫,若是现在和她沾上半丝关系,怕也是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忽然又有些犹豫,本不该在此时多想这些,可在宸宫五年,她太明白能出宫回家是多么让人盼望的一件事,她真的要毁了梓桐的一切,在她即将修成正果之时么? 她的犹豫,看在他的眼里似乎又变成了另一种意思,回望他幽黑如潭的墨瞳,她终于收回了自已那多余的同情心,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又如何能顾及到别人。 她虽不想连梓桐却也更不想攻败垂成,她真的,不愿再等。 许是看出来她的心思,莫离突而抱拳上前:“皇上,末将这便去找梓桐过来。” “去吧。” 本以为,他还会有所阻拦,可他竟然也只是淡淡的说了那么一句,云晚歌心中一松,为自己的多心而好笑,或者,萧翊此番真的并无它意。 莫离不再多言,只是扭头看了云晚歌一眼,方才大步离去,当大殿之门,再度被合上,萧翊温文尔雅的声音,忽而又起。 只是,这一刻她竟听得惊心,他说:“你自己脱,还是朕亲手来。” “皇上何意?” 云晚歌眯了眼,第一次觉得愤怒,在他面前,自己似乎就是一个任人逗弄的宠物,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难堪,更觉侮辱。 “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要朕说第二次?” 萧翊的眼神中,似乎同样跳动着火焰,原本清雅如水的眸,似乎也不再平静,或者,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压抑自己。 “皇上不是说过不强人所难的么?” 总觉得似乎太危险,云晚歌不由自主的争辩着,可萧翊却是冷笑道:“说说而已,你也信?” “皇上金口玉言,难道也要反悔?” 萧翊笑了,且笑得残忍:“不是反悔,只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假手于人,朕,谁也不相信,只信自己的眼。” 她终于明白一切都已不在自己掌握,只是,她却看不懂他想要什么? 若是想要她的身子,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他竟又为何一定要亲自来审?难道说,他现在连梓桐和莫离也不再相信了么? 终于,他站了起来,直直朝她而来,她强自镇定着,双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握手成拳,他定定立于她前,用那样生疏的眼神望着她:“或者,你的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朕一探究竟的?” “……” “真的想要朕的心?连为朕宽衣解带也做不到的女人,也配说如此之话?” 他讥讽的口吻,似乎变了一个味道,云晚歌听不出那另外的深意,却只是下意识的紧咬牙关,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的耐心似乎已用尽,终于不再默默纵容,只是,反转手心突然朝她袭来,云晚歌心中一恼,想要反手相抗,却又忆及自己回宫的目的,是以,终只是无力的推拒着他的大手,可怜兮兮道:“皇上,不要。” 扯住她衣衫的大手,似乎停滞了一下,终还是不再犹豫,只听得撕拉几声,她那夹厚的棉衣已被他大力扯破,露出内里纯白色的内衫。 这时,云晚歌已顾不上许多,决意反抗到底,可他整个人已闪电般欺压上来,强有力的大手扣住她两只手臂,高举过头顶。 萧翊是何等高手,她又如何能挣脱他的钳制,只是,听着衣衫尽碎的声音,她的心似乎也碎了。 或许,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太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也高估了萧翊的心,她早该知道的,他就是是一头狼,一头永远也不会转性的恶狼。 他的动作过于粗鲁,再加上她不停的挣扎,有几乎已被勒出红痕,但即便如此,亦无损于她的半分美好。 萧翊看得不敢闭眼,第一次发现人世间竟还有如此可人之物。 那吹弹可破的肤肌婉若初生般细腻,光洁如雪的肩头有着惑人心神的线条,因羞涩而泛起的红潮,更是让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粉红色的光泽,诱人心神。 他流连忘返,她却不原被他得逞,挣扎着力道更甚至,却惹来他无情又语:“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弄痛了自己,没人会心疼。” 仿佛一口恶气堵上了心,她突而扭过了头,恶狠狠的盯上他的眸,不怒反笑的开口:“皇上怎知没有人会心疼,方才应该留下莫将军的,至少他不会如此的粗鲁。” “闭嘴。” 他的脸色极差,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云晚歌冷冷一笑,却更没了住嘴的打算,迎着他吃人般的眼光,她不怕死的问:“皇上检查好了么?奴婢身上有伤么?还是说,皇上现在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那就让莫将军也进来好了,有个人作证,也不怕皇上日后又反悔了。” 仿佛为了映衬她的话,殿外同时也响起了莫离的声音,萧翊冷着一张脸,却是盯着她的眼那般执着的问:“你就那么相信莫离,不是骂他口蜜腹剑?” “皇上没听过一句话么?打是亲,骂是爱……” 那一声爱字辅一出口,萧翊已面色如铁,冰冷的唇,就那么狠狠的压上了她的…… 带着惩罚的意味,他的行为已近疯狂,亲吻她,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可每一次都无法令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带着席卷之势,热情的大手更是无情的扯去了她身上仅有的最后一块屏障,他,似乎已不愿再等。 冬夜清寒,大理石的地面上虽有着厚重的地毯,可还是冻人得紧,云晚歌身无遮拦,便是再傻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想要的女人,又有几个得不到? 他给她的时间似乎真的太久太久,可她却永远不会满足,她可以陪天下间任何一个男人,唯一不可能的就是他,就是他…… 泪水,汩汩而落,她已没有时间思考着自救的方式,双手被缚,她知自己无力逃脱。 突然间,似有灵光于脑中闪过,她开始拼命的扭头,想避开他纠缠的舌,当她终于摆脱他冰冷的舌尖,她终于拼尽了全力大声呼救:“彻儿,救我,彻儿,彻儿……” 哀婉的声线,带着无尽的恐惧,连她的声音似乎都在发抖,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除了那个孩子,萧君彻。 同样的错误,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是以,当他识穿了云晚歌的意图,已迅速缠将上来,再次紧紧堵住了她的嘴。 云晚歌终于明白机会不再,绝望的泪水,决堤了一般,瞬时汹涌。 “哇!” 突而,内室之中传来一声大叫,接下来便是萧君彻石破天惊的哭叫声。 萧翊终于放开了云晚歌,迅速弹跳起来,直奔内室而去,口中焦急的大叫着:“彻儿,彻儿。” 第67章 小白之死 他骤然离开,带走了她所有的温度。 赤着身子,云晚歌只觉寒意沉沉,心中也甚是担心萧君彻的安危,正待起身,却惊觉殿门已被人撞破。 衣衫尽碎,她只得片缕敝体,云鬓散乱,却也正好遮住她背后风光,倦缩在地,只是不敢去看莫离神色,一时间,羞愤之感愈加浓烈,忍不住悲从中来,嘤嘤而泣。 早已猜到内殿有事,却不想竟会如此,莫离只觉一股子热血上涌,直冲面门,双拳在握竟是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跟在他身后的梓桐,到底是见过太多,倒也不以为意,只麻利的解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云晚歌的身上。 见她一直流泪不语,便也温言劝道:“想来你也是有福气的,皇上幸了你,自也是会封你为主子的,你倒还要哭。” 云晚歌自是对那所谓的主子一说并无感觉,只是,听她这么一劝,倒也不再哭泣,只哽咽道:“你们先进去瞧瞧太子殿下吧,奴婢,没事了。” 她越是如此,莫离心中越痛,可他身为护国将军,也有着自己推却不掉的责任,只是,蹒跚着脚步朝内室只行了几步,竟还是折了回来,迅速解下披风裹住云晚歌的身子,他大手一伸,却是将云晚歌稳稳抱起。 “我知你担心小殿下,带你一起去可好?” 本也气恼于他的铁面无私,可此时此刻,云晚歌却倍觉感动,倒也不再推却,只红着眼点了点头。 今日所受之辱全拜他所赐,可被他钢铁般的手臂紧搂在怀,她竟然感觉异常的安心,仿佛再不必担心其它种种。 入得内室,只听得萧君彻仍在哇哇大哭。 顺着方向望去,却见小家伙坐在床头,高举着红肿的手臂哭得涕泪相交,而在他身边不远处,小白已被萧翊倒提在手,看那情形,似乎想要直接摔死小白。 云晚歌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这情形一看便知,定是小白为了救她故意伤了萧君彻,因而触怒龙颜了。 本不愿同他说话,但眼看着小白即将惨遭毒手,云晚歌只能虚弱求情:“皇上,求你放了小白,它只是个畜牲。” 闻言,萧翊的手一滞,却在看清莫离有美在怀的情形时,面上戾气更重,双手稍一用力,那小白竟已被狠狠摔出数丈之远。 云晚歌紧咬牙关,不让呜咽之声溢出唇齿,人却已挣扎着跳下了莫离的手臂,胡乱扯着披风便扑向了小白的尸身所在。 小白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因受力过重,甚至连口鼻之中,都流出了血水,云晚歌心痛的看着那一幕,竟然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哽咽着去探它颈上脉息,却发现原来小白心脉尽碎,五脏六腑也尽数振碎,可想而知,萧翊那一摔,居然用了内力。 本已是怒到心中,现已是忍无可忍,云晚歌小心翼翼的抱起小白,再回头,却已是满面杀机。 她如雾的眸,此刻尽如同死水,那样盯着萧翊的眼,半晌却只是吐出了一句:“奴婢告退!” 看着她飘逸而走的背影,他的心,猛地一痛。 竟有些后悔方才出手过重,只是,他最不喜欢的事情,她为何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限,她与莫离…… 萧翊脸色不好,莫离亦不妙,小太子的伤并不重,只不过怕痛才会如此大哭出声,可萧翊的行为,却是狠狠的刺伤了莫离。 他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萧翊的心思,只是,真的要那么样伤人,他才能感觉到痛快? 因为云晚歌,他第一次对萧翊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排斥感。 一直到小太子再度安睡,莫离都不曾离开,不是他不想,只是萧翊不允,有了方才的一出,现下似乎已没有人去追究云晚歌的清白,只是各自有了些君臣以外的心思。 “皇上,若无它事,末将想先行告退。” 想离开,是想看看云晚歌是否受到伤害,只是,他的担心,却要经过萧翊的同意。 “莫离,陪朕下局棋如何?” 虽是问句,但他的表情却并不接受拒绝,莫离淡淡点头,却是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二人随意摆了棋局对弈,不过多时,莫离已露破绽,萧翊淡看棋局,终于一子定了输赢。 “不是你的水准,怎么,有心事?” 萧翊抬眸,灿如星子的眸,似乎隐隐透些不平之气,莫离也并未讲实话,只道:“许是末将昨夜守了一夜,太累的缘故。” “你于军前三日不眠不休都不曾如此动摇过,不过见她一滴眼泪便如此心乱,想来,你对她是动了真心了,是么?” 他问得随意,莫离却是听得心惊,忙弯腰身的抱拳解释:“皇上多心了,末将只是精神不济而已。” 许是感叹,许是失望,萧翊并不抬眸,只是默默的收拾着棋盘之上黑白之子,幽然道:“你从不对我说谎,为了她,你竟是破了例了。” “皇上,末将……” 他急着解释,萧翊却已不愿再听:“当朕看不出来么?你故意要以重罪之名带她离开,是怕朕会伤了她是么?可若是朕真的存了那份心思,便是你真的带她离去,朕也一样能治她的罪。” “朕设下重重机关,要的便是让她现出原形,只可惜她的原形不见,却是让朕瞧见了你的心。莫离,当初朕要为你赐婚,是你自己放弃了那个机会,是以,自那时起,你与她便再无可能,因为,朕,不允!” 斩钉截铁的一段话,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却也让莫离听到了萧翊的心意。 他是一国之君,唯我独尊是他的天性,今日他肯出言提醒,只因自己是他最信任之人,可若是有一日,他连提点之言都不愿再讲,那么,便也是连自己也不再信任。 莫离的内心挣扎着,面色已苍白。 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一日,他一直刚正不阿,却在遇到她之时乱了方寸,可听了萧翊之言,看了萧翊之所为,他不得不正视一点,乱了方寸之人,又何止他一个。 “皇上,末将有一事不明。” 萧翊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瞧着莫离一脸苍白之色,便也淡然道:“讲。” “她,是不是您要引蛇出动的那个人?” 其实他自己也是将信将疑,他故意在太子宫前挡下她,确实是害怕萧翊的亲审,跟在萧翊身边太多年,也太了解他的个性,是以,才会下策以对,想要先把她弄走。 可方才云晚歌的冰肌玉骨他看真切,若真是昨夜之人,难不成她真是仙女转世? 一夕之间,竟能完好如初? 闻言,萧翊微微眯了眼,沉思许久,却也是答了那样含糊的一句:“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是与不是,都是你我碰不得的人。” 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仍是不忍做出那样的决定,宁错杀,不放过的风格,似乎在此时也起不了效果。 他不信任她,甚至于怀疑过很多次,可每到他应该下定决心之时,他似乎总会犹豫不决。 她清傲的眸子,晶莹中闪动着的泪花,还有那幅倔强的表情,似乎真的很熟悉,却又似乎完全记不清,到底为何会有如此感受? 这让他费解,可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管控不了自己的心。 这些年,带给他如此感受的,除了当年那个一袭嫁衣的小小太子妃以外,唯有她一人。 是以,萧翊亦有些迷茫,对于一个给了他全新感受的女人,真的要杀了她么? 他,似乎有些不忍心了。 ————- 小白死了,在云晚歌抱着它回它的小窝时,安祥的死在了她的怀里。 云晚歌的眼泪似乎也要流干了,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什么人可以值得她去落泪,可怜的小白,她真的不应该从梅山带它回来。 早知道这里是吃人之地,早知道这里不会有任何好的回忆,可她是太寂寞了啊,她也想有个伴,有些不能对人说的话,都可以告诉小白。 可小白死了,死在了萧翊的手里,他就是那样残忍的一个人,杀人不眨眼,何况只是一个小白。 他杀光了她所有的亲人,现在连小白也不放过,她是真的有些绝望了,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她真的还有胜算么? 她无语,只是望天有泪,亲手埋掉小白的尸体,也埋葬了对一切的期待,或许,让自己不受到任何的伤害的是好办法,便是从此关闭自己的心,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小白这样的小动物。 ———— 那一夜,当真是没有人能睡着的,愈婧婉伸长了脖子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黑衣人消失不见的消息,虽心中已明黑衣人身份,可到底还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要知道莫离可是大周第一神将,能在他手下逃走,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思及此,俞婧婉心中对云晚歌的看法似乎又有些改变,只是却再不敢轻视于她。 天露微白,俞婧婉却并无睡意,只躺在床上焦急等待,无论今夜之事源自何起,既然她有所行动,自然也一定会有更大的用意,俞婧婉并不是担心她不能得手,反而是担心她真的能成功。 若是有朝一日,大周易主,那么她为后己为妃,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 既然都是妃子,那她又何不倒戈相向助萧翊一臂之力? 至少,他是没有皇后的,就凭这一点,自己也该想想清楚。 正纠结,却忽听门外一阵混乱的尖叫,并不多想,俞婧婉立时翻身而起,还未开帐,却被一团白影所扑,定睛一看,不是小白又是谁。 她刚要发怒,却见小白小爪微张,胡乱的扒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好奇的取来,只看了一眼,立时色变。 便是没有见过那东西,自也是听说过许多次,再加上云晚歌与萧湛的对话,被她偷听到,是以,马上便确认了这东西是传位圣旨,只是,一想到那上面所书的内容,她不由得又生疑心,萧湛要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却又是为何? 她只知萧湛想要得到这东西,也知云晚歌一直在寻找,却从不明白萧湛真正的心意,是以,也并不明白传位圣旨的奥妙。 只是,当她沉思片刻,一切真相似乎已近在眼前,她毕竟跟在萧湛身边受训多时,只消忆及他的目的,便也能想通一切了。 虽并无十分把握,但机会近在眼前,她决意纵胆一试,便是失败了,她亦有办法自圆其说,毕竟,这个东西除了萧翊与几位前朝重臣,谁也不识得。 心中有了计量,俞婧婉扭头再望小白,小白虽通人性,但毕竟不能说人话,她亦无从问起,只得避重就轻的问道:“是佳期让你送来这东西给我的?” 小白不能说话,摇了摇尾巴算是回答,俞婧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而后便又拍了拍小白的身子,催它离开,小白本不属于栖梧殿,若是被人发现它,自己也难逃嫌疑,是以,她决计不能久留于它。 小白去后,俞婧婉沉吟良久,终想到一个绝妙之计,只是计划还未曾得以实施,却又意外听到小白被摔死的消息。 小白不过是一个畜牲,死与不死,本不该影响到任何事,可偏偏小白是太子宫里养的,对太子又有救命之恩,是以,当萧翊破例要为小白立碑文时,俞婧婉却欣慰的发现,她的机会来了。 在宸宫,想要见一次萧湛实在太难,可有了小白这个事情,她知道萧湛一定会来,而且,会来得很快。 她知道在宫中会面,多有不便,便着了手底下的人在宫门口等,直到那一日,她终于等到了萧湛,却也并不着急的相见,只换了一身宫人服饰,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路尾随着到了小白的墓前。 一直知道萧湛对银狐有着一种特殊情怀,只不想他竟然会来坟前看望,他要去的地方,该是云晚歌所在,却又为何是在这里? 正疑惑间,却听得萧湛清朗如玉的声音寂寂传来:“跟了本王这么久,该现身了。” 第68章 挑拨离间 本以为他不曾发现,不想,他早已知晓,俞婧婉倒也不再扭捏,直直朝他行来:“王爷安好。” “为何一直跟着本王?” 并未转身,他幽深的眸,却是径自望向了小白墓碑上的碑文,葬在芳丹苑已是奇事,竟还要像对人一般那样刻了墓志铭。 “有事要讲。” 他问得直接,她也答得干脆,萧湛眉头微动,却仍旧只是吐落一字:“说。” 明明是想好了要说什么,可面对他的态度,俞婧婉总是会怒火中烧,为何就是要对自己如此冷漠?心中有气,自也没了好语:“王爷对我还真是惜字如金呢,若是换了她,是否会不一样?” “若是换了她,会直接跟我说重点,废话都不要一句。” 他总是那么一针见血,刺得俞婧婉生疼。 总觉得在他们这些男人的心中,那个女人什么都是好的,自己什么都是不如她的。俞婧婉是真的不服,但今日,便是再疼,她也会忍。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明白,他的痛,定会比她更甚几十倍。 一直跟着他,是以为他会先去找云晚歌,本想当着她的面再说那传位圣旨之事,可现在看来,没有云晚歌在场,似乎更好发挥,柳眉一转,她忽而轻弯嘴角,方才的不快,竟已统统抛去脑后。 抿嘴一笑,她突而轻语,竟是一句:“东西在我这儿。” 原本背对着她,却在听到这话之时,瞬间转身,他冷冽的眸子,紧盯着她嘴角的笑意,许久方才不敢相信般的问了一句:“真的在你那儿?” “佳期拿到的,让小白给我送了来,许是害怕被皇上怀疑,才有此一着的吧。” 话是猜测着说的,但其实亦是肯定了,萧湛倒也并不怀疑,猛地上前扣住她手臂,急切道:“东西呢?” 他的手劲极大,弄得她有些疼,眉头微皱却并不挣脱,只平静道:“那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没能带在身上,王爷要看,还得抽时间到我殿中一聚。” 听得东西的下落,萧湛本是心中一喜欢,她却又如此一句,他自然生气,只愈发的加重了手上力道,不悦道:“你那地方,又岂是本王随意能进进出出的?” “东西太大,要送出宫去,更加困难,倒不如王爷自由来去。” 自从做了婉妃,她见识也长了不少,虽然栖梧殿不是常人能去的地方,可他萧湛似乎从来不是常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他想去,该是也没有拦得了。 “本王若堂堂正正去见你,只会惹人怀疑,你难道不知胡美人的下场?想要步她后尘?” 等了那么久的东西,终于要到手了,他自然心急,又见俞婧婉诸多推迟,是以,肝火渐旺,眼见着就有翻脸之意。 俞婧婉看出他表情不对,便也转了口风,只温婉道:“王爷,为何你一定要那东西?难道现在都不能对我说么?” “你没有必要知道。” 他似乎并不想说,仍旧态度强硬,俞婧婉似乎也拗上了劲,同样强硬道:“假如我一定要知道呢?” “……” 四目相对,星火四射,俞婧婉第一次没有再回避他的目光,许是感受到她的强势,萧湛终于有些让步之意:“为何一定要问?” “王爷说了,便把东西交给你。”并不答话,她只是说出自己的要求。 “你如此逼本王,不怕本王骗你么?” 他眯起眼,做凶狠状,她却只是笑意盈盈:“除非王爷认为我是傻子,否则,绝不会骗我。” 她自然不是傻子,是以,从不担心他会骗他,本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真的骗她,她又如何听不出来? “本王要看看那上面到底写的谁的名字。” 含糊的一句话,但足以让她明白他的意思,她终于满意的笑了,因为这个答案正是她所需要的。 “正如王爷所说,随意进出栖梧殿实属不易,我也不能强人所难,王爷若是有心,两个时辰后,再来此地,我自会带着王爷要的东西来见你。” 两个时辰,已是太长,可萧湛既然入宫,定是要去鸾凤殿看望萧翊的,是以,不得不重找时间,两个时辰,该是刚刚正好。 萧湛淡而不语,却是默默的松开了紧握着俞婧婉手臂的大手,转身看向小白所埋之地,兀自发呆。 ——- 拿到东西的时候,萧湛有一瞬间的怔忡,许是太过于期待,总之,当他拿着那东西在手里,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自己应该要怎么办。 俞婧婉此时仍是一幅宫人打扮,她似乎今日才发现,原来换上这身宫人衣衫,竟比那身华贵宫妆更为方便。 静立于后,她静观其色,却并不见他有所反应,等得过久,她有些忍无可忍,终于开口相问:“王爷不看看么?” 经她提醒,萧翊似乎终于从幻境中醒来,毫不迟疑的翻转过传位圣旨。 只是,当他清看那玉底之字,他原本清雅的面容,竟已现狰狞,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为何会是皇兄的名字?”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坚信着自己的猜测,只是,当事实摆在眼前,他竟也有些承受不起。 难道,父皇当年的所有暗示,都只是巧合而已,他不能接受,也不愿相信。 他的表情,已给了俞婧婉答案,暗暗窃喜之余,她翩然移步,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故做担心道:“王爷,你怎么了?” “这东西,真的是她让小白给你的?” 小白已死,无从对证,方才他想见云晚歌,却发现早已被萧翊软禁。 是以,现在的他,真的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了,难道说,真的是自己误会了父皇的决定? “这……佳期这几日我倒是真没见着,可小白从不听外人使唤,除了她以外,我想不出第二人,更何况,不是云晚歌的话,又有何人知道王爷想要这东西?” 俞婧婉说得认真,萧湛却听得心惊,小白确实不听外人使唤,可若是那人是萧翊的话呢? 小白会不会听? 小白送了这东西给俞婧婉便被活活摔死,难道说,这中间真的有什么说不清的秘密? 越想越心惊,萧湛此时早已是方寸大乱,他甚至怀疑,这东西根本不是真的传位圣旨,而是萧翊送给自己的一个警告。 “那真东西是真是假你也不曾确认过?” “佳期自小白出事后,便被皇上关了起来,我又如何见得到她?”俞婧婉镇定解释,见他神情涣散,已根本不惧其威。 “假的,一定是假的,父皇不可能传位给皇兄的,一定是假的。” 许是这阵子刺激太多,萧湛已失了平常之心,正待发狂,却听俞婧婉又道:“我虽不知这东西是真还是假,但我却知道王爷若是再不动手,想必是来不及了。” 闻言,萧湛阴狠的双眸,冷冷扫过俞婧婉的脸,似乎很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但俞婧婉心中早有计较,便也同样冷冷而言:“王爷该不会还分不清情势吧?那日元宵之夜,王爷当是听到怀南之语的,佳期很显然是听了怀南之语,才会夜半行动,只是,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为何怀南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佳期的跟前提到这个东西?再者,那日听闻有黑衣人重伤逃脱,可那黑衣人不是云晚歌么?可我一直在宸宫,竟也从未听说佳期受伤之事,王爷也不觉得奇怪么?” 沉默不语,萧湛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只是,他那般信任云晚歌,又怎么能相信她会背叛于她,至少,在自己与萧翊之间,她就算是再糊涂,也不可能会选择帮他而害自己。 “佳期不会背叛本王,这一点,本王相信。” 他说得笃定,却也瞬时冷了俞婧婉的心,她一计不成,心中又生一计,表情凝重道:“我并非说佳期有异心,而是想告诉王爷,皇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怀南的那个无心之说,佳期中计之事,还有这个所谓传位圣旨,也许,都是皇上的杰作。” 她本是见招拆招这么一说,不想却正中萧湛下怀,他本对皇帝有几分怀疑,却又遇到这和个自己怎么也不愿相信的传位圣旨,再加上俞婧婉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倒也真的信了七八分,当下面色就阴云密布。 “皇兄难道如此神通,那么,会否连你的身份也已识穿?” 这么一句,萧湛只是猜测,却真的吓到了俞婧婉,她在宸宫虽时日不久,但早已领教了萧翊的无情与冷酷。 假若,他真的发现自己的细作身份,后果可想而知,越想越后怕,俞婧婉额上已泌出密密汗珠。 本是想害人,现下却吓到了自己:“王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湛不语,只是沉默,俞婧婉却焦急追问:“王爷,快想办法啊。” “本王自有办法,你不必再问。” 心中烦闷,亦不愿多言,萧湛只将那对他无益的传位圣旨,随手扔进了俞婧婉的怀里,便扭身而去,再不停留…… 第69章 得此一女,事半功倍 为成大业,萧湛在府上一直都秘密养着许多能人异士以备后用。 是以,当他清楚的意识到借用传位圣旨,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已是无望后,便又开始寻思起了新的计划。 虽然俞婧婉处处中伤云晚歌,但萧湛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并不以为云晚歌真的会傻到改变心意去支持萧翊,反而还是想以她为重心,再商大计。 只是,他现在根本无法联系到她,又如何邀她重商大计,正为难间,佑王府的管家时利子忽而求见。 时利子虽名为佑王府管家,但实为他萧湛的军师兼训师,所谓的训师,也就是为其训练新人为之所用的师傅. 而这个时利子,当年亦曾教导过云晚歌和俞婧婉。 暗夜来访,他知他必定有事,马上便召了进来,岂料那人一见萧湛,便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任是他萧湛怎么拉,也拉他不起:“军师你这是何故?有事但说无妨,何必如此?” “王爷,老夫都听说了,您再不下决心,怕是要来不及了。” 那时利子长得还算周正,虽年过半百,却并不显老,只是此番情急,倒是显出几分浮燥,气息似也不稳。 时利子平日里一直处变不惊,此番如此,却也让萧湛好生疑惑:“军师,有话好说,你先起来,本王听你说便是。” “王爷,您若是不答应老夫的请求,老夫这一次决不起身。” 时利子神情冷然,态度坚决,萧湛一时间竟也不知到底为何,只道:“便是要本王依你,是否也让本王知道应该依你什么?军师还是快快请起,有话好好话,若是一切均在情理之中,本王决不推却。” 闻言,时利子终现欣慰之色,却仍不起身,只道:“王爷可否告之老夫,今日您入宫所见所闻?” “军师会有此一问,难道您已窥见天机?” 萧湛会如此器重时利子,也是因其确有几分本事,是以,闻得他出言相部,便知其心中有底。 时利子倒也不否认,只讷讷道:“老夫夜观天象,但见主星位移,恐有异变。” “军师果是神机秒算,本王入宫,确是得知一事,只是不能分清真假,正打算唤军师前来相商,不想军师已然不请自来。” 这话倒也不假,萧湛虽为人机敏,但亦深知凭一已不力,无力抗天,寻些帮手也自是必然。 时利子了然一般,点点头道:“王爷入宫,本是探那传位圣旨下落?那么此番前去,可有结果?” “有是有,只不过,却是意外之果啊!” 思及那传位圣旨之上所书,萧湛始终不能释怀,想起以前种种,仍是不愿相信先皇会有那样的决定。 但,事已至此,他诸多怀疑亦无作用,又想到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后事,便也一五一十把在宸宫所见一一道于那时利子听。 待得半柱香的时辰过去,萧湛总算是说完一切,那时利子却也因此愁眉不展,许久方才又厉色道:“王爷,老夫早已算到一切,只不过,这最后的决定还是得王爷自己来拿,老夫能说的还是那句话,再不痛下决心,便来不及了。” ———— “军师但说无妨,只要于成事有利,本王决不反对。” 若是以往,他许会有所顾忌,可现下情势不利,他自也不想再去冒险,只是不知时利子所说的办法,是否太过刁钻,才会面有难色。 那时利子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才会投靠萧翊。 这十年如一日,他已是忍了太久,如今眼看着时机已至,他又岂肯放过机会,但他毕竟了解萧湛的心思,便也并未强逼于他,只用那商酌的口吻道:“老夫有三计,但请王爷定夺。” “军师请讲。” 本也是六神无主,有人献计,他自是求之不得,便也坐定身来,听他一一细说。 “改朝换代,多是异姓为主,但王爷本是大周嫡系,是以,并不能如此而言,但王爷想要取而代之,要用的办法,其实也与改朝无二。最为直接的便是起义,可如今大周国富民安,想要起义,根本师出无名,是以,要想成事,唯一的选择,便是‘清君侧’。” 清君侧一说最早源自《公羊传·定公十三年》:“此逐君侧之恶人。” 意为清除皇帝身边的奸臣,本也是义行之事,但许多年来,似乎已变相的成为了谋反起义的最好理由。 谋反本是无理之事,但谋反之人,却又想给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以,清君侧一说,似乎已无意中成为了谋反派的‘贞洁牌坊’。 萧湛虽说大周正统,但毕竟不是顺位继承,本想借助那传位圣旨,让自已名正言顺,但此时,却已是不能。 不想放弃对皇权的追求,唯一的办法便是起兵,现在只不过差一个起兵的完美理由而已。 “清君侧,本王早已想过,恐怕是行不通的,皇兄虽无情,但手腕极狠,他身边除了莫离,根本无人能触得大权,但那莫离极得民心,在民间素有清廉大将的美称,要清他,恐是更加师出无名啊!” 萧湛之所以一直不肯出手,实则是萧翊确实治国有方,除了为人冷漠以外,并无大错,是以,他才会无从下手。 “既然王爷如此说了,那老夫再说其二,大周虽强,但周边小国却并未完全收服,这些年来,皇上也一直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只是皇上虽然战功赫赫,但毕竟不能离宫太久,是以,久久不曾强令实施。若是王爷肯亲征出塞,替皇上收服外地,再使些笼络民心的办法,想要皇袍加身,倒也并非难事。” 跪地不起,时利子仍气度不减,言语之声,中气十足。 只是,此话一出,他却是拧眉淡望,双眼定于萧湛侧颜之上,仿佛更期待他能出言道出些什么才好。 萧湛倒也给足了他面子,时利子辅一收声,他便立时接口道:“此法虽为稳妥,但却耗时太久,若是十年前本王便如此,倒也可行,可现下,本王自知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军师想必比本王更清楚这一点吧?” “王爷,老夫等的便是你这些话,没错,办法不是没有,但均不是上上之策,老夫今日前来,确是有一妙计良方,只看王爷您舍与不舍了。” 许是萧湛的回答令其满意,时利子表情满足,在说出此话之时,竟有几分兴奋之色。 萧湛心内无良策,初听时利子这么一说,倒也心生几分期待:“军师有妙计,还请快快说来。” “老夫的妙计,便是王爷的最后一道王牌,白竹国云晚歌。” 掷地有声的话语,铿锵而出,却是让萧湛为之一愣:“军师可否言明?” “王爷可还记得十年前,老夫请您收留那小丫头时,所说之言?” 萧湛缓缓点头,清朗道:“军师当时告诉本王,得此一女,事半功倍。” “王爷当年本无争主之心,老夫却早已算到王爷今日所求,是以,老夫请您收留此女,那事半功倍一说,指的自然是这争位之事了。” 言到此,他目的已到,却也并不起身,仍是严谨道:“王爷,老夫知您对那丫头情意不假,但此时,便是舍不得也得舍了。” 知为何,听得时利子言及自己对云晚歌情意不假之时,他竟心生恐慌,似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便也连忙出声否认:“军情何出此言,若是不舍,当年便不会送她入宫。” “王爷若真能舍,为何前前后后又送进去十四颗棋子?不是想护她周全又是为何?” 平时不点破是为顾他颜面,但此时既然已提到重点,时利子便也顾不上其它了。 “护她倒是真,不过,倒也谈不上不舍,不过,说来说去,军师似乎都未曾言及为何要说晚晚是本王的最后一道王牌?” 不想纠结于关心不关心,爱护不爱护这一说法,他很自然的调开了话头。 时利子是何等厉害之人,自然懂得察颜观色,便也真的不再多说,只言及重点:“有一件事,老夫一直不曾对王爷讲起,是因为时机不到,又恐王他不允,但此刻,机会已至,王爷又说能舍,那老夫便不再有所隐瞒了,当年,老夫之所以会让您留下白竹国的公主,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身上,有噬魂咒。” “噬魂咒?” 初闻此咒,萧湛竟是浑身一震,只闻其名,便能嗅其阴狠之意。 “对,就是噬魂咒,传说中,白竹国的女人有勾魂摄魄之媚,却鲜少有人知道,她们会拥有那种能力,其实是因为噬魂咒,那是一种经人种植在少女体内的邪咒,终其一生,仅咒一人。种此咒必为处子之身,破咒之日,便是破处之时,噬魂咒经由女子阴血渗入男体,反噬其身,方有效果。” 本已意识到这噬魂咒并非善物,现下一听,萧湛只觉全身的汗毛都倒立起严来…… 第70章 成败于否 想到曾许诺云晚歌为后,萧湛便为自己狠狠捏了几把冷汗,口中不觉喃喃:“那,若为此咒所反噬,会有何种恶果?” “倒也并不伤人性命,只是,终其一生,都会迷失本性,被种咒之人控制心神,直到死去,方才解咒。” 说到并不伤人性命之时,萧湛心中一松,可后面之语却也再度令其冷汗如雨,若是无为之人倒也罢了,若是心有天下,却要被一个女人所左右,那岂不是比死还难受? 但,时利子的话,却也让其听出了他的本意:“军师的意思是,晚晚的身上有噬魂咒,若是皇兄宠幸于她,便会为她控制?” “不错,以王爷和云晚歌的交情,想必让她控制皇上让位于王爷,并非难事。” 时利子知道当年之事,也自是知道他俩的口头约定,萧湛要的只是江山,江山一到手,那么萧翊的性命自然也便不足为惜了。 这实在是个太让人激动的消息,关于噬魂咒,虽是初次听说,却也让萧湛兴奋不已,不由得埋怨道:“军师有此良方,为何现在才说?” “老夫早已说过,时机不到,便是早早告知王爷,亦不可能有所帮助?” 时机一说,他已不止说过一次,只是萧湛之前并未在意,现下听得时利子如此慎重开口,倒也又生几分奇异之心:“噢?这是何故?” “王爷可还记得云晚歌的生辰?” 时利子不答反问,萧湛倒也并不矫情,很快答道:“当然记得,再过几日,便是晚晚生辰,想来,她今年已是双十年华。” “她的生辰八字属性稀有,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极阴之体,亦是能将噬魂咒发挥到极致的最佳体质,也只有拥有如此体质的女人,才能真正的控制住像皇上那样意志力极强之人。但,引发噬魂咒也有一个最为致命的条件,必须是在种咒之人,二十岁生辰之夜方有效果,否则,噬魂咒的效果会大打折扣,是以,老夫才会一直未对王爷言明此咒。” 言到此,一切已然再清楚不过,之所以今夜如此急急开口,却是因为再不提,便要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虽有几分激动,但萧湛并不糊涂,见时利子仍旧长跪不起,便又出言相劝:“军师今夜要本王下定决心之事,便是此桩了吧?既已言明,军师还是起来讲话的好。” 暂未得到萧湛肯定的答复,但时利子却已胸有成竹,是以,再不推却,自发的起了身,凝神道:“王爷说得不错,老夫今夜所求,便是此事,还请王爷早下决断,老夫也好早做安排。” “并非本王不愿决断,只是依军师所言,必须在晚晚生辰之夜方能产生效果,本王现在连晚晚颜面都不曾得见,如何告之其法?” “更何况,便是本王有本事能见到晚晚,亦无可能劝得她同意本王的决定的。军师应当知道本王这些年来,为何要送那十四位美人入宫,是以,本王不是不做决定,是做不了这个决定啊!” 言至此处,萧湛亦颇觉烦闷。 云晚歌的心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说过,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唯一的要求便是不上萧翊的床。 他自知无法说服于她,是以,眼看着这大好机会近在眼前,他却无力去改变,此番愁苦唯有心知。 如他所言,这一切时利子均是清楚,是以,倒也并不紧张,只胸有成竹道:“只要王爷肯下定决心,这一切,都包在老夫身上了。” “军师何出此言?”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该是王爷养的那些食客们,出出力的时候了。” 时利子口中食客,自是那些平日里毫无建树的能人异士了,虽用得少,但不代表没有用处,此番时利子早已挑好人选,只待萧湛一声令下,那人便能助其一臂之力。 那些人,自己方才早已想到,只是苦无良策,如今有时利子这般一说,他忽觉眼前一亮,似乎光明在前,便急促问道:“军师所说之人是谁?可在府上?他又有何本事,助本王成事?” “此人入府已久,只是为人淡漠,不喜言交,王爷当是对他没有印象的,此人出身南洋,擅使南洋邪术,只要他用邪术在云晚歌生辰之日,促其情发,王爷必定心想事成。” 时利子敢说,便已是有十分把握,南洋邪术那异士钻研已久,虽有破解之法,但短时间内控制人的言情举止,却是易如反掌。 “你是说,府中有人能控制晚晚的行为?” “非也非也,若真有此法能隔物控人,老夫便不会行此迂回之法,想要借助噬魂咒之力,此法只会促其情动,中术之人,便如吃过烈性情药一般,必须行房,否则便会慾火焚身而死。” 时利子称其为邪术,其实更为确切之称,该是淫术,但毕竟不雅,便也不再多说,只淡淡看向萧湛,继续道:“不过,要想此法能成,还需两件物品,是以王爷这几日要做的,便是收集此两物便可,一物乃其发,一物乃其贴身之物,集得此两件,便可着那异士作法,只消为云晚歌下那情蛊之术,保管她一夜旖旎,无尽风流。” 时利子说到此处,却是眉眼带色,暧昧至极。 萧湛虽也赞成此事,可不知为何,听到如此卑鄙之法,仍是有些心生厌恶,想要出口相阻,却也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只面色不佳凄然道:“若是晚晚知道是本王对其用术,怕是永远也不会再原谅本王了,又如何会帮本王夺位?” “那就瞒着她,只要瞒得了一时,等成事之日,王爷许她后位,她自也毫无怨言了。” 萧湛对其并不隐瞒任何心思,是以,封后之事,早已对时利子言及,却不想此番竟也成了用来说服萧湛的一剂良药。 “难道真的别无它法了么?” 本是断情之人,却忽生几分多情之意,坚信自己心中唯有一个落妃,可为何一想到她得知真相时的表情,自己竟也有些不忍去下那个决定? 时利子见其犹豫,便再度上前:“王爷,当机立断啊!” 本是不忍,却仍是闭了眼心痛挥手:“罢了,本王日后好好补偿她便是,既然别无选择,便唯有劳烦军师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时利子终于满意抱拳:“王爷英明!” 送走了时利子,萧湛心中却是五味陈杂,虽也早有牺牲云晚歌的心思,可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一天马上要来临,却忽感内心失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 一直以来,他只当云晚歌是自己手中最完美的一枚棋子,虽偶尔也会心动,却都借口因为她太过美好。 只是为何,他最近似乎越来越会害怕她会离他而去? 她一直不愿意,且不说算不算牺牲,单单说到那血海深仇,她也是绝对无法释怀的,只是她太过坚强,总是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她能够承受得起那一切。 只是,当他真的放手一博,为何眼前总会浮现她满面泪痕的小脸? 他不能想太多,一想就觉得心烦意乱,这十年来,她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处到了他的内心,随意便能挑动他的心思,可是,他最爱的人,不是落儿么?为什么最近似乎梦里头出现的人也是云晚歌了呢? 不想去细想那些种种,只是告诫自己一定要痛定思痛,狠下决心,天下与美人,从来不可兼而得之,假若真的有一天,他能取得天下,那么,他会补偿她的,哪怕她已非完璧,他也定会一生呵护,绝不再让她受一分委屈。 思及此,心中似又有些安慰,萧湛长叹一声,却是喃喃一句:“但愿事成之后,她心中尚能爱我如厮,晚晚,今生是我负你,但我会用一生一世来对你补偿。” ————- 夜已深,万籁寂静,萧湛心潮起伏,却是怎么也不能入睡,没有几日了,却还要取得她的头发与随身之物,随身之物倒也不必操心,当年她入宫之时,留给他一块白竹玉佩,是她自幼佩戴在身的东西,该也算是一件贴身物品了,现在缺的唯有她的青丝长发。 只是,他如今连她身在何处都不清楚,更何况想办法接近取她长发? 越想越没有心思,萧翊终于又将心思动回了俞婧婉的身上,除了她,似乎没有几人能接近云晚歌。 但,现在云晚歌已经身陷囹圄,当下正是撇清关系的时候,俞婧婉一去,岂不是也会引起萧翊的怀疑,宸宫之中,唯有她们两位重要棋子,损其一已是大害,若是连根被拨起,日后,想要再培植新人,似乎更是难上加难。 有此犹豫,萧湛似乎又有些犹豫不绝,当下又不愿去惊动俞婧婉,正发愁间,脑中灵光一闪,萧君彻那虎头虎脑的小脸,忽而就蹿进了他的脑中。 他一拍大腿,喜不自制:“对啊!还有彻儿,只要彻儿开口,萧翊一定会允许云晚歌见她,只要让云晚歌见到彻儿,他自有办法让云晚歌明白他的意思。” 终有了最好的计划,萧湛却又因为太过兴奋仍旧不能入睡,睁眼苦撑至天明,便换了身衣衫急急进宫,只是这一次,却是直奔太子宫而去。 成败于否,端看他如何在萧君彻身上大做文章了。 第71章 生辰之日 萧君彻小心翼翼的把偷来的木梳交至萧湛手中,一脸认真的问:“皇叔,有了佳期的木梳,你真的可以求神仙保佑佳期吗?” 摊开手心,细看之下果见那木梳之上缠有几楼青丝,萧湛满意的笑了,用同样认真的表情看着萧君彻道:“当然了,皇叔一定会认真的帮彻儿请愿的,佳期不会有事的。” 知道萧君彻关心云晚歌,是以,萧湛便告诉萧君彻,只要有云晚歌的木梳便能求神仙保佑她平安。 孩子毕竟太小,自然是信了,便也毫不怀疑就跑去找云晚歌偷回了她的木梳。 “皇叔你不要骗我哟,要是过几天父皇还是没有放佳期出来,我就会生气的。” 太子自然是能放云晚歌出来的,但他却不敢违背萧翊的意思,只能寄望于神仙的帮助。 “彻儿放心,皇叔绝不骗你。” 若说把握,萧湛倒是真不敢自吹,但此刻,他亦无退路,只能顺着太子的话,小心的应答着。 太子虽小,但却人小鬼大,他倒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事。 可若是一直呆在太子宫,也恐多言失误,便又道:“彻儿,有了这个,皇叔先回府上为你供上,早一点求神保佑,佳期也好早一点平安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皇叔你快点回去吧!” 小太子一听这话,兴奋不已,马上就催促着萧湛离开,他微笑着摸了摸太子的头顶,终于满意离去。 离了太子宫,他却并不离去,而是找了一处僻静之地,约见了俞婧婉,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而那东风,自是萧翊本尊了。 虽已准备好一切,可若是那日萧翊不见云晚歌,便是能在云晚歌身上施以邪术,亦无作用。 是以,这一次他要俞婧婉做的,便是找到机会对萧翊说一件事。 俞婧婉不明所以,似乎并不太愿意,但又不敢得罪萧湛终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萧湛要她说给萧翊听的,竟然只是一句,三日后,是云晚歌的生辰。 她本是精明之人,听得如此之言,心觉有异,但萧湛不愿多说,她便也不再多问,聪明的她最是明白萧湛这种人,他不愿说,便是问了也白问。 虽还有犹豫,但她更想知道萧湛的用意,是以,到了那日,俞婧婉便寻去了鸾凤殿,打算借机告诉萧翊这个她并不太喜欢的消息。 宸宫之中,她地位特殊,再加上萧翊对其也算宠爱有加,是以当梓桐远远的望见其身影,便已是满面容笑的候在了那里:“婉妃娘娘是要见皇上么?待奴婢通传过后,便来请娘娘。” 算起来,若是没有梓桐,倒也没有她俞婧婉的今日,是以,她对梓桐也还算客气:“有劳你了。” “不麻烦,奴婢去去就来。” 梓桐巧笑着去了,俞婧婉却是望着她的背影发起了呆,若说她对梓桐有所感激倒也不是,只是,每每看到梓桐对她过份热情的笑脸,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落妃。 或者,在梓桐的眼中看到的自己,和萧翊眼中看到的都是同样一个人,但那个人却独独不是自己。 这种想法,每每让她恨极,却又不得不仰仗着这份相似,因此,反而更生怨毒。 并未等待太久的时间,梓桐便微笑着行了出来:“娘娘,皇上有请。” 这阵子以来,萧翊对她总是若即若离,说他待她不好,倒也不是,至少没有在她宫里的夜晚,他亦甚至少宠幸其它的妃子,可若说他待她宠爱有加,倒也真的说不上来。 总之,她与他之间,似乎总隔着些什么,至于是什么,她想,她真的明白,总想冲破那层隔膜,却似乎总也办不到,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让自己不得不对他保持距离,在宸宫的时日不算长,但她似乎也开始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或者,想要不入冷宫,最好的办法,便是不求他过多的宠爱,只是,现在的她对他,难道真的还能收回那份情不自禁的爱? 思绪翻飞间,人到近至他跟前,与平日无异,他似乎又在批阅奏章,曾几何时,她一直以为当皇上真的是好命,至少要什么有什么,从不用担心。 可当她真正的接触到了萧翊最真实的生活环境,她才发现,原来世上最辛苦的人,也莫过于皇帝。 他可以尽情享乐,却也要付出更多的时间来维系他的江山,每日都会有批阅不完的奏章,甚至于经常会通宵达旦。 他的辛苦,她看在眼底,却也是真的心疼的。 这个男人,确实太优秀,虽冷酷无情,却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无形之中,吸引着她举步朝前,向他靠近。 心里这般想着,人也靠了过去,温婉笑道:“皇上,休息一会儿吧!” 萧翊头亦不抬,只是唇角微扬,柔声道:“婉婉你先坐一会儿,朕把这本看完再休息。” 知其说一不二的个性,她倒也不再相劝,只缓缓移至他身后,轻轻按压着他的背颈,萧翊舒适一叹,手中虽仍是握着那奏章不放,却也不忘夸她一句:“婉婉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好了。” “皇上喜欢便好!” 她语调温柔,却也是道出了真心,于她而言,只要能博得他龙颜一笑,她已满意。 他习惯于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是以,当他看完手中的奏折,已是去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他放下手中奏折,反手握住她细滑的柔夷,扭头道:“辛苦你了,你也休息一会儿。” 短短的一句话,却已暖足了人心,外人只道他阴冷无情,却唯有他身前之人,方懂得他认真的时候有多么体贴人。 她问:“皇上累了吗?” “是啊,累了,不过看到婉婉,朕似乎又有了精神。” 他浅笑着回答,她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虽不能确认他说这话真心有几分,但面对如此优秀俊郎的男人,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如擂。 “皇上就会哄臣妾开心。” “怎地是哄了,朕说的句句属实。” 他保证般的拍着胸口,却也让俞婧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笑着绕至他身前,双手圈住她脖颈,撒娇般的开口:“皇上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了,除了婉婉,朕谁都不想见。” “那么佳期也不例外?” 冲口而出的话,已是收不回来,但她却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那样介意他与云晚歌的关系,或者,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对萧翊的独占欲有多强,尴尬的红了脸,她马上解释:“臣妾只是,只是有点羡慕佳期能天天陪在皇上身边。” “以后婉婉多来,便也能多陪在朕身边了,不是吗?为何要羡慕她呢?” 他如星的墨眸,幽深无底,望向她双眸间,却徒生一股子无穷尽的霸气,令她倍感压力,扭头,故做镇定,只道:“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臣妾愿天天来此陪伴皇上。” “如此便好!” 他的热情似已消退,却只因她随口提到了她的名字,俞婧婉看在眼中,却又悔在心中,早知如此,她此番实不该来。可她有退缩之意,他却无放手之心,仍微笑着轻问:“为何突然提到她?” “臣妾只是刚好想到今日是佳期生辰,是以,便口无遮拦的提到了她,要是皇上不喜欢听,臣妾以后再不提她便是,只是皇上,您不会生臣妾的气吧?” 小心翼翼的开口,却只换来萧翊淡漠的浅笑。 “朕不生气,不过,朕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婉婉若无它事,便先行回宫去吧。” 天色并不晚,他却已是下了逐客令,虽是她率先提出让他休息,可她却实没想到,只提到了云晚歌的名字,自己和他的关系,便又被打回了原形。 心中郁结,却也只能浅笑告退,回眸间,又是一阵怨气冲天。 ——- 自小白去后,云晚歌便被关进了地宫,其间,除了小太子会时常来看望她以外,除了萧翊以外她见不到任何人。 她不知道萧翊为何要带她来地宫,是他已经确定她就是黑衣人了么? 还是说,小太子最终还是没有守出秘密,把她入过地宫之事说了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得而知,可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他没有杀她也没有罚她,只是将她软禁在此? 无论是她想到的哪一种结果,都于她大为不利,可为何萧翊每每来见她,却只是让她好好陪他下盘棋,难道她的棋艺已好到让他也着迷不己的地步了? 当然,这种可笑的想法,她只是想来打发打发时间,是断不可能相信萧翊会如此顽劣而为,只是,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 她是知道地宫的出口的,只要她想,她就能出去,可是,她却选择了默默的留守在这里,只因,她并不知道萧翊在玩什么把戏,或者他根本还不确定自己的身份,而是在等她给他确定的答案,只要她有所行动,他就能侍机而动抓她个正着。 到那时,她便是有再多借口,也不可能撇清自己了。 第72章 她到底怎么了 种种猜测,亦只是猜测,他不动,她也只能选择默默不语,或者,只要他还没有真正的给她定罪,她就还有机会,而她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等,虽然总是在那样的煎熬中度过,但她却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今日,本是她生辰,多想出去走走,可她却只能独处地宫,一人枯坐,思及往年,萧湛总会找到办法偷偷入宫陪她一起度过,她便倍觉心酸。 今年怕是不可能了,且不论她愿不愿意有他相伴,现下情形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 郁郁寡欢之时,忽感有人靠近,细碎的脚步轻而虚无,本以为是萧君彻,却在扭头之时,瞥见萧翊那略带微笑的脸。 下意识的收回了眼,她犹豫着,却还是起了身,施施然一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他倒是轻爽而答,声落,人已至,并不扭捏的那一处坐下。 云晚歌缓缓而起,仍是垂首不去看他. 于她而言,他是帝,更是她日夜惦记的仇人,现如今落在他手上,生死仍是未卜,又如何能静下心来,但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他既未出手,她亦只能沉稳以对。 等了许久,却仍听不到她只字片语,萧翊无奈一笑,自袖袋内取出一物,置于石桌之上:“这个,送给你。” 顺着声线望去,却见桌上一枚玉簪,素雅有致,竟是寒梅一枝,云晚歌突而心中一动,竟又有几分不解,只瞟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无功不受禄,奴婢不敢收。” “你说得不错,赏罚确实要分明,不过,你似乎也忘记了一点,朕送礼于人,从不需要理由,想送便送,有功无功,朕,说了算。” 他的态度狂傲,倒也确实像他的作风,只是,他有他的原则,她也有她的底限,收他的礼必须有理由,否则,她便是违了自己的心,逆了自己的意,收了也会不高兴。 “皇上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不过奴婢一人独处这地宫之中,并不需要那种东西。” 她竟又一次拒绝了他的好意,那种明明嘴上迎合,但眼中却似有恨的表情,他看过太多次,他确实不信她,可她难道不知正是这种眼神,让他对她无法推心置腹么? “难道,朕送你一件东西,还非得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才行么?” 每每遇到她,他总是不自觉的破例,若是其它妃子,送礼还敢给他脸色,他会断然离开,绝不再见,可遇上她,他总是会生出许多的好奇心,阻也阻不住。 “皇上收回即可,同样不需要理由。” 她拒得有礼,却也拒得无情,萧翊淡眸微凛,似有不悦,但终归并未发怒,只冷冷道:“收下吧,只是生辰之礼。” 生辰之礼,只一语,云晚歌已美眸微张,惊问道:“皇上如何知道?” “婉婉无意中提到而已,怎么?朕就不能知道么?” 她总是轻易的引爆他的怒火,为何她就不能像正常女子一样,面对他的礼物与关怀,只是微笑着接纳呢? 他不明白,所以,他才更加的执着,一定要找到那个令他乱心的答案。 云晚歌不傻,却也因此话而疑惑不已,且不说俞婧婉并不知她生辰何日,单说那俞婧婉对萧翊的态度,她便没有可能会在他面前计动提及自己,难道说,在地宫的日子,她又错过什么大事了么? 回想着往日种种,似乎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为何,她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怔愣间,云晚歌似已成痴,以至于萧翊唤了她好几次,她才如梦初醒,仓惶应道:“皇上,您叫奴婢了吗?” “在想什么?” 难得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他似乎颇为新奇,连那嘴角似乎也沾染了笑意。 “没有,只是,只是没有想到皇上会记得奴婢的生辰。” 她随口答道,并不解释,关于此事,疑点太多,她亦不能自解,唯有见机行事,应付了过去便可。 “倒也没有刻意去记,朕亦是今日方才才得知是你生辰。” 宸宫之中,除了萧君彻,他不记得任何人的生辰,他那些妖娆多姿的妃嫔,多是他为政治所利用,并无感情瓜葛,除了一个俞婧婉有所例外,但也不过是落妃的替代品。 在他心里,对落妃的感情有多深,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者,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云晚歌的关心,早已超过了任何人。 于他,她不可能会感动,只是听得如此解释,她若是再强行拒绝,似乎也太过固执,终还是上前取过那枚冰凉的玉簪软言道:“谢皇上赏赐。” 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便是这样的感激之语,说得也样生硬,他似乎已习惯了这样的她,因而并不计较,只默默的盯着她的脸许久,方才启唇又问:“那夜,你等在朕的寝宫,告诉朕,便是等到天明,你也会等,那么今时今日,你又是何想法?要朕的心,却不肯做朕的女人,贺佳期,你是在和朕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么?” “皇上何出此言,分明是皇上不信奴婢,却要把责任推到奴婢身上么?”本想着和颜悦色,可面对他质问的口气,她却又一次冲动了。 “朕凭什么信你?” “奴婢身份卑微,皇上信与不信奴婢不能左右,但,皇上不信奴婢,又要奴婢做皇上的女人,不是自相矛盾么?” 她当然是不愿做他的女人,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想要他的心,只是,谎言已出,唯有继续下去,才能让之前的谎言不至于太快让人拆穿,而对着精明如厮的萧翊,她又一次倍感压力。 “想要朕信你,倒也不难,只是你的表现不要总是这样让朕失望,朕,本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对她的纵容,已然有太多次,只是当他说出这样的话,萧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他这是又打算给她机会了么? “奴婢……奴婢…知道了。” 短短五个字,她竟说得那样艰难。 萧翊不禁凛目看她,却发现云晚歌俏脸绯红,眉间似有浓情媚色隐隐流露,纤纤玉指,紧抓着胸前衣襟,似乎痛苦之极。 他不禁起身上前,想要扶她一把,却在伸手之时,被她奋力拍开:“不要过来,不要……” 她的脸,带着不同以往的潮红之色,呼吸急促,她才会那样紧揪着自己的胸口。 可她本是医者,很清楚自己并未生病,为何身体竟会有如此反应? 那样急切的推开了他,只是因为当他离她越来越近,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似乎越来越强烈,仿佛心中有种强烈的渴望,渴望着他。 这种感觉吓了她一大跳,身为医者,太明白会有这样反应是什么原因,难道说,她被他下药了么? 不可能,不可能,她吃过的东西里有没有被下药她比任何人清楚,便是唯一与他有所接触的亦只是那枚玉簪,难道,是那玉簪有问题? 想到这个可能,她愤而抬眸,狠狠瞪他,却发现他眸色清明,面有忧色,似乎真的只是在担心自己。 难道,真的不是他? 心跳越来越快,云晚歌只觉一股子邪火上升,在体内四下乱蹿,渐而四肢虚软,心内燥热,不多时,那汗滴已密密麻麻。 萧翊始终看不下去,强行要来扶她,却在他双手接触到云晚歌的身体之时,感觉到了她异常的体温,他心神一凛,急道:“你怎么了?为何如此之热,可是发烧了?” 若是发烧,她倒也不慌,可当她对他升起一股莫名的渴望之时,她已再不敢让他靠近,只狠狠推开了他,喘息道:“皇上,不要过来。” “为何?朕只是想帮你。” “奴婢,奴婢……” 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会否是他给自己下了春药? 可他的表情,分明又是不像,但于地宫之中,除了他又有谁能有这个机会对自己下手? 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只得拼命朝后退去,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心中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她的意识已然都开始不受控制,想要他,想要狠狠的贴上他。 终于,她奋力向前奔去,一定要离开,一定要离开,哪怕被他发现她的身份,哪怕被他知道她就是那个奸细,她也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想要提足运气,却感到力不从心,只能拼着一口气,任双脚不住的向前,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终于,她摔倒在了地上,身体内爆烈般的冲击让她觉得痛苦,为何会如此? 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萧翊还没有反应过来,云晚歌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地宫的线路复杂,他虽熟记在心,却也因为路线太多而分辨不出云晚歌逃跑的方向,只能凭着感觉一路寻找。 只是,她为何突然要逃跑? 因为实在不愿做自己的女人么? 可他不过说说而已,她若不愿,他亦不会强求于她,本想陪她好好过生辰,岂知会发生如此变故,萧翊心内焦急,便也脚下生风,疾速掠了出去。 第73章 狠狠的揉她入怀 地宫之中,分支太多,一连找了好几处,都不见人影,萧翊心中一凛,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便又飞速朝出口之处飞奔而去。 行至一半,忽闻一侧水响,忆及地宫之中有一处温泉,不禁喜不自制,难道,她去了温泉? 奔走而至,却在临近之余,越行越缓,那激荡人心的水声,时不时撩拨着他,令他不禁心生旖念。 入眼竟是一池春婆,那轻轻袅袅的水雾之中,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份外显眼,在温泉的刺激之下,她柔滑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特有的粉红色泽。 美丽而诱人!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这样的画面,那活色生香的感官刺激,令他心旌荡漾…… 想要背过身子,身体却不由控制。 他那样贪婪的望着她那迷人的曲线,整个人都似已痴了一般。 她半趴在温泉池边,星眸半闭,俏面含春,如雪的肌肤之上,水珠滴滴滚落,痴缠般缓缓落下,更引得他喉头上下滑动着,迟迟不肯眨眼。 他有多渴望得到她,甚至自己也说不清,可当他真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他显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立在那里,不前也不退,只是那样渴望的眼神中,欲火渐升。 终于,她睁开了眼,却只是趴在池边冲他微笑,似在邀请他的主动,却更似在对他无声的言情。 忽而,她半撑起了身体,及腰的长发散落胸前,却恰好遮住了胸前那玉色的美好。 眉眼含情,她对他伸出玉臂,滴水的食指,却是对他勾了又勾。 他情难自制,却并不移步,直到她用那清越的嗓声唤他:“萧翊,你不来吗?” 闻言,他虎躯剧震,她是第一个敢唤他全名的女子,也是第一个让他想靠近却又不敢上前的女子。 只是,此时的她,如梦似幻的表情,还有那不可思议的神态,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么? 他十分怀疑。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这样的邀请,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在没有搞清她的意图之前,他却并不愿去触碰她的柔情蜜意。 “萧翊,你真的不来么?” 她又唤他,用那样爱昧的声线,用那样爱昧的表情,还有那样爱昧的名字,她在对他笑,那样的风情万种。 他已情动,却仍旧明强忍,冷声又道:“把衣服穿上。” “翊,你真的不要么?” 如叹如诉的口吻,爱昧生波的眼神,她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只是,那熟悉的声音,却让他清醒的意识到,那真的是云晚歌本人,只是,一个女人竟真的能神奇到,瞬息万变么? 那么,此时的她和原来的她,哪一个,才是她最真实的面孔? 想要拒绝,人却已情不自禁的向前,再向前,当他终于行至池边,她如灵蛇般的雪臂已缠上他结实的小腿,隔着厚重的衣衫,忘情的纠缠着。 一股邪火,带着闪电之势就那么直冲脑门,萧翊本想要拒绝的,却只能意随心动,蹲下身来…… 她的小脸贴上他粗糙的的指腹,表情那样的满足,唇齿间,更是忘我的轻叹出声:“翊,翊,萧翊……” 那样的呼唤,他情难自制! 狠狠的揉她入怀,他忘情的拥着她…… 夜,旖旎,满室如春。 她臂上宫砂悄然绽放,那如血的红点,悄然淡去,渐渐消失于无形,那曾经证明着她纯洁的一切,这一刻,亦同样记载了她转变。 滴滴清泪,划过她绝色的小脸,入水而融,转瞬不见。 她泪如雨下,却不知情泪为何,只是不能自制的迎合着他的动作,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迎接着他的激情与疯狂,一次,又一次…… 一夜缠绵,不眠不休! 萧翊从未如此放纵过自己的身体,从不在妃嫔寝宫留宿的他,这一次,竟然宿在了地宫里,只是担心自己抽身离去,会影响到她的休息。 他竟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这样的自己,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却又有着淡淡的欣喜。 自落妃离世,他从未接纳过任何人,可面对着她这样一个特殊的女子,他竟真的生出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只是,她呢? 对自己,是否又是真心? 她睡得并不安稳,梦境之中似乎还要蹙起眉头,精致的小脸,偶尔会流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唯有贴近他的身体,她才会不自觉的淡淡微笑。 正是那样的微笑,让他不愿离去,那是一种被需要,被肯定的认同。 也许,只有要睡梦之中,她才会如此的依赖着他,可他竟然并不嫌弃,只是那样满足的牵起了嘴角。 夜,似乎也变得不再漫长,他小心的搂她在怀里,迷迷糊糊的打着盹,直到,感觉到怀中人儿不安的扭动着身体,他方才又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竟也只有片刻的详宁。 眼波流转间,似有电光火石在闪耀,云晚歌还枕在他的手臂之上,眼神却已是吃人般阴森。 终于,她猛地推开了他,惊骇大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情急之中,她似乎用力太猛,虽未用内力,却已将他推将出去,片缕未着的萧翊单手定住身形,却在扭头之时同样面色阴郁:“贺佳期,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离她那样的近,但似乎永远也习惯不了她的变化无常,虽说女人善变,但如此善变的女人,他还是头一回见。 昨晚那般的热情如火,今晨却又翻脸无情,实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发疯么?她一定是疯了? 为何她没有穿衣服? 为何他也没有穿衣服? 她被情蛊控制,醒来后,昨夜的记忆已是一片空白,可她身体上的不适与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已足以说明一切,她竟真的失身于他了么? 绝望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到底怎么了? 她也想知道为何会如此失控,昨夜的一切,仅有残存的片断留在脑海里,犹记得仿佛是自己主动的钩引了他,可为何自己的身体竟会不受控制? 混乱的大脑,完全的失去了控制,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去想,什么也不能去想,或者,她早已有了最坏的那个答案。 只是自己不敢去面对一切! 可是,为了报恩,难道真的要牺牲到这样的地步? 她不想承认这一切与萧湛有关,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她早就怀疑俞婧婉故意提到自己生辰的理由,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与昨夜有关,那么,她又一次被设计了么? 像那次在役房中毒一样,在萧湛的心里,自己永远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一个么? 心,痛得狠狠揪起,她已麻木不仁,她已拼尽了一切,可为何换来的只是这样的结果,至此,她内心的恨意,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报恩,什么细作,什么心计,统统抛在了脑后,她的心中眼中,唯有一件事,报仇。 既然他们都选择了牺牲她,为何她还要选择以德报怨,她自问不是什么好女子,那么就该彻底的妖孽一回。 心至此处,她似乎平静了下来,虽内心翻涌,但面色平静,泪眼朦胧间,她梦呓一般开口:“皇上问我发什么疯,其实我也想知道,是皇上疯了?还是我自己疯了?还是这个尘世已疯了。” 不再自称奴婢,她已厌烦了还要在他面前装模做样,受到如此大辱,她只想狠狠的发泄心中的不满,那一声声的我,已倾尽她所有的气力。 “既然那般不愿,为何又主动示好,若是你不愿意,朕绝不会勉强要你。” 似乎在为自己辩解,又似乎在疑惑着她的态度,他已越来越看不清眼前女子,只是,为何到了这般田地,他担心的依然是她会不会受伤这件事。 有很多不愿面对的事实,都已摆在了眼前,萧翊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肯承认,而云晚歌却是凄然抬眸,冷冷相望,她的眸间似有星光点点,璀璨耀眼,不若昨夜的媚态横生,却是清灵动人。 他看得痴了,终于发现了自己最不愿正视的一切,她的眼,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仿佛只要看上一眼,便会深深的受其深诱,不愿抽离。 有时,会如受惊的小鹿般楚楚动人,有时,却又带着冰冷的拒绝,她在害怕着什么,却又倔强的不肯表现出来。 就是这样复杂的双眼,吸引了他的全部的注意力,只是一心想要去抚慰她眸间的伤痕…… 可是为何? 她隐藏在眸色深深底下的,竟是那般惊人的恨意滔天? 是的,在她的眼中,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刻骨的仇恨,只是,她为何要恨他,为何? 玉臂轻抬,云晚歌只手覆上他古铜色的小腹。 而后,缓缓上移,直至定格在他有力的心跳之地:“我说过的,我要的不是你给的宠幸,也不是你给的恩惠,我要的,是你的心。你问我,不愿做你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要你的心是吗?那么现在,我有那个资格了吗?有了吗?” 第74章 他的心,真的好痛 她问得执着,他却听得酸楚,怔愣间,竟似已成痴。 明明不能确定她的心意,可他竟觉自己有几分理亏,正待解释清楚,却忽感胸口一痛,不知何时,她的手竟已立手成刀,直劈他心门。 闪电般疾退,她却整个人都缠了上来,如刀的右手,竟又刺入了几分深浅。 剧痛之下,他已不再怜香惜玉,呼呼甩手间,她整个人便已飞将了出去,赤身撞在了地宫的石桌之上,闷哼之后,重重扑地。 她心中有恨,竟是痛感尽失,业已忘记了何谓羞耻,顾不上去披一丝半缕,便已翻身跃起,再度朝他袭去,一直都隐瞒着自已的身手,可现下已全然不顾。 几番回合下来,萧翊终于幻想不再,只黑了面低吼:“原来,你真是他的人。” 谁是谁的人,她似乎选择了遗忘,这一刻,她的脑中只清晰的记得一点,他是她的仇人,还占去了自己的清白,杀了他,一切就会结束。 拼着一口恶气,她竟与他对持了许久,本不是他对手,却让他近不了身,她的双眸如血,红丝密布,一如他胸口泛滥着的鲜红。 他没有尽全力,只是招招以退,明知不该却还是如此而为,胸口很痛,许是伤得太深,只是,她竟恨他如厮,要亲手剜他心肝方能罢手么? 思及此,胸口似乎更痛了,只是,这一次他已分不清是伤口在疼,还是心在疼。 他的退让,并没有换来她的感激,她仍旧出手如闪电,招招致命,萧翊终于不再对其抱有幻想。 眸色微凛,只手翻转如飞,弹指间,竟是直冲温泉而去,巨大的抨击声后,温泉之中扬起巨浪,浪花点点,竟如利刃一般,密密麻麻朝她飞来,不多时,便在云晚歌的身上,落下大大小小一片血点。 她挣扎着再度腾跃而起,想要袭击他面门,他冷面寒霜迎面而上,握紧的拳头带着饱涨的劲气,狠狠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痛,巨大的痛楚感淹没了她,也终于唤醒了她早已麻木木的知觉,原来,她还没有死,原来,她还知道痛。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身体因剧痛而倦缩成一团,精致的五官也因痛苦而扭曲成一团,原本如雪的肌肤之上,伤痕累累。 冷冷望向她微颤的身躯,萧翊以为自己早已归于平静,却在看清她额头豆大的汗滴时,心如刀割。 从不是有耐心之人,自问已给了她太多时间,既然她不思悔改,他亦只能心如冰铁。 只是为何,每当他想要真心待人,那人总要在他心上狠狠一刀? 落妃是,她亦是! ————- 鸾凤殿内,太医们手忙脚乱的为其包扎着,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所有太医都选择了闭口不语。 双手被缚,云晚歌仅着中衣,被扔在了大殿之中,她绝美的小脸之上,血污点点,却仍是倔强的不肯屈服。 她是白竹国的公主,虽然已国破家亡,虽然已命至绝路,但至少,她还留有唯一的傲骨峥峥,在他的面前,再不低头。 他寒着脸,任太医们在他身上忙来忙去,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之上,见她始终闭目不语,竟又有些怒火中烧,她竟连看他一眼也是不屑了么? 她到底想要藐视他到什么地步? 巨掌,狠狠的拍在了龙椅之上,他鼻间呼出的浊气太盛,让那些太医们又手抖了好一阵。 终于,殿外传来一阵声响,通传的太监来报,原来是莫离已至,萧翊黑面不语,终于轻扬右手,用手势示意那小太监领莫离进殿。 待莫离进入,萧翊的伤口业已处理完毕,太医们默默的后退,梓桐默默的为其着衣。 莫离自感气氛不对,却在看清殿中情形时,面色如土,恭敬抱拳,他仍是强自镇定:“皇上,要如何处置她?” 早知会是如此结果,只不过当他真实的面对这一天,竟还是那样失落,曾经幻想的一切,都已成泡影,她与他,在相遇之时,其实便已早早错过。 “打入天牢。” 她始终紧闭的双眸,终是引爆了他的怒气。 一直在心内强调,她是细作,她是萧湛的细作美人,于宸宫五年,为的只是扳倒自己,可当他真的发号施令要对她严惩,他的心,仍是不舍。 他那不争气的心,一定是坏掉了,一定是,否则他怎会如此犯贱,天下的好女子多如牛毛,他又怎么会对她真的动心? 如此告诫,只为一个心安理得,只是,她那样任你处置的表情,在他看来,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讽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打垮她那麻木不仁的表情? 云晚歌终于被带走了,萧翊的心也空了,他一直告诉自己是因为受伤了才会如此虚弱,可是为何,为何他甚至不能去想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心很痛,比之当年更痛,落妃的移情,让他封闭了自己的心,可她的出现,有如一道烈阳,强势的冲开了他的心防。 他甚至真的想要试着打开心扉,接受她的存在,可她却又一次,为了他的弟弟,在他心上狠狠一刀,难道,他真的比不过萧湛么? 怒极,他似要失去理智,却在下一刻,陡然归于平静,或者,有很多事情,他早该过问的,至少,昨夜之事,他需要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 枉顾太医们交待,必须要卧床休息的话语,他已径自行出,直奔天牢而去。 大周国的天牢,其实不若别国那般恐怖,萧翊虽无情,但却并不残暴,至少,在他的国家内,是绝不允许动用极刑的。 是以所谓的天牢,不过是比普通牢房要坚固牢靠上许多,使得关押在此的重犯,无法逃脱而已。 宫人犯罪,大多被送去了役房,在那里,能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可云晚歌早已去过那边,还是他亲手迎出,是以,此番断不会再罚她入内。 云晚歌弑君,这本是诛连九族的重罪,可他却只是下令将她打入天牢,彼时,便是连莫离也不懂萧翊的心思为何。 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萧翊并不想要她死,至少此时看来,该是如此,如若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萧翊这样反常的行为。 押了云晚歌入牢,莫离本该离开,可他却怎么样也移不开步,在他心里,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 “为何如此?” 他问得直接,却也问得莫名。 云晚歌与他,本也算不得亲近,他有他有立场,她有她的仇怨,会有所交集,不过是因为他尚有利用的价值,可现下,她已功败垂成,自也没有什么好言语再对他。 “不关你事。” 冷冷出声,原本清越的嗓声,已变得沙哑。 她没有泪,只是一脸冷然,仿佛世间万事,都已不再眸中,不再牵挂。 若真要算及十年前的旧帐,莫离又哪能置身事外,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她找到了罪魁祸首,自也不会在那些帮凶身上浪费时间。 而莫离,充其量,只能算是帮凶一个。 “明知不可能成功,为何看不清事实?你可知你犯下是何等大罪?你的亲人都会因你而受罚,会被诛连九族你知道吗?” 他心痛的开口,却只换来云晚歌无情一句:“受便受,生死有命,怨不得人。” 若要怨,谁有她的怨恨多? 贺佳期这个身份,跟了她五年,可她却从未见过贺家任何一个人,虽不知萧湛在外面布局多少,可以他性子,贺家的人五年未有音讯,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早已变成了死人。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守秘密,她懂的道理,不可能萧湛不懂。 她本已孑然一身,又何需担心那原本早已消失的九族之人? “你一点也不后悔吗?在你眼中,皇上真的那般不堪,不如佑亲王贤能不成?” 莫离心直口快,不过几句,便已透露了太多信息,云晚歌轻笑着点头,心内凄然,莫离即能猜到,萧翊又怎么会不明? 他们设下重重机关,为的不就是让自己现出原形么? 可是为何到了现在,他还想要告诉自己萧翊有多么贤能? 贤能,何谓贤能? 在他血染白竹,屠尽黄沙之时,他的贤能在她心中早已不存。 贤者,容天下,可他却用屠刀,亲自教会了她何谓残忍,他那样残忍嗜血之人,又何配称贤能? 她想痛斥他的不堪,却似乎都不愿再浪费气力,便是说了出来又如何? 什么也不可能去改变,自古胜着王,败者寇,她即已落在他的手里,便不愿再幻想,她等了十年,终于还是只能与父王与母后黄泉相会,她没用,实在太没用了啊! 她的绝望看在他眼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煎熬,他不愿看她如此,可他又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所以,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也许,在这样的时候,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才是对她最大的宽容。 可是,他的心,真的好痛。 第75章 注定一世孤独 从未如此渴望自己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最关心的人的面前,能力总是变得越来越小,想要保护却也保护不了。 动了动唇,他终于再度开口,却只是说了一句:“我走了。” “不送。” 她一直闭目,却在听得他离去的脚步声时,浅声相送。 莫离的心思,她一直不太懂,可是刚才,她似乎又听懂了,虽然他似乎什么也没有说,可她就是懂了。 原来,他竟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心的么? 在她虚情假意的引诱他的时候,他竟然真的沦陷了么? 只是,这个男人到底是太过单纯还是太过认真? 他想要顶天立地,想要忠义两全,可他不知道世事难两全吗? 鱼与熊掌永远不可兼得,在忠与情之间,他的最终选择,也许永远也不会是自己。 苦涩般,她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笑的却是自己的痴。 扪心自问,这世上还有比莫离更傻的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当然有,因为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虚仰起头,她不肯再落泪,苍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似乎变得更亮更黑了,马上要解脱了不是吗? 她真是太累,太累了,累得连睁眼的气力也没有,所以,她还是选择闭上了眼。 只是,在她闭眼的同时,那明黄的身影已迅速飘然而去,或者,他永远也不想让她知道,其实他真的来过此地。 ———— 接到通传口谕,俞婧婉的心一直怦怦直跳,她想,事情也许远没有到那样严重的地步。 可是,当她终于看清萧翊的脸,终于明白,昨夜看似普通的一句话,葬送的,将会是自己的性命。 她扑了上去,求饶道:“皇上,饶了臣妾吧,巨妾再也不敢了。” “饶你?你所犯何事?” 萧翊的声音极冷,甚至根本不去看她一眼。 “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佳期是那样的人啊?臣妾提到她的生辰不过是因为偶尔记起,臣妾也没想到皇上真的会去看她,臣妾有罪,臣妾知错了,皇上,您就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云晚歌的身份被识破,她在入殿之时便已听说,她虽不知萧翊知道多少,但也不会傻到自行招供,是以,仍只是拿昨夜之事为借口说事,可她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昨夜,不止是她的失策,也是萧翊的耻辱。 他终于笑了,那样森冷的笑着,如刀的眼神,直直落在她的脸上:“你没有想朕会去看她是吗?那么,朕告诉你,便是你不说那事朕也会去看她,只是,婉婉你可否对朕说说实话?你和她,是一伙的吗?” 他问得直接,却也不留任何的机会,他要的只是一个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所有人都想欺骗他的后宫,找一个还能对自己说真话的人,哪怕,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 “皇上,您在说什么啊?臣妾怎么可能和她是一伙的呢?臣妾这阵子见都见不着她啊,皇上,皇上……” 她说了那么多,却没有一句是他想听的,他终于失望的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肯对朕说实话是么?那么,或许你应该看看一件东西再决定。” 此语一出,梓桐会意,举步出殿,不多时便端来一物,只随意瞥了那么一眼,俞婧婉便浑身瘫软,那个东西怎么会在皇上的手里? 她明明亲手扔进了栖梧殿的水井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想说实话么?或者,你希望朕亲自替你说?” 他似乎来了兴致,竟从那龙椅之上,走了下来,一步步朝她靠近,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对他撒谎的女人,可惜宸宫之中,敢说真话的实在太少,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曾对谁有所要求。 只是,他的退让,却似乎永远不及他的无情来得有效。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关臣妾的事,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 俞婧婉是个精明的女人,当然明白萧翊若无证据,断不会如此,只是,她实在不敢从实招来,只能不停的喊冤,心中更是盘算着如何解释。 “不关你的事?那朕倒想听听看了,关谁的事?” 他能找到井中的传位圣旨,自然也能知道俞婧婉犯下的一切,只是,有些细节,他真的想听,或者,他确实是低估了萧湛的实力,也太过低估了他挑人的能力。 “这东西,臣妾确实见过,是那日佳期送至臣妾宫中的,她救过臣妾一命,又拿此事相狭,臣妾一心报恩,这才铸成大错。臣妾自知犯了天大的错,可臣妾只是一时无知,还请皇上明鉴,皇上饶命啊。” 她巧舌如簧,理由多多,无非是想免去一死,可她又如何能理解,萧翊只是想听一句真话的心思呢? 他终又闭目不许,只是几丝笑意浅浅挂在了嘴角,负手而立,他已心如铁石,他的女人没有一个对他是心。 除了惶恐,就是邀宠,生于帝王家,他看似风光,却遍尝辛酸,他从不曾抱怨一句,只因,他明白这一切就是他的命数。 可今日,他厌烦了这一切,厌烦了这样的嘴脸,他刚刚开始回暖的心,在这一刻,又重新紧闭。 或者,为帝者,注定一世孤独。 “婉婉,你可知朕为何要你过来?” 他似乎有些累,连口气都变得那样轻,如雾的眼眸中,浓得化不开的,也许是情,也许是怨,只是,这一刻,他自己也分不清。 俞婧婉颤抖着伏地,在如此强大的他的面前,她终于明白,当他唤她过来,便已是一切了然,凄然落泪,她惶惶而语:“皇上,臣妾知错了。” “知错了,可你却不改,你说,朕还能给你机会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背叛他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即使这个女人拥有和落妃一样的脸,也绝不例外。 “皇上,皇上,臣妾真的是无心的,真的………皇上………” 她哭得断肠,却是为自己不能控制的命运,会做萧湛的细作入宫,从不是她所自愿,她真的只是想要摆脱那穷苦的命运,可为何这样的难? “婉婉,你是他的人,朕不怪你,可朕也不能再留你,你编出种种谎言,不过就是想留下性命,好,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朕允你,不过,朕也有朕的底限,是生是死,朕给你两种选择。” 言罢,他人已转身入内,独留俞婧婉一人瑟瑟以对。 梓桐已奉命端来了鸠酒,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端着的则是一碗浓黑的药汁。 是她第一个发现了俞婧婉,又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落妃的位置,现在,却又要亲手断送她的一切,梓桐于心不忍,却也不敢多言,她本是既将离去之人,自不会再多生事。 “娘娘,选吧!” 她服侍萧翊已有多年,这亦是第一次有了第二种选择,以往,谁若犯他,都只会有一种结果,除了死,还是死。 可今日,他却给了她生的选择,只是,对于那碗药汁,她却重新认识到了一点,想要活下去,却是另一种倍受煎熬的选择。 “梓桐,你跟本宫说实话,这两样,都是什么东西?” 入宫之前,她已听过那前十三位是什么样待遇,梓桐手中之物,她自是已猜到了是什么,可那小太监手中,飘着异香的药汁为何看上去,比那鸠酒还可怕? 梓桐不忍,却也只能据实以告:“娘娘,奴婢手中这一杯,是鸠酒,艾公公手中那一碗,是无盐汤。” “何谓无盐汤?” 这名字听来倒也不算可怕,萧翊已然是不会再听自己解释,想要活命,唯有这一个选择,只是,对于不知名的事物,她总还是想要问得更加详尽。 哪怕是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喝了它,娘娘就会变成无盐丑女,但性命无忧。” 梓桐一字一句,道出那药汁功效,只是,此言一出,俞婧婉已是满面泪光。 一个女人,除了贞洁,还有什么比脸更为重要,萧翊是为了这张脸才收了她入宫,现下却要亲手毁去这张脸,他是连别人拥有一张和落妃一模一样的脸都不能允许了吗? 终于,她疯狂了一般,狠狠推开了梓桐,也大力掀翻了艾公公手里的无盐汤,她不服,她也不要选择,就算是不能拥有一张绝次的脸庞,她也绝不要丑于无盐。 她已受够了人间苦楚,若是毁了这张脸,又被扔出宫去,那岂不是比死更难? 她跪地而爬,朝着萧翊消失的方向不停的移动:“皇上饶命,皇上开恩啊,求皇上开恩呐……” 梓桐连忙着了上前拦她,她却的挣扎着不肯就范,终于,梓桐大哭出声:“娘娘,算奴婢求您了,皇上早先已交待过奴婢了,若是娘娘不选,那就要两药同服,娘娘你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 闻得此语,俞婧婉终归泪尽,他是要让她明白,他绝不会心软,也绝不会改变心意了么? 两药同服,她是要让她死也死得最惨最难了么? 第76章 诅咒你一生孤寂 心,碎了一地,这个在她眼中可以依靠一世的伟岸男子,他的心原来真的是石头做的,还曾想过要伴他一生一世。 原来,她真的可以做到,原来,她的一生,竟然如此短暂,如此悲惨。 恨意爆涨,却已无力回天,她仰天长笑,涕泪相交,切齿之声落尽,竟是咬出一句:“萧翊,我恨你,我俞婧婉便是死,也要化作厉鬼,跟你一生一世,我诅咒你,诅咒你一生孤寂,你会死在最爱的人手里,你会比我更惨,比我更惨的,啊哈哈哈……” 她笑得疯颠却也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若是活下来,只能受罪,那么她选择在怨恨中死去,她的一生已是悲剧,便是死,她也要死得风风光光,绝不再受那穷苦之累。 泪尽,人已伤,她抬腕举杯,终是饮下了梓桐重新备好的鸠酒一杯。 俞婧婉死了,那样的悄无声息。 一如宸宫里的梅树,花落了一般平静,那个曾经在宸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婉妃娘娘,一夜之间,消失在了宸宫里,却没有人去过问她为何而死。 她是个没有背景的人,或者说,她的背景不足以能见人。 是以,当萧翊以暴病身亡的理由为其隆重下葬时,藏在她身后的萧湛却选择了漠视一切。 于他而言,不过是从十三变成了十四,丝毫不损其根本。 只是,云晚歌被打入天牢的事实,却让他忧思如焚,噬魂咒的效用还未能正常发挥,在此之前,他绝不能对云晚歌死去。 他机关算尽,却独独算漏了云晚歌的傲气,明知是死路一条,可她却铤而走险,以至于身陷囹圄。 思及此处,萧湛又有几分后悔,只是噬魂咒的能力,太过吸引人,他亦只是伤感了半刻,便又精神重振,他何须过份担忧? 只要能让他接近云晚歌,就能告诉她关于噬魂咒的一切,只要云晚歌能控制萧翊的心智,那么这一切的危险,通通会解除。 想通了这一层,萧湛异常兴奋,只是天牢重犯,不是任何人想见便能见的,他虽贵为皇族,却也并无特令,要想见到云晚歌,唯有借助萧翊的贴身腰牌,虽知是险,但他却不得不试。 毕竟,噬魂咒的能力,还有云晚歌的性命,对他来说,两样似乎都很重要,他一个也不愿放弃。 那一日,他再度与萧翊执棋对弈,仅落几子,便已现杀机,若是以往,萧翊棋风温和,绝不会如此霸道,可今日却是来势汹汹,让他颇觉招架不住。 “皇兄棋艺精进,臣弟倍感吃力呀!” 笑笑而语,想要缓解气氛,岂料,萧翊不但不领情,反而默默又落一子,直逼萧湛命门。 眼看这棋局已破,他便是垂死挣扎,亦只是强弩之末,萧湛一推棋盘,强笑道:“认输了认输了,皇兄实在厉害,臣弟自愧不如。” “你若真肯认输,又岂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朕处处相让,你却处处紧逼,你是朕唯一的弟弟,朕有的一切,都会分你,可是,你竟如此对朕,难道在你心里皇位真的那般重要?” 毫无表情的表口,却是直入重点,躲猫猫这样的事,他已玩了太久太久,实在已没有兴趣。 闻言,萧湛虎躯一震,已明白自己的那番心思,被他察觉,却仍是惶惶跪地,高声道:“皇兄何出此言,臣弟惶恐。” “惶恐?朕记得初见佳期,他也是这般对朕说着惶恐,可她真的怕朕么?分明不是,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他的惶恐是假,难道你的会是真?” 大周皇室人丁调零,仅有萧翊与萧湛正统两支。 是以,虽明知他有异心,他却常常选择视无不见,直到,云晚歌的出现,才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重点。 他的这个弟弟,为了皇位,已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皇兄明鉴,臣弟绝无异心。” 事情的发展,完全的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他一直以为萧翊对自己并无防范之心,充其量只是怀疑,岂会想到他这一次,竟然动了真格,大有一幅不拿下自己,绝不罢手的气势。 既已决定彻底撕破脸,萧翊自然早有准备,只手摆棋,他冷冷而语:“绝无异心?难道,你还想告诉朕,那些女人不是你安插在朕身边的探子么?” “皇兄冤枉啊,臣弟根本不明白皇兄说的探子是什么。” 他当然选择失口否认,在没有证据之前,他绝不对承认自己的野心,况且,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萧翊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否则,也绝不会等到自己进宫来找他。 “不明白吗?那么朕就让你明明白白,以前那些,朕也不想再提,那么就说说俞婧婉好了,你以为她长了一张和落儿一样的脸,朕便对会她神魂颠倒么?假如朕不知道你和落儿的一切,朕也许真的会沉迷,可朕偏偏什么都知道,你觉得,她在朕的心中,到底该有多重要才算是正常?”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很多年,从不曾对人提及,只是今时今日,面对着萧湛的再次背叛,他已忍无可忍。 “皇兄,臣弟当年确实迷恋过落妃娘娘,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啊!” 当年他与落妃之事,人尽皆知,他自是不能全盘否认,便着顺势而言,意图混淆萧翊的判断。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是吗?可在朕看来不是,你送了一个又一个美人进宫,她们无不娇美柔婉,可是,你选中她们,却并不是因为她们的绝世美貌不是吗?有的长了落儿的鼻子,有的长了落儿的眼睛,有的长了落儿嘴巴,还有的只是拥有和落儿一样的才情,你安排了一个又一个替身给朕,甚至还送来了俞婧婉,你觉得,这还算是过去的事情了么?” “皇兄,这些事情,确实与臣弟无关呐,皇兄明鉴!” 听到此处,他已有惧意,本是想要借机去见云晚歌,若是搭上了自己,岂不是偷吃不成蚀把米? “你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露出的破绽么?其实并不是因为那夜的踏雪之舞,而是朕带着俞婧婉与你初见之时。你那样爱着落儿,面对着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你竟然还能丝毫不为所动,是你对落儿的情意是假,还是你觉得朕真的那么好糊弄?” 他清冷而语,却已不再有退让之意,他的语气让萧湛不安,只能一口咬定与自己并无干系:“皇兄明鉴,臣弟冤枉。” “冤枉,朕也希望你真的冤枉,还是要朕命彻儿与你滴血认亲?” 只一语,便亮出了最后的底牌,萧湛惊讶之余,竟已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皇上,你……” “你以为朕知道的,朕确实知道,你以为朕不知道的,朕其实也知道,彻儿是你和落儿的孩子,朕在他出世之日便已清楚,朕待他好,是因为他是萧氏一脉,无论是你的孩儿,还是朕的孩儿,朕都会好好待他,只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便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你也要利用?” “……” “你骗彻儿说要为佳期祈福,让他偷走了佳期的木梳,然后利用她的头发与贴身之物,对其作法,所以,那夜她才会主动对朕投怀送抱是吗?为了成功,牺牲了她,还利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觉像得你这样的人,有资格与朕一争天下么?你,根本不配!” 无情的话语,字字椎心,本还跪地不语的萧湛终于选择了高声反驳:“皇兄,若是要治臣弟的罪,也请皇兄拿出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便是死,臣弟,也不服。” “朕既然敢开这个口,便能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呐,把那个妖道给我带上来。” 暴喝一声,萧翊面色狰狞,长手指向之处,却见莫离正拖着一个羊须道人进殿,萧湛顺势而望,却在看清那道人颜面时,面如土色。 施完法术,时利子曾劝其杀掉此人。 可他却担心噬魂咒功效,这才留了他一条性命,却不想,竟成了重要把柄,此时自知不该,却已是悔不当初。 那妖道被制,已心生惧意,一见着萧湛便也全完不顾的扑了上来:“王爷啊,小的只是混口饭吃,可不想掉脑袋啊,小的要知道会弄出这么大事,小的是怎么也不敢做的啊,王爷啊,您高抬贵手和皇上讲讲清楚,放过小的吧!” 那人本只是一江湖术士,只因贪了王府一口饭,这才留了下来. 那日所为,他因当是萧湛自己看上了哪家女子,却不曾想闹到了皇宫,还惹到了皇帝,是以,这番惊吓后,早已是涕泪交加,全无一丝骨气。 厌恶的推开了那妖道,萧湛面色阴沉,终于道出心中憋了许久的话:“皇兄说我不配?我有何不配?我有何地方比不上你?没错,我是利用了彻儿,也牺牲了她,可是,等我有了天下,有了这万里江山,我自会补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只不过比我早生了两年而已,凭什么你就能继承大统,我就只能做亲王?凭什么?” 第77章 往事历历,犹在眼前 “时也,运也,成事者,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是命,你命中与皇位无缘,也怪不得朕比你早生两年。” 他从不信命时一说,但此番面对萧湛的愤世嫉俗,他竟也说出了这番话来。 “命中无缘?若是仅与皇位无缘,我也就认了,可为何皇兄连落儿也要抢,你明知道我爱她,为何非要抢?” 他最恨便是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此番已轮落如此,自也没有什么好顾忌了。 淡眸微凛,萧翊冷冷一笑:“你爱她,你确实爱她,那,她也爱你吗?” “当然,若是不爱,便不会有彻儿,她也不会郁郁而终。” 落妃的成,一直是他心中最痛,他痛恨自己无能,痛恨自己无权,以至于最心爱的人只能死在他人怀抱. 是以,他才会对皇权重新产生了兴趣,只有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才能为所欲为,保护一切他想要保护的人。 “朕瞒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再提,是因为那个真相太过残忍,可如今似乎不提也不行了,既然你一心求伤?那朕便让你伤个痛快。” 恨恨咬牙,萧翊语调冰冷。 落妃的事,是萧湛的心中最痛,又何尝不是他的,那个明媚的女子,那个在他们兄弟之间左右逢源的女子,也是时候撕开她娇柔的面具示于人前了。 双拳紧握,萧翊立于殿中,沉寂的表情,有着太多的悲凉,他是个成功的帝王,却也是个失败的兄长。 往事历历,犹在眼前,他本不愿刻意去记得,但竟那般难于忘记。 “你一直怨朕抢了你的女人,可你却不知道,当年本是落儿主动要求进宫,朕知你心意,早已拒绝了她,可她却以死相逼,说若是朕不依她,她便死在朕的宸宫里。朕可以看着任何女人去死,可落儿不行,二十年青梅竹马,朕又岂能无动于衷?你一直心存怨念,可你却忘记了她本就是朕的太子妃人选,朕给过你们时间了,只是,她最终选择的那个人依然不是你。” “落儿入了宫,便是朕的妃,可你又何曾顾及过朕的颜面,你们私通已是欺君大罪,竟然还大胆生下彻儿,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朕的眼瞎了,朕的耳朵聋了么?朕明知这一切,却没有杀你们,是因为朕念及你们是朕的亲人,可你们竟然还想要彻儿做太子,你们是想让天下人都耻笑朕被戴了绿帽子么?” “朕不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朕也不能让彻儿做太子,所以朕拟了一道密旨,送到了落儿手里,也就是那天晚上,落儿吞金自谥。没错,她不是死于疾症,是自尽身亡,为了逼朕把彻儿扶上太子之位,她竟然连死也不怕。” 言至此,萧翊苦涩一笑,却并不住口,只继续道:“你知道朕的那道密旨之上,写了什么吗?其实只有四个字,立子杀母。朕本意只是想让你们知难而退,可是,她竟直接选择了那样的方式,你说她爱你,那么你告诉朕,连最后一面也不肯留给你,她这样还算是爱你?”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萧湛激动起来,已不愿再听下去。 落妃的死,一直是他心头一根刺,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无法与自己长相厮守而郁郁而终,却没想到,个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他突然就害怕了,害怕他坚守了这么多年的理由,竟然是一场空梦。 “不想听也得听,你身为大周佑亲王,你难道会不知道她母家的野心?落儿之所以选择了朕,不是因为她爱,而是因为她是上官梨落,她有她自己的使命,她是上官家安排在宸宫里的最后筹码,是为了巩固上官一氏不断壮大的‘定海神针’。” “她没有选择你,是因为你对她而言,已不再有利用价值,她爱你吗?曾经朕也这么以为,可是,当她主动诱你并且生下彻儿,朕便看清了她的野心,她爱的,从来是至高无上的权利,甚至为了那份野心,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一死。” “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权利也是最为无情,最为残忍,朕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是以为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朕的苦心,可朕又错了,原来你和落儿果真是天生一对,一样的有野心却不敢承认。”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萧翊似乎越来越平静,只是阴郁的脸上,却不再有第二种表情。 如果说当年的事,他选择了彻底的隐瞒,那么云晚歌的伤害,却是捅在了他的心窝。 所以,他愤怒了,再不愿息事宁人,只想把这一切的不安因素通通毁灭,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不再有心痛的理由。 萧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却是不能接受的摇头:“不可能,你说的都是假的,落儿不爱你,但她真的爱我,真的爱我。” “假若你真的能分得清什么是爱,便不会送佳期入宫,除了爱,朕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女人对你做出那样的牺牲,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还是说,你爱的从来是朕的一切?” “为了朕的一切,你牺牲了真正爱自己的女人还不自知,其实你比朕可怜,至少,朕很清楚,朕要的是什么,而你却不行,所以,朕说你不配与朕一争,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你和落儿一样,最爱的从来只是权利与野心。” 这一切,都是他一夜所思得出的结论。 云晚歌对他的冷漠,云晚歌对他的排斥,还有云晚歌对彻儿的关心,除了那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其它。 只是,为何当他亲口提及此事,他竟有些嫉妒,是的,他嫉妒,嫉妒得要死,却只能装做若无其事,谁都想当这个皇帝,可谁又知道当皇帝的寂寥之苦,与渴望之心? 一切都结束了,他已没有耐心再玩下去,萧湛似乎还想争辩,他却只是摇手制止。 轻拍大手,两声清脆,他背后的卷帘应声而起,端坐在那里的女人大眼无神,绝望写满了她的脸。 那种遗世而恨的清冷,紧紧的包围了她,可她的嘴角竟然诡异的微笑着,那样的冰冷。 萧湛的心,猛地颤动着,看着帘中女子绝世的容颜。 终于明白中计,他是故意的,故意安排了这一切,好让他自己担白,那么,他方才所说,她都听到了么? 思及此处,萧湛脑中一沉,竟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站了起来,拖着脚镣一步步朝萧湛走来,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他的心头。 终于,她离得近了,竟是弯下腰来,用仅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她早就说过的,她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唯有一件不能。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牺牲她,竟然还用了那样下作的手段,她的心,仿佛被凌迟着,一寸寸,一片片,剥离着,血肉模糊。 这个男人,她是真的爱过,却为何要对她如此残忍? 那种天地都在旋转的感觉,让她觉得头晕,想要彻底的睡去,不再清醒,人活着,到底是太苦了啊,为何要这般苦呢? 为何只剩下她一个人?为何? 她茫然的向前,竟是自发的朝着天牢的方向而去,她已万念俱灰,再无生意,死,对于她来说,或者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要回去,回天牢里,那里似乎才是最干净,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至少没有人会对她说谎,更没有人会伤她的心。 萧湛忽而一跃而起,狠狠的拖住了她的手,抖动着的唇,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一字未出,他是想要解释的,可以他现在的处境,他又拿什么来解释? 许她的后位之诺,或许已再无机会兑现,他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她的原谅,要她再帮自己最后一次? 以为自己会哭的,可她却是滴泪未流,或许,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再没有多余的可浪费,她微笑着甩开了他的手,一字一顿:“我欠你的,那夜已还了,我们两清。” 一命之恩,要用多少血泪才能还清,她一直在计算着,也一直在努力着,只是,当她的所有都被一一夺走,她忽然意识到了那个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实,为什么她就不能做个彻底的坏女人? 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涌泉相报? 为何一定要还得那样辛苦? 从来只是被利用,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既然不能真心被对待,她又为何要回报以真心? 失落的离开,只为再不能正视的昨天,她已伤痛如厮,再不愿管他的生生死死,或者,在她遇到他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命运便已被改变,只是,改来改去,似乎永远也离不了那个字,悲! 再次回到了天牢,她本以为可以重归宁静,可当她隔壁的空牢里住进了新人,她又一次忍不住激动,冲向牢门,她大力的拍击着,狂喊着:“我要换牢房,我要换牢房……” 看着她近乎疯狂的模样,萧湛原本麻木的心,似也激荡起来,他贴近了她的牢房,痛心的唤着她的名字:“晚晚,别这样,别这样。” 第78章 忍不住抽泣 他越是叫她,她便越是激动,甚至于开始用身体撞击着牢门。 关在隔壁的萧湛实在看不下去,却也别无它法,只能有任由她不停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她精疲力竭的滑倒在牢门前,无力的哭泣。 想靠近她,却仿佛隔着天与地,他知道她会伤心,却不曾想到竟会如此的在意,扶着天牢的牢柱,他痛心而语:“晚晚,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恨我都好,只是不要这么折磨自己,我会心痛的。” 他说他会心痛,可云晚歌只是落泪无语,苍白的脸上,那讥讽的笑意那样的清楚。 想要骂他的没心没肺,却只是张了嘴无声,面对着这样一个出卖了自己无数次的男人,她真的已经找不到可以表达的任何言语。 “晚晚,晚晚……” 他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温柔的语气,一如当年,犹记得那个明媚的夏天,那个带阳光笑意的少年,总是喜欢这样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哪怕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她的心,颤动着,忍不住抽泣。 那个夏天,那个曾经她以为可以依靠的阳光少年,在不知名的岁月里,早已悄然不见,而她,也再不会是那个心存感恩的少女晚晚了。 终于,她收起了眼泪,拖着疲累的身体,爬向了离他最远的角落,闭目假寐,任他如何轻唤她的名字,都不肯再睁眼。 哀莫大于心死,心已死,还有什么可以挽回? 云晚歌的态度,萧湛不是不懂,只是他却不想放弃,隔得太远,有许多话,他也不敢高声而言,可偏偏云晚歌又不肯靠近,为此,他急得满头是汗,却又无计可施。 努力了很久,云晚歌始终不肯再看他一眼,他自知她心伤太重,终于消停了下来。 席地而坐,他竟是苦笑良久,愁思百转间,又多了几分伤感:“晚晚,你竟真的不愿再同我说只字片语了么?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你交给俞婧婉的东西,想必你也是看过的,我唯有另辟它法,所以……” 他有些说不下去,噬魂咒之事,已是最好的选择,可要她如何接爱自己已彻底被当成了一件武器? 更何况,方才之事,她早已万念俱灰,又如何肯好好配合自己?想要放弃,却又不甘心就这般死去,明明是近在眼前的胜利,他又如何放得了手? 踌躇半晌,他终是狠下心来,趴在牢柱上对她轻声而语:“晚晚,我有话要跟你讲,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 “晚晚,难道你就甘心如此死去?你的仇不报了吗?” “……” “好,你想死,我管不着,可我不想死,当年我救你一命,你理当还我一条,便是死,也得把债还清了才能去。” 发了狠般,他面色已狰狞,云晚歌的软硬不吃,已让他有些吃不消,只能重新拿出这一件事来要求于她。 终于,云晚歌半睁开了眼,淡而不见的笑意中,多了几分苦涩,沙哑的嗓声,透着几分凄凉,更有着说不清的哀婉:“我不欠你什么,在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之时,我已还清了你的一切,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救命之恩,我不欠你的,永不再欠。” “晚晚,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晚晚,晚晚。” 他叫得那样急切,仿佛那般苦苦相逼只是为了让她开口,云晚歌不愿再信他,却也终是不再沉默不理。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她拒绝着他,不愿再听到自他的口出,吐出自己的名字,特别还是那个已被她弃用十年的名字。 他急了:“难道你真的不想出去?” “出去?从大周的天牢里出去?你是在说笑么?若是可以,我又岂会在此坐以待毙,既来之,则安之,我劝你还是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日子,好自为之吧!” 她已见识过天牢里的机关与防卫,莫说她们身上还带着铁链,便是没有,赤手空拳想要越狱,那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见她并非一心求死,萧湛终于拧唇而笑,引诱道:“晚晚,你可否觉得这几日,身体有何不同?或者是,心绪有何不同?” “我说了不要叫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透着几分烦燥与厌恶,正如萧翊说他不配与他一争天下,她似乎也觉得他不配提到她的名字。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能感应到皇兄么?他所思,所想,是不是都好像能读懂?” 试探性的开口,却发现云晚歌神情一滞,满意的微笑着,他明白自己终于做到了。 也许,以云晚歌的聪慧,有些事,根本不用他说明,她亦能一点就通。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一度以为是因为恨得太过,才会产生幻觉,可萧湛却一语点破她的内心,这让她也终于明白了事有玄机。 只是,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另辟它法? 她实在想象不出,为什么这个办法会又与自己紧紧相系。 许是见她表情动容,萧湛趁热打铁般开口:“晚晚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很不可思议,可现在的你,拥有的力量,是连你自己也无法估计的,你懂吗?” 他没有细说,是因隔得太远,怕被外人听到,可云晚歌始终不愿靠近,他亦只能一点点带领着她自己想通。 心内翻腾,竟是很害怕再听下去,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在心底成形,却也不敢道出,她冷了一张脸:“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不想再听。” 对于萧湛的一切,仿佛知道得更多,心便会伤得更重,她已无力再承受些什么,只想要拒绝,拒绝的所有的一切,包括萧翊的内心世界。 “晚晚,你听我说,我们必须出去,你有这个能力做到的,你可以控制到皇兄的思想,你可以左右他的行为,真的。” 他终于说了出来,在看到云晚歌那样顽固的态度后,他选择了坦白一切,哪怕有多少人听到他也顾不上了,只要云晚歌肯配合,只要能控制萧翊的思想,那么,便是有千军万马在眼前,也不会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云晚歌的眼,蓦地大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疯了还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能控制萧翊的思想和行为,如果可以,她还用得着费尽心机的入宫冒险吗? “看来王爷真的病了,还病得不清。” 她冷冷讥讽,他却费尽唇舌的解释着:“我知道你不愿信我,可你难道以为我让人给你施术只是了为让你一泽龙恩么?晚晚,你就那么看我的么?” “难道不是么?王爷这么做的次数是嫌太少?还是觉得我什么也不应该计较呢?”云晚歌本不愿同他多说,可他却字字句句逼人心血,她是太恨,亦是太怒了。 萧湛沉了沉声,面带凝重的开口:“无论你心里多么怨我,但我接下来说的话,晚晚你要听清楚,你的身上种有一种特殊的噬魂咒,那一日,皇兄宠幸了你,却也触发了噬魂咒,是以,他现在被噬魂咒反噬,正是你我的大好机会。只要你愿意,无论是皇兄的江山,还是皇兄的性命,都是你的。” 他情绪激昂,居然有些激动,可云晚歌却在听到噬魂咒二字时,面色如血,她是白竹的公主,亦是白竹唯一的继承人。 关于噬魂咒,她在幼时便已听说,只是此法太过阴毒,早已为族人所禁,却不想,她竟被利用,又一次引发了这种毒咒。 终于,她愤怒了,指向萧湛的手指都开始不停的发颤:“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可以为你做任何的事,甚至杀任何的人,包括不要我的命,但我绝不上他的床,可你是怎么对我的?萧湛,难道我欠你一条命,便要连尊严也出卖么?你置我的处境于何地?难道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噬魂咒,你居然还知道噬魂咒,那你也一定算好了时辰是吗?在我生辰之日,你送了多么大的一份礼给我啊?你这般对我,我为何还要帮你?你觉得你值得我如此付出吗?你值吗?” 恨意难消,她心如刀割,曾经以为最可以依靠的人,却变成了伤她最重之人。 为了他,她舍弃了一切的机会,忍辱负重呆在仇人的身边,只不过想成全他的野心,可最终她得到的不过是他的利用与背叛,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已是有眼无珠,但绝不愿再违心而做,便是死,她也要死得正大光明,再不愿做他的附属。 噬魂咒,既然已来,这仇,她是报定了,但她绝不要再被人所利用,他救她一命,那她还他一命便好,至于他的野心,便休怪她无心成全了。 “晚晚,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保证,只要我登上皇位,我会用我一生来补偿你,即使你要我为你废除后宫,我也绝无二话。” 他仍是想用承诺来平衡云晚歌心中的怒气,只是,他似乎永远也不明白,后位之于云晚歌,什么也不是。 第79章 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她笑了,妖娆而美艳。 如雾的眸间,心痛已化为碎片:“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帮你?后位?你以为大周的后位有多吸引?你不是说过吗?他中了我的噬魂咒,会被我所控制,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走更多的弯路,只要我开心,让他把大周国给我都不是问题,为何还要稀罕你的后位?萧湛,你真的以为我会那么听话吗?” 闻言,萧湛似也震惊了:“晚晚,你,难道你想要大周的天下?”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区区一个大周国,我还不稀罕,不过,你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当年是你大周的铁军灭了我白竹,那么,既然要报仇是不是应该报个彻底,我想,我也许不应该只是杀了他一个人,而是该让大周也消失,你觉得呢?” 她笑得妩媚,却也透着点点寒意,这样的云晚歌是萧湛所不愿见到的,他只顾着自己前行,却忘记了云晚歌的傲气,这一着不但没有让他事半功倍,反而还激发了云晚歌体内的逆反之心。 可现下,想要后悔,却已是来不及,只得极力劝阻道:“晚晚不可啊,你不是曾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不会累及无辜么?” “无辜?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无辜了,对你们,我想我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可以来安抚了,王爷,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言至此,她已不愿再开口,虽只是气话,却也说得煞有介事,她是真的伤透了心。 这个世上,可以让她有所牵挂的人,终于不存在了,她却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晚晚,你真的绝情至此?” “是王爷绝情,又何必赖到我的身上?” 她已心如死灰,再不愿多做解释,天下苍生,她本怜惜,可又有谁来怜惜她的苦楚? 再度闭目,她已不愿再听他言语,或者,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曾在他心中逗留过,一直以为他便是不爱,也至少喜欢过,可现如今,她是连那份被喜欢的自信也没有了。 “晚晚………” 本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可见她神情疲累,终是明白步步紧逼已是下策,便也识相的闭了嘴,只是,每每却又回首遥望于她,心中惦记着她的那句,后位于她,根本不值一提。 难道,是他看错了她吗? 她于他的真心,竟只是昙花一现?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安静了下来,目光却仍旧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些东西似乎一夜改变,只是,他却不懂为何,或者,他需要给她一点时间来平息自己的内心。 萧湛正待平静,忽感地面震震有声,正待细闻,却陡感脚下失重,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是满手虚空,随着地面深陷,他竟直直下落跌入了一处深坑。 正待分辩眼前事物,却模糊听得时利子熟悉的声音:“王爷,随我速速离去!” 他心中一喜,顿时明白是劫狱的人到了,只是,他实没想到,来的竟然这样快。 本欲抽身离去,却又想到云晚歌的处境,正要问是否也救得了云晚歌,却感觉手臂被人紧紧拖拄,直接扯着他迅速朝外飞奔而去。 那么大的动静,云晚歌想要装做不知,却也不能。 眼看着那些看守们吓得面无血色,她突然间觉得很痛快,但同时又觉得很不甘。 看着他逃脱,她似乎已预见了萧翊的怒火中烧,可他的离去,却也让她感觉自己所受的屈辱,都已白白承受了,他做了那么多事,却还能安然离开,为何自己还要身陷囹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恨恨咬牙,她并不服命,只是,当那些手忙脚乱的看守们,领着莫离入内,她平静的心,注定又起波澜。 莫离没有理会另一间牢记里的深陷的大坑,只是径自来到了云晚歌的牢房,用近乎残忍的口吻问道:“为何你没有一起离开?不是一伙的么?” “为何将军要问如此愚蠢的问题?这不是很明显么?我们不再是一伙的了。”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她与萧湛今生已再无可能合作,唯一有的,同样只有恨。 “他去了哪里?” 云晚歌的眼神不会骗人,莫离再蠢也不可能看不明白她内心的不平,便也改了话题,心道,云晚歌是萧湛的人,去向她或者也会比较清楚。 只是,现在的云晚歌早已不若当初,想要从她的嘴里套话,完全不可能。 “将军的下属不是已顺着地道追去了么?这种问题,还是问他们比较好。”不合作的态度,冷傲的表情,她已不再是宸宫的婢女,她有她自己的尊严。 莫离忽然有些生气,粗声道:“别跟我打马虎眼,那种人还值得你维护么?他在你眼前离开,却没有选择带走你,他难道不知道你留下来,只会有一个结果么?” 她冷笑,反辱相讥:“不就是死吗?有何可怕?至于他,我为何要维护,或者,将军也以为我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子,失了清白之身,还要处处为他考虑?” 那样的话语,她冲口而出,却令莫离心痛不已。 那日萧翊负伤,他只知是她所刺,却也不明内情,现下一听,终于全然理解,便也呐呐半晌,不得一语。 “将军不忙吗?在此陪我废话,倒不如好好去抓你要抓的人,不过想来也是抓不住的,能打通天牢而不被发觉,将军以为他们接下来还会不会做出更为令人吃惊的事情呢?” 她邪恶的笑着,那般故意,却只为心中发泄,到了此番田地,她才惊觉,原来只有对着莫离之时,方能一吐而快,做回那个真正的自己。 闻言,莫离不语,只是摒退了下属,命人将其与云晚歌锁在一间,却是什么也不坐,只是那样默默不语的陪着她,仿佛那才是他最想要做的事情。 云晚歌初时不解,渐渐的似乎又感应到了他的情绪,便是知道了噬魂咒一事,她也不曾去窥视萧翊的内心,但却总能有意无意的读懂莫离的心事,或者,只有这样心思单纯的男子,才能真正的令自己放下戒心。 她不语,他亦同样不言,只是那样安静的互相陪同,心中哀凄,他心痛的想,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掌灯时分,莫离终于离去,云晚歌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忽而生出几分落寞。 假如,她不是白竹的公主,假如他不是大周的将军,或者,她真的可以考虑嫁给这样一个老实又稳重的男人。 只是,这个世上,从没有假如,她与他之间,仅有的缘份亦只是辜负。 离了天牢,莫离却并未回府,而是直奔宸宫而去,一路通畅无阻的到达,直到见到萧翊的人,他才意识到自己让一国之君等了他半日之久。 他的言行举止,从来都有理由,这一次同样如此,只是这个理由,在萧翊的面前,他去无法开口。 犹豫着要怎么解释,萧翊却只是了然般点了点头,平静道:“不用解释了,朕也没有刻意等你,说重点吧,她也被带走了么?” 本以为他最想知道的是萧湛的情况,却不曾想,他更关心的竟是云晚歌。 一想到那日云晚歌已被萧翊所宠幸,莫离心中便不知是何滋味,或者,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原来他也会嫉妒的,而且是嫉妒自己最不该嫉妒的人。 “回皇上,没有,地道挖在了佑亲王的监牢里,只有佑亲王一人逃脱。” 莫离据实以答,却也毫不意外的在萧翊的脸上,捕捉到了那种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 “他一个人逃了?那她是什么反应?是故意留下,还是被他遗忘了?” 有了太多次的教训,萧翊似乎再也不敢相信,虽然她人在天牢,可每每想起自己遇上她时会有的失常行为,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回皇上,依末将看来,该是放弃了她,毕竟于佑亲王而言,她只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 虽不愿这般形容,可每每想到云晚歌最终会有的结果,便再也无法平静,言语之中似也有几分怒意与心疼。 点点头,萧翊却不再继续那个问题,改问了一句:“那佑亲王人呢?抓到没有?” 沉吟片刻,莫离郑重而语:“皇上恕罪,还没有,那地道末将亲自下去查探过,除了临近天牢之处,其它之处,似乎都是旧道,并非近日所成。” “你是说那些地道,都是以前挖好的?”半眯起了狐狸般狭长的凤眸,萧翊的表情,并非愠怒,竟有几分赏:“他倒是有备而来,居然会用地道来劫狱。” 听他口气,莫离沉眸以对:“皇上,佑亲王逃狱之事,接下来,当如何处理?” “既然他想做漏网之鱼,那朕就来个请君入瓮,让他自投罗网便好。” “皇上的意思是?” 虽跟了他多年,但许多时候,萧翊的想法,总是会让莫离意外,是以,每当他有所决定,莫离便会问得格外认真。 第80章 三日后,午门问斩 儒雅一笑,他声如雷震:“诏告天下,佑亲王萧湛密谋篡位,全国通辑!另,再发一旨,宫女贺佳期与佑亲王狼狈为奸,罪证确凿,三日后,午门问斩。” 闻言,莫离猛地抬起头来:“皇上,贺宫女之事,还未审理,三日是否太急?” “朕只不过想试试,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一语出,莫离终是明白他意欲何为,只是,萧翊放长线钓大鱼的决定,在他看来竟是那样的恐惧,若是三日后,事情的并不若他推断的那般发展,那么云晚歌岂不是彻底没救了? 多想如此一问,终是咽回了肚里,云晚歌所犯之事,累及九族,死与不死早已有定论,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莫离面色不佳,萧翊又如何看不出来,之于云晚歌,他太有体会,明知不能靠近,却还是不能抗拒的感觉,这几日时时折磨着自己,他也曾想再去天牢看看,可他却拉不下那个脸。 假若她的心中有他,便是为天下人所耻笑,他也再所不惜,可事实证明,她对他从来只有恨,虽然她的恨,来得莫名,可他很明白,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 是以,他也在纵容着莫离的行为,虽嫉妒,但至少他能给她带回她的境况与安危,或者,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堂堂一国之君,竟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 三日后! 仿佛连老天亦有所感应,那一日的天,极其阴冷,还飘着些零星小雨,云晚歌被锁在囚车里,缓行至午门。 对于噬魂咒之法,萧湛只知其一,却不明其二,她确实可以感应到萧翊的心思,但若想完全的控制他的行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可超过百步。 这一点,其实与迷术很相似,但最大的不同是,她需要的只是自己的双眼。 一直没有机会再靠近他,但午间监斩,她明白这是自己最机的机会,只要她能离他再近一点…… 雨,细细密密,在她的发间汇集,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任是那一衣污着囚服,亦难掩其绝世姿容。 她骄傲的昂起了脸,她的傲气不允许她在大周的百姓面前低头,便是真的要客死它乡,她也定要以最为骨气的姿态展现人前。 那些街头站立的老百姓,听说她是刺杀皇帝的女子,本来个个都备好了污秽之物。 只是,当她天人般的容颜,尽显人前,人人似都痴傻了一般,紧握在手的臭鸡蛋,竟也不忍再脱手而出,恐玷污了她的仙灵之气一般。 怔愣亦只在一瞬间,那些如同中咒般的老百姓,在某个人扔出了第一个臭鸡蛋之后,忽而惊醒了一般,瞬时疯狂了起来,此起彼落的污物,一个个投打在云晚歌的身上。 脸上,头发上,她却始终保护着高傲的姿态,不卑不亢,不恼不怒。 远远的,她终于又看到了他的脸,那近乎完美的容颜,带着飘逸的出尘之气,不似一国之主,更像是那人间妖孽。 离得越近,她的感觉就越强烈。 悄然间,她仿佛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因着她的靠近,越来越有力。 她突然就笑了,虽一身狼狈,但却固执的用她蛊惑的双眸,直勾勾的望进他内心深处,她并不想知道他的心到底为何而跳跃,她要的,只是掌控他的心神。 只是,片刻,她终于还是选择放弃,到底还是太远了,除了能影响到他的情绪,他似乎并不为她所动,或者,她还是太急燥了,似乎还应该更靠近一点点才行。 直到被押上断头台,她仍旧一脸镇定,唯有眸间的暗潮汹涌泻露了她的心情,近了,终于近了。 主座之位,离她终不过百步,她紧抿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她失去的一切,都要向他一一讨要回来。 风,扬起她的发,在雨中张扬着飞舞,更衬得她媚态横生,纵然是在生死一线,她的美,仍是让人移不开眼。 她从来就知道自己有多美,只是从不愿在他眼前绽放自己的一切,她如雾的明眸,荡漾着水波粼粼,勾起人无限的瑕想。 她知道他在看她,一眼不眨,也知道他的心跳在加速,嘭嘭有力,这正是她想要的,噬魂咒的能力,一点点在释放,而他的眼神,也一点点在沦陷。 萧翊如墨的凤眸,紧盯着她的脸,仿佛一眨眼便会错过一切,她嘴角的笑意,让他费解,更让他觉得迷惑。 他只是不愿移开眼,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潭,不见底的幽暗,又仿佛如在云端,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他心神微凛,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却也找不到原因,云晚歌擅使迷术他早已有所防范,更何况她身无外物,不可能利用药物使诈。 可为何,他总感觉自己的心神在游离。 四目相对,那一眼万年的痴与怨,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放大再放大,他心中潜藏着的一切灰暗的角度,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轻易挑开。 他强自镇定心神,却仍是移不开自己的眼,明知不该再继续,却还是忍不住沉沦深处。 似以动情,似已成痴,他迷乱的双眸间,她的微笑那样的舒心,颤动的心房像是要被撑破,那绵绵而出的情意,让他自己也困惑不已,他以为,他只是一时心动,却为何能感应到内心的情意在翻涌。 猛地,他自主位上站起,正待向前,却觉手臂一沉,扭头望去,却是莫离那略带担忧的脸:“皇上,你怎么了?” 没有人比莫离更了解萧翊的处变为惊,可他方才的表情莫离看在眼里,他的情绪从不外露,方才也不可能是自己花了眼,是以,他闪电般出手,在他做出某些令人意外的行为前,及时的阻止了他。 如梦初醒般站定,萧翊心神剧震,方才的感觉那样的真实,他竟有如梦中游行,厉目而视,却见云晚歌的眼神云淡风轻,却更似隐藏着万千吸引的情愫。 他有些晕眩,感觉自己的脑中倾刻间一片空白,似有个悦耳的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自己,一遍又一遍。 他是个以冷静自制而出名的人,瞬时已明白一切都不对太劲了,可那紧紧纠缠着他的那股无名力量,那样的强大,他努力想要挣脱,却始终不得其法。 她的眼神依然媚惑,如飘渺的烟,看不清,也看不明,但那那样诱人,让他无力自控。 僵硬的伸出手,他紧紧反抓住莫离的另一只手臂,却只能艰难的吐出一两个字:“头晕。” 莫离一愣,但看萧翊脸色似乎又并无异处,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仍跪在下面的云晚歌,但却仍旧毫无头绪。 当机立断的扶住萧翊,顺势用身体挡在了他的身前,不知为何,对于萧翊怪异的表现,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云晚歌。 冷冷一笑,云晚歌眸中灵光闪烁,心中暗笑:若是噬魂咒之力,一个人只身挡住便会无用,那也不可能被白竹所禁,被噬魂咒反噬之人,被诅咒的是人的灵魂,至死方能解除一切。 意随心动,她已感觉到了他的顽强抵抗,但噬魂咒的之强,亦非他能随意突破,仅仅几个回合下来,萧翊的心墙似已被突破,堪堪败下败来,梦呓般开口,竟是对着莫离说了一句:“放开朕。” 莫离一愣,原本还扶着他的手,立时缩回,动了动唇,却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好些了么?” 被蛊惑一般,萧翊的双眸呆滞,只是如痴如醉的望着云晚歌的绝色的脸庞,轻扬起大手,他指向了云晚歌之处,耳中嗡嗡,竟是反复只有那悦声的声音在重复着:“放了她,放了她,放了她……” 终于,他开始有所行动,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那样的痛,可他仍旧在前行。 直至,来到了她的面前,受制的身体开始有所动作,竟然直接用劲气劈开了她身上的重重枷锁。 莫离身如闪电,拨地而起,竟是直接跃至萧翊的身前,银枪点地,倏然挡在了萧翊的身前。 虽不知他为何为她松开枷锁,但思及他旧伤未愈,却也不得不防。 莫离的心思,云晚歌又如何不懂,只是,她已彻底控制了萧翊的心神,又岂再会做出当场弒君的傻事? 定定的望向莫离,却已是用眼神在警告,假若,他再这般碍事,她亦不能保证会对他手下留情。 凛然对视,已是电光火石,双方各自相持不下,云晚歌不动,莫离亦是不动,只是,法场之外,那一干围观的百姓与监斩官,却已是瞠目结舌,不知当下,为何会突生变故。 萧翊浓眉微动,混沌的目光仍是紧盯着云晚歌的脸,脑中依然盘旋着那重复的话语,蛊惑着他的心神。 和着那个声音,‘放了她’那三个字,几要脱口而出,却忽感后背杀机沉沉…… 多年的历练,让他的身体已有了本能的反应,无意识的挥掌而出,二人应声而落,重重扑地的同时,手中的大刀双双脱手而出,滑出触目惊心的两道血痕。 第81章 朕是为人所控 回眸间,萧翊的眼中,血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的混沌的记忆,那些被强行插入的意识,渐渐也支离破碎。 头,剧烈的疼痛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在狠狠撕扯,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提醒着他还不能倒下。 他知道,他来了,就在这附近。 捧着几乎要爆炸的头,萧翊大喝一声:“莫离,替朕抓住他,生死不计。” 此他非彼她,可听在众中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侍卫们一涌而上,长刀挥舞着,就向云晚歌砍来,他们不知云晚歌身手,只道是一弱质美人,只想着取她性命换取头功,却不想来得最快的,亦是死得最惨的。 风,猎猎而响,鼓吹着刑场上血红的旗帜。 云晚歌双手的束缚已解,虽无称手兵器,却也绝不可能任人欺凌。 云晚歌静静的站在那里,迎风自舞的长发飘飘,如洛神临世一般,又如降世仙子。 菱唇,微微上扬,杀意随之弥漫。 柔弱无骨的身躯微微轻旋,宛若白凤般腾飞而起,竟是向着那群持刀侍卫重袭而去。 莫离刹那回神,脚下生风,浮光掠影般追了过去,他心知云晚歌功力,如若去迟一步,恐是已无力回天。 云晚歌自幼所学,虽非绝世武功,但因刻苦练习,自身修为已是极高,若非遇到莫离这样的高手对阵,普通人等,根本近不得她身。 而今她杀心已起,便是眼见莫离来救,亦不肯退让半分,长发狂舞,眸若冷电,霎那出手,已是狂扫一片,夺过一人手中长刀。 挥舞间,血肉翻飞。 莫离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长枪迎面拍击,迎上云晚歌的大刀,于空间发出响亮的一声,他手中银枪本是乌钢所制,强震之下,竟是将云晚歌手中大刀化成两截。 云晚歌心中一凛,断刀飞舞,却是渐渐朝后退去。 与莫离交手,若是正面相迎,她断无可能取胜,怒意已泄,她亦无心恋战,本若发足狂奔,却冷冷瞥见,片刻功夫,午门竟已被禁卫军围了个小泄不通。 突而冷静下来,云晚歌才迟钝的发现,那些原本来围观的百姓中,竟有一半是高手假扮,而领头之人,竟已与萧翊凌空缠斗,那身形,那气度,虽隔着厚重黑巾,她亦能一眼认出,竟然是他? 他不是已逃出生天,为何又会出现在此? 难道他是来救自己的么? 寒风呼啸,卷起了漫天沙尘,萧湛黑衣蒙面,剑气袭人,天地间,似乎都充满了凄凉的肃杀之意。 铁剑迎风挥出,一道银白寒光直取萧翊咽喉,剑未至,森寒的剑气已刺破了北风! 萧翊脚尖点地,拨地而起,临空后退了近十尺,萧翊长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逼人的剑气,呼啸而过,让人睁不开眼。 萧湛长剑变幻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萧翊当头劈下,这一剑之威,似以倾注了毕死之力,已足以震散人的心魄! 萧翊周围四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 只听“铮”的一声,星火四溅。 不知何是,萧翊的手里的竟多了一把染血大刀,不偏不倚迎上了萧湛的剑锋。 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萧湛立在正中,长剑平举当胸。他静静地望着萧翊,萧翊亦静静地望着他。 飞舞的沙尘散尽,只余二人遗世孤寂的清绝神情,均已是痛下杀心。 那种难以表达的震惊,让云晚歌觉得心口犯堵,本想要撇清的一切,在萧湛再度出现在午门,一切似又回到了原点,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似乎永远的也牵扯不清。 场中局面变幻莫测,若不是萧翊心神有所损失,定不会如此苦撑大局,只是,当她眼看着莫离撇下她不理,却反加入那边战局,银枪挥舞间,萧湛似已招招为险。 忍了太久,终忍不住飞扑而上,想要一同加入了他们的战局,岂料四周却突然涌现无数的铁甲精卫,将她团团围住,想要脱困,似乎也难于登天了。 她身形急换,在那一群精卫间左闪右避,偶尔更是闪电般出手,瞬间击倒一名,只是,来人实在太多,打倒一个又来一个,竟是施以车轮战法,力要克制于她。 她自顾无瑕,再无精力顾及萧湛的那的边,偷空望眼,却忽见莫离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欺身到萧湛的身后,长枪捅出,竟是直奔心脉而走,她骇然大叫提醒,萧湛迅速转身,反手便是一掌,意欲和他互拚。 莫离临空收招,不待长枪到位,另一手已拍上那萧湛的肩头。 萧湛闪身躲避,飞腿踢他小腹,他却跟着斜身倒退,瞬息之间,连环出枪,虽然每一枪均未刺中要害,但手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萧湛一个闪避不及,终被划破几处衣衫,伤处虽浅,但却汨汨渗出血来。 场上局势已然大变,萧湛虽有高手助阵,但却始终无法克制莫离。 另一边,萧翊虽意识尚且模糊,却已在寒风冷吹之下,清醒了许多,冷眸深处,竟只是锁定了云晚歌身影,那眼神,几要滴出血来。 云晚歌自知官兵太多,若是再拖下去,待他们消尽体力,萧翊勿需再动,便能活捉她们。 她虽有噬魂咒傍身,但却不能不顾萧湛死活,心中虽仍有恨意,但见其法场来救,又心软几分,只恐又欠下他性命一条,不管不顾亦是不能。 打定主意,云晚歌不再犹豫,一边应付着源源不断的精甲侍卫,一边身形转换,竟是朝前萧翊的方向越靠越近,百步之内,她要再控他心神,此一着,危险之至,已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绝杀之境。 意识不清,萧翊暗自调整,场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他却听得热血沸腾,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嗜血狂性,似也被牵引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行,却始终不解为何如此,那纤巧的身影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竟又有几分期待,像是吸食了什么上瘾之物一般,沉迷不已。 身体,又开始麻木,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顽强抵抗着她的入侵,却在最终又一次被她所征服,是什么东西在体内流蹿着,奔腾着,他一直不清楚。 只是,意识又一次陷入了黑暗,那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耳中,又只剩下那重复的字眼:“放了她们,放了她们……” 终于他重新站了起来,附和着那个好听的声音,深厚的嗓音,中气十足道:“放了她们。” 混乱的法场,那一声极为响亮,带着破日之势,直穿众人耳膜,动作不停,但所有的人心中都打起了鼓,不明白萧翊的这一声放了她们,是指的谁与谁。 他高扬起手,凌厉的双眸锁定一人,仿佛天地间,唯有一个她,入魔了一般,他再度出声,这一次说的竟是:“住手,让她们离开,谁也不许追。” 静,绝杀的场面,霎时静谥如水,众人面面相觑间,云晚歌一跃而起,抓住萧湛的手臂后,发足狂奔。 ——- 萧翊到底是强大的,他的意志力在云晚歌离开后不久,便迅速的开始恢复。 直到他彻底的清醒,听完莫离所说,他俊朗的脸上,已现迷离之色。 “你是说,是朕让你们放了她们?” “是,可是皇上,您为何要如此?若是想放了云晚歌,末将倒也可以接受,可为何要放走佑亲王,还不允许我们追踪而去?” 莫离实在想不通,萧翊不是那种意气之人,虽一直顾念萧湛的兄弟情份,但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犯这样的糊涂。 凤眸微凛,萧翊的淡漠出声:“若是朕说,朕是被人所控制,你信么?” “皇上,您……您何出此言?” 其实莫离也曾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以萧翊的心性,会被人所利用,实属罕见。 是以,也不敢往这方向想,可现下听得萧翊亲自说出此番放来,不由也是心中一惊。 回想起之前他的种种反应,想要说不是被控制,似乎才更加不可相信。 萧翊眸色深深:“方才的一切,若不是你讲与朕听,朕一点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便是有个女人的声音在不停让朕放了她们。” “皇上的意思是,贺佳期?” 女人的声音,莫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女子,却只有云晚歌。 “是不是她朕也不敢肯定,但朕听到的声音不是她的,莫离,朕一直没有对你讲,那一夜,她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以往若是朕想亲近于她,她必定惶恐,可那天晚上,她很热情,很妖媚。之后,她便同朕一样,似乎不记得当晚之事,你说,朕是不是也被那妖道施法所制?” 这个想法,自他清醒,便一直困扰着他,但那妖道明明已被处置,又如何再去控制于他? 难道还有第二个懂得妖法之人? 可若真如此,萧湛又何必身犯险境?直接让他放了云晚歌不是更好? 第82章 不愿再被利用 种种迹象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似乎又找不到一处共通,萧翊再度凝眸,忽而道:“难道真的是她?” “皇上,末将也不知如何解释这一现象,可是,现在佑亲王出逃在外,皇上意欲如何?” 莫离早已沉不住气,佑亲王的存在,在他看来,始终是心头大患,不除掉他,大周的江山定然动乱不堪。 无论是为国为民,这都是他所不愿见到的事情。 并未正面回答,萧翊只是半眯起了狭长的凤眸,沉声以问:“莫离,你觉得他会带着她去什么地方?” “末将仔细想过了,往南有南照,但南照国主生性怕事,断不可能接纳佑亲王这等叛国之士。往北有北玉,但地属极寒,又路途遥远,不利于行,想必佑亲王亦会考虑这一点,也不太可能。往西有西川,但西地干涩,遍地黄沙,又有几处沙漠,想要畅行通过,亦是难事,该也不会是佑亲王主选。” “唯有往东的东坦最为可能,边关来报东坦国主将逝,几位王子为争皇位,早已是内乱一团,虽说这样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接纳佑亲王一干人等,但,乱世亦有乱世的好处,为隐藏行踪,反而于佑亲王一等有利,是以,末将以为,追兵应该东向而往,全力辑拿。” 莫离字正腔圆,说得头头是道,萧翊亦听得连连点头,只是,当莫离收声,他却拧眉轻道:“你说的都不错,不过,朕认为你想得到的,她也能想得到,是以,最没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东坦,而你认为最不可能去的地方,才是最为可能。” 他口中的她,指的却是云晚歌。 她的聪慧他早已见识,而今逃亡在外,萧湛的意见,往往会与莫离一般,但云晚歌不同。 她的过去,一直是个迷,是以,对于她会有的想法,也实难把握,但,不知为何,他忽而就想到了西川,直觉,她就应该在那里。 虽然北玉亦有可能,但不知为何,一想到云晚歌的那双眼,就想起了西川大漠中的仙人花,那样坚韧不拨的绽放妖娆,他闭目,痛思良久,终缓缓道:“去西川,朕要亲自带她回来问清楚。”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湛一行人正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一番话下来,意思也相当明显,主张直接去东坦国。 时利子却在这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王爷,老夫以为,东坦并不安全。” “军师以为如何?” 自时利子从地道之中,救出自己,萧湛对他的话,更是信之不疑,能算清自己何时落难于天牢,如此军师,他又如何能不信服如厮? 时利子沉眸以对,镇定自若的开口:“且不说王爷所想,皇上也可能猜到,只说东坦之乱何时结束,我等亦无法判断。” “乱,岂不是对我等更有利?” 东坦之乱,他亦心中有数,但他主张东行,亦正是看中了此一点,可时利子却偏偏认为不可行,这让他十分不解。 闻言,时利子倒也并不着急解释,只静静问道:“若是听从王爷之间,东向而行,那么王爷打算在东坦呆多久?” “皇兄现下盛怒,我等自是得在那东坦多呆上一阵子了。”并非萧湛怕事,但萧翊的手段他亦心中清楚,此番自己又被冠上了谋朝篡位之名,断不是强自出头的好时候。 “王爷不记得自己的初衷了么?”时利子一心要助他成事,是以,听得他如此一说,心中不免焦急,态度也不由得强硬了起来。 听得如此之言,萧湛虽心中不悦,但心知忠言逆耳,倒也不再强辩,只虚心问道:“军师意欲何指?” “王爷您您要的是这大周江山,而不是为了逃离上京。有了云晚歌在手,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我等在上京寻一处安身之地,只要再寻机会将她送入宸宫,王爷江山不愁,又何惧之有?” 时利子态度坚决,对于噬魂咒之威,法场之上,他已见识一切,是以,对那噬魂咒更加信心十足,如此不损一兵一卒便能成其大事之法,他又如何舍得放弃? “再送入宫?岂不是很危险?” 虽明白时利子所言不假,但法场之上,云晚歌那凄绝身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竟是多了几分不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爷不要忘记了,那噬魂咒之效,唯有百步之内,若不送她入宫,再厉害之物,也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王爷当知红颜祸水,鱼与熊掌从不可兼得,王爷可是要好好想清楚才是。” 关于噬魂咒之事,他已是算错一着,现下已知要让噬魂咒生效,必须要云晚歌在萧翊的身边,当然一心想送她重返宸宫,虽说此时风头正盛,不便行事,但绝不愿放弃这最好最快之途。 时利子本是有天大的野心之人,他看中萧湛亦并非看中他的人,只是相中了他的人中龙凤之命格,但现下,眼见他再一次为女子所困,不免又有几分怒从心烧。 若不是云晚歌于他尚有利用价值,他恨不能亲手将其解决。 萧湛见其神情坚决,倒也不愿反驳,只道:“此事,以后再议也不迟,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地方落脚吧。” 无论是东行还是留下,都必须要找到一处安全之地,虽并不太赞同时利子的办法,但思及他的重要性,还是打算暂且一听,只是,当时利子带着他们一行来到早已选好的休息之地。 萧湛却惊讶的发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云晚歌,竟然不知所踪。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当萧湛终于追上云晚歌,他几欲怒吼:“为何你要不辞而别?为何?” “何必问我为何?王爷为何不问问自己,十年了,我一直受制于人,只为报你一命之恩,可王爷却选择了牺牲我而成就你的大业,即已被牺牲,我无话可说,可王爷竟然还想送我进宫?王爷的心,竟是石头做的么?” 是的,那一夜,她听到了一切。 他与时利子的对话,她都一一听进了耳里,无论他的决定如何,她已明白,她与他再无可能挽回一切。 他有他的野心,她有她的命运。 但此刻,她已不愿再做那依附大树的菟丝花,她想要的一切,都会自己去毁灭,绝不再假手于人。 “你都听到了?可我不是没有答应吗?” 他有些急了,虽口中如此而说,但仍旧心虚。 “王爷可以做到永不答应吗?” 冷冷反问,得到的不过是又一次的失望,她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了,为何总是会在他那样的眼神中熔化自己的心? “……” “做不到是吗?那又何必拦我?王爷想要的江山,想要的一切,我自会帮你得到,但,我绝不再任人摆布。” 有无噬魂咒,白竹国的仇,她定是要报的,但她也绝不会再对萧湛听之任之,她已错信他太多太多次,已没有勇气再信他。 “你,还愿意帮我得到江山?” 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云晚歌的态度大改,他虽痛心,但最不甘的便是失了一个最为得力的左右手,可现在云晚歌有此一说,他便放心不少。 云晚歌眸色冷冷,声如冰雪:“杀了萧翊,大周国唯有彻儿一个继承人,到时候,王爷大可将彻儿的身世,公诸于众,彻儿还小,到时候,皇位自然便是王爷的了。” “不可,彻儿的身世,如何能公诸于众?落儿已不在人世,我断不可让她死节不保。” 萧湛答得极快,云晚歌却是笑得痛心,一个死去的落妃不能死节不保,她一个活着的人却能被牺牲贞洁,果然同人不同命。 “那就摄政为王,反正彻儿那么小,王爷虽无皇位,但却有皇帝之实,不是一样君临天下?” 这些想法,她多年前便已萌生,只是一直顾及萧湛的态度坚决,现如今,她已心如死灰,又如何会依他想法,再做蠢事牺牲自己? 萧湛不语,却面有难色,于情于理,云晚歌所说不错。 可他却依然不甘,他努力了这么久,如果还是坐不上那个位置,他又何必苦苦折腾? 他的沉默,云晚歌又怎会不懂,这个男人的野心与占有欲到底有多强,她总算是看得清清楚楚。 寒眸如电,她似笑非笑,却是紧逼他眼,道出一句:“若是王爷还是不甘心,那就杀了那个碍事之人吧,反正,后宫三千,王爷不愁无后。” 闻言,萧湛虎躯剧震,惊的却不是云晚歌所说,而是他竟真的想到了这一点。 为了这个皇位,他已付出太多,让他放弃一切已是不能,可假若为了一已之欲,要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且还是落妃与他的孩子,他怎么会生出如此可怕之念? 惊诧间,已是急出一身冷汗,云晚歌冷冷一笑,扭身便走,他的世界里她从未停留,那么,她又为何要驻足不前? 答应过的事,她一定会办到。 仇,也一定要报,但在大仇得报之前,她要回大漠,她要回白竹,她要在那片土地上对天神起誓,她要告诉所有人。 她,云晚歌,终于回来了。 第83章 竟也是无能为力 远远的,马蹄声近。 飞扬的尘土间,她蓦然回眸,那泼墨一般的身影,愈来愈近,像是晴空里盖顶的乌云,带着绝对强势的压迫感,紧逼而来。 云晚歌张大了小嘴,竟有半刻的失声。 这是去西川的必经之地,他为何会如此快速的找到自己? 是他洞悉了自己的身份?还是说,他早已深不可测到无法估量的境地? 但无论是哪一种理由,云晚歌都只在心底听到了一个声音,逃,逃,快逃…… 她的噬魂咒傍身,她有他无法抵抗的能力,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逃跑。 只因,在她重识他燃火的烈眸之时,她已知上天入地,他也绝不会再放过自己。 突然就害怕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沉沉的压在心头,让她呼吸不畅,大口的喘着气,却在几欲晕倒之时,被一股强势之力,惯入怀中。 “你在发什么呆,快点让他停下来,停下来。” 萧湛疯狂大叫着,试图唤回云晚歌的游离的神智,可那时,却已是太迟太迟。 萧翊踏上一步,自奔马之上,飞驰而出,立手成刀,便往萧湛胸口直劈而来,一招神速如电,一手至中途,另一手更加迅捷的抢上,后发先至,竟是变幻着又袭萧湛面门,招术之诡异,实是罕见,不由得令人心颤不已。 云晚歌早已见识过他这双杀人不染血的双手有多可怕,千钧万发之际,竟是醒悟过来,绕至萧湛身侧,借力一旋转,用足尖生生踢上他那如刀快手。 云晚歌力小,却是以柔克刚之劲气,萧翊刚猛的手刀,遇上她软绵绵的天足,竟犹似打入了汪洋大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身子反被她的外力带得斜移两步。 他一惊之下,怒气填膺,快手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手刀同时击出一般。 众人见了他这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尽皆心惊,便是云晚歌,一眼不慎竟也被他手刀劈中右臂,顿觉下臂处刺骨麻痛,虽无外伤,却已是臂骨断裂。 萧翊这一招使得行云流水,潇洒无比,不但伤及云晚歌,竟也同时劈开她二人相扶的手臂。 萧湛只觉身形尽在他双掌的笼罩之下,无可闪避,无可抵御,只得运劲于背,硬接他这一掌,同时右拳猛挥,只盼两人各受一招,成个两败俱伤之局。 他不知萧翊武功深浅,只以为那日午门便是萧翊的实力,岂料萧翊出手狠辣,那一记手刀,竟劈得他肋骨俱裂,猛折几根。 他一声狂吼,纵身扑上,左手或拳或掌,变幻莫测,攻势凌厉之极,只求能逼开萧翊几许。 可此时的萧翊已是杀心即起,又如何肯退至一边,他是带着狂怒之息,追击至此,甚至勒令众人不得上前帮其一分,那日午门,他受辱有多深,今日便要百倍讨回。 只是,当他一心对付萧湛之时,被逼至一侧的云晚歌,却已又占尽先机。 萧翊不知噬魂咒的存在,只一心要解决掉萧湛,好活捉云晚歌回宫,岂料,他打得正痛快,却忽感身体又生异样。 猛然回首,却又瞥见云晚歌如雾的双眸,生出无数耀目光华,星星点点,直指人心。 有了上回的惨痛教训,萧翊立时察觉到又要出事,手中招式仍旧变幻不停,却也同时厉声朝一旁大吼:“莫离,帮我拿下佳期,不要让她再靠近于朕。” 在对那奇怪的感觉毫无头绪之下,他毅然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一路追踪至此,他均不曾有如此不好的感觉,可每当云晚歌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发生的变化,虽不明就理,但却下意识的选择了避重就轻。 莫离长枪在握,只待他一声召唤,待得萧翊最后一字出口,他人已如离弦之箭,带着肃冷之气,朝云晚歌挥舞而去。 云晚歌身形一闪,右手直摸腰间而去,挥手间白光一闪,银鞭呼啸而出,跟着纵身轻跃,双足尚未落地,鞭梢已向莫离迎去。 莫离挑枪,见招拆招,云晚歌的软鞭一连七八招厉害招数,都给他单枪挡了回来。 云晚歌的银鞭越使越快,却始终奈何不了莫离,莫离本是大周一第神将,身法武功自是一流,再加上他手中银枪,与云晚歌的银鞭都是远距离进攻对手,是以,云晚歌在他身上,完全占不到一点便宜。 突然间,云晚歌手腕一抖,鞭梢旋即向莫离右肩点去。 莫离举枪竖挡,不料云晚歌这一招乃是虚晃一招,手腕再抖,银鞭莜地挥向左方,随即圈转,自左至右,远远向莫离腰间围来。 莫离往后纵跃,足下生风瞬即避过。 长枪甩出变幻至左手,随即又横拍一枪,紧紧缠上云晚歌手中银鞭,云晚歌未料他左手之威,拒不放手,但莫离神力,她又如何能敌,僵持了并不太久,手中银鞭便被莫离的长枪生生挑脱出手。 二人斗得正凶,但听得那边萧湛惨叫一声,人竟是直直飞了出去,嘭的一声,重重的滚落在地。 本已自顾不暇,萧湛那边却已是危机重重,莫离这边死缠不休,她想要逼近萧翊却已是不能,心头焦急,竟也是无能为力。 一边疲于应对莫离的招招迅猛,一边紧盯着萧湛那边的动静,当她看清萧翊必杀的一招即将使出,云晚歌心头一热,竟是不顾自身安危,猛地迎上了莫离直袭而来的银色长枪。 长枪入腹,云晚歌痛得枊眉剧颤,莫离惊骇不以,瞬时松手,却见云晚歌竟是不顾自身伤势,迅速抽枪而出,直直扑向萧湛,竟是想要替他挡下萧翊那足以致命的必杀一招。 萧翊招式已发,想要收手,已是不能,情急之下,只得大力运气,试图收回几分劲气,刀锋一般右手,强自扭曲,生生在拍向云晚歌的后背之前,落刀为掌。 带着排山蹈海之气,他浑厚的掌风拂过云晚歌的后心,只差半指的距离,终是在触碰到她的身躯之前,倏然停住。 涨红了脸,萧翊狂狮般怒吼出声:“不要命了吗你?” 云晚歌的嘴角,血丝蜿蜒,却仍是勉强着微笑:“你要的不就是我们的命吗?何必假腥腥?” 被赐午门斩首,在萧翊,只是想诱出萧湛,好生擒于他,可在云晚歌看来,却是他对她要痛下杀手。 他自是不会对她过多解释,而她亦更不想听他强辩,误会以生,便如裂镜难圆,想补亦是不能。 “为了他,你竟连命也不要了是吗?” 萧翊的眸间,有烈火在跳跃,那种心痛的感觉,像是有只无形巨手,在撕扯他心,明知道她们之间有着必然的关系,可当他亲眼验证这一切,仍是痛彻心扉。 “是。” 切齿而出,连那墨瞳都已染上恨色。 萧翊的心,猛地一颤,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于心底蔓延,为何,每当他直视她的眼,那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竟是那样的强烈? 还有她那眸间的恨意,为何竟是那样的强烈,仿佛要将她撕碎,方才解恨,可他,究竟又对她做过什么? “为何?” 本不该问出如此无力之言,但他却再一次不由自主了。 云晚歌的眸间,划过一丝伤心,清冷咬牙:“像你这种残暴无良,狼心狗肺之人,说了你也不会懂。” 她渲泄着心中的恨意,却忘记了萧翊从来是越激动越怒,他主宰着一切,自然也包括她与他的性命。 “你骂朕残暴无良?那你就该清楚这四个字的意思,或者,朕应该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言罢,他巨掌再立,飞速般横劈直下,咯嚓一声后,扑地的萧湛已狂嚎不已,他的肉掌竟生生劈上萧湛的小腿,听那声脆响,怕是他腿骨已折。 云晚歌想也不想,出手于闪电,啪的一声,重重甩上萧翊的脸,怒恨交加的脸上,是痛苦的狰狞:“畜生。” 脸,被甩至侧于一边,鲜明的五个手指印,瞬即浮现,嘴角有血红之色在滑落,萧翊却只是伸出舌尖,迅速将那丝血红卷入齿间。 那媚惑的笑意,爬上他的脸,他缓缓扭过头来,望向云晚歌的眸间,已是血红一片。 “朕,最恨人打脸了,还记得十年前,也有人伤了朕的脸,不过,她是用抓的,你知道,她最后的下场吗?” 无情的话语,带动了所有人的思绪,云晚歌拳头几要握碎,竟是生生掐入掌心,血染一片。 “她被朕扔进了西川大漠的狼群之中,或者,她应该死得很痛快,至少,比死在朕的手上要舒服得多。” 近乎残酷的事实,由他口中道出,云晚歌眸间的火焰,越跳越高。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下场,当她在狼群之中,博命拼杀之时,她就曾发誓,便是死,也定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或者,她根本没有死,等着有一天,让你也尝尝血肉被吞噬的下场。” 她噬血而笑,带着妖邪之气,连那眉心的川字,似都浸红了血。 第84章 我,绝不会爱你 他笑,即便有着那红肿的五指印痕,也一样的风华绝代:“朕,非常期待,其实,你真的很像她,这种眼神,这种满身是刺的傲气,真的很像……” 他絮絮的说着,似已陷入了回忆,云晚歌心念一动,明白时机已到。 她倔强的小脸花一般的绽放着妖娆,再恨也不能忘记,他们已在百步之间。 他是个心思沉稳的男人,在身体的反应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之时,他就又完全确定自己的所有不对劲都是出自于云晚歌,每当他靠近她的身体,意会生出本能的抵抗之心。 头,又开始有些晕晕沉沉,可他却仍旧笑得残忍。 终于,他一声狂吼,在云晚歌尚未做出任何反应之时,已闪电般再度出手。 云晚歌以为,他一定会要了她的命,他那双可怕的手,她早见识过的残忍。 可这一次,她错了,且错得离谱,他的手离她那样的近,却是摛向了另一边。 狠狠抓住萧湛断折的那条小腿,萧翊的眸间,已是杀机一片,任头痛欲裂,他字字如冰:“既然恨我,那便让你恨个彻底,我知你不并不怕死,那就让他死在你眼前,或者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 言出,手已动,云晚歌的那声不要,未及出口,却瞥见萧湛绝望的脸庞在眼前被放大再放大,而后划过一条诡异的曲线,竟是像被扔掉的废物一般,沉沉飞向崖边。 云晚歌疯了一般的大叫着:“不要,不要,不要……” 从未如此的脆弱,那是给了她十年温暖的男人,虽然他也伤痛了她的心,可在频死之际,她唯一想做的,竟还是一命换一命。 这么想着,她竟也真的那么做了,紧捂的腹部还在不停的流着血,她撑起最后的意志,像扑火的飞蛾般毅然而绝决。 翻飞的裙裾上,早已染现朵朵血花,爆发一般腾跃着,扑向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 心中疯狂呐喊着的,是那仅有的两个字:救他,救他…… ———— “啊!” 那叫声,惨绝人寰,声嘶力竭,萧湛倒挂在悬崖边上,那骨折的右腿之上,缠得死死的,是根细软的银鞭。 混乱之中,她仓惶的拾起了自己的银鞭,却已来不及分辨,他伤到的是哪么腿,可是,至少她做到了,他还倒挂在那里,他还没有死。 右手紧抓着银鞭的另一头,左手攀附在陡峭的悬崖边,云晚歌仿佛能听到自己,几乎要跃出胸膛的心跳声。 沙石滚落,她攀附之处,已缓缓开裂,云晚歌却已再顾不得,脑中唯一能想到的仅有那件事。 他救过她,所以,一命还一命,她也同样不能看着他命丧人手。 更何况,那个人,是萧翊。 单臂用力,想要支撑起两个人的重量,却只是令得那块着手之石,更加的摇摇欲坠,绝望的感受着那越来越松的石块,她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它一眼。 终于,她手心的重量,骤然失去,石脱手离的瞬间,只觉臂上一沉,原本下降的身体,竟然又重新吊挂在了岸壁之上。 手腕处,温热的触觉,令她诧异,恍然抬眸,对上的竟是萧翊恨痛交加的脸。 他慌乱的眸间,印射出自己苍白如纸的脸,只是那眸间的恨意,竟已被惊诧所取代,她梦呓般开口:“为何要救我?” “你这个蠢女人,为了他,你究竟要死几次才满意?” 他怒吼,血红的眸间,那张狂的怒气,似熊熊烈焰,似要将她彻底的焚化。 她想恶狠狠的反驳于她,也想恨恨的甩开他紧握不放的大手,可当她读懂了他眸间的慌乱。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那样的讽刺:“萧翊,你骂我蠢,其实你才是最蠢,爱上我这种女人,难道不会让你觉得痛苦么?” 萧翊心神一荡,像是被她的话也惊骇了一般,在这场游戏里,谁先沦陷,谁就失了先机。 他一直以为最为镇定的那个是他自己,可当他眼看着她不顾一切的冲向悬崖。 他的心,忽而碎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不受控制的抓紧了她的手臂,他自以为一切都是中了云晚歌的妖法,可当她用那样的口气,说出这个事实,萧翊似乎也迷乱了,难道,他的心真的是因她而重生了么? 他找不到答案,却也固执的不肯松手,滴血的眸间,只余霸气的余怒,欠欠不散。 “女人,你到底对朕施了何等妖法?” “妖法?不敢承认便是妖法了么?那你为何不松手,松开啊!那下面挂着的,不是你最想要整死的人么?” 她嚣张的反驳着,全然不顾他的面色铁青。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么?”他咬牙,恨自己竟真的被她说中心事。 “那就放手啊,放啊?”忽然觉得很解恨,望着他左右为难的表情,她竟有一种胜利后的喜悦。 他真的试着去放手,却忍不住握得更紧,嘴上不肯承认,不代表心里不会认同。 爱一个人,需要太大的勇气,这些年来,他只真心爱过一次。 但那份爱早已让他伤痕累累,所以,他不敢再付出真心。 想要真的做到无爱无嗔,却只是再多挣扎几番红尘,他痴望着她的眼,那欲语还休的无奈,尽情流淌着,早已是无声胜有声。 她的心忽而震颤不已,她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眼光看她,仿佛她真的是他心中最爱,可那嘭嘭直跳的心儿,早已出卖了她的假装镇定。 “放了他。” 她说,用一种命令的口吻。 “除非我死。” 他答,用一种近乎绝情的冰冷,他是一个帝王,他有他的无奈与痛苦,他在儿女思情的同时,还必须承担的是一国的子民。 理智告诉他,萧湛不能放,哪怕那是他至亲的弟弟,他也绝不能手下留情。 “那好,那你就去死。” 她再度启唇,眸间竟已再现迷离,痛苦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萧翊忍不住想要闭上眼,却顽强的霸气支撑,不肯再受她控制,他强大的意制力,霎时也让云晚歌心惊不已。 僵持间,他如炬的双眸,竟是堵气般恶狠狠的死盯她的眼,他想要克服这一切,想要看清她眼中的一切,只因唯有如此,他才能赢得她的人。 云晚歌的心,颤抖着,忽而意识到她面对的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拼尽全力,她却始终不能再像当初那般随意控制他的心神,这让她感到不安,像是溺水之人失去了救命的稻草,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扯着她的那只手臂,因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而青筋暴起,他明明那样痛苦,却始终不肯松开她的手臂。 明明是恨的,可看着他的模样,她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只是那眼泪来得莫名,让她也生出几分慌乱。 硬下心肠,她强扭开脸,默默运气于崩紧的右臂,一声娇喝,她使出全力,挥舞的银鞭,如灵蛇出动,挂着倒垂的萧湛飞荡了出去,竟是稳稳落在了临崖的险壁之上。 “啊!” 一声怒吼,此番却是发自萧翊之口,死死拉住的了她,却仍旧改变为了她拼尽一切救他的事实。 “你一定要救他吗?为了一个背叛你,将你送上别人床榻的男人,你一定要这样羞辱于朕?” 那是个不争的事实,却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心口处,原本愈合了的伤口,再度崩裂,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落在她绝色的脸庞之上。 任脸上血污一征,她仍一动不动的望着临崖的男子,用眼神示意他尽速离去,崖与崖之间的距离,已足够他逃离此地。 她能做的,她承诺的,她已不再去想,只是一命还一命。 “萧湛,我再也不欠你。” 梦呓一般,她喃喃而语,微弱的声线,唯有他才听得清。 痛得锥心,却只能看着她晶莹的泪水,和着他的鲜血,在她脸上尽情流淌,多想伸出一手,为她试净一切悲伤,可他却只能望着她的小脸僵硬一语:“不许哭!不许为那样的人哭,不许!” 云晚歌的泪,越来越多,像是泛滥的潮水,在她脸上冲刷出清澈的两道,她重新对上他漆黑的双眸,却露了难得轻松的表情。 他突然觉得心痛难挡,紧握着他的大手,愈发的用力:“一命换一命,朕也要你一命换一命,朕要你永远都记着是朕救了你。” 她的眼泪不停,却又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她听到了世间最为可笑的事情,她,云晚歌,这短暂的一生似乎都在为别人而活,直到垂死,陪在身边的竟是她最恨之人,何其讽刺,何其凄凉。 他说他想救她,可她为何应允,她可以欠下任何人的债,却唯独不是他。 “不许笑,不许笑!” 他似已疯颠,表情狰狞,发力的大手,在云晚歌的手臂上勒出重重红痕,可她仍旧疯狂大笑,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换成这振奋的笑声。 “你要救我,可我偏不要,萧翊,你给听好了,便是死,我也绝不会爱你,绝不………” 像是最后的诅咒,她声嘶力竭,右手的银鞭银光飞舞,在空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巨响,最后的一击,竟是正中他发力的手臂。 他吃痛皱眉,却仍是紧紧不松,她又笑了,不同于方才那般疯狂,只是浅浅柔柔,含情带媚的眸间,是绝色倾城的纯净,他几要心碎,却只是不忍再望。 终于,她扔掉手中银鞭,右手扶耳直上,迅速拨下她头上玉簪,墨发飞扬间,是恪眼玉梅,那一声不字尚未出口,玉簪已深深插入他强有力的手臂,准确无误的挑断了他的手筋。 “啊!” 一声龙呤,他被迫松手,眼睁睁看着她飞坠直下,他悲唳出声,任手腕血肉模糊,他已心如刀割,原来心碎也会有声音。 佳期,佳期…… 第85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灰蒙蒙的一片,厚重的云层,肆虐无情的遮住了九天之外那一轮红日,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银蛇,狠命地砸向大地。 大雨疯至,黑沉沉的天幕,像是要崩塌下来,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霎时间,整个天地似都被浸泡了下去。 头顶的苍穹,泛着乌压压灰蓝色的光,凄凄切切,把那冬日里,地上仅有的几根枯草,也埋进了白茫茫的雨雾里。 瓢泼大雨中,一个伟岸的身影,踏着腥臭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似有千斤。 整整九日,萧翊痴守在这里,没日没夜,疯狂地找寻她的下落,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所有的意识里,都只围绕着一件事,找,不停的找,找到为止。 可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他找遍了山脚任何一处,却始终不曾发现任何关于她的蛛丝马迹。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可他始终不愿放弃,哪怕这冬日的雨水打在身上,像是刀割一般的疼。 雨,越下越大,带着狂扫一切的霸气,尽情的拍打着他的身体。 那透骨的寒意,一如他的眼神般冰冷,披散的长发,和着雨水紧贴着他的后背,沥沥不停的流着水,像极了当初她的眼泪。 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莫离看尽他的狼狈,万丈悬崖,生与死,似乎早有定论,或者,其实他早已明白一切,只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手中的加急快报,已被捏出了一团水,莫离却始终不忍出声阻止他疯狂的行为, 只是,如此急报,多拖一分,毁的便是天下,他又如何不焦急。 踉跄一声,他跌入雨地,莫离终是再看不得,飞一般扑上他身,紧抬他臂之时,竟也忍不住狂吼:“够了,难道你真的疯了吗?” “朕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刚毅的脸上雨水弥漫,让他看上去毫无一丝气色,他的声音透着几分虚弱,却并不迟疑,或者,他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莫离的脸上,浮现几丝痛苦,但声音依旧中气十足:“既然那么爱她,当初又为何不与她说清楚?难道皇上以为,痛苦的只有皇上你自己吗?我……” 他说不出去,却又不肯认输,只是,用那样愤怒的眼神,狠狠的盯着他的眼。 “莫离,朕,是不是很差劲,明知道你喜欢她,却非要强占她,明知道她恨我,却非要留她在身边,朕,做了这么多事,可你还在朕的身边,莫离,你比朕强。”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只是想要将这些话表达出来而已,那飘向远方的眼神,没有焦点,似也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莫离心中一痛,竟又有些不忍。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爱上不该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身为帝王,他可以拥有全天下的女子,却唯独不能用权利来强迫别人爱上他。 这种痛苦,这种纠结,他也一直深深体会,是以,当他看到萧翊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禁也心中哀凄。 但此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等着他们去做,他们,输不起! 终于,他硬下心肠,冷了脸:“皇上,末将有事禀报。” 许久不听如此官腔,萧翊倒开始有些不适应,冰冷的眸,忽而转向莫离僵硬的脸徐徐问道:“京中有事?” “佑亲王回京了。” 沉重的开口,便是莫离也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如今的局面。 九日之前,一直只是佑亲王必反之说,可现在,不过区区九日,天地似已都变了色。 雨仍是狂暴,痛打在身的感觉,又湿双冷,萧翊似终于清醒一般,用惯有的口吻问:“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坏消息。” “……” 他沉默了,久久不语,只是仰起了脸,闭上了眼,任雨水冲涮他的脸上的颓败之气。 或者,他是应该回去了,因为他始终相信,她一定还活着,一定…… 那一夜,他遣走了莫离,仍是选择了继续寻找,他给自己最后的时间,找寻她最后的踪迹,当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万道霞光染红天际时候,那银白色的沙石间,玉色的一点,刺亮人眼,待得寻近,却是那破裂的残梅。 他伸了手,拾起它握了又握,胡渣满面的脸上,终露出一丝笑意。 风,扬起他披散的长发,妖异如精灵般飞舞着。 他负手而立,淡然的眸间,有着深沉如大海的浩瀚无力,深邃而悠远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世间的一切,望向那遥远的天际,带着对天地的无限崇敬与感激。 莫离早已守在了那里,却在看到那样的萧翊时,望而止步。 “莫离,来了?” 似问句,却又相当肯定,莫离举步上前,双手一掬:“皇上,该启程了。” “是啊,该启程了。” 并无异议,他附声而语,宁静之气,散发于全身,虽一身狼狈,却丝毫不损其一分英伟。 他缓缓转身,正面而对:“莫离,谢谢你!” “皇上言重,末将的本份。” 莫离并不懂他在谢自己什么,但仍旧恭敬而语,萧翊淡淡一笑:“好一个本份,莫离,朕欠你一回。” “皇上,末将……” “该走了,莫离!” 言罢,他带笑而行,并不理会自己一身的狼狈。 只是向着他该去的方向,大步而去。 ————- 临帝五年,二月初五,上京大乱,临帝萧翊连日赶往上京,却在渭水之泾,遭逢叛军,逼问之下,竟得到一个最坏的消息,佑亲王萧湛打着拨乱反正的名号,竟已在南岭一带,拥兵数万,意图谋反。 所谓的拨乱反正,说起来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大周国如今本是太平盛世,本无乱世之说,可佑亲王萧湛强词夺理,暗喻这乱字,并非乱世,而是乱人。 他在民间广播谣言,称其出生之日到处冒光及五色满室,说先帝十分喜欢佑亲王萧湛,不喜当时的太子萧翊。 又称先帝临死前要传位给萧湛,是被太子一党蛮横阻止。 并且传说,现在的萧湛持有先帝当年留下的传位圣旨,而那圣旨之上,所书之名,并非当今圣上萧翊,而是他佑亲王萧湛。 更暗谕萧翊当初即位匆匆,却不敢将传位圣旨公诸于众,便是心虚,而今他重获传位圣旨,便要顺应天意,将萧翊这等辱祖之徒,赶出宸宫。 临帝五年,二月十三,帝回京,却得消息又称,除南岭一带,夙陵,季中,河源几处,均已有了萧湛的迎合之众,盛怒之下,临帝萧翊终决意御驾亲征,扫平叛军,以震天威。 临帝五年,二月十六,西路大军烈虎骑上京会师,有军十万,赴夙陵平叛。二月十九,东路大军骄阳骑上京会师,有军八万,赴季中平叛。 二月二十二,北路大军争天骑上京会师,有军八万,赴河源平叛。 二月二十六,萧翊将先帝传位圣旨公诸于众,以表天命,同日,其亲帅三十万飞鸿骑,与大将军莫离同赴南岭平叛。 骠悍的铁骑,伴着响亮的号角声,踏破那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带着必胜的决心,穿过古老而坚固城门,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奔驰着前行,再前行。 不得不说,萧翊是喜欢战争的,那种勒马敌前,一声令下,是何等的激昂兴奋,万军齐发,纵横驰骋,又是何等的豪气冲天! 但他虽对战争有着狂热的喜爱,却也更懂得战争的残酷性。 是以,登基以来,他虽行事冷漠,却实质上主张以仁治国,以和为本。 重披战甲,策马奔腾,兴奋之情油然而生,萧翊长缨在手,却更感觉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沉重。 南岭之地,地处边疆,又分为上南岭,中南岭和下南岭三处,地广人稀,难点不在于能否打败萧湛,而是在于能否迅速找到他的所在。 是以,出征后,萧翊并未鲁莽进兵,而是首先派出几支轻骑兵四处侦查,这些人经过仔细探访,果然找到了萧湛的确切位置。 是夜,萧翊带领着飞鸿骑悄悄的出发,由于此次行动极其隐秘,萧湛竟然毫不知情,可就在军队即将达到目的地时,突降大雪,且来势汹汹。 风雪之中,行军困难,军中一片哀怨,便是连莫离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找到萧翊想要停止行军:“皇上,末将以为此时风雪太过,强行行军,只会令军心焕散,不利于我军士气。” 莫离乃大周第一神将,身经百战,是以,他的话,自也是有一定的道理,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萧翊却并不这样认为,而是严令军队继续前进。 莫离不解,提出疑问:“皇上,为何如此决定?” 萧翊浅浅一笑,朗声道:“风雪之夜,行军虽然辛苦,但敌人也必然会丧失警惕,因为他们也必定认为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行军,然而决胜的时机,往往就在出其不意之间。这,就是所谓的绝对不要做你的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因为敌人也希望你这么做。” 第86章 军心大振,一路披靡 大周的铁军,终还是冒着大雪向着敌人挺进。 当他的大军终于抵达叛军的营地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并没有立刻对他们发动进攻,而是埋锅做饭,安营扎寨。 萧翊带着飞鸿骑跋山涉水,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才到达南岭,而此时的叛军并没有任何准备,可以说是毫无提防,如若现在发动进攻,全军崩溃只在旦夕之间。 然而萧翊却毫无动静,只是一幅悠然自在的模样,同将士们有说有笑,甚至还主动帮他们架起了起坎用的大锅。 看着萧翊如此的淡定,莫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十分清楚此时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毫无防备的叛军可谓是一击即溃,可萧翊偏偏没有下令进攻,虽不能理解,但他更相信萧翊一定是有着更深的考虑。 安顿好部队后,莫离来到萧翊的大帐内,想知道他的打算,萧翊却只是淡笑着问了一句:“朕想派你一人去见叛军大营,敢是不敢?” “有何不敢,不过,皇上意欲何为?” 莫离身经百战,是已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之人,又怎么会在军前怯场?只是,他此番却是更加好奇萧翊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劝降。” 短短二字,足以表达他的意思,只是,莫离却是直接愣在了当下。 “皇上……劝降佑亲王?” 莫离犹豫着有些说不出口,但表情是相当的别扭。 萧翊凝眸望他,淡然解释道:“这里没有佑亲王,只有南岭知州霍怡林。” 莫离未曾想到萧翊有此一说,顿时吃了一惊:“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在这里,若是他在,定不会如此松懈,看看那些人惊讶的表情就知道了。” 萧翊是个冷静的人,虽然在很多时候,他并不把萧湛真正看做是对手,但,对于这个弟弟的真实本事,他倒也有几分了解。 行军打仗,凡事必定谨慎,他身边的那个军师时利子,更是不可小看,若是他们在此,又怎么会完全不知道他大军逼近呢? 是以,仅凭那些士兵看到他们时的态度,他已迅速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沉默良久,莫离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原本还郁结的眉头也瞬间松了开来,恍然大悟道:“皇上,末将明白了,末将马上就去。” 来到叛军之处,莫离气定神怡的自报了身份,那守门的小兵本就见他气宇轩昂,不若凡人,又听说原来是大周神一神将莫离,心中暗生仰慕这心,便也客气道:“原来是莫大将军,烦您候着一会儿,小的马上进去通传。” 那小兵去得快,来得也快,不多时,便急奔而出,领了莫离朝内而去。 与萧翊所想一致,到了叛军军营,见到的首座并非萧湛,而是南岭知州霍怡林,就官职而言,莫离自是在那霍怡林之上,不过,现在立场不同,莫离倒也并不讲究那些,只客气的抱拳相向,唤一了声霍知州。 “莫将军,请上座。” 那霍怡林自也相当客气,让下面人敢紧给他搬椅子,其实他掺合进这夺谪之争,本也是无奈之举,这天下无论是谁的,也绝计不是他,哪个当皇帝对他也影响不会太大,若不是萧湛当初以一家老小性命相逼,他自也是绝计不会明着举这反旗,可现如今,大军压境,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有苦难言。 “霍知州,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此番前来,是想和知州你签一下城下之盟,不知你意下如何?” 莫离倒也不含糊,直奔主题,在他看来,这霍怡林若不是个傻子,便自会权衡一切。 “这个,这个……” 霍怡林自然也不是傻子,心里也清楚这个所谓的城下之盟,就是招降的意思,也就是说得好听点而已。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也清楚,拼死一战算是不行,只是,他若是真降了,那万一萧翊后面来个翻脸无情,他这小命也就彻底不保了,也就更没有戏可唱了。 莫离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他的顾忌,便先讲了一通萧翊对于他们的宽大政策:“我也知霍知州你有所顾虑,那我便先说说皇上的意思吧,皇上知道这一切都是佑亲王妖言惑众,尔等都是受他蛊惑,好在尔等还未做出伤天害理,损国利匪之事,便酌情宽大处理,只要能重新归顺大周的,一律不再追究责任。” 这话一出,霍怡林精神一振,但仍旧犹豫着不敢一口答应,莫离倒也不急,又慢吞吞的开了口:“霍知州想必也是个明白人,皇上之所以按兵不动,是顾念旧情,想要给霍知州一个机会,假若你还是冥顽不灵的话,那也只能决一死战了。” 莫离直接把形势摆在了他的面前,虽未直接点明结果,意思却很明显: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话到这儿,其实也不用莫离说太多了,霍怡林心中已有了决定,正待开口再试他几句,却听营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霍怡林眼神一转,叫了一个小兵进来一问,却听小兵道:“大人,那些声音是飞鸿骑的将士们在磨刀。” 隔了这么远,飞鸿骑磨刀的声音都听得见? 闻言,霍怡林冷汗如雨,心想着,再不投降,磨刀石就要换成自己的脑袋了,这个城下之盟不签也得签啊。 终于,霍怡林决定投降了,不降肯定死,降了要死也至少还能拖一阵子,万一不成,也能找着机会就开跑。 有了这样的心思,他终于安心的和莫离一起去萧翊的营中签那个所谓的盟约。 自此,南岭一战,萧翊首战告捷,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了霍怡林的十万驻军。 自此,军心大振,一路披靡。 许是时间仓促,人心虚浮,萧湛的军队,自南岭一战后,只是遇上萧翊所领的飞鸿骑,便是溃不成军,主动归降的半数,另有一些顽固份子死不归顺的,萧翊也毫不留情,谈不拢便打,绝不姑息。 一路势如破竹,仅仅月余时日,飞鸿骑所创下的赫赫战绩,已震惊了全国。 便是连一直归于幕后不出的萧湛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军师,现在该怎么办?自南岭而下,崇关,阳罗,密古,金州,我们损兵折将无数,再这么下去,我军还能撑得住么?” “王爷稍安勿燥,如今虽形势不利,但萧翊所行之路线,均在老夫算计之中,如若不出意外,只要到他在三日内抵达晋同关,王爷也同样可以兵不刃血,要他有去无回。” 自举反旗之日起,时利子便不再尊称萧翊皇上,只直呼其名讳,此刻,时利子抚弄着美须,信心满满,倒也让萧湛安心不少。 只是这时利子个性古怪,最爱故弄玄虚,是以,有许多事都只在最后告之,让他猜得好生辛苦,现下一听他说有办法,自也再忍不住,焦急问道:“军师可有良策?” “良策倒有,不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利子,自持有雄才伟略,又通天文地理,自也有自己的一番计量,眼看着萧翊一路披荆斩棘,势不可挡,他之怕以会不俱不怕,也绝不仅仅是胆大无畏。 每每时利子流露出这等表情,便一定会有惊人之举,是以萧湛对此亦十分好奇:“何谓东风?” “东风自是我等无力左右,但王爷却可以帮萧翊送那东风一程。” 抚着自己的右腿,想着从今往后,不可能健步如飞,萧湛只恨不得马上就亲手结束掉萧翊的性命,是以,对时利子的这一番说法,自也绝不会去反对了:“那本王应该如何做?” 时利子见萧湛十分配合,便问道:“王爷觉得,如今的萧翊最在意是什么?” “自然是皇位了。” 生在帝王家,他对皇位的野心已越来越大,是以,自然也认为萧翊的眼中,皇位也是排在第一位的。 时利子摇了摇头:“除了皇位呢?” “本王以前一真认为他最在意的除了皇位以外,该是落儿,可后来,本王又发现,原来他在意的,其实是晚晚,可现在,无论是落儿还是晚晚,都已不在人世,现在的他,除了皇位,该是什么也不会在意了。” 突然间,提到了她,萧湛的心骤然一痛,竟也有几分想要重叹之意。 “王爷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一直不曾发觉而已,王爷可知道萧翊为何没能及时赶回上京。” 时利子提醒般的问着,萧翊亦老实的回答:“本王听说,他在那断崖处寻了她九日九夜,是以才会耽误了行程。那断崖处怪石嶙峋,高拨万丈,晚晚又如何还能再活?” “只要他萧翊相信她还活着,云晚歌是死是活,王爷都能再好好利用她一回。” 时利子本是不择手段之人,此一番话,也尽显其无情之处,萧湛心头一颤,竟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已死之人还要利用,他竟真的有几分不忍了。 第87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转念又一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晚晚生前已是愿为他付出一切,那么,自也不会在乎死后,再帮他一把。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竟又平静下来,只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时利子道:“军师想说什么,尽管直言,本王定会满足。” “并非难事,只要王爷找出一名长得和云晚歌相象的女子,再散播一下消息出去便可,就说有人在晋同关外的梅塔丽沙漠中见过她。” 时利子平静的说出了他的要求,萧翊却是再度疑惑:“为何要说在梅塔丽沙漠中见过她?” “因为老夫要让萧翊带着他的军队一同进入梅塔丽沙漠。” 说到梅塔丽沙漠,时利子一脸阴狠,那地儿长年飞沙,若是萧翊敢进去那里,他相信,定是有去无回的。 “那地方可是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军师难道认为他是那般愚蠢之人么?” 虽不服萧翊,但对于他的能力,萧湛还是认同的,是以,对时利子的说法,他也不敢认同。 “他自然不是愚蠢之人,但,再精明的人也会有冲动的时候,老夫相信,若是他心中真的有云晚歌,他一定会去。” 世间的情情爱爱,时利子不懂,但萧翊心伤未愈,手筋被挑,却仍旧在那断崖寻人,便足以证明其重视的程度了,是以,他才会出此绝招。 “可即便他肯去,军师又何以认为他会带着军队一同进入梅塔丽沙漠?” 在萧湛的印象中,萧翊机敏睿智,做事最为顾全大局,是以,这等冒险之事,他实不敢相信是他那样理智之人会做的选择。 萧湛不明就理,当然怀疑,可时利子却只是眯眯一笑,自信道:“这便要借那东风的神力了。” 夜幕降临,一弯新月悠然而出,嵌在墨蓝的夜空里,碎玉一般。 月华如雪,透过重重树影,照落在萧翊略显单薄身影之上,他一袭长袍,修身玉立,竟是借着那月光,望向那院中某处久久不语。 未曾想,在这样极寒之地,仍能看到孤傲枝头的清雅梅花,明明花期将过,竟还有一枝独留。 失落的抬腕,那粉色的伤痕依旧,太医说尽力了,但他的右手,仍旧是变成了他身体上的累赘。 假若是她,一定能治好他的手的吧,只是,若是她还在,又如何肯为其医治? 苦涩一笑,他望着那无力的右手自嘲而语:“或者,你留下这样的手臂给我,便是想要彻底成为的我恶梦是吗?你想时刻提醒着我你的曾经存在,是吗?” 略带磁性的嗓音,低沉而浑厚,但更多的,却是透着一股子凄凉之意。 在失去她以前,他一直不懂得什么叫心痛,什么叫痴苦,可现在,他都尝过了,也懂了,可她却不在了。 虽然,他也曾坚信她尚在人世,只是,在一天天失去她的消息的日子里,他最后的自信似也要被磨灭掉了。 月,依旧清冷,他的心似也被染上寒霜,便是那连日里的捷报频频,似乎也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她,真的已不再人世了么? 他始终不愿去信。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所思所想,几乎在同时,莫离健硕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淡然相问:“为何这么晚还不休息?” 莫离倒也不瞒他,耿直回复:“皇上,末将方才得一探子密报,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来了,不是想要告诉朕么?还说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话?莫离你实在不会说谎。说吧,有何军情令你如此心急,朕倒真想听听了。” 他笑着指出,却是因为明白若非要事,莫离定不会如此深夜还来他处禀报。 莫离面有难色,但终还是如实告之:“末将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有人在梅塔丽沙漠一带,见过一名白衣女子,其音容相貌,形似佳期。” 本以为是军情紧要,却不想意外又听到了这个名字,萧翊有一瞬间的恍神,末了,竟也只是喃喃重复:“形似佳期?” “是。” 莫离重重点头,面色可见兴奋的红晕。 “是她么?她真的没有死?” 明明一直坚信着这个事实,可当真的听到了她的消息,他竟又有些不敢去相信,不是不愿接受,只是害怕会再一次失去,假若,真的是她,那么,他又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 三日后,晋同关。 初春的早晨一如往日的凄寒,守夜的士兵睁着朦胧的睡眼,等待着来接替自己的人,守了整整一夜,他们浑身都泛着冷,只想好好的回去窝在被子里睡大觉。 可,正值战乱,只要接替之人未到,哪怕是眨眼的功夫,他们是也是不敢懈怠的。 不多时,接替的士兵,终于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近,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与互换之人,高声交待几句后,开始正式的交换岗位。突然,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你们看。” 所有还在交谈的士兵都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逆着光,看不太清,但却隐约能看见一人一马疾速朝城门飞奔而来。 马儿尚未奔至城门口,却突然间,双膝着地,重重摔倒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而后才浑身颤抖着趴在了地上,只剩重重的喘气声。 马上之人,背后插着好几支箭失,浑身是血,竟已是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我要…见……将军,我要见………皇上,我有……急报,急报…………”断断续续的说完,那人一口气接不上来,竟是直接的晕死了过去。 城楼上,嗡嗡声一片,士兵们指着那个人,议论纷纷,但却没有人打算下去看个究竟,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突然跑来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又如何敢随便弄进城来? “你们在看什么?” 一道清朗之声,穿透嘈杂的人群,飘进所有士兵的耳中,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身,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面色惶惶,跪了一地:“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 萧翊表情温和,笑着平身,在皇宫里习惯了别人的三叩九拜,到了边塞之地,他却并不喜欢他们动不动便如此大礼,非常时期,坚守岗位尤为重要,不拘小结反倒才是最好。 众将士们依言平身,却见萧翊领着莫离径直朝那城头边行去,显然是想看看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是什么东西,只是,在他看清城下之人时,眉头已然紧紧拧成一个川字。 “那是何人?” 他金口已开,守城的将领自也不敢怠慢,忙回复道:“回皇上,末将也不知城下是何人,方才只见他横冲而来,而后便倒地不起,末将正要派人下去看看究竟。” “莫离你去吧,问问清楚。” 这种小事,本也不必由莫离亲自下去,但那些守城将士的表情,让萧翊明白了他们的顾忌,来人身份不明,要别人去,怕也问不出个所以原来,还是莫离比较让他放心。 “啊,皇上,这等小事,何需劳烦莫帅啊,还是末将下去啊,末将………”这守城将领,听了萧翊的话,自也以为他是怪责他们未有及时处理,已是急出了一身汗,可萧翊却不待他说完便已直接对莫离一个眼神示意。 莫离会意,三两步跃上城头,竟是根本没有打算走城门,而是选择了纵身而下。 看着莫离大鹏展翅般的身影,那守城将领,又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这般直接下去,他还真是没那个本事了。 莫离落地之处,离那个浑身是血之人很近,缓步走到那人跟前,隐隐可见其身体还在微微的颤动着,似乎并没有死。 将那人身体翻过来之时,却见他,满是血污的脸上还沾着些泥土,已是全无人样,因剧痛,他又开始闷哼出声,但含含糊糊间,莫离终于听清了他口中不算清楚的话语:“我要…见……将军,见……皇上,我有急报,急报……皇上…………” 在晋同关,除了方才那个方脸的守将,最大的官除了萧翊,便是莫离了,这人口中的将军虽不知指的是谁,但若说是军情,说与莫离听,也是最为应该,是以,他忙贴近了那个人的脸,有些激动的问:“本将军就是莫离,有何紧急军情,对本将军说便好。” 那人闻言,紧闭的双眼,困难的拉开一长裂缝,哆嗦了嘴半晌,方才吐出两个字:“叛军。” 听到这两个字,莫离其实并不意外,让他意外的反而是人的一身是伤,飞鸿骑中,先锋营的探子都是经他一手调教,没有不认识的,这人虽然一脸污血,但他也基本能断定,不是他带过来的人,但,局势在眼前,此人一身周军装扮,若说是细作,可他又伤成这样,实在是真假难辩。 “你见到了叛军?在什么地方?” “梅……梅塔丽……沙漠,叛军……叛军……咳咳……咳……咳咳咳咳……” 勉强说了几个字,那人已剧咳不止,原本已血污一片的嘴角,又流出许多新鲜的血液,莫离心中不忍,想要扶他一把,那人却突然伸手扯住了莫离的手臂:“将军……叛军……叛军要来了。” 第88章 你死我活,再所不惜 “要来了?” 莫离神情剧变,有些不敢相信,这阵子都是他们追着叛军在打,现在这人居然说叛军要来了,他们来干嘛? 自投罗网想来送死? “是……是……要来了。” 那人另一支手,颤抖的指向了沙漠的方向,眼中满是惊骇,吐出最后几个字后,竟已是一命呜呼。 摇动着那人的身体,已是回天无力,莫离下意识的眯起了眼,快速查看那人的身体,叛军本也是大周之人,自也没什么明显的痕迹,但看这人伤热深及脏腑,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眸色沉沉,他望向不远处的大漠黄沙,心中竟也有了几分不安。 飞奔而起,他提足运气,顺着城楼的高墙直上,终立于萧翊身前,表情凝重的说了一句:“死了。” “他说了什么?” 虽隔得远,但以萧翊的眼力,还是很容易能判断出城下状况,是以,问得也直接。 莫离拧起眉头,倒也并不隐瞒,只认真道:“说得并不清楚,但意思可能是,叛军在梅塔丽沙漠一带。” “梅塔丽沙漠?那地方,环境那样差,叛军又如何会在那里出现?” 萧翊直接问到重点,莫离亦是认同般点了点头:“末将也这般认为,只是,此人身份无法确定,现在又死无对证,假若他说的是真的,那我军会否错失良机?或者被人攻其不备?” “那就再派几个人过去看看,假若,他们真的在那里,或者该杀他们个出奇不意的,应该是我军。” 萧翊似也厌倦了现在的战斗模式,一直是追着打的状态,这实在并不让他喜欢,若是真男人,就该来一场真正的较量,你死我活,也再所不惜。 “是。” 得了令,莫离很快便安排了下去,这一次,那个守城将领终于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说是要亲自去探,莫离倒也并未阻止,只嘱咐了几声小心,便大开城门,放他领了一小队人马而去。 大约用了两柱香的时辰,那人奔马而回,惊骇的脸上,写满了惧意:“皇上,不好了,叛军来了,叛军来了,好多好多啊。” 他那表情太过窝囊,莫离不由厉声喝道:“嚎什么嚎,说清楚,好多什么?” 那守城将领,姓朱名泉,本不是这晋同关的州官,原来在这儿的驻军早已被萧湛带走,他也只是临危授命,急急赶到此处。 是以,他在这晋同关呆的时间其实也并不长,对于梅塔丽沙漠也只是有所耳闻,可是,当他看到大批的战马滚滚而来,还是有些惊怕不已。 被莫离这么一吼,那朱泉终于收起惧意,老实道:“莫帅,真的是好多人,依末将目测,最少有五十万大军,佑亲王想要横穿那梅塔丽沙漠,吃掉我晋同关呐。” “什么?” 闻言,莫离也被吓了一大跳,如鹰的双眸,闪电般朝着大漠深处炯炯眺望。 众人听那朱泉所言,均都面露俱色,唯有萧翊神情镇定,中肯道:“想要横穿梅塔丽沙漠,根本不可能。” “皇上,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问问他们呐,他们也都看到了。” 朱泉见萧翊不信自己所言,当下慌乱不已,连忙扯过身后小兵,要他说话为其证明。 “是,是啊皇上,真的好,好多人。” 那小兵方才已被那大军所吓,现在又摄于萧翊的威严,连说话都变了声,结结巴巴的,但也能让人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萧翊厉眸扫过那一群满面黄沙的小队,从他们的脸上,他读懂了一切,人可以说谎,但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他们的眼里,除了自己,还有太多的惶恐与不安,这一切,绝不是来自于自己,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无知的害怕。 但若要他相信萧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召集到这么庞大的军队,他也绝对不相信,更何况那个有着死亡之路的梅塔丽沙漠,想要带着大军横穿而过,根本不可能。 是以,当自己无法相信任何人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亲自出马。 “看来,朕得亲自去看看了。” 他叹息而语,嘴角的笑意,云淡风轻。莫离大惊,忙上前一步,急言阻止道:“皇上不可,还是末将去吧。” “这种小事,你也想和朕争么?”萧翊看着他,笑得那般无奈:“朕在你眼中,就真的那般不堪一击?” “并非皇上不堪一击,而是因为本是小事,又何须皇上亲行?” 用他的话,堵了他的嘴,莫离也同样坚持,萧翊身上的外伤虽愈,但仍需休养,若非必要,他自是不愿让他涉险的。 “朕只是去看看而已,莫离你不必如此紧张吧?” 他本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之所以想要前去,确是因为好奇心促使,可莫离却是不理,只抿着嘴坚持:“还是末将去吧。” 拗不过莫离,萧翊只得作罢,眼看着莫离踏着雪白战马而去,他心中忽生感慨,有时候,做皇帝当还真不如做个将军有意思。 疾风滚滚,莫离去得快,回得却更快,当他纵身下马,竟是连气也顾不得喘上一口,便急奔至萧翊身边,抱拳而应:“皇上,那边确有异相,只是,末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何处不妥?” 行事最为慎重的莫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不让萧翊觉得吃惊,但如此一来,他竟然是越来越想亲自去瞧瞧那行发生何事了。 莫离凝眸沉声,娓娓而道:“末将还未行至那梅塔丽沙漠边上,远远便能看到大队人马疾行而来,只是,末将总觉得这些看上去恍如幻境。” 这种感觉,莫离说不上来,但却有种强烈的直觉,但行军打仗,靠直觉是不行的,是以,他反而因此生出许多担忧。 “你是说,是假的?” 眯起凤眸,萧翊似乎被吊起了胃口,越来越想看看前方到底有出现了什么了。 “末将也不敢肯定,但,末将以为,还是必须先做准备,万一真的是他们,我军也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虽然觉得可能是幻象,可毕竟那感觉太真实,马蹄间,似乎还能看到飞扬起的尘土,如此真实的幻象,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萧翊剑眉斜飞,也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主意已定:“莫离,带朕去看看。” “皇上……” 莫离还想劝阻,萧翊却已淡淡摇手:“走吧,朕不是让你跟着朕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这么一说,莫离也被堵了嘴,终于不再废话,闷头跟着他又朝方才离开之处,驭马飞驰而去。 旌旗猎猎,战马奔腾,荒漠的天空,风起云涌。 万千兵马,踢踏间飞沙滚滚,奔腾着呼啸而来,高举的旗帜上,红色的龙形图腾随风狂舞,神情凝重的士兵,一手执盾,一手高举长缨,踏着黄沙前进,连大地都仿佛在为之颤抖不已。 狂风吹鼓着士兵头顶的白翎,卷着迷眼的沙石拂过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冰冷而沉重的铠甲,包裹着他们年轻的身体,整齐划一的步伐,仿佛在宣告着他们是如何的训练有素,他们前行着,铺天盖地而来。 那领头的一人,骑着通体全黑的战马,一身银盔亮甲,冲锋在军队的最前面,英武的眉间,是傲然挺立的自信,挥舞的长刀间,杀机尽露。 横刀立马,萧翊仰望天际,冰冷的眸间,是血一般的颜色。 那滚滚黄沙间若隐若现的熟悉脸庞,让他觉得热血沸腾,追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了,嗜血般的眸间,隐隐跳跃着怒火,他兴奋的大叫道:“莫离,给朕速速调出十万兵马,朕要他来得了,走不了。” “皇上,此行太危险,若是必须去,那也是末将出马,皇上切不可进入这死亡之路。” 莫离是个耿直而忠心的人,在他的眼中,萧翊是一国之君,任何可能会涉及到危险之事,他是绝不会让他去做的。 “莫离,他敢来,难道朕还不敢应战么?” 萧翊并不气恼,但却依然坚持,莫离急了,涨红了脸,争辩道:“皇上,末将可以。” “朕知道你可以,但这一次,朕心意已决,你再劝无益,你若不肯去召兵,朕亲自去。” 言罢,萧翊打马而回,如若不出意料,待他领出大军,也正是与他们交锋之时。 他挥动着手中马鞭,重重抽在了马儿的身上,那名为烈火的马儿一声嘶鸣,竟是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离急出一身冷汗,却也明白无力阻止,只是红着脸也追了出去,只求出战之时,自己能护在他身前也好。 晋同关前,莫离急赤白脸的争辩着:“皇上,若是您不肯带末将出征,那您也别想离开这里,末将就是拼了一条命,也会阻止皇上亲上战场。” “莫离,朕已答应你多带了五万兵马,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萧翊的表情已现出几分不耐,所谓的兵贵神速,在这里多拖上一分,在那边便要多吃一分亏,他又如何能不心急。 第89章 皇上,请回吧 这个道理,莫离自然也懂,可在他眼中任是谁也没有他的皇上重要,紧扯着萧翊的马头,莫离死活不松手:“皇上,叛军的数量不可估量,便是带是全军三十万,末将都不敢说放心,何况皇上还要单枪匹马的进入大漠迎战,末将实不敢让皇上如此冒险。” 萧翊是又好气又好笑:“合着这十五万兵马在你眼中真接是个零?朕这也叫单枪匹马?” “无论皇上怎么说,末将都不会答应的,皇上,请回吧。” 本想着阻止不了,自己能跟着也能放心点,可一听说萧翊要留他守城不让跟去,他就再不能镇定自若的面对这个决定了。 “朕不是不愿意带上你,可若是这城中连你都不在了,万一有还有叛军来攻城,那守城的十五万兵马,在别人手里,估计也就等同于一盘散沙了。” 用兵之道,自不能将所有兵马都集中一处,更何况这梅塔丽沙漠变幻莫测,他不得不防。 莫离仍旧坚持,在他看来,自已对付那萧湛也绰绰有余,便更不愿萧翊去冒险了:“那么皇上留下,末将出征。” “朕要自己去。” 拗上了一般,萧翊冷冷而语,却已不再是好言相劝。莫离似还要开口,却又被他摇头制止:“莫离,别人不懂朕,难道连你也不懂么?” 他说得恳切,却也直截了当,莫离怔怔一愣,竟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明白那个所谓的死亡之路对萧翊意味着什么,可他莫离却真的明白,或者,比起打败萧湛,他更期待的是,遇到那个传说中的白衣女子。 ———— 飞沙暴走,漫天迷眼,乌压压的大军前,年轻的帝王骄立马上,双眸间,却已变幻了无数的情绪。 梅塔丽沙漠的入口,离晋同关虽不远,但一来一回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可当他带着大军来到此地,竟发现,那些他原本看到的奔腾战马竟仿佛在原地徘徊一般,根本没有前行多少里。 他叫停了大军,仔细观察着叛军的表现,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重复,但又不尽相同,就连那带着肃冷表情的萧湛,似乎也与方才不大一样,虽保持着方才的姿式,但似乎又有些完全不同。 终于,他叫停了大军,对身后的副将朱泉沉声问道:“可与你之前所见的距离相当?” “皇上,您要问这个距离,末将也正纳着闷呢,方才末将已来过,似乎就是差不多这么远的距离,可方才莫帅来过了,皇上自己也来过了,现在我军都到了,他们似还在那不远的地方,可依那战马的速度,该是早就抵达了的啊!” 朱泉本是怕事之事,心中本已生疑,见萧翊单独相问,自是明白他也发现了问题,这才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看法。 萧翊淡淡凝眸,再度望向那赤焰黄沙中的烈马奔蹄,兴奋之意早已褪尽,只留下无尽的疑惑与不解:“难道真是幻象不成?如此变幻不定的幻象,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皇上,这个,这个末将不知。” 朱泉不滴的淌着汗,此番他才深刻的体会到,何谓伴君如伴虎,仅此一刻,他已受尽内心煎熬。 “原地待命吧!” 思量再三,终有了主意,一语出,朱泉大喜:“是,皇上。” 对那个梅塔丽沙漠,朱泉本就有些担心无法适应,又听得萧翊如此一说,立时喜不自制,方要扭头大喊待命之语,却听萧翊又追来一句:“给朕挑出最精锐的五十人,组成一个小队,朕带着他们进去看看,你等原地待命即可。” “啊?皇上,皇上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 本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可听得萧翊如此一说,朱泉立马哭丧着脸大叫起来,要说他怕死吧,他还真是怕的,可要是他留在原地待命,萧翊自己跑进去了,这就可不好说要,要是没事还好,若是在他这里有了半点闪失的话,他就只能一死以谢天下了。 那结果,还是一个死。 可莫离都无法阻止的萧翊,又如何会听朱泉所劝,只厉声喝道:“朕的话也不想听了是不是?” “皇上,皇上不可啊!”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他就是再大胆也不敢答应下来。 萧翊见他模样,知道与他是说不通了,便直接打马扭头,大声问道:“尔等是那贪生怕死之辈么?” “不是。” 声如震雷,那些士兵,身份低微,平日里哪能见到像萧翊这样的帝王真颜,是以,如今可以同往征战,又如何能不兴奋。 “朕要前往一探究竟,尔等可愿追随?” 继续追问,又换得一阵齐声附和,萧翊满意的点头,直接道:“自认为身手不错的出来五十个,荒漠之地,进得去,出来难,朕希望出来的时候,朕带进去的人,一个也不会少。” 那些士兵本都跃跃欲试,一听这话,更是踊跃,一时间竟有不少人自动站了出来,萧翊淡淡扫过那些年轻的脸庞,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并不费时的挑出了五十个他自认为身强体壮之人,萧翊让他们和自己一样,骑上了最快的战马,而后,随他一个手势,闪电般的冲进了狂沙之中。 明明近似在眼前,可却如何走也到达不了目的地,当他们一行人越走越深,他几乎能肯定那前方的一切,真的是幻境,只是,为何会有如此幻境而生,真的是萧湛的杰作么? 虽很想再深入寻找她的踪迹,可萧翊也不是那种冲动之人,明知是假还要执意上前,绝对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当机立断之余,他振臂高呼:“停!” 身后的小队,倏然停下,士兵们却个个一脸不解的望着他,有一个人甚至大胆相问:“皇上,就在前方不远处,为何皇上要停下来?”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是以,并不想多做解释,只平静道:“或者前方什么也没有,也说不定。” “什么也没有?可是,明明……”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 “皇上怎么了?” “……” 议论声渐渐传入耳中,他却不愿再听,直接大喝一声道:“撤退。” 他是皇帝,他说要来,自然也没人能不来,可现在皇帝说要回去,那些士兵虽心中颇觉没劲,倒也并未多言,只一个个打马转向,真的打算撤退而回。 沙漠干燥,烫热异常,马儿也开始有些受不了这样的高热,不停的吐着气,忽觉一阵微风轻过,凉凉的吹在脸上,异常的舒服,正感叹着这凉爽来得下好,却突感微风变烈,呼呼狂风的卷起沙砾抛向高空。 萧翊迅速抬眸,望向远处,果见沙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风声愈紧,原本还清明一片的天空,此时竟也昏黑难辨,沙砾打在脸上生疼难忍,有些大块的沙石竟生生在他们身上拉开了一道道腥红的血口,万仞割肉,没有一处不痛不破。 风越来越猛烈,使得他们不得不放弃了骑马,而选择艰难前行,眼前沙石乱飞,迫使他们睁不开眼,更无法分辨任何方位,只能迎着强劲的风刀沙刃艰难跋涉,每一步,都似有千斤,渐渐的,双腿竟被刮来的沙砾掩埋,直至膝盖。 萧翊已经顾不上前进,只能一次一次的将双腿拔出,以免全身被卷起的沙子湮没。 饶是如此,沙浪仍像巨轮倾覆般,铺天盖地从高空压降拍打下来,似乎要将他们生生埋在沙堆地下。 虽未体验过真实的沙暴,但此番,萧翊却已能肯定,自己遇上了梅塔丽沙漠中的死亡之暴。 口鼻难挡,难受异常,但他仍旧用双手挡在额前,勉强睁开了双眼,前方不远处,一条状如金龙般的漏斗状飓风,带着席卷一切的狂霸之气,旋转着飞速朝他们卷来。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人已凭着直觉紧伏灼烫的沙地,口中狂呼:“给朕趴下,都给朕趴下……” 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可在那飓风的呼啸声中,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是小如蚊呐,离他近的几名士兵听话的伏了下来,可离得远的却仍旧挺立着想要向前行走,眨眼的功夫间,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生生被那飓风卷至了天空,而后,彻底的不见。 他赤红了双眼,却根本无能为力,他说过带着他们进来,就要一个不少的带他们出去,可现在,他竟已不知道,除了自己活下来的还能有几个人。 狂沙仍在肆虐,像是要将他们活埋一般,他紧伏着地面,连呼吸都已变得困难,偶尔想要抬头看看其它人的情况,却根本抬不起头来,埋着身上的沙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呼吸不畅,致使他脑中闷闷,昏沉间,竟然只想要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他知道这样不行,只能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他是大周的帝王,人们尊称他一声真龙天子。 可当他面对着大自然的天灾,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天子,其实真的太渺小,渺小得,就如同那沙暴里的一个小点点,微不足道。 第90章 终于,再见到她 近了,终于近了,那巨龙一般的狂风,旋转着飞速朝自己逼近,萧翊运劲于掌,竟是将那千斤坠也施展了出来。 风暴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狂霸的卷起了他身边任何可以卷起的东西,那几名方才侥幸逃过的士兵,终也不能幸免,一个个轮翻被卷进了暴风眼。 萧翊慌乱之中,竟仍是伸出一手扯住了某个士兵的脚踝,与狂风的撕扯间,那士兵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惨绝人寰。 他分心去救人,终泻了真气,虚浮不定之时,他的身体亦被一股子强大的劲气吸飞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饥饿中醒来,身上堆集的沙尘竟真的像是把他活埋了一般,浑身酸痛不已,手却都开始不听使唤,他试了好久,方才勉强从沙堆中将自己扒了出来。 微眯的眼,已不太适合突然而来的光亮,调整了许久,才敢继续睁开,天空已重现清明之色,一幅万里无云的碧蓝美景,若不是方才经历了那样的惨事,萧翊始终不敢相信,这沙漠里,竟会如此险象环生。 入眼之处,除了绵延的黄沙,还是黄沙,一眼望不到边。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暴风带着他似乎飞行了无数里,现在他所处的位置,他是一点方向感也没有,所以,他迷路了,在这无边的梅塔丽沙漠里。 他没有在沙漠中生存的任何技巧,甚至连完全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才可以离开这里,可是,他却清楚的明白一点,如果自己走不过这片荒漠,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拖着疲惫的脚步,他一步步艰难前行,留下身后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他已没有选择,唯有不停的前行,再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也许是两天,或者三天,或者更久一点…… 他一直在前行,明知没有方向,却始终不愿意放弃。 酷热难挡,他嗓子里已开始冒烟,干枯的嘴唇,已裂开一道道血口,四脚无力,伴随着腹中空空的饥饿呜叫,萧翊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样的近。 朦胧间,他仿佛听到一阵悠扬的乐声,伴随着女子轻柔的歌唱,软软的飘向了他的心灵深处,猛地,他睁大了眼,顺着歌声的方向寻声望去,遥远的沙丘之上,轻歌曼舞的雪白身影,及腰的长发在飞中狂舞,衣袂飘飘,恍若天人。 梅塔丽沙漠中的,白衣女子,难道,难道是她,是她吗? 所有的疲累与痛苦,都被狂喜取而代之,他满脸激动的朝着那个舞动的身影而飞奔,心中更是疯狂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佳期,佳期…… 或者,又是幻境? 当他急奔至那个沙丘,除了漫天漫眼的黄沙无边,又哪还有她的身影,急转身形,四处寻找她的踪迹,可就连那沙地之上,都未能找到一丝痕迹。 可为何刚才的影像竟是那样的真实?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太想要见到她而心生幻象了吗? 他不甘心,也不愿相信,他想要找到她,哪怕只见上一面就好,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只要知道她还好好的就行。 可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没有粮食,他尚可以忍受,可没有水,这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蒸干了一般,终于,他倒下了。 躺在炽热的沙地之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要飞上云端,又仿佛要坠入地狱。 干枯的嘴唇,翻着白色的死皮,他却是解脱般的笑了,他想,或者,他是真的要死了。 仰躺在地,他的眼中一片湿润,蔚蓝的天空上,缓缓移动着的白云,也变得像是在催眠,伴着那再度飘响在耳边的仙乐声声,他终还是沉沉瞌目。 “水,水,水……” 他闭着眼,无意识的发出渴盼的声音,当一股清泉缓缓注入口中,他像是大漠里饥渴的野狼般贪婪的吞咽着。 直到,那盛满清水的皮囊,一干见底,他才满足的叹息着,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喂,你醒了吗?” 一个声音,自他耳边响起,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音质,那样俏皮人声声催耳。 那个声音,真好听,真好听,他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却只能勉强颤动着眼皮,始终不能成功的睁开。 “我知道你醒了,快起来,快点!” 声音催促着他,仿佛急着要他起来做什么一般,那种不再低眉顺眼的语气,让他觉得分外新奇。终于,他的眼皮,在他的努力之下,被撕开了一道细长的裂缝,强光直射的刺激,让他不停的眨着眼, 眼前晃动着一只白净的小手,小手之后,是少女明艳动人的笑脸,她激动的叫了起来:“啊!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他痴望着她,一眼不眨,仿佛眨眼之间,她便会如风雾般消失一般,原本无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眼前晃动的小手,他干涩的喉间只能发出沙哑的音节:“佳,佳期……” “迷路了是不是?我知道,不过,你的嗓子现在还不适合说话,听我说就好了,要是你学得可以就点点头,要是觉得不可以,就摇摇头,懂吗?” 她的声音很甜美,不若当初那般清冷,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洋溢着的,是如火的热情。 她很像她,可是,又完全的不一样,萧翊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根本不忍去打断。 “喂,你不会摔傻了吧?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见他眼神焕散,她担心的的大叫着,他却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有听到她说的话。看到他的反应,她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现在能起来么?” 他没有出声,同样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的坐了起来,虽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已是气喘如牛。 她笑咪咪的望着他,对他竖起了拇指,明媚的笑容,像是沙漠里的仙人花,炫目而耀眼。 “很难受对不对?呵呵,你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啊,忍忍吧,等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就不会这么热了。” 她总是甜甜的笑着,像个没有烦恼的孩子,纯净的笑容里,不含任何的杂质。 “是你,救了我?” 喉咙里还是火烧一片,可他却实在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沙哑的嗓声,一如破了洞的风鼓,异常难听。 “说了让你不要说话的嘛,这么大个人怎么不听话呢?不想要嗓子了是不是?” 她故意板起了脸,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绝美的小脸上,灿若星子的双眸,让人如何也看不出恶意。 他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却终还是忍住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再发出,她满意的点头:“这就对了,咯咯!你刚才问是不是我救了你对吗?嘿嘿,就是我呢,不过,也算你命大,正好被我遇到了,要不然,我想救你也救不了。不过,你一定是遇上早先的那场龙卷风暴了吧?没办法,听师傅说,这里一年要刮好几次这样的大风,每一次都死好多人。和你一起的人,可能也遇难了吧?真可怜!” 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就算是没有人回答,她也能自顾的说下去,而且说得声情并茂。他迷惑的望着她绝美的侧颜,心里头,像是吊了十五桶水一般,七上八下的,真的是她吗? 可为何感觉这么不同? 可若说不是她,为何又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虽不愿去相信,可有了俞婧婉的先例,他心中亦开始犹豫,难道,真的不是她吗? 休息了一阵,又勉强啃了些她随身带来的干粮,萧翊觉得气力恢复得不错,便从沙地上站了起来,不愿再继续躺着。 许是看他精神尚可,她倒也并未阻拦,只轻声问道:“可以自己走吗?” 他并未出声,只是点了点头,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他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愧疚感,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住的地方,离这儿有点远,可以走的话,就跟上来吧,早一点回去,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她浅浅一笑,率先移动脚步向前走去,似乎并不在意他稍显冷漠的态度。萧翊仍是不语,只是静静的跟了上去。 脚下是无边无际延绵的沙海,两旁的沙丘舒展着柔和的线条,风吹过,形成自然的纹路,像是起伏的大地上铺就一片光滑而起伏的巨布,没有脚印,似乎亘古以来就不曾有人迹。 翻过一座又一座沙丘,萧翊的心情也如同那沙丘上一掠而过的飞鸟般飘逸,不曾想在这样环境恶劣之处,竟还有飞鸟生存。 “看,前面就到了!” 顺着她的指向,萧翊很容易看到在远处的沙丘后,白色的城墙若隐若现,有纵有横,几座废旧的墩台高耸在蓝天之下,雄厚伟岸。 他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发问:“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仍旧沙哑,但已滋润了许多,听上去也不那么让人难受了。 “望雪城,听说过这里吗?” 第91章 心中柔柔而动 说到古城的名字时,少女的口吻特别的神秘,眉眼含笑,带着无限的向往。 “望雪城?不是早就消失了的古城么?居然在这里?” 千年前,那位叱咤风云的瓦奴英雄赫连勃格创立了大望国,从此南征北战,兵锋直抵上京,赫赫战功令得后世来人,每每议及总是一脸崇敬。 因此,他所建都的望雪城,也一度成为人们最向往的地方。 望雪城是只属于赫连勃格的,他把一生的心血功劳都倾注其中。 当他老去传位其子,望雪城也由此走向衰败,只剩下它的遗址,千年如故地屹立着,向人们诉说着一个民族的征程。 曾几何时,萧翊在听说过英雄赫连勃格的事迹之后,亦设想过望雪城的雄姿,然而却始终不曾想到,真实的古城竟是那样与蓝天浑然一体。 没有城墙的森严庄重,千年的风雨蚀去了它的棱角,它安安稳稳地屹立着,乳白色的身姿坚实而沧桑,像一座古老而庞大的雕塑。 “原来你听说过啊,其实确实消失了,不过,现在它又回来了,很壮观吧?” 她兴奋的说着,快步朝那白色的古城奔跑而去,萧翊只愣了那么一下,便也紧步而上,追了过去…… 离城近了,萧翊却突然止步,立于城下,伸手抚摸着冰冷厚实的城墙,一种沉重感,油然而生,仿佛这沉重的城墙是人心的深处的累累负担。 “喂,你干嘛呢?不进来么?” 许是见萧翊久不移步,她突然回身来问,他望着层层而起厚重石墙,竟突生感慨:“史书所载,赫连勃格蒸土筑都城,铁锥刺入一寸,即杀人而并筑之,城墙牢可砺斧,却原来不过是传说而已,依然是石头做的,只不过他选的石头更为细腻美观而已。”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吗?” 见他面色沉重,她亦行至他跟前,学着他的样子,细细抚措着那厚重的城墙。 他望着她柔美的侧颜,心中柔柔而动,却并不忘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突生感慨而已,谈不上兴趣。” 其实,他更感兴趣的是她,只是,这样的话,他却无法开口。 她纯真的表情,还有那陌生的眼神,让他心痛,但更痛心的是,当她离他近了,他也清楚看清了她脖颈上柔粉色的疤痕。 那,又代表了什么呢? “你是谁?” 盯着那柔粉色的伤,他终还是忍不住发问,她却是恍然大悟一般的叫出声来:“啊,忘记告诉你了,我叫月儿,月亮的月,师傅给我取的名字。” 她仍旧笑眯眯的,好像说什么都是笑眯眯的,除了笑,她的脸上,似乎找不到第二种表情。 “月儿?” 梦呓般开口,声音虽破碎,但却中气十足,只是,在听到她的新名字之时,他的心,竟苦涩不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似乎没有认出他来?还是说她根本就是在装着不认识?可若是装的,她又为何会救他? “嗯,月儿,好听吧?不过你叫什么呀?” 她灵动的大眼,扑闪的着慧黠的光,似乎对他也同样的感兴趣。 “萧翊。” 不想隐瞒,假若,她真的是她,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一定会有所动容,可事实再一次让他失望,因为她明眸似水,竟毫无一丝波澜。 “哈哈,你真的叫这个名字吗?为何你和大周皇帝的名字一样啊?” 她开心的笑了,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他如鹰的双眸,紧锁她的表情,却丝毫找不到一丝破绽。 他从来没有见到她这样对自己笑过,以往,她的笑,有着太多虚假的成份,从未发自内心。可现在,他能真实的感受到她内心的雀跃与快乐。 “我就是大周的皇帝。” 她愣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脸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忽而指着他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是大周的皇帝?别逗了,我才不相信呢,皇帝为什么会跑来这荒不着边的沙漠里来啊?皇帝不是应该住在皇宫里吗?” 她的眼睛,不会骗人,她没有说谎,虽然她主动提到了那么多本该禁忌的字眼,可她的眸间,仍旧是一片清澈,他突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假如,她真的忘记了她与他们的一切,他还要对她说起那些么? 见他不语,她便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啊,等你好好休息几天,我把你送出大漠。” “你要送我出去?” 淡淡的失落萦绕着他,可他竟连一句拒绝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她回眸,灿然一笑:“当然了,你不是说你是大周的皇帝吗?皇帝怎么能住在大漠里呢,你说是不是?” 嘴上分明说着不信他的话,可她竟还是用了这样一个理由来打发他。 “月儿。” 他叫她,那样生涩,好几次,都有冲动要唤她一声佳期,可话到嘴边,终还是生生咽下。 “嗯,怎么?” 她答得很快,晶晶亮的灵眸间,放大的是他忐忑不安的脸。他很想再给她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可是,他忍不住了:“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我们应该认识吗?” 她笑着反问,模样俏皮而可爱,让他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若是当初,她肯对他这般微笑,便是江山不顾,他也绝不放手,可惜,他们之间有了太多太多的不可能,让他们一度失之交臂。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说着自相矛盾的话语,他的声音低去,柔情似水的眸间,紧锁的是她绝色无瑕的小脸。 “其实,我的头撞坏了,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了,师傅救下我的那天,天上挂着好大的一轮满月,所以就叫我月儿了。” 不知为何,面对着他,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白异样感觉,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救下了他。 而现在,她竟又毫不设防的对他说出了这些,本只是直言不讳,可他却在听到那句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后,蓦地抓紧了她的手。 一扫方才的郁闷,他的心情立时转悲为喜,大手竟也不自觉的越握越紧,激动道:“你,你失忆了?” 他手下力道很重,她不禁蹙起了眉,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反被他握得更紧,她出声抱怨:“你弄疼我了。” 在她的提醒下,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的松开自己的手,他抱歉而语:“对不起!是我不好。” 揉搓着自己的手腕,她奇怪的瞅着他:“你干嘛这么紧张?难道你认识我?” 她明亮的大眼里满是期待,似乎也很希望从他嘴里听到关于自己事迹,只是,萧翊却不敢正视她的双眸,只是尴尬的别开了脸,违心了说出了三个字:“不认识。” 她很是失望,闪亮的大眼睛,骤然黯淡了下去,不过,也仅仅只是片刻,便又恢复了神采:“算了,我也知道不可能这么巧,怎么可能刚好你就认识我呢。” “……” 他一时无言,竟不知如何接话,不愿意继续骗她,却又不想揭穿旧日伤痕,她现在笑得那样开心,他又何必让她想起当初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呢? 见他神情黯然,她便转了话题道:“进去吧,外面热。” 萧翊自是不会反对,随她入内,却见满室清雅,古城之外虽一派残旧之象,内室却别有一番风情,摆设虽简单,却也样样齐全。 他随意寻了一处石桌石椅,方坐下,云晚歌已端了一壶茶水过来:“渴了吧?先喝口水。” “你喝吧,我刚喝过了。” 荒蛮之地,一壶清水,已是最好的款待,但他同样清楚在这种地方,水是多么的珍贵,此番,他喉中已是焦如炭灰,但也不想因自己的一时贪念,让她也陷入缺水之境。 云晚歌,浅浅一笑:“喝吧,梅塔丽沙漠哪里都缺水,就这儿不缺。” 他显是不信,可她却只是自顾的将水推到了他的跟前:“这里有梅榙丽沙漠中,唯一的一处水源,望雪湖,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在这里住下来?” 他静静看了她一眼,倒也真的不再客气,一仰脖颈就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水,满心畅爽,他却忽然意识到这房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下意识的四下寻望,却听她奇怪的问道:“你在找什么?” “你师傅呢?” “回山谷了,过几天我找到更多的药草后,也会回山谷去的,到时候就顺便送你出去。” 她浅笑而答,又取出一些米粮来,打算做饭的样子,他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细心熬粥的模样,脑中突然就想起了那七宝五味粥的美味。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她对他没有设防,独自一个居住却带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回来,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太过自信还是完全没有心机。 “有什么可怕的?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这里都没有人,根本不用担心。” 她答得当然,他却愣在了原地,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那个人指的也许就是他这种。 第92章 找不到皇上,提头来见 沙漠里,烈日荼毒。 一如晋同关前,人们焦急煎熬的内心,等待很漫长,但毫无音讯的等待,更像是一把利刃,痛扎人心。 年轻的少帅目龇欲裂,右手紧握长枪,左手死锁一名中年将领的衣领,就连指节处都已泛着白:“你说什么?你竟然让皇上带着五十人就进了梅塔丽沙漠?” “莫帅,末将知罪,可皇上的脾性您最清楚啊,末将也拦过,拦不住哇!” 朱泉脸上豆大的汗珠,扑扑往下流,自萧翊进了大漠,他已是提心吊胆了,可偏偏又起了那阵怪风,他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看着莫离铁青的脸,他已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求死不能。 莫离倒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也知道萧翊若是真起了心,便是自己也拦他不住,可坏就坏在,方才梅塔丽沙漠中突然刮起了一阵龙卷风,现在,已是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阵前失帅已是大忌,可现在居然连皇帝也被他们弄丢了,那这仗打的还有什么意义? 他急得嘴角都几乎要起泡,却也只能冲那朱泉狂吼:“派人给我去找,便是那十五万人都有去无回,也得把皇上给我找回来。” 朱泉哭丧着脸,心里也早已是没有主意,那龙卷风的威力,他在大漠入口处,已尝着了厉害,可想而知,在大漠中遇见会是何等惨况,他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却也不敢反驳,只点头哈腰的应道:“是,是,末将马上带人去找。” 连滚带爬的奔了几步路,却听身后又传来一声厉吼:“回来。” 朱泉一脸是汗,也不敢伸手去擦,又乖乖的滚了回来,垂着头站回了莫离身边。 莫离寒着一张脸,用足以冻死人的冷冽口吻,对在场众人道:“皇上困于荒漠之事,若有半点泄露,杀无赦!” 事关重大,若是萧翊可能已死的消息,传出晋同关,后果不堪设想,且不说虎视眈眈的萧湛还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就说上京那些代理朝政的老臣子们若是得知皇上可能遇难,等待着太子的便又会是一场大灾难。 内忧外患之下,他心知此事绝不能张扬,不愿相信萧翊已死,莫离坚称萧翊只是困于梅塔丽沙漠之中,无论结果是死是活,也绝不能在他的手里,毁了大周的百年基业。 朱泉脸上的汗滴,终于落下,颤微微的点了点头:“末将明白!” “找不到皇上,你就提头来见。” 厉眸寒语,莫离已尽显无情,此时,他心中已是一团乱麻,只望苍天垂怜,保佑萧翊平安归来。 红日渐垂,残阳如血,一如莫离滴血的心头,千防万防,竟还是防漏一着,他又岂能算到梅塔丽沙漠偏偏在这个时候刮起龙卷风呢? 莫离痴立城头,遥望大漠深处的别有一番美意的夜景,却是再无欣赏之意。 龙卷风暴的威力有多大,他虽未亲眼所见,亦曾有所耳闻,如今,皇上生死未卜,他竟是半分的把握也没有,那样强劲的风暴,那样毁灭性的破坏力,皇上,真的可以幸免于难么? 满腹惆怅,无处抒解,莫离第一次感觉到了那股无法承受的压力,一直以来,他所有的重心,都是围绕着萧翊,皇上的手指向哪里,他就打到哪儿,可现在,一直指引着他的人已不在身边,他的方向又在哪里? 夜,渐渐来临,整个晋同关已完全没入夜色之中,远远的,一人一马,狂奔而来,莫离急忙迎了上去,心中不停的祈祷,希望他带回来的,会是一个好消息。 那人眼见着莫离急迎而来,立时勒马,利落的跳下后单膝着地,双手交握,神情慌乱:“莫帅,大事不好了。” “说。” “叛军到了,距离不过五十里地。” 那小将焦声道来,莫离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当下痛斥:“叛军叛军叛军,若是要到,早该到了,从早上到现在你们还看不明白是幻象所生吗?给我说皇上的消息,我只要皇上的消息。” 那小将涕泪相交,已是吓得面无血色,只焦急道:“莫帅,小的没有说谎啊,这一次是真的叛军,朱将军带出去的小队,已经被叛军的先锋部队给包围了,莫帅要是再不去救人,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莫离怔怔望着他的脸,心中竟又想起了,最初那名死于城下之人,眼前这个士兵,难道是第二个苦肉计? 朱泉黑着脸,一脸沉着,虽说他不如莫离那般武艺高强,却也经历过不少战事,眼前情势虽大为不利,但他却更明白,假若此时自乱阵脚,那么,他的脑袋也就该搬家了。 他这人,虽胸无大志,却也不愿意死得这么不值一提。 面对来人,本想着寒喧几句,拖延时间,好等着救兵来援,可对方哪里会不懂他的心思,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根本就不给他留任何喘息的时间。 朱泉自知自己此番是凶多吉少,当下也不敢马虎,瞬时亦横刀立马,拉起了架式,古来征战几人回,要真是死在战场之上,对国对家,倒也算有个交待,可现在他刚弄丢了皇帝,现在要是还来个临阵脱逃,便是真的活着回家了,估计也只能落个遗臭万年的恶名。 是以,拼着那一口硬气,他愣是领着一小队人,将叛军的先锋部队冲了个七零八落,反正逃也是死,杀也是死,那就真男人一回,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个利钱。 “锵!” 朱泉拔刃离鞘,森寒剑气,席卷全场,已是决意拼死一博,是以,那种无形之中透露出来的杀气,自也能震摄人心。 他大半生在沙场打滚,经验老到至极,只从对方领军之人持刀的姿态,便知遇上劲敌。 那叛军领将,狂喝一声,退步抽刀,同时发出指令,教属下围攻朱泉及其部从,凛冽的杀气,立时弥漫全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摛王,朱泉自知绝不能让对方取得先机,再狂喝一声,人随剑至,化作片片剑影,潮对方领将直袭而去。 剑刃交击,一股无可抗御的巨力透刀而入,朱泉胸口如遭电击,竟吃不住势,跄踉跌退。如此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朱泉还是首次尝到,顿时冷汗如雨。 叛军将领一个翻腾,自马上而落,恰到刚赶至来接就朱泉的两名小兵间,人旋刀飞,那两人便打着转飞跌开去,再也爬不起来。朱泉本也是刀头舔血之辈,被他如此一着,反激起凶性,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对方领将冷哼一声,旋身避开,反手化出百千刀影,鬼魅般在朱泉众将的强猛攻势里从容进退,刀锋到处,总有人倒跌丧命。 受击者无论伤在何处,俱是刀至命亡。朱泉回过气来时,双眼余光瞥见仅剩四名手下仍在苦苦支撑,不由热血上涌,再次扑了过去。 最后一名手下拋跌在地上,那叛军将领刀锋又转,与朱泉手中长剑绞击纠缠。 朱泉展尽浑身解数,挡到第三刀时,手中长剑竟给对方硬生生一刀斩断。 朱泉大骇之下,把断剩一截的剑柄当作暗器往对方投去,同时提气急退。 那叛军领将不但不避过激射过来的剑柄,反而拧唇一笑,挥刀而向,朱泉眼睁睁看着大刀朝自己斩来,却已是避之不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锋避面而来之时,只听‘铮’的一声巨响。 一支金翎羽箭破空而来,带着席卷狂沙的霸气,在那刀锋将要触及朱泉脸面时,生生将其击落。 冷汗如雨,却仍不忘回头一望,只见叛军之外,一人青袍黑马,疾驰而来,手中银枪猎猎如风,竟已生生挑飞包围着朱泉的十几名叛军。 那叛军将领,残忍一笑,忽而冷声相向:“我道是谁这等英勇,原来是莫大将军啊。” 莫离手中忙碌,嘴上倒也不闲着,回以一笑,语出讥讽道:“我道是谁如此嚣张,敢劫了我大周猛将,却原来不过是小人一只,弃友求荣之辈罢了。” 若说这叛军领将别人不识,莫离却是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这严子肖与莫离本是同乡,当年一同进京应试考取武状元,临到决赛之日,严子肖突染恶疾,手足无力,终与决赛失之交臂,而莫离却是一路过关斩将,拨得头筹,成为当届的武状元,而后更是博得萧翊赏识。 却说莫离自得萧翊加封之后,感念同乡之谊,对这严子肖大力提拨,可他不但不感恩,还坚持认为若不是自己病重,武状元非他莫属,是以,对莫离总有抵触情绪。 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严子肖总是事事与莫离相争,处处与莫离为难,莫离本性善良,倒也不与其一般见识,还屡次在萧翊面前为其进言,自己得封大周第一神将之日,也为其谋得一将半职。 可此番,佑亲王犯上作乱,他不但不奋起而抵,反与其同流合污,莫离又如何不怒不恨…… 第93章 终归还是被她彻底忘了 严子肖并不生气,事实上,他选择了萧湛为的就是证明自己,大周国有第一神将莫离,却又有谁人知道还有一个严子肖,一直屈居于莫离之下,他已受够了。 “莫大将军严重了,良擒择木而栖,我不过是为自己选择了一个英主而已。” “混帐,犯上作乱之辈,如何称得上英主?” 莫离手起枪至,横挑身前十名小将,转身又是一记回马枪,只杀得那叛军之中,哭爹喊娘。 眼看着莫离带来的人也越杀越猛,严子肖也终于沉不住气,大喝一声后,飞扑而上,与莫离死死缠斗,一边斗,一边还恨恨而语:“那么当今皇上,便又能算得上是了?若他真的英明,早该在五年前就拨掉佑亲王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可他却处处姑息,如今之祸,若说是佑亲王犯上作乱,不如说是当今皇上咎由自取。” “一派胡言,皇上与佑亲王本是一脉同枝,皇上那般所为,乃是仁心仁义,岂是你等口中这般不堪。” 十年如一日,莫离一路追随萧翊,最是了解他的为人,听得严子肖如此语出不逊,却如同说他一般,自是不肯忍让,手下银枪乌龙搅水一般,直挑严子肖而去。 严子肖见其动作,只是冷冷一笑,却并不闪避,竟是挥舞着手中大刀,硬接而上,他早有心思与其一争高下,此时却是最好的机会,心道,只要拿下莫离,那晋同关便如同探囊取物般唾手可得了。 心中如此思量,口中更是言语相激:“仁心仁意?哈哈,为帝者如此心慈手软,不思远虑,无外乎那么多人要弃暗投明了。” “我今日便要让你这等鼠辈明白,什么叫做弃暗投明。” 莫离为人光明磊落,最受不得的便是之人,做了违心之事,不但不认错,却反而满是借口,是以,也不再与其废话,只将手中银枪舞得更为激狂,一边缠斗一边对朱泉大喝道:“朱将军,这里交给我了,你速回晋同关支援。” 在这里遇到严子肖是真,那便说明那小将所说的叛军已到并非虚言,他被缠住不得脱身,却也不能置晋同关的安危于不顾,是以,分心之余还记得布署一切,以期做好万全之备。 朱泉本杀得正欢,却听得莫离此语,当下了然。倒也不再恋战,只迅速应道:“朱泉定不负莫帅所托。” 言罢,人已抢先上马,杀开一条血路,直奔晋同关而去。 朱泉走后,激斗仍在继续,但很明显的是,莫离部从已略占优势,严子肖本所带的先锋军,本是想趁夜偷袭晋同关的,是以所带人数并不太多,只求快速达到所要的效果。 却不料在半路遇到了朱泉一行人,才会遭至如今局面。 以他们的能力,斗个朱泉自也是小菜一碟,可偏偏又来了一个莫离,还带了大批人马,至此,严子肖已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个重点,如若他没命拖到萧湛的大军来援,这晋同关便会是他的葬身之地。 有了这等认识,严子肖手下越发的激狠,本只想求胜,可现下已是求命之心,当然不敢再有半点马虎之意。 夜,微凉如水,残月如钩,洒落一地银光,映照着那些年轻的脸庞,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撕杀成一片,将整个晋同关都笼罩在一片悲怮之中。 ———— 这一夜的晋同关注定将会是个无眠之夜,而这一夜的梅塔丽沙漠,却因有了她,而变得色彩斑澜。 静卧石床,却始终不得入睡,脑中纷乱,唯有伊人倩影,他并不意外她还活着,可他却没有想到她竟会失忆。 她忘记了以往的一切,还有对他那刻骨铭心的恨意,现在的她,就如同一张白纸,纯净得他不敢有染指之意,可当她真实的冲他一笑,他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之人,习惯了帝王的身份,也习惯了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便利,现在的她,之于以前,对他来说,是另一种吸引。 天真无邪的脸,永远纯净的笑脸,他甚至想要自己更加自私一点。 只要他不说,只要她不想起,他们,是不是也会有另一种可能? 这个想法,一经入脑,便再也挥之不去,睡意全无,他终是翻身而起,拾步而行,想要出去透口气,方才移步门前,却觉眼前白影一晃,她已巧笑倩兮立于身前:“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那你呢?为什么也不睡?” 望着她的笑脸,如沐春风,他甚至不经意的抬起了手,想要抓住她耳后飘飞的发丝。 她明媚一笑,指了指向后的小北背篓,解释道:“我在采药啊。” 凤眸轻挑,他颇为意外:“采药?这么晚?” “是啊,师傅要的那一味沙莲,只能生长在沙漠里,而且只会在夜间开放,所以,要采集到最新鲜的沙莲花,也就只能在晚上行动了。” 白日里也听她说过采药一事,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可现在见其只身一人深夜忙碌,不觉有些心疼:“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采这种沙莲吗?” “嗯。” 她点点头,模样很精神,他却突然心中一动,说道:“那我帮你一起找吧。” 她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的问:“你?可你认识沙莲吗?” “你教我,我不就认识了吗?” 他浅浅而笑,越来越喜欢看她生动的表情,若是以前,她所有的表情,亦不过冷冷,唯有面对彻儿之时,尚有几分温柔之意,可现在的她,除了明媚的笑容以外,似乎整个人都在改变。 或者,这样的她,才是最为真实的,只不过以前藏得太严太严。 “也对,那你要是不想睡,就跟来吧!” 独在大漠,当然也是寂寞的,有个人陪着,哪怕是帮不上忙,说说话也好,云晚歌未及细想,便答应了他的提议,很快就带着他,进入了望雪城的最深处。 繁华半世的望雪城,真正消失的原因,其实也是因为一场沙暴,因此,望雪城的深处,处处可见森森白骨,可偏偏那沙莲最爱生长的地方,便是埋尸所在,是以,要想采到最为新鲜的沙莲花,唯有踏骨而行。 萧翊一直缓缓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轻盈的避过那些骇人白骨,竟有些恍然。 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身体却记住了以前的种种修行,她的武功,很显然并未随着她的记忆而消失…… 只是他,终归还是被她彻底忘了! 这该是喜?还是忧的一件事? 或者,就该是喜的吧! ———— 而同一时间,已起兵的萧湛带领着他的军队前行着。 虽然大周的正统称其为叛军,但他却给自己的军队,取了一个更为好听的名字,义军。 义军不但拥有强大的指挥者,还装备精良,并且士气高涨,这些士兵们都急于表现自己的英勇。这只军队有气势、有冲劲,他们不畏惧任何敌人,甚至在经过了一整日的长途跋涉后,仍旧斗志昂扬。 虽前线传来的消息称严子肖的前锋营,在晋同关附近遭遇莫离陷入苦战,但却并不影响萧湛前行的脚步,在他看来,若是严子肖真的能拖住莫离的脚步,那么于他而言,是再好不过。 晋同关易守难攻,失去了运筹帷幄的萧翊,莫离又急赶不回的话,那么拿下那里,他的把握会更大,是以,此时的萧湛心里想到的,根本不是严子肖的生死,而是有关晋同关大破的美好幻想。 他一身白袍,同色的战马,高傲的行在义军的最前面,在他看来,胜利于他,不过半步之遥,虽莫离锁定了晋同关的消息,可他的探子仍旧传回了关于萧翊的消失,他微笑着想,他果然中计了。 只要萧翊留在梅塔丽沙漠,那么对他来说,一切都太美好了,今夜,只等他拿下晋同关,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噙着的笑意,他策马扬鞭,缩短着自己与晋同关最后的距离,当他带着他的雄狮军队,终于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地方,意外,再一次发生,指着城头飘扬着的明黄旗帜,萧湛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爆炸了。 与他所想无异,城头主帅并非萧翊,也非莫离,只是一名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可正是这名中年男子手里的东西,让他的愉悦的心情,彻底跌回谷底。 望着旌旗之上的八字大字,他不得不沉声回头:“军师,如何是好?” 时利子半眯了眼,微微望向那明黄的旗帜,当他看清上面所书,竟也犯起了大难,若是其它倒也罢了,可那上面偏偏写的是:圣高祖皇帝君庭回。 他们本就是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谁反击他们就说谁是那个乱人之从,可现在,他们所面对这面旗帜,代表的却是先帝君庭回,虽然旌旗是死物,可那意义却大为不同。 “王爷,他们此招太狠,我等只能等他们开城对决,却不可妄攻啊。” “本王明白,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时间太紧迫,无论这招是何人所想,但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只怕是等得太久,他们也便失了先机。 第94章 心中柔情又起 时利子抚须摇首,分析道:“王爷,若是强攻便是亵渎先帝,我们本是以拨乱反正为由,若是动了先帝,那可就真成了起义造反了,假若王爷是以造反之由起兵,相信日后,来投奔加入的可用之人,会越来越少,到时候,王爷岂不是会不战而败?” 带着必胜的决心,千里跋涉,到了晋同关,气都不能喘一口,便受到如此打击,萧湛又如何不气馁,可时利子所说,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一时竟也真的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 他正愁眉不展,时利子却已命军队原地待命。 浩浩荡荡的来,却只能平平静静的等,那些士兵里,有些个性急燥的,都已开始粗鲁的骂娘,听着那些士兵口出污语,萧湛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甚至动了心思,假若最终能大胜回京,一定要彻底整顿军纪。 可与之相反,当时利子听到那些污言秽语之后,竟然展眉轻笑,对萧湛道:“王爷莫气,依老夫看来,而今要想尽速拿下晋同关,看来就得靠那几个兵娃子了。” “军师何出此言?” 时利子也不解释,只亲自去把那几个骂得最难听士兵拖了出来,那几个小兵本也只是想泻泻心头之火,却不想惹怒了主帅,一个个吓得面色如土,哭丧着脸求饶。 时利子转着他们转了几圈,却并不责难,只出言问道:“军中可有比你们还能骂的?” “时军师,小的们只是一时嘴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小的们吧?”那几个小兵平时哪见过这等阵仗,也不管问了什么,只一个劲的求饶,时利子本想再问几句,却也终于省下了那几声,只道:“想要饶了你们也行,不过,要帮本军师做一件事,做得好了,就放过你等。” “时军师,你老有话就直说吧,小的们万死不辞。” 指着城头举旗的中年男子,时利子,阴狠一笑:“给我对着他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骂得他出城为止。” ———— 晋同关已是势同水火,沙漠的夜,却依然平静。 找了很多天了,都没找到一株沙莲,她突而停下脚步,望向他表情,颇有些失落:“又白忙了一晚上了。” “怎么了?没有吗?” 她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神情沮丧,萧翊并不知这沙莲所为何用,但却不愿再看到她的脸上失去笑容,便又问道:“那东西长什么样?” “白白的,长得像莲花,但更小一点,很不起眼,所以特别难找。”她认真的解释着,心情虽不乐观,倒也没有打算放弃的样子。 萧翊望向某处,清朗的声音,带着绵柔之意笑问:“叶子是三瓣形的,沙土一般的黄色,贴地而生,花中九蕊,火红之色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不认识沙莲吗?” 他微笑着向左三步,在一堆白骨处蹲下身子,伸手揭开其中一个头骨,扭头冲她微笑:“以前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 夜风拂过,小小的花儿微微颤抖着,却是并蒂两生,一株二朵,她兴奋的跳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采摘起那沙莲,捧在手里,开心的大笑起来:“哇!真的是耶!而且是两生花,太罕见了。” 见她开心成那样,他倍觉满足,其实听她所说,便知这沙莲喜肥,他便有心注意着那那些尸骸,不曾想,竟真的被他找到一株。 “你知道吗?我和师傅在这里守了半个月才找到一朵,你居然一下子就给我找到两朵,真是太厉害了。” 她冲他竖起大拇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萧翊却是接着她的话头问:“你师傅在这里呆了半个月?” “是啊,因为赶着回谷练药,师傅早上才出的大漠,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刚好遇到你啊。” 她微笑着解释,双眼却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手中沙莲,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她手中小花珍贵。 看着她幸福的模样,他心中柔情又起,若是她能永远如此的微笑,那该多好。 取下身后背篓,她小心的将沙莲放进去,每一个动作都很温柔,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一般。 看着她的动作,萧翊依然浅浅的笑着,能在这里遇到她,和她这样和平共处,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别样的幸福? 天方已露白,他们并肩而回,许是心情不错,她的话也多了起来,说着说着,便又聊到了他的身上。 “你为何会来梅榙丽沙漠?” 他只愣了一下,便反问她:“我说了,你会信吗?” “当然了,你是好人,一定不会骗我的。” 她理所当然的说着,似乎根本没有想过他会骗她这个可能。 在她简单的世界里,他帮她找到了最重要的沙莲花,他就应该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骗人的,所以,根本就没有考虑会被骗。 她简单的思维,与他在宸宫里见到的完全不同,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重生了一般,是啊,人与人之间,为何要那般复杂,攻于心计的同时,丢失的反而是自己最重的要的那份真心。 “我是萧翊,大周的皇帝。” 他又说了一遍,关于这一点,他很庆幸没有隐瞒她真相,或者,他与她之间,最缺少的就是这份坦白,如若可以,此生,他都不愿再骗她。 张大了嘴,她痴望着他的脸,明亮的双眸间,写满了震惊:“原来你那天不是说笑的啊?” “很吃惊吗?” 老实的点着头,她开始有些别扭起来,好半天才忐忑不字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要跟你跪着说话?” 他突然就愣在了当下,盯着她为难的小脸,比她尴尬:“不用了,你以后都不用对我下跪,也不用像别人一样对我害怕,我希望,你永远就只当我是个普通人,好不好?” “可以吗?” 她有些不安,虽然记忆中对皇帝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说出了那样的话,仿佛觉得,面对皇帝就应该是那个样子,这种感觉,让她不安,可她却不知要如何表达那种不安的情绪。 “我说可以就可以。” 不自觉的霸气外露,却让她意外的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仿佛他本就该如此。 突然间便有了隔阂,想要说的话都已说不出口,只能怔怔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失望的想,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者便是云与泥…… 做为武将,一直以来,他们都是骂不如打,打不如杀,怎么痛快怎么来。 可今夜,算是让他开了眼了,朱泉扶着手里的明黄的旗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自回到晋同关,拿到这面旗帜之前,他一直是忐忑的。 晋同关所面临的考验亦是前所未有的,朱泉自知能力有限,无法力挽狂澜,可当属下拿到这面锦旗,他便对莫离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这旗不能挡煞,但挡人之效却是无敌的。 是以,当他看到萧湛忌于此旗,停止不前时,他身体所有的细胞,似乎都咧开了嘴在笑。 只是,情势急转似乎也只在片刻,当叛军之中,走出三五个并不起眼的小兵之后,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差。 骂人和挨骂,谁没有经历过? 好吧,被骂也忍了,总不能因为被骂了一下就出城吧? 朱泉本是这般想的,可当那时利子扔出一张朱泉的画像,任那几名小兵污言狂骂一番后,朱泉终于松开了手中的锦旗,面色苍白的交给了自己的副将:“我下去一会儿,记住,不得开城。” 不多时,副将也回来了,不过不是自己走下城来的,是被几名士兵扛下来的,他吹胡子瞪眼的冲着朱泉大吼:“朱将军,谁也别拦我,让我出城和他们一较高下,便是死,我也不能受这等侮辱。” “到底何事?不过就骂骂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方副将,不得鲁莽啊!这城门一开,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人了。”朱泉虽无胆,但却不是个无脑之人,有些事,他看得清楚,心里也明白得紧。 那副将一听这话,倒也真的平静不少,只是却再不愿登城头一步,朱泉倒也不愿再逼他,只道:“罢了罢了,还是我上去吧。” 从他的祖宗十八代,到他的儿女亲家到亲朋到好友,没有一个不被骂到的,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这些他都忍了,最让他忍受不了的是,他们骂得难听倒也罢了,竟然还用表演的方式来进行辱骂。 一会儿扮成朱泉的老母与其做着苟合之事,那个假扮朱泉之人,竟真的扒下了裤子,趴到了另一个扮成她母亲的小兵身上,两人一上一下的动作着,好不猥琐。 一会儿又扮成朱泉的夫人与众人私通,那个扮成他夫人之人,一幅任人鱼肉的风骚模样,哎哟哎哟的叫声,让所有叛军哄笑不止。 起哄声,耻笑声,声声不绝。 朱泉气得胡子都绿了,他怎么着也算是一阵前大将吧! 在自己的属下面前被那些小兵肆意侮辱,却不能反口,还要被画成缩成乌龟样摆在城下任人踩踏? 是可忍,熟不可忍,他终于爆发了,把手中旌旗朝身边小兵一扔,口中狂吼道:“奶奶的,老子不忍了。开城,开城门,放老子出去,老子就是死,也不再受这等鸟气。” 第95章 你要走了吗? 狂乱间,他急奔而下,带着滔天的怒意,直奔城门而去。 守门的小将,面色冷郁,一字一顿的开口:“将军,莫帅临行之时已有交待,除非他回来了,否则谁也不许开城。” 红着眼,咧着嘴,朱泉大吼:“闪开,否则老子手里的剑可不认人。” “若不是莫帅冒死相救,将军的剑,恐怕已是没有再使的机会,救命恩人的话,将军也不肯听吗?” 小将冷冷,仍旧是坚持,甚至语出不逊。 朱泉本是听得心中有气,却也终被他这话激出几分理智,回想着方才种种,又联想到出城的后果,他终于,再度冷汗如雨。 阵前的丑剧仍在上演,那立于军前的长仗上,丑化了的朱泉之像却突然被一物钉死在了仗杆之上。 众人闻声而视,却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一支金翎羽箭穿扎而过,硬生生,钉在了仗杆之上。 众人大骇,纷纷四下张望,遥远的天边,是踏破狂沙的声响。 莫离一马当先,浴血而归,一手提枪,一手握缰,奔腾着,带着肃杀之气,朝着晋同关飞驰而来。 萧湛眼神骤冷,寒声道:“给我杀了他。” 那些原本还痴望着莫离如神天降的叛军,在这一声后,被猛然惊醒,呼喝着杀将了上去。 莫离驰马奔腾,手中银枪挥舞着轮成一圈,紧紧包裹着他的身躯,涌出阵阵森寒杀气,密不透风。 他带出去的人马,已被他派去另有所用,独自一人闯关而回,他并不想要居功杀敌,只要能冲破敌人的包围,回到城中,便是成功。 截击莫离的叛军先是大吃一惊,接著又喜出望外。 惊的是莫离身法精妙绝伦,竟能快到今人在一瞬间无法捉摸,飞驰马上,却仍能闪身自如,使他们有力难施。 叛军杀他不中,便有人心生不轨,“嗖”的一声,发出十多粒铁弹子,往他身上撒去,用心阴损至极。 但这等技俩,莫离那会放在心中,体内真气互换,硬是横移半丈,不但避过暗器,还一个翻身,长枪往其方向横扫而去,当胸刺穿那人。 这一枪,立时震慑住了其他叛军,本来如虹的气势,顿时云散烟消。 莫离见机不可失,长枪划过天际,轮出一道道闪亮银芒,再次杀将了出去。 萧湛心中焦愤不已,却也只能重重拍击右腿,咬牙切齿,若是他无伤在身,定不让莫离独大,可现如今,他却只能使出车轮战法,只求能逼他力尽而擒。 本想着人多势众便是打不过,也能围死他,可怎耐那些草包士兵,几十万大军竟真有拦不住莫离之势。 “拿弓来。” 终于看不下去,萧湛长臂一伸,立即有小兵为他送上弓箭。 搭手弯弓,竟是三箭齐发之势,萧湛面上,已露杀机,虽惜莫离是难得的将才,但紧要关头,亦只能做出如此牺牲。 如若让他回得城中,有他在,晋同关这一战,将会是难上加难。 嗖嗖嗖!三箭离弦,带着森冷杀意,直逼莫离而来。 莫离一声暴喝,策马而飞,长枪锵锵挡下左右两箭后,迅速向后翻腾,当他定住身形,平稳落地,那最后一箭,竟已被他含在口中。 ‘呸’的一声,将羽箭重重吐在地上,莫离带血的面孔上,有着嗜血的兴奋,望向萧湛的眸间,尽现鄙夷。 萧湛见三箭失手,面有阴沉之色,堵气一般连连再发,他脚虽有伤,但手劲仍在,阵前兵乱,他已是顾不上太多,有几箭被莫离横档开来,竟又是误伤好几名士兵,但萧湛已是动了杀机,根本不给莫离有逃脱的机会。 心知情势不对,莫离不再恋战,迅速夺过身边一骑,腾跃而上,大喝一声后,驭马飞驰。 眼见莫离要逃,萧湛面色再变,冷声下令:“给我一起射!” 声过如雷,晋同关前,万箭齐发,任是莫离将手中银舞得行云流水,却还是被几支冷箭钻了空子。 “开城!” 嘶吼之声,带着破空之气,在晋同关的上空盘旋着,引发一阵阵的惊呼声,那古老而沉重的大门,带着迫切之意,轰然开来,莫离周身浴血,如一道红色的闪电般冲入城中。 几乎在同时,原本沉睡的萧翊,忽而从恶梦中醒来,梦中的莫离一身是血,神情肃冷,竟是如地狱罗刹一般令人惊心动魄。 抚去额间冷汗,他举步而出,抬眼望天,估莫着时辰。火辣辣的太阳,耀目刺眼,他半眯起了眼,收回目光,却正巧望见正在晾晒沙莲的云晚歌。 沙漠里的太阳着实毒辣,不过半日功夫,那沙莲已快枯透,云晚歌小心的翻动的沙莲,试图让它晒得更干更彻底。 听得脚步声近,她欣然抬眸:“你醒了?” “嗯,你呢?一直没睡吗?” “一会儿再睡,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宝贝,要是不晾晒好,可以损了药性的。” 她认真的解释着,笑眯眯的眼睛,让萧翊安心不少。 “是吗?” 漫不经心的回答,让云晚歌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放下手中沙莲,面带关心的问:“怎么了?” “其实,我想问你要收集到多少沙莲才会去找你师傅?” 早就该这么问的,只是他一直舍不得放她离开,可这个诡异的梦,却让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召唤着,要他回去。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想离开了是吗?” “早一点回去,让所有人安心。” “那,明天我就送你出去吧。” 她回答得很干脆,然后又指着晾晒着的沙莲道:“今天可不行,我得把这个弄好。”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可能到现在还找不到这东西呢。” 她温柔的笑着,望着萧翊的侧颜发呆,为什么,当他说出要离开的时候,自己会觉得有些难受呢? 各怀心思,二人都选择了沉默以对。 云晚歌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沙莲,而萧翊则是一脸愁容的望着大漠深处,漫天黄沙无边无际,除了望雪城以外,四处寸草不生,算起来,他倒真还得感谢那场风暴和那个引他而来的幻境了。 若是没有那些诡异的幻象,他又如何敢深处腹地至此? 若是不能来此,他也就绝不可能遇到现在的云晚歌了。 思绪翻飞间,他突而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扭头便问:“月儿,你最近是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 “是啊,怎么了?” “我在遇到风暴前,似乎在沙漠里看到了一只军队,你可有见过?”虽觉得是幻象,但也想确认一下萧湛是否真的来了。 “军队?没有啊,这里怎么可能有军队通过?这可是死亡之路呢。” 云晚歌很直接的否定了他的说法,下意识的又翻动了一下沙莲,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便又补充道:“假若你真的看到军队了的话,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可能看到海市蜃楼了。” 竟然的听到这样的一个说法,萧翊心中咯登一响,追问道:“海市蜃楼?那是什么?” “这是沙漠里的一种奇怪现象,可以通过海市蜃楼看到很远以外的地方,但不要以为看到的是幻境,其实也不是,因为你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不是在你眼前罢了。” 云晚歌认真的解释着,关天海市蜃楼,她也只是听过,并不曾真的见到。 她在深入沙漠之时,师傅担心她会在这里迷路,特意给她讲过一些关于海市蜃楼的传说,所以她才会这么清楚。 这种近乎于神话的说法,让萧翊大为意外,他不敢相信的问:“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军队其实是存在的,只是不在梅塔丽沙漠,而是在别的地方?” “如果你看到的真的是海市蜃楼的话,就可以这么说。” 云晚歌肯定的点了点头,却也彻底的凌乱了萧翊的心,假如那些军队是真的话,如此惊人的数量,晋同关岂不是已经危在旦夕了? ————- 晋同关的城门,再一次紧紧闭合,莫离也虚脱了一般自马上栽倒下来。 那守城的小将,眼明手快的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紧张的叫道:“元帅,元帅。” 一直守在城门口的朱泉,闻其唤他元帅,倒是有些意外,晋同关的将士们都唤莫离一声莫帅,唯有这冷面小将,叫得例外,一想到方才其言行举止,倒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想着,八成是莫离的心腹之人。 莫离身中数箭,但意识清醒,反握小将之手,将手中银枪慎重交付:“莫青,没有本帅的命令,谁也不许开城,违令者,就地正法。” 最后四个字,咬字极重,也仿佛倾注了所有心力,只见小将含泪点头:“元帅,你放心吧,莫青一定好好守好城门,谁也不许出去。” “守好了这门,才有资格留在本帅身边。” “是,元帅。” 小将字字铿锵,但眸中泪意仍在,那朱泉看得奇怪,正疑惑这莫青的身份,忽而又想到这孩子也姓风,难道…… 第96章 要杀进去吗? 某些东西一闪而过,在脑中盘旋,不及细想,又听得莫青道:“朱将军,请军医啊,元帅受伤了。” 仿佛一语惊醒,朱泉立时蹲了下来,一边帮着扶住莫离的身子,一边对属下大声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莫离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但仍旧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睡着,本是身经百战之人,自是知道这其中厉害,晋同关前,若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倒下了,要传到萧湛的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他便是死,也得死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绝不能动摇军心。 朱泉自知若不是为救自己,莫离绝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心中愧,便也情真意切道:“莫帅,都是末将连累你了。” “不必说这种话,你只要在本帅养伤期间,代为守好晋同关,便无愧于心。” 莫离说罢,军医已抢奔了过来,查看过伤势之后,面色阴沉。 吩咐小兵们将莫离抬入内室,那些小兵倒也并不含糊,抬起莫离一路小跑着随军师而去。 直至莫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门口,朱泉终于找到机会问那小将:“你叫莫青?” “是,将军。” “今年多大?” “十六。” “你和莫帅是什么关系?” 许是未想到朱泉会有此一问,莫青忽而紧抿了嘴,默不作声,朱泉倒也并不追问,只猜测道:“莫帅父母仙逝,唯有一弟,正当少年,难道就是你?” 闻言,莫青仍是不语,只是手中染血银枪握得更紧,见他模样,朱泉心中已有答案,竟是一时间对莫离之敬,更为尤之。 亲弟弟居然派来守城门,如此严兄,也唯有大周第一神将莫离做得出了。 莫离虽重伤在治,但他一人独过晋同关几十万大军之事,却像是一剂良药,彻底激发出了晋同关守城将士的血性。 他们城头高举黄旗,却已是再骂不动,再辱不听,只一心等待着莫离的最终决定。 守城将士之中,大半是莫离亲自带来的飞鸿骑,若是非要说出这只军队与其它军队的不同,或者,有一个词可以概括他们整体的素质,沉默。 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每当莫离或是萧翊站在高城之上,对着这三十万大军训话,这些将士们服装统一,神情肃穆,黑压压的占满了平地。 他们有着不同的相貌、不同的民族、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习好,却挤在同一方天地,听着同一个人的声音,看着同一个方向鸦雀无声。 这,就是飞鸿骑与任何一支军队的不同,也正因为有了这些不同,之前的战事之中,他们总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现在,他们的两位主帅都已不在身边,但他们仍旧屹立如山,在晋同关的城头之上,给了叛军一次最为沉重的心灵之击。 萧湛的脸色不好,或者可以说相当的不好,他总是面带笑容的望着晋同关的城头,但那笑意,似乎永不达眼底。 他知道莫离受伤了,甚至可以说是很重的伤,可那又如何? 眼看着晋同关前的士兵们士气高潮,他竟如同受辱一般,始终放不下心头之怨,若是他也有如同莫离一般的战神为左膀右臂,那大周的天下,又何取不得? 可他却没有那个运气,拥有这么强大和忠心的下属,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终于,他忍不住将心中的不悦,对着时利子发泄了出来:“为何天时地利都给他萧翊占去了?便是他如今生死不明,他的这些将士们都还如此的拥戴于他,为何?为何?” “王爷,稍安勿燥!” “军师,都到如此田地了,本王如何能稍安勿燥?那莫离万一要活过来了,晋同关只怕是根本打不下来,此地不破,本王如何能挥刀而上,挺进上京?” “就算不能顺利拿下晋同关,王爷也未必没有胜算。” 时利子总是那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在他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而晋同关也并非完全不能突破。 萧湛最听的便是这时利子之语,一则是有理,二则是总能给他意外的惊喜,是以,当他听到时利子说出那般话来,心中竟又有几分期待:“军师请讲。” “莫离之所以封锁消息,王爷以为真的只是不想让我等知道萧翊的消息么?” 时利子淡淡开口,萧湛竟又是讶异一问:“难道不是?” “如若老夫安排的送信人,快马加鞭的话,最迟三日,上京一定会收到这个消息,到时候,假若萧翊不能及时出现,我倒要看看他莫离如何来化解这场危机。” 这时利子机关算尽,莫离所思所想,他必然也会设身处地的去揣度,萧翊的安危事关重大,要想稳定民心,定是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可此事,若非萧翊站出来亲口解释,否则,他绝对有理由相信,上京的那些老顽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莫离的知情不报的。 萧湛本是急燥之人,遇事之初,难免自乱阵脚,可他的身边也并非无人,一个时利子,便足以顶千军万马,是以,当时利子此言一出,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会心的笑意,也瞬时爬上了他的嘴角。 “不知军师让那信使报的是何消息?说萧翊已在大漠中失踪,生死不明?” 其实他心中更希望,萧翊就此死去,哪怕回去上京后真的要面对与彻儿争位的尴尬,却也比他如此苦撑大局来得快速而直接。 时利子轻扶长须,似笑非笑道:“是,也不是,老夫让那探子回去并非只放此一个消息,还有其二。” “还有什么?” 越听越兴奋,萧湛的眼前,仿佛已看到那些朝中重臣乱成一团的情景。 “王爷觉得,若是上京的人知道他萧翊,是为了寻找一个女人而独自深入大漠的话,会怪萧翊的任性呢?还是怪莫离的失职呢?” 是利子一语双关,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是那些朝中重臣不敢怪责萧翊,只是将责难都付于莫离身上,但也会对萧翊的行为大失所望。 为君者,得民心者得天下,假若失去了所有人的支持,他萧翊就算是真的能活着回来,怕也是仅留出局之命了。 一语出,百思解,萧湛至此不由自主的对时利子双手一掬:“军师果然厉害,本王佩服佩服。” “王爷见笑了,老夫不过敢人所不敢,想人所不想罢了。” 时利子眉眼带笑,竟有几分得色,或者,萧湛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时利子心中,这天下是萧家的,但却能被他随意玩弄于股掌。 这才是他所追求的一切,只要能体现他的神人之才,这天下,自是越乱越好了。 ———— 整整三日,萧翊与云晚歌在荒漠中不眠不休的赶着路,直到他们终于看到了在夜色中显得飘渺不清的晋同关,萧翊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时,她奇怪的仰头看他:“为何不走了?你不是很急吗?” “来不及了。” “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只是遥手指向了晋同关前,黑压压一片的叛军身影。 “那些就是你在沙漠中看到的军队吗?真的好多啊,可是,他们哪国的叛军,如此强大?” 云晚歌已然失忆,自是不明白这个中原由,因好奇,便也就问了几句。 “他们是大周的子民。” “什么?你不是大周的皇帝吗?他们,他们这是,造反……”言至此,云晚歌突然尴尬,虽不能感同深受,便也能体会萧翊的心情。 萧翊冷冷一笑,似乎并不介意这造反一说。 事实上,会有今日的局面,他也难辞其咎,如若不是他对萧湛处处容忍,也断不可能让他羽翼渐丰,壮大如厮。 他便是再糊涂,也断不能相信这么多的军队,会是他情急之中能拉拢得到的,显然已是蓄谋多年,安插的亲信。 “要杀进去吗?” 不知为何,云晚歌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叛军之中,有一俊朗白袍之人,只望见其背影,她便觉得心中烦闷异常,是以,说出来的话也吓了自己一跳。 顺着她视线的方向,萧翊很容易就能看到萧湛挺拨的身影。 心中不快,却也不能说出来,只缓缓看了她一眼道:“此处太过危险,你还是去找你师傅吧!”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明明是想留她在身边的,可看到她那样望着萧湛的背影发呆,他便妒从中来,只恨不得马上把她送走便好。 看着那白袍之人,心里虽很难受,但因来的莫名,她倒也并未放在心中,可听他一语,她竟颇有些伤感之意:“你要赶我走?” “我不想连累你。” 此言倒也并不虚假,劣势当前,如若不能护她周全,倒不如放她离开,待他平定天下,能给她一个安定的承诺之时,再去寻她,或者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怕连累。” 冲口而出的话语,让云晚歌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虽然心中真的这般想着,可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直接会不会让你觉得太过随便? 第97章 月儿,抱紧我 虽觉意外,但此言却让萧翊心中一颤,如果说之前她对他说的种种情话,都是别有用心之语,那么现在的她,是否是心之所动,有感而发呢? 大漠之中,相处的时日虽不长久,但他与她均是以坦诚以待的,是以,当听到这样直白之语,亦不禁心旌荡漾起来。 “月儿,你真的愿意陪我入关?” 闻言,她低了头去,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只是片刻之后,当她重新抬起头来,竟是认真的嗯了一声。 萧翊心中的欢喜,无法言表,但他也马上意识到这是个不太明智的决定,温柔的伸出手来,紧握住她的:“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可是,我却不能带你入关。”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但却仍旧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心中不忍,便又解释道:“假如,没有这几十万大军,假如我不用担心你会受到伤害的话,我一定带你入关。”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也许是真的明白,也许是想让他安心,云晚歌此刻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不停的点着头,萧翊心中一痛,长臂一伸,忽而用力的抱她入怀:“月儿,如若可以,待我平定天下,再来找我好吗?” 静静的,她任他轻拥着自己,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木然的眼神,痴痴望着某个方向发呆,去找他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么做。 “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要叫你皇上了?” 她突然这么问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良久只是加她一句:“不用,永远都不用。” 推开他的时候,她一脸的漠然:“是我太天真了,你是皇上,又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的民女做朋友?” 这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 一如他心中沉睡着的佳期,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突然就害怕了,害怕会就这么失去她。 “我从来有那么想过,月儿,我只是害怕你跟着我会受伤,实在是……” 紧抓着她的手臂,他解释着,话到一半,突然又觉得那样的不自然,他这是怎么了? 为何变得如此的胆小? 萧翊的世界里,不该有如此软弱的时候,他一直是强势的,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那么他又为何在退缩,难道真的要再失去一次才后悔? 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亮的世界,一切得看得那么清楚,他想要她,想要永远留她在身边,那就该这么做不是吗? 假若他真的不能护她周全,那也就代表他不配拥有,他不配吗? 他绝不认同。 抓着她手臂的大手,顺势下滑,紧紧牵住了她的小手:“就让我再自私一回吧,月儿,抱紧我!” 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整个人已凌空而起,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穿过她的腰身,将其紧拥在怀,借着夜色的掩护,飞一般的朝着晋同关的方向,如影掠去。 ——- “上京流言上起,已是乱成一团,到处都在传说着皇上色欲熏心,终至性命不保的谣言,群臣无策,终是派出军机处一位重臣,赶来晋同关查探真相。” 大营之内,一人肃冷而语,却正是飞鸿骑中先机营之人。 这先机营,主要负责的便是刺探军情,只不想这一次带过来的消息,却比任何一个还让人伤脑筋。 听完这探来的最新消息,朱泉又一次哭丧起了脸,跑到莫离的房间追问那老军医:“你就给我老朱交个底吧?莫帅何时能醒?” 那白发苍苍的老军医,为难的看着他说:“将军,不是老夫不愿跟您说啊,只是莫帅身中七箭,伤势过于严重,能保住一条命都是险中之险了,您还要问他何时才醒,这,这实在是老夫无法预计。” “无法预计?唉呀,可这怎么办才好啊。” 朱泉搓着手脚,心里猫抓一样的难受。 整整三日,莫离始终昏迷不醒,上京又闹了这么一出,他是连个一起商量对策的人也找不到,若是在军机大臣到来之前,莫离还是无法清醒,要他来应付这个军机处的人,岂不是要他的老命啊? 老军医那知上京内幕,见他忧心如焚,只道是担心莫离的安危,便安抚道:“将军,您也别急,虽说莫帅伤势严重,但老夫倒有把握保他一命,只不过要多用些时日罢了。” “老军医,你是不知道啊,现在……” 心里有事,总想找个人说说,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了肚里,这种事似乎也不应该随便找个人就说,万一又闹出什么夭娥子,他就只能一死再死了。 见朱泉欲言又止,那老军医不由得伸头来问:“将军,您想说什么?” 朱泉面有难色,终只是找了借口道:“唉,没什么,就是希望你快把莫帅给治好,这样我就什么事儿没有了。” 话刚说完,忽觉窗外人影浮动,朱泉心中一惊,难道叛军潜入城内了? 虽觉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敢马虎,立时大喝一声,追了出去:“谁……是谁在外边?” 直到萧翊坐到了莫离的床边,朱泉仍旧担心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皇上回来了,真的是皇上回来了啊! 看着莫离苍白如纸的脸,萧翊突然回头:“月儿,你能救他吗?” 微微一笑,她肯定而语:“能。” 闻言,他的脸上也终于浮现一丝笑意,带她回来的这个决定,竟然是这样的让人惊喜。 她的医术是勿庸置疑的,有了她,他相信莫离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腾出了地方交给她,让她好静心的为莫离治伤,萧翊举步而出,在经过朱泉身边时,一个眼神示意,朱泉立马小跑着跟了出去。 “莫离为何会如此,朕便不问你了,你且说说现在晋同关的情况吧!” 事实上,萧翊趁夜潜入关中之时,已看到了城头上的飘飞的黄旗,这种办法,除了莫离他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不过,这黄旗本也是一死物,撑个短时间倒也可以,若想要靠这东西守城,似乎也不大可能。 朱泉正盼着来个人好同他商量商量,这下子直接来了个最高的领袖,他内心亦是激动不已,有了萧翊在此,就算是来一百个军机大臣他也不怕了啊。 “皇上,晋同关被围,关中三十万飞鸿骑,城外所驻是佑亲王的叛军五十万。还有,上京不知为何流传着一些奇怪的谣言,是以,军机处似乎派了林大人过来,正在途中。” 简明扼要的说了些重点,朱泉很细心的发觉,萧翊的表情,除了冷,还是冷。 “朕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莫离这里有朕就行。” ———— 晋同关外的叛军倒也在他的预计之中,并不意外,只是军机大臣之事他倒是真的未曾预料到,想来,这一定也是萧湛的杰作了,但此招釜底抽薪之计,用得倒也真是漂亮。 朱泉自知萧翊的决定无人能阻,却还是推脱了几句:“怎敢劳烦皇上照顾莫帅,还是末将找人来照顾吧。” “不必了,有月儿在就行。” 萧翊神情笃定,朱泉自也不再坚持,只一揖道:“即如此,末将便先行告退了。” 言罢,人已开始静静后退,尚未离开太远,萧翊却又将他叫了回来:“飞鸿骑中,可有一名小将叫做莫青?” “确有,在城门口守着呢!” 莫青的身份,朱泉早已知道,是以,突然听到萧翊对这个小子如此关心,也并不奇怪。 “去把他叫来,朕有话要对他说。” 莫离未醒,有些话,他唯有问问莫青了。 为难的看了一眼萧翊,朱泉又一觉体会到了何谓伴君如伴虎,萧翊明明什么重话也没有说,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皇上,这个,可能不行。” “为何?” “这小子固执得紧,除了莫帅的话,谁的也不听,莫帅倒下前,曾交待过他一定要守好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去,他就一直守在城门口,吃睡都不离开,所以末将觉得,他可能不会来。” 虽然这么说,似乎有以下犯上之嫌,可莫青的性子,这三天他也是见识到了,自也不敢夸口说能叫得他来。 闻言,萧翊倒也真未为难朱泉,只微微一笑道:“倒真的和莫离一个脾气,罢了,朕亲自去见他便是。” 莫离身中七箭,两处伤及要害,人虽未死,却已只剩下吊命的一口气。 外伤虽重,但好在莫离本是练武之躯,体质强壮,只要用药得当,外伤痊愈倒也费不了太多时间,只是他高烧不退,显然是伤处已发炎,如若不消下这致命炎症,莫离的性命就算能保全下来,定也会落下伤残之痛。 天明时分,鸡嘀四起,云晚歌终于抹去了脸上最后一滴汗,她费了好大的气力,甚至还拿出了自己最为珍视的沙莲,这才把他的高烧降了下来。 累了一夜,云晚歌扭动着自己略显僵硬的脖颈,缓缓起身,然后,推门而出…… 第98章 不如来这儿陪陪你 拂晓,四下静谥,她的动作虽轻,却也惊动了屋外之人。 晨光的沐浴下,他周身似都被披上了金芒,黑衣朗面,玉树临风。 听到开门之声,他回过头来,冲她温和一笑:“累了吗?” 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她轻声问道:“为何这么早便来了?” “睡不着,所以不如来这里陪陪你。”他微笑着开口,语出温柔。 讶异的看着他:“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夜吧?” 他不语,只是以微笑代以替了回答,她摇摇头,一幅不赞同的口吻说他:“就算是担心莫离的伤势,也不必如此的,既然把他交给我了,就应该相信我能治好他。” 本是不经意的一语,却瞬间让萧翊面色大变:“你为何知道他叫莫离?” “呃!可能,可能是军医和我提过吧,我也不记得了。” 她有些混乱,昨夜初见莫离她便觉得熟悉,可又始终记不起任何事情,刚才自己又突然说出了他的名字,她自己也开始奇怪,难道,以前的自己,认识里面的莫离? 萧翊有些紧张,自得知她失忆以来,他一直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想要告诉她一切,却又害怕她知道一切。 现在,她能记得莫离的名字,却不记得自己,是否代表着在她的内心深处,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个人,其实是莫离?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非常不安,莫离与她都是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假若定要二择其一,他想,他一定无法决择。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奇怪的问:“怎么了?都说了不用担心他的伤势的。” “没什么,只是在想晋同关的事。” 不愿告诉她自己真正担心之事,他只能换个话题,晋同关之难,倒也成了最好的借口。 “你是说那些叛军?”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虽然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可却并不影响她的判断能力。 萧翊分明在找借口她也看得出来,不过,他说在想着晋同关之事,她也是相信的,毕竟,他之所以那般焦急着回来,怕的就是晋同关被破。 “嗯,敌众我寡,想要退敌并不容易。” 想了一夜,倒也有了些头绪,只不过,一会还要找众将商议后才能做决定。 “其实,只要办法用对了,也不难。” 淡淡开口,本只是随意一说,却让萧翊再一次对她投以惊诧的眼光:“你有办法?” “嗯!” “说说看。” 本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可听她口气,似乎很有信心,他倒是真想认真听听她的看法了。 “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搬救兵,你不是说叛军有五十万,城中只有三十万么?那就再调个三十万过来,以多胜少,自然是最快的办法。” 她并不了解大周的内部情况,是以,想到的办法,是最直接的,但却并不是最可行的,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的说:“其实你说的不错,不过,却并不适合此时的晋同关,就算我真的能搬来救兵,想要再调三十万大军回援,也并非易事。” “为何?你不是皇帝吗?” 人人想做皇帝,就是因为传说中皇帝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的人,是以,失忆后的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并不奇怪。 “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你要知道有内忧亦会有外患,大周的敌人,除了叛乱者,更多的,其实是异族的虎视眈眈。” “我大周有兵百万,但仅驻扎在各个边塞之地便有近五十万大军。所以,除了这三十万飞鸿骑以外,我能真正调动的军队,其实并不多。” 他鲜少和一个女人讲这些事情,一来是觉得不需要,二来却是因为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对这些事情,从来兴趣缺缺,她们宁可去研究如何让铁树开花,也不想要烦心国事边防。 可她却不同,他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在关心这些事,是以,他才会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既然强战不行,那就智取,只要能挫挫他们的士气,三十万对五十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赢。” 一语出,萧翊再度震惊,只因,他所想了一夜之事,正是这个所谓的‘智取’。 虽大感意外,但萧翊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隐隐觉得她的想法,或有可取之处。 便也毫不掩饰的问道:“你可有良策?” 老实的摇了摇头,她浅笑而语:“还没有,不过你若是不嫌弃,肯陪着我去城头看看,说不定真的会有。” “你累了一夜,便是真要去看,也得让你休息休息再去。” 她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这让他有些心疼,打仗本是男人之事,他其实也并不想让她因此而受累。 她再度摇了摇头,用晶晶亮的眼眸瞅着他道:“看了再休息也一样。” 她的急进让他倍感窝心,以前的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冰若冰霜的,可现在的她似乎随时随地在燃烧着。 像是一团火,直烧进了他的心内,扰乱了他一切的思绪,不由自主的想要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哪怕是破掉军中无女子这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换身衣裳再去吧。” 浅笑而语,却让云晚歌大为诧异:“我的衣裳很丑么?” “正好相反,不是你的衣裳太丑,是太好看,所以,才要换。” 他想说的,其实是她的人太好看,他自私的想要掩去她的风华,只得他一人独享。 “哪有这种道理啊?好看的衣裳不穿要穿丑的不成?” “至少,该换身男装。”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没错,虽然不愿她的美貌被觊觎,但更多的却是不想动摇军心,大敌当前,若是自己带着美人城头巡视,看在士兵的眼中,又会是何种想法,虽并不在意明君一称,但也不想徒留骂名于青史。 怔愣了一下,马上便会意了过来,她尴尬一笑:“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自入关她便留在了莫离之处,房间也是萧翊临时为她安排的,是以,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间,也便只着跟着走的份了。 一前一后的,行于城头。 萧翊的嘴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现在的她,已是一幅小兵的模样。 宽大的衣衫,配上她瘦小的身形,看上去就像一个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的少年。 长发尽数束于发顶,把她的脸,突显得更为小巧,不施粉脂却仍有倾城之姿,好在,她似乎刻意在模仿着他的行走姿式。 是以,当她高昂起头颅,挺胸阔步,竟真有几分英姿勃勃之气。 她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的用心,双眼所及之处,已记下了所有的排兵站位之序…… 快步跟上前方的萧翊,云晚歌用仅能让他一俱听到的声音轻软而语:“城头的结构并不复杂,所以不占优势,不过城下的地形却较为有利。” 闻言,萧翊定下身形,顺着她眼神所指,仔细看了一会儿,倒也认同。 “你眼力不错。” 他赞许的话语方及出口,一人已跪在了他的身前:“皇上,众将军请您中厅议事。” 本想着先送她回去休息,再去中厅商议对策,但现在,他突然改变了想法,扭头看向她时,眼波流转:“有没有兴趣一起?” 太过意外,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也仅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她已瞬间爽快出声:“好啊!” 满意的听着她的答复,他微微牵起嘴角,对那小兵道:“带路吧。” 中厅内,除了朱泉以外,还有四位将领,其中三位看上去较为年轻,还有一位年事较高,因莫离用人不在年高只论实力,是以,使得飞鸿骑之中,年轻将领明显多于年老之人。 萧翊还未到,他们几人却已为战与不战而争得面红耳赤了。 朱泉陪着笑,一会劝这个不要上火,一会劝那位不要大声,却收效甚微,正发愁间,忽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朱泉抬眸看去,正看到萧翊踏步而入,他心中一喜,立时高声叫道:“皇上到了。” 争吵的众人,听到此言,倒也真的都收了声,一个个恭敬的迎了上来要行礼。 萧翊淡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不必行大礼了,大家随意一点。” 萧翊素以冷面无情而闻名,现时,面对众将却是一脸温和,反倒让众将生出了一些莫名的压力,一个个揣度着皇上的心情,到底好不好。 “大老远就听到了你们的声音,都有些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他笑笑落坐,云晚歌很自然的站到了她的身后,原本在她的印象里,皇上这两个字,还是很陌生,可当她随他到了晋同关,看着所有人仰望他的眼神,还有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形的帝王之气,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了一国之君的魅力所在。 不自觉的,她的眼光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胶着了一般,却反倒引起了其它几人的注意。 第99章 她不是外人 那年老的将军,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后,向萧翊双手一揖,客气的问道:“皇上,军机要事,闲人是否该回避一下?” 整间屋子也就七个人,朱泉她是认识的,另四个虽说没见过,但看那一身战甲,也能猜出其身份,虽然很不愿意接受,但那老将口中的闲人,很显然就是自己。 云晚歌很不高兴的看了那老将一眼,但却并没有出声反驳,倒也不是怕他什么,只是不愿与他发生冲突,而让萧翊觉得为难。 “劳将军,她不是外人,是朕请回来为莫离治病的神医。” 萧翊似乎并未预计到军中有此老顽固,便也就随口为云晚歌安了一个神医之职,反正,就她的医术而言,倒也真的能称得上神医一说。 “皇上,臣等与您所议之事,乃军机要密,就算她是神医,是不是也不方便在此?” 晋同关遭逢强敌,劳石坚心中焦急,又见云晚歌是生疏面孔,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他此人太过固执,不擅于察言观色,朱泉明明已对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他却还在固执已见。 “劳将军,不必担心,尔等对她大可以放心,在大漠中,若不是有她救朕一命,朕也不可能再回来。” 此话一出,萧翊终于褪去了那看似温和的表面,换上了一幅如冰冷颜,劳石坚还要反对,却被朱泉直接拖至了一边。 “劳大哥,皇上都说可以放心了,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点说说正经事,正经事……” 朱泉用力的朝他使着眼色,劳石坚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什么,虽面上仍有不满,倒也真的听了他的劝,只是时不时投向云晚歌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敌意。 她当然知道劳石坚一直在看她,虽然他神情不善,但她却并不真的生气,虽然脾气古怪了一点,也不太会看人脸色,但至少能看出来他是个忠心为主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可能得罪萧翊的风险,非要逼她离开中厅了。 立于一侧,她静静的听着他们对萧翊各自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大约可以分为两派,一派主战,分别是她不认识的三位年轻将军,年少血性,冲动也是必然。另一派主守,便是这劳石坚与朱泉了,他们主张稳中求胜。 “皇上,末将以为,虽现在兵临城下,但有莫帅的黄旗之策,反贼就算再狂妄,也绝不敢越,更何况以三十万对五十万,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绝无胜利的可能,断不可冒然出兵。” 虽说方才劳石坚对她态度恶劣,但主守这一说,云晚歌其实是认同的,可听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以卵击石,绝无胜利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可见这劳老将军悲观到了何种地步。 本是如此严肃之地,突闻一人嗤笑之声,还正是自己最不想在这里看到的人,劳石坚哪里还能沉得住气,立时又爆发了:“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老夫很可笑吗?不知所谓!” 要说云晚歌自己也觉着自己理亏了,怎么着,也不能在这样的时候,笑出声来。 可事实是,她已经这么做了,也没有理由再龟缩下去,便直接站了出来,压低了嗓声道:“我并不觉得老将军可笑,只不过,您似乎对目前的局面过于悲观了。” “悲观,你难道看不见城外有多少叛军么?老夫敢说你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毛头小子,居然还敢在此信口雌黄。” 劳石坚是个守旧派,心思也不若别人那般细腻,是以,并未发觉云晚歌本是女儿身的事实。 被这么一骂,云晚歌倒也并不真的生气,可见他总是一幅针对她的态度,便故意道:“老将军说的不错,我此生确实未见过如此大军,可难道没有见过就代表一定不会有办法?” “笑话,难道你就这么随便看看,便能有破敌之策不成?老夫劝你还是好好当你的军医罢,不要到时候上了战场,哭爹喊娘的,那才叫难看。” 劳石坚本就对云晚歌横看不顺,又听她如此顶撞自己,口气也越来越不好,讥讽之语亦是一句多过一句。 本不想与其一般见识,可他这么一说,云晚歌倒是真的堵上了气,寒眸清冷道:“若是我真有退敌之策又当如何?” “就凭你?你以为随便想想,便能有用么?破敌之策?管用的那叫破敌之策,不管用的叫废话连篇。” 劳石坚越说越不屑,云晚歌却是越听越上火,本只想偷偷告诉萧翊心中所想,但现在,她却是再忍不住。 “既然将军如此不相信我,那我们来打个赌好了,如若我输了,马上离开晋同关,再不惹将军眼烦,可如若我赢了呢?将军又当如何自处?” 收起眸中寒意,她带笑而言,记忆全无,却不代表她失去了所有的能力,这一仗,她还真是不愿输。 那劳石坚显然是瞧不起云晚歌,便也痛快道:“若你真能想出破敌之策,老夫自当设宴三天,亲自向你赔礼道歉。”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豪迈间,云晚歌竟真的忘记了自己本是女儿身之事,一身男装的她,甚至连行为上,都似乎在模仿着男人。 美眸淡淡瞧了萧翊一眼,得到他肯定的回应时,云晚歌终于沉声道来:“晋同关如今明看是劣势,但却并非完全无脱困之法,老将军方才所说的以守为攻,其实我也同意,但守也得讲究方法,绝不能死守。” 一语出,劳石坚又是一阵发抖,想要再理论却硬是被朱泉死死拖住:“听完,听完……” 云晚歌本也不是想刻意让劳石坚难看,便也未理会他的情绪,只继续道:“所谓兵不厌诈,要守好晋同关,须智守,而非蛮干,是以强打也不成,必须攻守兼备,但此攻非彼攻,并非硬拼之意,而是诱敌入瓮。” “晋同关被围已有多日,虽靠着那面黄旗,致使叛军不敢冒然出击,但并不代表他们永远会按兵不动,既然已经选择举起反旗,难道他们真的会因为一面小小的旗帜,而放弃看上去唾手而得的胜利?”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还想要名垂青史,可假若他失败了,同样是千古臭名,同等条件下,他若不是真傻,便不会放弃攻城之心。” “是以,我等若是按兵不动,只想着严实以待,绝非上上之策,且不说城中粮草能否撑得下去,便是能撑上一阵子,叛军再继续用阵前骂帅的办法,辱骂皇上的话,皇上的威名又何在?” “龟缩不出,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等等,我相信哪一个说法安在皇上身上,也是对将军们的一种辱没,你们说对吗?” 云晚歌虽是女子,但说话之声清透有力,且语速淡淡也丝毫不紊。 每一字,每一句,都几乎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是以那时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便渐渐因着她清软的语调而缓缓平息…… 而一直横竖看她不顺的劳石坚,这时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常态。但碍于先前强势他也不愿再插嘴,只推了朱泉一把,让他来接话。 朱泉自己也对云晚歌的破敌之策,十分感兴趣,是以,也并未扭捏,马上便接口问道:“那么依月军医所言,我们该当如何?才是上上之策?” 朱泉不知云晚歌真名,只听过萧翊唤她月儿,方才又有这么个军医一说,便也套在一起叫上了。 云晚歌初听确实有些意外,但也并不抗拒此种叫法,毕竟在军营之中,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只会令萧翊为难,而这等为难之事,最是她为不愿。 “其实,我的办法,最为关键的是需要一个人,一个武艺超强,能当着这五十万大军的面,冲出重围之人。” 云晚歌的话一经出口,在场之人,均是想到了还重伤在床的莫离。 只是,像莫离那般人物,想要再飞鸿骑中再找出一个,却也并非易事。 “人自然是有,你且说说重要细节。”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翊,终于发话了,只一句,便稳下了在场几名将军的心。 冲他浅浅一笑,她终于继续:“其实我的方法很简单,如果皇上有那么一个人的话,剩下的就是需要一条沟了,一条足以吞没叛军无数的壕沟。” “你想在哪里挖?” 不愧是萧翊,只听了上半句,便已猜到了一切。 “两侧城下。” 坚定而语,却又惹来一名年轻将军的反对:“此法行不通,要在城下挖沟,岂不是马上被叛军发现,那些挖沟的士兵,恐怕是还未下铲,便已成刀下亡魂。” “这位将军说得不错,所以,沟是一定要挖的,但却只能在晚上挖,且在动工之前,需做好掩护之物,晚上挖沟,白天再遮掩起来,自然就不会被叛军发现了。等沟挖好之后,在沟里设下陷阱,只要叛军敢来攻城,第一仗,便能叫他们输得惨烈。” 此语一出,萧翊只是笑,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第100章 别动,不要命了吗? 众将微愣,唯有朱泉最先反应了过来,兴奋道:“想要攻城,架梯须有着立之地,若是贴紧城墙挖出一条壕沟,便是不能损其一兵一卒,也必能困住他们前行的脚步。果然是良策,真没想到,如此简单之法,我等竟是一直不能想通,不过,月军医方才提到要一个武艺超强之人,又是何故?” 知道已调起他们的胃口,云晚歌也并不迟疑,又沉着道:“以少对多,若要以最快的方式取得胜利,还是请援,大军在外,他们一定不会相信有人敢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离开晋同关,是以,假若我军有一人能突围而出,他们也一定会担心援军的到来。” 说到此处,劳石坚终忍不住又插了嘴:“叛军之首是位王爷,想必也对大周的兵力分布十分清楚,是以,能请到多少人,他也会心中有数,便是真的能请到援军,多则十万,少则八万,同样是敌多我少处于劣势,他又如何会担心援军?” 听到此处,萧翊的脸上已笑意满满,与云晚歌对视一眼后,代为解释道:“劳将军,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朕有十分的把握,萧湛他一定会担心。他是个急进之人,但他军师时利子却十分谨慎小心,若是见到有人突围,他们一定会认为是朕要请援军联手,他们虽知大周兵力分布,但又有谁敢保证一定只能请来一路援军?基于这些考虑,朕相信,时利子一定会心虚上当。” 一语出,众将恍然,云晚歌却又突然说了一句:“就算他真的不上当,也没关系,我说要那一人闯关,也并非要他真的去请援军,他只需要把自己藏好,不让叛军发现其踪影便可。”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一个个傻了眼般的看着云晚歌,不知其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了。 不解,实在不解,众将泉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便也懒得再想,直接发问:“这又是为何?” “诱敌入瓮。” 一字一顿,云晚歌语出铿锵,众将却仍是一脸茫然,一直高坐于上的萧翊,却是微笑着解释道:“因为,那条壕沟绝不会白挖,突围之人,不过是逼他们跳沟的最好办法。” 言至此,众将终于恍然大悟,一名年轻小将更是直接猜出了云晚歌未及出口的下文:“城头有黄旗,叛军一直按兵不动,可若是见到有人突围,担心援军随时会到,心浮气燥之下,必然会选择铤而走险,直接攻城。三十万对五十万,我军本是处于劣势,可有壕沟陷阱,必定使叛军损兵折将,若是一战不成,士气必减,到时候,再出城迎敌,胜算就大得多了。” 她浅浅一笑:“说得不错,正是此意。” “坚守不出,必损龙威,所以这一仗必须打,而且,还必须打赢,因此,选出的那个人才显得尤为重要,因为他的生死左右晋同关的命运,可是,你要的那样一个人,我等却无把握能找出。” 朱泉道出了最大的难题,众将会意,竟是齐刷刷看向了萧翊。 他倒也平静,只淡淡安抚道:“朕说有此一人,便是真有,不过看来,朕得先去劝劝他才好,毕竟是冒死之事,还是要人家心甘情愿才好。” 萧翊此言一出,朱泉的脑中不知为何就冒出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便也乍乍呼呼的问了出口:“皇上所指,该不会是莫青小子吧?” “你们觉得朕如何?朕倒是真有信心能做到。” 他所说亦非虚言,却吓坏了朱泉他们,一个个面色青紫的高呼着“皇上不可,万万不可”之类的话语。 “看看,朕就知道你们会说这种话,所以,除了他,别无二选。” 萧翊所言淡淡,却更加引发了众将的好奇之心,除了朱泉以外,一个个都在心底头纳着闷,这莫青又是谁? 事关重大,以萧翊用人的眼光,众将并不怀疑,只是,小兵回报莫青不肯过来时,众将都开始有些沉不住气,朱泉心中有数,却也并不作声,只满身是汗的盯着萧翊,生怕突然他龙颜大怒。 许是朱泉事先有过提醒,萧翊竟并不意外,只是真的听到小兵来报时,不由得轻轻摇头,莫家的儿子还真是一个个倔强如牛啊! 倒是云晚歌,见其表情生出几分好奇心来,便也不怕死的问:“这人为何如此?不过是让他过来一下,他居然敢不来?” 云晚歌不知莫青身份,也不知先前发生何事,自然不会明白在这个人人俱危的之地,为何还会有冒死不从的士兵了,毕竟,她的决定虽险,但还未及跟他言明,就这么直接被拒绝了么? 她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他不来,朕去找他也是一样。” 萧翊只那么随意一说,倒是吓坏了其它人,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心中对莫青更是生出几分畏色,猜测着是何等能人,竟能劳烦皇帝亲自去请? “皇上你要亲自去找他?” 看到萧翊如此,云晚歌更是对莫青此人好奇不已,听他说要去,也想跟着,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笑笑望她:“月军医想不想一起去?” “好啊!” 本就有这个打算,为何要拒绝,扭扭捏捏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云晚歌与萧翊的关系虽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见她能同行,便也齐齐作揖,同声道:“皇上,末将也愿一同前往。” 淡眸斜睨众将,萧翊眸间笑竟更甚至,与她对视一眼后,朗声道:“准。” 众将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城门口,本以为会见到一个人高马大,腰傍身圆的硬汉,却不想,萧翊竟是走向了一名,身量仅与他一侧军医那般瘦弱的小将跟前。 莫青稚气未脱的脸上,一脸的兴奋,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急急的叫道:“皇上,您真的回来了?” “嗯,黑了,也瘦了。” 萧翊像个兄长一般走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又道:“但是也壮了不少。” “他们说您回来了,莫青还以为是唬人的,所以,才没有跟去,请皇上降罪。” 撑着手中银枪,莫青直直跪下,言语间,已现哽咽之声。 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莫离昏迷不醒,他已承受了太多,又不知自己回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可想而知,他有多害怕。 单抬扶他起来,萧翊温言道:“起来吧,朕不怪你,你有军令在身,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皇上,元帅他……” 话至一半,莫青已说不下去,这几日都不曾听到好消息,莫青其实担心兄长已逝,只是从不敢多问,就怕一问了,就再无希望可盼。 虽记忆全无,但看到那杆长枪,她却莫名的熟悉,一如她初见莫离时的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但却虚抓不住。 虽见莫青提枪,但直觉那枪其实是莫离的,二人又姓氏相同,萧翊待莫青又如此不同,她不由得也猜测起了他们的身份。 见他双眸闪泪,挂心莫离伤势,便也主动开口道:“放心吧,有我在,他死不了。” 莫青回眸瞧了她一眼,见云晚歌一身打扮如同自己,身量娇小,连自己也不如,便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的话,只用一种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一边两次被人无视,云晚歌是哭笑不得,便又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敢保证,风元帅今夜便可醒来,你若不信我,大可以自己回去看。” 虽见她信心满满,可莫青仍旧犹豫着望向了萧翊:“皇上,元帅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这是新来的月军医,医术了得,昨晚上已为你哥哥治了一夜,她说晚上能醒来,便是真的能醒来。” 本只是安抚一语,却直接惊呆了众人,众将神情错愕,好半天,才一脸恍然,原来这少年竟是莫帅的弟弟啊! 怪不得萧翊会说除了他,别无二选了。 可亲弟弟随军竟然只是讨了个守门的苦差事,也只有他莫离大将军了,至此,心中对莫离的敬畏更是又多了好几分。 莫青还是相信萧翊的,一听这话,顿觉安心不少,忙行至云晚歌跟前,深深一躬:“月军医,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谢谢您治好了我们元帅。” 小小少年,正儿八经的模样,看得她想笑,却又觉新奇:“治好还不敢当,没这么快,不过,你叫他元帅?他不是你哥哥吗?” “家中他是哥哥,军中他是元帅。” 简短一语,足见其家教甚严,便是亲哥哥亦要如此区别对待,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着实严苛了一些,可正因为他这一语,云晚歌突然就明白了萧翊的选择。 有那样的严兄,教出来的弟弟,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莫青拜了云晚歌,又徐徐走回萧翊身前,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双手一揖,故做沉稳地道:“皇上您有什么事就说吧,莫青一定全力以赴。” 第101章 第一眼看到她 被他的模样逗笑,萧翊弯眸以对:“朕都没有开口,你便知道朕有事找你?” “嗯,莫青猜的。” 莫青虽小,但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单看这群将来访的架式,已知事态严重,又哪会猜不出他们到来别有目的。 “朕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敢答应?” 萧翊是从小看着莫青长大的,是以,对他的感情也不比莫离少,此番之事,凶险异常,是以,当真的要对莫青言明,他竟有些难以启齿。 “军令如山,更何况,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莫青又岂会抗旨不遵?” 小小年纪,却句句忠心,令得萧翊也感动不已,莫离这是为自己又培养出了一名得力小将啊! ————- 是夜,在云晚歌的照料之下,莫离终于睁开了沉睡的双眼,当他第一眼看到她时,激动的他,甚至扯裂了伤处。 “别动,不要命了吗?” 按下他蠢蠢欲动的身子,她沉着脸低吼:“你若是不疼你自己,也得为别人想想,别浪费了我的宝贝药材。” 在床上躺了几天,莫离整个人都觉得虚浮不定,勉强撑起身子便觉一阵头晕,可眼前的一切,竟让他恍惚不已,梦呓般开口,竟只剩一句:“我,死了吗?” “你还真想死啊?” 云晚歌无语的看着他,安抚道:“别胡思乱想了,有我在,你就是想死,我还不许呢!” 莫离身中七箭,每一箭都几可致命,若非他本身耐力顽强,又服用了沙莲,恐怕便是真的能醒来,也会落个伤残,不过现在一看,完全不必担心,刚刚清醒已有了如此大的动作,想必也是恢复得不错的。 “你,你……” 如果自己没有死,那一定是在做梦,可为何,眼前的她竟是那样的真实? 他试着抬起了手臂,想要触碰一下如幻境的一切,却在半空中,遭遇到另一只手:“莫离,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 “皇,皇上……您回来了?” 不得不说,辅一清醒,便一连受到两大冲突,对莫离来说,实在不算是好事。 萧翊心知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但碍于云晚歌在场,又不便解释,只得想办法支开她。 “月儿,他的药煎好了吗?” “快了,正好你在这儿,帮我看着他一点,别让他再乱动,我去去就来。” 她哪里会听不懂他的意思,便也不拆穿,只道是他想要和他说说悄悄话,便也很快走了出去,还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本是心中狂喜,却听得他唤她一声月儿,莫离心中一痛,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他模样,萧翊又岂会不懂,便也不再瞒他,只轻声道:“你想的没错,是她,她回来了。” 一语出,莫离似乎又要挣扎,萧翊无奈之下,只得强点了他的穴位,令他无法动弹:“伤太重,你就别乱动了,朕知道你想问什么,听着便好。” 周身被点了穴位,莫离是想动也不能,又见萧翊神情淡漠,便也终于耐下性子,仔细听来。 “朕在沙漠里遇到她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她竟是真的,她真的没有死,可是,她失忆了,忘记了以往的一切,仇与恨,怨与执,统统变成一片空白,她的生命里,仅有的记忆只是她的师傅,而朕与你,于她现在而言,只是陌生人。” 说到陌生二字,萧翊一时间竟不是该喜还是该悲,如若不是不记得,她又岂会跟他回来。 “失忆?因为断崖?” “也许吧,但事实就是,她不记得朕了,当然,也不会记得你。” 莫离的心中亦不知是何滋味,忘记他了吗?他把她几乎要刻进骨子里,可她竟然忘了他,忘了啊…… “那……那她……皇上要告诉她一切么?” “不会,朕不愿再看到她痛苦,也不愿自己再痛苦,所以莫离,忘了以前的她吧,就当她只是你的军医,月军医。” 萧翊是个冷酷的人,若不是遇到她,他的生命中,除了冰冷,还是冰冷,可现在他找到了温暖的源头,又如何肯放手? 莫离抖了抖唇,竟也有些迷茫,失忆的她,对他来说一如从前的重要,可失忆的她,对自己又还剩下些什么? 二人沉默间,云晚歌推门而入,笑意盈盈的朝他走来,手中药碗还冒着热气:“药来咯,放凉一点就能吃了。” “月儿,谢谢你。” 他是真心的,无论对莫离还是对自己,他都想对她说声谢谢,虽然,现的她,什么也听不懂。 搁下碗,她微微一笑,大方道:“谢什么,医者父母心,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自她重新进入,莫离的眼光就一直未曾移开,心中苦涩,却又不能言语,只是紧咬牙关,不让自己说些不该说的话来。 见他神情僵硬,还以为他是因为太痛,一探他脉息,她不觉莞尔:“你点了他的穴啊?” “嗯,他刚才不听话的乱动,所以,我就强制了一下。” 闻言,云晚歌努着嘴朝他摇了摇头,迅速在莫离身上点了几下:“我解开了,他还是个病人呢,不能这么对他。” 她解穴的手法,很独特,萧翊忽而怔了好下,半月变蓦地回头,瞧见他的样子,便笑着道:“其实我真的忘记了很多事,可是对于医术,武功之类似乎都还有着本能的敏感,该用的时候,不用逼就能出来,不用的时候,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些什么。” “是啊,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居然懂兵法。” 用兵之道,她似乎手到擒来,这也让他对她曾隐瞒掉的过往,更加好奇,只是,比起让她记起一切的痛苦,他宁愿,她只是这样永远的给他惊喜,也不愿追根究底。 他欣赏的眼神,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便也借口要喂药给莫离,而再次岔开了话题。 莫离很配合,一碗药直接就见了底,云晚歌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好好喝药的话,七日后,我有把握让你下地行走。” “谢谢!” 沙哑着嗓门,莫离实不知还能说什么,闪躲的眼光,也总是不由自主的避开她的脸。 “不用,反正我也担了个军医之名,也是份内之事了。” 浅笑着开口,云晚歌一边收起手中药碗,一边问萧翊:“我要的人,你都找好了吗?” “嗯,一共三百人。” 自她说出那破敌之策后,萧翊对她早已刮目相看,是以,人手调配方面已对军中下了死令,这三百人,自也是任她调遣了。 “你的元帅刚醒,一定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吧?那我就先去准备了,今晚若是能顺利,以后也就好办了。” 她要走,他却一伸手拉住她:“我陪你一起去吧!” 闻声,云晚歌还是轻笑摇头,且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还是算了,你是皇上,你去了,那些小兵们吓得手脚发软,还怎么做事啊,你就好好陪你的风元帅就好了。” 她不希望他跟去,所以她便说了出来。 事实上,真正让她不愿他跟去的另一个理由却是。有他在身边,她总是集中不了精神,为了不出意外,她觉得还是留他在城中,更为安全。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他淡淡一语,温柔之意谥于言表。 “那就让那个莫青小子陪我去吧,我看他身手应该不错,一定是个不错的好帮手。” 说到此处,她突然想到这里躺的那位,似乎与莫青干系更大,便也扭头笑问:“风元帅,借你那位神勇小弟一用如何?” 莫离自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便也拿眼望向萧翊,见他点头颔首,便也爽快道:“莫青还小,本不太懂事,若是军医看得上,随便差遣便是了。” “莫青若是还叫不太懂事,那天下间怕也没几个懂事的了,不过,风元帅对自己的弟弟还真是不一般的狠。”思及白日里莫青所语,云晚歌不由得想帮他小小的牢骚几句。 莫离闻言,却并不答话,只是苦若一笑。 天色已晚,她终是翩然而去,却独留屋中两位,相对无言。 夜,微凉如长,一切,才刚刚开始。 月黑风高,大地似已沉睡,肆虐的狂风吹鼓着黄沙,发出呜呜的声音,原本寂静的城下,一队人马在黑衣黑巾的掩护下,快速的行动着,其中,为首的一人,身量娇小,但神情肃然,目光炯炯如同夜鹰一般。 “莫青,你带一小队去那边,子时开挖,寅时收工。” 狂风呼啸,将她的声音撕裂在风中,零碎了飘入耳中,莫青重重点头,很快带着另一小队人马,踏黑而去。 要求子时开挖,寅时收工,只因此一时段,正是众人熟睡之际,更有夜色保护,不易被人发觉。 借夜动工,本就是想要瞒天过海,距离太远,叛军想要发现也并非易事,只是,晋同关中三十万大军,若有一人是叛军敌探,那此计之效便会大打折扣,是以,她此行不但要防外敌,现要防内患,也就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了。 第102章 你,也是我的 本是险中求胜,所以初次动工,云晚歌亦并不打算求速度,只要能有序的进行,她就能有把握让他们事半功倍。 她挑选的士兵都是强中之强,所以队伍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挖出一条近百步的宽沟。 云晚歌满意的点头,又带出最后一支小队,指挥着他们布置起了陷阱。 壕沟较宽,她便命人找来许多翠竹,劈成条条长片,以编织罗筐的手法,稀疏的织成网状,在上面覆上一层纱布后,再平铺于壕沟之上,最后,才在上面铺上软软一层松土,细心的推铺之后,令其看上去,无平地无异。 城楼占地较广,她带的三百人,日伏夜出,整整挖了三夜,才算是小见初成。 今夜本是最后一晚,但云晚歌却仍不敢掉以轻心,每一个步骤都认真的排查,直到做到最好最完美,暗夜中,她娇小的身影,来回穿行着,像夜出的蝙蝠一样灵敏。 初夏的夜晚,微凉清爽,漆黑如墨的天幕上,半个月亮斜挂着,朦胧的看不到几颗星星。 一人墨发黑袍,长身玉立,天神般伫立城头,如夜的星瞳,紧紧锁住城下娇小的人影。 他知道她变了,与他印象中的贺佳期完全不一样,可当他真的见识到真正别有不同的云晚歌,他仍是止不住内心的激荡。 犀利的神眼,如冷的面容,还有那临危不乱的镇定自若,她既有如此能力,当初又为何甘心为婢? 种种疑团缠绕着他,不得而解的同时,对她的神秘过往,反而生出许多好奇,但比起寻找这些答案,他更想留她在身边。 是以,情重缓急,他同样分得很清楚。 丑时,刮起了风,初时还带着几分温柔,丝丝绵绵的撩动着人的发梢,到后来便愈发迅猛刚劲起来,拧着劲的风势,漫卷着晋同关的每一处角落。 她突然有了感觉,下意识的抬眸,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高城之上,痴痴凝望的他。 月华如雪,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银风,猎猎狂风中,衣袍翻飞,如神天降。 她不禁莞尔,微笑着朝他招手,他回以一笑,如大鹏而落,堪堪落在她身前。 “为何不下来?” “等你叫我。” 他如雾的眸间,仅有她一人,听着他那般温柔之语,她不禁也红了脸,心儿扑嗵扑嗵跳得飞快。 正尴尬着不知如何接话,莫青却冷不丁的冒了出来:“月大哥,壕沟全都挖好了,接下来我们还要干什么?” 跟在她身边几日,莫青早已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更是亲热的唤她一声大哥,旁人听了倒是不觉有何不妥,可萧翊却是忍不住想笑:“月大哥?” 美目流转,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竟是脸儿越发地红了。 顺着她的视线,莫青很快也发现了萧翊的存在,正要拱手相拜,萧翊却是小声制止了他:“莫青,别出声,朕不想影响他们。” 莫青懂事的点头,目光又落到了云晚歌身上:“月大哥,现在是要布陷阱了吗?” “对,去把今天带来的箱子抬出来,从里到外,以手长为距,全部给我铺满。” 冷静的下着命令,莫青却是吃了一惊:“铺满?” 她挑眉:“怎么?嫌多?” “不是,只是觉得月大哥你看着文文弱弱的,下手还挺狠的,要是铺满的话,就是一群狼掉坑里也是活不成的。” 虽然莫青说话直来直去,但云晚歌却知他并无恶意,倒也不生气,只笑问:“那你的意思是,少铺一点?” “那可不行,还是得铺满的。” 本是少年心性,莫青说完这话就吐吐舌头,跑了个没影。 云晚歌微笑着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有个弟弟也不错啊,不知道以前的我,有没有家人,有没有这么听话的弟弟。” 闻言,萧翊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可关于这一点,他也无法给她答案,因为她的身世,于他而言,也同样是个迷。 二人静默良久,她突然扭头相问:“你来这儿,有事吗?” “看看你,也看看你的沟。” 听他这话,她不由轻笑出声,反问道:“为何不说是你的沟?” “非我所成,如何算是我的沟?” “大周的天下是你的,晋同关也是你的,这沟当然也是你的了。” 她答得飞快,条条是理,却正中他怀:“说得有理,那这大周的子民都是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 一语出,她俏颜绯红,手足无措,竟不知如何收放,只能背过身后,不敢再看他那俊朗如玉的天颜。 他爱极了她这份娇羞的表情,却又担心她被自己所吓到,便强自扭过她的身子,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 听他如此一说,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何事?” “待你们完事之后,我带莫青去见见莫离,此去凶险,我有些担心……” 莫青虽武艺高强,但毕竟年少,又鲜少有战场经验,更是莫离唯一的弟弟,他若说不担心,那便真是假话了。 认同的点了点头,云晚歌亦感同深受,像莫青那般懂事的孩子,若不是事关重在,任是谁也舍不得让他去冒险的。 ——- 那时,莫离撑坐床头,百般忧心的望着窗外明月,想到方才萧翊所提之事,一时竟有些不能自已。 莫青身手虽好,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孩子,那日自己九死一生方得回城,若是换了莫青,他竟真的不敢去想。 正要撑着身子下床,却忽觉有人进入,倏地抬眸,却见萧翊逆光而入,身后跟着的,正是云晚歌与莫青。 “元帅,你好些了吗?” 这几日为了让他清心静养,莫青并未过来探望,对他的伤势亦是挂心不已,现在看到他精神尚可,当下便安心不少。 “没有外人,叫哥哥吧!” 知前路凶险,莫离心中难受,从不言弱的他,竟也说出这般话来,莫青一怔,而后竟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但仍旧笑着叫了一声:“哥。” “……” 莫青正到变声的年纪,一口鸭公嗓沙哑得很,这一声叫了出来,却听得莫离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哥,你不要担心了,我一定不会让你丢脸的。” 莫离自幼就对这个弟弟管教甚严,是以,当此番他表情肃冷,莫青竟还以为他是担心这些事情。 “傻小子,哥不是担心你会让哥丢脸,只是担心……” 他说不下去,凡事讲个禁忌,若是自己,他自是什么也不怕的,可莫青是他唯一的弟弟,自也是想也不敢往那个最坏的方面去想。 “哥,放心吧,我来就是要借你的银枪一用,有枪在手,我一定能搬回救兵的。” 莫离的那杆银枪,乃是风家祖传之物,是以,莫青才会对那杆枪如此神往。 而之所以萧翊会看中莫青,也是因为风家的枪法,风家枪全名为“风氏莲花枪”,此枪法是由少林拳正宗第一十八代宗师梁子恩大师所传,此枪法,进其锐,退其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杀伤力无比强大。 “傻小子,枪不是在你手上吗?不用借了,哥送给你。” 莫离强笑的说道,大手更是像父亲一般慈爱的抚过莫青的发顶。 闻言,莫青两眼放光,兴奋的叫了出声:“真的?” “真的。” 莫离无比认真的点着头,胸中点点郁结,虽心疼,但却始终不愿说出要他放弃之语,风家的儿郎不怕死,风家的儿郎也绝不会临阵退缩。 ———— 月上中天,温柔皎洁,大战前的夜晚难得的平静与详宁,清冷的月光,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地上落下斑驳的暗影,云晚歌亦步亦趋的跟在君卿的身后,脑中想的尽是莫离的落寞的神情与担忧的双眸。 太过出神,连前面的萧翊停下了脚步,她也没发现,当挺翘的鼻子,撞上他坚实的胸膛,她难得的哀怨出声:“你干嘛停下来啊?” “是你太专注,我已停下来很久,你却还是直直的撞了上来。” 想笑,却仍是爱怜的伸手,想帮她揉揉鼻子,她却似乎并不好意思让他代劳,只是一扭身子道:“我是担心莫青啊,再厉害,他也是个孩子。” “或者,你觉得朕亲自出马,会不会更好一点?” 若说信心,他倒也真的有,只是,审时度势,他代替莫青出城,实在不是上上之策。 是以,虽同样担心着莫青的安然,他却并未改变心意。 云晚歌本是精明之人,又如何不情当前局势:“算了,你是什么身份,不要说你那些属下不会同意,便是真的同意了,你也不能出城啊。晋同关为何成为他们的攻击对象,不也正因为你么?叛军要是见着是你,那还不一窝蜂的奔你而去吗?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现实残酷,可改变的东西不多,至于莫青,与其过份担忧,倒不如相信他的实力,风家的小子,远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第103章 我,会吃醋的 萧翊神情自若,缓缓而言,淡漠而幽深的双眸,不经意的扫过云晚歌轻拢的眉头,大手随附而上,温柔的用指腹为其推开。 浓得化不开的绵绵情意,借着温柔的手劲,缓缓传达,她羞红了脸,想要避开他的手指,可他专注的眼神,竟是那样的勾动人心。 眉头舒解,他终而收回大手,认真道:“这种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不要再因为别的男人而忧心了,我,会吃醋的。” 他越来越喜欢在她的面前时时刻刻地说这样柔情蜜意的话语,从起初的震惊到现在的恬然淡定,云晚歌似乎也并没用太多的时间来适应。 虽然,她也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发展太快了,可是,她的心,似乎比她的嘴更为诚实。 或者,她真的应该相信他的能力,更相信,他能保护好莫青。 ———— 清晨,高城之上,云晚歌一脸肃容,神情冷肃的问道:“我昨夜交待你的事,可有记好?” “月大哥你放心吧,我都记下了。” 莫青兴奋的说着,期待多过于紧张,虽是一幅瘦弱身板,但此时高发束顶,一身戎装的他,倒也显得英气逼人。 “怕吗?” “不怕,有枪在手,谁我也不怕。”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正因为莫青未经人事,是以,反而比任何人都显得轻松,在他的眼中,哥哥莫离就是他最好的榜样,为了变成像哥哥一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用心,也比任何都努力。 而现在,他所努力的成果,终于要拿出来做为验证了,他又如何能不激动? 拍拍莫青的肩膀,云晚歌亦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昨夜与萧翊分开后,她百思不妥,又找到莫青交待了许多,军情紧要,也唯有冒险一试,但她能做的至少是为他把危险降低到最小。 “月大哥,你不要担心,我行的。” “是,月大哥相信你。” 微微一笑,云晚歌帮做轻松,在这个时候,能给他多一点的鼓励,也许才是对他最好的激励。 莫青嘿嘿一笑,面有红潮,望着云晚歌明媚如花的笑颜,竟有些发呆。 其实莫离与萧翊都算是世间难求的美男子,但莫离之俊在其阳刚健朗,而萧翊却是那种惑人心神的邪冷,可直到现在,莫青才发现,原来,世间最美的男子,是他的月大哥。 他忍不住想,世间怎会有长得如此娇美的男子呢? 要是个姑娘家,那该有多漂亮…… 怔愣间,萧翊已缓缓而至,远远的朝他抛来一物,大声道:“莫青,换上。” 利落出手,成功接过他扔来之物,待看清手中之中,莫青竟是惊讶不已:“这,这不是元帅的战甲吗?” 萧翊迎风面来,爽声而语:“这是属于你的。” “我?” “不想当将军的兵,就不是好兵,莫青,不想有一天成为像你哥哥那样统领全军的元帅么?” 慷慨激昂的话语,俯视群雄的姿态,萧翊的行为,像是为莫青指引了一条康庄大道,令人神往不已。 莫青大笑,自信道:“当然想。” “这就当是朕提前送你的,有一日,朕希望你能和你哥哥一样,穿着如此盔甲,一同陪朕守护这万里河山。” 看似无情最有情,这也许才是最为真实的萧翊,他视莫离为手足,那莫青又如何会例外。 “谢皇上恩典,莫青一定不负皇上所托,一定会帮皇上守好这万里河山。” 莫青激动着,一如当年莫离初被萧翊所赏识一般激昂,原本就信心满满的他,更像是被注入了一种希望,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那么漫长,当第一道曙光,撕破夜的天幕,萧湛已在翘着以望。 晋同关前的黄旗依旧,而他的心,却已如困笼之兽,有些迫不及待。忍,他已忍了太多天,只恨不能化做一道闪电,生生将那黄旗劈碎。 就因为那上面的几个字,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减为零,空有几十万大军,却只能按兵不动,这等苦楚,便是说也说不清。遥望着晋同关上,那些雕塑一般的士兵,他的双眼都几乎要滴出血来。 突而,晋同关的城门豁然打开,一人一马,银枪白甲,疾驰而出,如一道闪电般划过他的眼前。 那风姿,那提枪之势,萧湛历眸爆涨,狂喝一声:“莫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给我杀,谁取他项上人头,本王赏白银万两,连晋三级。” 一触即发的恶战,终由这句话全面展开。 叛军将士们齐声发喊,像卷过大地的洪流,在黎明的曙光中,蜂涌而上。 莫青一马当先,手提银枪,挥手轮出,在周身形成一道圆形的保护圈,将自己护在中央后,暴喝着,冲向了如水潮一般的叛军之中。 云晚歌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虽对莫青的武艺十分有信心,可看到那样不顾一切冲杀上来的叛军,她还是被震惊了。 以一敌百,那已是神人境界了,他一个半大孩子,面对着千军万马,难道她们真的能把他当成神中之神? 倾身而出,想要飞城而下帮他一把,却在提足之时,被他自身后大手按下:“我说过,这些事情,交给我。” 言罢,他冷眸间寒光熠熠,杀机暴涨。 至此云晚歌才惊觉他已披上一身黑甲,身后,整齐站列着的是同样面色沉冷,劲衣莽甲的飞鸿骑。 晨光中,他坚毅的脸庞,有如天神般威仪,刀刻般的轮廓,似也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只能痴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缓缓松手,他回以她风华一笑,人已如如苍鹰捕食般,临城而下,朝莫青被人潮淹没的方向,直掠而去。 云晚歌尚未回神,风中已朗朗飘来一句:“射!” 声过,人已动,那一排排冷面将士迅速就位,竟是飞鸿骑中兵器最为先进的弩弓营,他们三人为一体,一人掌盾,二人执弩,以车轮之法,二位弩手交替射击,省去了补装箭失时的空余时间,令其攻击力也瞬时增强了一倍。 有了弩弓营的掩护,萧翊很顺利就来到了叛军之中,因为他身份特殊,是以,当叛军将干们认出他的身份,几乎所有人都一涌而上,弃了莫青而改攻萧翊。 他手执大刀,刺、扎、斩、劈,一气呵成,灵猿般的身体,高空凌飞,配上他一身黑甲如墨,在那叛军之中,显得尤为扎眼。 他的出现,像是给叛军之中扔下一枚炮弹,众人,呼喝而来,却又一拨拨倒下,弩弓营的弓手,箭无虚发,而萧翊的刀,却也从来不会失手。 血,飞溅而起,像是暴突之泉,喷洒四射着,染红了大地一片。 她的心,从未如此博动如雷,竟是紧张得不能呼吸,他承诺过,要守护莫青,却不想竟是以自己为饵,诱敌攻击。 就因为她昨夜的一句话,他竟是真的听了进去,他的命比莫青更吸引人,所以,只要有他在下面,莫青的阻碍只会越来越少,而必然的,逃脱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大。 晋同关的城头,箭如雨下,萧翊的四周,已是尸堆如山,他气定神怡的挥舞着手中大刀,于千军万马前而面不改色,腾跃而起,飞劈上一人,那小将的脸上,惧意还未散去,人已被生生劈成两半。 大刀飞速轮动着,他一声暴喝:“莫青,杀出去。” 见他被围,莫青本要冲杀过来,忽听他如此一语,人已如梦初醒,终而一蹬马刺,飞马而喝:“挡我路者,杀!杀!杀!” 他连叫三声,只为壮其声势,那些本已在他手上吃了亏的小兵们,见他满脸是血,仍斗志高昂,竟也心生惧意。 莫青知道机会已至,若是再不冲杀出去,便已无力回天,便手握枪杆,一线长挑,推翻一路的人仰马翻后,倏然低头,紧伏马背,如离弦之箭,一路狂驰而去。 见莫青已去,云晚歌难抚狂跳芳心,竟是再顾不得,直接夺过一侧士兵腰间所配长刀,娇声长喝,同样蹬墙而出,轻盈如燕般飞向萧翊所在的方向。 几乎在同时,晋同关的城门,又在沉重的嗄吱声中骤然打开,奔腾着的铁骑如虹,轰天而起。 飞鸿骑涌出,人人手持刀弓,配上城头上弩弓营的箭林失雨,始料不及的叛军,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之人,不计其数。 云晚歌身形飘忽不定,被她紧握手中的那把大刀,芒光烁动,柔若无骨的纤手挥舞着迷蒙光影,以令人无法揣测的进击路线,不断变化,不断接近。 周遭响起尖锐又若有如无的呼啸声,似是鬼声啾啾。 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叛军的众将,云晚歌全力出刀之下,尚未正面交锋,叛军之中,已有人退缩不前,不敢再近她身。 行行杀杀,她逼近萧翊,二人手腕齐飞,只听得哀嚎声声,遍地而起,晋同关前有如人间炼狱。 第104章 是她回来了 虽隔着不近的距离,但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身着男装的她,那样冷艳的容颜,那样嗜血的杀气,还有那股子熟悉的感觉。 他倏地站了起来,眼神越着千军万马,痴缠般落于她的身上。 “是她,是她回来了?” 狂喜欢之情,谥于言表,他几要朝她飞奔而去,但那样激动的心情,亦未能保持太久,只是片刻后,他竟是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帮着他对付我,怎么会?” 时利子一直静观着战场局势,却见萧湛身有异样,只待他多看了某处几眼,便已明白他为何如此,他面色微寒,却是直言阻止:“王爷,小心有诈。” “可是军师,真的是她,本王绝不会认错的。” 萧湛还要争辩,时利子已是犀利而语:“王爷,大敌当前,当放下儿女思情,若是云晚歌尚在人世,且不说她会不会帮萧翊争这天下,只说她出现晋同关便已是令人匪夷所思。老夫刚放出消息说有人在梅塔丽见过她,她竟真的在此地出现,难道,真的如此巧之事?” “这……” 见萧湛已有所动容,时利子趁机再道:“且不说之前那个俞婧婉长得如同落妃,只道那梅塔丽的幻影,王爷都曾见过,又如何肯定那名女子并非假冒?云晚歌与那萧翊有来国杀家之仇,如若尚在人世,便是不帮王爷,也断不可能倒戈相向,更何况还是于千军万马中,为他拼命,所以,种种迹象表白,此女子,绝对不是王爷所认识之人,只不过长得十分相似而已。” 时利子字字珠玑,句句在理,萧湛终是哑口无言,只是,那秀丽的身影,那清绝的气质,除了她,世上真的还会有第二人?不及他沉眸深思,那边战事竟已呈结束之势。 这一场恶战,真真来得快,去得更快。 飞鸿骑的目标,原来根本不是要血战到底,而仅仅是迎萧翊回城,是以,在萧翊的指挥之下,他们进退有序毫不恋战,在他方尚未做出最快反应之时,便已及时回撤,根本未给他决战的机会。 他右腿为萧翊所伤,已用尽了良药,也只落得个行动不便的下场。 如今,眼睁睁看着萧翊被护驾回城,他却无力一雪前耻,思及此,便只觉胸中怒气翻涌,几欲呕血。 正待不顾下令大军全力攻城,却见城头弩弓营已放下手中弩箭,重新挂上了那面写着先帝名讳的明黄锦旗。 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几回,他终是含恨咬牙,望向时利子痛苦而问:“军师,本王还要忍到几时?难道,竟只能这样遥遥无期的等待下去?” 时利子一脸忧心,直言道:“老夫原以为,只要围上这晋同关几月,便是他们不肯出城,亦可活活将其饿成一座空城,可现在看来,怕是想守这几月,亦是不可能的事了。” “军师何出此言?” 萧湛本是急燥的个性,最近又倍受打击,是以,在很大程度上,他都十分依赖时利子,突见其忧心忡忡,便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那方才突围而出之人,使的一手风家枪法,定是那莫离的弟弟莫青,王爷难道不曾想过他冒死出城的理由么?” 一经提醒,萧湛不由也沉下面来,不安道:“军师的意思是,他是要去搬救兵?” “依老夫看,该是如此。” 封王十载,他对大周的军事分布了如指掌,此番又经时利子点拨,他便娓娓道来:“若真如此,军师亦不必担心,他能调动的救援的兵马其实并不多,飞鸿骑的三十万大军都在这晋同关内,烈虎骑上京会师的亦仅有十万,骄阳骑更少,仅八万,争天骑同是八万,就算他能全数请来,也仅比我军人数超出几万。不过,依本王看,他想要三军同援,似乎也不太可能做到,毕竟这三路大军分在三处,实难汇集在一起。” 时利子倒也认同萧湛的说法,只是,话虽如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小子能从五十万大军中冲杀出去,又有何人敢保证他不会真的请到三路大军回来?假若他们毫无防备,而援军又至,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攻城,经过深思熟虑,萧湛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虽觉援军赶到的机会不大,但战争却从不能当成一场堵博,输了便是死,再无翻身的机会。 是以,他绝不可任事态发展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本想要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可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一些所谓的名声,自古以为,成王败寇,只要他能闯过这一关,史册,自有人为其修撰。 便是那些再难听的东西,也能为其美化,又有何后顾之忧。 想通了这一切,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日,假若,几天前,便能做出如此决定,是否早已拿下晋同关了呢? 这一切,他虽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他希望这个决定来的还不算太晚。 晋同关易守难攻,又有萧翊亲自坐镇,自己虽兵多马壮,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十年前,在白竹他便已深刻的领受过他的无情与冷智,是以,他太了解,他所面对的敌人,到底有多强大。 如墨的剑眉,深深拢起,萧湛神情肃冷,缓行于军前,每一步,都走得那样沉重。 终而,他停了下来,倏地拨出了腰间长刀,刀锋凛凛,直指晋同关的城门上飘扬的黄旗,慷慨激昂的问:“儿郎们,想进城吗?” 年轻的士兵们,高望城头,雷鸣般的吼声,呼啸而来:“想。”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其艰辛的速度,萧湛要做的,只是带出他们心底最深的渴望:“想好好吃个痛快,睡个好觉吗?” “想。” “想试试立于城头,俯视群瞰的滋味么?” “想。” “想继续在这野地风餐露宿么?” “不想。” 排山倒海而来的怒吼声,如雷贯耳,军队的士兵,也因这最后一句,到达了沸腾的顶端,高举起手中兵器,他们声声嘶吼:“不想,不想,不想……” 他终于满意的笑了,高举的长刀,似乎也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布满血丝的双眸间,火焰在跳跃:“不想就给我上,拿下晋同关,你们的愿望就能马上实现,冲啊!冲啊!” 本已被点燃的斗志,因他的话而熊熊燃烧,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浮现出嗜血的杀机,蛰伏已久的叛军,像那奔腾的河流般急勇而进,凶悍的冲向了晋同关。 烈日灼灼,骄阳正盛,年轻的帝王于高城之上,抿唇而笑:“终于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那一声,如叹如呓,恍如幻听,可仍旧让所有在场将士,群情激奋,他们早已算到叛军会攻城,只不想,竟来得这样的迅速。 云晚歌无声无息的立于他身侧,纤柔的小手,在他臂上忙碌着,竟是如处静室,丝毫不受环境的影响。 她小心的包扎着皮翻肉裂的伤口,原本平静的心,竟也因那瞬间染红的白纱而颤动不已,回城的最后关头,他将她紧紧护在身前,许是那时候伤到了吧! 可是,他居然那么傻,她,竟是比他的命还重要吗? 包扎好伤处,她移步而上,几乎在同时,晋同关的城下,已传来惨裂的嚎叫声。 她微扬起嘴角,看来她的壕沟,终于派上了用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还在继续,他却突然侧目而问:“要不要进去休息?似乎太过激烈了。” 激烈么? 他其实是想说残忍的吧! 可当她想出这个办法之时,便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战争永远是残酷的,在你死我活的游戏中,其实谁也不会有真正的胜利,可饶是如此,战争还要继续下去,人心也会变得越来越淡漠。 摇摇头,却并答话,她不怕这样的场面,只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让她觉得难受,那些鬼哭狼嚎般的厉喊声,似乎在她心底盘旋,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撕扯着她破碎的记忆。 记忆中,那冲天的火光,还有孩童的哭叫声,像是在梦中,却又那样真实的在脑海中浮现。突然间,她颤动不已,双手抖如筛糠,但双眸却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些越堆越高的尸体。 “为何一定要有杀戮?” “只因人性贪婪,总是想要得到更多,哪怕,那些东西根本不属于自己。” 他本是无情之人,却因她而生出许多感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也让他对许多执念有所顿悟,或者,江山如画,不过看上去很美。 那些残破的片段,一直在脑中盘旋,仿佛要唤醒她体内潜伏着的某些东西,她努力想要抓住某些要点,却始终无力。 突而,她双眸如炬,怔怔的望着他:“现在,是他想要得到你的东西?那么你呢?是否也抢过别人的东西?” “……” 他沉默了,脑中浮现十年前那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 第105章 一路溃不成军 人性贪婪,原来他也不曾例外过,只不过,当年是他抢别人的,而今是别人要来抢他的。 叛军永远也想不到,晋同关的城下,等待着他们的,是插满匕首的壕沟,前行的人不知有陷阱,便是直接踩塌了进去,连气也顾不上喘息几口,便一命呜呼。 后来的人,收不脚,只能被再后来的人,直接撞进沟中,嘶嚎之声,不绝于耳,有些胆小的士兵,甚至明明站定在沟前,竟也因恐惧而脚根发软,导致直接跌入。 城楼上,箭失如雨,在乌压压的叛军之中,毫不虚发,甚至没有用太久的时间。 那深挖的壕沟,已被尸身所填平,那些后来直上的叛军,有了前人的尸体所垫伏,竟是踩尸而上,高架起长梯,想要登上城头。 可仅仅只能爬至一半高度,便有兜头的滚油浇灌而下,在凄厉的嘶嚎声中,那些士兵们重重跌回至地面。 生生摔死的倒也还算痛快一些,那些半死不活之人,唯有活活看着自己的皮肉生生熟透,不多时已是满城肉香。 忍得住的仍旧在坚持前行,有些忍受不了的,甚至直接捧腹干呕着,与其说,那是一场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屠杀。 叛军冲杀上来的,没有一个人能到达城头,除了死,还是死,结局毫无悬念。 从未见过如此慘烈的战争,几乎是一面倒的局势,时利子想要鸣金收兵,可却又心有不甘,即已死了那么多人,为何不一拼到底? 可事实证明,他终是太过自负,也太过轻敌。 叛军执着而来,却无一幸免,没有人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能看到的,只是晋同关下,越来越多的尸体。 终于,萧湛再也坚持不下去,主动吹响收兵的号角后,他竟也苍白着脸,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吐了好几遍。 听到收兵的号角,早已心生俱意的叛军,开始慌乱的撤军,几乎在同时,战鼓声暴起,晋同关的城门,轰隆隆骤然打开。 朱泉一马当先,领着飞鸿骑策马杀出,出城后,瞬时兵分两侧,包抄着朝叛军冲奔而去,一时蹄声震天,杀气腾空。 铁骑未至,劲箭破空射至,战马奔腾间,晋同关城头的吶喊助威声,声声如雷,顿使天地都为之色变。 那一场恶战,足足打了六天,以三十万对五十本是绝无胜算之事,可偏偏他们遇上了云晚歌,那壕沟损去的,又岂是区区几万人的性命? 真正震摄人心的,是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在叛军心中留下的阴影,没有人在面对那样的画面时,能无动于衷。 那是一种能摧毁人心的无形利器,瞬间瓦解了叛军对这场战争的所有自信,军心动摇的叛军,战斗力急剧下降,以至于最终节节败退,一路溃不成军。 ——- 带着叛军残部,萧湛一路狂奔,荒不择路的撤出了晋同关,直到全军越过青澜江,再不必防备追兵的袭击时,方才选了夙陵一处,做为全军落脚之地。 一路追随着萧湛,唯有此次,时利子沮丧不已。 几次欲言又止,却终无法开口,直至那夜,他遇见萧湛落寞的对月饮酒,这才终于走上前道:“王爷,您责罚老夫吧,是老夫的疏忽,竟未料到他们布下如此陷阱,不但令我军损失惨重,竟还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试净了嘴角余酒,萧湛轻倚石桌,淡淡而语:“军师,本王想了好几日,始终想不通,五十万啊,整整五十万,被他三十万大军打败也便罢了,可清点人数之时,本王始终不敢相信,活下来的,竟只有十八万人。” 闻言,时利子的头更低了,一脸愧色:“王爷,老夫有罪。” “军师,本王不愿责罚你,是因为此事本王也有错,决断权在于本王,是本王没有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可本王为何觉得老天都在帮他?天时地利人和,本王明明都齐了,为什么还是败给了他?为何?” 是不甘心,亦是不愿承认,骄傲如萧湛,对这场明明应该胜券在握的战争,始终不能释怀,晋同关,终是成为了他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王爷,您要振作起来,机会总会有的,只是,入主上京的时间,许是会比预期要晚上一些。” 时利子虽并不欣赏萧湛的某些想法,但他之所以选择于他,却并非一时冲动。 他早已算出萧湛有帝王之相,是以,这才一路誓死追随。 “军师你不必再安慰本王,此一战,本王输的又何止是声名。那些老百姓,听说本王置先皇的黄旗于不顾,本王早已尽失民心,便是机会再至,本王恐怕也再难翻身。” 并非他过份恺人忧天,只是,这一路而来,早已听尽了闲言,萧湛饱涨的激情,也终于在悲观的事实面前,消失殆尽。 时利子面有忧色,言字琢琢:“王爷,虽此一战失利于民心,却并不代表再无它法,若是王爷肯再信老夫一回,老夫一定能为王爷扳回一局。” 言至此,萧湛却再不答话,只沉默着为自己续上满满一杯,而后一仰而尽。 此一战,飞鸿骑损兵十万,却歼敌三十余万,仅收集叛军遗留下来的粮食、兵器、马匹、营帐战利品,便用去了整整一日时间。 而后,又用了两日时间,方才清理完死伤狼籍的战场,敌人的尸骸集中一处以柴火烧为灰烬,伤者则尽成俘虏。 虽说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但因损兵之数太多,是以,萧翊于第四黄昏时分,专门在晋同关内为死者举行了公祭,杀马供于关前,以奠亡灵。 死者优恤处理停当后,全军方才大事庆祝,战士们舞刀弄枪,把臂高歌,烤肉的香气弥漫整个晋同关。 萧翊与一众将领巡视各营,与众同乐,激励士气后,方才返回主营,举行了另一场单独的高层庆功宴。 此仗得胜来之不易,众将更知全赖云晚歌献计出力,才会反败为胜,是以,对她更是敬若神明。 酒过三巡,劳石坚肃容对被安排坐在萧翊左侧的云晚歌举杯道:“月军医,老夫当初口出狂言,而今已知军医神勇,定然说到做到,回京后便会设宴三天,亲自登门向你赔礼道歉。” 晋同关一战,太过惨烈,云晚歌这几日亲眼目睹了那些尸体骇如山,激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些人,背景离乡,随着萧翊到此,却是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便是名字被载入军功薄又如何? 还不是只剩黄土一杯,连亲人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是以,虽身处这热闹喧嚣的庆功宴,但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吃喝享受之上,只想着早早结束便好。 她想要清静如无人,但别人却还惦记着她,这劳石坚的一席话终是将她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劳将军言重了,此事都是当时气话,如今不提也罢。” 虽对这劳石坚印象不是太好,但至少此人尚算光明磊落,此时此刻,他主动提及当日所承诺之事,其实已是给足了她面子,喝未正式道歉,但已是心中折服。 劳石坚见她一直神色不明,本还担心她会拒人于千里,毕竟她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对他们这些人大可以视无不见,却不想,她只是怔愣一时,便马上给予了回应,也算是当面原谅他的鲁莽了。 心中感激,劳石坚铿锵有力道:“月军医,你如此能奈,如此肚量,老夫着实佩服,老夫敬你三杯。” 云晚歌浅浅一笑,端起手中酒杯,向他一敬:“劳将军,您为人光明磊落,月也同样佩服,只是,月的酒量甚浅,三杯实在为难啊。” 她面带笑容,口气温和,又用那开玩笑一般的口吻说着,倒也并未让劳石坚生气。 劳石坚见她身量娇小,瘦弱不堪,倒也并未怀疑这话的真实程度,只爽朗道:“既然月军医如此说了,老夫也不勉强,但求月军医赏面三口,意思意思便可。” “如此便谢过劳将军了,月,自当尽力。” 三杯对三口,她已不能再要求太多,毕竟,敬酒之事,亦可看出一人品性,若是酒品不好之人,亦无人品可言。 三口下肚,杯酒业已见底,云晚歌虚虚一笑,坐下后,马上就大嚼起了菜品,酒量不行之事,她也并非借口,是以,为防一会儿醉得难受,多吃点菜压压酒性亦好。 她的动作随意,并无丝毫扭捏之气,看在别人眼中是为豪爽,看在萧翊眼中,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他抿唇一笑,目光却始终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晋同关一战,她当居首功,是以,有了劳石坚带的那个头,敬酒之人,已越来越多,他有心为她挡上一些,却始终并未开口。 或者,她心中压抑,借酒抒发一下,也未常不是件好事。 果是酒量不行,这一轮敬酒过后,她的眼神,已渐渐迷离,望向萧翊的眼神中,竟有着几分的媚意。 第106章 你是我的月儿 眼看他女儿之态毕露,萧翊终是出言阻止了那些还欲上前之人:“月军医醉了,大家就放过她吧!” 一语提醒,众将全神望却,却见云晚歌双眸带笑,水遮雾绕的媚意荡漾如波,嫣红而小巧的嘴,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引人瑕思无限。 那种无骨天生的媚态,散发的诱人的香气,吸引着众人的视线,更是不由自主的牵动着他们的神经。 朱泉本是对云晚歌女儿身知晓之人,是以,只望其一眼,便立时移目。 心道,这皇帝的女人,果然是好的,只是,再好也不是他们所能觊觎,多看一眼便是罪过,还是抱酒当歌最为实际。 他自是懂得收敛,可旁人却是不能,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云晚歌,移不开眼。 他好看的眉眼,终是深深的拢起。 她这几天表现得太好,令他也大意了,她如此神情为他人所见,他心中竟十分不爽,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便移步上前,沉声道:“月军医醉了,朕送她回去休息。” 这看似普通的一句话,独占欲却已太过强烈,那些还失态的将领们,自此也终于明白了皇上的心意。 而比之更让众人震惊的,竟是萧翊接下来的行为,他竟…… 打横了抱起了月军医。 此一着,在座之人个个心中骇然,纷纷猜测着皇上自失去落妃后,已改好龙阳了。 抱着她一路,明明该是快走,可他竟享受般慢行了一路。 享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享受着她迷离间紧紧揪着自己衣衫的小手,享受着,她再不用以前那种恨意滔天的眼神看自己。 那时,萧翊的心是热的,所以,原本该直行着带她回营帐,可他却突然转步,直接将她抱回了自己的主帐之内。 直接将她轻轻放回在一自己软榻之上,萧翊的心,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佳期……” “唔……嗯……” 她似睡得不舒服,梦中低低地哼了两声,然后,迷迷离离间竟又睁开了明亮的眼。 “萧……萧翊……” 无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可听到的人,却因为她那熟悉的口吻心都痛了起来。 他眼通红,语出哽咽:“对,我是萧翊。” “嗯!你是萧翊……你是……” 余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无意识地抬手,轻轻将手掌放在了他的脸上。 轻轻地抚,轻轻地触…… 良久,她迷离间又问了一句:“为何,我仿佛在梦里见过你?” 萧翊一震,似是担心着什么,但还是试探着问:“也许,那不是梦呢?” “肯定是梦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在梦里看着你哭?你,是不会让我哭的对不对?” 萧翊:“……” 对不起!我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因为,除了现在,我仿佛一直在让你哭。 可是,我竟迟钝到连你为什么在哭都不清楚…… 他心很痛,但却不敢表达,只定定地望看着怀里的小女人,那时,她水当当的眸子与他相对。 云晚歌又轻轻道:“萧翊,在我的梦里,其实你也哭了呢?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你好像是哭我呢?” “佳期,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佳期?” 她拧了眉,重重的那一种:“你是在叫我吗?可我是……月儿啊!” “对,你是月儿,你以后都是我的月儿。” 闻声,云晚歌笑笑点头,突然勾着他向下,欠身在他唇上温柔一触…… 那一吻,蜻蜓点水般纯情,却仍是激得他全身震颤。原本环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一紧,头压下去,按着她,狠吞虎咽的亲…… ———— 夜已深,弯月如钩。 云晚歌自迷醉中醒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感觉头痛难忍。 抚额轻吟间,却蓦地听得清朗一声:“头痛吗?喝碗醒酒汤再睡吧。” 顺着声音的方向,她很容易看到他俊秀的身影,不过,他手里端着醒酒汤的模样,还真是少见的温柔。 “你,为何在此?” “你醉了。” 短短三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意,亦足以回答她的问题。 她脑中一热,面泛春色,无措下,只能接过他手中药碗,闷头喝下。 “月儿,跟我走。” 喝得并不快,但她还是被呛到了:“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跟我回宫好吗?”他又问,语气执着。 “我,我还要去找我师傅,我把给他的沙莲用在了莫离身上,还得回去采……” 诸多借口,她脱口而去,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回宫二字,她便心头打颤,排斥不已。 他单指点上她的唇,阻止她继续,颇为失望的问:“月儿,我的心意,你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接受?” “你是皇上,我,只是一介民女。” 她个性洒脱,对这种身份的束缚,从未放在心上,只是,当他突然如此问她,她竟也只能找到这些,做为拒绝的借口。 他摇摇头:“你立下如此赫赫战功,又怎会只是一介民女?” “我……” 有太多太多的借口,却只有一个真正的理由,她不愿入宫,只是不愿而已。 “月儿,看着我的眼睛,给我一个真实的理由,如若你真的不愿随我入宫,我绝不勉强,只是,给我一个能接受的理由好吗?” 经历了太多,他已不愿再任她随波逐流,只是,和她在一起,,她也让他懂得了另一个道理,爱一个人,也许从来不该只是一味的占有。 他问得恳切,她却只能沉默,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难太难,她需要时间来考虑,而今夜,她头晕脑涨显然不适合。 “你何时回去?” 她撑坐起身子,靠在床边,柔柔的问,他毫不迟疑的道:“随时可走,但还要等等莫青,他也该回来了。”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平静而语:“那好,等莫青回来,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如何?” 见她并未直接拒绝,他竟有些高兴,便也体贴道:“是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的,是我太心急了。” 闻言,她不语,心中却是徘徊道,不是你太心急了,只是我暂时没有勇气接受你是皇帝的这个事实。 ———— 在云晚歌的调理之下,莫离已能下地行走。 这几日忧心莫青,便也闲坐不住,偷了空便在院子里转悠,期待着偶尔一抬头,便能如愿看到莫青的身影。 这一日,他如平时一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忽感一阵脚步匆匆,惊喜抬眸,正见到一小将身影,眼前一掠,便又消失无踪。 莫离眼力极佳,自不会认为自己看错了人,但,正因如此,他才更为觉得奇怪,那小子明明回来了,却不来见他,又是要去哪儿? 带着如此疑惑,莫离移步而追,虽身受重伤,但因恢复得不错,腿脚还算利索,是以,很快就追上了行色匆匆的莫青。 只是,当他看清他所去之地时,不由也怔愣良久。 虽迟了好几日,但莫青总算是回来了,没有去见萧翊,没有去见莫离,风尘仆仆的他竟是一头扎进了云晚歌的屋中:“月大哥,月大哥,我回来了。” 正在配制莫离所药的药材,云晚歌神情专注,直到莫青奔至她眼前,她方才惊喜的叫了一声:“莫青,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月大哥,我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晚?我们都等你好几天了。” “对不起月大哥,其实是我只顾着赶路,忘记打听战况了,我跑了三天三夜,累得快不行了这才找了间客栈住下,从小二哥那里听到我军大胜的消息后,我这一放心就睡不醒了,等我醒来,又赶了几天的路,所以才耽搁了。” 不好意思的说着,莫青显然对自已的行为并不满意。 语声方落,云晚歌已放下手中药材,温软柔滑的手掌已扯住了他的手臂,拉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帮你检查一下。” 如兰之息,吐气馨香,莫青但觉她阵阵体香袭来,竟如同被猫抓了一般,人心燥动。 莫青本当少年,正是怀春之时,本以为自己对云晚歌是是儒慕之思,可当她倏然靠近,他竟觉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不自然的摆脱了云晚歌的手,他紧张的说:“我没事,一点小伤,已找了郎中处理,全好了。” “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下意识伸手探他额上温度,莫青却因她的再度碰触,而全身僵硬。 “有点热,但不烧,应该没事了。” 满心激动而来,可现在莫青只想快快逃离此地,待她的纤纤玉手,离开他额际,他人大退几步道:“是啊,我就说我没事嘛!那个,月大哥你先忙,我去看看哥哥。” 话刚说完,莫青已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云晚歌迷茫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大惑不解:“这孩子怎么了?” 怔愣间,竟是连又有人进入屋中,她也不曾发现,直到被无视之人轻咳几声,她方才收回心神,望着萧翊浅浅一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107章 想挽留,竟找不到理由 萧翊浅笑,语声淡淡:“有一会儿了。” “对不起!我刚才看到莫青回来太高兴了,所以没有看到你进来。” 望着他的脸,云晚歌抱歉的解释,萧翊却是一扬眉头,反问道:“莫青回来了么?” “是啊,怎么你不知道吗?他没有去见你?” 萧翊不语,只是淡笑着摇头,望向云晚歌的眼神,又开始变得柔情似水:“只要莫青能活着回来,见不见我倒也无所谓,因为,我要等的人,本不是莫青。” 他说得直接,饶是云晚歌想要装傻,似乎也不行。 下意识的握紧的拳头,她仍旧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为难,萧翊心中微感不安:“你还是不愿随我离开吗?” “是。” “为何?” 他说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说要一个能被他接受的理由,为了这个理由,在莫青未归的日子里,她绞尽脑汁,可始终想不出那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直到方才,他的到来,让她突然想通了一切,所谓的这个理由,不是在于她说得有多么合理,只是在于他能接受的是什么而已。 很想痛快一语,但她却只能选择沉默,也许沉默,就代表了她的一切态度。 “月儿,难道,你心中真的没有我?” 她的犹豫,让他不安,只得不停的追问。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是皇上,而我,什么也不是。” 她本不是介意身份之人,只是,他的这个身份,并非普通之人所能接受,她会陪他在晋同关一路艰辛,是因为她心中有意,可她不愿随往,亦并非无情。 世间情爱难懂,不是当事之人,又如何能懂这个中滋味。 “难道,就因为我是皇上,所以,你才不能跟我走?” 假若江山美人,真的只能二择其一,对他来说也并非难题。 只是,最为困扰他心的,不是她的拒绝,而是她的态度,如若她的心中真的无他,那他又能如何? 很想告诉他不是,可她却只能冷漠无情的点了点头:“没错,正因为你是皇上,所以,我只能回去找我师傅。” 他不愿接受这个理由,虽然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她真的那般绝情的拒绝,他心仍是在痛颤。 之于她,他隐瞒了太多太多,或者,在她的潜意识的,不能接受的,并非他的爱,而是,他这个人。 想要挽留,竟是也找不到理由,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他强留于她,她也许同样会接受。 可是,假若她心不在此,便是强留又能如何? “月儿,对不起,是我太自私!” “错了,不是你太自私,而是我,师傅说过,大周的宸宫里,有佳丽三千,燕瘦环肥,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可我却从不羡慕她们,再多的锦衣美食,又如何?不过是三千个日日夜夜痴等你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 “若是我随你入宫,是否也会是那三千之众?那么多美人,还有皇后,贵妃,便是人人轮上一日,我要见你一面,岂不是要等上十年?十年啊,十年……” 他倏然俯身,紧压她樱红的小嘴。 冰冷的唇,狠狠侵占着她的檀口,心中狂喜,竟只是因为这个最让他意外的理由。 他的吻霸道而热情,带着惩罚的意味,像是燎原的野火,在她心底尽情的肆虐着,让她几不能顺畅呼吸。 无依的小手,紧揪住他身前衣襟,竟是止不住的颤抖。 那种对他的渴望,像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流,在她心底奔涌而过,想要拒绝,却只是忍不住需索更多。 可阻得了她的未完的话语,却阻不了她辛酸的泪水。 如珠而落,她的泪,像是滚烫的火,滴滴烫在他的心上,烙下点点深痕。 他心疼的吻着她的泪,珍宝般小心的捧着她的小脸:“月儿,弱水三千,我亦只会独取一瓢饮,虽不能有违祖制废除后宫,但我可以向你保证,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不知是感动还是惊讶,她竟只是痴痴的望着他,直到他再一次俯身吻住她的唇,她却突然间推开了他:“我不会随你入宫的。” “为何?” “就算你可以承诺,只宠我一人,但我却不能那么自私,把那三千女子十看的寄托也尽情辗碎,你我本不是一路人,能走到一起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但,既然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又何必执着?” 她的心,又何止是痛? 可再痛,她仍旧必须如此,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唯有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无比快乐,她不想,连这最后的美好记忆,也被生生掠夺。 后宫,那个自古以来倍受争议的地方,那个许多女子梦寐以求之地。 可在她看来,那里,是困兽的牢,是囚鸟的笼,她不愿让自已处于那样的境地。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云晚歌,轻轻背过身去,仍是泪落,却始终无情:“皇上,请回吧!”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皇上,也似乎在借此申明二人的身份悬殊,她是真的铁了心的要离开,可他,竟是连一句挽留之语,也说不出来。 烈日正浓,他却如置冰窑,周身仅有的温度,也因她的话语而冰冻,或者,他永远也不会懂,此时此刻,她的心比之更痛更冰冷。 莫青端坐于桌前,双手老老实实的置于双膝之上,表情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委屈:“哥,你生气了?” 自他见到莫离起,就没见他笑过,只是板着一张脸,神情肃冷。 要说莫离对这个弟弟自幼就并不溺爱,总是严管厉责,只是现时,他所犯下的错,他竟也不知如何相责,毕竟,同样的错误,他也曾犯过。 “哥,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就是不要这样不理我,好不好?” 到底是少年心性,最耐不过如此折磨,只想着即是要受罚,便痛快一点。 “莫青,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知道,莫青没用,回来晚了,让哥哥丢脸了。” 气鼓鼓的开口,嘴上虽说得顺遛,其实他心底不服,本该是立了头功的他,为什么总是得不到哥哥的赞扬,这让他觉得十分的不甘心。 莫离一叹,表情凝重:“你果然是不懂,我又如何会因为你回来晚了而如此?我是……” “哥你有话就直说好了,若真是莫青有错,只管罚我便是。” 甚少见到莫离如此,莫青心中也开始打起了鼓,哥哥虽说为人严柯,但很少说话如此拖拖拉拉,是以,他也糊涂了,难道,自己真的无心之中,犯下大错了么? 见他态度尚可,莫离终于停下了来回踱走的脚步,拉了张椅子,坐在了莫青的身侧:“你先告诉我,你方才去了哪里?” “哥,我刚才去了月大哥那里。” 话一出口,莫青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恍然道:“啊!哥你不会是吃我醋了吧?月大哥再好也不及你好,你是我亲哥哥啊。” “以后别去了,除了公务以外,不要再和月军医亲近,懂吗?” 关于当年种种,他已是提也不能,可现今,皇上与她的关系,日益亲近,他真是不愿看到莫青步自己的后尘,唯有远远的避开,方为上上之策。 甚少顶撞莫离,可此番,莫青也忍不住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哥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么?” 越解释只会越混乱,莫青还小,正是情窦初开之际,若是不知道她的女儿身份,倒也还能一阻,若是真的说开了,只怕是会越陷越深,到时候,想后悔怕也是来不及了。 “不是不听,至少得有个理由啊,哥你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 在莫青心中,莫离不但是兄长,更像是父亲一般的人物,只要他说得有理,他就是再为难也一定会听,可他却偏偏不肯明说,这可急坏了他。 “哥说不行就不行,难道哥会害你不成?” 莫离亦是有苦说不出,虽说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却不曾想,连喜好也是一般。 彼时,莫青还不懂情爱,他只要痛下决心,斩断情丝,自也不会有后来,虽说现在的莫青不懂,但总有一日,他会明白自己良苦用心。 莫青心中不满,只得抗议道:“哥,你不讲道理。” “哥在你眼中就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我莫离做事,光明磊落,处事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更对得起你。” 话已说得够多,但莫青似乎比自己还顽固,莫离气极,不愿再劝,只是冷言道:“你好好想想清楚,若是再冥顽不灵,我便会断你的军籍,且永不征用。” 言罢,莫离拂袖而去。 莫青却是痴傻了一般,想着月大哥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自己的哥哥啊? 急奔出大院,莫离重重叹息,有些人是命中的劫,注定是逃不掉的,只是,又有何人能懂他内心的煎熬。 面对最爱的女人,他相识却不能相认,只能装做全然陌生,每日的问诊换药,已是在他心上片片凌迟。 现如今,若是还要搭上一个莫青的话,他实难接受,是以,无论如何,他也要阻止莫青再继续,这样的苦,他一个人承受便好,绝不能让莫青重蹈复辙。 第108章 皇上,对你是真心的 缓缓而行,云晚歌手中端着的,是莫离的最后一副药,喝下这个,他便可改服调理之药,身体也就再无大碍了。 走得不快,是以,很容易便看到不远处长廊之中,抑郁叹息着的莫离,她倒也并不犹豫,直直便迎了过去:“风元帅好兴致啊!不在房中休息,跑出来欣赏风景?” “月军医,又麻烦你送药来了。” 莫离憨厚一笑,脸上表情,极其不自然。 将药碗搁在他面前,云晚歌轻笑而语:“喝了吧,最后一副药了,以后好生养着身子,便无大碍了。” “谢谢月军医,要不是有你,我的伤不会好得这么快。” 面对她的时候,莫离总是很小心着控制着自己内心发涨的情潮,但这一声谢谢,却是发自真心,他的伤有多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甚至有一种被她从地狱强行抢回的感觉。 每日他都要对她说上声谢谢,仿佛说不够一般,她轻笑着摇头,一幅拿他没有办法的表情:“要谢就谢你自己有副好身板,我的药再好,也不及你的身体好,这么重的伤,若是换一个人的话,或许我也回天无力。” “哪里哪里,月军医谦虚了。” 寒喧间,莫离已喝也那碗药,将碗重置于桌面之时,云晚歌却突然间问他:“风元帅,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不知你可否据实以告?” 面对莫离时,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总觉昨他们不应该只是现在才认识,可莫离似乎不愿提及,每每当她想问,他总是顾左而言它,时间一长,云晚歌也懒得再问,毕竟,假若人家不愿意说,再努力也是不行。 不过,过了今日,他们回京,她回药谷,从此后可能再无交集,那些强忍下来的疑问,便也又冒了出来,想要最后再试一次。 隐隐之中,似乎猜得到她想要问什么,但他仍旧爽朗道:“月军医,你有话但说无妨,莫离若是知道的一定不瞒。” “你是不是认识我?” 她问得直接,他也接得自然:“月军医你说笑了,我当然认识你了。” “风元帅,我是问,你是不是认识失忆前的我?” 关于她的失忆,关于她的身份,因为萧翊的关系,她不相信他毫不知情,是以,在问他这些话时,她倒也显得从容不迫。 “……” “元帅不是说过,一定不瞒我的么?为何又答,你真的认识原来的我是不是?”他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太多,虽未有得到正面的回复,但她似乎已找到想要的答案了。 莫离抬眸,一改常态的认真:“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在遇到萧翊以前,她真的不在乎过,可现在,她在乎,比任何人都在乎,只因,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莫离也不瞒你,但我想月军医可能要失望了,我认识的是应该另一个人,只不过,你们长得很像而已。” 他不能说,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她已忘记了一切,就该让她重新生活,而不是背负前当初的种种罪孽,痛苦一生。 “她是谁?” 他抬眸远眺,眼神悠远而长,吐出的字眼,似乎也变得飘渺不清:“一个宫女而已。” “若是如此,为何元帅每次见到我,感觉都很别扭?” 难道真的是错觉? 她始终不信,一个女人的直觉是相当敏锐的,若不是他给她的感觉太过怪异,她亦绝不会专门找到他问个清楚。 莫离苦涩一笑,第一次对她吐露真心:“那是因为,那个宫女除了是个宫女以外,还是莫离心之所属,是以,每当我看到月军医,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可能也是因为这样,让你觉得别扭了。” 很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莫离眼中的那一抹痛色,心有不忍,她柔柔而问:“我们,真的很像吗?” “是,很像?” 何止是像,本就是一个人,可他,却只能在心底加上这一句。 “那她现在在哪里?” 迫不及待的问着,莫离却是再度沉默着,许久许久,方才吐出一句:“她,死了。” 死,并不难,难的是,把一个俏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活活说死。 莫离的心,揪痛着,竟而感觉全身都在痛,痛得脸色几近惨淡。 云晚歌,终不敢再开口,只上前扶他:“走吧,我扶你回去休息,今日,是我强人所难了。”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不过,月军医为何今日才想起来问这些?” 她轻轻一笑,倒也并不瞒他:“我怕我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 莫离听出些什么,但又猜不出重点,只得又问:“为何?” “我要回去找我师傅,你们也要回上京,从此后,见与不见,只听缘分。” 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如果不是他误进了沙漠,如果不是她送了师傅出去,如果不是那场风暴,也许他们早已错过,可当她庆幸着他们的遇见时,又恍然惊觉,往事如梦,终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倒是真的没有料到她会有此决定,莫离也吃了一惊:“你不和我们回京?” “不了,那里,不属于我。” 本以为,她害怕的只是那三千美人,可现在,她突然间为自己感到可悲,一个宫女么? 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宫女? 是因为这个原因,萧翊的感情才会来得那么快,那么直接么? 她突然间想笑,却只是笑自己真的太可怜。 “为何要这么说?” 莫离自是不懂她的心思,可一听她要走,竟也开始后悔自己方才所言。 “元帅,我是月儿,不是你们记忆中的那个宫女,所以,与其留下一个替身,倒不好好的珍惜美好的回忆,我不愿入宫,更不愿做别人的影子,替她活她的一辈子。” 言至此,方知何谓心如死水,原本的万般怜爱,不过是痴心错付,她真傻,竟以为他的眼中真的只有自己。 心很痛,但她仍旧在笑。 或者,她更应该感激莫离的坦白,若不是他,或者自己还会存有幻想。 梦已空,心已死,如此亦好,至少在她离开之时,也不至于太过痛苦。 凄然转身,手臂却又被死死扯住:“其实,皇上对你,是真心的。” 她回头,笑得凄楚:“那么你呢?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的?” “……” 如此一问,教他如何回答,真心么,他从来都是,只不过这样的真心,永远不能对她说。 “风元帅,难道你要告诉我,他从来没有见过你喜欢的那位宫女?” 闻言,莫离却无言以对,只是心中懊悔不已,自己方才似乎真的说错了话了。 “别自欺欺人了,若不是我长了这样一张脸,或者,他当初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的,是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 再一次的欲言又止,断崖前的凄绝,彼此的冷艳,在他脑中交替着出现,哪一个是她,哪一个是她,其实他也分不清了。 “别说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风元帅,咱们,后会无期!” 见与不见,只听缘分,她原本真的这样想过,可不过片刻功夫,她已柔肠百结。 既然看不清那所谓的真心,倒不如忍痛放弃。 或者,能这样潇洒的离去,是她目前唯一能留下自尊与傲气的方式。 微风拂过,她清绝抬眸,碧空如洗,朗云万里,还以为真的要变天了,却原来不过是下了场心雨…… ————- 本应是风和日立的日子,突然便下了场大雨。 雨水来得又急又凶,却阻不了飞鸿骑前行的脚步。大军浩浩荡荡前进着,每一步都带起一地的污水,泥泞着蜿蜒向前。 萧翊暗眸沉沉,拒了晋同关派来了宽敞马车,竟是选择了与军同行,一马当先的冒雨前行。 莫离因身子不便,硬是被塞进了本该是萧翊所乘的马车,是以,此时的萧翊身后跟着的,却是小将莫青。 一路都黑着脸,莫青对此次行军大为不满,他不明白为何非要冒雨前行,只是回京,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可最让他不痛快的事,是因为走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向他的月大哥道别。 得知月大哥不愿随行回京,他已是郁闷了许久,可现在连道别的机会也不给,就有些让他忍不下去,可军令已下,他亦不得不从。 只是,这一路,便再没有给过他们一张好脸,便是面对着萧翊时,也不曾笑过一下。 渐渐的,雨下得越来越小了,细如牛毛般绵绵而落,忽而,一阵萧声悠扬而至,潺潺如流水,似倾诉,似哀婉,带着欲语还休的痴缠,飘遥而至。 众将细耳聆听,渐渐感觉听那萧声,由远而近,由缓而疾,不多时,已是近在耳边。 一人一马,一萧一笠,倏然出现在了大军的正前方,莫青眸中一暗,正待出枪上前,却蓦地被萧翊反手制止:“别动,是月军医。” 第109章 月儿,不要走 本还闷沉着的一张小脸的莫青,在听到此话时,立时兴奋。 正待要上前一步,却听得身前萧翊清冷又道:“是来随行?还是送行?” “来送送你们。” 清越的声线,带着特有的沙哑,这一刻的她,竟让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随时随地,拒人于千里。 他扯动着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意:“来了就好,本以为,你不辞而别,便是不愿再见……” 沉默了片刻,她竟是坦言承认:“是不该来的,不过,还是来了。” “……” 他的眼光,隔着那随风而动的黑纱,像是能穿透一切般,定格在她的脸上。 没有人知道,当他发现她不辞而别时,他是多么的害怕,更没有人明白,他会如此急行军,只为追上她的脚步,离她更近一点。 习惯了接受,还不太能适合给予,可此时此刻,假若能换她同行,他甚至什么都愿意。 只是,和她相处过的那些日日夜夜,更让他懂得了她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若心甘情愿,便是刀山火海亦会随行而至,可若是她心生离心,那么,除了放手,他已别无选择。 俩俩相望,她们的视线,越过千军万马胶着在一起,想要挽留,竟是再也开不了口,她笑了,隔着厚重的黑纱,灿然而语:“皇上,一路保重。” 看不清她的笑脸,看不清她的绝然,可当她那一声皇上,传入他耳中,竟是痛彻心扉,已是下定了决心,要放她而去,可当她如此决然的出现,他竟又不忍再言放弃,横刀立马,他遥声而唤:“月儿。” 那一声极轻,如同梦呓,却教众人听得真切,有诧异,有猜疑,有不解,有惊骇,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望向了萧翊。 而他,却只是面色冷冷,望向那雨雾中的身影,痴道:“随我回京吧,你要的,我都答应。” 没有称朕,他只是对她用了一个我字。 一个平等相待的我,这对她来说,已是再普通不过,可对于飞鸿骑的众将领,却有如五雷轰顶。 她周身微动,紧握着马缰的双手,似已在颤抖,但清绝的声线,仍是穿透了众将的身影,传到他耳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月儿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她终还是说了出来,本想烂在心底永不对他说出的话,在这样情急之下,仍是逼了出来。 他是大周的皇帝,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 是以,她不敢奢求他的什么都答应,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没有自信心,一个对过去一无所知的女人,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存在,是否应该,又如何能放手去爱? “月儿,不要走。” 他突然飞马而至,狠狠的拽住了她的手:“相信我,只要你跟我走,答应你的,我一定能做到。” “我该去的地方,是药谷,皇上该去的地方,是宸宫,你我本不同路,何必执着?” 最爱的那个人,往往会最先选择放手,不是怕痛,只是不想让对方受苦,他有他的天下,她有她的江湖,他们,本不是一路人。 “月儿。” 他加重了语气,叫得那样撕心,她却只是轻扬起小脸,绝冷道:“皇上,放手吧!” “月儿。” “放手。” 言罢,她大力扯脱他的手,轻轻一勒马缰,便已调转过头,背身而对。 “驾!” 一声娇喝,响彻云霄,用力一夹马腿,尖利的马刺,狠狠扎入马腹,马儿狂嘶而鸣,如离弦之箭,闪电般飞驰而去。 他忽而红了眼,声嘶力竭:“月儿,早点回来,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泪水,弥漫了她的眼,看不清前路,只能任凭马儿带着她狂驰,心有多痛,她口不能言,只任泪水流淌在她绝美的脸庞之上,尽情渲泻着。 风过,卷着细绵的雨丝,拍打着他的脸,如同雕像一般,年轻的帝王,痴立于大军之前,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残暴无情的君王,只是一名痴情男子。 生于帝王之家,他本早已懂得不该有情,只是,当他真正遇到那个人,又如何能管得住自己的心? 雨水侵袭之下,他的手,又开始疼,仿佛又被深深的划开一刀,连握缰都几乎无力。 现在的她,仍旧如此凄绝,一如当初落崖之时的冰冷。 或许,他早就该明白的,无论她能否记得起当初的自己,无论她的心里是否有情,那种毅然绝决离去之意,竟已是渗到了她的骨血里,那样的深刻着,抹也抹不去。 宽敞的马车内,叹息声声,终而,莫离撩开车帘,递出一把油纸伞,对不远处的莫青道:“莫青,把伞送过去。” “元帅,方才那么大的雨皇上都不肯用伞,现在浑身已然湿透,又何必再用?” 莫青说话,向来直爽,莫离又是他亲哥哥,自也比旁人更显得随意一些。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皇上方才不肯用,不代表现在不肯用,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好,别的,便不要再问了。” “元帅,皇上与月大哥是什么关系?为何……”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莫青一直都恍如做梦,虽不解,但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月大哥与皇上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此番又联想到兄长曾对自己的警告,他越来越想知道他不在的几日内,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离沉下声,怒斥道:“莫青,不该问的就不要多嘴。” “知道了。” 郁闷的接过莫离递出来的大伞,莫青打马而前,缓行至萧翊身后:“皇上,末将为您撑伞。” 虽是新兵,但因立下战功,莫青现时已被破格提拨,是以,称呼上亦有所改变。 头顶的天空,被油伞所遮挡,令得眼前也一片幽暗,他下意识的抬头,亦清楚的看到了油伞之上所画的两朵沙莲,不自觉的伸手抚触。 终于,他深拧的眉头,悄然舒展,原本阴冷的声线,亦透出几分轻松之意:“不必了,朕,回马车上坐坐便好。” 一路追寻,甚至不敢眨上一眼,就怕错过了遇见的机会,彼时,她人已离去,他亦不必再坚持骑马而行。 更何况,她如此用心的留下了这把伞,从今往后,唯有此物会代替着她陪自己一路风雨兼程…… ———— 七月,骄阳似火! 天热得发了狂,连那看门的大黄狗,都已被酷热所打倒,趴在门坎上尽吐着舌头。 灼烫的大地上,虫鼠都不见一只,但此时此刻,高家庄的王老二却仍在指使着一干伙计们汗流浃背的挖着坑。 高家的老太爷眼瞅着快不行了,天太热,万一去了家里也放不得,只能顶着炎炎烈日,酷暑修墓了。 要说这高老太爷八十有二了,那墓地其实早已修好,可前阵子,不知高老爷从何得知,说此风水宝地,万一做了祖坟便能保世代荣华。这不,立马买了下来,交给王老二监督着开始动工。 实在太热,不多时,便有一个中年男人中暑晕倒,那些还在继续的人们也开始愤愤不平,一个个吵嚷起来:“王管家,这天也太热了,让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倒下几个,我们要是都倒下了,你这墓不也是修不好?” 若是平时,王老二也不想为难这里人,谁赚点银子也不容易,这么大热的天,他光站着就不行了,何况还是在挖坑,可他能等,这高老太爷恐怕是等不得了,陪着笑,他只能摇头道:“哥几个再辛苦一点,完事了我老王请大家吃顿好的,大家帮帮忙,帮帮忙。” 那些人见说他不通,心中有气,好几个性子爆的,直接就坐到了坑里,自己让自己休息起来,王老二一见这情景,急得不行,只得耐着性子劝。 不多时,终于有人被他劝服,闷着头又挖将了起来。 不过,那人一锹下去,大伙都听到‘锵’的一声脆响,提起铁锹来,竟发现锋利的锹刃竟生生缺失了一脚,大伙一见,骇然不已。 一个个自发的站了起来,三下两下就挖开了那发声之处。 “呀!是块石碑!看着还挺沉的,是个大家伙……” “看看看看。” “哟!这上面还有字呢!” “唉呀,别废话了,挖出来再说。”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偷懒,不多时,那石碑已尽数呈现于人前。 众人仔细看去,好家伙,竟是比平日所见的石碑足足大去了三四倍。 那些修墓工,本都是些粗野蛮夫,又哪里识得字,便也就想到了还站在上头的王老二:“王老二,你快来下来看看啊,这上面写着些什么啊?” 那王老二寻声而来,也跳下了坑,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心头便骤跳起来。 忙吩咐其中一个老实墓工道:“快,去请我家老爷过来,这地儿啊,挖不得,挖不得了。” 第110章 此法,一箭双雕 高老爷很快被人请了过来,他仔仔细细地研究过石碑。 那石碑看上去有些年代了,是以,碑上的字迹大多已模糊,但有几个字,却是异常抢眼,拼连在一起,便是:人心汇,天命归,王为帝,夜主异。 细看那碑体,四周祥云浮瑞,暗隐龙腾万里,看到这里,高老爷也被吓得不轻,马上便遣散了众人,再不敢动那‘龙’坑一铲。 一传十,十传百,高家庄挖出龙碑一事,一夜之间,像长了翅膀一般越传越远…… 没过多久,便又有几处传来一些怪诞奇事。 先是梅山的龙墙泣血,又有江淮的鱼腹取令,最为夸张的是,在萧湛驻军所在的夙陵,竟有人传说看见了真正的麒麟下凡。 各地异相频生,老百姓说法不一,事情被传得越来越邪乎,但唯有一点却在无形之中,自发的被统一了。 那就是大周国,要迎来它新的主人这一说法。 萧翊端坐于上,手里好几本奏折写的都是关于这些天生异相之事,这些手法其实并不算太过高明,均是仿照先人所为,但所谓人言可畏,谁也堵不了老百姓的嘴,如若任其发展下去,而不思对策,恐怕会导致民心动乱。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民心尽失,那他的皇位,便是想坐也该坐不稳了。 沉着脸,萧翊冷峻的容颜静若止水,只极为淡然地问道:“各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皇上,这些手段显然是那萧湛所为,其用心天人昭昭。”莫离首当其冲,第一个站出来说话,语毕,朝中已是议论纷纷。 “说是他所为,也得有证据啊,空口白牙,如何服民?” “若说那石碑有假,鱼腹人为,可那麒麟下凡又如何解释?据说,那一带的老百姓全都看见过。” “是啊是啊!此事大为蹊跷,不好说啊。” “可那萧湛狼子野心,也不得不防啊,是他所为,倒也真有可能。” “……” 离得较远,这些人又是以耳语交头,自以为萧翊是听不见的,可像萧翊这样的武林高手,耳聪目明自是要超出一般人等,是以,这些闲闲碎碎的议论声,便已尽数为他收入耳中。 听来听去,不过都是那几个意思,萧翊终于不再有耐心,遂大声道:“朕是想问问各位爱卿,可有良策,不是要问你们对这些事情有何看法,无论是不是他萧湛所为,朕都不想知道,朕只想知道此事该如何应对。” 司徒策率先站了出来:“皇上,老夫以为,当务之急,应该以谣止谣。老百姓认死理,若是没有看得见,听得到的证据,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异相乃是人为而之的,是以,强行灌输是没有用的,唯有攻心,方是上策。” 做为大周的辅国重臣,又是萧翊名义上的岳父,司徒策倒也算尽心尽力,是以,落妃出事之后,萧翊才会选择对他网开一面,继续任用于朝中。不过,此番他的说法,再一次与萧翊不谋而合,倒也让人颇为欣慰。 “司徒爱卿,你认为该如何以谣止谣?” “且不论这些异相是否是人为,但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只要用心,异相并不一定只能天生,臣等亦可以人为制造一些祥瑞之说。除此之外,皇上若是能再行减赋之政,老百姓得了皇上的好,自然也会为皇上说话的。”司徒策语出铿锵,言字琢琢,一时间倒也震摄了不少朝中小人。 萧翊满意的看了司徒策一眼:“爱卿想法甚好,此事便全全交于你处理了,需要什么帮助,随时跟朕提。” “是,皇上,老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将此事办好。” 司徒策沉声抱拳,冷眸精光熠熠,这是自落妃去世后,皇上第一次重任所托,他司徒策是否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便全赖此一着了。 姜还是老的辣,司徒策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高家庄的龙碑一说,本已被传得神乎其神,但却最终破解于一名瞎眼先生。 据说那人默默写下了龙碑之上的早已模糊的全文碑稿,与人对照,比将之下,竟发现原来碑上所刻,只是一个大家族的族训而已。 至于那鱼腹取令,那金牌令上仅有一个佑字,本是佑亲王在位之时的身份象征,是以,司徒策又上新奏,声称,此异相乃是天意,是上苍怜悯,请求萧翊恢复萧湛佑亲王的封号,招安回京。 若是萧湛肯回来,王终归是王,始终差了那么一点距离,更何况,只要他敢回京,治他的法子太多,大可以从常计议。 可若是他不肯回来,那狼子野心,势必再露,再加上先前的冒犯黄旗之事,老百姓亦绝不会再信他为人,是的,他所有的动作,只会是竹篮打水,空忙一场。 此法,可谓一箭双雕,也再一次,将萧湛逼到了风口浪尖上。 ——-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刻的萧湛,唯一想说的,就只有这一句了,自晋同关一战,他可谓是事事不顺,无论做什么事,都能被萧翊四两拨千金的打发回来,自己的声名尽毁不说,前来投奔的人,已是越来越少。 心浮气燥之下,他连时利子也懒得再见,从深信不疑到现在的屡试屡败,他对时利子,自也心生怨心,不想见他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可他不愿见时利子,时利子却非要见他。 那一日,时利子足足在他门前等了六个时辰,从天方露白直等到满天繁星,萧湛这才终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满脸不耐道:“军师又有何事?” “王爷,老夫知道你忙不再信任老夫,可老夫却不愿放弃王爷,无论王爷相不相信,三日后的午时,老夫请王爷再看一场好戏,到时候,愿不愿再留老夫在身边,王爷自便。” 说罢此话,时利子转身便走,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若不是为一展所长,也断不会委屈自己如此卑微。 但,越是困难,对他来说,便越有挑战,也最能向世人证明他的厉害。 是以,明明遭受冷遇,但他却仍旧留了下来,只因,他早已算尽天机,三日后,好戏才刚刚开场。 被说中心思,反而有几分愧疚之意,萧湛追了出去,却哪还有时利子身影,只是,他所说的三日之后,又会有何玄机? 本还是意志消沉的萧湛,突然又重新燃起了斗志,虽处处碰壁,但在惊喜这一方面,时利子似乎从未有失水准,也许,他还可以再信他最后一次。 临帝五年,七月十五,大周国迎来了入夏以来,最为酷热难受的一天,火一般毒辣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守城的士兵们,汗如雨下,但仍旧身量笔直,汗水和着滚滚灰尘,滑入衣襟,粘乎乎的附着在身上,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酷热难挡,守城的士兵轮班的时间,早已调整为一个时辰交替一次,算算时间,再过一小会儿,换班的人便能到了,他们,也就能奔将回去,好好冲个凉水澡了。 宸宫之中,一小队士兵列队而行,正是前来换值之人,不过只是缓缓而行,便已是满头大汗,有人不禁抱怨:“这该死鬼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热成这样。” “光子你就不要抱怨了,省着点口水,一会上岗了,可没有人给你送水喝。” “倒也是,说个话都这么费劲,还是不说了。” 一直行在小队的最前方,这些话莫青听得清楚,这天热得难受,他也知道不舒服,可守卫皇城,乃是重中之重,再难受,亦得忍。扭过头,莫离满脸堆笑道:“大家坚持一下,下了岗,我请大家喝酒。” “头儿,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要上好的花雕。”回到上京,莫青便被调入了宸宫的禁卫营,此时的他身为小小都尉,属下倒也有个几十来名,大小算是个武官了。 “成,就花雕吧!” 他年纪虽小,但个性豪爽,又因为首次出战就立下大功,在军中人气甚高,是以,跟着他的那些小兵们,虽年纪都长他几岁,但却个个服他。 因此,莫青对这些属下出手也很是大气。 得了莫青承诺,大家似乎又精神起来,正嘻嘻笑着,却突感整个天幕黑沉起来,众人顺势抬头,只一眼,众人已面白如纸。 有胆子小的竟已是手软脚凉的跌趴在地上大叫着:“妈呀!闹鬼了这是,日头怎地像是被啃掉了一块?” 莫离年少,哪见过此等骇人情景,虽觉日光仍旧刺眼,便仍是眯着眼猛盯着那太阳瞧。 此时,他的心里就越像是吊了十五桶水,那是七上八下的,老天,太阳竟然一点点的被黑暗所遮挡,慢慢变成了月牙状。 太阳被吞噬的速度极快,他只盯了一小会儿,整个天都暗了下来,如同黑夜一般。 莫青惊骇不已,太阳毒辣,他确实曾在心中阻咒着让它消失才可,可现在太阳真的没了,这该如何是好? 第111章 邪气逼人 同一时刻,夙陵的行馆内,萧湛也是一脸震惊。 正待要擦亮眼睛,仔细观看异相天生的太阳时,时利子却出言制止了他。 “王爷,不可用眼睛直接看太阳,会灼伤的。” 言罢,便递过来一块乌黑的东西,对他说:“用这个看,就不会有事了。” “这是什么?” 虽不知手中是何物,但萧湛仍旧依言将此物放在了眼前,透过半黑之物看那异样的天相。 时利子也举起了手中琉璃镜,看着那渐渐变成月牙状的太阳,满意的笑,终于爬上了嘴角:“此乃烟熏过的琉璃片,太阳的光太强烈,直接看会伤到人眼,有了这个,便不会有问题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已不需要再借用琉璃镜,但萧湛的心情却再不能平静:“军师,你原来便算到会有这般异相发生么?” “当然,王爷可还记得老夫说过,三日后,会让王爷看一场好戏?”时利子微笑以对,黑暗中,他的脸,竟那般邪气逼人。 “原来军师指的是此等异相,只是,本王还是不明白,这天生异相有什么玄机?”恍然出声,萧湛仍有疑惑。 时利子轻扶长须,沉声以答:“老夫三日前,已派出十几位能言善辩之人,前往全国各地,在这异相天生之后,他们便会伺机而动,到处散播关于黑星敝日的流言,不出多时,老百姓便都会知道,这等灾难之兆,预示着的就是大周将要异主。” “原来如此,军师果乃神人,如此天机竟也能参透,只不过,先前的龙碑和鱼腹取令之事,他都能处理得极好,此乃一自然天相,他又如何会怕这等流言中伤?” 从信心满满,到如今的事事小心,萧湛已被打击得太彻底,除非有十分把握,否则他都不敢再抱以希望。 闻言,时利子轻笑摇头:“王爷此言差矣,此一异相,绝非仅仅只是自然天相,亦会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军师何出此言?” 灾难,这两个字眼,似乎是时利子第一次提及,每每时利子玩出新的花样,萧湛都会兴奋不已。 只不过此时,他却在时利子眼中,看到了最为彻骨的寒意, 时利子的笑,仍挂在嘴角,带着几分兴奋,更带着几分阴森:“老夫不是告诉过王爷了么?若是直接拿眼望天,会灼伤眼睛的,王爷觉得,有几人会懂得这个道理?” “军师是说……” 有些话,不用说完,一点就透,此时此刻,萧湛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琉璃镜,心里想的却是,就算真有人懂得这个道理,这琉璃片恐怕也没有几家人能买得起。 “王爷明白便好,老夫倒真想看看,如此灾难,他萧翊要如何应对。” 并非一定要血肉模糊,尸横遍野,只要左右了人心所向,再小的事情,也会引发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而时利子所要的,不过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只因,他所操控的这场覆国游戏,才刚刚拉开帏幕…… ——- 京城之中,锣鼓声天。 有的人甚至直接敲起了家里的大门,发出咚咚之声。 那些仓惶而奔的妇女们,紧闭门窗,生怕沾染了一丝晦气,而无知的孩童,却也因如此异相天生,而吓得哇哇大哭。 原本平静的街道,一切都混乱着,直至食日之象完全消失,人们都还沉静在那巨大的震骇之中,不能回神。 “天现不祥之兆,乃上天意志干预人间,警示于人,而‘日不食、星不悖’才是太平盛世之象。而今又现天狗食日之天象,恐怕,人间浩劫就要来临了。” 突而,一个声音,在人群之中蓦地响起,继而引出了人心中所有对此异相的恐惧。 有人附和:“唉呀,以前好像是听过这般说法的,天狗食日,大凶之兆啊!” 有人惊恐:“老天爷啊,这太平日子真的过不长久了吗?” 有人危言耸听:“是啊是啊!老头子我,曾在幼时见过天狗食月之象,那一年啊,我的家乡发了场大水,颗粒无收啊,好多人都活生生饿死了去。而今竟然见到如此食日之象,恐怕是要预示着更大的灾难啊!” “……” 流言,越传越盛,很快便传至街头巷尾,人人自危的同时,莫离带着一身的肃冷,将如此不利的消息,送入了宸宫。 萧翊负手而立,竟是一脸平静:“朕,不信这天意。” “皇上,信与不信,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安抚民心。”莫离一向是快人快语,便是面对萧翊时,也毫不退缩。 “安排祭祀吧!既然人们相信鬼神一说,那朕也用同样之法,令他们安心便是。” 沙场之上,见惯了那样的生死一瞬,萧翊早已心如冰铁,而今,江山如画,却有内忧不平,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顺应天意’了。 莫离抱拳:“皇上英明,若是如此,百姓必定心安。” “能够如此当然是好,不过,朕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还会有事发生,这天狗食日之象,虽不是人为所能创造,但却保不准会为人所利用,莫离,这阵子,你也多留点心,朕不想再多生事端。” 经过了之前诸事等等,萧翊也变得异常小心,治国之事,比之战争更为严峻,也更为考验人心。 他只不过想做一个真正为民为国的皇帝而已,如此心愿,竟是那般难以平衡,他又如何能不扼腕叹息? “是,末将明白。” 莫离沉声而应,亦是同样的愁眉不展,这一切来来太快太密集,他也觉得所有发生的事情一定有所关联,只是苦思无解,唯有忧心。 祭祀之事只要交待下去,自有司礼监来安排,莫离讨了口谕便急急的出了宫,而今宫外太过不平静,他至少得了出去盯着点。 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能在提前做好准备,总比事后补救来的要好。 夜幕渐垂,上京的古道上,人烟渐散,传说仍在继续,而一场恐慌性的灾难,却悄然来临。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国都爆发了眼疾,各地的医馆药堂,被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甚至全家出动,一个不落的红着眼。 无知的孩童揉着眼,向母亲哭诉着眼疼不舒服,老人们流着泪,用干枯的双手,遮挡住太阳的强光。 只因,他们的双眼,只要见光,便会疼痛难挡,泪流不止。 莫青眯着眼,强忍着流泪的冲动,一步步紧跟在莫离身后,好几次,差一点就撞上了走在前方的莫离。 明显的感觉到弟弟的异样,莫离终于停下脚步,沉声而问:“莫青,怎么了?” “哥,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晚上眼睛就开始不舒服,眼前好像是有一层黄色的雾,看什么都模糊,还疼。” 莫青胆大,但到底也是个半大的孩子,未出门时倒也并未太担心,可看到全城都是眼疾之人,也不由得害怕起来,要说死他倒还真不怕,可要是眼睛有问题,落了个瞎眼的下场,他可就真得大哭一场了。 闻言,莫离大惊失去,忙上前查看莫青的双眼,却见他双目赤红,泪流不止。 “你昨日到底做了什么?” “和平时一样啊,若真要说有何不同,就只是昨日个亲眼见到了日食之相。” 自持身强体壮,可竟然就这么病了,实在让他郁闷不已。 莫离心中一动,猜测道:“难道这些人会生病,都是因为看了日食?” “哥,怎么办?街上人太多了,这样下去,上京迟早会乱的。” “只是上京倒也好说,可若真是看日食所致,估计其它地方亦会有人如此,你随我入宫,找个太医先帮你看看,看看有无良方治眼,若是可能,我想请皇上派几名御医出宫急诊,希望能安抚得住人心才好。” 行军打仗,他自有锦囊妙计,可这寻医治病,他是一点也不懂,唯有求助于太医了。 鸾凤殿内,一派肃冷,萧翊面黑唇抿,来回踱着步子,几名太医则颤颤惊惊的伏于地面。 “皇上,全城都是这种眼疾,宫里也有不少人染上了。”率先出言的太医,年轻最大,鹤发白须,看上去颇有经验。 萧翊沉眸,淡然道:“这些朕都知道了,朕现在要知道的是为何如此。” “回皇上,老臣行医多年,见过流行瘟疫,却从未见如此范围的眼疾之疫,便是连老臣的家人,也有大半生此眼疾,据老夫推测,罪魁祸道,该是昨日的日食之症,虽说那太阳被异物所挡,但其锋芒仍旧强烈,这些人定是为那日光所伤,是以,引发眼疾。” 老太医行医多年,经验十足,是以,对此顽症,心中已人定论。 “日光也能伤人?” 萧翊见多识广,但对这日光伤人一说,倒也颇感震惊,昨日天相,他早已预感会出事,却不曾想来得竟然这样快。 “皇上,日光之伤,虽不如刀枪明显,但也不可小觊啊。” 闻声,萧翊沉眸:“可能治?” 第112章 若是有她在,就好了 闻所未闻的病症,却令此刻的萧翊忧心如焚。 虽说这恶疾并不能要人性命,但因涉病范围之广,引起的恶性后果,可想而知。 “大多人伤得不太重,用些药调整一阵,注意休息倒也无碍,不过,若是真的伤了根本,恐怕就算不会眼盲,亦会落下视物不清的恶果。” 老太医据实以答,萧翊却是再度震惊:“如此厉害?” “皇上,老臣自当尽力医治病患,但在此之前,皇上您是否也让老臣看看您的眼?” 闻言,萧翊淡淡挥手:“不必了,昨日日食出现之时,朕在殿中批阅奏折,没有看到那日食全景,自也谈不上有何眼疾了。” “如此,老臣们便放心了。” 艰难的挥去额间的冷汗,一众太医似也放心不少,正庆幸,却听萧翊又道:“留下治眼药方在宫中即可,你等都出宫去吧,能治好一个是一个,务必给朕将伤害降到最小,朕不愿朕的子民,因此全都变成睁眼瞎子。” “是,臣等领命。” 太医们终于齐身而退,萧翊淡然的眉头,却忽而紧紧拢起,天灾人祸,避无可避,只是苦了黎民百姓。 思及此,他脑中蓦地又浮现出少女明媚的笑脸,不由心生感慨:若是有她在,就好了。 与太医预计的结果一般,对症治疗后,全城之人的眼疾都已有所改善,但人心却也因此而动荡。 那些越传越盛的流言,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入千家万户的耳中,当然,也无可避免的流传到了宫中。 萧翊仍旧淡漠,但却暗中催促着司礼监加快了安排祭祀的动作,民心不安,必须有所依托,唯有天子拜祭天地日月,方能平息一方流言。 虽说如此行为,仅能治标,不可治本,但当务之急,仅有此法最为实际。 因时间仓促,祭祀之礼略显简陋,但却终于如愿举行,那一日,萧翊自宸宫而出,率领着众臣宫妃等一路步行,途经午门,长门,金门,直至祭祀神坛。 天子祭天大典,礼数繁复,礼官慷慨陈词一番后,大典正式开始,萧翊恭敬而上,众臣共拜,齐声同诵,一时间声震如洪,冲破云霄。 整整两个时辰,祭天大典最终在萧翊的三上清香和三叩九拜中完美落幕,然,就在萧翊恭敬起身之时,一群黑衣劲装之人,突然间出现在了神坛,并以迅疾无伦的诡异手法,从不同角度袭击了他。 萧翊冷面寒光,双掌齐发,劈出十几道凌厉的劲气,有些直接攻击来袭之人的要害,一些看似击往空处,实际上却封死了来人的退路。 十几道劲气,如长眼的利箭,迅速袭向那些黑衣之人。 一时间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黑衣人,甚至不及痛呼出声,竟已是目睁大圆,倒地而亡。 那些凭空出现在神坛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却目标明显,直奔萧翊而去。 他一声长笑,身体在窄小的范围内鬼魅般闪移! 两手化作漫天掌影,以讯雷不及掩及的骇人手法,迅速解决了来袭之人,血,弥漫全场,腥臭之味随风而散,整个神坛,竟如同活祭的现场一般,血腥而诡异。 那些黑衣杀手拼死抵抗,最终却尽数被擒。 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那些杀手全部都是死士,没有被杀掉的,也全部选择了咬碎齿内剧毒而自杀,最终没能留下一个活口。 而更为惊人的是,那些黑衣死士死后,从他们的身体内,分别跑出来几只不大不小的野鼠。 莫离所带来的皇家侍卫眼疾手准,一刀一个,全都斩杀在尸体身旁。 这一场发生于祭天大典之上的刺杀之事,虽被责令迅速封锁消息,但仍被有心之人传扬了出去。 一时间,上京人心危危,百姓惶惶,均在担心着,神坛的杀戮会否触怒神灵,引发更大的灾难。 几日后,曾参与过祭天大典的一些士兵,突发怪病,浑身不停的寒颤,高烧不退且头痛,乏力,全身酸痛,有时候还会恶心,呕吐。 那些发病的士兵均皮肤瘀斑,出血像被跳蚤叮咬般红肿疼痛,特别是在腹股沟处最为明显。 犯病之人,数量不多,起初并未引起人们的重视,岂料,不过两日时间,患病的士兵肿大的患处迅速化脓、破溃、严重的甚至直接死亡。 莫离惊觉事态严重,立刻向萧翊要求请御医问诊,军中已有百人感染此症,当御医匆匆赶至军营,一见那惨状,只黑着脸说了一句:杀老鼠! 查看过那些士兵的尸体,还有新染上疾症的士兵患处后,经验老到的御医,心中已有定论,颤抖着对风扇说出了一个可怕的名称:黑死病! 黑死病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症,患者临终前高度发绀,皮肤常呈黑紫色,故有黑死病之称,而此病,还有另外一种叫法:鼠疫! 听到这些,莫离的脸色立时也阴沉了下来,想当然尔,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大周第一神将,现在却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一个莫名的死去,那种心情,外人亦不可能理解。 “人手不够,大将军最好能将所有御医还有全城的大夫都给老夫找来,老夫要与他们一齐商量对策。”梁太医一脸肃容的望着莫离,从未有过的谨慎表情,让莫离再一次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梁太医,在宫中,您的医术是最好的,您都没有办法治么?”莫离神情紧张,连语气也变了。 梁太医摇了摇头:“不是治不治得了,只是恐怕防不住了,依老夫推断,军中至少有一小半的人已经感染了这种病,说得更大一点,那些参与过祭天大典的官员,甚至是上京的百姓中,恐怕已经有人出现病症,是以,老夫才会要求将军务必找到全城的大夫一起研究对策啊。” 梁太医神情灰败,莫离亦在听完他的话后,脸色亦是惨白如纸,假若梁太医不幸言中的话,仅是飞鸿骑的一小半人数,就最少已经近十万人之多了,再加上上京的官员和百姓,莫离仅仅想到了一个开头,便已是头皮发麻,他跌坐于椅内,不敢相信的问:“梁太医,真的那么可怕吗?” 太医沉重的点头:“如若老夫猜得不错,此疫症,该与祭天之日的杀手有关,大将军最好将那晚杀手掩埋的地点,告诉老夫,老夫必须前去查看处理,以防止疫病传播太快。” 闻言,莫离眸中寒风一闪,已然猜到了梁太医想要表达的一切,原来,那些死士身上跑下来的野鼠,便是这场灾祸的主要源头。 上京的大夫在莫离的召集下,终于是集合着开了一个碰头的问诊会,果然不出梁太医所料,城中已有人感染此症,太夫们个个都认为十分棘手。梁太医沉默良久,方才慎重道:“而今,疫症在发,大家必须同心协力,控制住整个上京的局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梁太医,您老人家德高望重,经验十足,我等都相信您,不知对此疫症,您可有良策?” 出言相问的是一位刚入宫不久的太医,显然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严重的疫病,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梁太医倒也并不推脱,医者父母心,看着那些士兵一批批的死去,他的心里也不好受,“若说良策,老夫也不敢妄言,不过,从现在开始若是发现了疑似或确诊的病人,应立即进行严密隔离,禁止探视及病人互相往来。已死之人理应火葬或深埋,甚至于接触了那些病患之人,也应观察九至十二日方可。” “梁太医说的有理,不过,草民认为,除了梁太医所说的那些,还应该防止动物间的相互传染,控制鼠间鼠疫。不但要杀老鼠,旱獭,跳蚤目前也应大力捕杀,对猫、狗,家畜等也要喷上特制的药水,保护体弱者免受感染。” 此言乃是一位民间医师所讲,看上去似乎也十分有经验,众人听罢,纷纷点头。 堂前议论纷纷,萧翊与莫离立于内室,均是一脸肃冷,随行的梓桐,更是小声轻叹:“难道是瘟疫来了?” 梓桐的声音极轻,但在静谥的内室,仍旧听得清楚,萧翊凤眸微眯,终而冷言出声:“莫离,传令下去,封城,如若有人要进城劝他不要进,若是非要进来的,那么,只许进不许出。” 莫离抱拳:“是,末将明白。” 上京的天空,仍是清明一片,但城中百姓却已是置身于水火,没有人知道这场灾难何时会结束,也没有人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撑下去。 同心协力,已是上京自救的唯一途径。 人不能出城,萧翊便启用了飞鸽传书的办法,让各地官员在全国搜罗民间能用到的所有药材,并要求他们尽快送到上京来救急。 对于鼠疫,根本没有什么药可以完全克制住疫症,得此症之人,痛苦至极,有许多不到三天便会死亡。 萧翊能做的只能是倾尽所有的救治军民,至于能救下多少人,他亦唯有抬眸望天。 第113章 三天,死了七万人 梁太医试过了许多药方,但每一剂都收效甚微,不得以,他转而沿用了一个土方:川大黄五钱,甘草五钱,生牡蛎六钱(捣碎),栝蒌仁四十粒(捣碎),连翘三钱煎服。亦曾有大夫质疑川大黄五钱是否太过猛烈,梁太医解释:“其与甘草等分并用,其猛烈之性已缓和。” 那位民间老药师也提出了用解毒活血清火的汤药送服麝香之法,称虽然不能肯定有效,但至少一试,本已到了生死关头,亦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莫离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军队,用于防治鼠疫,只可惜这种病,流行起来,速度实在防不胜防,仅一月有余,染病的人数就接近二十万,病死的人也足足去了三分之一。 看着一批批倒下的人,身为天子的萧翊忧心如梦,看着因昼夜不分的医治病人而累倒在医馆里御医们,萧翊的眉头,便再也没松开过。 不禁也要感叹一句,这一场看似天灾的人祸,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此病到了最后,病症,越来越复杂,症状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梁太医轻按额头,眉心纠结,久久不语。 他自视医术高明,可在如此残酷的事实前,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自然天灾的面前,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 不过值得庆幸的事,各地送来的药材很及时,一些原本身强体壮之人,已有好转之象。 可便是这样的细微的好消息,亦没能保持太久时间,三天后,萧翊与太医们再一次濒临崩溃。 每到国难发生,总有许多生意人会想要借机捞取暴利,从中狠赚一笔。 许是让奸商掺了假,以至于后来陆续运到的的药材一批比一批差,吃了如同没吃一般。治病不比其它,对于这个急性的病症,如果有一点差池,就是满盘皆输。 从最后一批药材吃下去开始,三天内,死亡人数从最初的六万多,讯速的增至了十三万。 三天,仅仅三天,就死了七万多人,梁太医几乎要伏地大哭的同时,终于伏地痛呼:“皇上,唯有尽快找到药谷鬼医天机子,否则,上京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并非在战场之上,萧翊竟然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上京要保不住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要毁掉一个盛京之地么? 假若这是天意,他倒也宁愿去认命,可这分明是人为而之,又让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萧湛的把戏,为了得到皇位,为了大周的天下,他是要亲手毁掉这原本繁华的一切,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萧翊所不能接受的。 大周的天下,绝不能落入如此小人之手,否则,民心何安? ————- 仙雾缭绕的山谷,幽香扑鼻,姹紫嫣红的野花间,雪衣飘飘的少女十指翻飞的忙碌着,如翩舞在花间的雪蝶一般,如梦似幻。 “师傅,最近为何要采那么多药啊?” 银铃般的声音,于山谷间悠然响起,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轻抚长须,沉重道:“人间浩劫,师傅我要带着这些宝贝药材,出谷救人去。” 自回到药谷,从未听说师傅有出谷的意思,突然听到如此之话,云晚歌倒真是有些吃惊了:“啊?师傅你要出谷么?” “是,你也要与为师一同出谷,帮为师治病救人。” 医者,仁心仁术,虽人在药谷,但天机子对民间之事,也关心甚多,自那日食之后,他便开始准备药材,让云晚歌送出谷去,为民所用。 岂料,那眼疾之事,还未完全根除,竟又听说上京闹出了黑死病,那病症的严重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本想尽快赶赴上京,却又因药材不齐而一直耽搁了时间,现下听说死的人已过十万,他已是再等不下去了。 “师傅是要去上京么?” 拍了拍手里的药尘,云晚歌异常兴奋的奔出花海,谷外的消息,一直是由她打听的,是以,那黑死病之事,她同样清楚,本还犹豫着要如何劝说师傅前去救人,可没想到师傅原来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嗯,你也知道那边的情况,为师想去看看,能救下一个是一个。” 天机子一直独居药谷,有鬼医之称,医术堪称天下第一,但却也是个怪脾气的老头子。 来药谷求医之人,若是平民百姓,他甚至可以不收药钱,可若是达官显贵,不但银钱甚高,且还得看他瞧不瞧得上,要是惹了他生气,就是再多钱,他也不给医治。 上京本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是以,天机子对那里也最为排斥,但黑死病滋事体大,便是不治那些有钱人,他也放不下那些穷苦人家,是以,才会有了去上京治病救人的想法。 “师傅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所有人的。” 虽失了记忆,但云晚歌对药理之事,似乎仍有印象,见识过天机子的高超医术后,对救人一事,更是信心大增。 “为师倒不敢口出狂言,那黑死病来得讯猛,只能是和阎王爷抢人了。” 天机子叹息而语,云晚歌却因此一言,而心生忐忑,上京之地,帝都古城,他该住在那里的,满城都是病患,也不知他是否幸免。 蛮荒的古道上,一辆马车飞驰而过。 二从静坐车前,一人鹤发童颜,一人青衣劲衫,青衫之人身量娇小,手握马缰,时而重扬马鞭击打在马股之上,马儿吃痛,越跑越快,那速度几乎要飞起了一般。 一路炊烟袅袅,风景如画,但二人却全无欣赏之意,只一味的急赶着路,策马飞驰着。 终而,青衫之人勒马而行,在离那朱漆城门百步处,缓缓而停。 “来者何人?” 高城之上,莫青高声问道,青衫之人沉声以答:“这位小哥,放我们进城吧,我们是为城中百姓送药的药师。” “药师?啊呸!你们还嫌害的人不够吗?吃了你们送来的黑心药,城中已死了好几万人,你还想来骗钱,快滚吧!在老子还没有发火前,马上给我滚。” 就在这几日间,莫青所带的小兵,一连去了好几位,都是因为吃了那些不顶事的药,是以,当他听说又有人要送药进城,自也再没有好口吻。 “这们小哥你误会了,我们送来的都是最好的药材,而且,我们只想救人,并不打算收人银钱。” 师傅的性子,她是明白的,自也明白这车药只救穷苦,不救高官,是以,不收银钱之事,亦是能肯定的了。 听说不收银钱,莫青倒也真的平静了许多,不敢相信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绝无虚言。” “好吧,你即不收银钱,这药材我们留下了,你们也别进城了,死了太多人,想要活命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莫青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听得人家不要钱送药来,自也相信不是假药,反倒关心起来人,怕她们无端丢了性命。 闻言,青衫之人,终而跳下车来,摘去了头顶斗笠,露出她白净的小脸,仰面道:“莫青,是我,开城吧!” 本就觉得来人声音颇为熟悉,现下一看,莫青不由大喜,不及多说什么,便飞身而下,直扑到云晚歌怀里喜极而泣:“月大哥,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 繁华的帝都,一派愁云惨雾。 入得城内,但凡有人家的地方,都挂着丧葬的白布,大周的人们相信转世之说,是以,认为保全肉身的周全,灵魂方能得以超生,可城中出现如此疫情,人们保全尸身的想法,已是如同痴望。 萎靡不振的神态,欲哭无泪的神情,整个上京,一片死灰,了无生机。 莫青本欲带着她去见莫离,他信她的医术,只拿她当救命菩萨一般看待,可云晚歌却只是摇头:“莫青,这是我师傅,鬼医天机子。” “您就是天机子老前辈啊,晚辈久仰大名,哥哥本来还想亲自去请您的,没想到,您竟然自己来了。” 莫青年少,但仰慕之情却是真心,言语之间,也颇感兴奋,仿佛看到了他们就看到了希望一般。 天机子随了莫青去见莫离,而云晚歌却选择留在了疫区,查看病患疫情,不多时,鬼医的到来,已传至了街头巷尾,人人都欢呼着,救星已至。 虽早知师傅医术高明,但他的影响力,却是第一次让她明白了什么叫百姓的敬重。 感染重症的人们,听说云晚歌是鬼医的徒弟,每一个人见到她时,都会称她一声月大夫,每一个人看见她时,眼中似乎都会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忍住眼泪,云晚歌在众人间穿梭着,忙碌着,却丝毫不觉疲累,此时此刻,她方才懂得了何谓救人之乐。 “月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不知何时,莫青已来到其身后,激动的叫着她,蓦地回身,见他一身盔甲,却毫无防护措施,便不由冷颜:“谁让你来这儿的?不怕染上疫症么?” 第114章 她,来了么? 本还想与云晚歌多说几句话的,没想到却换来一张冷脸,莫青大为尴尬,小声反问:“月大哥,你不也在这里么?” “我是大夫,我不在这里,能去哪儿?”嘴上嘴指责着他,但仍是取出一物弟于莫青:“把这个吃了再说。” “不用了,我吃过了,要不然,我还真不敢来。” 看到手中药丸,莫青这才明白了云晚歌的指责乃是出自关心,不由更为开心。 “师傅给过你了?” 她给出的药丸,名为金风玉露丸,乃是出谷前便配好之物,有了这个,便能有效的阻止感染上疫症,是以,她与天机子的手中,都自带了一瓶。 把药丸还给了云晚歌,莫青嘿嘿一笑道:“是啊,天机子老前辈已经去了东营了,那里病患最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我来寻你前去,来之前,让我吃了两粒呢。” “如此便好,东营在哪里?快带我过去吧。” 她所在之地,已有太多病患,可莫青竟说东营才是病患最多之处,听到如此说法,她又如何按捺得住,马上拖了莫青出门,一路风风火火,直奔东营而去。 ———— 夜,如墨! 淡淡的云雾遮住了清冷的月光,只剩一抹幽幽的银光环绕,不知哪儿来的风,蓦然吹过,凉凉的,甚是舒爽。 萧翊负手而立,眸间烟烟笼笼的看不真切,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过残忍,便是连他这样自视无情之人,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微重的脚步声,均匀而来,不用回头亦知是莫离,每日的这个时辰,他会来向他禀报鼠疫的灾情进展。 “来了!” 淡淡的开口,淡淡的询问,连那眼底淡淡的伤,似乎也飘渺得捕捉不到任何的痕迹。 “是,皇上,不过,末将今日有好消息向皇上禀报。”莫离兴奋着,一想起方才看到云晚歌和天机子的情形,就忍不住激动。 上京已是最坏的局面,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是以,虽听莫离如此一说,他还是一幅兴趣缺缺的表情,只淡漠而语:“说吧。” “天机子老前辈已入城,还带来许多珍贵的药材。” 自那日是梁太医提到此人,他已有打算去药谷相请,不想竟是自己来,如若他的医术真有梁太医所说的那般高深,倒也真算一个好消息:“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带了个徒弟。” 言至此,莫离心虚不已,云晚歌已到上京之事,本该及时禀报,可偏偏午后见到她时,她却要求他对此事守口如瓶,莫离并不想瞒萧翊任何事,可云晚歌坦诚的眼神,终于让他有所动摇了。 “来了就好!” 这样的好消息,似乎并未给萧翊带来一丝欣慰,除了愁眉不展,他似乎已没有第二种表情。 “皇上……” 见他如此模样,莫离心中不忍,云晚歌已到上京之事,几要出口,却听得萧翊又清冷而语:“莫离,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记得再来禀报疫情便是。” “……” 想说些什么,却只是久久不语,静立于他身后,莫离似乎能感觉到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悲怆之气。 做为一个帝王,他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他却是真心的忧国忧民,只是,对于这样残酷的天灾人祸,除了尽力而为,他,又能做什么呢? 见莫离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萧翊终于回过头来,望见他满是愁凝的表情时,也吃了一惊:“怎么?还有事要说?” “没有,没有什么,只是,还有一个东西忘记交给皇上了。” 莫离自袖袋中取出一粒药丸,交给了萧翊:“这是天机子老前辈特制的灵药,可以阻止染上疫症,皇上您赶紧吃了吧。” 接过手中之物,只见那药丸甲壳般大小,莹白如雪,方要送入口中,却突然又问:“你有吗?” “皇上放心吧,我和莫青都吃过了。” 闻言,萧翊默默点头,把玩着手中药粒,却始终没有服下的意思,莫离正要催促,却听他又问了一句:“莫离,你是否有事瞒朕?” “末将不敢!” 倏地跪下,莫离却不敢抬头相见。 “她,是不是来了?” 似乎是再普通不过的话语,竟又那般难以启齿,他一直在等待莫离亲自告诉他,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 莫离沉默了,只因无法解释,萧翊用他信他,而他却还是对他有所隐瞒,这让他觉得无颜面对。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朕,她虽从未提过她的师傅是谁,可却曾向朕提到过药谷,药谷之中唯有鬼医天机子,天机子到了,没有理由她不到。” 他根本不怪莫离,只是想到莫离不说的理由,却又有几分不甘。 垂首,莫离自责般开口:“皇上,末将甘受惩罚。” “是你不愿说,还是她不愿见朕?” 唯一介意的,仅有这一点,可莫离的沉默,终是让他最后的希望也落了空,怅然失落间,他苦笑声声:“来都来了,却不愿见朕一面,无论她是曾经的贺佳期,还是现在的月儿,原来,都是那般无情。” “皇上,她也许只是不想让您再伤心一次。” “朕,却宁愿再伤一次,只要能见到她,朕,心甘情愿。” 他似乎越来越没有霸气了,在遇见她的那一天开始,便已渐渐被改变了,他不愿如此,却管不住心。 既然都说开了话,莫离也不想再瞒什么,猛一抱拳:“末将这就去把她找来。” “不必了,朕不想强人所难,等着吧!” 颓然一语,已是万般无奈,萧翊拈起手中药丸再看一眼,终而送入唇齿,一口咽下。 帝都的夜,看似平静,实则风云暗涌,一如那些害了相思的心,明明那么迫切,却只是形同陌路,各不相认。 ————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残星渐淡,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独坐凉亭,萧翊一壶一茶一棋盘,竟是与己对弈,孤独的下着棋,帝都鼠疫横行,政务疏松,他已许久不曾如此清闲过了。 梓桐随侍候其侧,偶尔会为其添上一杯清茶,他下了一整夜的棋,而她亦守了他一整夜,许久未见他彻夜失眠了。 许久以前,落妃离世,他似乎也消沉过一阵,但只是消沉,可现在的他,却是凭添了几分落寞与孤寂。 身为帝王,他一直是孤独的,可梓桐却从未在他身上感觉到那一点,可今夜,她竟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的遗世孤寂。 突感心痛,梓桐轻声唤他:“皇上,天已亮了,该回宫休息了。” 他似乎精神很好,毫无休息之意:“下完这盘棋。” 下完? 他已下了整整一夜,还是那盘棋,等他下完,不知道会不会到第二天,甚至第三天,可萧翊是什么个性,梓桐太清楚不过,劝其不得,便也不再多话,只默默的立于其侧,为其打扇,驱赶蚊虫。 “梓桐,朕听说你马上要出宫了,是吗?” 宫中寂寥,肯心甘情愿长留深宫的太少,虽有些不舍,但他却并不打算挽留,这地儿,确实太寂寞了。 垂眼,梓桐眸间已有泪意:“是,皇上,奴婢还有十日便要出宫了。” “这么多年,你一直服侍朕,出宫之日,想要些什么只管说出来,只要朕拿得出来,便能给你。” 若说莫离是他最为信任之人的话,那么梓桐便是最让他放心之人,她要离开,他自是会好好赏赐她一番,让她便是离宫亦能衣食无忧。 梓桐低低而语:“奴婢什么也不要,能服侍皇上,是奴婢的福份。” 萧翊苦笑一声,自嘲道:“福份?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真正能远离朕之人,才算真的福份。” “皇上,奴婢…………皇上,皇上……” 梓桐心潮澎湃,正待出言相劝,却忽感萧翊面色有异,忙急声而唤。 晕眩之感,越来越强烈,只得闭目锁眉,以手强撑石桌之角,方才稳住身形。 晕眩之感,一阵阵,一波波,似乎渐渐便淡了,萧翊勉强睁开双眼,竟有丝恍然,冰冷的手脚,在那晕眩的一刻异常无力,可当他渐渐恢复神志,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仅仅是幻觉一般,完全找不到一丝痕迹。 “皇上,您怎么了?” 梓桐蹲下身子,却意外的发觉萧翊原本青白如纸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原有的红润。 “没事,可能是累了,梓桐,扶朕回宫休息。” 梓桐不语,只是很温顺的扶上了他结实的手臂,心想着,应该找名太医来为皇上瞧瞧才好。 酷热难挡,恶蝇狂飞,虽有天机子带来的上等药材,但伤患身上的溃烂之处,仍是反复感染,恶臭之味阵阵袭来,虽围了三层面巾,梓桐仍是闻之欲呕。 一直担心着萧翊,虽然他自己说没事,可梓桐却并不放心,是以,虽觉冒险,但她还是选择了来东营找梁太医回宫这皇上诊诊脉。 只是,到了此地,她方才惊觉,原来疫情远远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如今城门紧闭,莫说三日后,便是三月后,她亦不知能否出宫回乡了。 第115章 皇上病了 怔愣间,忽感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足踝,痛若的呻吟声中,她用力踢开了来人,惨白着脸骇怕的尖叫起来,恨不能马上便逃离此地。 置身于病患之中,云晚歌正细心的为病人擦洗上药,忽而听到梓桐的叫声,不由抬头望去,正看到梓桐一脚踢开了那个病人,那人闷哼一声,浓疮之处又开始流出恶血。 倏地放下手中药膏,云晚歌厉眸喝道:“他是病人,你怎么能踢他呢?” 梓桐本也是凌厉之人,但自己理亏在先,便也并未争强,只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抓着我,我害怕……” 急行至那病人身边,小心的帮他处理着伤处,云晚歌的嘴却并不容情:“害怕就不要来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你,你………你是谁?” 梓桐哆嗦着,连手指都在不停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像? 病人的伤处已不再流血,云晚歌的口吻亦不再那般尖锐,只温言道:“你可以叫我月医师,不过,我劝你最好离开这儿,要不然,染上疫症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你是月医师?那你认识一个叫贺佳期的女子么?” “贺佳期?” 喃喃重复着那个听上去,似乎完全陌生的名字,云晚歌陷入了沉思,不过很快还是摇头否认了:“不认识。” 梓桐小心的观察着云晚歌的神情,她的脸上茫然一片,实不像在说谎,自从见到愈婧婉后,她对这些长得过份相像的人,似乎也不再那样惊讶了,只不过,她一眼就识穿了她女扮男装的身份,所以才会怀疑起她。 “不认识啊,那就算了。” 见她一直不走,云晚歌缓缓站起身来,防备性的问:“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我是来找梁太医的,皇上身体不适,我想找梁太医回宫为皇上诊诊脉。” 经她一问,梓桐方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马上抓住她便问:“对了月医师,你知道梁太医在哪儿吗?” 闻言,云晚歌双手蓦地一紧,不自觉的问道:“皇上病了?” 梓桐一脸狐疑的瞅着她:“嗯,有点不舒服的样子,不过,月医师你为何如此紧张?” “如今鼠疫横行,我是怕皇上沾染此症,故而紧张了一点。” 虽是借口,但亦是云晚歌心中所忧,这场鼠疫来得太急太猛,她也确实担心。 见她神色如常,梓桐倒也放下心来,只淡淡而语:“那倒不是,皇上只不过有些头晕的症状。” “如此便好,姑娘找的梁太医此刻不在东营,不如你去西营看看,也许在那儿。” 闻得他只是头晕之症,她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鼠疫之症,是什么都好。 “原来不在这儿,那我去西营看看吧,有劳月医师了。” 梓桐福身施礼,云晚歌同礼相拜,只是眉宇间,却又徒添几分愁思…… 是夜,秉烛如火! 云晚歌却是始终不能入睡,梓桐的到来,扰乱了她所有心神。 本以为,不见便不会再伤心,可当她听到他生病的消息,仍是不能自持。 如此混乱的局面,便是未染上疾症,恐怕也会忧心伤神,只是不知他是否是真的生病了。 辗转反侧,始终无眠,不知他的情况如何,她始终安不了心,思前想后,终而还是翻身而起,迅速穿好衣衫后,直奔宸宫而去…… ———— 夜,凄迷! 空旷的官道上,一名身量瘦小的黑衣人,行动迅速,疾走如风,很快便来到了宸宫的入口,灵巧的身形,鬼魅般避开了皇城的守卫,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消失在宸宫的高墙之内。 冷月如钩,洒了一地的银波,为宸宫的金壁辉煌凭添几分神秘之色。 娇小的身影,时高时低,于暗夜之中飞檐走壁,很快便来到了庄严肃穆的鸾凤殿,殿内灯火通明,便是连那月光,在此似也变得淡了,朦胧的看不清。 一队禁卫军巡逻,齐步行来,巡逻而过,她迅速低头,半伏着,趴在了鸾凤殿的屋顶之上,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像是拨动心弦的丝,一点点渗透着,云晚歌紧抿起嘴,忽而发觉自己对这座宫殿竟是如此的熟悉。 那种感觉,莫来由的让人心慌,竟是不敢深入去想,正混乱间,忽闻殿内一声惨叫,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来不及细思,她迅速揭开了屋顶上的瓦片,入眼之处,竟是满地的鲜血和抽搐不已的梁太医。 “皇上,皇上……不要啊,不要……啊…………” 带着惊吓过度的骇然,梓桐凄厉的哭喊着,害怕的抱住了头,颤抖的身体,有如风中枯叶。 灵巧的身体,猎豹般腾跃而起,闪电般破顶而入,仓促间,仍是拼命替梓桐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萧翊的眼神越来越冷,明明再熟悉不过,却让人觉得的陌生,他的身体开始发热,他的意识已然模糊了,可还是不受控制般的催动着体内的真气。 他的武功本就在云晚歌之上,更加上现的狂性大发,她被逼得节节败退,竟是豪无还手之力。 情急之中,她已顾不上隐瞒身份,只高声轻喝:“萧翊,你给我清醒一点!”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看不清,除了杀戮他仿佛已忘记了本性。那样的情形之下,她想抽身而退已是不能,以萧翊的速度,云晚歌甚至觉得自己挨不过三招,便要血溅当场。 局面瞬间混乱,她拼死抵抗,却仍是被他的掌风扫倒在地。 拨地而起,她全神以对,而痛下杀机的萧翊,却在双眸触及她染血的肩头时,呆若木鸡。 他的眼神,顺着她肩头的血滴,一直往下,一直往下,直到那殷红的血液,一滴滴滑落地面,他终于满意的笑了,带着嗜血的贪婪与解脱的轻松,轰然倒地。 萧翊晕了过去,那样突然,那样莫名,望着地面上他苍白如纸的脸,她好半天都无法反应过来。 良久,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肩膀,那上面确实有太多的鲜血,但却不是她的,方才倒地之时,正好跌在了梁太医身边,那些血,都是梁太医的。 可他竟然会因为自己肩头流血而停止攻击…… 气氛很诡异,但云晚歌却清醒的意识到,在萧翊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厉眸望向梓桐时,她倦缩成一团,不住的摇头:“大侠,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叹息着扯下了脸上黑巾,她已不打算隐瞒:“姑娘,你可还记得我,我是月医师。” “月,月医师,你,你……………”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要不然,方才便不会救你了,不过,你能否告之在下,皇上到底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皇上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好可怕………” 许是受惊过度,梓桐也根本说不出个所以原来。 无奈之下,她只得想办法先把萧翊弄到了床上,正想探及脉息,看看他为何发狂,一柄钢刀却又架上了她的脖颈。 “大胆刺客,竟敢行刺皇上与御医。” “把刀拿开。” 缓缓侧目,云晚歌冷眸以对,刀锋般的眼神,带着绝杀之息,异常的冰冷。 看着她的眼神,来人只觉一股子凉气冲顶,明明是一个瘦弱男子,竟然会拥有和皇上一般霸气外露的双眼,只一瞬,他便被其震摄住心神,再不敢狂言以对。 见来人不动,云晚歌也不生气,只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夹住来人的刀刃,强行将其移开至一边。 禁卫军的到来,让梓桐也壮起了胆,眼看着云晚歌与禁军统领僵持不下,她终于挺身而出,说了句实话:“曹统领,奴婢可以做证,她不是刺客,而且,皇上也并未受伤。” “你凭什么做证?她不是刺客?那谁才是?” 粗着嗓门,曹军并没给梓桐面子,虽说方才移刀之时,他已明白自己不是云晚歌的对手,可气势上,他却并未打算就此认输。 “这个,这个……” 梓桐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皇上亲手杀了太医,说出去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正值鼠疫横行,梁太医民望极高,若是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了,恐怕又会徒生事端。 “你说不出来,她就是刺客。” 大刀再次挥舞,又一次架上了云晚歌的脖颈,刀刃下冰冷的触觉,并不算好受,但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痴望着床上之人蓦地睁开的双眸,放心的笑了…… ————- 内室太乱,萧翊简单吩咐了几点后,便带着云晚歌移驾偏殿。 摒退了所有人,萧翊紧紧拥她入怀,感慨道:“月儿,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 依在他怀里,她的脸滚烫着:“你,知道我来了上京?是莫离告诉你的吧?” 不愿她误会莫离,便解释道:“你不让他说,他又如何会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到的,你师傅来了,你又怎会不来?” 久违的温柔之感,让她鼻头阵阵发酸,竟是哽咽着,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116章 月儿,我好想你 轻抵她的额头,他温言轻语:“月儿,我好想你。” 很想告诉他,她也在想着他,可她却只是挣扎着自他怀中抬头:“让我为你看看。” 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真想多享受一会儿。 但晕眩的感觉时有时无,他又失手错杀了梁太医,如此恶果,亦让他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便也不再拒绝云晚歌为其诊脉,顺从的将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搭上他的手腕,脉相平和,几乎与常人无异,但云晚歌却能微微的感觉到,有另一股脉流一阵一阵的博动着。 蹙了眉,再换他另一只手腕轻试,令她惊叹的是,萧翊另一只手的脉像,竟是紊乱不清,完全的感觉不到他的主脉在哪里。 “最近可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 轻声相问,却好半天都得不到他的回应,蓦地抬眸,却见他眸中柔情正盛。 如此紧要关头,他却那般不认真,云晚歌颇有些生气,不禁吼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我治了?为何我问你话也不回答?” 她其实真的不想这么凶的,可是,他的身体,他有脉像,真的吓到她了,那种感觉,好似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一般,实不能让人放心。 “偶尔会头晕。” 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他讨好般伸出大手,紧握着她的柔夷,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不过,仍是那样惜字如金。 云晚歌心疼的看着他削瘦的脸庞,叹息着再问:“怎么个晕法?多久一次?一个月,半月,还是几天一次?” 他摇摇头,拒实以答:“以前没有过,也就是这阵子,不过,不是几天一次,是一天中就会有好几次!” 有个可怕的想法,正在心中慢慢滋长,她用力的回握他手,紧张的问:“一天几次么?怎么晕,晕多久?晕了会怎么样?” “月儿,你的样子很吓人!很严重么?” 他的话终于提醒了云晚歌,她似乎真的太急燥了,不可以这样,如果连她也乱了方寸,又如何帮他治病? 再次搭上他的手腕,她闭上眼,用心的感受着,一,二,三,四……数不清的紊乱,数不清的脉息,她猛地睁开了眼,抖着唇问:“会昏迷不醒?” 他点头:“会。” “会身体发软,浑身无力?” 他又点头:“会。” “会感觉有东西在体内慢慢的蠕动着,日夜不停?” 这一次,他并未点头,却只是怔怔望向云晚歌因惊恐而大睁的双眼,平静而问:“是什么病?” 他没有回答,但她却明白他已默认了一切,他竟真的有这种感觉了,那么,难道,他真的是…… ———— 夜未央,情正浓。 万分期待的相见,却是在如此情形之下,泪珠点点,凄然而落,唯有紧紧相缠着双手间,还能传递一丝暖意。 “月儿,说吧,我受得住!” 她哽咽不成语,只是久久摇头,珠泪如玉。 温柔的伸出手,他轻试着她脸上的泪滴:“月儿,别哭。” “方才你晕倒了,是吗?” 他缓缓点头:“晕倒后,很快便会醒来,可是醒来后,又会忘记一切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我根本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了,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举起双手痛心道:“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每每待我醒来时,总会看到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所以,月儿,告诉我吧,我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心疼的看着他,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可是,他是一国之君,体内怎么会有这样邪恶的东西? 见她不语,他却固执的望着她,眼神异常坚定,终于,云晚歌艰难开口:“这不是病,是苗疆巫蛊,而且是巫蛊之中最为恶毒的蚀心蛊。” 闻言,他好看的眉头又深深的拢起,并不言语,只是沉思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而抬眸,认真的问她:“可有解法?” 收起眼泪,她重重一叹,缓缓解释道:“蚀心蛊,其实分三种,第一种是素蛊,第二种是肉蛊,第三种称之为血蛊。素蛊吃草,肉蛊吃肉,而血蛊,顾名思义饮血而生,而且,这血,只能是养蛊主人的血。而你被种下的,便是这最邪毒的血蛊。” “中了血蛊之人,每隔不久便会头晕无力,待得晕死过去,便会如行尸般突然惊醒,见人就杀,见物就砸,每每必见血,方可停止其疯狂的行为。但,每晕一次,中蛊之人,身体便受损一次,直到最后,力尽为亡。血蛊阴毒,唯一的解法,便是将养蛊之人手中的母蛊带回,以母蛊的尸灰喂食中蛊之人,方能解开血蛊。” 言至此,萧翊的眉头似乎纠缠得更紧了:“苗疆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里毒虫聚集,如若不能知道血蛊的来源,想找到蛊主,恐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云晚歌认同般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蚀心蛊从外表上来看,是分不出是素蛊,肉蛊还是血蛊的。是以,要解你身上的血蛊,必须先找到下蛊之人,你觉得,最有可能下此毒手之人,会是谁?” 他无奈摇头:“若是知道,你觉得我会让他有下手的机会?” 闻言,云晚歌亦沉默了。 萧翊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能在不知不觉间对他下蛊,还不让其发觉,确非一般人所能办到。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所谓病从口入,血咒虽可自体外值入,但对象若是萧翊自是毫无可能的,亦只能自吃食方面入手去查了。 仔细的回想着最近吃过的东西,却仍是摇头道:“所有的饮食,都与平常一般,要真说吃了别的什么,也就是莫离送来的那粒药丸了,不过,那是你给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金风玉露丸?” “嗯。” “那不是我给你的。”不知为何,突然提及的金风玉露丸,却让她生出了几分警惕。 “不是?”他挑眉,很是意外。 “我确实让莫离带一粒进宫给你,可师傅说他新做的一批效果更好,所以,你吃的那粒,是我师傅给的,师傅他说……” 她终于说不下去,一个可怕的念头,终而在脑中成形,她蓦地望向他的眼,哆嗦着唇,竟是再发不出一个字。 紧握的双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云晚歌的脸色已近苍白,萧翊不忍看她伤心如此,遂出言相劝:“月儿,一切都还未有定论,你且先不要胡思乱想。” “翊,你可信我?” 清越的嗓声,带着别样的坚毅,云晚歌的脸,在烛光中几近透明。 那是她第一次那般称呼于他,不是皇上,不萧翊,而只是单单一个‘翊’字。 “信。” 毫不犹豫的一个字,自他唇齿溢出,她满意的笑了:“那就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短短几个字,已包含了太多太多的选择,他浅浅颔首,给出了她最想要的回答。 一如她那般了解自己,他亦同样了解她的坚持,既然她想要去做,那他就绝不会阻拦,全心全意的支持,才是对她最大的鼓励与安慰。 夏夜,蝉鸣阵阵,东营的某处营房内,仍旧灯火通明,晕黄的烛火,随着轻风摇曳,不时的发出清脆如爆粟的声响。 白发的老者低垂着头,正在仔细的翻阅医书,眉头处,深深纠起,似乎在传达着内心的不平。 踏月而归,云晚歌静立营外,久久不入,不愿相信是师傅所为,所以她更要问个清楚。 虽早已下定决心,可事到临头,还是那样难以启齿。 “咳,咳……” 低低的咳嗽声,透着半天的窗户,传入云晚歌耳中,她终于推门而入,关切道:“师傅,这么晚了,您该休息了。” 听得推门声,天机子终于自书中抬头,看清来人后,便抚须一笑:“是月儿啊?” 云晚歌心中有事,情绪不高,只淡淡应道:“嗯,来看看您睡了没有。” “既然来了,就别为难了,说吧,找为师何事?” 只随意瞥她一眼,天机子便已看出她有心事,他这个徒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却也忘记了如何去骗人,她的心思,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 “师傅,我……” 一直以来,她视师傅为至亲,而今,她若真的问了,对师傅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 思及这些,那些堵在喉间之言,竟是无论如何也再吐不出。 “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为师看了也难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过早晚而已,天机子半生已过,早已看淡世间一切,既使云晚歌所问,是他最不愿听到的那件事,他亦会平心静气的接受这个事实。 “皇上病了,梁太医进宫问诊,却惨死当场,我试着为皇上把脉,却发现皇上根本没有生病,而是被人种下了蚀心血蛊。” 平静而语,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天机子的脸上,师傅从不会骗她,她相信,这一次,亦不会有所例外。 第117章 你不回,我怎能睡得着 天机子苦涩一笑,竟是那般无奈:“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你想问什么便问吧,为师本不打算瞒你。” 闻言,云晚歌的心,猛地一颤,不敢相信的问:“师傅,真的是您?” “是,这一切,都是为师所做,是为师将蛊虫的虫卵封入药丸之中,借莫离之手,让当今皇上服下。” 天机子并未否认他的所作所为,而是坦言了一切,可这个事实,却让云晚歌无法接受:“为什么?” “月儿,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医者父母心,他虽不医官宦,但也从不曾害人,而今,他已违背了自己从医的宗旨,更不愿再为自己的行为诸多借口。 在他看来,无论是何理由,做了便是做了,无法挽回。 “可是,我想不通,您淡泊名利,从不与人结怨,却为何要害他?” 她想知道一切,可天机子却不愿意再提,只是朝她摆了摆手,冷然道:“月儿,天色已晚,为师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送客之语已出,云晚歌心知再说无益,在她眼中,师傅是个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忧国忧民。 所以,她有理由相信,师傅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竟能让师傅做出如此违心之事呢? ————- 黎明…… 有如利剑一般劈开了沉沉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太阳,让整个上京都铺上了一层金黄。 云晚歌静立窗前,双眸所眺之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之中。 “月儿,你回来了?” 清朗的声线,绵绵柔柔,闻声,人已至,他的大手,穿过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整个人都圈入怀中,口鼻间,尽是他的气息,浅浅一笑,她温言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不回来,我怎能睡得着?” 他等了她一夜,却并非想要她口中答案,只是,担心她一去不返。 她浅浅一笑,却并不答腔,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总是很容易让她感觉到被期待,被珍视,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满足,又那不安。 “在看什么?” 见她不语,他轻声又问,她却仿佛陷入了某些旋涡里,无法抽身,终于,她说话了,却是问了一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我很熟悉?” “哪里?” “宸宫。” 肯定的给出这个答案,不待萧翊有所回应,她已继续道:“记忆里一片空白,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明明不应该知道的地方,为何我竟识得这里的路?每一处,似乎都想不起来,但每一处似乎又就在心里,为何,为何会如此?难道,我曾经来过这里?” 笑意凝结,他竟不知如何回答,不愿骗她,却又不得不骗的感觉,第一次让他觉得紧张万分。 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试探性拉顺:“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么?” 木然摇头,她的记忆里仍是空白一片,真正觉得熟悉的,是身体的反应。她突然转过身来,拧眉以对:“翊,你以前真的没有见过我吗?在梅塔丽沙漠真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 想要断然否决一切,可她那明亮的大眼睛,像是幽深的潭,也像是下了咒的魔障,让他瞬间失语。 晕眩的感觉,突而清晰,他猛地抱住头,摇晃了几下身子方才勉强定住身形。 云晚歌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了?又开始晕了吗?” 他猛然出手,用力的推她至门边,却诧异的发现,门已从外面被上了锁,他焦急的摇晃着殿门,怒喝一声:“开门。” 殿外当值的侍卫被他这么一吼,手脚都发了软,急火火的奔上来就要开锁。云晚歌心知有异,亦同样娇斥出声:“不想死的就不要开。” 那侍卫是见过梁太医惨死鸾凤殿的,被她这么一吓,双手立时抖如筛糠,手中锁匙也应声而落。 萧翊心知自己又要发作,害怕伤到她,所以才想赶她出殿,可那些没用的侍卫们,竟然如此的丢脸,他怒了,暴怒般狂吼:“不开者,杀无赦!” 可他越是叫得大声,那些侍卫越是害怕的不敢来开门,萧翊的行为,终于越来越疯狂,甚至抬起手掌打算直接劈开殿门。 他手上的力量有多可怕,云晚歌早已见识过,是以,当他有所行为,她却已飞扑而上,死死拦在了殿前。 “不要开门。” “月儿,让开,我不想伤着你。” “我若是让开了,你伤的人就绝不止我一个,我不能让你再造杀孽。” 头,越来越痛,也越来越晕,萧翊努力想要稳住心神,却只是徒劳无功,他抱住头,痛苦的伏下身去,不停的用头撞击着大理石的地面:“啊!啊啊!” 看着他疯狂,云晚歌心疼不已,上前两步想要拉开他。 却在触碰他衣袖之时,感觉一股子劲气袭来,遂不及防,她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重重的撞上了殿中的石柱,瞬时,连气都喘不上一口。 扶着墙,颤抖着直立起身子,尚未站定,萧翊已又一次出手劈门,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她再一次飞扑了上去:“萧翊,别这样,不要出去。” 他似乎终于听到她的话了,倏地停下手来,木然的转身,木然的表情,眼神浑浊一片,他开始摇晃着身体,虚浮不定的脚步踉跄,而后,终于重重倒地。 “萧翊!” 她尖叫出声,扑上前去,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身子,而他却紧闭着眼,纹丝不动。紧紧掐住他鼻下人中,片刻之后,他终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而她,却在看到他双眸的颜色之时,手脚冰凉。 血一般的红色,赤焰一般,似要灼伤她的视线,惊骇的松开了手,不敢置信的盯着他陌生的眼神,凶残中还带着些毁灭之气。 他坐了起来,突然咧开嘴就冲她笑,那笑容,嗜血而妖艳,她定定的看着他的反应,大脑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一种蛊? 为何书中从未提及中蛊之人双眼的颜色? 他一步步的逼近,她一步步的向后退去,直到整个身子紧贴了殿门,再不能行。 他欺身上来,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手指的温度,火一般灼烫,他的手,在游离,慢慢的一步步向下,直至停留在她的脖颈之上。 她的心蓦地一凉,他的手倏地地一紧。 从未感觉如此的恐惧,他的眼神太过陌生,他的表情太过可怕,她颤抖出声:“萧翊,翊……放开我!” 闻言,他残忍一笑,竟是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呃!” 空气仿佛被抽离了一般,脖子几乎被他生生掐断,她挣扎着,用力的,大口的喘气,却始终未能成功吸入一分,他的手劲越来越大,胸口如同爆裂了一般,闷堵着她,使她涨红了脸。 一只手,如鹰钩一般紧扣他的大手,另一只手,直接摸入袖袋,瞬间抽取随诊银针。 手起针落,三针同出,直直的插入他身上最痛的三个大穴。 他终于吃痛,闷叫了一声,倏然松开了紧紧掐住她脖颈的大手。 弯下腰身,她开始大口的呼吸,还没喘上几口,便感觉到他忽然又欺身而上,身随心动,她足尖轻点,舞蹈般绕了开来,一次次,他狂辣出手,一次次,她险险避开。 她终于开始紧张了,这样的萧翊让她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地狱恶魔。 仿佛厌倦了这样的你追我逐,他怒吼一声,重重一拳击打在了墙角之上,墙角的粉尘,震动着落下一大片,飞起的石屑,重重的拍击在她的身上,她避无可避,只得捂住双眼生生承受。 他看准了时机,闪电般出手,用力的扯住了她的长发,硬生生将将拖倒在地,一路拖行着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向了鸾凤殿中的龙柱之上。 “嘭”的一声,落地起尘,她呕出一口鲜血,在地面上染印成花。 艰难扭头,心疼的望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神痴痴一线,似乎盯着自己嘴角,连眼神的颜色也开始起了变化,由血红转为了暗红色,仿佛还在继续着,试图变回原本的纯净黑色。 下意识的抚上唇角,那湿腻的感受,让她灵光一闪,血,原来蚀心蛊的根本,在于嗜血。 许是这地上血水不够多,片刻之后,他的眼神闪烁着又要变回血红。 她急中生智,强撑着身体,飞扑而上,将口中残血尽数喷洒在他的脸上。他狂暴的身体,因为她这一动作,开始渐渐的恢复平静。她欣喜的发现,他的双眼真的开始由红变黑,渐渐转为清明。 他的脸此刻看起来还有些挣拧,雪白的皮肤,鲜红的血液,但,他终于在他眼中,重新找回了那丝柔情。 可欣慰的时刻,亦是那样短暂,萧翊突然间抱着头,痛苦的呻吟着。 待得他复又抬头,双眼业已转为赤红血色,云晚歌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人便已再度被拍飞了出去。 第118章 伏地,她无声落泪 伏地,她无声落泪,心酸道:“萧翊,你清醒一点好吗?我是月儿,月儿…………” 身体上的疼痛她可以忍受,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成魔而选择放弃。 那时,萧翊再一次靠近她,血红的双眸间,她看到另一个狼狈的自己。 她痛心的呼唤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试图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可他如雨的拳点落在她身上时,她知道,还是失败了。 一阵阵腥甜涌上,此刻,她的脑中却只有一个想法,绝不可以死,如果她死在了他的手上,假若他清醒过来,会否痴悔一生? 咬紧牙关,她用尽气力的从他拳下挣脱。 主动吻上他唇口之时,将残余的鲜血尽数喂进了他的口中,他没有提防有此一着,竟生吞下她的血液。 那一瞬间,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喉头间的颤动。 突地,他猛然按她入怀,用力的汲取着她口中的腥甜,她的唇舌被他弄得生疼,却并未出手阻止。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用一种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瞅着她半晌,而后,又一次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而她,亦终于再撑不住,轻喘一声,晕倒在他的身边。 ————- 口干舌燥中醒来,入眼,便是师傅悔恨交加的脸:“月儿,你终于醒了,你这孩子为何如此傻?” 挣扎着起身,全身都酸痛不已:“师傅,他呢?好一点没有?” 天机子冷哼道:“比你好。” 闻言,她终于放下心来,天机子却是心疼着又埋怨起来:“你为何不出手?把自己伤成这样,是要让为师我后悔一辈子么?” “师傅您别生气,月儿没有这么想过,只是,不忍伤他而已。” 温婉而语,云晚歌的眸间,撒娇讨好的意味甚浓,可天机子却并不买帐,生气道:“你不肯伤他,可他却伤着了你。” “您知道的,他也是身不由已。” 关于血咒,天机子不知道的绝对比云晚歌要多,是以,她如此一说,他便也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因,说来说去,云晚歌之所以会有此一劫,罪魁祸首,却是天机子自己。 有愧于心,天子机悠然长叹:“月儿,你……怪师傅么?” “我相信师傅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蛊源太难查,只有知道理由,才好准确下手,萧翊发狂的模样,让她心惊不已,假若不能彻底的根除,只怕会后患无穷。 淡淡扫过她眉眼,天机子又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女大不中留,她本已忘记了以往伤痛,可现在,却又一次绕回了原路。 “你真的想知道?” 重重点头,云晚歌的神情已给了天机子,最肯定的答案。 天机子怜爱的抚上云晚歌的发心,感伤道:“罢了,许是天意,既然你执意要问,为师便告诉你一切,不过,你要答应为师,无论如何,不要再做傻事。” 师傅于她便如同亲生父亲一般,虽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她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师傅对她的关心,是以,并未多想,她点头道:“好,我答应您。” 沉吟片刻,天机子终于娓娓道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场本不该发生的鼠疫。为师有一位同门师弟,许多年不曾来往了,可是在出谷前,为师却收到了他的来信,说想要见为师一面。念在同门之谊,为师便答应了他,见面后,他告诉为师,这一切都是他的人干的,是他造成了这场灾疫,要想他停止这种疯狂的行为,便要帮他做一件事,毒害当今皇上。” 听到此处,云晚歌惊问:“所以,您就答应他了?” “为师本不愿答应,但他以死相胁,声称,如若为师不答应,除了上京,他要祸害的就是整个大周国,鼠疫之症,易染难防,如若散播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为师的这个师弟,从小就心狠手辣,他敢说,就一定会做,为师思量再三,只能答应了他。为师不是圣人,但师弟犯下的错,为师也有责任要弥补,虽然为师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是天理不容,但以一人之命,换取天下苍生的安宁,为师,不悔。” 苍生为本,以民为天,这本是帝王应尽的本份。 但,师傅却为了苍生,而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师傅的所为,如果被拆穿,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对这场鼠疫所付出的心血,也会尽数为零。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只因,他是真的心系苍生,为国为民。 也许师傅的选择,有些过于偏激,但她又能如何置评,假若大周的皇帝不是萧翊,假若,她所爱的不是他,那么师傅的所为,她又真的会反对么? “师傅,您的师弟是时利子吗?” “你知道他?” 天机子的眼神闪烁,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也异常紧张,心道,难道她已记起了什么? 正待问个清楚,却听云晚歌道:“在晋同关遇到过,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想要皇上去死的话,除了萧湛以外,不做它想,时利子是他的军师,年纪也也与师傅相仿,所以我便大胆猜测了一下,不过看来,倒是猜对了。” 往事,他已不愿意提及,只是不愿再看到云晚歌受伤。 十岁的她便随他学医,他早已视她为亲生女儿,虽然现在的她,只记得被救后的事情,可他反倒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 是以,连救下她的事情,他也一直对时利子隐瞒着,可没想到,在晋同关他们早已遇到,那么,时利子真的没有认出她来么?还是说,这一切的罪孽,还不算完? “月儿,答应师傅,不要去招惹时利子。” 假若时利子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会想尽办法,令她恢复记忆,到时候,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仇恨,都会再度困扰着她,这实不是天机子所愿意见到的事,是以,无论如何,他都有附上他们再见面。 “师傅,这样的恶人,您还要护着他吗?” 时利子的心思,云晚歌自然是不懂,误以为师傅顾念同门之情,怕她伤他性命,口气自也急燥起来。 云晚歌言语冲动,天机子更是心生不安,却也只能耐心解释道:“为师不是护他,此人阴险狡诈,你不是他的对手,为师不愿让你以身犯险罢了。” 见天机子原来是担心自己,云晚歌浅浅一笑:“您就放心吧,此番我就是有心收拾他,也顾不上了。” 知徒莫如师,只听她口吻,天机子便已明白她另有所图,遂疑惑道:“你想要干嘛?” “我要去苗疆,为当今皇上找到解蛊之法。” 这个想法,自她诊出他所患何症之时,便已在心中萌生去意,只不过一直没有来得及提出,那日萧翊狂性大发,让她明白此事不可以再拖下去, “不行,太危险了,你以为苗疆穆府的天疆血蛊,是谁都能拿到手的么?” 闻言,云晚歌眼眸一亮:“苗疆穆府?难道皇上体内的血蛊就是出自那里?” 自知失言,天机子沉眸又道:“无论如何,为师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再危险我也要去。” “为何?” “因为,他是除了师傅以外,我最珍视之人,所以,我不可能看着他受苦而置之不理,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这是她第一次跟师傅吐露心声,自离开晋同关,她一直把这些心思藏在心底最深处,可到了如此关头,她已是不愿再瞒。 那些不能说的往事,天机子不敢轻易提及,但,为了徒弟的幸福,他唯有一劝:“月儿,他的后宫三千佳丽,你又能霸住他多久?值吗?” “值。” 毫不犹豫的出口,坚定的眼神,已向天机子说明一切,他已知再劝无用,只是在心底低叹,假若有一日,她终于忆起当初,又如何能面对自己的这一声值? 天机子终于不劝苦苦相劝,只是自袖袋之中取出一个锦囊,慎重交于云晚歌手中:“月儿,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自知劝不动你,唯有助你一臂之力。这颗天香豆蔻你留着,有了这东西,到了南照国你才有机会见到穆府的大土司” “大土司?” “南照的大土司,也就是穆府的主人穆烨,当今皇上体内的蛊虫便是出自穆府,当年为了土司一位,他曾利用蛊术控制了不少南照重臣,方才取得最终胜利,成为最新任的大土司,此人阴险狠辣,绝对是一个狠角色。” 也正因如此,天机子才会反对云晚歌前去苗疆,毕竟,此一行实在是险难重重。 “那么位高权重之人,居然会用如此阴邪之术?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不过,师傅您的意思是说我要找的蛊母就是穆烨所养吗?” 云晚歌天性聪颖,一经提点,便已想到一切,只是在心底对那位大土司的所作所为,仍是不敢苟同。 天机子重重点头:“正是。” 第119章 为师的一片心意 “可是,您给我这天香豆蔻又是为何?穆烨想要这个东西?” 她一点想不起来天香豆蔻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穆烨想要的东西,该是极为贵重的灵药了。 “他何止想要,为了得到这颗天香豆蔻,他曾令南照国血流成河。” 听到这里,云晚歌不由心神一震,惊问:“为何?” “因为,天香豆蔻有返老还童之效,可令人容颜长驻,为了天香豆蔻,他已寻遍大江南北,你若身带此物,兴许可以同他做个交易,换回蚀心蛊母。” 天香豆蔻本是极为罕见的灵药,甚至比那芙蓉丸还要珍贵,可为了云晚歌,天机子甚至眼也不眨便交了出来。 她的眼有些湿:“师傅,这样的宝贝,我如何能要?” “月儿,既然是为师种下的因,恶果自也不能让你为我尝,这颗天香豆蔻,就当是为师的一片心意吧,只求救下皇上后,他能看在此行的份上,待你好一点便可。” “师傅………对不起……” 云晚歌感动不已,扑进天机子的怀中,哽咽不能成语。 师傅待她有如再生父母,如今鼠疫横行,她本该留在上京帮助师傅,可她为了一已之私,竟要撇下师傅独自在此,实是大为不孝。 天机子轻拍她的后背,淡淡摇首,语重心长道:“月儿,没有对不起,你若真的孝顺师傅,就一定要活着回来,师傅不想临了临了,落个无人送终的下场。” “师傅,月儿答应你,月儿一定好好活着,好好为您养老送终。” 泪,终而奔涌而出,她欠师傅的实在太多,这一生,恐怕都还不够。 闻言,天机子不再言语,只是微笑着又轻拍起她的背,一如十年前,她第一次扑在他怀中痛哭失声时,那般心疼。 夜已深,浓墨一般的天空中,星光不见,唯有夏花的浓郁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一张柔软而无形的网,将整个宸宫都笼进了花香之中。 在这香风浮动的夜晚,萧翊悄然而至,将满园的花身似也带进了她的房间。 她浅浅笑望,温言道:“可有好一些?” 大手抚上她柔滑的脸庞,嘴角的淤痕,让他心疼不已:“月儿,对不起!我竟然把你伤成这样?” 她摇摇头:“说什么傻话,那不是你伤的,你是被血蛊控制,失了心神才会如此。” “月儿,你真傻,只有你这样的傻女人,才会在在这样的时候,还会为我说话。” 如果说当年的虚情假意,像是一场春梦,那么彼时的情真爱浓,却更像是幻境一般,让他不敢相信。 为了留下她,他隐瞒了一切,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感动着。 假若,时光可以倒流,他甚至想要倒转至五年前,在她入宫之时,便将她紧紧困在身边,只是,当每午夜梦回,她眸间的恨意,却又似一根根无形的刺,狠狠戳痛着他。 他知道她恨他,恨得那样深,可是为什么?他到底还对她做过些什么?为何他一点也记不清了呢? “因为你是病人嘛!” 她浅浅一笑,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许是发觉她在分神,他突然霸道开口:“在我的面前,除了想我,什么也不许想。” “你还真是霸道呢,想什么也要管。” 她怪嗔一笑,他却是更为霸道的搂住了她:“你现在才知道我是这么霸道的人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笑,眸间柔情蜜意,只是片刻后,神情又恢复了一惯的严谨,正色道:“你身上的蛊,在找到蛊母前,只有一种东西可以克制。” “何物?” 她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清冷而语:“人血。” 笑意,终而凝结在他的唇角,泰山崩于顶亦能面不改色的萧翊,这一刻,竟也因这两个字,而面如死灰。 看他深受打击,云晚歌心中不忍,犹豫着,终还是说了出来:“关于你被下蛊之事,我问过师傅了。” 只是怔愣片刻,他已恢复如常,听她如此一说,他亦只是浅浅应了一声:“嗯。” 依在他怀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或者,他早已猜出她要说的是什么,只待她亲口说出来。 “你,为何不问我结果如何?” 她始终沉不住气,对于种蛊之事,师傅的错,就是她的错,这让她觉得无颜以对。 “对我来说,你比那个结果更重要。” 他浅浅而答,眸间,暖意融融,云晚歌的眼,蓦地潮湿:“萧翊,我…………” “如果真的那般难以出口,便不要说了吧,木以成舟,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比之方才,他已淡定很多,蚀心血蛊,他其实早已想到,只是,假若天机子犯下的罪行,要让她来承受的话,他宁可不再追究。 自他怀中挣脱出来,她幽幽而语:“你早就猜到了是吗?” “猜到又如何?血蛊亦不会因此而消失,既是如此,你又何必纠结,放宽心情,好好养伤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她身上的伤痕,足以抵消他所有的怒气,就算这血蛊是天机子所为,能换得她的真心以待,他亦甘之如饴。 “谁说血蛊不会消失?” “月儿,此话何意?” “天疆蛊母就在南照穆府的大土司穆烨手中,只要我到了南照国,就一定能带回蛊母,帮你解除身上的血蛊的。” “不行,穆烨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想从他的手中取回蛊母,难于登天!” 不容商议的口吻,萧翊的态度异常坚决。云晚歌并未出声,但她的眼神,已清楚的表达出了她绝非不会放弃的决心。 “月儿,绝对不行,你想去送死不成?” “不想,不过,要我看着你死,那倒不如让我去送死!” 她的语气有些强硬,但话语间,却流露了太多的情绪。 假若真的必须要选择一个人去死,她宁愿是她自己,可是,这一刻,她却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坚决反对她的决定。 “如果蛊母真的在穆府,让莫离前去便可,他的身手在你之上,胜算自也会多上几分,大可不必让你去冒险。” 莫离的武功在她之上,这是事实,不过,萧翊的说法她却不能认同,如果穆烨真的像他所说般那样可怕,不要说一个莫离,便是十个莫离也只能是有去无回。 理由无它,南照穆府之中,不可能没有人认识大周第一神将,所以,真要去穆府的话,莫离算起来是最不合适之人。 是以,此次南行,可以说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站在他的立场,他可以说不许她去,可她却不可能袖手旁观的看他痛苦,这苗疆的穆烨,此次,她是见定了。 ———— 休养了几日,云晚歌的身体已恢复大半,自那日她提出要身往苗疆一事后,萧翊盯得她越发的紧了,虽明知萧翊绝不会认同她只身前往的决定。 但,她还是想一试,不过,听他说过那些话之后,她的打算,已经有所改变。 为了防止她‘出逃’,萧翊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止她出宫,虽说他身中奇蛊,但若是动真起真格,她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想要独自出宫,肯定是行不通了。 是以,她终是将眼光又放在莫离的身上,以他的身手,能否顺利护她去苗疆虽不得而知,但偷偷送她出宫的能力,还是有的。 找到莫离的时候,他正在东营闷头苦思,鼠疫之症因师傅的到来,已大有改善,但却一直没有完全控制住,大周的飞鸿骑人数锐减,莫离本是一军之帅,看着自己的十兵一个个倒下,自也是难受的。 “你,月军医…………” 许是未曾想到云晚歌会来找他,莫离显然吃了一惊,愣了半晌竟也只是唤了她一声。 “送我出城。” 不过养了几日病,萧翊居然犯了几次晕,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这严峻的事实让她明白,此事再拖不得。 “皇上有旨,疫病未消,谁也不能出城,况且,月军医你不帮你师傅了么?” 莫离自知她不会随便提出过份的要求,但鼠疫之事滋事体大,他亦不得不慎重以对。 早知他会如此,云晚歌淡定自若的开口:“若我说,皇上身中奇蛊,我不出城,便无人能救,你还会这么说么?” 原本端坐的莫离,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面色大惊:“什么?皇上身中奇蛊?什么意思?” “想要救皇上,只能去苗疆寻求蛊母,若是莫将军不肯送我出城,恐怕再拖下去,皇上命不欠矣。” 不是故意要吓他,只是事情真的很严重,云晚歌的话一经出口,莫离的脸色业已大变:“你说的是真的?” “绝无戏言,若是莫将军不相信,大可以去向皇上问个清楚,不过,我也把话说在前头,皇上是不同意我出城的,若是将军问了,想必我也是走不成了。” 萧翊是何等精明之人,如若莫离真的去问了,他必定能猜出一切,是以,她之所以会如此一说,赌的便是莫离对自己的信任,还有对萧翊的忠心。 第120章 将军若是信我 莫离是个直肠子,行事认真,虽心中早已对云晚歌的话信了七八分,但嘴上还是强硬道:“不问皇上,我如何知道真相?” “将军若是信我,真相就在眼前,难道将军以为皇上早先打伤我之事,真的是意外么?还是将军认为,皇上本就是残忍暴力之人?” 她受伤之事,因影响甚大,早已对外隐瞒,但莫离却也是知道内情的,是以,她如此一说,莫离也当下骇然:“难道都时因为那个蛊毒?” “正是,皇上的身体,发病所间隔的时间已越来越短,待到皇上迷失本性,便是我也无力回天,是以,我才会这么急的来找你,莫将军,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 不知为何,她对莫离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他一定会相信她,也一定会帮她。 莫离为难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需要时间考虑。” “那好,我也不逼将军,但,考虑的时间不要太久,因为,皇上已没有太多时间。” 弦绷得太紧会断,人逼得太急会乱,她相信莫离会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所以她愿意给他这个时间,只不过,如此加重一下语气,他也许能考虑得再快一点点。 莫离果然未让她失望,日暮时分,他已给了她确定的答案:“我可以送你出城,不过,我要和你一起走。” “不可,这鼠疫一事,显然是有心人为之,将军若是离开了,皇城谁来保护?” 蛊毒是天机子所下之事,可以告诉萧翊,但却不方便告诉莫离,他个性耿直,若是知道真相,不知道还能不能对师傅平心而待。 是以,关于鼠疫之事的真相,还有时利子的威胁的话语,她只会告诉萧翊,而莫离,亦只能是,只字不提。 莫离轻轻摇首,淡然道:“月军医,你显然忘记了一件事,皇上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如此局面,便是没有我莫离,皇上也一定能守护皇城。” “可是……” 莫离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一想到莫离的身份,她还是有所顾忌,若是带上莫离可以成事,她绝不会推脱,可若是带上他反而坏事,她就不得不考虑了。 她固执,莫离更固执,不待她把话说完,便已是冷冽出声:“没有可是,否则,谁也不要去了。” 放她离开,他当然可以,但若是要让她只身犯险,他便绝不会坐视不理,是以,对此事,莫离亦有自己的坚持,有他在身边,便是真的遇上危险,至少能护她多一时。 有个帮手,倒也不是件坏事,虽说莫离身份特殊,但,只要能乔装一下,该也不是什么问题,思及此,云晚歌终而点头颔首:“既然你如此说了,我想不答应也是不能了,那好,就允你同前往便是。” 是夜,云晚歌忍下了临行前,想去看看萧翊的冲动。 是太了解,也不太忍,她不愿在离开前,再有所变故,是以,虽恋恋不舍,但仍是直接便随莫离出了宫。 她与莫离离开后,萧翊的追兵却并没有如预料般跟来,许是因为他明白她的决心,许是因为他也曾追来过,只是没能追上而已,因为,这一路之上,莫离几乎没有带她走过大路,他说:“要快,便走小路,要安全便走大路。” 她几乎想也没想,便选择了最快的一条路,对于危险,于她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萧翊身上的蛊毒更危险的了。 是以,她选择在最快的时间内,潜入苗疆。 对于她的决定,莫离却并未拦她,对于要救萧翊的心,或者莫离比之任何人都要强烈,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萧翊最为信任之人的原因。 策马飞驰间,莫离高声而语:“穆府虽不是皇宫,但守卫森严,比之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等我们到了穆府,先找个地方休息,到了晚上,再偷偷潜入寻找蛊母。” 云晚歌浅浅一笑,却是摇头道:“用不着偷偷的去,只要光明正大的等着被他们请进去便可。” 莫离不知天香豆蔻之事,所以才会如此安排,虽说天香豆蔻送给那穆烨让她觉得惋惜,但既然有最快最省事的方法,她也不愿让莫离陪她冒险。 有了莫离的带路,她们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南照的穆府,与大周的宸宫相比自是要小上许多,但豪华程度,仍是令她咋舌不已,虽说大土司重权在握,但府邸的奢靡程度比之南照的皇宫还要繁华的话,也实在是有些过于嚣张了。 但,如此种种,都不是她目前应该考虑之事,她此行的目的,只是要拿到蛊母,是以,无论南照还是穆府,她都会选择忽视。 只是天香豆蔻,乃是稀世灵药,若是随意散播消息出去,恐怕她还未见着穆烨本人,已被江湖人士所包围,是以,她如今唯一发愁的,只是如何将她手中有天香豆蔻的消息,传入穆府。 ———— 穆府之人,果然都是知道天香豆蔻的。 凭着手里的灵药,云晚歌与莫离很顺利就进入了穆府,莫离曾说过,穆府守卫森严,比之皇宫过之而无不及,可此时此刻,她却对这话产生了怀疑。 不过而事实上,有很多事情都会与想象中差上许多,是以,当一队官兵由远而近,四面八方的向她们冲来时,莫离身形急速一转,瞬间便将她牢牢护在身后,沉眸低语:“跟着我,不要离开我身边!” 凛着眉,越过莫离高大的身影,云晚歌冷冷的打量着来人,用美男子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金纹的明黄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马甲。 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显然是为了方便骑马所用。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紫金发冠之中,从金冠两边垂下淡黄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此种气质,此种打扮,除了穆烨,不做他选。 穆烨冷笑道:“莫帅,大驾光临,不知所为所事?”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但却有一股子凉意直入心底,她明明已为莫离做了乔装易容,他竟能直接认出来人,如此胆大心细,穆烨,果非凡人。 至此,云晚歌方才明白,原来并不是他穆府的禁卫太松散,而是因为太有把握,才敢让她们畅通直入,为的就是对她们来个瓮中捉鳖。 被当场识穿,莫离却并不慌乱,反而落落大方的承认道:“大土司好眼力,在下确是莫离。” “堂堂大周第一神将,乔装成如此模样,敢问莫帅,你想要干嘛?” 微眯起邪气的双眼,穆烨的口吻,并不算客气,不过,此情此景无论换做是谁,想必也是会有所怀疑的,毕竟莫离与穆烨而言,是异国大将,且目的不明。 “大土司不要误会,莫离此行,只是来送药的。” 莫离也是经得起场面之人,如此处境,说起话来,仍是镇定自若,条理分明。 “何物?” “天香豆蔻。” 莫离不卑不亢的回答声中,穆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莫帅不是说笑吧?天香豆蔻如若在你手上,为何不献给大周皇帝,却要送给我一个异国之人?” “大土司言下之意,是不再需要天香豆蔻了么?既如此,那风某也便不再打扰,离开贵国便是。” 言罢,莫离拉起云晚歌的手,作势便要离开,那穆烨一见,又笑言阻止道:“莫帅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莫离同样温言以对:“既然大土司对天香豆蔻没有兴趣,风某留下便毫无意义。” “我如何信你?” “既然大土司不信风某,留下也是自讨没趣,还是走了的好。”莫离似乎是故意在打着太极,一语不和,又是做出一幅要走人之势。 “要走也可以,交出天香豆蔻,莫帅便可安然离开。”穆烨的脸色,终而有了些变化,显是不悦,但语气尚可。 莫离温温一笑,反问道:“若是风某不交呢?” “莫帅不是说来送药的么?为何又说不肯?难道……”言至此,穆烨眸中已现厉色,显然是担心莫离另有所图。 莫离爽朗一笑,大声道:“大土司真是想得太多了,莫某确实是为送药而来,不过,天香豆蔻乃是稀世灵药,千金难求,难道大土司觉得可以白白要去?” “噢!” 穆烨挑眉,双眸熠熠,一幅很感兴趣的样子。 莫离的唇角微微上扬:“做个交易如何?” 闻言,穆烨的双眼染上层层浓墨,但却仍旧一脸笑意,思索了片刻后,他状似不经意的问:“如何交易?” “一物换一物!” 穆烨听完,仿佛松了一大口气,豪爽道:“这有何难,珠宝,美人,田地,财产,甚至是爵位,我都能满足你。” 听完这话,莫离倒是面上平平,而云晚歌的内心却波涛惊涌,这天香豆蔻竟能换得穆烨如此大手笔,看来他想要救的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第121章 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 莫离淡淡一笑,轻言道:“那些东西,莫离无福消受,只想换一个小东西便可。” “不知莫帅看中我穆府中哪一样小东西?” 莫离神色一凛,一字一顿:“蚀心蛊母” 此言一出,穆烨神色大变,他冷酷一笑:“看样子,莫帅并无送药之心啊!既如此,那便休怪我翻脸无情了。来啊!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 莫离见状,周身杀气氤氲,云晚歌躲在他身后,并未出声,但思绪却百转千回,如若真的和穆烨打起来了,即便她们能力克群敌杀出穆府,可若是想再回穆府寻找蛊母,怕是再无可能了。 思及此,云晚歌慧眸微闪,灵机一动,塞了一物到莫离手中后,突而猛地推开了他,大哭道:“不要,不要杀我,莫将军,你骗人,分明说要带我回去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可现在,我快要让你害死了,呜呜……” 云晚歌反常的行为,很明显吓到了莫离,他愣愣的看了她半晌,只见她努力的对他不停的使着眼色。 终于,他好像想明白了一点点,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又被云晚歌抢了先。 “土司大人,求您放过我,放过我吧!” 她扑倒在穆烨脚下,哭得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还刻意用力压向一边的身子。 如此一来,在穆烨的眼中,居高临下的姿式,他正好能看到她微露出的圆润肩头与性感锁骨,终于,她如愿的看到了他饱含兴味的眼神。 在这种紧急情况之下,她唯有使出的如此计策,虽不知那穆烨会不会上当,但她绝不能让莫离再开口,万一他还没明白她的用意,只要他一语不对,她们俩人便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趁穆烨出神之际,云晚歌抻手于袖中取出装着天香豆蔻的锦囊,献宝似的送到了穆烨手中,谄媚道:“土司大人,这颗天香豆蔻其实在我手中,您便放过我罢。” 见到她手中之物时,穆烨终于大笑起来:“哈哈哈!莫离啊莫离,你居然会败在自己护着的女人手里,真是失败啊!” 莫离闻言,原本焦黄的脸色,瞬间又黑成了一片,但云晚歌却明白,他并不是因为穆烨的话而生气,而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莫离定然是还没有完全懂得她的用意,所以才会有如此神情,可他能不明白,她却不能糊涂下去,假若她现在还在犹豫,恐怕,她们二人也不会再有生还的转机。 自地上轻盈起身,她无骨般缠上了穆烨的身体。 媚惑如水的眼神,秋波流转,她一直知道自己有多美,虽然现在的她一身男装,但她那种浑然天成的娇媚之色,仍让在场之人惊叹不已。 她只有一次机会,只要他能留下她,她便有机会从他身边偷走蛊母,至于莫离,她相信,待他冷静下来,他自会发现她塞给他的东西,足以助他逃出生天。 穆烨,果非一般俗人,他虽然眼中对云晚歌的表现十分感兴趣,但却仍旧只是眸色淡淡,并不十分动容。 或者,她需要更卖力一点才行,心里这么想着,她的足下使力,人已便旋飞着舞了开去。 ———— 素手搔头拨钗,令一头青丝着地,迎风自舞。 此处一汪平地,无一处可令她施展身手,可即便这样,她也要力争用她翩若惊鸿的舞次,虏获他心。 玉臂轻转,素手微弯,将玉钗横过半身,轻咬于齿,一旋身,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旋转轻舞,身下素服轻绕,如影如魅! 轻风微过,飘飘扬扬,撩起她腰上束带,翻飞如蝶舞,她轻转手劲,用力的扯下束腰丝带,衫落,带开。 仅着里衣素裙她便旋了开去,摆脱了男装外衣的纠缠,长发轻舞的她,那一刻,美得像是月下仙子。 带着轻盈之势,她翩翩而落,在地上轻旋着身子,臂上紧缠着的衣带,绕过周身,一圈又一圈,舞出了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是莫离第一次看她跳舞,惊艳之感不亚于初见她时的心跳如擂。他痴迷的看着她,似乱了心,亦是醉了魂。 他的神情逃不过穆烨的眼,却更加让他相信云晚歌仅仅是一个背叛莫离的女人。许是真的有些动心,许是为了更加的刺激一下莫离,他终于大笑着,搂她入怀,且用放肆而邪气的眼神,挑衅的看着莫离。 卓影此刻,如梦初醒般的眼神,让云晚歌的心亦为之一颤,为何他的眼神,那么熟悉,像是看过无数次一般? 身若无骨,倚上穆烨肩头,嘤咛一声,她娇柔道:“土司大人,可否放他一马?” 穆烨闻言,似有不悦,云晚歌装出一幅悲伤的表情道:“土司大人,他待我也算有情有义,我,不忍心看他客死异乡。既然天香豆蔻我都帮您从他手中偷来了,您便行行好放了他吧。” 穆烨此时,早已认定云晚歌是莫离的女人,她为他求情亦不过为,只不过,莫离刚才出言不逊,令他不快,他有些不愿放人而已。 见此情形,云晚歌不停的给莫离使诂眼色,他踌躇了一阵,终是冷冷开口道:“是莫某自不量力,还请大土司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云晚歌心中大石便已放下一半,只要莫离低了头,便会大大的满足穆烨的虚荣心,即便饶不了莫离,也暂不会要了他的命。 只要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莫离便能看到她给他之物,只要他肯用,她相信他一定能逃出这穆府。 穆烨将天香豆蔻收入袖内,拦腰将她抱起,再一次挑衅的看了一眼莫离,莫离的眼中血丝密布盯着在穆烨拦腰抱她的双臂之上,双拳紧握,臂上青筋爆起,眼看着就要怒气爆发。 云晚歌眼见情况不秒,立时轻言道:“莫帅,你且放心的走吧!月儿会好好的。” ‘好好的’三个字,语气极重,莫离抬眸,顿悟的眼神,让她知道,他终于明白了她的用心。 莫离,看纸条,她虽口不能直言,但只要轻轻的一个动作,他,已了然。 穆烨皱眉,调笑的对她道:“美人儿,以后,便不要再对别的男人说话了,也不许冲他们笑” 云晚歌假装羞赧,埋首于他胸口,娇滴滴的应道:“土司大人,人家都听你的!” 穆烨终于满意的笑了,笑得张扬狂野。 一侍卫抱拳而问:“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置?” 穆烨朗声回道:“关进大牢。” 听到这四个字,云晚歌那悬了许久的一颗心,终是真正的放下了,只要不杀头,她的药便能起得了作用,药倒区区一群侍卫,绝不在话下。 穆烨一直抿着嘴笑着,这让云晚歌多少有些心底发毛,明明一直在笑的脸,却让人感觉更加可怕,这样的人城府极深,又心思缜密,要不是最后关头,莫离明白了她的用意,恐怕还真是骗不过穆烨的。 可此时此刻,我却紧张万分,穆烨太过阴冷,我看不透他的人,更猜不透他的想法。 接下来,我只能见机行事,如若他真的动了邪念…… 粉拳紧握,暗自咬牙,绝不能让他得手。 “土司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诡异的气氛,令她心头发麻,随便找了句话来说,试图缓解压力。 “小美人儿,当然是去我的房间啊!”他弯着薄唇回道,云晚歌的心却突地一凉,这厮,大白天的就想那个,实在…… “大人,你好坏啊!现在还是白日呢!” 他哈哈一笑:“管它是白日还是黑夜,我只想和小美人你共赴巫山,行那云雨之事。” 强迫自己妖娆的笑着,心中却思绪百转,假若拒绝了他,肯定无法再从他身上探听到蛊母的消息,而且还会引起他的怀疑,是以,唯今之计,只能顺从。 紧紧摸上袖中银针,也许,现在便只能靠它们了。 人身上有一处穴位,只要施针于此地,便会产生幻觉。穆烨不知云晚歌擅于此道,定不会有所防备,是以,只要有机会下手,她便能顺利过关。 一脚重踹,他踢开房间的大门,门还未关,便用力将她抛于锦床之上,强忍着恶心之感,她仍旧妩媚的笑着,只待他宽衣之后,露出那救命的穴位。 岂料,算计失差,他居然合衣向便向她攻来,她媚笑着闪避,主动扯向了他的外衫:“大人,您可真猴急!” 闻言,他反过来紧紧捉住她柔软的小手,淫邪道:“那便由美人儿来为我宽衣了!” 强忍着心头不适,云晚歌并不犹豫,双手麻利地开始脱他的衣服,她的动作太快太急,便又被他取笑:“原来美人儿比我还猴急!” 一件,两件,三件…… 可恨他的衣着,多得让她懊恼,终于,将他剥得只剩里衣了,那穴位正好于胸前四寸之处。 不剥光他,她看不清楚,可当她就要帮他脱下最后一件里衣之时,他却伸手将她强行推倒在龙床之上,重重在压了过来。 第122章 你这个小妖精 双手抵在他胸前,一为阻他靠近,二来,顺手丈量着穴位的地点,既然没办法看,那便只能用摸的了。 他的唇狠狠印上她的脸,她只觉阵阵恶心,翻涌而来,好在手上终于有了感觉,另一只手亦讯速摸入袖内,抽出金针,第一针下,他闷哼了一声,似要恼怒。 第二针下,他眼露迷惑,眼神痴傻,待得第三针扎了下去,他便终于倒头大睡,呼噜阵阵。 用力推开身上的男人,云晚歌开始对他施展迷术,为了灌输他与她已行云雨之事的事实,自他倒下后,她便一直在他耳边轻喃:“大人,你好厉害!” “大人,你轻点儿” “大人,你舒服吗?”等等等等! 说着这些污言秽言,虽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但,只要对此行有利,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日上中天,房内的男人睡得死沉,半月愤恨的踹他一脚,眸间杀意毕现,若不是还没探听到蛊母的消息,若不是看他还有利用价值,如此淫邪之人,她定不能轻饶。 ———— 翌日清晨,云晚歌将自己弄得衣衫不整后,便一头窝进了穆烨的臂弯之中。 他缓缓睁眼,见她睡于身侧,竟是拿手在她脸上轻轻描来划去,她自知再装不下去,终于假意迷蒙着醒来。 “醒了?” 他轻声问她,声音异常的温柔,云晚歌心中警铃大作,不明白他为何与昨日完全不似一个人。 “大人,您睡得可好?” “你个小妖精,折腾了我一夜,还敢问我睡的好不好?” 爱昧的话语一出,她猛然觉醒,差一点就忘了那档子事了,面上一红,故做娇羞,却也更是让他欢喜不已。 “美人儿居然还会害羞?” 他调侃般开口,终令她想起昨日种种,想必是昨日的表现太过,他早已把她当成是那种风尘女子,是以,看到她会脸红,反而更觉惊讶。 她尴尬一笑,提醒道:“大人,该起了。” 他却反而一个翻身,重新将她压在身下,暖昧的望着她绝色倾城的脸,喃喃道:“不起了,今日,我就只在这里陪着我的美人可好?” 心中排斥,但却唯有点头,见他无意离开,心中又有些担心,他莫不是欲求不满,大白天的又动了邪念了吧? 想到这里云晚歌一阵哆索,敢紧找话题将他的思绪引开:“大人,您昨日是不是很生气?” 她试探性的开口,每个字都小心翼翼,毕竟对此人还不算了解,不能直入主题。 “嗯。” “那大人,您为何要扣下人家的好姑母?” 睁着无辜的大眼眯,扑闪着蝴蝶般的长睫毛,云晚歌做意装傻的问。 闻言,穆烨疑惑的拧眉:“姑母?” 她点点头,仍旧一脸认真说着:“是啊!昨日,莫帅不是说过了,他要换回他的蚀心姑母!” 为了让自己尽量的说话乖巧动人,她在心中默念萧翊的名字无数次,为的只是让自己的表现更自然随意。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突然间又无限感慨的道:“我终于知道那莫离为何对你如此着迷,我怕是也要让你迷倒了!” 虽厌恶此人,但听他如此一说,云晚歌不由得面上又一红,终还是避开了他灼灼的眼神。他见她再度脸红,竟嘻嘻而问:“脸红了?” 一咬牙钻入他的怀中,她撒娇道:“大人,你取笑人家。” “哪里是取笑你,我是太喜欢你这个样子了。” 穆府权重,穆烨也是阅尽繁花之人,但不知为何,当他看她第一眼,便似乎被勾起了心底最深的渴望,想放手也是不愿。 云晚歌娇羞抬眸,故做好奇道:“你说嘛!为什么要抓了人家的姑母?” 他眯着眼盯着她一阵,忽然起身,神秘兮兮的说:“走,朕现在就带你去看看莫离家的姑母!” 闻言,她心内狂喜,没想到比预计的还要快,她的努力终于可以见到结果了,但,此时她盯着穆烨的背影,心内一阵迷茫,他,竟这么快就相信她了么? 她不相信穆烨是如此简之人,但是,好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接近蛊母的机会。 心内虽焦急万分,但云晚歌的脸上仍是一幅波澜不惊的表情,十分温顺的起身为他着衣。 穆烨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动作,满意的笑着。收拾好一切,他却独独不让云晚歌梳发,抚着她墨黑的长发,他感慨道:“我就喜欢看你披着头发的样子,昨日那一舞,墨发飞扬,像个妖精!” 听他这么直白的夸着自己,云晚歌的心里,突然觉得怪怪的,其实,她的那一舞,惊了莫离,迷了穆烨,却更是让自己迷惑,她甚至记不起来任何关于这舞的记忆,她的过去,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在怀疑。 见她发呆,穆烨毅然伸出双手强扭过她的头,不允许她因发呆而忽略他的存在:“走吧,看姑母去!” 她微笑着,一脸期待的表情,让他觉得很有满足感…… ————- 卧室最里面的一面墙,挂着许多名画,在那幅山水同乐的画作后,居然还藏着道暗门。 轻轻的推动墙上暗格中的一块,门便应声而开,穆烨竟然丝毫没有避嫌的当着她面打开了那道门。 她做出一幅吃惊的样子,怯生生唤了他一声大人,心里头又开始七上八下,他竟一点也不怀疑她么? 微笑着,他朝她伸出手,她很乖巧的将自己的手轻轻交付,暗室里没有灯,只有一个拳头般大的小的夜明珠,照得一室通明,而那暗室竟然布置得如同一个女人的闺房一般粉嫩。 “莫帅的姑母,年纪不小了吧?怎的还会喜欢这样的布置?而且,还藏在陛下的寝殿之内?” 她故意这般说着,只是在怀疑,难道他口中的姑母真的不是她设想的蚀心蛊母? 他灿然一笑,不置可否,只牵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前行着,直至那粉色的软床附近,他伸出大手,指着上面晶亮的一物,微笑道:“这位,就是莫离的蚀心姑母了。” 定晴看去,云晚歌的心不由为之一颤,在心底赞叹着那蛊母的绝妙,身如成蚕,通体透明,只在正中间能看到一线红丝。 它舒适的睡在柔软的大床上,悠然自得的慢爬轻滚,像个还没长大的孩童一般。 “好,好可爱。” 一边惊喜的说着,一边伸了手向前,不由自主的想摸一摸它那透明的身子,岂知,穆烨却快如闪电般出手,紧紧抓住了她:“不可。” 暗惊了一下,难道他已看出她的意图? 愕然回头,却见穆烨的神情只是担忧,并不狠毒。 “大人,我,我只是想摸摸它而已。” 穆烨不语,只是搂紧了她的身子,示意她回望一眼,顺从的调转回视线,再看向蛊母之时,却骇然发现,刚才还温顺调皮的蚀心蛊母,已然通体血红,且张着比它自身身体还在大几倍的血口。 也就是说,刚才要不是穆烨动作快的话,云晚歌便已让蚀心蛊母所伤,没想到,这么小小的虫子,竟是如此可怕。 “别碰它,这小东西碰不得!” 他将她推至身后,在那软床之侧,取过一只细长的银针,在食指之上轻轻一扎,血珠顿时汩汩而出,他用力的挤出更多,直接滴在了那蚀心蛊母口中。 令人惊奇的事,马上便发生了,那蚀心蛊母食了血水,便又恢复了原来透明可喜的模样,还舒舒服服的趴在了软床之上,几乎是瞬间的安静了下来。 细看之下,可以见到它体内那根红线越发的鲜亮了,想必是因为穆烨的血。 但这一幕,着实看得她心惊肉跳,这蛊母到底为何这般神奇? “大人,这……” 穆烨笑笑转身,居然也没有生气,还好脾气的跟她讲起了关于蚀心蛊母的来由:“当年,我十岁之时,母亲赠我这只蛊母,教我日日以血哺之,她说,总有一天,这小东西能助我成大事。起初,我出是不信的,不过,觉得喂喂也无害,于是这一养就是十年。” “父亲病逝后,他们便想拉我下台,足足半年,始终不让我上位。我,并不想要置人于死地,但也不容他们如此对待,所以,我找机会让带头闹事的几个人,都吃了我这蛊母产的卵。再然后,他们便都来跪着求我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该狠的时候,原来也不能仁慈!” 说这些话的时候,穆烨一直在微笑,仿佛这些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但,最是无情王候家,这个中辛酸与苦泪,想必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突然间,云晚歌对他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怜悯,这个穆烨,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只不过,他生存的地方,造就了他必然的阴狠。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真情流露’,穆烨看她的眼光,突然变得异常温柔。 意识到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她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脸,指着那蛊母,问道:“这个小东西,有这么厉害?” “也说不上什么厉害,不过是中蛊之人,必然见血如见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已!” 第123章 如何才能得手? 他这个‘而已’,让她不由胆寒,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可怕之事,才会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语? 心内翻腾,情绪亦同样表面在了她的脸上,人不人,鬼不鬼,她绝不可以让萧翊这么活下去。 偷眼望去,那蛊母似乎睡着了一般,再无动静,这样凶残而可怕的蚀心蛊母,要如何才能接近,如何才能得手? 想得太入神,连穆烨的靠近亦未发觉,直到他贴紧了她的后背,自身后将她紧紧拥住,她方才惊觉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摇摇头,装傻充愣的说:“没想什么,只是在想这蛊母好可怕!” 闻声,他故意将唇贴近云晚歌的耳垂,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热热的呼吸喷过她耳侧,敏感得她浑身一个激灵,紧张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想推开他,又不能出手,只能强忍着不适,勉强的忍受着她的轻薄。而穆烨,却突然间笑了,笑得张扬而危险。 紧贴她耳边,他用那万年寒冰般的声音,轻轻道:“依我看,你是在想如何带走这小东西吧?” 如遭雷击,她瞬间警戒,他果然看出来了,穆府的穆烨,果然不好对付。她没有动弹,仍是任他抱着,且用清冷之声道:“所以,昨日一切都是做戏?你看出我意图,想将我当成是猎物一般,玩弄于股掌之中么?” 他冷笑一声,扳过她身子,残忍道:“你,不也是做戏?为了得到蚀心蛊母,连身体也出卖的女人。凭什么以为我会看得上你?不过,你确实有迷人的本钱啊!差一点,连我也要醉了!” 冷冷的对视,却是巅峰的对决,在他眼中,她再不是他昨日所见的媚姬,只是一个另有所图的奸细。 而他,在她眼中,亦成了冷面邪君,她的冷静沉着,终于激怒了他,他用力的扯住她手臂,拖至那蛊母跟前,厉吼:“你不是想得到它吗?动手吧,她就在你眼前。” 几乎想也不想就再次抻手过去,哪怕真的让那蛊母咬掉半根手指,她也绝不害怕。 而他,却再一次的挡住了她抻过去的手:“不想清楚再动手吗?你以为,蚀心蛊母是这么容易取走的?难道你来之前,没有人告诉你蛊母的生存习性么?” 她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说的亦是事实,不是她没有打听过蛊母的习性,只因根本无从打听。 不过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只要她能再冷漠一点,不用问,他也会说。她的过份安静,果然起到了作用,他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 “这脾气真拗啊!我喜欢,不过,看样子你也是不知道了。你以为,我为何从不设防在此?你以为蛊母是随便的人便能靠近的?你再好好看看那床吧,是不是以为是云丝被? 言罢,他强行将她的手按在那看似柔软的粉床之上,手心一阵暖流涌动,而触感,竟然是松脆。 两个字在我脑中掠过,此物,难道是传说中的石棉? “怎么?认得此物?看来,你还真是训练有素呢!没错,这是石棉,是蛊母最喜欢的温床。我日日在此石床之上,浇灌精血,这石床已是蛊母认定之物,离开它,蛊母只会狂性大发,最终力尽而亡。” “外界传说,解血蛊之道,要蛊母尸灰是么?错,大错特错!不是尸灰,解药是活蛊生吞,两相在体内相互厮杀。最终,两败俱伤而死,蛊死,毒方可解。除非你将这石棉床一起带走,否则,想带走活蛊,犹如自断生路!听了这些,你,现在还敢伸手过去么?” 怔愣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如此一来,这蛊母即便是得了,也是死蛊。 那还要来何用? 可是,他说的话,也许只是在吓她,为了阻止她带走刻意这么说的也不一定,如若蛊母尸灰不能做解药,为何书中又会提到呢? 许是猜中了她心所想,穆烨冷冷一笑:“不要以为我在骗你,我没有必要骗你,因为,你根本就带不走蛊母,不说活的,便是死的也不行!” 传说中,石棉的温度与人体的热度相近,深得虫鸟鱼兽的喜爱,但只有仅少数的地方能看到石棉。那么,这么样来说,可否假设一下,蛊虫之所以离不开石棉,也并不是因为石棉本身,而是因为那个热度呢? 假若能找到取代石棉的东西的话,是否也是可能抓走蛊母的? 至于他提到的血,那更好解决,难道谁身上还没有几两血么?灵光一闪,她脑中蓦地清明,也许还有一个办法,是最快最有效的,但,真的可以一试吗? 云晚歌久不言语,穆烨却吃吃狂笑了起来:“怎么?怕了么?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要怕。” 他在一边喋喋不休,而她的大脑已经在飞带的运转了,如果,真的那个方法可行的话,她应该怎么做…… 终于,他受不了她的冷漠,野蛮的抓住她胸前的衣衫吼道:“说话!” 几乎在同时,她想通了一切,也在瞬间下定了决心,灿然一笑,她一字一顿:“你-输-了!” 曲起右脚,用力踢向他的裤档之处,许是未料到她还敢出手,大惊之下,他竟只能险险避开。 定位身形之后,他五指曲张,欺身而上,她瞬时转身,轻轻绕了两个圈,未绾的青丝在空中舞出两个大小不一的圆。 云晚歌此时无暇去分析自己是否是穆烨对手,只想险中求胜,侍机带走蛊母,迅那之间,她的脑中闪过无数方法,最终仍是只能以静制动,等候对方靠近之时,全力一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穆烨辅一出手,便把云晚歌震退几步,招势扩展,变幻出漫天掌影,掌掌锋芒,劲气鼓汤,以雷打电击的霸道威势,朝云晚歌狂卷过去。 被他运劲震退的刹那,云晚歌便知大事不好,穆烨根基之厚,实到出人意料,如此功力十足,骤展强攻,自己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赔上性命。 无计可施下,唯有靠真本领拼死一博,方可保命,猛撞入对方掌影之中,以攻对攻,云晚歌竟是选择了两败俱伤的打法,铿锵对决,一时间,杀气横空。 实力悬殊之下,云晚歌是节节败退,又无称手兵器,助她一臂之力,强撑之下,便倍感吃力,看出她的力不从心,穆烨邪气一笑,招势变幻,双掌如闪电翻飞,竟是直直袭来。 云晚歌眼明手快,接招而上。 终是在强招三招后,险险落入他手,被紧紧扣住身子,她眉心重重拧起,疼得鼻头上都泌出了冷汗。 穆烨见状,明显的呆愣了一下,虽然钳制住她,但他手下并未发力,她的表情又为何如此? 正待开口讥笑,她却在此时痛苦的举起右手,冷笑而语:“还是迟了一步啊,你的蛊母,是我的了!” 诡异的现场,骇人的画面,配合着穆烨狂乱的表情,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终还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不,你疯了,你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她笑了,越是痛得狠,便越是笑得狂,眼睁睁的看到那蛊母张大了嘴,痛快的吮吸着新鲜的血液,再然后,扭着肥胖的身子,用力的挤入了她的掌心,而后,竟是顺着手臂而上,生生钻入她的身体。 这血腥骇人的一幕,就这么在眼前发生着,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汁液,不让自己因恶心而干呕,但这惊魂的场面,却已深深刻入了她心。 穆烨一把抢过云晚歌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掌心的血洞,他狂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牺牲?它会要了你的命的,你不知道吗?” 此时,她双眼木然,苍白的看着自己的掌心,竟也是再撑不住,瘫软在地。 穆烨发了疯的狂砸着内室的东西,每一次都想将手中之物,掷于我身上。但,碍于怕伤到蛊母,他始终没有下手,最终只能压抑的跪地低吼着。 看着他疯狂的模样,突然间,觉得他真的很可怜。 为了这个大土司之位,他不得不靠种蛊这种下作手段来控制反对他的大臣,而此时,蛊母已钻入云晚歌的体内,他没了制衡他们的东西,这高位,也许再不能坐得那么安稳了。 “放我走!” 他愤而转面:“休想!” 她妖娆一笑,美艳不可方物:“如若你想让外人知道,蛊母已失的话,大可如此!” “你威胁我?”他咬牙,而她,却重重点头,冷冷道:“是又如何?” 他终于妥协了,在狠狠盯着她的脸,僵持了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冷冷道:“好,我放你走,但,如若你不守住这个秘密,我会马上要了莫离的命。” “好!” 想也不用想,她立时应我,如若不出意外,莫离早该逃了出来,想杀他,除非他能灭了大周,而这,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第124章 闭嘴,你这个禽兽! 决定离开穆烨的房间时,云晚歌特意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下,虽是穆府下人的式样,但也比她一身是血的出现在莫离面前好,她暂时还不想让莫离知道,她是如此引蛊上身。 如若不出意外,莫离应该会在穆府外接应于她,但她亦深深明白,只要她们一出这个门,穆烨定会派人一路追杀。 但,既便是这样,她仍是信心满满,只要能让她出得了这个门,她相信,她们一定能逃出生天。 终于走出穆烨的房间,云晚歌下意识的抚上了掌心的伤口,身后蓦地传来穆烨冰冷的声音:“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辅一抬头,是莫离略含担忧的神色,在看清云晚歌身上那宫女的衣饰之时,他眼中的暴怒之气,激红了他的眼。 “莫离,我没事!” 安抚的话语方才出口,便听得身后传来穆烨吃吃的干笑声:“什么叫没事?是说陪了我一夜是没事?还是说………” “闭嘴,你这个禽兽!” 莫离已被彻底激怒,显然是相信了穆烨的话,不过,此情此景,他不信也正常。 本以为莫离已出了穆府,没想到他还是留了下来,虽知他是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此刻,他的冲动,也许真的要坏事了。 “莫离,相信我,我没有。” 不得不出声解释,只因,狂暴中的莫离,若因怒火而一时恋战,她和他,便再无机会离开此地。 闻言,莫离果真住了手,疑惑的盯着云晚歌的眼睛,她重重点头:“带我离开!” 此时此地,于他而言,或者再没有什么比直接的要求更有效果。 “想要离开?哼!自不量力!” 穆烨的话语,此时再一次自背后响起。我蹙了眉,没有理会他的出尔反尔,只说了一句:“大人,请守信,否则,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威胁,又是威胁,可是怎么办?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那些老东西不行,你们,也不行。” 穆烨一边说着狠话,一边缓缓朝她靠近。 下意识的后退,她举起带伤的手,无声的警告,他却残忍的大笑道:“美人儿,你终归是太单纯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了?我肯答应放你出来,为了就是引莫离现身,你以为,区区一个蛊母就能让我受制于人么?可笑!” “你反悔了?” “反悔?错了美人儿,我从来就没有打算放你走。” 言罢,穆烨伸出大手又指了指莫离:“而他,也更不可能放过!你以为有了蛊母便能要挟我了?我只要将你扒皮,抽筋,割肉,放血,便可以将蛊母自你体内取出,到时候,我又何愁没有筹码呢?” 穆烨的话,字字句句残忍血腥,但,此法听来确实可行,他,再一次耍了她,而她也终于意识到,此时,她们似乎再没了谈判的筹码。 “如此待客之道,无怪乎大器不成!” 突然,一道清郎男声,于头顶飘来,云晚歌下意识的回头,却以看清来人面目之时,心神俱震。 白衣,墨发,桃花美目晚晚如月,飘飘然站立于正殿之巅,足下轻点,萧翊身形如鹤,临空而下,恰好落于云晚歌与卓影之前。 “哼!你是谁?” 那穆烨轻蔑的瞟了萧翊一眼,却是鼻孔朝天,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他虽是南照的大土司,却并没有机会见到大周的皇帝,是以,根本不知来人的身份尊贵。 “放了他们!” 萧翊冷冷一笑,亦只是正眼也不带看一下穆烨,没有请求,没有客套,只是一句放了他们。 穆烨闻言,却是仰天大笑起来,笑罢之后,放出狠话:“一个也别想走,别说他们,便是你,今日我也绝不会放过。” 同样是笑,萧翊的笑却是那般绝世风华:“那便试试看了。” 语罢,他倏然转身,瞅了一眼云晚歌后,又将眼光移回莫离身上,笑道:“莫离,看样子,今日,咱们那双剑合壁又要再次合作了。” 闻言,莫离此时竟全无紧张之意,还有些兴奋的大叫着:“好啊,荣幸之至,今日我要杀个痛快。” 他俩哈哈大笑着,完全无视穆烨的存在,竟是生生将他晾到了一边。 那穆烨哪里受过这等闲气,顿时气黑了脸,大喝道:“给我上,不用留活口!” 闻言,萧翊与莫离相视一笑,同时叫道: “莫青,带她走!” “莫青,带她走!” 彼此,云晚歌突然感身子一轻,瞬即便落入一人之手,不用回头,也不须确认,正是莫青小子。 此时,一道剑气逼来,二人各自跃出一大步,扭头而望,顿时面如土色,身后的萧翊与莫青早已让穆府的侍卫围了个里三层,又外三圈。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正中间的两人轮起的双剑,如雨点冰霜,白光如雪。 “莫青,咱们不能走,得去帮帮他们!” 莫青望着云晚歌的脸,怔怔一愣,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你,你真是月大哥?” 一直以为他的月大哥是如神般的男子,可现在,他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站着一个绝色倾城的大美人,这又让他如何能淡定? 如此危机关头,他还想着这些,这让云晚歌气结不起,本想骂他几句,可一想到本也是自己隐瞒在先,便也无瑕再责,只大吼道:“你小子发什么呆,过去帮忙啊!” 莫青一脸严肃,固执摇头:“皇上让我带你走,我便只能照做!” 在莫青的心里,莫离比任何人都重要,从小对哥哥的话言听纪从的他,虽然面对着生死的决择,却仍旧做出了如此决定,他的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痛苦纠结,可是,哥哥的话,就是命令,他必须要听。 “傻小子,你已经不小了,这个时候可以不听你哥的话的。” 莫青闻言,怔愣半晌,表情竟是一派迷茫。 眼见前方情势不利,云晚歌已是懒得再解释,只怒气冲冲道:“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你若是不想再见到你哥的话,马上就走。” 一听这话,莫青也急了,他怎么可能会弃莫离于不顾呢,涨红了脸,血气方刚的少年,终而咬唇道:“好,我们回去。” 在内围,萧翊与莫离几乎没有任何花哨的剑式,只是招招索魂,一击毙命。 甚至,看不到他们如何出手,只听到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二人双手各执一剑,刺,挑,击,落,招招狠绝,剑无虚至,眼前,只见剑光银闪,再一看,便是剑至人亡。 云晚歌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知道萧翊与莫离身手了得,但,如此狠绝的剑法,根本难以想象。 思绪飘飞间,他们二人身前,已倒下一圈又一圈的侍卫。 见云晚歌与莫青返回,萧翊面露忧色,手下未停,嘴上却冲莫青吼道:“回来干什么?带她走。” 莫青此时,也颇有点军令有所不受的感觉,只字未言,便闷头加入了二人之中,开始并肩做战。 有他们三人强攻,云晚歌则是选择了迂回之法,飞身于屋檐墙头,手中银针挥击如洒,竟是当成暗器来用。 飞出的银针,针如长眼,直直刺入对方穴位,不会致命,但足以让他在短时们间之内,手脚麻痹。 有了她们的加入,局势已大为改观,虽仍旧有大批的官兵加入,但却无人能近身于前。 此时,安静了许久的穆烨,终于大喝一声:“羽林军,上,给我将那天上的妖女射下来,射中一箭,赏银千两。” 此言一出,那些新涌入的官兵,顿时搭弓于腕,箭箭直朝云晚歌射去。 她左闪右避,虽无一箭能伤到她,但耗时一长,她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 此时,萧翊愤然挥掌,扫开围在身边一排侍卫,猛地跳将了出来,大喝一声:“月儿,金针扎穴!你懂的!” 她是懂,可她却不愿如此,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而今若是破功,只会对身体损伤更严重。 云晚歌猛地摇头,不肯下手:“不行。” 他奋力挥出一剑,双足借力,点地而起,飞拨至空中,长剑如虹,舞出朵朵剑花,自上而下,横扫一片。 以剑支地,他终还是喘息不止,身体也开始摇晃不停,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的蛊毒眼看着又要发作。莫离眼看情势不妙,忽而大叫道:“带他走,我来断后…… 话未说完,穆烨已飞身至莫离身后,趁其不备,手中利剑直直袭上他脖颈。 剑尖,在离卓影不到半寸之时,生生停住,竟是萧翊又飞扑回来,以剑挫剑,替莫离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此时,整个穆府已是人山人海,就算是她们武功再高强,以如此打法,终会力尽而擒,她们被擒倒也罢了,可萧翊乃是大周皇帝,若是,真的死于穆府,那天下便真是要大乱了。 人在绝境,唯有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终于明白了他的选择是多么的无奈,但,即便是这样,她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第125章 来人,护我! 转首回眸,萧翊风华一笑,望向云晚歌的眸光坚毅:“月儿,快下手!” 含泪点头,云晚歌哽咽:“萧翊,你要活下来!” 朗朗一笑,如春风抚面,似乎瞬间荡平她心湖微波,十指微张,银针乍现,素手翻转间,针针打入他周身几大要穴。 他忍痛仰天,一声长啸出喉,刹那间,已双目亦红,如血如火…… “中蛊之人,原来是你?” 这一声惊异,出自穆烨之口,他在看清萧翊身手之时,已然有了担忧,再看萧翊被以针催力,狂性大发,已知大事不妙。 他骇然道:“来人,保护我。” 一队羽林军,鱼贯而入,手执铜盾将穆烨,重重的围入了正中心。 “呲吟……” 一声奇异的剑吟声在萧翊重新挥剑的那一刻,自鸣而出。 立于一侧,云晚歌只感觉一股破天裂地般的劲气,从萧翊周身如海浪一般向四周奔涌而出。 周围,长剑挥动的时候出现的那一道巨大亮光,骤然让双眼下意识的一闭,那一刻,虽闭了眼,却仍旧能感觉到白茫茫的一片…… 亮光消失,萧翊整个人又仿佛平静了下来,只有那双目中的赤红,提醒着众人,他与平常有异。 他左手的手指轻轻的摩擦过长剑的剑脊,而周围,一切都如原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阵微风吹来,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离萧翊四周的最近的那数十名羽林军,竟然在那微风中开始瑟瑟发着抖。 惊讶的双眼还来不及眨眼,便恐怖的见到分崩离裂的残肢断骇,四下飞落。 数十名羽林军,就这么在人们眼前,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静,四下静寂得只能听到此起彼落的呼吸声。 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没有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看着萧翊的眼神,如同看到索命的厉鬼一般恐惧。 此时,萧翊狰狞着赤红的双眼,大喝道:“走!” 这一声足以震惊全场,望着他血红的双眸,云晚歌泪中带笑:“夜,原来,你还能认出我们!” 难道是因为她想出的饮血自救之法起了效果,他居然在是蛊发之时,思维还能自主清醒。 他眼中的澄明,亦只有那么一瞬,浊气,渐渐浓郁,她的脸,又一次苍白无血,只因,她知道,他又一次陷入了魔障,她飞身上前,拉起惊呆了的莫离和傻愣愣的莫青,便拼命的向穆府之外逃去。 四下的羽林军,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居然都忘记了追捕她们三人。 她们不停的跑着,越来越快,越来越远,就在那朱红色的大门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时,莫离突然间停了下来。 面色紧张的说:“不行,皇上有危险,我们如何能逃?” “他此时已入魔,无人能近其身,只要再撑上一时半刻,你们逃出更远,我自会寻他而去。” 此时,云晚歌已然平静下来,当时情景,实在太过凶险,虽说她那催蛊之法乃是逼不得已,但此时已别无其它选择。 “可这穆府羽林军如此之多,皇上如何能杀得完?更何况,皇上现在说不定已经晕过去了”莫离面有忧色,说到后面之语,竟已是哽咽不已。 他的一句晕倒,令她脑中一片轰然,萧翊此时,肯定不是可能晕倒了,是绝对的晕倒了,思及此处,她的心已然要崩溃轰塌,泪,如雨而落,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莫离道:“我要回去救皇上。” 莫青道:“我也要,哥你保护好月,月姐姐,我去把皇上带回来!” 莫离重重摇头,又将她塞回了莫青的怀里:“不行,还是我去,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只有死!” “哥,我可不是三脚猫的功夫。” “不用再争了,马上走,不要拖我后腿,这是军令。” 莫离沉眸,又一次厉喝出声,莫青还要争辩,却被云晚歌伸手阻止。 他们都是这么率真的性情中人,他们都愿意为对方而死,而她,现在也终于明白,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 人多有时候可能是好事,可有时候却也会坏事,正如此时一般,只有让他们无所顾忌,或者,还能有一线生机。抹 去眼中泪滴,他对着莫离背影高喊:“莫离,帮我带他回来!” 穆烨与他的羽林军,看着血泊之中的萧翊,完全的被震摄住了一般。 只是傻傻的看着他,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如何出手,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已然吓得尿湿了裤子。 萧翊,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血色的眸中,唯有杀气,长剑上,殷红的液体还残留着,一滴滴落地,在地面上印出一朵朵血色之花。 晕眩的感觉一阵又一阵的朝他袭来,让他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但,他此刻他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体内两股劲猛的正邪之后,相互博杀着,撕扯着他的神志,他,已然没了自控的能力。 一边好似让他停手,一边却催促着他再次出手,他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看不清来路,也没得回头。 他捂住头,痛呼一声,头疼欲裂,最终无法抵挡那晕眩的来袭,重重的倒了下去。 莫离几乎是在同时赶到了那里,他飞身扑下,伸手接住萧翊,再一转身体,便将他背上了身。 看着还呆愣着不知道出手的羽林军,头也不回的向前冲去,边跑边喊:“不怕死的就上来吧!” 其实,他很明白,在这以寡敌众的穆府,只要他们涌了上来,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带着昏迷的萧翊,冲出重围。 但,他也要赌上那么一回,赌他们不敢追来,也赌他们不懂那个邪门的蛊术,更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 远远的,当雷绍允看到还在原地守候的云晚歌和莫青之时,暴喝出声:“快离开这里! 莫离身后,吼声阵阵,响彻云霄,但云晚歌的眼中,却已再涌泪雾,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这一切,都没有白费。 穆烨终于清醒了,他的追兵疯狂而至,除了逃,他们早已没有第二个选择。莫离蹬足于云晚歌跟前,慎重的将萧翊,扔回了她的肩上,面色僵硬道:“背不动的话,拖也要把皇上拖走,我和莫青断后,你,快走!” 她用泪水泛滥的双眼,模糊的看了他们一眼,心中哽咽,却已无法再用言语表达,毫不迟疑的转身,扬臂点足,运气而起,飞离地面之时,飞速踏尘而去。 有些人,有些话,真的不用多说,心知便可。 假若将时间浪费在这里,遗憾只会更多,所以,正如她之前想到的一般,保护好自己,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了。 无法回头再看一眼,只因身后箭雨阵阵,只能拼命的向着那高墙急速奔行,终于离她仅有丈余了,她飞天而起,定身于高墙。 急旋身子,手中银针如洒,漫天花雨般尽数射向了身后的追兵,前排的追兵,防备不及,突然中针,群群倒地。后排始料不及,被前人所绊倒,顿时混乱成一片,踩踏之间,死伤无数。 听着身后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叫喊声,云晚歌不由紧抿起了嘴,如此毛骨悚然的骇人之声,本只会出现在战场,而今,却因她而起,也因她而生。 穆烨的追兵近了,更近了,莫离和莫青边退边打,已然也逼近了大门。 在那撕杀之中扬起的尘土内,她寻找着那两张熟悉的脸,终于,她看到了,一个肃冷冰寒,一个血气方刚。他们拼上毕生所学,全力截住了追过来的羽林军,她眸间泪意又盛,转首贴上萧翊冰冷的脸,激动道:“萧翊,我带你走!” 背着昏迷的萧翊,她纵身跃下高墙,隔着墙运气狂喊:“莫离,莫青,我们出来了,你们快撤!” 墙内传来两人异口同声的应答声,一个说:“你们快走” 一个说:“别管我们!” 她怎么可能只救萧翊,而置他们的生死而不顾,双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她的大脑运转如飞,恨不得马上想出对策。 一物,突而自萧翊的身上掉落在地,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待看清内里之物时,不禁喜出望外,火雷弹! 原来是火雷弹,萧翊居然连这个也提前备下了,有了这个,还怕这城门破不了? 寻了一处安全点放下背上萧翊,云晚歌讯速点燃了火药,用力的掷向了穆府的大门,然后,猛地趴下身子,将萧翊紧紧护在了身下。 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尘土四溅,朱漆的大门,吱呀呀的晃动着,裂开了一道缝,再然后,轰隆隆的又一声,左边的半扇宫门,轰然倒地,又是一地尘烟。 趁着人群慌乱之时,云晚歌高声大喊:“莫离,你们快到我这里来,我还有一个火雷弹!” 声落,尘扬,满是残渣的地面上,突然爬起来两个人,摸不清方向般奋力的向她奔来。 他们身后,那些还能动弹的羽林军,也慢慢的开始爬起…… 第126章 生离死别 云晚歌迅速点燃了手中另一个火雷弹,足尖点地,腾空而起,运气于掌心,用力的掷向了那群还没有完全调整好状态的羽林军。 又是一声巨响,那些不及闪避的羽林军,在还没能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化为灰烬! 来不及感叹自己的罪行,来不及叹息一声,云晚歌已重新将萧翊弄上了肩头,刚打算起步。 莫青却是抢奔而上,拦住了她,从她肩上硬接过了萧翊,换背至他肩头,认真道:“换我背吧,大哥,月姐姐,你们跟我来!” 云晚歌二话不说,跟着他就跑,跑了大约一百步左右,已以不远处看见四匹上好的良驹,她再一次惊喜的落下泪来,笑道:“莫青,是你们准备的吗?终于有救了!” 身后的杀将声又传了过来,三人,再度相视一笑,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直到萧翊与云晚歌同骑的那匹马儿力尽而亡,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 回头望一眼来时之路,哪里还有追兵的影子,早已让她们甩开了不知道多少里,萧翊带来的马匹,果真是宝马,以一顶十。 找了一往僻静之地,稍稍休息了一小会,莫离便提出要离开,都知道这里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安全,是以,很快她们便决定再度上路。 只是在穆府时萧翊本是备了四匹马,因萧翊受伤不能自己骑,已然扔了一匹在穆府,又累死掉一匹,此时,便只剩下两匹,只得二人同乘一骑。 刚要起步,突地,一声清啸传入耳中,莫离大叫一声:不好,云晚歌也凝眉暗道:“居然还不放弃!” 言罢,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策马扬鞭,用力的抽向了马儿,高喝一声:“驾!” 风,狂啸而过,两匹负荷过重的宝马,撒腿狂奔,蹄间,尘土飞溅而起,扬起阵阵灰烟。 一声闷哼传来,虽轻如蚊喃,但却躲不过云晚歌的灵耳,她紧张的问:“莫离,没事吧?” “没事,擦到而已。” 闻言,莫青大惊:“哥,你伤到哪儿了?” “小伤,不必紧张。” 言罢,莫离紧抿着嘴,只是扬鞭的手,越发的大力了。 越过莫离的身体,云晚歌凝眸望向身后,不远处,那一身红衣墨发之人,不是穆烨又是谁。 仿佛有所感应,他亦同样抬眸望来,朝她邪邪一笑,他的手中,赫然是一张被撑得饱满而张力的长弓。 隔着太远的距离,她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但却能看懂他的嘴型,他说:“死定了!” ————- 顺天关,位于大周与南照交界处,是返回大周的必经之路,只有顺利到达顺天关口,才能彻底摆脱穆烨的纠缠。 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的云晚歌,不停的挥动马鞭,只恨不能让马儿飞起来才好。 身后箭失如雨,穆烨也似乎与她们较上了劲,明知离顺天关越来越近,却仍是不肯掉头回去。 人与马,已都到了极限,但她明白,除非能望见顺天关的城门,否则她仍是不能松懈。 身负二人,马儿亦跑得越来越慢,就在她几近绝望之时,顺天关庄严的城楼,终于出现在她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惊喜般大叫出声:“到了!” 扭头,想要与他们分享喜悦,却也终于看清了莫离毫无血色的脸,她颤抖着双唇,紧张道:“莫离,你怎么了?” 惨白的双唇,微微弯起,他试图对她微笑,但即便是那么简单的动作,似乎也变成了他的难题。 终于,那笑容定格在那里,他的身子,无力的脱离了马背,带着轻松的安然,滚落在地。 莫青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大哥,便骇然看到了马股之上,鲜红的一片,红得那么的刺眼…… 那一箭,自背后,穿心而过,几乎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她甚至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在临近顺天关才肯倒下。 勒马而停,云晚歌自马上迅速跃下,脸色惨淡着查看他的伤势,吓呆了的莫青,却只是在坐在马上轻喃:“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都逃了出来啊!明明离那城门只有几步之遥了。” 想要止住他后背上喷涌而出的大量血水,可是,心脉断了,如何能接?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跑了那么远,几乎耗尽了全身的血液。 她颤抖的双手,哆嗦着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不停摇晃着他的身体:“莫离,莫离你起来,起来啊!你不要吓我,快起来啊。” 锤打着他的身体,云晚歌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已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记得心痛的撕裂,悔恨与心痛交织在一起,令她痛不欲生:“莫离,莫离……” “佳期,佳期……” 他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悄然响起,她猛地抬起了头:“莫离,你醒了,你醒了?” 他覆手于她之上,轻轻的点头:“佳期,你……是为了我在哭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不知道谁是佳期,也不想问为何会如此唤她,只是拼命的点着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只要他高兴,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值了。” 叹息般说着,她却拼命摇头,扶起他的身子,靠在她怀内:“莫离,你撑着点,我们马上就进城了,我用最好的药,没事的,你没事的!” 他痴望着她的脸,微笑着摇头:“没用的,你比我更清楚,来不及了,是吗?” 她的泪,再一次汹涌而至:“不许胡说,来得及的,我一定能治好你的,一定能。” “别哭了,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太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好冷啊,好冷,是起风了吗?” “……” 她说不出话来,泣不成声之余,只是狠命的抱紧了他因失血过多而逐渐冰凉的身体,他背后的血水,流得越来越慢了。 她知道,他的血,已然要流尽,颤抖着双手,不知何处安处,她声声悲泣:“莫离,对不起!对不起!” 她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他,只因她的无能为力,她曾引以为傲的医术,在死亡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止不了他体内血液的流失,更阻不了阎罗的诏命。 莫离窝在她怀中,轻轻的笑着,嘴里不停的咳出的血水,她心痛的试去他嘴色的红色,身体亦忍不住的开始颤抖,他虚弱的开口:“答应我,帮我照顾好莫青。” 她已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的点头,他笑了,笑得苍白而无力,他说:“佳期,来生,让我……先……先遇到你!” 她终于明白了谁是佳期,就是那个他说过的宫女么? 那个长得和她很像的女子,这一刻,云晚歌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两半,恨不得自己真的就是那个宫女,至少,有她陪他走过这最后一程,他也不至于太遗憾。 用力的点头,心甘情愿的当一回别人的替身,假装自己就是那个他曾心爱过的女子。 莫离的手缓缓抬起,带着温热的血液,轻抚上她脸,他笑了,笑得那样的满足。 而云晚歌的泪,却是落得更急了,却只是更加的心疼他,莫离,你真是太傻,太傻了。 崩溃的莫青,自马上掉了下来,手脚已发软,只能爬行着来到了莫离的身边:“哥,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莫青,保护皇上。” 生死关头,他心中仅有的交待,竟然还是这一点,他耿直了一世,临终前,最想要延续下去的,仍旧是忠诚,如此男子,萧翊果然没有看走眼。 莫青大哭着摇头:“我不要,那是你的责任,我是不会帮你的,不会。” “莫青,你长大了,你会让我为你骄傲的,是吗?” 泣不成声,莫青重重点头:“会,会。” 他笑了,那样慈爱的伸手,像往常一般抚上莫青的发顶,颤动着抚摸,在他生命弥留之际,他最放心不下的弟弟,在这一刻,没有让他失望。 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带着不舍与遗憾,带着期待来生的微笑,永远的闭上了眼。 她已分不清哭出来的是泪水有几多,此时此刻,除了哭泣,她亦不知还能做什么。 仿佛老天都感应了到了伤悲的气息,沥沥的下起雨来,雨水冲刷着地面上的一切,鲜血如河! 她仰天,再次悲呜:“莫离……” “大哥,大哥,你不要死,不要死啊,莫青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大哥………” 莫青号嚎大哭,大雨中,已分不清他脸的泪与水,但他痛苦的表情,像是一根尖利而无形的刺,狠狠的戳入她内心。 如果,她没有去找莫离帮她出城,如果,她没有同意他陪她一起去穆府,是否这一切都将会是另一个结果? 这一切她不得而之,但心痛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真实,莫离不在了,那个像风一般的男子,在她的生命中,过客一般匆匆,但却在她心底留下了永远的印迹。 莫青仍在大哭着,大雨瓢泼,却掩不去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凄凄切切,撕心裂肺…… 第127章 她到底是谁? 感同深受…… 那种失去至亲的痛,像是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毒,慢慢的,被诱发而滋长着,仿佛她亦曾经历过如此痛苦,恨意冲天间,她突然迷失了自我。 她到底是谁? 会否,真的是他口中的佳期? 还是另一个她所完全陌生的自己,从不想去挖掘真相的她,在经历了如此生死,突然对自己的过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在这个世上,她还有至亲,会否也因自己的消失而痛苦着? 待一切风波都平息下去后,她似乎也该为自己寻找失落的过去了。 大雨瓢泼,一道闪电像划破长空,紧接着,闷雷阵阵,疯狂的雨点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顷刻间,天地已白茫茫一片。 ————- 莫离去了,萧翊似乎也感应到了一般,自穆府被带出来后,便再没有醒过来一次,似乎要陪着莫离而去一般。 那一日,红着眼的莫青突然找到她,问她何时回京,她沉眸以对,慎重道:“莫青,你送你哥哥回京安葬,我带着他走另一条路,回药谷。” 本该急送他回京找师傅救治,但他虚弱的脉息,让她明白,上京路途遥远,他的身体本已受不得舟车劳顿的颠簸,如此下去,只会力竭而亡。 莫青自是不明其中道理,唯有一问:“为何要分开走?” “他的身体恐怕撑不到上京,药谷离此地,三日行程,上京至少十日,我不能冒险。你到了上京后,马上找到我师傅,务必让他老人家赶回药谷,助我一臂之力。” 情急之下,她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带他回药谷,试图凭一已之力,为他控制住体内蛊毒,等待师傅回谷。 “既然如此,我陪你去。” 莫青冷着脸,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不少,再不是那个青涩少年。 “不用了,你,还要送你哥哥回去呢。” 莫离之死,本不在她预料之中,她再心痛,亦不及莫青万分之一,是以,她又如何忍心再让莫青抛下莫离,送她回药谷呢? 莫青摇头,一脸正气:“大哥说,一定要保护皇上,这是他临终的心愿,我不可以让大哥失望。” “莫青,我……” 心下感激,但亦不知如何开口,这风家的男子,无论大小,总是会有一股折服人心的气慨,莫青虽小,但此等气慨,已初现端倪。 “月姐姐,你若当我是个男人,便什么也不要说了,我风家的儿郎,自要顶天立地,我相信,若是大哥还在,也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倔强般开口,莫青的眸间,坚毅之色渐浓,知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拒绝,只道:“莫青,谢谢你。” “不必了,我只是为大哥完成最后的心愿而已。” 莫青的态度很冷漠,似乎与她说话亦只是公事公办,她自以为是他心中有结,却未意识到,莫青真正在意的其实是她女扮男装一事。 “那你哥哥的尸身如何处置?” 其实很不愿意在莫青面前再提莫离,可此事不解决,她们又如何能安心上路? 莫青眉头微拧,淡淡道:“顺天关有很多大哥的旧部,我会找一位可靠之人,帮我将哥哥的尸身运回上京。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我来,是想要皇上身上的冰玄玉,有了那个东西,哥哥的尸身便不会腐化,亦能撑至我回京为他安葬。” “冰玄玉?你确定皇上身上有?” 从未听过这种东西,但她会有此一问,却并非怀疑莫青所说有假,只是担心萧翊行色匆匆,未将此物带在身上。 “当然。” 闻言,她下意识的扭头,望向床上之人,双手已毫不犹豫的在他身上摸索,寻找起来,虽不知冰玄玉是否有莫青所说之功效,但对于莫离那样忠心为主之人,什么东西都值得为他所用。 并未用太久时间,她已在萧翊腰间摸到一物,取出一看,恰好是一块玄月玉牌,毫不犹豫的交到莫青手中,她轻声问道:“是这个吗?” “嗯!” “拿去吧,不过……” 本想要宽慰他几句,莫青却不给她机会,只是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要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我先把东西拿过去我哥那里,安排好一切后,再来找你商量去药谷之事。” 说完想说的话,他甚至不等她回答,便已瞬间转身,逃也似的朝莫离所在的灵堂而去。 萧翊一直昏睡不醒,不得已,云晚歌只能以水代食,哺喂于他,以汤渡命帮他吊着最后一息。 山路崎岖,她们连爬带走,艰难向前,好几次莫青都忍耐不住,问她如何将蛊母化灰给萧翊入药。 每每,她只是摇头,不是她不愿意讲,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 那蛊母游走在她体内已经多日,却始终不肯出来,若是要化灰,恐怕也只能连她一起化成灰烬了。 这个方法,她倒也不是没有真的想过,要她为萧翊牺牲,她也认。 只是穆烨的话,始终在她心头萦绕。如果,他没有骗她的话,那么便是自焚成灰,也救不回萧翊的性命。 所以,这也是她必须回药谷的理由,只有到了那里,她或者能重新寻找到关于蚀心血蛊的记载,方可知道此蛊真正的解法。 云晚歌与莫青都识轻功,脚力亦算上乘,但仍在山路上艰难行走了三日,当她们终于来到药谷的入口,她甚至忍不住潸然落泪…… 终于到了啊! 入得药谷,云晚歌吩咐莫青将萧翊带到谷中的温泉之内泡澡,一来为他活血,二来,亦可让他身体恢复几分知觉。 迫不急待的冲进了药堂,在墙角的书桌上,她终于找到了那本落满了灰尘的手札,一页一页的翻了下来,直至第一百二十三页时,她终于看到了祖师爷对于蚀心血蛊的记载。 其中,大部分的记载与她知道的差不了多少,但,在最为不明显的一处,有一行小字,不甚清晰,但仍可辨认。 “蚀心血蛊,实乃子母蛊,母死子便亡,子死母便伤。是以有称:蚀心血蛊,若要化解,当需蛊母尸灰,做为药引,两生相攻,蛊毒必克。吾,不以为然,久经查证,得一结果。蚀心血蛊,此虫凶残喜血,但,其母虫喜食同类,若要破解,当以活蛊入药,子母相争,以毒攻毒,最终母虫必会食掉中蛊之人体内所有蛊虫,而后,反蚀而亡,而蛊毒言可全解。” 祖师爷那句反蚀而亡,她有些看不明白,但这段记载,已给了她最为重要的答案,也就是说,真正的解蛊之法,并非蛊灰,而是活蛊。 知道了解蛊之法,她却再一次犯了大难。这蛊母自进入她体内以后,几乎与平常无异,她甚至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如若想要取出活蛊,除了穆烨说的那个办法,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办到。 心中烦闷无处抒解,她决定还是先去看看萧翊现在的情况,他的身体,已近虚脱,在解蛊之前,少不得喂点补充休力的药汁给他的。 来到药谷,最大的好处,莫过于药备齐全,但凡有人能说得出的,在艺谷便也能找得出来。 熬好药汁,她寻到温泉之地,却见,莫青已趴在池边呼呼大睡,这几日也真的难为他了。 不过半大的孩子,日夜不眠的陪着她赶路不说,还背着萧翊这么重的一个人,心里又惦记着莫离的身后事。 没有忍心去打扰他,且让他好好睡一觉吧,不过,见他睡得那般香甜,云晚歌也觉得身体泛困,强作精神,轻轻的来到萧翊的身边,想给他灌几口药下去。 他仍旧昏迷不醒,完全没有知觉,如同活死人一般。 之前的日子,她均是以口渡汁于他,起初,见莫青在一旁看着,还颇觉羞涩,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今日,虽然是喂药,她仍旧以口哺喂,待得最后一口灌入他口中,突地,他的身子动了一下。 惊喜的坐直了身子,却发现他仍旧紧闭着双眼,似乎并未醒来,那他的身体为何为动? 云晚歌半眼起眼,仔细的盯着他的身体一阵,诡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温泉水热,已然超出了人的正常体温,而萧翊的露在外面的手臂之上,隐隐有着小小的突起点,在缓慢移动。 云晚歌张大了嘴,看着这恶心又恐怖的一幕,失声叫道:“莫青,莫青。” 睡得正香的莫青,被她这么一叫,吓得腾地从池边蹦了起来,急急问道:“怎么了?皇上怎么了?” 颤抖着双手,云晚歌指着萧翊手臂上蠕动的小包,惨白着脸,哆索着说不出话来。 而莫青也在看到那吓人的一幕时,再也忍不住,俯身狂呕…… 惊骇过后,云晚歌突而镇定无比:“莫青,内室之中有火折子和火盆,你拾些干柴过来,生一盆火给我。” 呕吐之后,莫青颇有些不好意思,听云晚歌这么一吩咐,他便逃也是的去了,不一会儿,便将她所需之物全部准备了齐全。 点燃盆中的干柴,轻轻绾起袖角,素手执针,纵身跳入了温泉之中。 第128章 月儿,别哭 当她用力扒开萧翊的上衣之时,莫青的脸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他轻咳了几声,道:“月,月姐姐,你,你是不是等我走了,再,再……” 知他是误会了自己,云晚歌拿眼横他,指着萧翊肩上恐怖的突起道:“这些,便是蛊虫!” 莫青的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颗大鸭蛋,好半天才想起问了一句:“是不是把那些东西弄出来,皇上就会醒来?” 点点头,云晚歌沉着道:“原理上是这样,不过,就怕除不尽!” 言罢,云晚歌再不废话,手起针落,一针一个,尽数的扎在了萧翊身上蛊虫浮出的地方,然后,扭头对莫青道:“过来帮我,针在哪里,便用刀划开哪里。” 闻言,莫青再一次被她的话所惊到,不过,他对云晚歌的医术还是十分相信的。 是以,虽心中骇然,但仍是取出了身上佩戴的匕首,凑近她身边问:“我应该怎么做?” “你划开我所针之处,我负责取出蛊虫,记得创面不在太大,免得他失血过多。” 简单说完,她眸光瞥向莫青,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动手。莫青艰难的吞咽着口水,终于熟练的下着刀。 当第一个蛊虫由创口处被她挑出之时,她与莫青都惊呆了,原来,竟与蛊母完全不一样,肥肥短短的,通体雪白,如同成蚕。 将针与蛊虫都一并扔进了火盆之中,盆内一声轻炸,蛊虫被烧裂,爆出的竟然全是血水。 火烧着血汁,焦臭难闻,顾不上掩鼻,她示意莫青不要停手。 一个划一个挑,如此反复,直到日落山头,方才清理完毕,而萧翊身上已被她们划出大大小小,几十处创口。 跳出温泉,云晚歌取来特制的金创药,为他敷好之后,方才发现莫青始终未敢正眼看她,会意低首,终于想起该换下因打湿而紧贴在身上的衣裳。逃也是的离开,只留莫青在温泉守着萧翊。 待换好衣衫,一个新的想法跃然跳入她的脑海之中。 刚才,她为萧翊取蛊之时,已感觉身体有了异样,甚至感觉到了体内蛊母的游走行径。 许是因为温泉的水温太高,让蛊母觉得不适,是以,她才得以感觉得到它。 再加上子蛊的表现,更让她确定了一件事,蛊虫怕烫。哪怕是她们身体的温度变高也会让它们有所反应。 她深知,刚才虽为萧翊取出了不少体内蛊虫,但,兴许还有更多的是她所没能发觉的。 因为蛊虫产卵非常之快,而长大才需要时间,依她刚才所见,挑出的那一些,是有些日子的,许是最先种下的那一批,而在他体内,应该还有更小的幼虫没有长大,所以,刚才也没能被发现。 既然蛊虫能够因为外界的温度而集中到一处,想必蛊母也能,要不然,刚才在温泉之中,便不可能感觉到蛊母的活动。 如果照这么推断下去的话,也许,她真的有办法,将蛊虫自她体内逼出了。 思及此处,她不禁雀跃万分,这是否就叫做,山穷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高高兴兴朝温泉而去,尚未靠近,便听到萧翊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他醒了?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直冲了过去,当她看到还趴在温泉里喘着粗气的萧翊时,她不顾身上换好的干净衣衫,再一次跳了下去,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喜极而泣。 他抚上她的肩头,笑得那样温柔,用沙哑的嗓音道:“月儿,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有没有事,她最清楚,但,她已找到了救他的办法,只待他身子恢复元气,便可一试。 “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自他怀中抬起头来,云晚歌幽幽而问,他摇摇头,表示一切都好,观其面色,较之以前真的要好上许多,但是,眉宇之间一团黑气仍是氤氲不散。 他见她不停的看他,便摸了摸自己有脸:“有什么不对吗?” 她摇摇头,不答他,却认真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为你解蛊!” “你找到蛊母了?” “嗯,找到了。” 故做轻松的笑着,虽早已下定了决心,但她始终对那解法没有把握,如果解蛊中途,出现什么变故的话,后果,她真的不敢想象。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自信,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温言道:“别担心,你行的,我相信你能做到。” 他一直都是相信她的,虽然她不知道真正的理由,但这一次,她真的没有把握。 入夜,月朗星稀,云晚歌静立窗前,举着望天,她这们僵立已有一个时辰之久,星星都快被她数完了,却始终睡不着。转眸望向萧翊与莫青休息的那间屋子,突然间觉得很害怕。 莫离的离去,让她的所有的安全感都消失于无形,她怕,怕再失去一个关心的人,更怕,那个人会是萧翊。 “怎么还不睡?” 蓦地,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不用回头,亦知是萧翊,原来,他也没有睡。 “睡不着,看星星。” “不要担心,会好的!” 他自背后,圈住她腰身,静默的贴紧了她的侧脸,熟悉的味道,瞬间包围住她。 她的泪水,不知为何又来了,盈满双眼,她抬起头,硬将它们逼回眼底。 她说:“明日,不是生,便是死!” “好。” 她又说:“明日,我说什么,你都要听!” “好。” 她还说:“明日,我做什么,你都不能阻止!” “好。” 她终于满意了,但,萧翊却不知,她说的这一切,与他理解的那些,完全不是一回事。 虽然答应过什么都依她,但当她要求莫青用铁链将她与萧翊锁起来时,他似乎犹豫了:“你要干什么?” “我要救你。” 他定定的望着她半晌,突然间反悔道:“我不要治蛊毒了,所以你什么也不用做。” 她问:“记得你昨晚答应过我什么吗?” 他点头又摇头:“我记得,但我反悔了可以吗?月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不语,只是默默将手中铁链塞到了莫青手中,一脸正色道:“锁紧点。” “月儿,看着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有危险是不是?” 他又猜中了一切,本以为他会一直昏迷,所以,云晚歌根本没有想过要告诉他蛊虫在她的体内,但,他现在已经醒了,她若是执着不肯告之,他一定不会同意她继续下去。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道出事实:“我没有瞒着你什么,只不过,我想告诉你,蛊母我确实拿到了,但,它在我身体里。” 萧翊的脸色霎时雪白,他扑了上来,上上下下的检查着她的身体,在他眼中,蛊虫的折磨,已让他不堪忍受,想必以为蛊母会更可怕吧!但事实上却是,蛊母虽然厉害,但却在她体内安安静静的休养着,从未折腾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疯了吗?” 他吼她,第一次用那样凶狠的表情可她,却只是望着他的脸微笑,他是在紧张她,担心她吗?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 夏日蝉鸣,一如人心浮燥不已。 萧翊别开脸不看她,起伏的胸膛,毫不掩饰他的怒气,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你会相信我的是吗?” 她反问他,半歪着头,俏皮的样子,一如他在梅塔丽沙漠中初见她的模样。 他似乎气得急了,仍是不理,臭臭的摆出一张脸,就是不看她。 “没有第三个办法了。” 她幽然而语:“办法有二,其一,就是按穆烨所说的,扒我皮,抽我筋,割我肉,放我血,这样一定能将蛊母自我体内取出。” 闻言,他很明显的哆索了一下,震惊般回过头来,她抬眸,又镇定而语:“所以,我选了第二种,如果成功的话,你会好,而我也将永远脱离蛊母。” 凤眸微凛,他自责道:“都是我害了你,算了月儿,这蛊不取便是。” 她摇摇头,不赞成道:“蛊母已在我体内,就算你不取,难道我也不取了吗?” 闻言,他深拧的眉头,纠结更甚至,挫败般开口,他问:“是否有危险?” “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如果解蛊,有没有危险,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撒娇般依上他身,她摇晃着他的手臂,像个讨糖吃的孩子:“但,你不是应该相信我的医术的么?” 他一幅拿她没有办法的表情:“唉,那我该如何做?” 灿然一笑,她缓缓道:“蛊母怕冷,但更怕热,所以,我才会带你来练丹房,只要这里的药炉都烧起来,温度会比平时高出许多多。蛊母受不了我身体突然高热,肯定会想要离开,这时候,只要它像昨日你体内蛊虫一样,浮到我肤下,你便趁机用刀划破我肌肤,将它取出。” “然后,你便要让蛊母进入你身体,与你体内子蛊相斗,此法,可能会令你身体痛苦万分,所以,我才会要求将你我锁起。因为,万一解蛊失败,也不至于让我们晕倒后为蛊所控,出去乱伤人!” 她的一句伤人,深深的刺激了萧翊,他沉默一阵,终是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而无奈点头。 第129章 不要让我白疼了 得了他的同意,莫青终是上前将她俩紧紧锁起,待准备好了一切,云晚歌与萧翊在床上相对而坐。 对视一眼后,他下令道:“烧炉!” 而她,却只是对他说了一句:“忍住!” 她要他忍住的,并不是他身体上的痛苦,而是,另有所指,只因,室内温度才起,我已感觉到心口之处,痛得厉害,再然后,是腰腹,大腿,后背…… 莫青加的柴越来越多,室内温度已高得吓人,落下的汗滴,几乎就瞬间便能干涸蒸发。 身体越来越疼,像是千虫万能蚁,啃咬着她,她咬牙不让自己溢出一声呜咽,只因,她太担心萧翊因为心痛她而再次选择放弃。 终于,她感觉到了蛊母的所在,左小腿。 讯速蹬掉了鞋子,毫不扭捏的提起裙摆,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腿。果然,在那疼痛最甚的地方,已微微隆起。 说时迟,那时快,萧翊,讯速出刀划向我的小腿。 可是,当伤口裂开的同时,蛊母已然吸往她的血肉继续往内里钻去,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她咬牙死忍,只是遗憾未能捉住蛊母。 “莫青,再烧,一定要将它烤出来!” 闭目,感应身体细微的变化。 当汗水再次滴落,她的肩头处又传来刺痛,知道它又去那里,紧咬牙关,忍住那蚀骨之痛,待到它完全浮出肌理,游走于肤下之时,她猛地睁开了眼,十指翻转,飞出两支银针。 床缦,瞬即而落,轻纱弥漫间,她素手微掀,眨眼之余,已将外衫褪至肩下,露出雪白而莹润的肩头。 背身于萧翊,喘息着说了一句:“快动手!” 被她的大胆行为所惊到,萧翊并未出手,她焦急不已,大喝一声:“快动手,别让它跑了。” 如梦初醒,他终于又举刀向前,只可惜,那蛊母实在太过于滑头。 它游走于她身体肤下,却仿佛能预测到危险,再一次躲过了萧翊的刀。 就这么如此反复,直到,萧翊第十次举刀向她之时,他几近崩溃:“月儿,我不行了,我再也下不了手了,你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我不能再伤你,我不治了,不治了。” 她抖动着雪白有唇,艰难道:“别放弃,否则,我便真的白疼了!” 萧翊此时,再看不下去,用力的扯动着紧锁住她手脚的铁链,大声道:“莫青,开锁!” 而她,却只是紧抓他的大手摇头:“萧翊,相信我,我可以的。” “……” 他两眼赤红,双唇抖动,那张原本意气风发,张扬霸道的脸,在这一刻,竟是苍白如雪。 “莫青,去地窑给我找块冰!” 或者她早应该换个办法了,蛊母太精,生抓不住,那她便不再抓它,只要将它引出,直接渡到萧翊身上便可。 不明所以的莫青,环顾了一下四周热辣,虽心中不解,但仍旧为她寻来一大块冰,撑起疼痛的身体,将那巨冰置于身前,她再一次定定望向萧翊,只说了一句:“这一次,一定可以!” 当冰块开始融化,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又来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蛊母在她体内疯狂的窜动,她知道,它在寻找最合适的地方,而这,便是她寻冰的理由。 练药房里太热,所以放了冰块的地方,清凉无比,蛊母对温度的感知力,已然超过了人的知觉,是以,它一定能感受到凉爽所在。 终于开始了,蛊母奋力的朝那清凉之地,啃咬着开始前行了。 这一次,它钻到了她的后背之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崩直了身体。 它实在太过凶猛,只因,她已疼得吐不出半个字。 额头上的汗水,瞬间如雨,滴滴落在她光洁的身体之上,为了抓这个蛊母,她已几近全裸。 萧翊靠上前来,心疼的问:“月儿,你怎么样?” 她张了张嘴,试图让他这心,但仍是说不出话来,那疼痛感已席卷至全身,她只能用力的抓紧他的手,摇头,再摇头。 “不……不要………” 她艰难的发出了声音,却是阻止他想要放开她的疯狂行为。 “萧翊,如果,你放开了我,那…我就……就白疼了!” 她宁愿此刻痛死于此,也绝不想让萧翊有事。 “啊!” 她仰头,痛呼出声,再忍不住那撕心裂肺之感,实在是太痛了啊! 蛊母一次又一次猛烈的啃食着她的血肉,那铁链被她摇得哗哗直响,甚至于萧翊的手上,亦被她抓出几道血痕。 没有再让萧翊用刀,因为,她已体会到了蛊母的灵敏,要想抓住它已是完全不可能,只能等它自己爬出来,没有了刀的帮助,它要出来,只能用自己尖利的牙齿,一步一步,咬出一条血路。 终于,她感觉后背之上,裂开一道血口,蛊母的头应该已经钻了出来,她忍痛大叫:“抓住它。” 萧翊的动作与我的叫声,几乎同时重叠,但,蛊母却仍旧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再一次缩回了身子,钻入了我的体内。 满手是血的萧翊,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血手,痛苦拿头直往墙上撞。 拖着残败的身子,云晚歌爬回他身边,紧握住他的手,落泪道:“坚持下去,就快好了!真的!” 他心痛的拨开她额前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发丝,颤声说着:“月儿,你受苦了,我该拿你怎么办?” 摇头,再摇头,她气若游丝:“如若我救不了你,才会更痛苦!” 所以,她会一直忍下去,直到那蛊母自她体内过渡到萧翊体内为止。 过渡…… 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间想到,也许冰的位置放错了地方。 “无论呆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动,无论呆会看到什么,也不许阻止。” 趁她还能说一句完整的话语,她再一次对萧翊强调着。 他愣愣的,不愿去点头,她明白他的痛苦,可她永远会比他更执拗。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么固执的望着他,不言不语,只因,她相信,他会懂的。 片刻后,萧翊终还是痛苦的点下了他的头,只是眸间泪光闪动,云晚歌也落下泪来,却是幸福的泪水。 萧翊,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一定可以的。 将冰送至萧翊手中,让他紧握不放,既然抓不到蛊母,便让它自己送上门去。 冰块已融化了很大一部分,但仍旧散发出阵阵凉意,她朝药炉的方向,再靠近了一些,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的灼热,蛊母,再一次的蹿动起来,耐不住她身体的骤高的温度。 它又开始大口的啃咬着她的血肉,只不过,此次,它来到了她的小腹前。 顾不得羞涩,她抻手将裙裾也扯落,终于,她已一丝不挂,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火热的眼中,此时不再是激情,只是惊恐,因为,她原本平坦的小腹之上,赫然已出现了一个隆起的小包。 唇已被她咬破,渗出滴滴血水,蛊母却仍旧在犹豫着不肯出来,小腹之上,那隆起以乎在游移着,每一步都让钻心的疼,她终于再次痛呼出声:“啊!啊!!” 她过度用力的撕喊,让身体的温度再次拨高,蛊母终是敌不过怕热的习性,再一次张开了嘴。 她的小腹之上,慢慢开始渗血,一滴,两滴,很多滴…… 萧翊抖动着双唇,恐怖般紧盯着她小腹之上,越来越大的那个血洞,蛊母终于露出来了它沾满鲜血的头。 它生生咬穿了她的小腹,露出了半个身子在外,她强撑意识,再次向药炉移进几分,蛊母终是经受不住,吱吱两声后,弓起身子,迅速弹了出去,正好落在了萧翊的紧握寒冰的手臂之上。 几乎在同时,它已咬穿了萧翊的手臂,钻入他体内,她捂着血水横流的小腹,吃力的喊了一声莫青,而后,只觉两眼一黑,便再没有了知觉。 隔着床帐,莫青看不到床内情形,只能听到一阵接一阵揪心的痛呼心,他手心的汗,已湿濡,甚至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终于,他听到了声后,是月姐姐在叫他,他用下扔下手中木柴,急急的冲了过去,只一眼,他便惊得手冷脚凉。 衣不蔽体的月姐姐,软软的晕倒在了床上,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得惊人,且不停的向外冒着血水。 在她身侧,是面色祥宁的的萧翊,竟只是平静的躺在那里,容不得他细想,他已迅速走近,刚想要扶起一身是伤的月姐姐。 却骇然发现萧翊的胸腹之上,虽隔着衣物,却仍旧能看到无数的突然起。 学着月姐姐的样子,他用力撕开了萧翊的上衣,更为让他惊叹的一幕,已然发生。 萧翊身上的突起之物,并不若昨日那般懒懒不动,却好似四下逃窜一般,称动得毫无章法。 而在那些突起之物之中,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却更像是在追逐着那些。 莫青顿时只觉得腹内翻江蹈海,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紧闭的大门,就在此时,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显是有人推门而入。 第130章 此生定不负你 莫青警惕般回头,却只感觉一阵清风入室,门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 待他再回首,看向床上二人之时,却赫然发现,床边又多了一名仙衣道袍的白发老翁。 莫青惊道:“是你?” 那白头老翁头也不回,亦只是回了一句:“是我!” 言罢,二话不说,扯过牀上薄被,覆住云晚哥外泄的春光…… “天机子老前辈,您终于回来了?快救救他们吧!” 惊叹之后,莫青紧握双拳,竟是哭出声来,方才的一幕,对一个少年来说,着实太惊魂。 白发老翁,不曾回头,只是看着萧翊,青灰的脸,淡淡吩咐道:“皇上还有救,带去温泉里泡着,会更有效果!” 天机子的医术超群,这一点,莫青在上京已深刻的体会过,在皇上带着他离京去南照救人之时,上京的鼠疫已在他的救治之下,得到了明显的控制,是以,有天机子在,他还有什么不放心? “愣着干什么?让你送皇上去温泉,快点。” 一身是伤的云晚歌让天机子心疼不已,愧疚之心亦越来越重,为了救萧翊,她竟然舍命如此,他又如何能视无不见? 此时此刻,天机子心中,唯有一个想法,一个也不能少,两个他都要救。 将萧翊放回温泉后,莫青心里仍旧觉得发毛,皇上体内的蛊毒是不是解了,他不清楚,而今,貌似还搭上了一个月姐姐。 想起方才所见到的血腥画面,心内顿时又揪成一团,他们刚才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会伤成那样? 这些问题,一起涌向莫青,他死想不通,只能烦燥的埋头于膝间,盯着泉中的皇上,闷闷不得解。 发呆间,天机子却已从屋内缓缓走出,他行至雷绍允面前,吩咐道:“去熬药!” 莫青明白熬药是什么意思,倒也不是不愿意去,可是熬药也得有药啊! 没药,就算他想去,也没得熬啊! 正要开口问药在何处,却听那天机子又道:“去练丹房里取药,记得要大火一个时辰,小火半个时辰后再换大火一个时辰。” 天机子仔细的交待着,莫青于心中默默记下,而后重重的点着头,只是,却完全没有要马上去看火的意思。 天机子见状,也不生气,只催促道:“还不快去?” 莫青犹豫的看了看泉中的萧翊:“我先看着皇上!等他醒了,我再去熬药!” “皇上醒了没药喝,一样得死!” 言罢,天机子竟似再懒得理会莫青一般,径自的去了萧翊的身边,先是拨开了他的眼皮,再然后,自袖内抽出一根金针,向他扎去。 他执针的手法与动作,和月姐姐太像,甚至可以说更为纯熟,莫青犹豫了一下,终还是闷头钻进了练丹房。 仅用了一日时间,天机子便已将萧默宇体内蛊毒全清,莫青见萧翊重新醒来,高兴得跑到到天机子跟前,咚咚咚的就是三个响头。 那天机子见状倒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用不着谢我,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练丹房。 半日之后,他又钻了出来,对莫青道:“我尚需三日时间方可炼出神丹,你且照顾好她们!” 在得到莫青的首肯之后,又突然间记起什么一般,转而对莫青说了一句:“我饿了!” 本以为会听他说出多么重要的一句话,结果,莫青直接郁闷了,原来是想使唤他去做饭。 可是,他毕竟救活了皇上,也救下了月姐姐,自己连头也磕过了,做顿饭又算什么? 袅袅炊烟升起,悠悠然飘向天空,将那一方天色染上薄雾,暮色渐浓,药谷内却是一派祥宁。 ———— 仿佛在云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混沌,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只是徒劳,眼皮沉重,有如千斤。 一个声音,一直在耳朵轻唤,不是萧翊,但却那样的熟悉。 拼尽了全力,刺目的光亮,终于照亮她眼底的灰暗,终于,她成功的睁开了眼。 迷茫间,她看到那团模糊的白影,眯着眼,等待着自己的双眼适应室内的光线,她终于看清了来人。 暗哑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间,她张了张嘴,却是无声的唤了一声:萧……翊。 她的动作,惊动了守护在床边的萧翊,他越过床沿惊喜的捧起她的小脸,仿佛永远都看不够一般的仔细端详着,而她,却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无声落泪…… 他,终于好了! “月儿,你醒了?” 微笑着点头,那一刻,竟是恍如隔世。 那一日的诡异事件,如今想来,仍让人觉得头皮发麻,萧翊放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有愧于心道:“你吓到我的知道吗?如果你有事,让我如何独活?” “没事了不是吗?” 她发出沙哑的嗓声,粗破的像是拉开了口子的锯条声,萧翊端来一杯清水,喂她喝下后,方才好了许多。 抬起手,轻抚他胡子拉渣的脸:“我说过的,只要你相信我便好,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月儿,对不起!” 他有太多的对不起要说,关于她的过去,关于宸宫的一切,只是,要他如何才能说得出口,她最爱的男人,其实也是她最恨的人? “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你我之间,何须一声对不起?” 她不懂他的纠结,只明白自己的内心,有时候,她甚至都会觉得自己爱得莫名,就像是等待了几百年,只为与他相遇一般的心境。 “月儿,我发誓,此生定不负你。” 从不轻易承诺,不是不敢,只是不能,但,经历了那样的生死与共,萧翊的选择,已再无法为人所动摇。他不能抹去她以往的一切,但他却能创造她的未来。 她轻笑,那样幸福的娇嗔:“说到要做到。” “若是做不到,便让我亲手死在你手里。” 斩钉截铁的一语,足以表达他内心的坚持、 她没有扭捏地捂住他的嘴,亦没有说那些不要胡说的娇情话,虽然他是大周的皇帝,但在她面前,不过只是一个她最珍惜的男人而已。 她不可以左右他的过去,也不可能让他为自己放弃大周的江山,但,她却能霸道的要求他爱的专一,除了她,就算他拥有万千佳丽,她也不允许他再爱任何人。 “我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表达一切,萧翊不再言语,只是抓住她瘦弱无骨的小手,轻轻的按上自己的脸,不停的摩挲着,温柔的眸间,是自责,更多的却是心疼。 离得不远,天机子很快便听到房间里动静,扔下手中还在晾晒的药草,顾不得房中还有人,便直接推门而入,快步来到云晚歌身边。 当他看到睁着明亮大眼的云晚歌,不由得老泪纵横,饱经苍桑的脸上,是愧疚,还有心疼! 她终于钻进了师傅的怀里,哀哀悚哭,不过,这泪水中和着的,是辛酸亦是幸运! 如果不是师傅及时赶到,也许,她与萧翊早已共赴黄泉,但,她一直相信师傅不会让自己失望,而彼时,窝在师傅怀里,她竟有种重回过去的感觉,就如同父亲般温暖可亲。 关于父亲,虽然她失去了对他所有的记忆,但那种慈爱的温暖,却似乎不经意间留在了她的内心深处,一触即发。 “月儿,师傅回来了!幸亏我回来了,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如此冲动?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和皇上的命,可都要丢在这药谷之中了。” 天机子的语气之,隐隐透着些埋怨,是怪她的任性,也是怪她的太阁情。 她开心的自他怀中扬起头,讨好道:“我知道师傅你一定会回来的。” 天机子慈爱的看着她,心疼的的表情,又纠结到一起,他没有回头,只是对萧翊淡漠道:“皇上,可否回避一下?我和月儿有话要说。” 一直安静的盯着云晚歌的萧翊,此刻,倒也并未多话,只将手中药碗递于天机子的手上:“她该吃药了!” 天面子,虽未说话,但已面露欣赏,萧翊终是离开房间,还顺手帮她们带上了门。 云晚歌隐隐觉得师傅要跟她说的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定不会支开萧翊。 于是,便好奇的问道:“师傅,您想跟我说什么?” “月儿,你可想好了,你真的愿意跟着皇上?” 天机子问得直接,云晚歌却红了脸,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再否认。 从鬼门关前绕过这一圈,她已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所以,就算是万花众中,她也要硬闯进去,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什么也不顾了。 “唉,既然你心意已决,师傅也劝不动你,只希望他不要介意你才好!” 她还沉醉在小女儿的娇羞之中,可师傅的话,却再度让她的心,跌入了谷底:“师傅,他会介意我什么?” 天机子面色却略显凝重:“月儿,你要受得住啊!” 闻言,她只是重重点头,那样的痛她都已经忍下,还有什么会承受不住? 第131章 跟我回宫吧! “月儿,你为了救他,自毁了身子你可知道?” 点点头,心内突地大松一口气,如果只是这一点损毁,她心甘情愿。 可天机子却冲她摇头道:“月儿,蛊虫咬坏了你的孕育儿女的宫体,从现在开始,你已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心墙,仿佛瞬间坍塌,她没有哭,却只是泪往心底去。 自以为可以承受,可当她真的听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好几却发现,仍是那般的脆弱。 她终于明白师傅为何要支开萧翊,他是怕他因为这件事而嫌弃她,也怕自己人前难堪。 “师傅,不要告诉他!”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将他支开,只是为了让你自己有时间接受这一切。月儿,夫妻之间,当无嫌隙!你跟着他,虽不能做回普通夫妻,但滋事体大,还是告诉他的好,只是,说的时机把握一下,懂吗?” 摇头,再摇头,她不怕他嫌弃,只是担心萧翊若是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他会心疼,会悔恨,所以她不愿让他知道一切,就算是真的不能生孩子,大不了不要便是,虽会有遗憾,但她却不想让他因此而自责一生。 “师傅,您就听我一次吧,不要说。” “你这个傻孩子啊!” 天机子心疼不已,看着她长大,一路看着她因恨而冰冷,可如今,当她失去了那段关于恨的记忆,她竟又爱得那样深沉。 害怕她受到伤害,本想要劝她放弃,但她的行为,她的眼神,已给了他最直接的答案。 也许,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 只希望,真的到的那一天时,萧翊能用同样深沉如海的爱来包容她。 也希望她会因为这足以放弃一切的浓烈爱意,而选择放下仇恨…… ————- 青黛山,三面环水,孤峰兀立,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 而药谷,便位于青黛山之涧,与世隔绝的存在着。 静立于谷间,萧翊浓墨般的眉头,深深拧起,望向莫青的眼神,亦多了几分震惊之意。 “你说,莫离不在了?” 当莫青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他仍是感觉头顶闷雷阵阵,事情发生得太多太乱,以至于到最后,他才记起要问问莫离为何没跟来…… 可没想,竟竟会得到如此答案。 想起哥哥以往对自己种种的好,莫青双眼又红了一圈,抱拳,单膝着地请罪般道:“皇上,末将未征得同意,便私自取了您身上的冰玄玉,为大哥保住尸身,末将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 “莫青,出了这样的大事,难道,朕还会舍不得那一块玉石?” 许多年了,久远得几乎想不起是从哪一日开始,莫离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对萧翊来说,莫离是臣子,更是朋友是知已。 他从未想过,莫离会就这么离开人世,那种遗憾,他无又言表,只是心内沉沉,压抑不已。 此刻,别说是一块冰玄玉,便是要再宝贵的东西,他也绝不会眨一下眼,只因,在他心中对待如此忠臣良将,什么都值得。 早就猜到萧翊不会责罚于他,得到如此回答,莫青并不欣喜,只继续道:“皇上,末将有一事相求。” “说吧。” “为了送皇上来药谷治伤,大哥的尸身尚未下葬,所以,莫青想先行回府,为大哥打点丧事。” 言至此处,莫青又见哽咽,虽说忠孝难两全,但思及大哥尸骨未寒,却无人照料的处境,不由得又痛上心头。 “应该的。” 似重叹,似轻语,心头,似有一物沉沉重压,令他窒息不已,莫离呵! 那样耿直率性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谢皇上成全,待末将回京后,便会着人来接皇上回宫,请皇上在此放心疗伤便好。” 经历太多,几乎一夜成长,彼时的莫青,言语间已现成熟之风,让萧翊亦为之欣赏不已,不过,他倒是不愿让人劳师动众的来接他,便拒绝道:“不必了,你好好打理莫离的身后事便可,其它的,不必多想。” “可是皇上,末将不放心您独自回京啊。” “独自回京么?不,这一次,朕绝不会单独离开。” 萧翊的眼间,闪过云晚歌明媚的笑脸,原本沉重的心头,似也因此轻松不少,墨发飞扬间,他紧抿的唇角,似也被轻轻扬起,几不可见的微笑着。 他眉眼含春的神情,落在莫青眼中,竟是心头酸涩不已,一直不明白大哥为何不许自己靠近他的月大哥,直到在穆府他看到她一身女装的飘逸出尘,他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月军医,不过是一个打消众人疑虑的愰子。 她的身份,从不是外人所能觊觎,当然,也包括大哥与自己。 药谷里的草药,因其得天独厚的生长环境,自要比外界的品次高出许多,在此地养伤,可以说是药半功倍。 是以,不过几日功夫,云晚歌便已能下地行走,虽说伤口离痊愈之期还有些时日,但能自由行走,终不至于太过憋闷。 那一日,在萧翊的搀扶之下,她走了很远,直到累到不行,方才寻了一处草地坐下。 负手为枕,她仰躺在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幕幽幽道:“莫青走了吗?” “嗯,有几日了,他说要先回去守着莫离。” 闻言,她晶莹的泪滴,骤然而落:“萧翊,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若不是我执意南行,莫离他,不会死。” “月儿,这不是你的错,莫离不会怪你,莫青也不会。” “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只是,我心里难受,难受……” 对于莫离,她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每每她想要问个清楚,他却总是闪避不答,如今,莫离不再,她便是有心再问,也再无人能给她答案。 可真正让她伤心的,却并不是因为得不到答案,而是对莫离的那种内疚之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欠了他很多很多。 于她身侧躺下,他伸出大手,紧紧环抱住她,安慰道:“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要怪,也是怪我。” 有他在身边,她总是能很快平息悲愤,收起眼泪,她依在他肩头感慨而语:“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假若,能一辈子呆在药谷不出去,也许才是最幸福的。” 萧翊有心而问:“你想一直住在这里么?” “是啊,这里很美,也很宁静,而且,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困扰。” 发自真心的话语,让他不由怔然,侧目,仰望着天空里悠然而走的白云,他浅浅道:“是啊,很美,便是从这里望出去的天,也比宸宫里要美上许多。” “是吗?我还真没注意到呢,在上京的时日不多,哪顾得上这般悠闲的看天。” 只是随口一语,他却是真的动了心思,半侧过脸,望着她娇挺的鼻头发呆,想要说的话却如卡在喉间般,任是如何也吐不出来。 她的排斥,他看在眼里,她是那般的渴望自由,如若自己提出那自私的请求,会否又会得到一次,毫无悬念的结果? 感觉到他的视线,她亦侧过脸来,奇怪的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只是好像永远都看你看不够。” 暧昧的话语,令她顿时羞红了脸,烈日下,她娇羞的小脸,如同成熟的红樱,那般诱人,他的视线缠绕着,却是再也无法自她脸上移开。 感受到他灼烫的视线,她逃避般别开了脸,他却突然翻身而上,避开她重伤的小腹,将她紧压在身下。 双手轻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之上,她心跳如擂,结巴道:“你,你想干嘛?” 低下头轻轻压住了她的唇,以吻封缄,他以行动给了她最为热情的答案。 起初只是唇齿间轻浅的摩擦,渐渐地,似乎不再满足于这样的程度,开始不着痕迹迹地向里面。 毫无经验的她,对他的行为,根本没有一丝防备,轻易地就被撬开唇齿,任他长驱直入。 来回间,他们的身体亦贴合得更紧密了,可压迫着她的人却仿佛还觉得不够似的,更加紧迫地压制着她。 “唔……” 胸口闷涨,她喘息不止,本能地发出一声轻咛,他却仿佛受到鼓舞一般,动作越来越直接。 热辣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般,逐渐地,她在他身下瘫软如泥。 就在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狂风暴雨骤然停止,他安抚一般轻刷过她的唇角,流连忘返的描绘她的唇形,良久,他才彻底地放开了她,埋首于她颈间轻语:“月儿,跟我回宫吧!” 因为紧张,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她却听得清楚。 灼热的气息还在她颈间徘徊,她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轻轻点头。 感受到她点头的动作,他欣喜若狂,害怕被再次拒绝,他踌躇半晌,却不想,她的心早有答案。 激动间,他的唇舌再次侵袭而上,而这一次,却是久久不曾再放开她。 第132章 宫传,皇上好了男风 一个月后。 京城的悦来客栈内,人满为患,一位年事较高的说书人,立于客栈正中,口沫横飞的讲着民间野说。 “说时迟,那时快,二郎见大虫扑来,只一闪,闪在大虫背后。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二郎只一躲,便躲到了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冈也动……” 说的故事并无新意,只是早已听过多遍的二郎打虎的故事,但因说书人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表情,亦也让不少人听得是津津有味,一节讲罢,倒也赢了个满堂喝采。 说书人说罢段子,便要收工回家,可听客们哪里肯愿意,只央着他再来一段,说书人不愿再讲,抬脚便走了人,那些听客们便自发的拢了一处,聊起了当朝局势。 听客甲道:“哎!大家听说了没有?当今皇上,不是正统,那皇位是靠了手段而来。” 听客乙点点头,随声附和:“当然听说了,不过,这种事儿谁知道真假,除了皇上自己,谁也弄不明白。” 听客丙摇摇头:“我倒相信是真的,你们瞧瞧这阵子发生的事儿,佑王起兵,龙碑,鱼牌,还有最近的天狗食日,灼眼病,黑死病,真是天灾人祸样样都全了,这皇上继位不过区区几年便这样了,若是皇位再让他坐下去,还不定闹出什么大事呢!” 听客丁:“说的是啊,别的不说,就说那黑死病,可真是吓人得紧,要不是有那鬼医天机子出山相助,恐怕现在的上京也只能是空城一片了。” 听客甲:“可不是吗?据说,这先皇本就要传位给佑王,是当今皇上耍了手段,硬夺了皇位,如今,天下动乱,民不燎生,许多能人异士都投奔了佑王,打算助他夺回天下。” 听客丁:“呀!那可不就是又要打仗了?” 听客乙摇头:“非也非也,我倒是听到过另一个说法,听说佑王怜悯百姓,打算以智慧谋天下,而不是动用武力解决。” 听客甲问:“如何智谋?” 听客乙摇头晃脑道:“不知大家可听说过稀世朝珠,传说中,得朝珠者得天下,谁能真正主宰朝珠,那么,天下便也会手到擒来。” “还有如此罕见之物?” 听客们异口同声的问道,听客乙却是神秘一笑,又开始讲述着关于朝珠的种种传言:“听说那朝珠,来自异域,十年前当今皇上也曾为朝珠一事出征西域,后来甚至……” 听客们还在继续,前来围观的人们也越来越多,甚至吸引了来吃饭住店的大半客人。 但,在客栈东墙的角落里,却有两位华服公子并不为之所动,仍是悠然自得的吃着自己眼前酒菜。 待得吃饱喝足,其中一人掏出银两往桌上一搁,二人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仍旧热闹非凡的悦来客栈。 直到监控宫门,萧翊的脸上仍是冰寒一片,本是想在客栈之中小做休憩,岂料竟无意中听到了那些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 这些事,本都在他预料之中,百姓会有议论也不可能完全杜绝,但最让他意外的是,那些人,竟然还知道关于朝珠的传说。 空穴不来风,民间既然有了这样的传言,想必是萧湛还未死心,且还想借助朝珠的力量,拉拢人心。 关于朝珠,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十年前,为了这个所谓的传说,他曾经灭了白竹一国,只为寻找到传说中的朝珠。 但可惜的是,直到杀死最后一位白竹子民,他仍未听到任何关于朝珠的下落。 这让他一度怀疑,所谓的朝珠,不过只是传说,并无实物。 但,所谓的精神力量,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若是萧湛又想利用朝珠来做文章,便是没有此物,他定也会弄一个出来。 毕竟,关于朝珠,除了这个动听的名字以外,没有人知道它是何物,也没有人知道,所谓的朝珠,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直到进入了皇城禁地,云晚歌终忍不住上前,拖住他的手柔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 失口否则,但他的脸色却出卖了他的心,他会在所有人面前戴上淡漠的面具,唯独在她面前不会。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扁嘴道:“脸上都快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了,还不承认。” 其实云晚歌的心里,也并不痛快,自出了药谷,他脸的上的笑意便越来越少。 进入上京的地界后,更是再无笑脸,想来,这皇帝命当得也是累人得紧,要不是看他胸怀大志,她真恨不得让他放弃江山,随她过那闲云野鹤般的自在日子。 任她随意在他脸上蹂躏,他拧眉问道:“是吗?这么明显?” “可不是,要是你就这么直接跑去见你的那些后宫佳丽,不用开口,就能把她们吓哭。” 她一本正经的说着,他却凤眸微眯着反问:“你就这么想我去见她们么?” 她笑,任性般开口:“不想,所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谁也不许见。” “好。” 未经思考,他竟是一口应承,她感动般望着他的脸,伸手抚平他额间深深拢成一排的川字,温言道:“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以后也不可以皱眉。” 他拧眉,一脸无奈:“这也要管啊?” “当然了,只要是你的事,我什么都要管。” 霸道的宣布着,她明艳的小且,光彩四射。看着她纯净的笑颜,那些原本还缠绕心头的烦心琐事,竟也似乎淡化了一般,渐渐消失于无影。 他笑,轻拧她鼻尖,宠溺道:“我怎地不知道,原来,大周国未来的月皇妃,竟是名悍妇。” 闻言,她怔愣原地:“月皇妃?” 他微笑着看她,慎重道:“本该直接封你为后,只是,封后之事,滋事体大,若是不与群臣商议,却也于礼法不合,但,月儿你相信我,总有一日,你会是我萧翊的皇后,与我并肩天下。” 且不说封后,便是封妃一事,对他来说,已是有违祖制,只要提入朝中议程,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他萧翊决定之事,便一定会说到做到,即便要独自面对群臣相斥的局面,他亦在所不惜。 她摇头,泪语相向:“做不做皇后,做不做皇妃,对我来说,从来不重要,我在意的,只是你的心意,萧翊,只要你心中有我,便是无名无份,我亦甘之如饴。” “傻瓜,我既然接你出谷,便不会让你再受一丝委屈,又怎会让你无名无份跟在我身边?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萧翊的女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也是最幸福的女人。” 说这些话,并不是想用甜言蜜语来讨她欢心,而是句句发自内心,她为他做的已太多太多,他又如何能不为她倾注一切? 泪,欣喜而落,她情不自禁的依进他怀里,紧握着他大手的五指,亦越收越紧,若能一直这样牵着他的手直到终老,此生,别无它求。 鸳鸯交颈,情人相依,她们此刻已然忘我,全然不记得此时的云晚歌,仍旧身着男装,那些远远瞧见的宫人太监们,见此情形不由扼腕不止。 自此,萧翊喜好男风之事,便如一夜春风,瞬即传遍了整个宸宫。 ———— 端坐于中,萧翊一脸森然,群臣报喜不报忧的虚奏太多,他听得有些腻。 沉着脸,萧翊的表情,颇有些不合善,口气更是不耻:“尔等的意思是,朕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里,什么坏事都未发生,只出了些小乱子?” 一语出,群臣皆愕,瞬即又是一阵高呼:“托皇上鸿福,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为何朕不这么觉得?” 毕竟为辅国重臣,当务之急,上官策再度站了出来:“皇上,老臣想说几句。” “准奏。” “皇上不在的这些日子,肆虐了三月之久的鼠疫之难,已经过去,对于臣等来说,这确实是件振奋人心之事,但,此疫虽过,却留下不少隐患,京中人人自危,不利于皇上的流言也越来越多,如不及早防范,恐会酿成大祸。” 上官策为人精明,一听萧翊的口吻,便知他已心中有数,便也立马站了出来,主动提及,也好撇清干系。 眉头轻轻挑起,萧翊凤眸微斜,却是并不看向上官策:“倒是有哪些于朕不利的流言,爱卿但说无妨。” 本还有些犹豫不绝,但上官策却敏感的察觉到,萧翊可能早已知道这些传言,是以,才会故意在早朝之上,向众臣发难。 是以,本着自保之心,他终而大胆而语:“皇上,恕臣斗胆,民间谣传,皇上乃灾星转世,才会引起这一切的灾难,只有帝位易主,方可保太平盛世。” 一语出,大殿之中,静谧非常,那些平日里与上官策有些小摩小擦官员,甚至用看好戏的眼光,偷偷打量着萧翊与上官策。 在他们眼中,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说出来了,后果也只有脑袋搬家一条死路了。 第133章 册封,一品皇贵妃 上官策的话,似乎并未对萧翊造成什么影响。 他浅浅一笑,反而问向群臣:“灾星转世啊!众卿以为如何?也是这么觉得的么?” “皇上,臣等不敢。” 异口同声的话语一出,大殿之中,乌压压已跪了一地,萧翊冷冷的打量着这些,为求自保不敢吐露真言的大周众臣,君心如冷。 “尔等不敢?什么都不敢,朕,还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 又是一阵的异口同声,萧翊不由厌恶不已,微怒的眸间,电光火石。 良久,他突而道:“众卿不愿对朕说实话,但朕有心事却不能瞒众卿,朕这个灾星皇上最近想纳妃了,不知众卿从为如何?” 闻言,原本还惶惶不安的众臣,立时激动起来,户部侍郎率先开口道:“应该的,应该的,皇上确实应该充盈后宫了。” 礼部侍郎道:“是啊,自皇上登基以来,仅大选过一次秀女,是时候再选一批新的进宫了。” 附和之声,越来越多,唯有上官策却一脸阴沉的上前:“皇上要选秀,老臣绝不反对,但皇上若是要加封宫里那位新进的美人,老臣便不得不说了,皇上,三思啊。” 老狐狸果然就是老狐狸,所有人都忙着巴结讨好之是,唯有他一人听明白了萧翊的意思。 “喔?朕倒想听听看,要如何三思?” 虽是笑眯眯的望着上官策,但萧翊的眸间,却是寒光点点。 上官策并不傻,明哲保身他不是不会,只是,他早已听闻,皇上回宫之时,带回来一位绝色佳人,辅一进宫,便入主栖梧,这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皇上现在又担出要纳妃之事,能入主栖梧的品级又能低到哪里? 是以,想也不想,他便站了起来,高声反对道:“她以民女之身入主栖梧殿,已是有违祖制,皇上若是还破例晋封,如何能让众妃心服?后宫乱,君心不悦,又如何能处理好朝政?” “朕的美人尚未策封,爱卿也能知道,爱卿真是火眼金睛啊!” 讥诮的话语一经出口,上官策不由老脸微红,呐呐而语:“皇上,老臣只是实话实说。” “不过是朕要纳个妃这等小事,你们就要来实话实说,那方才朕问你们国家大事,为何都只字不提。既然大事都无人想管,小事又何劳众卿分心?这纳妃之事,朕就不听众卿的意见了,朕,想纳就纳。” 关于纳妃一事,他本已下定决心,自也是不会听众臣所劝的。 他之所以要把话说成这般绝冷,亦只是想激怒群臣,因为那些在民间广为流传无稽流言,他的这些大臣们,似乎业已主心不定了。 说罢,萧翊已不愿再在朝堂逗留,这些所谓的忠臣嘴脸,他已受够。 眼看着萧翊要离开,礼部侍郎连忙站了出来,高声问道:“皇上请留步,微臣敢问一句,皇上意欲封何人为妃,又要封为何位,微臣也好下去安排。” “朕要封民女月儿为朕的皇贵妃。” 一语出,掷地有声,萧翊清朗的俊颜上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喜色,马上便能兑现自己的承诺了,他又如何能不开心? “皇……皇贵妃?” 萧翊倒是高兴了,可礼部侍郎却吓傻了眼,自萧翊为帝以来,莫说皇贵妃,便是贵妃娘娘亦只封过两位,还均是风华早逝。 现下,一个无根无源的民女,突然要封为皇贵妃,他又如何能不震惊? “皇上,万万不可啊!” “皇上,皇贵妃历朝仅有一位,民女直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皇上,三思啊!” “皇上……” 真可谓,一语出满朝震惊,那些原本还只会哼哼叽叽的大臣们,个个不顾生死的站了出来,口沫横飞的向萧翊说着这样那样的理由。 若说众臣没有私心,那也是假,如若萧翊广选秀女,他们哪一个不能落点好处,有女儿的送女儿,没女儿的送侄女,总之,个个都有份。 可现下,他们算是听明白了,皇上只想要一个女人,还是个和谁也沾不上边的女人,这对他们来说,可绝计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是以,一个个都挺着脖子,上来就劝。 但,萧翊又岂是他们一言两语能劝动之人? 广袖横甩,萧翊寒眸以待,冷冷扫向众臣:“尔等敢说实话的那一天,才有资格告诉朕,哪样能做,哪样不能做。朕要纳个妃而已,一个个都急成什么样了?可国家大事,尔等都放在心里了么?别告诉朕如今天下太平,无灾无病,外病可以治,顽症如何医?难道尔等都忘记了还有一个反贼萧湛么?” “灾星传说?尔等既能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会不知道关于朝珠的传说?连朕都听说了的事,却没有一个人跟朕上奏章,是不敢,还是尔等根本就不愿?既然都不敢说实话,那就什么也别说了,这个皇贵妃,尔等反对也好,不反对也好,朕是纳定了。” 颜冷声厉,萧翊发完了火,竟是再不看众臣一眼,直接黑着脸退朝走人。 而那些方才还口沫横飞的重臣们,在听到朝珠一事时,亦是个个识相的闭起了嘴。 有些事,是不愿说,但有些事,却是心虚的不敢说了。 临帝五年,九月,帝回京,提议策封民女月氏为大周第一皇贵妃,群臣皆愕,反对之声,不绝于耳。 帝力排众议,仍旧强行召纳,定于九月十八日,为月氏行策封大典。 临帝五年,九月十八,月氏行策封大典,加冕为大周第一皇贵妃,赐字,悦。 ———— 夜幕降临,宸宫之中接二连三的亮点了灯火。 晴朗的夜空,一片详宁,如同深蓝色的锦锻,华月初升,如同深蓝之中的明珠盈盈,透过云层,散发皎洁的柔光,远远望去,像是一盏高悬于顶的大明灯。 俏立于栖梧殿前,梓桐熟练的使唤着新分来的小太监,燃起的殿前的那对红灯笼。 自悦皇贵妃入主栖梧,这两盏灯便如生根落脚般,再未移位。 梓桐本已到了离宫年龄,她亦曾经离宫数日,但,萧翊回宫之后,她便又寻了回来。 说是宫外亲人皆已离世,生无可恋,还是愿意回宫侍候。 萧翊念她忠心长情,便也再次收她入宫,更是钦点至栖梧殿照顾新晋的皇贵妃。 只是,造化弄人,当她看到悦皇贵妃的那张脸,她的心便再不能自持,所谓飞上枝头变凤凰,原来指的便是这位宫女佳期。 而至此,她亦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一定要让自己亲自来侍候这位栖梧殿的新主子。 或者,在信任自己的同时,也是另一种无声的束缚,关于神医宫女的秘密,也将会永远烂在梓桐的心底。 “姑姑,灯点好了,还有何吩咐?” 新来的小太监,唤了她几声,梓桐方才回过神来,抬眸看了看头顶红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皇上也该来了,你们去准备准备。” “是,姑姑。” 小太监猫着腰,低了头便下去了,梓桐巡视完四周,确定毫无纰漏后,也扭身进得殿去。 内殿中,长发华衣的美人,光润如玉,颜若初妆,冰肌玉骨难掩其清灵本色,含辞未吐间气若幽兰。 瞧见梓桐进来,云晚歌婉转轻唤,“梓桐,快过来,帮我选选,哪只钗更漂亮?” 梓桐移步而往,纠正道:“娘娘,折煞奴婢了,您该自称本宫才是。” “唉呀!我就是不习惯嘛,本宫本宫的,怪别扭的,总觉得不适合我。” 虽已被策封为皇贵妃,代为统领六宫,但她还是不太习惯高高在上的感觉。 闻言,梓桐不由偷眼看她,谨慎道:“娘娘,您是六宫之首,怎会不适合?” “话虽如此,不过我总是……好吧好吧,本宫,本宫行了吧!” 才刚开口,却见梓桐又是一脸为难,云晚歌也便改了口,谁让她现在是娘娘呢,不想适应也得适应。 “本宫是想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好像很熟悉似的,宫里的规矩,也没有让人好好教便无师自通的会了?可是,这栖梧殿,却又让本宫觉得陌生,太陌生的感觉,仿佛不属于自己似的。” 这种感觉由来以久,只是她一直不曾对萧翊讲起,他实在是太忙了,晨起早朝,日暮阅折,她实在不想再用这种小事去烦他。 闻言,梓桐大惊,连忙道:“娘娘,这话您可别再说了,让别人听去了,不定又会乱嚼什么舌根子。” “知道了。” 轻笑着应了一声,云晚歌肃容又道:“不过梓桐不是说过吗?本宫乃六宫之首,谁敢嚼本宫的舌根子? “话虽如此,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算皇上相信娘娘,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省心了,才有更多的时间陪娘娘啊!” 在来栖梧殿之前,萧翊已然将其失忆之事,对梓桐言明,虽对这失忆之事,她诸多不信,但很多时候,她还是会小心提醒。 温柔一笑,云晚歌夸赞道:“本宫终于知道皇上为何这般信任你了,梓桐你真是个体贴又能干的好帮手。” “谢娘娘夸奖,不过奴婢可要提醒娘娘,再不准备,皇上可就到了。” 梓桐的话音刚落,便听得殿下的小太监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第134章 月儿,好想你 “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柔柔一笑,她的眸间流光飞转,绝美的小脸上,笑如花开,随手扔下手中精挑细择的玉钗,未及着鞋子,赤着脚便朝殿门飞奔而去…… 本想直接扑进他怀中撒娇,但碍于宫人们在侧,她亦只能在殿门前,急急收脚,微一福身,恭敬道:“臣妾,恭迎皇上!” 好看的眉头,不自觉的拧成一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喜欢她用如此卑微的方式来迎接他,若不是在宫中,她一定会无所顾忌,只可惜…… “月儿,起来吧!” 盈盈起身,她晶亮的眸间,写满笑意,深宫清冷,除了他来的光阴,她竟再无乞盼。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侍候了。” 自她入宫伊始,便不喜欢二人独处时有太多宫人在侧,那会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是以,每每与其温存之际,都会驱散宫人。 久而久之,萧翊也发觉了她的小心思,是以,今夜未及她开口,他便已帮她做出决定。 闻言,梓桐默默垂首,很快便带着宫人们离去,至此,栖梧殿中终于仅剩他二人。 大手一伸,将她捞入怀中,他低吟:“月儿,好想你。” “我也是。” 淡淡的回应,并不多说什么,依进他怀里,甜甜的微笑,好想念,他身上的味道。 回抱着她,那样用力,他轻叹:“真想把你揉进我的骨血里,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闻言,云晚歌并未出声,只是用力的环住了他的腰身,想加倍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很满足,他的心里只有她,这种感觉,真好! 突然,他猛地将她横抱了起来,她低呼着搂紧了他的脖颈,抬眸间,是他幽暗深邃的冰眸。 那跳动着的赤色火焰,似温柔,似诱惑,邪魅的笑意,凝在他难以描画弧度的唇角,未及出声,便已迅速被他火热的唇舌堵上。 他略带怜惜的亲吻,那么温柔的描绘着她的唇型,直至她的心底腾地升起一团火焰。 贴紧的身体,直接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胸膛下那颗心咚咚的激烈搏动。 辗转间,她的贝齿已经被他用舌尖撬开。 她的神智瘫软,只能凭着本能回应他的每一次攻城掠地,让她的下意识的抗拒也一点点变成了迎接。 黑暗中,被染上了春潮的黑瞳看不清他样子,只是被动的承受着,他过分热烈的情潮。 将她轻按在锦床之上,原本轻托着她下颌的指尖,缓缓的移至她的脸颊。 指腹反反复复的来回摩挲。 直到,她的脸上有了窘迫的红晕他才停下了一切。 拉着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那隔着明黄的衣料的有力心跳,就这样通过掌心,瞬间,传至她的指尖。 她微微仰起头,视线从指尖缓缓移至了他俊美的龙颜之上。 却正对上他望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静静的,柔柔的,暖暖的。心中,似有什么在缓缓晕开,一圈一圈,连绵开来…… 仿佛瞧够了一般,他又低下头来,柔软的唇,在她唇际轻轻移动。 每一寸的反复,都是那样的怜惜。 似乎,就像是他捧在手心里,最为珍贵的宝贝,呵护备至,又小心翼翼。 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又环上了他的脖颈,主动的加深了唇与唇之间的连接。 他的双眸,幽深无底,让她不能自抑,她觉得自己,只能这样无力的沉沦在他的温柔当中,不可自拔。 夜很深,情正浓! 芙蓉暖帐,春意涌动,三重纱帐内,只剩无尽的缠绵与喘息,不眠不休…… ———— 不得不说,上官策最近很是烦闷,无论是朝中之事,还是后宫之宠,每每都让他倍感压力。 他如何能想到,萧翊居然会喜欢上那样一个女子,甚至完全不顾众臣的反对,坚持立她为皇贵妃呢? 便是他的落儿,当年亦只是被封为贵妃而已,论品级,这个女人,已在落儿之上,虽说他还有一个皇太子的外孙,可若是有一日,此女有孕,岂不是连皇太子之位,也朝不保夕? 每每思及这些,他总是忧心如焚,直到,他收到一份特殊的请谏。 看着熟悉而苍劲的字迹,上官策直觉,他的转机已至。 ———— 午夜,得月楼雅间。 明黄的烛火,摇曳着暗波,映照在来人的脸上,那张得意的笑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自信,亦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上官策一脸冷然,刚毅道:“如若你来此,只是想让老夫帮你得到皇位,老夫觉得,你找错人了。” “司徒大人,别拒绝得那么快,也许,本王应该再和你聊聊往事。” 萧湛一脸的笑意盎然,表情多有得色,似乎连他的拒绝也在他掌握一般。 “不必了,老夫与你无话可说。” 上官策的口气很强硬,表情亦十分不屑。 “大人何必如此?若是与本王无话可说,收到请谏,你大可不必过来,或者,你过来之时,也该带些人来,毕竟若是抓住本王,你亦可算是头功一件,不过,本王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本王也无为你担保。” 言罢,他击掌三声,雅间的大门,倏地被人推开。 上官策寻声望去,骇然发现,自己所带来的高手,已尽数为人所擒,错愕之余,他不禁失声怒喝:“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不是应该问司徒大人么?你难道真的以为,本王会单枪匹马来会你?” 萧湛邪冷一笑,他已忍了太久,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他这么耐心来对付的。 “哼!无耻小人,老夫如今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上官策本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是以,虽自觉处境堪忧,但气势仍在。 萧湛轻笑出声:“大人何必说如此伤和气的话,本王请你过来,是想叙旧,并不是想杀生啊。” “叙旧?有这么叙的?” 指了指那些他那些被绑成棕子的手下,上官策的表情,并不和善。 “这样,也只是为了让我们叙旧之时,不被打扰而已。” 言罢,萧湛摆摆手,雅门的房门,再度关上,也阻隔了一切碍人的视线。慢踱回上官策跟前,萧湛突然单膝着地,抱拳而对:“司徒大人,请看在落儿面上,助我一臂之力。” 在来时的路上,上官策已想过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他不敢相信的望着萧湛,那表情,像是活见鬼了一般:“你在胡说些什么?无端端提到落儿又是作甚?” “本王与落儿之事,大人难道真的不知么?” 试探性的开口,却只是让上官策更加排斥:“落儿早已不在人世,你再提这些,又有何用?” “落儿是不在了,可彻儿还在。” 他笑了,一如既往的妖邪,而上官策却在听到这里时,猛地被吓了一大跳:“彻,彻儿?你是说太子?” “难道,大人不觉得彻儿更像本王么?” 心中翻腾,但上官策嘴上仍旧是强硬:“你与皇上一奶同胞,像你又有什么奇怪?” “儿子像老子,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当然不奇怪了,大人你说是吗?” 事实上,萧湛从来不相信彻儿的身世,上官策会真的不知道,如若萧翊对他所说是实,落妃所为都是为了巩固司徒家的势力,那么,他也有理由相信,这一切的主导者,就是眼前这个人。 “老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重重甩袖,上官策一脸铁青。 萧君彻的身世,当年落妃确实曾与自己提及,本以为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不曾想,原来萧湛一直都知道…… 只是,彻儿现在本就是太子,顺利成长后一定是下一任君王,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冒险做一些多余之事,所以他才不愿意与萧湛同流。 只可惜,他的算盘打的好,对方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大人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难道要本王与彻儿滴血认亲,大人才敢承认么?” 萧湛眸现厉色,对于上官策这只老狐狸,当年他也曾被他耍得团团转,要不是碍于情势,他是绝不会对他如此客气的。 “你……” “大人莫急,也不必紧张,本王找你过来,只为合作,并不想以此事要狭,大人尽管放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大的怨气,与皇位相比,似乎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虽是老谋深算,但在如此事实面前,上官策也不禁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本王的心思,大人不是一直都懂么?” 冷了脸,上官策仍是坚持:“老夫早已说过,不可能。” 萧湛冷冷一笑:“大人一定想不到吧,彻儿的身世,皇兄一直都知道,只是,他太会掩饰了,骗过了所有人而已。” “什么?” 大惊失色之下,上官策再也装不下去了。 太子是他最后一枚棋子,如若连这枚棋子都失效,那他司徒家的荣华富贵,便也真的到头了。 摇了摇手中纸扇,萧湛故做优雅,闲闲道:“大人不必惊讶,皇兄不会伤害彻儿,但百年之后,这皇位,必然也不会是彻儿的了。” 第135章 别闹,这儿有人呢! 心中波涛汹涌,但上官策面上仍旧强自镇定。 他双眼如炬的盯着萧湛,沉声道:“你也说了,皇上不会伤彻儿,只要不伤着孩子,什么都好。” “此一时,彼一时,听说皇上纳了新妃了,还是由民女直晋皇贵妃,接下来,想必便是要立她为后了,自古母以子贵,那个女人不生便罢,只要她生得出儿子,这江山,迟早是她的。皇兄虽不会加害彻儿,但那个女人呢?真的不会么?” 这话,真真说进了上官策的心里,他正沉思,萧湛又直言:“大人方才是不是在想,就算彻儿当不了皇帝,当个蕃王也多多少少对上官家有利是么?其实这种想法也对,只是,前提是,彻儿能不能活到封王的那个时候。” “……” 有些话,从不是危言耸听。 自古后宫是非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萧君彻能一直坐稳这太子之位,与萧翊的长情脱不了干系。 以前,后宫之中无人独大,萧君彻甚至连个手足兄妹都没有,他上官策当然放心。 可现时,正如萧湛所说,悦皇贵妃的出现,已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萧湛所说,也正是他担心所在。 若是落妃尚在人世,倒也还好,可如今太子无人相护,又如何斗得过宠冠六宫的悦皇贵妃呢? “大人,本王知道你需要时间来下定决心,不过,在此之前,容本王想提醒大人一句,大人应该抽时间好好看看那位悦皇贵妃的模样,或者,大人会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定。” 言至此,目的已然达到,默默的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上官策,萧湛轻摇纸扇,笑意,已然爬上嘴角。 上官策精明如厮,又如何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何意?” “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去年在宫中,曾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神医宫女?” 貌似平静的说出这段话,萧湛的心,却也莫名的乱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甚至都不能再提到这个人,与这段往事。 “刺杀皇上的宫女贺佳期?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那么大的事,上官策便是想装做不知,自也是不能的。 “大人为何不去问问悦皇贵妃呢?” 一脸轻松的摇起了纸扇,扔下最后一语,萧湛终是笑笑而去。 而立于原地的上官策,却因他的一席话,而再度心潮澎湃,让他好好看看悦皇贵妃的容貌,又让他去问问悦皇贵妃,这,又是何意? ———— 宸宫,芳丹苑。 云晚歌重落一子,欣然道:“皇上,你输了。” 拧起漂亮的眉着,萧翊一脸不甘:“再来。” 她莞尔,忍不住提醒:“十局了,还来?” 对于下棋,他从来只当娱乐,但输得这么惨,还真是头一遭,不由得反问:“是吗?真的有十局了吗?竟然一次也没有赢过你?” 云晚歌不语,只是浅笑着点头,在他的面前,她只做自己,那些宫妃礼仪,她统统都不顾,也更不会为了讨好他,而刻意输棋。 “月儿,你可真不给我面子。” 他假意愠怒,她却视而不见,一边收拾棋局,一边幽幽道:“说假话,做假事的人还少么?不差我一个,我呢,就要做你身边那个,唯一敢说真话的人,只有听到的真话越多,你才会做得更好,不是吗?” 宠溺的轻刮她鼻头,他浅笑而望,眸中,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让她的脸,瞬间红成一片。 羞郝的拂开他的手,她娇嗔道:“别闹,这儿有人呢!” 他笑,肆无忌惮的继续:“放心,他们都是些不敢说真话奴才,看到了,也会说没看见。” 闻言,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自知阻他不了,只能摇头轻避,一时间,二人嬉笑一团,如孩童般天真。闹得一阵,终抵不住他的柔情攻势,落入他怀,坐在他腿上,她仍是不自在,急道:“皇上,你放开我,好多人看着呢!” “都说了,他们个个睁眼瞎,看不见的。” 他笑,埋首于她颈间,轻嗅她身上淡淡梅香,她娇嗔着推他:“你看看你,都习惯听这些假话了,还自得其乐呢!” 似乎触及了什么痛处,他闻言抬眸:“你这么看我?” “放我下来再说。” 他不肯放她离开,只是仍旧追问:“月儿,你觉得我喜欢听假话?” “也不是,只不过,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样的算是假话了,或者,也不应该这么说,只是,我还不太习惯而已。” 见他根本无意放手,她亦停止了挣扎,宫中处处如此,她再不习惯,总归要有适应的一天,权当是练习了吧!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我都已经扔下政务来陪你了,结果………你还不领情,还说人家喜欢听假话,还说……” 他苦着一张脸埋怨个不停,她却突然笑着伸手,堵住了他的嘴,瞪着眼看他,丝毫不惧于他的皇威不说,还恶狠狠地威胁道:“闭嘴,你不但喜欢听假话,还越来越唠叨了,再这样,小心我不要你。” 看着她蛮横的模样,萧翊不怒反笑,顺势在她手心一吻,麻麻痒痒的感受,立时让她被烫到一般缩回手来,嘴里不怪嗔道:“不正经。” 他缠上她柔软的腰肢,暧昧道:“和你在一起,想正经也难。” 俏脸,绯红一片,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捏起粉拳,在他胸口轻捶几下,以示抗议。 他大笑出声,爱极了她这般自然流露的女儿娇态:“月儿,你真是个妖精。” 她笑,很享受躺在他胸口的感受,只是,忽而又想起什么般抬起头来问道:“你方才说你放下政务来陪我?要紧么?我是不是妨碍你做事了?” “没事儿,除了一件稍紧急一点,其它的,都可以放一放,陪你要紧。” 他宠溺的望着她笑,事实上,他恨不能把她天天带在身边才好,只是怕她陪着自己太闷,所以才未有勉强。 “是什么事那么紧急?” 话一出口,她突然又意识到什么,马上又改口道:“算了算了,天天有人在我耳边念叨着后宫不得干政这样那样的,我还是不要问的好,你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 “呵呵,后宫不得干政?你想干么?” “不想!” 摇摇头,她老老实实的开口,对于政务,她并无兴趣,她会问那些,只是关心他而已。 “可是,我若是愿意让你干呢?” 无论是在晋同关,还是在南照穆府,她所表现出来的机智与敏锐,都非一人寻常人可比,若是她真的有心辅助,他倒也不太介意。 闻言,云晚歌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撇嘴道:“还是不想,虽然你不说,但我其实都知道,你独宠于我,已是犯了众怒,我虽不怕宫中那些莺莺燕燕,但也不想落人口实,你强封我为皇贵妃,已是让群臣不满,说我是妖妃惑君,要是再来一条说我妖言乱政的,那还不得烦死你?”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有件事,倒真是愿意听听你的意见的。” 许是提及正事,萧翊终于放开了她,云晚歌盈盈落坐,一本正经的问:“何事要问我?” “回宫之时,在悦来客栈听到的那些话,你可还记得?” 淡淡拧眉,萧翊神情似也肃然,云晚歌垂眸沉思,片刻又问:“那人说了许多呢,你指的哪一句?” “朝珠传说。” 关于朝珠,她似乎一直有些模糊的记忆,只是想抓住,却又什么也记不起,现时,又听萧翊如此重视朝珠,不由也反问道:“你相信真的有朝珠?” “不是相不相信,而是本就有,只是一直找不到而已。” “喔,原来如此!” 事实上,她也觉得朝珠一定存在,只是,总也记不起来曾在何时听过。 “十年前,为了得到朝珠,我曾带着莫离过去一个地方,在那里犯下累累恶行,但,仍旧一无所获,本以为,关于朝珠的传说,自那个时候便不会再有人知道,岂料,因为卿欢的野心,朝珠之事,再度被提及。” 这段往事,他一直不曾对外人提及,只因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突然想一吐为快。 本来一心记挂着朝珠一事,忽听他如此一语,她不由也惊诧道:“你去了哪里?犯下何事?” 他眯着眼,似陷入了回忆,良久,方才缓缓道:“朝珠一说,最早来自西川的白竹国,十年前,为了寻找朝珠,我曾只身前往白竹,可是,没有找到朝珠,却反而听到了另一个可怕的说法,据说那里的人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毁灭一切。我将信将疑的带着这个消息回国,父皇震惊不已,夜夜恶梦,更因此而一病不起。” “我自知父皇的病是因白竹而起,为了让父皇安心,我以大周皇太子的名义,修书白竹,请求白竹王将他唯一的女儿嫁给我。白竹王很快给予了回复,答应将他年仅十岁的女儿云晚歌,远嫁大周,做我的太子妃。迎亲之日,我带去了二十万飞鸿骑,在公主的大婚之夜,血洗了全国。” 第136章 白竹国小公主 云晚歌的脸,霎时雪白,她抖动着雪唇,颤声问:“那,公主呢?” “那个小女娃知道了一切,痛不欲生,想要杀我为白竹报仇,但她毕竟只有十岁……” 不知为何,说到此处,他竟有些说不下去。 或者,直到今日他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原来,他对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亦同样不耻。 “公主,是不是还活着?” 重重的喘着气,她突然就这么问了,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坚信公主还活着。 闻言,萧翊苦苦一笑:“也许!假若她能杀得完那一群狼。” 苍白着脸,连呼吸都泛着疼,云晚歌的眼前似飘过无阴深深的绿光,渐渐像她聚拢。 她猛地站起身来,捂着剧痛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摇摇欲坠的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就那么在萧翊的惊叫声中,软软滑落…… ———— 迷茫间,她似乎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她,还是她,她突然觉得很恐怖,不停的唤着他的名字:“萧翊,萧翊,你在哪儿?在哪儿?” “我不要嫁他!” 脆生生的童雉软音,带着执拗的坚持在耳边响起,她惊吓般转身,仍是什么也看不见,恐惧包围了她,她想要尖叫,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我后悔了,我不想嫁她了,可以吗?” 那个声音又在问,似乎在对她说,似乎又在对别人说,她听不懂,只能不住的摇头。 泪,洒了一地。 忽而,那声音又变得尖利了,带着极地的冰寒与愤怒:“是你做的对不对?”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 她喃喃自语,不明白这个声音到底从何而来,为何要这么缠着自己,她好怕,似乎又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四个字,像是在山谷间回荡,连绵不绝的在她耳边重复着,她不住的摇头,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仍是能那样清楚的听到那四个字,血债血偿! “在大仇得报之前,我绝不会死,绝不会死……” 她听不下去,抱住头拼命的奔跑起来,像被索命的亡魂,那样荒不择路,口中喃喃低呜:“不要找我,不要……” 猛地自床榻之上惊坐起来,云晚歌满脸是汗,惊恐的大眼间,印射出萧翊担忧的脸:“月儿,做恶梦了吗?” “恶梦?我做恶梦了吗?” 她喃喃着,仿佛自己也记不清,只是双手又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头,那里越来越疼,像是要爆裂开来。 “月儿,你怎么了?” 摇头,只是摇头,仿佛恢复了平静一般,她蓦地抬起头,苍白道:“没事,我想只是有些累。”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她的脸色,实在太吓人,虽勉强维持着原有的平静,但她眸间未消的恐惧,仍是让他担心,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虚弱的笑,她出言拒绝:“不用了,你忘了那些太医还不如我了么?” “也是……” 欲言又止,本想要问些什么,却什么也问不出,只是静静的望着她苍白的小脸道:“月儿,对不起!” 讶异的抬眸,她疑惑道:“怎么了?你为何要跟我道歉?” “要不是我跟你说了那些话,你也不会晕倒,也不会做恶梦了。”她的反应那样不正常,这让他很不安,很不安。 浅浅一笑,她摇头:“别自责了,我没事。” “月儿,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这样的我,你还能接受吗?”这话,并没有十分的底气,面对她,他总是很没有自信。 她摇摇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也无法改变什么。” 幽幽的一句话,似乎很勉强,他怔怔望着她,正不知如何安抚,却听她低低又道:“因为害怕,所以要拨掉那个令人害怕的根源,其实也没有错。可是,十万人的性命,在什么也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是不是有些过于鲁莽了?或者,如果能问清楚,说不定那个传说,亦只是传说也说不定。” “月儿……” 闭目,抚额,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突然间抬眸望他,帮做轻松道:“不说这个了,白日里,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想听听我的意见吗?是什么?” “算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休息吧!” 她的脸色那么差,他又如何还能再跟她提那些事,只是,她却又不依了,执拗般开口:“怎么?又不愿意说了?” “也不是,好吧,你若真想听,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只是在犹豫着让谁去寻找朝珠的下落。” 对她,于公于私,他都不愿隐瞒什么,只要她想听,只要她想做,他都会允。 云晚歌意外的问:“你也要去找朝珠吗?” “嗯!不但要找,还要在萧湛之前赶快找到才行,因为之前的那些天灾,民心动荡,投奔他的人似乎也越来越多,我不怕输,只是,这江山若是交给他这样的人,我更加不放心。”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高尚之人,但大周的天下,是先祖留下来的,交给他了,就是他的责任,绝不能毁在他手上。 “是吗?那你属意何人?” “能让我相信的人,太少,所以,我想让莫青去。” “莫青?”倒真是有些意外的,她不禁又问:“莫青虽说武艺高强,但毕竟是个孩子,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行吗?” 萧翊淡淡一笑,自信道:“莫离当年跟着我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年纪,莫家的男儿,我信。” “其实,我也信的,只是太担心他的安全而已。” 她终于说了实话,对于莫青,她心中有愧,总是不愿再看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毕竟,若不是因为她,也许这一切都还落不到他一个孩子身上。 “你也别太担心了,你说莫青是孩子,其实,你也大不了他多少。” “是啊,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要老了似的。” 轻笑出声,他无奈摇头:“你若是都要老了,那我岂不是已经老了。” 她也笑了,自恶梦中醒来后,第一次露出笑脸,顽皮道:“是啊,你才知道吗?你真的很老了呢!” 他笑,宠溺般拉她入怀,只是,为何在他的怀中,他仍能感受到她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呢? 原来,他真的吓到她了。 ———— 秋来萧瑟,大地一片荒凉,城郊的陵园内,少年笔直的身影,映照着夕阳的余辉,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倒影。 “哥,我要离京了,皇上将寻珠重任交给我了,我要去西川白竹旧地。哥你十年前也去过那里吧?走你走过的路,我真的很高兴,也会觉得很踏实,哥,你若在天有灵,保佑我尽快找到朝珠吧!就算找不到,也要带我去寻回朝珠的消息……” 莫青絮絮叨叨的说着,甚至连自己也不记得说了些什么,只是不停的说,不停的说着。 从小到大,哥哥是兄长,更是像父亲一般的人物,身边,突然少了这么一个人,他需要适应的太多太多,压抑之下,唯有在莫离的坟前,方能一吐为快。 静立良久,忽感背后有人,猛然回头间,却见萧翊拎着一壶酒,独自向他走来。 “皇上,末将不知……” 他摇摇头,阻止莫青继续:“哎!又不是在宫里,没那么多讲究,今日,朕就是来看看莫离,没别的。” “皇上,我哥要是看见皇上如此待他,一定很高兴。” 莫青说着,又要哽咽,萧翊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反了,因为有莫离和你,朕才是最幸运的人,只可惜,莫离走得太早,是朕亏欠了你。” “皇上,您不要这么说,折煞末将了。”莫青脸一红,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有些受宠若惊。 “算了,不说这些,今日朕可是带了好酒过来的,你,莫离,还有朕,在此畅饮一番,就当是为你送行了。” 似又被感动,莫青眼眶微红,如此萧翊,在他身上,似乎也能看到哥哥莫离的影子。 他不禁感慨般地想,假若他不是皇帝,或者,自己也可以叫他一声哥哥。 ——- 要州,是大周国临西边境的一个小城镇,原来称要县,后改为要州。 大周的主要行政区是州,以要州的管辖范围还是称不得州的,之所以能得以更名,还得益于要州所处的地理位置。 而要州所处的位置,便是大周与西川交界之地。 地方虽不大,却是几国通贸的重要市场,在这里,但凡是个能用得着的东西,就能找到地方帮你进行买卖交易。是以,要州,意为必要,重要的地方。 行走于集市,莫青无不感慨,虽只是一边陲小镇,但热闹程度,竟不输于上京,一路西行,唯有此地,最适合打探消息了。 不过,当一连碰了好几个软钉子后,他终于发现,原来打听消息也是有方法的,这里的人大多势利,为了能好好和人家说上几句话,甚至还要花大价钱买一些自己原本并不需要的东西才行。 不过,只要能打听到他想要的消息,花多少银子,他也在所不惜。 第137章 真相大白!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 一气在这里吃了三碗面,老板乐呵了,口气马上也变得热情起来:“说吧,要是小老儿知道的一定都告诉客官。” “您在这儿呆的时间够久吧?” 老板一手拿着抹布擦桌子,一边和莫青笑嘻嘻的说道:“够,怎么不够,我可是土生土长的要州人。” “那最好了,不过大爷,我想问您的是,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做白竹国的地方?” 虽然目标是朝珠,可之前他已试过好几次,人家不是说不知道,就是直接不理他,所以,这一次,莫青学乖了,打算以退为进,一步步深入。 “唉呀客官,这事儿您问我可就问对了,不过,你来晚了,十年前,这个地方就没了,一夜之间,荒无人烟。” 老板倒是挺热情,擦完了桌子,又给莫青满上了一壶水。 “那大爷,你可知道白竹国有一个稀世朝珠?” 闻言,那卖面的大爷愣了一下,马上又笑嘻嘻的道:“客官,原来您要问的是这个啊?要说白竹国小老儿我倒是真知道,可这稀世朝珠,我可就只听说过,没见识过了。” “那,您可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听到这稀世朝珠的消息?” “可能也没有这地儿吧,那东西稀罕得紧,听说十年前,白竹国就是因为那宝贝被灭的国,后来呀,也就再没听说了,不过,前阵子倒也有人来打听过这东西,再就是你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有祸事要发生了。所以说客官呐,有些东西啊,不是自己的还是不要想的好,想多了,麻烦也多了,您说是不是?” 听这老板的口气,倒也是个热心人,莫青自知从他这儿再探不到什么消息,也就不再说话,只多给了那人一些碎银。 那老板千恩万谢的接过,又神秘兮兮的向他勾了勾手,以为他还有什么秘密话要告诉自己,莫青下意识的附耳过去。 话未听到,却忽感腰间一痛,他正欲拾枪出手,却只觉一阵天眩地转,不下片刻,便已晕晕倒地,不醒人世。 头痛欲烈中醒来,只觉眼前漆黑一片,嘴里塞着布条,四肢被缚,浑身酸软无力,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竟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类似于木箱的窄小物件里。 无法动弹,他不得不静下心来沉思,回想着方才的种种,难道是那个面摊的老板对他下的手,可是,理由呢?为何要这样对他?实在搞不懂。 正纳闷,忽闻外面有了动静,一阵脚步声后,他当下判断,来者最有二人,且其中有一人,腿脚不便,似乎是个瘸子。 想到此处,他突而灵光一闪,莫非是他? “军师,这箱内之人,莫非就是莫青那个小子?” “正是。” 听得二人对话,莫青当下大怒,果然就是那萧湛,没想到,他初入江湖,便着了他的道,当下后悔不迭,断不该那般轻易相信别人。 怒恨难挡,但他更明白,此时不宜急燥,只得静下心来,细听他二人说些什么。 “军师果然高明,这么快便能抓到这小子。” 萧湛的声音里透出太多的兴奋,这让莫青十分不爽,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呢? 竟然着了如此小人的道。 “毛头小子,不足为惧,他中了老夫的迷魂针,应该还在昏睡之中。” 另一个声音不甚熟悉,但听得那军师一称,莫青倒也能猜出来人是那老头时利子。 “没想到莫离那般人物,竟有个如此不中用的弟弟,只怕他是到死也不知是如何见的阎罗王了。” 难得出来一趟,没有给哥哥争脸,还被人如此奚落,莫青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但,思及此时处境,倒也并未冲动,只静下心来听了下去。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这小子?” “沉到江里好了,想要抢本王的稀世朝珠,皇兄派出来的人,到底是太弱了。不过话也说回来。” “没办法,自从鼠疫之症后,有能力之人,大都投靠了王爷,萧翊无人可用,自也只能用此脓包了。” “哈哈哈!军师所言甚是。” 若说前面的话,他都能忍下的话,这句话,莫青实在忍不了,什么叫他是脓包? 是可忍,熟不可忍! 正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发出声响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然醒来,却忽而又听到时利子扬声道:“王爷,老夫在此先恭贺您了。” “喜从何来?” “除掉这小子,萧翊身边便是连个能打的人都没有了,再加上悦皇贵妃的帮助,大周的天下,于王爷而言,还不是有如探囊取物,信手拈来。” “哈哈哈哈,这一切都多亏军师,要不是军师良计,让那云晚歌假装失忆,博取皇兄同情,又如何能有今日这般可喜的局面?” 本就心内翻腾,突然听到如此一番话语,莫青当下大骇,他们在说什么? 月姐姐,月姐姐是细作?是萧湛的人? 一颗心,狂跳不止,莫青强自镇定,又贴耳于箱,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生怕错过了什么而误会好人。 “不过,本王最期待的是,若是皇兄知道云晚歌不但是本王的人,还是当年被他扔进狼群的白竹国公主时,不知他做何感想。” “王爷,老夫只能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当年萧翊为了稀世朝珠,在与云晚歌的大婚之夜,血洗白竹,甚至连婴孩都未曾放过一个,如此残忍的手法,想来那口恶气,云晚歌是想忍也忍不下去的。” “倒也是,不过,还真是讽刺啊,皇兄十年前娶了云晚歌为太子妃,后又扔进狼群,十年后,他不但没有认出来报仇的云晚歌,还带她回宫,做了最宠爱的妃子,本王只能说,皇兄与云晚歌,孽缘颇深呐。”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天意,若不是萧翊将云晚歌扔进狼群,又如何会为王爷所救,也就不会有联手对付他的可能了。” “哈哈哈哈!说的极是啊,想来,便是连这老天爷也是向着本王的。” 莫青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这一切难道就是真相? 月姐姐,竟然是白竹国的公主,她潜入皇宫的目的,是为了一血前仇? 可是,在晋同关,在穆府,在药谷,他的所见所感,都让他佩服不已,难道这也是装出来的么? 不,他不相信,不相信,可是,为何他的心如此之痛,像是被人瞬间剜空了一般:月姐姐,难道你真的骗了所有人么? ———— 夜,月黑风高。 奔涌的江水,咆哮着发也怒吼声声,一队人马,带着一个捆绑着巨石的木箱,在夜的掩护下,于江边迅速行走,直至,来到一处江边高地。 “咚!”的一声,当巨石捆绑的木厢当着众人的面,沉入江底,那队人马,亦迅速消失在江水之侧。 远远的,萧湛摇着玉扇,状似担心的问:“军师,你说,那小子不会就这么死在江底了吧?” 时利子淡淡摇首,一本正经道:“王爷,那巨石绑得本就不紧,又在箱底,那小子只要能折腾掉绑住手脚的绳索,便能打开箱面。” “可若是那小子连绳索也扎不脱呢?” 刚刚做完一场好戏,可若是莫青真的死在江底了,那岂不是白费心机? 是以,萧湛始终有些放不下心来。 “王爷放心吧!若是风家的人,连这一点逃脱的本领也没有,那也不足为惧了。” 时利子之所以会如此自信,并不是真的相信莫青本领,而是那束缚莫青手脚的绳索,其实也被动过了手脚。 有莫离为例,萧湛对莫家之人,总有几分防备,不由又担心道:“不过,这小子能相信本王与军师演的那出戏吗?” 时利子道:“若是莫离,老夫倒不敢说什么,但莫青涉世未深,心思单纯,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结合前后种种,老夫有信心,他若能出水,一定会立刻回京,将此事禀报萧翊。” 赞同般点头,萧湛不由又道:“本王这样,算不算是放虎归山?” “虽说如此,但,若是莫青能带回去我等想让他带去的消息,那么,萧翊必乱。” 云晚歌的身世,还有他们刻意中伤她的话语,以萧翊对她的迷恋程度,他有信心,定能乱其阵脚。 闻及此,萧湛终于浅浅而笑:“但愿吧,不过军师还未对本王言明,拆穿晚晚后,到底还有什么续招呢。” “王爷觉得,若是云晚歌的身份被破,萧翊会如何处置?” 时利子不答反问,萧湛却是因此一句,而瞬间沉默,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萧翊。 宁可他负千万人,不允别人负一分,想来,除了死,等待云晚歌的已无其它选择。 见其沉默,时利子心知他又不忍,仍继续劝道:“王爷心中有数,云晚歌此次必死无疑,不过,她虽身怀噬魂咒,但却失去记忆不能为王爷所用,如若她的死,可以换回王爷的一方天下,自也不必可惜。” 闻声,萧湛轻声一叹:“但愿吧!” 第138章 她,是朕的天! 几多风雨,几多薄情…… 他与云晚歌,似乎永远立在不和谐的对立面。 无论她是不是他的人,他似乎永远都在选择着牺牲她而换取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他承认自私,但,在权利面前,他已失去了本性,只知道,为了目标,一往无前。 但,每每思及十年点滴,云晚歌那如雾水眸,总在眼前飘过,令他不由黯然神伤,他曾许她以天下,只是,她却没有命再领。 “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还只是个女人,只要有了万里江山,还愁没有美人相伴么?” 时利子一世孤独,自也不懂这所谓的儿女情长,但,在他眼中,阻挡他成大事者,无论是多么重要的棋子,到了必要之时,定会舍之,弃之。 萧湛幽幽一叹:“本王相信军师,所以答应演这场戏,只是,晚晚的死,能动摇他到何种地步?本王却一无所知。” “王爷可还记得去年,皇上去千池之时,遇到过刺客?王爷认为是何人如此大胆?” 时利子最擅长以退为进,一步步引人深入,萧湛早已习惯了他的风格,便也配合道:“皇兄执法残暴,得罪的人太多,本王又如何得知?难道,是军师所为?” 时利子抚须,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不但不是老夫所为,甚至于之前连老夫也一直查不出是何方神圣,不过,不久前,他们却主动找来了,这,也就是老夫为何一定要云晚歌死的理由。” 自晋同关失利,萧湛信心大失,对时利子也开始有所怀疑,但,自那天狗食日,及上京鼠疫之后,他似乎又找到了当初信任的理由,是以,听他一言,便知大有文章,遂问道:“何解?” “那名刺客,其实是白竹国的幸存之人,也是白竹的死士兵团之人。” 关于白竹旧部,时利子总有一种天时地利人和齐聚之感,是以,提及此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闻言,萧湛不由惊道:“白竹国?死士兵团?皇兄当年不是连婴童也未放过么?如何还会有白竹的旧部?” “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闻,当年关于白竹灭世的说法,其实指的并非所有白竹之人,而是指白竹国的女子。白竹国立国之久,当年远嫁它国的女子难以计数,是以,当白竹国遭遇灭国惨案,那些远嫁它国的女子,便又被重新聚集在一起,而这些死士兵团的成员,除了这些女子以外,还有他们的儿孙。” 闻言,萧湛不寒而粟,感慨道:“怪不得会有白竹灭世一说,若非国力不强,白竹国能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要想不成事,似乎也难。便是连女子亦如此,儿孙也能不忘国恨,本王不得不说,幸好当初出兵之人是皇兄而非本王,如若不然,面对如此一般狂徒,还真不知胜算如何了。 言罢,萧湛似乎又想了什么,不由又问:“不过,不知这死士兵团,有多少兵力?” “不算多,不算少,整整一万,不过,王爷可不要小看这区区一万人,这些人,个个是以一挡十的武林高手,可不是那些普通士兵所能比的。” “如此说来,岂不是天助我也?” “是以,老夫在此,再次恭贺王爷了,您的宏图霸业,指日可待!” 时利子抚须轻贺,萧湛却是浅笑着放眼望去,江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一如萧湛此刻的越来越蓬勃的自信。 ———— 江水,透过木箱的缝隙猛灌而入,不多时,便已漫过莫青头顶。 他不急不缓,气定神怡的稳住身形,运劲于双手,将全身气力都集中至双腕,只听咕噜一声水响,他被束缚的双手,便已倏然分开。 一手扯掉嘴里碎布,一手解开足下绳索,随后,莫青双掌齐齐用力,只听一声闷响,沉重的大木箱,已被其掌风震碎成几片,破水而升。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莫青憋足了劲儿,一鼓作气的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回望江测,呼啸着的阵阵江风,迷蒙了他的眼,莫青的眸间,血红一片,恨意,瞬间暴涨,是对萧湛的狠辣所不满,亦是对所听之事的痛彻心扉。 无论信与不信,他已知事态严重,朝珠虽重要,但皇上的命更重要,假若萧湛所说不虚,那么,皇上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势同水火? 思及此,莫青哪还敢有所迟疑,只扬臂拨水,迅速朝岸边游去。 旭日初升,红芒如血,前往上京的官道上,一人一马,疾如闪电。 “驾!驾!” 斥马之声,如雷响彻,挥舞的马鞭,在空中轮起一道又一道的浑圆,莫青面如寒铁,只在心中不停的祈祷着,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才好。 ———— 朝堂之上,剑拨弩张。 殿上,萧翊横眉怒目,殿下,群臣义愤填膺,为首的上官策,一脸正气凛然:“皇上,臣等都是为了大周的社稷,断不可因为一个女人而断送了大周的江山啊。” “放肆!” 怒极,他正待放声斥责,那些所谓的众臣们,却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齐声高呼:“臣等一心为国,请皇上明鉴。” “朕不过是纳了名妃子,就不是一心为国了么?” 为君者,于人眼中自是风光无限,但唯有自知,有多少无奈与不舍,若不是为了摆脱众臣的牵绊,他也不会刻意让自己去做一个暴君。 “皇上,若她是一名普通女人,倒也罢了,可她曾经伤害过皇上,这让臣等如何放心让她做皇上的枕边之人?” 上官策言字灼灼,句句紧逼,自那日听过萧湛一语,他便特意找了机会讨来了悦皇贵妃的画像,只一眼,便认出是当初的神医宫女。 至此,他便不得不联合其它重臣,一齐联名上奏,请萧翊务必痛下杀心。 萧翊寒眸杀机毙现,冷言道:“朕说过了,贺佳期已死,她只是朕的悦皇贵妃。” “皇上,天下间,哪有生得如此相像之人,何况当初,贺佳期在逃,不是并未抓获么?皇上如何得知悦皇贵妃就不是当初的神医宫女呢?” 上官策振振有词,据理力争,若说此女是当年的贺佳期,他倒也不至于太过紧张,可他担心的便是此女若真的不是那谋君之人,以皇上对她的宠信程度,小太子的前景着实堪忧啊。 是以,他一定要发动所有力量,直至除掉此女。 萧翊唇角微凛,眼波横扫群臣,终又定格在上官策身上,反问道:“上官爱卿又如何得知,她就是当初的神医宫女呢?”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臣等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威胁到皇上的细枝末节,求皇上,务必赐死悦皇贵妃,以安民心呐!” 上官策既已踏出第一步,便没有收回的可能,如若今日朝堂之上,当着群臣之面,他萧翊都不肯舍弃那个女人的话,那么,也就怪不得他另寻贤主了。 丝毫不惧其威胁,萧翊若是能被群臣所控制,那便不是萧翊。 那时,他只用寒冰的一般的眸子再度扫过群臣,一字一顿:“朕再说一遍,她不是贺佳期,只是朕的悦皇贵妃而已。” 言罢,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况且,一个女人,就足以动摇大周的民心了么?上官爱卿未免也太过危言耸听了。” 闻言,上官策已明白回天无力,只伏地道:“皇上,老臣忠心一片,苍天可表!” “忠不忠,勿须尔等挂在嘴边,朕自有分寸。” 严词厉色的一句话,不由让君臣共惊,萧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脾气,他们不是不懂,只是从未想过,他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让群臣失望的决定。 他已不愿再多费唇舌,当初他能执意立她为妃,自也能好好处理现在的局面,淡淡一挥手,萧翊缓缓起身,不给他们任何反对的机会,只坚定而语:“朕乏了,退朝!” 一声退朝,群臣毕愕,但却无人敢再出来触犯萧翊的底限,只是一个个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景,望洋兴叹。 ————- 莫青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路风尘,直奔萧翊所在的鸾凤殿,一路上,他早已听说了关于萧翊怒驳众臣的事迹,自此,对萧湛所言之事,便也信了七八分。 只是当他面对萧翊,说出他所听来的一切,萧翊却只是笑笑的问了他一句:“莫青,你信她么?” “……” 他突然不知如何应答,在回京的途中,他是深信不疑的,明知有太多的疑点,却始终不愿相信他的月姐姐会是那样的人。 可是,这几日他已听了太多关于贺佳期的事迹,这让他无法释怀,如果月姐姐真的是人们口中的贺佳期,那么,她不是细作,又是什么呢? “原来,你也信了,是吗?” 淡淡一笑,萧翊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心潮澎湃,本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却原来,只是自己太过自信而已。 第139章 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不甘心,但莫青仍是问了:“皇上,悦皇贵妃,真的是贺佳期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朕只记得在沙漠里,她救了朕一命,在药谷,她又救了朕一命,难道,你觉得这样的她,还会害朕?” 那些曾经相濡以沫的日子,那些同甘共苦的时刻,他一直铭记在心,就算她曾经在他胸口留下剜心之痕,与那些相比,却已是算不得什么了。 莫青的内心在纠结,他当然也记得那些种种,可是莫离的死,更像一根锥心的刺。 如若她只是他的月姐姐,他可以不恨,可是,假若她真的是虚情假意的细作一名,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的哥哥,就要死得那么不值么? 莫青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萧翊幽幽一叹,终而又语:“即便她曾经做过什么,那也是曾经之事,现在的她,只记得现在的一切,朕,相信她现在一心为朕便好了。所以莫青,这件事,你便要烂在心里,谁也不许说。” “末将可以不说,可是,朝珠之事怎么办?皇上,若是悦皇贵妃真的是白竹国的公主,当她记起以前的一切,她还能做回当初末将认识的那个,无忧无虑的月姐姐么?” 萧翊没有给他正面回答,但他已明白了一切,可是血海深仇,又岂是能随意一笔勾销的。 就算是他们可以不计较,可白竹国的公主,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么? 莫青不敢想,也是不能去想,只要想到他那般喜欢的月姐姐,欺骗了他,欺骗了所有人,他的心便开始狠狠抽痛。 “朕敢带她回宫,便能承受一切,如若她只是贺佳期,那么朕有信心能感化于她。如若她真的是云晚歌,那么,朕欠她的,便由朕一力承担,你们便不要担心了。” 他确实震惊,那个被他扔进狼群的孩子,那个曾经对他说,一定会让他后悔的孩子,没想到,她竟真的活了下来。 他后悔了吗? 他仔细的想了想,竟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后悔,如若她真的就那么死在了狼群之中,也许才是他最该后悔之事。 “皇上,末将如何能不担心,您是大周的天啊。” 莫青有些急,风家的耿直性子,在他身上再次体现,萧翊淡淡一笑,铿锵而语:“莫青,朕是大周的天,但月儿,是朕的天。” 闻言,莫青震惊了,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崇拜的萧翊,竟是如此痴情太狂,人人道他残暴冷血,可在他看来,却是天生情痴的一类人. 动着双唇,他试着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摇首制止:“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你只要记住一点,守住这个秘密便可,可以做到吗?” “末将,遵旨。” 简短的四个字,是服从,是尊重,更是代表着向他承诺自己一生的忠诚。 —————— 群臣逼宫之事,仍旧传到了云晚歌的耳中,好几次,她想要问问萧翊到底为何朝中大臣都看她不顺,但话到嘴边,总还是默默的咽了下去。 至少,自己应该相信他的不是吗?问得太多,反而会让他为难。 她不愿让他为难,是以,她总是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发呆,回想着,他们在药谷时的快乐。 枯坐窗前,她安静得可怕,每日的生活,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似乎永无休止,也似乎永远追不到尽头。 每当如此,她总是忍不住低叹,似乎越来越讨厌在深宫的日子,但她却适应得极好。 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清冷日子一般,这让她费解,不由得又想到了某些她一直不敢去触碰的东西。 或者,她真的曾经对这里很熟悉也说不定。 “娘娘。” 身后,幽幽传来梓桐的声音,她并未回头,只懒懒问道:“梓桐,皇上今日又不过来了么?” 梓桐低着头,模样有几分为难:“是,皇上说今日太忙。” “知道了。” 淡淡而语,声音飘渺得不尽真实,不记得他有几日未过来栖梧殿了。 忙,他确实忙,但若是以往他一定不会用忙这个理由来推托自己,那些大臣们想来也是有些份量的,居然也能把他逼成这样。 不过,即便他不来,她也不会生气,因为,只要他没有去别的妃子宫里,对她来说,结果都一样。 她相信他,所以,只会心疼他的处境,而不会盲目的怨恨他的薄凉与无情。 “娘娘,要不要去芳丹苑散散心?” “不去了,省得那些宫妃们,见了本宫又心生不满,不爱惹那些闲气儿。” 倒也不是她小心眼儿,树大招风,她虽高居皇贵妃之位,但毕竟独宠后宫,其它的宫妃有所怨恨也是自然,是以,为免麻烦她甚至免去了那些宫妃们的晨昏定省,为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就不去芳丹苑,奴婢就陪您随便走走,挑些僻静之处,不会遇到那些娘娘的。” 梓桐仍旧坚持,可云晚歌只是懒懒摇头:“还是不想去。” 梓桐轻轻摇头,固执的过来拉她的手,柔婉道:“娘娘,别总是窝在房间里,会闷出病来的。” “闷出病来才好,生病了,他就会来看我了。” 自嘲般开口,言罢,又是一阵轻笑:“瞧瞧!本宫果真是闷出病来了,这么傻的话也说出来了,行了,就依你,出去走走好了,也换个心情。” “娘娘,这就对了嘛,在宫里要是自己不会给自己找乐子,那该多寂寞啊!” 寂寞,初闻这两个字,她不禁一愣。 是啊,她这才进宫多久啊,却已感觉到寂寞如影随行了,若是日后不能想开点,又该如何坚持下去。 摇摇头,甩掉那些可悲的思绪,云晚歌终而缓缓起身,率先朝栖梧殿外行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朗朗书声传来,云晚歌不禁微微一愣,侧目问道:“梓桐,这是何处,为何会有读书声?” “回娘娘,这儿是尚书房,是小太子识字学礼之地。” 梓桐垂首而答,只一语,便已是掠去了她眸间所有笑意:“小太子?谁的小太子?” “娘娘,天底下还有谁的孩子能称之为太子?当然是皇上的小太子咯。” 梓桐的话,有如利箭,瞬间穿透了她的身心,几乎不自制,她突而面色苍白,小太子,萧翊的孩子,为何,她从来都不知? 见其神色有异,梓桐连忙上前来扶,紧张道:“娘娘,您怎么了?” 勉强摇首,她制止了梓桐的搀扶:“不用了,我没事。” 梓桐怯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绝:“娘娘……” 不知何时,朗朗书声已然停歇,一名粉妆玉琢的孩童,身着三爪游龙缎,头顶东珠织玉冠,静立于尚书房门前,痴傻了一般,呆呆的望着云晚歌的脸。 许久,方才惊醒了一般,猛地奔跑而来,一头便扎进了云晚歌的怀中。 “母妃,母妃……” “彻儿。” 怀中柔软,稚嫩童音耳边徘徊,一个声音蓦地划过脑海,云晚歌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当那声彻儿离唇,她的心,亦随着那个名字而微微发颤。 倏地,萧君彻抬起了头,兴奋的望着云晚歌的脸:“母妃,你记得彻儿?” 记得,这两个字,从未像此刻这般伤人,云晚歌的脸,青白相间着,好不难看,萧君彻怯怯的瞅着她的脸,像是做错了什么大事一般,紧张而不安。 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小脸,那样心痛的眼神,她似乎有些晕眩,但仍旧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动摇。 她们就那样僵持着,对望着,直到气急败坏的太傅冲出了尚书房。 “殿下,还未下课,您可不能再跑了啊。” 萧君彻终于离开了云晚歌的怀抱,小心翼翼的问她:“母妃,儿臣下了课后,可以去看你吗?” 那一个字,似卡在喉间,许久方才犹豫着说了一声好,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答应他,但面对着这么一个小小人儿,似乎连拒绝,都已没了勇气一般。 太子终而离去,依依不舍的回眸间,云晚歌的眼前似闪过无数破碎的片断,唯有那渴盼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执着。 她突然逃也似的离开了尚书房,一路急奔着回到了栖梧殿,扑倒在锦榻之上,她早已泪如雨下。 “娘娘,您怎么了……” 梓桐追奔至前,正要安慰于她,却猛地被她一把掀翻开来。 未及设防,梓桐扑倒地上,惊愕间,却听得云晚歌清冷而拒绝的声音:“你走吧,本宫这里,容不下你这等奴才。” 梓桐猛地跪了下来,一脸惶恐:“娘娘,奴婢知错了,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 霍然打断她的话,云晚歌冷冷而语:“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本宫进宫时日不久,你也是吗?尚书房是什么地方?太子是什么人?这些本宫不懂,你也不知吗?带本宫去散心,竟然带到了太子跟前,梓桐,本宫当真小看你了。” “……” 第140章 为他,她已是尽心尽力 “你是皇上亲派之人,本宫不罚你,但栖梧殿不需要多心的奴才,趁本宫还未改变主意,马上离开。” 梓桐面色灰败,但却脊梁挺直,言语间,早已不复平日温暖:“娘娘,既然您已猜到一切,奴婢也就不瞒您了,奴婢求您,若是您心中真有皇上,就离开宸宫吧,离得越远越好。” ‘腾’地一下,云晚歌霍然而立:“放肆!本宫离不离开,还轮不到你来指使。” 梓桐的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已抛开一切,她无情而语:“宸宫,奴婢,太子,还有这儿的一切一切,娘娘不觉得都很熟悉么?您已经装了太久,难道不累么?” 梓桐字字如血,刀一般剜在云晚歌的心头,那些莫名的熟悉感,她确实有过,一直以为只是错觉,可今日种种,已让她彻底明白,原来,这繁华的宸宫,她真的曾经熟悉过。 蓦然抬眸,云晚歌环顾四周,曾经洒满欢笑的栖梧殿,似已变成魔鬼厉兽,狰狞着向她扑来。 她闭了眼,痛苦的溢出一丝笑意,再回首,眸间杀机已现:“说出你想说的,否则,本宫会让你明白,本宫是什么样的人。” “娘娘本名贺佳期,与奴婢一样,曾经是皇上的贴身宫婢。”梓桐似要豁出一切,原本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竟在此一句。 “佳期,佳期……” 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云晚歌的耳边,似又飘过莫离低沉而浑厚的声线。 “莫离也不瞒你,但我想月军医可能要失望了,我认识的是应该另一个人,只不过,你们长得很像而已。” “她是谁?” “一个宫女而已。” “我们,真的很像吗?” “是,很像?”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死了……” 她早该猜到一切的,只是从不愿正视这个问题。 只要萧翊心中有她,只要萧翊疼她怜她,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放下,只是为何,当真相终于来临,她竟脆弱如厮,痛苦的闭上了眼,她清冷而问:“本宫一入宫,你便认出了本宫是吗?是皇上让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的么?” “是。” “既然要你瞒着,为何又要告诉我?” 她很累,宫中之人,是否都如她一般想法,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何要弄得这般复杂,实在是太复杂了啊! “因为,娘娘的存在,让皇上为难了,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毁在娘娘手里。娘娘难道真的没有想过皇上为何没来栖梧殿么?还是说娘娘根本无心顾及皇上的死活,只要自己逍遥自在即可?娘娘的心,从来都是那么狠的,或者,娘娘回宫的目的,本就是要害死皇上的,是吗?” 梓桐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让她那幅永远都带着笑的脸,都已变了形,但她的话,却是云晚歌所不能接受的。 冷冷一笑,她拧唇:“你凭什么说本宫会毁了皇上?” “就凭娘娘当年曾经是佑亲王派进宸宫的细作,就凭娘娘当年曾亲手刺杀皇上,就凭皇上现在仍在大殿之上与君臣抗衡,而娘娘却在此地心胸狭窄的容不下一个小太子。” 梓桐终于说出了一切,在她重入宸宫之时,她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有他的地方,她才能活得下去。 可是,看着他一步步深陷泥泞,梓桐的心也在滴血,她顺了他的心,嘱了他的意,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最爱的女子。 可是,当一切阻碍再度出现,她终于再忍不住,想要为他扫平障碍,她知道,当她说出这一切,她便只有一个下场,可是,就算真的要她去死,她也绝不后悔。 只因,为他,她已是尽心尽力。 云晚歌的胸中翻江滔海,那种难以描述的震惊,像是席卷而来的巨浪,无情的淹没了她的心。 她忘却了前尘旧恨,也忘记了与他种种,但那样的心动,那样的情乱,难道真的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 她曾经是佑亲王派来的细作?她曾经亲手刺杀过他? 那么,为何他还要接受她?还要带她回宸宫? 或者,这一切都只该一个解释。 他,确是真心。 一丝笑意爬此嘴角,凝眸,她清冷的美目寒冰般望向跪地的梓桐,却有了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你说,皇上现在仍在大殿之上,与群臣抗衡?” 梓桐无声落泪,愤怒着指责:“所有宫里的娘娘都知道了,唯有娘娘不知,娘娘还敢说自己真的关心皇上?” “所为何事?” 仍旧清冷,她已明白自己的处境,于她而言,只要他还站在自己身边,谁的误会,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定。 “娘娘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想去懂?娘娘口口声声说爱的是皇上,依奴婢看来,也不过是爱上了这皇贵妃的位子。” 梓桐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当年的贺佳期,如今的悦皇贵妃,她所认识的那个女子,似乎在不经意之中,已有了质的改变。 但她仍旧愤怒,为了皇上而觉得不值,假若没有她的出现,皇上也至于这般为难,将自己陷入绝境。 “仍是要撤了本宫的妃位是么?仍是要逼死本宫才放手是么?好,好,好,既然大家这么给面子,看来本宫不出面,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了。梓桐,既然你这么好心的来告诉本宫一切,那么本宫也该在逐你出宫前,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心意已决,她已淡笑自如,既然每个人都想要她死,那么,她偏要好好活。 ————- 正午,天空不见一丝云彩,头顶一轮烈日荼毒着,没有一点风。 鸾凤殿外,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却是以上官策为首的重臣百官,他们之所以选择于烈日之下毒烤自己,却是为了让当今皇上,收回一道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圣旨。 烈日荼毒,有年迈者不堪重负,猛然栽倒下去,却已是中暑之症,大家七手八脚的将那人抬走,余下者,任是心中犯怵,却仍旧倔强的跪在原地,一脸正气。 鸾凤殿顶的飞檐腾龙,于盛阳之下,浑身耀着金光,闪闪的似乎要脱腾而去。 而她,便踩着那金辉而来,正红宫装,一路迤逦。 轻抖裙裾,她抬阶而上,有鄙夷者,轻哼出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她只做未闻,却是轻旋于身,俏生生,华丽丽的跪在了众臣的最前方。对着紧闭大殿之门,她运气在胸,高声而道:“皇上,臣妾来了。” 闻言,那些文武百官,面有喜色。 “难道是皇上派人要她来的?” “想必是皇上想通了啊!” “唉呀呀!可算是来了啊,咱们辛苦这一遭也算是值了。” 众臣议论纷纷,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个个期待般的望着鸾凤殿的大门。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鸾凤殿的大门,终而重新开启,明黄的身影,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倏然出现在众臣的眼前。 飘扬的罗裙间,如花的容颜,虽隔着百千重臣,但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来了,也让他的眉间,凭添几分喜色,缓缓走近,他单手而扶,柔声道:“月儿,你起来。” 坚定开口,她的眸间,是固执的偏拗:“臣妾有事相求。” “说吧。” 拧眉,他终而放手,淡漠间,瞧不出他的情绪。 “皇上乃真龙天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便是圣旨,对吗?” “当然。” “皇上曾许臣妾后位,是否也是君无戏言?” “当然。” “那么,臣妾今日便是来讨旨的,臣妾,要做皇上的妻子,大周的皇后,皇上,可否允诺?” “当然。” 他从不会受人要狭,更怕她的泣泪相求,可彼时,他深深拢起的双眉,忽而放松。 大笑之中,他亦终于明白,自己从未错看过她,无论她是贺佳期,还是云晚歌,都是那样的一如既往的特别。 清绝一笑,那朗声一语,似要穿透云霄,一字字,落地有声,飞入群臣耳中,便如平地一声闷雷,瞬时雷倒了一片,有些受不住打击的重臣,甚至当场便瘫软在地,不醒人事。 得到他肯定的回复,云晚歌的心,终于安然回肚,轻扬起绝美的小脸,她的笑容里,是一如既往的坚持与肯定,他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交出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借着他有力的臂膀,云晚歌缓缓而立。 回眸一笑,百媚横生,众臣只觉眼前春花一灿,再恍然,竟已是移不开眼,纷纷感慨,如此佳人,果真是绝色倾城。 放开他的手,她轻盈而行,一步步,有如踏在群臣心间。 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终而清冷而语:“本宫知道,各位大人都瞧不上本宫,觉得本宫是祸国红颜,不配做大周的皇后,可本宫也想告诉各位大人们,做不做皇后,于本宫而言,从来不算什么。” “本宫之所以一定要皇上兑现承诺,只是因为唯有皇后才算是皇上的妻,即便皇贵妃再高贵,亦只能称之为妾,本宫不做妾,是以,这个皇后,本宫是当定了。” “不过,各位大人的担心,本宫也会成全,是以,本宫会自请冷宫,晋封皇后之日,便是本宫搬出栖梧殿之时,不知如此安排,各位大人可还算满意?” 第141章 你就不怕我是个坏女人? 一字字,一句句,她甚至从未想过要让他同意。 于她而言,他的一句当然便已是她全部的动力,她要的,从来只是他的心,名利如浮云,从不屑于眼,是以,便是从今往后,只能独居冷宫,她亦不悔不怨。 “月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萧翊抢奔过来,有力的大手,重新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一如她明白他的处境,他亦能明白她的用心,只是,叫他如何舍得? 他曾说过,只待她同他回宫,他便要让她享尽一切,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可今时今日,他却又要让她为已牺牲,他做不到,亦不愿如此。 轻拍他手,云晚歌明媚而笑:“皇上,退一步海阔天空,臣妾相信,各位大人也是真心为了皇上好,所以,还请皇上成全,臣妾无怨。” “朕,绝不应允。” “没有皇上的地方,哪儿都是冷宫,臣妾无怨!” 太过固执,只会让事态严重,她明白的事,想必他也明白,她不愿说太多冠冕堂皇之语,只想用行为向全天下证明,她对他,绝无异心。 无论她是不是曾经叫做贺佳期,但彼时,只要他心中有她,她就只是他的月儿,无论她身处何地,高居何位。 他神情痛苦,黯然不语,只是紧握她的大手,越来越用力,他是大周的皇帝,但他有太多的无奈,做他的女人,实在要承受太多太多的痛苦。 而他,却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帝王无情,但此时此刻,他却第一次有了坐拥美人弃江山的心情。 群臣还在犹豫,担心着云晚歌此行的目的,但萧翊已是再不愿多看他们一眼,广袖罗挥,臂上肩头,轻揽她入怀,他无限满足的开口:“月儿,朕,送你回宫。” 她不语,只是笑,望向他的双眸皎皎如月。 有时候,有些话,从不用过多的字眼,他懂,她亦懂。 一路上,他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指间的力道刚刚好,不痛,也不松。 有太多话要说,他已迫不及待,只是,胸间的痛意在暴涨,他竟又一次保护不了她。 紧抿的嘴角,刚毅的线条,无一不在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可他唯一能做的,竟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心,很痛,很内疚,但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懂。 终于,她紧紧拽住了他,不让他再蛮牛般前进,轻绕至他身前,她翘首相问:“皇上生气了?” “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你再做这样的傻事。” “没有下一次了,这已是我最后的底限,再逼我,我就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皇后。” 她笑,眸间凌厉,张扬的气势间,他仿佛重新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的女子。 他宠溺般轻触她柔滑的脸庞,幽然而语:“月儿,我对不起你。” “不要说这种话,你我之间,没有对不起!若是真要说的话,该说这话的不应该是我么?我都知道了,原来,我真的来过这里的,原来,我真正的名字,叫贺佳期,是吗?” 她固执的问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想要从他眸间找到那毫不掩饰的包容。 “谁跟你说的?” 她浅浅一笑,似乎并不在乎,只期待的问他:“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嫌弃我吗?” “你觉得呢?” 如果说真的要嫌弃,他才应该是被嫌弃的那个人,每每面对她如此信任的脸庞,他总是自责不已,当年,如若没有当年,是否一切都该不同了呢? 他本就是她的妃,只不过,他让他们生生错过十年之久。 他方才的一句当然,已让她彻底交出身心,他已当着群臣承诺,她又如何不懂他的心? 她笑着看他,柔婉道:“所以,你不用说对不起,只要你心中有我,只要你相信我,承认我,什么都值了。” “月儿,你,好得让我心痛。” 哪有人这样形容的? 好就是好,可好得让他心痛是什么样的好? 抿唇一笑,她反手轻抚着他的脸,道:“傻瓜,是你好得让我心疼,明知道我的过去,还执意带我回宫,你就不怕我真的是个坏女人?嗯?” 略带撒娇的口吻,却更惹得人心怦动。 坏女人,云晚歌是第一次这么形容自己。 若不是梓桐告诉她一切,她一定还以为自己应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可现在,她要主动出击,关心她想关心的人,保护她想保护的一切。 “你不是,你从来不是,坏的那个人,是我。” 有些话,只能烂在心底,但有些错,却不得不承认,他不能说的一切,便让他用一世来偿还。 她摇着头,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撒娇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吗?从现在开始,我们扯平了,从今往后,谁也不许说对不起!” “月儿………” 她永远不懂他还想要说什么,只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假若真的有一天,她明白了一切,他还能否看到她再度绽放的纯真与美丽? 他不敢,也不愿去想,现在的他,只愿看着眼前的一切,谁,都有秘密,就让他再自私一次,将这个秘密死守下去。 ———— 临帝五年,十月二十九,月氏行策封大典,晋为大周皇后,称,静悦皇后,同日,静悦皇后迁居冷宫,自此不问六宫。 是夜,繁华的宫门处,一女子被侍卫推赶出宫门,背着简单的行囊,梓桐眩然而泣,高墙之中,有她太多的牵挂,但,比今往后,这里,终将成为她此生最深的伤痛。 虽不甘,决不悔! 倔强的脸庞上,是慷慨赴死的决心,自她重回深宫的那一刻起,她已是家人唯一的希望,背了道义,埋没了良知,但,她唯有坚持。 夜,凄迷,瘦弱的身形,于上京的长道上艰难前行的,她记得自己接下来的目标,也记得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唯有如此,才能救活一家人。 梓桐的眸间,泪意翻涌,每迈出一步,心就能痛上好几分,她知道,曾经留在他心中所有的美好,都已消失于无形。 可是,她已没有选择,在亲人与主子之间,她的选择,没有悬念。 终于,她在城北的某一处,停了下来,静静的,抬头仰望,府邸之上,金色的大字,是他亲笔所提,她的心,又是一阵抽痛,但却仍旧阻止不了她前行的脚步。 终于,她抬起了手,拼命的拍打着朱漆的大门。 当‘吱呀’的开门声,于寂夜中传开,梓桐苍白的脸上,已是一派坚定,轻启朱唇,她对着开门的老人和颜而语:“大爷,我从宫中来,我找莫公子。” ———— 清晨,天还未亮,庄严鸾凤殿中已是君臣相对,剑拨弩张。 腾地一下,萧翊自龙椅之上,愤而起身:“朕,再说一遍,谁敢再提废后一事,斩立决!” “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上官策伏地叩首,涨红的脸上,是固执的坚持。 “三思?朕是该要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还留着你们这群所谓的忠臣。朝珠一事,尚未完全解决,萧湛的叛军阵容已是越来越强大,西北那边,派去征讨的三路大军,节节败退,你们不为朕想想对策应付紧要之事,成日里想着废后废后,一个女人,难道比数万叛军还要来得重要么?” “……” “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不说,是因为朕还对你们有期待,可你们实在太让朕失望了,朕做为一国之君,不过立个后,宠个喜欢的女人也不行?那朕这个皇帝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你们喜欢什么都听你们说,照你们做的皇帝是吗?那种人不是没有,但,绝不会是朕,朕的江山,朕的天下,朕要自己来守,朕的皇后,朕的女人,朕也要自己来救。” 恨恨讲完,萧翊已是一脸寒霜,立眉望向殿下之时,已是眸现杀机:“上官司爱卿方才说,若是朕不杀了这女人,你便要和一干重臣,一起辞官回家是吗?看来,你这官似乎做得腻味了,那便不做也罢,来人啦,替上官大人扒了这身官服,送他回家好好颐养天年!” 言罢,殿外已有御前侍卫快速进殿,二话不说,上前就开始给上官策扯帽扒衣,如此羞辱,已是极致,上官策老脸绯红,已是气得再说不出话来。 他们似乎永远也学不乖! 他萧翊从不是受人威胁之人,如果连这一点也看不透,想不明的话,那么,这样的官他不要也罢。 大周的天下,从不会因为缺失一人而变得不甚完整,既然不能怀柔以对,那便只能强行镇压了,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上官策的官服已被扒了个干净,看着殿中颤颤惊惊的群臣,他知道,这场戏,终是起到了该有的效果,森然而立,他冷冷问道:“方才不是有人和司徒大人联名一起的么?要是还想辞官的话,朕允了,谁来?” “……” 一语出,殿中鸦雀无声,群臣俯首,已是再无人敢冒头惹事。 第142章 因为,只能是她 莫青觐见之时,萧翊心情并不太好,虽说他罢黜了上官策的官位,但此举实属无奈,并非他心甘情愿,朝中重臣,敢说实话本是好事,但上官策已触及底限,他是忍无可忍才会如此率性而为。 但,内忧外患,如今朝中局势紧张,他早已嗅到那一丝不寻常的异味,是以,才会更加忧心如焚。 “末将,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莫青。” “是,皇上。” 莫青小心上前,只是眉间紧锁,似有心事,萧翊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已看出端倪,遂问道:“怎么了?有心事?还是,有话要说?” “末将只是在想,皇上找末将前来所谓何事?” 莫青神情闪烁,萧翊一看便知他并未说实话,但也并未多问,只道:“朕想派你再去一趟西川。” 莫青抬眸,讶异道:“还是找朝珠么?” “不错,如今局势动荡,再加上有心人妖言惑众,朕的身边,已是不知有多少重臣暗中反投萧湛之下,是以,唯有找到朝珠,方可平息谣言,还朕一个清白,也可稳定民心。” 所谓人言可畏,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亦是不能幸免。 “请皇上放心,末将一定不负重托,不过……” 莫青小心翼翼的开口,似乎有话要讲,但犹豫着,竟又说不出来。 萧翊淡淡而望,终而清冷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哥哥,可比你来得直接得多,他要是看朕不顺眼,什么话也敢说出来,这点,你得跟他多学学,别以为朕扒了上官策的官服,就真的是那种油盐不进的昏君,那只是应急之策。” “皇上,关于上官大人,一定要做得那么绝吗?” 莫青入仕不深,对官场之事也不甚了解,但上官策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似乎也并非出自私心,是以,总有些于心不忍之意。 “朕念他是两朝重臣,罢了他的官,已是往开一面了。” 有些事,他不说,只是因为还不到时候,如若消息不差,那么上官策暗中私通萧湛已是事实,这等灭族大罪,他看在已故落妃的面子上,不过罢了他的官,实在是太轻太轻。 闻言,莫青疑惑的瞧着萧翊道:“皇上,末将是否真的什么也能说。” “想说便说吧,朕免你无罪。” 犹记得当年,他初见莫离,他尚未开口,莫离已是直言不讳,莫青于他,到底是小心翼翼得多了。 不过,莫离是莫离,莫青是莫青,虽是一脉相亲,但总归还是换了一个人,已是再找不回当初那种君臣如朋的感觉了。 “皇后之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么?” 只一语,萧翊面色已大变,别人提到也罢了,没想到莫青也会提:“你要说的就是此事?” 见萧翊神情不佳,莫青也有些急燥,赶紧道:“皇上,皇后毕竟是白竹国的公主啊!万一她有一天清醒了呢?” “莫青,朕不想再谈此事,若是没有其它事,你便下去吧!” 平日里,面对群臣的指责,他已疲惫不已,是以,就算是莫青想问,他也不想多谈。 “皇上,末将只想再问一句,为何非要是月姐姐?” 莫青终于改了口,不再是皇后皇后的叫唤着,只是换了一个平时最爱的称呼,月姐姐,许是因为这个叫法太亲切,许是因为这种叫法,勾起了萧翊的回忆。 终于,他笑了,淡淡而语:“因为,只能是她。” 莫青还小,不懂男欢女爱的真谛,但此刻,见萧翊如此神情,却也明白再谈无益,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指的,大约是这个意思了。 “皇上,末将离开上京之前,能见见月姐姐么?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犹豫着,犹豫着,莫青还是说了出来,如此简单的话语,他却已是憋得满头大汗,萧翊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所了解,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你想见她?” 虽心虚,但莫青仍是老实的点了点头:“想和月姐姐道别。” 不知是否自己多心了,总觉得今日的莫青与平时不太一样,但又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同。 不过,敢大胆的跟皇帝要求,去见他的女的人这种话,也只能是莫青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才敢说了,思及想,他也并未多心,只淡然道:“那便去吧,冷宫寂寥,你去陪她说说话也好。”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所提要求的不妥,莫青又小心问道:“皇上,你要一起去看月姐姐吗?” 萧翊淡淡的摇首:“朕还有几本加急奏章要批阅,你先去吧,朕晚一点便到。” 他是信任莫青的,否则也不会把寻找朝珠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付于他,他总以为,像莫离那样的男子,他的弟弟也一定会和他一样,是个顶天立地,忠心不绝的好男儿。 可是,他似乎忘记了一点,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人与人之间,便是血缘至亲,却也不可能完全相同。 而他,也将为自己这一草率的决定,付出惨重的代价。 ———— 冷宫清寂,云晚歌竟是苦中作乐般,寻了一处空地种上了药材,说是等到来年收获了,便可以自给自用,萧翊见此事无伤大雅,自也没有再拦她,是以,原本杂草丛生的冷宫,转瞬间,便已被她重整为宸宫中的‘药庐’。 秋日的午间,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带着桂花的清香,把天地间,一切的空虚都盈满,阳光下,云晚歌忙碌着,虽额间已是薄汗点点,但手下的动作,似乎并未有停歇下来的打算。 默然间,感觉有人靠近,终而抬眸,正瞥见莫青的踌躇。 放下手中草锄,云晚歌灿然一笑,阳光下,那笑容太美眩目,莫青不由又是阵心神乱颤。 “莫青,你怎么来了?” 抱拳,莫青恭敬而语:“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本想扶他一扶,却被他小心别过。 云晚歌收了手,不再靠近,只道:“干嘛这么生疏?我是你月姐姐,再说了,就算现在我的身份变了,可这冷宫里,也没有外人,不必多礼了。” “礼还是要的。” 他讷讷着,云晚歌却是脸色一变:“那你要是一直这样跟我说话,就回去吧,我这里不缺奴才。” 在她的眼中,莫青一直是个半大的孩子,以前,他总爱粘着她月大哥,月大哥的叫唤着,自从得知自己女扮男装之事,她们似乎真的生份了许多。 不过,如果他一直这么拘谨的话,对她来说,也就真的与那些宸宫里的奴才无异了,她需要的从来是朋友,而不是说话做事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奴才。 “………” 莫青沉默了,一语不发,云晚歌等了一阵,见他似乎并不打算打破僵局,便也不再管他,只闷闷的又在药草间忙活起来。 许是见她真的生气了,莫青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不安,好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叫了她一声月姐姐。 云晚歌也不是真的气他,只是不愿他太过拘谨,见他似乎终于有所转变,这才缓了脸色道:“来找我,有何事?”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莫青仍是小心翼翼,不过,言语间,已是自然了许多。 “真的没事?”冷宫里,本就来人不多,更何况还是一个外臣,要她相信他这蹩脚的谎言,似乎也不太容易。 “其实,我要去西川了,皇上派我去找朝珠。” 说起朝珠,莫青的眸间,已流露太多的情绪,双眸也不经意的打量起云晚歌的神情,如果,真的像是萧湛所说,她是白竹国的公主的话,她一定会有所动容。 本想在云晚歌脸上,寻到一丝淡定与坦然,可她骤然紧锁的眉头,似乎让他的希望全部都落空了。 她真的是装的,她对朝珠还有反应,她真的是白竹国的公主。 一个声音,悦然于耳,疯狂的叫嚣着,莫青只觉喘不过气来,望向云晚歌的神情,已是一脸失望。 “听说你已去过西川一趟了,又要去吗?” 模模糊糊的,似乎总有什么在脑子里徘徊,拧眉想要记起,却什么也抓不住,对于朝珠,她一直有所疑惑,直觉与失忆前的自己有着什么联系,只是,却始终说不上来为何如此。 “嗯!” 她的表情越复杂,他的心情就会越差,彼时,莫青的脑中盘旋着,竟唯有那‘细作’两个字了。 他一直相信的月姐姐,他一直崇拜的月姐姐,为何,为何要如此对他? 他内心翻腾着,叫嚣着,想要不顾不切,问她为什么。 可理智又让他停止了这种疯狂的想法,面对一个潜伏已久的细作,他绝不可打草惊蛇。 他不愿再想,但他已停止不了,满脑子都是她以前的所作所为。 终于,那个别人曾提起,但已被他推翻了的想法,又在他脑中清晰起来,或者,他是该那么做的,只要他做了,一切都将归于平静,而皇上,也会因此摆脱魔障,恢复正常。 “你是来跟我告别的?” 莫青讷讷点头:“是啊,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第143章 再不好,也是我自愿 浅浅一笑,云晚歌终于放下手中草锄,拍拍手道:“那进去吧,既然是饯行,无酒怎么行?月姐姐亲手给你做几样好吃的。” 为图清静,自入了冷宫,云晚歌便只留了几个机灵的丫头在身边,并不习惯锦衣美食的她,反而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在别人眼中的冷宫,在她的眼里,俨然变成了宸宫里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做饭这样的事情,有时候她心情好了也会亲力亲为,此次,难得莫青来看她,便也就又想小试一下身手了。 并未用太久时间,云晚歌已做出几个可口小菜,其间,莫青一直静默不语,直至她举杯相敬,他方才腼腆着举杯,说了一声谢谢。 搁杯,莫青一脸肃然:“月姐姐,你为何一定要做这个皇后?” 突闻他有此一问,云晚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为何不做?皇上承诺过我的,我当然要做?” “皇后有什么好?吃的用的都还不如你当初做皇贵妃的时候。” 他不理解,相当不理解,所以在听了那些话后他才会有所怀疑,虽然,他一直希望他所喜欢的月姐姐不是那种人,可是,每一件事似乎都指向了她,让他不得不痛心相责。 “再不好,也是我自愿的。” 她从不认为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好,在药谷更苦的日子她也试过。 莫青脸色急变,有些话恨不能冲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只剩一句:“月姐姐,为何?” “你还小,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 男欢女爱之事,她不愿与莫青多说什么,她对萧翊的感情,萧翊对她的真心,都足以为外人所道,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我不小了,十六了,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子,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把自己弄到如此处境,也要当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有名无实,那是别人的感觉,我觉得很好啊,只要皇上听我的,比什么都强。” 她是实话实说,但听在莫青耳中竟又是另一种意思,皇上听她的,皇上…… 握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莫青沉默着,定定望向她不施粉脂的脸,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这样一生脸? 太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正是这样惑人心神的美,却也第一次让他感到厌恶。 为何,他心目中的那样完美的月姐姐,会是这种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吃菜吧,可都是我亲手做的呢,你一定要……” “月姐姐,我敬你!” 不待她把话说完,莫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举杯相敬之余,云晚歌愣了好一会儿,终还是浅笑着拿起酒壶打算给自己满上一杯。 只是,不知何时,她眼前的空杯,早已盛满了清亮的酒水。 两杯相撞,发出清脆而绵长的声音,云晚歌毫不迟疑,一仰而尽,待得她一杯见底,一直阴沉着脸的莫青,却已是清泪两行,潸然而落。 “莫青,你怎么……” “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为何……呃……呃啊……” 一句对不起,已激起云晚歌心中千层波浪,霍地站起身来,尚未移步,便已觉得腹痛如绞,行医多年,她对如此症状,太过熟悉,痛苦间,只艰难发出质疑:“你,你在酒里下毒?” 痛感,自五脏六腑传来,云晚歌颓然倒地,蜷缩成一团,如血的眸间,是震惊,却更是痛心。 她最为相信的人,原来也是最想要她死的人。 “为何?” 心痛的眸间,是难以抚平的伤,双眼已模糊,但却仍旧倔强的望向他的脸,挣扎出声,竟也只是一句为何,她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她却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对不起!月姐姐,你不死,皇上就得死,大周就得亡,为了皇上,为了大周……” 莫青喃喃,眼前,是她越来越痛苦的脸,暗红色的血液,挂上她嘴角,一丝丝往下,再往下,不多时,便是连她的双眼都已开始渗血。 莫青的心,博动着,那样激烈的撞击他的胸膛,紧握的双手,十指几能掐进肉里,他就那样慌乱的站在她跟前,看着她,只是看着。 “为了皇上,你可知皇上最想要的是什么?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痛,四肢百骇漫延着,她甚至能清楚感受到体内毒液的扩散速度,猛地呕出一大口黑血,她的脸,已是苍白得几近透明。 莫青突然就变了脸,恶毒开口:“如果我说,这毒是皇上让我送来的呢?” 一种莫名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为什么,她就那样相信皇上? 为什么她的眼中,从来没有自己? 为什么自己怎么做,也得不到她正眼一视?嫉妒,像是疯长的野草,发了狂的在他心底蔓延着,有如凌迟。 “我不相信。” 有如晴天霹雳,她绝美的双眸,倏然大张,眼泪和着血水,在脸上肆虐着,让她的脸看上去异常狰狞。 “月姐姐有什么不相信的呢?皇上中了你身上的噬魂咒么?只有百步之内方能控人心神,而今皇上身在鸾凤殿,而你,在冷宫,皇上知道了一切,如何不会有杀你之心?” 他是气疯了才会这么说吗? 也许,他只是心虚了,他一直想知道自己与萧翊最大的差距在哪里,可彼时,他终于明白,他输了,输得彻底。 只因,他深深明白,就算真的告诉萧翊所有的一切,他的选择,也绝不会是要用她的死来保全自己的一切。 “你骗我。” 泪,迷蒙了双眼,她的意识已渐渐模糊,她不相信,绝不相信,可为何连心都在滴着血? “你骗我的,我不相信,不相信……” 喃喃着,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眸间流出的黑色血水,阻挡了她所有的视线,似乎也渐渐蒙上了她的心。 她很痛,很痛,很痛,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不过是相信了一份感觉,可为何,她的每一次付出,得到的只能是伤痛? “萧翊,萧翊……” 喃喃间,她的双眼沉重,似有千斤,她累了,真是累了,便是连眼皮也抬不动了,浑身无力,只有锥心刺骨的痛意,让她的意识在勉强支撑着,可是,她似乎已再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 血,大口大口的自她口中呕出,她的身躯抽搐着,却已是无法自控,讥讽的笑意,悄然爬上嘴角,在她闭目之前,唯一能做的,竟只是苍白一笑。 爱过,方知情重,痛过,方知心伤,只是,恨意难消…… ———— 冷宫之中,静谧非常。 萧翊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擦试着她脸上的黑色血水,直至她绝美的小脸,再度呈现于前。 指下,冰冷的触觉,令人心惊,他不过是多批了三本加急奏章,不过是想为大周多尽点心力,为何等待他的竟是如此结果? “啊!” 一声长啸,响彻云霄,竟是那般的撕心裂肺! 门外,莫青长跪不起,神情倔强:“皇上,末将愿受惩罚,请皇上降罪!” 言罢,长剑已直指喉颈,萧翊一脸狂煞,神情狰狞:“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 “皇上,末将领死,但在皇上下手之前,末将有话要说。” 他的哥哥一直教他为人要正直,忠正不二,他知道自己做了不该饶恕之事,但他并不后悔。 执剑的左手,微微颤抖着,萧翊的心,在滴血,他一直相信的莫离,教出来的弟弟为何会令他如此失望,他甚至想要去刨坟追问,为何是莫青,而不是别人? “她就是云晚歌,是白竹国的公主,也是乱臣萧湛的合伙人,她是来报复皇上的,她不死,皇上就得死。” 斩杀截铁的说着,莫青的神情一脸肃然,他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虽会心痛,但他的所作所为,并非为了一已之私。 “你以为,你这么说朕就会放过你吗?” 萧翊冷冷,指上发力,剑刃已没入莫青的肌肤,渗出一滴滴的血水。 “末将从未想过求皇上饶恕,只是,皇上知道为何自己会身不由已一直与群臣做对么?那是因为皇上中了她身上的噬魂咒,被她控制了心神所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皇上不会……” 不待他把话说完,萧翊已巨掌翻转,将他生生拍飞开去,尘土飞扬间,莫青重重扑地,还未来得及分清状况,却已是又接连挨了好几下。 萧翊暴怒之下,频繁出手,虽右手无力,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任何动作。 哇地一声,莫青吐出一口鲜血,望向萧翊的眸间,是无法接受的震惊与狂怒。 “谁告诉你的,萧湛还是上官策?” “根本就不是他们。” 莫青争辩着,胸中不满之意渐浓,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挨打,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个他当成哥哥般看待的男子。 “是谁?” “……” 厉声,他又问:“是谁?” 第144章 复生,是人是妖 “梓桐,是梓桐告诉我的,她偷听到了一切,所以才会被赶出宸宫不是吗?” 莫青也大吼出声,他也会委屈,他也会伤心,可是,为何只有指责,没有理解? “原来朕的身边,藏着这么多的人,梓桐跟了朕多年,居然也会被收买。” 唇边的笑意,渐冷,自嘲般苦笑,萧翊突然觉得自己做人太过失败,到最后,他的身边,居然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末将根本就没被人收买,末将是为了皇上好。” 莫青不甘的大叫着,萧翊却只是冷冷而语:“莫青,你知道吗?如果莫离还在世,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蠢钝,一定会比朕更伤心。你是没有被人收买,但你却被人所利用,将本该指向敌人的刀口,对准了自己人,你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言,却不去相信自己的心,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谁是好人,谁才是坏人么?” “朕,对你太失望了,但朕不会杀你,朕欠莫离一条命,还不了他,便还给你,但,朕永远也不想要再见到你,滚,滚!” 他是个无情的帝王,他不该有心软的时候,但,他同样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他欠莫离的一切,就让他回报在莫青身上,但,此生,他已不能再信他用他,永远不能。 天空,黑沉沉的,方才还是阴云密布,刹时雷雨交加,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青石砖的地面上,劈里啪啦的直响,即使是在屋内,亦能感觉到那种地动山摇的气势。 雨,越下越大,瓢泼般浇向大地,莫青就那么伤心的跪在冷宫之外,任凭狂风暴雨肆虐着他的身体,清涤着他的神经…… 整整三日,萧翊不眠不休,就那么紧紧抱着云晚歌冰冷的尸体,神情有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冰冷世界里,他唯一贪恋过的温柔,竟又亲手毁在他手里。 如若不是他私心太重,如若不是他想要强留她在身边,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悔恨的泪水,绵绵而落,再多的悔恨,亦换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只是太痛,太痛了。 宫外,又是乌压压跪了一地的重臣,只是这一次,再无人敢出声。 他们只是那么于雨中长跪,无声的请求着。 拒绝了所有人,谁也不见,谁也不认,他曾说过,她,就是他的天,天都塌了,还有什么比之更重要的呢? 他只想静静的和她在一起,哪怕只多那么一小会儿都好。 雨,一直下着,绵绵不休。 好似连老天爷都感受到了他的悲伤,他抱着她,越来越紧,只是,难道是错觉? 为何他觉得,她原本冰冷的身体,开始渐渐回温? 一定是在做梦,但他又害怕梦醒,闭上眼,感受着她的存在,就好像她从来不曾离去,只是睡着了一般。 突然,清冷的内室中,轻纱无风自动,妖异般飞舞着,诡异的气氛,瞬时令在场之人,莫不惊魂,他们紧盯着内室中的一切,还有那个一直静静躺在皇帝怀中的女子,更让人惊恐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皇上,快,快放开她!” 不知是谁,惊恐着大叫出声,萧翊猛地睁开了眼,却被眼前的一切,彻底惊呆了! 大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的脸,苍白如纸的颜色依旧,只是那柔滑的细腻触感,依然真实,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她微弱的气息。 他大口的喘着气,大手倏地压上了她的心房,那里,微弱的心跳声,正一点点变得有力,难道,真的不是他在做梦? “月儿,月儿你醒醒,你醒醒。” 他狂喜,他小心翼翼地摇晃着她,不敢太小心,怕叫她不醒,也不敢太用力,害怕摇散了她的身体,只是那样手足无措的半摇半推着,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脸,仍是脆弱的苍白,蝴蝶般的羽睫在脸上投下纤长的暗影,似乎也开始微微颤动着。 眉心隐隐有微光浮动,渐渐的扩散开来,原本乌黑油亮的长发,由发根自发梢,渐渐的越变越淡,直至,呈现出一种惑人心神的深紫之色。 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她一头的紫发,却似能灼伤他的眼,他知道她醒了,可他却也害怕着她会醒来,那原本他最爱的青丝如黛,如今竟已是妖娆的紫色,为何会如此诡异?为何? “月儿。” 小心翼翼的唤着她的名字,但她却仿佛睡得极沉,平稳的呼吸,起伏的胸脯,一切都那样的不可思议。 死而复生,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 迷蒙间,似乎又听到了某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她始终的想要睁开眼,却只是无力。 仿佛又重回故地,那白茫茫又无法触及的一切,再度包围着她,沉闷着,有如巨石重压,心头骤然一紧,痛,无法言喻的痛苦,自四肢百骇扩散开来,那样的清晰,那样的蚀骨锥心。 眼前,晃动着零碎的画面,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还有那个十岁的自己。 大婚夜,白竹国的王后,她的母亲,正在亲手为她梳发,她温柔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时,她的泪,突然便流了下来,急切而不舍。 “晚晚,我的女儿,别哭。” 母亲的眉眼之间,有着挥之不去的忧伤,或许,她比自己更清楚,嫁给萧翊,并非她心甘情愿。 “母后,我不想嫁了。”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稚嫩的,软软的,泉水般叮咚,夜莺般巡回,很动听。 “为何?” 母亲的表情,有惊喜,更有担忧,她看得出来,王后也不愿意自己远嫁他乡的,只是好像别无选择。 “我不舍得你们。” 小小的孩童,绝美的脸孔,倔强的咬着唇,不让眼泪再度落下。 “晚晚,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母亲慌乱的眼神间,是她执拗的神情:“母后不信女儿吗?女儿看得出来,他不想要我,不但不想要甚至是厌恶,厌恶得恨不能让我去死。” 母亲紧张着,口齿不利:“母后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他……” 小小的她,突然就笑了,那样的冷:“别看他的眼,看了就会迷失,他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我,母后,他绝不会是白竹的靠山,他带来的,只能是杀戮。”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带走一个和亲的公主。 没有任何国家的皇太子会在别人的地盘举行婚礼,甚至,带来了数万的亲兵。 可是温谒的父亲,还有善良的母亲是那样的相信他的诚意,甚至把女儿交到了他的手里。 “晚晚,你,你还是我的女儿么?不是你自己亲自点选的他么?你对母后说,此生,除了他,绝不二嫁。” 王后的话一出口,小小的她又笑了,她已清楚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她的敌人太强大,强大到,蒙上了所有人的眼。 幼小的身影,执着的伸出手,握住了母亲的纤纤玉指:“母后,我后悔了,我不想嫁她了,可以吗?” “晚晚,母后也不想勉强你,可是,你该知道大周有多么强大,若是我们反悔了,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晚晚啊,当母后求你了。” 母亲的话,字字句句,雨落心田,十岁的孩子终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女儿嫁了便是。” 她的神情清冷,她的眼神淡漠,完全不似一个十岁女童该有的单纯,母亲盯着她一阵,突然也落下泪来。 花烛夜,满室欢声。 他缓缓走了过来,在她床前站定,手中拿着着称杆,轻轻挑过红盖头的下摆,下一刻,头上的东西已被他利落挑走,露出她粉若桃,艳若李的天人小脸。 他盯着她的脸,并不说话,但那双漂亮得惊人的双眼,却似乎意外的闪耀着什么灵动的光华。 他倾下身子,凑近了她的小脸,似笑非笑的双眸,似乎更想捕捉到她脸上的慌乱与羞涩。 小小的孩童淡淡的瞅着他的脸,刻意忽略了他的双眼,只是那样认真的认真的看着他的脸,而已。 他只是那样媚惑的盯着她的脸,渐渐的,孩子似乎也有些招架不住,他灼灼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安。 突然,她偏过头来,那样直接的迎视上他的眼,在他错愕的双眸间,狠狠的印上了她的唇。 他整个人都凝固了,为她的大胆,更为她的直接。 她终于放开了他,讥诮般笑着,眼神中尽是得色,他就那样望着她绝艳的小脸发起了呆,直到…… 霍地,她睁开了眼,眸中紫波流转,竟是有如水晶。 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像是被解禁的咒语,那些尘封的旧事跃然于眼前,仿佛是发生在昨天,还是那样清晰,那样的痛彻心扉。 漫天的火光中,血色弥漫的一切,杀红了眼的大周铁军,还有因过度惊恐而狰狞的脸孔,她终于想起了一切,那些原本以为并不太重要的过去,竟是那样的撕心裂肺,一滴清泪滚滚而落,她紫水晶般的双眸间,恨意冲天。 第145章 别碰我 他的脸,因震惊而扭曲,望着她媚惑的紫眸,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月,月儿……你的………” 缓缓自他怀中坐起,紫眸扫过眼前一切,终而落在了那些跪在大雨之中的群臣,泪迹未干,她已语出讥诮:“这又是演的哪一曲?是来庆我的死,还是来贺我的生?” 看着她异常的模样,惊恐与不安爬满了心头,萧翊蓦地伸出手,想要扯住她的手臂,尚未触及,却已被她甩手避过:“别碰我。” “月儿,你……” “何必惺惺做态,萧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百倍奉还。” 最后四个字,她咬字极重,加深的语气,只因挥之不去的心头之痛,为了他,她已放弃了一切,可得到的,竟只是毒酒一杯。 是啊,这才是她所认识的萧翊,那个无情而冷血的帝王,那个毁了她的一切的男人。 “你,想起来了?” 她眸间的恨意,太过熟悉,他很容易便想起了兰陵殿内的沾雪的梅花,她,终于回来了,那个清冷的女子,那个淡漠的迷路蝴蝶。 冷冷一笑,她的眸间恨意暴涨:“不错,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不是什么悦皇贵妃,也不是什么静悦皇后,我是白竹国云晚歌,一个早在十年前便被你无情抛弃的异国太子妃。” “月儿,是我对不起你!” 当他知道她是云晚歌之时,早已明白二人可能会面临的尴尬境地,只是,此时此刻,除了对不起,他已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既已送来毒酒,你我,便已恩断义绝!对不起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杀一切?” 曾经的万般恩爱,换来的不过是毒酒一杯,最爱的男人,竟也是最恨的仇人。 她的人生,已充满讽刺,迷雾般的眸间,是强撑着不让滴落的泪水,声如冰雪,但心却不能。 萧翊刚要解释一切,告诉她那杯毒酒并非他授意,室外,一人苍惶而起,竟是用颤动的手指,指向云晚歌惊恐道:“你们看她眼睛,看她的头发,妖,妖,她是妖,是妖啊!” “妖?” 她霍地站起,满脸鄙夷,娇斥群臣道:“若我是妖,你们又是什么?一个个披着人皮的狼么?可笑,就因为你们害怕,所以我就必须死,这就是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的所作所为,你们凭什么来骂我是妖?就因为我死而重生?呵呵!妖是吗?那我还真该告诉你们,什么样的才叫真正的妖。” 言罢,身已动,紫眸如电,扫过他身之时,人已掠至,狠狠出手,鹰爪一般袭向那人胸口。 一声痛呼,自那人口中溢出。 群臣回首间,却只见那人惊恐的张大了眼,身体软软滑落,而云晚歌的手中,紧握着的,竟是一颗还博动着的鲜血淋漓的心脏。 雨水冲刷着一切,地面上,已是血流成河,她妖异的紫眸,像是魔鬼般的颜色,霎时震摄群臣。 她冰冷的眸子,紧瞅着那颗人心轻笑,她的声音缓缓柔柔,却已再无温度:“妖,就是要吃人心的,不是么?” “月儿。” 那一声呼唤,撕心裂肺,萧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所认识的那个月儿,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该是。 狠狠扔下手中人心,云晚歌咬牙:“不要再叫我月儿,你不配,你们所有人都不配,杀你们都嫌污了我的手,但是,为了那些枉死的白竹百姓,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凭什么不配?像你这种女人,人人得而诛之!” 冲动的行为,无情的话语,带着满脸杀气,莫青挡在了群臣眼前,口中字字句句,再一次伤透她心。 “人人得而诛之?” 重复着这句话,她笑了,仰天狂笑,泪水和着雨水滑落,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雨水。 她的笑声,穿透云层,令人毛骨悚然。 再忍不住,萧翊冲进雨中,紧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凄苦道:“月儿,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那是要哪样? 心很痛,但她已不敢再信他,那一杯毒酒,断的又何此是她的肠,更碎了她的心。 冷冷挣脱他的怀抱,她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的眼:“只有我死才可以么?大婚之夜,你毁国我,烧我家,杀我族人,还扔我进狼群,结果,我却没有死。这一次,毒酒一杯,想要毒死我,结果我又没有死,萧翊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犯下的错,已不能弥补,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成魔:“月儿,不是这样的……” 打断他的话,她已不想再听任何解释,如若不曾爱过,大抵也不会这般痛的。 可是,她爱了,还爱得那样深,当情到尽头,爱欲燃烧成灰烬,留给她的,竟只是伤痛。 她泪如雨落,清冷出声:“你不是一直想找稀世朝珠么?你知道朝珠是什么吗?你好像不知道啊!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不是吗?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还要苦苦追求,不知道追求的是什么,还要犯下杀孽。或者,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连妖也比不上,不过是披了张人皮自欺欺人而已。”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看着她伤心落泪,看着她为他成狂,萧翊心如刀割。 如若可能,他愿意牺牲一切,换回她的平静,只是,当一切旧伤被撕裂,他竟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大雨滂沱,一如她内心的泥泞成灾,她笑得凄楚,却仍是固执的继续:“你不自视甚高么?却为何连自己的妻子叫什么也不知道?你只知我是云晚歌,却无视了我的封号,朝珠,朝珠,其实,朝珠就是我。” 凤眸大张,萧翊如遭雷劈,再望向云晚哥的双眼中,写满了震惊。 看着他惊愕的表情,她竟有一丝心痛的快感,伤害自己最爱的人,原来竟是这种感觉。 泪流不止,她却不愿住口,伤已成,爱已尽,他与她,本不是一路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误,是时候把一切错误都扭正了:“不错,我,就是我,白竹国顺位第二十八代继承人,朝珠公主,云晚歌。” “为了传说中的朝珠,求亲之人,又岂止你一人,父王却偏偏挑选了你,决定把他最心爱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交托于你,得朝珠者得天下,世人尽知之事,难道父王会不知?” “他在答应将我许配给你之时,交托的,又何止是天下。可你给了白竹什么?因为无知就要杀光所有人,这就是你的睿智?萧翊,是你亲手毁了一切,也毁了我们之间,唯一的可能,国仇家恨,你我,永远都不该在一起!” 闭目,落泪…… 她仿佛能听到心痛的声音,脆弱的不堪一击,当记忆如潮,她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天长地久,不过幻梦一场,一如梅塔丽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 皇城的禁军,自四面八方朝冷宫涌来,不多时,便已将整个冷宫,重重包围。 静立正中,云晚歌雪衣紫发,妖孽般的容颜,灵动的紫眸,只一个眼神,便足以让所有人胆寒不已。 看着她已近冰冷的紫眸,他心痛道:“月儿,如若我的死,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来吧,我的命,交给你。” “死,有何难?我突然发现,原来活着才是受罪,既然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没理由要让你死得那般痛快,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让你看着大周毁在我手里,我要践踏你的子民,一如当初你毁掉整个白竹,我会让你知道,你们所真正惧怕的,朝珠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尘封的记忆,因紫眸的力量而解锁,她不但想起了一切,更解除了封印在她体内的巨大力量。 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那一杯毒酒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 莫青跳将了出来,挥刀而指,眼神之中,已不再是少年的纯真,而是对妖邪的抗拒:“哼,口出狂言,就凭你?能活着走出此地,都算你本事了。” “口出狂言?这话,我现在就送还给你,莫青,你要不要算一算,我与你的好皇上之间,距离有无百步?” 她狂傲出声,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傲视群臣的口吻,将王者之风在她身上完美的展现。 莫青愣了,这才真正的认识到,她是一个公主,一个国家的皇权至尊。 虽心中恨恼,但莫青仍旧嘴硬:“你以为我会怕你?” “噬魂咒的力量,要我在你面前演示一遍么?” 她笑,冰冷而无情,她不屑于用此,但假若逼不得已,亦绝不会矫情。 莫青咬牙,其实毫无把握,但却不输气势道:“只要一声令下,你便会万箭穿心而死,你以为你身上的噬魂咒还能在皇上身上起到作用?” 媚眼流波,紫光浮影,她灵动的双眸,再一次望向萧翊:“你也这么想么?噬魂咒的力量,别人不知道,你也忘记了吗?你的手,还会疼么?” 第146章 这一回,我要做坏事 臂上青筋暴起,萧翊不由自主的握拳,断崖之处,右手之腕,是他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你要去哪儿?” 只不过是想要关心,但她却并不领情,被负已久,她已不敢再打开心门。 “与你无关。” “月儿,不要做傻事。”他犯下的错,他从不否认,为帝者,无情冰冷,但他却不愿看到,她也变成自己这种人。 妖媚一笑,颠倒众生,她灵动的紫眸,似带着魔力一般,再次横扫一片,轻笑,她沉吟而语:“傻事我已做得太多,这一回,我要做坏事。” “月儿……” “放我走,还是让我杀,由你来选。”心如死灰,便伤无可伤,既然他们说她是妖孽,那她便妖他一回。 “……” “看来你无法决择啊,那就由我来帮……” 再多的后悔,已无济于事,往事已夷,他只是不愿让自己后悔更多,如若放她离开,是她的选择,那么,他唯有放手:“你走吧!没有我的命令,没有人敢放箭,也没有人敢拦你,只是月儿,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已犯下弥天大错,你深知那种痛苦,难道还要加诸于人?” “为何不可?” 她笑,笑得极尽残忍,原本清明的紫眸,已被恨意所取代。 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亦锁上了,她心的温度。 “你不是那种人。” 他永远记得她的笑,无论是贺佳期,还是月儿,那些发自真心的微笑,让他看到了另一个真实的云晚歌。 她本性善良,如若不然,也绝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扬眉轻笑,她转身便走,大雨沥沥,飘来她绝情一语:“萧翊,我们很快会再见。” 大雨之中,他神情萧肃的紧盯着她渐行渐远的纤瘦身影,他不知她要去何处,但他却明白,她这一走,便再不会回头。 曾经的万般恩爱,竟只是昙花一现,她与他,再见之时,或许便只能兵刃相见了。 心,痛到极致,但已无力挽回,再多的痛苦,终不过一句后悔,原来,悔恨远比伤痛来得更刻骨。 莫青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痛在蔓延,不擅表达情感的他,仍是嘴硬般开口:“皇上,您就那么放她走了?” “你以为,你还拦得了她么?你以为,她的一头紫发代表的只是死而复生么?莫青,冲动是魔鬼,你马上就会知道你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她的眼神,他太过熟悉,他知道,她已下定决心,也知道,再无能可以阻挡她的行为。 “末将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大周,为了皇上。” 莫青激动而语,不明白自己的行为,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原谅,若说云晚歌气他倒也算有理,可皇上为何也不明白? 无奈的摇头,他自嘲般冷笑:“为了朕,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朕,可是,你们却从来没有为朕想过一丁点,朕现在不想再听你们说任何话,都走吧,让朕静一静。” 他是真的累了,守了她三日,以为是最后的时光,不想,竟还有未来的希望。 他是需要好好休息的,他要保存好体力,去迎接她的挑战,只要能再见她一面,哪怕是相会在战场,他也无怨无悔! “皇上……” “莫青,不要让朕再说第二次,朕说过了,此生,再不想看见你。” 他的无情,从不止是做做样子,莫青的行为,虽是出自好意,但如此冲动的个性,确实不适合跟在他身边,莫离已死,他的弟弟,就让他代替他关照一生吧。 “皇上……” 言至此,他已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毅然沉眸,横扫众臣后朗声道:“今日发生之事,泄露者,杀无赦!” 他已欠她太多,只想最后在世人面前,为她获得最后一点尊重,他的静悦皇后可以‘死’,但绝不可成‘魔’。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一位当事者,对当日之事,都选择了闭口不答,但,虽然萧翊已严令封锁消息,但静悦皇后乃是白竹公主的消息,终还是自那位惨死的官员家属口中传扬了出来。 几乎在接到消息的同时,白竹仅剩的一万死士兵团,业已尽归拢于萧湛的义军。 面对着那支外表看上去,良幼不齐的军队,萧湛亦不由兴奋不已,经历过战争之人,最明白什么是可用之将,而白竹的那一万死士,虽有着不同的外貌,不同的年龄,但却都有着一双猎鹰般的眼睛。 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信念,为了他们失去的家园,为了替已故的公主一雪国耻的仇恨。 这样的一群人,有着这样的一种精神动力,他知道,时利子真的没有说错,他们个个能以一顶十,助他夺回天下。 似有豪言壮语在胸,萧湛负手而立,激昂道:“白竹的勇士们,欢迎你们的加入!” “报仇,报仇!” 震天的呐喊声,如雷轰鸣,淹没了萧湛的声线,他却满意的笑了,重在在握,高举过顶,与他们同声同气高声,嘶声狂吼:“报仇,报仇!” 残阳半垂,血意渐浓,天边的晚霞中,一人缓缓而来,踏着夕阳的余辉,衣袂飘飘,紫发飞扬。 萧湛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之中,讶然的望着那翩然而来的身影,震惊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名满脸皱纹,形似女巫的老妇人,突然冲出人群,指着紫光浮掠中的那个纤瘦身影,大嚷着:“公主,是公主,是咱们的朝珠公主。” 呐喊声息,那些原本还激奋不已的人们,瞬时哑然,只怔怔望向那越来越近的紫衣女子。 “是她,就是她,强大的封印已经被解除,我们的公主,已拥有了女神的力量。” 老妇人继续高喊着,过度的兴奋,令她的嗓音都几近嘶哑,她脸上的笑意扭曲着,看上去那般狰狞,但她的热情,却感染了众人,人群终于沸腾了。 不知是谁先带了头,紧跟着所有人都自发的单膝着地,排山倒海的呼声,自心底发出:“参见公主殿下!” 她,翩然而近,绝色的脸孔上,写满了震惊,她没有听错么? 也没有看错么? 这些人,真的是白竹国的子民? 落落站定,她紫光浮动的眸间,泪意翻涌:“你们,你们……” “公主殿下,虽然您可能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认识您,您的一头紫发,还有那水晶般的眸子,便是月亮女神的象征,您就是我们的女神,会带领着我们,重建白竹。” 说到此处,老妇人昏黄的眸子,亦仿佛被注进了光采,熠熠生辉。 “带你们重建白竹?” 粉拳轻握,不由自主的紧了又紧,一直以为白竹国仅剩她一人活在这世上,是以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可现时现地,当她听到这样蛊惑人心的话语,她的内心,不由激荡。 老妇人激动的握住了云晚歌的手,神情肃然:“是的,公主。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吧?当您的紫眸被唤醒,潜藏有您体内的力量也将会得以解封,至此,世间再无敌手。” “婆婆,您说的,我为何听不懂?” 老妇人收回自己枯槁的双手,自袖中摸也一支青色的竹笛,交付于她手:“公主,这是白竹笛,只要您吹奏一曲,便知其中奥秘,老婆子我守着这支白竹笛已十年有余,今日,终于能将它交给公主殿下了。” 青玉般的色泽,并非新做,却依然光滑水透,有如还在生长着一般青葱翠绿。 云晚歌小心接过,爱不释手的轻抚着,一种奔腾的情绪,油然而生,迫不及待的放至唇边,笛声,悠然而起。 婉转的笛声,悠扬着飘远,仿佛在无限清幽的深谷中啼转,又似在春天的林木深处喧噪,时而又变为群鸟的啁啾,如泣如诉………… 忽而,一只雀鸟,啾啾而来,围在她身边不停的飞来飞去,仿佛被她优美的笛声所吸相。 众人正在惊叹着神奇的这一幕,天边,又飞来几只大小不一雀鸟,而后,一只接一只,无数只鸟儿自四面八方,不约而同的飞来,围绕在她身边翩然起舞。 萧湛的震惊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他的身侧,一直沉默着的时利子,看到眼前的一幕,终而发出感慨:“百鸟朝凰,没想到,老夫竟是算错了她的命格。” “百鸟朝凰?军师,你是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百鸟朝凰的景象?” 传说中的百鸟朝凰,从来只在书中看过,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一饱眼福之时,最让他感到意外的事,这样奇异的景象,竟是发生在云晚歌的身上。 这一切的一切,是否又在说明着什么? “不错,这就是所谓的富贵格,也就是:天命皇后。” 说到此处,时利子亦不由激动,他算尽天机,但却独独在云晚歌的身上看走了眼,一直知道她的重要性,一直想要利用她的价值,岂料,她真正的价值,直到现在才被他所发现…… 第147章 她才是天命皇后 “晚晚,她是天命皇后,那皇兄岂不是……” 时利子扶须摇首:“非也非也,老夫只能说,王爷的机会来了,只要云晚歌的心能回到王爷身上,她跟谁在一起,便是谁的皇后,而不是说,只能是某一个人的皇后。” “也就是说,她也可以是我萧湛的皇后?” 思及此,萧湛也兴奋起来,原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一直以后位承诺于她,却不想,原来竟是天意,绕了那么大一个弯,没想到,真正的捷径,竟一直在手心里。 他的晚晚,终于回来了,而他的江山,是否也会随着她的到来而回到他的手里? 竹笛离唇,鸟儿仍未散去,云晚歌欣喜的望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鸟儿,心情激动,无以言表。 正如那老妇人所说,她已感受到了一切,还有那潜伏在身体内的那股神秘的力量。 原来,得朝珠者得天下,真正的意义,竟是在这里。 ———— 是夜,华灯初上。 云晚歌静坐台前,凝望着镜中自己,及腰的长发,泛着深紫色的幽光,妖异的紫眸中,水汪汪,意柔柔,波色流光。 自那日起,她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这幅模样,直到,她来到了这里,见到那一群,她从未想到还会存在的白竹旧部。 正发着呆,忽闻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悠然回道,她淡然出声:“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立于门前的,竟非是她以为的萧湛,而是那位白天见到过的老妇人。 老妇人缓缓行至云晚歌的跟前,激动的问:“殿下,您感觉到了吗?” “婆婆,我好像明白了,又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为何会这样?” 不得不说,她今日气见所感,都让她大为意外,不说那百鸟朝凰的情景,单是那些白竹的那些死士兵团,也够让她震惊的了。 古老的白竹国,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以女为尊的地方,在白竹国,女人的地位,甚至于会高过男人,是以,白竹国一直都有较多的女官,而这位老妇人,人称洪婆婆,当年正是一名位高权重的女官。 因为远嫁他国,才得以在白竹被血洗之时,幸免于难。 事发之后,她只身回到白竹,在那片血海竹林内,伐竹制笛,并且带头联络起远嫁各国的女官,死士兵团,便由此而生。 “殿下莫急,待老婆子我与您细细说来,此事说来话长,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朝珠一说,殿下,其实在我白竹国,并非只有您一人才叫朝珠公主,其实每隔三百年,便会诞生一位月亮女神的继承人,也就是朝珠公主。” “但朝珠公主并非只能生在皇家,只是,被确认身份后,会被迎回王宫中长大,担负起守卫白竹的重任。每一位朝珠公主的体内都隐藏着月亮女神的神秘力量,是以,世间才会有得朝珠者得天下一说。” 因当年涉及朝政,曾官居高位,是以,关于白竹的过去,还有朝珠的一切,洪婆婆都比别人要清楚许多,是以,解释起平并不算费劲。 “可是,每年有那么多孩子出生,如何确认?而且,照婆婆这一说,难道,我也是宫外抱养回来的?” 说到此处,云晚歌不由又是一惊,若是如此,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 “殿下不是,您是王上的亲生女儿,不过正好是月亮女神的继承人而已。至于您说的确认身份,这个很简单,传说中,朝珠公主自出身之日起便体有异香,且,天生紫眸,就像殿下现在这样。但,婴孩时期的紫眸,在满月之时,便会消失,变成与常人相同的黑色,是以,很容易分辨。” 当年年幼,或许无知,但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从未有人向她提起? 体有异香,天生紫眸,难道,她真的是所谓的‘月亮女神’的继承人么? 窗外,夜色渐浓,仿佛为了映衬洪婆婆的说法,一弯冷月,破云而出,给整相大地都铺上了一地银光。 云晚歌拢着眉,忧思百虑,终而忍不住又问:“为何父王与母后从来没有对我讲起过?” “殿下,王上与王后都是善良之人,无心天下,该是从未想要动用您体内的神力,是以,才决定不告诉您这一切,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位朝珠公主都可以随意催动体内神力,除非像您一样,在成年之后,释放被封印的紫眸。” 洪婆婆炯炯有神的望着云晚歌的紫眸,仿佛多么羡慕她一般。 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眼,那双妖异的紫眸,也曾是她心里的魔障,现下听这老妇人一说,竟又是那般的不可思议。 凝眸,她看向老妇人,认真的问:“婆婆您所说的月亮女神的力量,又是什么?就像白日里,那般可能召来百鸟?” “当然不是,殿下身上所蕴藏的力量,其实是驭兽之术,无论是飞禽走兽,全都会听命于殿下,只要您愿意,只要您吹奏那支白竹笛,便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它们。殿下可以想象一下,世间百兽鱼虫都为你所用之时,又何愁不得天下?” 听到此处,云晚歌沉默了,许久方才吐出一句:“如若可以选择,我宁可不要这般神力,若是没有这些,父王与母后不会死去,大家也不会失去唯一的家园。” 闻言,老妇人只是重重一叹:“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殿下便不要再自责了,与其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之中,不如好好想想未来。” “未来?” 喃喃而语,她神情萧索,自她踏出宸宫那一日起,她的未来,似乎已再未想过。 见她神情迷茫,洪婆婆沉眸,提点道:“当初,老婆子以为殿下在宸宫含恨而终,这才带着他们来投奔萧湛,但现在,殿下已经回来了,我等根本不用再借助外人之力,便能报仇血恨,那么,殿下现在还要留下帮助萧湛吗?” “我从未想过要帮助萧湛,我来这里,和婆婆你当初的想法一样,只是想要借他的力量,为我所用。” 她自问不是什么过度善良之人,萧翊给她带来的伤害固然很深,但比之萧湛,一切似乎都是小巫见大巫。 为了得到皇位,他利用了一切,是是非非,或许她以前看不清楚,但她死而复生,重新寻回记忆,便是连那些过往的伤害,也一并的寻回了。 “那殿下,您现在的意思呢?” “我会留下来,但你们得走。” 坚定而语,云晚歌的眼中精光浮动,在见到那一万白竹余部时,她心中,已有了这个想法。 “为何?” 恨意难消,她冷冷道:“既然他们要狗咬狗,便让他们自己咬个够,反正,打来打去,伤的是他大周的根本。既如此,为何要牺牲我白竹仅有的血脉为其拼命?婆婆您说过,我可驾驭虫兽,既如此,留下我一人便好,不必累及无辜。” “殿下,仅留下您一人,老婆子如何放心?” 她浅浅一笑,安抚道:“婆婆,您只要相信,我一定会回来便可,白竹国既然还留有血脉,我必会回来与大家重建家园,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殿下,何事?” 似乎已猜到一切,但洪婆婆仍是不放心,追问之下,云晚歌的紫眸恨意暴涨,只冷冷咬牙:“我要,毁了大周。” 人性本善,她已为此做过太多的努力,但,当梦境已破,一切都回归了丑陋的根本,既然天下人负我,我又何必再怜天下人。 既是世人眼中的妖孽,那她便要好好坐实这一切,至少,她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白竹国从不是任人鱼肉之地,也再不会任人欺凌。 烛火跳跃着,在她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阴影,为她妖艳的容颜,更添几分神秘之气。 洪婆婆震惊的望着眼前女子,她周身所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足以向她表明一切,她没有再劝,自知已无法阻挡一切,只是立场坚定的握住她的手,无尽包容…… ———— 临帝五年,腊月初六,夙陵兵变。 前佑亲王萧湛带着他各地收拢的义军,打着‘灭除妖君,重整朝纲’的口号,越过青澜江,直逼上京而去。 自日食之灾,鼠疫之祸后,百姓对朝廷已颇多怨言,在有心之人传播之下,萧翊妖君之名早已在民间广为流传。 为立后之事,朝中之人业已对萧翊诸多不满,萧湛见缝插针,趁机出手,亦在暗中收买了不少官员为他所用。 百姓是健忘的,只记得眼前的好,不记得当初的乱,在他们眼中,只要天下太平,谁做皇帝都一样,结束了这场内乱,他们才能好好过日子。 百姓也是迷信的,是以,虽然萧湛是趁乱起兵,但却仍在各地受到不少人的拥戴,因为在他们眼中,萧湛也是大周正皇室血统,而且,至少他不是所谓的妖君。 不过,即便如此,萧湛的野心,仍是为许多正义之士所不耻,是以,在各地亦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顽固抵抗。 但,自莫离死后,大周将领良幼不齐,不是太老,便是太嫩,虽有心平叛,但却仍是节节败退。 直到,一身青衣的莫青,手提银枪,毅然出现在了大军的阵前。 第148章 血流成河 他以单挑十八将的完美战绩,瞬间重燃了周军的自信,人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和莫离流着相同血液的少年,一定能替莫离再显当年神威。 因为莫青的出现,萧湛所带领的义军,在正兴一带,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顽固抵抗,全军亦遭遇到了出兵以来的首次重创。 就在他一筹未展,打算强行杀出一条血路之时,一直静静站在他身后的云晚歌,翩然来到了大军阵前。 大风骤起,扬起她随意披散的紫发,衣袂翻飞间,她妖异的紫眸杀机毕现。 她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当她在周军之中看到莫青矫健的身影,她明白,她要的机会,终于来了。 傲立马背之上,她的一袭紫衣,在叛军之中,尤为扎眼。 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存在,莫青震惊之余,还有无比的心痛与庆幸。 痛的是,她与他终还是站在了对立的两边,幸的是,她如此的行为,亦让他更加坚信,他当初的决定没有错,而皇上执意将他自军中除名,才是最为错误的选择。 她笑了,仿佛已洞悉他的心思,素手扬笛,十指愁都,竟是在万千兵马前,悠然的吹起了竹笛。 悠扬的笛声,却仿佛来自天边的仙乐,余音绕梁、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 如此天籁,士兵们听得痴傻,仿佛已忘却了身处何境,只是忍不住想要听下去,一直听下去。 忽而,笛声急转,悠扬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尖锐刺耳的高亢之声,与此同时,军中战马仿佛感召到了某种危险一般,突然狂性大发,扬蹄嘶鸣着。 士兵们正感惊奇,莫青却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绝不是那种悠闲之人,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跑来阵前吹笛,紧张之感油然而生,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却仍旧对一切茫然无知。 虎目微眯,莫青锐利的双眼,闪电般的四下搜寻着,渐渐的,紧张之感越来越强烈,而他,也终于在遥远的天际,看清了那足以令他戳瞎双眼的一幕。 起初,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莫青本以为是叛军带来的后续部队,可渐渐的,他发现他错了,只因,四面方向,只要视线所及之地,都能看到那群流动的‘黑云’,这约不不是援军,就算是有,也绝不可能这么多。 ‘黑云’越来越近,奔腾着,呼啸而来,震天的嘶吼声,令那些战马齐齐嘶鸣,便是连莫青也被发狂的战马掀翻在地。 他顺势翻滚着,稳立在地,再望向那片‘黑云’之时,他竟再也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东西。 “老虎,黑熊,野狼,天啊!为何此地会有这么多野兽?怪不得连彪悍的战马都吓成这样了。” 不知是谁,突然叫了出来,所有人都因此而颤粟着,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马平川之地,为何会出现这么多的猛兽,也没有人知道,这么多猛兽在前,他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一袭紫衣,长发飞扬的妖邪女子。 笛声悠扬,紫衣女子的眉眼如画,竟是在淡淡的笑着,晚晚如月的双眼中,紫色琉璃般的眼瞳,璀璨如星子。 莫青突然就意识了一切,也在瞬间明白了自己接下来,所以面对的一切,他想过一万种可能,但却始终没能想到,在战场之上,他所要面对的除了千军万马,还有万兽奔腾。 终于,她停了下来,竹笛在手,却是不再吹奏,幽冷的目光,划过莫青震惊的脸庞,她笑了,笑得妖娆:“如果,你们现在选择投降,我可以保证,不伤你们分毫,否则,我想你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闭嘴,你这个妖女,我们宁死不降。” 莫青怒骂,但却可悲的发现,在这样的时刻,除了他,再没有人敢同声附和。 云晚歌冷冷一笑,指着他身后的大周士兵,反问道:“宁死不降的只有你,不代表他们。” “呸!你不要挑拨离间,我等是不会受你蛊惑的。” 莫青气得都要发抖了,虽然口中如此反驳着,但对身后的士兵们,却已是心寒不已。但事实上,他又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面对着万千兵马,已是艰难,若是再加上,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毒虫猛兽,剩算几分,他已是毫无反握。 “蛊惑?你也太看得起你们自己了,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半柱香后,不降者,死路一条。” 她硬了心肠,不再废话,叫她妖女不是吗? 她便只能好好妖它一回了,也让他们见识一回,妖女的力量。 她给了他们时间,也给了他们选择的余地,但她却不可能无限制的等待下去,所以,只有半柱香,半柱香过,如若得不到应有的回答,她知道,这里终将会变成人间炼狱。 虽然害怕,虽然惶恐,虽然毫无胜算,但纪律严明的大周铁军,终还是找回了自己的准确的位置。 半柱香后,镇守正兴的将领第一个站了出来,慷慨道:“老夫戎马一生,从未怕过什么,但今日,老夫确实怕了,但怕归怕,老夫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谁,便是死,老夫亦要死守正兴,尔等想要从此过去,便要踏着老夫的身体才行。” 闻言,莫青大喜,目前,他仅是一名小兵,虽有着哥哥的威名笼罩,但毕竟不如领将威仪。 此番,此人一段长词,已将他心中之话,尽数说完,他万般折服的望着那年迈的老者,第一次用尊敬的眼神,凝望着他,久久。 “将士们,上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别让那妖女看扁了我们。” 莫青大叫着,那激昂的语气,瞬间带动了周军的情绪,此时此刻,他视无如归的决心,已然征服了所有周军的士兵。 她知道,这一切都已再无转寰余地,虽不是她最想见到的结果,但她还是冷下了脸,遥望着周军之前的莫青,寒声道:“这是你们自找的,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太愚蠢。” 她已给过他们生还的机会,只是,没有人愿意听从一个妖女的建议,也没有人愿意为了活命而舍下那所谓的尊严。 尊严,那东西她也曾追求过,坚守过,只是现在,她早已忘记了,当初是为了什么而执着。 震声的杀喊声,自周军口中狂吼而出,云晚歌疾速飞旋着上升,在半空中,一个回转,稳稳着地后,双手再度执笛,瞬时,尖锐刺耳的竹笛声,如同魔咒般穿云破日,带着摄人心魂的杀气,直逼周军而去。 “嗷!” 一声兽吼,自那百兽之王的口中,呼喝而出,仿佛阵前施令的首领,在它的带领之下,群兽飞扑而出,带着不一样的霸气,横扫一片。 风,夹杂着血腥之气,卷起黄土一片,铺天盖地而来,地面上,鲜血蜿蜒,早已汇流成河。 周军士兵的残肢断骇时而飞起,时而扑地,鬼哭狼嚎之声,更是声声凄绝,便是连那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萧湛亦不由面色苍白,抖唇不止。 那根本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大屠杀,以肉身对猛兽,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那些士兵们,甚至还来不及打出一套完整的动作,便已被四面八方冲击过来的猛兽所撕裂,血肉翻飞间,是人们扭曲而变形的脸。 没有一具完整的尸身,没有一人能够幸免于难,冲得越快,死得越频。 终于,周军之中,有人畏缩着开始后退,但几乎在同时,那些盘旋在地的巨蟒,伺机而上,飞舞着自己灵鞭一样的尾巴,将那些想要后退的士兵统统扫倒。 而好些稍小的鼠虫,便蜂涌而上,大口大口的啃咬着士兵年轻的身体。 几欲作呕的画面,血肉翻腾的世界,一切都变得血红,士兵们接二连三的倒下,一个个悲壮的死去,唯有一人,仍旧屹立不倒,杀将在万兽之中。 他的身上,早已血染了一片,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看上去,就是一个活动着的血人。 他的眸间,杀机毕露,手中争枪飞舞着,轮起了一地的血尘。 他的身边,是死伤无数的猛兽,一遍遍,他将那些致命的攻击打退,一次次,他咽下了喉间的呜咽。 哀鸿遍野,他的眸间血红一片,尸体堆砌的地上,已让他举步维艰。 他知道,自己已坚持不下去,但双手却已经停不下来,他不停的杀着,不停的刺着,仿佛要多帮几个弟兄捞个够本。 耳边传来的嚎叫声,越来越小,他泪意翻涌,已知到了最后的绝境,全他仍旧不肯停下来,仍旧不肯,终于,最后一声厉嚎,嘎然而止,他亲眼看到那名士兵的咽喉被野狼一口咬断,在士兵惊骇的大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惊慌,恐怖,无助,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还想拼多久,但他却已无力再坚持。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已渐渐抵挡不住猛兽的频繁攻击,他的腰上,臂上,腹上,背上,处处是伤,血,汨汨的自他体内流出,他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虚弱。 第149章 你选我,他就死 一只黑熊嘶吼着向他飞奔而来,巨掌横扫,正中他肩,莫青只觉肩上麻痛一片,身体便顺势腾空。 重重扑地之时,他只觉眼前一黑,晕眩感铺天般袭来,他终于再抵不过,沉沉瞌目。 刺耳的笛音,几乎在同时急转之下,原本尖锐的声线,终而婉转,悠扬着如同天边仙乐,那些原本凶残的猛兽,瞬间已变脸,一个个温顺如小猫。 笛声依旧,猛兽们陶醉着,聆听着,依依不舍的往回走,云晚歌十指翻飞,如彩蝶点蕊,将那份悠扬,发挥得淋漓尽致。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终于做到了,但她为何不快乐? 笛声悠扬,她死水般的心,似乎也随着那些猛兽而远走,她知道,这一切很快会传到上京,她也知道他一定会后悔,只是,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竟只是他痛彻心痱的一声后悔么? 紫发飞扬,衣袂飘飘,竹笛终而离唇,她一步步踏着尸身行走,直至,终于停在了莫青的身边。 纤白的手指,缓缓覆上他脖颈,微弱的脉息自指尖传来,她竟不自觉的微扬起嘴角。 或者,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即便被他那般辱骂陷害,她却仍然希望他能好好的为了莫离而活…… ———— 夜,月朗星稀,夜幕之上,几颗星子零零落落,好不凄凉。 晚宴之上,笙竹把酒,歌舞升平,一派热闹非凡的盛景,而她,却始终溶入不了这欢乐的气氛。 本不想来的,终抵不过萧湛的盛情难却,默然仰首,透过屋顶天窗望向天边寒月,云晚歌的心,一如夜色凄迷,深沉寒寂。 这样的庆功宴,她已是第二次参加,犹记得第一次,她是帮着萧翊打萧湛,而这一次,却是帮萧湛打萧翊。 想起来,亦觉太过讽刺,只是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更不知道会恨上什么人。 是的,她恨,太多太多的恨,只是无处抒解,她以为,毁掉大周是她真正的心意,可当面对着尸横遍野,她的心,亦迷茫了,为何不觉得快乐? 为何觉得开心?为何自己还会怀疑起自己了呢? 独自斟饮,杯酒下肚,人已有几分模糊,迷蒙间,似乎听见谁在对她说话,侧目,转首,却正对上萧湛满满当当的笑颜。 “晚晚,本王敬你,今日大胜,你当居首功。” 同样的话,似乎很久前也这么听说过。 记得当时,她似乎也不那么高兴,头有些晕沉,云晚歌勉强一笑,苦涩道:“首功?不过是踏着尸体而行,不值什么。” 见她神情不振,时利子接过话头,以劝诫道:“公主不必太过自责,打仗自然会有人牺牲,接下来,一路向上,王爷有了公主的万兽之军,想必一定能势如破竹,再创佳绩。” 本就对这时利子没什么好感,听他一言,云晚歌不禁怒从心头,借着酒劲,她迷离着紫眸,反问道:“人命如此不值钱,那么,在时军师眼里,什么才最重要?” “当然是这大周的万里江山了,王爷等了这么久,终于要等到那一天了,实在是太让人期待了。” 许是心情太过激动,时利子的话透着几分兴奋,云晚歌只是寒眸以对,冷冷道:“所以,为了这万里江山,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是吗?” 听出弦外之音,时利子忽而急转话题道:“公主好像有些醉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我是醉了,不然,我就该记得当初军师是如何待我。” 神情冷冷,云晚歌恨意难消,望向时利子的眸中,已有太多的怨念。 话已至此,场面气氛大变,萧湛呵呵一笑,出言来阻:“今日如此高兴,大家便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晚晚,你与军师都是我的左膀右臂,都是头功之臣啊,来,我敬你们。” 云晚歌并未举杯,时利子亦同样如此,他冷冷扫过她眉眼,神情不悦道:“恐怕,王爷是要白费心意了,公主大约是不想喝这杯酒了。” 时利子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一手助长了萧湛的野心。 如果说,十年前,她的悲剧是因为萧翊的无情,那么十年后,她的人生,便是被此人所左右。 若不是他,她不会进宫,若不是他,她也不会重入皇城,还有那最让揪心裂痛的噬魂咒,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原谅。 不动他,只是因为萧湛还需要,可是,当她听到这里,却已再不愿留他性命。 “唉!哪里的话,若不是有军师,本王又如何能遇到晚晚,待大事所成,你们一个是我的恩师,一个是我的皇后,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莫要伤了和气才是。” 眼看着气氛不对,萧湛立时又劝,只是似乎没有人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淡淡一笑,云晚歌的脸上极尽讽刺:“最重要的人,如何能有两个?王爷是不是太贪心了?” “呃!这个……” 并未料到云晚歌会如此咄咄逼人,萧湛的额头汗滴密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缓缓起身,云晚歌碎步而行,绕至萧湛身前,猫一般乖巧温顺的半挂在他身上,媚眼如丝望着他问:“王爷觉得,是我重要,还是时军师更重要?” “都重要,真的都重要。” 汗,越来越多,但萧湛的眸色似已被重新点燃,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她的紫眸,那妖异的紫,似乎能蛊惑人心。 她执拗开口,一脸坚持:“假若,我要你二者选一呢?” 美色当前,他已有几分晕眩,只是不由自主的问:“晚晚,你这话是何意?” “鱼与熊掌,从不可兼得,王爷你可得好好选了,要我就不能要时军师,要了时军师,那么,就不能够要我。” 唇角的笑意冰冷,她温婉抬眸,蜜意柔情,她就是要逼他选择,一如他当初选择了时利子,而置她于弃子之地。 “晚晚,我……” “真的有那么难以决择么?还是说,王爷心里又一次选择了放弃我?” 紫色的眼眸,媚色生波,她逼视着他,令他不禁口吃:“不是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一定要选择。” “因为,一山不能容二虎,有他,就没我。” 时利子终于再忍不住,拍案而起:“云晚歌,你不要太过份。” 她不理他,只是固执的盯着萧湛的脸:“要我,还是要他?” “晚晚,我……” 垂眸,她眩然欲泣,幽幽一叹道:“既如此,我已明白了王爷的选择,我走便是。” 闻言,萧湛大惊,大手一伸,直接将她拉回臂弯。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不选她,不说她那天命皇后的命格,便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万兽之军,便足以让他痛下决心了。 “晚晚,你别走,我选你,选你还不成吗?” 她笑,眉眼如画:“真的选我?” 他答,神情肃冷:“真的。” 时利子怒了,但脸上仍是一派坦然:“即如此,老夫走便是。” “走,我什么时候说过,军师可以走了?” 冷冷一笑,云晚歌邪魅而语,转首,又望向萧湛道:“王爷,有我就没他,所以,你选了我,他,就只能死。” “晚晚,不可。” “有我,就没他,王爷,你真的要改变心意么?” “……” 萧湛沉默了,第一次意识到,眼前女子已再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云晚歌。 只是,大势当前,权衡轻重,选择也似乎变得不那么艰难,愧疚般看了时利子一眼,萧湛终于冷下脸来,高声道:“来人啦!把时军师给我拿下。” 言罢,已有士兵涌入,时利子挣扎良久,终还是狼狈被擒,被强行拖出了宴会现场。 被拖行着,他双眼如血,发狠般狂吼:“萧湛,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风,骤起,凌乱了他的发,亦撕裂了这风中的狂言。 萧湛不知自己是否真的会后悔,但此时此刻,他只知道,前路已别无选择。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窗台留下斑班驳影,莫青终于张开了紧闭的双眸。 “你醒了。” 并未回头,云晚歌只是忙着手里的动作,那些她精心调制的药膏,是为他治伤所用,他身上虽都是些皮肉之伤,但因伤处太多,容易感染,也不能马虎。 他望着她的背影,一头紫发及腰,只用那同色的丝带松松绾住,毫不扭捏,却反而更有一生摄人心魂的美,仿佛只要看一眼那紫,他的心便要动荡不安。 终于弄好手里的药,她霍然转身,水晶般的紫眸,光华流动,让她更添一种惑人的媚,他别开脸,不敢再看她,只闷闷道:“为何救我?” “需要理由吗?”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说什么话都需要权衡,那样子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所以,现在的她已不愿再束缚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不想做什么就说,只要自己愿意,只要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是问题。 “就算你待我再好,我也不可能再原谅你,你杀了所有的人,你知道正兴有多少人吗?” 第150章 因为,你没脑子 他红了眼,哽咽不成语,那些和他无所交集的人,都是大周的子民,都是他的同胞,他看着他们惨死,这让他无法释怀。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原谅?” 缓缓坐至床边,她认真的为他抹着药,一如当初,她曾那样用心的治过莫离的伤,不得不说,在她心里,莫青永远是个孩子,就算是做错了事,伤了她的心,也可以轻易被原谅。 但,她已再未想过要被世人所认同,她是白竹国的公主,不需要大周的同情心。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问得执拗,她却答得坦然:“因为,留你还有用?” “你想利用我?” 她笑,手下动作不停:“随便你怎么想,上好了药,便赶紧离开吧,回去给你们的皇上带个口信,十日后,我与他决战皇城。” 闻言,他激动了,拍开她端着药碗的手大声道:“你以为你可以抵达上京么?” 紫眸,扫过他稍显稚嫩的脸庞,她冷冷道:“如果他还配做大周的皇帝,就应该知道怎么做,这一点,是你永远也学不会,因为,你没脑子。” “你胡说,我有脑子的。” 激动的开口,说完方才自知错言,莫青懊恼不已,云晚歌却不再理他,只是又开始一点一点为他上药。 最后一处终于涂好,她顺手搁下药碗,才又道:“走吧,趁我还未改变心意,送个口信而已,不一定只能是你。” 莫青的气势突然就弱了下来,一直告诉自己要恨她怨她,可当她离他这么近,他却那样真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当初那么做是因为嫉妒,因为不甘心,可彼时,他却不愿再否认。 自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自她带着他做出了人生第一件大事开始,他的心中眼中,除了她已再无别人。 这份情,除了深埋心底,竟已是无处可抒了,他知道他们回不到当初了,也知道自己狠狠的伤了她的心。 只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为何竟是那样难以启齿? 带着心痛与悔恨,把所有的不甘都化为动力在前行,阳光下,莫青的身影被拉得老长,飞扬的马蹄间,土尘四射。 她,就那样静静的立在原地,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发呆,莫青走了,去为她送那个口信,可她的心,却因此而再不能平静。 十日,只剩十日了么? ———— 鸾凤殿中,一派静谥,烛火跳跃间,偶尔能听到一声清脆的爆裂。 萧翊冷着一张脸,寒眉深拧:“她,真的这么说?” “是,她说十日后,她要与皇上决战皇城。” 他浅浅一叹,终而又道:“知道了,那就传令下去,这一路都不要再做抵抗,让她来,朕,同意与她决战一场。” 听他一言,莫青焦急出声:“皇上,不做抵抗?为何?” “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而已,难道,她的能力,还需要我提醒你么?正兴之战,除了你,还有第二位生还者?” 正兴之战,带给他的又岂止是震惊,他知道她不一样的,却没有想到她除了外表以外,整个人都已经有了质的转变。 驭兽之术,似乎在古书中有所听闻,但,没有想到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正兴,足足十六万余人,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被其全歼,他实在很难想象,还有什么能阻挡她前行的脚步。 她要与自己一决高下,那么,他奉陪到底,她心中的怨,她心中的恨,就由他来抚平,不必再让无辜的士兵受牵连。 以卵击石的行为,从不为他所信奉。 “皇上,可是,让他们挺进上京的话,万一兽军冲进城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正兴的惨烈,让莫青记忆犹新,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上京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要的,是朕的命,只要朕肯出面,朕相信,她绝不会让猛兽随意伤人。” 在他心里,她从不是那种灭绝人性的妖女,她善良,隐忍,胸中有天下,只不过,他们之间,在太多的阻碍,她说过,她们很快会再见,他也一直相信。 只是,他竟从没有想过,她的报复,竟来得那样直接,他灭了白竹,让便要他真实的体会一下,万千子民凭地消失的锥心之痛么? 如果是这样,他得承认,她做到了,在他听到正兴的惨烈事迹之时,他已明白,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么残酷,多么的灭绝人性。 闻言,莫青忽而沉默了,似乎在那一霎,便恍然明白了自己与萧翊的差别有多大。 他相信她,从头到尾都选择了相信,而自己,却在一开始就在心底埋下了恨根。 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的那杯毒酒,如果,不是他的自以为是,也许,她永远只会是静悦皇后,而不是紫发飞扬的白竹公主。 是执念,让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此时此刻,他已再无法挽回一切。 ————- 冬风吹,战鼓擂。 上京的城外,本里十里荒原,那一日,却见人头孱动,万马嘶鸣。 她一袭雪衣,紫发飞扬,在人群中,那样的显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正如她一眼便望向了他一般,那一眼万年的哀伤,瞬间扩散着,感染了一切。 他瘦了,但仍旧精神,立于千军万马之前,仍是那般的气定神怡,他紧抿的嘴角,似有千言万语,只是固执的不肯先言,仿佛,一出声,她便会消失于无形。 他是太想她了啊! 明明知道这样的见面,只会留下无尽的伤痛,但他还是来了,就算这万里河山都不要,他也要换回他最爱的月儿。 一切,由他开始,也终将由他结束,纠缠了十年的恩怨情仇,终将会在今日一笔勾销,无论,他将要付出的是什么代价,他,无怨无悔! 狂风猎猎中,她盈盈而立,纤长的手指,优雅的划过手中竹笛,清冷的笑意,凝结于唇角,她笑了,笑得冰冷无情。 往事一幕幕于心头划过,再看他容颜依旧,她却已是心如刀割,既然不能痛快的爱,那便只能彻骨的恨。 当恨意滋长,她终而扶笛而上,闭目间,笛声婉转悠扬! ———————————— 天边,沙尘滚滚,凛烈的寒风中,萧翊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万兽齐奔,他甚至从未想过,在周国的境内,会有如此多飞禽走兽。 天空,白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压压铺天而来的雀鸟,地面上,如闷雷滚滚,万兽齐鸣,声嘶如狂。 她紧闭的双眸,是不愿再做出让步的坚持,笛声依旧,伴着兽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周士兵的脸上,已有了胆寒的惧意。 他沉默了,面对着如此庞大的兽军,想要胜利的可能,几乎是零,如此绝境,他亦有了自己最终的决定。 “月儿,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绝不算大,但仍旧飘进了她的耳中。 她突然住了手,竹笛离唇,冷冷瞅着他的脸道:“我要你一无所有,我要你亲自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其实很想说,没有她,他早已一无所有,但他却只是拧起眉头,淡淡而问:“这就是你要的?” “是。” “我知道,我没有理由要求你什么,只是,真的够了,你不是那样的人,为何要勉强自己那样做?百姓是无辜的,你恨的是我,冲我来便是。”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刻骨,她的表情越激烈,她的心便越痛。 他懂得这一切,是以也懂得自己有多悔恨,假如一切可以重头再来,他一定不会再鲁莽行事。 可是,再多的悔恨,已不足以道出,只因,她的眸间,已再看不到人间的温情。 “你若有担当,又何需我来成全?” 她冷冷而语,神情肃然。 “单打独斗如何?只要你能赢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是,不要再造杀孽。” 正兴的十六万人,已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残忍,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过去,有多么的不堪。 但,当她真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的心,却痛得钻心,即便是要他死,也不愿看到她变成像自己那样残暴无情之人。 她笑了,讥讽道:“哈哈哈哈,笑话,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我又如何赢你?” 高举起自己带伤有右手,他清雅而言:“这只手早已废掉了,我其实也占不着你什么便宜,不是吗?” 他的手…… 在宸宫之时,他已为他试过无数回,但他无力的右手,始终不能恢复如初。 她曾问他,他的手为何会伤得那般重,他却总是摇头不语,当一切记忆回归,那断崖情绝,那宁死不爱的执着,都化做眼前手影,挥之不去。 紧握竹笛的手,越来越紧,她的脸,亦越来越冷。 回首,她定定望向萧湛:“放心!我不会输的,承诺过的你的江山,一定会给你。” 闻声,萧湛怔愣在原地,她说承诺过的他的江山,到底指的是现在,还是当初? 第151章 王的男人 十年情痴,他一直有负于她,可最终却还是得仰仗的她的能力,萧湛知道自己有愧于心,但他早已无路可退。 “晚晚,你小心一点。” 千言万语,均只化做这云淡风轻的一句,兽军再厉害,死伤的也是他大周的子民,正兴那一场屠杀,他已亲眼所历,若要再来一次,他也会看不下去。 是以,这样的单打独斗一决胜负,已是最快最好的办法,他又怎么会反对。 既已做出决定,她便再无顾忌,飞身下马,倾刻间自袖内射出两条雪白飘带,从下而上朝萧翊击去。 “蓬”!“蓬”! 萧翊亦飞身而起,单手拳出,分别击中左右而来的两段飘带,竟是用蛮力,震得云晚歌不得不往后滑去。 云晚歌收回飘带,拨地而地,一对纤美的玉手化作万千掌影,朝萧翊正面袭击而去,直有排山倒海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萧翊身形一矮,迅速滑将开去,避开她的攻击后,左手瞬时立掌为刀,以最为诡异之式,朝她直袭而来。 云晚歌早已见识过他杀人于无形的绝情手刀,是以早有防备,脚下瞬时变幻,将她的轻功发挥到极致,身法如舞,竟是堪堪避开他劈面而来的致命手刀。 热风拂过,肩上热辣辣的疼,触手所及之处,已是血红一片,虽已巧妙避开他致命的手刀,但仍旧被其掌风所扫中,重伤肩头。 紫发飞扬,云晚歌的眸间,风云急涌,她虽未手下留情,但他已触怒红颜,口口声声说爱她,下手竟又是这般心狠,她想笑,却只是冷冷而对,早该知道不应期待,只是,总忍不住还会黯然神伤。 对我无情,便休怪我无义了。 只手翻转,袖中飘带又出,竟是直直卷来萧湛腰间佩剑,长剑在手,云晚歌气势如虹,水晶般的紫眸,已是暗光浮影,杀机毕现。 一个旋身,云晚歌脱手掷出长剑,袖中飘带疾射而出,缠住剑柄,挥舞间,只觉雪带迷离,漫天剑影。 萧翊沉眸以对,单掌合十,看似未动,实则已出手如闪电,千万道强芒,冲天而起,掌剑交击,电光火石间,云晚歌押向他刺了十剑,他亦回了十掌。 二人乍合倏分,萧翊一声力啸,借力横栘,往一旁的平地飞去,云晚歌则是落回马上,白衣飘飘,长剑遥指。 呼呼的寒风,不期而至,如同被激怒的狂蛇猛兽,肆意狂鼓,大力的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云晚歌的一头紫发,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形态飞舞着,妖艳如魅。她唇角的笑意如冷,一如她剑尖的森寒绝冰。 ‘铮’的一声剑鸣,云晚歌再度旋身而起,人剑合一,箭一般朝他俯冲而去。 萧翊眸光微闪,笑意凝结,单手为刀,竟也是飞迎而去。 狂舞的杀气,冲得人睁不开眼,萧翊原本蓄势待发的手刀,在半空中,忽而软软的垂向一边,凄然的笑意,爬上嘴角,他深邃的眸间,浓得化不开的,是一往无前的温柔。 想要收住剑势,但她已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如虹般透体而出,生生穿过他钢铁般的胸膛。 血,滴滴如火,顺着剑身而落,刺痛着她的眼,更灼烫着她的心。 她看着他坚守,也看着他放弃,却始终不明所以! 心,如同被撕裂,双手,已抖如筛糠,在他软软倒地之时,她如遭电击,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已紧紧的抱住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停手?为什么?” 嘶吼着,她泪如雨下,原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泛滥着迷蒙了她的眼,心好痛,仿佛被洞穿胸膛的那个,是自己。 “无论你是宸宫的贺佳期,还是白竹的云晚歌,都不重要,你是我的月儿,永远都是,假若我的死可以结束你的一切痛苦,那么,我心甘情愿,只是月儿,不要再错下去,不要……” “不许死,不许!” 她哽咽着,霸道的命令,他却只是苍白一笑,虚弱而语:“月儿,我爱你!” 从未说过这三个字,是因为他知道她一直都懂,可是现在,他却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她,他是真心的。 她迷失了方向,她丢了自己,假如他的死,可以消除她内心的眼,换回那个纯真善良的月儿,那么,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不是不爱,只是不能再爱,不是不恨,只是无力再恨,如有来生,绝不要再错过彼此,绝不…… ————- 刺目的光亮,自乌云之中飞快地射下。 顿时,黑压压的天空猛地亮堂,又猛地暗了下去,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倾刻间,已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仰面,任雨水大力冲刷着她的脸,母后曾说过,如果想哭,便抬头看天,眼泪便不会流下来,可是,她已经这么做了,为何还止不住那滚烫的泪水? “啊……” 想要大笑出声,却只是泪如雨下,报仇了,终于报仇了,她已亲手杀了他,可她为何笑不出来? 心很痛,仿佛被割裂,他说他爱她,他说他心甘情愿,可他,却永远也不会懂得,留下来的那个人,其实才更痛。 爱,到底是什么? 或许,爱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过这一回! “皇上。” “皇上……” 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中,她已被重重包围,萧翊的死,激发了所有飞鸿骑将士们的怨愤,他们已顾不上身边还有着千千万万的叛军,也忘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万兽奔腾,他们的眼中,只有萧翊鲜红的血液,和着雨水流淌成河。 她终于动了,却只是自袖内抽出竹笛,凑唇而上,呜呜又吹起,众将大骇,以为她终将发起最后的攻击,可这一次,他们都错了。 因为,原本蠢蠢欲动的兽军,已开始自发的后退,她吹奏着竹笛,却只是做出了撤退的命令。 只因,他说过,让她不要再错。 不知何时,她的唇角已有血丝游离,渐渐的,越来越多,滴滴滑入竹管之中,心血浇灌的竹笛,暗红浮影,慢慢的竟是由通体翠绿,变成如血的腥红。 仿佛连老天都已被感动,竹笛呜呜,云开雨霁,遥远的天边,万兽消失的尽头,七色的彩虹,飘然浮现。 一人一马,踏着那七色霞光而来。 跳下马,梓桐连滚带爬的扑向萧翊,悔恨如潮,奔涌而来,仅余最后的一丝不舍,她已不眠不休跑了三天三夜,没想到,还是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皇上,皇上……” 跪倒在他身边,梓桐茫然无措,手脚都已不知置放何地,他身下的血水成河,沾染她的裙裾,泪水迷蒙间,她看不清任何事物,唯有他胸前的长剑,那样的触目惊心。 猛地,她突然睁大了眼,用带血的手指,紧紧抓住了云晚歌的手臂:“娘娘,娘娘,皇上,皇上可能没有死。” 木然间,她的脸色一片灰败,唇下的竹笛呜呜,竟像是哭泣般那样的压抑。 她不敢去相信梓桐的话,一剑穿心,她已没有任何的幻想可言。 梓桐疯了一般猛地摇晃着她的手,焦急道:“娘娘,别吹了,是真的,皇上的心与常人不同,他的长在右边,在右边啊!” 他的心,在右边…… 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倏地张大了嘴,笛声停止,她妖异的紫眸,瞬时璀璨如星。 她迫不及待的将手按到了他的胸膛之上,长剑穿心的另一侧,那微弱的心跳声,在她指下跳跃,她的唇颤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唯有激动的泪水,滚滚而落。 “娘娘,皇上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 看清了云晚歌的表情,梓桐也激动着,老天果然开眼了,皇上有救了。 因为太伤,让她以为她真的失手杀了他,因为太痛,让她失去了一个医者最为敏锐的判断力。 庆幸着梓桐的到来,虽心如刀割,却只能硬声而语:“带他走吧,去找御医。” 他与她之间,已有了太多的误会与矛盾,她可以听他的话,再不制造杀孽,但她却无法再坦然面对他的真诚。 梓桐摇头,痛哭道:“娘娘,除了你,还有谁能救皇上,娘娘,您别扔下皇上不管,别啊!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告诉莫公子一切的,是奴婢给了他那包毒药,皇上根本不知情,他一直那样深信着娘娘,他说,如果他是大周的天,娘娘您就是他的天,娘娘,皇上是真心爱您的,是真心的。” “你为何要如此?” 冷了心,硬了肠,云晚歌的眼泪扑簌簌直落,原来是这样,原来又是这样? 一场永远也无法释怀的误会,一场永远也无法摆脱的纠缠,只是,他又犯了傻,竟然不懂得为自己争辩了。 纤手遥指,梓桐愤恨指向了高马之上的萧湛:“是他,都是他逼奴婢做的,他抓了奴婢的家人,威胁说如果奴婢不照做的话,就要杀了他们,奴婢是迫不得以才会如此对您,娘娘,您不原谅我没有关系,但是别扔下皇上不管。” 冰冷的唇角,恨意渐浓,萧湛么? 又是他,又是他,除了利用,对他而言,她还有什么价值? “不是为了家人么?为何又要告诉我?” “因为,即便奴婢为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可他还是杀光了奴婢所有的亲人,还派人追杀奴婢,奴婢死不足惜,可奴婢不能让娘娘再误会皇上的心意,娘娘,求您了,救救皇上,救救他。” 救他么? 当然要救,仿佛被激发了斗志,云晚歌霍然而起,遥望战马之上的萧湛,只一眼,已是万年寒冰。 没有犹豫,没有抗拒,她紧紧抱住他因失血过多,而几近冰冷的身体,足尖点地,只一个旋身便已跃出重重包围,带着萧翊,落到了她的战马之上,没有人能困住她,除非她想要被困住。 “驾!” 一声娇斥,响彻云霄,云晚歌驭马而行,带着萧翊风一般的疾驰而去。 几乎在他们离去的同时,上京的城外,杀声四起,烽烟弥漫。 寒意渐浓,人心渐冷,虽有无数忠臣良将做了最后的拼死一博,但大周皇朝,终还是迎来了它最新的主人…… ———— 鸾凤殿中,萧湛一脸激动的抚摸着那明黄的龙袍,为了这件衣服,他已等待了太多年,终于属于他了,终于…… 敞亮的殿门处,一人,悄然而近,逆着光,看不清来人容颜,但那娇俏的身影,已让他猜出来人。 他朝她招手,兴奋之情,谥于言表:“晚晚,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快过来,看看我为你新制的朝服,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她终于走近,一袭雪衣,紫眸如冰:“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我来,不是要当你的皇后,而是要取你性命。” 言罢,剑出,已是冷冷架上他脖颈。 “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就算不愿做我的皇后,也断不会杀我,十年前,没有我,哪有你?” 他痴迷的望着她绝艳的小脸,第一次发觉她竟是那样的美。 以前,他的眼里,只有江山,但从此以后,他的眼中,可以多容她一人。 “还想用这个来束缚我么?萧湛,你难道真忘了我是什么样一个人?我即能召唤百兽,野狼又如何能杀我,十年前,你只不过是捡到昏迷不醒的我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救命之恩,不是么?” 编织了十年的谎言,竟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被拆穿,他紧张了:“晚晚,你不可以抹杀我的为你做的一切。” “当然不能,所以,我来了,要让你为对我所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冰冷的眸间,杀机已现,这个男人,十年利用,她已再不会对他动摇半分。 手上力道倏然加重,长剑,入颈十分,血水顺着剑尖往下,再往下,滴落那明黄之处,晕染出一件血色皇袍。 临帝六年,正月初八,帝驾崩,同日,叛王萧湛仓然悴死,幼太子萧君彻继位,改年号为义醇,称义帝。 ——- 药谷之中,天机子一脸肃冷:“月儿,你真的要这么做?” 端坐于床前,痴望他苍白如纸的脸,云晚歌一脸坚持:“是。” “你可知喝下这药的后果?” 忘川水,堪比那孟婆汤,她又如何不知那药性,微微抿唇,她笑得温柔:“我知道,我会忘记从前的一切,所有爱,所有恨,统统都消失。” “可他却不会忘记,值吗?” 看着她一路坎坷,天机子心痛不已,这个徒弟,这一生注定为情所困,喝下这忘情忘爱之药,倒也不失为一个最好的办法,只是怜惜她为他付尽一生,却仍旧得不到这个男人。 “师傅,没有值不值,只有爱不爱,因为爱,所以甘之如饴。” 言罢,她已取过药碗,痛快的一仰而尽。 当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她痴痴的想,有些决定,只要做了,从来不算迟,既然爱了,那便要敢爱敢恨。 ———— 三个月后。 白竹国,紫宸殿中,紫眸雪衣的女子,端坐于上,一脸清冷:“你是谁?为何擅闯我白竹国境?” 痴痴凝望,他墨如星子的眼眸间,唯有她清丽出尘的身影:“你问我是谁,那我也想问问你,你是谁?” 他的眼神让她莫名心动,仿佛沉寂了半生的冰冷,遇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触即发,不能抑制,按下狂乱的心跳,她强自镇定,高昂起骄傲头颅,自豪道:“我乃白竹女王,云晚歌。” 他笑了,露出灿灿白牙,同样骄傲而语:“是吗?那我就是白竹女王云晚歌的男人,萧翊。”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她肯为他放弃一切,忘记国仇家恨,那他,为何不能为她牺牲一点点? 哪怕从今往后,只能做女王的男人,他亦无怨无悔! (第一部终) 第15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 “小姐,小姐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正值午休,酣梦正甜。 上官朵颜却被长一声短一声的叫唤惊醒,她揉了揉睡眼腥松的眸子,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勉强将眼睛拉开了一条缝! 迷糊间,看到一团嫩黄的身影,撞开了房门,扑身上前。 她利落的起身,躲开那一团嫩黄。那嫩黄色的身影一下子扑了个空,倒在了朵颜的床上。 “秋歌,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再这么毛毛燥燥的可怎么好?” 那嫩黄色的身影,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啊!小姐,秋歌一直记着小姐说过的话,只是今儿个这事太着急了,所以才一时忘了形!小姐,真的不好了啦!听说三位王爷他们打起来了!” 正打算洗脸的朵颜听到三王打起来时,先是一愣!不过,马上便恢复了平静,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秋歌夸张的蹦到朵颜跟前:“小姐,你怎么没反应啊?” 朵颜指了指秋歌身边的巾面,秋歌会意,顺手递了过来。擦完脸上的水渍,朵颜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们打就打呗,都是一家人,伤不了谁的!” “可是,他们是因为小姐才打起来的啊!” “那又如何?” 朵颜反问着,起身坐到镜前打算梳妆。 秋歌很自觉的来到朵颜身后为其梳发,嘴上却还是不忍住再次发问:“小姐真的不去看看?” 朵颜不答,反问:“去了他们就不会打了?” 在她看来,这种事情因她而起也好,不因她而起也好,她去了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还不如当做完全不知情。 “我以为小姐会担心秦沐王殿下嘛!” 朵颜弯起嘴角轻轻笑了:“要担心也是担心表哥,他们三人之中,数他最是品性纯良,心思单纯!” “啊!小姐,你又喜欢周汉王啦?” 秋歌一听说小姐担心周汉王,吓了一大跳,她一直以为小姐最中意的应该是秦沐王。 朵颜微笑着摇摇头:“你呀!跟表哥一样,心思也简单!” 秋歌不太明白小姐为何这么说她,但也不再多问,只是心里头嘀咕,早知道小姐不着急,自己刚才也不必那么着急了,还急出了一身汗。 这当口,秋歌已为朵颜梳妆完毕,朵颜望向镜中,明快一笑,如珠星转帘,若清花初绽。 镜中人儿,粉面桃腮唇如樱,肤若凝脂眼如夜,素手红裙春无色,环佩叮当明珠垂。这便是她上官朵颜,拥有天国之珠美称的大周第一美人。 秋歌看着对镜自照的上官朵颜,忽地唉声一叹:“小姐,只怪你长得太美了!” 闻言,朵颜转眸看着秋歌:“又是谁在你面前说我是绝世祸水了吧!那些人会这么说,要么无知,要么嫉妒,你大可不必理会!更不能信这无稽之言!” “没有啦小姐,我才不会听那些人胡说呢!我想说的是小姐要是长得不这么美,那么三位王爷就不会都喜欢上小姐,那自然也就不会为了小姐打起来了啊!!” 朵颜摇头,淡淡幽幽道:“你真以为,他们只是喜欢我这张脸吗?权倾朝野的殿阁大学士上官司青止的宝贝女儿,威震朝纲的威武上将军最疼爱的亲妹妹,还有个和亲到青国的王妃姐姐,这样的背景,任是我长得丑于无盐,他们……该是也不会介意的。” 秋歌自十岁入上官府为婢,便一直跟在朵颜身边,历时已有四年之久。 四小姐上官朵颜对她极好,她自然是懂得知恩图报的,所以,她也最见不得上官朵颜伤心,难过。 见四小姐莫名流露出来的忧伤,秋歌吓了一大跳,忙后悔道:“小姐,你别难过,是秋歌不会说话,是秋歌乱嚼舌头根子,不管他们了,打死打活都不管了!” “不管怎么行?妹妹想不管,恐怕还得问问爹答应不答应了!” 闻言,朵颜回头,一人斜倚门前,青衣玉冠神情风流,不是她那只爱风月不爱的三哥上官云详又是谁! “三哥,此话何意?” 上官云详也不说话,只斜斜的瞟了一眼不远处,朵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隐约有三个人影,虽然看不真切,但足以让朵颜判断出来人身份了。 秋歌见状,也歪着头朝窗外探去,想看个清楚。 看到来人是三人,便再次大呼小叫起来:“呀!不是三位王爷亲自找上门来了吧?” 云详邪邪的笑了笑:“他们三人正在宫中较劲,哪有功夫来这儿呢?” “那他们是谁?”秋歌指着窗外问。 朵颜眯了眯清眸,淡淡的说:“是云哩,墨雪和留雁” “啊?三位王爷的侍女?那怎会穿的是男装?” 秋歌擦了擦眼睛,再次定睛望去,最终不得不承认四小姐的眼力真太神了,果然是那三个人。 “她们是三位王爷的近侍,一般情况下不会出宫,但若是紧急出宫了,为图方便,一律会以男装示人!看来,那三人闹得够大的。” 朵颜一边说一边看向门边的云详,问道:“三哥,是爹派你来通传的?还是你自已来报信的?” 云详闻言,咧开嘴笑了:“妹妹,太聪明的女人不讨人喜欢!” 朵颜猜得不错,云详确实是来报信的,而不是为他们的爹上官大学士传唤朵颜。 朵颜的这位三哥,外人只道他成日游手好闲,风花雪月,却只有朵颜明白,他只是不屑于朝堂之事,所以故意如此让爹对他不寄矛厚望,才好乐得清闲。 但,云详向来最疼朵颜这个妹妹,也素来最了解这个妹妹,他自是明白朵颜一定不想去沾惹三王之争的这趟混水,所以,这才急急的前来报信。 “三哥,那你还不带我走?” 朵颜出声央求,上官云详却不耻的白一眼朵颜。 “你个鬼精灵,这时候了还来调侃你三哥,你那个‘凌波十里’要使出来,十个三哥也追不上,你还要我带你走,哼!你就笑话你三哥我吧!” 朵颜漾出一抹笑花,轻轻一旋,风云详只觉眼前一花,便不见了朵颜的身影。 没有带秋歌,朵颜一个人还真是没什么方向感的。 做为上官府的四小姐,她除了在府上呆着,就是跟着师傅们习文练武,根本没有独自一人上过街。 早就想一个人出来逛逛了,可现在等她终于有机会了,她又有些后悔没有带秋歌出来。 连个路也走不清楚,叫她可怎么逛? 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却发现行人都在偷偷看她,朵颜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 平日里出门,为了方便,都是男装示人,所以,根本没几个人认识自己。 她本就长相出众,而今,又突然以女装出现在街上,确实也让人惊叹。 没走多久,上官朵颜便渐渐受不了那些人的眼光了。太过直接,太过于热切,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放在案板上的肉,等着人来称斤算两。 犹豫着闪身进了一间茶楼,要了一间上等的雅室,这才算是避开了人们灼灼的视线。 一个人独自饮着茶水,朵颜第一次觉得特别没意思,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真真无聊得要死。 连叹三声,却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人说话的声音:“小姐也是一个人么?” 朵颜本不愿相信是自己被人搭讪了,但四下望去,却也似乎只有自己这么一人。 淡淡抬眸,却见一人坐在街对面的酒馆里,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温柔浅笑。 朵颜细细看他,仙姿玉仪,白衣胜雪,飘逸如风的衣和发,微微的拂动着,衬着他如满月般的脸,直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肤上隐隐有着微光在流动,眼睛里闪动着近乎琉璃般的光芒。 这种容貌,这种风仪,就算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也仿似不真实的存在。 可称得上是一种超越了世俗的美态,朵颜一时竟也看得有些痴…… 呆愣间,那人已向她举杯又言:“看小姐的模样,似乎也很无聊,不如我过来和小姐共叙如何?” 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仿佛倾注了魔音。 这一切都让朵颜无法拒绝,但短暂的迷惑之余,她突然清醒,冷笑着看着待对面的那人暗讽:“看公子模样怡人,怎如此轻浮?” “怎地小姐如此看我么?看来,确是我唐突了佳人。” 他低低暗笑,眼波流转间,又是另一种风情,朵颜只觉心儿狂跳起来。 王公贵族她自问见得不少,但唯有此人,在俊朗的外表下,似乎还有另一种邪妄的美态,勾魂摄魄的直指人心。 朵颜定定的看着他的脸,似乎想寻找什么东西,可正是她那无意识间的怔愣,却给了他另外的暗示。 待她恍然回神,却见那人,已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朵颜的心,瞬间又是一通狂跳,不过如此一瞬,竟然已飞越而来,此人的武功极深,该超出自己很多倍。 想到这里,朵颜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此人到底是谁? 为何会缠上自己? 第15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 朵颜警惕的眼神让萧君彻不禁轻笑出声:“小姐不必紧张,我并无它意,只是正好也是一人,颇觉孤单,正巧遇到小姐,所以,就冒昧的不请处来了。” 他的笑意很温柔,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危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种妖孽的气质。 “可我并不欢迎你,所以,公子还是请回吧。” 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朵颜言语间并不客气,对于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凳徒子,也是个自命风流的主,她可不吃这一套。 “小姐说话何必如此伤人?” “怎么公子还认为是我伤人么?你我独处,若是让那些多事的人看了去了,我的声名何在?”朵颜句句紧逼,并不打算因为面前之人长得绝美,就对他客气。 “小姐说的是,确是我太唐突了,可是,来都来了,人家看也都看了,小姐何必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君彻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的,不管她理还是不理,他都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见他如此赖皮,朵颜也懒得再废话,直接就起身朝外行去,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他不走,她走总行了吧! 可方才走了几步,萧君彻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小姐若是现在开门,我保证,小姐一定会后悔的。” 朵颜冷哼:“我倒想看看我为何会后悔。” 言罢,刻意用力的打开了雅间的门,一阵香风拂过,朵颜只觉眼前一花,再回神,屋子里已多了许多的莺莺燕燕,个个盯着朵颜一幅要吃了她的模样。 “萧公子,奴家原以为你只是说笑,不曾想原来公子真的有了意中人,而且还是这等大美人。” 那率先开口说话的女人,打扮异常妖艳,朵颜不用细想,也知道来人是何身份。 正嫌恶间,却间萧君彻轻笑的开口:“这位姐姐,你们都吓着我的小美人了。” “公子,你只记得你的小美人,都不记得奴家了。” 另一个穿着碧绿衣衫的女子也开口了,可这会儿,朵颜的耳中只盘旋着他方才的那句,我的小美人。 她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都给我闭嘴,谁是他的小美人了?” 做为上官家的小姐,随时随地都要保持仪态,她本不欲发火,可他们的对话,让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姐姐们请回吧,她都生气,姐姐们莫要让我为难啊!” 他故意表现出一幅要紧张的模样,甚至起了身,跑到朵颜身边说:“你别生气啊,我刚才都让你不要开门,是你不听我的话啊!” “你还怪我了?” 听到他的话,朵颜越发的生气了,这没有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不说,现在还弄得别人误会她和他是一对的。 是可忍熟不可忍! 朵颜也顾不得其它,直接就出手,朝他脸上狠狠的打了过去。 萧君彻早有防备,三两下就架住了朵颜的手。 朵颜不服,使出浑身解数,一招招和其对打起来,那些莺莺燕燕,一看这架式,纷纷尖叫起来:“唉呀!公子小心,小心啊!” “这位小姐,不要生气了,公子真的是个好人,你就不要生气了。” “唉呀呀!不要打了。” “……” 混乱之余,店家也惊吓着跑了过来,本想低调的一人独处的,这下可好,招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朵颜越发地生气,正怒从中来,却见那人单手点在了朵颜的腰侧,只一瞬,她便全身麻木,不能动弹。 他竟点了她的穴道,朵颜正要生气的大叫,却见那人再度出手,而这一次,却是将她整个人都打横的抱了起来,飞出窗外。 朵颜怒极,一路叫骂着,直至他终于将其放了下来,她还在愤愤不平:“你这厮,怎地如此过份,你凭什么掳我至此?到底有何企图?” 萧君彻伸出纤长的手指,压在了朵颜的唇上:“你一直在骂我,不嫌累么?” 朵颜被其点了穴位,又不能动弹,只恨恨的扭头避开他的碰触:“拿开你的手。” “你为何如此排斥我?我自问长得不丑,脾气也不坏啊?”他笑笑的说着,完全没有要帮她解穴的意思。 “放开我。” 恶狠狠地瞪他,朵颜真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她是倒了多大的霉啊!竟然会遇到这般无赖之人。 对方却笑笑摇头:“放开你不难,只是,你这么暴燥的话,放开你我是不是会有危险?” 朵颜真的恨不得当场吐血啊!他的身手,会有危险? “少说废话,放不放?” 他扭头看她,双眼似有滴得出水的温柔,但却坚定的说了一句:“不放。” “你……” “我……我怎么了?” 朵颜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的脸,那样愤怒的盯着他。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生气的样子更美啊!” 他不但不害怕,反而笑得更加得意,朵颜怒极,忍不住又骂道:“你这混蛋,轻浮!” “我何曾真的轻浮过你?” 他反问她,表情简单,似乎越来越觉得逗她是件多么好玩的事情一般。 “你……” 见朵颜似是动了真怒,萧君彻终于决定不再逗她,只笑笑道:“只要你保证我放开你后不乱来的话,我可以放了你。” 朵颜很想大吼他几句,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也只得忍了气道:“我保证。” “唔!一点诚意也没有,我都不敢相信你。” “你……好吧,我保证不会打你,这总行了吧?” 朵颜真是呕得不轻,她堂堂风府的四小姐,现在居然被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家伙,逼成这样,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好吧,放了你吧。”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放在朵颜的头上轻轻拍着,就像她只是一个三两岁的小娃娃一般。 朵颜很想直接给他两拳,但现在自己还不能动弹,只能咬紧牙关什么话也不说。萧君彻见朵颜真的似乎服了软,这才轻轻点了她一下,瞬间,朵颜的手脚活动自如。 强压着想要痛打他一顿的冲动,朵颜扭身就走,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打不过人家,就不要强出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就不信,查不出来他是谁,到时候,哼哼!别怪她上官朵颜心太狠。 朵颜走得急,他也追得紧,一边追一边还不停的在他身后说话:“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哎!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好不好?是不是在想我是什么人,回去后要让你爹怎么怎么着我是不是?唉,我劝你省省力吧,你查不出来的,我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朵颜已忍不住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打击他道:“我是要查你又怎么样?有本事就直接告诉我你是谁。” 朵颜自知对付这样的人,就应该以退为进,他不是自命不凡吗?那就让他好好的不凡一下,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我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然后让你想办法报复我吗?”他倒也是直接,什么都敢说。 “不敢就不要这么狂,哼!” 一看萧君彻的表情,朵颜就知道他心里肯定不愿意告诉自己,不过,他不告诉也罢,反正,她也只是想气气他,没打算要他真的说出来。 “其实说出来我也不怕,那你听好了,我呢就是上官府上三公子,上官云详。” 说完这话,萧君彻本还在得意,为自己编出这么个好出处而高兴,可是,当他看到朵颜一幅要吐血的表情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朵颜撇了撇嘴:“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样一个不要脸的三哥?” 此言一出,轮到萧君彻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了:“你是上官朵颜?”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朵颜开始是气得要吐血,可现在,真是要笑到内伤。 “哈哈,哈哈哈。” 天底下最可笑的乌龙事件,居然让自己给撞上了,萧君彻心情无比的好,突然发觉自己今天选择出来散心,真是散对了。 “居然还有脸笑?” 朵颜真是觉得自己开眼了,竟然会遇到这样无耻的人,冒充自己三哥不说,被拆穿了还那样不以为意,实在是不可理喻。想到这里,她再不愿呆在这里,仿佛多呆一会儿都能沾上晦气一般,加快了脚步,就离开了那里。 看着朵颜逃走时的背景,萧君彻的心情无比的好,喃喃自语道:“原来上官青止那个老匹夫,居然生了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女儿,好玩,好玩啊。” 正笑得开心,身后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太子殿下,该回宫了。” 萧君彻笑笑转身:“是吗?这么快要回宫了吗?” “不早了,三位王爷都打完了。”小桑面无表情的说着,其实也有些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是吗?真是没意思啊,这么快就打完了。”萧君彻无比遗憾的说着,事实上,他之所以出宫,并不真的是出来散心,而是奉了铭帝的旨意出来劝架的,可是,他们打架,他看戏还看不够,又怎么可能会劝呢? 第15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 “殿下,不是他们打得快,是您惦记别的去了。” 小桑向来快人快语,所以,这一次也同样说得直接。 “是吗?不过,这一趟还真的没有白来,怪不得我那三个堂弟都如此神魂颠倒,上官朵颜,确不是一般女子。” 他浅浅的笑着,忆及朵颜方才气得要跳脚的模样,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小桑一直担心的看着萧君彻,直到听完这话,心里更是紧张得不行:“殿下,您不会说方才那位就是上官四小姐吧?” “嗯!我也是没想到会是她,本还打算骗骗她说我是上官云详的,结果,竟被她当面给拆穿了。” 说到这里,萧君彻又笑了起来,今日真是太让人愉快的一天了,遇到了这么开心的几件事。 起初听说三王打起来了,萧君彻心里就乐上了,后来又说铭帝怒了,大发雷霆,他更是兴奋到不行。 出宫后,居然还让他遇到了引起三王相争的上官朵颜,真所谓不虚此行啊! 每一件事,都让人想不开心都不行。 小桑一直在观察着主子的表情,在看到他总是忍不住暗暗发笑时,不禁也冷汗不止,这个上官朵颜令得三王相争,铭帝大怒,现在又惹上了太子么? 真真是绝顶祸水啊! “殿下,该回宫了。” 再度出言提醒,虽然担心太子的态度,但看着天色已晚,觉得还是先回宫再打算。 “嗯,回吧,也该回了,我猜宫里该是还有一出的,你就等着瞧吧!” 预测着未来,萧君彻的笑意更甚,一甩手打开折扇,悠哉悠哉的去了,小桑看着主子的背景,不由得眉头深锁。 看来,宫里真是要出大事了啊! 翌日清晨,朵颜便让上官青止叫了过去训话,上官青止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些能得罪三王的话语。 朵颜一直是明白爹的心思的,他原本一心想要自己嫁给周汉王,以巩固风家族的地位。 可这几年来,他对周汉王的表现十分失望,所以,才转了心思到另两位王爷身上。 只不过,朵颜不明白的是,为何爹爹看上的是三位王爷,而非太子呢? “朵儿,爹也不跟你绕圈子,你自己说罢,喜欢哪一个?爹明白你不喜欢爹这般安排你的婚事,可你要知道,这世上除了三王,也没有人配得上我家朵儿” 上官青止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真心的,他虽然会拿女儿的终身幸福来做筹码,却并不是完全的不考虑女儿的处境和幸福。 “爹,女儿一直想问您,为何?你总是在女儿面前提三王,而没有让女儿去选太子妃?” 朵颜问得直接,上官青止却惊愕的看着她:“朵儿,你难道属意太子?”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坏了! 要知道,当今圣上这皇位来的并不光彩,说的是礼让,但其实是豪夺,而被夺位的那一个,恰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萧君彻。 二十年前,大周内乱。 临帝六年正月初八,帝驾崩,同日,叛王萧湛仓然悴死,幼太子萧君彻继位,改年号为义醇,称义帝。 但,当时的义帝年幼,不过四五岁的孩童,身后又无皇族母系支持,不过继位一年,便被如今的铭帝以鉴国之名夺了实权。 再过三看,皇袍加身! 铭帝从辈份上算起来,算是萧君彻的亲皇叔,他夺位之后深恐落得一世骂名,便留了义帝一命,改封其为太子,还言百年之后,会还位于义帝。 但,还与不还,那都是谁也说不准的话。 至少,如今的三王鼎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不会放着皇位不争,还大大方方地还给当今太子的。 所以,上官家的女儿谁也可以嫁,但就是嫁不得太子…… 毕竟,那位太子能活到今天也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而能不能有命到明天,那也是个未知数。 朵颜不懂父亲的思量,只摇头笑道:“爹,女儿从未见过太子,怎会钟情于他,女儿只是想到了,便问了” 上官青止擦了擦额头上原本就没有的‘汗滴’嘴里喃喃:“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他的反应,越发的勾出了朵颜的好奇心,于是她又问道:“爹,太子怎么了?为何您好像挺怕他的?” “怕,当然怕,千年祸害,万年精,谁人不怕谁人不避?” 上官青止这话说得太子跟瘟神似的,朵颜不禁睁大了眼:“爹,他要真如您所说,为何又能成为太子?” 上官青止拍了拍朵颜的手背,不欲多言,只道:“朵儿,你只要记得见到太子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便成,别的便也不要再多问了。” 可上官青止越是不肯说,朵颜就越发的好奇,这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然能让爹如此区别对待。 “朵儿,你还没回答爹的话呢?” 朵颜嫣然一笑:“爹,女儿若是说一个也不喜欢呢?” 上官青止宠腻的摸了摸朵颜的头:“朵儿啊,这三王虽都有缺点,不过,却也个个是人中龙凤。只除了你那表哥差强人意以外,另两个女儿也瞧不上吗?” 朵颜羞赧再笑:“爹,其实女儿觉得……” 话未说完,便听到屋外一阵嘈杂声,上官青止皱了眉眼:“这么快?” 朵颜一脸不解的看着面有忧色的上官青止,轻声叫道:“爹” “朵儿,爹原本想让你说出你最钟意的那个,爹去求皇上赐婚。只不过,看样子来不及了!” 上官青止的话,刚刚说完,门口便出现了上官云非的身影。 “爹,妹妹,圣旨到了!” 上官青止回头望了一眼朵颜,语重心长的说道:“朵儿,天意如此,是福是祸各凭天命了” 朵颜不再言语,却是紧张得握紧了双拳。 上官云非此时安慰道:“妹妹放心,有爹和大哥在。” 朵颜心头一阵沉重,嘴上却说:“谢谢大哥,我没事!” 三人急急行至花厅,却见正中一人,身着暗红衣袍,银发白眉,正是铭帝身边心腹:常青公公。 常青一见到上官青止,便堆着满脸的笑上前一揖:“恭喜殿阁大人!” 上官青止本以为这道圣旨是因为三王相争之事而发难,却不想常青来了这么一句,他心中顿喜:难不成,事有转机? “有劳公公,不知何喜?” 那常青,细长的媚眼瞄了一眼朵颜,笑嘻嘻道:“老奴,今天带来的是赐婚的圣旨!上官大人,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风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喜极而泣,拉着朵颜的手,就直掉泪:“朵儿,可吓死娘了,没想到居然是……” “娘,别哭!” 朵颜出声相慰,却突然觉得心跳如雷,为何她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上官朵颜接旨。” 常青公公一声吆喝,尖刺入耳,一屋子人,顿时规规矩矩的跪了一地,只将那常青公公,围了个半圆在中间。 常青,抚了抚肩上白发,抖抖手,拉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殿阁大学士上官青止四女上官朵颜,贤良淑德,秀外惠中,品貌一等。今,特召入宫,侍奉皇帝陛下,赐字‘剑’,封一品贵妃! 钦此!” 静,绝对的安静,静谥得让人心慌。 常青,颤颤微微的收了圣旨,递于朵颜:“娘娘请接旨!” 朵颜晶亮的美目,此刻一片清冷,她举起双手,嘴里磨牙似的回答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常青,再拿出一张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殿阁大学士上官青止教女有方,赐黄金万两,良田千倾,风氏尹宝珠,封一品诰命夫人。 钦此!” 上官青止,双手高举,艰难的开口:“老臣接旨!” 常青前脚才走出大门,云详便上前一步,将朵颜手中圣旨扔在地上,狠狠的跺上了几脚。 “妹妹,三哥带你走,咱不嫁那老不死的。” 说罢,便伸手拉着朵颜便要出门。此时,云非一闪身挡在了两人眼前:“三弟,休得鲁莽!” “你,让开。” 云详一脸不爽的看着云非:“大哥你要发财要升官,我管不着,可妹妹现在要嫁给那大半边身子都入了棺的老东西,这事我必须管!” “三弟,你怎么说话的?” 云非也恼了,虽然平时和云详也总互看不顺,但第一次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我就这么说了,怎么地?要动手,我打不过你,妹妹可不一定!” 云详越说越大声,上官青止黑着脸,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言的吵着,最终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三兄妹同时回首看着上官青止,只见他握了握手中圣旨,叹息道:“都跟我进书房!” 上官青止屏退了所有人,包括风夫人,他看着朵颜的脸,意味深长的说:“朵儿,爹要你一句话!” “还问用吗?不嫁。” 云详冲口而出,云非虽然看不惯云详一惯的作风,却也跟着说道:“爹,明日我与爹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 朵颜看着眼前脸色不一的父子三人,牙关紧咬着下唇,渗出血水来了,她也没有发现…… 第15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 看着女儿如此,上官青止心疼不已,终于下定决心道:“朵儿,爹以为怎么着这赐婚会是三王之一,却没有想到皇上始终是留了一手,朵儿,是爹害了你!” “不等明日了,爹这就进宫。他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爹只接受一个结果!” 朵颜知道,爹口中的他指是的谁,那个六十多岁的老皇帝,已近二十年未纳新宠,今日为何如此,她心知肚明。 三王争美,令得皇家颜面尽失,朵颜猜到他会生气,却没有想到后果如此严重。 她同样也知道爹的意思,权倾朝野的殿阁大学士和威武上将军若是一同相逼,皇帝想不让步也难! 只不过,这,最后一层纸若是也捅破的话,皇家哪可能还会容得下他们上官氏一族。 她不能,也不可以因为一已之私,而毁了所有人。 她的眼角,晶莹的一滴泪,转来转去,不肯滴落,她深吸一口气:“爹,我嫁!” 云详一听这话,急了:“妹妹,你怎么能答应呢?” 朵颜摇摇头,坚定的看向自己的父亲:“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上官青止老泪纵横,含恨点头,转身重重一拳击在了桌子上。 砚碎,墨洒,一地的青黛如画! ————- 半月后…… 十里红妆,艳彩满天! 殿阁大学士上官青止府上,张灯结彩,满目红霞,可府内却感受不到一丝丝喜庆的气息。 那时,上官夫人一直紧握着女儿上官朵颜的手,心疼的看着喜婆为其梳发,一梳梳到头,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喜婆的话,仿佛映称了这件荒唐的喜事,儿孙满堂,上官夫人听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的留了下来。 朵颜握了握娘亲的手:“娘,莫哭!” 她温言软语的一句话,却让上官夫人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是啊! 这样的时候,娘亲除了哭泣之外,又还能做什么呢? 她的娘亲脾气极好,却极为没有主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礼法,在她身上得到了全面的体现。 只要爹爹一句话,哪怕是再难再痛苦的事儿,娘亲也从来不会说个不字。 自那日圣旨宣读完毕之后,上官夫人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朵颜一步,她是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 她的朵儿,她的好朵儿,如花般的年华,却要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内院,服侍六十多岁的老皇帝,这教她如何不伤心? 朵颜转过脸来,恬静地对着母亲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飞花初绽,若清云氤氲,美得眩目,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轻启朱唇,女儿家的娇软之声再起:“娘,您放心,女儿会好好的” 上官夫人举帕,试去眼中珠泪:“朵儿,进了宫,便好好的服侍皇上罢!” 上官夫人的话听进了朵颜耳中,却怎么也入不了她心,服侍是一定的,只是怎么服侍呢? 朵颜心中却毫无头绪,她才十六岁,可老皇帝却已足足六十有余…… 朵颜抿着嘴不说话,只是不愿意说出些不合礼法的话语让娘亲为难,这门亲事,从订下之日起,便注定是一个悲剧,她还能说什么呢? 娘亲如今竟还想用出嫁从夫的这套俗礼来要求自己,她会尽量的,只是做不做得到,问天问地问自己! 繁复的发式,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终于固定好了最后的一只金钗。 秋歌流着眼泪为朵颜的额头上贴上了金色的花钿。 鲜红的嫁衣上是花团锦绣的艳丽牡丹,据闻只有皇后娘娘的衣衫之上方能呈载凤飞九天,而她,虽贵为一品,也终是只能用这象征富贵的牡丹了。 是的,那日宣旨之时,便已确立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她如今已是大周国铭帝的正一品皇贵妃,赐字:剑! 不过,穿什么戴什么,对朵颜来说,此时已无意义,只不过是一只马上要入笼的金丝雀,又何来喜欢,何来不满? 喜婆收拾好一切后,朵颜一旋身站在了铜镜前,镜中人儿娥黛青青,唇色娇,杏眼玲珑,樱桃腮。 艳红的嫁衣上金枝滚边,银线环绕。 她原本就容颜出众,此刻,俞发衬得肤如凝脂,冶艳媚惑,朵颜微微蹙眉,心中十分厌恶自己这般着装打扮。 这时,屋外喧闹声声,爆竹连发,想必,是凤辇到了。 秋歌上前扶了朵颜坐回床上,为她盖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一时间,只觉一屋的清冷与阴暗瞬间而至。 被遮挡住视线的朵颜,稳坐床头,双拳却紧握于袖中,终是落下了待嫁以来的第一滴清泪! ——- 上官青止说:“朵儿,有事便去找你姑母商量。” 上官夫人说:“朵儿,好好的!” 云非说:“朵儿,大哥会去看你的。” 朵颜静静的低着头,等待着另外一个人说话,只是半晌,却仍未听到最熟悉的那个声音。 三哥真的生气了,连送嫁也不愿意来送她了么? 她苦涩一叹后,任由着秋歌搀扶着她,进了那华美宽阔的凤辇。 车缓缓的驶离,朵颜垂着头,幽幽的问:“秋歌,三哥是不是不在家?” 秋歌显然没有想到朵颜有此一问,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小姐,三公子好像昨晚上就没回来。” 整晚上不归家,对于上官三公子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上官青止也是绝不会理会的。 朵颜有些失落的想,原来三哥又去了那里! 金色的凤辇,一路迤逦,后面是成千上万看热闹的百姓。是啊!天都已然好些年没有见到如此风光的大嫁了。 醉梦楼上,云详紧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加深了力道,他仰了脖子一口吞下那烈酒,双眼饿鹰一般,紧盯着那渐渐靠近的金色凤辇。 他的身边,是衣红裳绿的莺莺燕燕,一个个叽叽喳喳的笑个不停。 其中一人,娇笑着道:“三公子,今日是四小姐出阁的大好日子,三公子为何不回家啊?” 云详不语,只是手上愈发加力,玲珑酒杯应杯而碎,吓坏了那一群莺莺燕燕。 几个站在最前头的美人儿,怯怯的退了几步,云详大手一抻,抓出一个到跟前,鼻对鼻,眼对眼。 那美人儿双眼含泪,哆索道:“三公子,奴家怎么了?” 云详附耳而言:“本公子喜欢美人,可是,本公子讨厌不会说话的美人。”言罢,重重的将那美人扔进了客房之中的地上。 众美人均吓得面如土色,向来好脾气的三公子,今日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火? “你们给我听清楚。” 云详扔了手中细碎的杯渣,径自取了酒壶大灌几口后,冷冷的说道:“今日,绝不是什么好日子。” 闻言,众美人方才明白云详所为何事,这上官府上虽说是大办喜事,可整个天都,是个人就知道皇帝已近垂暮,这一十六岁的小美人嫁于皇帝,虽然是封了贵妃,却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 素闻上官三公子,最疼爱这个妹妹,所以,难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无怪乎,他刚才会发这么大的火了。 众美人中,有几个自知的,便自行退了下去,还有几个想上前讨好的,却让云详一声“滚”字,吓得掉头就跑。 凤辇慢行慢驶,一路锣鼓声天,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朵颜的凤辇在经过‘醉梦楼’的时候,她素手轻挑起凤辇的一角,掀起盖头,露出天姿国色的小脸,望着楼上月白身影明媚一笑。 樱红的粉唇一开一合,无声的说了一句:“三哥,珍重!” 云详手中的玉壶,就在此刻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点点,一片片。 他红着眼转身,大口的呼吸着。生怕,压抑不住泪水会夺眶而出。 他没有想到,朵颜竟然会在此时抬头,更没有想到朵颜还会为了安慰自己而强颜欢笑。 斜倚窗口的云详,再也不忍心转身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亦只会徒增伤心。 这时候一道清亮的话语声,自门口响起:“怎么惹了那么多姐姐伤心?” 云详抬头,欣喜的表情一览无遗,嘴里喊了一声‘爷’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那一身青色素服的人,缓缓行到云详身边,眼光恰好落在那耀眼的金色凤辇上。 “难过了?” 这不是问句,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阵述,云详定定看向来人,突然间跪在了他的跟前:“爷。” 那人没有收回眼光,仍然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凤辇,心中想的却是:可惜啊! 只看到乍然一现的侧颜,久不见云详有下文,那人也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淡淡又说了声:“起来再说话!” 云详没有起身:“爷,云详想再求您一件事!” 那人没有回答云详的话,只是静静的说道:“你为何从来只为他人求我?三年前如此,而今,亦如此!” “……” 云详不语,却陷入了另一番的纠心,三年前,三年前他不能,而今,他仍然不能。 他连至亲至爱都不能保护,他还有何用? 第15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 那人见凤辇已走远,于是转身过来,抻手扶起云详:“起来再说话,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大礼!” “爷,你能答应么?” 那人笑道:“我能不答应么?” 云详乌云密布的脸,此刻终于有了点笑意:“不能!” 那人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敢与我这么说话的,也只有你了,说吧!” “保护她!” “谁?她还是她?”那人歪着头看云详,却发现他竟然不好意思起来。 “我妹妹!上官朵颜。” 那人长长了喔了一声后,爽快的答应道:“好!” 凤辇一路迤逦,终于入得皇城。 耳边传来秋歌赞叹的惊讶声,朵颜却只是垂头不语,仿佛她整个世界,亦只有那辇底的彤云朵朵。 此时,秋歌突然紧紧抓住了朵颜的衣袖:“小姐,小姐!” 话语间的紧张感染了朵颜,她转首,隔着艳红的喜帕,看向秋歌无声的询问着。 “是,是秦沐王殿下!” 朵颜的手,不由自主的抬起,在触及喜帕上交颈的鸳鸯后辛酸的又放下。手指上鲜红的蔻丹,在车窗外一缕阳光的照耀下红得那么刺眼。 萧凌晔,此时,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无声的泪水顺着朵颜玉色的脸庞,蜿蜒而下,一滴滴没入,漾出一朵朵血色之花。 “秋歌,把帘子放下来,不要再看了!” 哀怨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朵颜之口,她不悲伤,她不难过,她只不过是,一点点失望。真的只是一点点么?也许,也许! 秋歌乖巧的放下了车帘,轻轻拥住了朵颜略为紧绷的身体,紧紧的,再不说话。 皇城之颠,玉宇之上,玄色的身影,卓然而立。微风过,青丝扬,落寞而孤寂,悲伤得只剩一丝丝余哀心头萦绕! 久久不散…… 入了皇城,朵颜的凤辇缓缓而行,一直行到皇城最内里,才悠悠然停了下来。 走了这么久,朵颜心中不得不叹:怪不得妃子们住的地方要称后宫,原来是在皇城的最后面。 秋歌扶了朵颜下辇,两人齐齐,踏着那幽怨深宫不归路,一步步向前,绝然而行。 “奴婢(奴才)恭迎贵妃娘娘回宫” 朵颜住了脚步,素手攀上头顶喜帕,轻轻一扯,艳红落地。秋歌见状,惊讶的张大了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反正,迟早是自己揭开,早一刻,晚一刻有何关系?” 这话明着是说与秋歌来听,实则是在教训着那一地的奴才。朵颜清泉般的声间又起,看向那一地跪地的奴才问:“你们说对么?” 有几个胆小的宫女,当场就吓得浑身发起抖来,不明白这新来的贵妃为何如此吓人。 终于有一人,率先回答:“娘娘,奴婢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余下之人,连忙随声附和:“奴婢(奴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朵颜点点头,淡淡开口:“都起来吧!” 那一地的太监宫女,小心奕奕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均是垂着头,不敢看朵颜,唯有一人,定定的看向朵颜的脸,然后开口道:“请娘娘准备沐浴更衣,今夜,皇上传娘娘侍寝!” 朵颜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摇晃了一下,认出她便是刚才率先回答之人,瞬间了然! ——- 香汤,沐浴,玲珑玉体池中润! 虽然,明知会有这一刻,为何心中仍是那样悲凉? 朵颜雪白的手掌,紧紧握住一物,贴近了咚咚乱跳的心口,心中默念:三哥,谢谢你! 辇车入皇城的最后一刻,云详奔马而至将一物塞入朵颜手中,痛心道:“朵儿,如果终究不能幸免的话,服下它,你便能忘却一切痛苦!也绝不留祸!”朵颜会意,含泪点头。 打定主意,朵颜自浴池中,翩然起身,洒了一地的香,洒了一地的水。 秋歌送上一件雪白的浴袍,朵颜穿上的同时,自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咽下。 秋歌惊问:“小姐,你吞下何物?” 朵颜惨淡笑笑:“不过是不留祸害的药丸罢了。” 秋歌闻言,明白那是避孕的药丸时已哽咽开口:“小姐,承恩车已候在门外了!” 朵颜凄然点头,艰定而行。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夜幕下的深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朵颜坐在承恩车内,远远的向外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在月色下似嵌在银地上一样。 旭清宫那华丽的楼阁被一池池的清水环绕着,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殿内,满室愁凝,常青再次看了看殿外的软金恩车,轻轻提醒着:“皇上,贵妃娘娘的承恩车到了!” 铭帝,淡嗯了一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嫌恶:“常青,去把朕的金丹取来。” 常青福身而退,不多时便又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 易帝挥了挥手,常青便上前几步,顺势将锦盒打开。 铭帝一把抓住全部的四丸,扔进了口中,常青见状,连忙上了茶水侍候。易帝吞下药丸,一指殿内:“把她送进去吧!” “是,皇上!” 常青闻言,弓身领命的去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候,铭帝因年老而昏黄的眼中,迸发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他终于开口唤道:“常青。” 常青上前一步,打算扶起铭帝,却被铭帝轻轻推开。 “还是不行,四丸也不行!” 这句话,像是喃喃,却更像是委屈。常青的手,一时间便僵在了那里,颤微微叫了声皇上。 “可朕不能送她回去,今夜,定要让她破身!” 常青道:“皇上,奴才要如何做?” “去替朕找个人来,只要是能帮朕做这件事的,是谁都行。”常青一听这话,冷汗如雨,找个人来替皇上宠幸宫妃,这这这…… “皇上,奴才不敢!” 铭帝一脚踢倒了常青,骂骂咧咧道:“找不到人就别活着回来见朕,朕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常青大惊失色,顿时鼻青脸肿,连滚带爬的出了宫门 ———— 朵颜平静的躺在了宽大的龙床上面,双目无神的注视着那雕着镂空龙纹的帐顶,时间一点点在流逝,四下静寂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殿外响声了轻微的脚步声,那么轻,那么轻,仿佛一声声都踩在了朵颜的心头。 该来的终于来了,朵颜痛苦的闭上了眼,等待着那眩晕的感觉到来,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如果要她清醒时分,在那六十多岁的老皇帝身下承欢,她无法预计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三哥的药,除了能避祸,还能让朵颜在初经人事之时,如同一场花梦,梦过了无痕。 感觉到一人悄身而近,轻抚着她嫩滑的脸庞,她下意识的轻轻闪避着他的双手。 可他的双唇却毫不犹豫,狠狠的罩上她微颤的粉唇。 霸道的气息,瞬间充斥在她的喉间,男人的味道让她感到一些些不适应,晕眩的感觉又来了,她迷离的嘴角,溢出一朵朵笑花,眩晕了来人的眼。 抵在他胸前的双手,被他紧拥的身子压得发酸,之后也随着晕眩的感觉渐渐的放松。 软软的丁香被他霸道的吸附,逃离、躲避,无奈一切只是徒劳。 那一刻的她,是无助的,却感觉不到羞怯与恐惧,那时全身的战栗让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无法抗拒的。 衣衫从如丝的肌肤上滑过,带着不舍,悄悄的坠于地面,来人急速的一个转身,覆于她未经人事的身体之上。 凌乱的青丝,与他的纠缠,在明黄的枕间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暧昧而幸福。 她睁开迷蒙的大眼,却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庞,似梦似幻。 纤白的雪臂,轻轻的扬起,抚上那模糊的影子。 她笑了,笑了妩媚,笑得妖娆,一如夜色中的玫瑰,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他埋头于她胸前,她轻涩的身体,微微的开始颤抖, “呵……” 一声娇吟,轻轻的自喉间嗌出,她的双颊被晕染成酡红两朵。 闭上双眸,承受着他的给予,欢爱的苦痛还来不有轻嗌出口,便叫他吞入腹中,又是一轮的辗转,缠绵。 终于,有一滴清泪滑落,落入枕间便迅速消失,只是氤氲了一片阴暗,证明着它的存在。 ———— 金碧大殿,龙香环绕。 铭帝铁青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殿中三人,嘴里恨恨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三人有何心思,你们以为朕老了,都还存着那份心思是么?” 殿中三人,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却只是齐齐跪下,并不回答话。 铭帝见状,脸色越发的难看,他枯槁的大手用力的抓紧了龙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现。 “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铭帝咬牙道:“去,把那个小贱人给我唤来!还有,那东西也一并带上。” 闻言,站在铭帝身侧的常青公公,略一低首,便唯唯的去了,走得快急太快,每一步都仿佛带了风。 第15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 跪着的三人,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只是彼时各自的眼中却也多了些东西。 是什么,那便只有他们各人心知了。 铭帝看着殿中三人的不一的表情,怒火狂涨到了极点,他气冲冲的奔下了龙椅,来回不停的走着,一边走,一边不时的注意一下殿中三人的表情。 不过,这三个儿子的表现,显然让他失望透顶。 远远的,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近了,更近了,殿中三人不约而同的转首回望,铭帝见状,面上越发的黑气氤氲。 不待那一身艳红嫁衣的身影走近,铭帝便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嘴里还不停的叫嚣:“上官朵颜,朕的三个皇儿都被你迷得团团转了,他们都等着朕去死,朕死了,他们就有机会得到你了,你现在高兴了?高兴了?” 朵颜被铭帝摇得云鬓散乱,衣衫歪斜。 晕头转向之中,只听到一个‘死’字,她睁着梦幻般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歇斯底里的铭帝,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铭帝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狂燥。 铭帝毕竟年迈,摇得累了,这才松开了朵颜,他怨恨的看成着朵颜绝色无瑕的脸孔,脸色扭曲的道:“贱人,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朕,朕不是他们三个光长眼不长心的东西,你迷惑不了朕。” 朵颜心中委屈,却并不示弱,只是盈盈下跪在铭帝身侧,低首垂眸,不看铭帝,也不看殿中眼神炽热的三人。 殿中三人,见铭帝对朵颜如此不善,心中亦是焦急万分,其中一人,开口道:“父皇息怒,儿臣不孝,惹父皇生气了,父皇莫要气坏了身子。” 此言一出,另两人也同时道:“请父皇息怒!” 铭帝喘着粗气,指着三人的手不停的发着抖,他终于开口道:“常青,把东西拿来!” 常青急行两步,双手呈上一方雪白丝帕。 铭帝一把抢过丝帕,用力的扔向三人,那雪白丝帕在空中洒开一弯圆弧,轻飘飘,颤微微的落于三人面前的地上。 三人定晴看去,却见雪白丝帕上,有着殷红血渍,如雪地中零落的红梅,妖艳而美丽! 这是…… “看清楚了,她现在是朕的女人,有名有实的女人!” 三人面色惨白如纸,竟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那真的是,真的是她的落红吗? 父皇宠幸了她,可是父皇不是早就不能,不能了吗? “不相信?朕知道你们不相信,你们不就是认定了朕不行了,所以,还寄望着等朕归天那日,还能得一完壁?” 铭帝,又扔向三人一个锦盒,锦盒上面‘欲仙丹’三个大字,刺得他们眼都不想再睁。 那是皇宫禁药,只看那名字,便不难想象它的作用。 “朕吃了四丸,确实够劲,足足让朕疯狂了一个晚上!” 说到此处,铭帝一把扯开朵颜的衣衫,露出她大半的肩膀与脖颈。 朵颜的肩颈之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吻痕,那暧昧的痕迹密集得让人心疼,足以证明铭帝所说无假。 朵颜此时,羞愤难当,辅一抬眸,恰巧落在那一方丝帕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让朵颜的脸瞬间燃烧到了极点! 铭帝为了让他的三个儿子死心,竟然连那个也给他们看…… 朵颜愤怒地抬头怒视,铭帝却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肉麻的唤了一声:“爱妃!” 朵颜只觉得心头仿佛爬满了青虫一般恶心,难受,却仍然倔强的不肯低头。铭帝此时却转开脸对地上的三人道:“你们给朕记住了,从今天起她是你们的母妃,名副其实!” 殿中三人,此时各情心思,有郁结,有挫败,有委屈,有无奈,端的是五味陈杂。 可再怎么不满,他毕意还是他们的父皇,是一国之主,他们没有反对的立场,也没有反对的能力。 可是,朵颜,他们的朵颜,他们心中的那朵幽谷之花,就要这么枯萎了吗? 他们不忍,也不愿,可是他们无能为力。 三人终于开始为当初的冲动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出手;如果当初,自己再沉得住气;如果当初,自己再退让一步,绝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可惜,世上难买后悔药,朵颜,他们的朵颜,也许,从今往后,只能是封存的回忆! 三人挫败的从大殿之中退出,临出门口时,再次不约而同的回首,那一身的艳红仿佛鲜血般刺眼,刺得三人眼疼,心也疼! 三人的身影终于从大殿之中消失,朵颜也终于调开了视线,仿佛门口还残留着谁的气息。 压抑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那时,铭帝残忍的掐住了朵颜的下颚,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狰狞的盯着朵颜纯净的星眸,朵颜的泪水越来越多,可她却终是没有哭出声音。 “贱人,你以为你露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模样,朕就会放过你么?做梦,上官家的人,朕一个也不能留” 朵颜用力挣开了铭帝的钳制:“皇上,为何?” 铭帝大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大声,那么的刺耳,朵颜捂住了耳朵,仍然能听到那魔鬼般的笑声。 笑罢之后,铭帝突然脸色一变,指着那方丝帕,对着朵颜说了一句:“贱人,你难道真的以为昨夜是朕所为么?” 闻声,朵颜突然心惊肉跳起来…… 他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朕要告诉你,他们想的是对的,朕确实不行了,朕自四十岁之后,便不能再宠幸任何宫人,而今,朕已六十有二,难道你以为朕还能因为你而出现奇迹?愚蠢!” 铭帝在说到你的时候,布满老人斑的手,指向了朵颜。 在说到愚蠢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十会猥琐的笑容。 仿佛,晴天霹雳,炸得朵颜晕头转向,她惊得张大了粉红的小嘴。 他不能人道,可是他刚才明明有说那个欲仙丹啊! 难道那丹药是假的,只是用来给他的三个儿子看的? 如果是这样,那昨夜,昨夜之人又是谁? “你???” 朵颜失声叫道,却再也不能问出下文。 铭帝却在此时,继续残忍道:“爱妃,朕怜你新婚燕尔无人能惜,本想以丹药助你欢爱一场,可惜,可惜朕的身体不济,丹石无灵。所以,朕便让常青,随便到宫外,寻了一身强体壮的乞汉,为朕代劳。朕以为,像爱妃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应该不会介意春宵一刻,朕临阵换枪吧!” 什么?乞汉? 朵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是人吗? 他不是,他不是,他是魔鬼,魔鬼!!! 朵颜再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她只轻轻的一挑,铭帝便被她掀翻在地。 常青尖叫着上前,大喊着:“皇上,皇上……” 顾不上殿中大乱,顾不上耳边太监们惊恐的骇叫声,朵颜只身冲出了大殿。 她艳红的衣衫飘飞如血,穿梭在深宫内九转千回的长廊中。 在她血色的身影消失的尽头,一抹月白衣角,悄然而退,只闻得不远不近的叹息声:朵颜呵! ————- 屈辱,怨恨,愤怒,瞬间的感觉一涌而上…… 朵颜不记得自己如何出的殿门,也不记得自己走过了多少道回廊,穿过了多少道宫门。 泪水,淹没了她的视线,她只知道不停的奔跑,仿佛只要不停下来,就不会再面对那样难堪的事情。 可是,路,终究到了尽头,朵颜撞上了一堵人墙。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望进一双担扰的眸子…… “朵儿,别哭了” 他说…… 那么难过,那么心疼的声音,仿佛再大声一点他的朵儿就会吓跑。 朵颜抬头,是周汉王萧凌煦阳光而稚嫩的脸。 朵颜心中一痛:“我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你?表哥?周汉王?还是皇儿?” 闻言,凌煦的心痛得撕扯成一片片,他想紧紧拥住朵颜却被她用手臂挡了开来,凌煦心痛的说:“朵儿,我还是最疼你的表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的心好痛……” 朵颜摇头,摇得那么的用力:“不一样了,永远都不一样了,表哥,我再也不能这么叫你了。” 凌煦用力的将朵颜揉入怀中,轻颤的肩头,明显的抖动了起来:“朵儿,我的朵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要去找父皇吗?我要去要回你吗?” 泪水,再一次的漫过了朵颜的脸,要回她么? 还要得回么? “周汉王,你请回吧!我再也不是干干净净的朵儿了,你那个朵儿已经死了,死了……” 这是朵颜第一次这么跟凌煦说话,如此的清冷,如此的绝然。 凌煦的眼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这是朵颜会对他说的话。 “朵儿,你……” “回吧!周汉王殿下……” “朵儿,你怪我是吗?怪我太冲动了是吗?”凌煦懊恼的说着,双手紧紧抓着朵颜的肩膀。 是的,如果不是萧凌煦不听劝阻执意要请旨赐婚的话,便没有了萧凌暄的相争,更不会有了萧凌晔的相抗。那么,朵颜依旧会做着她的上官四小姐,可惜这一切的一切,已然成了追悔莫急。 第15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7 朵颜并不是真的在怪凌煦,她太解自己这个表哥,他的心思,全都放在自己身上,假如知道这样会伤害自己,他绝不会做。 可是,他太单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有多少人看着他,有多少人算计着他,他完全的不在意。 正因为这种忘我的感情,所以,明知道铭帝不会同意的情况下,他仍旧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几欲缓不回一口气,可铭帝,怎么也没有松开金口。 凌煦晕倒的同时,七殿下凌暄却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同样的方法,同样的三天三夜,却只惹来了铭帝,更深的狂怒。 而凌晔的最终出现,彻底的毁灭了铭帝的理智,他不待凌晔开口,只一句谁也别想得到她,便堵了所有人的嘴。 三王之中,以秦沐王萧凌晔最得铭帝器重,几乎是铭帝最中意的储君人选,要不是还有个太子挡在前面,只怕凌晔早就扶了正。 所以,凌煦的求旨,铭帝以为是两小无猜,而凌暄的执意,只是好胜心切,但,当一向以冷静自制的凌晔出现时,铭帝,终于的正视了问题。 而最终,他选择的做法伤了三王的心,更夺了朵颜的一切。 一纸皇帛,朵颜终于成为了三王的母妃。 可是,她何其无辜…… 思及此,朵颜的心仍旧是刺痛,可是,她知道凌煦有多重视她,所以,她怪不了。但再不怪心也还在滴血,那惨痛的经验,铭帝的毒言笑语始终在耳边环绕。 她捂住耳朵,忍不住哀求道:“表哥,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终于,她还是唤他一声表哥,因为如果她不喊,以凌煦的性子,绝不会离开。 太了解他,所以朵颜特意喊了他一声表哥,只是,从此以后,于人前她再也没有什么表哥了。 凌煦迟疑,却经不往朵颜的眼泪,终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朵颜,着他消失的衣角,终忍不住,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一阵萧声,由远而近,由疾而缓,轻泻与耳,潺潺如流水,似倾诉,似哀婉,欲语还不休。 抬起含泪的星眸,朵颜望向萧声的来源。 清冷的月光下,执萧者,白衣胜雪,胜似谪仙,朵颜的双眸,梦一般的看向那男人,惊为天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不由自主的开口,仿佛她就该这般问他,甚至连自己还在伤心的事实,也抛在了脑后,似着了魔般,只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甚至这个人的一切。 听到她的问话,那男子终于将那青萧慢慢抽离唇边,微笑之间,朵颜的心再一次被震憾。 世上怎会有如此容颜完美之人? 如星子般的晶亮而迷人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含笑的薄唇,浓黑的剑眉,额前挑出两缕发丝,迎风而扬,道不尽的风华,言不出的仙姿。 他笑着,用温润如水的声音对她说:“咱们又见面了。” 这句话,同时也激醒了朵颜,她恍然发现,自己刚才还万分悲切的心情,竟然在这一刻,被他的萧声所平复。 “你认识我?” 她确实好奇,只是,她对这如谪仙般的男子居然也有印象,只是,一时间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说认得自己,也就是说他们真的见过,他究竟是谁? “母妃,夜深了,为何不回清淑宫休息?” 只一言,便已点明了,的身份,是的,如今大周国上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铭帝的新贵妃,入主西殿清淑。 朵颜的脸色这时微微起了变化,她眯起漂亮的星瞳,上下打量着来人。 此时,她已然清醒,他唤他母妃,那就是皇子了。 铭帝共七子,除了秦沐王,夏清王和周汉王已然成人以外,其余都还是些孩子,那么,此人…… “原来是太子殿下!” 清亮的声音,道出事实的同时,也赢得了来人赞许的眼神,他含笑的点头,那一刻,朵颜只想到四个字:风华绝代。 “可笑,实在可笑,世人眼中孽星转世的太子殿下,居然生得这般模样!”, 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他,那日,在茶楼,那个‘无耻’的男人,没有想到竟然是父亲口中,妖孽转世的太子殿下。 他的身份,实在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她再也不想提到的人。 再加上曾听父亲提到的关于他的评价,她实在对他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不由自主就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 “不然母妃以为,该是何种样子?” 萧君彻不怒,反笑,看她的眼神,仍只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奸邪,丑陋,冷酷,暴力,总之不该是你现在这般模样。” 她其实本意是想说,如铭帝那般之人,如何能生出这样的儿子,可话到嘴边,却是变了质…… 当然,她其实也没有说错,因为萧君彻原配也不是铭帝的儿子,不过是侄子。 不过,听了她的话,太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原来母妃眼中的儿臣,不奸邪,不丑陋,不暴力,不冷酷,儿臣听到母妃如此评价,真是受宠若惊!” 她有这样说过? 朵颜皱起了新月一般的眉,只觉得他的话分明不对,却又句句说得通…… 终于了然,原来太子的妖孽之处,正是在这里。 “太子殿下,今日,是本宫失态了,告辞!” 其实想说的很多,可脑子里跳出来的没一个好词,铭帝的邪恶彻底催毁了,的理智,她只知道,她恨他,恨不得他死。所以,连带着,跟他有关的人和事都看着不顺了,这个太子,到底是他的儿子…… ———— 清淑宫内,秋歌伸长了脖子翘首张望. 担心着夜深了,小姐为何还不回来,难道,今夜又要侍寝么? 想到此处,秋歌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想到小姐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秋歌就感到害怕。 就在秋歌实在忍不住要去寻人之时,朵颜艳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清淑宫外。 秋歌喜出望外的叫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朵颜面无表情的看着秋歌,眼神绝冷,问道:“秋歌,昨晚上,来人你可有看清模样?” 秋歌欢喜的脸在看到朵颜的表情之是,吓了一跳,她认真的想了想,才终于摇摇头:“皇上不让任何宫人靠近,所以……” “那就是说,没看到了?” 秋歌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说吧!” “昨夜,奴婢因为太担心小姐,半夜曾偷偷跑回来,结果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进了小姐的寝殿……” 朵颜的心为之颤,年轻的男子,那么说,昨夜之人,真的不是铭帝!朵颜很着急的问:“后来呢?” 秋歌摇摇头:“后来,守殿的宫人就出来了,奴婢就被就赶走了。” “那你可看清那人模样?” 秋歌只是摇头:“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奴婢可以肯定,是个年轻男子。” 朵颜被提起的心,又纠疼了起来,没有看清,她如何去寻那人出来? 又或者,铭帝已然杀人灭了口,毕竟,这种丑事,铭帝做的出,却也不能声张。 秋歌看着朵颜阴晴不定的脸,担心的问:“小姐,你别吓我啊,昨晚上到底怎么了?” 朵颜再一次认真的看着秋歌,问道:“秋歌,我问你,如果让你再见到那个人,你可能认得出来?” 秋歌认真的想了想,仍旧只是摇头,朵颜闭上眼,痛苦的吁出一口闷气道:“秋歌,这宫里,我是呆不下去了!” “小姐……” 朵颜摇摇头,轻声问:“秋歌,我待你可还算好?” 秋歌重重点头:“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 “是吗?恩重如山么?那么秋歌,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秋歌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她重重点头:“小姐有事,只管吩咐,奴婢要是说一个不字,就不叫秋歌” 朵颜不再回答秋歌,只是指着不远处的宫殿道:“他对我不仁,休怪我不义,从今日起,我要他整个周朝后宫,永无宁日!” 秋歌张大了嘴,看着周身都仿佛染上火焰的朵颜,紧张的问:“小姐,到底怎么了?” 朵颜回眸,余光带泪:“秋歌,助我将昨夜之人寻到,我,饶不了他!” “昨夜?” 朵颜凄然道:“昨夜与我欢好之人,并不是铭帝!” 秋歌惊得叫出了声,看着朵颜坚忍着眼泪的脸,想到她身上那丑陋的痕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姐,对不起,昨夜我应该守着你的” 朵颜摇摇头,安慰道:“秋歌,别哭!你要振作起来,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秋歌含泪点头:“小姐,小姐!呜……” “不放过任何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相像的人,秋歌,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朵颜紧抓着秋歌的手,不自觉地越来越用力,而她自己,却毫无感觉。 她清冷的美目此刻饱含着怒火与恨意,若是以前,她尚且还对这大周的后宫,抱有那么一丝的幻想。 可现在,她,上官朵颜誓要将这后宫闹得翻天覆地。 第15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8 就是翻遍整个皇宫,她也要将那人的蛛丝马迹给找出来。 明日,她便会让秋歌去所有宫人那里打听关于昨夜的一切一切,宫门那里,太监那里,宫女那里,还有那个该死的常青那里,该打点的一处也不会漏。 不就是银子么? 她上官家有的是,不够的话,铭帝的国库里有的是…… 只要那个人存在过,她便要将他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以她明日要去见一个人,因为除了她以外,朵颜再想不到更合适为她解说宫中情势的人了。 那个人,是她的姑母,周汉王的生母,也是四妃之一的贞妃娘娘:上官青璇。 而她最想要了解的第一个人,便是今晚所遇到的太子:萧君彻! 要动就要动铭帝的心头肉,而这个人,想必应该是他的宝贝储君了。 只不过,世事总是很难料,朵颜如何知道这天下间孽星转世的皇太子,竟然是铭帝最为讨厌的一个儿子。而铭帝最喜欢的儿子,竟然与外界传闻一样,真的是秦沐王萧凌烨。 ———— 清晨,朵颜挑了身素衣淡衫穿了,头上亦只斜插了一支碧玉的簪子便出了门。 按理说,朵颜现如今的身份,要见贞妃本不用亲自前往,大周国祖制,皇贵妃以上品级,后宫妃嫔的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 不过,朵颜新入宫,尚未行册封大典,妃嫔们来亦可,不来亦可。 但,按照这宫中的游戏规则,即便朵颜没有册封,前来巴结讨好的人,应该也不会少,可是,朵颜的清淑宫,真可谓是门可罗雀。 朵颜虽不计较这些琐事,不过,会出现这种局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已有人发话让后宫妃嫔不必到此。 后宫之中,能有说话能有如此份量的,除了铭帝之外,没有人能做得到。 不着痕迹的撇了撇了嘴角,朵颜十分淡定的优雅迈步,根本不将一路上宫人们好奇的眼光放在心上,铭帝给她赐字‘剑’,起初,她以为是因为知道她上官家的女儿,都会武功,给了一豪气干云的字。 现在想想,这剑字,只怕不是刀剑的剑了,该是下贱的‘贱’了 贱贵妃,多么可笑,而她还必须感恩戴德的接受这个称呼。 不让宫妃来拜见她,便是要告诉所有人,她上官朵颜即便是做了贵妃娘娘,在他眼中,亦仍旧只是下贱的女人么? 哼! 不让宫妃来见,那她就主动上门,她要让铭帝知道,她绝对不是他捏在手里的软柿子。 如今她已明白了这一切,她便不会再被动的接受,她要反抗,她要报复,她要让铭帝知道,侮辱了她的尊严与身体,便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些,现在还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宫人们,迟早有一天,她会让她们在遇见她时,只敢低头而行。 清冷美目淡淡扫过一路宫人,只微微一笑,众人便觉得眼前,仿佛花蕊初放,纯净而美丽。 朵颜未着宫装,但有几个胆小的宫人,已然低下了头行了大礼,想必是在宫中呆的时间久了,一看朵颜的气质,便知道绝不是奴婢。 有胆大的几个,没有行礼,却是啧啧称奇:好美! 秋歌,此时凌厉一声:“见到贵妃娘娘,居然敢不行礼,这是哪宫的奴才?” 闻言,那几个胆大的,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奴婢(奴才),问娘娘金安,娘娘恕罪!” 赞许的眼光,看向秋歌,半晌朵颜才用动听的声音道:“都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那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此时,均对朵颜的大度感激得几乎痛哭流涕。而朵颜心中,想的却是,收拢人心。 贞妃所居的紫薇殿其实离清淑殿也并不太远,理由无它,四妃本就品级不低,所以离皇后和皇贵妃的宫殿也远不了。 所以,朵颜也没走多远,便到了紫薇殿的大门前。 朵颜的前脚才迈进了紫薇殿的门坎,一阵香风飘过,鼻尖便感觉到一阵阵麻痒。 朵颜身体什么都好,偏生对花粉什么的特别敏感,只要一闻到便一直想打喷嚏。 不过,她这位姑母,什么也不这好,偏生又只爱花香,所以,这紫薇殿别的不多,花最多。 朵颜虽然早有准备,却仍旧是喷嚏打个不停,差一点没留下眼泪。 这时候,一阵清脆笑声传来,朵颜未抬头,只伸手接过一方丝帕,瞬间便捂上鼻口。 片刻后,朵颜已好了许多,只是鼻头微红,眼角带泪的埋怨道:“姑母,你这儿的花怎么越发的多了?” 上官青璇掩口笑道:“臣妾哪知贵妃娘娘今日会大驾光监,所以,事先也没能将那些花花草草的清理一下。” 语罢,又转头对一名宫女道:“青荷,去把那些花儿都搬出去晒晒太阳!” 那宫女闻言早已和几名随侍的宫人一起开始动手,朵颜这才娇嗔道:“姑母也来笑话朵儿了么?什么贵妃娘娘,我只是姑母的朵儿,永远都是。” 说着便撒娇的冲到上宫青璇的怀里,蹭了蹭脸,结果没想到上官青璇的宫装上也熏了花香,冷不丁的,又被呛得一个喷嚏接着一个,这下,可把上官青璇给乐得,呵呵的笑个不停。 朵颜推开上官青璇足足退了十几步,这才定住身子,皱着眉头说:“姑母,你换身衣裳吧!朵儿可快要被你熏得晕过去了。” 上官青璇笑道:“等着,姑母去去就来。” 语罢,一转身,便去了屏风后更衣。朵颜拿着那染了药的丝帕,又嗅了一阵,这才觉得舒服了。 而此时,上官青璇也已换装完毕,只着了一件浅色的素服,而身上已再无一丝花香。 “以后,要见姑母便差秋歌来唤我,别自己跑来了,姑母这儿的香味一时半会也除不了,你来一回就受一回罪。” 朵颜此时温顺的点着头,心里也是早就后悔跑了这一脚了。 看着上官青璇含笑的脸,朵颜再一次的仔细打量着她的这个亲姑母,饱满的额头,珠圆玉润的脸,还有依旧含笑的红唇。 爹在她出嫁之日,已交待有事便来寻姑母,可是朵颜此次再见到这个姑母,感觉已然起了变化。 不是朵颜心思太过复杂,而是她的一句贵妃娘娘已然透露了太多的信息。 上官青璇虽贵为四妃之一的贞妃,可私底下却一直不受铭帝待见,以前,朵颜一直以为是姑母与铭帝之间有些不合适,可现在,朵颜却明白,这一切,只不过因为她姓了上官。 既便是后来为铭帝生下了周汉王萧凌煦,也只是封了一个贞妃便再未晋级。而朵颜尚未入宫,便已然封了一个皇贵妃,这一切在别人眼中是必然,而在上官青璇眼中,却未必是这般简单。 朵颜此时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铭帝的高明,他的这一招一箭双雕,用得十分完美。 于上官家,既然封了皇贵妃,便没有了上官青止反对,因为,在上官青止眼中,女儿再心疼,也疼不过儿子。 所以,皇贵妃的尊贵程度已能让他满足,便绝不会多言一分。 而此事于上官青璇而言,便是另一个策略。 上官青璇求而不得,而却偏生给了自家人,这种心情,外人不明白,深宫之中,却无人不解。而朵颜方才进宫几日,便已有了深切的体会。 所以,铭帝此举,要的就是上官青璇的这种反应,只要她起了妒意,那么,便能在无形之中,分离掉朵颜与她的感情,更甚至于可以削减掉上官家在宫中的势力及地位。 于公于私,此种做法,铭帝都是获利最多的人。 朵颜此时没有再说话,只是寻了一处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以她对这位亲姑母的了解,该不是这么肤浅之人,所以,想必只是一时的不满,事后,该是能想通这层道理的。 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在不受宠的情况之下,仍然无人能悍动她四妃之一的位置。 见到朵颜的反应,上官青璇的也平静了脸上的表情,随着朵颜之后,坐了下来,不过,明显的能看到位置的差异。 显然,她这位姑母,还余气未消呢! “朵儿,此次前来,为了何事?” 这上官青璇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只从朵颜脸上的浅笑便看出了深意。直接的改了称呼再不唤其贵妃娘娘,也早不再称臣妾。 朵颜见她已无明显敌意,便也放缓了脸色道:“姑母,朵儿委屈。” “怎地现如今还有人能欺负你?莫不是,那人是皇上?”这上官青璇显然是气得糊涂了,虽然猜对了人,可话语之中,仍透着些不满意。 “是,姑母为朵儿做主” 朵颜也不含糊,只做楚楚可怜状,她知道以上官青璇好强的个性,硬着来,怕是不行,反正她本就是晚辈,顺着摸她的脾气,应该错不了。 “朵儿,你这话又何从说起,不说姑母为你做不了这个主,便是真有能,那皇上也是你我能碰的么?” 上官青璇正色道,眼色还左右的看了看,示意朵颜说话得注意着分寸,以防隔墙有耳。 第15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 朵颜脸色黯淡下来,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却真的不再说什么,只是拿一种小鹿般的眼神瞅着上官青璇。 “朵儿,到底何事?” 上官青璇到底也不是糊涂人,再一次沉声问道。 朵颜语未出,泪先涌,这一回却不是做戏。她也拿眼左右看看,上官青璇一挥袖,那身边的宫人们,便一个个的去了。 “朵儿,这下你可以跟姑母说实话了吧?” “姑母!” 朵颜扑倒在上官青璇怀中,再也顾不得形象,大哭起来。 上官青璇一时无语,只任由着朵颜尽情发泄着,半晌过后,朵颜终于自她情中抬起头来,而此时,朵颜脸色一片灰败,只咬着牙说了一句:“皇上,他好狠!” 闻言,上官青璇的脸色也终于变了,有些无奈的问:“怎么了?” “姑母,你在宫中二十余载,可九表哥今日亦只是与我同岁。那日,皇上说,他四十便不能再行房事,这……这是何故?” 听到朵颜如此直白的问话,上官青璇的脸上也浮现尴尬之色:“朵儿,皇上为何要对你说这些?是否因为不能宠幸你,所以,才会这么说?” “因为,朵儿已经侍寝,宫砂已破!可皇上,皇上竟告之朵儿,入幕之宾实乃他人。姑母,你可要跟朵儿说实话,皇上他,是不是真不行?” “……” 听到此处,上官青璇方知事情严重,虽说她因为朵颜的贵妃身份,对现在的她似乎也怀有几分的怀疑,可这件事…… 能将这种事告诉自己,已是将剑柄送到了自己的手里,若哪一天她要对付这丫头,只需道出事实,她将不战而败! 所以…… 戒心,几乎是在同时放了下来,她一脸担忧的看着朵颜,沉痛地问:“朵儿,那人你可知是谁?” 朵颜摇头:“姑母有此一问,便是说,真有此事咯?那岂非连九表哥也……?” “朵儿,姑母也不瞒你,皇上四十确实已呈病态,不过,却非完全不行,服食丹药过后,仍能勉强行房,不过,皇上五十之后,却已真的再不能宠幸任何宫人。” 朵颜颓然而泣,掩面道:“姑母,朵儿接下来要如何做人?” 上官青璇此时不再说话,只是掀起朵颜衣袖,当她发现那朱砂遍寻不至之时,已知道,事情已坏到了最后一层。 她面色凝重,深深一叹气:“朵儿,听姑母的话,此事,你便要烂在心里,切不可再提,也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不止是你我,只怕上官家也难保不被牵连进去。” 朵颜慎重的点头,却仍旧不止泪意,上官青璇见状,也再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毕竟是血浓于水,再大的怨气,在听闻此事之后,也该散去了…… “姑母,朵儿听你的,可是朵儿咽不下这口气,皇上,他凭什么?” 朵颜喃喃说着,眼泪吧嗒吧嗒个不停,上官青璇此时,亦不再生朵颜的气了,只是语重心长的说:“朵儿,看来,他这一次真的铁了心了,以后,这宫中便再不是安全之地。” 朵颜一叹,幽幽道:“姑母,这宫中,何时又曾安全过呢?” 上官青璇闻言,先是一愣,后而也是一叹:“是啊!” “姑母,你会帮朵儿么?” 她问…… 问得直接,却又小心奕奕,对于上官青璇,她并无十分的把握,只寄望于她念及亲情,对她施以援手。 不过,如若她不愿意,想必也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只因,如她所说,此事,若一不小心传扬出去,性命不保的,她在也内。 想到此处,朵颜与上官青璇的心都各有所思,再不能平静。 铭帝只一招小小的计策,竟然就能动了上官家最主力的根本。她们又何曾想过有一天,会如此防备着自己的亲人呢? 与其等待着别人的裁定,不如自己为自己求一条出路,所以,如果想要不被铭帝玩死,那么,反抗是唯一的出路。 朵颜十分的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姑母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她们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姑母,给我说说太子的故事吧!” 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却不可操之过急,她明白上官青璇的顾虑。 只因她还有个凌煦可以依靠,所以,要得到她的支持与全心的信任,只能让她自己想明白这个道理。 反正她也本就要打听打听太子,这铭帝的皇宫之中,太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角色,所以,知已知彼,方才是致胜关键! “怎么会想要听他的故事?难道你怀疑,那夜之人是太子?” 上官青璇直接就联想到了那件事,这是朵颜没有料到的,她脸一红:“只是听到一些些流言好奇罢了,该不是他的,太子又怎会犯上呢?” 联想到太子谪仙般的模样,上官青璇也无法将他与色魔合并成一个角色,只是讪笑着开口:“是姑母多心了,嗯,那你想听太子的传说,是想听哪一部分呢?” 这下轮到朵颜愣住了,哪一部分? 还有很多故事么?看样子,这个太子,还真的不一般呢。 “姑母能说得详尽一点更好了” “朵儿,你……该不会是对太子有意了吧?” 朵颜摇头:“不是我有意于他,是要让他对我有意!” 这话太大胆,足足让上官青璇呆愣了许久。 “朵儿,你……?” “是,姑母,正如你所想,皇上对我不仁,便休怪我心狠。 朵儿伤心已过,便绝不坐以待毙,皇上亦绝不会放过我,甚至于上官家的人,那么,为何不防患于未然呢?既然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么,朵儿,绝不做那无能的老鼠,朵儿要做一只会吃猫的鼠。”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语,上官青璇,再一次被震得目瞪口呆,她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感觉。 这个周朝后宫,也许,真的要因为朵颜而改变一个潜定规则了…… 那时,朵颜清澈的眸子,定定的望向上官青璇,一字一顿的问:“姑母,帮我!” 不得不承认,上官青璇动心了,可是,她仍有戒心,不是对朵颜的不信任,只是对朵颜所要做的这件事,心里十分的没有底气。 “我知道姑母还是不敢相信朵儿的,所以,姑母只要告诉朵儿,关于太子的事,头于皇宫的事,还有关于皇上的事便好,其它的,便交给朵儿来做吧!” 她既然已经把事情跟上官青璇挑明,便已经想好了后果。 如果,自己什么也不说,反而会引起她的疑问,那么,更加不会相信自己。 但现在,她什么都说了,反而更安全,因为,她们毕竟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就算不看在亲情的份上,从自身安全考虑,亦不会伤害朵颜。 “朵儿,既然你心意已定,那姑母便也不瞒你,你想要知道什么事,姑母只要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不过,姑母真是不明白,你可是有心来将这后宫闹个天翻地覆,为何偏偏选了一个没用的太子?” 上官青璇说出自己的疑虑,而这一说法,却也惊到了朵颜。 “没用的太子?为何有此一说?” 那位太子她是见过的,还不止一面,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怎么样也算不得是个没用的太子吧? 可姑母的态度,怎么…… “怎么?你不知道?” 上官青璇满以为朵颜如此大胆,应该早已探知一切,却没想到,这最为重要的一点,竟然也不知情。 “姑母,为何?太子如果没用,为何还是太子?那若是太子不是最重要的人物,那最重要的人又是谁呢?” 朵颜惊讶的问着,十分的紧张这个问题。 “你与煦儿那般要好,他竟没有提到过,皇上最信任的儿子是凌晔么?”此言一出,朵颜的脸色再不能平静。 是凌晔?怎么会是他? 若是他,又叫她如何下手? 她的报复计划中,怎么忍心有凌晔呢? “所以,太子其实只是个虚壳么?皇上最想传位之人,是凌晔么?”朵颜颤声问道,却见上官青璇重重的点头,朵颜的心,一时间,再不能平静。 “姑母。” 朵颜淡淡出声唤她,声音中透着些坚定:“我想听听太子的故事?他绝非池中物,又怎会任由别人骑在他头上?” 上官青璇的眼中,精光一亮,赞许的眼神落在了朵颜身上。再一次的考虑着是不是真的要与朵颜联手了。 上官青璇端起青花茶杯,轻拨了几下,慢慢的啜饮着,朵颜没有催促她,只是安静的等着,顺手也端起一杯茶放在鼻前轻嗅。 屋子里的花香总让她感到不适,这清茶的香味,倒是宜人。 “太子的故事,倒是挺长,不喝上几口茶水,怕是要讲得口干舌燥的。” 上官青璇轻笑着解释,朵颜也附和着笑了,应道:“姑母,要不再多喝上几口?” 上官青璇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摇头道:“不喝了,给我家朵儿讲故事。” 朵颜漾出一朵笑花,不语,只是点点头…… 第16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 “其实,要听太子的故事,还得从他母妃说起。” 说到此处,本说了不再喝茶的上官青璇竟又抿了一小口,才道:“他母亲落妃,原名上官梨落,是先临帝的宠妃,虽然她也姓上官,但与咱们家似乎没有半点关系。不过,她可也算是位奇女子了,据闻,此女同时得先帝萧翊和佑亲王萧湛的倾心,据闻也是临帝除了静悦皇后之外,最爱的女人。” “当年,临帝登基,她便顺理成章的封了落妃。二十年前,落妃产子,而稳婆接生半日后摇头惨叫道:落妃难产。语罢,天地风云色变,晴天白日里,竟然乌压压的漆黑如夜,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天色才渐渐亮了起来。” “落妃生产,竟足足生了三天三夜,皇上便在她身边陪了三天三夜,要说产房是不详之地,皇上却执意守着落妃,足见两人感情深厚。” 说到此处,上官青璇停顿了一下,或是这件事牵动了她心中某处敏感的弦,以至她觉得应该停一停下继续。 朵颜定定的看她,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份淡淡的失落,一闪而逝的悲悯! 许是因为朵颜的眼光太直接,上官青璇躲闪了一下,便又岔开话题道:“落妃所出,便是当今太子萧君彻。” 朵颜严肃点头,心想:原来,太子的身世,倒也挺可怜! 她略一思索,又浮上一问:“按这样说来,皇上应该更加疼爱太子才对,为何姑母偏说,皇上器重之人是六皇子?” “你呀!听话当真只听不是重点的地方,姑母说了半天,你竟一丝重点也没听出来么?” 朵颜愣了一下:“什么重点?” “太子萧君彻根本不是皇上的儿子,是先皇临帝的儿子,你懂了吗?” 朵颜:“……” 先皇,临帝? 对了,刚才姑母所说确实提到了先皇临帝萧翊,还有佑亲王萧湛,但那两位毕竟在自己出生前便已去世,所以有关于他们的事迹自己只有耳闻,却并不算了解。 但…… 先皇临帝文韬武略,驾崩后为何太子没有继位,而是给了当今皇上? 见朵颜似是开窍了,上官青璇神秘一笑:“你现在总算明白了吧?” “姑母,老实说还是不太明白啊?这关系,似乎有点复杂。” “倒也并不复杂……” 说着,上官青璇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在朵颜耳边咬牙一语。 当朵颜听清了姑母所说的一切,顿时,整张脸都白了…… 所以,说临帝是先皇都不算准备,应该是先先皇,而如今的太子萧君彻才是皇帝义帝,现在的铭帝也就是人趁人家孩子小抢了人家皇位的乱臣贼子? “可如果是这样,皇上为何不杀了太子?还留着他?”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自古皇城多冤魂,哪一位帝位得来都不算平静,更何况铭帝这般逼宫夺位,当年必定是血流成河的一段往事。 但,他若还有理智,是断不会留萧君彻一命在此的,可他偏还留着,甚至还养大成人一直当着太子。 这岂不是匪夷所思? 朵颜的想法很现实,上官青璇也十分理解:“正常人可能都会这么做吧!但,皇上若真的这么做了,他想要的一世英明,怕也会成为一世骂名吧?” “可就算是一世骂名,也比担惊受怕的强,皇上那般狠毒,又岂会养虎为患?” “你说的不错!”赞许地点头,上官青璇这时又抿了抿嘴,笑:“那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太诡异!” 闻言,朵颜的心中莫名的咯噔一响,仿佛能感应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心惊! “据闻,皇上得位之后,本是真的心有要太子之命的。因为当时的护国天师有言:太子乃阴年阴月阴时而生的命格,所谓孽星至,天命归!顺着生,逆者死!皇上闻言,再不能冷静自处,还是寒冬之日,便将年纪的太子扔进了水塘里,要不是太子身边的宫人手快,他早就溺死了。” “皇上当真是狠!” 朵颜感叹一声,复又认真听上官青璇继续的往下说来。 “按理说,有这样的命格,又是皇上的眼中盯,肉中刺,是断不该不活到现在的是不是?但事情怪就怪在这里。” “皇上上皇位得来不正,自是不愿意让人闲说,所以太子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他手里。他扔太子进水,就是为了冻病他,让他自然早夭,当然,太子也确实病了,而且一病就是许久,但他偏就只是病着,一直卧床不起,可就是死不掉。” “但那生不如死的样子倒也如死了没什么二样,皇上这才渐渐淡了杀他之心。然后,渐渐的,宫里的悲剧便接踵而至。” “皇上继位之后,封了自己二皇子为太子,二皇子其实与太子其实相隔不过十岁,可当年,二皇子辅一被立了太子,翌日清晨宫人便发现二皇子死在了先前太子所落的水塘之中,且死状可怖。皇上惊恐之下,却又听天师轻语:天命不可逆!” “太子之位,至此虚悬了三载之余,那时候皇上除了太子以外,已有了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五位皇儿。朝中大臣均劝皇上立太子,皇上思量再三,仍旧决定立三皇子为第二位太子。而三皇子被策立之后,亦同样没有躲过那一劫,一月后,三皇子同样溺水而亡。天帅又言:顺着生,逆着死!” “至上,皇上已然对太子再无一丝感情,有的,只是惊骇。但,皇上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他再度将太子之位虚悬又三年。太子十岁之时,皇上做了最后一试,策立五皇子为第三位太子,而接下来,五皇子,亦只是多活了三个月。三月后,五皇子不过是喝了一口水,便被生生呛死……” “至此,天师不再开口,只留下一张字条,从此云游四方,字条上书,白纸黑字:皇上三思!太子之位,大周国之命数,尽系于一身。皇上撕碎了那张字条,将自己关在乾坤殿三天三夜不曾见人。三日后,一纸圣诏,终于还是改立了卧床多年的萧君彻为大周皇太子。” 听到此处,朵颜再不能言语,这是怎样的往事,怎样的童年? 太子又是如何艰难的生存于这吃人的后宫? 这样的太子之位,他,又如何能坐得安稳? 而上官青璇,没有顾及朵颜的表情,仍旧自顾的说着:“说来也真是邪门,立了太子之位不到一日,干旱已久的北方突降甘霖,着了水灾的南方艳阳高照。而东南之位,均现详瑞之兆。” “皇上,六年失三子,已然对太子的孽星转世之说信了十分之多,至此,再不敢动太子半分。所以,姑母才会说皇上真正中意之人,非太子而是六皇子,只不过,经过,当年那几桩惨事,皇上再不敢随意更换太子。即便是再喜欢六皇子,也只能是按兵不动了。”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若再立了六皇子,万一再有事发,六皇子也出事怎么办? 皇上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留了太子萧君彻一命…… 朵颜这时总算是明白了,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若有所思的盯着那碧绿的茶水,浅浅的笑了。 上官青璇见状却反而有些着急,问:“朵儿不想说点什么?” “姑母,该是你想说点什么吧!” 朵颜不答,反问,却正中上官青璇下怀,她不禁重新打量着这个侄女,似乎,再也不认得她的真实面目。 朵颜放下手中茶杯,浅浅一笑,眼波流转:“姑母难道从未想过要表哥去争一争这太子之位?以姑母如今在后官的势力,以爹和大哥在朝中的实力,姑母若想一争高下,只怕六皇子也不是对手吧!” “姑母,难道你也信了那孽星一说?” 朵颜十分尖锐的反问着,上官青璇作势捂了朵颜的嘴,喝道:“我的小祖宗哎,你不想要命了吗?你不想要,姑母还想要呢!这话是咱们能随便说的么?” “姑母,若是怕了,朵儿便帮你破了这个传说,朵儿倒要看看这太子,到底是如何的三头六臂。只不过,如果姑母果真无心一争,那朵儿便也用不着费那些心思与算计了. 这话太直接,上官青璇不怕是假的,可要说她不心动,那便更假。 后宫的女人,争的是什么? 夺的又是什么? 还不是一个权利与地位,如若一朝母凭子贵,那也便不枉在这深宫煎熬了数十载了。 可她,真的能相信这个才年仅十六的小丫头片子么? 她犹豫了,却也纠结着内心,挣扎几许,她最终重重一咬牙:“朵儿,姑母能信你么?” 朵颜只是定定看向上官青璇,而后,轻语:“姑母,我帮你亦是帮我自己,信不信我,姑母心中该早有定论” 上官青璇闻言,坐正了身子,却是会心的笑了。 那一笑,便是确定了心中所想,朵颜也便明白了上官青璇的意思。 她终于还是同意了朵颜的提议,决定跟她合作了么? 朵颜嘴角牵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清脆道:“朵儿在此,谢姑母成全。” 第16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 虽然分明是朵颜有意成全上官青璇,可嘴上却似抹了蜜般,尽说好话,惹得那上官青璇咯咯笑个不停。 “母妃,何事如此开心?” 凌煦的声音,这时候,清亮的传了过来,朵颜一回头,正好看到凌煦走进内殿。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现出什么,但心中却在想,分明已交待了不让从我任何人进来,结果,却是防漏了这个表哥,看来,以后在宫中行事,得更加慎之又慎了。 “表哥!” 反正没有外人,朵颜心情不似昨夜那般伤心,所以,很自然的唤了凌煦一声表哥,岂知就这么简单一句,竟让凌煦高了得几乎要跳起来。 “朵儿表妹,居然是你在这儿,怪不得刚才那几个丫头愣不让我进来呢!” 朵颜只是笑,心中却道:愣是不让你进来,你也还是进来了。 “煦儿,你今日怎么会想到看母妃?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才来的吧?” 知子莫如母,上官青璇怎会不知道她这个儿子的心思,肯定是本就知道朵颜来此,所以专门来找人的,却偏生装作只是偶遇。 朵颜自是听出了弦外之间,却只作未知,她能猜出上官青璇心中所想,但她更明白,若是她存了心思要凌煦来争这个太子之位,便约不会让自己与他再多有交集。 所以,这话,有一半是警告,有一半是提醒。 “其实表哥来了也好,姑母想必也该有话要跟表哥说的,是不是,姑母?” 朵颜撒娇的语气,却也同样是提醒,既然是要凌煦来争,没有理由凌煦自己不知道吧! 上官青璇会意,笑道:“朵儿真是乖巧,还真是有话要对煦儿说的” “那朵儿便不打扰姑母和表哥聊天了,朵儿先回清淑宫。” 言罢,顺势起了身,施了一个平常的礼,便决定退出这紫薇宫。 凌煦很明显的想拦她一下,却被上官青璇制止,朵颜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一撇,这个表哥,到底还是太冲动啊,也不知道,他争不争得过太子,亦或是凌晔。 此时想到萧凌晔,朵颜的心中撕扯着也痛了一下。 他,到底在这深宫之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如果,当真有一天,与他敌对相向,他,可会对她留情,而自己又对不会对他下不了手呢? 这深宫之中,有多少人真的单纯呢? 也许,也许有一个,那便是凌煦了吧!把一个如此单纯之人扯入这欲望的漩涡,到底会不会太残酷。 朵颜的心中亦有丝不忍,可她更明白,如若不反抗,也许,终有一天会是毁灭的彻底。 所以,朵颜再一次硬下了心肠,对自己说:后宫乱,周朝必乱,铭帝必痛。 而只有找到了铭帝的死穴,她,才会有机会。那么,第一个要去了解和试探的人,除了太子,不做他选。 朵颜虽然心中想着事,但耳目依旧十分敏锐,在察觉到有人靠近之是,朵颜抬起头,淡淡扫过来人之处。 是他! 朵颜心中不免厌恶,于是调头便走,那人见状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紧追几步,拦住朵颜去路。 “朵儿,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朵颜清冷的美目扫过凌暄侧脸,只淡淡回道:“夏清王殿下,你似乎应该称本宫一声母妃吧!” 这话一出,凌暄的脸色微变了变,末了,竟也有模有样的唤道:“儿臣,见过母妃!” 朵颜偏过头,冷声道:“烦请让开,本宫要回宫休息。” 凌暄见朵颜总拿一幅冷脸对她亦有些不悦,不过,却并未让开身体,他好言道:“我知道你因为你二姐之事,对我总是有些偏见的,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确是真心。” 朵颜突地转过脸来,冷哼道:“真心?你的真心本宫受不起,你有真心么?你若是有,怎么对本宫的姐姐如此无情,像你这样无情无心之人,怎佩谈真心?” 见朵颜真的生气了,凌暄也渐渐有着不耐,他反问道:“感情又怎能够勉强,朵云喜欢我,我便一定要娶她么?可我心中喜欢的人分明是你,我若是娶了朵云,那我又如何再能娶你?” 朵颜见他一点后悔的意思也没有,失望道:“你当然有权利不娶本宫的姐姐,可是,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本宫的姐姐代替你的妹妹和亲,远嫁青国,从此,骨肉相离,姐妹再不能相见,这,也是你的真心么?” 言罢,朵颜径自的绕开他身子,气冲冲的向前走去,再不肯多看他一眼。 “你真的想见朵云么?” 凌暄怒极而问,朵颜急行的步子顿了一顿,复又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如若我说,你姐姐根本没嫁去青国,你是否可以原谅我?” 凌暄的这话一出,朵颜的脚再也不能向前迈出一步,她睁大了小鹿般的黑眼睛,惊讶的问道:“清王殿下,你说什么?” “如若你肯原谅我,我便告诉你朵云在哪里。” 朵颜眯了眯眼,很讨厌这样带条件的说话方式,可是,若是二姐真的没嫁去青国,那么,她现在何处? 朵颜太震惊也太好奇,于是她清冷道:“好,我答应你。” 原谅你,并不代表接受你,夏清王玉凌暄的为人,朵颜自二姐身上已然看了个透彻,他有才有谋,但太过于绝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虽然朵颜心中明白他对自己确是真心,但也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处境。 “如果有时间,去东宫赏赏兰花吧,保证你不会后悔!” 凌暄没有明说,却是若有所指的,将朵颜引去东宫。朵颜心中一惊,这话何意,难道说二姐在太子那里? 这又是怎么回事? “跟太子有何关系?” 凌暄摇摇头:“言尽于此,话,我也不能再说,相信,你心中已有计量!” 两人都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两人都明白此事有多么的重要,所以,凌暄不想明言,而朵颜也不再发问。 反正,她迟早会去东宫会会太子,那么,事情的真相,便让自己一一揭开吧! 这么想着,朵颜的脸色也缓了下来,凌暄见状再想说些什么,朵颜却只是摇头,叹道:“原谅不代表可以接受,清王殿下,本宫已是皇上的人,刚才的话,清王以后再不要提,免得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警告,却也是事实,凌暄闻言也将要出口的话语生生咽回了肚里。 看着朵颜一步一步渐渐走远的身影,凌暄的手,越握越紧,心中愤恨的想,这江山他要了,这美人他也要定了。 朵颜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凌暄愤恨的表情,她心中此时所想,只有一个:为何又与太子有关,萧君彻,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在紫薇宫里呆着,好不容易回到了清淑宫里,朵颜第一件事,便是先让秋歌打水给她沐浴。 身上沾染的花香,太浓郁,不洗去总觉得不舒服。 朵颜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雪白的肩上浇着水,别的女人沐浴都花香环绕的,唯有朵颜这儿不行,她要洗去的正是这花香阵阵。 秋歌轻轻的为朵颜擦试着雪背,然后开始为朵颜讲诉她打听到的一切。 “小姐,秋歌先去问了守城的那几个侍卫,他们说那晚确实有人半夜入的宫,不过,却不是什么乞汉,而是连国的太子和九公主。” “我又去了问了咱宫里的小顺子,他起初嘴硬得跟那死鸭子似的,后来,足足收了我十两银子,才松了口。那天夜里,小顺子是离得最近的,据他所说,那夜之人,也绝不是什么乞汉,反而有种王孙的贵气。” 这话说得朵颜心中一颤,王孙? 难不成,铭帝身体不行,将自己赏给了连国的太子? 朵颜粉色的小脸冷上了几分,手抓着浴盆的边缘,几乎抓出几道口子。这时候秋歌却又说话了:“小姐,秋歌起初以为那夜之人肯定是连国太子了,所以又去打听了一下,却听说连国太子那夜是与三名宫婢一起过夜,秋歌又找到那三名宫婢姐姐问过了,确有此事。” 如此一说,朵颜的心又沉了沉,不是连国太子,那会是谁? 这宫里的什么都不多,王孙也不少。 铭帝此时成年的皇子之中,除了太子以外,还有凌晔,凌暄,凌煦三人成年,可这三人在大殿之中的表现,一点也看不出来知内情,难道说是这三王隐藏的太深? 还是说那夜之人是太子? 可这么一想,又不对…… 分明已从姑母那儿得知铭帝最怕的就是这个太子,最讨厌的也是这个太子,怎么可能将这种事告之太子,还让他来行事? 这也说不过去啊!朵颜想了想,问道:“秋歌,你可问过常青公公?” 秋歌绕至朵颜跟前点了点头:“问了,可是那老东西嘴比小顺子硬太多了,死活不肯说一个字,而且还警告说,让小姐最好不要再查下去,对小姐没好处。” 朵颜恨恨的拍了一下浴盆里的水,溅得自己和秋歌一脸一身。 秋歌见朵颜有些微怒,也不也再多说话,只等着朵颜慢慢平静下来…… 第16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 许是想通了太多,许是因为感觉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脚,朵颜气了一阵后,又将身子浸入了水里,道:“也就是说,那人,绝对在宫里,而不是宫外之人?” 秋歌闻言,偏了头想想后,肯定的回答:“小姐,秋歌觉得那人就在宫里。” 仿佛已找到那人一般,朵颜咬紧了粉色的樱唇,咬牙道:“待我找到那人,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沐浴过后,秋歌早就准备好了香喷喷的饭菜,朵颜闻着那令人十指大动的饭菜,赞许的道:“我家秋歌真越来越伶俐了,以后,我可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哟!” 秋歌闻言,羞红了脸,低了头道:“小姐,秋歌不嫁,以后都守着小姐。” 朵颜摇摇头:“傻秋歌,怎么能陪我一辈子呢?” 言罢,含着一口饭菜,含糊不清的道:“这宫里太可怕,所以,等小姐我安顿好一切后,自会寻一处好人家,把你嫁过去的。” 秋歌眼一红,刚叫了一声小姐,便让朵颜示意禁声。 朵颜因为长年习武的原因,一向敏感,刚才有人靠近她便已察觉,不过,看在来人并无害人之心,她便只作未闻,但若是有人来探她口实,那便不得不妨。 于是,朵颜正色道:“秋歌,以后,在宫里有外人时便不要再唤我小姐了,恐落人口实对我们不利。以后,便改口换一声娘娘吧!” 秋歌乖顺点头,惶惶不安的应了一声:“是,娘娘。” 朵颜嗯了一声,眯着眼看了看窗外,那人影闪过的地方,眼尖的发现,多了一样什么东西,于是,又开口道:“秋歌,去把那窗前东西取来。” 秋歌狐疑的上前,取下那东西后惊道:“娘娘,有字条!” 朵颜以指封唇,示意秋歌小声点,秋歌点点头,急步上前,将手中字条交付于朵颜之手。朵颜捏着那毫不起点的字条,心中突然间觉得有些熟悉,到底是谁? 又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什么呢? 字条上面,泼墨豪洒:“今晚,夜宴,皇上必召,早做准备!” 短短十二字,可是,传达给朵颜的却是另一份心意。 夜宴?为何人设宴?又设在何处? 如若是真,那么皇上当然会召,但仅仅只是召给爹爹和大哥看的吧! 可即便如此,皇上也必不会提前召见,一定会想令自己来个措手不及。 所以,才有了那句早做准备了么? 朵颜定定的再看那十二字一眼,然后将字条交于秋歌之手,清冷开口:“烧了。” ———— 连国,大周国的盟友国之一,而今晚夜宴的主角,便是连国皇太子裴敛晨以及,他最疼爱的妹妹,连国九公主裴雅瞳。 名义上,裴敛晨是来贺铭帝新婚,但,从他的行为及动向来看,大周国人都明白,实际上是为九公主选驸马来了。 而铭帝,什么也不多,就是儿子多,这无疑便给了九公主很多的选择。 不过,不管他所为何来,既然是打着贺婚的名义,那么,铭帝想不传召朵颜也难了,所以,这提前准备的字条,来的还真是及时。 朵颜几乎是在收到字条的同时,便差了秋歌去探听情况,以上官家在宫中的势力,想打听一个消息,并不太难,所以,秋歌只去了一个时辰,便打探出了宫中一切的动向。 朵颜在听闻这消息之时,眼角冰冷的浮上一丝笑意,咬牙道:“想让我出丑么?铭帝,你又失算了” 根据大周国祖制,皇后是正红色宫装,皇贵妃只能着玫红,降红,粉红等非正式的颜色。 朵颜挑了一件玫红色的长裙,同色系的抹胸上,是艳色的图腾型的花纹。粉色起着暗花的外衫,有着同裙色的宽滚边,上面是金纹柳丝。 腰间束着金色的绣花腰带,正中系上玫红色的粉色丝绸。一旋身,艳光四射,美不胜收! 台前描青黛,如一弯新月更胜似轻柳。 对镜贴花黄,细细小花,中间轻点桃红小蕊。 素手绾青纱,艳粉如云拖地长长。发上金步摇,髻后斜牡丹,青丝两缕胸前落,颈上宝石链链结,耳垂粉色珍珠泪。 朵颜轻轻的转过身子,身下裙摆款款轻摇,秋歌只觉眼前一亮,艳光四射,美不胜收! “美吗?秋歌?” 她问,淡淡的,却更加是讨厌了自己,因为,这样的打扮,从来不是她所钟爱。 秋歌痴痴点头:“美,娘娘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闻言,朵颜亦只是淡淡一笑,便再不多话。 这一身打扮,要说贵气有贵气,要说灵气有灵气,虽然朵颜尚没有正式行册封大典,虽然朵颜不喜欢这样隆重的装扮,但,也不能在铭帝面前失了仪。 她要的,就是让铭帝更加的生气,更加的失望加无奈,只有这样,方可解她心头怨恨之气。 朵颜穿戴好一切之时,那传召她赴宴的常青公公也到了,不过,当常青看到早已准备好一切的朵颜时,顿时惊得半晌才开口说话。 朵颜,抿着嘴轻笑,心道:我更想看看你家主子的表情。 常青倒是直接的传了话,说皇上请贵妃娘娘去怡和宫赴宴,朵颜淡淡一笑,只说了一声:“公公请带路!” 便再没有看常青一眼,常青一声不吭的在前面带着路,额上冷汗分明没有,可他却不停的在用帕子试着那原本没有的汗珠。 朵颜清冷的美目扫过他,略显凌乱的步伐,嘴角弯弯的翘起,妖娆的笑了,还刻意的放缓了步子,她要让那铭帝,自以为是的以为,她会因为措手不及而来晚。 一路迤逦,朵颜行得缓慢而优雅,每一步都带动了清风阵阵,那一路遇上的宫女和太监,看着那绝美的画面,绝美的人,都几乎忘了形。 可朵颜却只是一步又一步,浅浅的走着,嘴角挂着弯弯的笑,倾国倾城。 这一笑,恰好落到了裴敛晨的眼里,他自问阅女无数,却独独被朵颜身上纯净的气质所折服。 明明着妆冶艳,却丝毫不减她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独特韵味。 身在深宫,却独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美感只一眼,他便欲罢不能,明知道不应该再看,却怎么也移不开眼。 而铭帝阴狠的目光,落在朵颜盛装打扮的衣着上,他分明没有事前通知过她,她如何能这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着装得体的出现在宣和宫中? 难道是有人通风报信? 他冷眼扫过座下许多张脸,上官青璇?凌煦?凌晔?还是凌暄? 想到此处,铭帝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因为他竟发现在这重重深宫中,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能为她所用? 他不能容忍,不能,所以,今晚的宴会,凌煦,凌暄或是凌晔,就是他们三人之一了,解决一个是一个。 他又将眼神扫向了连国九公主裴雅瞳,端庄,秀丽,温柔,娴静,如此佳人,想必,也委屈不了自己的皇儿。 不过,他将眼神复又调转回朵颜风华绝代的脸上,仍旧忍不住有丝丝担心。 朵颜接收到铭帝的眼神,娇俏一笑:“皇上,臣妾来晚了!” 铭帝碍于百官及连国太子裴敛晨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冷哼了一声,假笑道:“爱妃,坐下吧!” 末了,又状似不经意的说道:“确实是来得晚了点!” 朵颜做惶恐状,表情委屈:“皇上,臣妾可有补救之法令皇上宽心?” 闻言,铭帝终于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笑道:“爱妃,既然你来晚了,罚你献艺娱悦贵宾如何?” 笑意,瞬间凝结在了朵颜的脸上,自古以来,嫔妃献艺早有先例,不过,以皇贵妃的尊贵身份,想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铭帝就是想要她成为天下人笑柄,不要说来者是连国的太子,便是连国的皇帝到了,以大周国的国力,也是大可不必让皇贵妃来献艺的。 朵颜牵了牵嘴角,淡淡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清晰而用力的说:“臣妾,遵旨!” 上官青止此刻,闻得铭帝如此一说,心中不悦却又暂时不便开口相阻,只拿眼看了看朵颜,心中想道:他上官青止的女儿,没有那么娇情,他的朵儿一定能处理得很好。 “皇上,臣妾不知今晚要‘娱悦’贵宾,这身衣裳太过累赘……” 在说到娱悦两字时,朵颜故意加重了语气,令得在场百官均是摇头不已。 而铭帝闻言却是以为朵颜想借故罢演,他邪邪一笑:“爱妃,你倒是想表演什么节目呢?与衣裳何干?” 这话也说明了,你想不表演,那也是不可能的。 铭帝这么一说,朵颜心中已有计较,铭帝啊铭帝,你想要我出丑,那我便要你比我更丑。 “皇上,臣妾身无所长,只有剑道尚算入得眼,如若皇上想看,臣妾这便换下这身衣裳,为皇上舞剑尽兴。” 朵颜说话的时候,低着头,铭帝看不见朵颜的表情,铭帝端详了一阵,也不含糊,点头道:“爱妃可要快一点喔!要不然,让贵宾等待可不好!” 第16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 朵颜此刻终于抬起绝色的脸庞,妖娆一笑道:“皇上既然怕贵妃等不及,那臣妾就失礼了,这衣着繁复,臣妾便也不换了,脱了即可。” 言罢,铭帝的脸色,由红转青,还来不及说出什么阻止的话语,朵颜的手,已然搭上了腰间缎带。 只轻轻那么一扯,袍飞丝扬,粉色的外衫与玫红色的长裙,就这么施施然落了地,惊起了一地的暗尘。 再观朵颜,已是一身轻便装束,玫红色的胸衣外是嫩黄的起暗纹的内衫,腰间同色的丝带盈盈一束,嫩黄色的内衬裤裙,脚下登的是金丝滚边的玫红色绣鞋。 这一身轻装,若是平常,穿出来也无不雅,宫中也有妃子如此着衫,但,此时此刻,朵颜却是当众褪衣,这让铭帝好生尴尬。 众臣也是惊得嘴也合不上,一个个瞪着朵颜仿佛是怪胎一般,而上官青止却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不敢置信的倒抽了几口气。 铭帝刚想发作,朵颜却没有给他机会,一旋身子飞跃而起。 清亮的嗓声,空中而散:“皇上,待臣妾为您表演一番。” 而后,只听‘卡嚓’几声响,朵颜已只手折下树上粗枝,另一支手,拨下头上金簪挥舞自如,不一会儿,手中粗枝,已让生生削成了剑状。 “皇上,刀剑无眼,臣妾还是用木剑更为稳妥。” 言罢,在看清铭帝惊骇的表情后,娇笑着,舞向空中。 在场之人,看到朵颜此举,都恐惧的想,若是那金簪此时,削的不是木头是人头的话,那会是怎样? 只这么开了一个头,便不敢再细想,太可怕,太可怕! 只一招,朵颜已震摄全场。 那些本来还对朵颜不屑一顾想找机会折辱朵颜的宫妃们,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敢紧的打消了心中计划。 朵颜此时握着那把木剑,冷冷看向铭帝。 一阵冷风如同哭声一样呼啸而过。似在用刀刻过铭帝的心,风吹动了朵颜的秀发,如同波浪翻滚汹涌。 风亦吹起了朵颜的一袭嫩黄薄衣,像缠着线的风筝随风轻轻摆动。 朵颜开始舞剑了,剑式强中带柔,飞舞的衣角在风中翻飞如蝶。 她的身子不停地起起斜斜。风越来越大,朵颜的剑式已变成强中带刚。朵颜终于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啸,剑尖直指铭帝面门,如魅如冷。 众人大惊失色,而朵颜的剑尖却在离铭帝不远之处,生生停住,剑落,朵颜清冷而望。 娇俏道:“皇上,别怕,木剑而已!臣妾怎敢伤了皇上?” 铭帝脸色青紫,指着朵颜的如花的笑颜就要发怒,一阵悠扬的萧声,适时而起,那婉转的萧音,似有魔力一般,瞬间抚平了铭帝心中的戾气。 朵颜清亮的美目,看向那萧声发出的地方,那一袭白衣,不是太子又是谁? 是啊,这般有着影响力的萧声,除了他,还有谁人能奏出呢? 突而,朵颜拨地而起,和着太子的萧声,手腕急转着,在空中舞出一朵朵炫丽剑花,迷乱了众人的眼。 太子萧君彻没有回望朵颜的身姿,只是闭目吹萧,神似潇洒,状如谪仙。 朵颜的剑舞和着他的萧声,对众人来说,完全是一种感官上的极致享受。 于是,大家都忘记了朵颜的鲁莽,忘记了铭帝的怒气,只是静静的随着朵颜的一招一式而目不转睛。 当朵颜旋转身姿,最后一招刺出后,回旋定身之时,场内一片寂静,众人都还沉静在那动人的旋律之中。 一人带头起身,拍掌声声,终于惊醒了众人,而后是震天的喝彩,让铭帝责罚的话语,再一次被逼回了肚里。 他黑着脸看着,笑意盈盈的朵颜,亲手将那地上的外衫拾起,披在了她的身上:“爱妃,小心受凉!” 这看似普通的动作,在官员眼中,是铭帝对朵颜的宠爱,在后妃眼中,便是刺激。 铭帝这是要把她一步步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让她即使不能受罚,也要被众妃所排挤,而后,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永无翻身之地。 朵颜淡淡一笑:“谢皇上,臣妾自己来。” 不着痕迹的避开了铭帝的接触,在朵颜的心中,铭帝只会让她恶心。 她披着衣裳却没有再穿上,只因,她刚才一举已是不适。 若是此时,再当场穿衣,那只会更让铭帝恨怒,所以,此时她只是安静的坐在了铭帝的身侧,而铭帝的另一侧,皇后的脸上已然郁结成冰。 在她眼中,朵颜此时,已与那青楼女子无二,竟要与她齐齐坐在铭帝的身边,端的是让她觉得丢脸。 但,她深知朵颜的背景,自己的儿子凌晔更是对她一片深情,所以,她暂时只能忍耐再忍耐了。 而此时,连国太子裴潋晨眼中的欣赏之意,已愈见明显,铭帝此时看着他那痴望的神情,心中又生出了一个想法。 ———— 这晚宴也不知得多时方能结束,朵颜实在呆不下去,便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早早的回了清淑宫休息。 岂料,夜半时分,铭帝那儿又来了消息,说是宣剑贵妃侍寝。 朵颜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恨恨的看着那来传旨的小公公,道:“小公公为何通传得这么迟?” 那小公公显然也是知道这剑贵妃动了真怒,心中哀叹,谁不愿服侍皇上啊? 这剑贵妃倒真是跟那些个主子们不一样,这多好的事儿啊,还生气? 于是颤颤微微的说:“回贵妃娘娘,今日个皇上本不打算宣哪宫的主子侍寝的,但晚宴过后皇上又改了主意,常青公公这才吩咐奴才前来通传。” 朵颜自知为难这小公公没有意义,于是,便又温和道:“有劳公公,待本宫准备一下,这便随公公去。” 那小公公见朵颜改了口气,心中大舒一口气,笑道:“奴才到外头侯着!” 朵颜微笑的点了点头,那小公公逃也似的出了清淑宫的大门,在门外好生的站着。 见状,朵颜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笑的是那公公怕自己的可怜样,哭的是这侍寝一事,铭帝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可不管朵颜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旨,她是抗不了,不过,她打眼瞟了瞟那枕下三哥给的药丸,这一次,她不会再吃药,且看看这铭帝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朵颜随意的换了身衣裳,并未刻意的装扮,便出了门,那小公公一见朵颜清丽出尘的样子,先是愣了半晌,而后,便红了脸低头。 “小公公,本宫可以了,带路吧!” 那小公公就了一声,便领着朵颜朝西面走,朵颜走了几步,又站定,疑惑的问:“小公公,可是带错了路?皇上是昭和殿,不是在东面吗?” 那小公公也停了下来,转身恭敬道:“回贵妃娘娘,常青公公交待过了,皇上今日不住昭和殿,住宣和殿。” 昭和殿,宣和殿本是大周国皇宫之中的东西两殿,主殿是昭和殿,侧殿为宣和殿。 铭帝虽然大多时间歇在昭和殿,但,也有部分时间会住宣和殿。见那小公公如此一说,朵颜也并未觉得不妥,于是便莲步上前,淡淡道:“有劳公公,可以走了!” 那小公公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越走心里面越冷,为何,他总感觉今晚不同寻常呢? 待到那宣和殿,近在眼前了,小公公止了步,对朵颜道:“贵妃娘娘,马上到了,您要不要再整理一下仪容?” 许是别宫的娘娘们在面见铭帝之前,都会细心的检查自己有否不得体,于是这小公公有此一问,朵颜摇摇头,清冷道:“不必!” 那小公公吃了鳖,脸涨得通红,再出声已细小如蚊:“贵妃娘娘,常青公公说,让奴才将娘娘带到后即可,不必随侍左右。” 一听这话,朵颜便知又是那铭帝主意,哼!不就是要她自己进去吗? 朵颜一甩袖冷冷道:“公公既然不必留下,那便回吧,你,也没什么用了。” 不知为何,这话莫来由的让那小公公心中一冷,再抬首,朵颜已进了大殿。 这时候跟在朵颜身后的秋歌,忽地转身道:“公公,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啊!” 那小公公再蠢也听出这话的不对戏,于是冷汗如雨道:“这位姐姐,奴才奴才……” 不待他解释完,秋歌一扭小腰也进了殿,看也不看那小公公一眼,小公公见状,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宣和殿。 他走出不多远,隐隐感觉背后有人,他浑身哆嗦着大步向前跑去,跑得太急,还跌了一个跟头。 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几个宫女经过,指着他的狼狈样,吃吃的笑个不停。他一见有人,不但不生气反而跳了起来,嘿嘿笑着,奔了过去。 嘴上抹了密般:“几位姐姐好,小郭子我不小心摔跤,灯也摔坏了,不如跟姐姐们一道儿走,可好?” 那几个宫女与这小郭子不熟,但,见他那样可怜,便也没有反对,其中一人问道:“你叫小郭子?” “是的,姐姐。” 第16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 这小郭子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一张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只不过,刚才因为太紧张,所以没有发挥出他的特长来。 “你去的地方是同我们一个方向么?不然,我们借一盏灯你先用着,明日还过我们青姑姑那里便可。” 另一个宫女又娓娓说道,显然是好心为这小郭子着想。可此时,这小郭子哪敢一人独行,于是摇头道:“不用不用,是一个方向,是一个方向!” 那几个宫女一听,便也再不多问,只一路缓缓的朝着昭和殿的方向走。 一开始,这小郭子还心喜着,方向真的是对的,可越靠近昭和殿,小郭子的心就越发的感觉到发冷。 其中一个宫女又道:“小郭子,原来你也去昭和殿啊?” 小郭子咧了咧嘴,装傻道:“是啊!姐姐!” 可以心底,他自己却是在纳闷,皇上不是在宣和殿吗?那这昭和殿灯火通明是又是为何? 虽然皇上的寝殿是不熄灯的,可这亮堂堂的也太不对劲了。 越往下想,小郭子越怕,当那几个宫女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小郭子犹豫了,他捂了肚子道:“哎哟!姐姐们,你们先进啊,我,我肚子疼,先去趟茅房。” 那几个宫女一听,又笑话他,他也傻傻的陪着笑,借了一盏灯,便朝茅房跑去。 边跑他还边回头望,没办法,好奇! 这不看还好,一看,小郭子的脸,瞬间变了形。 因为,那几个宫女进殿之时,他已看清殿内情形,那正殿之中,一身明黄之人,不是铭帝又是谁? 他的脚一下子就软了,跌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向前爬。 心道:妈呀!皇上在昭和殿,那宣和殿里那位又是谁?还是说,本就是他听错了常青公公的话?真的是要带贵妃娘娘来昭和殿? 越是细想,越是后怕,小郭子此时也再顾不是其它,提着灯笼撒腿就往宣和殿跑,心道:我的贵妃娘娘哎,您可等着小郭子啊!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这路才走了不多远,小郭子,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这一次,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真的有人跟着他,且一路跟了这么久,他讯速转身,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先是惊喜的跳了起来,而后,却想通了一个问题,惊骇的那一声,还没来得及叫出口,便被来人一剑封了喉,至死也没能明白,到底是为何而死。 来人将手中长剑在小郭子身上擦了擦血,这才收了剑。 此时,一人从天而降,月白长衣,飘飘欲仙,他看了一眼地下的小郭子,冷冷问道:“人在何处?” 那执剑之人,恭恭敬敬低首道:“爷,宣和殿!” 闻言,月白长衣,邪邪一笑:“好玩,好玩,游戏开始了!” ————- 推开宣殿的大门,一丝丝龙香环绕,朵颜皱了皱眉头,虽不对这香味过敏,但实在不喜欢。 这时,秋歌跟了进来,将早已备好的棉帕子交于朵颜之手:“娘娘,用这个捂一阵就好。” 那帕子上浸了药汁,是云详调好给朵颜带在身边的,十分好用。朵颜嗅了几下,真的感觉舒服很多。 不过,此时,朵颜的眉头却是拧得更紧了,虽说侍寝时被一群宫女太监的盯着不好,但这宣和殿今夜似乎也太过于平静。 朵颜眯了眯清冷的美目,一步步深入,一步步观望着。 一个爽朗男声,自内殿传来:“怎地才来?” 只一声,朵颜的脑中,被轰成了一片空白,怎会是他,他怎会在宣和殿? 直到那人行也内殿立于朵颜跟前,朵颜仍旧不敢相信,粉嫩的樱唇,微微张开,半天合不拢嘴:怎会是你?” 裴潋晨此时反而比朵颜更惊讶,而后,又是一阵唏嘘:“大周国的皇上,果真舍得,居然将你赏于我过夜!” 闻言,朵颜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恨交加,她咬牙问道:“太子殿下何意?什么叫皇上舍得?” 此时的裴潋晨一身紫金蟒袍,腰间玉白带,足下黑马靴,头束金龙冠,面如冠玉,鼻若悬胆,端的是美男子一个。 在连国有多少如花少女仰慕于他,可反观朵颜的表情,他当真有点受挫。 于是,他剑眉微挑,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皇上,今晚曾提到会许一人为潋晨侍寝,可不曾想,会是一舞倾城的贵妃娘娘。是以,潋晨才会说,皇上竟然会舍得,以贵妃娘娘仙姿,皇上还真是大方呢!” 朵颜此刻,终于听明白了裴潋晨的话,顿时气得磨牙砺口。 但,她听连国太子只以潋晨自称,尚算谦恭,也强压下心头怒火,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本宫倒以为,没有太子殿下的示意,皇上为何会独独选本宫呢?” 裴潋晨闻言,连连摆手:“潋晨确实对娘娘的出现十分惊讶,娘娘舞剑的仙姿,潋晨亦十分的欣赏,不过,潋晨确没有想亵渎娘娘之意,娘娘别误会!” 朵颜当然知道铭帝的心思,他在夜宴之上羞辱她不成,所以,又来一招侍寝。 这一招果真毒,如果她从了这连国太子,那铭帝便有机会将她赠于这裴潋晨。 换句话说,九公主嫁了进来,也给裴潋晨带个安心回去。 她若不从,拼死反抗,以她的武功修为,那裴潋晨不但没有机会,更有可能为她所伤,那么,铭帝同样有机会借机对自己痛下杀手。 可转念,她灵光一闪,难道那夜之人,真是这个连国太子,可他不是与三名宫婢一起么?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仅仅是铭帝为了陷害自己? 朵颜当真是苦恼,这件事一日不弄明白,她便一日不得安宁,此时此刻,这皇宫之中,只要是个男人,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怀疑。 她不想这样,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样任人摆布。 她就要这么样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会,她上官朵颜自打进了这道宫门,就再不是从前的天真少女,她望着裴潋晨的眼,突地,嫣然一笑。而后,转身对秋歌说道:“秋歌,把门关好。” 如果,没有人能告诉她,她便只能自己试上一试了。 裴潋晨一听这话,心里头噔噔噔直响,此刻的朵颜清丽脱谷,比晚宴之上更加动人,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刚打算开口,朵颜却又开口了:“既然,皇上都允了,本宫又有何委屈?太子殿下比之皇上,哪个更有魅力……” 这话说了一半,恰到好处,不冒犯谁,也不得罪谁,更让人想入非非。 慢慢的,朵颜向他靠近,越来越近,直到两个眼对眼。 朵颜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那卷翘的长睫,似蝴蝶扇动着翅膀。扑上扑下的,让人心动,裴潋晨终是抵不过朵颜的媚惑,一只手悄悄的,攀爬上朵颜细软的腰肢。 朵颜假意的扬起欢快的笑脸,对着裴潋晨的脸上,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叹道:“皇上果然还是最疼本宫的,知道自己不能人道,所以,把本宫的初夜赐给了太子殿下,本宫……” 朵颜的话还未说完,潋晨早已惊得将朵颜推将了出去。 “娘娘说皇上不能……” 那两个字,他忍了忍,没有说出口,但他有眼神已经给了朵颜想要的答案。 他不是,绝对不是,那夜她虽然意识不清,但,那种感觉太强烈,她似乎想忘也忘不掉。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男性气息,但在这个人身上,她完全感受不到。 但,就这么结束么? 当然不是,如果他不是那个人,她便要更让他害怕,只有他害怕了,才会躲开自己,只要他连国太子不肯接受她这个‘礼物’,那么,铭帝还有何话可讲? “哎呀!是本宫失言,皇上没有,没有……” 朵颜假装说错了话语,连忙改口,可她越是这样,那裴潋晨越是觉得这件事,大有文章。 他铭帝未曾宠幸过的妃子,倒是给他侍了寝,这要是外人不知还可,他扭头看了看一边低头看着鞋子秋歌。心虚的想,这要是让人传了出去,便不止是大周国后宫的丑事了。 那可是关系到邦交的大事,更何况,这上官朵颜的背景,他早已知道,不说她那权倾朝野的父亲大人,便是她那大哥上官云非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连国毕竟还是一个小国,他惹不起啊! 裴潋晨有些怕了,直直后退了好几步,朵颜面色如常,心里却早已笑得翻了天。 她当然知道,他会怕了,大周国的边关,只要她的大哥跺跺脚,他连国都要抖三抖。所以,她倒有些佩服这个裴潋晨了,居然敢打自己的主意。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他越是躲,朵颜越是觉得有意思,还来了兴致要捉弄一下这个连国太子。 那裴潋晨此时是有苦说不出啊! 他不能拒绝铭帝的好意,否则会说他不识抬举,他也不能吃这到了嘴边的鸭子,因为吃了这一只,以后他便会失去他连国皇宫中,所有的成熟‘鸭子’。 他只能开口道:“贵妃娘娘,您还是请回吧!潋晨不知道皇上为何将您送了过来,但是,潋晨不才,实才是要让皇上和贵妃娘娘失望了!” 第16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5 说让皇上失望这还可以理解,说让朵颜失望么? 朵颜咯咯笑了,怕是真把朵颜当成了那深宫无依的饥渴女子了吧! 朵颜越是笑得开心,裴潋晨就越发看不懂朵颜的想法,他左闪右避的想要离朵颜远一点,怎料到朵颜会武,就像是猫戏鼠般盯着他不放,他实在避无可避,便想着一了百了,突然来了个急转弯,朵颜没有料到他有此一着,冷不丁的就撞了上去。 这裴潋晨也是没有防到朵颜避不开他,于是,两人就这么互抱着滚倒在地。朵颜玩得兴起,开心道:“太子殿下,看你往哪儿逃,抓到了抓到了。” 言罢还骑在了他的身上,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不过,这种得意的感觉,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就在这时,宣和殿的大门外,响起了均匀的敲门声。 朵颜转身刚想喝斥一声,却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潋晨,可是还在这里?为何我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太熟悉,朵颜登时乱了心神。 那被骑在身下的潋晨,此时,也顾不上形象好坏了,只大声道:“我在,我在……” 门外之人,听到这样的回复,便也再不犹豫,用力的推向了宣和殿的大门。可试了几下,也没能推开,刚打算开口相问,却看到门自己开了,里面钻出秋歌略有些尴尬的脸。 随着大门的找开,凌晔瞬间便看到了殿内衣衫凌乱的两个人,朵颜的脸早已烧红成了一片,而裴潋晨却是一幅庆幸万分的模样。 凌晔看着殿内情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最终将眼光调向裴潋晨,问道:“这是?” 裴潋晨无奈的摆了摆手:“别问我,要问得问你的父皇。” 他又将眼神调至朵颜的脸上,朵颜别开脸,有些委屈的说道:“不就是宣我来侍寝了,有何不敢说的。” 这话,一半是堵气,一半是解释。但听到凌晔的耳中,当真不是滋味,他急急的行了进来,看着朵颜不忍的说道:“父皇,当真如此荒唐?”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谎吗?” 朵颜抬着怒意满满的眸子看向萧凌晔,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坚持,在任何人面间谈笑自如,唯有一个萧凌晔,她做不到。 他是她的劫,是她唯一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可现在,他真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离得那么近,她却只能唤他一声皇儿。 她不甘心,所以,她要反抗到底,总有一天,她会让铭帝看得清清楚楚,她上官朵颜绝不是他口中的‘贱’人,她要让他知道,即便是红颜祸水,她祸的,亦只会是他大周国的皇宫而已。 “朵……母妃,夜深了,你还是回宫吧!” 闻言,朵颜失望极了,这就是凌晔的回复,这就是他对她的坚持么? 那日,他不是还拒理力争的找了铭帝,那日他不是还跪在大殿之中求情,可此时,此刻,他怎能如此对待自己。 朵颜含着泪,咬牙道:“沐王殿下,你这是在赶本宫走么?本宫是皇上请来的,要走也得皇上请,你凭什么要我走?” 这话凌晔听明白了,裴潋晨更是听明白了,他一转眼珠子,对着秋歌道:“这位小美人,可否陪我出去赏赏月?” 秋歌一听这轻浮的话语,脸瞬间烧到了耳朵根,她看了看外面漆黑无一颗星子的天幕,愣愣道:“殿下,今晚,没有月色。” 这话一出,裴潋晨真的是让煞到了,从未像今晚这么失败过,一连两个女人,连正眼也不带看他一眼的。 一个小小的宫婢,邀她去赏‘月’居然还不肯? 裴潋晨这里真的黑了脸,也不管秋歌哇哇大叫,只拖了秋歌就往外走,嘴里哼哼道:“哼!本太子说这外面有月亮,就是有月亮……” —————— 这些日子,朵颜打落牙齿和血吞,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绝口不提。 可是,萧凌晔的出现,却彻底撕裂了她心底伪装的那份坚强…… 那时,裴潋晨与秋歌已经退出了大殿,只余下这心中有情不得而抒的两人,朵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的不让它滴落,凌晔看得真切,却也当真心疼。 他扳过她身子,心疼的口吻,仿佛朵颜是那娇弱的花儿一般温柔:“你为何这般倔强?想哭就哭出来,别忍了。” 言罢,朵颜的泪,像是猛然间找到了出口一般,倾泻而出。 她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是该哭的,可她却不能告诉他,她为了何事而哭。侍寝那夜所受的百般羞辱,叫她如何对着这个男人说出口?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痛! 朵颜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萧凌晔简直是不知所措,他轻叹一声,终于揽了朵颜入怀,有些感伤的说:“朵儿,你可怨我?” 怨,怨有何用? 朵颜想这么说,却只是哽咽,生在帝王家,有多少无奈与悲哀,她或多或少都能理解。 只是一想到,这步步惊魂的后宫路,从此后,他再不能陪自己一路而行,朵颜的心,便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她埋了脸在他怀中,享受着这片刻的详宁,出了这宣和殿,也许,她们再没有机会亲近,越是这样想,朵颜越发的抱紧了萧凌晔。 如果说,明知相爱如此凄苦,她宁可当初从未相遇,至少这样便不会有遗憾,更不会如此委屈。 没有听到朵颜的回答,凌晔的心中也百般不是滋味,他感受着怀中人儿的微微起伏,忽而想起了初遇的那个夏天,同样的夜,同样的人,只不过却再找不到同样的当初。 如果一开始就能预见结果,他绝不会像以前那般有所顾虑,他以为只要步步为营,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和他预计的一般顺利,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父皇会先他一步下手。 而且这手还下得这么重……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抢先一步,如果那一日不是被母后强行阻拦,他定会抢在凌煦之前找到父皇请求赐婚,只要能先那么一步,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只这么小小一步,他们竟成了‘母子’。 朵颜没有问他为何会出现在宣和殿,因为,此时此刻,她只留恋这片刻间的温柔。 她已没有再哭,软弱从来不是她的个性,这一刻,她恨恨的想:即便是铭帝出现在她眼前,她也不要放手,气死那老东西最好。 凌晔仿佛感觉到什么,低了头,有些宠腻的问道:“朵儿?在想什么?” 朵颜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清冷道:“若我说,我在想要气死你的父皇,你可还能笑得出。” 朵颜的表情无比认真,凌晔的心动容了一下,轻声道:“朵儿,你果然还是怨我的。”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这件事,当初真的只能有这样一个结果么? 她定定的看着凌晔俊朗的眉眼,而后坚定的说道:“沐王殿下,我若说我完全不怪你,那是假话,但,我能理解你的难处。” 闻言,凌晔感动得再一次将朵颜纳入怀中,他的朵儿真的太好太好,让他此刻更是悔不当初,恨不能立刻冲去父皇那里,将她要回。 可理智让他停止了这种疯狂的想法,他不能,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等到一切都尽在他掌控,她的朵颜,迟早会回到他身边。 “朵儿,坚强点,我会安排好一切,等着我!” 萧凌晔的承诺,此时此刻听在朵颜耳中,已成了一道录符,瞬间扫除了她内心的暗沉,她扬起国色天香的小脸,深情的看着凌晔,说道:“我不知道你在安排着什么,我也不能承诺以后我会不会改变主意,但,此时此刻,你记着,我,上官朵颜只想和你在一起。” 自入了这重重宫闱,她便早已知道明日事明日说,谁也保不准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每到日暮时分,总会听到一些久居深宫的老宫人,说着那句:“又过了一天!” 是啊,又过了一天。 每一日都只是一个‘熬’,她们的命运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铭帝没有做得那么绝,她可能也会成为同样的可怜虫。 可现在,她已做好了准备,应对一切的突发事件,‘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已马为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她绝不再做哭泣的朵颜,绝不…… 凌晔无声的看着朵颜漆黑于墨原双眸,那眸间,点点光华,映照着他的开心,他的朵儿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语,更何况,是在如此身份立场不合宜的时候。 她能坚持住立场,能这么直接的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是多么的不易。 他忍不住再次紧紧的抱了朵颜在怀,朵颜没有再说话,只轻轻的倚在他肩头上,心中的欢喜,满满当当。 而凌晔则轻压薄唇在她耳侧,低语:“朵儿,今日若是没有来这里,我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第16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6 听他说这些,朵颜起先没有吭声,而后,却是自他怀中扬起小脸。 望向他,奇怪地问:“你为何今晚会到这里来?你与那连国太子早已熟识么?” 凌晔不曾想自己随口一句,反而引起了朵颜的疑虑,他拍了拍朵颜的脸:“我与那裴潋晨确实熟识,我曾经帮过他一些忙,所以,他此次来我大周国,便约我一起挑灯对弈,不想……” “不想,我却在这里是吗?” 朵颜小嘴轻翘,反问着他,萧凌晔轻笑一声:“我没问你为何与潋晨那样纠缠不清,你还质问我这些?” 朵颜挑了挑眉眼:“我与他根本没什么。” 凌晔不语,只是好笑的指了指朵颜的衣衫,朵颜低下头一看,顿时脸又红了,原来,她刚才逗弄那裴潋晨的时候,竟然把衣裙都扯破了。 赶紧的,她捏紧了裙上那道裂口,有些心虚的说:“我们真的没什么。” 凌晔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头,坏坏一笑道:“我当然相信你!” 言罢,见朵颜暗自欣喜,他又故意接了句:“便是我不信你,我也相信潋晨的,他绝不是那种胡来之人。” 这话一出,朵颜用力的给了凌晔一肘,而后剜了他一眼,说:“是吗?那你问问我们刚才都做了什么了?” 那般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娇横,泼辣,却让萧凌晔完全无规则的‘澎澎’乱跳。 她甚至不用刻意的说什么话,便已经凌晔心动不已。 看着这样的朵颜,萧凌晔突然有些不字,潋晨与她,刚才…… 一个人隐藏得再深,只要看他的眼神,也不难分辩出他的情绪,更何况凌晔此时,也并不隐瞒朵颜他的情绪。 那时,朵颜却笑了,指着他的脸笑得花枝乱颤,有些挑衅的说:“你不是信他吗?” 凌晔看着这样的朵颜,再忍不住,深深一叹道:“朵儿,你真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你这样子,我怎可能放心。” 言罢,再不压抑自己澎湃的激情,大手一捞,便又将朵颜紧紧扣在怀中…… 这一抱,与之前完全不同,朵颜的心,跳得那么快,几乎要冲出胸口。她的手,紧紧的攀附在凌晔的后背之上,紧张得纠紧了他的衣衫。 就在凌晔忘情之下将朵颜直接摁倒在地之时,蓦然睁开双眸的朵颜竟猛地推开了他。 有些失控的凌晔,感觉到朵颜的动作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时宜,刚想向朵颜解释什么,却发现朵颜的眼光,冷冷的盯着殿顶的大梁。 顺着她的视线,凌晔抬头,却是一月白长衫的银面男子,看他那嘴角邪邪的笑意,凌晔顿时血气上涌,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让他倍感受辱。 他怒喝一声,弹跳起来,伸手就向银面人袭去。 说明迟,那时快,就在凌晔的靠近房梁之时,又一人侧身而出,生生的架住了凌晔的招式,瞬间与其缠斗起来。 朵颜静静打量着那人,只见这一人却是一身劲衣黑服,面上蒙着黑巾,显然是有备而来。 朵颜快如闪电向前掠去,打算加入战局,既然那银面人不动,那便先合力解决掉一个再说,什么君子不趁人之危之类的废话,在朵颜面前,等同于无。 岂料,朵颜刚刚有所行动,那银面人也动了,只一下,朵颜便被定住了身形。 上官家的女儿个个身手不凡,朵颜自以为武功已算高手级别,可在这银面人面前,她的武功简直等同儿戏。她气恼的吼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淡笑不语,只是大手揽过朵颜腰身,足尖点地,不一会儿,便已带着她离开了皇宫。 他的大手温暖而有力,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气息,莫来由的让朵颜觉得熟悉。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朵颜不懂,但她已被他点穴动弹不行,于是只得咬牙道:“你这厮好大胆,竟然公然于皇宫之中掳人,不要命了么?” 银面人嗤笑一声道:“贵妃娘娘说我大胆,我看大胆的是娘娘你吧?公然在皇帝的寝殿私会情郎,甚至打算共赴巫山,行那苟且之事,娘娘不觉不妥么?” 他的声音悦耳动听,着实吸引人,可说出的话语让朵颜的心又为之一震。 他竟然知道她是贵妃娘娘,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冲她来的。 “你闭嘴,谁要行那苟且之事了?” 朵颜此刻早已顾不得什么端庄形象,只一句话就将她激成这样的人,他还是头一个。 “难道是我眼拙?还是娘娘想说,你们还没有真的做?” 那人邪邪一笑,露出珍珠般整齐的牙齿,那笑意当真十分欠扁。 可朵颜当真是有些心虚,若是刚才此人不出现,她和凌晔情之所致,会不会真的做出点什么,她还真不敢拍着胸脯说。 于是,朵颜只能强做镇定,大声的骂道:“混帐东西,你识相的敢紧把本宫放了,不然,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肯定抄你的家,灭你的族。” “娘娘这么以为?我怎么觉得,要是皇上知道你今晚和秦沐王的所作所为,要灭的可能是你上官家的九族呢?” 这话正好说中了朵颜的心事,只有一点,朵颜却是敢肯定的,那就是铭帝就算是想灭了上官家的九族,只怕还是不敢下手的。 “会不会,试试便知,你若是执迷不悟,到时候休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朵颜仍旧在喋喋不休,可银面人早已不耐,他冷冷的扔出一句:“谢娘娘美意,不过,我也想提醒娘娘一下,女儿家家的,还是检点的好,不要是个男人就扑!” 这话一出,朵颜心中的那把无名业火,腾的一下就燃了起来,她怒吼道:“你说谁不检点了?你个混蛋臭鸡蛋,毛蛋咸鸭蛋……” 银面人听着朵颜那让人喷饭的骂人词,无语的掏了掏耳朵,重重在朵颜身上点了两上,顿时,只见朵颜的嘴仍旧在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 朵颜被扔到了一片空地之上,也不知道那银面人一路提气行了有多远,但闻着那清新的草香,朵颜猜测这应该是京都的一处野郊之地。 其实在那死寂的深宫之中呆得久了,出来透透气也是件美事。 可朵颜偏生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因为,银面人扔下她的那附近,刚巧便有着一片片野花开得正好。 朵颜想扭过头避过那花香,岂料被点了穴的她,都动一动头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她鼻子痒痒又想打喷嚏了,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出来。 不一会儿,朵颜的脸就憋得通红,难受得泪水在眼眶之中直打转。 而那银面人见了,却理都不理,顺势躺在了朵颜身边后,掐了一根草到嘴里叼着,闲闲道:“女人的眼泪太廉价,你那招对我没用。” 朵颜这会儿算是明白了,那家伙以为她在对他施美人计呢! 她又气又急又憋闷,直到最后,那花香刺激得她鼻头紧紧,甚至不能自主呼吸。 她的脸色已涨成紫红色,那银面人终于发现了朵颜的不对劲,讯速在她身上点了几下,朵颜的身子一松,手脚终于可以活动。 她张大了嘴,大口的呼吸着,可那浓郁的花香又刺激得她又一阵抽搐,她急得得双手直往胸口重重捶去。 银面人见状,扶住了朵颜的身子,吼道:“该死的,你到底怎么了?” 朵颜说不出话来,只指着那一片片的野花,连手指都发着颤,银面人看着随风摇摆的野花,仿佛意识到什么,下一刻,朵颜的唇被覆上一片柔软,而后喉间充斥着一股清新的气流。 她下意识的用力吸取着,直到她的胸口终于不再那么疼,直到她的大脑终于不再那么混乱。 吻上朵颜的同时,银面人双足提气,一口气再奔出好远,直到那片荒地之上,只能看到土石,他方才停了下来。 而此刻的朵颜亦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睁来水雾雾的双眼,正好对上那一片清冷眸光,倒吸一口气的同时,她讯速出手,用力的朝他的脸上扇去。 银面人几乎在同时松开了朵颜的唇,伸出二指夹住朵颜的纤手,边摇头边道:“啧啧!长得这么美,心却这么狠,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朵颜的火就冒得更高,她伸出另一只手,再次用力朝他的脸扇去,却又被同样的两根手指夹在了中间。 她骂:“你这个混蛋,得了便宜还卖乖,本宫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色魔。” 银面人又摇了摇头,冷冷的甩开朵颜一边,道:“要不是云详亲口告诉我你是他妹妹,我还真是不敢相信。” 只一句,便堵了朵颜的叫骂声与还击的动作,她眯了眯眼问:“你认识三哥?” “认不认识,你一会儿便知,要是想要见云详,就给我老实的呆着,否则,我直接将你扔回宣和殿。” 说到这里,那银面人许是懒得再与朵颜废话,也不再称她娘娘,只你来你去的,直接了当。 第16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7 一听这话,朵颜真的安静了下来,不敢置信的问:“是三哥让你来的?” 银面人没有再回答,只是瞅了一眼朵颜,没有兴趣的又躺了下来,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朵颜哪里爱过这等侮辱,但她又确实想见见三哥,于是,一咬牙,扭过身子走向一边,再不肯多看那地上之人一眼。 远远的,马蹄声近了,朵颜紧张的张望着,直到云详玄色的身影出现在朵颜的面前,她终于,泪奔而去,抱着云详的衣袖哭得那叫一天惊天动地。 打小,朵颜就和云详最亲,两人虽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因年纪相仿,所以,特别和得来。 在京都,谁都知道上官三公子最疼这个妹妹,谁也都知道上官四小姐最粘这个三哥。所以,在云详的面前,朵颜才会做回真实的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可是,才区区几日,他们已相近不相见,隔了那一道宫墙,仿佛什么都不一样了。 云详搂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朵颜,心疼得恨不得替她承受心里的不快。他看向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银面人,淡淡叫了一声:“爷!” 岂料,银面人竟然没有反应,只是紧紧的盯着他搂着朵颜的那只手,眉头纠紧,云详见状,又唤了一声,银面人才终于点点头道:“该走了!” 云详闻言,低头看了看仍旧在哭泣的朵颜,问道:“爷,不能让我和朵儿说几句话吗?” 银面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坏坏道:“宣和殿那边的戏就要开锣了,她要不回去,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闻言,哭得双眼红肿的朵颜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也抬起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不要成天的想着男欢女爱。” 这话一出,朵颜的脸又腾地烧了起来,云详更是不解的看向朵颜。朵颜羞得无地自容,却仍旧咬牙道:“你多说一句话会死么?” 银面人听完,貌似很认真的想了一想,冷冷道:“不会死,但,我不想跟你说。” 侮辱啊!侮辱! 士可忍,熟不可忍,朵颜真的怒了,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死死的盯着银面人的双眼。 这是她发火前的怔照,云详一看便知,连忙上前拦下朵颜,温和道:“朵儿,爷不是坏人,别这样。” “爷?” 朵颜挑了挑眉,看向云详,又问道:“三哥你何时入了什么门?什么派?还当了人家的手下?” “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朵儿,你只要记住一点,乖乖听爷的话,明日,三哥就进宫,有什么问题,三哥都一一回答你,可好。” 云详自知时间来不及了,便也没有再废话,朵颜仍旧不懂,可云详已将她亲手交到了银面人手中。 朵颜虽然不情不愿,但不想让三哥为难,也知道三哥绝不会害自己,于是乖乖的点了头。 云详见状,欣慰的笑了,转头对那银面人又恭敬道:“爷,拜托了!” 银面人抬眼看了看云详,清冷道:“我能平安带她出来,便能平安送她回去,只是云详,我该提醒你,做了选择就不会再有退路,今晚,你想想清楚。” 言罢,银面人紧紧抓住朵颜的手,再次点地而起,不一会儿两人便消失在了云详的面前。 云详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紧紧握住了拳头面露忧色,自言自语道:“朵儿,但愿你今夜回去后,能有惊无险……” 不一会儿,云详又自信的笑了:“爷,我相信,你能保护好她的。” 这一次朵颜没有再挣扎,因为她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因为三哥的那声称呼。 朵颜的这位三哥,外人只道他成日游手好闲,风花雪月,却只有朵颜明白,他只是不屑于朝堂之事,所以,故意如此让爹对他不寄矛厚望,才好乐得清闲。 朵颜太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这个什么也不上心的三哥臣服? “你到底是谁?” 银面人冷冷扫过朵颜的脸:“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我三哥的个性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明白得紧,他居然肯叫你爷,肯听你的差遣……” 朵颜又叙叙的说着,可那银面人却扭过头来打断她的话:“你该做做准备了。” 言罢,又状似不悦的说道:“我讨厌聒噪的女人。” 嘿!他还来了劲了,朵颜眼看着又要喷火,那银面人再一次把她扔在了地上,冷冷道:“到了!” 闻言,朵颜才发现好像真的已经回到了皇宫,此人的轻功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竟然来无影去无踪,来去自如也没有一个人能发现。 朵颜此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要是请这人去刺杀铭帝,那还不跟切萝卜一样简单? 朵颜上下打量的那种眼神,让银面人莫来由的感觉得有意思,这个女人一会生气,一会发火,现在又用这般算计的眼神瞅着他,当真的不是一般镇定,这么看来,果然还是云详一家的,一个个都这么的特别。 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叫着:“就在那边,就在那边……” 朵颜的眸中,精光一闪,听那脚步声,绝不止一人,该是皇宫的禁卫军了。朵颜神色一凛:“你快走!” 想必是没有猜到朵颜还会关心他,银面人的嘴角不动声色的牵动了一下,而后,不但人没有走,还抽出长剑指向了朵颜。 “我走了,你这戏又如何演下去?” 朵颜微愕,实在不懂这人说的什么意思,但下一秒,那人已执剑而来,招招狠毒。 朵颜,起初还只是躲避着她的攻击,而后发现若是不出手还击,真的会伤在他剑下。 她顾不上再说什么话,全身心的开始反手回攻了。 这时候,一声清亮的呼救声突地传来:“有刺客!” 朵颜耳根一动,这不是秋歌的声音么? 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宣和殿外? 正当这分神之时,银面人长剑已削下朵颜几缕发丝。 朵颜此时再不敢分心,只专心与那人缠斗起来,渐渐的朵颜发觉那人招式虽猛烈,却更似在做样子,外人看着凶猛实质却没有什么杀伤力的。 很显然,那人是要与朵颜演一出好戏。 秋歌时此,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身上带犹带着血迹,身后赫然是刚才出现在宣和殿内的黑衣蒙面人。 朵颜意识到这也是银面人计划中的一部分,可银面人此时仍旧招招狠毒,令得朵颜来不及分心看秋歌伤势,急得咬牙切齿:“你怎能伤了我的人?” 银面人回应:“不见红,如何真实?” 言罢,再次对朵颜展开猛烈的攻击,朵颜右闪右避,仍避不开银面人的剑气,终被他以剑逼到了墙角。 朵颜美目怒视银面人,岂料此时,那黑家衣蒙面的男子又向朵颜扔过来一物,恰好挡在了她的身前,她还来不及看清眼前是何物,银面人早已对着她的身体一剑刺了过来。 朵颜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只听得皮肉碎裂的声音,而后,竟然没有疼痛的感觉。 这一幅画面,亦被刚刚赶到的禁卫军看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大喝道:“抓刺客!” 闻言,朵颜瞬间睁开了双眼,定眼一看,终于发现挡在她身前的竟然是一个人,慌乱之中,朵颜急忙伸手扶住了他下滑的身体,可是她一接触到他的身体,却察觉尸身早已冰冷。 她敏感的发现这人已死了多时,抬眸,不解的看向银面人之时,他冷冷的扔下一句:“接下来,该你表演了,希望你的表现和你的外表一样令人满意!” 而后,闪身而不见。 禁卫军看到来人如此嚣张,伤了人就跑,哪里肯放过,大喝着追了过去,但他们又岂是银面人的对手,只追了没多远,便眼睁睁的看着银面人消失在宫墙之外。 其中一个看似是头领的男子,眉头深锁,不甘道:“快回去看看贵妃娘娘!” 此刻的朵颜,脑中一片浆糊,这些事件一件一件接连着发生,快得让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凭感觉猜出这些事件都有着联系,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为何乱成一团? “小姐,你没事吧?” 秋歌哭喊着,扑了过来,情急之下已没有再称朵颜娘娘,只唤了平时最亲近的小姐称呼。 朵颜终于看清了秋歌的伤势,好在只是胳膊上受了一剑,并无大碍。她抓住秋歌的手,安慰道:“秋歌,我没事,不要哭了。” 秋歌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朵颜,确定她真的没什么事之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老天保佑!” “小姐,刚才……” 秋歌哭了一小会儿,突然想起还有什么,朵颜伸出食指轻嘘了一声,示意她身后有人。 虽然她觉得秋歌所说的话,一定对她很有帮助,但禁卫军想必是会马上回来的,还是回去再说最为安全。 朵颜将那已死的太监翻了过来,定睛一看,脸色越发的冷了。 秋歌惊叫一声:“这不是刚才那个小公公么?” 第16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8 朵颜清冷的美目,遽然发着森冷寒光,灭口,看样子,这皇宫是越来越会‘吃人’了。 禁卫军已然全数回来,其中那头领之人,低首抱拳道:“臣来晚了,让娘娘受惊,臣万死!” 朵颜摇了摇手,仍旧面无表情,上官家的女儿不会怕尸体,但任是谁遇着了这种事情,也高兴不起来的。 这时,朵颜沉声质问:“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要不是这小公公冒死相救,躺在这里的便是本宫了。” 那禁卫军的头领,平时也是趾高气昂惯了,见朵颜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也来呼喝他,便也回嘴道:“娘娘,若不是您半夜跑来这里,又怎会遇上这刺客?” 闻言,朵颜寒眸微凛,上下打量这禁卫军头领,看样子,又是一个有背景的主儿,她冷冷一笑:“本宫会到此,乃是皇上传召,怎么?这位大人要不要向皇上问个究竟?” 背景,整个大周国,谁有她上官朵颜的背景厚? 便是仅仅这贵妃的头衔,她也有办法让他滚回老家,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个强大的上官家族。 此人,想必是那种仗着家世,便持宠而娇的主儿了,亦成不了大器。 那人与朵颜对视了片刻,便败下阵来,朵颜的眼中,除了森冷还是森冷,那种自然流露的极寒之气,让那禁卫军头领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娘娘,臣先送您回宫吧!” 他倒是做出了让步,可朵颜还没有解气,更何况,她还有很多事情要靠这人的嘴,给她个明白。 “本宫若是不回呢?” 朵颜反问,脸色不善,那人见状也矮了几分,低声道:“娘娘,天要放明,而且这位姑娘的伤势也得早早处理。” 朵颜看了一眼秋歌,确实也有些担心,于是这才开口道:“那劳烦这位大人送本宫去宣和殿,本宫会亲自向皇上解释。” 那人一听这话,面上扭曲,有些为难道:“娘娘,宣和殿那边去不得。” “大人何意?本宫是奉了皇上传召,去宣和殿侍寝,大人诸多阻拦到底为何?” 朵颜声色俱厉,问得那人面色发青,他只得软言说道:“娘娘,宣和殿那边出事了,娘娘还是先回宫吧等皇上的消息吧!” 这一刻,朵颜的心中已有了七分明白,她装出一幅吃惊的样子道:“怎么?难道那刺客也袭击了皇上?” 那人摇头:“娘娘,皇上无碍,出事时,皇上在昭和殿,是沐王殿下受了点轻伤!” 朵颜本意是想从这人口中套出,宫中到底有何变故,却不想得到这样一个回答,想到凌晔受伤,朵颜焦急万分,只恨不能马上飞到他身边。 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冷静下来,思量对策,她又惊呼道:“沐王殿下在宣和殿?皇上在昭和殿?” 这一问倒也真将那人问住了,那人只求饶似的说着:“娘娘,臣也不是太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何变故,如果娘娘想知道,待臣查清楚一二再来回禀娘娘。” 朵颜定定看了看他脸色,倒真不像说谎,此时,秋歌不动声色的在背后,点了点朵颜的腰,朵颜会意,已明白秋歌是要告诉自己,她知道一切。 朵颜见状,便也不再为难那禁卫军头领,只是淡淡说道:“本宫知道了,烦劳大人先送本宫回去了。” 言罢,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小太监的尸体,不忍道:“厚葬了吧!若是他还有家人,多赏些银钱!” 那禁卫军头领,此时亦不再多话,只重重点头:“是,娘娘!” ———— 回到清淑宫,朵颜马上传来了太医为秋歌清理伤处,殊不料,太医馆派过来的人,竟然是上官云详。 朵颜一见云详的打扮,便明白了昨夜三哥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原来三哥说的进宫来为其解释,是这样的意思。 这么说,是否代表一切尽在掌握? 那银面人到底何种来历,竟然连这时间也算得恰到好处。 见了云详,朵颜没有直接追问,只是让其先为秋歌包扎,因为,三哥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她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直到秋歌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红润之时,朵颜才终于露出了笑脸,而后,示意宫人退下,并且关上了清淑宫的大门。 “三哥?你怎么成太医了?” 朵颜分明记得他最不愿受束缚的,可现在这样,她不得不奇怪。 “怎么?朵儿对三哥的医术没信心?”云详清理着药箱内的东西,头也没抬,只是淡笑着回复朵颜的问话。 “三哥,你是为了我进的宫吗?” 朵颜有些犹豫着说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测,云详见状,抻手摸了摸朵颜的头:“不好吗?” 朵颜的眼有些微红:“不好,三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搅和进来,这皇宫太可怕,我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样,到时候难于抽身。” 云详摇摇头:“朵儿,三哥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有些事,以前退缩了,却发现结局更让人难过,所以,三哥现在不想逃避,是时候来做个了结了。” “三哥,你可是还记着二姐的事?” 朵颜问出了这个问题,云详沉默了,朵颜知道她说中了云详的心思,二姐的事在她的心里是个结,在三哥的心里却是道疤。 看到云详那么痛苦的表情,朵颜突然想到了凌暄的话,刚打算告诉他关于二姐的那点线索。 云详却苦笑着开口:“朵儿,太聪明的女人不招人喜欢的。” 朵颜闻言,也笑了:“三哥我想跟你说说二姐的事,清王那日……” “朵儿。” 云详唤了她一声,打断了她的说话,朵儿不解的看他,他却直言道:“云儿的事,放一边,三哥现在更担心的,是你!” 朵颜无奈的笑了,自入宫后,她便再也不曾开心的笑过:“三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云详心疼的拉过朵颜的手,忧虑道:“朵儿,昨夜你可知宣和殿发生何事?” “三哥,我听说秦沐王受伤了。” 说到此处,朵颜不免有些着急,但也不便表露出太急切,只问道:“那人,三哥你认识么?黑衣人?” 云详点点头:“那个黑衣人名叫冷剑,是爷手下最厉害的杀手之一,秦沐王也确实是他所伤,我早先已看过秦沐王的伤势,无碍,只是皮外伤。” 听到那人是杀手之时,朵颜的心突地缩紧了,但当她听到说只是皮外伤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云详见她那般表情,早就猜到她是在担心秦沐王的伤势,所以故意提了一下他的伤情。 但,她现在的身份与秦沐王的感情,云详要不担心,那是假的,他沉思了一下,忽而说道:“朵儿,你与秦沐王最近还是少接触,省得让人抓到把柄。” “三哥想说什么?” 朵颜当然能听也云详口气中的担忧,但,她与秦沐王之间的事情,他是一清二楚的,以前也从不阻止她与沐王交好。虽说现在她身份变了,但以云详的桀骜不训,该不会为这些礼法而说出这样的话语。 “你可知昨夜,皇后娘娘也去了宣和殿?” 云详的话一经说出口,朵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哥,你说什么?” “爷为何带你出宫,你以为仅仅是为了让你见三哥一面么?那是爷为了救你一命。” 言罢,朵颜再次张大了嘴,云详又说:“不信你问问秋歌便知。” 朵颜转头盯着秋歌,秋歌重重的点头:“小姐,真的真的,秋歌当时本来被那个连国太子拉了出去,没走多远就听到宣和殿内的打斗声,我们赶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月白长衫的男子将小姐掳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个便是皇后娘娘。秋歌当时就吓傻了,幸好此时,那个黑衣大哥将我带到了屋顶,要不然,秋歌肯定会让皇后娘娘抓去。” 听到这里,朵颜有心中已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像,但,她仍旧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刚想发问,清淑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秋歌打开殿门,赫然发现,来人竟是常青,常青倒也干脆,不待朵颜发问,已开口说道:“贵妃娘娘,皇上有请。” 朵颜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撇,这皇上的耳目众多,显然是猜到了云详会来报信,所以,动作这么快。 云详此时亦眉头深锁,低声在朵颜耳朵轻语:“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朵颜会意,轻轻点头。 “三哥,不如你先回太医院,本宫空闲了,再与你叙旧。”在常青面前,朵颜改称本宫,她相信三哥能理解的。 “娘娘,臣先去了!” 云详也端起了敬语,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常青后,大步离去。 “公公,不知皇上宣本宫有何事?” 朵颜堆起笑意,和气的问道,那常青,一脸冷漠只是摇头,朵颜自知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也作罢,回头对秋歌又说了一句:“秋歌你就别跟着了,好好休息!” 第16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9 秋歌急了,硬是不肯,常青这才又说道:“皇上说,让娘娘一人前去。” 闻言,朵颜冷目微微扫过常青的僵尸脸,咬牙道:“有劳公公带路!” 那常青倒也再不废话,只道:“娘娘请!” 朵颜微笑着迈着莲步,一步步跟在了那常青的后面。 这常青跟了铭帝二十多年,深受铭帝器重,暂时不适合与他正面翻脸,朵颜自知自己如今在这深宫之中,腹背受敌,还是小心为上。 她的心思九转千回,最终又笑笑的问道:“公公,这是要带本宫去哪儿?” 常青道:“明月宫。” 朵颜娥黛轻拧,明月宫? 这不是皇后的寝宫么? 来得还真快,三哥刚刚提到皇后昨夜去了宣和殿,现下,马上就找了铭帝来宣她,这花样还真多,只不过,这唱的是哪曲戏,还得到了才知道。 “原来是皇后娘娘想见我!公公,皇上昨夜是歇在哪儿了?” 这话一出,常青的身子僵了僵,而后才慢吞吞的回道:“皇上昨夜住在昭和殿。” 闻言,朵颜的嘴角轻轻抿起,冷冷的看着常青的背影,久久…… 片刻后,朵颜微笑着说道:“昨夜,死了一个小公公,听说,名字叫做小郭子,真可怜!” 常青的脚步,明显的迟缓了几下,而后转身弯腰:“娘娘,到了!” 朵颜瞟了他一眼,额头处,那对着光发亮的,不是汗水又是何物? 朵颜轻勾着嘴角旋身进了明月宫,只见一室的金碧珠光,果真真像是皇后的居所啊! 轻蔑的笑意,爬上了朵颜的脸,她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等了半天,铭帝居然没有叫她坐下的意思,朵颜忍着气,就那么一直站在两人面前。 这时候皇后说话了:“皇上,这贵妃妹妹,倒是真的生得国色天香。怪不得,人见人爱呢!” 这话说的,怎么倒是像说她生得好是她的错? 女人,还是母仪天下的一个女人,怎地如此的世俗? “谢皇后娘娘盛赞,朵颜受不起!” 皇后没想到朵颜还会回嘴,扭头看了看铭帝,铭帝没有说话,却是递于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皇后笑了,便也又说道:“妹妹如此佳人,为何做事如此不堪?” 朵颜的眉头跳了跳,嗬,敢情这是来问罪的?她抬起头,冷冷的盯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如此贤良,为何说话如此不当?臣妾自问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说到此处,朵颜抬眼看了看铭帝,又道:“要是有,那也是让人逼的。” 这一语双关的话,立刻让铭帝皱了眉头。 不过,皇后自是听不懂的,她听到这话,便笑了:“妹妹这是承认做了那不堪之事了?” 朵颜冷眼再扫过皇后珠光宝气的身体,懒懒道:“皇后娘娘,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要是皇后娘娘想知道臣妾让人逼做了什么事,不如直接问皇上,皇上都知道。” 言罢,朵颜凤目又探铭帝表情,见他脸色有变,又继续问道:“皇上,是不是?” 铭帝拉长了脸,质问道:“昨夜,你去了哪里?” “皇上,昨夜臣妾身体不适,早早的回宫睡下了。岂知,后来,小郭子公公来通传说皇上传臣妾侍寝。” 说到侍寝之时,她挑衅的看了看皇后,才继续说道:“臣妾与那小郭子公公走到一半的路上,竟然遇上了刺客,而后,臣妾的宫女秋歌负了伤,小郭子公公为了保护臣妾,生生让那歹人刺死了。” 说到此处,朵颜猛掐着手心,硬是挤出了几滴泪水,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宫里人人都在做戏,人人都有两张脸,朵颜本不是那种人,可为了自保,她也必须与他们周旋到底。 朵颜的眼泪,更是让铭帝火大,这偏偏朵颜所说的事实,有若干的禁卫军可做证实。 他无法反驳,于是又拿眼看了看皇后,皇后会意,又质问道:“妹妹,既然让本宫直言,那么本宫问你,昨夜既然是皇上宣你,你为何跑去宣和殿私会其它男子?” 这话一出,朵颜瞬间抬眸,皇后何意,她昨夜确实与凌晔相会,可凌晔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主动提及? 而且,她又是从何得知她去了宣和殿? 这一切的一切,便像是残破的碎片,现在要由朵颜一片片拼成一个事实。 而后,裴潋晨的名字就这么跳出了脑海,原来如此,皇后,指的原来是他:“皇后娘娘,你这话何意?臣妾何时私会其它男人?” “你还想狡辩?昨夜,分明有人见你在宣和殿与一年轻男子亲亲我我,你还敢不承认?” 这话一出,朵颜在心中痛骂皇后愚蠢。 她反驳道:“宣和殿是皇上的寝殿,怎会有别的男子?更何况,昨夜臣妾根本没有去过宣和殿!如果皇后娘娘有证据,可以拿上来,臣妾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那夜半鬼叫门。” 皇后似乎等的就是朵颜这句话,她站了起来,指着朵颜道:“好,你既然不肯死心,那么我便让你心服口服!” 朵颜撇了撇嘴,她倒是想看看她怎么让她心服口服!大殿之中,进来了两个宫女,皇后指着其中一个问:“春兰,你昨夜可曾见过贵妃娘娘?” “回娘娘话,奴婢没有!”那宫女怯怯的说道。 皇后又指了指另一个宫人:“夏荷,你昨夜可曾见过贵妃娘娘?” “回娘娘话,奴婢见着了。” 这个宫女比之那名唤春兰的宫女要显得镇定一些,但此时,也只低了头回话。 “几时见的?” “回娘娘话,子时一刻,奴婢倒完夜香回来,见到贵妃娘娘进了宣和殿,当时,小郭子没有跟进去,自己一个人走了。” 皇后‘哼’了一声,又继续问道:“后来呢?你又看到什么?” “后来,后来……” 那宫女仿佛有点不敢说,怯怯的看着朵颜,朵颜挑了挑眉,温柔一笑:“说吧,本宫也想听听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宫女夏荷仍旧没有出声,铭帝喝斥道:“是否要朕亲自审你,你方能说实话?” 那宫女经此一吓,扑倒在地,边哭边说:“后来,后来奴婢看到贵妃妃娘娘,骑在连国太子的身上,奴婢怕了,就……就……就再没敢看下去……” 铭帝此时,一掌拍在了椅被上,指着朵颜怒骂道:“贱人,你果真是个下等货色。” 朵颜此时也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仅凭这一人一张嘴,皇上就要定我的罪?” 分明是铭帝的指使,可他如今倒打一耙,朵颜当然也不能承认事实,只失口否认道:“臣妾分明与那小郭子一道去了昭和殿,那些侍卫可以做证,臣妾遇刺之时,是那小郭子帮臣妾挡了那一剑,昨夜巡视的禁卫军都可以作证,皇上,您可不能听信这宫女的胡说啊!” 朵颜不惧铭帝,可宫妃与人私通可是大罪,搞不好铭帝还会借机向上官家下手,朵颜怎能给他这个机会。 “你还不肯认,好,本宫就再让你无话可说一回。春兰,你且说说你昨夜有没有见到小郭子?” 皇后又叫嚣了起来,这个女人是铁了心的要将朵颜的罪名坐实。 朵颜冷眼看向那宫女,那宫女瑟缩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哭泣道:“皇后娘娘,奴婢昨晚和确实是见过小郭子的,奴婢们是子时从住处出发的,后来,走到一半的时候,便遇上了小郭子。那时候小郭子一人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我们问他,他说是跟我们是一个方向,就跟了我们一路到了昭和殿。” 那春兰说完后,皇宫笑得十分得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朵颜仍旧倔强的站在那里,嘴里说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臣妾所说句句事实,那些侍卫可以为我作证,可皇上偏偏执意要治我的罪,那臣妾只能说,君要妾死……” 朵颜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会铭帝明白他的意思,而她,更明白铭帝的心思。 皇后又说话了,不过这一次,她说的却是:“我便让那些侍卫来与你对质。来人啦,让谢彪进来!” 这一声进来,便让朵颜的柳眉立了起来,此人姓谢?和皇后一个姓? 那人再一次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看到铭帝与皇后,便点头哈腰的说着:“臣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显然已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便问:“你昨夜可曾救过贵妃娘娘?” 那人看都没看朵颜一眼,直接摇头:“回娘娘,没有见过,臣昨日听闻沐王殿下遇刺,便一直追踪那刺客,并未在宫中见过贵妃娘娘。” 朵颜的心,咯噔一下,终于跳于没了章法,因为她终于猜到了这个谢彪的身份,皇后的娘家姓谢,本是一方小小地主,据闻她初登后位便提拨了不少谢家的人进宫当差。 想必,这个谢彪,便是其中之一。 那么,这一切都有了很好的解释,所以,昨晚上发生的一切,朵颜再也找不到一个有力的证人,她当然知道昨夜的侍卫不止一个,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人想要活下去,除了闭嘴,别无它法。 第17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0 谢彪终于走到了朵颜的面前,不过,在面对铭帝与皇后之时,他所表现出来的感觉,让朵颜觉得,他不过是一条狗。 那么她,今日,只当是被这恶狗咬上一口了。 朵颜终是没有被治罪,许是铭帝还顾忌她上官氏的背景,总之,没有任何的说法,入宫不到十日的‘剑贵妃’,被剥去了妃位,打入冷宫。 朵颜没有声辩,也没有再抗拒,只是很冷漠的看了铭帝最后一眼。 谢彪带着侍卫拖走了朵颜,十分的粗鲁推着她一路而行。 以朵颜的武功,他们本不是她对手,但此时此刻,朵颜心中还有顾忌,还有疑惑,所以,她没有反抗,只是很顺从的一路走着。 当到达目的地,朵颜抬头,却是朱红的‘清苑’两字。 原来,这大周国的冷宫,并不若他国那般残旧,仅仅是空寂,令朵颜惊讶的是,这偌大的清苑中,居然没有住着一位弃妃或是旧人。 她暗自好笑,原来,她居然是大周国铭帝的头一位废妃,而今,她要以庶人身份长居此地。 那时,她嘴角的笑意恰好让人禁卫军的头领看到,他骂骂咧咧道:“你现在知道厉害了,昨夜你不是很威风的么?” 朵颜抬头,认出他是昨夜那被她所斥责的那一个禁卫军头领。她抿了嘴轻笑后,道:“如若我没有猜错,你是谢皇后的家人是么?” 那谢彪此时张扬道:“现在想要来攀关系了?没用,老子最受不得气,你昨日那般待我,老子也不是好惹的。看看,只要我这么说上一句话,你便被人当做破鞋一般扔到了这鬼地方,现在是不是想哭,你想哭就哭吧,老子不会同情你的。” “别以为你上官家有多厉害,我姑母是皇后,皇后,你再怎么斗,也是斗不过她的,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那哈哈声,便卡在了谢彪的喉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脖子上已被缠上了细长的红绫,而红绫的另一端,却紧紧的攥在朵颜的手中。 朵颜凌厉的凤目,此刻危险的散发的不满,她嘴角轻轻挑起,冷冷道:“我上官家厉害不厉害,日后,定会让你百般体会,不过现在,我要警告你的是,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别说你的姑母是皇后,便是你的亲娘是皇后,我也能用一只手便解决掉你这条狗命。” 言罢,朵颜手上一松,红绫自动散开,那谢彪身体骤然失了重心,一下子便跌了个嘴啃泥。当他爬起来时,朵颜已转身回了清苑,那谢彪一边后退一边叫道:“好你个上官朵颜,我此刻便去告诉姑母你如此待我,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哼哼!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话未说完,谢彪的腿上连中两击,他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却发现击中他的是两只小小耳坠,他分明没有见到朵颜转身,却还能是准确的击中他的身体,顿时吓得再不敢废话,一溜烟的就跑了个没影。 入了内室的朵颜,听得人潮退去,终于冷冷出声:“有些时候,打狗也不用看主人的……” ————- 大周国剑贵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当天晚上便传到裴潋晨耳中时,他竖起了眉头,却始终想不明白这铭帝到底是何用意。 而且,那罪名也是可笑至极,与他通奸? 他倒是想,可他不是没敢么? 可回想那日情形,分明是铭帝派人将她送到他面前,又为何反过来倒把一耙? 他眯了眼细想了一阵,得出一个结论,这事有蹊跷,且不论上官朵颜是不是主动来勾引自己,单说铭帝没有找他对质,也没有找他任何麻烦,就能看出这件事大有文章。 可这么算来,铭帝是成心的想找上官朵颜的麻烦么? 想到这里,他顿是悔恨交加啊! 早知道铭帝是这么个心思,他那晚也不必客气,到嘴的肥鸭子就那么放走了,可惜啊!可惜! “哥,你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却又是为何?” 温婉的女声,自他背后传来,不用回头,便已知是他那个可人的妹妹裴雅瞳。他扭过头来,冲她一笑:“雅瞳你来了?” “哥,你是不是在想剑贵妃的事?” 这九公主倒也直接,也不拐弯抹角,真接了当的就问了出口。 裴潋晨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示意她禁口:“雅瞳,有些事咱可以聊,有些事,便装作不知更好。” “哥,你想到什么了?” 九公主压低了嗓子,仍旧有些好奇。 “雅瞳,不是让你不要问了吗?你这个性啊,哥哥我还真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大周国,指不定哪日就惹祸上身还不知为何。” 裴潋晨一边摇头,一边担忧的说着,倒也是真的担心这个妹妹,要不是连国的国力不如大周国,又怎会想到和亲这一下下策。 “好,好,我不问就是了,可是,这大周国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 越不让她问,她问的越多,裴潋晨看着这个令他头疼的妹妹,无可奈何道:“雅瞳,你是故意的是吧?” 那九公主倒也不回话,只是笑,裴潋晨看着她那表情,却只是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跟你说,跟你说……” 九公主一听这话,终于喜颜开的坐到了裴潋晨的身边,双手托了腮,一幅打算听长篇故事的模样。 裴潋晨见状,再一次无语做望天状。 不过,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好,既然雅瞳必定要留在大周国,不长点心眼也确实不行。想到这里,裴潋晨倒也不想再瞒她,便一五一十的将那夜的情形,以及自己的想法都跟她说了个一清二楚。 这九公主听完,脸色倒真是有点微变,担心的问道:“哥,那铭帝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这话刚刚问出,裴潋晨还来不及回答,两人身后不远处,便传来了脚步声。 裴潋晨顿时噤言,看向来人,仔细辨认后,终于发现来人却是铭帝身边的常青公公。 九公主一见来人,便瞪大了眼看向裴潋晨,失口惊道:“是常青公公!” 那常青倒也是个精明人,闻言只笑道:“九公主好眼力,奴才确是常青。” 九公主自知失言,便也憨憨笑道:“公公莫笑,本公主只是很意外会见到公公,所以,一时嘴快。” 那常青通透得很,听她这么说了,便也顺着台阶就下,一句不敢不敢便作罢。 而后,常青转头又看向了裴潋晨,这才正色道:“太子殿下,皇上有请,有要事相商。” 九公主闻言,担心的看了看裴潋晨,裴潋晨回给她一记不用担心的眼神,她这才起身道:“哥,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这话一出,常青倒是又开口了:“公主,您可别在这呆着了,皇上也说了,请公公您一起过去。” 听完这话,裴潋晨的心却是真正的放回了肚子,他调皮一笑道:“敢问公公,可是喜事?” 常青一笑:“太子殿下去了便知!奴才也不敢随便瞎说。” 只他口气,裴潋晨已知多问无益,只是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与九公主后,便带着九公主,跟着常青一路去了昭和殿。 他裴潋晨也不是蠢才,既然能叫上他们两人一起前去,那意思便已经很明显了,绝不是要倒回来治他的通奸之罪,而是要议一议他们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了。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看九公主裴雅瞳,略有些忧心,不过,一想到她要嫁的人是他,便有一丝丝庆幸,他该会是一个好丈夫的,自己又何必多虑?于是乎,他再不多想,大踏步的向着昭和殿行去。 ————- 静寂的清苑中,除了一张床还算是完整以外,基本没有可用之物,空旷得令人心寒。 所以,这便是宫妃都害怕来到这里的原因吧? 独自一人站在这清苑正中,朵颜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一切,突然间,朵颜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不是哀伤,不是悲痛,却是委屈的。 她想到了她入宫之后,所遇到的一切一切,可最让她无法释怀的却是那暗夜之人,是谁,到底是谁? 可现在,她入了这清苑,是否再没有机会查到那人踪迹? 一想到这点,朵颜的心痛得要爆裂开来。 清缓的萧声,就是在此刻,传进了朵颜的耳中,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只是闭上了眼,静静的感受着那音律的波动。不一会儿,她的心便没有了波澜,只是宁静的一片海洋般,宽广而温暖。 当萧声越来越近,当萧声越来越急,当萧声越来越缠绵,朵颜的心,突然间如小鹿般活跃,跳动得砰砰有力。 那撩人的音律,那醉心的萧声,朵颜醉了,完完全全的沉迷了进去,不想再跳出这萧声的环绕。 终于,朵颜骤然转身。 猛地推开了清苑的大门,那一袭白衣,不是太子,又会是谁?见到朵颜出门,萧君彻笑了,阳光下,那笑容灿烂得一如金黄色的油菜花一般耀眼。 “你来了?” 朵颜不知道为何此刻她会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仿佛他们早已经很熟悉了一般。 太子收了萧在手,轻声道:“来看看你。” 第17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1 听着这温柔的话语,朵颜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又急又快。 这个萧君彻,是她一心要算计的对象,是她一直想利用的对象,可是为何,为何第一个来看她的人竟然是他? 凌晔呢?在哪里? 三哥呢?在哪里? 就算是凌煦过来也好啊! 可是,他们都没来,来的,却是这个让人退避三舍的妖孽太子。 “为何又哭了?” 萧君彻问,却在同时伸出指腹,试过了朵颜脸上的泪珠,他微笑着说:“我以为上官朵颜不会这么脆弱的,还记得那天晚上吗?受了委屈,却那样的坚强,像个浑身带刺的野玫瑰,可现在,我为何只能看到一朵哭泣一玫瑰花了呢?” 她坚强吗? 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当许多的困难与挫折摆在了她的面前,她仍旧忍不住会想落泪,想要有个人来依靠。 “怎么,殿下的嘴换得还真快,不叫我母妃了?” 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像是任性,又像是在发脾气,朵颜又开始唤他殿下。萧君乇斜睨她一眼,问:“喜欢我叫你母妃?有何不可,只要你喜欢听,我天天叫!母妃……” 最尾的这一声,当真是叫的亲切! 那色气满满的叫法直接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人,倒还真是脸皮厚,朵颜脸一偏:“殿下是来看我笑话的?” 太子摇了摇手中玉萧,做苦思状,片刻后,终于重重的点点头:“嗯!你现在的笑话看的人还真多!” 听了这话,朵颜反而不生气,只是拿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太子:“无事不凳三宝殿,更何况是现在这么个不合适的时候,殿下来找我,恐怕不是聊天这么简单吧?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进来的?这清苑的外围该是有重兵把守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巡逻的士兵道:“你是指他们吗?” 言罢,又轻笑道:“只要我想去的地方,纵是有千军万马,我也能出入自如,你信吗?。” 见他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朵颜没好气地哼:“是吗?” 萧君彻此时指了指朵颜身后的地方:“你不是打算一直让我在门口说话吧?让我进去吧!你也知道这里是有重兵把守的,让别人看到,对你不太好呢!” 此番,朵颜似乎也有些了解这位太子说话及做事的方式了,出乎意料,但却又不违常理。 想了想,朵颜还是让开了身子,萧君彻一笑,如三月暖阳一般舒沁:“你还是挺懂得进退的!” “有话就说,有屁快话!” 萧声不再,朵颜的心情似乎也不那么平静,说出的话,也一句比一句不客气。 萧君彻对朵颜伸出十指,左右摇晃着,拧着斜飞入鬓的剑眉,遗憾道:“此言差矣!如此佳人,怎地说话这般粗俗不堪?” “我就是俗人一个,殿下看不习惯大可以回避,不必来招我讨厌!” 要说真的有多讨厌,似乎也不是,可要说喜欢太子,似乎也谈不上,只是每当他吹萧的时候,朵颜总是能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影子。 真正吸引她的,似乎就是那个莫须有的影子而已。 萧君彻转了转眼珠子,调笑道:“那,要是比起凌暄,哪个更招你讨厌?” 突然提到的凌暄,让朵颜的思绪又乱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知道自己讨厌凌暄了?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 “殿下见过我二姐?”也许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得通。 凌暄那日也曾透露出二姐的行踪与太子有一点关系,所以,朵颜问了,问得直接! 萧君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状是悠闲的打量着这空寂的清苑,片刻后,闲闲说道:“独自一人在这里,未免有些冷清,不如,找个人来陪你如何?” 一听这话,朵颜首先想到的便是这萧君彻在调戏她,于是啐道:“谁要你来陪了?” 萧君彻闻言,吃吃一笑。 他笑的时候,朵颜一直在细细观察他的表情,真真感觉又不像,那他说那话是为何? 脑中灵光一闪,难不成? 她张大了嘴指着萧君彻:“你是说……” “来了!” 没有理会朵颜的发问,萧君彻此时盯着门口又说道:“希望你喜欢我为你选的人。” 言罢,大门应声而开,背着光,朵颜眯起了细长的凤目这才看清来人面容。 只一眼,她的双眸便睁得老大,惊呼一声:“二姐!” 来人竖起了食指于嘴边,轻嘘了一声道:“小声点!” 朵颜此时,再顾不得其它,冲向了朵云抱着她便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欢喜的还是委屈的。 朵云没有再说话,只顺势抚着朵颜的长发道:“小妹,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再哭大声点,该把那些侍卫引来了。” 朵颜收不住泪水,只是死死抱着朵云不放手,朵云轻轻看向太子萧君彻,温柔道:“让殿下见笑了,小妹的个性就是这般,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的!” 萧君彻此时看着朵云,轻轻笑道:“云儿,这个性不如你好!” 岂料,这话一出,朵颜瞬间便抬起了头,不依道:“你……要你管?” 朵云与萧君彻此时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太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除了云儿以外。” 朵云说:“殿下,别再笑话我了。” 而后,脸颊淡染粉红。 朵颜看着这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十分不爽,于是扯了朵云在身后,对萧君彻蛮横道:“二姐是我三哥的人,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噢……?” 闻声,萧君彻好笑的看着朵颜因生气而越发娇艳的小脸,挑衅道:“是吗?我的云妃怎地成了上官云详的人了?更何况他们不是姐弟么?” 只一句,就把朵颜轰得头晕脑涨。她一把扯过朵云的身子,惊问:“二姐,你怎会是太子的妃子?” “也没什么不好!” 朵云十分坦然的看着朵颜,话语中的淡然,令朵颜心颤。 本以为朵云会解释些什么,可朵云的回答再一次令朵颜失望。 颓然的跌坐在地,朵颜喃喃自语:“这里真可怕,都变了,都乱了,都错了,都回不去了。” 而后,眼泪吧嗒吧嗒的往掉落,一滴滴的落在了素色的罗裙上。 朵云不忍,想上前扶她一把,萧君彻对其摇摇头,然后吩咐道:“云儿,看看这里缺什么,回宫里取来,你也把东西收一收,来陪她几天。” 朵云听得萧君彻这么说,便也没有再坚持,竟真的在清苑里四下看看,朵颜看着朵云忙碌的背影,有些迷茫了,她喃喃自语:“二姐,你真的变了。” “你以为自己没有变么?” 太子无情的话语,耳边响起,朵颜沉默了。因为,她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那么的讯速,那很的让自己厌恶。 有些人,也许你一时看不透,但有些事,你总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得到。 比如现在,朵颜很深刻的感觉到萧君彻的刻意,她调转回视线,冷冷的看向萧君彻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君彻也凝起了笑意,正色的回道:“只是让你看清一个事实,如果,这也受不了,那么,你的结果会比朵云惨上千倍万倍。” “你吓不到我。” 朵颜仍旧冷冰冰的,再不称他殿下,仿佛与刚才不是同一个人,萧君彻欣赏的眼神一览无遗。 这就是他想看到的表现,这样的冷静的朵颜,这样的与众不同的朵颜,这样浑身带刺的朵颜。 “并非要吓你,只是,想与你合作一番!” 萧君彻也不再玩笑,十分计真的看着朵颜清冷的美目。 朵颜笑笑:“你如此本事,何须一个废妃相助?” “如果说,我能让你不再是废妃呢?”太子挑了挑眉眼,信心十足。 “说说看啊!也许,我会答应也说不定!” 这口气,太过于狂傲,却更是让萧君彻满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朵云,淡淡道:“如果,你做得好,云儿,我便还给云详!” 闻言,朵颜的眸光,灵动一闪,熠熠如星! ————- 带人行至昭和殿门口,常青弯了腰身道:“殿下稍等,待奴才进去通传一声。”裴潋晨未发一言,只笑笑点头。 常青进去后,九公主上前一步,扯了看裴潋晨的衣袖。 他回她一笑,神秘道:“雅瞳不用担心,哥哥要是没猜错的话,会是喜事一桩。” 九公主想了想,约莫能猜到裴潋晨说的是什么事,便也不再发问,只是安心的在殿外候着。 不多时,常青便出来了,领他们二人进殿。 入得内殿,裴潋晨看到那殿内立着的三人,顿时便再不怀疑铭帝的动机了,而九公主瞄了一眼看,便红着脸低下了头。 那铭帝倒也不含糊,一开口就开门见山的说起了九公主的婚事。裴潋晨当然没意见,只是笑言:“一切但凭皇上作主。” 铭帝一听这话,脸上便笑开了花,只道:“太子殿下也不要太客气,我的三个皇儿人都在这里了,我看,九公主也好好瞅瞅,哪个看得入眼了,便是哪个。” 第17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2 这话倒也真大方,他这是给足了连国太子和九公主的面子,也是给在场的三人一个警告,只要他不让他们做的,他们不能做,他想要他们做的,他们也阻不了。 九公主毕竟是一个女儿家,遇到这样的情,哪敢自己说要嫁什么人。 于是便红着脸回道:“皇上,我……我听皇兄的。” 铭帝一听这话,点点头:“呵呵!九公主这是害羞了?不过,公主也不必担心,我这三位皇儿都是人中之龙,无论你嫁谁都绝不会亏待你。” 这话倒也是实话,在场在三人,除了凌煦的孩子气他有点无奈以外,其它方面,铭帝却是十分喜欢的。 秦沐王萧凌烨,是现任皇后的儿子,长相儒雅中带着正气,个性温和,年纪轻轻却已在朝中官居要职。 夏清王萧凌暄,是花蕊夫人的儿子,长相俊美,但个性冷傲,不过却呆在最重要的军机处。 周汉王萧凌煦,是贞妃的儿子,是铭帝已成年的儿子中最小的一个,才一十六岁,所以,暂没有入朝为官,只封了个闲散的王爷当着。 但,凌煦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得人缘的,因为他的单纯无害,在宫中几乎到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 有这样三个儿子,铭帝当然是自信的,根本没有考虑过九公主会看不上,只担心她同时看上这三个他还不好安排了。 九公主其实不算大,也只有十七岁,在连国也并非没有人追求,只是为了国家,她自愿随了裴潋晨来到这大周国。 虽然表面风光,可实际上她知道,也和质子无二。 不过,当晚宴之上,铭帝的几位皇子都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心,终于也起了涟漪。 是的,这无疑是天下间最好的几名男子,可遗憾的是,她与他们,终究还只是陌生人。 现在铭帝点出来要她三选一,其实,如果要选,她想选的却是那白衣胜雪的太子。 他的萧声太梦幻,太美秒,让人沉醉而不能自拨,她想,如果可以和那样的男子生活在一起,一定如梦如幻。 只不过,今日,居然太子不在其中,她不免有些黯然,她的眼又扫过眼的的三名男子。 那个周汉王一看还是个孩子,而看他的表情,她不免想笑,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 这不,此刻,他脸上就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不愿! 这么想着,裴雅瞳便也调转了目光落在了凌暄的身上。 夏清王是么? 这封号倒是和真人不太般配的,虽然看起来,这清王也十分俊美,但他给的人的感觉,却有一股子邪气,这种感觉让裴雅瞳觉得十分的不舒服,于是她别开脸,不再看他扰人心神的眼。 那便只有秦沐王了吗? 不得不说,秦沐王给人的感觉十分的好,玉树临风的气质,挺拨而修长的身姿,无一不在昭示着他良好的修养。 只是,他眼中的那几分淡漠却是为何? 这个时候,他若是愿意,该是有期待的眼神,或是不愿意,该是的厌恶或是搞拒的眼神,却不是这样的淡漠。 难道说,在他眼中,娶不娶一个不熟悉的女人,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么? 心里这么想着,好奇心便也起,于是便也多看了他几眼。 九公主的这些表情也一一的看进了铭帝的眼中,他哈哈一笑道:“原来公主中意的是晔儿!不知裴太子意下如何?” 这结果正中下怀,裴潋晨自是不会反对,于是含笑道:“谢皇上成全!” 铭帝的眼神,此刻扫过凌晔,状似征询的问道:“晔儿,父皇便将九公主赐婚于你,你可愿意?” 凌晔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从容道:“谢父皇!” ———— 同一时间,正立于清苑正中的朵颜眯起她星瞳一般的眸,淡淡地瞅着萧君彻。 那模样,似媚似诱。 “什么叫做得好?什么又是不好?我觉得你似乎应该跟我仔细的解释一下。或者,也许你有兴趣与我说说家姐的故事。” “云儿的事,还是由她来说更好,反正这几日,她会在这里陪你。” 萧君彻边说边走到窗前,停留着四下查探了一下,方才沉下面色,严肃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先跟你说说,你这么快入冷宫的原因吧!” 朵颜笑笑道:“洗耳恭听!” 一边把玩的手中玉萧,萧君彻淡淡瞅着朵颜,一字一顿:“如果我说,是父皇让谢皇后去捉奸的,你可会信?” “继续!” 朵颜面色未改,只是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撕裂着,呼之欲出。 “父皇是不会相信外人的,他身边的大小事物,除了常青,绝不会要他人去办。但,那日却不是常青去传你,你本就该警剔起来,只不过,你入宫区区不过十日之久,又怎能知道这一些细节的问题。” “所以,本就是一个局?” 朵颜阵述着事实,却一语中的。 萧君彻一笑,没有回答朵颜的问题,只是继续说道:“父皇此生,最恨的有三人,第三个便是你父亲上官大学士,父皇其实颇有才能,只是你的父亲大人似乎比他更有能力。” “朝中大小事物,只要上官大人不点头,便没有谁敢附合,皇上一直都想一展所长,只不过,自他继位以来,每次有什么想做的,都会让官大人强压下来。” 说到此处,萧君彻扭头看了看朵颜,只见她的一指点着太阳穴,状似很认真的在听他说话。 他抿起嘴角一笑,又继续道:“后来,你的姑母上官青璇进了宫,表面温婉,内心狠毒,父皇更加厌恶在心,却迫于你父上官大人的压力,还必须强行宠幸。” “直到凌煦出生后,父皇再不想勉强自己,但苦于不能正面拒绝,只能偷偷服食了令自己不能行房的禁药。却不想,那药太烈太猛,父皇的身子又太虚,竟导致身体亏空,真的不能再宠幸宫妃,父皇终于爆发,从此再不进紫薇宫半步。日后,更是对上官家所有的人都恨之入骨。” 听到这里,朵颜仿佛感应到什么,也仿佛能体会到姑母为何会在提到铭帝是流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在这重重宫闱,所有人都围着一个男人转,姑母知道自己的强势,肯定不会得到铭帝的喜爱。 所以,这寂寞深宫数十载,姑母拼命也要为自己求得一个儿子,她做到了,可是,她仍旧不能得到所谓的幸福。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不是朵颜多心,但萧君彻毕竟是当朝太子,虽说他与老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兴许比她的还要深刻,但,他如此明显地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对老皇帝的厌恶,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他就不怕自己去找老皇帝揭发他? 不过,就算自己找老皇帝说了什么,老皇帝也是不会相信的吧?所以,这就是他敢对自己坦白的真正原因么? 但刚才他说的合作又是想合作什么?如果他说了这么多话,只是想告诉她铭帝是因为讨厌自己而加害于她,她根本就是知道的,也用不着他来提醒。 “只是要告诉你,父皇为何讨厌你!只不过是迁怒。” 萧君彻很是直接,朵颜却比他更直接:“他不是你的‘父亲’吗?你这么做分明是与他做对。” 这话,本为试探,但闻声之余,萧君彻却呵呵一笑:“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要不然,你也不会去找你的姑母问关于我的事情。” 这话,已点明了一切,朵颜知道再装不知道就没有意思了,便撇了撇嘴:“你的意思是说,因为老皇帝抢了你的皇拉,所以,你才要跟他做对?” 萧君彻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凑近了朵颜,一字一顿:“如果,我说是呢?” 朵颜沉默了,是无言以对,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因,她此时此刻心中反而感觉得痛快,感觉到兴奋。 铭帝,她是那么的痛恨,所以,每一点会让他痛苦的事情,朵颜都会觉得开心,但,这样的自己,还是自己么? 她的纯真,似乎在一夜之间,泯灭了。 朵颜觉得累,觉得可怕,可她终于还是没有答应萧君彻关于合作的请求。 且无论他是要她帮什么,朵颜都不想去做,也不愿去想了,这一切的一切,也许,就当是一场恶梦。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 是谁呢? 朵颜的心又痛了,叫嚣着要冲出胸腔一般,她捂住了心口,弯下腰身,艰难道:“我现在,知道了一切,你,可以走了。” 看着朵颜的反应,萧君彻有些失望,于是他又道:“似乎该给你下点猛药了!” 闻言,不但是朵颜抬眼看她,就连一直在不远处忙碌的朵云也把眼光看向了萧君彻处。 朵颜的心跳动得更快了,猛药? 何意? 难道还有更龌龊的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朵颜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盯着萧君彻。萧君彻不怒反笑,转动了一下手中玉萧缓缓而道:“我想告诉你,关于那夜宣和殿发生的一切。” 眉头一跳,朵颜厉目:“你什么意思?” 第17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3 萧君彻慢慢走近了朵颜,看着她清澈的大眼睛,邪邪道:“父皇让那小郭子将你带去宣和殿,却让常青去了皇后的明月宫,其实无论你和裴潋晨有事没事,只要你们两人在一间屋子里呆着,你便百口莫辩。” 朵颜张了张嘴,刚要反驳,萧君彻却又对她摇了摇手指:“别告诉我你不怕,别告诉我,你还有上官青止,宫妃通奸是何等罪名,我比你清楚,你是目前为止,罚得最轻的。要是放在以往,那是要送去骑木驴的。” 骑木驴是何种刑罚,朵颜不太清楚,但看到朵云瞬间色变的脸,她便能猜到有多毒辣。 萧君彻见朵颜总算有些动容了,才又开始说话:“父皇这几年越来越精了,他知道你一定会去,也当然知道那裴潋晨对你有意,所以,只要捉奸的事情成了真。他随随便便对连国称误会误会,便可以大大方方送裴潋晨回国,也可以稳稳当当的治你于死地。” “这一箭双雕的计中计,可以给上官大人提个醒,也可以让连国更加对大周国敬之万分,着实高招。皇后娘娘,本来是很早便要去宣和殿捉奸的,只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那天晚上凌晔也会去宣和殿。所以,当皇后接到这个消息时,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希望凌晔早早退去。” “只可惜,你俩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在那里……” 嗯! 接下来的话,太子没有再继续,但看向她的眼神却说不出来的暧昧。 被他这么一瞧,朵颜羞愤难当,为何自己在宫中的一切行动,仿佛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呢? 先是那个银面人,现在又是太子,到底何故? “这里不用说了,说下面的。” 她尴尬的打断了萧君彻的话,萧君彻眉眼跳了跳,笑得那叫一个妖娆。 朵颜用杀人般的眼神射向他处,他终于止了笑意道:“父皇本没有算错一步,只不过,他输在太小看了你,居然找到那么厉害的高手来助你逃过一劫。要不是他掳走了你,那可就有戏可看了。” 说到此处,朵颜终于知道了三哥云详未来得及说出来的事实,怪不得他一直说银面人的好话,怪不得他说银面人其实是在救她了。 可话说到这份上,朵颜对铭帝的恨意反而就那么样,无增无减,对太子的猜疑却是越来越浓厚。 他,一个没有实质性地位的名义太子,居然,无声无息的洞悉着这一切,该说他本事大? 还是诚府太深?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他到底还有从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朵颜看着他眩目的笑脸,突然觉得,这个大周国皇宫之中,也许,最可怕的人不是铭帝,而是太子萧君彻。 “果真妖孽,要是皇上知道你知道他这么多秘密,会不会又想杀了你?” 此时,朵颜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她说了又,是的,她一直记得铭帝亲手打算掐死他的事实。 萧君彻不疼不痒的撇了撇嘴:“他一直想的,只是,我……不会再给他机会!” 这样的话,朵颜听完也完全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想杀掉他? “不要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反而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又怎能变得强大起来?” 萧君彻在笑,但那眼中的笑意,分明未达眼底,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顿时让朵颜觉得一片森寒。 冷,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意,那种千万年不解的寂寞之息。仿佛站在人群之中,也只是孤独一人的冷寂。 这才是真正的太子萧君彻吧! 他笑容满面的背后,经历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巨大痛苦,所以,现在变成了这般对亲情冷漠如纸的个性。 萧君彻从朵颜的眼神中,看透了她的另有他选,于是问道:“这些还不够说服你?还是说,你真的打算扶持你那个烂漫天真的凌煦表哥?” 一语中的,朵颜不得不再次狠狠的盯着萧君彻的脸,咬牙,一字一顿:“你还知道什么?” 萧君彻勾唇:“全部!只要是这宫里发生的事,便躲不过我的眼。” “你是不是想提醒我,这宫里到处都是你的眼线?” 朵颜平静的道出了这个事实,而萧君彻却是笑笑:“何必说得这么可怕?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岂会伤你!” “我有答应过会与你合作么?” 朵颜虽然心里面已然动摇,但嘴上却始终不肯松口。 萧君彻笑了,那么轻飘飘的笑,仿佛只是牵动了嘴角,让人以为看花了眼:“你会答应的。” “你那么肯定?” 朵颜挑眉,非常不喜欢这样被动的感觉。 “如果凌煦与凌晔的身份互换一下,你们尚有胜算,只可惜,你钟情的凌晔完全没有靠山,你看好的凌煦又完全没有野心。”萧君彻笑了,这一次却那么的自信。 朵颜看着他那欠扁的笑脸,也同样反击道:“我大可以让表哥与我一起支持凌晔,不一定要支持你。” 萧君彻微张了嘴,长长的噢了一声,而后,又凑近朵颜的耳朵轻声道:“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还不懂凌晔,用不了多久,你便会对他死心,你信么?” “不可能!” 几乎想也没多想,朵颜便断然否定了萧君彻的话,但萧君彻的下一句,却让朵颜的心,再次高高吊起,他说:“也许,不用那么久,马上,你就能知道结果。” “你什么意思?” 朵颜紧张了起来,却只是因为萧君彻的一句话。 不得不承认,萧君彻是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他说的话,做的事,无形之中,给了朵颜许多的压力,所以,当他再一次抛出烟雾,朵颜便开始紧张,那种不能预见未来的恐惧,真的很让人忧心。 “有人会给你答案,现在,我和云儿该走了。” 萧君彻言罢,伸手向朵云招了招手,朵云便乖巧的走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对朵颜说了一句:“晚上我会过来陪你,你想好了,就告诉我结果。” 朵颜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实在不敢相信朵云竟然会这么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她冷冷的看向太子,是他给朵云下了套? 还是说朵云被他所迷惑? 又或者说是朵云被萧君彻威胁了? 脑子里,千头万绪! 萧君彻这时却已拖着朵云的手悠闲的朝大门行去,只一下,朵颜便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日的事情太多,朵颜还来不及一一消化,可是有一点,她是绝对不用再记的,那便是:铭帝终于忍耐不住要对上官家动手了。 可朵颜也有些不懂,铭帝已忍了这么多年,为何到现在才突然爆发,所以,她一定要问清楚,他不是说宫里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么。 “走之前,是不是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父皇现在才对我上官家下狠手?” 萧君彻,定定的看着朵颜,上上下下的看了她好几遍后,终于点点头道:“果然有倾国倾城的资本,怪不得我那三位傻弟弟,为了你争得头破血流呢!” 起先,朵颜并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呆愣之余,萧君彻又引导似的开了口:“父皇恨一个人太久了,不想他的儿子也这么恨一个人。况且,不是一个儿子,是三个!” “凌晔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本也可以将你许给他,反正,大家互相利用一下何妨?可坏就坏在,凌煦和凌暄也喜欢你,那如果将你许了凌晔,那两个势必与他做对,凌晔想将我取而代之,就更难了。” “如果将你许给凌煦,以凌暄的性子,你的那个表哥怕是活不长久的,不死也是个残废。如果许给凌暄,不说别的,便是你父上官大人就绝不会同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也不许。” “其实,将你许给我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啊!你上官家的背景实在是太惹眼,要是我娶了你,那么,朝政便有一半在我手中,加上这太子的虚名,父皇可是会怕得睡不着觉的呢!所以,你说,父皇敢不敢留你?” 也许萧君彻不怎么招朵颜喜欢,可是到目前为止,萧君彻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伤害到朵颜,且一步步在帮着她看清这局势。 朵颜听着这些话,脑中飞快的转动着,终于无力的说了一句:“所以,你也是因为我上官家那惹眼的背景才想要和我合作?” “不然呢?你以为我也爱上你了么?” 萧君彻的话,一字字落在朵颜的心间,从没有如此挫败过,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 原来,她始终是太‘嫩’了! 朵颜仍旧呆愣在原地苦思冥想,萧君彻却是看也不再看她一眼,硬生生的将想安慰一下朵颜的朵云从清苑拖走。 朵颜坐在了清苑的门坎上,轻轻的闭了眼,半晌,当她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忍不住睁开眼,却正好看到翻墙而入的凌煦。 相比之下,凌煦的出现,倒真的是比萧君彻要逊色许多的。 不过,凌煦胜在武功底子也不错,三两下便避开那些守卫,进了清苑。 第17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4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前的朵颜,他走上前来,那么难过的看着朵颜的脸:“朵儿,我没用,我求母妃和我一起去找父皇求情,可是,母妃却说,打入冷宫已是那罪名的最轻处罚。我……” 朵颜明白的,一切都明白,刚才萧君彻不是说得一清二楚了么? 凌煦到底还是太单纯了,他连那通奸两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用了‘那罪名’三个字来代替。 这样的他,竟然还想着去为她求情,实在是太冲动,也太过于‘幼稚’。 这样的他,又如何能在这场皇子夺谪的战争中胜出呢?所以,这就是姑母一直都只观望而不敢近求的原因吧! 那么凌晔呢? 最中意的儿了,却没有过硬的背景,他又能否在这重重阻碍之下,杀出重围?还是,自己真的要去支持太子? 可她有什么立场支持太子? 凌晔是她喜欢的人,就算是不支持凌煦也定要支持凌晔的。 如果,如果说有朝一日,凌晔登基,他一定会遵守他们的约定,重新和她在一起的。 这么想着,朵颜的心里,又满满当当尽是欢喜。 一旁的凌煦看着朵颜变幻不停的表情,担心得不得了,他突然紧紧的握住了朵颜的手:“表妹,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是很喜欢我的,你喜欢六哥是不是?” 朵颜看着一脸认真的凌煦突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是不好意思的看着凌煦,凌煦看了看朵颜的表情,忍痛道:“那他呢?可喜欢你?” 朵颜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不想凌煦一听这话,当场就跳了起来:“六哥太混了,他喜欢你又怎么能答应娶别人呢?” 轰!轰!轰! 朵颜如遭雷击,反手便紧紧抓住凌煦的手惊讶道:“表哥,你说什么?” 看到朵颜紧张的表情,凌煦不忍,却仍旧道出了事实:“朵儿,刚才父皇已给六哥赐婚了,六哥已应了下来。” 张大了嘴,朵颜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当她终于落下泪时,已然泣不成声。 她摇着头,不敢相信这才是事实,可凌煦的个性她最懂了,他不会骗人,更不会骗自己。 “是谁?” 她哑着嗓子问,凌煦看着伤心欲绝的朵颜不忍心再说下去,可朵颜坚持要听,他只好叹息一声道:“连国九公主,裴雅瞳!” 当这个名字,从凌煦嘴里吐出,朵颜含着泪开始大笑:“什么挑灯对奕,什么故交,原来,是这个交情。所以说,一切都是谎话,都是骗我的。连国九公主,也就是说,呵呵……呵呵……靠山终于有了啊!还是这么过硬的靠山!” 朵颜又哭又笑的模样,吓坏了凌煦,他一把将朵颜抱在了怀里,落泪道:“朵儿,你别这样,别这样,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好的,永远……” 依在凌煦怀里的朵颜终于止了哭声。 因为,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了一双晶亮含笑的眸子,她认得出来的,是太子萧君彻。 所以,这便是他说的有人会告诉她一切,这便是他说的她还没有看懂凌晔么? 所以,在男人眼中,权力在他们心中永远大过天,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哪怕是,一生一世的誓言! 这一刻,朵颜开始觉得有些恨萧君彻,他为何能洞悉一切? 他为何那么对她笑,是嘲笑她的可怜,还是天真? 她愤怒的眼神,越发的激起了萧君彻的兴趣,远远的,他的嘴唇动了,却是无声的说了一句:“你会和我合作的。” 朵颜猛地推开了凌煦,把他吓了一跳,一转身,才发现朵颜怒气冲冲的跑回了清苑,在他还来不及追上她时,她已硬生生的关上了大门。 隔着那道门,她对凌煦说:“表哥,你回去吧,让人看到了,又该有理由找你麻烦了。” 凌煦当然不肯,他一屁股坐在了大门前,堵气道:“朵儿,我就坐在这里,看看谁敢把我怎样。” 朵颜实在不想再与凌煦纠缠,她真的心好累,于是,她放软了口气:“表哥,你回吧,我爹定会去见姑母的,表哥不想救我出去吗?” 仿佛被点醒,凌煦笑了,跳起来道:“对呀,我怎么忘记舅舅了,朵儿,我马上回去找舅舅!” 言罢,便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清苑。 ————- 上官府上,云详正端着青花瓷的碗吃饭,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扒着。 这副模样看在上官青止眼中,又是十分的不爽,‘啪’的一声,他重重生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惊得上官夫人也停了筷,怯怯的看着上官司青止不敢出声。 “不想吃就别吃了!” 云详见状,倒也真的放下了碗,转身便走。上官青止更是气得说不出来话,指着他不停的骂道:“逆子……你给我站住。” 上官夫人连忙站起身来,安抚上官青止:“老爷别气,别气,这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除了云非,一个个都不给我省心,你那个宝贝女儿,平时是怎么教的,这才入宫几天时间?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事,我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他边骂边还不解气,重重的将上官夫人推开,就要上前去追云详。 云详听到身后的动静,还真的就站在了原地,当上官青止行到他背后时,他突然转身:“父亲大人,有何事吩咐?” “你……” 没有防惫到云详突然的转身,也没有预计到他会突然开口,这些年以年,他们父子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上官青止已记不得了,但,这一刻云详所说的话,却同样撞击着他的心。 “如果又想教训孩儿的话,孩儿劝父亲大人省省力气,因为您说了什么,孩儿是一字也听不进去的,所以,如果无事,孩儿便先下去休息了。” 言罢,再一次转身就走,任上官青止再怎么叫,他也不曾回头。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冲突了,这二十年来,已经无数次无数次了,所以,到了后来,他再懒得开口,成日的不回家,也是不想遇到这样纠缠不休的父亲。 可事实上,云详内心很痛苦,上官青止在外,是首屈一指的殿阁大学士,人人敬畏。 可对于这个家来说,他却是最不合格的一个人,不合格的哥哥,不合格的丈夫,更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所以,云详恨他官拜一品,恨他的为了权利对家庭不管不顾。 所以,自从云详便发誓绝不为官,可现在,他却破例了,不为其它,只为了同样被困宫里的那两个女人。 其实,云详平时是不在家里吃饭,或者说是不会和上官青止同桌吃饭的,他们从来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痛快的。 可是,现在朵颜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必须找他好好商量一下,所以,这才坐了下来,他之所以吃饭心不在焉,亦是因为他在琢磨着怎么开口。 可上官青止一开口,他便失望了,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但这一次,他的离开绝不会是忍让,也绝不再是逃避,只是,对于这个父亲,从最开始的景仰,到后来的反抗,再到现在的失望他终于决定放弃求助于他。 也许,是该自己好好的为她们做点事了。 “云详!” 背后的一声轻唤,让云详再一次握紧的拳头,没有转身,他再次大步向前走。 这一次,上官青止没有再放任他离去,快步拦在了他的跟前:“我们好好谈谈!” “父亲大人,您有什么事想跟我谈?真是天大的笑话!” 云详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就放软口气,仍旧是那么讽刺的调调。 上官青止无耐的叹一口气道:“我知道我恨我,也怨我,但,此时此刻,云非又不在我身边……” 云非,云非,云非…… 又是云非,事实上,上官青止从来不懂他最讨厌的就是他总拿他和云非比,有什么可比的呢? 难道一定要像云非一样做了大将军就算是他的好儿子么? 他无情打断了上官青止的话:“父亲大人,如果真的要跟我谈什么,请说重点吧!” 云详的语气,再一次刺激到了上官青止,当他正要发怒之时,上官夫人扑了上来扯住了云详的衣衫哭泣道:“详儿,你就帮大娘救救朵儿吧,我,我给你跪下了……” 言罢,上官夫人真的就往地下跪去,云详一见那架式,慌忙托住了上官夫人的身子,虽然上官夫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自小,她就待云详如亲生儿子一般,他是绝不肯受她一跪的。 “大娘,你折煞我了,快起来,快起来!” 可无论云详怎么说,上官夫人也不肯起身,云详无奈,只得开口道:“大娘,我哪有说不救朵儿,朵儿是我妹妹啊,我一定会救的,一定会!” 听云详如此说了,上官夫人这才终于站直了身子,却仍旧是呜呜个不停。 却原来,上官青止是真的有事要跟云详商议的,两父子折腾了许久,为了却也都是同一件事。 第17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5 云详听说父亲已经在着手救朵颜的事后,终于不再像个浑身带针的刺猬,认真的听上官青止说着他的安排。 上官青止此时一脸怒色,道:“皇上居然选择对朵儿下手,是可忍熟不可忍。想当年他皇袍加身之后无一人可辅朝政,是他自己亲自登门求我辅助治理国家。我上官青止自问从未愧对他,可皇上如今朝政稳固后竟因此而嫉恨于我,实在不可理喻。” 云详对此却有另外的看法,他不紧不慢的说道:“父亲大人辅政即可,可是干政便是不该。父亲大人的这些阵年旧事,便不要再提,只说说怎么救朵儿出来便可。” 对于云详的说法,上官青止不能否认也绝不会承认,但这还是他的儿子么? 怎可如此说自己的父亲? 他气呼呼的看着云详半晌也没有再说话,云详是真想救朵颜出来,于是便自己先开口说话了。 “父亲大人大可以飞鸽传书于大哥,令其称病,请旨回朝。大哥所镇守的天云关,是通商要塞,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这几年,那青国虎视眈眈许久,都因大哥兵强马壮而不得而过。若是大哥回朝的消息传了出去,青国必动,到时候,皇上自会想办法令大哥的‘病’好起来的。” 云详此话一出,上官青止登时瞪大了眼看着这个小儿子,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 这本就是他心中所想,却没想到云详能说出这般话来。 他不是不问世事么?又怎知天云关的重要性?更指出青国对天云关的觊觎之心。 满意的看着上官青止的表情,云详的脑中又响起了那人的话,于是他便一五一十的将那些话复述了出来:“如果父亲大人觉得此法过于招摇,亦可以改用他法,比如,皇上身边的常青公公的父亲久病卧床,没理由常公公不回家看看。” “禁卫军谢彪貌似前年抢了人家的新媳妇做了小妾,结果逼得人家跳了河,没理由不伏法。” “还有皇家江宁织造亏空已有多时,皇上的填补国库收入的银两都是来自岭南税收,这银两平时父亲都是交给丁大人去办的,今年特别不好收,不如父亲大人亲自去收收,父亲大人年事已高,路上也别走太快了……” 如果说上一刻,上官青止还想骂这个儿子无能,那么在这一刻,他除了震惊不是震惊。 他所知道的事情,所掌握的情报,甚至比自己还要详尽。 终于,他重新的审视着这个儿子,到底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说,这么些年,他都是将自己的才能一一隐藏着? 难道,这就是他抗议的方式?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儿子,或是说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一味的责罚差点埋没了这个优秀的儿子,他赞许的眼神无疑也影响了云详,他有些别扭的别过脸,闷闷道:“或者,父亲大人还有更好的法子。” “没有了,没有比这些更好的法子了,云详,是为父错怪你了,原来你……”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云详没有再听下去,摆摆手,示意上官青止不用多说,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书房。 上官青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动的,是紧张中还伴着些兴奋。 ———— 日暮时分,秋歌领着一些宫人,带了许多吃食用度的东西过来清苑,跟那守门的侍卫说了半天好话,那侍卫仍旧不肯让她亲自把东西送进来。 最后,秋歌实在怒极,恶狠狠地骂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不要以为我家小姐现今落难就如此的刁难,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后悔惹到了我家小姐,哼!” 那些侍卫本也是恪守本份,但听秋歌这么一说,他们心里却也有点没底。 毕竟在当朝,谁不知道上官家的势力,思量再三,那侍卫终于答应放秋歌一人进入,不过,其它的人也是不许。 秋歌见状,这才转了笑脸,眼珠子一转又道:“侍卫大哥不许她们进去,这么多东西我一人怎么拿得了,那就烦劳侍卫大哥帮我送进去咯!” 那侍卫无语,无奈之下,真的就找了几人帮秋歌拿东西。 朵颜本在清苑内,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一看是秋歌,心里那个欢喜啊! 秋歌一见着朵颜也是不管身上的伤还没好,冲过来抱着朵颜就哭:“小姐,小姐受苦了,都瘦了。” 朵颜不免好笑,这才住进清苑没一天时间,怎么会瘦。 不过,朵颜看着秋歌带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也有些奇怪,于是打趣道:“秋歌,你没受牵连已属不易,怎地好像混得比跟着我还好?” 闻言,秋歌瞟了一眼还跟着她身后的侍卫,故意大声的说道:“小姐,秋歌运气不错,现在跟了太子殿下当差,这些东西啊!都是秋歌从太子殿下那儿求来的。” 这些话,听到那些侍卫耳中着实算是庆幸,居然有太子当靠山啊!幸好刚才没有为难这个小宫女,不然,得罪了太子,那还想不想活了。 但听到朵颜耳中,却是另一种意思。 太子果然高明,他这一招,不但能明着帮她救下了秋歌,暗中却好借秋歌的手,让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 虽然朵颜不喜欢被算计,但是,这一刻,朵颜仍旧是无比感激太子的,毕竟在这深宫之中,秋歌是她唯一想保护却又无能为力的人,他帮她护了秋歌周全,便是真要她还这个人情,她也愿意。 秋歌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清苑,当然是不肯走的,可那些侍卫毕竟现在吃的还是皇粮,也不敢放秋歌呆太久时间,坚持要秋歌回去。 朵颜当然也是想留下秋歌的,但,思及自己此时的处境,便对秋歌说:“秋歌,回去吧,你在外面,我也会更安心一些。” “可是小姐,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秋歌怎能放心?” 朵颜笑笑:“苑外这么多侍卫大哥守着,自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的去吧。” “可是……” 秋歌还在犹豫,朵颜却又说道:“秋歌在外面,又不是不是再来是不是?而且,我相信,太子殿下自有安排。” 这么说着,秋歌突然间想通了一般,恍然大悟着欢喜点头,是的,秋歌自被太子要回去之后,便已将太子视为天人般看待。 在她眼中,太子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当朵颜提到太子,秋歌自然就会意,跟了朵颜这么些年,这一点灵性还是有的。 “好,小姐,秋歌回去,秋歌还会来看小姐的,小姐要好好的。”朵颜笑笑点头:“会好好的。” 秋歌走后,朵颜打开了秋歌送来的大包小包的,便欣慰的笑了,都是她最喜欢吃的和最顺手用的东西。 她拈了一块莲子糕在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冷宫果然还是冷宫,虽然名字叫清苑这么动听,可居然一天只送一顿饭,这是成心想折磨这里边的人啊! 一连吃了好几块下肚,总算感觉没那么饿了,朵颜这才倒了一杯清水在手,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小妹,瞧瞧你这样子,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知道是朵云来了,朵颜连忙放下手中水杯,迎了过去,可当她看到朵云的打扮时,顿时奇怪道:“二姐,你怎么衣服和我一模一样,连头发也是,呀!钗也是一样的。” 朵云正色道:“我俩身形差不多,这样,便是外面那些有心人看到了,也自不会怀疑这里还住着别人。” 朵颜没有再说话,只是俏皮的冲朵云竖起了大拇指。 “二姐,你怎么进来的?” 白天时,朵颜没有来得及问,现在突然间想起,便随口的问了。朵云笑笑:“这清苑防得了别人,却防不了我上官家的人,你不也是可以从这里随意出入么?只是,你终究是不想出去而已。” 朵云的话,一语双关,说的是朵颜为了上官家族着想,所以平平静静的住进了冷宫。 说的也是朵颜没有答应太子的合作,而不肯出去的事实。 朵颜没有回应朵云的话,只是扯开话题道:“看样子,二姐的轻功又精进了不少。呵呵!” 朵颜不想谈,朵云也不再说那个话题,只顺手帮着将秋歌送来的东西,好好的分类放好,而后,开始铺床。 看着朵云的动作,那么的驾轻就熟,朵颜禁不住怀疑朵云在玉照宫里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真的是云妃么? 她真的糊涂了。 “二姐,这几年,你明明没有离开,为何从不回家?也不给我们任何消息,你可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朵云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复又开始忙乎起来,嘴上回道:“那个家,对你来说也许很重要,对我来说,仅仅是过去而已。” 这些是气话,朵颜能听得出来,许是因为当年爹对二姐的态度,许是因为二姐还介意自己不是真正的上官家的女儿。 可这一刻,朵颜却很执着的问:“那三哥呢?也是过去?” 第17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6 是的,朵云并非上官青止的亲生女儿,所以,她与云详其实是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的姐弟。 所以,当年云详便疯狂的爱上了这个大他仅仅三天的非亲姐姐,可当初的朵云十分的介意世俗的看法,转而投身于夏清王凌暄的怀抱。 但是,当凌暄无意之中看见朵颜后,立刻惊为天人,再加上朵云并非上官青止的亲生女儿。 于是,他豪不犹豫的抛弃了朵云,转而开始打朵颜的主意。 朵颜的话,无形之中触及了朵云的心事,这些往事一旦被揭开,留给朵云的除了伤,便是痛。 朵云的手几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她胸口起伏着说道:“小妹,有些事,你还是别问的好。等你真正的经历后,自会明白二姐的心思。” 她不想提,朵颜也知道再问下去,只会伤害到自己的姐姐,于是她又转了话题道:“二姐,你今晚过来,只是来陪我么?” 她可还记着白天时朵云说过的话呢。仿佛终于说到了感兴趣的话题,朵云终于转身对着朵颜笑道:“小妹,你是有答案了么?” 一看朵云对太子这事这么感兴趣,朵颜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可事实上,朵颜对太子的好奇感也越来越浓。 不过,合作,她始终不敢轻言,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还太不了解太子,这样的人,太危险,她还不敢太靠近。 “我不会和他合作的!” 朵颜淡淡而语,却拿眼观察着朵云的表情,却见朵云脸色也淡淡,而后,竟然摇头轻笑。 “二姐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果真如此回答。” 朵云的话,总是那么的一语双关,朵颜自是听出其中奥秘,于是又问:“二姐原来早就猜到了?” “不是我猜到了,是殿下又说对了。” 朵云用了又,所以说,他曾经还说过什么话了,朵颜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不过,她却没有再问话,因为,她知道,便是她不问,朵云也会说给她听。 等了一阵,朵颜也没有再吭声,朵云笑了,她亦是了解这个小妹的,于是,也不再忙活什么,坐到床上后,拍拍她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吧,一起坐着!” 朵颜轻快的走了过去,和朵云坐在一张床上,像小时候一般。 以前,她们每到要谈天说地的时候,都是这么样坐在一起的,摇晃着小脚,叽叽喳喳个不停。 现在,两人并排着坐着,一如从前,但心思却都变了,朵颜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面不远的窗户,默默的不发一言。 朵云扬起淡淡的笑意,轻轻的说着:“小妹,你是不是讨厌太子?” 朵颜摇摇头:“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朵云淡淡嗯了一声,道:“可他似乎很了解你,白日里,我本是要与他一同前来的,他拒绝了,让我之后在合适合的时候出现,合适的时候劝你。” “刚才在我来之前,他让我不要提白天的事情,我问他为何?他说,你绝不会答应,因为你一定也猜到了,父亲绝不会对你置之不理。” 朵颜虽然心中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喃喃:“聪明的太子。” 朵云摇摇头,在她心中,太子绝不止聪明这么简单。 “他说让我陪你三日便回去。” “为何?” 听到朵云如此一说,朵颜有丝不悦,既然送了二姐来,为何又只陪三日。 朵云见状,忙解释道:“小妹别误会,他的意思是,最多三日,你便能出了这冷宫之门。” 闻言,朵颜再度说不出话来,如果他真的什么也能猜到。 那他,还是人吗? ————- 三日后,当秋歌喜滋滋的过来接朵颜回清淑宫的时候,朵颜沉默了,一切都如太子料想的一般,他当真如此神机妙算? 朵颜住回了清淑宫,但此时,已不再是贵妃头衔,只称:剑昭仪,仍旧赐住清淑宫。 这本是于礼不合,但清淑宫暂时也没有新主人,倒也没有人说三道四。再者,朵颜犯了那么大的‘事’儿,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这已让后宫众人噤了声,谁都知道她就算是小小昭仪,也同样惹不得。 可现下的清淑宫却已成牢笼,铭帝虽然将朵颜放了出来,可却是禁了她的足,美其名曰:令朵颜为河东大旱祈福求雨,须足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斋戒,诵经。 也就是意味着,这近两个月时间,铭帝是打算让她吃不好饭,也睡不好睡了。 这些朵颜都还可以忍受,她也不是必须日日锦衣玉食,但,不让她出门,这可会憋坏她的。 且不说其它,就说凌晔的婚事,就是她心中的一道刺。不见着凌晔本人说个清楚,她是死活也不会甘心的。 本来,以她的身手,在清苑之时,已有机会出去会会凌晔,但,朵云却冷着脸道:“殿下说了,什么都可以让你去做,就是不能让你见沐王。” 朵颜当然不肯,可朵云的武功也不在朵颜之下,两个几番回合朵颜始终不得脱身,更又怕惊动了苑外的侍卫,只得作罢。 不想,回到了清淑宫,却又被禁足,她冷笑看着着清淑宫的大门,道:“铭帝啊!铭帝!你何其愚蠢,你以为小小一道宫门,区区几百侍卫便能阻了我出宫的脚步?哼!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这一次,失算的人却是朵颜,铭帝有了以往的教训,自知暗防不成,只得明挡。他令人封了清淑宫的所有的门和窗,唯有一处留了一道仅能一人通过的小门,是专门用来给朵颜送饭的。也就是说,朵颜想要出去,除了走那道门,便只能挖个地道才能出去。 朵颜那个气呀! 恨不能冲出去,将那些守门的侍卫一通暴打,但此时本就是敏感时刻,她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无计可施的朵颜,终于在此时,想到了一个人,也许,只有他才有办法,让自已离开这清淑宫了。 那个人,便是太子萧君彻。 朵颜令秋歌去找太子求援,无奈,铭帝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将朵颜孤立,竟然连秋歌也不许出门。 就在朵颜气得直跺脚的时候,朵云来了。 当朵颜看清朵云的打扮之时,先是一愣,而后便捂着嘴笑了:“二姐,你穿这身衣裳确实比那个宫人好看。” 原来,朵云是以送饭宫女的身份,混进的清淑宫。 朵颜看着她的这身打扮,顿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她趁着朵云为其乘汤之时,讯速的点了朵云的穴位:“二姐,对不起你了,我一定要去见见他的。” 朵云有些急,沉下声低唤:“小妹,去了亦只会徒增伤心,何苦纠缠不休?” 朵颜摇头:“二姐,我宁愿被伤得粉身碎骨,也不愿这么不明不白的过日子。” 言罢,她示意秋歌前来帮看,将朵云抬到好她的床上,将她身上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后,又道:“二姐,对不起,我若是实言相告,我定是不会同意我前去,我只能对你用强。你身上的穴道,一个时辰后你定能冲开,到时候就委屈二姐在这里多呆上一会儿,等我回来马上就放二姐出去。” 朵云看着朵颜,还是固执着劝道:“小妹,别去,二姐是为你好。” 可朵云越是这么说着,朵颜越是想要去看个究竟,如果,凌晔亲口对她说他想娶那连国九公主,那她便是再心痛,也绝不会再去想他。 可如果凌晔真的有苦衷,她也绝不想因误会而错怪于他。 “二姐,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劝我了,只是二姐,别怪小妹我,我改天再给二姐好好认错。” 言罢,提起食盒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朵颜与朵云本虽然长相完全不一样,但朵颜自小与朵云一起长大,她的神态气质,她若是刻意模仿也能学了八分相,再加上天色已晚,看不真实,倒真的骗过了那守门的侍卫一路出了清淑宫。 因沐王府在宫外,朵颜一路飞檐走壁的到了宫门口,刚打算趁机溜出皇宫,却听到侍卫议论说,铭帝为了让沐王与连国九公主培养感情,这些日子都留沐王宿皇宫之中。 朵颜一听,便已心中有数,转身朝着宣和殿而去。 ————- 九公主裴雅瞳,此时俏生生立于那海棠树下,她今日隆装盛饰了一番,浅粉色的百子刻丝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像是支在冬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 髻上插着玫瑰紫的宫花,更映衬出肤若凝脂。她转过身子看向凌晔,娇娇一笑:“沐王,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还好?” “公主天姿国色,世间无二。” 凌晔嘴上如抹了蜜般,说的话都是甜的,他执了笔在手,却迟迟不肯落在那宣纸之上。 自那日父皇提到自己擅长丹青后,裴潋晨便提议让自己给九公主绘一幅画像,他不能推却,只得勉强应下。 推托了几日,实在避不过去,这一日,见这宣和殿内,海棠开得正艳,便决意早画早了。 岂料,提笔之后,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只一下手,便是朵颜的影子。 第17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7 他撕毁了无数的画纸,却没有一张能算是完整的。 那九公主倒也是真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女子,凌晔从正午一直画到了傍晚,她也便从正午一直站到了傍晚,却没有一句怨言。 凌晔多多少少也有些愧疚的,于是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逼自己看向那海棠树下,九公主面如满月的脸,他看得那么认真,仿佛要刻下她的样子在心间一般。 雅瞳被他看得乱了心神,心儿扑嗵扑嗵的跳个停,两朵彤云飞上颊边。 这样子,太过熟悉,凌晔的心湖荡漾,突然便想起了那一日的朵颜,也是这样的娇羞,也是这样的纯净的美,他手腕一动,急速下笔,仿佛心中已印下她的样子,那么的熟悉。 雅瞳的心,狂跳不止,却又期待着凌晔的表现。 她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掌灯的宫女提来了无数的宫灯,凌晔终于完成了这幅画像。他对她招了招手:“公主,看看可否满意?” 雅瞳按捺住心跳,娉婷的走了过来,只一眼,她便惊叹不止,她仰起漂亮的小脸,止不住欢喜的问道:“好美!这真是我吗?” “当然!” 凌晔的嘴里这么说着,可内心却太明白太明白,这画里有太多朵颜的影子,除了那张和九公主一模一样的脸,全部的全部,他画的每一笔都是朵颜。 “沐王,你的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太完美了,这画中人儿,实比雅瞳本人要美上许多。” 雅瞳爱不释手的拿着那张画,仔仔细细的看着,只是越看,她的心中便真是有点迷茫。 这,真的是她么? “公主,别看了,你站了一天也累了,进去休息吧!” 凌晔温柔的话语,耳边响起,瞬间抚平了雅瞳心中的不安。 她抬头,望向他浅浅一笑,轻嗯了一声,慢慢靠向凌晔。 凌晔仍旧温柔的笑着,只是却没有去伸手扶她,他不着痕迹的身法虽妙,但雅瞳却感觉得到。 她有些失落的别开了身子,自行走在了凌晔的身前。 “沐王,你为何没有立侧妃?” 雅瞳突然间问起了这个敏感的话题,但凌晔又不能拒绝说什么,毕竟,她以后会是他的正妃,他名义上真正的妻子。 “我不是那样的人,公主不要担心!” 他当然以为雅瞳在试他,不过,他却猜错了雅瞳的心思,她是在试他,可却不是担心他有太多的妾室,反倒是担心他没有。 因为,如果是这样,他必定有着另一份很深刻的感情保留在心底,也许是在过去,也许是在未来,或者更有可能在现在。 “沐王,我是想问……啊……” 话未讲完,雅瞳的身子一偏,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上。凌晔眼疾手快,飞身而上,大手一捞再一个转身,便将雅瞳揽到了身前。 “公主,怎么了?” 雅瞳疼得真掉泪,咬了牙道:“地上有东西。” 凌晔取过宫女手中宫灯,朝地上一照,骇然发现一大滩血渍。 他瞬间抬起雅瞳的一只右脚,一看之下,发现竟然是一个铁蒺藜。 深宫之中,地面上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凌晔眉头一凛,将雅瞳打横抱起,边走边吩咐身边宫女:“快去找太医。” 被凌晔抱了个满怀的雅瞳,轻拧着秀眉,咬着牙泣道:“沐王,我的脚……” 凌晔见状,温柔安抚:“公主,没事的,先送你进去我看看伤口,马上太医便来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晔走得快,亦是心急,亦是担心,而他却终于没能发现,埋头在他怀里的雅瞳,泪眼之中一闪而逝的隐隐笑意。 ———— 远远地…… 朵颜就那么看着他落笔,看着他笑,看着他抱着雅瞳奔向宣和殿。 但,刺痛她眼的,却是凌晔眼中那不容忽视的担忧。 他是关心她的,也心疼着的吧! 朵颜的心,痛得一阵阵的抽紧,她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那令她心碎的一幕,恨不得立刻消失。 她想走近一点的,可是她不能,那一树的娇艳,那浓郁的花香,对别人来说是享受,对她来说,是困扰。 她不能靠近,那会让他们发现她的存在,到那个时候,她连最后的自尊也会被剥去,她又如何能承受? 当她看到了这一切,还有什么可问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可争的? 她的泪落得又急又快,仿佛她流下的不是眼泪,仅只是水。 海棠树下,少女情动,怀春之时,玉郎初现。 记忆如潮水,一拨一拨潮她涌来,她想起那个季节,那样的相遇,她是讨厌花香的,敏感得只能远看而不能近观,可,那时的她,却独独恋上海棠的娇艳,偷了三哥的秘药跑去了那么海棠树下。 而他,便是在那样的一个是晨,捕捉到了花林中的精灵,情窦初开的少年,只是偷偷的描绘着她的眉眼如画。 如今,花依旧,人不在,那样的深情相许,那样的爱恨纠缠,到头来,均抵不过,对物欲的渴望,对权利的追求。 她以为,凌晔会是特殊的,至少她以为,他绝不是自愿的,可是,她看到的事实,让她无言以对。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这寂寞的长廊上,一步步,仿佛都踩在刀尖,她强忍了不让泪水再肆虐,可透了风的心,如何能补空? 无意识的走着,走着,一路之上,竟然没有遇上一个宫人,朵颜笑了,笑得凄楚,她一度想,让自己被人发现,而后,被再次送上铭帝的刑台,如果是这样,他可会否后悔。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疯了,真的疯了,她甚至想用死来让凌晔后悔,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这还是她么? 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了? 她为何要将自已的快乐与生死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呢?这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要振作,要振作。 她不停的为自己打着气,不停的反问着自己,她想,只有这样,才可以找回那个勇敢的自己…… 爱一个人要多久? 也许仅仅只要一天,可忘记一个人要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要用去一辈子的时间。 朵颜试过了无数的办法,可仍旧满脑子都是凌晔的样子,她恨这样的自己,可偏偏无计可施,直到,她看到了那废弃的宫殿。 甚至比清苑要残破上许多,甚至想象不到这富丽堂皇的宫闱深处,还有着这么一个地方,朵颜不禁多看了几眼那废弃的宫殿。 直到她看到了那同样残旧的木牌,木牌上面,两个朱红的大字依旧显眼,赫赫然写着:禁入! 虽然好奇,可以她此刻的心情,实在没什么心情去一探究竟,更何况,清淑宫里假扮成她的二姐还在等着她回去,她不能害自己的姐姐。 就在朵颜要抬脚离去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小队巡逻的侍卫,她暗道一声不好,只得退回来朝身后闪去。 岂料,就是这么巧,身后走过来的,却是几名宫女,外加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看那打扮,该是去宣和殿的太医。 想到这里,朵颜的心又沉了沉。 她运气提足,一闪身,飞入了那残破的宫墙,岂料,足下刚刚着地,便被一只细长的软鞭缠住了足踝。 她瞬间出手,一记手刀生生斩断那软鞭,再一个翻身,在空中旋转了好几个圈方才落至另一个平地。 她四下探望,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影,除了纵横交错,生成的杂草以外。她眯了眼搜索,最终将眼光定格在那间灯火通明的内殿。 这里居然有人,很显然,刚才袭击她的便是这屋里的人。 朵颜直接的飞身而上,至那殿门口时,一脚踹向了那本就不堪一击的木门,那木门摇摇晃晃着颤动了许久,终于‘轰’的一声,沉沉的落地,直扑起一地的灰尘。 朵颜摇摇手,扇开了那挡住眼睛的尘土,终于,她看清殿内情形…… 那一刻,朵颜只觉得气血上涌,通通倒流回了头顶,她讯速的转身,而后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双眼,骂道:“下流!” 身后,那人一开始还是沉默着,而后,便发出惊天的爆笑声:“哈哈……哈哈哈……” “你跑到我的地盘,闯进了我的屋子,现在还偷看了我的身子,还骂我下流?到底是谁更下流啊?” 太子萧君彻静静地靠在浴池里不紧不慢的说着话,那双好看的眼此刻弯弯如月,正好笑的看着朵颜。 那眼神如水,似妖似媚,只可惜此时的朵颜完全不敢睁眼,错过了如此绝佳的画面…… “呸,呸,呸!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还在这里胡扯什么?” 朵颜气得口不择言,边骂边急急的向前行去,打算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岂料,才没走几步,软鞭再次缠向她脚踝。 她气极却又不敢转身,一声混蛋还含在口中未及骂出,那软鞭上传来一阵劲气,将她整个人生生卷起,她被瞬间甩至空中,而后,重重的落进了太子的浴池里…… 第17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8 身体失衡的那一刻,朵颜的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便整个人都沉入了水底。 这水温温的,舒服得紧,可是朵颜下一刻便反应了过来,这水会温温的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是太子萧君彻用来沐浴的水。 朵颜拼命的稳住了身形,终于成功的在池底站定了双脚,她腾的一下钻出了水面,却正好对上太子那幅玩味的眼神。 他跳了跳眉头,笑:“这才算是占到了便宜……” 顺着他的视线,朵颜下意识的瞄了瞄自己的身子,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顿时无地自容得想发狂。 天啦!她今日穿的只是宫女的衫子,这下浸了水是又薄又透的,连那胸前深深的沟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朵颜怒极,顾不得其它,双手一挥,拨起两股水流就朝着太子的脸上射去。那水流中灌注了朵颜的真气,自不比一般。 岂料太子只是一根手指轻轻的拨,便将朵颜袭击她的那两股水气收入掌心,变成了一上水球。 惊觉不对的朵颜,瞬间弹跳起来,却再一次被太子手中抛出的水球,击中而落到了池底。 这一次,朵颜扑腾了许久才终于起得身来,被击中的小腿还隐隐作痛。 “你欺人太甚!” 萧君彻笑笑的直她,而后,眼神一凛,欺身上前,瞬间移位至朵颜面前。 朵颜吓得朝后倒地,萧君彻没有扶住她,却更是抻出一手,按在了朵颜的头顶…… 几乎在同时,一队侍卫几乎同时冲了进来,看清是太子萧君彻在池中沐浴时,纷纷低下了头。 其中一人领头的正是谢彪,他开口道:“太子殿下,臣等听闻这园子里有动静,所以进来看看,不想却是殿下在此。” “那现在看清楚了?你也可以滚了!” 萧君彻的口气十分不善,那谢彪听在耳中亦十分不爽,虽然隔着些距离,但看那水中波滔翻滚,确实有异,于是又道:“殿下,这常欢殿本是禁止入内的,殿下还是早点回玉照宫的好。” 凌照的危险的眯了眯眼,斜睨着谢彪道:“原来谢统领还知道这里是禁-止-入-内的啊?本太子还以为这宫里,没有谢统领不敢去的地方呢?” 这话一出,谢彪已听出太子口气中的不爽,便也不敢再多言,只道:“殿下,这门……” “你撞坏的,当然是你修好咯!不然,还是你需要本太子去跟父皇说说,你是如何粗鲁的撞坏了常欢殿的殿门的?” 萧君彻很明显是在找茬,可谢彪却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位太子爷,他想了想,终于退出了殿外,道:“殿下,臣还有别处宫院要巡视,便不打扰太子了。” 萧君彻自鼻子里哼了一声,看都懒得再看一眼谢彪,那谢彪受了气,也不敢作声,只得忍天吞声的去了。 当那些侍卫的最后一点衣角也隐没在黑暗中,萧君彻这才松了固定朵颜头部的手,朵颜本在水中挣扎许久,却始终挣脱不了萧君彻的钳制。 她运足内力才死死憋住了气,此时头上禁锢之力已无,忍耐不住的朵颜,‘嘭’地钻出了水面,而后软软的扶在池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起伏不停的胸口,紧紧包裹的小白免呼之欲出,萧君彻困难的吞了吞口水,却始终舍不得别开头。 他按耐不住的靠近朵颜,才走出一步,朵颜已有察觉,她利落的一反手甩向萧君彻的脸,因分神而防备不及的萧君彻,终于没能避开这漂亮的一击。 ‘啪’的一声,他俊美的脸上,立时印上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朵颜自知惹祸,再不敢在此地停留,她瞬间弹跳起来,一跃而起飞出水面。想趁着萧君彻尚未回神之时,逃出常欢殿。 “上官朵颜……” 萧君彻咬牙,他知道朵颜并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绵羊,可这一巴掌真是打得他火冒三丈。 而此刻,这始作俑者,居然还想逃跑,怒气冲冲的他再不顾忌任何,光着身子便直接站了起来。 大手一伸,运气于手心,朵颜只觉身子像被吸住了一般,下一刻已落入萧君彻怀抱。 朵颜大骇,却不是怕萧君彻动手打她,而是,而是此刻与萧君彻如此的赤身贴近,她的心跳乱得几乎没有方寸。 她虽着衣,可早已让那水浸透,萧君彻更是一丝不挂,这样的场面,任是她再强作镇定,也盖不住她眼中慌乱。 她推拒着萧君彻,精壮的上半身,闭着眼紧张的说道:“你,你,快放我下来,你想干嘛?” 闻言,萧君彻的怒气瞬间蒸发,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朵颜那颤动的长睫,用暧昧不分的语气说道:“我想干嘛?你猜呢?” 可他越是这么说,朵颜越是心中害怕,于是拼命的挣扎起来,可惜她无论如何扭动着身体,却始终不能挣脱萧君彻的有力的手臂:“快放我下来,你怎能如此放肆?你……” 朵颜终于哭了,是急的,也是羞的。 虽说她已非处子之身,可那夜的记忆于她而言,就如梦境一般,毫无真实可言。这样的亲蜜接触,就连萧凌晔也不曾与她如此,更何况现在她面对的是她讨厌的萧君彻。 无计可施的朵颜,在挣扎了数次之后,终于放弃,联想到她是因为凌晔,才会无意中闯进了这里,她的心便又痛得仿佛在抽搐。 她举起粉拳用力的捶打在萧君彻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嘴里还哭嚷着:“坏人,坏人,你这个坏人,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她嘴里的坏人,此时此刻,恐怕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骂的是凌晔还是萧君彻了。 这是萧君彻第一次看到语无伦次,却又因为害怕而落泪的朵颜,他的心不由得紧紧的缩成一团,那种心疼的感觉,用力的撞击着他的心房。 是那种怦然间的触动,却也是最真实的了然…… 常欢殿,他已来过无数次,闭上眼他都能走到,这里离哪里最近,他一清二楚。 他还没有蠢到以为朵颜是闲来散步而进了常欢殿,更何况,朵颜本就是禁足期间。 所以,这种种迹象都像他表明了一个事实,她,上官朵颜又不听话了。 没有任何的预照,也没有任何话语,萧君彻的双臂只轻轻一动,朵颜便带着最后一声呜咽再一次的落入了那池中,她扑腾了几下,终于在那池水中站定身子:“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干嘛?” “不是你让我放你下来的吗?” 萧君彻的声音邪邪的传来,朵颜瞬间哑然,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已完整的穿戴整齐,立于浴池之上,带着玩味的眼神,就那么盯着自己。 他那赤果果的眼神,让朵颜无地自容得想在池底打个洞消失,她双手环抱胸前,沉处池中,口中啐道:“下流!” 萧君彻挑挑眉:“下流?在你眼中,我看你一眼就叫下流?” 他慢慢蹲下了身子,看向朵颜:“那我现在想问,是我的下流更让你伤心?还是萧凌晔的风流更让你痛苦?” 只一句话,便如雷电闪过朵颜心田,她瞪大了晶莹的美目,痛苦的神色一览无遗!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那受伤如小鹿般的眼神,让萧君彻有丝不忍,沉默一阵,他缓缓又道:“让你不要来,你偏偏不听,又能怪得了谁?” 朵颜当然能听出这话中之话,可是,她若是没来,又如何能痛得如此彻底?又如何能看清自己最真实的处境? “你是在笑我吗?” 噙着眼泪,朵颜抬起头来,凄楚的看着萧君彻。 “我若是想笑你,便不会让云儿去提醒你,只可惜,我高估了云儿在你心里的份量,或是说,我低估了萧凌晔在你心里的份量。” 萧君彻的眼神,如此的真诚,可正是因为如此,朵颜越发的觉得自己可笑。 她从水里站了起来,再不顾忌萧君彻的眼光,径自的朝了浴池的别一边行去:“我怎么样不用你管。” “是吗?” 萧君彻也站了起来:“你若是我的合作人,我便不能不管。” 朵颜怒而转身:“我何时答应做你的合作人了?你闭嘴!”言罢,再度转身,双手撑住池边跳出了浴池。 “还不打算答应?” 萧君彻反问…… 不是他太自信,只是因为他本就有自信的本钱。萧凌晔的做法,本就在他预料之内,且不说裴潋晨与萧凌晔的关系,只说这连国这么好的靠山,就是他必须要争取到的,否则,他萧凌晔就算再得铭帝喜爱,也同样失去了与他一争高下的资格。 “你那么自信我一定会答应和你合作?” 朵颜抬起了头,直视萧君彻,那骄傲的高高抬起的头,像是在耻笑萧君彻的过份自信,更像是一种挑衅。 萧君彻笑了,笑得那么大声,而后他说:“你还在维护他么?他伤你如厮,你仍旧心中想着他,看样子,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放弃的究竟是什么了。” “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么?少在那装半仙了,就算是凌晔背叛了我,我也不一定只有你这一个选择。” 第17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29 朵颜恨得牙痒痒的,每一次只要遇到了萧君彻,她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冲动,易怒,甚至豪无还击之力。 萧君彻也不生气,只是慢慢的踱到了朵颜的身边,轻轻道:“那么,你是想说,你完全可以不顾忌父皇对你的愤恨咯?或者说,你还想再给你上官家制造一些类似如之前的麻烦?” 闻言,朵颜又想驳,萧君彻却没有再给她机会。 他摇摇头,制了朵颜开口,慢慢又说:“别说你不怕,也别说你不会再制造麻烦,你要搞清楚,现在,在这皇宫里,不是你想制造麻烦,是父皇要给你麻烦。或者,你也确实想制造麻烦的,不过,你以为,以你一人之力,做得到么?” “不要告诉我,你还有一个凌煦表哥,他那么单纯的性子,若是要搅和进来,你以为,他能活多久?不要告诉我,你还有一个贞妃娘娘,你应当记得,你被打入冷宫后,她做了什么?你能依靠的除了上官青止以外,也就是一个上官云非了,现在或许还能加上一个上官云详,不过,你认为父皇会不会对再对你们掉以轻心?还是说,你想拿自己和家人的命再赌上一场呢?” 朵颜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讨厌萧君彻了,因为他精明得让人想发疯。 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比她更有感触,可萧君彻就是这样,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总是这么赤裸裸的揭开她身边那些悲观的事实。 可是,此时此刻,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没错,她是怨凌晔的,恨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的不忠,可这并不能让朵颜下定决心,倒戈而向。 凌晔再无情,也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她如何能因此将他陷于危境? 萧君彻外表软弱无害,可这几天的接触,已经让她深深的明白了一件事实,这周朝的皇宫之中,最厉害的角色,绝对是太子萧君彻。 如果她和萧君彻联手,那么凌晔便会失去三分胜算,自古以来,胜者王败者寇,而深宫夺谪,失败的那个,留给他的除了死路一条,还有何选? 所以,她不能,即使是她已对凌晔失望,既使她已伤心到了极致,可她仍旧不忍心看凌晔受苦,她知道自己的做法不明智。 可是,她又想,就算是她小心翼翼又如何?还不是被铭帝算计? 就算是她步步为营又如何?还不是了拖累了家人。 既如此,为何不率性而为,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也同样的拒绝自己想拒绝的人。 所以,她开口了:“你说都对,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可是,我想让你记住一点,我,上官朵颜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不会只挨打不反抗。但,我想珍惜的人,就算他伤了我的心,也绝不会成为我加害报复的理由。所以,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不想跟你合作,以前不想,现在不想,我相信以后也绝不会想。” 萧君彻又笑了,却是在笑朵颜的固执:“绝不会想?你确定?” 他挑了挑眉眼又道:“也许,我也应该告诉你,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 “很不幸的告诉你,我……一定会成为你的例外。” 这时,朵颜已恢复了最初的凌厉,她看向萧君彻的眼神中,只余清冷。 可此时的朵颜如何知道,若是在以往,不能为之所用的人,除了死,萧君彻绝不会给予另外的归宿。 但不知不觉中,她,已然成为了萧君彻的唯一的例外…… 两人冷冷对望,双眼之中找不到一丝的温度,许是不想再跟朵颜吵架,许是因为他看到朵颜的身上还在滴着水。 突然,萧君彻说:“随我回东宫吧!” 这一刻,朵颜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他在说什么? 随他回东宫? 朵颜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只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 萧君彻似乎又看懂了朵颜的表情,他坏笑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言罢,眼神上下的扫过朵颜的身体,邪恶道:“该不会,你以为我对你有所企图吧?虽然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你似乎太自以为是了。我只是带你回东宫换件衣裳,云儿的衣裳。” “不必!” 让他猜中心思,朵颜的脸腾地红了,生硬的拒绝着,转身就打算走出承欢殿。 但萧君彻却一闪身又挡在了她有跟前,她愠怒着看向萧君彻,却只是看到他不停的摇着头。 “我想,你又误会了?你以为我是关心你,怕你着凉么?你想太多了吧!我只是不希望云儿呆会没办法安全的从你清淑宫里出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身上穿的不是云儿穿去的那件宫女服?” 萧君彻的话,终于点醒了朵颜,她似乎真的气糊涂了,居然忘记了朵云还在她的宫里。 可就算是那样,她也不想接受他有帮助,于是她倔强的说道:“不劳你费心,我绝不会让我二姐有事。” “别高估自己的能力,想想自己的处境,一个被禁足的人,若是让人发现你还在这宫里随意出入,我想,你要连累的可不止一人。我若是知道你如此的冲动,绝不会让云儿去给你传话,更不会让你有机会令她如此被动。如果你还关心你的二姐,最好跟我回东宫换件衣裳再回去。” 萧君彻此时仿佛已失去耐性,言语之中,已不再是要求而是命令的语气。 朵颜白了他一眼:“我说过了,不必!” 萧君彻终于有些动怒:“别试图挑战我一耐心,我最后再说一次,若是你现在这样子回去,甚至进不了清淑宫的大门,还是你想说,你打算在这宫里四处躲藏着直到这身衣裳全干,再想办法混进清淑宫?” 不待朵颜出声,萧君彻又道:“你可以等,云儿不可以,别告诉我,你不是让云儿扮作你的样子呆在清淑宫里?父皇随时可能派人去你那里瞧瞧的,云儿在那里多呆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险,这个道理,我想不用我教你吧?昭仪娘娘?” 那最后一声昭仪娘娘,几乎是咬牙而出,他又说对了,这一切都说对了,可是傲气的朵颜如何肯向他低头。 但,她真的就可以不顾二姐的安危了么? 她做不到的,于是,她握紧了拳头,恨恨道:“带路。” 闻言,萧君彻终于满意的点头,率先迈开了步子向外行去,嘴里却是说道:“在宫里,傲气是最要不得的东西,若是为了那种虚无的东西丢了性命,要那傲气做甚?” 朵颜自是不会认同他的观点,但是,入宫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感受太多太多,萧君彻的话,虽不中听,却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不过,有一点,朵颜看得真实,那便是他对二姐的关心,他对二姐一定是真心的,否则,他不会对二姐如此的紧张。 想到这里,朵颜抬眸仔细的看着萧君彻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实在不懂,二姐为何会与太子沾上关系,不但做了太子的侧妃,而且看起来还很受宠。 那三哥算什么?凌暄又算什么? 是二姐变了心,还是太子萧君彻太有魅力? 想得太入神,朵颜没有发觉萧君彻突然转身停了下来,她就那么一头撞了上去,萧君彻的胸膛那么那么硬,她只觉得眼前快要冒金星了:“啊!你停下来做什么?” “听说你的武功不差,为何如此的没有警觉心?我几时停下都不知道,我看我要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一个如此不专心的合伙人了。” 萧君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提到了合伙人的事,朵颜下意识的想反驳,萧君彻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住了嘴。 “你要干嘛?” 朵颜后退几步,紧张的盯着萧君彻,见状,萧君彻只是笑,终于脱下了身上纯白色的暗绣外袍,只那么轻轻的一挥手,便落在了朵颜的肩上。 “夜露深重,不要着凉了。” 说这话的时候,萧君彻的语气无比温柔,仿佛他眼前的人不是朵颜而是朵云。 朵颜一时之间,怔在原地,不知是前行还是后退,她紧紧的攥住了他衣袍的一角,默默不得语。 “跟紧点,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带在身边的不是我的宫女,而是被禁足的昭仪娘娘。” 刚刚有些动容的朵颜,在听到这话时,浑身又是一紧,不满的看向萧君彻,咬牙道:“知道了,太子殿下……” 一路小心而行,虽遇上不少宫女太监,不过,不知为何,那些人好像对萧君彻都避之唯恐不及,偶尔也会有几个小心的宫女,偷偷看上几眼萧君彻,却是因为他那张天人一般的俊脸。 朵颜小心的观察着萧君彻的表情,却发觉他自出了常欢殿,嘴角便一直挂着迷人的微笑。 是的,那笑容很迷人,眩目得令朵颜以为看花了眼。 可是,他居然一直保持着那样的笑,一路不变。 朵颜迷惑了,这样的萧君彻,她似乎怎么也看不透,可正是这种看不透才觉得可怕,一个人,怎么可以将自己隐藏得如此深? 第18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0 朵颜甚至不知道,这重重宫闱之中,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又有几个人明白,他才是幕后真正的高手。 不知不觉,东宫已至,这是朵颜第一次看到萧君彻的居所,却与她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 东宫是整个皇宫之中,最庞大的建筑之一,外表与其它宫殿无二,但那殿前两个朱红金漆的大字,已代表了无可替代的地位象征。 站在那大殿之前,朵颜抬头看着那朱红的大字,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 萧君彻也任由她那么一直看着,看着,直到一阵微风轻过,朵颜打了一个寒颤惊醒过来,萧君彻这才率先进了大殿。 朵颜跟了进去,萧君彻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云儿的房间在右侧,你自己寻去吧!” 朵颜本想说,这么大的东宫她如何找,可朵颜那么倔,却是没有开口再说话,只是一扭身子朝右而去。 才走了不远,朵颜便已找到了朵云的房间。 原因无他,因为整个东宫,除了朵云以外,没有任何宫妃,甚至连宫女也找不到一个。 要说朵颜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任她如何想象却也没有想到萧君彻的东宫之中,居然见不到宫女。 可是,二姐去见她的时候,分明是宫人的装束啊,这又如何解释? 虽然心中有无数的疑团,但此时也并不是朵颜发呆的好时机。 朵颜打量着这间屋子,一尘不染,素雅儒静,许是因为以前习惯了朵颜的敏感体质,所以,二姐在东宫的房间内,居然也闻不到一丝的芳香。 想到这里,朵颜不由得牵起嘴角,微微的笑了。 二姐的习性,朵颜是十分了解的,所以朵颜也十分顺利的找到了二姐的衣衫所放之处,还是与以前一般,那么的整洁干净,甚至连衣衫的颜色也是由浅到深的排列着。 朵颜挑了件天蓝色的衣裙,换下了身上半干的宫女衣衫。 头发早已湿透,一时半会也干不了,朵颜行到梳妆台前,拆下了头上的宫女髻,披散的乌黑长发,只用一根天蓝色的缎带轻轻系着。 收拾好一切,朵颜再次望向镜中人,不施粉脂的脸,加上刚才的那么一泡,略显有些苍白,却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美。 朵颜抚上自己雪白的小脸,扯了扯嘴角,转身出了那间房。 行到大殿之时,却没有见到萧君彻,朵颜四下寻找,却见到迎面走来一个小太监。 那太监年纪轻轻的,看上去那不久前死去的小郭子大不了多少。 “奴才问娘娘金安!” 那小太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却让朵颜一惊,她紧张的四下张望,见到再无他人在场时,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小公公,别再叫了。” 那小太监已猜到朵颜心思,于是又道:“娘娘放心,东宫的奴才本就不多,此时,只有奴才一人在这里等您,娘娘不必如此紧张。” 朵颜确实是在担心他那声娘娘让人听了去,这时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安心了许多,不过,却又对他说的话生了好奇,于是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太子殿下呢?” “殿下已经歇息去了,只吩咐奴才在此等候娘娘出来。” 那小太监如实的回着话,朵颜却是在听到此话后枊眉一挑:“你是说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了?” 那小太监头也不抬,只是点头道:“是,娘娘!” 是他带了自己来这东宫,是他让自己换下衣裳,可现在他自己却独自去休息了,那她呢? 越想朵颜心里越气,于是也没好气的对那小太监:“行了,现在你等到了,可以交差了,本宫走了。” 言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那小太监见状,连忙追了上来:“娘娘且慢,奴才的话还没说完。” 朵颜没有回头,只是哼了一声道:“还有什么没说的,快点说,本宫可没有时间在这耗着。” 那小太监也真不着急似的,一步一步紧跟在朵颜的身后:“娘娘,奴才奉命送娘娘回清淑宫,还请娘娘呆会儿与奴才配合一下,也好顺利送娘娘回宫。” 他这么一说,朵颜反倒停了下来,转身问道:“你说什么?配合你?” 那小太监倒也不怕朵颜的气势,气定神怡的说道:“是的,娘娘,奴才手里有份经文,还请娘娘一会儿带在身上。” 听到此处,朵颜终于有丝了然,她倒也不想刻意为难这小太监,毕竟惹她生气的人是太子,不是这些奴才。 她伸手接过那小太监手上的东西,定睛看去,发现却不过是一本《大悲咒》,她顺手翻开,内里经文跃然于眼: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无·阿唎耶。 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菩提萨埵婆耶…… 因为娘亲的关系,颂经这种事,朵颜早已很熟悉了,这《大悲咒》倒也不是第一次念,所以,看着也挺熟悉,更让她越发的思念自己的娘亲,也不知道,娘亲是否因为自己的事,担心得吃不下也睡不好。 “你说,这是太子殿下吩咐你准备的?” 朵颜淡淡的问着,那小太监认真的点着头,朵颜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是没有猜到朵颜会突然问他名字,那小太监愣了一下,方才答道:“回娘娘话,奴才贱名小桑。” 朵颜嗯了一声,慢慢道:“小桑公公,太子殿下是想让本宫以送经书为由,混进清淑宫么?” 小桑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这才又道:“经书,想必皇上已经为娘娘准备了其它的,但是,娘娘仅以送经书的理由,怕是不够。所以,娘娘可以说是奉太子之命,来为昭仪娘娘讲解颂经祈福应该注意的地方。” 闻言,朵颜点了点头,虽然还是很气太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想的很周到。 自从冷宫事件之后,铭帝对朵颜早已千般设防,如果冒然回去,恐怕还真难以进入清淑宫换二姐出来的。 所以,他的这招送经书,其实也是再好不过的理由。 只是,朵颜不解的是,为何这些事,他不当面对自己说,却将她独自一人扔在东宫,交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桑公公呢? 思及此,她又拿眼看了看那名唤小桑的公公。 “有些事情,本宫不太明白,不知小桑公公可否言明?” 朵颜放缓语气,客气的问着小桑,那小桑弯了弯腰身,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是想问殿下为何没有亲自跟娘娘讲这些事情吗?请娘娘相信奴才,殿下并不是故意这么冷落娘娘的,确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早早的休息了。” 身体不适?朵颜想到常欢殿的那一幕,脸红道:“本宫怎么没看出来太子殿下身体不适?” 小桑只是摇摇:“娘娘恕罪,奴才只知道殿下是真的身体不适,其它的,奴才也不敢瞎说。” 且不论这小桑公公说的是不是实话,可朵颜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她也不必要为难一个来帮她的公公,于是这个问题,也只能作罢。 “好了,本宫也不为难你,先回清淑宫去吧!不过,你还是先给与本宫讲讲颂经时的必须注意的事情好了,且不说呆会儿那些侍卫可能会问到,只单单是为了那些受灾的百姓,本宫也想要听听,回了清淑宫,本宫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的。” 这话也不是假话,朵颜虽然恨铭帝,但对于天下苍生,自也有一颗怜悯之心,如果必须要颂经祈福的话,为何不做好一点呢? 那小桑听朵颜这么说,倒也不推托,只道:“简单来说‘至诚恳切’,欲得佛法实益,须向恭敬中求。有一分恭敬,则消一分罪业,增一分福慧;有十分恭敬,则消十分罪业,增十分福慧。 发愿念某某经多少遍的功德,坚持完成,绝不可半途而废。 每次念完后,则合十跪在佛前,加念:弟子某某,以念诵某某经多少遍之功德,回向给众生,如有疾病愿他身体早日康复,现世增福增寿,临终顺利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愿佛祖庇佑,赐我众生福祉,解我众生磨难。最后,礼佛三拜,站起即可。” 朵颜认真的听着,倒也并不算复杂,那小桑只说了一遍朵颜便默记于心。 末了,朵颜又想到了东宫的怪事,便又好奇问道:“小桑公公,东宫里为何没有女眷?” 闻言那小桑倒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才道:“娘娘误会了,东宫里是有宫女的,不过宫妃只有一位,便是云妃,至于娘娘没有见到宫女。那是因为,按照东宫里的规矩,那些宫女入夜后,便都可以早早回去休息,不用在东宫当值。” “喔?还有这等奇怪的规矩?为何本宫从未听说过?”不是朵颜八卦,但是,这种话,任谁听来也会怀疑。 “回娘娘,那规矩是殿下自个儿定的,不是按大周国祖制。” 那小桑公公应对自如,定也是问的人多了,所以,早早的想到如何回应。 第18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1 “看来太子殿下对本宫的二姐还真是情重,居然独宠一人。” 听这小桑的回答,便也只有一个结论了,东宫里没有女人,只有一个二姐,那结果不言而喻,怪不得太子那么着急的要二姐回去。 朵颜那厢想得认真,可这边小桑公公却是误会了朵颜的意思,又解释道:“娘娘不必奇怪,殿下禁欲多年,自然也就不会想见到那么多宫女在眼前晃来晃去。所以,这几年来,除了云妃以外,殿下再未纳过侧妃。殿下对云妃娘娘确是真的好,娘娘您不必为云妃娘娘担心。” 他在说什么?禁欲多年? 那二姐和他,到底有没有夫妻之实? “你是何意?太子禁欲又是什么意思?” 要说朵颜在听到这些后而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一个正常的男子,生在花众之中,却偏偏还要禁欲? 这说得过去么? “娘娘不怕惊讶,此事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这也是为何东宫之中分明是活计最清闲的地方,却鲜少有宫人愿意到东宫当差的原因。” 那小桑公公年纪不大,却仿佛经历过许多事一般,这么样的事情,这么样的话,在他看来,居然也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情绪波动。 “好,这些本宫也不想过问,但有一事是本宫必须问个清楚。” 朵颜自知这小桑来历绝不一般,想必是太子十分信任的人,否则他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也不可能会派他前来帮她做戏。 但有些事,还是摆明了说好,也省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二姐朵云成为太子侧妃之事,应该并没有多少人知情,且不说别的,单单只说上官家在朝中的势力及眼线,便不可能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可事实上,偏偏就是如此,朵颜从未听父兄提及二姐在东宫的事情,就算是父亲生二姐的气不愿多说,可大哥云非也是相当疼爱自己,不可能也对自己有所隐瞒。 可这个看起来,并不算很重要的小太监,居然对这些事情都了如指掌,所以,她不得不问,也不得不说清楚一些问题。 “公公似乎对本宫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不知公公从何得知我与二姐的关系?难道说,在东宫,太子侧妃是上官家的二小姐的事实,也不是秘密么?” 那小桑终于停下了脚步,略一沉吟,道:“回娘娘话,此事,除了殿下之个,只有奴才一人知情,娘娘胆请放心。” “喔!是吗?看样子公公还真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呢!” 朵颜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那小桑的表情,却发觉从他脸上完全找不到她需要的东西。 这个小小的太监居然和他的主子一样,有一张让人猜不透的脸。 “娘娘言重了,奴才只是自小便跟着太子殿下,所以,殿下对奴才多了几分信任而已。” 几分么? 朵颜可不这么认为,她想了想又问道:“你多大了?跟着太子有多少年了?” “回娘娘话,奴才今年二十二,服侍殿下也有十五年了。” 那小桑一五一十的说道,朵颜倒是吃了一惊,这看上去和她大不了多少的公公居然有这么大了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太子似乎也是二十多岁,不过看上去却不如这小桑公公这般稚气未脱。 她上下的打量着小桑,脑中想的却是:难不成,与他是阉人有关?所以显得特别秀气年轻? 见朵颜一直盯着自己看,小桑也有点不自在,他低了头又问:“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么?” 他的话,将朵颜的视线拉回他的脸上,朵颜警惕的看着他说:“小桑公公既然在宫里也呆了这么些年了,想必有些话,不必本宫亲自教你,该说的,不该说的,还请公公慎重一些。” 那小桑闻言,重重点头:“娘娘放心,奴才自有分寸。” 闲话间,两人离清淑宫越来越近,朵颜看着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宫殿,眉头深深的拢起,双手不自觉间,已紧握成拳。 “小桑公公,本宫的清宫淑看起来不太好进啊!你可有把握能助我回宫?” 话虽这么问着,但事实上,朵颜也是想试试这小桑的能力,要说太子调教出来的人自是不一般的,但此时此刻,还是稳扎稳打的才好。 “娘娘放心,奴才与那些侍卫也算是熟识,该是会卖几分薄面给奴才的。” 小桑说完,仿佛还是有点不放心,又补充道:“娘娘恕罪,呆儿还请娘娘走在奴才后面,先让奴才跟那守门的侍卫说几句话,您再过来。” 朵颜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小桑听得朵颜答应了,便再不迟疑,率先走到了朵颜的前面,急步的朝那清淑宫大门行去。 朵颜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不多时,便已走到了清淑宫的门口。 “张统领。” 小桑堆着满脸的笑,双手抱拳的迎了上去。 那被他唤之为张统领的人,一见是小桑,也双手抱拳,客气道:“桑公公,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朵颜眯着眼看了一阵,跟她出来那会儿遇见的已然不是同一个人,想必是换了当值的人了。 不过,这对朵颜来说,更是好事一桩,要是又遇到刚才的那个人,指不定会引起那人警觉。 但,这张统领对小桑也似乎太过于客气,看样子,这个小桑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出名’啊! “张统领,是这样的,太子殿下听闻昭仪娘娘要为苍生祈福求雨,甚为感动,也在东宫设了香坛。殿下他通佛理,深谙祈福之道,特令小奴带着云妃娘娘过来,为昭仪娘娘讲解其道,希望此法可令昭仪娘娘的祈福仪式更加圆满,感动上苍,赐我大周吉雨。” 小桑讲完,那张统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身后的朵颜,疑惑的问道:“那位便是东宫唯一的那位云妃娘娘?” 小桑微笑道:“正是。” “可那位云妃娘娘不是从不见外人么?” 张统领虽然也想卖小桑一个人情,但,这清淑宫内的剑昭仪可不比常人,皇上亲自交待过不允许他人探望的,他小小一个禁卫军统领,又岂敢为了一个公公冒如此大险? 若是换了旁人,张统领定会如铁面关公一般,将他拒之门外,但此时他面对的是东宫的人,东宫里的那位,可也不是好惹的主,虽说外界传说太子不太受宠。 但,不说别的,只说那个妖孽转世一说,便够他哆索上一阵了,据这宫里人传说,只要是得罪太子的人,便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么想着,他面色又现犹豫之色,艰难开口道:“桑公公,皇上有令外人不得入内,虽说太子殿下心系苍生,但此时,我若是让公公和娘娘进这了道门,我这项上人头,怕是要不保啊!您看……” “张统领,殿下说了,若是为难,便让小奴带着云妃娘娘回去,不过,殿下也说了,这雨若是求不来,还是得据实向皇上禀报此事。” 这话一出,张统领已冷汗如雨,这下他可真是进退两难啊,哪个他也得罪不起,可无论如何做,他势必会得罪一方,这可如何是好? “张统领,小奴知道您的为难,所以,也不会呆太久,只是进去交待几句祈福该注意的问题便可,若是张统领还是觉得为难,小奴便不进去了,云妃娘娘将经书带进去便出来可好?” 小桑的话以退为进,已给足了张统领的面子,若是他再不知趣,便是太不识实物。 那张统领抹了抹额头的汗,仍旧不敢点头,只道:“不然这样可好?您将那经书留下,要交待的事情,也都着我转告昭仪娘娘如何?” “张统领这是说不答应了是吗?” 小桑的脸上挂着笑,但,却莫来由的让那张统领觉得有些阴森,他想了又想,再次抹了抹额头的汗滴,赔笑道:“公公莫气,我这也是没办法啊!皇上千交待万叮嘱,我真是不敢逆了皇上之意啊!我那一家老小还靠我养活呢,要是我倒了,那家里的几口人也就都没了活路。” “行了,行了,张统领,您快别这么说,这让小奴也好生为难,不过,既然张统领都这么说了,小奴也不为难张统领了,小奴回去便是。” 言罢,小桑假意的望了望张统领的身后,突然惊叫一声:“哎呀!” 那张统领闻言,立马回头,却在当下便吓白了脸…… ————- 朵颜终于顺利的进了清淑宫的大门,不过,此时,她方才明白太子让小桑跟来的真正目的。 原来,就在那张统领还百般推托之时,小桑已对四下张统领的手下做了手脚,虽然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办法,但是,张统领的手下,却是真的在当下便全部印堂发黑,仿佛着魔了一般。 那张统领一见那些手下的样子,只吓得话也说不清楚,而后,什么也不再说,便直接的让朵颜进了清淑宫。 而朵颜一路行来,几乎除了那张统领,便再没有见到一个正常人,全都面色发黑,仿佛中了邪…… 第18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2 朵颜不是不好奇这小桑是用了何种办法,但,此时,时间紧迫,她入了内殿,第一件事便是脱衣服,二姐朵云自见到朵颜那一刻,嘴上便没有停过。 “朵儿,你真的跑去见了那个负心人了么?他说了什么?还有,你怎么头发还是湿的,而且,这衣服怎么像是我的?难道你见到太子了?还是……” 朵颜伸出一支指头,点住了朵云的嘴,正色道:“二姐,我没有时间跟你细说,你快点换衣服吧,小桑公公在外面等着呢!” 朵云一听说小桑在外面,更是一惊:“你真的遇到太子了?是他让小桑送你回来的?那你到底有没有见秦沐王啊?” “二姐,快点回去吧,要问什么,你先回去问你的太子吧,他可是等你等得很着急的。” 言罢,又对秋歌招了抬手道:“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啊!先把二姐的头发给拆了,弄点水来,打湿梳成我这样。” 秋歌回过神来,上前麻利的替朵云拆着头发,朵颜也不闲着,亲自帮朵颜穿上了那件蓝色的衣服,朵云一边忙着,还是不停的问朵颜关于凌晔的事,朵颜无奈之下,只是一叹:“二姐,你别问了,我现在不想说这事。” 她确实是去见凌晔的,可事实上,她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他几眼,而他…… 甚至都不知道她来过,更谈不上说些什么,所以,也不想她不想跟朵云说实话,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三人忙了一阵,终于,换好了装梳好了发,不过,送朵云出门之时,朵颜倒是有些担心:“二姐,那外面守着的张侍卫,看起来不太好打发,若是你让他认出来,如何是好?” 朵云一笑:“朵儿不用担心,且不说我鲜少在宫中露面,认得我的不多,单是小桑在外面应付着,你便可以完全放心。” “那小桑公公有那么厉害?” 朵颜不确定的看着朵云问,朵云没有回答,只是嫣然一笑,便自己拉到了大门行了出去。 朵颜不便露脸,便一闪身至门后,盯着门外动静,只见,那张统领,见到朵云却是看也不再看一眼,便直接的放他和小桑走了。 她大为吃惊之下,却发觉那些侍卫的脸色,在小桑离去后,竟然也恢复如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妖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心里这么想着,突地打了个冷颤,太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当真是孽星转世么? 他手下一个小小的太监便有如此怪异的手法,那么他呢? 是否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没有使出来呢? 那么凌晔选择跟他对抗,到底是福还是祸?他真的是他的对手么? 一想到凌晔,朵颜又泻了气,在这样的时候,她居然还在为他担心,而他呢? 此时此刻,有美在怀,他可还记得这重重宫闱之中,还有一个为他担心的上官朵颜?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分明已让她逼回肚里的眼泪,此时又仿佛聚拢了回来,又绕回了眼里。 她吸了吸鼻头,想让自己平静一下,却发觉只是徒劳,因为,她是真的伤到了,她想哭,想狠狠的哭。 在冷宫之中,她都不曾如此,可现在,她却再忍不住。 一旁的秋歌,见到朵颜的表情,便已知大事不好,她扑嗵一声跪在了她有跟前,担心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难道说沐王殿下真的是那种人么?” 泪,瞬间滑落,朵颜目光呆滞的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喃喃道:“他真的是那种人么?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一直是那种人,只是我没发现也说不定,秋歌,这宫里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在这里的人,都是疯子,都是……” ———— 回到东宫,朵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朵颜见过太子后,她有些闷闷不乐。 这皇宫这么大,为何偏偏遇上的是太子呢? 还是说,本就是太子安排的巧遇? 她跟着太子三年,这三年来,他对她尽温柔,呵护倍至,可他对她的感觉,总是让朵云困惑,她始终不明白太子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 一路上,她也问了小桑,在确定朵颜出东宫时没有再见太子里,她莫名的松了口气,她恨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吃醋呢? 更何况,她明知道朵颜的心里只有一个凌晔的不是吗? 可是,为何? 她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担心? 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缎带,任长发飞扬如洒,来回的在屋内踱着步子,却仍旧不能抚平内心的烦燥感。 她觉得自己憋得难受,再不说出来,自己会被活活憋死,她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房门,朝她最熟悉的那间房走了过去。 她站在门外,紧张得摒住了呼吸,这三年来,每一天,她都会来这间屋子服侍他的起居,可唯有今天,她迟迟不敢敲门。 她举起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如此反复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勇气轻轻的叩响那扇门。 终于,她落泪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无声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青色的地面上,晕染了一大片湿冷。 “是云儿吗?” 室内传来的一声清朗男声,终于惊醒了朵云,她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举起袖子擦干净了脸上泪水,应道:“殿下,是我。” “进来吧!” 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温情的几个字,却让朵云的内心无比的舒畅,她弯了弯嘴,扬起明快的微笑,轻轻的抻手,推开了那扇,她踌躇已久的大门。 入了内室,却见萧君彻只披了件外衫,坐在桌前看书,看见她进来,终于放下手中书籍,灿烂一笑,朵云面上一红,犹豫道:“殿下,可有打扰到你?” 萧君彻想了想,最后,认真的点着头,朵云的心一沉,刚打算说离开时,萧君彻又开口了:“不过,云儿来了,就算是被打扰,也是件幸福的事。” 闻言,朵云定定的看向太子萧君彻,欲言又止的表情,楚楚可怜。 “殿下……” 就是这样的,每当朵云对太子的感情产生怀疑,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时候,只要他一句话,往往就会让她感动不已,她瞬间红了眼,看着太子的眼神中,除了迷恋还是迷恋。 是的,她爱他! 有多爱,似乎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形容,从一开始的云详,到后来的凌暄,她以为她这一辈子不会拥有自己有爱情,可太子的出现,仿佛清晨里最温暖的那道阳光,照亮了她内心深处,最阴暗的部分,让她有勇气面对生活,更让她有活下去的冲动。 “云儿,你怎么了?” 萧君彻终于起了身,走向朵云,看清她的表情后,轻轻的拥住了她的身子,轻问:“怎么?我的云儿又在胡思乱想么?” “殿下,是云儿不好,云儿不该怀疑的,可是……” 朵云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有几滴落到了萧君彻的胸前,湿湿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云儿,有些事我从未瞒过你,但,如果你今天想问的是关于朵颜的事,那么云儿,我想我不愿多说什么,因为,你应该懂的不是吗?” 萧君彻的话里有话,让朵云更是纠紧了心,她不甘心抬头,终于问出了她内心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为何非要是朵儿?为何?” “你一直知道的不是吗?因为,她是上官青止的女儿。” 萧君彻的话,虽然说得一样的温柔,却是重重的打击了朵云。 她含泪问他:“云儿也一样不是吗?同样是上官青止的女儿,殿下想要得到父亲大人的帮助,我也可以求父亲大人帮你的。” “云儿,如果三年前,你这么说,我会很开心,可我还记得,当年你不是这么说的。” “云儿,有些事,过了那个村,便再也找不着那个店。我相信,你懂的,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如果你想听关于下午我见到朵颜的原因,我只能告诉你,仅仅是巧合。” 太子的声音,仍旧那么的动听,太子的语气,仍旧那么的温情,可是为何,就在这一刻,朵云忽然间发觉,一切似乎都变了。 她确实记得当年自己说过的话…… 当年,当太子纳她为妃,她才知道,原来太子是因为自己姓上官,所以才肯收留她。 他很直接的提出了要她帮助他联合父亲稳固他的储君之位,可当时的她,早已心灰意冷,所以,她拒绝了。 她说:“殿下,对不起!我可能帮不到你了,因为,我不是上官青止的亲生女儿。” 这是实话,却也是借口,朵云明白,而太子更明白,因为,他说:“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了,但,我没想到的是,原来,是你自己不想认上官青止而已。”从那以后,太子再未对朵云提过要她帮助自己搭上上官青止这件事。 可现在,太子终于提到了这件事,却是因为朵颜,一个她宠了十几年视为亲姐妹的女孩。 第18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3 她不是不明白,可是她却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 她凄然道:“殿下,你说你只是为了父亲才会想要接近朵颜,可云儿为何觉得这不是全部理由呢?” “云儿,你想太多了。” 萧君彻淡淡的说着,却在同时放开了朵云,不知是因为不想谈这个话题,还是对朵云今夜的表现,太过于失望。 朵云知道该离开了,她不想让太子讨厌她,可是,她却迟迟迈不开步子,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早已融入了她的骨髓。 她爱上了他,所以,她才会介意。 但,更让她介意的是,他所关注的人,是上官朵颜。 就算是他爱上任何人,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可是怎么能是朵颜呢?她又如何能心平气和的和自己的妹妹共享一个男人的爱呢? “殿下,如果我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帮你找父亲大人谈谈,可不可以,请你放过朵儿?” 朵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可当她迎向太子的目光,却惊讶的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欣赏,她芳心狂跳,终于咬牙又道:“殿下,朵儿还小,她心里只有一个沐王,虽然,虽然现在沐王对她有所背叛,可是,以我对朵儿的了解,她也绝不会因此而改变主意帮助殿下的。可是,我不同,我对殿下绝无二心,只要能帮得上殿下,就算要我去死,我都愿意的,所以,殿下,我帮你,我帮你。” “云儿,这不像你,难道你也以为我爱上你的妹妹朵颜了?” 萧君彻说话的时候,是在笑的,笑得很淡然,却又有丝作弄的意味。 朵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眼:“殿下,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来过问,可是殿下,我还不傻,如果像朵儿一般拒绝您,哪怕只有一次,您也绝不会放过她的不是吗?可是,您没有不是吗?还一次一次的让我去找朵儿谈话。” “那是因为,她值得。” 萧君彻的话斩钉截铁,却是刺得朵云的心,疼了又疼,而接下来,萧君彻又开口了:“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因为她和你不一样,她比你狠,比你冷静,更重要的是,她一个人便可以牵动我皇家三位王爷的心。你说,她的价值是不是很高?值不值得我用心?” 这话,直接得让人发冷。 他是在向朵云说着一件极其认真的事情,却也是朵云不愿意看到的,她本以为,她可以做到为了太子一次次的劝服朵颜,可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看到他为了别人上心,不愿意看到他为了别人认真,可是,她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所以,她心痛了! 此时此刻,她后悔了,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何当年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如果不是因为她太生气,她一定不会不认上官青止这个父亲,更不会让自己陷处到现在这般两难的处境。 “所以,殿下是说一定要让朵儿与您合作是吗?”朵云幽幽的说着,心在滴有血,脸上却勉强的挤出丝丝笑意。 “云儿,有些话,我曾经说过,也承诺过,我以为你懂的。” 萧君彻没有回答朵云的问题,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朵云的脸,可正是这似乎摸不着头脑的话语,终于彻底的打垮了朵云。 因为,只有她,能听得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殿下?我以为你也懂云儿的心的,那件事,那个要求,我早就忘了,难道殿下您是认真的?” 朵云从未如此的绝望,她后悔来到他的房间问东问西,后悔自己没有沉住气。 可是,太子的脸色,已给了她最真实的答案,她终于跌坐于地,喃喃道:“殿下,殿下,我不要……” 三年前他曾允诺过的:“待我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便是你上官朵云离宫之时。” 从前,她是多么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现在,她不想走了啊! ———— 三更天,突然下起了大雨,一时间,雷电交加。 一阵狂风袭过,猛地吹开了一扇窗,呼呼而入的冷风,扬起了清淑宫里的纱帐流苏,交织在内殿中,如女子被风扬起的发。 一个身影,闪过窗前,暗夜里,那银色的面具在微弱的发着光亮。 他皱了眉,跳了进来,轻轻的关上了窗户,那些飞舞着的纱帐流苏,失了重心般,飘飘而落。 他轻轻的朝着内殿行去,直到,他看到那轻纱内娥黛青拧的纤瘦身影。 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睡得并不安稳的朵颜瞬间睁开了眼,喝道:“谁?” 而后,弹坐了起来,扭头对上那熟悉的银色面具。 “是你?” 银面人径自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淡淡应道:“是我。” “你来干什么?还是你想说,本宫还会有危险?你又是来救本宫的?” 朵颜的口气并不佳,没办法,凌晔的事情,她不可能当做没发生一般,再加上,这银面人给她的印象并不算好,所以,她没办法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 “脾气还是这么坏,怪不得那萧凌晔不要你,要改娶别人。” 仿佛是故意来刺激朵颜一般,那银面人居然主动的提及凌晔,朵颜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咬牙骂:“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那么,现在戏也看完了,你可以滚了,本宫就不陪你了。” 言罢,朵颜倒头便睡,还气呼呼的用被子蒙住了头脸。 银面人看着朵颜孩子气的举动,嘴角微微的牵动了一下,并不生气,只是,静坐于暗夜之中,一言不发。 却更像是在默默的陪伴着朵颜。 朵颜本是真的生气了,但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的一个伤心的夜晚,银面人的出现,蓦然的让她感动,想要有个人陪她,可是秋歌不行,她的眼泪会更让自己脆弱。 但是,他来了,虽然是让自己讨厌的一个人,可是,却无声无息的陪伴着自己度过这艰难的夜晚。 突然间,她的眼眶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无声的消失于枕间,只余湿咸的感觉,在朵颜的心间。 哭够了,朵颜爬了起来。 她知道他还在的,他居然一直在屋里陪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的脸,只用略带沙哑的嗓声轻声道:“谢谢!”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朵颜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会害自己,所以,朵颜的那声谢谢是真心的。 但,这样的话,对于上官朵颜来说是太陌生,也许,除了这样的夜晚,她再也不会对他说谢谢。 “还知道说谢谢?看样子,还没有被打击到无还手之力。”银面人的话,似乎永远那么欠扁,分明是关心的话语,却总是说得那么令人反感。 朵颜皱了皱眉道:“嘴坏的男人一样不招人喜欢。” 闻言,银面人似乎愣了一下,不过,片刻间,已反应过来,他开口道:“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可以走了。” 听说他要走,朵颜哎了一声,叫住他:“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是因为三哥的原因,专门来陪我的,你猜我信不信?” “我想云详还没有那么无聊,不过,我很无聊,所以来看看你。” 银面人突然间的直白,反倒吓了朵颜一跳,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暧昧,朵颜尴尬的别开脸,啐了一句:“还真是无聊得很。” “走了,你睡吧!” 看到朵颜的反应,银面人的嘴角又不动声色的动了一下下,不过,天快亮了,他也确实该走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坐在椅子上陪了她一夜。 “哎!” 朵颜又叫住他:“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无可奉告!” 他很不解风情地给了她这么样一个答案,本以为朵颜又会被他激怒,但事实恰恰相反,朵颜突然来了精神一般,直接跳下了床。 光脚跑到了他的跟前,很认真的说:“我不管你是谁,也不问你是谁,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帮我,所以,你开个价,要多少银子,只要我给得起,我都会同意。” 银面人挑了挑眉,略含兴趣的看着朵颜道:“我又为何要答应帮你?” “你有什么理由不帮我?银子你不要吗?是人就喜欢银子,更何况,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什么组织里的重要人物,而且是专门干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的那种,所以你的消息才那么那及时,对不对?” “要我做事,我得看事出价。” 银面人没有反驳,朵颜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她盯着他的眼,冷冷道:“三年前二姐的事,还有连国九公主裴雅瞳的事。” 银面人半眯着眼,盯着朵颜的眼看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想了想,这才说道:“银子,我还有不少,所以不想要怎么办?” 闻言,朵颜不确定的问:“你是在拒绝我么?” 银面人反问:“你说呢?” “那你要什么?” 显然,朵颜并不打算放弃,她太想要知道那些事,所以,就算是代价再大,她也再所不惜。 “我很好奇,你此时此刻为何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用担心铭帝再次对你下黑手么?不用担心你的沐王让人抢走了么?” 第18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4 银面人果然最喜欢在人伤口上撒盐,越是不该说的,他偏偏就总是不停的说说说。 朵颜气得很想在他脸上抓上几道红印,但此时,她早已冷静下来,只道:“铭帝么?我不用担心,反正这宫里除了他还有个太子,我相信萧君彻是不会让我有事的。至于,你一直提到的沐王,你觉得我有什么资格怪他?说到底,是我嫁人在先,难道我还能要求他终身不娶等着我这个母妃么?” 这话,像是气话,却又不是。 银面人在这一刻是真的读不懂朵颜的意思,她似乎不应该如此的平静,可她分明又是这么的清冷的表情,一时间,他似乎在她的眼中找到了什么。 须臾,他终于点头:“你二姐的事,我现在就能告诉你,至于那九公主的事,估计得查一查再说,你是想现在听,还是待我查清后一起告诉你?” 朵颜看了看窗外隐隐光亮,问道:“你应该走了是不是?” 银面人淡淡:“天要亮了。” “那就改天你查好了一起告诉我吧!反正,我被关在这里,哪里也不能走,就算是有危险,应该也会缓上一阵子。” 朵颜再出言,仍旧只是清冷,但,她在如此混乱的时刻都还能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已经让银面人对她刮目相看了。 银面人看着朵颜的脸,半晌,终于转身离开,在关上大门的时候,他清朗的声音有力的传来:“一个月后,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望着他消失的身影,朵颜喃喃自语:“一个月吗?” 一个月是不是太久,朵颜明白,银面人更明白,可他偏偏说了一个月的期限,为的是什么,朵颜似乎也有点明白。 他是担心自己想不开,所以,要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沉淀么? 朵颜真的很不明白银面人的态度,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自己? 为什么要帮自己?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三哥的托付? 他甚至在答应帮她查事情之后,却没有提条件,他做了这么多,究竟有什么目的? 还是说,这些事,她只能等见到三哥后才能真正的了解这个银面人的行为? 可是,三哥她又怎么可能见得到,就算是她装病,想必铭帝派过来的也会是别的太医,而不可能是三哥了。 银面人走后,朵颜居然就那么站在桌前愣愣的出神,真到秋歌推门而入,朵颜才惊觉自己站了一个时辰。 “呀!小姐,怎么起得这么早?” 秋歌还是不习惯叫朵颜娘娘,后来,朵颜也不想强求她,只道在外人面前,守着礼法便好,在独处时,也没有再纠正秋歌。 秋歌问完后,才发觉朵颜的不对劲,她给朵颜披了件外衫后,摸了摸朵颜的手,又惊道:“小姐,你的手好冷啊!你到底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朵颜收回手,笑笑:“秋歌,没事的,我只是起得起了点。” “小姐。” 秋歌凄凄的叫了她一声后,哽咽起来:“小姐,你别想那些臭男人了,没一个是好东西。” 朵颜本来还有些伤感,可是,听秋歌这么一说,她居然有点想笑:“秋歌,这话你是跟谁学的?” “这还用学啊?看多了也就明白了。” 秋歌抹了抹眼泪,拉着朵颜到了梳妆镜前,着手为其梳妆。 朵颜淡淡一笑:“我的秋歌也开始关心男人的事了?” 闻言,秋歌面上一红,而后艰定道:“小姐,只要你能开心,你说秋歌什么都好的。” 秋歌的话,似乎触动了朵颜的某根心弦,她拉过秋歌的手,红了眼道:“秋歌,你对我真好,只要以后我有了能力,第一个要放出宫的就是你。” “小姐,不要,我不要出宫,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要离开你。” 秋歌紧张的叫道,也同样的红了眼:“小姐,秋歌不怕苦的,秋歌不能丢下小姐一个人在这可怕的宫里生活,不要……” 言罢,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凄楚得连守在门外的侍卫也都酸了鼻头。 ————- 醉梦楼上,一群莺红柳绿穿梭着来回在云详与银面人之间,银面人的嘴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十分的享受。 一曲罢了,云详拍了拍手,扔出一大包碎银笑道:“姐姐们先拿着这些下去分分,待我与爷说几句话,你们再进来伺候可好?” 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一看到银子,纷纷上前哄抢成一团,真到每人手上都分到了少许这才娇笑着,齐齐道:“三公子您好好聊,奴家们呆会再上来。” 言罢,倒也真是识趣的一个一个走了出去。 待得最后一人顺手带上了房间,云详这才急急的调转视线,看着银面人,语气急促的问道:“爷,朵儿可好?” 银面人端起玉色的酒杯,浅尝了一口道:“唔!还算不错!” 云详面露苦色道:“爷,您就别再打马虎眼儿了,你这个不错是指这酒水还是指我家朵儿?” “云详,别太担心了,如果你这个妹妹连这么点事都经受不起,我看,我也帮不了她几天了。” 银面人的话里,透露着太多的深意,云详眉头拢前,拧成一个川字,叹息道:“爷,我也知道我不该求您保护朵儿,可现在的情形并不乐观,皇上对我上官家似乎真的起了杀意,朵儿的处境十分危险,我实在是担心她的安全。” 晃了晃手中玉杯,银面人盯着那清澈的液体,语重心长道:“你说的都没错,但,正因为如此,你更加要明白一点。如果想要在宫里生存,靠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如果上官朵颜没有本事保护自己,那么,谁也保不了她一辈子。” 这话说的有些重,但却也点出了最残酷的现实,云详沉默着,回味银面人的话,只是摇头道:“我真后悔没有带着朵儿一起逃走,逃得远远的……”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这个道理,我想三年前你应该就清楚了,不是吗?” 银面人提到的三年前,正是云详的最痛。 朵云,也许,从分三年前通宵买醉的那晚,便已永远失去了他最爱的朵云了…… 他的沉默一如往常,只要是提到朵云,他似乎永远是那样一幅模样,银面人对云详有多欣赏,他不说,也许云详永远也不知道。 但,他对云详面对朵云时的态度,有多不欣赏,却也是云详一直不知的。 放下玉杯,银面人深深的看着云详道:“我实在不明白你心中所爱到底是朵云还是朵颜?若说你爱的是朵云,可三年前,你选择沉默,退缩。若说你不爱朵颜,可你分明又这么主动的争取着对朵颜的保护,云详,我实在想问问你,她们俩人到底谁才是你的血亲?” “爷,您怎么这么说?朵颜是我的亲妹妹,如假包换啊,您可别误会。”云详第一次被银面人的话惊得几乎无语。 “呵呵!你确定你对这个妹妹只有保护之心,没有爱慕之意?” 银面人的话,似乎是在调侃着云详,可他的内心深处,似乎真的有所担心。 “爷,您不要吓我了,我上官云详虽然糊涂,但还不至于禽兽不如,那可是我亲妹妹啊,我怎么可能……” 云详见银面人态度认真,只差没有指天发誓了,他承认他与朵颜确实亲厚,可那与上官夫人有很大的关系,却并不是因为其它龌龊的理由。 见云详答得肯定,银面人心中仿佛还有点庆幸,云详可疑的看着银面人,突然间想到什么般,长长的噢了一声。 银面人心虚的别开脸,再次执起玉杯,岔开话题道:“昨晚上,朵颜问我两个问题,其中有一个,需要你亲自去查一查。” 闻言,云详也好奇道:“那另一个呢?” 银面人转眸看了看云详,清晰道:“告诉她真相便可。” 云详对银面人也是相当的了解,于是乎,他也不再问另一个是什么问题,只问:“什么需要我去查?” “连国的九公主,她的一切都要查。” 听到这里,云详已经明白,九公主与沐王大婚之事,已传遍全国,朵颜会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他没有想到,朵颜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候还想着那个萧凌烨。 “爷,连国不算近,要查可能需费时久一点。” 云详就事论事的说着,却见银面人也是点点头,想必也是早想到这一点。 “一个月时间,够不够?” 云详几乎想也不多想,铿锵有力道:“足矣!” 男人之间,有些话不必多说便能明白,而银面人与云详之间,有些话更不必多说。 在这一刻,银面人内心无比纠结,对朵颜他似乎有一种的说不清的情绪,似乎明明不应该过多的介入,但却仍然坚持着。 真的是因为对云详的承诺么? 也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银面人满腹心事的模样,是云详第一次见,云详想要问些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自三年前,他答应帮他第一次的时候,云详的心,已完全的诚服于他…… 第18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5 云详对他始终信任多过尊重,在他以为,只要银面人决定要去做的,他便会全心全意的相信,就算他的目的并不是真正的那么光明正大。 “爷,朵儿她?” 云详还是忍不住问了,在他心里,朵儿就算是嫁人了,也只是他的小妹妹,永远无法割舍。 “她很好,至少目前看起来不错,唯一可能影响到她的,这世上怕也只有一个萧凌晔了。沐王大婚定在下月初,这期间内,只要她不见沐王,该不会再生什么变故。” 银面人淡淡说着,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云详终于还是在那清冷的话语中,听出了些别的东西。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银面人,欲言又止。 “你目前已是宫中太医,不便亲自前往,这一趟,你决定让谁去连国?” 说起正事,银面人已恢复了冷傲模样,显然,关心九公主的并不止朵颜一人,其实银面人对这个连国九公主,也十分感兴趣。 “小云刀。” 听得云详的回复,银面人似乎十分的满意,没有反对,只是笑笑点头道:“云详啊!我以为你会选冰笛。” “爷,您这是拿我开心吧!血门之中,冰笛虽然武功最高,但却不是做侦查的最佳人选,可云刀不同,她是女人,更容易让人忽略她的真实能力,也最能够迷惑敌人的辩知,所以,此去连国,非云刀不做他选。” 云详分析着说明,银面人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心中暗赞云详的观察力。 “此一去,也不是那般好应付,云刀虽然细心有余,但终归武功太差,还是让她带上清雨,这样更安全。” 银面人亲自交待,云详也没有反对,只是再度疑惑的看着银面人…… 血门乃银面人一手所创,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组织,没有人知道血门有多少部众,也没有人知道,哪些人是血门之中。 冷剑,冰笛,云刀,清雨本是血门四位堂主,若是普通事件,其实不必要让两位堂主同时出手,但,银面人偏偏指名加一位清雨,这不得不让云详怀疑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云详最终没有再问银面人他对此事的看法,只是,从他深深拧起的眉头,可以看出,云详的内心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着那样平静。 云刀的武功,虽不比另几位堂主,但也足以应付一般二流的高手,更何况云堂本就是以收集情了为主的分堂。 可银面人却亲自指名要带上清雨,可想而之,他十分的注重这一次的任务。 云详实在不敢细想银面人的心思,究竟是私心多一点,还是关心多一点。 可,若是让云详来选的话,他是宁可朵颜住回冷宫,也不愿意她与银面人有过多的交集。 第一次,云详有些怀疑自己请求银面人帮助的做法,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想问却不能问的感觉,云详觉得十分难受。许是看出了云详的不对劲,银面人转过头来轻声问道:“怎么?有心事?” 云详认真的想了想,终于开口道:“爷,有件事,我希望爷能答应我。” “你最近要求还真不少?什么时候转性了?婆婆妈妈的,说吧!” 银面人,心情似乎并不算太差,还调侃了云详几句。 “爷,朵儿不适合您。” 云详的直接让银面人瞬间一愣,他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云详,你想太多了。” “但愿是我想太多了。” 云详的这话让银面人有些不悦,他冷冷的扫过云详的脸,警告道:“上官门主,你话似乎太多了。” 言罢,冷冷转身朝门口走去。 云详静静的看着银面人的背影,终于没有再开口,每当他唤自己上官门主之时,便代表他真的不想再说下去。 没错,银面人虽然是血门的创始人,但云详才是血门现任的门主。 也只有云详这样的身份,才敢这么与他没大没小的说话。 银面人已拉开房门,迈出一步后,又停了下来,调转过头冷冷又道:“她确实,不适合我。” 说完,再不看云详一眼,大步离开了醉梦楼…… ————- 秋歌打听到沐王大婚的日子时,已是四月初一,离初八仅仅只有几天时间。 虽然朵颜一直没有再提过沐王,但秋歌知道,朵颜的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件事的。 所以,她打听好了日子,却只是想在初八那天,盯着朵颜不让她出门。 一直明白秋歌的心思,朵颜很配合的没有问,也没有提,只是,每晚隐隐作痛的心那么真实。 她心痛的,也许更多是因为凌晔对她的不闻不问,就连凌暄也托人送了些吃食点心过来,可她最关心的人,却始终没有一点表示。 她明白九公主对凌晔的重要性,但,难道就因为如此,凌晔便要连带过往的事情都一笔带过么? 因为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几乎夜夜失眠,偶尔勉强睡下,也只是一柱香时间便又会醒来。 这样的日子,折磨得朵颜不但失去了脸上的笑意,更让她削瘦憔悴到不行。她知道三哥来过几次,虽然都被挡在了门外,可三哥的到来,对朵颜来说,便是一贴良药。 只要听到三哥的声音,朵颜便会不自觉的落泪,这种有人关心有人爱的感觉,每每让朵颜即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她知道家人永远不会放弃她,难过的是,来的不是她最想见的人。 凌晔啊!凌晔,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为何,如此的狠? 看着朵颜如此的萎靡不振,秋歌也着急,终于,她下定决心,于是开口问道:小姐,如果说我知道沐王哪日大婚,你会不会想知道?” 秋歌还是说了,是因为她看得出朵颜有多痛,如果终究要再心碎一场,为何不碎个痛痛快快? 所以,她想要告诉朵颜,就算是那天,小姐要硬闯沐王府,她也一定陪着她的小姐。 “初八是吗?我知道。” 朵颜的回答出乎秋歌的意料,但,却也因为这个意料之外,也让秋歌瞬间又红了眼。 “小姐,不要忍了,想哭就哭,想叫就叫,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再忍了,不要再忍了,秋歌好心疼,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呜……呜呜……” 如果说这世上最疼爱朵颜的人是上官夫人的话,那么最了解朵颜的也许真的是秋歌。 她不算是个灵光的丫头,有时候执拗得令人发笑,但,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个性。 令得她的哭与笑,都那么明显,她是真的关心朵颜,所以,每每哭得比朵颜还伤心。 朵颜拉过秋歌到身边,举起手中帕子轻轻擦试着秋歌的眼泪,忧伤道:“秋歌,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小姐,对不起,秋歌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疼小姐这么命苦。” 秋歌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朵颜反而惨淡的笑了一下,重新擦干净秋歌的脸,坚定道:“秋歌,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再不是当初的上官四小姐了,我是大周国后宫中,一个普通的妃子。怨天尤人起不了任何作用,从现在起,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只有自己武装好了自己,才不会再爱伤,明白吗?” 秋歌似懂非懂的看着朵颜问:“那小姐现在,是在武装自己的心吗?” “……” “可是小姐,那样你还会有快乐吗?还会有真心吗?” 秋歌的话,一句句撞击的朵颜的心房,似乎从来没有想过,秋歌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 仔细的想了想,朵颜这才开口:“秋歌,无论我是武装自己的人,还是武装自己的心,我答应你,我永远相信我的秋歌,我永远不会在你的面前武装自己。” 闻言,秋歌又哭了起来,这一次却是感动的,朵颜的话,对秋歌来说,无疑是一种肯定,一种信任:“小姐,秋歌也永远不会在小姐面前武装自己。” “好。” 朵颜笑了,虽然苍白,但却依然美丽。 突然间,朵颜心猛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腔,她难受的一手捂住心口,一手勉强的撑在了桌前。 秋歌见状,吓了一大跳,敢紧上前来扶朵颜,慌张的叫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 艰难的吐出那两个字,朵颜咬紧牙关,清冷的泪珠,一滴滴落在了桌上,四下飞溅。 她的感觉一向灵敏,每当她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她的心便开始紧紧收缩,而这一次,她却落下泪来,因为她知道,是他来了。 凌晔推门进入清淑宫时,只看到朵颜孤单的背景,她似乎并不打算回头看他一眼。 秋歌冷冷的打量着凌晔,似乎也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朵儿,我来了。” 凌晔的声音轻轻的,透着些悲冷。朵颜依然没有回头,只是自顾的拎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茶,慢慢的啜饮着。 见朵颜不理自己,凌晔一时之间,倍感无趣,但,既然已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早已猜到朵颜的态度,她从来不是那样的软弱的女子。 如果今日,朵颜还对他强颜欢笑的话,那便不是她了。 第18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6 沉默着站在门前,萧凌晔一动不动地看着朵颜,静默久久,只是不发一语。 秋歌拿眼横了他几下,没好气的说了句:“沐王殿下,您还是进来吧,站在门口让人看去了可不好。您是身子金贵什么也不怕,我家小姐可不比您,会让人抓到把柄又借口拿去治这个罪那个罪的。” 闻言,凌晔虽然心中不快,但也并未因此而生气,他自行走到了朵颜的面前,与她面对面的坐着,互相凝望着。 朵颜避开他热切的眼神,淡淡开口:“有什么话快说吧,我这里并不欢迎你。” “朵儿,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但是,可不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凌晔淡淡请求着,用略含哀伤的眼神瞅着朵颜。 又喝了一口茶,朵颜这才抬眼看向凌晔,平静的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有话快说。” 凌晔看了看朵颜面色无波的脸,一丝丝心痛,在讯速蔓延,他强忍心头的剧痛,双手紧张的扣在了一起。 转过脸,他看向秋歌,温言道:“我想和你家小姐单独说说话,可以吗?” 秋歌看了看朵颜的脸,然后又白了凌晔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说:“小姐,我去给你们准备些点心。” 朵颜讯速的拉住了秋歌的手,头也不回的说道:“不必了,我什么也不想吃。” 言罢,又转身斜睨着凌晔道:“秋歌不是什么外人,也没什么好避的,有什么话要说,请快一点,说完了请马上离开。” “朵儿,你一定要这么样对我说话吗?” 凌晔苦涩一笑,无奈的看着朵颜清丽的脸。 朵颜淡淡转眸,松开秋歌的衣袖,面对面的看着凌晔,斩钉截铁的说道:“是。” “别这样朵儿,我早该来跟你解释清楚的,可是,父皇把你守得太严了,我求了母后许久,才知道今日谢彪当值,这便马上来看你了,朵儿我……” “呵,呵呵……” 朵颜笑了,张扬而苦涩的笑,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她恨恨朝着他吼:“萧凌晔,你是想骗我,还是想骗你自己?你说因为你父皇把我守得太严所以才没来见我是吗?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还是说,你以为我上官朵颜脑子里装的都是杂草?你是要我相信这么愚蠢的话吗?” 朵颜的激动,是凌晔没有预料到的。 他猛然起身,紧紧的抱住朵颜,哀求道:“朵儿,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这个样子,教我如何不心疼?” “放开!” 朵颜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又担心太用力的挣扎,会伤到了凌晔,最终,朵颜还是放弃了,只任由他紧紧的抱住她不放。 “我再说一次,放手。” “不放,朵儿我不想放开你,不想。” 凌晔哀求着,话语之间的伤心,却并不掺假。朵颜的泪又落了下来,她伤心道:“不想放开我不也放了,你放手便放手,何必又来骗我?如果你只是想来告诉我这么一个虚情假意的谎言,那么,我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 “难道,你以为我不懂你为何这么做?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坦白一些,可是你居然跑来说这些话。萧凌晔,如果你连来见我一面都要安排这么久,那么我告诉你,你就算娶了连国的九公主,也一样争不到你想要的一切。” 朵颜是真的生气了,她并不是不能体谅凌晔的做法,之所以还有所期待,只是希望凌晔会对她坦白一切,就算此生,她们无法相惜相守,至少还可以留下些彼此的回忆。 可凌晔的这些话,彻底打破了朵颜的幻想。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是否真的爱错了人。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朵儿你我信我,我和她只是做戏,只是需要,并没有掺杂别的什么。” 凌晔解释着,试图让朵颜平静下来。 朵颜瞅着他清俊的脸,苦涩道:“你需要的是她,就去找她啊!还来找我做什么?还来解释什么?” 闻言,凌晔也有丝临近崩溃的边缘,他痛苦道:“找你做什么?我也想知道我为何还要找你,可是朵儿,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你知道当我决定答应父皇的赐婚的时候,我有多内疚,朵儿,是我毁了我们的誓言,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朵儿,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必须……”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的未来,永远只是一场梦,父皇绝不会答应让我娶你,所以,我一定要成功,只有成功了,我才能真正的拥有你。朵儿你一定原谅我好吗?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我们能永远在一起,朵儿……” ‘啪!’的一声,朵颜用力的给了凌晔一记耳光,她再也听不下去,这就是她深爱过的男人,这就是她自以为最优秀的男人。 她是那么的相信他,那么的深爱着他,可是他却在做错事后,一次次的编织着各式各样的谎言。 朵颜真的好失望,她恨得咬牙切齿:“萧凌晔,你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你,再也不要……” “这一次是我做错了,可是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只要我能成功,我第一个要娶的人就是你,相信我,朵儿我说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凌晔保证着,一次次的哀求着朵颜的原谅,可是朵颜此刻,心如死灰,她睁大了清冷的美目,任泪水一滴滴滑落在衣襟。 “好,我原谅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如果他只是要他的一句话,好,她给他想要的,但是,有些事已经变了,永远的变了,永远…… 听见朵颜说原谅他,凌晔的眼前一亮,开心的笑了,他再度紧紧的抱住了朵颜的身子,高兴地说:“朵儿,谢谢你,谢谢你肯原谅我。谢谢!” 朵颜无力的任由他抱着她,只是不停的落泪,无声无息。 就在这时候,门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彪的声音焦急传来:“沐王殿下,快走,有人来了。” 凌晔面色一凛,急急的松开朵颜,速度快得令人吃惊,他紧张的说:“朵儿,我得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你保重。” 言罢,甚至不等朵颜开口,便转身朝大门走去。 朵颜看着他离去背影,心痛成一地的碎片。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来见自己,他的动作,还真是快得那么绝情,朵颜的泪仍旧挂在脸上,只是,她却强忍着心酸,勉强自己笑了起来。 秋歌早已哭成了泪人,上前拉住朵颜的手,边哭边骂:“小姐,不要哭,为那种人哭不值得,不值得的。” 朵颜含泪点头:“是,不值得,可是秋歌,心好痛,好痛。我可以原谅他,但我却不能再接受。从我入宫的那天开始,我就该断了这念头,可是,我们一直幻想着未来总会好的,这样也好,不是吗?至少,我再也没有理由,做梦了是不是?” 秋歌跪了下来,哭道:“小姐,别伤心了,你还有秋歌还有秋歌啊,我永远都会陪在小姐身边的,小姐别哭了。” 一把拉起秋歌,朵颜伸手抹去了秋歌脸上的泪水,哽咽道:“秋歌,你也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不哭好吗?” 秋歌重重的点着头,每点一下,脸上的泪水就多洒出一些,她深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真到她真的不再流泪,她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对朵颜说:“小姐,我笑了,你也要跟着我笑的。” 朵颜同样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说:“秋歌,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陪我,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闻言,秋歌又忍不住想哭,她扑进朵颜怀里,吸了吸鼻子,安慰道:“小姐,秋歌永远陪着小姐。” 朵颜不舍的抚着秋歌的长发,轻声道:“秋歌,你对我真好。” 朵颜和秋歌不再哭泣,只是互相依偎着,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除了血缘也同样可以将心贴得很近,比如,她和秋歌。 凌晔走后,朵颜一直心神不定,就连睡觉也睡不安稳,秋歌知道朵颜不能闻花香,于是找了些宁神的檀香点着,想让朵颜安稳睡下,只可惜这檀香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大睁着眼躺在床上许久,朵颜终于还是起身坐了起来。 望着屋内的檀香环绕,朵颜愣愣发着呆,几缕月光,透过紧闭的窗户缝隙,投射进来,射出一道道细长的光线,在清冷的地面上幽幽散发着银光。 受那银光吸引,朵颜静静的下了床,朝那光亮靠近,当她贴近那印照着摇曳树影的窗户,忽然有些期待室外满天的星光,她是有多久没有看见星星了? 似乎久得让她忘记了星星的美丽。 紧紧的贴紧了那缝隙,朵颜偷眼望朝外望去,果然,夜幕下的星子,熠熠生辉。 朵颜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浅浅的笑了,不愉快的心情似乎也改善了不少。贴近着窗户,朵颜突地摇摇头,苦涩道:“上官朵颜,你真蠢。” “知道就好。” 欠扁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了过来,朵颜喝斥道:“谁在那里?” 第18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7 抬起头来,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朵颜警觉的握紧了拳头,却听到调侃的声音又自前方传来:“别太紧张了,就凭你那不灵敏的反应,若是真的有坏人进来,我看你早死了千百回了。” 这么样的口吻,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朵颜几乎在瞬间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她四下寻找,终于在她睡过的床上,找到了模样十分欠扁的银面人。 他躺着的地方正好是自己刚刚躺过的,朵颜觉得有些脸红耳热,于是大声吼道:“给我起来。” 银面人不但不听,还埋头于枕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暧昧道:“好香。” 朵颜的脸更红了,啐道:“想说讨好我的话,也不动动脑子,明知道我对花香过敏,我的床上又哪来花香?” “我几时说过是花香了?我是说,这床上的女儿香。” 银面人说罢,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做陶醉状。 朵颜看得怒火中烧,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只磨着牙骂道:“你下流!” 这好像不是朵颜第一次这么骂银面人了。 每一次她遇到他,总会是让她失去自制能力,他总是能很自然的引爆她隐忍的脾气,让她彻底的爆发。 “如果这样就叫下流?那你也似乎太不懂得什么叫真下的下流了。” 银面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朵颜的身子,朵颜的脸越发的红了,却又不愿意赶他走。 距离那日约定,已半月有余,朵颜知道他的再度出现,必定是带着她想要的东西的。 只是,这家伙似乎越来越嘴坏了,见了她后,就没有说过一句中听的话语,朵颜气愤的想,这人前世肯定是跟自己有仇。 朵颜一屁股坐了下来,鼻孔朝天地说:“不跟你一般见识,如果你是来告诉我,我托你查的那些事情,那就快点说,我没时间陪你耍贫嘴。” 闻言,银面人终于坐了起来,歪歪的靠在床边上,半眯着眼坏坏的笑着。 朵颜被她看得浑身像长了刺,于是再度出声,恶狠狠的问道:“你说是不说啊?” “想先听哪个?” 银面人说话了,却不是像平时那么恶劣,只是用很轻很浅的声音,很平淡的问着,朵颜先是了愣,然后,低下头静静的考虑着。 当她再度抬头,已做好了决定,她说:“三年前,二姐的事,先听听这个吧。” 也许是不想再联想到凌晔,也许是真的太关心朵云,总之,朵颜没有问九公主的事,却是先问了那个原本早就可以知道的故事。 “或者你应该告诉我,你是想听关于太子的还是关于凌暄的那段?” 一语说中朵颜心思,是的,她确实关心二姐,但更关心的是二姐为什么会与太子扯上关系。 至于凌暄,她不想知道,也不想过问,对于一个她自己都谈不上喜欢的人,她不会关心。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以你这么聪明的人来说,一定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的不是吗?” 将问题抛回银面人那里,朵颜不正面回答,只是慢条斯理的说着。 银面人只是笑,只是笑,末了终于又说了句:“果然还不算蠢。” 这话朵颜可以当成是好话来听么,可是怎么那么的不顺耳,朵颜咬牙看着银面人,吼道:“废话那么多,说重点行不?” 银面人用眼神瞄了一眼,朵颜正前方的茶壶。 朵颜会意,咬牙帮他倒了一杯,递于他手之后,那厮淡淡的呷了一口,这才开始回忆般的说着。 “三年前,你姐姐上官朵云钟情夏清王凌暄,于是你父强行要求皇上赐婚。皇上左右为难之迹终于应允,怎奈,那清王也不是什么听话的主,怎么也不肯答应这门亲事,皇上无奈之下,只得与你父商量是否另赐他人。” “你父倒是无所谓,反正是嫁给一个亲王,嫁谁都可以,但你二姐怎么着也不同意,于是最终皇上决定,宣你二姐进宫做了御前侍女,想着至少是进了宫,再制造些机会给清王与你二姐,时间一长,说不定清王也会喜欢上你二姐。” 银面人说到这里,朵颜却插了一句:“那老东西会这么好心吗?她那么恨我们上官家,又怎么会肯帮二姐和清王制造机会?” “说对了。” 本以为银面人会说一些解释缘由的话语,却不曾想他却是真接点头。 朵颜一听,也就更来气了,只恨不得将铭帝拆吃入腹。 见朵颜真的来了气,那银面人却还在继续说着:“皇上确实不想制造机会给你二姐与清王,她是不会允许皇室之中再出现另一个贞妃娘娘的,所以,在青国小王爷进宫纳贡之时,他却将你二姐独独指给他调遣。” “青国小王爷本就喜爱收集天下美人,他的王府内,仅仅侍妾便有七十余人。当他初见你二姐之时,便被她清灵的气质所迷倒,当下便要求皇上相赠。皇上婉拒,却暗透你二姐身份,这青国小王爷,却是直接的跑到你上官家去亲自求亲。” 这一段往事,其实朵颜还是有点印象的,她还记得那日青国小王爷到府上时,父亲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一直以为当时是小王爷偶遇二姐,因为起了色心,却不曾想,又是那老东西安排好的。 当初,一定就像此次安排她与连国太子一般,二姐和青国小王爷都是他设计之中的。 想到这里,朵颜恨恨的一拳打在了桌面上,因为用力太猛,连茶壶都打翻了过去,清亮的茶水,顿时洒了一地。 银面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朵颜的一举一动,突地说了句:“一段过去的往事,你不必太激动。” 朵颜听后只横着眼看了他一下,便又没好气的问:“后来呢?” “后来,你父亲不是答应了吗?所以,你的二姐便被送上了和亲之路,成为大周国第一个不是真公主的和亲公主。当然,你二姐临走前见过清王,只是清王的回答让她再次失望,而你的三哥云详,虽喜欢朵云,却因为看不开世俗偏见,也没有勇气带着你的二姐私奔。” 说到这里,银面人小心的观察着朵颜的脸色。 结果,朵颜只是很哀怨的叹了一口气,小声道:“三哥真应该带二姐走的,三哥是可以给二姐幸福的。” 言罢,朵颜摇摇头又问:“那为何二姐后来又变成了太子的侧妃?” “因为…我。” 银面人在说到这里,仿佛心情很不错。朵颜坐正了身子,瞪大了眼,指着他的鼻子问:“你?” “是,因为我。” 银面人点点头,十分的肯定的回答着朵颜,朵颜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话,他有这个能力影响全局,也有这个能力让朵颜信服,只是,朵颜想不到的是,居然这里面还有他的事。 “你又做了什么?跟上回救我一样,把人抢出去?” 朵颜只这么随口一说,却不想那人竟还真的点了点头道:“猜对了,看样子你还真不傻。” 听了他的话,朵颜翻了翻白眼,几乎没呛到:“是我不傻还是你真傻?同样的招,三年前和三年后居然都只用这一招?你是觉得这宫里的老东西十分没用还是怎么地?” “都不是,只是我觉得这招最管用,你不觉得吗?” 银面人的话,其实还有几分是在说明着他的实力,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也无论是不是同一招,他惹的可是皇族权威,且不说成功与否,只说他敢接这活,便也证明了他的非同小可。 “可是,如果是三哥拜托你抢走二姐,为何不是偷偷的将二姐带回家,或是另找一处安置,又怎会变成太子的侧妃?更何况,当年根本没有听说过和亲的车子被劫之事,青国也没有提过人被换过的事实。” 银面人慵懒的半挂着身子在床头,邪邪一笑道:“为何青国没有提过这件事,那是因为青国小王爷爱的是美人,并不是你二姐。所以,只要给他一个比上官朵云更美的女子,他又有何话可说?” “和亲的大臣也没有说过被劫之事,那是因为我在抢人之时,他并不知情,他也没有见过你二姐朵云,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人被调了包。” “至于为何变成太子的侧妃,那也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你三哥云详又去求了太子,太子答应收留你二姐在东宫,只不过却告诉云详,除了做她的妃子以外,没有理由留下你二姐。” “当然,当年你二姐嫁与太子之时,并不是以上官朵云的身份,而是以一名叫云奴的庶女身份入宫,至于太子当年为何肯收留你二姐,想必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说完这些,银面人又举起手中茶水,浅浅喝了几口。 朵颜思索着他的话,越往下想,越是心惊。 她没有说出,但她确实能猜到一切,以太子的为人,绝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他要么便是向三哥提了什么要求,但,就目前来看,应该没有。 那么,便只有另外一个可能,太子几次三番的想要说服朵颜与他合作,不也就是想要得到上官家的支持么。 想必,三年前,他的目的也同样是这一个。 第18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8 太子当时一定以为,娶了二姐,便可以让二姐拉拢上官一族。 只不过,二姐对那个家似乎已经死心,在爹同意让她和亲的那一刻,二姐的心便早已死去。 所以,太子没能从二姐那里达到所需的目的,现在才会将脑筋动到自己身上来。 “好在,那太子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对二姐还算不错,既然他肯好好待二姐,那也就算了,只是苦了三哥。” 退一步想,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二姐看起来过得也不算差,只是一想到三哥,朵颜仍旧有些无力。 “苦不苦,只有云详自己清楚,你有空担心别人,还不如好好担心一下自己。” 银面人说着说着,那语气又恢复了平时那般欠扁的调调,朵颜斜眼瞟他,恨恨道:“不劳你操心。” “是,不劳我操心,那你又为何找我查九公主的事情?”银面人反问着,分明在笑。 就这么一句话,立刻打乱了朵颜的心,她沮丧道:“查了又如何?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我现在不想知道了,但是,我答应过给你的报酬我还是会给你,说吧,你要什么?” “女人还真是奇怪,一会要查,一会又不想知道了?你确定不要我告诉你关于九公主的事情?” 银面人试探着问朵颜,却见她真的兴趣缺缺的样子。 “不想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一切。” 朵颜是真的不想知道了,自凌晔来过以后,她已痛下决心,只要与他有关的人和事,她都不要再关心也不要再过问了。 银面人冷冷的打量着朵颜,似乎从她的眼神中也找到了一些东西,轻启薄唇他淡然道:“不想听便不听了,反正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提醒你一下,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 闻言,朵颜的眼中仿佛有光影流动,却也只是那一霎那眩动了一下,马上便消失不见。 她还在担心着凌晔,因为一句那个女人不简单,她的目光已变得不同,银面人看前眼前不争的事实,眼神亦在瞬间变得莫测高深。 在银面人打量着朵颜的同时,朵颜的内心再挣扎不休,她抬眸看向银面人,定定的,却又收回目光。 几次三番过后,朵颜终于只是叹气着摇头:“你还不说你要什么吗?难不成?不要钱,至少也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她不想欠他人情,或者说她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只是,她更纠结的心事却是另一件。 眼前的人的实力,她已有所领教,只要她开口,只要她出得起价,那个人,他应该也能查得出。 他不是说这宫里没有他查不到的事么?那么,只要她拜托他查,是不是也能查出那夜之人是谁? 但,教她如何说得出口,这件事,她连三哥也瞒着,只默默的承受,而现在要她对一个还算是陌生人的男子说出这荒唐的丑事,她如何开得了口? 朵颜终归没能开那个口,她无法说出来那羞人的夜晚,也无法在银面人面前让自己变得不堪,就是这种感觉,她选择了沉默。 静静地等待银面人开口提要求,可等了许久,也听不到银面人的声音,朵颜回眸,却发现银面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一刻,朵颜的心,仿佛失落着,仿佛空洞着,仿佛他不该就这么走了一般。 长长的叹一口气,朵颜站了起来,幽幽的自语道:“走了也好。” “原来你那么希望我走么?” 那欠扁的声音又飘来时,朵颜的心欢快的跳动了几下,她瞪大了眼,却见银面人又呆回了她的床上,她惊讶道:“你不是走了么?” 银面人假意的想了想,道:“是走了,但我又回来了,因为我想到,也许还可以做一件事再走。” 朵颜不解的看着银面人,下一秒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朵颜惊呼的那一声,还来不及出口,银面人却捂住了她的嘴:“嘘!小声点,你也不想惊动外人的是吗?” 讯速出手,朵颜一肘拐在了银面人胸口,他闷哼一声道:“女人,你真狠心,我只不过是想带你出去透透气,你居然这么暗算我?” 出去?透透气? 是不是听错了,朵颜再度诧异的问道:“什么意思?” 银面人坏坏一笑,抱紧了朵颜翻身朝床内一滚,低首在她耳边道:“就是这个意思。” 朵颜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又是一亮,待看清眼前事物时,她差一点惊叫出声。 她捂着嘴半晌,终于低着头靠近银面人,开口问道:“暗道?” 挑了挑眉,银面人笑答:“是。” 欢快的感觉,让朵颜想尖叫,她兴奋得忘记了自己还在银面人的怀里,等到她发现时,她逃也似的跳了下来,轻抚胸口道:“你怎知我床上有机关?” 银面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朵颜一阵,这才自信的回答:“我说过的,只要我想知道的,我都能查到,当然包括你的床了。” 这个床字说得好生暧昧,朵颜恨不得钻个地洞进去,一起到刚才两人的亲近,朵颜的心,又咚咚咚的开始跳个不停。 “月色很美,不是吗?” 看出朵颜的窘态,银面人突然抬头望着天空,感慨着,朵颜下意识的抬着,只见一弯新月,如钩似环,在黑色的天幕中,散发着柔和的冷光。 “真的很美。” 下意识的附和着,朵颜的眼却在瞬间湿润了,在她自以为孤寂的夜晚,居然有人陪她一起赏月。 这种感觉,像是感动,像是悲伤,朵颜分不清,只是那么那么的想哭。 “上去看的话,月色会更美。” 他提议道,他说的上去,是指屋顶上,朵颜抬头看了看,没有说话,却率先点地,飞了上去。 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银面人紧随其后,在靠近朵颜的地方也坐了下来,不过,却在坐下的同时,为朵颜披上了一件墨色的披风。 没有拒绝,朵颜只是顺手拉紧了披风在身上,很自然说了一句:“谢谢!” “更深露重,你穿的太单薄。” 仿佛为自己的行为在解释一般,银面人呐呐而语,朵颜一笑,突然一转话题问道:“喂!你叫什么?我总不能以后都叫你喂,或是银面人吧?” 银面人轻轻的躺在了房顶之上,看着清冷的月光,轻轻吐出两个字:“雪疡。” “雪疡?” 咀嚼着这两个字,朵颜喃喃:“好悲伤的名字,是谁帮你取的?” “忘记了,也许,是我自己取的也说不定。” 这是什么样的回答,但朵颜反而没有生气,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瞅着银面人。 在这样的夜晚,她为何从他身上感染到一些些的忧伤呢? 他的身份,他的名字,他的来历,对朵颜来说,都是一个迷。 可是,正是这迷样的感觉,让朵颜有一种冲动,想要靠近他了解他。朵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只怪今晚的月色,太美太好,让人无意之中,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雪疡,我记住了,你还没说你要什么呢?” 她是个执着的人,却还在盯着这个话题,银面人将眼光调回朵颜脸上,轻声道:“从没想过要你的报酬,所以,你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闻言,朵颜却是不依了,她坚持道:“不行,我不要欠你的人情。” 银面人浅浅的笑了:“你还真是特别,有见过要债的,没见过催着还债的。” 卟哧一声,朵颜笑了,却因为太大声,因而惊动了屋子下面的人,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 朵颜吓了一跳,敢紧躺了下来,喵的一声,一只野猫,恰巧跳下了屋檐,只听又一人道:“嚎什么呀?不就一只猫,瞧瞧你那紧张样儿,这地儿怕是想见着鬼都难,还人呢!” 这人想必是守望在这清凉的地方,油水也捞不着一点,发着怨气呢。 侧过脸,朵颜不好意思的冲银面人吐了吐舌头,她却不知道,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仿佛重重的敲击着银面人的心房。 他讯速的收回了目光,转过脸只是盯着清冷月色,再不发一言。 朵颜自觉无趣,又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便也转回脸,盯着月亮猛瞧。 也不知过了多久,银面人终于又开口了,他说:“初八那天,不要去了。” “嗯?” 朵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银面人,嘀咕道:“我被锁在这屋子里,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啊。” 言罢,朵颜又想起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啊!忘记了,你刚刚告诉我出来的方法了。可是,你既然不想我出来,为何又告诉我出来的方法?” “锁得了你的人,锁不了你的心,如果那日,你真的想去看看,这铁锁又如何锁得住你。与其让你硬闯,不如告诉你出路,也省得你给云详惹出更大的麻烦。” 银面人的话,仿佛十分的有道理,可是朵颜却对他说的惹麻烦有些排斥。 “我不会再给三哥惹事。” 嘴里这么说着,可朵颜心中仍旧在犹豫着,徘徊不定。 第18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39 “但愿吧!希望你明白,哪里也不去,对你对他对所有人,都好。”像是劝解,更像是在分析着一切,朵颜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坐了起来,深深的呼吸几口夜晚的空气,而后,对银面人说:“该回去睡觉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言罢,竟不等银面人回答,便自行跳下了房顶。 银面人苦笑着看着朵颜的背景,却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他清冷的眸光,在接触到月色时,流露出了更多的哀伤。 —————— 靖安三十一年,三月,帝六子秦沐王大婚。 大周国祖制,皇子十六周岁便可以纳妃,但,铭帝的这几位成年的皇子中,却没有一人正式大婚,就算是太子也只有一位侧妃。 所以,沐王亦算是大周国第一位大婚的亲王,再加上沐王妃的身份尊贵,所以这排场自是少不了一铺张,据闻仅织造费就用了七万多两白银。 按祖制,皇子大婚的程序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和亲迎,也称‘六礼’。 纳采,即送礼、议婚,请媒人去探探口风、虚实。古人认为,大雁‘夫唱妇随’,感情专一,值得学习;因此,纳采时拿一只大雁作见面礼。 不过,裴雅瞳乃是连国公主,也就不能光拿只大雁去蒙事儿了,见面礼可就丰盛了许多。 问名,就是举行一个仪式,询问对方的姓名、出生日期,看看‘命相’是否合适。 到了纳采、问名这一天,礼部官员拟定了礼仪程序和规范,又和一大帮太监、宫女,忙前忙后,布置典礼会场。 而接下来的纳吉,纳征,告期和亲迎自也不是那么简单便能应付,仅仅一位亲王大婚,可谓是将上上下下的臣子们忙了脚不沾床。 到了三月初八这天,钦天监官员神气活现地报告:吉时已到! 秦沐王萧凌烨打扮得神仙人儿似的,在众人的簇拥下,隆重登场,在乐曲声中翻身上马,朝常乐宫进发,准备迎娶公主回王府。 因连国太远,恰好九公主也在大周国坐客,铭帝便赐公主暂住花蕊夫人的常乐宫,大婚之时,也从这常乐宫迎娶。 花蕊夫人是除皇后以外,大周国后宫最为尊贵的一位主子,也算是给足了连国面子。 凌晔到达常乐宫时,宫人们早已将常乐宫布置得一团喜气,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凌晔看着那艳彩满天的流苏也红绸,心却沉了又沉。 不久前,他踩着那红绸追在朵颜的凤辇之后许久,而今日,同样的场面,只不过,他想迎娶的却不是他想要的佳人。 此时此刻,不知他的朵儿在做些什么呢? ———— 殿外,锣鼓声声,仿佛一下下都敲击在朵颜心头,她的心跟着那节奏一次比一次跳跃更加,也一次比一次的疼。 她以为,自那日后,她不会再对凌晔的一切一切再有任何的感觉,可是她错了,如果她能这么快放下,那只能代表她不是真的钟情于他。 而现在的朵颜,最真实的感受,仍旧是心痛。是的,心痛,很心痛。 强忍着要靠近床边的冲动,她一次一次的让秋歌提醒着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可是,越不想要去想,便越会去想,甚至会记得更牢,更清楚。 她紧握的双手,那么的用力,发紧的关节处,甚至都泛着点点的白。 “不要哭,不能哭。” 她一遍遍的告诫着自己,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可是,殿外的动静,提醒着她,那令人伤心的事实。 直到,凌煦突然跑进清淑宫,朵颜才发觉似乎有些事情,因为太伤心,而被她忽略了。 她看着同样脸色发臭的凌煦,轻声问道:“表哥?你怎么进来的?” “朵儿表妹,你可还好,这些天我都不能来看你,快急死我了,呀!你都瘦了,他们虐待你了,不给你饭吃吗?还是……” 听凌煦一进门就开始碎碎叨叨的说了半天,朵颜赶紧制止了他,摇头道:“表哥,没有,没有人虐待我,只是你看,我不是祈福求雨么?得吃素啊,所以,才会有所清减。” 听朵颜这么说着,凌煦才稳定了情绪,认真点头道:“也是,我要是这么久不吃肉,一定也会瘦的。” 见凌煦不再叫嚷,朵颜重新又问了一遍:“表哥,你怎么进来的?那些守卫没有为难你吧?” 闻言,凌煦神秘的笑了:“朵儿表妹,你不知道你门外的守卫都撤了吗?要不是这样,我哪里能进得来,之前试过不下十次,没有一次能成功。” “什么?没有侍卫?” 朵颜吃了一惊,马上示意秋歌开门看看,秋歌打开门后,发现果如凌煦说的那般,一个守着的人也没有,于是拍手道:“小姐,真的撤走了,是皇上打算放过我们了吗?” 铭帝为何将所有侍卫都一并撤走呢?是别有所图还是真的良心发现? 朵颜不傻,当然知道这种可能不太现实。 朵颜走近了门边仔细着查看着四周,以她敏锐的洞察力查看了一下,最终确信真的没有外人在此。 她掂量着此事的重要性,最终,朵颜微微的牵起嘴角,想通了一切,怪不得,上次见到银面人,他会说那么奇怪的话语,没想到,竟然是猜到了铭帝的动作。 铭帝一定以为,她想去沐王府看看,但如果侍卫太多,她要出门必定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到时候,肯定去不成。 那他想要陷害自己的目的,势必达不到。 可铭帝哪知道朵颜本就知道床上的暗道,就算是侍卫守在外头,她也一样能出宫。 不过,越是这样,越代表有危险,铭帝此举倒是提醒了朵颜,目前更得处处小心。 她打眼看了看凌煦,试探性的问道:“表哥,你怎么来我这儿了,今日,你不是应该去参加沐王的大婚么?” “朵儿,你干嘛还提那个人?那种无情无义的哥哥,我才不想参加他的大婚典礼了。” 凌煦孩子气的说着,还十分义气的拍了拍朵颜的肩。 朵颜又问:“可是,你要是不去,皇上会不会责罚你?” “不会的,是父皇准许我回宫看你,我才能来的,要不然我哪里知道父皇把宫里的侍卫撤了啊!” 凌煦的这些话,终于让朵颜明白,原来凌煦会来看自己真的也是铭帝安排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又安排一次捉奸? 可是不对,她分明已被禁足,若是此时再给她套上勾引皇子的罪名,肯定不能服众。 所以,他此时让凌煦前来,目的该是让他带个信,好让自己知道,门口的侍卫已撤走,这样子,只要她一出宫,便会落入铭帝撒好的网中。 想到此处,朵颜吩咐秋歌:“到门外守着,说到底皇上也没有说可以探望我,还是不要让人瞧见的好。” 秋歌会意,轻快的走到门边四下看了看,顺手关好了门,让朵颜与凌煦独处一室虽然并不合适,但门外无人把风,更不合适。 “朵儿表妹,你不用担心,父皇知道我来看你,没有人敢说你什么的。” 凌煦依旧天真的说着,朵颜只是笑笑,心里想的却是:“防的就是你的父皇。” 见朵颜笑得有精没神的,凌煦的心里也十分难道,他悄悄的靠近了朵颜,凑过头到朵颜跟前,十分认真的说:“朵儿表妹,父皇知道我心里那么喜欢你,不如我再去求父皇把你赐给我可好?” 一听这话,朵颜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她轻咳了许久才道:“表哥,别,别去,你父皇是不会答应的,你别去。” “可是,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吃苦呢?” 凌煦的表情那么认真,朵颜真的不想去破坏他心中父亲的美好形象,但,只从今日的这件事来看,铭帝居然能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所以,与其让他还在梦幻中成长,不如早一点让他看清现实,就算是要死,也至少得死得明明白白。 朵颜第一次主动伸手拉过凌煦的手,凌煦激动得眼睛都快要湿润了,可朵颜接下来的话,却让凌煦仿佛在大冬天的淋了一桶冰冷的水。 朵颜说:“表哥,如果你说了,我的下场不是进冷宫,便是死。” “朵儿表妹,你在说什么?父皇不会的。” 凌煦挣扎着,可他闪烁不定的眼神,告诉朵颜其实他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完全没有感觉。 朵颜再次抓紧了他的手,冷声道:“你的父皇,是个魔鬼,他想方设法的要我死,如果你还是不信,可以去问姑母。姑母该是知道一切的,只是,她救不了我,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姑母开始帮我,那便给了你父皇将我们一起处决的理由。” 朵颜的话,听进凌煦的耳中,仿佛晴天霹雳,也许,他可以感受到皇宫中的混乱与阴暗,也许,他也可以休会身为皇子的无奈与辛酸。 可是,这一刻,令他不能接受的是朵颜对他父皇的评价。 第19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0 “朵儿表妹,我父皇不是那样的。” 朵颜苦涩一笑:“我也希望,他不是,可是,从侍寝到羞辱,从献舞到冷宫。表哥,我要用多少个事实证明,才能相信你的父皇真的是个慈父明君呢?” 凌煦终于不再说话,只因,他虽然相信自己的父皇,但,他内心深处,更信任的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朵儿表妹。 此刻,他的内心煎熬着,痛不欲生,令他纠结不已的是,为何会是这般真相。 许是看凌煦太伤心,朵颜终是不忍,虽然同样是十六岁的年纪,朵颜相较于凌煦来说,却要老成许多。 朵颜拍了拍凌煦的背,安慰道:“表哥,不要难过了,我不说了便是。” 凌煦摇摇头,倔强道:“朵儿表妹,我知道你虽然嘴里叫我表哥,可你一直拿我当小孩子看是不是?我要告诉你,我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也能保护你的。” “表哥,我相信你会保护我。” 朵颜是认真的,虽然正如凌煦所说,她一直当她是小孩子心性,可是,她不得不否认的是,凌煦才是全心全意对她的人。 从小到大,但凡可是做到的,只要她说,他一定会照办,除非他做不到。 所以,朵颜相信他的话,相信他是会保护她的,就算超出了他的能力,他也一定会尽力。 可是,在这污浊的后宫内院,朵颜不知道是否还应该接受他的好意,不是不愿,是不能。 “表哥,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凌煦急忙点头,脸上还带着笑意,在他眼中,只要能为朵颜做上一点点的事情,也是值得开心的,朵颜一看他的表情,便又说不下去了。 可凌煦哪里肯答应,非要朵颜告诉他,需要他做什么,朵颜埋头想了一阵,抬眸时,终于决定说真话。 她定定看着凌煦单纯的脸,轻声道:“表哥,如果可以,不要再来看我。” 只一句话,便让凌煦收回了全部的笑意,他滕地站直了身子,激动道:“朵儿表妹,你怎么可以?你还是不相信我?” 朵颜落泪了,她哀哀的看着凌煦难过的说:“表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你是我的亲人啊,我不能连累你。” “我不怕连累,我只怕看不到你。” 凌煦吼着吼着,竟然也落下泪来。朵颜再忍不住,扑进凌煦怀里,拼命的摇着头:“可是表哥,我怕,在这里多呆一天,我便要担心哪天会不会就是我的死期,我不怕死,可是我却不甘心被人害死,更不愿意因为自己没用而连累了你们大家。表哥,你听我一回好不好,我不要你们受伤害,不要。” 凌煦推开朵颜,拼命的摇着她,痛苦的说:“难道我不来看你,就不会受伤害了?难道我不来看你,就不会有危险了?朵儿表妹,你是当我真的傻吗?我不傻,我只是不想懂,不想懂。” 朵颜不敢置信的看着凌煦的脸,不确定的问:“表哥,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一直懂的不是吗?我知道你和母妃都不看好我,认为我成不了大器,可是,朵儿表妹,我要那个大器做什么?还是你们觉得只有能坐上太子之位,最后荣登皇位的人,才是成大器的?” “是我傻还是你们看不清真相,当皇帝有意思吗?当皇帝会快乐吗?既然连快乐都没有了,还当个劳什子的皇帝?所以我从来不争,从来不抢,宁愿别人都笑话我是个傻子,可是,朵儿表妹,我受不了你也这么看我,我是不成器,可是,我只是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对?” “如果你觉得那才是你要的,我也会去争的,我也会去抢的,用尽办法,不择手段的抢回你要的。这样,是不是你和母妃才会觉得我长大了?” 这一番话,说得朵颜哑口无言。 朵颜几乎以为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真的凌煦,她傻傻的看成着凌煦,突然间,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腰。 凌煦莫名其秒的看着朵颜,摸了摸鼻头,又开始不自信的以为自己说错了。 朵颜却在这时候跳起来,一掌拍在了他胸口,大声夸着他:“表哥,是我太小看你,我终于知道,在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言罢,她又在心底补了一句:因为傻子都死光了。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凌煦终于开心了。 从来,他就是那种人,会因为朵颜的一句话而笑,也会因为朵颜的一句话而哭,更会因为朵颜的一句话而发怒。 他嘿嘿的笑着,再度向朵颜保证:“朵儿表妹,不要再说不让我见你的话喔,也不要担心会连累我,因为我会保护好自己,因为只有我活着,才有能力保护你。” 闻言,朵颜大方的笑了起来,明快的笑颜霎时又眩晕了凌煦的眼。 ————- 沐王府内,凌晔牵着那系着花团的红绸,一步步牵引着雅瞳的脚步,直到两人终于站定在铭帝与皇后的跟前。 铭帝的脸上是欣喜的笑意,而皇后,却是因为激动而眼眶通红。 钦天监官员用长长的语调,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凌晔与雅瞳转身,叩首,抬头的那一刻,雅瞳的眼,斜斜的飘向了另一侧的凌晔。她微微的笑了,感觉幸福而满足。 “二拜高堂!” 再度转身,二人同时叩首,铭帝与皇后欣然伸手,扶起二人。 “夫妻对拜!” 侍女扶着雅瞳慢慢的转身面对着凌晔,两人同时低头,在空中,悄然的相碰,她头上的喜帕,因他的碰触而翩然滑落,瞬间露出雅瞳国色天香的美丽容颜。 在场的官员们无人啧啧称赞雅瞳的美艳,唯有凌晔的眼中,只是平淡。 雅瞳的心登时像被灌了铅,她强颜欢笑,假意因羞涩而低下了头。 侍女飞快的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喜帕,拍掉上面的灰尘后,重新盖在雅瞳的头上,也遮住了她眼底越来越深的怨气。 这时候,礼官又高喊起来:“礼成,送入洞房!” 终于听到了这一声礼成,他们已是真正的夫妻,凌晔紧紧的握紧了红绸的一端,昂首阔步的朝新房走去。 雅瞳握着红绸的另一端,感受着红绸的牵引,一步步,紧紧的跟随在他身后,只是,此刻本该满心甜蜜的两人,却各怀了心事。 凌晔是不舍,而雅瞳是不甘。 他不舍的是,他这一拜,相当于将朵颜远远的又推开了好远。 而她不甘的是,她分明看出他心中另有她人,她与生俱来的骄傲感,不容许她的丈夫眼中除了她还有别人。 这一场,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政治婚姻,带给他俩的可以是惜惜相惜,却也可以是因爱生恨。 可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没有爱情的婚姻,一开始,带给他们的只是冰冷的陌生。 终于站在了喜房门口,凌晔率先的走入了房门,而后,他转身温柔的等待着雅瞳,直到雅瞳走近了他的身边,他,蓦地伸出自己温暖的大手,牵起雅瞳的柔夷将她带上了,属于他们的那张喜床之上。 一时之间,雅瞳觉得心头还有些温温的感觉,她本以为,以凌晔刚才的脸色,就算是应付她也会有些勉强,却不想,这么快,他的感觉就变了那么多。 又变成了那个温柔,体贴的翩翩佳公子,雅瞳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哪个才是最真实的他。 凌晔取来了挂着玉如意的称杆,轻轻的挑起了雅瞳头上的喜帕,雅瞳顺势抬头,正好望进凌晔温柔如波的双眸之中。 “公主,一会儿,我还得去应付一下宾客,要委屈你一个人先在屋里呆会儿,好吗?” 凌晔是浅笑着说的这些话,最后那一声好吗?问得俏皮极了,雅瞳的那个怨呀,恨呀,仿佛就那么化解于无形。 她红着脸点头,同样温柔道:“王爷你少喝点酒,伤身啊!” 凌晔伸手抚过雅瞳的脸,轻轻笑道:“我尽量吧,你知道我的那些王弟们,可等这一天很久了,呵呵!” 雅瞳也不再多言,只道:“喝点蜂蜜水再去,胃会好受点。” 她的话才一说完,她随身的那个侍女,便麻利的开始寻找蜂蜜,凌晔没有再说反对的话语,只是款款深情的看着雅瞳,用近乎暧昧的语气悄声说道:“公主,你今晚好美。” “王爷,你……” 许是没有想到,凌晔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雅瞳羞红了脸,不依的叫了他一声,而后,竟然有些不舍得让凌晔就这么离去。 侍女终于冲好了蜂蜜水,端来后,凌晔也不推辞,当着雅瞳的面就喝了个精光。 看着凌晔的模样,雅瞳的心,又欢快的跳动着,是啊,面对着凌晔这般外表与才华都属一流的丈夫,她又如何不心动? 凌晔将手中玉杯还回侍女手上,交待道:“好好照顾公主,知道吗?” 那侍女乖巧的点点头:“是,王爷,柔儿明白。” 凌晔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便出了喜房,朝那宾客聚集之地行去。 第19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1 当凌晔走后,雅瞳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朝着柔儿的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嘴里阴狠骂道:“贱人,谁让你自己报名字的?柔儿明白?想勾引王爷不成?” 柔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捂着脸哭也不敢哭出声,只不停的求饶道:“公主息怒,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彼时,凌晔穿梭于宾客之间,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甚至用不着人家劝酒,他已一杯下肚,引得那些宾客,大赞其海量。 看着凌晔的反常表现,皇后,又如何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今日何等大好日子,他怎么就不能自制一点? 皇后垮下了脸,转脸看向铭帝,发现铭帝脸色也不佳,顿时想到铭帝在出宫时向自己提到的事情。 于是假意关心的问:“皇上,您不是说今日要治那小妖精的么?到底是怎么个治法啊?” 铭帝本也记挂着这件事,听皇后一提,便也忍不住问常青:“宫里可有动静?” “回皇上,没有。” 常青回复着,更是拿眼小心的观察着铭帝的动静。铭帝暗蹙着眉冷哼一声道:“她倒是学乖了。” 皇后一听,更是来了好奇,又问道:“皇上,那小妖精没中计?” 铭帝点点头,邪恶道:“就算她不出宫,朕也一样能再给她扣几个罪名,一个上官青止朕动不了,一个上官朵颜我还治不了她?” 铭帝的话阴狠中带着些恨,听得常青与皇后都莫名的打了一个冷颤。 甚至连皇后都有些不明白铭帝的心思,为何独独就是要治一个上官朵颜? 他分明不是更应该关心太子之位的事么? 皇后忧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凌晔,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拼了她这条命,也要助她的儿子成就大业。 所以,无论是谁在前方阻拦她儿子的道路,她都会一并铲除,她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的目标是太子,而不是上官朵颜,相反,若是那个上官朵颜能因为与凌晔的感情而助他一臂之力,她是求之不得。 可偏偏皇上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障,非要除掉这个上官朵颜,若是这样,凌晔便再没有机会拉拢上官家族这个强有力的后台了。 可她又不能违逆皇上的心意,所以,表面上不得不表现出与皇上同心同气立场。 现在,又见到皇上的决心那么强烈,她终于明白,也许,真的应该放弃上官氏一族这枚重要棋子了。 ————- 回到昭和殿后,铭帝一手撑额闭目沉思着,许久都不曾说话。 常青在一旁随身侍候着,只是垂首站立,小心的不弄出任何声响。 直到,铭帝蓦地睁开眼,阴冷的笑着,常青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等着铭帝接下来的交待。 不出他所料,铭帝确实想到了一些让他觉得高兴的事情,他坐正身子,状似悠闲的问道:“常青啊,让她求雨,这雨倒是求到了没有哇?” “回皇上,据说这雨前几天还真是下了一场,不过,只是些零星小雨,并未解决掉大旱的问题。” 常青猫着腰身,一五一十的说着,铭帝却仿佛并不是真正关心这个答案,只是那么浅浅的阴冷的笑着。 “既然这雨都下了,便也着人让她出关吧,也别再求了。” 铭帝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倒是让常青愣到了,他本以为,铭帝会借故要求剑昭仪再禁足一阵子,却没想到,铭帝就这么决定放了她。 不确定的,常青再次确认着:“皇上的意思是,要放了剑昭仪?” “是,不但要放了,还要风风光光的晋升她的品级,常青啊,你说她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朕应当给她封个什么好呢?” 铭帝歪着头,做为难状,仿佛十分的难以下决定。 常青也是个明白人,知道铭帝这么说,是要自己替他说出那未说完的话。常青的脑子飞快的分析着。 这皇上那么讨厌上官朵颜却偏偏要放了她,还要给她晋级。 绝不是因为真的觉得她有功需赏,该是别有目的,所以,这品级的问题绝对非同小可。 若是给低了,想必皇上那儿不会满意,若是给高了宫妃那儿更不会满意。 所以,若是没搞清皇上的心思,这话他可不敢乱说,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常青眉头一松,一福身道:“皇上,剑昭仪曾位居贵妃之位,但剑昭仪犯错是实,所以恢复原位奴才觉得也不妥。但,此次剑昭仪求雨有功,奴才以为,四妃之一的贤妃之位,尚且空缺,不如便让剑昭仪晋封贤妃如何?” 听了常青一番话,铭帝眉眼一松,开心大笑起来,赞许的眼神递于常青道:“拟旨吧!还是你亲自去传旨,以表朕的诚意。” “是,皇上。” 常青一躬身子,领命而去。 ————- 入夜,子时已过,宾客早已散去,可凌晔却迟迟未入喜房,雅瞳等得心焦,烦燥不安的在房内走来走去。 直到她实在等不下去,于是又恶狠狠的盯着柔儿道:“去,看看王爷在哪儿。” 柔儿仿佛早已等着雅瞳说这句话,她紧张的点点头,急急忙忙的逃了出去。不多时,柔儿又慌张的奔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对雅瞳说:“公主,公主,王爷醉倒在走道上了。” 雅瞳一听这话,急忙朝着柔儿所指的方向,奔了过去,当她看到烂醉如泥的凌晔时,一股子心酸涌入心田。 府上的下人们听到动静,也都过来帮手,当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凌晔抬回喜床之上,雅瞳却倍觉委屈。 “柔儿,准备点热水,我要给王爷擦擦身子。” 柔儿一听,连忙道:“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怎能做这些粗活,还是奴婢来吧……” 话还未说完,雅瞳杀给她一记冷如冰刀的眼神。 柔儿一惊,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于是吓得又跪了下来,急急解释道:“公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 雅瞳不耐的瞪着她,喝道:“够了,还不是快去打水?” 大吐一口气,柔儿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的跑了出去。其它下人一见这新王妃对奴婢的态度,均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雅瞳也不在意众人惊惧的眼神,轻轻一挥手道:“都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本王妃就够了。” 如得了大赦令一般,在场之人,异口同声:“是,王妃。” 而后一个个鱼贯而出。 众人行至走廊,遇上打好水正往回走的柔儿,大家递给她一个自己小心的眼神,然后一个个吐着舌,摇头离开了令他们感觉到不安的喜房。 柔儿端着铜盆,看着盆内因走动而激荡不已的温水,苦着脸想:为何偏偏是自己留下来陪嫁啊? 虽然不愿意,但她仍旧不得不打开房门端着水小心的行至雅瞳面前,怯怯开口:“公主,水来了。” “行了,你也下去吧!” 柔儿一听,心里欢喜得不行,千恩万谢后,便要离来,不想雅瞳又叫道:“哎,等会儿。” 柔儿紧张的问道:“公,公主,还有何吩咐?” 斜横着眼看向柔儿,雅瞳警告着:“从今日起,叫我王妃,沐王妃,听懂了吗?” “是,王妃。” 柔儿立即卖乖的叫了一声,雅瞳这才满意,柔儿也终于得以离开了那令她心慌的喜房。 ———— 朵颜盯着常青,似笑非笑的问:“常公公,您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本宫这清淑宫可是好久没来个像样的公公了,这下不来则已,一来就来了个最大的管事公公。你说,本宫是该喜还是该忧啊?” 常青嘿嘿一笑:“娘娘,当然是喜了。” “噢!敢问公公喜从何来啊?” 朵颜起身,行到常青眼前,却赫然发现他手中的圣旨。她疑惑的再度看向常青。 常青会意,浅浅一笑,将手中黄帛递于朵颜手中,他清楚朵颜与皇上的冲突,所以,便也不拘常礼,这旨宣不宣她也定不会买帐,只要他自己亲自来了,让别人看见他便可达到皇上的目的。 朵颜接过,轻轻展开。 只一眼,朵颜便笑了,笑得牙齿咯咯直响:“还真是喜事一桩啊!居然又经晋我的级,常公公,皇上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娘娘,这话可不敢讲,不敢讲啊!” 常青没料到朵颜竟然当着他的面说皇上发疯,也惊出一身冷汗。 “常公公,皇上怎么对我,别人不知,常公公您还能不知道吗?何必假惺惺又来晋我的级?难道,皇上又想玩什么花样?” 虽然仅仅是猜疑,但朵颜几乎有九成的把握,确定铭帝又有新的计谋。 她之所以对这个常青说话这么直白,为的也是让这常青回去后给铭帝提个醒,告诉他她早有准备,应对他一切的阴谋诡计。 常青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也明白朵颜的意思,于是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皇上是真心的要给您补偿,所以才会晋您为四妃,还望娘娘不要误会皇上的好意。” “好意,真是好意啊!本宫刚从冷宫出来,皇上就罚了我一个禁足,这禁足之余,竟然无缘无故的封了四妃。常公公,难不成你也认为那雨是本宫求来的?呵呵,本宫还真是孝感动天啊,居然有本事让老天爷也帮我。” 第19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2 这一个帮字,朵颜咬字极重,常青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听出玄机。 眼看着朵颜根本不卖帐,常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借口铭帝还有事吩咐自己去办,便急急的离开了朵颜的清淑宫。 朵颜望着常青急急离去的身影,眸色发暗,玉手紧紧攥住那明黄的圣旨,久久…… 大周国后宫之中,除了那些连铭帝的面都没有见过的宫人以外,铭帝共有三十多位宫妃。 其中以皇后为首,二夫人为辅,再往下便是四妃,四妃之一的贤妃一位在常青的大旗鼓之下,不到半日功夫,已传遍整个大周国后宫,人人都知道,被禁足的剑昭仪被晋级贤妃娘娘。 朵颜本来是皇后之下的贵妃娘娘,被降级后,再荣升本也不是什么的大事,但,这些看起来似乎很平常的事物,看在某些人眼里,便成了不能容忍。 这最看不惯此事的,便是九嫔之首的珍嫔。 这一日,几宫的娘娘相约到御花园赏花,珍嫔因为心性不平,便也没怎么开口说话,只是一味的闷闷不乐。 她这副模样瞧在其它几人眼中,大家都也心照不宣,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着她,珍嫔本也是不擅争宠之人,要不然,以他相国之女的身份,怎么着也不至于,入宫十载仍只是位居九嫔。 这几宫的娘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行着,不想竟然偶遇同样来赏花的谢皇后。于是,施施然行礼,异口同声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一笑,大方道:“都起来吧。” 言罢,又明知故问道:“妹妹们也是出来赏花的?” 几宫的娘娘们都嘻嘻笑着,点头称是。其中一位刘婕妤有口无心道:“是啊,皇后娘娘,我们见珍姐姐心情不佳,便想着陪她出来散散心也好。最近这花开正艳,看着看着兴许能让心情好起来。” 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皇后一见时机正好,便笑问:“喔!怎么珍妹妹心情不佳么?是何事惹得珍妹妹不开心?” 皇后这么一问,那刘婕妤也自觉说错了话,只傻笑道:“这个,这个妹妹也想知道,为何心情不佳还得问珍姐姐自己了。” 听刘婕妤这么撇开自己,珍嫔也有些不开心,瞟了一眼刘婕妤后,又站出来陪笑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没什么事,只是最近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有些影响心情。” “是这样啊!” 皇后做悄然大悟状,末了,又长长了叹了一口气,看着珍嫔,一幅欲语还休的模样。 那珍嫔当然奇怪为何皇后会用这般眼神看她,于是便问道:“皇后娘娘为何叹气?是否臣妾有何处不妥?” 皇后闻言,故意又叹道:“珍妹妹,你怎会有不妥,只是本宫为你感到可惜而已。” “娘娘此言何意?” 珍嫔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所以,问得也直接。 “还不是那贤妃一事。” 一提到贤妃一事,珍嫔心里也老大不痛快,脸色也立马就拉了下来,皇后见她中计,便又接着说:“珍妹妹别怪皇上,皇上也为难啊!照理说,这贤妃一位论宫历论资格,除了妹妹不做它选,只可惜,那上官氏太过霸道,所以,委屈妹妹了。” 皇后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那珍嫔更是心中不满,便也不满道:“皇后娘娘,她怎么说也是刚从冷宫出来的人,还是带罪之身,只是祈福求了几天雨,吃了几天斋便说是立了大功,臣妾实在是不服。若是这样便算是能立功,臣妾也自请去求雨吃斋。” 这珍嫔说的是气话,可皇后要的就是她这些话,皇后为难道:“珍妹妹,有什么办法呢?皇上也是没办法啊。其实晋封贤妃一事,皇上便有问过本宫的意思。本宫也向皇上推荐了妹妹,皇上也并未反对。” “只是未曾想,这事一经提出,那上官青止便拼命反对,他在朝中也是说一不是二的人,皇上,虽然不想纵容他,但又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妹妹啊,你当清楚,那上官云非可是手握重兵之人,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妹妹要体谅一下。” 皇后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明着听来是劝解,暗着却是告诉珍嫔,这贤妃之位本来是她的,结果硬是让朵颜给抢了去。 珍嫔本就为这事窝着火,再经皇后这么一煽,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惨白着脸,虚应了皇后几句,便借口身子不爽,闷闷而回。 回到凤鸣宫后,珍嫔扑倒在床上大哭了一声,入宫十载虽侍寝数次,却只有她自己明白,皇上根本不能行房,以至于在母凭子贵的后宫,她一直都未能荣登高位。 她本以为这只是她的运数,却不想,一个上官朵颜的出现,无数次的粉碎了她这些自我欺骗的谎言。 她的恨意,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 本以为,清淑宫解禁后,铭帝肯定会弄出些什么花样,可是,朵颜一直等了半月有余,也没见铭帝有所动作。 朵颜暗自揣测:难不成铭帝真的收了心?还是说父亲又给铭帝施加了什么压力? 当然,这些朵颜都不得而知,既然没有办法知道,那便不如不想,自己也好清闲几日。 这日子一闲下来,朵颜便越发的觉得无聊,太子也不知为何,没有再差二姐前来说和,银面人也没有再来气她。 想想,居然发现她似乎已经成为大家遗忘的对象,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 可就在朵颜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枯燥下去的时候,秋歌告诉她有人来访。 朵颜在宫中除了姑母上官青璇以外,并未和其它宫妃交好,会是谁来呢? 当来人一身清丽宫装出现在朵颜面前时,朵颜暗自冥想,最终无奈的发现,真的不认得。 来人不发一语,上下打量着她,她也半眯起眼,看向来人。 她头上梳着飞天髻,只斜插着几支镶着红宝石金钗,满月一般饱满的额头,随意梳落几根发丝,看起来倒是另有一番滋味 身上穿的是一件橘红色的艳色宫装,同色的束衣上,绣的是红色的蔷薇花,衣领微低,恰好露出她美好的脖颈,颈上只戴了一条普通的金链,链中有一粒椭圆形的玉珠,金丝滚边的宽腰带,束显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来人看起来年纪并不若皇后那般年长,朵颜思量再三,终于起身相迎:“这位姐姐,敢问您是哪个宫里的娘娘?” 在宫里,能穿戴如此的,品级不会太低,但四妃以上的宫妃,朵颜全都认识,所以,眼前这位,该是品级不如自己。 但来者是客,嘴甜一点总不是坏事,朵颜唤她一声姐姐,也算给足她面子。 “臣妾月鸣宫龙珍珍,见过贤妃娘娘。” 她面上犹带着不甘,却仍旧福下身子,向朵颜问安,朵颜一见来者不善,便也没有好脸色给她。 只清冷道:“不知珍嫔姐姐来此,有何贵干?” 珍嫔直起身,缓缓抬头道:“臣妾特来恭贺贤妃妹妹晋升之喜。” 闻言,朵颜方才想起,自打她晋级以后,珍嫔竟然是第一个来道贺的宫妃。虽然脸上没什么真心实意,但,却也比那些狗仗人势的宫人强上许多。 这么一想,朵颜的面色稍缓,微笑道:“姐姐客气了,进来说话。” 珍嫔顺势随着朵颜朝殿内行去,她辅一靠近朵颜,朵颜便闻到一阵阵刺鼻的花香,想必这宫里除了朵颜也没有人不爱花了吧! 朵颜下意识的拉开了与珍嫔的距离,只想着不要在别人面前失礼,岂料,就是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却让珍嫔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意。 两人坐定后,秋歌上了茶水,那珍嫔倒也不客气,自顾的端起浅浅的喝了起来。 趁她低头喝水的时候,朵颜给秋歌使了使眼色,让秋歌给她换条帕子,她已快要被薰得忍不住打喷嚏了。 秋歌一去,珍嫔也放下了手中茶杯,浅浅的笑着对朵颜说:“贤妃妹妹,你这里的茶水好清甜啊!” 闻言,朵颜只是一笑,清淑宫里的茶叶其实并不算上品,铭帝虽然恢复了她的自由,但吃穿用度相较于以前,已差了许多。 更何况,她就不是铭帝中意的人,又哪来好东西,她暗想这珍嫔会这么说,肯定是为了讨好自己,便也没有在意。 只是浅笑道:“姐姐喜欢的话,便多来我这儿串串门子。” 这本也是客套之话,朵颜也并非真心想要这珍嫔常来,不过,那珍嫔不知是真的爱喝还是怎样,竟也一口应了下来。 朵颜眯着眼笑了一阵,秋歌竟还没有出来,她实在忍不住,只得低头,用帕子捂住嘴闷闷的打了几个喷嚏。 珍嫔见状,忙起身关心的问道:“贤妃妹妹,你怎么了?” 本就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所以鼻子痒痒不舒服,她这一靠近,更是让朵颜难受得再也止不住,一个接一个打得眼泪直流。 朵颜背过身子,尴尬道:“不好意思,姐姐我……啊嚏,啊嚏……” 第19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3 看着朵颜的背影,珍嫔阴冷的笑了,她讯速解取下指套,将里面早已藏好的药粉,尽数的洒入了朵颜的茶杯。 她收手之时,秋歌也从内室出来了,朵颜得了秋歌拿来的帕子,这才收住了连打个不停的喷嚏。 转身之时,珍嫔已漾出了满面笑花,朵颜又吸了一口帕子上的药香,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珍嫔待朵颜坐定,关心的问:“贤妃妹妹,你是怎么了?” 朵颜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姐姐说,妹妹我身子骨挺奇怪,什么也不怕就是怕花香,姐姐今日身上那花香味儿太重,所以,让姐姐见笑了。” 闻言,珍嫔假意大吃一惊,末了,还将身子朝后倾了倾,似乎怕自己会更加薰到朵颜。 朵颜淡淡一笑,示意她不用太紧张,还摇了摇手中帕子道:“这是三哥特别为我配制的药粉,化水后洒在帕子上,闻一闻,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珍嫔假笑着,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建议道:“唉呀!贤妃妹妹不如喝点茶啊,说不定也能清清浊气,会更舒服一些呢?” “姐姐说的是。” 言罢,朵颜也端起茶杯,一手提盖拨了拨茶叶至一边,缓缓的凑至嘴边。 珍嫔一边喝茶,一边瞪大了眼看着朵颜的动作,就在张嘴的瞬间,朵颜停了下来…… 放下手中的茶水,朵颜忽地冷笑:“珍嫔,你演够了?” 珍嫔闻言,惊得手中茶杯也落在了地上,心虚的辩驳道:“贤妃妹妹,你在说什么呀?” “你以为你在茶里下了药,我会不知道吗?” 猛然回眸,朵颜冷情的双眼中是嗜血的绝情,那时,她的的眼神犹如冬夜里的冰凌花,绝冷至冰点。 珍嫔心头一颤,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少在我面前玩那种小把戏,打你进门开始,我就知道你绝对不安好心。我晋级已半月有余,你居然现在还拿道贺这种理由来糊弄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我确实对花香敏感,但我早有准备,我手里原来那方丝帕,本就浸过药汁,根本不用换,秋歌是我故意支开的,就是想看看你玩什么把戏。” 听到这里,珍嫔仿佛再也坐不住,双腿一软,脸面朝下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如死人一般再不动弹。 秋歌见状,急忙上前查看,待她翻过珍嫔的身子,顿时吓得面色发青,松开珍嫔便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朵颜这才感觉出事情不对,当她看清珍嫔的脸,却赫然发现,珍嫔竟然七窍都开始流血。 而且,还是流出的还是暗黑色的血液,朵颜暗道一声不好,抻手攥过秋歌,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尖叫。 岂料,就算是她反应再快,也快不过门外早已守候多时的谢彪,只听门外一声:“娘娘,发生何事?” 当听出来者何人之是,朵颜便知道,终究没能躲过这一劫。 中计了! 不用多想,也知是谁安排了这一切,只是,朵颜没有想到的是,铭帝为了整她居然会狠心杀死一个陪伴了他多年的女子。 也许,珍嫔并不无辜,至少她动机不纯,想要来伤害朵颜。但,朵颜相信,珍嫔绝对是遭人利用,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谢彪带头冲了进来,直直的朝地下的珍嫔奔来,伸手试过她颈下脉博之后,夸张的叫了起来:“珍嫔娘娘被害了。” 冷冷的瞅着谢彪,朵颜并未开口解释,此时此刻,多说无益,她虽然不知珍嫔所中何毒,但,且看她的死相也能猜到肯定是剧毒。 而珍嫔死在了她的清淑宫,更在死前喝过了,她这里准备的茶水,若说不是她下的毒,都不会有人相信。 很快,珍嫔死在清淑宫的消息,便传到了铭帝耳中,他带着皇后及一干众人,风风火火的来到了清淑宫内。 在见到朵颜的那一刻,铭帝铁青着脸,怒喝道:“贤妃,你还有何话可讲?朕念你求雨有功,晋你为贤妃方不过一月时间。你不感激朕便罢,竟然又对朕的珍嫔下如此毒手,你这个女人当真冷血无情。” 朵颜冷冷一笑:“珍嫔不是我杀的,我相信,皇上您比我更清楚是谁杀了珍嫔。” “你还狡辩?好,朕还是让你口服心服,张太医,你可查出珍嫔所中何毒?” 铭帝转脸看着一头鹤发的张太医,张太医上前,恭敬回答:“回皇上,据老臣观其症状,此毒当是剧毒百步香。此毒服食过后通体生香,但此毒一旦发作,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好歹毒的药性,张太医你可有查到,珍嫔是如何中毒?”铭帝仍旧假意的询问着,仿佛要让在场之人,感受到他的大公无私。 那张太医看了看珍嫔的尸体,又看了看朵颜,良才方道:“皇上,此事还需老臣验过尸身之后,才能回答皇上,但,老臣刚才已检查过这四周的吃食,据老臣判断,贤妃娘娘桌上的两杯茶水之中,有一杯里,有此剧毒。” 闻言,朵颜讥讽的大笑着,而后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铭帝再不理会朵颜说什么,只咬牙下令道:“来人啦,给我将贤妃,打入天牢,不得探视。” 那些以谢彪为首的侍卫,听到铭帝下令,便尽数涌至朵颜身前,将其团团围住。 想必是知道朵颜身手不凡,恐人少了制不住她。 朵颜冷冷扫过那些人脸,最终将眼光停在了谢彪的脸上,喝斥道:“让开,我自己会走。” 许是让朵颜的气势所镇,那谢彪迟迟不敢做出反应,只拿眼瞅向皇后,皇后暗中朝他摇摇头,他看懂皇后的意思是,不能放走朵颜,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来抓朵颜的胳膊。 朵颜反手一掀,再用力一推,便利用谢彪打倒了一群人。 她的身前,便自动的出现了一条空道,她冷冷转过头,扫过众侍卫的脸,清楚的说道:“若是我想走,你们谁也拦不住,我上官朵颜既然说了会自己走,便会自己走,若是你等再想来锁我,休怪我不客气。” 经过刚才朵颜的一出手,那些侍卫竟真的不敢再上前,铭帝铁青着脸看着朵颜嚣张的势头,却不得不忍下,再度咬牙道:“不必锁了,将她带去天牢便是。” 朵颜率先走了出去,谢彪见状,敢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朵颜见状,阴冷一笑:“谢统领,要说你是一条狗吧,却还真是一条听话的狗。你跟我这么紧,就不怕我一不高兴杀了你,反正我已经杀了一个珍嫔,再杀一个统领也不嫌多。” 只一言,那谢彪便紧张的大退了好几步,直到将身后的几个小喽罗,都推到自己身前挡住朵颜的视线,这才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 大周国的天牢,在四国之中,是远近闻名最残酷的地方。 在这里,可以看到各式各样非人的刑法,据闻入了天牢便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就算勉强活下来,不死也会变得残废。 朵颜高傲的抬高着下台,走进了那阴森的地方,还没走多远,便闻到一股子糜烂的血腥味。 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几乎让朵颜将吃过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谢彪见状,终于开心的笑了,恶心道:“怕了吧!识相的就好好的招了,也好给你个痛快,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冷哼一声,朵颜讥疯道:“谢彪,你不要太得意了,大不了,我就是一死,不过,我死了,相信,你也不会活太久。” 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恐吓他,她虽入了天牢,但是,父亲和哥哥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假若她真的死在了天牢里,那么,想当然尔,害她的人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她上官一族绝不是那种有仇不报的烂好人。 “到现在你还嘴硬,我看你一会还能不能笑出来。” 谢彪狠狠的叫嚣着,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朵颜冷笑着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劝你好自为之。” 谢彪见说不过朵颜,便闭了嘴,用力推着朵颜的身子进了最里层的一间牢房,当朵颜看到那间牢房时,不得不说,她还是被吓到了。 居然,居然是一间水牢…… 肉眼暂时看不到水的深浅,但是只看到那水中浮满游动的水蛭,就令人头皮发麻。 朵颜的脚步终于迟疑了一下,她愤而转身,怒视谢彪:“你想让我呆在这里面?” “对不起啊!贤妃娘娘,这些是皇上吩咐的,属下只是照办,如果娘娘不想在这里呆着也可以,只要娘娘,在这上面按个手印,我保证,娘娘马上可以住到干净的牢房里去,慢慢,等死!” 说着说着,谢彪拿也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朵颜看都不必看,便能猜到那纸上内容。 定是早就写好的认罪书了,朵颜一把夺过谢彪手中的那张纸,愤怒的将它撕了个稀八烂…… 第19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4 “想我我认罪,做梦!” 言罢,朵颜亳不犹豫的跳进了那爬满水蛭的水牢之中。 水牢里的水,比朵颜想象中的还要深,竟然深及朵颜的胸部,仅仅露出朵颜的头颈。 水里的那些恶心的水蛭,早已被饿了许久,感觉到有生命的东西进入之时,便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朵颜惊骇着被逼至墙角,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东西有不停的蠕动着。 那种恶心的感觉令朵颜一阵翻胃,霎时吐了满池。 那谢彪见到朵颜的惨况,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朵颜强忍下另一波的恶心感受,运气于手,狠狠拍击着水面。 只见那水里浮了一面的水蛭,被劲气所逼,迅速飞起一大片直直的朝谢彪脸上飞去。 他一个防惫不及,被爬了一脸,那恐怖的模样吓得在场的几个侍卫的脸色发青,谢彪鬼哭狼嚎的惨叫得,一路跑一路嘶叫着:“锁起来,给我锁起来,啊,啊。”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朵颜恐怖的笑了起来,笑声如厉鬼一般刺耳,那些锁门的侍卫,一见朵颜那般凄惨,也再不忍心多看一下,一个跑得比一个还快。 直到他们跑了好久,都还能听到朵颜骇人的笑声。 当所有的人都不见,朵颜拍击着水面,想要用武功将那些水里的东西都杀死,她试了无数次,可是都没能完全成功。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朵颜能感受到,它们吸附在自己身上,尽情吞咽的动作。 她想过无数次的死法,想过无数次的天牢惨况,却没有一种比现在这个更让她感到恶心。 是的,她不是害怕,只是恶心,恶心得几乎要将胆汁也吐出来。 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了,因为那些水蛭在无情的吸取的她的血液,她终于悲哀的想:原来,我会这么样的死去……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朵颜虚弱的睁开眼,当她迷蒙的大眼看清来人的长相之时,她几乎落泪,她扑腾着靠近了牢门,绝望的伸出手,紧紧扯住来人的靴子,艰难道:“小桑,救我,救我。” 原来,竟是小桑打扮成侍卫的样子,跟着谢彪混进了天牢。 小桑讯速的蹲了下来,塞给朵颜一个小小瓷瓶,压低了嗓音道:“娘娘,这是避水丹,吃下这药丸后,三日之内,水里这些水蛭便不会靠近娘娘的身子。奴才能帮到娘娘的也只有这些了,娘娘您保重,奴才得走了。” 言罢,不待朵颜再做出任何反应,便离开了水牢重地。 朵颜豪不迟疑的吞下了瓶中的药丸,那药丸十分有效,朵颜服下之后,顿觉身子轻了许多,甚至不用使劲便可以浮在水面之上。 而且身体内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气味,不十分好闻,但也不至于刺鼻。 那些水蛭,一闻到这种味道,便避之而不及一般,四个逃窜,纷纷聚集到离朵颜最远的角落,朵颜见那些恶心的东西,终于从身上脱落,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她检查了一下瓷瓶,里面还有两粒,这是否代表,太子救她的时间是九日之期呢? 可是无论如何,在这一刻,朵颜终于对太子的感觉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本以为,像他那种人,只是想利用自己,在这危机时刻,定然会与她撇清一切的关系。 可事实却证明,她以前对他的看法都是错的,他居然铤而走险肯出手相救。 就算他是为了上官家的支持而帮她一把,可这一把对朵颜来说,意义也非比寻常。 因为,谁都知道,在天牢里,呆上九日代表着什么意义。 朵颜闭上眼,冷静的分析着一切一切的前因。 却最终卡在了珍嫔对她下毒的原因那里,珍嫔与她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为何要对自己下毒? 若说是宫妃间的吃醋,铭帝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兴趣,也谈不上宠爱,又有什么好嫉妒的? 朵颜思前想后,虽然明知道是铭帝加害自己,却终于想不到重点的地方,究竟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 想到此处,银面人的脸,突然就跳进了朵颜的脑子里,如果是他,一定有办法查到真相。 他说他答应三哥会保护自己,那么现在,他是否知道自己被关进了天牢? 他现在会是正在和三哥一起,商议着如何救自己出去么? 还是说,能救自己的,唯有太子? ————- 翌日,朵颜在睡梦之中,被人弄醒。 她睁开睡眼睲松的双眸,凄凉的想,她还真是命贱啊!居然在这样恶心和恶劣的环境下,也能睡着。 看见来人又是谢彪,她坏坏的笑着,伸出右手作势又要故技重施,那谢彪一见朵颜动作,连忙又将他身边一人拖至身前挡住。 他指着另一人,大叫着:“把她拖出来,今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看是不会招的。” 言罢,朵颜怒斥道:“大胆谢彪,本宫一日未认罪,便还是清白的,你敢对我用刑?小心你的狗命?” 谢彪嘿嘿一笑:“娘娘此言差矣,今日属下是奉刑部侍郎龙大人的命令,来提您去问话,用不用刑,那都是龙大人的事,与属下没有任何关系。” 朵颜终于明白那厮为何发笑,刑部侍郎龙大人,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人叫龙傲天,与那与去珍嫔本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 他终于明白为何死的不是别人,却是这个龙珍珍,原来铭帝是早就算好了刑部要派的是何人。 说的是提审,恐怕用逼供来说,更为贴切吧! 朵颜并不害怕,在水牢里一天一夜,她全身都因泡水而发皱,她都能安稳睡下,用刑对她来说,亦算不得什么。 她始终傲气的抬着头,一路静静的随着谢彪走着,当终于看到龙傲天的时候,朵颜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燃烧着的火焰, 不待她开口,朵颜静静说道:“珍嫔不是我杀的,如果你真关心你姐姐,你至少应该查出真凶,让她死也死得瞑目。” 言罢,朵颜抬起晶亮的美眸,看向龙傲天。 本来,朵颜还有些期许,这龙傲天能够正直一点,至少应该查明直相,但,他的眼神,让朵颜明白,他是来报仇的,并不是来审案的。 “真凶?你是贼喊捉贼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张太医已检查清楚,我姐姐所中之毒与你那茶水之中所投的根本就是一种,你还敢说不是你下的毒?” “我与珍嫔井水不犯河水,我为何杀她,动机呢?” 朵颜追问着,她不相信,堂堂一个刑部侍郎,居然会愚钝到这种地步。 “动机?你还敢说动机?贤妃之位本是我姐囊中之物,却被你借用上官家的背景抢了去,我姐姐只不过,找你理论几句,你竟然狠心害我姐姐性命,你这个女人当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听完这段话,朵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烂理由? 朵颜怒极,大声骂道:“没想到堂堂一个刑部侍郎竟然是非不分到如此地步,大周国有你这等败类,还不知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你不过就是想我歪曲事实,要我认罪,我告诉你,休想,休想。” “好,那本官就让你尝尝本官的厉害,看你还招是不招。” 言罢,龙傲天眼神一个示意,他身边便走来两个彪形大汉,一把拽过朵颜便要上刑,朵颜本就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她灵活的闪身避开,旋身还给了那两个大汉一人一脚。 龙傲天见状,大喝道:“闹,你尽管闹,你闹得越厉害,本官越高兴,我看到时候上官青止还怎么出手救你。” 这一言,终于提醒朵颜,她不能连累家人,这杀妃之罪本就不小,若是她再与他们硬碰硬,万一这人胡扯借口,将自己就地正法的话,她便真的因小失大了。 她不想死,至少目前还不想,她要出去,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报仇,才能让那些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想到这里,朵颜安静了下来,不再动作,两大汉见状,双双飞扑上来,用铁链将朵颜的手和脚都紧紧的锁了起来。 谢彪此时也过来帮手,他把朵颜按跪到地上,将她的两手换到身前,往她的手指缝里挨个夹进粗大的方竹筷。 两个粗壮的家伙握着筷子的两头,表情冷漠地用劲压紧。 一瞬间朵颜受刑的右手上四个手指笔直地张开大大地伸展在空中,而她跪在后的身体却象是被抽掉了骨头那样瘫软到地板上扭摆着。 她在狂乱中本能地往回用力抽自己的手,谢彪抓住手铐把她的手拉到合适的高度,重新开始狠夹她的下两个手指,而后,后再换上她的左手。 如此反复,直到朵颜终于忍不住,仰天嘶吼起来:啊!啊啊!! 无论他们如何反复的折腾着朵颜的手指,朵颜都始终不肯点头画押,朵颜的手指早已红肿得像十个粗壮的胡萝卜。 可无论他们再自己折磨,朵颜都只拿一种要吃人的眼神,发狠的瞅着龙傲天。 龙傲天终于有点支持不住,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大声说道:“住手,今日便审到此处吧,明日再审。” 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牢。 第19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5 两大汉架着朵颜虚软的身子,一路拖行着再次回到了天牢深处的那间水牢,扑通一声将朵颜扔进了水牢里面。 沉入水底的朵颜,被冷水刺激之下,她十指火辣辣的又开始疼得钻心,她亦终于因此恢复了神志,咬牙浮出水面。 虚浮在刺骨的水里,朵颜暗暗贴紧了站,否则,她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不沉入水底。 望着布满蛛丝的牢顶,朵颜的眼中氤氲着雾气,她吸了吸鼻子,咬牙对自己说:“上官朵颜,坚持住,还有八天。” 她在默默地算着时间,因为相信太子给她那药的用意,也相信九天的时间,就是他给自己承诺的时间,所以,她会坚持下去的,直到,他将她带出这暗无天日的水牢。 十指又火辣辣的疼了,而且,还带着些刺痛,水牢里的水那么脏,那么臭,她的手指甚至有些开始发痒。 朵颜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怕死,也不怕疼,可是她却怕她的手会因此而废掉。 三哥,三哥你在哪里? 如果有你在,你一定会给我用最好的药,我的手一定还有救的是不是? 朵颜伤心的着默念着云详,眼泪落得那么急,却咬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就怕让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们听了去,又来奚落于她。 可是,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最痛苦的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来自灵底最深处的那种煎熬,对未来的无法掌握,对明天的无法预知。 朵颜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每每的她故意那么凶那么强硬,都只是保护自己的伪装。 而这一刻,当她面对着这漆黑的墙壁,再也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与慌乱。 原来,她也是会怕的…… ———— 萧君彻背立于东宫的回廊间,面色微凛。他身后的小桑也同样面带忧色,只是却没有打扰他主方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首望月,指着那清冷的月光,轻叹:“月色如华,终不抵乌云压顶。” 小桑见主子终于说话,便知是时候开口谈正事了,他虽立于萧君彻背后,却仍旧躬身抱拳道:“殿下,贤妃娘娘,今日提审时受过大刑。” “是何刑法?” 萧君彻的眉头更是深深拢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小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夹刑。” 听完小桑的回复,萧君彻沉默了半晌,终于低沉道:“告诉上官云详,他知道该配什么药给他妹妹用。” “殿下,只怕是找上官太医取到药也送不进去。皇上又加派了人手,天牢那边,不如上次那么好进。”小桑为难的说着,观察着萧君彻的脸色。 “那就让上官云详自己想办法送进去,他若是不行,自然会找上官青止想办法,他自己的女儿正遭着罪,他也应该尽尽父亲的责任。” 萧君彻冷冷的说道,只是那眸底的暗色渐浓,话虽无情,但小桑仍旧能从话语间听出一些另外的东西。 “殿下,为何非贤妃娘娘不可?云妃娘娘虽然许久不曾跟上官家联络,但,依奴才看,那上官青止也并不会对娘娘说的话无动于衷。更何况,假若贤妃娘娘在牢里出了事,上官青止对皇上的怨气只会更大,那么,与殿下合作的可能便又能多上几分,殿下何不考虑……” “小桑,你今日的话似乎说得太多了。” 萧君彻打断了小桑的话,并不打算让他说完。 小桑无奈的看着萧君彻的背影,犹带不甘,坚持说道:“殿下,救贤妃娘娘太难,即便能救出来,恐怕已是体无完肤,不成人形。更何况皇上若是知道殿下插手此事,对殿下是百害而无一利,奴才实在不愿看到殿下多年的准备,功亏一溃。” 萧君彻轻轻一笑,转身拍了拍小桑的肩膀:“此事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你先去太医院吧,速去速回,我还有事要交待你去办。” 言罢,自顾的回了寝殿,只留下小桑孤立于回廊,摇头叹息。 ————- 朵颜的手果然发炎了,红肿自是不说,那些褪了皮的地方甚至开始有溃烂的迹象,朵颜只得将手高高抬起,以免再沾到污水。 她哀怨的盯着自己发黑的十指,心里早已将那老皇帝杀死千百回了。 “呵呵!贤妃娘娘好兴致啊!居然在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手。” 谢彪又来了,还说着十分欠扁的风凉话。朵颜懒得理他,甚至懒得抬头看他一眼。谢彪被朵颜无视,相当不悦,眼珠子一转,对身边的手下说:“开门,拖走。” 又一次的,朵颜被拖到了那间专审犯人的暗房之内,她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严刑烤打。 岂料,这一次,朵颜猜错了,龙傲天甚至给她备好了软座,她狐疑的看着龙傲天,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贤妃娘娘,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您陪我一起看场好戏。” 言罢,他将朵颜的坐椅转了个面,朵颜这才看清原来室内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为了制造效果,谢彪把那个女人拖了过来,反绑上双手,用一个大铁钩从颌下钩穿她的下巴,挂在了房梁上垂下的铁链上,让她的双脚只有脚趾着地,弄得她嘴巴里,脖子上乱七八糟的到处是血。 她凄惨地往后仰着头,下巴尖奇怪地成了整个人的最高点。 一个侍卫坐在她身前守着一个老百姓家中常用的小火炉,等上一阵便抽出一根烧红的铁条按到那女人身上。很快,女人全身象鱼似的一扭,因为嘴中挂着钩子不太喊叫得出来,她每次只是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惨痛不堪的呜咽。 朵颜手脚冰凉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可怕的事情,这此畜生竟然折磨一个女犯。 她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如果她不肯合作,她的结果也可能会是这样。 她以为身体受刑已是最重的刑法,而现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告诉她,对人心用刑才是最最可怕的酷刑。 她的双唇抖动着,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她的眼泪落得又急又凶,终于她跳了起来,用已经痛至没有知觉的右手,狠狠的朝龙傲天扇去。 “啪”的一声,清脆而有力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龙傲天愤恨的扭了扭被打偏到一边的脸。 他吐出口中的血水,大声地笑了,露出还沾着腥红血液的牙齿。 “打啊,再打啊!上官朵颜算你狠,居然同时有三位王爷到我府上请求我对你高抬贵手。” 他说着说着,还轻浮的抬起了朵颜的下巴,朵颜用力打掉她的脏手,骂道:“畜生,你竟然如此对人用刑,你还是你吗?” 龙傲天又笑了:“怎么?你好像不怎么害怕啊!怎么办呢?不如明天咱们再看点别的戏怎么样?” 朵颜惊骇的张大了眼,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骂道:“疯子,疯子,你疯了吗?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她们是人,不是动物,你怎么可以用这么残忍的刑法?” “那又怎样?我是对别人用刑,又不是对你用刑,这样,那些迷恋你的王爷们,该是没有话说了吧?不过,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不画押按手印,我就陪你看一天,你一年不画押,我就陪你看一年,不是急,慢慢耗,我有的是时间。” “你做梦吧,休想。” 虽然牙齿都在打着颤,可朵颜仍旧倔强的回吼着龙傲天,仿佛声间越大,便能掩饰她内心的恐惧。 龙傲天收了笑意,拍手道:“好,好胆色,那咱们走着瞧。” 言罢,指了指谢彪:“带她回去,明天,记得早一点带过来这里看戏。” 谢彪嘿嘿的笑着,扯过朵颜便又往回拖,朵颜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那仍旧被吊在房梁上的可怜女犯,不忍道:“放她下来,放她下来。” 仿佛听到了朵颜的求情声,那可怜的女人,从喉间哼哼了两声,和着血污的泪水,淌过她污浊的瘦脸,一滴滴落在了地面上。 回到水牢,朵颜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她号嚎大哭了起来,不管身边的谢彪走了没有,也不管他们是否在讥笑着她。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太过凄厉,引得那些与她一样倍受折磨的犯人们,也一同哭将了起来,顿时,整个天牢里,哭声震天。 朵颜用麻木的双手紧紧纠住心口,那里好痛,好痛! ————- 被再次带到那可怕的地方时,朵颜闭上了双眼,她想,只要她无论如何她也不睁眼,不看便不会伤心,不看便不会害怕。 可是,这一次,朵颜又错了,她低估了龙傲天的虐人能力。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这声音太熟悉,熟悉得令朵颜心颤,她讯速了睁开了眼,当看清来人真的是秋歌的时候,朵颜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秋歌,秋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用发颤的声音问着,昨天那女犯的呜咽声,在朵颜心头回荡着,不要,不要是秋歌,不要啊! 第19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6 秋歌想要回答朵颜,却被谢彪制止,他把她拖起来仰天捆上了一张铁床。 在脚那一头垫进几块砖头使她的头部低一些,用湿毛巾堵住她的鼻子。 这样她为了呼吸不得不张开嘴,谢彪便趁机把冷水不停地往她的嘴里灌下去。 她又咳又呛地在水柱下面挣扎着,谢彪是老手,一会儿功夫,就把秋歌的肚子灌得大大地挺了起来。 这时候,他开始猛踩她的肚子。 秋歌软弱无力地试着把谢彪的脚从自己的肚子上挪开,可想而之,那是毫无用处的。 水从她的嘴里、鼻孔里和下半身一股一股地涌出来,弄得她满脸满身都是水淋淋的,地面上也变得又湿又滑。 她痛苦的哭叫着,声音像动物一样嘶哑难听,眉眼口鼻全都可怕地改变了形状,根本不象是一张人的脸了。她狂乱地把头往后面的铁杆上撞,虽然手和脚都在铁床的框架上捆得很紧,她还是狂乱的扭动着身体,想要将谢彪的脚从她肚子上弄下来。 谢彪用两只手扯住她的头发,狠狠的撞击了一阵才制止了她挣扎的动作,见秋歌死死的几乎没有反应,他又残忍的往她头上浇了一桶水,被泼醒后的秋歌,剧烈的咳嗽起来,几乎连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朵颜终于再受不了了,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外人受刑,可是这是秋歌啊! 她最亲最亲的秋歌啊! 她撕喊着:“放开她,放开她。求求你们放了她,放了秋歌,我认罪我认罪还不行吗?” 秋歌挣扎着,用那几乎快要断气的声音哭泣道:“小姐,不要!” 如果她还坚持已见,如果她还强撑着,那如何对得起秋歌? 朵颜看着身体不停抽搐的秋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龙傲天见时机已成熟,于是踱着步子,来到朵颜的面前,甩甩手,将那早已备好的认罪书,放在朵颜的眼前晃了又晃。 朵颜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与龙傲天谈判:“我可以签了这认罪书,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以为你还有谈判的筹码吗?” 龙傲天阴狠的说着,递给谢彪一个眼神,那谢彪便又开始用力的踩踏着秋歌的身体。 秋歌咬牙不让自己发出求救之声,只是,那齿缝间的呜咽传到朵颜的耳中,她的心又狠狠的纠紧。 可是,她不能退缩,也不能迟疑,她强忍着心痛冷声道:“如果秋歌活不了,那么,我保证你也活不了。” “威胁我?” 龙傲天狂怒的眼神,让朵颜明白,他已经沉不住气了,于是,朵颜镇定又道:“带我三哥来这里把秋歌接走,否则,就算是只剩一口气在,我也绝不会点头。” 闻言,龙傲天正待开口,朵颜却自顾的接了下去:“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只要我一天不认罪,以我上官家的能力,你便一日不能将我处决。当然,你也可以将我在这里折磨死,可是,我好像听说三位王爷说过不能动我的是不是?还是说你打算得罪上官家的同时,一起得罪三位王爷?” 话已然说到这个份上,龙傲天也不得不重新打量着朵颜,他冷哼一声道:“果然不是一般角色,怪不得我姐姐不是你的对手。” 朵颜对他实在很无言,她斜睨着龙傲天:“带我三哥来这里,否则,我大可以直接结束秋歌的性命,想必你也找不到另一个来刺激我的丫环了。” 是威胁,也是警告! 朵颜是认真的,如果龙傲天真的不同意,她会出手的,她虽然手脚被铁链所束,但杀一个人,她还做得到。 龙傲天闻言,哈哈大笑:“如果你能杀人,为何不杀了我?你以为我会信你所说?” 朵颜也笑了,却笑得冰冷:“不杀你是因为我还要活着出去,杀了你,我即便不认罪,也是死路一条了不是吗?” 龙傲天冷了脸:“果然够聪明,上官青止教出来的女儿当真不一般。不过,你要我将秋歌放掉,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让我将她送给上官云详也不是难事,可让他进来接她,根本不可能。” “笑话,如果不亲眼见到三哥来接她,我如何知道你是否真的放了秋歌?我还没那么蠢。” 朵颜也冷了脸,不想再跟他废话。 “不行。” 龙傲天咬牙,当然不敢同意,他现在已见识到了朵颜的厉害,又如何能不防她又出奇招。 能说出那番话,自然也能猜到龙傲天的反应,朵颜起身轻轻的走到秋歌的身旁,轻抚上秋歌苍白的小脸:“信与不信,办与不办,就在你一念之间,我这么做,只是心疼秋歌,我与秋歌的这种感情,又岂是你这等无情之人能体会的。” 闻言,秋歌颤抖着挣开眼,扯动双唇露出一个困难的笑:“小姐,秋歌…没事的…不要签…不要……” 朵颜又红了眼,泪一滴滴落在秋歌苍白如纸的脸上:“秋歌,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等三哥来了,她一定能治好你。” 秋歌也哭了,却嘶着嗓子,惊问:“小姐,你…你的手…怎…么了?” 朵颜摇摇头,含泪道:“我没事,秋歌,我的好秋歌,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出了这天牢,我还要你侍候我呢!” 这番话,终于震动了龙傲天。 他的思绪百转千回,朵颜的背景太厚实,他亦没有把握她所说的那句出去,是不是真实,但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如果拖的时间越长,便是给了她现多的机会,说不定,到时候外面的人真的想到办法救她出去。 他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最亲的姐姐,唯一的姐姐死得不明不白,他绝不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终于,他说:“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去请你的三哥过来,希望你说到做到,承认你所犯下的罪行。” 朵颜抬眸冷冷扫过龙傲天的脸,痛快道:“一言为定!” 龙傲天见朵颜的神色不像是做假,便转身对身后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侍卫说道:“去,把上官太医请来。” ————- 云详几乎是一路飞奔着到了天牢,当他看到朵颜之时,他的眼神倏然凌厉,愤怒扭头狠狠的瞪着龙傲天,质问道:“龙大人,你居然严刑逼供?” “非也非也,上官太医所言差矣,贤妃娘娘乃带罪之身,我等只是对其施了夹指一刑,算不得严刑逼供。” 龙傲天不以为然的说道,云详冲到他跟前,一手紧紧抓住他有脖领,一手指着朵颜惨不忍睹的手:“混蛋,你居然说这样的刑法,算不得严刑?” 龙傲天用力的推开了云详锁紧他脖子的手:“上官大人,是否要本官为你将大周国天牢中的刑法一一列举?好,我就告诉你:刖刑、灌铅、梳洗、抽肠、幽闭……” “不要再说了,龙大人你是为民请命的官,不是刽子手,你怎可以将这些残忍的东西学以致用?难道审案时,除了用刑没有别的办法么?还是说,你只有本事靠严刑逼供而让人屈打成招?” 云详再也听不下去,愤怒的打断了龙傲天的话,但,此刻的云详却经由此事,看出了龙傲天的品性。 这种残忍的人,在刑部多呆一天,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冤屈致死。 “看,上官太医连听都听不下去了,那你该是信我的话了吧,本官对贤妃娘娘用的,真的只是普通的小刑。至于你说的屈打成招?本官实在不敢当啊,贤妃娘娘早已经自己认了罪,本官可没有逼她。” 龙傲天眯着眼,一幅十分得意的模样。 云详咬牙,恨不能扑上去,痛打他一顿,而朵颜却不想云详再跟他多费唇舌。 朵颜着急的说:“三哥,不要同他废话了,快来看看秋歌。” 云详握了握拳头,恨恨的放下,却是真的不再同龙傲天斗嘴,只是背着药箱快速的走到了秋歌的身边,为其查看伤势。 “秋歌,你哪里不舒服?” 云详温柔的问着,秋歌听到云详的声音,虚弱的睁开了眼。 其实,她想说,哪里都不舒服,可是看着云详温柔中带着焦急的眼神,她却挣扎着露出一个十分刻意的笑:“三公子,我…没事的…你先看看…小姐的手。” 云详制止了秋歌再说话,只手搭上她手上脉路,静静的感受她微弱的脉息。 龙傲天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却十分不爽,他手指一弹,将那认罪书扔在了案桌上:“贤妃娘娘,该签字画押了,反正上官太医那儿你也帮不上什么手,您还是先履行自己的承诺吧。” 闻言,云详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龙傲天手里的那张认罪书。 朵颜一脸平静的看着云详,浅笑道:“三哥,你先给秋歌治伤,我去去就来。” 这一番话,朵颜说得轻松,云详听得心惊,而龙傲天更是笑得张扬。 朵颜试着执了一下笔,手指不得力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办法继续,于是她放下笔:“龙大人,看样子,只能按手印了,你的印泥呢?” 第19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7 取来印泥之时,龙傲天再一次打量着朵颜,她的过份平静,给了他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在放下印泥时,突然心内起了明显的变化。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或是即将发生,这样不好的感觉让他倍感不适,于是他又恶言道:“快点按吧。” 素手轻轻按上那血红的印泥,抬手之时,朵颜反手看了看自己的指上沾上的红汁,冷冷的笑,又凝上嘴角,她斜瞟了一眼龙傲天,而后,豪不犹豫的在那认罪书上按下了指印。 龙傲天看着到手的认罪书,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看向云详,却见他只是认真的替秋歌在做着治疗,甚至就没有一点阻止朵颜的动作。 云详的内心在挣扎着,却狠下心让自己不看向朵颜,躺在地上的秋歌默默的流着泪,对云详说:“三公子,不用治…我了,如果…小姐必须要死,秋歌也不…活了,我要陪…着小姐…一起,就算是…阴曹地府,我也…要去侍候…小姐。” 摇摇头,云详却用了另一种眼神看着秋歌,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能开口。 朵颜已经走回了他们二人身边,她抚上秋歌的脸,坚定道:“秋歌,你忘记我的话了吗?相信我,我一定能活着出去的。” 言罢,她又看向云详,问道:“是吗?三哥?” 云详收回放在秋歌腕间的手指,淡淡一笑,肯定道:“当然。” 当然,这两个字听在龙傲天耳中,此时却是再讽刺不过的事。他分明已拿到了认罪书,可在他眼前的两人,却在讨论着如何离开这天牢。 “真是自信啊!不过,本官现在没时间跟你们废话,本官将这认罪书送到皇上手中之时,看你们还敢不敢说能出去。哼!” “龙大人,是要去面见皇上吗?那倒也好,一起去吧,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对皇上禀报。” 云详面带笑意,十分淡然的说着,还一边从药箱里取出一些药膏涂在朵颜的十指上。 朵颜疼得直咧嘴,却倔强的不喊一声疼。 听完云详的话,龙傲天心中一惊,猜不懂云详是何用意,他冷着一张脸:“上官太医若是想向皇上告我用大刑的话,本官劝你还是不要费那个唇舌了。” “龙大人放心,我又怎会去做那吃理不讨好的事情呢?不过,我要说的事真的十分重要,不知,龙大人可有兴趣一听?” 云详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若无其事的说着,那话语意的意思,十分明显。 龙傲天当然有兴趣听听了,只是,他又不好意思真的发问,云详暗暗笑着,双眼弯弯快眯成一条缝儿了。 朵颜见云详一直看自己,也十分的好奇,她从来就知道这个三哥不简单,所以他的话,一定别有深意,于是她静默不语,只等云详接下来的说词。 “如果上官太医想说,本官自是不会介意随便听听的。” 龙傲天还是没能沉住气,他并不是愚蠢之人,所以,他也听出云详的话里有话,可是凭义气用事,没有事先得知,到时候见了皇上,怕是来不及做出反应的。 “其实就算龙大人不想听,我也会告诉你的,因为,此事还得靠龙大人好好安排。” 言罢,云详好笑的看着龙傲天青白相交的脸,不待他再发难,云详便一字一句道:“龙大人,贤妃娘娘有喜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均是面露讶色,可是最为吃惊的那个人却是朵颜自己。 她几乎站不稳脚步,慌乱的问道:“三哥,你说什么?” “朵儿,刚才我为你上药之时,顺手为你号了一下脉,不想竟发现是滑脉,朵儿,你有了皇上的龙脉了。” 云详扶了一把几乎站不住脚的朵颜,眸中闪闪,朵颜虚晃了几下,终于站定。 因为,她在云详的眸中读懂了另一层深意。 “真的吗?三哥?” 朵颜的转变,几乎只在瞬间,她刻意挑高的声线,和脸上惊喜的红润,无不向外人展示着她的喜悦。 可唯一有一人,却是最为狂燥不安的,那便是龙傲天,他看着朵颜与云详,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中计了。 是的,如果他不同意上云详进来,便不会有现在的这些发生。 可现在,云详说出的这个事实,足以让他手中的认罪书,等同于一张白纸,他所有的心思都因此而白费了。 他终天爆发了,狂燥的喝道:“上官云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龙大人,想必你听得很清楚了,如果龙大人还有什么异议的话,待我禀报皇上之后,皇上自有定夺。” 言罢,云详将一瓶治手的药膏交给朵颜,微笑道:“朵儿,我得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朵颜挤出几滴泪,接过那药膏,不舍道:“三哥,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气得龙傲天发狂。 而龙傲天在听了朵颜的这番话,当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这两人怎么可能只这么见了一面,就将整个局面完全扭转? 可后悔已无济于事,他只能眼看着朵颜又寻找到一线生机,他握了握手中的认罪书,不肯服输:“既然上官太医想让皇上裁定,那本官当然不会反对,上官太医请!” 云详背起药箱,很小心的横抱起秋歌,最后再看一眼朵颜,便跟在了龙傲天的身后。 走了才几步,云详又叫了起来:“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龙大人,我想请问,贤妃娘娘是否可以不再住水牢了?你知道的,孕妇最受不得寒气侵袭,若是再住水牢,恐怕后果不是大人您担得起的。” 龙傲天眼珠一转,亦听懂了云详这半警告半威胁的话语,他思量一番后不得不忍气道:“谢统领,将贤妃娘娘送去普通牢房。” 闻言,朵颜笑了,而谢彪的脸却绿了。 ————- 出了天牢的大门,云详将秋歌交给守候在外的药童,便一步步紧跟着龙傲天去了昭和殿面圣。 他当然不能让龙傲天抢了先,否则朵颜可能连翻身的最后一个机会也将失去。 两人依次进入昭和殿,却见铭帝十分悠闲的吃着水果,他的目光,在两人刚进入他的视线之时,已落在了龙傲天的手上,很显然,他更感兴趣的是那张按了手印的纸。 “微臣,参见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 两人行礼之后,各不相让,都想先开口,但铭帝依旧亲点了龙傲天先说,云详脸色微微有些发冷,但却只得静立一旁。 “启禀皇上,微臣经过几日的提审,贤妃娘娘对所犯之罪,已供认不讳。” 言罢,龙傲天将手中认罪书高高举起,递于常青之手:“这便是贤妃娘娘按下手印的认罪书,请皇上过。” 铭帝见了那张认罪书,竟然豪不避讳的笑了,夸赞道:“龙爱卿辛苦了。” 龙傲天俯首抱拳道:“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荣幸,微臣不苦。” 眼见着铭帝将自己凉在一边许久,云详不免有些浮燥,但一想到朵颜还在天牢受苦,便一再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适时的开口,方为上策。 铭帝假意又看了一眼认罪书,一掌拍在龙椅的把手之上,咬牙道:“这贤妃实在太不像话,居然为了这一点小事便出手杀人,实在太狠心,太恶毒。龙爱卿,依大周律法,像贤妃这等行为,该如何处罚?” 示威性的瞟了一眼云详,龙傲天激动道:“皇上,依大周律法,贤妃娘娘当凌迟处死。” 听到这里,云详再忍不住,纵身上前,抱拳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看出云详的用意,铭帝十分的不想理会,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更想到,朵颜这次再也没机会逃过死罪,便也大方道:“上官爱卿有何事启奏?” “皇上,微臣想说,贤妃娘娘杀不得,因为,娘娘已有三月身孕。” 言罢,铭帝激动得几乎从龙椅上摔了下来,他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微臣是说,贤妃娘娘有了皇上的骨肉。” 云详不卑不亢的说着,却眼看着铭帝的脸色,由晴转阴,铭帝颤声道:“不可能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句不可能的,听在云详的耳中特别的刺耳,他心内不爽,却仍旧平心静气道:“若是皇上不信,可令太医院其它太医过去为娘娘诊脉,事关重大,还望皇上早做决定。” 铭帝显然已狂怒,他凌厉的扫过云详:“上官爱卿如何得知贤妃有孕一事?” “皇上,臣自是为娘娘把过脉才知情。” “你如何会去天牢?朕有准许过你去看贤妃么?” 铭帝故意找着云详的麻烦,岂料云详早有应对之策,他一指身边的龙傲天:“皇上,是龙大人请微臣过去天牢为一名伤重女犯治伤,恰好遇到贤妃娘娘,微臣便也为贤妃娘娘一并诊了脉。岂料,竟然发现如此大事,微臣十分庆幸,若是在晚几日,贤妃娘娘在天牢呆的时间久了,腹中胎儿恐怕亦难保全。” 第19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8 龙傲天见云详将自己拖出来当了挡箭牌,也吓得冷汗如雨。 在铭帝究其责任之前,不得不邀功道:“皇上,依微臣看,请太医过去再诊诊也好,如若真有其事,也算是为皇上保住了龙脉,至于娘娘的罪行,大可以等娘娘生下皇子后,再来依法治罪。但如若是上官太医会诊有误,那么……” 接下来的话,龙傲天没有再说下去…… 他看得出来铭帝对朵颜的痛恨,所以,如果真是上官云详故意使的计策,那么,他这么做只会让上官朵颜罪加一等,甚至连上官云详也有可能连带的治罪。 铭帝听了龙傲天的话,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吩咐道:“常青,多找几个太医去天牢看看贤妃,然后回来给朕禀报。”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常青瞅了瞅在场两人,应答之后,便急急的去了。 而此刻,云详也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他低着头,却是在暗暗发笑:龙傲天啊龙傲天,你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还担心如何才能劝服皇上派人去天牢再诊脉,可你这番话,却是省了我不少事。 现在,只要其它太医的诊断结果一出,那么朵颜的命,才算是真的保住了。 换了干净的牢房,朵颜反倒有些不适应,也许是突然间闪现的生机让她感觉措手不及。 她要求三哥入天牢,其实真的只是让他来救秋歌,当然,想见三哥一面也是事实,可是,三哥的那句有喜了,确实让朵颜费解。 她相信三哥的医术,所以当三哥说到她怀孕时,她真的吓到了,可是,转念一想,她的葵水很准时,不可能有孕,所以,她几乎当时就确定了三哥所说另有他意。 不过,因铭帝并不能临幸宫妃,所以,敬事房便没有再对宫妃的葵水时间进行记载,因此也更令得三哥的说法,毫无破绽。 可是,朵颜仍旧有些担心,铭帝绝不是听信一面之词就相信某件事的人,更何况是三哥所说,他更加不会相信。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验证此事,到时候,她又如何应对? 正这么想着,常青领着一路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朵颜所在的牢房,朵颜偏着头看了一下,当看清来人清一色的官服之时,便认出来全部是太医。 她粗略的数了一下,居然有七八个。 撇了撇嘴,朵颜有些想笑,铭帝还真是大手笔啊,确定一个喜脉,有必要传这么多太医过来么? 心跳失了规律,可朵颜却强自镇定,不能急,不能急…… 她相信三哥能说出那番话,一定有把握能帮到她,所以,她一定要自己先冷静。 这样,才不至于让人看出破绽,这么想着,朵颜仍旧只是半躺在草堆上,闭了眼不肯起身。 直到那位为珍嫔验尸的张太医,走近她,将手搭上她脉路时,她都不曾睁眼。 片刻后,张太医收了手,行至常青处,肯定道:“常公公,依老夫看,贤妃娘娘确实有孕在身。” 言罢,不但常青吃了一惊,连朵颜也惊得睁开了眼,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腕猛瞧。 常青点了点头,表示听到张太医的话,便依然令其它的太医一个一个为朵颜号脉,直到最后一句太医,同样肯定的说的同样的话时,常青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他震惊的看着朵颜,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这可如何是好。” ———— 昭和殿内,铭帝一脸阴郁的等着太医的结果,而龙傲天与云详也并未离去,三人各怀心思的沉默着,直到常青那又急又乱的脚步声,传入了,三人耳中。 三人同时向常青看去,却反倒让常青更是冷汗岑岑。 “皇上,奴才带着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去了天牢为贤妃娘娘把过脉了,现在,太医们都在殿外候着,皇上您看是否现在召见?” 常青说完,铭帝几乎想也不想,便道:“宣。” 闻言,云详虽然半低着头,却是轻快的笑了。 以张太医为首的太医们鱼贯入殿,站定后,一起三呼万岁后,等待铭帝发问。 “张爱卿,朕想听听你们的结果。” 张太医清了清嗓子,认真道:“皇上,微臣们的结果一致认为,贤妃娘娘确实有了龙脉。” 这话一出,铭帝的脸算是真的变了菜色,他是算尽了所有的结果,甚至想过,上官青止会再次威胁自己放出上官朵颜。 可独独没有算到,会有这么一个戏剧性的收场。 且不说别的,只说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就足以让铭帝接下来的日子,吃不下也睡不香了。 他艰难道:“张爱卿,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张太医看了看铭帝阴冷的脸,小心翼翼的回道:“是,皇上。” 言罢,竟头也不回的第一个出了殿门。 他是怕啊,怕得不得了,他本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一句太医,皇上也因为相信他的医术,有了病痛,多是找他来诊治。 所以,张太医是最了解皇上的隐疾的,皇上根本就不能行房,可他新纳的妃子居然怀了孕,这可实在让张太医感到震惊。 皇上不能行房,肯定不可能让妃子有孕,那么这样一来,只有一个解释,那个孩子不是皇上的种。 一想到这里,张太医更是心头发颤,好在皇上,听完结果也并未打算细查,那他还不赶紧走人么? 铭帝看着张太医逃也似的离开,心里堵得慌,张太医的心思,他当然懂,可正是这种了解让他恨不得将知情者通通杀掉。 可现下,他却不得不忍痛接受这个结果,他阴狠的想:这个孽种绝不能留。 ———— 翌日清晨,是云详亲自接了朵颜回宫,不过,此次却是再一次住到了清苑,理由无它,铭帝言,朵颜仍旧是带罪之身,孩子生完后,朵颜仍旧会按大周律法处置。 朵颜对这套说词不置可否,反正她已从天牢出来,接下来,消除这个罪名,需要的亦只是时间而已。 不过,有一件事,朵颜却比铭帝更着急,那便是她怀孕一事。 见三哥没有主动提及,朵颜一直忍耐着没有先问,她很恬静的看成三哥为其细心上药,就算是疼得急了,也只是倒吸几口气。 可云详似乎在和朵颜拼耐心,一直不肯跟朵颜谈及那个事,朵颜想了想,倒是问话了,不过问的却是:“三哥,为何不用你在天牢给我的那瓶?我还留着呢,不用多可惜。” 闻言,云详只是笑,朵颜见他死活不跟自己提当日之事,现在还这么笑她,便厥了嘴道:“三哥,你笑什么呀?” 云详揶揄着笑话朵颜:“笑你,明明心里想的不是这个问题,却偏偏问了这个。” “三哥,你好坏,明知道人家想知道,你还故意不说?” 言罢,朵颜坏坏一笑,轻轻一旋,上官云详只觉眼前一花,便不见了朵颜的身影。 而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不消说,自是朵颜的杰作了。 “啊!放我下来,下来!” 云详压低了声音怪叫道:“上官朵颜,你个坏丫头,以后不帮你了,啊啊!快点放我下来下来,我怕高啊!” 朵颜咯咯的笑着,不理会云详的惨叫,身形一转,自天窗而出,三下两下,便跃出了清苑。 云详俱高的这个毛病,早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上官家的儿女个个身手不凡,却独独这个三哥手无缚鸡之力。 可朵颜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怕高呢? 所以,她有事没事就爱捉弄这个三哥,其实目的是想帮他克服这个毛病。 只是云详不太领情,但凡遇到朵颜要帮他,他就鬼哭狼嚎的,久而久之,朵颜也就放弃了。 因为,她看到了三哥另一方面的才华,云详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行医治病,但凡能说得出的,他都会,简直是个奇才。 但此次,朵颜又用了这一招,却是故意要吓一吓云详,谁让他捉弄自己来着。 云详最终被朵颜扔在了一颗大树上,他抱紧了树干,颤抖着叫了好多声好妹妹,朵颜才将他放下来。 云详落地后,没有像平时一般追打着朵颜,却只是语重心长的说了句:“妹妹,也许,天……就要变了!!” 朵颜看着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迷茫了:“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是瞒着你,不过,你当知道我那么做,只是为了救你出来。” 云详没有否认,只是很认真的看着朵颜的眼睛。 朵颜摇摇头:“三哥,我虽然很想问你关于我怀孕之事,但,你同样当明白我刚才所说,不是指这些。” 云详点点头:“朵儿,有些事,还不便对你言明,你只要相信三哥不会害你就成。” 这话的意思,相当明显,便是让朵颜不要再问,朵颜又盯着云详一阵,而后一转话锋问道:“那,三哥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跟我说实话了,关于这个龙脉,关于那些太医为何会一致认为我真的是喜脉?” 第19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49 “朵儿,还是让你发现了?” 云详答非所问,却是笑笑的盯着朵颜问。朵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若是真有孕,在水牢那几日呆下来,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那才叫见了鬼了。更何况,我的葵水正常,又怎会受孕?” 云详摇晃着行到朵颜面前,摸了摸鼻子道:“朵儿就那么相信我?要是我那药出了差子的话……” “要是你的药都出了差子,我还能相信谁?” 朵颜斜睨着云详,调皮的问道,云详见状,嘿嘿一笑:“还是朵儿了解我。” 朵颜莞尔:“三哥,这就骄傲了啊?” 云详微笑:“朵儿,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又哪来本事救你出来?” 闻言,朵颜来了兴致,挑一挑秀眉,便拖着云详进了清苑。将云详按在椅子上坐定后,朵颜将门窗都关了个严严实实,翩转转身,朵颜快步奔至云详面前,笑眯眯的问:“三哥,快说快说。” 此时的朵颜,已恢复了少女时的活泼表情,云详高兴的看着朵颜的转变,却更加觉得心痛。 如果这个妹妹没有入宫,她一定会每天都这么开心,可是,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已遭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罪责。 抚了抚朵颜的发心,云详没有再犹豫,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始末原委都告诉了朵颜:“其实,此事一半是运气,一半还得谢谢太子殿下。” “啊!萧君彻,还真是他?” 朵颜本就寄望于太子救其出天牢,不过,却没想到让三哥抢了先,可就当她以为是三哥出了奇招时,现下三哥竟然又说是太子出了力。 “其实你入天牢那日起,爹与我便想了无数的办法,设法救你出来,只是那珍嫔毕竟是相国之女,他父龙相国将此事闹到满城风雨,爹也几乎束手无策,毕竟朝堂之上龙相国也有一定的地位,而皇上的心思,也明显的偏向着龙相国。” “就在我无计可施之时,东宫的小桑给我带来了你的消息,我不知他是从何得知,但他确实肯定的告诉我,你在天牢中住在水牢里,且刚刚受过夹刑。当时我就气得跳了起来,恨不得冲到那相国府上去将那龙傲天暴打一顿。” “不过,那小桑走后,我亦冷静了下来,思前想后,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就想到了现在这个法子。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不用在天牢中给你配的药?理由很简单,所有的关键就在那药里。我那药根本不能治你的手伤,但却能起到另一个作用。” 听到这里,朵颜恍然大悟道:“三哥你是指,那药能令我的脉像与喜脉无二?” 云详微笑着点了点头,不想朵颜又冒出一句:“三哥,你好狠啊,你不给我用药,都不怕我一时半会出不来手会废掉啊?” 云详一听这话,十分无语的看着朵颜,不住摇头:“原来你的命都不及你的手来的重要?” “哼!都重要,要是少了哪一样,都是三哥你的错。” 朵颜翘起嘴,撒娇的说着,还刻意将手在云详面前晃了又晃。 拉下朵颜的手,云详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安慰道:“放心,手不会烂掉的,不过,因为用药迟了,可能还是会有疤痕。” 听出云详口中的遗憾之意,朵颜抽回双手,反而笑着安慰云详:“三哥,反正我也会老死宫中,手好不好,并不重要,你就别自责了。你还是说说你怎么知道我会让龙傲天去找你的?” “朵儿,我不是说过了,一半是太子之功,另一半就是运气了。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你会让龙傲天来请我入天牢,要不然也不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那日我配好药后,一直想找个机会送进天牢,但皇上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你,连爹出面求见一面,都让皇上婉拒在外。就在那时候,龙傲天的手下就到了太医院寻我,我一听说是去天牢接秋歌,便知道机会来了。” “我那药上过之后,最少一个时辰才会起效果,所以,我刻意拖住了龙傲天一起去面见皇上,等到那些太医去到天牢为你诊脉,药效已起,自然便对你有孕之事深信不疑了。而皇上,就算是不看在上官家的面子上,也会看在自己的骨肉的份上,放你一马的。” 云详自信的说完最后一句,扭头看向朵颜时,却发觉朵颜的脸上,血色尽去:“朵儿,你怎么了,不舒服?” “三哥,这么做万一被发现了,是不是会连累你和全家?” 朵颜犹豫的问着,心内担心的却并不是嘴上这个问题。可是,那件事,那件事,她要如何才能说出口? “所以,朵儿这孩子肯定是不能‘生’下来的,只是在我们找到为你脱罪的理由之时,这孩子还得假装存在一些日子的。” 云详轻握住朵颜的手,以为她是害怕连累家人,可他哪知道,她担心事情,远比这些来得要棘手。 “三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想不希望这孩子出世的人,远比你想象中要多上许多。” 朵颜有些泻气,人是出来了,可后面的麻烦事,却比在天牢里的更让人难以接受。 她犹豫的看着云详,最终,两行清泪扑扑簌簌落到了云详还不及抽开的手上。 湿热的泪滴,落在云详手背之上,顺着皮肤的纹理,一线线的滑云详的手心。 他忧心忡忡的抬起头,紧张的问道:“朵儿,你怎么哭了?” “三哥,有件事,我想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朵颜从未想过要对三哥说出那件事,并非不信任,只是她更明白,让他们知道了,帮不了她什么,更只会让他们难过。 可现在,事情都逼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还瞒着云详,便真的是自掘坟墓了。 “朵儿,你想说什么?三哥听着呢!” 云详温柔的安抚着朵颜,表情认真的等着朵颜接下来的话。 朵颜张了张嘴,却始终开不了那个口,直到云详着急的催促着,朵颜才艰难的说道:“皇上,是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倏地,云详的眉眼都拧到了一起:“朵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上,又怎会不让这孩子出世?”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我有了身孕,腹中胎儿绝不会是他的亲生骨肉。” 说这话的时候,朵颜有一种豁出的感受。 面对着自己至亲的哥哥,说出这样的话,她实在情难以堪,可此时,她已没有第二种选择。 云详紧张到双手无力,几乎握不住朵颜的手,他用发颤的声音不敢置信的问:“朵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入宫当晚不是已侍过寝了吗?难道那夜,你不曾真的服侍过皇上?” 红了眼,朵颜抽泣着,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云详说的是真的,可残酷的现实,血淋淋的摆在眼前,她咬紧牙关,哽咽道:“三哥,如果我说,侍寝那晚我服侍之人,并非皇上的话,你信是不信?” 腾的一下,云详整个人弹跳了起来,他瞪大的双眼和扭曲的表情,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内心的震惊。 他深深地呼吸,甚至能听到他大口吐气的声音。 许久许久,当朵颜的眼泪爬满整个小脸,他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朵儿,朵儿,你为何不早说?” 痛苦的摇头,朵颜终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三哥,我如何能说得出口?” 看着因哭泣而伏在桌上的朵颜,云详亦痛苦的捏紧了双拳…… 终于,朵颜将全部的经过都告诉了云详,听完真相的云详,涨红了血色的双眼,心疼地抱紧了朵颜纤瘦的身体,不住的轻拍着她的背,却因难过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三哥,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跟你说了,你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朵颜自责着,云详却摇了摇头:“朵儿不是你的错,你受委屈了,三哥保证,从今往后,三哥会保护好你的,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朵颜重重点头,她是相信三哥的,可是,当误之急是要抢在铭帝之前,将这个假怀孕的把戏处理掉,让铭帝找不到借口再对她下手。 这么想着,朵颜从三哥怀里抬起头,建设性的问:“三哥,不如你直接跟皇上说,我在水牢里呆得太久,这孩子留不得,然后自请来为我堕胎可好?” “朵儿,不可,如果这孩子没了,你的命也就没有,堕胎一事,此时万万不可。” 云详的计划之内,堕胎是必经之路,但此时确不是最好时机,他只能反对。 “皇上怕是不会等的,三哥,这事要拖得久了,怕是不好收场。” “朵儿,再等等,此事让三哥来解决,你好好养伤便好。” 云详愁眉不展,但却不想让朵颜更担心,他也想过皇上会动手,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快,他思索了一阵,又道:“朵儿,三哥先回太医院,你切莫要轻举妄动,相信三哥,会有办法的,耐心等等。” 第20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0 其实朵颜能猜到三哥心思,他之所以马上要走,该是要去见一个人,那个三哥敢于将自己托付安全的人。 朵颜没有阻止,虽然她潜意识里并不希望银面人知道这件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 也许,银面人早就知道了一切。 因为,他是那么精明和厉害的人,这宫里的一切他不是早就掌握了么? 也许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那个人找出来也说不定。一想到这里,朵颜再不犹豫,还嘱咐云详道:“三哥,如果可以,我想见见雪疡。” 闻言,云详愣了一下,但亦只是片刻,待他恢复了清明的眼神,却道:“朵儿,此事,我和爷商量便好,你就不用管了。” 朵颜固执的摇摇头:“三哥,你让我见见他吧,有些事,我想当面问问他。” 虽然不十分确定,但朵颜有一种感觉,只要见了他,也许她就不会这么慌乱了。 见朵颜坚持,云详考虑了一下,只是敷衍的说道:“我看看吧,但我不确定他一定肯来见你。” 云详的内心深处对雪疡是尊敬的,但是他又不希望朵颜和他太接近,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在他心底挣扎。 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让朵颜再和他见面了,绝对不能! “三哥,谢谢你!” 朵颜不知云详心思,还高兴的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雪疡,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又可以见到雪疡,就有些小小的期待。 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朵颜,云详心虚的收拾着东西,内心也复杂无比,要知道朵颜刚才所说,并非小事一桩,要想处理得好,又要保住她的命,还真是挺复杂的。 云详的面有难色,看在朵颜眼中,也十分的不安。 想了想,朵颜又说道:“三哥,你先回去吧,我也该想一想对策了,不过三哥,你要照顾好秋歌呢。” 知道朵颜与秋歌感情好,云详笑了笑:“对三哥你还不放心吗?我一定会尽快让她恢复,到时候,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秋歌可好?” 朵颜的终于开心的笑了:“三哥,一言为定。” 说完,还孩子气的伸出手指要与云详打勾,云详见她终于恢复笑意,也配合的伸出小指,与她勾上一勾。 “朵儿,三哥要回去与父亲商议一下对策,皇上那边能拖一天是一天,你刚出天牢,想必皇上也不会蠢到现在就对你下手,所以,我们虽然时间不多,但也足够我们想办法救你的,一定不要国举妄动。” 云详严肃的交待着,虽然心里并不把握,但他不想让朵颜看出他其实也束手无策。 见云详说得那么自信,朵颜点点头:“三哥,我信你。” 虽然嘴里如此说着,可朵颜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劫也许,只有自己亲手来破了,至于怎么破,她心里已有计策,只不过,这个计策却不得不牵涉到某个人了。 —————— 是夜,天黑得发沉,月色并不十分清亮,朦胧的弯月笼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像是月亮长了细长的绒毛。 朵颜一直坐在窗前静静等待着雪疡的到来,只不过,她却并不知道,云详竟真的没有替她转告这个见面的消息。 坐待天明,朵颜也没能见到雪疡,一时间,朵颜十分的不适应,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了雪疡的随时可见,每每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来她这里。 只是,这一次,朵颜真的有些失望。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对雪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依赖,那种感觉甚至超过了对三哥的感觉。 她失望的独坐宫中,暗自神伤,只不想,这时候,那人竟然真的来了。 朵颜抬头的时候,一缕晨光正照射在他的身上,那种眩目的感觉,让朵颜缩紧了眼瞳,才看清来人的脸。 “雪疡。” 朵颜惊喜的站了起来,却又在瞬间脸色发暗,出手挥掌,以掌风将殿门闭紧,朵颜讶异的埋怨着:“你怎么白天才来?昨晚上我等了你一晚上?” “一晚上?” 隔着面具,雪疡疑惑的看向朵颜,她的脸色告诉自己,有什么事,他不小心错过了。 “对啊,我不是跟三哥说过,让你子时一过就可以来了吗?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白天的时候,这宫里侍卫们怎么可能比晚上好应付?” 虽然对雪疡的身手十分有信心,但朵颜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着他的安危。 而雪疡在听完可人的话后,终于听懂了这话语背后,另外的玄机:“你说你跟云详说,让我子时过来?” “是啊?怎么三哥弄错时间了吗?唉呀!这个三哥也真是的,就算是弄错时间了,也不该让你白天来啊?” 朵颜仍旧在那埋怨着,而雪疡却危险的眯了眯眼。 “没有关系的,也许,云详他不是故意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雪疡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云详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是不想让自己多接近她才会如此。 “嗯!” 朵颜认真的点着头,一点也没有怀疑到云详,雪疡也不拆穿此事,一来不想让朵颜失望,二来,他也想再给云详一次机会。 “找我何事?” 虽然心里对云详的做法有些不满,但雪疡立刻意识到朵颜不会随便主动找他。 有丝犹豫,朵颜有些微的不好意思,但一想到目前的处境,她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雪疡,有件事,你可不可以对我说真话?” “嗯?” 没有想到朵颜会这么说,雪疡有些疑惑的看着朵颜。 “我想问你一件事。”朵颜握紧了拳头,却仍旧还是没能一口气将要说的事情说完。 暗自一笑,雪疡调侃道:“怎么了?上回的债没有还,现在又想欠新债了?”他指的是帮朵颜打听朵云的事情,可朵颜此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雪疡,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入宫那晚,那个人是谁?” 她终于说了出来,这难以启齿的一夜,让她蒙羞的一夜。 “……” 张了张嘴,雪疡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实在没有想到朵颜会这么直接,他竟然就这么被她问住了。 虽然他没有说任何话,但朵颜却从他的反应中猜到了所有。 没想到,他真的知道,想到这里,朵颜忽然间有些难过,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并不想让雪疡看到自己最污浊的一面。 “所以,你是真的知道的是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才会那样,是因为我没想到你居然敢问出来。我承认你入宫那晚,我知道铭帝没有和你在一起,但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艰难的解释着,雪疡却对朵颜撒了谎。 他是知道那个人是谁的,可是,他却不能说出来。 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朵颜却选择不再逼向他真相,她承认自己确实有点伤心,但她要见他的目的,却并不全部为了这个。 “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再出声,朵颜的语调已完全冰冷,在明白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朵颜刚刚才敞开一条缝隙的心门,又紧紧的合上了。 没有再拒绝朵颜,雪疡第一次毫不犹豫的点了头,但,他的这些表现,又让朵颜感觉自己被同情着。 这种被人同情的滋味,令朵颜的心一阵阵的缩紧,又开始泛疼。 收起哀伤的情绪,朵颜终于痛下决心,既然她已身在宫门,就再不能只做弱者。 从前那些屈辱的过去,还有那些忍痛的当初,她都要一并的忘却。 从今往后,她再不会只做‘挨打’的皇妃,她要让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一个个得到教训,哪怕是从此后,双手沾染鲜血,她也会再所不惜。 “我要活下去。” 闻言,雪疡再一次被朵颜脸上的坚强所感染,几乎想也不想,他便点了点头:“好,我帮你。” “帮我洗脱罪名,我要让所有陷害我的人都付出代价的前提是,我还能好好的活着。” 冷冷的话语,经由朵颜的嘴里说出,连雪疡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她变了,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要我怎么做?” “你为何不先提要求?难道,你又要无条件的帮我?” 朵颜没有直奔主题,却是反问着这句话,雪疡一愣,继而笑道:“如果你活不下来,那我连以前的债都要不回来。” 似乎是最好的理由,又似乎完全没有理由,但朵颜已不想考虑太多,她没有时间了,如果她的不先发制人,也许,她就会失去活下去的资格。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我要你找人来刺杀我。”冰冷的话语一经出口,连雪疡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只要伤了我就好,当然不必取我性命。”朵颜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般。 沉了沉面色,雪疡问:“你想做什么?” “三哥应该跟你说过他是怎么救我出天牢的了,所以,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也就是打掉那个本就莫须有的孩子。” 第20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1 此话一出,雪疡终于了然,他瞄了一眼朵颜,又问:“你想要陷害谁?” 微挑朱唇,朵颜冷冷的看向雪疡,一字一句:“龙-傲-天。” “什么时候?” 他是问她需要他何时动手,问得简短,但朵颜却也听得明白。 凝眉一笑,她又道:“等谢彪死后,再让你的人过来?” “你还想干什么?”心神一凛,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只是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受到惩罚,我上官朵颜绝不再坐以待毙了。” 说完这些,雪疡也沉默了,他知道朵颜受了多少苦,可是,他内心深处却并不愿看到朵颜变成这样。 后宫之中,心狠手辣有时候仅仅是为了自保,朵颜就是如此,她想置身事外,但铭帝却没有给她一点机会。 所以,她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要反手为攻了。 “你真的决定了?” 微微牵了牵嘴角,朵颜坚定的点头:“绝不后悔!” “好吧!如果你真的要那么做,我会帮你。只是,谢彪你有把握动得了他?他可是皇后的人。” “我是动不了他,可不代表没有人动得了,也许,你还能帮我一件事。” 斜睨着雪疡,朵颜突然间嫣然一笑:“帮我给萧君彻送封信吧。” “你要利用太子之手,铲除谢彪?” 雪疡又猜中了这一切,朵颜没有否认,还很认真的点着头,反问:“有何不可?” 一句话问得雪疡也不知如何回应,沉默良欠,他终于还是答应了:“写信吧,如果你真的要做,我,会帮你。” 永远只是一句,我会帮你,可偏偏就是这句话,让朵颜的鼻头瞬间涌上酸气。 别开脸,不看雪疡有些无奈的眼神,朵颜吸了吸鼻头,走近书桌,提笔挥毫写下两个大字:“合作。” 只需要这两个字,太子自然会懂她在说什么的,不是吗? 将写好的字,交到雪疡手里,他眸色沉沉,却又说了一句:“保护自己。” 言罢,他转身开门,扬长而去。 雪疡走后,朵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久,时间似乎并不长,但她经历的足够多。自入了天牢,虽然知道凌晔也向龙傲天打过招呼,可朵颜对他已然心死。 为了他想要的江山,他竟然从未想过要来天牢见自己一面,哪怕,那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她不是偏激的人,但所有的事情都超过了她的估计。 想到在天牢所受到的折磨与虐待,朵颜的心,已变得坚硬无比。 那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该是为自己洗脱罪名了,既然铭帝不想查出来真凶是谁,那她又何必辜负他的一翻心意? 更何况,他一直这么紧紧相逼,那她也更不必对他客气,她要让他明白,陷害她的下场,绝不仅仅是一个死。 ————- 清苑之中,太子萧君彻若有所思的盯着朵颜平静的脸良久,朵颜见他始终不曾主动发问,亦只好自己先开口:“殿下,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 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萧君彻仍旧不多话,只是看向朵颜时,眼中笑意更甚。 朵颜当然明白他在笑什么了,她曾信誓旦旦绝不与他同流,可现在,她却又主动找他答应合作,他当然有理由笑话她了。 “殿下不想说点什么?” 朵颜不傻,以太子的精明,应该能猜到她找他一定有急事,可他就是那么慢吞吞的不入正题,明显的是想给朵颜一个晚来的下马威。 “嗯!那你想听点什么?要我说我现在十分高兴还是什么?贤妃娘娘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以前,我想要和你合作是因为你尚有利用价值,可现在?你身在清苑,而且是带罪之身,我又为何还是要接纳你?” “我分明记得以前你是多么排斥我的不是吗?怎么?现在有求于我了,就想到我了,上官朵颜你是真当我傻还是太相信自己的魅力了?我若是现在还与你沾上点什么关系,于父皇那里,于皇后那里都十分不利,你觉得,我还会选择帮你么?” 太子的一番话,虽然无情,却也点出了事实,以当前的情势,太子确实也没有必要帮助朵颜度过这一难关。 但朵颜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弯起眉眼,笑了起来:“殿下果然小心眼,还记仇呢?不过,若是殿下是那种凡夫俗子,当然会对我理都不理,可殿下明明就来了清苑,已足以说明殿下还是决定与我合作的,不是么?” 朵颜的笑如清风扶柳,摇曳着萧君彻的眼和心,他微一颔首也笑了起来:“果然冰雪聪明,不过,你能利用假怀孕救自己出天牢,已足以让我刮目相看了,像我这样精明的男人,不找你这等精明的女人合作,还能找谁?” 刚才的话,他也确实只是试探朵颜的决心,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件,如果朵颜还那么天真,那么,她也许真的不值得自己如此上心。 “所以说,咱们现在已经是合作关系了是么?” 挑了挑眉,萧君彻又从鼻孔里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朵颜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只是点点头,直奔主题:“我要洗脱罪名。” “当然,否则你死了,我们还怎么合作?” 听这话,萧君彻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朵颜抬起晶亮的大眼,看向萧君彻:“所以,我要找个替死鬼。” “唔!果然够直接,这种事情不一直是你所不屑的么?” 萧君彻调侃着,但似乎并不十分吃惊,许是在这深宫之中,对这种事情早已麻木。 朵颜拧眉,不满的看向萧君彻,恼他这时候还扯开话题:“殿下还是认真点的好,我可不想因为殿下的玩心太重,让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 “别生气嘛!说说而已,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小事一桩。” 在宫里,想要捧红一个人,简直难于登天,但,想要害死一个人,那是易如反掌。 闻言,朵颜却是媚然一笑:“殿下,如果只是这等小事,又何须您亲自出手,我可是有要求的。” 萧君彻玩味的看着朵颜瞬间流露出来的动人之色,仍旧戏谑的开口:“噢?说来听听?” “谢彪,我要让这个人永远消失,不知殿下可否做到?” 朵颜阴冷的出言,不带一丝温度,对于这个人,她已没有耐心再与其纠缠下去。 如果一定要做出个选择的话,那么,她选择让这个人永远消失。 “啧,啧,啧,我果然小看了你,你明知道她是谢皇后的人。” 朵颜也牵了牵樱红小嘴:“如果只是随便找个人来做替罪羊,我相信,三哥也做得到。” “所以,你才选了我?呵呵!看样子,如果有其它选择,你还是会放弃我的是吗?” 萧君彻笑了,却调侃起自己来,朵颜不语,却也等同于默认了他的说法。 “殿下是做大事的人,当不拘于小事,我只要殿下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萧君彻定定的看着朵颜一阵,终于点头:“待我回去计划周详,三日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见萧君彻答得自认,朵颜也终于放下心来,只是,在看向太子平静无波的脸时,她又有了新的疑惑。 以太子的手段,为何到今天还只是有名无实? 是故意而为之,还是另有他意? ————- 回到东宫,萧君彻在殿门口,便遇上了等候多时朵云,见到萧君彻后,朵云先是一喜,而后又忧心的问:“殿下,朵儿的情况如何?” “还好,云儿不用太担心,况且她现在有‘孕’在身,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对于朵云,萧君彻并不想隐瞒什么,朵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虽不如小桑久,但论忠心程度,绝对勿需怀疑。 虽然不喜欢萧君彻多与朵颜接触,但,朵云毕竟还是关心朵颜的,所以,她又关心的问:“殿下,假若朵颜生下龙脉,皇上会不会饶恕朵儿?” 不假思索,萧君彻肯定的回道:“绝不可能。” 闻言,朵云的心,又紧紧纠结在一起:“殿下,救救朵儿,她不可能会杀了珍嫔,朵儿不会做那种蠢事的。” “确实是件蠢事,可是父皇说那是事实,那就是事实。” 萧君彻仍旧只是清冷,对于这深宫之中的为人处事,他太了解,所以,就算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假的事实,只要皇帝说是,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 见萧君彻的口气,并不十分好,朵云紧张的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殿下,您一定可以救她的,是不是?” 抻手轻轻触碰着朵颜细嫩的脸庞,萧君彻终于不再逗她,笑言:“看把你紧张的,我要是不帮你的朵儿,又怎会这么早就跑去清苑?” “所以,殿下是说,你有办法救朵儿?” 惊喜的抓紧了萧君彻的手,朵云兴奋的笑了。 双手拖过朵云的手在掌心把玩着,萧君彻终于开口:“云儿,这宫里能让我信任的人不多了,而且,朵颜又是你妹妹,所以,此事,唯有你才可以做到。” 第20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2 萧君彻如此感性,朵云的心头一热:“殿下,别说是为了救朵儿,只要殿下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云儿绝不多眨一眼。” “好云儿。” 萧君彻将朵云纳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终于说出了他的计划:“云儿,去见见云详吧!” 本还沉静在幸福之中的朵云,听到此处,瞬间从他怀中抬头,惊愕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小桑不宜多与云详接触,所以,云儿,难为你了。” 朵云是一百个不愿意,可面对着萧君彻的请求,她却还是狠下心来点了点头:“好,殿下,我答应你,但是殿下是要我跟云详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用说,只是替我和云详互相送信即可。” 萧君彻并不想让朵云知道太多内情,毕竟,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表现才会越自然。 “只是送信?”朵云同样也明白了凌照的用意,可正是如此,她才会略感失望。 不希望朵云胡思乱思,萧君彻又说:“别看只是关信,这可是最重要的环节,如果我和你们上官家没有搭上线,也不可能救你的妹妹朵颜,更没有办法取得你父亲上官青止的信任。” 萧君彻的最后一句话,也终于点醒了朵云,是啊! 她怎么忘记了这一点,与其说太子是在救朵颜,更不如说,他其实是利用这一点,以争取上官青止这个人。 所以,为了太子的大业,她终于摆脱了心底的犹豫,重重的点头:“殿下,云儿不会让你失望的,云儿也相信,如果殿下真的能帮到朵儿,朵儿和云详都会在父亲面前替殿下说话,到时候,父亲大人也一定会站在殿下这一边,支持殿下。” 微笑的点点头,萧君彻赞许的说:“云儿真是越来越乖巧了。” 闻言,朵云面上一红:“殿下,又拿云儿开心了。” 正说到这里,小桑从内殿中出来,看到朵云和萧君彻在一起,便站定在一旁也不出声打扰,朵云眼尖,先看到小桑,这才依依不舍的对萧君彻说:“殿下,桑公公在那边,许是有什么事要找殿下说,云儿先回房准备准备,晚一点就去太医院找云详。” “去吧!” 温柔的点点头,萧君彻目送着朵云离开,直到她俏丽的身影消失在廊角,他才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小桑吩咐着:“去查查珍嫔的贴身宫女是谁。” “殿下,奴才已经查过了,就是那个叫夏荷的宫女。”小桑恭敬的回答着,同时也观察着萧君彻的眼色。 “夏荷?是那个曾经帮皇后做证的宫女?这样也好,一次解决两个绊脚石也不错。” 冰冷的说着无情的话语,小桑抬眼偷望了一眼萧君彻,最终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既然殿下已决定这么做了,那就做吧! ————- 为求方便,朵云去太医院的时候,仍旧是一幅宫女的打扮。 这皇宫里最多的莫过于太监和宫女了,她穿成这样,也更容易混淆视听。 袖内收着的信函,是刚才从太子那儿得来,要送去给云详的。 一想到要见到云详,朵云就觉得有些犹豫,但为了太子,她什么也愿意做。 这么想着,朵云坚定的朝太医院快步而行。 背对着大门,云详正拿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在拧眉沉思。 一缕阳光,透过窗框的缝隙,正好落在了云详的身上,在他的后背之上,印出细长的光晕。 朵云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门前,迟迟不敢落步。 直到云详终于感应到什么,转身而望,在看清来人是他朝思慕想的朵云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朵云,云详的眼中是满溢的柔情似水,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他甚至连眨一下眼也不敢。 被云详看得浑身不自在,朵云终于提足踏了进门:“云详,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他多想唤她一声云儿,可当她意外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却犹豫着再也不敢叫得那么亲密。 “我是来帮太子殿下送信的,他说,只要你看了这信就知道怎么做了。” 朵云抽出袖袋里的信,交到云详手中,云详留恋的再看一眼朵云,终于还是调转视线,打开了信封。 信的内容其实并不复杂,只有区区七个大字:百步香,谢彪,替身。 正如太子所言,看到这几个字,云详已明白了太子想表达的事情,走到药炉前,顺手将信扔进了炉中,保险起见,这信绝不能留。 “云详,你……你干嘛?” 有些着急的扑向火炉,却被云详伸手挡住的去路,朵云焦急的指着药炉问:“为什么?” “不可以留,至于为什么,你应该懂的,毕竟你也在宫里生活了三年多了,有些事,你比我清楚。” 听了云详的话,朵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是啊,这些根本就是常识,她竟然还问…… “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云详说对不起,但朵云却真的说了,云详听后,亦只是笑笑却不言语。 两人一时冷了场,云详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一直闷着头在检查药材,而朵云却是盯着他的动作一步步追随着他。 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他们总是这样的呆在一起,只不过,当时的云详绝不会让气氛这么的尴尬,他总是会想方设法的逗自己开心,让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想到这里,朵云不禁莞尔,云详之于她的,毕竟还是开心多过于伤心。 要不是那件事,要不是那个决定,他们也许真的会幸福的在一起,可现在,一切都不复当初,他们,都再也回不到过去。 取过一包药在手,交到朵云手上:“回去吧,在这里呆久了,被人看到也不好。” 看着手里的药,朵云知道那是云详担心自己路上遇到人,所以有药在手也好解释:“嗯!你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殿下的吗?” “没有,我知道怎么做的,如果太子殿下问起的话,你就说,我会安排好一切。” 云详仍旧只是淡淡,虽然他内心汹涌的翻滚着,面上却强忍着不曾表露出一分。 “你和殿下,竟可以这么有默契?” 本不打算问的,可云详的态度却让她不得怀疑,他甚至一点也不意外她变成太子的人,甚至对太子的吩咐也能够心领神会,除非他们一直很熟络,否则他无法做到这一点。 “你知道的,我曾经是太子的伴读,与他自然熟悉。”云详随意的说着,而朵云的脸色却因此话又变了又变。 “所以呢?你早就知道我在东宫?”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件事,但朵云仍旧有些伤感,他知道自己在东宫,却从来没有来找过自己。 朵云对云详早已没有了那份心思,但,面对一个那么深爱过自己的人,朵云不勉还是有些失落。 “爹不知道你在东宫,放心!” 知道朵云的顾忌,云详解释的说着,却又恍然看到朵云肯中一闪而逝的失望。 他猜到了她的想法,可他却不能对她说实话,他并不是不想来看她,只是因为不敢来,甚至说不能来。 如果她是上官朵云的事实被揭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你没有告诉爹。” 朵云客气的说着,可她越客气,云详的心就越痛。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朵云,事实上,有好几次,他都偷偷的看过她,可每每看到朵云看萧君彻时的眼神,他的心都要碎了。 是的,这也是他不愿见她的第二个重要原因,他太明白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也是这么温柔的凝望朵云的,只是,仅仅三年的时间,他们已走至末路,再不复当初。 “有什么可谢的?太见外了。” 云详无奈的说着,心底却在默默的滴着血。 听出云详的弦外之音,朵云惊觉再呆下去,只会让两人更尴尬,于是,一转话题说道:“那朵儿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救她从清苑出来。” “嗯!放心吧,我不会让朵儿受到伤害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详的这一番话,无意之中,又触到了朵云的痛处。 如果,如果当年云详能像今天这般沉着,镇定,她会不会又是另外的一种生活? 甩甩头,将那种思绪抛开,她不应该还惦记着从前的,她现在很好,很满足,能呆在太子的身边,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所以,不该再回望过去。 “那我先走了。” “好!” 有几许失落,有几许哀伤,云详连头也不敢抬,生怕她看到自己眼中的那一抹不舍与依恋。 见云详也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朵云心里反而酸酸的,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生份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凄楚。 朵云一步步走向门外,云详仍旧假装忙碌,但,当朵云的衣角消失在门廊尽头,云详的双眼早已布满血丝。 他多想留住她,哪怕多说一句话也好,但他却只是眼睁睁看她离开,他的心,早已满布疮痍,可今日的相见,更又似在那伤处,狠狠的被洒上了一层盐。 闭上眼,云详深深的呼吸着,仿佛不这样,他就会不能呼吸。 他知道太子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他本可以让任何一个人来为他送信,可他偏偏选择了朵云。 他这是在警告自已,有些事,永远不要自作主张。 第20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3 昔日的月鸣宫虽然也谈不是热闹,但也绝不至于清冷,可珍嫔一去,这里就生生的成了一个冷宫。 铭帝不会再纳新妃,而旧的妃嫔也都有自己的住所,所以这月鸣宫,就这么闲了下来,宫里的宫人和太监,也都分给了各宫的主子。 而珍嫔昔日的贴身宫女夏荷,却是好运气的被送到了皇后身边当差,人人羡慕的同时,却也都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好运,也是因为当初做的那个证。 自打这夏荷做了皇后的宫人,这小脸也似乎光彩照人了起来,这一日,夏荷偶染风寒,便跟皇后告了假,服下熬好的药汁后,在宫人所居的偏殿休息。 岂料,睡得正香甜之时,夏荷突感呼吸不顺。 意识不清的夏荷,睁开朦胧的睡眼,这才瞧了一眼,整个人就再没了睡意,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可这一叫,也令夏何更是惊得没了方寸。 她居然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嗓子里面是又干又哑。 睁大了眼,她呜呜的哀叫着,只求眼前之人放过她才好。 谢彪趴在夏荷的身上,早已被欲火冲昏的头脑,已然混沌成一团浆糊,他分不明眼前是真实还是梦境,只是满脑子想到的就是那件事。 他拼命的扒着夏荷的衣衫,可怜夏荷本就是睡梦之中,身上只着了亵衣亵裤,三下两下就被那谢彪扒了个干净。 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却一次次的被谢彪饿虎扑食,直到最后,她才呜咽着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一滴清泪自她眼底滑落,她无声的哭泣着,为自己不再纯洁的身体做最后的疼惜。 她本是穷人家的女儿,入宫时也只算是最下等的宫婢,她一步步艰难的爬到了珍嫔的贴身宫女之位,岂料,那珍嫔短命就那么一命呜呼。 本以为她又要做回以前的苦婢,可皇后娘娘却大发善心将她要了过去,她一心以为她从此就能过上锦衣玉食有好日子了,可谢彪的出现,彻底毁了她的一切梦想。 趴在夏荷的身上,谢彪嘴里还发出断断续续如野兽般的低呜声,夏荷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任其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她不是随意的女人,但在这宫里看了太多黑暗的东西,她更明白,想要在宫里生存,该放弃的再痛也得放。 以夏荷的身份,配谢彪其实也算是高攀了不少,可她不明白的是,如果他真的看得上自己,为何不找皇后求了她去,就算是做妾室,她也不会介意,毕竟她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也算是有了安身之处。 可他却这么豪不解释的就冲上来就强要了她。 夏荷哭干了眼泪,也没能换回他理智的一眼。 她失望的猜测,他之所以会这样,只是想要在她身上占些便宜,这里是皇后的地盘,就算是夏荷告到了皇后的那里,皇后也只会坦护他的侄子。 这一切,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她只求他能早早结束,然后,她便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件事从脑海里完全的洗去,绝不再提。 可那谢彪,竟然勇猛无比。 夏荷快要受不了了,忍无可忍之下,她趁他不防备,用力的将他推倒在地。 这不摔还好,一摔下来,谢彪好似生气了,冲过来又想夏荷,夏荷的身体是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他的索取,于是她求饶道:“谢统领,放过奴婢吧。” 此言一出,夏荷自己反倒呆愣在当下,她的嗓子,居然能说话了,可是刚才明明发不出一点声音的不是吗? 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了? 谢彪没有开口回复,只是,又蛮牛般的疯起来。 最后,夏荷自是痛得再也不想动,而谢彪也是累得动也动不了。 两个赤条条的男女,一上一下,竟然就这么睡着一动不动。就在这时候,殿门大开,一名宫女偶然回来取些东西,却正好将这混乱的画面,尽收眼底。 “啊!!” 尖叫了一声,宫女双手捂住双眼,夺门而出。 ————- 昭和殿内,铭帝铁青着一张脸。 面对态度强硬的上官青止,他最终还是朝常青递了一个眼色,常青见状,碎步挪至云详跟前,自他手上接过那本记录药材购进借出的帐本。 翻看仔细看过后,常青也面色微变,颤微微的将手中之物,递于铭帝。 “皇上,这帐本里头记录的是最近自太医院借出留香草的宫人名单。” 闻言,铭帝将接过手的帐目朝身边一话,不悦道:“不就是个借出名单么?怎劳两位上官爱卿亲自送来?” “皇上,您请过目。” 上官青止可不是这么好糊弄之人,云详既然有本事做出这本假帐,他便有本事让铭帝明知是假,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铭帝一直是反感,上官青止的威逼行为,他冷冷道:“上官爱卿有话直言,过目不过目,朕会自行决定。” “皇上圣明,这留香草其实是炼制百步香最重要的一味药材,但因此草极其珍贵,所以,极难炼制,而臣女朵颜在珍嫔素发之前,一直都在闭关祈褔,根本不可能有百步香这种奇毒。所以,臣肯请皇上对珍嫔娘娘之死,重新排查,不要冤枉了好人,也绝不可放过真凶。” 上官青止此言一出,铭帝脸色越发难看,除了他以后,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对他这么说话,他又怎可能不恨他的权倾朝野。 “上官爱卿的意思是,是朕冤枉了贤妃?” “皇上,臣并没有这么说,臣只是希望皇上能重新彻查此事,让珍嫔娘娘也能安心长眠。” 上官青止与其对视,气势一度压住了铭帝。 “要朕将贤妃亲手画押的认罪书,重新取出来么?上官爱卿,朕知你护女心切,但此事已成定局,勿需再议。” 铭帝言罢,一甩衣袖就要走人,上官青止哪里肯放过,又朗声道:“皇上,留香草的借出记录根本就不多,这本帐目里,根本就只有一条记录。” 闻言,铭帝也终于停下了迈出的脚步,开始暗暗心虚。 那百步香本就是他交给皇后,再转手给珍嫔的奇毒,当初,练制丹药之事,也是由他指派常青一手承办的,难道那笔唯一的借出记录,会是常青的? 这么想着,铭帝也有些许不安,要知道这常青是从不接受除了他以后的第二人的命令的,也就是说常青的一切行为,都可以与他联系起来。 如果这本帐目里记录之人,真的是常青,那么以上官青止的精明程度,不可能想不到事情的主谋。 可铭帝哪知道上官青止与上官云详其实也拿不准此事的主谋,他们所做的这些,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喔,那朕倒是有兴趣看一看这唯一的一笔记录了。” 假笑着回身,铭帝打开帐目,在看清借出人名字之时,却是惊得连帐本也再拿不住。 “皇上,谢彪与此事一定大有关系,还望皇上明查。” 上官青止说完,云详也一步上前,恭敬道:“皇上,此事是否还是请谢统领一起过来对质?到时候,熟是熟非,立见分晓。”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铭帝再反对也似乎没什么作用,更何况,这谢彪与皇后的关系,宫里认人不知谁人不晓。 若是不顺了他们的心,说不定再查下去,同样能将此事与自己联系到一起。 到时候,以上官青止的为人,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 “好吧,既然上官爱卿坚持的话,朕也就成全你。” 言罢,铭帝斜眼看向常青,吩咐着说:“常青啊!去把谢统领叫来,顺便也让皇后也过来昭和殿。” 常青点了点头,猫着腰就朝外走,可惜才走了没几步,竟又折了回来,铭帝本就心情不好,一见常青又回来了,不耐的问:“常青,你回来做甚?” 见铭帝发火,常青急忙解释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身边的小顺子过来了,说娘娘请皇上过去百鸟宫一趟。” “不是让你请皇后过来了么?有什么事非得朕亲自过去?” 铭帝心里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这常青正好撞到枪口上,也只有让他吼个痛快了。 一来,也能让他降降火,二来,也是杀鸡给猴看,这明着是骂他,实际上也是骂给别人看的。 “皇上,百鸟宫那边出事了,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常青并没有将事情真相说出,只以一句出事了将所有事情简单化。 铭帝偏着头看了看眼前强势的两人,又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常青的那声出事了,最终,他缓缓开口:“上官爱卿,你看,此事是否稍后再议?毕竟贤妃有孕在身,暂时也不会治她的罪,她冤不冤枉也不急于这一时。” 此话说得也算是合情合理,若是上官青止还说不好,那也有点说不过去。 但,他却也好奇百鸟宫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此时很显然不是去看热闹的时候,于是他也好言道:“皇后娘娘既然有请,皇上还是先去看看是什么事吧,至于臣女,臣相信皇上一定会还她清白。” 第20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4 相较于上官青止,云详却十分从容,他眸中暗藏喜色,朝父亲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燥。 上官青止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云详知情,看样子,有些事不必他劳师动众,问一问这个以前很少会关心的儿子就好。 很快,上官青止和上官云详就同时离开了昭和殿,铭帝也急急火火的赶去了百鸟宫。 上官青止一直走在云详的前面,稳步而缓慢,仿佛在等着云详前行与其并列。 只是云详那永远离他几步之遥,似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云详,你是不是知道百鸟宫发生何事?” 并不是询问,上官青止只是想确认一下云详的意思。 没有犹豫,云详似乎并不打算瞒他,十分坦白的说:“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他说的也是实情,上官青止虽然位高权重,但皇宫毕竟还是铭帝的地盘,还是小心为好。 觉得云详的话也有道理,上官青止没有再追问,只是再度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这个儿子说:“云详,爹发现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还有多少事瞒着爹?” “很多。” 仿佛刻意而为之,云详竟然回了这么一句,上官青止闻言,竟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停下脚步,回过身子看着云详一动也不动。 “爹如果想知道百鸟宫发生何事,就赶紧回家,孩儿还有事要去办,没时间跟爹细说一二了。” 云详也不避开上官青止的眼神,直接的与其对视,但此言一出,上官青止却也再不耽误时间,疾步朝宫外行去。 ———— 却说这铭帝还未到百鸟宫,已经从小顺子口中得知百鸟宫发生了何等大事。 不过,以后宫的规矩,这宫女与人私通皇后一人足以作主处理,可偏偏那私通之人是皇后亲侄,她若不严办,难以在后宫立信,若是按律查办,他谢家可就会断了最后的香火。 所以,这也是皇后请铭帝到百鸟宫的原因了,只要铭帝说不杀,就算是任何人有意见,也自是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可铭帝其实根本就不想管这档子事,那个谢彪本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人才,就算是死了他也绝不会可惜。 他之所以会这么急急火火的来到百鸟宫,那也是让上官家人的逼得没有办法,正好皇后有请,他借故离开,也省得帮他们来申冤。 只是,这谢彪留不留得,他还真得好好想想。要说这谢彪是皇后的人,虽然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胜在绝无二心,以后也肯定还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但,难办的就是,上官青止的那份帐目,直指谢彪,到时候谢彪若是没死,加上这一条罪状,也同样是没得活路。 而且,万一那谢彪落在上官青止手里,到时候,指不定他来几个大刑,珍嫔的事就会合盘托出。 思前想后,铭帝在心中掂量再三,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定,这个谢彪,绝对留不得,而且要在上官青止有所行动之前,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到了百鸟宫,一干人等齐齐跪了一地,为首的皇后,一脸苦色,灿然欲泣的眼神告诉铭帝,她等他来为她撑腰。 铭帝扫一眼跪了一地的妃嫔和宫人,面色发寒的问:“倒是挺热闹啊,都来了?皇后你是嫌这丑事不够丑么?” 皇后抖了抖唇,想说什么的,却终于还是忍了下去,而跪在另一侧的贞妃上官青璇却代为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这儿的宫女出了大事,按大周后宫祖制,皇后处置宫人也当由几宫的娘娘为证。皇后娘娘请了臣妾等人过来,也是按规矩办事,皇上就别责怪皇后娘娘了。” “是啊,皇上就别责怪姐姐了,姐姐都已经大义灭亲了。” 这接下话头的,不是别人,却是十分淡泊名利的花蕊夫人,也就是凌暄的生母。 大周国后宫妃位,除了皇后之外,尚有二位夫人及一个贵妃为重,这花蕊夫人是其一,另还有一个不问世事的花冷夫人。 不过,这花冷夫人倒是个置身事外的人,任是铭帝脸色差到了极点,她也只是垂着头,谁也不帮。 “都起来吧!” 之所以刚才对皇后恶语相向,也是为了后面好下手,他故意表现出对皇后的不满,到时候要是不帮她救下谢彪,也让她无话可说。 “皇上,皇上,臣妾宫里出了这等丑事,是臣妾管教无方,但,我依我看,这定是那夏荷不知检点。她本是月鸣宫的人,才派来臣妾身边几天时间,就告假说有病在身,恐怕传给臣妾,说要休息。臣妾也不想难为宫人,就允了她,结果她居然是去钩引男人。这等贱婢臣妾绝对要严办。” 咬牙切齿的说着,皇后此时,当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个夏荷会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当初,真不应该收她进百鸟宫。 “哼!你教的好侄子?这夏荷就算是勾引了谢彪,他要是不动心,也自不会在这后宫之中做出这等淫乱之事。” 铭帝倒也直接,什么也不说,就点明事实。 皇后一时无言,只是可怜兮兮的瞅着铭帝,但铭帝早有自己的打算,又哪会出言相帮,只是撇开一切道:“皇后,朕既然将这后宫交于你执掌,那就不会再插手后宫之事,此事,皇后自行处理便好。” “皇上,臣妾,臣妾……臣妾是没有管好谢彪,可是皇上念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可否饶他一死?他真是的被那夏荷贱婢所惹,迷了心智所以才做出此事祸事,皇上,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可否……” 见铭帝没有帮她的意思,皇后也急了,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就当场求起情来。 那些侧立一边的妃嫔宫人们,看着这一幕,脸上均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要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皇上真的放了谢彪,这后宫之中,只怕是这等污乱之事会越发猖獗。 可若是皇上真的治了谢彪,足以证明他对皇后也有所保留。 虽然明知道铭帝无能,但宫妃们似乎对急宠邀爱早已习惯,有这样的机会看皇后的笑话,她们又何乐而不为之。 “皇后这是说的什么话?” 铭帝本希望皇后有自知之明,自己吞下这恶果,岂料皇后救侄心切,当场就说出这等话来,他真是气得不轻。 “皇上,臣妾,臣妾……” “如果你请朕过来,是听你说这些话的,那么看样子,朕是该回去了。”说完,铭帝甩袖起身,打算离去。 皇后急了,跪到地上,扯住铭帝的明黄龙袍就开始大哭起来。 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一边的宫妃们,都暗自笑到要内伤,唯有一人施施然站了出来,说:“皇上,虽然此事已被坐实,但,是否还是要听听当事人如何解释?” 说话的人,正是贞妃,她冷眼看着这一切,更明白铭帝的心思,虽然明知多言铭帝会对她更加厌烦,但有些事,不得不为之。 “贞妃,你想要听他们解释什么?不是说已经捉奸在床了?” 铭帝反问上官青璇,口气中尽是不满。 指了指在一边被塞上了嘴,哭得满脸是泪的夏荷,贞妃坚定的说:“夏荷是珍嫔妹妹的贴身宫女,臣妾与珍嫔也算是熟络,这小丫头臣妾也见过好多次了,臣妾以为,她不会做那种钩引侍卫的蠢事。” “贞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来贞妃第一个出言帮皇后说话,她还是能存感激的,可这才一转脸,她就反将了她一军,皇后是气得声音都发着抖。 “皇后娘娘,宫女与人私通是会被送去刑部骑木驴的,臣妾以为,夏荷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上官青璇的话一说完,那被反捆在一边的夏荷就扭动着声音,发出痛苦的呜呜声,站起来就要冲到铭帝的面前。 常青眼疾手快,闪身挡在了铭帝身前,按住大夏荷大声喝斥道:“夏荷,你想干什么?” 夏荷双手被制,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的摇头,唔唔个不停。 这时,贞妃又说话了:“就算是要死,也会给个机会辩白,皇后娘娘为何塞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让所有人听清了全部内容,一开始还在心底痛骂夏茶的宫女们,也开始窃窃私语着,猜测着夏荷与谢彪通奸的全部真相。 见夏荷的反应激烈,常青说了句公道话:“皇上,我看还是让这宫女说几句话吧,无论怎样,就算是个死,也让她心服口服。” 其实铭帝也有此打算,虽然他已决定了下一步,但目前形势,再加上贞妃的坚持。 若是不让这夏荷说上几句,只怕也是说不过去,他嫌恶的看了一眼夏荷说:“让她说,有什么话现在就说。” 得到了指示,常青讯速的取下了夏荷嘴上的碎布,那夏荷一张口却是一句:“皇上,奴婢冤枉啊!是那谢彪对奴婢用强,奴婢冤枉啊。” 第20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5 此言一出,各宫的妃嫔与宫人,都将眼光调转到谢彪的身上。 联想到谢彪与皇后的关系,大多数人选择相信夏荷所说才是事实。 “贱人,你胡说,他要什么女人,本宫自会为他操持,又怎么看上你这等贱婢?” 皇后又开始尖刻的辱骂着夏荷,但她说的也是事实,以皇后的身份,谢彪要什么女人,那还真的只是开个口的问题了。 “皇上,奴婢在今日之前,尚还是处子之身,正如贞妃娘娘说所,那私通是何等大罪,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做那等愚蠢之事啊,皇上,您要为奴婢做主,奴婢真是冤枉的啊。” 夏荷的话说完,皇后就笑了,她讥讽道:“处子之身?本宫刚才已去了出事的地方,为何未见落红?” “娘娘,说话要凭良心,奴婢是否处子之身,娘娘心知肚明,那落红的床单早让娘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又何来什么未见之说?” 夏荷此时算是豁出去了,既然横竖是个死,她还怕什么? “贱婢,你胡说,本宫从来没过这等事。” 皇后心虚了,虽然现在没有物证可见,但以铭帝的精明,定也能猜出事实真相。 “皇上,奴婢是清白的,是那谢彪仗着皇后娘娘的宠爱,欺负奴婢啊!呜呜……” 夏荷是说也说不过,说也说不清,虽然明知道再劫难逃,却还是不免为自己争取一番。 见夏荷哭得凄惨,那些看在眼里的宫人也都开始难受,有几个和夏荷熟识的宫女甚至开始偷偷抹起了眼泪。 就在现场气氛完全的陷入一片苦情之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奴婢愿为夏荷做证,她没有勾想谢统领,是谢统领一直纠缠着夏荷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将视线调转到那个宫女脸上,皇后更是惊得几乎跳脚:“玲珑,你在胡说什么?” 那名唤玲珑的宫女听到皇后的喝斥声,也跪也下来:“皇后娘娘,奴婢也是实话实说,夏荷太可怜了。” 见有人为自己说公道话,夏荷那是感激到不能自已,一直深信宫中无人情的她,在这一刻,终于发现还有人关心自己。 “玲珑,谢谢你,谢谢你。” 虽然也感激着贞妃刚才的仗义执言,让自己有机会开口说话,但,对于玲珑的不顾生死,她真的无以报答。 要知道,她本是百鸟宫的宫女,得罪了皇后,就算不死也绝讨不到好果子吃。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局面,却也是铭帝没有想到的,但是,为了在各宫妃嫔面前也不失公允,铭帝只得让玲珑开口说话,岂料,玲珑接下来的话,却让铭帝的心咯登一下,乱了分寸。 玲珑说的却是:“皇上,奴婢和夏荷是住在一间房间的,在夏荷还没有分派到百鸟宫里,奴婢就见到谢统领经常偷看夏荷。后来,有几次奴婢还看到谢统领对夏荷动手动脚的,夏荷拒绝过好几次,还经常偷偷躲到被子里哭。” “后来,我听夏荷说她把此事跟珍嫔娘娘说了,再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珍嫔娘娘找谢统领打过招呼,总之,后来有阵子,谢统领倒真是没怎么来找夏荷的麻烦。可惜,好景不长,珍嫔娘娘突然间就那么死了,谢统领就又开始骚扰夏荷。” “再后来,皇后娘娘把夏荷收入宫里,谢统领也不想惹皇后娘娘生气,又好了一阵。今天,夏荷是真病了,我看她吃了药就在屋里睡下,后来,后来就发生了这件事,所以,奴婢觉得,夏荷是清白的,要是她想勾引谢统领,不用等到现在的。何况骑木驴那么可怕,夏荷不会那么傻的。” 玲珑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谢彪早就觊觎着夏荷的美色了。 可唯有铭帝却听出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他凌厉的扫过玲珑看似天真的脸,莫测高深的评估着玲珑的话里有话,只是,从她稚气未脱有脸上,铭帝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这才刚刚从上官青止的逼迫下,逃离了关于珍嫔之死,却不曾想,来到百鸟宫,仍旧会绕回这个原点,铭帝不得不将这两件事串连起来,但,他又不能断然肯定,这才是让他忧心的地方。 可事实上,相较于铭帝,最最惊讶的人却是夏荷自己,虽然确实是谢彪强迫了她,可对于玲珑口中的那此事实,她却是连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 她不明白玲珑为什么帮她,而且还是这么个帮法,虽然这样是为她开脱了一些,但是,她那些莫须有的事实,却也让夏荷摸不着头脑。 但夏荷也不是笨蛋,且无论玲珑是出自何种目的,她的说词都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夏荷一咬牙,也扑倒在铭帝脚边,哭道:“皇上,奴婢是清白的。” 此刻,脸色最差的,莫过于皇后了,她突然不顾形象的狠狠扇了玲珑一巴掌,又一脚将夏荷踢翻在地,骂道:“贱婢,都是贱婢,你们在胡说什么?” 玲珑缩成一团,也哭倒在地:“皇后娘娘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众妃嫔看戏似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心底都闷笑成一团。 铭帝终于再看不下去,喝道:“都给朕闭嘴,还有你,皇后,是否该注意一下仪态?” 铭帝的话多多少少也是起了一些作用,皇后终于不再动手,只是看着她起伏不定的胸脯,也能猜出她忍了多大的怒气。 皇后的那一脚当真用力,夏荷的胸口一脚正中,血气翻涌之下,夏荷喷出一口血水。 她笑了,仿佛罂粟般美丽妖娆,但她嘴角的不驯却告诉在场之人,她绝不会就此安静。 是的,夏荷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本还想苟且偷生一回,可现在她终于明白,就算是她胜了这一局,也终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皇后是不会放过她的,甚至会连累替她说话的玲珑。 想到玲珑的一番说词,她举袖试去嘴角血水,爬行至铭帝脚边,诡异的说:“皇上,奴婢有话要说。” 铭帝嫌恶的看着夏荷,无情的说:“你不是一直在说吗?” 抬起头,夏荷却是瞄了皇后一眼,而后又将眼光拉回谢彪身上,不知为何,自打谢彪被捆了起来,他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可夏荷绝不会因此而原谅他的过错,狠了狠心,夏荷终于还是说了,她指着垂头不语的谢彪说:“皇上,珍嫔娘娘,其实不是贤妃娘娘所杀,真正的凶手,就是谢彪。” 此言一出,铭帝的脸瞬间乌云密布,这一切仿佛是不经意的发生着,却又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但夏荷的话,无疑是将谢彪置于了万死之地。 “你胡说,不是彪儿做的。” 皇后又第一个跳了出来,尖声喊叫着,她涂着鲜红蔻丹的双手,也因激动而发着抖。 可夏荷已经决定要拉谢彪一起垫背,绝不会口软,她嘿嘿一笑:“皇后娘娘,你又为何知道不是谢彪做的?还是说,皇后娘娘知道是何人所为?” 皇后一时语塞,只心虚道:“谁不知道那投毒之人,就是贤妃,你不要血口喷人,诬陷好人。” 虽然只是宫婢一名,但夏荷从最下等的宫女升为珍嫔的贴身宫女,也是费尽了心机,用尽了手段的,她本就不是那种单纯的女子,又怎会猜不到当初珍嫔被害的真相。 皇后刻意在珍嫔面前的说的那番话,她也是听在耳里的,珍嫔弄来毒药的时候,她也是知道的,是谁给的,珍嫔不说,她也明白。 她以前不说出来,只是想留一条活路给自己,但现在,皇后已断了她的活路,她又为何还要为她们隐瞒真相? 不过,夏荷也明白,想要凭自己一人之力,动摇皇后根基绝无可能,所以,她决定顺着玲珑的说词,将责珍嫔之死,全部推到谢彪的身上,就算是死,也要拖他一起陪葬。 “好人?呵呵!好人?娘娘,这宫里何时有过好人了?只要进了这座坟墓,出去的不是死人那就是坏人。珍嫔娘娘帮奴婢教训了一下谢彪,他就起了杀心,他,就是杀害珍嫔之人。” “你胡说,彪儿,彪儿你快说话啊,快说你不是,你不是啊!!” 皇后急出一身冷汗,但谢彪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到后来,竟然垂头丧气的哭了起来,令得皇后大失所望。 若在场没有这很多妃嫔与宫女,或者说得再直接一点,只要在场没有贞妃娘娘,铭帝都有本事将此事压了下去。 大不了直接将两人就地处决,就算别人不服,可他是皇帝谁又敢不服? 可贞妃在此,偏偏这个女人在这里,而且正一脸得意地看着皇后。 那时铭帝的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一切都太晚了,而这件事,也终究是压不下去了。 于是这此,铭帝拿出了一种很负责的态度,对夏荷说:“说仔细一点,朕不想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第20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6 夏荷冷眼看着谢彪,恨恨说:“他对奴婢居心不良,后来,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和珍嫔娘娘说了此事,珍嫔娘娘体恤奴婢可怜,就将他唤去月鸣宫说了几句,并且警告他再不许来纠缠奴婢。可谢彪他色心不改,几次三番还来骚扰奴婢,而且有一次,竟然让珍嫔娘娘碰了个正着。” “珍嫔娘娘一气之下,差点把这件事告到皇后娘娘这里,后来,谢彪跪地求饶许久,珍嫔娘娘才又放了她,可就是此事,惹怒了谢彪,他狼子野心,竟然起了杀意。奴婢本以为她没有那么大胆,可皇上该记得的,珍嫔娘娘出事的时候,在清淑宫里,第一个发现的人也是谢彪。” “奴婢当时就起了疑心,可是也不敢将此事说出来。皇上,珍嫔娘娘出事之前,谢彪兽以赔罪的理由,送了一些香粉给珍嫔娘娘。那日在月鸣宫里,珍嫔娘娘见那香粉极香,曾用了一些,后来,才去了清淑宫。” “所以,奴婢敢断定,珍嫔娘娘当时在贤妃娘娘的宫里,所喝的茶水里其实是没有毒的,娘娘应该是中了那些香粉的毒。” 状似苦思的想了想,铭帝又言:“朕不能单凭你一人所说,就断言此事,不过,你又如何解释那杯茶?张太医可是说过,那茶水里确实有毒的。” 夏荷冷冷一笑:“奴婢说过,珍嫔娘娘出事的时候,在清淑宫里,第一个发现珍嫔娘娘之死的人也是谢彪。他一定是趁乱又放了一些毒粉到茶水里了,否则,若是贤妃娘娘有心要害珍嫔娘娘,也不会蠢到让珍嫔娘娘死在自己的宫里。” 夏荷的话,像投入池水里的一粒小小石子,漾出一阵阵涟漪。所有的妃嫔们都为夏荷的话语所动,甚至开始相信,夏荷所说才是事实的真相。 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铭帝心知肚明,但面对着夏荷滴水不漏的说法,铭帝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推翻的说词。 最终,铭帝残忍道:“哼!既然都不是什么好奴才,那也犯不着留,皇后,这二人既然通奸被捉,那就按律处置。” 皇后一听这话,脸色大变知道铭帝的意思是弃卒保車,不想再留谢彪的活口,皇后是真想再为谢彪求情,可眼看着铭帝的脸色越来越阴冷,皇后也只得忍痛应道:“是,皇上。” 听到皇后应下此事,铭帝脸色阴狠的看向一旁的玲珑,对着皇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皇后,管好你的人。” 脸色微变,皇后狠狠的扫了玲珑一眼,咬牙切齿的说:“皇上,臣妾定会好好管教。” 一直不发一言的谢彪,此刻仿佛突然清醒,大骇的叫道:“姑母,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皇后面有难色,又抬眼看向铭帝,动了动唇角,似乎有话要说,铭帝别开脸不看皇后,只哼出一句:“常青,与宫人私通,该当何罪?” 常青恭敬的回道:“皇上,男的按律当处以腰斩极刑,女的送去骑木炉,而后充军为妓。” 一听到腰斩二字,谢彪的身子便抖得跟筛糠似的,更是吓得尿了裤子,霎时,整个百鸟宫都闻到一股子腥骚味。 白着一张脸,夏荷虽然表面上显得比谢彪要镇定许多,但眼看着铭帝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滥杀无辜,夏荷终于绝望了。 在这深宫多年,每日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本以为终可以享受几天,却不想才是恶梦的开始。 驴木驴已是她所随的极限了,却不想还有一条充军发妓,那岂不是比死更让人痛苦? 夏荷终于再没有任何求生的念头,悲呼一声:“老天不开眼啊!” 而后,她挣扎着爬起来,撞上了百鸟宫的凤纹墙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夏荷倒地之时,头上血涌如注,额角更是可怕的凹进去了一块,可见她求死之心的坚决。 她睁大了红肿的双眼,死也未能瞑目而终,夏荷的死相可怖,吓得那些妃嫔们个个尖叫着捂住了双眼,有胆小的已然嘤嘤哭泣着想要离开现场。 唯有一人,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那就是贞妃上官青璇,她一直看着铭帝发布施令,直到夏荷咽气,她也只是微微的拧起了眉头。 铭帝就是看不得她的那幅模样,那种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定自若,一直就是上官家的人的特长,那个上官青止是,这个上官青璇也是,就连那个上官朵颜同样是。 他恨,恨斥是他们一家人的淡定,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色,令人心惊。 “朕乏了。” 铁青着一张脸,扔下一句乏了就想要离开百鸟宫,上官青璇却在此时出言:“皇上,请留步。” “贞妃,你还想怎么样?” 铭帝十分不悦,本就不喜欢上官青璇,更加上刚才的事情,他实在没有心情和她周旋。 “皇上,臣妾想跟皇后娘娘讨一个人,还请皇上做主。” 贞妃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在提到皇后的时候,双手莫名的攥紧。 “朕没有心情来帮你做这个主,你找皇后讨人,就跟皇后说去。” 言罢,铭帝抬脚就走。贞妃却不怕死的说了一句:“臣妾想要的人,就是玲珑。” 皇后终于也怒火中烧,她指着上官青璇的鼻子就骂:“贞妃,你是何意,玲珑我不可能交给你。” “不交,也得交,皇后,她现在可不止是你的宫女,还是重要的证人,臣妾不管这谢彪是生还是死,臣妾只想要为贤妃讨回一个公道。既然夏荷已死,那么玲珑绝不能再死。” 上官青璇一直在宫中都是在德行出众为表率的,从未在皇后面前失仪,但今日,正是因为她的一再坚持,才会将事件层层剥开,最终,演变得她与皇后的彻底翻脸。 “你是何意,什么叫玲珑不能再死,贞妃的意思是说,玲珑在本宫的手里,只会是死路一条是吗?” 皇出咄咄逼人起来,谢彪的事,被压住的怒火,尽数撒在了上官青璇的身上。 “不是吗?” 反问着,上官青璇的气势一点也不输于皇后,虽然平时她一直保持着与朵颜的距离,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仍旧还是护短之人。 她可以眼见着朵颜被打入冷宫而不动声色,但却不能任由她被人害死。 两人相持不下,铭帝也自知这一局,他已呈败相,但,他既然决定杀死谢彪和夏荷,就相当于已经向上官青止宣战,再得罪一个他本就讨厌的上官青璇,又有何惧。 铭帝没有再出言帮助任何一人,只是冷眼扫过两人身影后拂袖而去。 上官青璇已做了最后的努力,可在皇后在她之上,她不给人,她也无可奈何,不过,好在现场这么多宫妃都是听到夏荷所说的,就算都不敢出来做证,也绝对有所帮助。 思及此,上官青璇也不再强求,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玲珑,转身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在场的妃嫔们,早就等着有一人牵头提出离开,现在皇上已走,贞妃也打算离开,看戏的也她,勉强呆在这里的也好,都齐齐开口:“皇后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皇后,本还想给上官青璇一点厉害瞧瞧,可眼见情势又变,只得忍气吞声的看着她们离开,而没有任何办法。 百鸟宫里,夏荷死相可怖的躺在地上,皇后的脚边,还趴着一个不争气的谢彪,这一片狼藉的现场,令皇后也不由得潸然落泪。 她一脚踹上玲珑纤弱的身子,发了疯般的踢打着她,直到玲珑满地打滚的求饶也不肯放过。 她打得累了,还命令百鸟宫的怕有宫人太监一涌而上,直到将玲珑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时,才叫那些宫人停了手,看着奄奄一息的玲珑和死不瞑目的夏葆,她红唇轻启:“把这两个贱婢给我扔到后山喂狼。” 大周国后宫的高墙之外,就是青翠的松枝山,虽然青山如翠,却因为经常有横死的宫人太监被扔到那儿,而鲜少有人驻足,而皇后所说的后山,指的就是松枝山。 只要被扔到那里的宫人们,就算不死,也会被野兽拆吃入腹,只余一堆白骨。 听到说要被扔到后山,那些同玲珑熟识的太监们倒也有些不忍,虽然刚才自己出曾出手,但却并不忍心看她死无全尸。 可皇后的话,他们也不敢违逆,只得匆匆将那夏荷与玲珑一起装进了麻袋,拖了出去。 夏荷与玲珑被弄走后,皇后终于还是哭了,她轻轻蹲在了谢彪的身边,不忍道:“彪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啊?” “姑母,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今日是本在当值,后来我闻到一股子奇怪的香味,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就是刚才皇上说要按律查办的时候。姑母,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事?” 谢彪也哭得一塌糊涂,边哭边诉说的这些委屈。 第20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7 那么一个大老爷们儿,这种时候居然也哭成了这样…… 皇后是何等心思之人,如何会看不懂侄儿是真的受了委屈:“彪儿?你说的可是事实?你的意思是你是被人陷害的?” 皇后一听这话,也大骇,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谢彪刚才一直一语不发,现在皇上人的走了,意思也明确了,就算是现在谢彪说的才是真相,也绝没有人会相信,更何况,他说的事实又这么荒唐。 “姑母,我好像是被人陷害,又好像是,被人控制了。我好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是我一直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后来被捉,我一直想说话,可总是有什么在控制我的动作一样,就是说不出来。” 谢彪语无伦次的形容着一切,虽然离奇,但皇后却是深信不疑的,因为谢彪此时也没有必要再骗自己。 “可是彪儿,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啊!皇上心意已决,你刚才又一直不开口,姑母也无能为力了,最后能为你做的,也只是派人出宫请哥哥嫂嫂来见你最后一面了。” 皇后已知事情再无挽回余地,虽然谢彪是她们谢家最后的一脉香火,可与自己儿子的皇途大业相比,再不忍心,也绝不能手软。 “姑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谢彪嚎了起来,紧紧扯住皇后的衣角不肯放手,皇后最后一次温柔的看了看他的眉眼,咬牙道:“来人啊,把谢统领带走。” “不要,姑母救我,我不想死,姑母,姑母……” 听着谢彪撕心裂肺的口头嚎叫声,皇后的心也在滴着血,闭上眼,两行浊泪轻轻滑落…… 她谢氏一门虽有她为后,但后力不足,正当年的好男儿当中只有一个谢彪最为得力,也是升迁最快的一个。 而现在,她等于是生生折了一翅了啊! 可是,为了皇上的信任,为了凌晔的未来,皇后紧抿双唇,不得不将那口恶气咽下。 只是心底却在暗暗发誓:“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谢彪报仇血恨。” ———— 东宫内,萧君彻负手而立,身后是朵云忙碌的身影,却是在忙着为他泡上一杯上好的龙井。 一人疾步行来,打断了这和谐的一幕,萧君彻幽幽转身,看向来人,对朵云说了一句:“云儿,先别忙了,我有事和小桑谈。” 闻言,朵云一愣,要是换了平时,萧君彻绝不会这么支开她的,朵云一时心内不悦,迟迟不肯离去. 看出朵云的心思,萧君彻倒也不生气,只叹道:“我是为你好,你怕听了心里不舒服。若你执意要听,我也不瞒你。” 见萧君彻如此一说,朵云倒真是舒开了笑脸,又开始忙乎着一道道的泡茶工序。小桑见萧君彻也并不怕朵云听到内情,也就亳不顾忌开始汇报:“殿下,一切都跟您料想的一样,不过,那个夏荷自溢了。” “嗯,倒还真是个烈女子,那玲珑呢?” 萧君彻显然对夏荷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玲珑就不同了,那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卧底在皇后的百鸟宫也有两年的时间了。 “殿下放心,已救了过来,不过那皇后当真心狠,要不是上官云详跟着我一起去了后山,只怕玲珑就救不回来了。” 对扔后山的做法,小桑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在后山扣到玲珑的体无完肤时,仍旧唏嘘不已。 “救过来就好,我手下的人,又有哪个不是死里逃生。” 包括他自己,当然,这最后一句,萧君彻只留在了心里。 “殿下,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小桑又问,虽然说玲珑的做证,将矛头指向了谢彪,但毕竟铭帝还未正式宣布朵颜无罪,从他执意要杀谢彪和夏荷一事,就可以看出,铭帝根本就不愿为朵颜翻案。 朵云此时亦将泡好的龙井送到了萧君彻手里,萧君彻浅浅尝了一口,这才淡淡道:“不必了,接下来,该轮到上官家的人操心了。” “殿下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如果上官青止,上官青璇再加一个上官云详也不能让父皇退步的话,那还有什么人能逼得父皇吐血?” 萧君彻无情的说着,却是一幅看好戏的表情,小桑没有回应他的说法,只是在心里加了一句:还有一个殿下,您。 事情已办妥,萧君彻便让小桑先回去,不用随侍左右,自己则悠闲的喝着茶水,看着早已看了千百遍的东宫风景。 见萧君彻一杯已尽,朵云温柔的为其又续上了第二杯,萧君彻对其温暖一笑,如当空的太阳一般耀目。 朵云不好意思的别开脸,手足无措的像个小孩子。 萧君彻一直没有再开口,朵云也只是安静的陪伴在左右,看着萧君彻俊美的侧颜出神,虽然没有出言相问,但朵云却仍旧对一个名字,耿耿于怀。 “殿下,玲珑是谁?” “百鸟宫的宫女,你应该也是听说了今天的大事,才这么问的吧?”萧君彻笑笑,随口问道。 轻轻摇了摇头,朵云却说:“殿下,我想问的是,她是您的谁?” “云儿果然聪明,没错,她是我人,是我安插在百鸟宫的细作。” 萧君彻的坦白,多多少少让朵云安心了不少,可萧君彻的眼神却告诉自己,她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了。 是的,她看得出来萧君彻的心里,其实并没有自己。 或者说,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别人,只是,在朵颜入宫后,看着萧君彻一点点的开始有了变化,她的担忧也越来越甚。 以前,她只担心一个朵颜,可朵颜毕竟还是自己的妹妹,她的感觉还没有那么深,可现在,又来一个玲珑,虽然萧君彻只说她是自己的细作,可他分明对她十分的关心。 所以,朵云吃醋了,才有了这一问。 “殿下,是云儿多心了,只是云儿也很好奇,殿下是如何说服那个名唤夏荷的宫女指认谢彪才是真凶的?” 朵云很轻松的转移了话题,不想让萧君彻觉得自己小家子气。 萧君彻笑笑:“其实不然,我并没有收买夏荷,只不过我能算到她会遇到的局面及处境,然后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着玲珑给她一点提示,以她的精明,自然知道如何自圆其说了。” “殿下是说,夏荷所说,完全是她当时随意说的?” 朵云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不相信夏荷能有如此本事。 放下手中茶杯,萧君彻却语重心长的对朵云说了一句:“这宫里,从来就没有蠢人,因为,愚蠢之人,是活不久的。” 朵云蓦地打了个冷颤,为他话语之中的森然,她果真是被保护得够好了,虽然已练就了一幅冷心肠,可对于萧君彻口中的黑暗深宫,却是越来越觉得恐怖。 “殿下,听说那谢彪到最后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为何会这样?那人该不是这样的反应的。” 朵云细细的说着,眉头也拧到了一处,显然百思不得其解。 萧君彻又淡淡的笑开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让小桑给他下了点药而已。” 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可那句下了点药,却让朵云恍然大悟。 “所以,他对会夏荷施暴,真的是因为药性?” “不然呢?你以为谢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宫里胡搞?” 一直都很认真的回复着朵云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只是,这毫不保留的直言,也让朵云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她选的男人,似乎城府太深了一点。 日后,她可有把握能紧抓他的人么? “殿下,果然神机妙算。” 这似赞非赞的说词,令得萧君彻不由转脸看向朵云,却恰好见她又开始冲泡着另一壶的茶水。 萧君彻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看着朵云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重复着。 朵云知道他在看自己,心儿突突的跳得畅快,却小心的不敢破坏这气氛,要知道,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自己了。 这一天,她盼了很久,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被关注的感受。 冲好了一壶新茶,朵云又点燃一根用过的短蜡烛,放在壶底的茶炉内,烛火虽弱,但那恰到好处的热度,刚好可以使茶壶中的茶水不至于那么快冷掉,也不会因为太热而不能入喉。 “云儿果真心灵手巧,居然想到如此好的办法温茶,这以后,不知谁有那么大的福气,能娶了你回去,藏在深闺独宠。” 萧君彻突然说出来的这番话,令得朵云纤手一抖,几乎打翻了茶水。 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赶自己走么?还是说,他依旧有心将自己还给上官云详? 意识到这一点,朵云猛地扑倒在萧君彻的脚下,勇敢而坚定的说:“如果殿下不想要云儿了,云儿自会落发为尼,长伴青灯,但云儿有一事相求于殿下,不要将云儿转赠他人,除非我死,否则云儿绝不从命。” 看着朵云绝然的表情,萧君彻终于咽下口中要说的话语,再不提此事半个字…… 第20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8 以安胎为由,云详又来到清苑看望朵颜,同行的,居然还有凌煦。 朵颜在看到凌煦时开心的笑了,可凌煦却一眼就注意到了朵颜手上的伤。三两步抢到她跟前,凌煦的眼底里写满了心疼:“朵儿表妹,这是哪个混蛋做的?” 心疼地捧起朵颜的双手,凌煦心疼得直呼气,朵颜收回双手,不让他细看,不过,却也回复他说:“表哥,我可是进了天牢啊,能活着出来已属不易了,只伤了手,已是万幸。” 虽然知道朵颜说的确是实话,但凌煦仍旧咬牙切齿的说:“表妹,你放心,这仇表哥我记在心里了,有朝一日,我定要那混帐东西跪下来求你放过他。” 闻言,朵颜但笑不语,心内却冷冷道:“有朝一日吗?我怕是等不了那么久的,龙傲天,下一个,就是你了。” 不过,心里再恨,嘴上朵颜还是小着心,她并不是不信任凌煦,只是担心他人太单纯,藏不了心事会给他自己招至祸事。 于是又笑笑道:“表哥,不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更何况有三哥在,你不用担心我的手伤。” 听到朵颜如此一说,凌煦也笑了:“也对啊,三表哥医术那么好,一定能将朵儿的手治得如同以前一般嫩滑漂亮。” “汉王原来对我的医术如此信任啊?” 云详打趣的插着嘴,看着凌煦也笑了。 要说这宫里最没有心机的,凌煦要敢认第二,也没有人敢说第一。 所以,每每看到凌煦,云详都会觉得很放松,不用刻意的隐藏自己。 “三表哥哪里的话,要是你的医术也信不过的话,那这全天下怕是没有好大夫了。” 凌煦对云详的评价也是相当的高,因为对于凌煦来说,云详比这些宫里的亲兄弟们,要亲厚得多。 三人各自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要知道,自朵颜入了宫,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快乐的气氛了。 只不过现下再比不得当初,既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那就只有一步步用心的走下去,而这也就是云详带着凌煦进清苑的另一个原因。 他拿眼看了看朵颜,又看了看凌煦,这才终于开口说:“汉王,朵儿能不能翻案成功,就靠你了。” “我?” 指着自己的鼻子,凌煦一脸讶色,但透过那层惊讶竟还带着一些兴奋的意味,只因他内心终于感觉自己被人所认同了。 “是,就是汉王你。” 肯定的重复着,云详拍了拍凌煦的肩膀,这一细小的动作,却让凌煦一时间感觉信心百倍。 “三哥,不要把凌煦表哥也扯进来啊!” 自在天牢呆过一场,朵颜就对那些刑法印象更深,若是凌煦不小心说错话还是什么,万一也关进了那里,就算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更何况,她已知道,姑母贞妃因为她已公然得罪了铭帝与皇后,往后在宫里,只会更难,若是因为她让凌煦出事,那如何对得起姑母? 沉默了一下,云详又开口:“朵儿,由不得他了,你也知道的,姑母已经站在你这边了,所以汉王也别无选择。” “为何?” “三表哥,你说的什么意思?” 前一句当然是朵颜所问,而后一句自是凌煦所说,云详也丝毫不犹豫,接了口就说:“姑母肯定是从你身上看出皇上的心思了,他是真的动了心思要铲除我上官家的根基,所以,姑母和你只有紧紧抱成一团,才能力克群敌。而姑母本人也不可能随时过来清苑找你,只有汉王不同,没有人会认为,他别有用心,只会认为他痴心无比。”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中肯,朵颜也不再反对,只是凌煦还坚持着说了一句:“三表哥,我对表妹绝无二心,当然痴情了。” 闻言,云详只是摇头一笑,有些捉狭的看着朵颜,朵颜也尴尬一笑,小心有啐道:“三哥,都是你,胡说什么呀?” 云详风朵颜当了真,赶紧举手投降:“朵儿,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算你识相。” 满意的点着头,朵颜这才放过了云详,只是,在转眼又看到凌煦时,脸色明显的不怎么自在了。 “三表哥,你快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为了朵儿,我一定要帮你做好。” 期待地看着云详,凌煦很急切的盯着云详要他说出自己的计划,可云详却不急不缓的摇摇头说:“汉王不必心急,此事不难,只需汉王今日到我府上去一趟即可。” “就,就这和简单?” 不相信的确认了一下,凌煦显然还有些失望,像这种并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居然才是自己做的。 云详也不含糊,重重点头的说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凌煦本还想和朵颜说说话,可是却被云详阻止,他一句救人如救火,令得凌煦立马热血沸腾起来,告辞了朵颜就直奔宫外而去。 看着凌煦远去的背景,朵颜叹道:“到底还是没能让凌煦表哥置身事外。” “朵儿当知,身在帝王家,他永远也无法置身事外,这宫里,除了生,也就是一个死。” 很少听云详说这么深刻的话语,朵颜一愣,担心的问:“三哥,你没事吧?” 云详摇摇头,有些话疲惫,只是却警告朵颜:“朵儿,如果可以,离太子远一点吧。” “三哥,何出此言?” 朵颜并没有告诉云详她与萧君彻合作的事情,只是,以事情的进展来看,朵颜也猜出云详知道一些,只是她并未问他从何得知。 但云详这么突然的说了这样的话,她也不得不猜想着原因。 “朵儿,是你拜托太子帮忙的是吗?虽然太子出手,事实确实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但朵儿,太子不是你能掌控的人,我怕你到时候不能全身而退。” 云详的眼中,有着焦急的神色,朵颜却不以为然。 “三哥,你多心了,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这次他帮了我,下次我帮回他就行,并没有掺杂别的什么心思。” 她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虽然凌晔对她不忠,但她却没有那么快移情。 云详仍旧深拧着眉眼,担忧的说:“朵儿,如果你真的没有对太子存那份心思,那三哥要你向我保证,只可以和太子做朋友,绝不能爱上他。” 卟哧一声,朵颜笑得开心:“三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爱上那种自大狂,更何况二姐……”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朵颜惊慌的捂住了唇,怯怯的看向云详。 “没什么的,我早就知道云儿在太子的东宫。” 苦笑着,云详假装没事的说着,只是双眼之中的痛苦之色,早已看进了朵颜的心里。 “所以三哥才要我保证不要爱上太子?是担心我和二姐以后会因为这个男人反目?” 闻言,云详没有说话,却也等同于默认了这个事实。 朵颜轻快的跳到云详的跟前,拍拍他的头,承诺般的说:“三哥,我保证,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绝不会伤害二姐。” 只不想,这随意的一句承诺,竟然一语成谶,令她到后来,处处受制。 ————- 却说这凌煦到了上官府上,见到了上官青止,本以为舅舅会问他过来的缘由,岂料舅舅也只是热情的说了句:“来得好,来得好。” 凌煦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也不知道如何向舅舅开口发问,只到后来,舅舅在府内大摆酒宴时,凌煦终于也想透了一点什么。 也许,舅舅这么做,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今日,他萧凌煦到他上官府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舅舅:“舅舅,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虽然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舅舅我很想知道。” 凌煦是个老实人,说话也不会拐变抹角,上官青止见他确实很苦恼,于是也终于告诉了他事实:“汉王,舅舅也不瞒你,但,今日所言,望汉王切不要对从任何人提及。” “好,我一定不说,但是舅舅,要是母妃问起,可否告之?” 其实凌煦就是好奇,但,对于母亲,他一直很孝顺的,若是母亲问起,他也不愿骗她。 “你母妃自然没什么关系了,不过,外人绝不可提及。” 上官青止对自己的妹妹有多了解,自然知道也瞒不过她,而且,要不是她帮忙,事情也没有这么顺利,所以也就更谈不上要隐瞒她了。 “好,我保证。” 凌煦激动的举手发誓,待上官青止点头之后,这才放下手,规规矩矩的等着舅舅告诉自己真相。 清了清嗓子,上官青止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汉王,其实此事也算是对你父皇不敬,汉王听后请不要介意。你也知朵儿此番被冤枉的事情,为了帮朵儿脱罪,所以我等必须利用那个宫女夏荷和玲珑的临死之语。” “但,皇上似乎并不打算让我们知情,所以,这也就是云详请汉王过来的原因,意在告诉所有人,此消息是由汉王亲口传达至我耳中,也就堵了那些想惹事生非的人的嘴,至少皇上再生气,也不会因为汉王说了一个消息而治你的罪。” “不过,皇上已十分狠绝的断了我等后路,两名宫女已死,那谢彪,听说也让送到了天牢,想必,过不了多久也会送上断头台。但在他死之前,我们必须要让他替朵儿顶下杀妃之罪,这样,朵儿才能保下性命。” 第20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59 听到说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救朵颜,凌煦更是不会反对了,只是听完这些,他又问:“那接下来,舅舅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需要,我明日会在早朝之上,提出此事,若是皇上肯放过朵儿,我自不会再苦苦相逼,但若是皇上执意为难。我只有将此事合盘托出,若是有人问起我从何得知,到时候,便需汉王前来做证,不过,若是有人问起汉王如何得知一切,汉王应说是从您母妃口中听得,切莫要说漏了嘴。” 上官青止已料到,明日朝堂之上,必有一场恶战,所以,事先提醒一下凌煦十分有必要。 “好,舅舅放心,我一定照办。不过,舅舅所说的合盘托出,是指夏荷与玲珑所说吗?” 上官青止点点头:“正是此事,且不论这些是否是事实,我等一定要一口咬定,那就是事实的全部。虽然皇上杀了那两个宫女,让我们死无对证,但,我们也要想尽办法,将此事来个铁板定钉。” “舅舅的意思是,父皇是故意不想为朵儿翻案?” 有些许意外,虽然凌煦知道父皇一直不喜欢朵颜,但却也没有想到他要制她于死地。 “汉王,此事虽然是逼迫皇上,赦免朵儿的杀妃罪行,但我等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望汉王明白。” 虽然知道凌煦一向不问朝事,但铭帝毕竟是他亲父,有些话,他也不得不客气点的先打招呼。 “舅舅不必如此,我都明白的,何况也不会伤害到父皇,所以,我会支持舅舅。” 凌煦不急不抢但也不想任何人受伤,更何部况这人是他的父皇。 “谢汉王出手相助。” “舅舅太客气了,应该的。” 在凌煦的心里,朵颜的重要性,超过了许多许多,甚至超过了他对他父皇的那份血缘亲情。 拍了拍凌煦的肩头,上官青止突然又说:“还有件事,也可能会影响汉王,不知汉王可会介意。” “舅舅您说,何事?” “我已分派了家丁,到四下散布消息,称珍嫔之死,实乃谢彪所为。虽然这些消息传不到宫里去,也会传到所有大臣耳中,到时候,明日早朝我提出此事,皇上介于这些流言的压力和大臣的疑问,也不得不重审此案。” 凌煦偏着头,想了想,终于也笑开了:“原来如此,只要重审了,朵儿的机会也就来了。” ————- 翌日,朝堂之上,铭帝听完最后一个议程,终于打算散朝,他精光闪闪的看了看众臣,问:“是否还有本启奏?若是没有,就退朝。” 上官青止,立时站了出来:“皇上,臣,还有本启奏。” “上官爱卿,你还有何事就等明日再说吧,朕累了,想下去休息。”料到他会说什么,铭帝也不想再听,自顾的就要下朝。 上官青止哪里肯答应,直接开口:“皇上请留步,臣有本启奏,望皇上重审珍嫔被害一案。” 铭帝脚下不停,越走越快,根本不想再议此事,可这时候,另一个也开口了:“皇上,请留步,老臣也有本启奏。” 此说话之人,却原来是龙相国,也就是珍嫔之父,铭帝并不想留下来纠缠此案,可龙相国的另外一句话,却让铭帝停了脚步,国为,他说的是:“皇上,外面早已传疯了,说杀我珍儿之人,并非贤妃,而是禁卫军统领谢彪。皇上,老臣仅有一女,不愿她死得不明不白,还望皇上为珍儿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铭帝听到此处,站定了身子,却仍旧没有转身,心情矛盾着一语不发,他身边的常青,倒是小小声了说了一句:“皇上,奴才也听说了一些,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昨日百鸟宫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传了出去,在民间闹得是沸沸扬扬。” 听到常青都这么说了,铭帝眉眼一顿:“何时之事?” “听说流言是昨日传出,奴才还听说,昨日周汉王出宫见了上官青止,奴才觉着,这消息该是周汉王传给上官青止,而这些流言该是上官青止故意为之。” 常青低着头,小声的分析着,铭帝也同意他的看法,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上官青止为了逼他放了上官朵颜,竟然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思前想后,争斗了一番,铭帝终于还是折了回来,对龙相国和上官青止说:“此案既然两位爱卿都有异议,朕,也就允了尔等,彻查此案,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勉强的说完这一切,铭帝再次表示要散朝,上官青止已达到目的,自然不会再说什么,率先三呼着万岁,目送铭帝离去。 ———— 是夜,天牢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刚刚大婚不久的秦沐王萧凌烨。 他一步步走近谢彪所关押的那间牢房,直到谢彪看清他的脸,他布满血污的脸上终于有了生机。 “沐王,沐王,我早知道姑母不会不管我的,沐王您是来接我出去的吗?好,好,我们马上走,马上……” 谢彪欣喜的叫嚷着,紧紧攀在牢柱上,用期待的眼神瞅着凌晔。 凌晔仍旧一幅温柔的表情,不过,却没有令人打开牢门。谢彪感到事情不对,害怕的问:“沐王,您不是来接我的吗?” “对不起,表哥,本王是来为你送行的。本王帮不了表哥,能为表哥做的也就是送上些好酒好饭了。” 说完,凌晔一招手,身后的人陆续而上,将手中端来的好酒好肉摆了一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谢彪又发疯般的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好不难看。 凌晔拧起眉头,做难过状:“表哥,父皇要你死,本王和母后也无能为力啊。” “沐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夏荷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没有杀珍嫔娘娘,没有啊。” 谢彪自一出生,就有着皇后的庇佑,也没有吃过什么苦,这入了天牢,第一餐就压根不是用饭,而是用棍,那一顿好打,打得他是哭爹喊娘。 他一直坚持着,就是想熬到皇后来救他,可惜,他等到的,居然只是一顿送行酒。 这怎么不让他感到绝望,凌晔还在劝着他,可他已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哭喊着问:“沐王,会是腰斩极刑是吗?” 凌晔摇摇头:“夏荷临死所言,已传至民间,龙相国与上官大学士都要求重审珍嫔一案,也会提你去问案,如果此罪一经被定,那么,就不会是腰轩之刑,而是,凌迟处死。” 腰斩虽然可怕,但至少会给人一个痛快,可凌迟处死,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割上千百刀,谢彪的精神是彻底的崩溃了。 他哀嚎一声,拼命的用头撞击着天牢的墙面,直到头上脸上,血流遍布,他才终于停止了伤害自己的行为。 只是,再转身,他的眼神已明显浑浊,而后,居然开始疯狂大笑,一边笑一边说:“我是谢彪,是皇后的侄子,我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哈哈哈哈哈。” ———— 谢彪疯了,被凌晔的一句凌迟处死,生生的吓疯了。 可他至死也不会明白,其实根本就没有凌迟处死一说,都是凌晔故意说来吓他的。 凌晔知道谢彪除了死再没有别的路可选,于是,他借由送行,说了那些话来刺激他。 谢彪是皇后亲侄,就算是定罪,皇后也绝不会让他受那种凌迟之罪,可谢彪的笨脑子,如何能想得到那一点,更何况告诉他的人,还是他最佩服的凌晔。 走出天牢,凌晔望天而语:“朵儿,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是的,这么做都是为了朵颜。 他虽娶了裴雅瞳,可他的心仍旧在朵颜身上,当朵颜身上天牢,他心痛难当,恨不得立刻冲进天牢将她救出。 可理智告诉他,朵颜的背景深厚,上官青止绝不会弃她不顾,所以,他的朵颜不会有事,他只需要耐心的等,等,等。 终于,他等到了朵颜出牢的好消息,可另一个足以致命的打击,却将他的心都击碎,她居然怀孕了,怀的还是他父皇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她便彻底成为了他的母妃,他几乎因此被打击得无法自持。 他想要立刻冲进清苑,求她打掉腹中胎儿,可另一个现实,又让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如果没了那个孩子,朵颜势必会再回天牢,如果她再回到天牢,他不敢想象,她是否还有第二线生机。 强忍内心的酸楚,他日日借酒浇愁,可百鸟宫传来的消息,又令他看到了希望。 就算是牺牲任何一个人,他也在所不惜,只要谢彪认了罪,那么朵颜的杀妃之罪,便可撤消。 只要,只要她没了那个杀妃的罪名,那个孩子,也就不是问题了。 所以,他亲手安排了这一切,也亲自到了天牢,他知道谢彪从小就很佩服自己,如果自己开口说出的话,他一定深信不疑。 以谢彪的胆小,一定经不起自己的打击,到时候,就算他疯不了,也一定会精神崩溃。 更何况,他已在那些饭菜之中,掺杂了令人神智不清的药,只要他吃了下去,所有事情,都会万无一失。 想到这里,凌晔抿起嘴,阴冷的嘴角微微的抽了抽,低沉道:“朵儿,等着我。” 第21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0 刑部派来重查此案的人,居然还是那个龙傲天,但不同的是,这一回,在上官青止的强烈要求之下,增派了另外两名官员。 想当然尔,这两人都是上官青止的门生,所以,绝不会再任由龙傲天胡判。 可当一行三人看到提审在堂的谢彪,个个面面相觑,只见那谢彪嘿嘿傻笑着还流着涎水。 甚至还冲到大堂之上,要去摸龙傲天的官帽。 龙傲天黑着一张脸,拍着惊堂木,就令手下对谢彪又是一阵好打,那谢彪被打得嗷嗷直叫,几度死里来,生里去。 随同的两名官员,见状,知道机会已到,于是,趁机发问,那谢彪虽疯但却不傻,知道要是认了罪,肯定不会再挨打,二话不说,就认了罪画了押。 这下就轮到龙傲天发傻了,他自问审案一流,却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快结案的案子。 可他分明也看得出来谢彪已神智不清,但同行另两名官员,官位并不在自己之下,更有之前三王为朵颜求情的前例,他就是再傻也不至于还要硬碰硬。 虽然忍不下那口恶气,但为了前途着想,他只得默认了另二人的判法。 当龙傲天将谢彪的认罪书呈给铭帝时,铭帝脸都气黑了,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在骂他没用。 可案子已结,更有另两位大臣一旁辅助审理,铭帝也再没有理由,不免去朵颜的罪名。 无奈之下,铭帝又着常青拟了旨,到清苑将朵颜接了出来,顺理成章的,朵颜又恢复了自由之身,再度搬回清淑宫,只是贵妃的头衔却没有被恢复。 但所有宫妃都明白,这恢不恢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那晋级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众妃亦有另一事不明,那就是朵颜是用了何种办法令得自己怀孕的呢? 宫里不是流传说皇上不行吗? 难道说,那只是皇上不宠幸宫妃的借口? 可无论众妃如何猜测,也没有任何人敢去验证,谁都看出来出,皇上心情不佳,去了的人,也只会撞上枪口。 可那些羡慕朵颜的宫妃们,又哪里会猜到,朵颜接下来要做的,却是将她们人人羡慕的龙脉,彻底清除。 ————- 话说,那龙傲天在审案时憋了一肚子的火,又在铭帝那儿受了一肚子的气,一时无处发泄。 所以,自那日以后,接连几日,他都泡到了醉梦楼里,夜夜颠鸾倒凤,将那股子无名业火,尽数化为欲火,发泄到了那些莺莺燕燕的身上。 这一日,龙傲天又到了醉梦楼,一气叫了十几个姑娘作陪,一起饮酒作乐,最后,甚至猜拳比赛脱衣服,还声称最后一个没被脱光的姑娘,晚上才可以和他共赴巫山。 最终,一名叫闭月的姑娘最后胜出,其它人都被请了出去,只留下两人淫声浪语的翻滚起来。 云雨过后,平时睡得跟死猪一样龙傲天却怎么也睡不着,闭月见状,光着身子趴在他身上,跟他讲笑话,逗他开心。 闭月开讲道:“洞房花烛夜的早晨,新郎一觉醒来,发现新娘泪流满面。惊讶问:心肝,为啥哭?新娘哭到: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那玩意儿用了一夜已经缩小到不成样子了!以后咋办呢!” 荤段子讲完,那龙傲天还真是笑了,哈哈地道:“这小娘子还真是个雏啊!” 言罢,又淫邪道:“闭月,以后咋办呢?” 闭月娇媚一笑:“爷,奴家只要现在,谁管以后咋办?呵呵呵呵!” 两人你来我往又缠到了一起,直到最后,两人都累得几近虚脱,龙傲天这才从闭上身上翻了下来,躺在床上气喘道:“真来劲。” 闭月此时,已累得起不来身,光兴的躺在床上,应道:“爷开心了就好。” 提到开心龙傲天又有些不快,他收起笑,捏了捏闭月的粉脸说:“还是你们好,从来不给我找晦气。” “爷,还人有敢找您晦气?是活腻歪了吧?”闭月也是知道龙傲天的来头的,会说出这种话来也是自然。 龙傲天被闭月侍候得舒服了,心情也渐渐开始好转,便也终于对她讲了实话:“就是那个上官朵颜了,仗着她父是殿阁大学士,竟然连我龙家也不放在眼里,还毒死了我的亲姐姐。” 闭月也是听说过此事的,于是好奇道:“呀!爷,不是听说是一个叫谢彪的人做的吗?” “屁,那混帐东西,就是一个废物,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动我龙家的人。”龙傲天语带脏字,显然是早就憋着一口气。 “天啊!爷,那您的意思是说,真凶还是上官家的四小姐咯?”闭月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忙捂了嘴,干笑着。 龙傲天将闭月揽了过来,舒服的靠在她柔软的胸脯上,这才又恨恨道:“那还用说,除了她,谁还有那个胆?” “爷,那您的姐姐岂不是会死不瞑目啊?真凶还在宫里快活着,自己却……” 说着说着,眼见那龙傲天的脸色又变了,闭月识相的闭了嘴,乖乖的不发一言。 良久,龙傲天终于恨恨咬牙:“哼,那个女人,我迟早会收拾她,就算她有个官青止撑腰,我也不会怕。” 闭月感受到龙傲天的戾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缩了缩身子。 许是因为刚才疯狂了太久,龙傲天也渐渐的感到疲累,闭月一直小心的不打扰他,直到他沉睡的呼噜声阵阵传出,闭月才小心的从他身下爬了出来,随意套上一件衣服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行去。 绕至隔壁的一间屋子,闭月小心的钻了进去,在看到那一抹月白色的背影时,闭月的脸色由妖艳变幻为迷恋。 她静静的立于他身后,小声唤到:“公子。” 雪疡转过身来,脸上仍旧戴着那张永远不变的银色面具,他轻轻笑着说:“闭月妹妹,辛苦你了。” 面对着神秘的雪疡,想到他口中所指的那所谓的辛苦是什么意思,就连闭月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有些自怜的说:“公子说笑了,像闭月这样的女子,没有饭吃才是最辛苦的事。” 寒门女子有几人是自愿到此出卖身体的,可久而久之,她们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再让她们回去受苦,她们反倒不愿意了。 所以,闭月的那句没有饭吃才最辛苦,也就是这个意思。 “闭月妹妹,可有收获?” 雪疡叫得温柔,闭月听得欢心,她俏脸一扬,得意的点了点头:“公子,我都按您所说,将他的话套了出来,到时候,只听公子一声吩咐。” 闻言,雪疡轻笑着将一锭金子交到了闭月的手中:“闭月妹妹,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闭月小心的将金子收入袖袋,甜甜一笑:“一言为定。” 收了钱,闭月又顺着原路回到了龙傲天的那间屋子,将金子收好后,扒下衣服就钻进了龙傲天的怀里做起梦来,梦里头,似乎看到好多好多的金子在对她招手。 离开醉梦楼,雪疡一路飞檐走壁,终于在三更天,抵达了朵颜的清淑宫,他小心翼翼的行入内殿,透过半透明的纱帐,似乎能看到朵颜轻拧着秀眉,看起来,睡得并不算安稳。 雪疡抬手,扶开层层流苏下的纱帐,终于看清朵颜面容。 昏黄的灯光下,沉睡的她,似乎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朦胧美感,雪疡一时间看得痴了,好半天都忘记了呼吸。 直到他清醒过来,右手已不由自由的抚上朵颜如雪的丽颜。指下肌肤,柔滑如凝脂,那美好的触感,令雪疡几乎不愿将手指抽回。 直到,朵颜眉头轻轻颤动着,随意的翻了一个心,雪疡才惊慌的收手自己不安份的右手。 可没过多久,雪疡的手又不由自主的开始在她的脸上,轻轻滑动,那种停不了手的诱惑,让雪疡的心,雀跃而慌乱。 脸上麻痒的感觉,令朵颜下意识的缩了缩小脸,在雪疡还来不及再次收回右手时,朵颜突然睁开了双眼,讯速出手,朝雪疡使出致命一击。 猛地弹开十步之距,雪疡方才惊觉自己太过于沉迷于她的美好,差一点被她失手打伤。 “下手还真狠。” 没有怒气,没有还击,雪疡居然笑笑的说了这么一句。而此时的朵颜也终于看清来人是谁,也没好气道:“活该。” “女人,你似乎还欠我什么事没做的吧?居然这么对我?” 雪疡收了招式,一步步靠近朵颜身边,眼光却似有若无的扫过朵颜粉色睡袍下,玲珑有致的美好身段。 “下流。” 朵颜啐道,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 可雪疡此时,却只是坏坏一笑道:“我若是真下流,你现在又怎可能如此完整?” 话中带话,却霎时让朵颜脸红到了耳根。 知道嘴皮子上赢不了她,朵颜也不恋战,只努力正色道:“你是来告诉我行动的时间的吗?” 雪疡点点头,并没有反对:“看你的意思,刺杀这种事,也不一定必须冷剑出手,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随地也可以办到。” 第21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1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要这么不正经好不好?” 朵颜说完,却见雪疡又似在强忍笑意,回想自己刚才所说,用词还真是有点滑稽的。 见朵颜又有些恼羞成怒,雪疡也收起了玩笑之心,正色道:“即便要刺杀你,也不能偷偷进行,所以,本月十六该是最佳时机。” “十六,岂不是三日之后,为何要选在那日?” 朵颜其实想说越快越好,但听雪疡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他肯定知道更多的事情。 “你果然不与宫妃走动,难道你不知道那天是太后寿辰?” 被雪疡这么一问,朵颜愣了一下,这才不好意思的说:“秋歌不在我身边,我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去问过。” “明天,我让云详把秋歌给你送回来,她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 听到朵颜提及秋歌,雪疡马上想到了她一个人也确实不方便,便也没有再说刺激她的话。 但朵颜一听说秋歌要回来,立马开心的笑了,激动的跳了起来,不住的问他:“真的吗?秋歌的伤好了?可以回来了?” 见这么小一件事,都可以让朵颜这么开心,雪疡也牵起嘴角温和的笑了,岂料他才这么一弯嘴角,朵颜就夸张的叫道:“啊!你居然也会笑啊?” 朵颜这么一叫,雪疡立马收起笑意,又紧抿着嘴,我刻意的动作,惹得朵颜取笑不已:“哟!我们堂堂雪疡大人也会不好意思?” 轻咳了一声,雪疡不自然的侧过了脸,片刻后方才转过来又严肃道:“太后寿辰,所以百官都在,甚至皇上自己也会在,那时候,你若遇刺,就不必再解释太多。 到时候,皇上也拿不了话来说是你护子不周,胡扯事由。” 听雪疡这么一说,朵颜方才意识到,事实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即使自己找到冷剑刺杀自己,也不一定会有人相信,或者说铭帝就不打算相信,只要他刻意找理由害自己,这所谓的护子不周的一宗罪也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朵颜不禁冷汗如雨,好在有个雪疡想得周全,否则,以自己的小聪明,说不定会坏了大事。 想了想,朵颜又发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可是,若是太后寿辰,必然会增设防卫,到时候,你的人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所以说,你还得找一个人帮忙。”雪疡点了点头,又提出一个要求。 “谁?” “你应该知道是谁。” 没有直接回复,雪疡却是意有所指的引导着朵颜。 几乎没有考虑其它人的可能,朵颜直接说了出来:“太子?” “没错,就是太子,不过,你可能把握他会帮你?” 雪疡如此一问,眼光却不离朵颜身,朵颜豪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肯定道:“他会帮的,一定会。” “那就好,还有三日时间,你好好准备,想想那日该如何出手。” 他会有此一问,也是有原因的,朵颜本就会武功,如果她当时不做任何反抗那势必引起别人注意。 可若是她拼死抵抗,他派来的冷剑也不可能马上得手,时间一长,冷剑恐怕也难以脱身。 朵颜低头沉思了一下,扬眉一笑,神秘的说:“到时候,你让你的人不要直接刺我就行。” 浓眉一挑,雪疡奇怪的看向朵颜,而她却只是重重点头,然后才缓缓说道:“真接刺皇上,而我,为他挡上一剑,就什么都不用多做了。” 听到这里,雪疡也不得对朵颜露出赞许的眼神:“你替皇上挡了一剑,就算是龙脉流掉了,他也没有理由再找你麻烦。而且,也能省去冷剑的力气与时间,果然好计。” “那么说,你也同意了?” “既然是最好最快,也最省力的办法,为何不同意?”雪疡很直接的说着,不过,在看向朵颜时,那眼神又变得有些担忧。 “自己注意分寸,莫要伤重了自己。” 关心的话语,自雪疡的嘴里说出,似乎总是有些奇怪的,但朵颜此时却十分受用的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你也嘱咐你的人小心。” “这个你勿须担心,我自会安排好一切,有我接应,我们家冷剑不会有事。” 自信满满的话语,雪疡说得直接也肯定,朵颜几乎想也没想就相信了他的实力,这世上如果说还有谁能比得过雪疡的话,也许,唯有那个人能与其一争高下了。 五更天时,朵颜与雪疡已商议好一切事宜,天也快亮了,也该是雪疡离开的时候了。 可越是告诉自己该离开,就越是舍不得离开,雪疡犹豫着一直没有开口,可他却明白,自己的心,早已不由自主。 朵颜见他神色不对,奇怪的问道:“雪疡,你怎么了?” 听到叫声,雪疡回头,却没有说任何的话语,只是用一种近乎透明的眼神,深情的凝望朵颜。 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的萌芽滋长,而朵颜却不敢轻易去发掘。 “嗯,天,快亮了。” 找不到话说,朵颜只好随意的说了一句,可这话却惹得雪疡心情不悦:“你是在赶我走吗?” 他的口气不善,也让朵颜有些不快:“是又怎么样?” “……” 不知是生气多于失望,还是失望多于生气,雪疡又那么瞅了一眼朵颜,长臂一闪,足尖点地而起,再转眼,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想着雪疡离开时的表情,朵颜又有些后悔,她焦急的追窗边,却只能感受到冷夜的寒寂。 望着那月白消失的尽头,朵颜的心,似乎也丢了。 ———— 清晨,朵颜还趴在窗前冥冥发呆,突然,什么东西闪过她眼前,直直飞入她的寝宫,‘铮’的一声钉入床柱之上。 讯速起身,朵颜警剔的四下搜寻,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无奈之下,她回到床边,愕然发觉竟是一片树叶生生插入床柱,足可见来人功底深厚。 朵颜小心的取下那片叶子,细看之下,竟然发现那树叶上有字。 “午时,御花园。” 居然是邀她相见的信,可是,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思量再三,朵颜将树叶在手中细细捏碎,终于还是决定不去赴约。 在不知道来人身份与目的时,她觉得自己还是要慎重起见,毕竟此时还是敏感时期,若又是铭帝的诡计,那她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这么想着,朵颜决定还是先去见太子的好,不过,太子的东宫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她又如何能进去? 更何况这么明目张胆的见太子,会更让铭帝想疑的。 思前想后,朵颜决定夜探东宫,凭她的身手,再加上东宫在晚上,没有宫女只有太监,人也相对较少,该不会发现她的踪迹才对。 到了午时,朵颜又想起那片树叶,心内虚浮不定,总是拿不定主意。直到远远的走来两个人,朵颜这才认真的眯起眼仔细辨认。 “秋歌。” 别的人不认识,秋歌她是怎么也不会认错的,更何况走在秋歌身边的人,不是三哥又是谁? “小姐,小姐……” 还未走近,秋歌就飞奔起来,直到扑倒在朵颜怀里,秋歌还是不敢相信,她的小姐,真的没事了。 她不停的检查着朵颜,直到最终确定她确实好好的活了下来,秋歌这才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你真的没死,太好了。” “呸,呸,呸,我怎么可能死呢?不许瞎说。”朵颜打趣着逗着秋歌,连云详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秋歌急得不得了,不好意思的说:“小姐,对不起,秋歌是乌鸦嘴,不要听我的,不要听我的。” 说完,秋歌又抹了一下眼泪,扁着嘴看着朵颜,伤心的说:“小姐,你瘦了,还有你的手,怎么还没完全好啊?” “没事的,秋歌,你们家小姐我啊,强壮得很。”说完,朵颜还做势又踢了踢脚,亮了几个平时经常练的招式。 秋歌一见朵颜的动作,脸都吓白了:“天,小姐你快别乱动了,会伤着孩子的。” 听到秋歌的孩子一说,朵颜和云详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笑得秋歌是一头雾水。 三言两语,朵颜就跟秋歌解释清楚了一切事情,秋歌本就一直呆在朵颜身边,听完也就马上明白了。 可知道了这一切,秋歌更担心了:“小姐,那现在,你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这肚子是骗不了人的,皇上马上就知道你是骗她的,虽说你杀妃的罪名已撤销了,可欺君之罪不是会更重吗?” 秋歌越说越担心,说到后面只急得差点没跺起脚来。朵颜一笑,拉过秋歌安慰道:“秋歌,不用担心,你家小姐我有办法的,相信我。” “有什么办法?” 关于找雪疡帮忙的事,朵颜暂时还不想让秋歌知道,要不然,她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冒险,所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秋歌。 云详却是适时的开了口:“秋歌,不用担心,不还有我吗?” “对呀!有三公子在,一定可以帮小姐的,不过,三公子,你再神通也不可能帮小姐变出个小宝宝吧?” 说完,秋歌又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蠢话,只得吐吐舌头,尴尬的说:“不是,不是,我是说其实吧,三公子你打算怎么帮小姐?” 第21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2 云详知道秋歌一直是有口无心的丫头,也没什么恶意,也不会计较这些,只是拉过朵颜说:“朵儿,正如你所说,这孩子留不得,所以,这几天我正在研究一些对孕妇不利的东西,到时候,你只要吃下那些东西,假装是误食,就应该能骗过皇上的。” 听罢云详的话,朵颜摇摇头,知道是时候跟云详说明一切了,她拉近云详说道:“三哥,两日后,太后寿辰,你记得一定要和爹一起来参加。” “为何?” 云详是一直很讨厌那样的场合,恐怕父亲又让自己与各家千金变相的相亲,所以但凡是这样的场合,他都不会出席的,朵颜和他从小就亲近,自然也知道他的这一脾性,所以,她这么交待云详一定参加,更让他马上想到事出有因。 “三哥,成功与非,就看那日你是否能随机应变了。” 朵颜慎重的说着,凝重的表情让云详深感事情的严重性。他紧张的看着朵颜,问:“朵儿,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看了看秋歌,本想支开她,可见她一脸警戒,朵颜自知不可能叫得动她,于是只好任她听了去:“三哥,太后寿辰之日,雪疡答应我会派出冷剑刺杀皇上,而我也会替后上挡掉那一剑,到时候,三哥你一定要立刻上前为我医治伤处,并在合适的时候,对皇上说,我因伤重,胎儿不保。” 云详一听这话,倒抽一口气:“朵儿,你竟然如此大胆,刺杀皇上,这是何等大罪?” “三哥,又不是真的要伤他,只是做做样子,一来让这莫须有的胎儿流掉,二来也省得皇上对小产一事,诸多计较。” 朵颜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可云详却摇了摇头:“不行,太危险了,你也危险,冷剑更是危险。” “三哥,你不信我,还不相信雪疡吗?他答应了会接应冷剑的,保证此事万无一失。” 朵颜说罢,却发现云详冷色更冷:“此事,是爷出的主意吗?” 摇摇头,朵颜实话实说:“不是,是我求他帮我的。” “所以,那日你才让我带话给他,让他来见你?” 终于想通了一切,可云详却更加不高兴了:“朵儿,没想到你信他多过信我?” “不是的,三哥你别误会,我只是要让某些人得到教训,所以必须借助于雪疡的力量。三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朵颜解释着,小心的观察着云详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对雪疡帮助她的事情,这么的计较。 他不是也拜托他保护自己的吗?这下怎么又感觉不一样了呢?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你,还有你说的让某些人得到教训,谢彪今日已送去刑场,现下,恐怕已人头落地,你也不要再去计较那些过去的事情了。” 想到为了朵颜的性命,却必须牺牲掉别人的性命,云详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内心隐隐有些不适应。 “三哥,我说的人,不是谢彪。” 见朵颜否认,云详不解的问:“那又是谁?” 收起笑意,朵颜拧眉冷言,一字一顿:“龙傲天。” 似乎没有想到朵颜心里的怨恨如此之大,云详一时无语,许久才说了一句:“朵儿,你变了。”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朵颜只是感慨良多的说了一句:“入了宫,又有谁能不变呢?” 听着朵颜的话,联想到她这一路的辛酸与磨难,云详也不得不摇着头,叹息不止…… ———— 是夜,朵颜换好一身夜行衣就打算出门,却被秋歌死死拉住:“小姐,你又想干什么?” “秋歌快放手,我去去就回。” 朵颜心急的想,那家伙睡得又早,再晚了去,搞不好他该睡下了。 “小姐不说清楚,秋歌是不会放手的。” 白天里,听到朵颜说的那个什么挡一剑的事情,她就心惊肉跳了好久,可这下她竟然还想穿着夜行衣跑出去,秋歌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朵颜无奈之下,只得又对秋歌解释道:“秋歌,我要去东宫见见太子,再过两日就该动手了,如果没有太子帮忙,我怕冷剑不能全身而退,你也不希望他因为帮我而被杀死吧?” 秋歌偏着头想了想冷剑的模样,想来想去,却只记得那蒙面的黑衣人,但,她知道他是帮自家小姐的,当然也不会希望他有事了:“我希望所有人都不会有事,但是,小姐,你现在出去很危险的。” “没事的秋歌,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的武功么?这大周国的后宫根本就拦不住我,要不是怕牵连到爹娘,我早就离开这里,浪迹天涯了。” 见朵颜说得那么自信,秋歌也不再拦她,只是提醒道:“小姐,那你得早点回来。” 朵颜眯起眼笑了笑:“放心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言罢,一旋身子就飞出了窗外,直上屋顶,猫咪一样轻快的行走于瓦片之上,不消片刻就消失在秋歌眼前。 熟练的穿梭于深宫的高墙之上,朵颜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很快就找到了萧君彻的东宫,攀附而下,一如往常一般,东宫里面看想来,人烟稀少,几乎就是一个空殿。 刚踏入东宫之内,朵颜这才懊恼的发现,她居然不知道太子的寝殿在哪里。 她确实来过此地,可那也仅限于朵云的房间,根本就没有看见太子住在哪一间,抬眼看了东宫内一排排的内室,朵颜是一个头两个大,要说一间一间找下去,费时费力不说,还说不定会惊扰到东宫内的其它人。 无奈之下,朵颜想到,此刻唯有找到朵云才有办法,她飞快的潜入一侧朵云的房间,让她倍感无力的是,房间内空空如也。 朵颜奇怪的想,二姐到哪儿去了,这夜已深,她不在房内休息,跑去了哪里? 二姐去了哪里,朵颜是不得而知了,可她还记得自己前来的目的主要是见太子,摸摸索索的找了十几间,好在东宫还真像是没人一般,偶尔走过几个小太监也让朵颜轻快的闪避开来。 就在朵颜恨不得要想放弃找太子萧君彻时,朵云的柔声细语,轻轻飘进了朵颜的耳中,她因练武本就耳聪目明,所以,就算隔了很远,只要她注意力集中,也是能听得很清楚的。 “殿下,这水快凉了,还洗吗?” 这话一听清楚,朵颜的脸就红了,原来那家伙又在沐浴。 不过,朵颜立马又竖起了耳朵,刚才的说话,是不是代表那家伙沐浴的时候,是二姐在一边侍候啊? 想到这里,朵颜马上就冲动起来,伸脚就要去踢那房门,就在脚尖差不多要碰到门框时,朵颜及时的停了下来。 万一那家伙又没穿衣服咋办? 而且,和二姐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不是让二姐也很尴尬吗? 忍着气,朵颜又贴近门边开始听里面说些什么,可惜,却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微秒声音,朵颜能猜到室内发生了什么,定是二姐在跟那家伙穿衣服了。 越这么想,朵颜就越发的按耐不住,终于,他说话了:“云儿,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是,殿下。” 朵云淡淡的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听到她慢慢朝门边走的脚步声。 朵颜拨地而起,掠上房顶,生怕遇到了朵云,虽然她也想见朵云,但此时此景还是不见的好。 不一会儿,朵云开了门出来,轻手轻脚的去了,目送朵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朵颜这才讯速的跳了下来,钻进了萧君彻的寝殿。 而几乎在同时,远走的朵云也悠然转首,哀怨的看着讯速闭紧的那扇门,面容凄楚。 进入寝殿后,朵颜惊讶的发觉萧君彻竟然已经上床歇息,她心道:你分明才洗好澡,肯定是装睡。 可观察了一阵,萧君彻起伏均匀的胸膛,似乎在像朵颜证明他真的睡着了,朵颜一时难以确认,只得走近他床边,看他是否真的睡了。 一步步,缓缓靠近,真到她完全看清他的脸,朵颜当下愣在了原地。 是第三次了吧,朵颜又见到萧君彻一幅胜似谪仙的模样,朦胧的烛光下,他如刀峰般棱角分明的俊颜,投下些许暗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下,侧目望去,更显挺拨。 少了平时那股子邪气,此时此刻,萧君彻一身雪白睡衣,看上去,宁静而温和,唯有偶尔颤动的睫毛,透出些仙灵之气。 朵颜看呆了眼,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那个夜晚,他手持玉萧,迎风而立,她仿佛又听到那舒泌而详宁的萧声,婉转悠扬着。 缓缓地,萧君彻睁开了眼,就那么温柔的看着朵颜不发一语,直到朵颜终于回过神来,他才灿然一笑,露出一排洁白而炫目的牙齿,说:“等你一天了,怎么才来?” 朵颜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什么?等我一天了?” “为何不来御花园?” 萧君彻坐直向大,定定的望着朵颜的眉眼,眸光温暖。 “为何要去御花园?” 话一出口,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她捂住嘴惊呼:“所以说,那树叶,是你的?” 第21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3 见朵颜那么惊讶,萧君彻也没有怪她,只道:“所以说,如果你知道那树叶是我的,午时也就会前去赴约了是么?” 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朵颜虽然亳不犹豫,她也确实是打算找他的,不过,午时那会儿,三哥送秋歌回来,她还真不定有时间去见他了。 看见朵颜的反应,萧君彻一笑:“你还真是老实,骗我开心一下都不肯。” 很少到到萧君彻这么说话的朵颜,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冲动的走至床边,摸了摸萧君彻的额头:“不烧啊!怎么感觉不像一个人呢?” 让萧君彻头痛的人很多,可是让他哭笑不得的人,朵颜还真是第一个,他好笑拉下她的手:“喂,你是何意?难不成以为我烧胡涂了?” “肯定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朵颜抽回自己的手,他的碰触,总会让自己心跳加速,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 “你这个还真怪,对你好吧,你不习惯,对你不好吧,你又不干,那你倒是说说,我以后要怎么样对你说话,才算是正常?” 萧君彻逗趣说着,朵颜却也因这些话而涨红了脸。倒是真的,还真不知道哪样才算萧君彻的真面目了。 清了清嗓子,朵颜扯开话题:“好了,我不跟你贫嘴,也贫不过你。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的。” 萧君彻不语,上下打量了朵颜的打扮一下,点点头认真道:“看出来了。” 这回答似乎很认真,但又有些怪异,朵颜一时之间也不想再和他纠缠其它,于是便直奔主题:“太后寿辰之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不是才帮完一个吗?又来一个?你最近还真是忙呢?”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萧君彻下了床,行至桌边将卓上茶杯扶正,小心的倒了两杯。 朵颜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在发觉他似乎真的只是打算喝杯茶时,她才又说道:“你只要告诉我帮是不帮便可,不要管那么多。” “是吗?可是,我这个人也很怪的,如果什么也不清楚的话,我是不会帮别人做任何事的,包括,你。” 说到你的时候,萧君彻还刻意的指了指朵颜的鼻子。 知道他不好应付,朵颜压根就没打算瞒他,于是一五一十的将她与雪疡的计划告诉了萧君彻,萧君彻却在瞬间停顿了一下,反问她:“如果你想要处理掉这个莫须有的孩子,为何不直接找我?非要找他?” 他口中的他,很显然指的就是雪疡,可朵颜听得最刺耳的却是那句莫须有的孩子,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朵颜的眼光,赤裸裸的看向萧君彻,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几个洞来,萧君彻一笑:“你大可不必奇怪,在这宫里,没有事情能逃过我的眼,当然也包括你借假怀孕离开天牢之事了。” 对萧君彻的能力,朵颜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听到他这么一解释,朵颜真的就还深信不疑,不过,他既然知道了,自己也省去不少口舌,只是想到他的问题,朵颜也有自己的解释:“有些事,我也不想太为难你,皇上毕竟是你的父皇,我若是要求你那么做,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人情?这宫里何是又有过这种东西?”讽刺一笑,萧君彻冷冷而出,但话后却又冷望朵颜一眼。 “如果你这么介意,那以后,有什么事我都找你便是,你何必这么计较?”朵颜也有些微恼,很不喜欢这种被逼的感觉,可萧君彻就是有本事逼得自己让步。 “这么想,就对了,我们是合作人啊,应该互相帮助的不是吗?”萧君彻状似大方的说着,却惹得朵颜更是无语。 “那你此番是帮还是不帮?” “帮,为何不帮?只要能让父皇不快之事,我都会帮你。不过,既然要玩,就要玩大一点,我也提一点要求如何?” 萧君彻嘴角的笑意,让朵颜觉得森冷可怕,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想做什么?” “换个对象如何?为何要刺我父皇啊?不如,改刺我皇祖母如何?” 这个建议一经说出,朵颜吓了一大跳,她不确定的问:“你确定要这么做?我听闻皇太后是八十大寿啊!若是经此一吓,后果不堪设想。” 随意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朵颜说法,萧君彻又补充道:“反正,她也活够了,差不多该去西天享福了。” “你要杀了皇太后?” 差点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惊呼出声,朵颜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君彻会这么想。 竖起手指摇了摇:“唔,不对不对,和你们的计划一样,只是让你口中的冷剑将他的剑,刺上皇祖母,你也依旧为她挡上一箭便可。”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点点头,轻嘘了一声:“小声点,不要让人听了去,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其它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以朵颜对萧君彻的了解,他决定的事,一般人是无法改变的,而他想做的事,也没人能阻止。 而此刻,对朵颜来说,能够处理掉肚子的麻烦才是大事,其它的,若是真的要因此连累到其它人,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商量好这些,朵颜也该回去了,临走之时,萧君彻又言:“让云详通知那个雪疡便好,你呢,就不要再见他了。” 闻言,朵颜惊讶抬眸,她确实在考虑如何通知雪疡改刺太后一事,却不想萧君彻又猜到了一切。 不过,他的建议倒也是最快最方便的,朵颜虽然很不满意他那句不要再见他,可仍旧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了。” 言转,朵颜转身就朝外走,萧君彻没有拦她,只是一直目送她纤瘦的背景,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 ———— 很快,太后寿辰已到,其实为了忙乎这件大事,整后大周国后宫,近日来几乎就没有几个闲人,当然,朵颜算是其中之一。 宫人们自是不说,忙得的晕天黑地,而各宫的妃嫔们,更是用尽了心思,想要讨太后欢心,以争取她金口玉言对铭帝说一番自己的好话。 朵颜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但却并未因寿礼一事心烦。 她本无意讨好于她,也自不会在此事上浪费时间,所以,只是很随意的让秋歌准备了一尊玉观音,以作贺礼。 想着这老太后,年岁以高,该是喜欢整日信佛烧香的,此礼虽没有特色,但应该不会遭人嫌弃。 太后身份尊贵,再加上是八十大寿,那排场自是不一般的隆重,那些宫人太监们,天未亮就开始打点一切,艰在寿宴是设在傍晚,也让他们有时间安排好一切事宜。 为了表现出对太后寿宴的重视程度,朵颜也十分刻意的装扮了自己一番,她首先选了一件,玫瑰红的宫装,这么大的场面,又是这么吉祥的日子,还是选喜庆点的颜色为好。 同色的玫瑰红的抹胸上,绣的是瑞鹤祥云的图案,外衣的滚边亦是同色的花纹,为让自己显得贵气一些,朵颜又刻意选了一串十分抢眼的,红宝石镶嵌的黄金项链,大朵的金花,明晃晃的眩目十足。 将所有头发高高盘起,在秋歌的巧手之下,朵颜梳了一个当下十分流行的坠马髻,正中插了两排与项链同款的镶嵌宝石的发箍,两侧斜插金步摇,每走一步,步摇轻晃,迷离缠绕着分分合合,让朵颜看上去迷人而妖娆。 朵颜缓缓的走了两步,不禁高兴的点头道:“秋歌,这件衣服真选对了,又漂亮又麻烦。” 朵颜说的麻烦指的却是那外衫内裙都有十分宽大的后摆,走起路来,虽摇曳生姿,但却不能疾行,否则会有跌倒的危险。 “小姐,你确定你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吗?你还故意弄了这么长的裙子,到时候万一小姐没反应过来,真的伤了小姐可怎么好?” 秋歌一直就反对朵颜以身犯险,但除了此法,又确实找不到别的好办法,所以,她也只能干着急,在一旁是想劝又不能劝。 嫣然一笑,朵颜运劲轻旋转,上下翻飞了几个动作,虽然长裙碍眼,但却妨碍不了朵颜的行动自如:“看看,你家小姐我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妃嫔,我故意选了这身,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到时候,省得人家说我分明有武功,却还那么容易让刺客刺伤。” 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所以秋歌也无可奈何,只是,双眼之中担忧之色渐浓:“小姐,那你呆会一定要小心啊,也不知道那个叫冷剑的家伙,行不行。万一,啊!呸呸呸,没有万一,没有万一,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看秋歌一时忧心一时又自语的,模样十分滑稽,朵颜乐得咯咯直笑,秋歌见朵颜到了这种时候,还这么镇定,不得不摇头自语:“完了,小姐越来越没心没肺了。” 闻言,朵颜赏了秋歌一记爆栗,还故做凶恶的道:“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第21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4 知道朵颜只是和自己开玩笑,秋歌也笑了,只是笑过之后,秋歌突然紧紧抱住朵颜,小心翼翼的说:“小姐,你要好好的,千万小心啊!要不然,秋歌可怎么办啊。” 抚了抚秋歌的背,朵颜安慰道:“秋歌,放心,没事的。” 言罢,朵颜定定的看向殿外的萧条秋色,心情也颇有些黯然。 主仆二人,慢行至寿宴场地,却是太后所居的永仪宫,远远的就看到一群群忙碌的身影,朵颜也没有心思细细欣赏,只寻找着自己应该到达的位置。 边走,朵颜便暗自庆幸,幸好时间恰恰好,不算早,也不算晚,让别人找不到话说,也不至于来太早,让人笑话自己巴结太后。 她目前位居四妃,所坐的位置应该也算是靠前了。 四下寻找了一下,却看到上官青璇早已淡笑着向自己招手,朵颜也微微一笑,朝姑母行去,自从姑母不求回报的为自己说话之后,朵颜发现,亲情始终血浓于水,对于这个姑母,她已难以再设防。 优雅坐定,朵颜桌下紧紧握住姑母的手,由衷的说:“姑母,难为您了。” “我的朵儿,何时变得如此客气,对姑母你自不必客气的。”许是没料到朵颜这么粘乎,上官青璇先是一愣,立时又已淡笑自如。 “还是该谢谢姑母的,若不是您,会麻烦许多。” 料定上官青璇知道的一定也不少,所以,朵颜也没有打算瞒她,那些动作都与自己有关。 “宫里始终不太平,还是小心为上。” 不知是感叹着朵颜的多灾多难,还是因为两人难得如此亲近,上官青璇说着说着,不由又有些担忧之意。 呵呵一笑,朵颜却只是小小声的说:“姑母胆子不该这么小。” 朵颜当然知道这宫里不太平,她更是知道,今晚还会有大事发生,可此事,始终牵扯的人太多,她也不能对上官青璇言明,只能这么扭转话题。 “你啊!就是胆子太大。” 点了点朵颜额头,上官青璇宠腻的笑了起来,眼角细小的鱼尾纹也浅浅的浮了上来。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朵颜才终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以及他身后的云详,举杯对两人示意。 上官青止淡笑中藏着些心疼,而云详则勉强中犹有些谨慎地看着朵颜,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很想过去打个招呼,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合适,朵颜只能强忍着冲动,对云详,点头示意,令其安然。 “皇太后驾到!” 一声尖细的长长之声响起后,朵颜不得不收起其它思绪,将眼光调转至来人。 只见来人,满头银发高高盘起,左右各斜插两支凤呤金钗,凤嘴里更是吐出金色的流苏,随着她的一步一动而微微晃动着。 最抢眼的要数太后头顶上那似扇非扇的金冠了,形状更像是佛祖身后的一片金色光蒲,耀耀闪闪,贵气十足。 太后身着红蓝相间的曳地长袍,腰间是滚金凤吟宽腰带,宽大的衣袖边缘,绣着些蓝色如景泰蓝的花纹,不十分扎眼,却十分有庄重,倒也真有一番母仪天下的架式。 朵颜懒懒的睁着眼,仔细的打量着太后的神态,虽然年近八十,看上去却也只有六十出头的样子。 若不是那满头白色苍苍,倒还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了,不过,朵颜好奇的却不是太后的白发,而是萧君彻对太后的态度。 她分明听说,当初皇上想弄死太子的时候,太后是护过他的,可那日,萧君彻的表现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似乎不但不感激,还对太后怨气冲天啊! 朵颜打量着太后的时候,太后似乎也在研究着朵颜。 太后虽然年事已高,但有些特别重大的事件,她却也不可能不知晓。朵颜也不惧怕她的眼光,还牵起嘴角,浅浅的一笑,算是对太后打过招呼了。 太后紧抿着嘴,却没有回给朵颜一记好脸色,朵颜也不在意,只是调转回视线落到了铭帝的身上,许是今晚太过于特殊,铭帝竟然没能注意到朵颜的探视,还在和一干妃嫔们谈笑风声,朵颜扁了扁嘴,心底却道:“我且看看你还能再到几时。” 很快,寿宴正式开始,这开场自是少不得一番歌舞助兴的,朵颜突然想,若是自己没有这个所谓的身孕,会否又如上次一般,又被扯出来一舞博宠?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的身份业已与当初不同,对于她同在的妃位,在外人看来,已与奇耻大辱无二,又何须再动手? 虽然有大计划在酝酿,但看着时辰尚早,想必冷剑也不会这么早来,朵颜也就安下心来,观看表演,直到那些仙姿妙步的舞妓之中,一人独领见骚时,朵颜不由得也拍起掌来,跳得实在是好。 可那个好,也仅仅止于朵颜心中,因为下一刻,那娇滴滴的美人,突然变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直直飞来。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朵颜先是愣了一下,却在下一刻恢复清明,她旋身而起,顺手将姑母拨至一边。 人已腾空而去,堪堪避过那美人一刺。 虽然心内七上八下的,但朵颜却拿眼看向云详所在之地,在看清他眼中的慌乱之时,她也明白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此女绝不是她们一伙的。 要说雪疡的血门之中,女杀手该也不少,但,若是连三哥也不认识的,肯定不可能。 思及想,朵颜不得不全神贯注的打起精神应付来人,岂料,那女子再度出手之时,她只觉腿上一麻,身体霎时失去平衡,待她稳住身体,却只觉腹上一痛,有利器穿腹而入。 虽然不认为那女子武功在自己之上,但刚才肯定有人暗暗偷袭了她,否则她不可能避不开那女子。 可现下,朵颜再蠢,也知道不必再顽抗,禁卫军已大批涌入,就算是那女子插上翅膀,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而她,且无论来者是否是雪疡安排的人,她已受伤,也能达到她的目的。 这么想着,朵颜顺势往地上一倒,便开始夸张的唉哟唉哟的叫唤着,而秋歌一见朵颜流了那么多血,早已吓得失了魂,跪在朵颜的身边,哭得是稀里哗啦。 却说那晚宴之上,早已叫嚷声声,皇帝面如土色,太后更是吓得双腿无力,连路也不会走了。 那刺客女人,不知是觉得刺杀朵颜已无望,还是因为其它,竟然就这么转身与侍卫拼杀,不再对朵颜出手。 朵颜暗暗吁了一口气,若是她一直纠缠自己,三哥又如何能靠近自己,为自己做出滑胎的特殊诊断呢。 云详见机行事,见朵颜受伤,虽然心急,但也不忘大事,跑到朵颜身边时,第一件事,便是大呼:“不好,娘娘不好啦。”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萧君彻,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若旁人的慌乱与惊恐,只是那么安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朵颜身下的血水,渐渐染红地面,他仿佛受到某种刺激一般,突然飞身而上。 纯白的衣衫,飘逸的长发,还有冷魅如修罗的俊美脸庞,只在靠近那女人时,玉萧轻轻挥舞,下一刻,只听得那女人凄厉长嚎,如同鬼哭。 众人打眼再看去,只见萧君彻人已落定在那女子身前。 而那女子面孔扭曲着,渐渐的身体也开始起了变化,颈、腰、膝三处,慢慢的现出一道血红的细线,再然后,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先是她的头,滚了下来,再然后是身子慢慢的身后倒去,最后,双腿竟也可怕的断成了两截。 这样可怖的死法,等同理,砍头,腰斩,截肢,三刑一起在众人眼前发生。胆小的女女眷妃嫔们,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哭成一团。 唯有一人,呆若木鸡,不是朵颜又是谁? 这一刻,她仿佛已忘记了疼痛,眼中只有萧君彻如地狱使者般的冷颜。 她知道萧君彻是强大的,强大的程度甚至超出她的想象,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萧君彻的武功竟然如此诡异可怕,看他的身手,恐怕就是冷剑也不可能胜他一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遭遇,他为何强大得令人撑目结舌? 朵颜的脑中一片混乱,就连云详宣布她腹中胎儿可能不保时,她也没有听清。 听是傻呆呆的望着萧君彻,一动不动。 “朵儿,朵儿,不好了,快,快,三表哥你快救救朵儿啊,她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如此一说,除了凌煦不可能是别人,他武功虽然也不差,但刚才事发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 当看到朵颜的身下已被血水染红,他早已吓得失了方寸,只知道抓着朵颜的手臂,号嚎大哭。 “汉王,别哭了,救人要紧,快。” 云详也是着急,朵颜的伤口有些深,且流血不止,虽然他有把握将她治好,可也不能徒手而疗啊,必须将朵颜带下去,上药止血才行。 凌煦也丝毫不含糊,抱着朵颜就快步向永仪宫的内殿跑去,若说有哪里的药最全最有效果,除了太医院,不作他选。 可朵颜现在的情况,还是先送进去处理伤口才行。 第21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5 云详本打算自己抱朵颜进去,可永仪宫也不是别的地方,凌煦是皇子,万一太后不满,怪罪下来,也不会责罚自己的亲孙子。 这么想着,云详紧紧跟在凌煦的身后,朝着永仪宫的内殿就疾步行去。 目送朵颜离开视线,萧君彻眸色渐渐发沉,冷冷如鹰。 霍然转身,却是一双寒冰眸直视太后而去,太后本已吓得发青发紫的脸色,在看清萧君彻嘴角隐隐的笑意时,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莹白玉萧,长长单手而执,一头在手,一头在地。 那点地的一处,竟然能看到一截短短的白刃,汩汩血水,一线线蜿蜒直下,在地面上凝聚成一团殷红。 一步步向前,一步步拖行,那血红的线,在地面上,曲曲折折的爬行着,直到由线成点。 刃面与地面相接的地方,细小的火花,轻快跳跃着,似乎在诉说着那雪刃的锋冷。 太后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去,想离他越远越好,可萧君彻一转眼就到了跟前,扶住她手腕,貌似紧张的问:“皇祖母,你怎么样?” 看到萧君彻靠近自己,太后只觉胸前被狠狠撞击般疼痛,心跳也不规则的咚咚乱跳起来。 眩晕的感觉一阵一阵涌向自己,而萧君彻却是有意无意的摇晃着太后的身体,一种恶心的感觉,伴眩晕而来,迫使太后大口大口的呕吐着。 萧君彻又怎会不知道太后怎么了? 他一把扶住太后向后倒去的身子,侧身大呼:“太医,太医,皇祖母不好了,不好了。” 是的,太后确实不好了,在这个万人贺寿之日,她终于被萧君彻的残忍吓到。 她本就有心悸顽疾,经此一吓,她病发导致整个人昏迷不醒。 萧君彻紧紧的抱着太后的身躯,冷情的算计着,云详不在,别的太医,就算是一起会诊,恐怕也难救她这一命了。 一群人混乱的将太后抬进了永仪宫,可似乎,为时已晚,太后的脉息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她唇色发黑的紧紧握住萧君彻的手,张着欲而又止的嘴,想说却又说不出什么。 萧君彻做乖巧状,一直回握着太后的手,直到看见她遗憾的闭上双眼,他扑倒在太后身上,号嚎大哭起来:“皇祖母,皇祖母……” 他的哭声,那么悲伤,在内殿之中的,朵颜也不由得眼眶通红,几欲落下泪来。 强忍腹痛,朵颜催促云详道:“三哥,你快去看看太后啊,指不定还能救回来。” 云详未语,却也一动不动:“朵儿,先帮你处理好伤处再说,别的人,我也管不着。” 他入宫为了就是这个妹妹,如果妹妹救不了,还管她人死活有何意见。 见云详这样一幅态度,凌煦却没有劝云详,只是刚刚干净的泪水,又漫了出来:“朵儿,让表哥帮你包好伤口再说吧,我去看看皇祖母。” 言罢,竟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这下,朵颜是彻底的傻了眼,如果说萧君彻的一切表现可能都是演戏,可凌煦突然间的冷漠表现,却又是为何? “朵儿,宫里就是这样,你迟早会习惯。” 云详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却又并未说明,朵颜歪着头想了一下,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却清楚的知道,那就是,那刺客的一刀,还真是深。 因为,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甚至连云详的特效止血药都差点没了效果,要不是云详手动麻利的将她的伤口处穴位按压住,恐怕,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腹上的疼痛感依旧,朵颜也无心再关心他人,咧着嘴就问:“三哥,还要多久?” 云详瞄了一眼朵颜,将手上活计停下,忽而低着嗓子慎重的说:“朵儿,太后一直有心悸顽疾,经此一吓,怕是救不回来了,此事,对你来说,亦是好事一桩。” 微张了嘴,朵颜不敢置信的问:“难道,这就是太子所说的出手相助?” 因为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太后那里,所以,朵颜和云详反倒能毫无顾忌的说上几句话。 可是,萧君彻为何想要太后死? “应该是吧!” 云详淡淡回应,仿佛在说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情,看着云详木然的脸,朵颜这才发现,这个三哥果然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倒是很配得上他入的那个血门了。 “可是,太子竟连帮过他的皇太后也要弄死,他,可当真无情!” 虽然印象中,萧君彻就是那种无情的人,可是到了这样的程度,让朵颜觉得可怕。 “朵儿,宫里的事,永远不要只看外表,很多事,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太后对太子,也同样不是表现上的那么好。” 云详的话分明是偏向萧君彻的,朵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三哥,你到底知道多少?” 云详微微一笑:“不多,但也不少。” 这回答基本也和没回答是一样了。 不过,经此一事,朵颜对太子更是佩服到不行了,无论场面成何种混乱局面,他都有本事将事情拉回他设定好的原点。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未来才可以主宰一切。 “但是,那个女刺客,不是雪疡的人吧?” 朵颜还是问了,虽然自己有把握确定,但,对于朵颜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理清一切的一切,否则,所有的事情都会脱离原本的轨迹。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是一样的。” 言罢,云详将一粒丹药,送至朵颜唇边:“这粒药丸吃下后,你可能会觉得浑向虚弱无力,但,却能让你的脉像呈滑胎之象。” 朵颜几乎想也没想就张大了嘴将药丸服下,虽然她明白自己的这种情况下,如果真有怀孕肯定也不可能保得住孩子,但以铭帝的多疑,肯定还会派其它太医来证时这一件事。 所以,云详的做法,有备无患。 ———— 而那之后,太后果然薨了。 在铭帝为其庆贺八十大寿的日子,正可谓是乐极生悲的典型,铭帝受不了此等刺激,据说也因气血逆流,而卧床不起。 这样的好处就是,当云详告之铭帝,朵颜腹中龙脉不保之时,铭帝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道:“知道了,下去吧!”便再无二话。 也就是说,朵颜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铭帝甚至没有再找太医为朵颜诊脉。是因为看到事实了才不怀疑,还是因为实在无心再纠缠下去,朵颜是不想再追究,反正,目的是达到了就是成功。 ————- 建安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未时三刻,大周国孝严静皇太后走完了她八十年的人生路程,撒手人寰。 当天下午,掌仪司首领太监用鹅黄吉祥轿将孝严静皇太后的遗体从永仪宫玉銮殿抬出,而后至皇极殿,放在回床上。 翌日,上午,在皇后、花冷夫人和花蕊夫人的敬视下,孝严静皇太后的遗体被殓入了棺内。 为表孝意,铭帝为皇太后准备的陪葬之物,可谓价值连成,孝严静皇太后随葬的珍宝究竟有多少? 甚至没有人能说得清,唯有当时主事的公公常青,知道全部。 但据传闻,堪称举国之最。 孝严静皇太后尸体入棺前,先在棺底铺了六层金丝串珠锦褥和一层珍珠,共厚一尺余。 头部上首为翠荷叶;脚下置粉红碧玺莲花。 头戴珍珠凤冠,冠上最大一颗珍珠大如鸡卵,价值千万白银。身旁放金、宝石、玉、翠雕佛爷十尊。 脚下两边各放翡翠西瓜、甜瓜、白菜,还有宝石制成的桃、李、杏、枣两百余枚。身左放玉石莲花,身右放玉雕珊瑚树。 另外,玉石骏马八尊,玉石十八罗汉,共计六百多件。葬殓完毕,又倒入四升珍珠,宝石一千余块填棺。 最最可怖的是,铭帝在放置了那么多珠宝之后,居然还嫌不够,还令各宫选出一批上等宫人太监,活人殡葬。 甚至责令,那些没有子嗣的宫妃也迁至皇陵为太后守孝陪生葬,也就是说,那些宫妃虽然可以不死,但也得住在那死人的地方,直到老死为止。 朵颜龙脉已失,自然也在这范围之内,但铭帝称,念其身体尚未恢复,暂缓入皇陵的时日,待身体一经康复后,再择日入陵。 于是,建安三十八年冬月初八巳时,孝严静皇太后的梓宫葬入大周国皇陵地宫。 在得知这一切之时,朵颜却笑了,虽然她明知道铭帝是故意的,只不想他为整她上官朵颜一人,竟然选择牺牲那么多无辜的宫妃。 但,朵颜对皇宫本无眷恋,自也不认为这是件坏事,虽然云详告之她皇陵的日子会极为清苦,她也觉得心甘情愿。 不过,在入陵之前,还有一事,她不能不做,撇了撇嘴,朵颜溢出一朵清冷笑花,冷冷道:“龙傲天,到你了。” 莫要怪她狠,是这个世道太残忍! 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深宫,她想要活下来,便只能踩着那些想要她死的人的尸骨,一路成长。 第21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6 却说那龙傲天当日也亲眼目睹了朵颜被袭的整个过程,回去后,还暗自开怀了一番,更是跑到醉梦楼,又胡天海地了一把。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与这件事扯上关系。 当他从闭月的温暖被窝里被拖了出来时,他还以为是嫖娼之事,让皇上有些不满,岂料,他所要面对的一切,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当一脸菜色的龙傲天被带回刑部时,他整个人才惊觉事态的严重性。 要知道,唯有很重的案犯才会押回刑部大审的,而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所犯何事。 “骆大人,这是为何?下官到底所犯何事?” 看到刑具一幅幅抬到自己眼前,龙傲天也不由得变了脸色,这些刑具平时,都是他用来折磨别人的,要是用到自己身上,那还不疼死了。 当堂提审龙傲天的,是刑部尚书骆真丘,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却说平时也根本不会亲自审案,除非皇上亲指。 思及起,龙傲天心内一惊,莫不是,与宫里有关? 骆真丘,年近五十,为官二十余载,是出了名的清廉之人,在刑部不懂得变通之人,其实也难混出头,可这骆真丘因为深受皇上器重,故而在前年终于升到了刑部尚书一职。 他看着堂下跪着的龙傲天,心内也是气到不行,于是也没好气的说:“龙大人,此事,我看你比老夫更清楚。” “骆大人,下官确实不知,还请大人明言。” 他要是能知道原因,也就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可事实上,他一点也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也不想再与龙傲天打哑迷,骆真丘终于直言道:“龙大人,你好糊涂啊,珍嫔娘娘一案,早已了结,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这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龙傲天心里咯噔一响,暗道:坏了,肯定出大事了。他急急又问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又纠缠谁了?” “龙大人,老夫劝你还是招了为好,省得受皮肉之苦。” 这骆真丘虽然是人近皆知的清官一个,但,他却并不反对用大刑,这可能是在刑部之人的通病吧。 看了看身边各色不同的刑具,龙傲天艰难道:“骆大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下官什么事也没有做啊,珍嫔娘娘一案,是下官亲自审,亲自结的,又怎会纠缠不清?” “龙大人,那老夫问你,太后寿辰那晚,行刺贞妃娘娘之人,可是你派去的?” 一听这话,龙傲天是彻底的傻了眼:“大人明监,此事确与下官无关,还望大人明查啊。” “看样子,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的,龙大人,你确定一定要这么逼老夫出手么?” 真丘也是个急性子,见龙傲天一口否认,也有些不耐烦。 他手头上的证据足以证明龙傲天确实是幕后主谋,可他还想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坦白从宽,可龙傲天的态度,却让他失去了劝服他的兴趣。 “骆大人,你不能对我用刑,你这样是屈打成招!”一听说要用大刑,龙傲天也急了,顾不上其它,就嚷嚷起来。 “屈打成招?老夫为官多年,还真没有做过此等损事,哼!龙大人既然不服,那老夫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啊,传证人。” 骆真丘既然以清廉为世人所知,当然会十分介意这种说法,他铁青着一张脸,盯着龙傲天,恨不得将他身上看出两个洞才解恨。 听骆真丘这么一说,龙傲天还真想知道他所谓的证人是何人,于是,也回转过身子,一直紧盯着门外,当看来清来人一身囚服,且手脚被锁时,他的眉头深深的拧起。 这人他认识,名唤:朱恒,本也是刑部的负责侦查消息的探子之一,但因为在查探一宗案子时,将脏款私吞,而被龙傲天收监。 看着失恒恨意满满的眼神,龙傲天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当初审案时,可一点没手下留情,他如今又怎会对自己口下留情? “小人朱恒,见过大人。” 那骆真丘以清廉自居,自然也对朱恒没什么好印象,是以,说话之时,口气也颇为生硬:“朱恒,你且说说你所了解的花影宫。” 朱恒也不含糊,张口即来:“江湖上,有两大杀手组织之一,一为血门,二为花影宫。” 待朱恒说罢,骆真丘又问:“龙大人,听到花影宫,你是否记起来些什么?” 无知的摇摇头,要说这花影宫,他也不是没听说过,但是,他不懂的是,这与他又有何关系?他直白的问:“骆大人,下官并未与这花影宫有任何关系,大人提到这些,是何用意。” “你还想狡辩?那日的女刺客就是出自花影宫,你竟敢说你与花影宫没有任何关系?” 骆真丘是真的动了怒,他是没想到龙傲天竟然这么顽固。 “骆大人,就算那女刺客是花影宫的人,这也与下官没有关系,何来狡辩之说?” 虽然官职在骆真丘之下,但他龙傲天背后还有一个相国府,是以,他虽然害怕,但也并未表现得那么明显。 一直听不到认罪的说词,骆真丘将眼神再度调回朱恒身上:“朱恒,你且再说说,花影宫的雇主都有何不同?” 朱恒瞟了龙傲天一眼,最后将眼光定格在她的左腿之上:“据小人所知,花影宫在接生意之前,会先收一部分的订金,事成之后,再收余款。但为了防止雇主赖帐,花影宫有一个特别的要求,会让雇凶之人,服下花影宫自制的毒药,如若雇主赖帐,也省去了他们清理门户的时间。” “据闻,此毒药服下之后,一月之后才会毒发,但在此期间,服药之人,左腿之上会有一朵黑色的花形图案,除非吃下解药,否则绝不会消失。” 朱恒言罢,便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成着龙傲天,那意思相当明显:你也有今天。 但听到这里,龙傲天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你是说我腿上有黑色的花形图案是吗?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有腿上到底有没有。” 说完,朱恒就自己坐到了地上,开始脱鞋袜,可当他卷起裤腿之时,他眼中惊骇根本骗不了别人。 原本空无一物的左腿之上,竟然真的有一个黑色的如花般的图案。 他发了疯般的用手擦试着腿上的图案,只可惜,那黑花依旧那么显眼:“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我腿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还在那边喃喃发疯,这边骆真丘一拍惊堂木又喝道:“龙大人,你还不承认么?” “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找人刺杀贞妃,再说了,就凭这一朵黑花,也并不能证明我是那件事的主谋,最多能证明我找我花影宫而已。” 虽然被吓得不轻,但龙傲天毕竟经事较多,倒也很快就镇定反驳起来。 “朱恒,你且说说花影宫的价钱。” “小人所知,花影宫最低要价五百两白银,无论是平民还商贾。官员三品以下,一千两,三品以上五千两。皇亲国戚要价最高,一万两起价。”朱恒说着说着,眼看那龙傲天的脸色就越来越惨淡。 骆真丘此时,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据老夫查到的可靠消息,你在顺风银号内,陆续提走了近万两白银,你是否还想说,这也是巧合?” 龙傲天此时是有口难言啊,只因这银两之事还真的是事实。 他确实在顺风银号提走了不少钱,可是那些钱全都是花费到了醉梦楼中,根本不是用在买凶之上。 可这诸多巧合在一起,实难说服别人。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坦白为好,虽然嫖娼不是好事,但总比杀人罪名要轻上许多啊。 “骆大人,下官的那些钱,都用在了醉梦楼中,并非是用来买凶啊。” “哼!如你所说,万两白银都是用在那种肮脏的地方,龙大人,你真真好兴致啊。”骆真丘讽刺着他,眼神尽是鄙夷之色。 “骆大人,下官知道这事儿是下官做得不够好,但,下官确实没有买凶杀人……”话未说完,便被骆真丘的一块惊堂木所打断。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好,本官就让你哑口无言,来人啦,传证人。” 是的,还有证人,这让龙傲天十分的不安,他再度扭身回看,当一身娇艳的醉梦楼老鸨出现在大堂之上,龙傲天的心情一时间,五味阵杂,不曾想自己堂堂一个正三品的官员,居然沦落到要这种人来为其作证。 “堂下何人?” “民妇水娘子,见过大人。” 这水娘子原名水中花,三十开外的年纪,生得倒也干净。 她在龙傲天的另一侧跪了下来,虽然神色镇定,但从她的眼神之中,还是可以看得她内心的慌乱程度。 “本官问你,堂上之人,你可认识?” 水娘子闭月老老实实的看了一眼龙傲天,点点头:“大人,民妇认识,是相国府的龙大人。” “本官再问你,这龙大人最近是否常去醉梦楼饮酒作乐?”骆真丘一步步的提着问,引导着闭月回答。 “回大人,是的,最近龙大人几乎每日都要来的。”水娘子说完,龙傲天倒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她的话,也恰好能证实他说的银两去处不假。 “那龙大人是否出手很阔气?甚至在你们那里花去白银万两?” 第21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7 一听这种问题,水娘子抬头看了一眼龙傲天,十分犹豫的回答:“民妇看来,龙大人出手确实很大方,但是,天地良心啊,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花掉那么多钱呢?” 虽然可能得罪龙傲天,可一起到这个数字会吓跑多少顾客,水娘子也顾不上其它了,一口就否认了这个事实。 “你胡说,分明不止那么多。” 被水娘子的态度搞得很窝火,龙傲天差点没跳起来骂娘。那水娘子见状,捂着脸就哭:“唉哟!龙大人,你不要这样啊,民妇说的都是实话啊,实话。” “那你自龙大人处,一共得到多少银子?” 见龙傲天沉住不气了,骆真丘也不急,仍旧不温不火的问着。水娘子歪着头算了一算,认真道:“加起来,也有一千两之多了。” 这生生折去九成的数字,差点让龙傲天崩溃,他哭丧着脸就叫:“水娘子,你可不能胡说,人命关天,你这是要害我。” 一听这话,水娘子又有些害怕似的,嗫嚅着补了一句:“兴许,兴许这龙大人还打赏了姑娘们也说不准,嘿嘿,说不准。” “哼,龙傲天,事实摆在眼前,你威胁也没有用,水娘子,你是否确定是一千两?” 水娘子扭着手里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的回道:“嗯,也许,也许一千两再多点。” 言罢,她在心里补了一句:“也就多个八九千。” “龙大人,你可听明白了,你那万两白银若是说不出个出处,老夫可没法相信你。” 骆真丘说着说着,眼光也变得凌厉起来,龙傲天无奈之下,只得死撑道:“骆大人,就算是我帐上银两说不清用途,也不能因此而断定我就是买凶之人啊。” “确实不能,所以,老夫早有准备,来呀!给我再传证人。”骆真丘是一个接一个的传唤着证人,每唤出一个,龙傲天的心就沉上几分。 他提心吊胆的看向来人时,他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没晕过去。 来者,居然是醉梦楼的闭月,这闭月来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龙傲天分明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话语。他暗暗朝闭月挤眉弄眼的,示意她说话小心点。 可闭月此时,压根也没有抬头,根本看不到他的暗示。这时候,骆真丘又问话了:“堂下何人?” “民女闭月。” “闭月,本官问你,你可认识堂上之人。”闭月闻言,抬头扫了一眼龙傲天,又低下头回道:“民女认识的,是龙大人。” “好,那本官再问你,龙大人可有跟你透露过关于贞妃娘娘与珍嫔娘娘之事?”骆真丘问得真接,简直是直奔主题。 闭月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这才老实的回答:“回大人,有是有,不过,也只是随口说了说。” “那他倒是随口说了什么了?” 这一问,闭月倒真的犹豫了,是实话说吧,得罪龙傲天,不实话说吧,自己怕是出不了这个大门了。 想了想,闭月终于咬牙道:“龙大人前阵子,跟民女提过说,说迟早要收拾上官四小姐。” 闭月的这一席话,是彻底让龙傲天如置身冰窟,他确实说过这些话,可是,他却根本没有来得及那么做,现在,他整个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龙大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骆真丘证据在握,根本就在心里已经龙傲天定了罪,龙傲天看着一脸正色的骆真丘,又瞄了瞄小心翼翼的水娘子及闭月,终于耷拉下脑袋,再也不发一言。 他不是不想说,只是眼下,说什么也没用了,不如等机会让父亲利用职权,保自己一程才是上上之策。 可他哪里知道,接下来,他的父亲龙相国,在上官青止的步步紧逼之下,对此事,已无回天之力了。 从刑部大堂出来,闭月一直小心的跟在水娘子的身后慢慢走着,直到确定身后没有任何官府之人时,闭月追上了水娘子,拍着胸口道:“妈妈,快吓死我了,还好你也在,要不然,我都不敢说话了。” 水娘子斜眼扫过闭月的脸,冷淡道:“你先回去吧,不用跟着我。” “妈妈,你不和我一道回去?”闭月十分讶异,眼珠子睁得圆溜溜的,瞅着水娘子一个劲的猛瞧。 “我还要去个地方,你先回去吧。” 水娘子说话间,语气已完全变了样,闭月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妈妈,那我先走了。” 闭月走后,水娘子面上一凛,一闪身就拐进了身侧的一条巷子,巷子的尽头,一人长身玉立,月白衣衫,青丝长垂,不是雪疡又是谁。 水娘子站定后,身形一转,素手轻轻拈上脸面一侧,轻轻一撕,便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却是血门云堂堂主云刀。 她挥手扇了扇脸,颊边发丝微动,这才不满道:“真得让门主再改改这玩异儿,戴上怪难受的。” 雪疡一笑:“小刀你受累了。” “累倒不至于,不过,那骆真丘还真是好骗啊,居然还是刑部尚书,真让我怀疑刑部养的都是些什么人。” 云刀撇了撇嘴,轻蔑的说着,雪疡却只是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听你这么说,想必事情办得很顺利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出手,嘿嘿!”云刀大言不惭的说着,言语之中,亳无扭捏之态。 雪疡又笑了:“也不知云详是怎么惯的你,小刀你可是越来越自恋了。” “爷,要说自恋也得有那个本事自恋吧,你说是不?” 听雪疡这么说自己,云刀也不介意,还十分自得的接受了这种说法,令得雪疡不住摇头。 “嗯,事情办好了就成,你也该把那真正的水娘子放回去了,不过,你知道怎么做的,我不希望她回去后,胡说八道些什么。” 雪疡冷酷的说着,言下之意,如有不从,痛下杀手。 云刀虽是女儿身,年纪也不算大,但很早就入了血门,也有一身好本领,所以,对这些事情早已习惯,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她豪爽的拍了拍胸脯道:“爷放心,保证让那老女人,只敢听,不敢说。” 闻言,雪疡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温和的又看了一眼云刀,这才淡淡道:“没事了,你办好这些事,也早些回去见云详。” “是,爷。” 习惯了雪疡行事作风,云刀十分利落的回应着,随后,一闪身,又窜出了巷子,消失在雪疡眼前。 云刀离开后,雪疡也随后闪身,消失不见。 雪疡没有去别的地方,却是直到来到了清淑宫,不过,为了安全问题,他仍旧是等到入夜时分,才进殿找到朵颜。 见到雪疡,朵颜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微笑道:“来了?”仿佛见到一个老朋友一般,那么随意,亲切。 被朵颜的笑,眩晕了眼,雪疡一时分神,直到朵颜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道:“早来了。” “嗯?” 没有听懂雪疡的话,朵颜疑惑的看着雪疡,雪疡终于恢复常态,干干道:“见你在沐浴,所以一直等到你弄好了,我才进来的。” 朵颜确实刚才有沐浴过,不过因为还受着伤,所以洗得比平时要久很多,但,听雪疡这么一说,这意思就大为不同,暧昧中还有着些微妙的东西在浮动。 “谁让你说这些的,你,你来是想说什么?” 在这样特殊的时候,她知道雪疡绝不会没事跑来又跟她说一句,我很无聊,所以来看看你之类的话。 “嗯,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你?” 雪疡故意扯住话题不话,令得朵颜烧红了脸,她故作镇定道:“你也就知道拿我寻开心,还不快点说正事。” 避开这暧昧的话题也好,心虚也罢,朵颜也不想再继续那些,雪疡见朵颜也真是有些不自在了,也就没有再刻意说那些有的没的,正经道:“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有我三哥在,哪有治不好的伤,更何况,那名女子似乎也并没有要我性命之意,伤处虽深,但却未中要害。” “是吗,没事就好。” 雪疡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朵颜的话,似乎提醒了他一些被忽视的细节。 见雪疡有些分神,朵颜又问:“哎,你不会就是来问我的伤势的吧?” “怎么?那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雪疡逗着朵颜,故意反问着,朵颜无语,只是看着雪疡嘴角坏坏的笑意,咬牙切齿。 “正经点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是来说关于龙傲天的事情,就不要再扯东扯西了。” 朵颜其实相信雪疡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只是,她更懂得雪疡的行事风格,他这么急的来找自己,绝不会只是来看她而已。 见朵颜已猜到,雪疡也没有再否认,点点头道:“确实是来说那个人渣的事情的,如你所愿,他现在已经在刑部大牢了。” “便宜他了,不过,看在他快要死了的份上,我也不介意他呆的不是天牢了。” 第21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8 雪疡眉眼一动,他并不喜欢朵颜现在的这副口吻,但他知道朵颜怨气太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就看你爹的本事了,要知道那龙相国,也十分的老奸巨滑,他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出事,而坐事不理。”江湖上的事,黑白两道的事,雪疡都可以帮朵颜处理,可朝堂之事,他却是无能为力的。 朵颜点点头:“我爹那边,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太子也会从旁相助,这一次,无论如何,龙傲天是跑不掉了。” “你似乎很信任太子。” 雪疡没有正视朵颜的回答,却是问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朵颜先是一愣,末了解释道:“无关乎信任,只是,太子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向我爹证明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偏过头看了看雪疡面上的银色面具,朵颜竟然不想瞒他什么,便直言道:“证明他的能力,他想要这大周国江山,该拉拢的人太多了,不过,他眼光不错,知道拉上我爹一个人,足以顶他拉上十名以上的官员。所以,这个机会,他比我更想要,因为他要借助帮我而让我爹看到他的诚意。” “他跟你说的?” 雪疡仍旧只是淡淡,但看向朵颜的眼神,分明多了几分欣赏。 “算是吧!” 说这话的时候,朵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太子那妖孽的面容,她拧了眉甩甩头,又说:“不提他了,说说别的。” 朵颜刻意的避开关于太子的话题,雪疡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他却也没有顺着朵颜的话,接下去,只是淡淡道:“该走了。” 此言一出,轮到朵颜面色尴尬了,她那句说说别的,本也是随口一说,事实上,她说完自己就后悔了。 可是,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雪疡的态度,他居然说要走了。 想到自己被他搞得十分没面子,朵颜也有些不快,于是口气硬硬的说了一句:“慢走,不送。” 雪疡闻言,不发一语,转身大步离去。见状,朵颜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再出声唤他。 ————- 金鸾殿上,剑拨弩张。 龙相与上官青止两对怒目相视,各不相让。铭帝一直冷眼看着殿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他却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 他,也在看,也在猜。 若是以往,他定是会支持龙相,将上上官青止一军,可太后的死,令他对那日的刺客恨之入骨,所以对那幕后之人,也十分关注。 虽说他并不十分肯定买凶之人是否是龙傲天,可本着宁错失,不放过的原则,他也并不想袒护龙相多一点。 “皇上,贞妃娘娘受伤事小,龙脉事大,请皇上严惩凶手。” 上官青止也是多说了一句,要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铭帝就来了气,龙脉,那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野种,掉了也是好事一桩。 “皇上,老臣之子,秉性纯良,绝不会买凶杀人,还望皇上明查。” 龙相也不依不饶,他失了一个女儿,若是再失一个儿子,他这把老骨头,可实在是受不得这种打击。 所以,拼着得罪上官青止,也绝不能让这罪名经易定下。 “相国大人,此案经由骆大人亲自审理,证据确凿,容不得你不认罪。”上官青止可从来不是省油的灯,也从来不怕得罪任何人。 “上官大人,此案还有漏洞,老夫认为应当重审。” “相国大人的意思是不信任骆大人咯?”借力打力,上官青止这么一说,也同时惹得在场的骆真丘不满的看向龙相国。 骆真丘一闪身站了出来:“皇上,臣审案绝无掺假,龙傲天买凶杀妃,确实铁证如山。” 此言一出,龙相国气得指着骆真丘,你你你了个半天,也说不出个别的什么。 “皇上,臣肯请皇上早日将真凶惩处,以慰太后太天之灵。” 这话一出,铭帝的脸,当真难看,太后的死,是铭帝的一块心病,他终于不耐烦的开口:“都不要说了,朕累了,改日再议。” 铭帝并非不想治龙傲天的罪,可要在当面答应上官青止的请求,他实在气不顺,所以,那句改日再议,实则借口,只是找个台阶让自己下去。 可那龙相哪里肯答应,据闻龙傲天在牢里不吃不喝已有两日,再不想办法救他出来,就算皇上不要他的命,他怕也会活活饿死在牢里。 “皇上,请留步,皇上,老臣有冤呐。” 那龙相声泪俱下,只差没有奔上前抱住铭帝腿脚了,铭帝着实厌烦他这么一招,但又不能不顾及他年事已高,又是朝庭重臣,正左右为难之际,一人闲闲开口:“龙相,父皇近日因为皇祖母之事,身体诸多不适。龙相还是不要让父皇太过劳累才好。” 说话之人,正是太子萧君彻。 他知道太后之死,对于铭帝来说,打击十分的大,所以,对他也更是不待见了。所以他才沉住气一直等到现在方才开口,这时候刚刚好,铭帝也不会想多与龙相纠缠,自然也不会当场责难于他。 果然,铭帝见萧君彻开口了,也刻意露出一副疲累的样子,让龙相一时间,涕泪交融却又不好再多做挽留。 可救子心切的他,却也始终不肯开口送铭帝离开,萧君彻此时又出言道:“父皇,儿臣愿亲自替龙相监审此案,如若龙大人真是被冤枉的,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萧君彻的话,表面上是向着龙相在说话,所以,龙相自也不会反对。 而知内情的上官青止也明白太子实际上站在他这一边的,也更加不会阻止。于是,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两人支持。 龙相说:“太子殿下肯亲自监审,老夫求之不得。” 上官青止说:“铁证如山,就算是再审一百次,也不会有所改变,就让你心服口服。” 言罢,两人再度怒目相视,铭帝虽然讨厌萧君彻,但此时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太子因妖孽一说,一直与内臣并无深交,应该也谈不上偏向哪一方,他来监审,再好不过。 思及想,铭帝这才缓缓开口:“彻儿,朕就允了你的请求,你当尽心尽力,早目查明真相。” “儿臣,遵旨。” 萧君彻抱拳弯腰,态度诚恳,铭帝见状,这才放心不少,招招手,对常青一个示意。 常青立马站了出来,扶住铭帝缓缓离开金鸾殿。 铭帝离开后,朝臣们陆陆续续的离开,龙相率先抢在了萧君彻身前,十分感激的说:“太子殿下,我儿傲天之事,就全靠殿下英明决断了。” 邪邪一笑,太子淡淡而言:“好说,好说。” “真是太感谢殿下了,要不然……” 龙相的话还未说完,萧君彻便摇手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的说:“相国大人,现在言谢似乎太早了点。” “殿下何意?” 听萧君彻的口气,龙相不禁有些紧张的盯着他看了一阵。 萧君彻一笑,若有所指的说:“相国大人,据闻你与晔走得很近呐!” “……” 听到这里,龙相已明白了萧君彻的意图,他惶恐的看着他的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果相国大人有时间,似乎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而不是整日算计着别人的位子。” 萧君彻说到此处,已算是点明一切,也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龙相,他绝不会帮他救他的儿子。 龙相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却仍旧强自镇定着:“殿下,殿下,那都是误会,误会啊!” “相国大人是说,你此月上书父皇废太子的奏折也是误会一场?” 此言一出,龙相有脸上冷汗如雨。在他眼中的萧君彻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草包一个,可他居然对自己的行为了如指掌,这让他不得不感到紧张害怕。 “那,那只是……” 冷魅再笑,萧君彻的唇角尽是冰冷:“相国大人,这,就是你与本太子为敌的下场。” “你,你……” 龙相指着萧君彻已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想拥立凌晔为新太子,但不想,这便成为了儿子的催命符。 “相国大人,有时候眼光不好,不但会害人,还会害已的。” 萧君彻仍旧只是笑,但笑意永远不达眼底,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是无底的暗潭,让人看一眼就能不敢再看。 他啊! 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怎么这么人就是请不清现实呢? 龙相此时,终于再顾不得其它,跪在了萧君彻身前:“殿下,是老夫糊涂了,还望殿下给老夫一个机会挽回一切,那奏折老夫这就找皇上讨回来,殿下,殿下,救救我儿啊。” 声泪俱下,为了儿子的生命,龙相已将尊严踩在脚底,可是,萧君彻的眼中,仍旧只是冷然。 看着想为儿子做最后努力的龙相,萧君彻终于冷然出声:“相国大人,本太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至于做何选择,相信你懂的。” 言罢,萧君彻再不说话,只是颇含深意的看了龙相一眼后,扬长而去…… 第21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69 三日后,刑部重审龙傲天杀妃一案,主审官员改为大理寺卿章子昱,太子监审在侧。 但经过两日重审,大理寺卿章子昱仍旧裁定龙傲天罪名成立,龙傲天虽然仍旧拒不认罪,却终是被判处绞刑。 半月后,龙傲天被送至刑场,午时一时,侩子手将其头上被套了白色布袋,送其上绞架,相国夫人登时哭晕在刑台。 行刑之后,龙相国将儿子尸体抬回相国府,一屋子人哭得死去活来之时,一名黑衣蒙面之人,突然造访,将一丸药递于龙相国之手,称是太子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龙相迟疑之下,终是将药丸喂进了儿子嘴里,岂料,就是那一丸药后,龙傲天竟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死而复生。 龙相狂喜之下,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心内早已对他感激得一塌糊涂。 利用出殡的机会,龙相将儿子送出京都,更责令他永不再入朝为官,从此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 而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龙相已对萧君彻再无二心,再者,经此一事,他已看出太子实力,于公于私,他也再不会支持凌晔夺谪。 就这样,太子萧君彻不费一兵一卒,合理的利用了一个龙傲天,便同时取得了上官青止及龙相的信任。 龙相的倒戈相向,本就在萧君彻意料之中,亦无欣喜之意,但,此事却相当于给了凌晔一记闷头重击。 当他得知龙相已倒向太子一党时,心知自己又失去了一股强势的后备力量,登时心烦意乱,独自一人在王府内喝着闷酒。 沐王妃一直远远的看着凌晔,却不曾靠近半分。 只因对凌晔,她也还在犹豫着,自那日洞房之后,凌晔几乎很少与她亲近,就算是有,也只是浅浅而试,谈不上温存,更算不得痴缠。 在内心深处,雅瞳也是憋着气的,只是,她从来只是对下人们使使坏脾气,从来不在凌晔面前表现出糟糕的一面,就是怕他更不待见自己。 可她的貌似温柔,却从未看进凌晔的眼里,她此刻分明知道他需要人倾诉,但迟迟不靠近,也就是赌的这口气。 可渐渐地,雅瞳又有些心动,凌晔虽然对她十分冷淡,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优秀的男人,无论在外表还是内里。雅瞳虽然不肯承认,但她确实对凌晔,有一份出自真心的欣赏与喜爱。 踌躇半晌,雅瞳终于迈开莲步,朝那落寞的身影行去,柔儿碎步跟上,却被雅瞳阻止:“你不用跟来了。” 愣了一下,柔儿马上低头朝后退去,边退边说:“是,王妃。” 听到回复,雅瞳并没有离开,仍旧拿眼瞅着柔儿,她的男人,除了她以外,谁在不许靠近,哪怕是自己的婢女也不成。 柔儿太懂雅瞳的心思,也明白她这种眼神的意思,立马逃也似的离开了。待得确定柔儿已走远,雅瞳这才努了努嘴,欢快地朝凌晔行去。 凌晔本是习武之人,虽然酒已半醉,但感觉仍旧灵敏,在雅瞳靠近自己十步之遥的距离之时,他已提壶转身,温柔一笑道:“雅瞳,你来了?” “王爷,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看到凌晔的颓废面孔,雅瞳十分的心疼,她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他面,又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没有办法的处理的。王爷,你是何等精明之人,又为何独独看不透这一点?” 闻言,凌晔转眸看向雅瞳,眼中惊现讶色,他虽然不怎么关心自己这位王妃,但她的所作所为,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现下这一席话,倒真不像是印象中的她会说的。 “公主,你说得对,不过,有些事,终归还是很难很难啊!” 许是因为心情太郁闷,许是因为眼前的雅瞳有了几分善解人意的气质,凌晔竟然破天荒的跟她聊了起来,雅瞳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内早已雀跃不已。 “王爷,有什么事,不如说于我听听啊!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凌晔闻言,只是摇头,显然对雅瞳要给他也主意的说法,有些不相信。 “王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你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说不定换个人来看,真的会不一样的。”虽然也猜中了凌晔的心思,但雅瞳并没有放弃努力,仍旧努力说服着凌晔。 复又仔细的看了几眼雅瞳,凌晔提壶又灌了好几口,这才一声长叹,抬眼望天,开始对雅瞳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雅瞳一直很认真的听着凌晔诉说着他的不忿,直到一语终了,她终于理清一切,却是冷冷笑了。 “王爷,何必如此伤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这一切都是在给王爷提个醒。” 微蹙眉,凌晔细细品味雅瞳的话语,终于还是确认性的问道:“你是说?” “王爷,你这么不开心,不就是因为那皇储之位么?可是王爷,你可有想过,假如你所居之位在太子之上,又何必还执着于那个位子?” 此言一出,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凌晔也不由得睁大了眼,仔细的看着眼前女子:“公主,不要胡说。” “王爷,你我是一家人,我也不会说两家话,就算王爷嘴上不说,可王爷心里想的不还是那高高在上之位么?要不然,又岂会计较太子是否是自己?”雅瞳的话虽然直接,但也确实是事实,凌晔一时无言,只是定定看着雅瞳,唇角微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看出凌晔的异样,雅瞳又自顾的说了:“王爷不必讶异,实话说,如果不是看中了王爷的才能与大志,王爷以为,我太子哥哥为何会让我嫁给王爷你,而不是其它人呢?” 赤裸裸的话语,表达的是那么清楚,却也是那么的无情,凌晔娶雅瞳是有着目的,而此刻听来,雅瞳又何尝不是? “所以,你想嫁的是未来的皇帝,而非我萧凌晔是么?” 不知为何,凌晔突然间问了这么一句话。 雅瞳一时被问到,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红着脸,雅瞳终于开口:“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如果你想听实话的话,我也承认,我确实想当皇后,可是,如果未来那高位之上所居之人并非王爷的话,我,愿意放弃。” “我能信你么?” 并非凌晔多心,只是雅瞳的转变来得太快,让他分不清,现在的她是真实的,还是以前的她才是最真的。 可有一点,他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眼前之人,确实是他最好的王妃之选。 如果必须取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做妻子的话,一个有用的女人,比一个美丽的女人,更有用。 “王爷,你我已是夫妻,难道王爷以为我还能有二心?” 雅瞳是带着目的来到大周国的,既然她做了自认为最好的选择,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经过这阵子的相处,雅瞳对凌晔早已情根深种,自是不会再生出其它想法了。 定定的看着雅瞳,她柔弱的面容下,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不得不再度承认一点,人不可貌相。 终于,凌晔笑了,那么云淡风轻,带着微熏的醉意,缓缓说道:“好,本王信你,夫妻同心,做你我想做的事。” 闻言,雅瞳也笑了,带着少女对心爱之人的憧憬,轻轻的靠向了凌晔的肩头,温言道:“王爷,现在的情势十分不利,我们当从长计议才是。” 凌晔没有推开雅瞳,只是又拎起酒壶,朝嘴里倒地,一壶下肚,他方才又说道:“太子果非池中之物,以前,是我对他太大意了。” “太子?” 雅瞳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那白衣胜雪,长身玉立的俊朗身影,不由得叹道:“这个人,也许是王爷最大的对手也说不定。”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本王一直以为最大的对手莫过于凌暄,看样子,我们都错了,最会隐藏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凌晔终于正视了这个问题,从来他们都以为凌晔的玩世不恭是他的本性,他沉默多年,辅一出手,便让凌晔尝到了苦头。 像这样不知深浅的对手,绝对是最可怕的。 “王爷,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太子一手安排的?”虽然隐隐也猜到了这些,但经由凌晔如此说出,雅瞳仍旧有些微愕。 “不是他的话,我想不出其它人选,本以为,他除了那妖孽身世以外,再无其它可靠之人支持。可现在,他一下子就拉到两大巨党,以后,只怕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凌晔感叹着,心情不由再度低落。 雅瞳闻言,自凌晔肩上抬起头来,轻轻伸出双手,捧住了凌晔的脸,坚定道:“王爷,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夺回属于你的位置。” 微眯了眼,凌晔看清了雅瞳眼中幽幽光点,那种熟悉的感觉,涌向他心,他点点头,轻轻拉下雅瞳双手,顺势将她揽在怀中:“公主,你真好。” 第22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70 听到这话,雅瞳的眼中,渐渐笼上雾气,她笑中带泪的说:“王爷,你懂我就好。” 凌晔没有再说话,只是手上力道更重了一些,将雅瞳圈得更紧了。 那一刻,仿佛天地都静止了。 雅瞳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幸福的滋味,她自信的想:这个夫君,她没选错,为了永远的幸福下去,她要竭尽全力的帮他,直到他将她深刻的印在心底。 思绪百转千回着,片刻之后,雅瞳再度自凌晔怀中抬起头来,眼中精光闪闪:“王爷,也许,我们该反客为主了。” “什么?” “我们在明,他在暗,那么,防是防不住的,既然如此,何不反守为攻,主动出击,争取自己能争取到的所有利益,方为上上之策。”雅瞳越说越兴奋,甚至开始期待接下来刺激的每一天了。 凌晔的眉头,再底深深皱起,在额中拧成一个川字,末了,他似乎也想能通了这一层,微微点头道:“公主,你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雅瞳闻言,牵起嘴,开心的笑了,那笑容里,似乎多了许多许多的东西。 不过,能得到凌晔的肯定,她已经很满足了,想了想,雅瞳又问:“王爷,皇上是否有意废旧立新?” 这旧当然是指的萧君彻了,这新也就是指萧凌晔了。 她会这么问,其实也是因为当初听哥哥提到过,铭帝似乎不喜欢太子的说法,但,这种事,传闻不如亲见,问问凌晔总不会错。 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凌晔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道:“父皇倒是提过几次,却始终没有在早朝上提到过。” “为何?” 听到这里,雅瞳倒是不解了,既然想立凌晔为太子,为何又迟迟不做决定呢? “那个传说,那个可怕的诅咒,而父皇,也确实很怕当年的惨事,会再次发生。” 凌晔似乎在回忆着,面色也凝重起来,似乎当年的那件事,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是恶梦一场。 雅瞳一听这些,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来,睁大了眼睛问:“传说,什么传说?” “当年,传说太子是孽星转世,国师有言:阴年阴月阴时生,孽星至,天命归!顺着生,逆者死!父皇当初还不相信,在接连克死了几位皇太子后,父皇终于不敢再试,最终,不得不策立他为皇太子,说来也怪,立了他之后,宫中再也没有皇子早夭而死。” 听到这里,雅瞳也被这诡异的事情吓了一大跳,看了看凌晔,表情依旧凝重,雅瞳灵机一动道:“王爷,那就不要这太子之位,如我刚才所言,直接坐到想坐的那张椅子上便好……” 凌晔面色微变,虽然用动作制止了雅瞳,但,某些想法,却已趁机进驻到他内心。 ———— 朵颜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不过,在云详的刻意隐瞒之下,仍旧拖了半月之余才上报给铭帝。 铭帝得知后,直接下旨令朵颜三日后,入皇陵为太后守陵。 依然是常青前来传的旨,朵颜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并着手和秋歌一起清理衣物。 一边收拾着东西,秋歌一边掉眼泪:“小姐,三公子说皇陵极苦,你可怎么受得了哇!” 听到这话,朵颜反过来安慰秋歌道:“瞧你,还哭鼻子,你若是怕苦,我不带你进去便是。” 秋歌一听这话,立马收起眼泪,紧握朵颜的手说:“小姐,不要,一定要带我一起去,我一定要去。” “那你就不要这样了,你难道觉得在皇陵会比在皇宫里可怕吗?” 虽然朵颜确实想过,让秋歌离开自己,不要跟去皇陵,但是一想到秋歌的反应,朵颜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不让她跟去,她恐怕会绝不答应的。 听朵颜这么一说,秋歌也认真的想了想,最终点点头道:“小姐说的对,只要不在皇宫里呆着,哪里都好。” “嗯!” 朵颜也笑了,仿佛去皇陵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一般。 可是,她却独独没能猜到,她的未来,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三更时分,朵颜酣梦正甜,却被一阵清脆的声响给吵醒,缓缓的睁开双眼,却见太子萧君彻正端坐于床前,静看她睡颜。 腾的一下,朵颜就坐了起来,顺手抓过被子,拖到胸前。 萧君彻见她一幅防备自己的模样,心内十分不快,但却没有表面在脸上,只是将一串漂亮的风铃拎至朵颜眼前,道:“好看吗?” 那是一串以蓝色的水晶风铃,顶端是一个六角型的水晶雪花,由许多的晶石一颗颗串成,半般明的蓝色水晶座子,垂下几根细细的纯白色陶瓷小柱,长短不一,却并不显杂乱。 微风轻过,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的悦耳动听。 认真的看了看萧君彻手里的东西,朵颜认真的点点头:“好看。” 说完,朵颜顿了一顿,又满的开口:“大半夜的,你把我吵醒,就是想问我这东西好看不好看?” 萧君彻一笑,并不理会朵颜的不解风情,只是执着的将那东西吊在了朵颜的床上,轻轻的拨弄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被萧君彻的表现弄得很糊涂,朵颜又开口问道:“哎!你到要干嘛?” “我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答非所问,但他的眼神却十分的认真,朵颜一不小心望进萧君彻的墨瞳深处,那幽黑不见底的两汪深潭之是,竟然有淡淡的忧伤流露。 本想说自己不稀罕他的破东西,但看到此刻的萧君彻,她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反而说了一句:“好吧,我收下了。” “去皇陵的时候,把它带着。” 没有商量的余地,萧君彻此言却似命令,但朵颜想到,马上要走了,也不必和他闹得不娱快,而且,那东西也确实挺漂亮,带上也无碍,于是,也没有再反对,默默点头,算是同意了。 两人一时无言,各自沉默着,朵颜想让他离开,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而萧君彻却只是那么有意无意的拨动着风铃。 终于,在风铃之声,第十次响起后,朵颜开口道:“这东西我收下了,太子殿下您可以回去了。” “你似乎不喜欢看见我,是吗?” 萧君彻反问道,朵颜没有回答,也算是默认了这一切。萧君彻也不介意,只是自顾的说道:“马上,你就可以不用见到我了,现在,你且忍受我一晚如何?” 朵颜没有听清其它的,但是这忍受他一晚,还是听懂的了,她惊讶的问:“你要在这里呆一晚上?” “怎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啦!你怎么可以在我的寝宫呆一晚上呢?你,你,你还得回去陪我二姐呢!” 找不到理由拒绝,朵颜只得将朵云端出来当借口。 “云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从未在她那边过夜,所以,她也不会等我。” 此言一出,朵颜再次张大了嘴,虽然她一直知道太子禁欲,但没想到他居然禁得这么彻底。 怀疑的瞄了一眼太子,当下朵颜就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他……不能人道? “不要瞎想,我正常得很。” 闻言,朵颜仍旧用怀疑的眼神瞅着萧君彻,实在看不下去,萧君彻终于又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要不要试试?” 这暧昧的话语,吓得朵颜立时警惕起来,死死盯着萧君彻,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你胡说些什么呀?快点回去吧!” “如果我说我不想回去呢?”萧君彻纹丝不动的坐着,炯炯发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朵颜。 “你到底想干嘛?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至少得有个理由吧?你为何要在我这里呆一晚上?”朵颜问得直接,她实在找不到他留在她这里的合理理由。 “聊聊天吧!我想和你聊聊。” 萧君彻要求着,这一刻,他卸下所有面具,一身雪白的他,英俊的面容,和暖的笑脸,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朵颜觉得陌生。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太子,他应该是无情的,妖邪的,甚至是嗜血的,唯独不该有这种纤尘不染,胜似谪仙的气质。 可恰恰是他这一身特殊的气质,让朵颜在见他第一眼之时,就记住了他,甚至找姑母打听他的一切。 可是,在看过他魅冷的一面之后,朵颜又发现,他竟然能将这两种绝然不同的气质,完美的揉合在一起。 甚至能让人觉得,没有什么不合适,突然间,朵颜也来了兴致,于是满口的答应了他要跟她聊天的请求:“好吧,你想聊什么?” “什么都好,你找个话题吧。” 萧君彻的回复,确实让朵颜想吐血,这什么人呀?自己要找别人聊天,还让别人找话题。 不满的看了萧君彻一眼,突然间,朵颜灵光一闪,于是大胆的问了一个,她一直就想问的问题:“那你跟我说说太后娘娘吧,听说,是她将你抚养长大的是吗?” 这问题让萧君彻有些淬不及防,但亦只是呆愣了一下下,萧君彻立刻恢复正常,淡淡道:“最啊,是她将我养大的。” “那你为何亲手送她去死?” 第22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71 在朵颜问出第一句时,萧君彻就猜到了她的意图,她是算准了自己不想聊这个话题,所以,才故意这么问,好让自己知难而退,自行回去。 可他,亦早已算准她下一问,也早已想到如何回应。 “你知道我母后,因何而死么?” 没有直接回应朵颜的话,萧君彻又问了一个朵颜十分不解的问题。 小心的观察着萧君彻的脸色,见并无异色,朵颜这才大胆回答:“不是病死的么?” “是吗?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真相’啊!”萧君彻感叹着,眸中似有什么晶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难道不是?” “如果我说,当年,我母后是自溢而亡,你相信吗?”萧君彻说话的语气,依旧只是淡淡,可朵颜却明显的感受到了他的那股子冲天的悲意。 朵颜一时无言,但心里其实是信的。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虽然,萧君彻的母后,根本就不是铭帝的皇后,而是那位年纪轻轻就已早逝的上官皇后。 “可这和我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萧君彻轻声一笑,而后,定定地看着她:“只是想告诉你,这深宫里很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至于更深的理由,我不想说是不想让你觉得这地方恶心。” 语落,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执意要听,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我也不用选择牺牲那位对我来说尚算有养育之恩的皇祖母。” “我哪知你说的帮我是这样帮?” “若你知道,就会阻止我么?” 闻声,朵颜不说话了…… 是啊!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对她来说,她要的原本就是乱这后宫,至于如何乱,她根本不会管。 默认了这些,朵颜也再不想和他聊下去,只黑了脸送客道:“殿下,你真的该回去了。” “你每次说不过别人的时候,都这么逃避么?不像你。” 萧君彻坏坏一笑,却仍旧只是那会静坐着,完全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朵颜自知说不过他,也没打算再说,既然他不走,自己走还不成么? 这么想着,她飞快的起身,打算下床离开。 岂料,就在她脚尖沾地之时,萧君彻已出手将她用臂扣住:“你就那么讨厌我?” “你不也一样?何必明知故问?” 朵颜火了,用力挣开萧君彻的手,大步跳开,离得他远远的。萧君彻没有再追上来,也没有再出手阻拦,只是,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快得朵颜都几乎捕捉不住。 终于,他说话了:“若我说,我并不讨厌你呢?” 闻言,朵颜倒是愣住了,从来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她一直以为萧君彻和她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从来没有想过讨厌不讨厌的问题。 可是他说不讨厌她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是想继续讨好自己,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她都要离开了,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呢? “我想不出殿下不讨厌我的理由,难道又是因为我姓了上官?” 朵颜并非猜测,却只是直言断定,在她的眼中,太子萧君彻从来就不是单纯的角色,对他说的话,做的事,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甚至都要时刻注意。 摇摇头,萧君彻无奈一笑:“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我不可能讨厌你,因为,讨厌你,就等于讨厌我自己。” 这是什么烂理由,可令朵颜窝火的却是那句同一种人。 是的,她不希望自己是他口中的那类人,更不希望和他做同类人:“我和殿下又怎会是一类人?至少,我不会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我何时对你言而无信了?” 萧君彻微微抬眼,看着朵颜,轻轻问着,朵颜把头一偏,气愤的哼了一声,才说道:“殿下要不要告诉我,龙傲天现在在哪儿呢?” 闻言,萧君彻终于明白朵颜生的是哪门子的气了,他边笑边点头道:“这件事,我承认是我不对,我瞒着你,只是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觉得不开心。” “可我还是知道了,而且,不是从你嘴里得到的消息。”朵颜不依不饶的说着,颇有一幅小人得气的表情。 “是云详说的吗?” “是谁说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根本就言而无信。” 朵颜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个事实,萧君彻仍旧没有生气,只是笑笑的说:“我确实放了龙傲天,可他在牢中早已受到教训,他受的刑,绝对比你多上一半不止。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够?那我问你,一定要他死,你才能解气?” 这话,又问住了朵颜。 难道,自己真的要他们死吗? 可想到另一点,朵颜又不忿道:“他何止伤了我,还差点害死了秋歌,难道还要我对他以德抱怨?” “龙傲天虽然活了下来,可从今往后,他再不能入仕途,也不能正正当当用回自己的真名,这对他来说,又何偿不是另外一种慢性的死刑。如果你还觉得这不够的话,其实我也能理解,我说过的,我们本是一类人,对对手再狠一点,也是我一惯的作风。” 这最后的若有所指,又让朵颜听出了玄机,她越想证明自己与他不同,他却越是能利用她的话,让她自行承认,虽然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但这一刻,朵颜真的觉得,也许,也许,自己真的如他所说,是那种无情无心之人。 “好,好,我说不过你,就当我是个坏女人了,我也不在乎,那么现在,太子殿下,你说也说赢了,证也证明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朵颜气得牙痒痒的,却还是要客客气气的送神。 萧君彻闻言,似未听到一般,完全不理不睬,朵颜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不得不又打算开始催他离开。 可萧君彻的下一个动作,却让朵颜停止了赶开离开的打算。 把玩着手里的玉萧,萧君彻笑了,那温柔的表情,让人觉得他似乎在轻抚自己的爱人。 可他的手中,明明只是那杆普通的玉萧,普通得几乎随处可见。 “是该走了,在走之前,吹一曲你听听可好?” 这一声,当真是客气,竟然真的是在征询着朵颜的意见,那口气,似乎在说,假如朵颜不愿意,他也可以不吹那萧,潇洒离去一般。 朵颜就是不让他痛快,想也不想就拒绝道:“大半夜的,你不想睡别人还要睡呢,不要吹了。” 萧君彻没有理会朵颜的意见,行开几步,找了一合适的地方坐了起来。 将玉萧凑至嘴边,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用心的吹奏出美妙的音符。 他的萧声扰乱了朵颜的心,那声声妙曲把它的魂勾去了似的,身不由己地向萧君彻走来,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倾听他吹也的绕梁萧音。 一曲接一曲,仿佛停不下来,时而哀怨,时而悠扬,时而甜蜜,时而悲伤。 每一曲都让朵颜欲罢不能,不知为何,朵颜总是对他的萧声,抗拒不了,每一曲都能深深的打动朵颜。 双手托腮,朵颜像小女孩一样,安静而幸福的听着他奏出的曲子,根本忘记了,在她的寝殿传出这美妙的萧声有多么不合适,仿佛只要能继续听下去,她便再无烦恼一般。 萧君彻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直那么中气十足的吹奏着,似乎只要朵颜还愿意听下去,他就不会停止。 直到天际拉开一条缝,露出那一点鱼肚白,萧君彻终于停了下来,温柔看向朵颜时,却发现,她早已趴倒在桌上,睡去多时了。 萧君彻放下手中玉萧,伸手将朵颜轻轻抱起,置于床上后,深深的看了几眼她纯净的睡颜,终于,绝然转身。 连那置于桌上的玉萧,都忘了带走。 ---- 终于,朵颜离宫的日子到了,临行之前,朵颜算了算日子,惊觉再过十日就是除夕之夜了。 铭帝当真是恨她入骨,甚至不让她陪在父母身边过上一个团圆年。 但,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朵颜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十分的自信的,只要能离开皇宫,她就有办法,在除夕之后,偷跑回家。 皇陵太远,算算时间,差不多朵颜就是刚到皇陵就是大年三十了,所以,她来不及赶回家,但过了年后,只要瞅准时间,她定是会回家看看娘亲,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看到娘亲了,朵颜也是十分挂念的。 启程之时,一人挡在了朵颜的门口,脸上犹带着愁意:“朵儿表妹,你真的要走了吗?” 看着凌煦孩子气的表现,朵颜安慰道:“表哥,不要这样嘛,我在皇陵也会过得很好的。” “可是,你走了,我就很难再看到你了。” 凌煦虽然和朵颜同岁,但却还像个大孩子,他突发其想的说:“朵儿,要不,我也跟父皇说说,陪你一起去守陵好不好?” 一听这话,朵颜吓了一大跳,虽然姑母对自己也不错,但是,要是把她儿子弄去守陵,她不得气疯才怪:“表哥,不行啊,要是你也去了,以后谁接我出来?” 第22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72 “朵儿,你还能出来吗?” 这话问得太直接,倒让人生出些感慨,朵颜幽幽一叹:“应该可以的吧!” “好,朵儿,我知道了,我以后要更加的努力,等我有本事了后,一定想办法接你出来,你要等我喔!” 凌煦保证似的向朵颜承诺,朵颜一笑,虽然并不指望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但凌煦的那份心意,却是最真实的。 “嗯,表哥,我等你。” 虽然只是安慰凌煦的话语,但此时此刻,朵颜却在说这话的时候,也忍不住鼻头酸酸的。 “朵儿,听说皇陵很苦,这个你带上。” 凌煦说着说着,竟然递了好大一个包袱给朵颜,朵颜看着那塞得鼓鼓满满的包袱,还以为是银子,忙说:“表哥,不用了,听说那里用不着钱的,带着反倒麻烦。” 凌煦一听这话,越发的难受道:“朵儿,这里面不是银子,是牛肉干,母妃做了好多,让你带到皇陵吃的。” “呃!是牛肉干?还是姑母亲手做的?” 朵颜一时无言,却对凌煦的做法十分头大,居然弄了这么多,但看在他一片好意的份上,朵颜还是欣然接受了他的礼物。 不过,她意外的是,这些居然还是姑母亲自做的。 “是啊,母妃说,到了皇陵,你一定能用得着。” 点点头,朵颜只是笑,却又问道:“姑母为何没有和你一起来?” “她在佛堂,说是要为你这祈福,保佑你在皇陵平平安安。” 凌煦一五一十的说着,朵颜听完也笑了,感叹道:“姑母对我真好,表哥也是。” 将包袱装上车,朵颜回身对凌煦一笑,灿烂的说:“表哥,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凌煦勉强一笑,应道:“朵儿,路上小心!到了皇陵,也要处处小心。” “表哥,我会的,你回吧!” 凌煦听到朵颜这么说,还是不肯走,眼眶红红的,几乎工掉眼泪的感觉。 朵颜不得以,又走回他身边,温柔的抱了他一下,轻轻说道:“表哥,保重!” “朵儿,保重啊!我一定会去接你的。” 朵颜点点头,算是对凌煦的回应,而后,转向走回辇旁,轻快的上了车,只露出头和手,对他们招手再见。 车辇缓缓出了宫,匀速向前驶去,朵颜挑开车帘,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宫外的空气,末了,还感叹道:“还是宫外的味道好,香香的。” 秋歌见状,卟哧一笑:“小姐,你是犯晕了,香是因为梅花儿开了。” 对于秋歌的没大没小,朵颜从来不会计较,只是当秋歌提到梅花儿开了的时候,朵颜不由得睁开了清冷美目,极目眺去。 远远的那一片粉红,看上去极美,微风轻过,撩起一些残落枝头的待谢的花瓣,飘飘扬扬,落蕊缤纷。 因为体质原因,朵颜一直很害怕接近花朵,更没有机会好好欣赏,而此刻,不知是因为心情原因,还是因为距离太远。总之,朵颜竟然没有对那些花儿起反应。 她就那么一直看,一直看着,直到那梅林模糊成整片粉红,她终于收回目光,放下了帘子,但,她此刻的心情,却因此舒解了不少。 “秋歌,你猜我们此行会遇上这梅林,是否代表我们从此后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朵颜突然的发问,先是令秋歌一愣,而后,她却不解的问:“小姐,我当然希望你会幸福快乐了,可是,与这梅林又有何关系?” “春落梅枝头,古人说,梅具四德,初生蕊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民间亦还有另一种说法:梅花五瓣,是五福的象征。一是快乐,二是幸福,三是长寿,四是顺利,五是世人最希望的和平,梅花的五片花瓣,分别象征着吉祥。” 朵颜没有直接解释,却是告诉秋歌这两种关于梅花的传说。 秋歌一听梅花还有这么多说法,不由得也兴奋的拍手道:“小姐,说不准还就是这个意思呢。” “是,当然最好,不过,秋歌,到了皇陵,你我还是小心为上,且不要因为不在那吃人的后宫就掉以轻心。” 虽然很想离开皇宫,可朵颜更明白,皇陵虽然清静,但有了那些一同入陵等死的宫妃们,想必日子也不可能过得平平静静。 “小姐,我知道了。” 乖巧的点着头,秋歌虽然心内觉得不会有何意外,但听到朵颜这么交待,也就认真的记下了。 不出所料,除夕前日,朵颜终于顺利的抵达眉山皇陵。 大周国眉山黄陵,是大周国开国皇帝兴建的大型皇家陵园。南依层层叠嶂、山林葱郁的眉山,北临逶迤曲转、似银蛇横卧的眉河之滨。 高大的封冢在巍巍峰峦环抱之中与眉山浑然一体,景色优美,环境独秀。 陵墓的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内外两重城垣,内城长两千米,外城长四千米,内外城廓有高约十米的城墙。墓葬区在南,寝殿和便殿建筑群在北,而朵颜所要去的就是临北的寝殿。 入了皇陵,不能再用车马,朵颜与秋歌一路慢行,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到了皇陵内宫妃所居的主寝殿。 到了寝殿的门口,朵颜抬头想看寝殿上的题字,阳光太猛烈,刺目不忆,她不得不伸出右手,挡在额前,这才将那字看了个清清楚楚:静心殿。 静心,静心,静的是人,清的是心,名字倒还真是取得不错的。 进了殿,朵颜被一名皇陵中的老宫人领到了自己的房间,那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室内的摆设也十分的讲究,显然都是出自能人之手,但,许是因为久不居人,看上去没什么人气,更空旷得吓人。 不过,在这种地方,朵颜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朝秋歌眨了眨眼,秋歌会意,忙自包袱内取出十两银子,送到了领路的宫人手上,嘴里还客气道:“有劳这位姐姐领路过来,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岂料,那宫人根本不接秋歌手里的银子,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说道:“我是这里的管事姑姑安陵,以后有什么事不懂的就来问我。” “是安陵姑姑啊!那奴婢想问问,贤妃娘娘以后每日都要做些什么,我也好提前准备好。” 仍旧抻着手,将银子又递给安陵,然,她仍旧没有接过那银子,又道:“入了皇陵,便有皇陵的规矩,在这里,没有妃位高低,只有人人平等。以后,再没有尊贵的贤妃娘娘,只是一名普通宫人,每日和大家做一样的事,吃一样的饭,慢慢熬到老死便好。” 这话说得生硬,秋歌听了心里怪不舒服的,刚想发作,却被朵颜的眼神制止。 堆着满脸笑意,朵颜谦虚道:“姑姑,我明白了,以后,姑姑便唤我朵颜即可。” “你明白就好,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收拾一下,然后出来和大家一起准备明日的团年饭。” 安陵见朵颜态度还不错,脸色稍缓,但语气仍旧生硬,秋歌见状,嘟着嘴,恨恨的盯着她的脸,恨不得瞧出一个洞来,才解气。 看出秋歌的不满,安陵调转过脸,轻蔑的对她说道:“在这鬼地方,只有死人才能抬着出去,你那些银子,恐怕我是没机会花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闻言,秋歌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反驳安陵。 朵颜这时,又上前两步,立于秋歌身侧,对安陵客气道:“姑姑教训的是,以后,我会好好调教秋歌的,姑姑莫恼。” 朵颜的态度谦和,安陵倒也没话可说,只是重新打量了她几下,这才昂首阔步的朝外走去,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说:“你们动作快点,不要让所有人等你们两个。” 一听这话,秋歌又冲动的想上前去叫嚣几声,朵颜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臂就拖了回来,并在她耳边轻语:“秋歌,不要冲动。” “可是小姐,她很过份啊!”秋歌不是为自己生气,却是为朵颜报不平,朵颜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燥。 两人拉扯间,安陵已经离开了朵颜的房间,只是在离开前,她又偷望了朵颜与秋歌一眼,这才安心离去。 安陵离开后,秋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叭吧叭吧直掉:“小姐,这什么鬼地方,什么鬼人啊。要是让小姐一直在这受这等人的气,还不如留在宫里呢。” 朵颜一笑,不以为意道:“我怎么不觉得,我反而喜欢这样的感觉,没有高低贵贱,没有奴才与主子之分,人人平等,多好啊。” “有什么好的,让那些人骑到小姐头上作威作福,小姐能忍得,我还忍不得了。” 秋歌激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紧了没几两力气的拳头,发狠的说着,朵颜见状,仍旧只是笑。 “你呀,也不看看你家小姐是谁,我是那会吃亏的人么?” 自信满满的话一出,秋歌也摸着鼻子嘿嘿直笑:“对喔!小姐会武功啊,这里的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怎么会是小姐的对手,嘿嘿!” “现在放心了?” “嗯!” 第22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73 两人嘻笑了一阵,终于想起,安陵临走之时,说过的话,要去帮忙一起做年夜饭的。 一起到第二天就是除夕之夜,朵颜不由得黯然:“唉!那个老东西真狠,居然就容不得我在京都陪爹娘过个好年。” “小姐,别伤心了,至少还有我啊!我永远会陪着小姐的。” 秋歌其实也十分想念在上官府的日子,但,那些过去的事,亦只能让它过去,秋歌也只能口头上安慰安慰朵颜了。 “嗯,不想了,赶紧收拾收拾,别让那边等久了,咱们刚来,也别留话让别人说。” 朵颜主动开始整理包袱,照那个安陵的说法,秋歌应该也会和自己住在一起的。 这么想着,朵颜将秋歌与自己的衣物,一起取了出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到了衣柜里。 秋歌也不闲着,麻利的收拾着屋里的一切,两人忙前忙后又一会,终于将住处打理好。 看了看满身的尘土,朵颜又跑到屏风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领着秋歌,直奔厨房,准备去帮忙。 到了目的地,朵颜刚打算踏入,便听到一阵阵讥讽的声浪。 “听说了没有?那位先做贵妃,再做昭仪,现在是贤妃的上官朵颜也来皇陵了。” “真的吗?她还真是命大的,寿宴之上,被人刺得那么深,居然还能活下来。” “那当然能活了,也不看看人家是谁,古人有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啊,就是一祸水。不过,她先是惹上了三位王爷,后来又惹上了连国太子,现在又听说和太子也走得很近,这样的水性扬花,皇上肯定是容不下的嘛,这不,贬到这儿来守活寡了。” “也是,不过,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嘛!呵呵!” “呵呵呵呵!这话倒在理,那女人肯定床上功夫了得,要不然,怎么一套一个准呢?” 刚听到她们谈论自己时,朵颜还不以为意,可没想到她们越说越离谱,是可忍,熟不可忍。 当朵颜铁青着脸,出现在厨房的大门之前时,正在做事的宫人们,终于抬起头来,当看清来人是朵颜时,不由得脸得大变。 在大周国后宫之中,朵颜一直未与宫妃们有所来往,所以,面对着一众的陌生面孔,朵颜还真分不清谁是谁,也听不出来是谁说的那些话。 “刚才是谁在谈论本宫?” 入了皇陵,本就没了什么宫妃等级,朵颜的那声本宫,自也是不太合适。 所以,她这一声一出,便有人气不过跳出来讥讽道:“哟!还自称本宫呢?娘娘您还没缓过劲来呢?” 朵颜的耳力本就惊人,刚才之所以分不出,只是因为这些女人都在看到她时就不说话了,所以,她才故意说了那句本宫。 她明白,若是能说出那些话的人,也绝对容不了她还妄自称大。 “你是谁?” “哟!贤妃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我是谁也认不出来。”那女人阴阳怪气的一笑,那感觉,说不出来的讽刺。 朵颜不理会她的表情,只是笑道:“我为何要认识你?像你这等只会在背后伤人的鼠辈,不值得我记住。” 那女人多说了几句,朵颜已经听出她就是讽刺自己床上功夫好的那个声音,所以,在对她说话的时候,也十分的不客气。 “鼠辈?你沦落到与我们这种鼠辈做伴,还来五十步笑一百步,当真是愚蠢。” 那女人也不客气,一句句,还击之言十分刺耳。 朵颜一笑:“愚蠢?要不要我来教你一下,什么叫愚蠢?” 言罢,朵颜抄起她面前刚刚削好的土豆,玉手纤指微微用力,只那么优雅的一下,汁浆横流,张开手时,那土豆已成豆泥,和着汁水蜿蜒直下,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说不出来的诡异。 那女人本还喋喋不休的嘴,立时定格,合也合不上,张也张不开,就那么不大不小的张着。 直到她记起,当初朵颜舞剑时的,那冰冷的一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她终于还是不甘道:“有本事就不要动武啊!” 又一笑,只不过此次笑中,带了一些轻视。 秋歌此时,走近朵颜,在她耳边一阵低语,朵颜听罢,挑了挑眉眼,终于认真的看向那女人,开口道:“德嫔是吧,同有一个德字,不过,我那个贤妃的头衔似乎比你的德嫔的头衔高啊。”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再高贵,不也和我一样被送来这里等死。” 德嫔的脸,高傲的仰起,似乎那样,就能让她的腰杆挺得更直。 可她越是那么做,只会让朵颜越发明白她的心思,嫣然一笑,朵颜轻拧红唇,不紧不慢道:“就算是死,也会是你于我之前,信么?” 许是没想到朵颜会撂出狠话,那德嫔惊得倒退一步,扶住一物方才站定,她看着朵颜得意的脸,当下恨恨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要不是你,我们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你以为你把所有的事推到我身上了,别人就会相信?” 朵颜冷冷看着她,字字玑珠。 德嫔凄惨一笑:“想赖帐么?谁不知道皇上只是想让你一人入这皇陵,那是怕你上官家的人会有意见,才拖着我们一起做了垫背的。你还敢说不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现在还在宫里享福,又怎会到此地饿肚子?” 虽然朵颜一直知道是这样的,但她却没有想到,这些妃嫔也同样知道,更重要的是,她听到的那句饿肚子。 扫了一眼厨房,朵颜终于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事实,所有人一起准备的年夜饭,其实并没有很多菜,甚至看不到一丁点的荤腥。 目测了一下饭菜的份量,每人虽然份量足够,但却也只能是个刚刚她,要是遇上什么饭量大的人,恐怕还真得饿肚子的。 朵颜早就从云详处得知皇陵的生活艰难,却不曾想,竟是如此处境,这皇宫里整日吃香的喝辣的,就算是倒掉的菜也会比她们这顿年夜饭好,一时间,朵颜的心内十分的气愤。 可气愤归气愤,朵颜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她嫣然一笑:“德嫔你错了,你说是我害了你是吗?那好,我问你,你觉得皇上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皇上寿与天齐,自会长命百岁的。”德嫔努了努嘴,终于还是不敢说实话。 朵颜笑得妖娆:“长命百岁,德嫔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皇上分明已是风烛残年,再加上皇上的旧疾,他要能活上十年,已是万幸。”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变色,像朵颜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们听了都会觉得心惊肉跳。 其中一人忍不住道:“贤妃,你不要命,我们还是要的,你且不要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朵颜淡眸扫向来人,却是那安陵姑姑,朵颜不理会她的说法,只笑道:“姑姑要活命,想必在场的各位姐姐们也是要活命的。” 铭帝已久不纳妃,除了朵颜,还真没有什么太年轻的妃子,所以,她这一声姐姐,也算是给足了她们面子。 顿了一顿,朵颜又继续道:“各位姐姐在宫中已有多年,想必对宫中规矩十分了解,关于妃嫔殉葬的祖制,应该也不用我细说。姐姐们现在怪我,可是,大家可有想过,万一皇上,驾崩,各位姐姐,你们的下场。” “无所出及不曾侍寝过的,四妃以下的宫妃们,是会处于绞刑,同皇上一起下葬。如果这次姐姐们没有来皇陵,那么恐怕下次,将会是被抬入皇陵了。所以,大家不但不该怪我,还应该感谢我的,不是吗?”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众妃嫔只想到了现下的处境,倒是从未想过朵颜之说。 所以,一时间都被朵颜的话也吓到了,在生与死之间,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生的。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了。 “你说得倒好听,我宁愿陪皇上一起去死,也不愿在此处孤老一生。” 德嫔显然对朵颜一下子扭转情势,有所不甘,仍旧固执的说着。朵颜一笑:“德嫔说笑了,即便是在皇宫之中,你不也一直是孤寂独处么?与此地又有何异?” 这一句说中德嫔痛处,她入宫十载,从未受宠,所以,更听不得这样的话语,气极了的她,扑了过来,朝朵颜的脸上抓去,嘴里骂道:“你这个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尚未靠近朵颜的身体,德嫔只觉眼前一花,便重重摔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全无形象可言。 一旁看笑话的宫妃们,面色发白的看着这一切,同进都在心底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绝不能惹到这位贤妃娘娘。 “在动手之前,你最好还是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我只用了一成的力量,假如还有下一次,我绝不会再手软。” 朵颜是说真的,她本想息事宁人,只可惜,此处很明显就是另一个‘冷’宫,并不是她不出手,别人就会放过她的地方。 第22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74 德嫔哎哟着,却是顺势在地上打起了滚,嘴里嚎着:“没天理啊!杀人啦!杀人啦!” 她的叫唤声,令朵颜觉好可笑,于是她又朝安陵望处,假意问道:“安陵姑姑,你不是说过,皇陵有皇陵的规矩么?若是今晚不帮着准备年夜饭的人,会如何处罚?” 安陵本也无意帮谁,但看着眼前的情势,她也想早早结束这无聊的争吵,于是,正色道:“也没什么,没准备就是不想吃,既然不想吃,那也就不必要给了。” 言下之意,不帮着准备的人,除夕之夜,就真得饿肚子了。 还在地上打滚的德嫔,听到此话,倒也真的愣了一会,但也仅仅只是一会儿,便又开始撒泼,朵颜见此人十分的难缠,知道必须用强硬的手段了。 她顺手抄起面前的面一个土豆,用力的掷向了德嫔。 当土豆接触到德嫔的身体之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德嫔瞬间定格在原地,竟再也没有下一个动作。 她惊骇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朵颜一笑:“既然你好话听不进去,那我只能强制性的让你停下来了。” “妖女,妖女。” “错矣,我并非妖女,只不过,碰巧也会点穴的功夫。不过,如果你还是继续不配合的话,那么,我考虑再把你的哑穴也点上,也省了大家的耳根清静。” 朵颜的话,一半警告,一半威胁,但,似乎挺有效果,那德嫔也是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的。 于是,便真的住了嘴,直到许久之后,她才又要求道:“我不会再闹了,放开我。” “我怎么相信你?” “反正你还可以再点我的穴,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恨恨咬牙,虽然想求朵颜放开自己,却始终不肯低下高傲的头。 “好,我放开你,但如果你还是不配合,那么,我绝不会仅仅只是点穴了。” 狠话放完,朵颜知道那德嫔应该不会再胡闹了,这才又将一个土豆扔向她身上的穴,恢复了她的自由。 那德嫔从地上爬起来看,怨愤的看了看朵颜的脸,道:“休想我感激你。” 言罢,再无二话,竟然径直离开了厨房,显然也是放弃了明日一整天的饭菜供给了。 —————— 这一年的新年,大周国的皇宫之中,办得也特别的简单。 皇太后的突然去世,对铭帝的影响有多大,看看这大年夜过得好不好,便一目了然。 铭帝因为太过伤心,甚至都免去了与宫妃一起守岁的旧习,只令各宫的主子们自己守岁至天明,各宫的妃子们,都也对这个新年没有什么期盼,于是乎,真正守至天明的少之又少。 铭帝显然也不计较这件事的执行程度,只是,独自一人跑到太后的寝宫,一直坐到天亮,方才回昭和殿休息。 除夕夜当晚,虽然没有大办,但铭帝还是决定将仅存的几位宫妃们,请到了一起,吃顿团年饭。 不过,与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太子萧君彻也在邀请之列,在皇宫里生活了二十几年,这是唯一一次被铭帝邀请,萧君彻其实并不觉得开心,倒是有些奇怪铭帝的做法。 离开东宫之前,小桑曾提醒萧君彻:“殿下,此行小心,皇上冷落了殿下这么多年,没理由现在才想起殿下也是皇上的儿子。” 这话说得直接,也是跟着萧君彻久了,所以小桑对铭帝也并无好感,所以在提到他时,难免有些激动。 但萧君彻却只是淡淡一笑:“就算是鸿门宴,也是必去不可了,不是吗?既如此,又何必担心。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也不会凭空出现。” 该说是萧君彻心态好,还是说他太自信,但总体来说,萧君彻对此行的态度十分淡定,相对来说,小桑反而真有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了。 “殿下,有准备总是好的。” 萧君彻点点头:“没错,人生如棋,错一步,也许就是毁一生。” 言罢,又想起什么,突然扭头对小桑说:“让云儿也准备准备,是时候让东宫目前唯一的女主人,露露面了。” 听到这话,小桑一愣:“殿下,你真的决定了?皇上可是认识云妃娘娘的啊。” “何止皇上认识,皇后与贞妃不也同样认识么?”萧君彻不以为意的说着,意有所指。 终于听出话中话的小桑,突然想明白了:“殿下,小桑懂了。” “那就快去吧,女人准备起来总还是麻烦一点的,让云儿打扮漂亮一点,不要失了礼数。” 萧君彻浅浅的笑着,甚至有点期待朵云出现在宴会之上的效果。 同萧君彻一样,朵云入了东宫,也是第一次,萧君彻主动打算带她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等了这一天,有三年了,在朵云的眼中,萧君彻此举,亦算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 为了让萧君彻认为自己没有选错对象,朵云十分认真的打分了一翻。 但,因为今晚也会见到许多的后妃娘娘,也不亦太过抢眼,所以,她特意挑了件粉紫色的衣裙,素静却不失隆重,淡雅中还透着些成熟。 穿戴好一切后,朵云对镜自照,镜中人,鬓珠作衬,双目如星复作月,唇含春意若有情。 略有妖意,却不见媚态,风姿浑然天成,真真的称得上美如花,艳若桃。 满意的对镜一笑,又翩翩旋转起来,直到看到那裙琚飞扬而起的紫纱,这才施施然出了房门,一路轻快的来到萧君彻的面前。 竖起大拇指,萧君彻不吝赞美的夸赞道:“云儿,你今晚真美。” 嫣然一笑,朵云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殿下喜欢云儿的打扮么?可否会给殿下丢脸?” “不会,云儿的风头,一定会盖过在场所有人。”萧君彻一边说,一边满意的点头。 朵云却是让他说得有些心虚,担心的问:“殿下,会不会太隆重了?” “云儿,不用担心,这样很好。” 得到了萧君彻的肯定,朵云十分的开心,乖巧的点着头。 看了看时辰,也差不多该出门了,萧君彻上前牵起朵云的小手,温柔一笑:“云儿,准备好了吗?要去面对所有人了。” “殿下,云儿早就准备好了。” “包括恢复你最初的身份?” 萧君彻的一句话,就将朵云的笑意凝结在了嘴角。她紧张的问:“殿下何意?” “意思很简单,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云妃就是上官朵云。”萧君彻肯定的语气,却再次让朵云的心纠起。 不确定的,朵云终于问了:“殿下,其实你只想让我姑姑看到我是么?” 萧君彻不语,却是默认了一切,朵云雀跃的心,又跌回谷底:“所以说,殿下其实是想借机让我爹知道我的处境了?” “云儿,我不想瞒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如果你不愿意,就跟我说,我绝不勉强。” 萧君彻的态度仍旧温柔如风,可恰恰就是这种坦白又伤人的态度,却更让朵云不能拒绝。 在她的面前,萧君彻似乎是没有秘密的,无论是好事,坏事,他都不瞒自己,就算是要利用,也会明明白白的告之,一如今晚。 可是,朵云的心,好痛好痛,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萧君彻的一个普通决定,而非另有目的。 可这一切,终究还是伤了自己,但,即便是伤了心,朵云也不愿意拒绝萧君彻,只是苦笑道:“殿下,我愿意。” 听到这话,萧君彻并无意外,事实上,朵云亦从未拒绝过自己什么。 于她,他是他的天,于她,她是他最可靠的女人。 “云儿,相信我,委屈的日子,总会过去的,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回家见见家人了。” 萧君彻的话,十分的吸引人,可朵云却苦涩的想,她根本就不想回那个家,也不想见那些所谓的家人了。 “我相信。” 除了这么说,她已找不到别的话语,萧君彻看着朵云微微有些发冷的面色,温柔再言:“好了,要出门了,你行吗?” 点点头,朵云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笑着将手,交到了萧君彻的手里。 萧君彻去得并不算早,甚至有些姗姗来迟,铭帝看到他时,自然脸色也不算好。 可萧君彻根本就不看铭帝脸上表情,只是拉着朵云一起俯首。 “儿臣拜见父皇。” “臣媳拜见父皇。” 铭帝自鼻孔中哼出一句:“去坐吧。” 便再不想看萧君彻一眼,早已习惯这种眼神的萧君彻一言不发的拉着朵云回到坐席之上,并未在脸上表现出多么的不满。 可朵云却忍不住了,萧君彻在她的心里,就是神,就是天,可她从来不知道他会被铭帝忽视到这样的程度。 铭帝对他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萧君彻的隐忍与委屈,没有人能比得过。 她的心,又开始疼,且疼得厉害,她伸出纤白的玉手,覆在了萧君彻的大手之上,双眼通红的说:“殿下,我会永远支持你。” 第22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75 他毕竟是心细如发之人,自然也能听懂朵云的意思,于是也反手将她的小手握于手心,安慰道:“无碍,我早已经麻木了。” 一句话,又说了朵云想哭,但她还分得清场合,这时候,就算是忍到撕心,也绝不可坏他大事。 “殿下,你放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上官朵云为你也绝不会眨一下眼,我只是心疼殿下。” “云儿,有这份心,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要再哭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 萧君彻打趣的说着,眼光却瞟向不远处,早已目瞪口呆的上官青璇母子。 足足盯着朵云的脸看了不下十遍后,凌煦终于小心翼翼的问了:“母妃,那个是朵云表姐吗?” 凤眸微凛,上官青璇慎重开口:“煦儿,你以为呢?” “母妃,我觉得是,可是,朵云表姐不是被送去和亲了吗?怎么会变成太子哥哥的云妃?” 凌煦的问题,也正是上官青璇的疑惑之处,但,她毕竟经事较多,自不会像凌煦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 “煦儿,听说你和云详最近走得很近,改明日个,你也跟他透透口风,问问看,如果真的是云儿的话,就太好了。” 上官青璇是何等精明之人,虽然她十分的维护上官家的人,但面对棘手的太子,她还是留了一手。 把问题踢给云详的话,也等于告诉了上官青止,想必,如果知道朵云在东宫,上官青止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是真,是假便可立见分晓。 “母妃想得真周到,云详表哥是不可能认错朵云表姐的。” 凌煦十分开心的说着,而且非常期待,他虽然心中喜欢的人是朵颜,可朵云给他的感觉就像亲姐姐一般。 当年知道她被送去和亲,他还曾伤心的哭了好几天呢! 上官青璇没有再作声,却是将眼神调整到了萧君彻的脸上,细细的审视之后,终于感慨道:“煦儿,以后,多与你太子哥哥亲近亲近。” “为何?母妃以前不是不允许孩儿和太子哥哥走得太近吗?” “煦儿,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听母妃的,对你没坏处。” 她确实那么教过凌煦,但,那是她以为萧君彻不受皇上喜爱,迟早会出事的,所以,不想让凌煦与他亲近而受到牵连。 可现在,当朵云出现在太子身侧,她终于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 而她也终于相信了朵颜当初对太子的评价,这个萧君彻,绝对不简单。 这一顿年夜晚,当真吃有‘味’。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吃也吃得不安稳,唯有萧君彻一人,独自淡漠,仿佛除了眼前吃食以外,再无二物。 铭帝看着这个自小就沉默寡言的儿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太后的离去,让他的内心突然间好似缺失了一角,想着自己的病,他也顿觉无味,他斗了半生,却在此刻,方才惊觉,他失去的也许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也说不定。 他的眼神暗幽,仿佛在惴测着什么,只是朵云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小动作,却让铭帝睁大了眼,他双目炯炯,听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直到,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跃入他脑海,他的手心都立时泌满了汗滴。 “皇后,太子身边之人,你可觉得眼熟?” 压低了声音,铭帝小心的转向皇后,皇后闻言,犹豫了好一阵,方才接口道:“皇上,臣妾斗胆,怎么看都觉得是上官家的二丫头。” 这话算是彻底让铭帝心里有了数,他直接的站了起来,指着萧君彻半晌,这才颤声问道:“太子,你这位云妃,有何出处?” 萧君彻一笑,倒还真未想到铭帝会这么直接发问,这也许是和今晚吃饭的人都是宫里的人有关吧。他牵起身侧的朵云,温柔的看着她的脸,丝毫不隐瞒道:“诚如父皇所想,没错,她就是上官朵云,东宫唯一的云妃。” 此言一出,惊讶之声,此起彼伏,铭帝气得脸色发青,而上官青璇却反而淡然了,在确定了朵云的身份后,她没有理由不相信太子的能力,也许,这个后宫又要翻天了。 铭帝咬牙骂道:“逆子,你不知道她是青国的王妃么?” “知道,但我更知道青国小王爷并不是非她不可,要不然,也不会到今时今日,父皇都不知道,云儿没有嫁去青国,而太我的东宫之中。” 没有人知道萧君彻为何会突然间这么坦白,也没有人知道萧君彻此为何意。 但有一点,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便是铭帝的怒气,铭帝指着萧君彻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末了,甚至要靠常青的搀扶才能勉强坐定。 常青似乎也有些着急,只劝着萧君彻:“太子殿下,皇上这阵子身子不太好,您就别再气他了。” “常公公,我何时气过父皇了?” “太子殿下,你娶了不该娶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让皇上生气呢?”常青似乎胆子挺大,也那么直接的与萧君彻对视着。 萧君彻一笑:“常公公说笑了,什么叫该娶的人,什么叫不该娶的人?父皇又何时为我张罗过婚事?要不是云儿来了,恐怕我现在还是孤单单一个人,独守东宫了。” 话一说完,皇后也忍不住了,为太子的嚣张,也为皇上的身体:“太子,你太放肆了。” 邪邪一笑,萧君彻冷眸扫向皇后之处,语调冰冷:“皇后娘娘看不下去了?放肆?不放肆就可以过得好么?我本无意伤人,耐何人要伤我,既如此,我要何必手下留情?” 言罢,萧君彻忽地举起桌上酒杯,顺手将那杯内清酒倒在了地上,岂料,那酒水沾地,便起了白烟,且嗞嗞的冒泡。 那情形是个人也看明白了,酒里有毒。 “殿下,酒里有毒。” 朵云第一个说话了,脸色惨白,显然吓得不轻,她并不怕死,可她怕的是要是萧君彻没有事先发现这酒里有毒,就喝了下去。 那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萧君彻又笑,清冷而绝决,将空杯掷于地面,他阴郁而言:“父皇,儿臣是否非杀不可?” “逆子,你此话何意,是说这毒是朕下的?” 铭帝听了这话,更是气得要吐血,二十多年来,他确实不想留下萧君彻的命,但此次,却当真与他无关。 “父皇,毒杀太子,是何罪?” 铭帝不想正面与萧君彻对话,于是,递出一个眼神与常青,常青会意,站了出来:“回太子殿下,此等罪行,当车裂而死。” “好,常公公,那我再问你,周朝律法,是否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萧君彻不紧不慢的问着,眼神如炬。 抹了抹额前汗滴,常青又看向铭帝,铭帝终于接口:“你仍旧怀疑是朕所为?” “不,父皇,恰恰相反,儿臣只是要在众人面前讨一个说法,况且,儿臣知道,这毒酒并非父皇所赐,下毒之人,必定另有其人。” 萧君彻并不是傻瓜,铭帝也同样不是,在除夕之夜,会对自己下手的人,一定是急于求成,铭帝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在太后去世不久,他必然不会想再看见血腥。 “你是说,你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么?好,那朕且听你说说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朕的眼前闹这么一出。” 铭帝铁青着脸,说话倒还算得上中气十足,只是,说话之时,他的眼神竟从未离开过萧君彻的脸。 萧君彻又笑了,却是一种了然中的轻视:“没有证据,儿臣是不会瞎说的,儿臣只希望父皇给儿臣一个保证。” “是何保证?” “假若,儿臣真的查出元凶,那么,无论他是何种身份,请父皇公平处置。” 言下之意,铭帝会徇私不公。 铭帝想了又想,也同样听出来萧君彻的另一层深意,他是在暗指凶手是皇室中人,且还是自己亲近之人。 “好,朕且应了你,那你现在可以说出凶手是何人了吧?” 虽然不喜欢萧君彻,但对于凶手,铭帝亦相当反感,这样的好日子,居然惹出这种妖娥子事,怎不让人扫兴? “下毒之人,就是……” 萧君彻的手,尚未完全抬起,话也只说了一半,便被一声痛苦的呻吟声所盖过,众人惊疑的转向发声之人,却现沐王凌晔,面如白纸,张口便吐出一口黑血。 皇后第一个吓得失了魂,夸张的朝沐王扑去:“晔儿,晔儿你怎么了?” 话刚说完,凌晔身旁的雅瞳公主,也痛苦的捂住肚子,摔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雅瞳的侍女柔儿,立刻跪倒在地上,扶着雅瞳哭诉着说:“皇后娘娘,快宣太医啊,王爷和公主一定是中毒了。” “中,中毒?” 一听这话,皇后更是吓得结结巴巴起来,萧君彻倒出的那冒烟的酒,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连地面都能灼出一个洞来,何况是人的血肉之躯。 “太医,太医,快宣太医,救我的晔儿,救我的晔儿。” 第22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76 皇后越哭越大声,仿佛沐王已然救不回了一般。 仿佛配合着皇后的叫喊声,凌晔又吐出一口血水,但却仍旧伸出一只手,将雅瞳的手紧紧抓住,艰难的对皇后说道:“母后,母后,先救公主,救公主啊!” 凌晔的话,狠狠撞击着雅瞳的心,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凌晔惨白的脸,同样摇了摇头:“母后,先,救王爷。” 身为女子,饮酒自是不会多过凌晔了,所以,雅瞳很明显没有凌晔的反应那么吓人,可她额头上,不断滑落的汗滴,却让人清楚的看出,她同样在遭受着非人的痛苦。 但,既使如此,她还是坚强的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用争了,两个都要救。” 铭帝终于也走了过来,看着萧君彻嘴里不断吐出的血水,几乎支撑不住身子。 他蹲下身子,紧握住凌晔的一只手,颤抖着声音问:“晔儿,你可还好?” 凌晔摇摇头,只是那么虚弱的一笑:“父皇,儿……儿臣,无碍。” 血水吐了一口又一口,他却还坚持说自己无碍,铭帝被他的这话说得心都在发紧。 一干人等,也都围了上来,唯有三人,原地不前行,不是太子一行又是谁。 “云详可有出宫?” 萧君彻淡淡一问,小桑看着被团团围住的凌晔,无情道:“沐王命真不好,上官云详今日回府很早。” “去把他带来。” 萧君彻的指示让小桑十分不解:“殿下,为何?这不是一个大好机会么?若是上官云详不在,沐王说不定就能死在当下,此等机会……” 摇了摇手,示意小桑不要再说下去,他语重心长道:“你以为,今日这事,是何人所为?” “殿下何意?” “去上官府接云详过来,快点。” 萧君彻没有回复小桑,却是再次下令让其出宫,小桑倔强的看了一眼萧君彻,知道萧君彻的脾气,便再无二话,一闪身飞快朝宫门行去。 朵云终于镇定了下来,在现场乱成一团之时,她反而放松了,站萧君彻的身后,她细心的观察着凌晔与雅瞳,太医已经到了,那两人也被抬了进去。 良久,她终于小声说道:“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云儿越来越聪明了。” 可再小的声音也似乎躲不过萧君彻的耳朵,他笑着接口,只是看向凌晔吐在地上的血水,目光森冷。 “所以,那毒是沐王所下是吗?”朵云肯定的说了出来,已确定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云儿觉得是,那就是了。” “殿下为何要云详过来?其实他本就有解药不是吗?”朵云说着,疑惑的看着萧君彻刀锋般的侧脸。 萧君彻轻轻耸肩:“既然他想玩,我就陪他好好玩一场。” 闻言,朵云再不发问,只是默默的跟在萧君彻的身后,缓缓的离开了混乱的现场。 —————— 相较于皇宫中的混乱,朵颜在皇陵的年夜饭,倒还吃得算是平静。 看着清一色的素膳,她还大方的把凌煦为她准备的牛肉干都贡献了出来。 许是见朵颜也并不是那么难相处,或者真的是因为吃人的嘴短,总之,这顿年夜饭吃得还算是十分和谐的。 那些原本来对朵颜有些小小看法的宫妃们,也对朵颜亲近起来,虽然她们都比朵颜年长一些,但因为不谙世事,也从未得宠,故而本质也还算是单纯。 只是那德嫔,倒也还算得上硬气,当真一天也未出房门,未进粒米。 朵颜与她其实也无深仇大恨,见她如此摧残自己,倒也有些于心不忍。 “秋歌,给德嫔送点吃的过去。” 秋歌翻了翻白眼,不肯答应:“小姐,我不去,那女人那么嚣张,让她饿一天,算是便宜她了。” “是不太招人喜欢,不过,她其实说的也不错,皇上要不是想害我,也不至于让她们来这里受苦。” 朵颜并非善良过头,但她自了皇陵看到了大家的艰难,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的,虽然她也说过来这里难保她们一条命,但,皇命难为,谁又知道,铭帝死后,这些宫妃是否还能这么苟活于世呢? 见朵颜想得专心,秋歌又有些奇怪的问:“小姐,你怎么了?” “你送去吧,不要多问了,我没事。” 朵颜催促着,虽然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德嫔,但,大年夜,让人饿肚子,实在也说不过去。 “小姐,你当我想送就送的?这里的饭菜都是一人一份的,那女人昨天惹了事,今天就没有给她的饭了。” 秋歌说的也是实话,朵颜方才倒真是忘记了这档子事,思前想后,朵颜又扯了一把秋歌:“你那牛肉干肯定没送完吧?给她送一点去。” 秋歌一听这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小姐你刚才就差不多送完了,再送,可就一点存货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了,多吃一餐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朵颜倒是看得开的,即来之,则安之,清贫的日子虽然苦,但总得熬习惯。 “小姐,你为嘛要对那女人那么好?她都那样对你的?” 秋歌还是不服,拗着不肯去。 朵颜淡淡一笑,感慨道:“秋歌,这可是年夜饭啊。” 一听这话,秋歌也有些动容,大年三十都没得吃,是否预示着这一年都会饿肚子,这么想着,秋歌也不忍心了,撇了撇嘴道:“好吧,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我给她送一点过去。” 秋歌嘴上说着,脚也跟着行动起来,回房捡了一大块牛肉干,还真就给那德嫔送去了。 不多时,秋歌回来了,说那德嫔也没客气,十分大方了收了东西,她回来的时候,她都差不多快吃完了。 朵颜听完,只是嗯了一声,本也是意料之中,自不会觉得奇怪。 彼时,天色已晚。 皇陵之中,每晚入睡前必诵经一次,朵颜虽然不喜欢诵经,但对死者,她亦十分的尊重,于是,也开始认认真真的诵读起来。 翌日,清晨,天方露白,朵颜便被安陵派来的人叫醒,说是每日清晨也必诵经一次,朵颜知道安陵也是个固执的人儿,便也好好的起了床,想说,等来人一走,她接着回去睡个回笼觉。 可她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因为,早诵是要集中所有人至一处,无奈之下,朵颜只得随来人去了皇陵之中的一处佛堂。 三三两两的人来了不少,朵颜找了一处不算拥挤的地方,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闭目动唇,开始煞有介事的念着。 其实外人哪知道,朵颜本是习武之人,所以,就算是坐着,她也可以一边唇动一边养神。 一个时辰后,终于结束了诵经,大家开始陆陆续续的去厨房吃早饭。刚爬起身来,朵颜便感觉身侧有异样眼光,扭头,却是德嫔微笑的脸。 “贤妃娘娘,可否一起?” 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朵颜却是不解了,这还是那日强硬的德嫔么?怎么就过了两晚就变成这样了? “德嫔,我看还是各走各的好。” 德嫔听了朵颜的话,居然没有发火,只是有些失望的问:“贤妃娘娘这是还在生我的气?” “无关生气不生气,道不同,不相为谋。”朵颜也十分淡然,这地儿清静,却是把朵颜的那股子野劲也消掉了一点。 “是我错了,那日我会出口顶撞,只是因为对贤妃娘娘不了解。昨日娘娘送去的肉干,却是我入皇陵的第一份外人所赠的吃食,而且是那么珍贵的肉。在这里,饿肚子的机会,比吃饭的机会要多,所以,就算吃不完,也会留下来吃下顿,从来没有人把自己的吃食送给别人。可是,贤妃娘娘却那么做了,我十分的惭愧,希望贤妃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再生我的气。” 德嫔的语气十分诚恳,朵颜也不能无视,末了,她只是涩涩的说:“好了,我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见朵颜口气也放软了,德嫔一笑,竟然亲热的挽起朵颜的手臂,兴奋的朝厨房行去。 十分不习惯这人的突然转变,朵颜眉头轻拧,却终是没好意思将她的手臂推开。 吃罢早饭,那德嫔又拉着朵颜叨叨了许久,仿佛多少年没有说过话一般,朵颜一直淡笑着听着她讲,惴测着她的心思。 “贤妃妹妹,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转转吧?” 这才没多少功夫,一转眼就成妹妹了,朵颜仍旧只是淡淡的笑,却对她说的那个好地方兴趣缺缺。 “不了,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那地方很特别的,算是这皇陵之中最美的地方。”她继续引诱着朵颜,不过,显然效果并不十分明显。 “算了,下次吧。” 见朵颜根本没有兴趣,德嫔也不再坚持,只是笑着说道:“那好吧,妹妹先回去休息。” 总算是听到这人松了口,朵颜也就再不忍耐,直接就起身告辞。 回到住所,朵颜真还就躺回了床上补眠,她早上还没睡够呢。秋歌见她很累的样子,便也退了出去,让她安静的休息。 第227章 不如遇倾城色77 真是累了,朵颜沾床就睡了过去,不多时,她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游走。 翻了个身,她用手打开那令自己麻麻痒痒的东西,可那东西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自己。 一直在自己有脸上慢慢游走着,始终不肯离去。 被那麻痒的感觉弄得很是心烦,朵颜终于翻身而起,避开那东西,可下一秒她便呆愣在原地。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朵颜看清来人竟然是萧君彻时,她的眼中一片湿润,似乎有一种类似于感动的东西,充斥着自己的大脑。 在这清冷的皇陵,她一直猜想会来陪自己的,最多会是三哥,还有一个可能的会是银面人,可这两人都未出现之时,她竟然见到了,那满身妖孽的太子。 “怎么,你不希望见到我吗?” 萧君彻温柔的问着,似乎并未在其脸上看到不满,只是那种少见的温柔表情,令朵颜的心,不由自主的嘭嘭直跳。 “我只是太意外。” 朵颜老实的说着,并未有说出像平时一样过激的话语。 萧君彻闻言,只是一笑,那笑容如温风暖阳,有着扫平一切的魔力一般,令人眼迷心眩,似挣不开,却又似不愿挣开。 朵颜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心虚的按捺住心跳的速度。 一双温暖的大手,伸了过来,牵起朵颜的手,便朝外走,朵颜惊疑之下,紧张的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好地方。” 萧君彻笑笑回应,言罢,竟伸手拽了朵颜一下。 下一瞬,朵颜便落入他温暖的怀抱之中,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双足竟又腾地而起,朵颜反射性的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这才稳住了身形。 见朵颜面色凝重,萧君彻又笑了,柔声道:“放松点,我不会伤害你的。”言罢,足尖点地,抱着朵颜拨地而已,不多时,已掠出很远的一程。 “闭上眼,到了地方再睁开。” 梦幻般的声音,催眠一般,拨动着朵颜的耳根,仿佛中了魔障,朵颜竟真的听话的闭上了眼,只用身体感受着身边呼呼而过的风声。 仿佛走了很久,却又仿佛只有那么一刻,当萧君彻终于停了下来,放下朵颜时,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到了,可以睁开眼了。” 闻言,朵颜缓缓的睁开迷蒙的大眼,首先望进她眼中的,却是萧君彻一汪深潭般的眼神,那幽深不见底的墨瞳,却似能让人深陷不能自拨一般。 只一眼,便再也无法转开脸。 两两相望,未语已明心,朵颜似乎看懂了他眼的柔情似水,却又排斥着他的靠近。 朵颜强自扭过头,转向它处,可就是这么轻轻一转身,她便抻手捂住口唇,惊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青葱草地,碧绿的草儿,随着微风轻摆,草地上,那么纯粹的只是嫩绿的草儿,没有一丁点儿野花的踪迹。 远远的,一株花红叶绿,满树如火的高大树木,富丽堂皇的盛开着。 看那树姿如参天花伞,朵颜不禁得仔细的多看了几点,自小便对花粉过敏,她其实对所有的花儿都没什么兴趣。可唯有这一树如伞,她竟看得移不开眼。 “这是什么树?好漂亮。” “这是一株凤凰木。” 萧君彻也随着朵颜的视线望去,嘴角抿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简单的回答着朵颜的问题。 “凤凰木,好美的名字啊!” 朵颜喃喃,被那一树丽影炫花了眼,好在那凤凰木高大参天,就算是距离很远也能看清那一树花火。 “由于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故取名凤凰木。” 仿佛在为朵颜解释着什么,萧君彻又细说了凤凰木的名字的由来,朵颜听得仔细,而后,还默默的重复着那句:“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名字取得真贴切呢,这样的火树,也唯有此名能配得上。” 闻得这些,萧君彻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闭上眼,淡淡的嗅起那远远飘来的草香,花香。 “这是什么地方?”朵颜又问,这儿太美好,让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么美的地方,有个什么样的名字。 “无名。” “什么?” “没有名字,这儿就是这儿,只在你我心里。”萧君彻的话,朵颜似懂非懂,但却仍旧不明白这么漂亮的地方,为何没有名字。 “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给这个地方取个名字。”见朵颜十分惋惜的眼神,萧君彻又说话了,这个提议马上让朵颜眼中放亮。 “可以吗?” “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萧君彻的话,说得那么狂放自满,但朵颜却是相信他的,唯有这样的人,才敢说这样的话。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虽然很喜欢这个地方,但是,朵颜总是觉得奇怪,似乎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你懂的,不是吗?你一直都懂,只是,你从来都装做不知道。”这话,一半说,一半提,朵颜却反而被这话弄得心里乱乱的。 “我不懂。” “你懂,只是你从来都不承认。” “我说了我不懂。” 朵颜终于发火了,不明白为什么萧君彻要一直逼她,她烦燥的吼了回去,却看到萧君彻眼中一闪而逝的忧伤。 嗫嚅着,朵颜觉得理亏,萧君彻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她从未见到过,也从不知道他也会有这样的眼神,她想解释,却只是张了张嘴,又将那话些咽回了肚里。 “如果你真的不懂,我可以告诉你。” 萧君彻的话,辅一说完,朵颜只觉眼前一花,白衣胜雪的他,飘然至眼前,那么近,那么近,几乎快要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她下意识的身后退去,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揽过,那声放手未及出口,萧君彻的唇便毫无预警的压了下来。 他冰冷的唇轻轻扫过朵颜的檀口,带着心疼的哀怨,细细的辗压上她的。 朵颜的脑中,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开了,她想用力的推开萧君彻,却惹得他更加的贴紧,带着无情的掠夺,誓要攻城掠地。 朵颜终于慌了,甚至想动作武力,可她又哪里是萧君彻的对手,那扇至脸边的纤手,就那么被萧君彻又握回了手中。 她想说,放开我,却在启唇的瞬间,被他趁机侵入,灵巧的舌,迅速缠上她,将无尽的情意透过那纠缠不清的唇舌,尽数传达至朵颜的心间。 她懂了,她终于懂了,她一直以为的那些,原来统统都变了,可她又怎么能接受萧君彻? 他分是该是无情无心的,他分时该是利用她的,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在他眼中,又算什么? 终于,朵颜挣开了萧君彻,艳红的菱唇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朵颜羞得脸色发火,怒骂道:“太子殿下,请你自重。” 萧君彻似乎也火了,在一个男人那么深情相吻之时,被人冷冷推开的感受,想必十分不好。 “上官朵颜……” 他咬牙,却终是没有了下文。 朵颜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他拖住袖角:“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既然是我带你来的,没有我的允许,没有我的带领,你也不许回去。” “哼,笑话,我凭什么听你的?”朵颜挑衅的看着萧君彻,丝毫不惧他的威胁。 “就凭这个。” 话音刚落,朵颜便再度落入萧君彻的怀抱。 可这一次,朵颜被是被他放倒地草地之上,随后,他伟岸的身体也瞬间压了上来。 如果说这个时候,朵颜还不懂他要做什么,她就真是蠢到家了,手脚并用的,朵颜扭动起来,嘴里更是嚷嚷着:“不要,不要,不可以……” 他的动作,他的靠近,他的那种体温,让朵颜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那夜的记忆,瞬间回流至她的脑海。 那残存的印象,让朵颜不由自主的颤栗着,发了疯的反抗着萧君彻的靠近,可萧君彻又怎么可能让她有机会再次挣脱他。 他强有力的大手,在她胸前簌簌点了两下,朵颜便感觉浑身僵硬,再不能动弹,她终于吓哭了:“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朵颜的哭闹,终于让萧君彻住了手,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再度失神,他说:“如果你再叫,我点你哑穴。” “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话音嘎然而止,萧君彻说到做到,竟然真的点了朵颜的哑穴。 朵颜欲哭无泪的看着萧君彻恢复了阴冷,只能可怜的发出抽搐似乎的喘息声声。 他的双唇毫不犹豫,狠狠的罩上她粉唇,霸道的气息,无情的冷绝再度充斥在她喉间,他狂放的味道,令朵颜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软软的丁香小舌被他的霸道吸附,她做不出任何回应,也躲不开他的撕扯…… 这一刻的她,是那么的彷徨。 羞耻与恐惧的感觉,像电流一般,充斥在她全身上下,她的战栗让她明白,这个男人,这一刻,同样是她无法抗拒的。 为何会想到同样? 她似乎记起了什么,却又只是明晃晃的在脑海中闪现某道难以启齿的暗影…… 第228章 不如遇倾城色78 她睁开迷蒙的大眼,却看到另一张模糊的脸庞,似梦,似幻…… 那一刻,她似乎透着萧君彻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她害怕了,眼泪如断线了珍珠,滴滴没入草地。 而萧君彻此刻间,大手已移到朵颜微敞的衣领。 想阻止却又无能为力,冷风的灌入,让朵颜明白,她那单薄的衣衫,早已碎裂在他手中。那布匹破裂时所发出的声响,刺疼了朵颜的心,她的眼神慌张得像楚楚可怜的小鹿。 他停滞了一下,伸手试过朵颜脸上有泪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朵颜欣喜的以为,他终于要放过她了,可是,她又错了。 又是一阵用力的撕扯,萧君彻冷冷出声:“如果,你成了我的人,那么,是不是我就可以说,凭这个?” 朵颜哑然,他居然为了她的一句话,而要报复的侵占她的身体,他竟是这样的男人。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不是禁欲? 他不是从不碰女人么? 为何,为何这么对自己? 他低下了头,埋头于她胸前,噬咬着她青涩的身体,她微微的开始颤抖。 有些不能自持的恐惧,但那种难耐于心的触碰,却也同样令朵颜的身体开始有了青涩的反应。 她的双颊早已被晕染成酡红两朵,是羞,是怯,更是少女初承的紧张。 虽然朵颜已非处子之身,但那夜的记忆总归是模糊的,她记不清她当时的反应,更记不清当时的那人。 可朵颜从未想过,在经过那件痛苦之事后,她还要再次经历被强迫的痛苦。 泪无声无息,落得又急又凶,朵颜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在心底抽泣。 这一刻,她无比的恨萧君彻,恨他的绝情无心,可是,刚才的那些又代表了什么? 这样反复无常的人,为何偏偏非她不可。 他一寸一寸的往下,吻得细密,似乎要将自己的气息永远的停留在她身上一般。 渐渐的,朵颜被他吻过的地方,似乎都开始发疼,他那么用力,那么用力的在她身上印出了一朵朵的梅花。 他的大手,游走在她的长腿之上,指尖划过的地方,似带着电流一般,令得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想尖叫,想喊停,那声音却卡在喉间,不能发出,她急红了眼,却只能令眼泪再滑落更多。 他迫不及待的扯下了她的腰带…… 她觉得呼吸都似乎停止了,他他他,他怎么可以碰那里,终于她用力的吼了出来:“下流,下流,下流……” 可是,她为什么竟然能发出声音了? 为什么? ————- 霍地睁开眼,自床上弹坐而起,朵颜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小姐,你怎么了?” 秋歌听到动静跑了进来,急冲冲的打量着朵颜有何不妥。 朵颜看了看四周,确实是她的床,那么说刚才,刚才其实是自己做了一声春梦? 想到这里,朵颜脸有些烧,青天白日的,自己居然做了这样的梦,正欲起身,却见秋歌一脸古怪的看着朵颜,笑嘻嘻的问:“小姐,你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恶梦而已。” “我看不是,刚才小姐好像一直在叫,下流,下流……” 秋歌学着朵颜的口吻,叫了两声,便让朵颜的手将她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 “死丫头,你倒是敢笑话我了。”朵颜恨恨的骂着,脸上还是烧得似乎能滴出血来。 见朵颜燥得慌,秋歌也不笑了,只是贴近朵颜笑问:“小姐是不是梦到那个银面大侠了?” 因为雪疡每次来见自己,几乎都是夜半三更,那时候秋歌都睡了,但这话一出,朵颜不由古怪的看着秋歌,问道:“你说什么?” “小姐,你别不好意思,我知道那个银面大侠经常来看小姐的,好几次我都碰见过了,见你一直不提,我也就没说。” 秋歌倒算老实,一五一十的说了,朵颜听罢,只是心惊道,好在是秋歌看到了,若是让哪些有心人看到了,还不定成什么样。 转念一想,现在已出了宫,自也不必再为那些事烦恼,于是,朵颜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将刚才梦中的一切也就放下了。 午后,朵颜又跟着那些宫妃一起念经,德嫔也在中间,不时拿眼看看朵颜。 朵颜不想与她过多的纠缠,便也再没理会她,只闭着脸,诚心诚意的念着经文。 有什么东西打中了自己,朵颜不由得睁开眼,当看清一个圆滚滚的珠子落在自己的衣裙之上,朵颜四下打量着,却并不见什么人表情奇怪,无声无息的将那珠子收入袖中,朵颜又闭上眼,开始念着: “稽首本然净心地无尽佛藏大慈尊 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 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 可不知怎地,经过这么一打扰,朵颜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了,脑子里全中刚才梦里的一切,那真实的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仿佛真的发生过,却又仿佛真的只是梦,她娥黛轻拧,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可越是这样,越是分了神。 颓然的睁开眼,朵颜边念经,心思却开始神游,从未想过自己对太子会有什么感觉,可为何她的梦中,出现的那人竟会是太子,而不是银面人呢? 想到这里,朵颜又红了脸,她怎么可以想这种事呢? 居然还想到银面人。 朵颜的古怪,终于让安陵姑姑有些不耐烦,她大声斥责道:“若是有人不想在这里呆着,回去便了,不要在这里影响别人。” 言罢,又闭了眼,开始念念有词,朵颜自知理亏,便低了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念着念着。 晚饭后,朵颜早早的回了房,自那一梦后,朵颜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秋歌有些担心的问:“小姐,你怎么了?一整天都有些恍惚。” 朵颜一笑,算是做答,秋歌见她不愿说,也便没有再问,只乖巧的退了出去,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忽而,想起那枚珠子,朵颜小心的拿出来,仔细的看着,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朵颜心想,怕真的只是谁不小心掉的吧。 那珠子平淡无奇,朵颜也没什么兴趣收藏,于是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又开始神游太虚。 “啪!” 的一轻响,让朵颜回过神来,顺着声音的出处看去,朵颜惊讶的发现,那珠子居然裂了开来。 她赶紧将那珠子又重新捡了起来,发现有一半珠壳里,塞着一个小纸条。 好奇的打开来一看,朵颜脸色大变,甚至激动得站了起来。 纸条上的内容竟然是:若想知侍寝那夜之人是谁,明日午时,青石岗见。 一夜无眠,朵颜早早就起了床,可安条上偏生写着午时相见,朵颜焦急万分,好不容易挨到了早颂完毕,饭也顾不上吃,就按着打听好的路线朝青石岗跑去。 为了防止突然有人来找,朵颜没有让秋歌跟着自己,让她在房里呆着,也好帮她找些理由搪塞过去。 青石岗其实也就皇陵后山的一处断岗,其实离皇陵还有些距离,可朵颜不明白的是,这字条究竟是何人所书? 他(她)真的知道真相? 还是另有目的? 而且,为何偏生要在青石岗,若是有心告之,为何还让自己跑那么远的距离? 可是想到皇陵的重要性,大约也是有所顾忌,毕竟,若不是关键之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个与世隔绝的皇陵。 可不管怎么想,朵颜也要一试,毕竟她太想知道这个真相,她太想知道那个人。 朵颜的脚力上乖,不多时,便到了地方,那片青翠的石岗太显眼,倒也不难找。 朵颜到了青石岗,四下看了又看,却根本没有发现半条人影,琢磨着,也许在更深处,朵颜想也没想,便又深入了一些。 终于,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着青翠衣衫的女子,朵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达那人跟前之时,朵颜盯着她的背影猛瞧了一阵。 “德嫔,竟然是你。” 朵颜的眼力,一向好,更何况,德嫔刚与自己发生过冲突,她自是对她看得多一些。 还有她头上的金钗,分明是前日所戴的。 悠然转身,德嫔一笑:“贤妃娘娘果然好眼力,居然连一个背影也记得这么清楚。” 自怀中掏出那半粒碎珠子,朵颜不客气的问:“这珠子是你的?” “是,也不是,贤妃娘娘不觉得那珠子眼熟么?” 德嫔仍旧是笑,但笑容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朵颜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也仔细的又看了几眼那珠子,可惜,她始终没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想说什么就痛快点,我可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朵颜有些不耐烦,事实上,在见到德嫔之时,她第一个想法,便是,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那珠子,也是别人托我给你的。”虽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听到德嫔亲口说出时,朵颜仍旧火冒三丈。 “你耍我?” 朵颜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再加上本就对这个德嫔有些不喜欢,更是脸色难看了。 第229章 不如遇倾城色79 “我没耍你。” 德嫔一笑,在朵颜既将发火之时,纤手指向朵颜的背后,虽然不知道她耍什么花样,但,朵颜还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朵颜便明白了一切,她眼光如刀:“你陷害我?” “贤妃娘娘说是,那便是了,不过,在发脾气前,似乎你应该先跟她们解释清楚啊。”德嫔妖娆一笑,那嘴角尽是讽刺。 朵颜顾不得多说,瞬间出手,弯手成爪直袭那德嫔面门,岂料,那德嫔居然也是个练家人,两人你来我往,便交起了手。 德嫔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然欺身到朵颜的身后,挥手拍出一重击。朵颜并未转身,反手也是一掌击去,意欲和她互拚劲道。 岂料,德嫔不待此招打老,左手已拍到朵颜的肩头。 朵颜闪身躲避,飞起一腿踢向她小腹,德嫔却紧跟着斜身倒退,左手又拍向朵颜耳根。 瞬息之间,她连出三掌,攻击了朵颜的三个方向,虽然每一掌都没打中,但手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 朵颜自知遇到了高手,便再不恋战,跃开数步,屏气,凝神,准备再次接战。 可说时迟,那时快,朵颜尚未看清德嫔如何出手,她便已欺身至朵颜眼前,朵颜大骇,足尖点地,身后飞去。岂料,她快德嫔更快,她瞬间出手,竟然紧抓住朵颜足踝不放,朵颜一个重心不稳,便栽倒下来。 这下朵颜是真的火气上了头,虽然,感觉自己很可能技不如人,但也不能让她占了便宜去,而且,让朵颜纳闷的是,以此女身手,为何会在宫中那么淡泊? 这么想着,朵颜手上也放快以劲道,与那德嫔是越斗越狠,越斗越疾。那德嫔见朵颜是真的拿出十层功力与之对手,却忽而放缓力道,改攻为守。 朵颜心中正在奇怪,那德嫔却突然对朵颜又是娇媚一笑,却是硬生生接下朵颜一招,没有闪避。 一声惊问尚未及出口,德嫔便突然抻手紧紧拖住朵颜,朵颜一惊,身子却已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 朵颜终于出声,德嫔清冷一笑:“同归于尽。” 言罢,她抓紧了朵颜纵身跃下了深不见底的断岗岩。 “啊!小姐,小姐……” 秋歌惊怕的声音自头顶传入朵颜耳中,而她此刻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居然是这么个死法,还真是惨。 ————- 睁眼之时,只觉浑身酸痛,眼前更是一片漆黑,朵颜自嘲的想,她这是到了第几层地狱了,怎地连个鬼火也看不见? 从地上爬起来,她开始环顾四周,这里到底是哪里,而她到底是人还是鬼,现下已成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醒了?” 一句似有若无的声音,堪堪飘进朵颜耳中,她浑身一个激灵,迅速转过身子。 几乎在同时,朵颜的眼前一亮,不适应突然的光亮,她抬起手,挡住了眼,直到慢慢适合过来,她才放下手臂,看向说话之人。 “德嫔,是你?” 几乎在看到德嫔的同时,朵颜便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没有死。 身体瞬间警惕起来,朵颜双手横挡在胸前,打算再与德嫔一争高下。 岂料,德嫔只是扯出一个淡然的笑:“我可没有时间再陪德嫔娘娘耍花枪了。” “你说什么?耍花枪?我今日定要让你知道,我就算是耍花枪也能治得了你。” 朵颜扑了上来,却被德嫔小心闪去,几次三番之后,德嫔面上显出不耐,冲朵颜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这一声,朵颜是完全听明白了,这哪里是女人的声音,分明是个男人,朵颜闪身离开,复又仔细的看了几眼,眼前的德嫔,此时,这里光线已亮,朵颜看得清清楚楚,确是德嫔,不过,刚才的声音又怎么解释? “你到底是谁?” 德嫔一笑,身量却开始起了变化,先是手,脚,然后是腰,肩,最后原本纤巧的身形,渐渐高大起来,再也不是德嫔的美好身段,却是一高大伟岸的男子身形。 朵颜动了动嘴,惊道:“缩骨术。” “算你识货。” 那人倒也不反对,嘻嘻一笑,伸手就朝脸上一抹,下一瞬,手中已多了一张人皮面具,朵颜再惊讶看去。 只见来人,剑眉英挺,倒也称得上一个美男人,只是,此刻美男子的身上穿着窄小的宫装,头上顶着妃子的发髻,模样十分的滑稽,并无一丝美感可言。 “你到底是谁?” 朵颜又问,眸色发沉,怪不得刚才便觉得他的身手,不似女人那般纤柔,原来竟真是个男人。 “冰笛。” “你为何害我?”朵颜又问。 “非也非也,我怎敢害你,我昨日便说要带你来一处好地方,是你不肯,我今日才出此下策的啊!” 他似乎还挺委屈,说话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你是说,昨天那个德嫔就是你扮的?” 朵颜终于明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怪不得才一夜时间,德嫔对自己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可不是咯,要不是你那么不合作,我就可以少扮一天女人了。” 冰笛的口吻十分轻松,却是朵颜没有料到的,她冷冷注视他良久,直到他扭头对自己灿烂一笑,朵颜嘴角抽抽了,心道:这人莫不是傻了,刚才还杀来砍去的,这下倒好,笑得这么天真无邪。 “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珠子里的事,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你……” “行了,行了,你这个女人还真罗索,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你?”他面上有丝不耐,很快就打断了朵颜的话。 朵颜怒目相视:“一个一个说,要不是你把我带来这里,还弄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犯得着问你吗?” 冰笛一听这话,突然也傻傻笑了,于是再不多话,只指着前方道:“那里,你跟我去见一个人,便明白一切了。” 看向他手指之处,朵颜眯了眯眼,却只看到一团朦胧的黑气。她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走,可他却再不理会朵颜,径自的走了开去。 朵颜思索片刻,却也跟了上去,心里想着,这里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如果不跟在那人身边,恐怕也找不到出口,再者他要想杀自己,刚才已经可以趁她晕睡之时动手,所以,跟着他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才走了没多远,冰笛却停了下来,伸手自走道侧抄起一架木梯,朵颜正疑惑他要怎么用时,却见他将那木梯直接放在了地面上,然后,小心的从木楼上,慢慢向前走。 看到这里,朵颜心中一惊,这里难道是…… “是地宫么?” 朵颜终于问了,虽然她心中已有定数,但不确认一下,她还是不甘心。 “看来爷没说错,果然冰雪聪明。” 冰笛一笑,倒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可这一声,却让朵颜心中更是惊跳起来,他口中的爷是谁? 会是他吗? 正想再问,冰笛却在前方朝自己招手:“快点过来吧!” 忍下口中将要说出的话语,朵颜小心的踩在了那木梯之上,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冰笛承认了自己的说法,那也就证明,朵颜猜的不错,这木梯就是防连环翻板所用。 而所谓的连环翻板,便是在墓道中设置的陷坑,坑下分布长约半尺左右的刀锥利器。 坑上层平覆数块木板,木板中间有轴,下缀一相同重量的小型物体,呈天平秤状,板上有掩盖物。 若有人踏上木板,板的一端随之翻转,人必掉入坑内的刀锥之上,锋利的尖刀利刃将穿透盗墓者的胸膛及五脏六腑,活着爬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没有。 这本是防盗暮者的机关,所以,朵颜一看到冰笛的动作,便猜出了此处是什么地方,只是这地宫是何人所居。 为何离皇陵主陵那么远? “这里面住的是谁?” 走了又一阵,却再不见别的什么陷阱,朵颜还是问了出来,按说,皇家的陵墓,应该机关不少,可这一间,却独独只有墓道上的那一个陷阱,还真是少见的。可朵颜话是问了,冰笛却是没有回答。 朵颜见他表情冷淡,便也没有再问,只是一路随行着,终于,眼前一自光亮,墓道里没有光源,黑得很,冰笛都是一路点着火折子,可前方却似乎灯火通明,似乎这里并不是冰冷的墓穴,而是有人居住。 朵颜眯着眼看了一阵…… 刚才冰笛说让她跟着走,她以为是要见墓主,可现在看来,大有玄机呢。 越走近,光线越明亮,直到终于走近墓室正中央,朵颜终于猜出了墓主的身份。 虽然棺木合着,可那墓室内挂着的所有画像,都似乎在向朵颜证明着墓主的身份。 看着那略显熟悉的面容,朵颜不难将其与太子联想到一想。 看着画像中那仙子般的美人,朵颜终于知道太子的外貌多承于先皇后,但,这又是何意? 第230章 不如遇倾城色80 这么说,冰笛是太子的人?可是他也叫太子爷? 还是说,这又是一个巧合。 “你想让我见谁?” 冰笛看着朵颜,却并未出声,只是调整视线,望向另一处,朵颜顺着他的视线,定睛一看,几乎惊叫出声。 原来,那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而且还在向她微笑,可他浑身上下所透出来的风姿,却在刚才让朵颜以为,他是一幅画像。 “你又是谁?为何住在皇陵里?”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是先皇后的墓陵,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住在这里,可话到嘴边,竟成了这一句。 那人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缓缓行来,深沉的看了朵颜一眼,却是问冰笛:“是她吗?” 冰笛点了点头:“是她。” 那人也同样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 冰笛听罢,竟然真的打算走,朵颜一急之下,抻手拦住了他:“带我一起走。” “师傅会带你出去的。” 冰笛淡淡而语,却并没有打算带朵颜走的意思。 “他是你师傅也好,不是你师傅也罢,我要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朵颜对这个长得仙人一般的中年男子,反而有一些害怕,似乎这人是活着的,却有仿佛是个死人,一个和死人一起住着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个性?想想都觉得可怕。 “放心吧,也就多呆一天时间,我整理好了就带你出去。”那人此时插了话头进来,却并未抬头看朵颜。 朵颜固执的摇头:“我不要,我现在就要跟他走。” “跟他走?他是你什么人?你不敢跟我在一起,就敢跟他在一起了?”见朵颜如此执拗,那人又开口了,不过,语气却并不算好。 “他至少比你有人气。” 朵颜也毫不示弱,说得直接,那人一听,反而笑了:“呦,这丫头似乎有那小子的个性啊,我喜欢。” 这句我喜欢,在朵颜听来,当真是滑稽,她不理他那人,又对冰笛说:“带我走。” 冰笛摇摇头,一闪身,就直接越过朵颜的身子,朝外行走,朵颜想追上去,却被一柄浮尘自后向前捆住腰身,再不能前行一步。 望着冰笛消失的方向,朵颜大叫:“喂,冰笛,不要走,不许走啊。回来,回来……” 可冰笛的身子,刚出墓室的门口,一块巨石便落了下来,朵颜是彻底的傻了眼了。 刚才只顾着叫回冰笛,她都不知道这开门的机关是哪个。 看着那人一幅冰山般的表情,朵颜终于明白,这下子,除了跟着他,怕是再没有机会出去了…… —————— 与此同时,远在深宫的皇后摒退了一干闲杂人等后,方行至儿子的床边。 看着一脸郁色的萧凌晔,半晌,她终是落下泪来:“晔儿,你就这么对待母后?” 凌晔仍旧不发一言,只是枯躺于床上,皇后见状也觉得不服:“晔儿,母后知道你委屈,可是,事已至此,你何必执着于那过去的事情?” “因为一个孽星转世的传说,竟让父亲迟迟不敢做决定。晔儿,母后其实比你还急,所以那日你告诉母后太子有所动作之时,母后就知道不能再拖了。就算是冒险,也定要拿下太子,所以,母后才会允你在年宴之上在酒里下毒。” “只是母后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太子居然能洞悉这一切,居然先发制人,晔儿,那日若不是你机警,只怕此事就闹大了啊!” 听到这里,凌晔似乎也有些动容,事实上,他也什么人都不能怪,下药之事,虽是皇后所提,但,他若不肯点头,皇后也是不敢冒然行动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萧君彻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动向,那日,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与雅瞳各自饮下毒酒,恐怕,他真的会当场指认自己。 虽然皇上不一定会相信他,但多多少少会对自己产生负面影响,在这种重要关头,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了想,凌晔终于开口:“母后,回吧,儿臣无碍,这儿有雅瞳照顾我便好。” 皇后闻言,泪意更甚:“你这孩子,真真有了媳妇忘了娘,居然还要赶母后走。” “母后,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只是担心母后在这儿呆久了,父皇会疑心。虽然父皇疼爱儿臣,但此事,一日不查清,我们就一日不能安宁。” 凌晔倒是不担心铭帝会真的查他,但他却担心,太子不会就此罢手。 皇后也是个明白人,也听出凌晔的弦外之音,于是点了点头道:“晔儿,好生的养着身子,宫里边,自有母后盯着,你也不必太挂心。若是真出事了,母后自会担心,绝不让我儿受罚。” 一听这话,凌晔的眉着深深拧起:“母后,不要胡说,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 不知为何,皇后总有一种隐隐的担忧,似乎真的有什么大事正要发生,可又不知是什么事。 皇后走后不久,屋外突然风雨大作,凌晔眉头又拧起,默默问道:“母后方才出门不久,也不知会不会淋到雨。” “王爷勿需担心,那小顺子是何等机灵之人,想必凤辇内该是备有伞的。”出声的是雅瞳,她静静的坐在凌晔的身边,脸色虽无血色,但至少行动自如。 转眼望向雅瞳处,凌晔温柔道:“公主,你可还好?” 点点头,雅瞳灿然一笑:“我没事,我不若王爷饮得多,已无碍。” “是我对不起你,当日,若是不逼不得已,我绝不会让公主与我同饮。” 凌晔歉意的说着,雅瞳只是摇头:“王爷是做大事的人,自当不拘小节,这点小事,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若有所思的瞧着雅瞳,凌晔突然问:“公主,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王爷,我是一介女流,自不能帮你作决定,但是王爷,此次我们已然失手,想必太子已有对策,即使皇上不怪责于王爷,太子又怎会罢手?更何况,此事若被查出,本就是我们的过错。” 言罢,雅瞳的眸中,寒光一闪,复又道:“王爷,我们不可以再等下去了,一次,皇上可能放纵于你,可是接下来呢?假若我们静观其变,那便什么也做不成,假若我们再次出手,难度会更加,王爷,到时候,胜算也会越来越少。所以,唯今之计,王爷似乎该改变对象了。” 听到改变对象,凌晔的眼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痛苦之色:“一定要如此吗?本王当真不忍心。” “王爷,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 雅瞳强调着,可她似乎在此刻,已然忘记自己亦是一介妇人。 “公主,容我再想想,想想……” 凌晔似乎内心再在犹豫挣扎,他并不是软弱之人,但他也有自己的不忍。 “王爷还是尽早拿主意吧,依我看,太子恐怕已经有所行动了。这几日,王爷病着,母后怕你身体受不得刺激,便也没让我们告诉你。” “听说父皇已责令太子彻查此事,以太子的能耐,想必早就知道是我等所为,之所以没有下文,恐怕是在搜集证据。倘若他找到证据,必然会去父皇面前告状,到时候,我们再出手,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雅瞳一点一点的分析给凌晔听,似乎在逼他下那个艰难的决定。 凌晔仰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的苇幔,终于重重一叹:“那就动手吧。” 闻言,雅瞳冷冷一笑,牵起凌晔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这才幽幽道:“王爷,别难过,雨过天才会晴,这晴天,不远了。” 凌晔听罢,却只是痛苦的闭上了眼。 ————- 东宫内,一人白衣飘飘,倚欄望梅。 那一片傲雪梅林,冰枝嫩绿,疏影清雅,花色美秀,幽香宜人。 今夜风雨大作,萧君彻忽而觉得睡不着,惦记着那一院子的梅花开得正艳,若是遭了这风雨的摧残,不知还能有几朵堪堪残留于枝头之上。 一人浅浅而近,昭没有回头,任其越走越近,直到她将一件同样雪白的,雪狐大氅披上已身,他这才淡淡开口:“云儿还未睡吗?” “殿下不也是没有睡?”朵云淡淡一笑,与其并肩站在一处,萧君彻大手横过朵云的肩头,将其护在怀中。 “是啊!睡不着。” 朵云静静看着雨中飘摇的寒梅,突而说道:“既然殿下睡不着,不如云儿为殿下讲个故事听听可好?” “好啊!”萧君彻浅浅一笑,欣然应道。 朵云见他心情颇好,便开口慢慢讲道:“相传隋代赵师雄游罗浮山时,夜里梦见与一位装束朴素的女子一起饮酒,这位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位绿衣童子,在一旁欢歌笑舞。天将发亮时,赵师雄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在欢唱。原来梦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树,绿衣童子就是翠鸟,这时,月亮已经落下,天上的星星也已横斜,只有赵师雄独自一人还望着那梅树,惆怅不已。” 听罢,萧君彻又笑了:“还有这事?云儿从哪里听来的?” 朵云一笑,答非所问:“这一夜风雨,明早起来,怕真是要感叹,花落知多少了。” 第231章 不如遇倾城色81 这故事,她是从云详那里听来的,所以,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当年,云详曾牵着她的手,穿梭于香雪海林,将她比喻成那梦中的梅花仙子。 “是啊,这风雨来得似乎早了点。” 若有所示的说话,若有所思的回答,朵云听懂了一切,却只道:“梅,会怕这风雨么?” “梅,傲雪欺霜,连风雪都不怕,又何惧这小小风雨。” 自信满满的回答,让朵云觉得安心,她依在他怀里,笑了,那么满足:“殿下便是那雪中寒梅,任何风雨也打不倒殿下。” “云儿真有信心。” “云儿是对殿下有信心。” 没有再回话,萧君彻只是那么浅浅的笑着,望着那风雨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 朵云又依近了一些,想吸取萧君彻身上的温柔多一些,萧君彻丝豪不吝,将大氅一挥,将朵云完全包入,两人互相依偎着,望着那梅树,怔怔发呆,各怀心事。 直后身后,传来不深不浅的脚步声,朵云这才回头,看清来人是小桑时,朵云自萧君彻怀里退了出来:“殿下还有要紧事,云儿就不打扰了。” “去吧。” 朵云福了福身,起身时,又望着萧君彻道:“再要紧的事,也没有殿下的身体重要,殿下早点谈完进去休息。” “好。” 萧君彻似乎并不在意在何处谈事,不过,见朵云那么担心自己,便也没有反对。 小桑瞅了一眼朵云,又低下头去,待她走得远了,这才凑了上来,开始向萧君彻报告他所收集到的情报。 待他说完所知,萧君彻表情淡淡:“这么说,他又要开始行动了?” “是。” “你猜萧凌晔此次又会出什么招?”萧君彻玩味的说着,似乎更期待下一次的交手。 “奴才不敢妄断,但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萧君彻摇摇头:“该小心的不是我,是父皇。” 闻言,小桑诧异的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盯着萧君彻波澜不惊的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 雨沥沥的下个不停,但风似乎渐渐小了,萧君彻一直盯着那风雨中的寒梅,若有所思的表情,令小桑不解,但他却聪明的选择不问。 终于,萧君彻的唇动了动:“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殿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小桑十分有信心的回复着,萧君彻闻言,面上一笑,又问:“那,东风何时可至?” “只待殿下一声吩咐,风,任时任地。” 萧君彻一笑:“好一个任时任地,那么,且让那风再刮慢一点的好。” 小桑闻言,又是不解:“殿下何故?” “晔有什么动静。” 话锋一转,萧君彻将话题又转至凌晔的身上,小桑一听,便又慎重道:“据闻沐王中毒颇深,怕是没有十天半夜的起不了床了。” “这么厉害的毒,他还也敢喝,还真是有胆色。”说着说着,萧君彻似乎又些欣赏凌晔对自己的狠劲。 “奴才看来,那不过是狗急跳墙之举。”小桑有些看不起的说,萧君彻一笑,不置可否。 “那依你之见,晔接下来,会做什么?” 萧君彻将问题扔给了小桑,小桑倒也丝毫没有犹豫,开口便道:“殿下刚才已点明,说皇上要小心了,奴才要是连这话也听不出来,便是真的白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了。” 笑笑点头,萧君彻又道:“唯有你,最懂我。” 除了在东宫之外,萧君彻似乎很少自称本太子,一直都只称自己为我。这多多少少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许,这就是萧君彻的高明之处,但,对于萧君彻来说,小桑是特别的,他是真心的不想在他面前称大。 “殿下决定如何就对?” 半眯着眼,最后睨了一眼雨中梅,萧君彻终于转身面对小桑,沉默了一阵后,萧君彻突然说:“小桑,我出宫看看可好?” “啊?”小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萧君彻,半晌才道:“殿下,可是开玩笑?” “我离宫后,这里便交给你和云儿了,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认真的表情,凝重的语气,只一眼,小桑便知,再不必多问。 金鸾殿上,铭帝端坐于上,脸色明显不如平常,手中更是拿着一本奏折不肯松手。 末了,他终于将那折子,递到常青手里,闷闷问道:“众侠爱卿,可还有本启奏?” 太子萧君彻,突而位列出班:“父皇,儿臣有本。” “说吧。” 铭帝一见出言之人是萧君彻,面上明显露出不耐不色。 “今看二月以来,眠山岳梁县、红时县等发生罕见的持续冰冻灾害。其中岳梁县更是遭遇了五十年不遇的冻灾袭击,致使山林遭遇重创,大片松树拦腰折断、毛竹成片爆裂,十九万多人受灾,百姓苦不堪言。” “儿臣更听说,眠山的老百姓,良田尽数结冰,初播的新苗也全部冻死,许多人除夕之夜,喝的是雪水,吃的是冰块,已饿死无数。儿臣自知回天无力,但,肯请父皇下旨拨银,儿臣愿亲自前往振灾。” 萧君彻语音刚落,常青便拿眼偷瞧了一眼铭帝脸色,不错,刚才铭帝拿在手中,放不下心的,便是自眠山送回来的密折。 那边的情况,甚至比萧君彻说的还要严重许多,所以,铭帝刚才才会那么的发愁。 拨银那是必须的,镇灾也是肯定的,并非铭帝刻意为难,但实在是因为国库空虚,本就没有多的银两支出。 这两年天灾又多又频,每每拨出的银两到了当地,却所剩无已,虽然下面常有消息返回,便多数报喜不报忧,铭帝也渐感无力。 若是再找一不自觉的人送银两,只恐银两到眠山之时,又是杯水车薪,难解困境。 所以,他一直头疼该由谁去送灾银。 而此刻,萧君彻竟然自请出宫振灾,铭帝眼神闪烁着,眸中是喜是惊,更多的却像是一种放心。 “请父皇恩准。” 早就猜中铭帝心思,萧君彻又怎会不知道适时开口呢。 “好,既然太子有些心意,朕便成全你。此行,任务艰巨,太子定要圆满完成。” 言罢,铭帝又叫常青过来:“给朕拟一道圣旨,拨银五十万两,由太子亲自护送至眠山振灾。” “谢父皇成全。” 萧君彻抱手在前,深深一拜,末了又抬头道:“父皇,可否再派一名太医一起前往?据闻因冻灾,眠山的老百姓,都生了冰疮,有些还得了奇症。儿臣想,若是能派一名太医前去,再好不过。” 双眼在萧君彻身上来回转动着,良久,铭帝方才开口道:“常青,着上官云详一同前往。” 常青闻言,淡淡就了一声是,复又将眼神调转至萧君彻身上。 萧君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再次谢恩,铭帝摆了摆手:“退朝吧。” 于是众臣,三乎万岁,目送铭帝离开金殿。 常青一路小随着铭帝,慢慢悠悠的踱回了昭和殿。铭帝一路上都不发一言,双眉紧锁,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心事。 “常青啊!你说太子为何自请出宫?” 他想了一路,却怎么也想不通这层道理,但他改问常青,也并不是想从他口中得知真相,亦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依奴才看来,太子殿下,恐怕是另有所图,太子殿下似乎从未提过出宫之事。”常青想了想,却仍旧照常说了出来。 “朕也是担心这个,但,朕却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铭帝眉头又紧紧拧起,似乎越想弄明白,便越想不清楚。 “皇上,不如,奴才去打听打听?” “也好,切莫走漏了风声。” 铭帝慎重的交待着,在没有其它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让常青去打听打听情况了。 一柱香后,常青急急奔回。 铭帝听得脚步声,懒懒睁眼,躺在榻上并不起身,只是含糊问道:“可以探得结果?” 常青缓缓靠近龙床,贴近了铭帝,这才道:“皇上,查到了。” 铭帝又缓缓瞌上了眼,只是懒懒哼了一句:“说吧。” 常青摒退了两侧的宫人太监,这才低低的说道:“奴才方才买通了东宫里的小李子,他说,这事儿跟云妃有关。” “云妃?” 咀嚼着这两个字,铭帝冷哼:“那不是就上官家的那个二丫头吗?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扭说,这云妃娘娘,当初被送去和亲的途中,其实便是在那眠山附近被劫了下来。而青国的小王爷本要追回这云妃娘娘,但却意外收到数十名绝色佳人,于是这才答应放弃带云妃回青国。”常青说了一段,见铭帝仍旧闭着眼,于是又细细说道: “也是就云妃被救之后,偷偷回京,这才遇上太子殿下,并将她带回宫中,偷偷养了起来。不过,云妃感念当初的救命之恩,在听闻受灾的情况后,央求太子殿下,帮她去眠山寻找恩人踪迹。” 常青说完,又偷眼瞧了瞧铭帝,见他已坐了起来,便上前搀扶。 第232章 不如遇倾城色82 “哼,救命恩人,她分明是抗旨,还妄想去报恩。” 铭帝是一提到上官家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常青自知此是不宜再惹铭帝生气,便不出声的站在他身边,等待铭帝自己说话。 “太子也是,居然也跟着瞎胡闹,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当面与朕对着干,着实让朕寒心。” 此言一出,常青奇怪的看了一眼铭帝,不敢相信铭帝竟然是要批评太子。要知道这么多年了,铭帝从未关心过太子的任何事情。 也从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可是今日,他却说了这样的话。 “皇上,殿下少年情动,也难怪了。” 常青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看铭帝这态度,便知道他对太子已然有些改观,于是也顺水推舟的替太子辩解了几句。 “他这就这性子不改,这江山可怎么托付给他?” 铭帝的话,倒是越说越气,可常青却是越来越放心,于是又道:“皇上,不如由得殿下去吧,殿下从小到大,也从未出过宫门。” “朕也不想拦他,只是,朕担心他出宫并不是因为此事,万一,他在宫外有什么动静,朕到时候想防也防不住了。” 铭帝虽然对萧君彻有些改变,但总归还是不放心这个儿子,虽然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任何出格的表现。 “皇上,这好办,太子殿下出宫振灾,身边也不可能一个人不带,那上官太医是您让跟着的,再多一人,又何妨?” 常青帮着出主意,铭帝一听,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又问:“你以为,该派谁跟着。” “奴才不敢替皇上做决定,但奴才觉得,夏清王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常青言罢,铭帝赞许的眼神又落在了他的身上:“常青啊,你是越来越懂朕了。” “谢皇上谬赞。” 常青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表情。 “去拟旨吧,明日早朝,朕便着他们三人一行去眠山振灾。”言罢,铭帝又躺回了床上:“你去忙吧,朕乏了。” “是,皇上。” 言罢,常青悄悄退出了昭和殿,临出门时,他眼光扫过珠帘内,平静的龙床一眼,闪身快速的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 朵颜十分的不乐意呆在这里,理由无它,她有些怕,虽说这里看起来十分的温馨,可毕竟是陵墓,所以,朵颜仍旧感觉到阴风阵阵。 那人看了朵颜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走来走去也是无济于事的,若我不给你开门,你怕是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不服气的看了一眼那人,不客气的问道:“喂!你是谁?” “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人一挑眉,笑眯眯的看着朵颜,那欠扁的态度,似乎像极了某个了。 “我叫上官朵颜,好了,该你了。” 同样挑了挑眉,那表情,似乎在说,我告诉你我的了,所以,你得也告诉我你的。 那人哈哈一笑,望着朵颜点了点头:“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女娃有意思,怪不得那小子送你来这里陪我。” “什么意思,什么那小子?你是指谁?太子么?” 让他那么一说,朵颜似乎又被另外的问题给困扰了,于她而言,更想知道他口中的那小子是谁。 “嗯,是谁很重要吗?” “是谁不重要吗?” 朵颜反问着,这地宫里,居然住着个活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如果他口中之人是太子,这似乎太不合情理。 “老夫觉得不重要啊。” 抚了抚雪白的美须,那人若有所指的说着。 朵颜头一偏:“对你不重要,对我却十分的重要,还有,老头儿,你还未说你是谁呢?” “老夫是谁更不重要。”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告诉朵颜,朵颜一急,恨恨道:“你这老头儿,怎地这么无聊,什么重不重要,快点告诉我。” “老夫不想说。” 那人似乎比朵颜正固执,就是不肯跟朵颜说实话,她拿他没办法,于是又想动手,可一想到冰笛对他的态度,又有些犹豫。连冰笛那样的高手,都对他毕恭毕敬的,自己与他动手,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么一想,朵颜又泻了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开始哭,边哭边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这么年轻就被贬到这里守陵,且说守着守着,指不定哪天还有个出头之日,可现在倒好,困在这死人堆里,马上也要沾上尸气,发臭发霉了。” “住嘴,这里哪里有尸气,哪里发霉了?” 那人听了后,不但不心软,反而开始咆哮。朵颜瑟缩了一下,不明白他是发的哪门子疯。 观察了一阵子,发现那人眼光不离那墓中间的一处巨棺时,朵颜方才如梦初醒,此人,难不成和柳皇后有私情? 如若不然,为何会在这里? “你喜欢上官皇后?你真的是太子的人?” 似乎被朵颜方才的话气到了,那人竟然不理睬朵颜了,她见他半天没反应,一扭头哼道:“不理就不理,哼!” 朵颜孩子气的举动看在那人眼里,却只是不住摇头:“情字一字,老夫毕生未曾参透,本以为,那小子该有点慧根的,现在看来,情字弄人啊!” “少在那边叹叹叹了,你就不能说点事儿?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啊。” 朵颜也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了,也不想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他口中之人是谁了,只求快点离开这里,毕竟这地方,总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你就那么想出去?” “当然,你以为人人都与你那般,喜欢和死人呆在一起吗?”朵颜斜着眼望了一下上官皇后的巨棺,做了个发抖的姿式。 那人面色又微微变了,朵颜这下算是看明月了,于是马上出言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她不说她了,你不要生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这样的情况下,朵颜十分的明白自己居于下风。那人见朵颜态度缓和了下来,也渐渐平了怒气,只道:“老夫一定会放你出去,但,在放你出去之前,跟我说说宫里的情况。” “什么?你要听宫里的情况?为什么?”这人很明显闭世已久,为何还要过问宫里的事,那宫里的事,又是他能插手的么? “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问的事,也不要问。”那人懒懒闭目,静坐于棺前,似乎在打坐。 犹豫了一下,本想问他要听哪一些,可看他那模样,朵颜又不知道是不是该现在说,踌躇着,那人却开口了:“说吧,我听着呢。” 瞟了一眼,那人似乎未睁眼,朵颜又挣扎了一番这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我怎知你要的全部是哪些?” “你知道哪些说哪些。” “我若是说我不知道呢?” “那就不用出去了,在这儿陪我到死。”这最后一句,似乎威胁,似恐吓,朵颜自问没有胆子留在这里,于是不得不认输,将宫中情势一一告之于那人。 “嗯,说完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那人听罢,仍旧没有睁眼,只是露出一个洞悉一切的微笑,又问:“你尚未告诉我,你在这宫里是个什么角色?” “我,我不过是个守陵的可怜人而已。” “上官青止的小女儿如果算是可怜人,那全天下,只怕是没有好命人了。”嗤笑一笑,那人淡淡说道,朵颜闻言,倒是愣在了原地。 “你怎知我爹的名号?” 话一问完,朵颜便后悔了,要知道上官家的名气,也足以让外人知道一切了,只是,她又瞅了瞅那人与巨棺,似乎在寻找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突然睁眼,双目炯炯,定定望着朵颜,眸光凌厉,似乎不容朵颜有反对的余地。 “我呢,该怎么介绍呢?一开始是剑贵妃,再后来降我我剑昭仪,出宫前,我是贤妃。现在,我是个守陵的可怜人而已。”朵颜看出那人,并不好惹,于是也不想再面对面的起冲突,便老实的将自己的身份一一说明。 “你居然是皇上的女人?” 听完朵颜的话,那人似乎有些吃惊,不过,亦只是那么淡淡一闪,转而恢复正常。 “错,我从来不是他的女人,我是他的仇人。” 朵颜冷冷撂下这话,便背过身子不看那人。要知道,朵颜最恨的人莫过于铭帝了,被说成他的女人,对朵颜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眸中精光一闪,那人终于点头:“怪不得那小子选了你,果然有点意思啊!” 东拉西扯了这么久,朵颜自己说了一大堆话,可那人的身份来历朵颜一点也不清楚,这个认知让觉得极为沮丧,她不满的说:“我说了这么多,可你却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这不公平。” “人生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要公平,凭实力。” 那人说罢,又开始闭目,朵颜气不过,恨不能冲上去踢他几脚,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实在太想出去,要是惹火了那人,他反悔不肯带自己出去,那就惨了。 第233章 不如遇倾城色83 见那人又闭目不理自己,朵颜觉得十分的气愤,于是终于冲上前去,不满道:“你要问的都问了,我要说的都说了,可你没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七日后。” 啥,他在说啥?朵颜本来想喳喳个不停,可那人只用三个字就赌了自己的话,可是,他说的是真的吗? 七天后就能出去了吗? 可瞧了一眼那人,又瞧了一眼这地宫,朵颜又不高兴了:“为什么要七日后?” “不该问的不要问,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这话说的,朵颜又气白了脸,可是眼看着拿他也没办法,朵颜只得在一边生闷气。 可对于这个老头儿,朵颜却越来越感兴趣,此人,一身仙气,不若凡人,但脾气却又不那么好,但他却能在先皇后的皇陵之中住着,看样子,似乎住了不短的时间。 此人的身份大有来头,而且他一口一个那小子,虽然他不承认,但朵颜几乎可以肯定那小子,指的就是太子。 太子让一个男人在自己母亲的陵墓里住着,到底有何用意? 朵颜每日都和那人吃一种很奇怪的烤肉,朵颜同样很好奇自己吃的是什么,可那人依然什么也不说。不过,东西还算可口,朵颜也就没有再追问,直吃了七日之后,朵颜欢呼着要出关了,那人终于邪恶的说道:“丫头,出去前,想知道你吃的是什么肉吗?” 看着他一脸的坏笑,朵颜立马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吃都吃了,不想知道了。” “原来你不想知道啊,我还想问你老鼠肉好不好吃呢!” 那人说得平淡,朵颜也听得自然,只是片刻之后,朵颜急奔到一角,不停的狂吐着:“呕…呕……” 直到几乎将胆汁都吐光光,朵颜这才止了吐,无力的靠在墙角直喘气,颤抖着手指着那人道:“老头儿,不报此仇,我就不叫上官朵颜。” 那人瞟一眼有气无力的朵颜,不知是扭动了哪里的机关一下,那地宫的石门,轰的一声,便被打了开来,眼看着那人就要扔下她先走,朵颜也顾不上脚软手凉,提气于足就朝那石门奔了过去。 因是摸着黑走着路,朵颜不得已,只能牵住他的衣衫才不至于跟丢,他倒也还是不介意,任朵颜胡乱的扯着他的衣衫不放。 朵颜不知道走了多久,但在她看来,似乎有半日的功夫,朵颜与他终于走出了地宫,可奇怪的是,这一路,他甚至没有闪避过任何的陷阱。 当眼前出现一丝光亮,朵颜终于知道他们走出来了,暗自兴奋着,可她仍旧老实的呆在那人身后,那人暗暗一笑,终于伸手推开了挡住出路的那道石门。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在接触到外界刺目的光亮之时,瞬间刺痛,朵颜紧闭双眼,抻手挡住阳光的直射,直到许久,才敢睁眼。 可那一眼,朵颜便傻愣在原地,怪不得她觉得走了这么久,怪不得她们没有遇到任何陷阱,原来,这根本不是原来的那条通往地宫的通道。 出墓之前,朵颜因为太急根本没有注意到是走的哪道石门,所以,这才忽略了这些重要的信息。 “老头儿,这是哪儿,眉山之侧?”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朵颜这才扭头四下寻找,却吃惊的发现,四野空无一人,唯有雀鸟喳喳,证实她还确实在人间。 “喂,老头儿,老头儿,你不能扔下来,出来,出来。” 朵颜突然就哭了起来,虽然自认为不是什么脆弱的小女子,可这陌生的地方,独自一人,叫天天不就,叫地地不灵的,怎能叫她不心慌。 “喂,没想到你还是个爱哭鬼啊?” 戏谑的声音传来之时,朵颜先是一愣,末了,又紧张的掐了掐自己,痛呼出声之时,朵颜终于敢抬着看向来人。 当冰笛一脸嘻笑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人,朵颜瞬间弹起,照着冰笛就是一巴掌扇去,幸好冰笛闪得快,这才躲过一劫,不过看着朵颜那哭花的脸,他一时间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憋得脸通红。 “笑,笑,笑死才好,你还敢回来?” 朵颜恨恨咬牙,要不是这家伙突然出现,朵颜怎么可能被关在那地宫七八天。 “不要那么恶毒嘛,你不是没事吗?” 冷哼了一声,朵颜扭头道:“你不是说我见到那死老头儿,就能知道一切吗?可是他什么也不说,我什么也没弄清楚,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待?” “不会吧,什么也没说?” 听朵颜这么一问,冰笛顿时也有些痴傻,他搔了搔后脑勺,许久才道:“既然师尊不说,想必我也不能说,那你就什么也别问了吧。” “什么也别问?” 朵颜尖着嗓子叫唤了起来,这算什么跟什么,那合着她这几天是白受了罪了,还吃了老鼠肉,一想起那个朵颜又干呕了几声,差点没又吐出水来。 看朵颜一幅要吐不吐的样子,冰笛似乎也隐隐有些明白,只是好笑的看着朵颜不发一语,朵颜稳了稳心神,横瞟了一眼冰笛,问道:“这里是哪里?” “后山啊,也就是皇陵的背后,皇陵在眉山之南,这里是眉山之北。”冰笛一说,朵颜心道还真让她猜对了。 “那你们为什么又送我进去柳皇后的地宫,然后只呆了几天又放了我出来,你确定你没病?” 朵颜没好气的骂着他,冰笛却只是笑,末了才答道:“有人让我送你进去,给师尊送个信。” “送信?何信之有?”朵颜也从来不知道自己送过什么信给那个老头儿了。 “其实你,就是信。” 一语即出,朵颜当场愣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违章,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是我要送的信,所以,只要见到了你,师尊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冰笛仍旧不怕死的说着,可朵颜的牙齿早已磨得咯咯直响:“是哪个混个让你这么做的?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冰笛嘿嘿一笑:“对不住了,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人,你也认识。” “原来真的是太子,那个妖孽,真是阴魂不散,我离了宫也能被他所利用。” 朵颜一直知道萧君彻的手段的,只是不曾想,他的手竟然也伸向了自己,就连入皇陵守陵也能为他所用。 听到朵颜这么形容萧君彻,冰笛一时有些无语,不过,细想之后,竟然点头:“还真被你说中了。” 既然被朵颜猜中,冰笛就不管了,反正不是他说的就成。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要知道了,我就不叫冰笛了,叫太子了。”冰笛耸耸肩了,一幅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朵颜白了他一眼,却又无计可施。 见朵颜真的有些动怒,冰笛岔开话题道:“你想知道你入了地宫后,发生的事情么?” 怀疑的看了看冰笛,但朵颜确实很关心秋歌的处境,于是硬气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群女人还真是狠,她们知道你和那个德嫔滚下山后,竟然就那么走了,根本没有想过要寻找你。” 朵颜扁了扁嘴:“她们巴不得我死掉,哪可能还救我。而且,那天和我一起滚下山的分明是你,真正的德嫔呢?” “那女人走了,我给了她一些钱,让她隐姓埋名,过太平日子去了。” “想不到,你还挺有人情味的呀?”朵颜讽刺的说着,对着冰笛瞅来瞅去的。 冰笛倒也不害臊,张口就应道:“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是最有人情味的人了,嘿嘿。” 又白了他一眼,朵颜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据说,那个称为安陵姑姑的女人,为了让上面安心竟然找来了两具无名女尸,将身体弄得面目全非的,说是你与那个德嫔。” 说着说着,还拿眼看了看朵颜脸色,确定没她并不介意时,这才继续道:“反正宫里也没把你当回事,不过,这消息似乎并未传回京里,也可能是怕你父亲知道了,会找老皇帝拼命吧。” 斜眼看着冰笛,对他那声老皇帝似乎不太满意,纠正道:“是老狐狸。” 冰笛哽了半晌,才明白她说的什么,于是乎,又嘿嘿的笑了起来,接口道:“是,是,确是一只老狐狸。” 审也审完了,问也问完了,朵颜用脚踢了踢冰笛的腿,问:“那你的意思是说,那安陵姑姑对别人说我死了?” “是啊,尸体都埋了,不过没舍得给你立碑,不知是否没银钱。” 一听这话,朵颜拿眼横扫冰笛一眼,那眼神似乎要杀人一般,虽然她技不如人,根本就打不过眼前的冰笛。 “那秋歌呢?” 其实朵颜最关心的,莫过于这个问题了,别人她管不了,可秋歌,要是听说她死了,那还不得随了去啊。这么一想,朵颜还真冒出一身冷汗,焦急的盯着冰笛,要他回答。 “你是说你那个丫头啊?她哭得死去活来的,听说病得不轻,还真有随了你去的架式,不错喔!是个忠仆。”冰笛点着头,夸着秋歌,完全没有看到朵颜那几乎要跳出眼眶的双眼。 第234章 不如遇倾城色84 “你还说,都是你,要是秋歌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灭了你。” 朵颜吼了起来,可冰笛却要死不死的反问:“你有那个本事么?” 朵颜一听,顿时无语。 末了,竟脱下脚底鞋子当暗器向冰笛袭去。冰笛见她动了真怒,便乖了起来,边跳边说:“好,好,我不惹你,不惹你了还不成么?” 冷哼了一声,朵颜这才放过冰笛,歪着头吩咐他:“带路。” “去哪儿?” “当然是回去找秋歌啊?” 朵颜理所当然的说着,可冰笛竟是一幅要哭的嘴脸:“天啦!你知道从这里绕路回去要走多少天不?” 嘴一翘,朵颜开始撒泼:“不管,我就是要回去见秋歌。” “……” “如果你不带我回去,我也会自己回去,到时候,我就把你给卖了,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在外面逍遥快活。” “……” “我会告诉太子,你欺负我,我还会……” 朵颜还想说些什么狠话,冰笛已起身阻止自己:“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带你回去。” 边说边瞅着朵颜,那表情,似乎在嫌弃朵颜有多麻烦。 朵颜白眼一翻也不理会他那欠扁的表情,跟着他就屁颠屁颠的朝回去的路上跑去。 七日后,冰笛带着朵颜终于回到了皇陵,正要进去之时,朵颜却收了脚,一转身就朝石头上面撞去。 幸好冰笛眼疾好快,这才抓住了要‘寻短见’的朵颜。 “你疯了,不是要见秋歌的吗?你撞什么?” 朵颜看着冰笛,突地一咬牙:“我不服,那安陵我不治治她实在不出不了这口恶气。我这不想给自己弄点伤,也好弄得逼真点啊。到时候,治她一个欺君之罪,看她还嚣张不嚣张。” 看着恶言恶言的朵颜,冰笛一愣,无不鄙视的道:“最毒妇人心。” 朵颜不语,只是眼中寒芒一闪,冷冷朝冰笛射去。 冰笛见状,嘿嘿干笑几声后,讨好道:“不用亲自撞了,我帮你。” 闻言,朵颜秀眉一挑,有些期待的看着冰笛,若有所思。 ————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听得人毛骨悚然,冰笛弹跳而起,飞快的奔至溪水边查看朵颜的情况,可当他到达目的地,却见朵颜一脸害怕的模样,不住的拍着自己有胸口。 “你这个女人,又没什么事,你叫什么啊?” 朵颜一听冰笛还吼她就不乐意了,指着自己的脸也回吼道:“你看你,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还问我叫什么?” “那叫易容,你懂不?是你说要把自己弄得跟块碎布一样惨的啊?我这不是帮你么?” 冰笛的语气,颇觉得委屈,可朵颜却只觉嘴角不住抽搐着。 湖水的印照下,朵颜一张堪比破相还惨的脸,还有手上,脚上,裤腿上的血渍,便是任何人看了,也会觉得朵颜已经快要死了。 她不服气道:“你把我弄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走回去,走回去她们也不可能信啊?” “谁说让你走的?” “那我不走,你背我啊?” 朵颜又白他一眼,却在此刻听到冰笛的一声嘀咕:“我才不背你呢。为了真实点,我亲自跑一趟,把她们引来便是。你呢,就好好的躺在地上装死就行了。” 觉得冰笛的话,似乎也有道理,朵颜也没有理由拒绝,反正只是躺在地上装死,谁不会? 不过,就是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会不会又把秋歌吓病啊,想到这里,朵颜有些担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手的那种粘滑的粗糙感,让朵颜吓得缩回了手,仿佛再摸下去,自己的脸就会真的变成那样一般。 见朵颜那惊恐的模样,冰笛想笑不敢笑,在接收到朵颜杀人般的眼光时,他终于哈哈道:“我去引她们来。” 言罢,一阵风的去了。 见得逃得比谁都快的步伐,朵颜竟然没来由的心情好,自恋道:“果然还是怕本小姐的。” 自恋了没多久,朵颜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暗道来得真快。 想到冰笛刚才的说话,于是急急找一了处尚算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 青山碧水间,杂草丛生之处,一名紫衣少女,衣衫破烂,躺在地上呻吟不止,更可怕的是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有几处还汩汩的渗出血水,滑落至她的发间,将头发凝结成一条条的硬线条。 当银面人风尘仆仆的赶至皇陵,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让他惊恐不已的画面。 他一跃而已,瞬间来到朵颜的身边,大手将朵颜揽入怀中,急道:“朵儿,朵儿,你怎么了?” 这厢,朵颜装得正欢,也如约的被人抱在怀里,只是那硬梆梆的感觉,怎么也不像是秋歌柔软的身体。 又听到他出声,朵颜才惊觉事情不对,霍地睁开大眼,却在对上银面人痛心疾首的表情时,呆愣出神。 扑扑的扇了扇睫毛,朵颜痴痴的自语道:“天啊!我一定是在做梦。” 听见朵颜尚算正常的说话声,银面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阴冷的问道:“谁做的?” “冰笛。” 想着是做梦,朵颜心想,银面人肯定是问自己的脸是谁做的,可话一出,却察觉什么地方不对,她这么说,是不是听起来好像是冰笛弄‘伤’自己了一样? 刚想开口解释,银面人却一把打横将朵颜抱起。 “不要动,我带你去看大夫。” 为了稳住身形,朵颜不得不紧紧抱着银面人了脖颈,可身体接触时的那种温热感受,却真实得让朵颜心慌,她扯住银面人的衣襟,突然用力的咬向了他的肩头。 “你做什么?” 朵颜用了很大力在咬他,他却只是默默忍受着,不发出任何痛苦的叫声。朵颜终于松开了嘴,淡淡道:“果然是在做梦,这么咬都不疼。” 闻言,银面人终于知道了朵颜的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什么了,于是心疼道:“居然伤得这么重,胡言乱语不说,还似乎变蠢了。” 可以说她丑,可以说她懒,但是,说她蠢,她绝对不能容忍,所以,朵颜当下就不客气的朝银面人反骂道:“你才蠢呢,怎么这么没教养?” 朵颜心道自己反正是在梦里,骂了就骂了,解解闷也不错,可现下,银面人的眼神却似乎带着一种强烈的兴奋之意,动了动唇,他终于道:“能骂人,证明伤得不重。” 这话说完,朵颜又有点站不稳,她定定的看着来人,那银色面具,薄而性感的嘴还紧紧抿着,朵颜心神一恍惚,有丝不确定的,朝他的脸上摸去。 触及手中,正是银面的下巴,光滑细腻的触感,令朵颜不由得心神一荡,可银面人却因朵颜的碰触而僵直了身体,直到半晌,他才带着疑虑问道:“你伤成这样?竟然还能这么有气力?” 朵颜听罢,大笑起来,双腿使用,瞬间挣开了银面人的怀抱:“看,我生龙活骨的很。” 看着活蹦乱跳的朵颜,银面人双目微眯,终于察觉到了朵颜的不同,于是问道:“你没受伤?” “谁说我受伤来了?” 言罢,朵颜终于感觉不对,伸出一指,上前戳了戳银面人铜墙一般的前胸,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难道说,这不是梦境是真实?” “……” 银面人看着朵颜的反应,简直是哭笑不得,于是双手环胸立于朵颜跟前,仿佛是要用行动来为朵颜解惑一般。 “真的没有做梦?” 朵颜提高了嗓子,又问了一声,在见到银面人很是不满的点头时,她终于大笑出声:“哈哈!雪疡,雪疡,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来了吗?” 银面人听她这么一问,心情似乎变得很好,于是也好心的回答道:“我很好。” “那你是来看我的吗?” 虽然自己一直不肯承认,不过,彼时,她却感觉到自己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有多么的雀跃。 “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令朵颜心头一窒,仿佛有大量水雾集中到了眼眶之中,朵颜强睁着眼,眨了许久,方才将眼泪逼了回去。 “你怎么搞成这样?” 指了指朵颜的脸,雪疡这就要抻手来毁她的妆,朵颜扭头避开,捂着脸道:“不许碰我的脸。” “是真伤?” 朵颜摇摇头:“不是,但是,现在不能碰,一会有用。” 说着,说着,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双眼光芒一闪:“雪疡,快躲起来,快点。” “为何?” 竖起手指,轻轻对雪疡做了禁声的动作后,朵颜又往草丛中一躺,又开始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看着朵颜奇怪的举动,雪疡终于看出了端倪,于是他轻轻一点地面,拨地而已,瞬间已没入树干叶影之中。 秋歌是第一个奔过来的人,也是第一个看见朵颜的人,当看清朵颜脸上身上的惨况,秋歌‘哇’的一声,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天啦!小姐,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要哭了,带回去再说。”声音清冷的,是安陵姑姑,朵颜听得出来。不过,她这声带回去,似乎用意很多。 第23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85 听到秋歌的哭声,朵颜本还有一丝不忍,可听到安陵的声音后,朵颜终于忍下心软,闭上眼,谁叫也不理,只是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小姐,我的小姐啊!怎么能遭这个罪,我一直都知道小姐肯定还活着,可是小姐怎么伤成这样?” 言罢,秋歌又哭得几乎趴倒在地上。 安陵看着地上不停呻吟的朵颜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秋歌,突然感觉得有些不对劲,分明是在追野兔,怎么会好巧不巧遇到这个祸水星? 四下张望,并无不妥,安陵摇摇头,暗笑自己想太多,而朵颜却在看清安陵嘴的一抹笑意时,心中暗藏杀机。 虽然安陵坚持对秋歌说,朵颜伤成这样是救不活了,可秋歌就是不肯放手,只差点没跟安陵打起来了。 朵颜装着受伤不便出手,但却在心底暗骂安陵没有人性,更是坚定了要狠狠教训一番安陵的想法。 最终,秋歌取得了胜利,于是,朵颜被秋歌背回了皇陵的住所之内。 一路上,朵颜好几次睁眼,想帮秋歌抹去额头汗滴,但都忍了下来,只到听到秋歌低低的抽泣声时,朵颜方才惊觉,她想吓到的人没吓着,却是吓到了无辜的秋歌。 心下顿觉不安,于是她趴在了秋歌肩头,用只有她们俩人方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秋歌,我没事。” 秋歌的脊背明显一滞,可是片刻后,秋歌却扭过头来,仔细的猛瞧了朵颜一阵,朵颜对她莞尔一笑,秋歌的眼中,立时光影流动。 跟了朵颜这么多年,多多少少的也了解她这个主子的个性,这下,秋歌的心方才安静了下来。 也用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道:“小姐,你的伤?” 朵颜闷闷一笑,方才开口,附耳于她道:“假的。” 闻言,秋歌终于破涕为笑,放下半颗心来,而另半颗则必须等大夫为朵颜把过脉后,确认无事之后,方才可能完全放下。 不过很显然,跟在她俩身后的安陵和其它宫人却并不这么想,事实上,她在第一眼见到朵颜之时,她们便开始害怕了。 朵颜的死讯,她们早早的便报了上去,可现在又出来一个活着的上官朵颜,上面要是追究起来,她们有几个脑袋也不顶用。 更何况,上官家族的势力,这些人心里一清二楚。 这么想着,安陵便起了杀意,不过,为了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苦思冥想着,只为一个完美的理由。 终于,她附耳于那些宫人前,说了一些悄悄话后,只身拦在了朵颜与秋歌的面前:“把她放下。” “为何?” 秋歌从未买过安陵的帐,此时此刻,亦如此。 “我劝你还是听我的,要不然……”安陵故意只将话说了一半,另一半,留给秋歌自己去想。 秋歌一直都看不惯安陵的作风,再加上朵颜出事后,她一直求她去找寻一下,可她死活不肯,直到后来,弄来两个面目全非的尸体时,秋歌仍旧不相信朵颜已死。 所以,现在朵颜找到后,秋歌更是对那个安陵有很大的意见。 “要不然怎样?”挑衅的看着安陵,秋歌就压根不打算给她一个好脸色。 安陵抿唇一笑:“怎样?你真想知道?” “哼!” 秋歌懒得理她,于是冷哼了一声便要继续往前走。 安陵见状,眸中寒光一闪,大叫道:“姐妹们,今日她们不死,便是我们死。” 那些跟在一起的宫人们,也变了一张脸,上前接扯着秋歌和朵颜,试图将她们再次推下山去。 秋歌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大胆,一时间也有些慌神,朵颜在被一个女人从秋歌身上拉了下来后,终于一跃而起,将那名宫人踢飞了出去。 “谁敢再动,她……就是下场。” 朵颜的声音,清冷而有力,震摄力十足,安陵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颤抖着手,指着她结巴道:“你……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若我死了,谁来教训你呢?” 朵颜从来就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可这安陵偏生不怕死的来招惹她,下场自然会十分凄惨。 “你居然设计我?”安陵见朵颜一派从容,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时,便知道上了她的当。 “是又怎样,对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就该用点手段。” 朵颜本来这么做只是想戏弄一下这个安陵,岂料,她居然对自己下毒手,这就怪不得朵颜手下不留情了。 “你想怎么样?” 虽然心里早已害怕得不得了,可安陵的面上,仍旧一片平静,朵颜暗赞此女胆色非凡,于是一扫身边早已吓得哭成一团的宫人道:“我若放了你,你回去后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上官朵颜半月前已落崖身亡。” 安陵的回答,朵颜十分满意,于是她又问:“如果这次秋歌也不见了,你回去后,又怎么做?” “因为上官朵颜的死,其忠婢秋歌伤心欲绝,后追随而去。” 安陵回话的时候,头也没有抬一下,口齿亦愈渐清晰。 朵颜再度点头,又问:“我若是杀了你们,不是更干净?死人是最不会泄露秘密的。” 言转,寒芒轻轻扫过众宫人,那些宫人终于扑倒在地,大哭起来,嘴里更是嚷嚷着:“贤妃娘娘饶命,贤妃娘娘饶命。” 朵颜斜眼扫过安陵平静无波的脸,咧嘴一笑,只是朵颜此时脸上的易容妆束,看起来有些吓人,反而更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要我饶了你们也行,你们能像安陵姑姑一样聪明么?” 一语问毕,那些伏地的宫人们,各自对望一眼,欣喜道:“谢贤妃娘娘不杀之恩,我们一定向安陵姑姑多多学习。” 朵颜又挑眉看向安陵,却听得她又说道:“娘娘真肯放过我们?” “当然了,不过,在放你们之前,我要你们每个人答应帮我办一件事。”朵颜眼中亮晶晶的闪耀着,算计的成份多过宽恕。 那些宫人为了保命,自是什么都答应,唯有安陵思前想后,挣扎了半晌方才点头,见她们都答应了,朵颜又笑了:“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她顺手自安陵的裙角扯下一块布,胡乱的在脸上,身上摸了些血水在手里,便在那布上面开始写字。 写完后,朵颜将布条扬起,众人抬眼,却个个痴傻呆住。只因朵颜写的竟然是一张欠条。 而欠条的内容非常的幼稚,竟是:我等允诺帮上官朵颜办一件事,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人一见不得好死四个字,便有些沉不住气,朵颜却眯起眼,行至安陵身边嫣然一笑:“好吧,现在每个人咬破手指,签下自己的名字。安陵姑姑,你第一个来吧?” 安陵只是瞄了一眼那布上内容,便将手伸到了嘴里,当安陵率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另外的宫人们也就都陆续的跟着做了。 当最后一名宫人签好了名字,朵颜小心奕奕的收起那满是血腥的布,嘴角一挑,竟然乐得合不拢嘴。 “你的条件,我们都照做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说话又是安陵,不过,显然她也并不害怕朵颜,朵颜瞧了一眼安陵,又瞧着手里的血布,摆摆手道:“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 那些宫人一听,立时做鸟兽散,唯一安陵静立了一阵,多看了几眼朵颜后,方才离去。 “小姐,你就这么放走了她们?” 秋歌不服气,但见朵颜自己答应了,便也没有当场反对,只是看到人越走越远,秋歌终于忍不住问了。 “不然怎么样,她们虽狠毒,可若是我杀了她们,不是和她们一样狠毒了?” 朵颜轻轻一笑,脸上又掉下几块假肉,秋歌的嘴角可疑的抽了抽,终于叹道:“小姐,放就放了吧,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她们死,只是小姐,你脸上的那些吓人的东西,是不是给取下来的好?” 一听这话,朵颜顿时明白了秋歌苦着一张脸的原因了,于是嘿嘿干笑着,将脸上的好几处吓人的假伤撕了下来…… 这时,雪疡突然从天而降,飘飘然立于她们二人眼前,他仙风神仪的姿式,叫秋歌看得有些痴,末了终于很恍然的说了一句:“原来男人也能叫祸水。” 闻言,朵颜吃吃笑了起来,指着雪疡道:“秋歌说得对,你就是一祸水。” “我祸及何人?” “是说你长得很祸水。” 朵颜纠正着他的话,末了竟然想起,自己根本没有见过雪疡的脸,又何来,长得祸水一说? 仿佛看懂了朵颜眼中的想法,雪疡竟然又微微笑了:“男祸水么?我还真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评价。” 朵颜听罢,只嘿嘿干笑着,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啥。 终于,就在朵颜闷得快要内伤之时,雪疡开口了:“你猜那些宫人们会不会替你保守秘密?” 扬了扬手中血书:“当然,你看?” “我看,未必。” 一席话,如当头冷水,浇下,朵颜十分不满的盯着雪疡道:“你这又是什么话?” “真心话。” 第236章 不如遇倾城色86 “我看你是故意气我的话。” 朵颜不甘示弱的回着嘴,且一口咬定是雪疡故意要气她,雪疡不语,只是一笑。 良久后,方才叹道:“他们若是死了,便如你所想一般,再不会有保守不了秘密了。” “你说什么?” 雪疡的话,似乎提醒了朵颜一件事,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许久,终于猜出他所说的意思。 看着那些宫人消失的方向,她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只是倔强的说:“祸水,你少胡说八道了。” 淡笑不语,雪疡只是拿一眼看穿你了的眼神盯着朵颜不放,终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朵颜拉起秋歌,便朝前闷头冲去。 雪疡见她那样,摇头轻笑,见她走得快不见影了,这才大声问道:“你知道如何出山吗?” 仿佛没有听到雪疡的说话,朵颜仍旧闷头朝前行去,雪疡眼看着朵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却仍旧脚步未动,他抿嘴一笑,细数着:“一,二,三。” 三字刚出口,朵颜便拖着秋歌又冒了出来,叉起腰对着他就喊:“你还真不追上来啊?快点,等你带路呢。” “来了。” 没有嘲讽,没有讥笑,只有宠腻的两个字,朵颜听罢,突觉心跳加速,咚咚咚跳个不停,按也按不住。 雪疡对此地的地形,倒是真的轻车熟路,绕着圈子只是走了两圈半,朵颜便闻到了山脚的野花香。她抻手捂住鼻口,方才艰难道:“明天再走吧,今天先在山上住着。” “山中多财狼,莫不是你想做它们的腹中餐?” 半侧着头,雪疡反问着,朵颜愣了一下,末了却说:“我才不怕,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杀了咱们吃狼肉。” 闻言,雪疡淡笑摇头:“上官家的女人,你还真不像。” “我不像谁像?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上官四小姐。” 朵颜不服气的说着,雪疡也扔下一句:“你二姐上官朵云才像。” “原来你也迷恋我二姐的美貌。啧,啧,还真没看出来。” 朵颜的话方一出口,便让雪疡接了去,他回的一句却是:“你比你姐姐更要美上几分,要迷自然是迷你,何来迷你二姐一说?” 一句话,便把朵颜堵得哑口无言,只是在听到他说自己比二姐美上几分时,心,突然觉得好甜好甜。 “哼,几日不见,嘴倒是学乖了。” “不乖不行,某人,喜欢听。” 这个某人,说得暧昧不分,朵颜虽然感觉他说的是自己,可却又总不敢对号入座,只是低低的问:“你的某人是指谁?” 雪疡一笑:“猜。” 闻言,朵颜几乎吐血,要是什么事都只用猜就能解决,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思及此,朵颜无不鄙视的盯着雪疡的脸,心道:“这家伙,果然不是人。” 秋歌早已架好火堆,雪疡也猎来了几只雀鸟架在火上烤,朵颜自幼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吃过这样的食物,于是,看着也兴致满满的蹲在他身边,满脸期待的神色。 “好香啊!” 肚子本就饿了,再加上那烤的小鸟的香味,馋得朵颜直吞口水,忍不住从雪疡手中抢来一只,也学着雪疡的架式,有模有样的烤了起来,边烤边将那快烤好的鸟儿凑到鼻子下面闻闻。 “不会比你在家里吃的好吃。” 雪疡淡淡而言,指出这个事实,朵颜先是一愣,末了又道:“好吃的,不好吃的,我都吃过了,只因没有试过这样的吃法,所以,觉得新鲜,并不指望会有多好吃。” 朵颜说的也是事实,她这么开心,倒也真是因为没有这样烤过东西吃。雪疡一听这话,微微牵起一丝笑意:“你倒是活得自在。” “当然,只要出了宫,什么都好,什么都自在。” 朵颜由衷的说着,入宫才个月,她吃了太多苦,也受了太多的刺激,所以,现在过的日子再苦,她也不会觉得。 “你那么讨厌那里么?”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朵颜却重重点头:“是的,我讨厌皇宫。” “是吗?” 仿佛只是回应,仿佛又在问话,朵颜听不出雪疡所问的理由,却也再度肯定的回答道:“不必怀疑,我真的讨厌。” 闻言,雪疡再不言语,只认真的翻烤着手里的食物。 吃饱喝足后,秋歌收拾好场地,猛然又瞧见朵颜一脸的‘血肉模糊’,不自觉的唬了一跳,她边拍胸脯边说:“小姐,不如你去洗洗脸吧,你这样子,太吓人了。” 朵颜听罢,不自觉的摸了摸脸,触手的感觉确实不好,朵颜干笑两声:“可是怎么办?这儿哪里有水吗?” 一指朵颜身后,秋歌认真道:“小姐,那边有水,刚才我就是在那边洗的这些鸟。”朵颜顺着秋歌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点点头:“好,我去洗洗。” “小姐,我陪你一起去。” “嗯。” 走了两步,朵颜又回过头来,却看到雪疡斜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月光如水,流泻在他身上,似渡了一层银光,令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愈加的光亮。 他那面具看起来普通,却也只称得上半个面具,因为,面具的下面,露出了他好看的嘴,和线条流畅的下巴。 那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人间极品,她本以为太子已是长相最为妖孽的了,而现下,她却十分好奇雪疡的面具下,藏着一张怎样‘倾国倾城’的脸。 虽然拿这个词来形容雪疡,肯定会为他所不耻,可朵颜在当下,却只能想到用这个词来配他。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雪疡慢慢的睁开了紧闭的眼,霎那间,光华流转,他的眼,似两处漆黑的幽潭,一望无望,深陷不能自拨。 牵了牵嘴角,他笑了,那一笑让朵颜又想到了那四个字:倾国倾城。 “我,我要去洗把脸。” 朵颜下意识的回避着雪疡灼灼的目光,胡乱的扯了一个理由。 淡淡一笑:“是该洗洗了。” 闻言,朵颜却是想到这话他憋在心里有多久了?于是暗暗直想发觉。雪疡似乎洞悉了朵颜的心思,于是也随意道:“早就想让你洗了,怕你不高兴,一直没说。” 一听这话,朵颜也笑了:“我去去就来。” 言罢,一转身,翩然而去。 一路走,一路跳,朵颜的心情出奇的好,这一切秋歌都看在了眼中,于是秋歌打趣道:“小姐,心情很好啊!” “是啊,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出宫就是好。”朵颜并不否认,开心对她来说,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了。 “咱们出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没见着小姐这么开心过。” 秋歌意有所指的说出这个事实,朵颜定了定身子,愣了一下,末了,却又嘴硬道:“当然不一样了,现在我们自由了,自由了啊。” 秋歌笑意盈盈:“小姐你就嘴硬吧。” “死丫头,你说什么呐?” 秋歌歪着头,做苦思状:“唉呀!让我想想,好像,好像在银面大侠来了后,小姐就变得不正常了。” 听到此处,朵颜不禁回身问道:“我怎么不正常了?” “银面大侠来了后,小姐变得,只会傻笑了。” 秋歌话一说完,朵颜就作势要来打她,秋歌一边跑,一边笑:“秋歌说的是实话,实话。” “小丫头片子,越大越没规矩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朵颜也一边笑,一边追打着秋歌,却并不用轻功。 终于,秋歌跑不动了,也笑不动了,停了下来,叉着腰喘气:“小姐,小姐别追了,我,我累,累死了。” 朵颜也站在不远处喘气,嘴里还说着:“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我哪有胡说,小姐分明就喜欢银面大侠,你还不承认。” 秋歌不怕死的又说了一句,可这下,却令朵颜彻底傻眼了,喜欢,她说喜欢,有那么明显吗? 朵颜承认自己对雪疡有好感,可是,她一直坚信自己对凌晔深情一片的,这才没有多久的时间,自己竟然就喜欢上雪疡了吗? 是她太过于多情?还是他太过于迷人? 见朵颜突然没有动作,也没了声音,秋歌又跑了过来:“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都到溪水边了,帮我把脸上的妆洗了吧。” 朵颜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般,竟然开始有些手足无措。秋歌见状,倒也不点破,只认真的开始帮她卸妆。 朵颜回来时,雪疡已然为她们搭好了临时的帐篷,其实也就是一些枯枝与蔓草随意搭了个窝篷。 朵颜看着那窝篷嘿嘿一笑,却说:“原以为雪疡的本事,怎么着也会搭好一点,却原来亦只是这么一个小狗窝。” 见雪疡无奈摇头,朵颜正要得意,却听秋歌道:“小姐,当真痴傻了,若这是狗窝,我们一会睡了进去,岂不都成小狗了?” 一语中的,朵颜终于明白,自己骂人不成反骂已,顿时羞的无地自容,只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了事。 雪疡看她不自在的样子,于是安慰道:“不要太难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闻言,朵颜大叹:“一失口成千古恨呐!” 第237章 不如遇倾城色87 笑归笑,闹归闹,朵颜与秋歌却毅然的住了进去,窝蓬太小,只刚好容得下两人,朵颜想了想,从窝篷里探出一个头来问雪疡:“你睡哪里?” 雪疡不语,只抻手指了指天,朵颜抬头,却看到一树枝繁茂叶。于是会心点头,又捉弄道:“别掉下来了。” “多谢关心!如果你怕我掉下来,不如我也住进那‘狗窝’可好?” 闻言,朵颜瞬间收了头回去,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休想。” 虽然话语间有些霸道,但朵颜更明白男女有别,不说住不下,就算能住下,也不可能让他进来同睡一窝篷。 “那可是我搭的。” “还是休想。” 再度霸道拒绝后,朵颜分明听到篷外传来,吃吃的闷笑声,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与说词,朵颜也低下头,微微笑了。 “还不承认,小姐笑得都快成一朵花儿了。” 秋歌突然间凑了过来,指着朵颜的脸,促狭道,朵颜狠狠剜了她一眼,她才嘿嘿闷笑着,躺在了朵颜的脚边,嘴里咕哝道:“小姐的嘴,还真是硬。” 听着秋歌渐渐均匀的呼吸声,朵颜的心思也越飘越远,原来真的有这么明显,只有自己不知道,还以为只是一种朋友间的信任。 她早该察觉到的,忆及自己与雪疡的点点滴滴,从那日他掳了自己出宫,更想到了他清冷的一吻,朵颜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嘴,似乎那冰冷的触觉尚存。 甩甩头,朵颜拍着自已早已红火似云的脸颊,暗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爱上他。” 可越是这么告诉自己,朵颜便越是有些心浮气燥,直到她再也坐不住,于是一低头,钻出了窝篷,任山风拂面,抚平她内心的燥动。 待脸上热气散去,她四下张望,发觉并无一人时,悠然抬头,望向雪疡白天所指的那颗参天古树。 只一眼,便对上那清冷寒眸,流光溢彩,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她便着了魔似的与之胶着着,似乎从此,再也移不开目光。 “要上来么?今晚的星星很美。” 蛊惑般的嗓音,诱人的眼神,朵颜不自觉的就点了头,当她发现自己竟然答应了时,人已被雪疡带至树上。 摇曳的树影间,朵颜看清了那墨黑的天幕,诚如他所说,今晚夜色正好,就连那天幕间的星子,都仿佛在朝着自己眨眼,一闪一闪,美得让朵颜不敢闭眼。 “真的好美。” 朵颜不由自主的赞叹着,恨不得像嫦娥一般奔月而去。 刚起身想摆一个嫦娥奔月的姿式,却被雪疡拉了回来:“这可是在树上,你若再是乱动,会掉下去的。” “我怎么会掉下去。” “你为何不会掉下去?” “我会武功。” “那又怎样?” 言罢,雪疡突然间松开了朵颜,朵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真的一头栽倒了下去,待反应过来时,人几乎就要触及地面了。 双掌运劲,在触地之时,猛地拍地起身,动作流利而漂亮,并没有摔伤自己。 可雪疡的突然放手,却让她怒极:“你,你怎么可以放开我?” “为何不可?” 雪疡反问,双止间流光闪闪,朵颜被他问得没话,只得强词道:“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应该保护我的,怎可以放开我的手,让我掉下来?” “你不是说,你不会掉下去的吗?” 雪疡又反问着,脸上挂着嘻嘻的笑意,朵颜一听这话,就更气了:“所以,为了证明那一句话,你就打算让我真摔一次?” “你摔不着。” 雪疡点出这个事实,刚才朵颜也向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被他这么一说,朵颜还真不知道如何反击。 “哼!” 说不过他,她一直说不过他的,可是,一想到刚才自己,她就好气好气,甚至觉得十分委屈。 于是扭头就朝那窝篷走去,打算再不理雪疡。 见她真的要生气了,雪疡终于借着月色飞了下来,伸手拖住了朵颜的手:“再呆会儿。”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要求,只是平静的陈述。朵颜生气的想甩开他的手,却让他握得更紧:“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 柔软的话语,温柔的声音,带着迷醉的几分情意,朵颜听得心尖都在打颤,仿佛透过指尖有着烫人的温度,她急急的又要甩脱,却感受到一股子被动的劲力,直将她拖入了雪疡的怀里。 “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带着哭腔,朵颜不满道:“你就是故意的。” “好,好,我就是故意的,任你打任你骂好不好?”像哄孩子一般,雪疡那么耐心,那么温柔,那么的,那么的迷人的嗓声。 吸了吸鼻子,朵颜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粉拳轮起,就朝雪疡有胸膛上招呼过去,但也仅仅是光有架式,其实没用几分力。 雪疡扣住朵颜的双手,晶亮的眼,就那么直视朵颜的双眸,仿佛要看进她内心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亦不知道对望了多长时间,终于,雪疡一声轻叹,瞬间覆上了朵颜粉嫩的菱唇。 大脑中,轰的一声,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轻飘飘的都找不到自已的身体。只被动的承受着,他冰冷中带着激情的吻。 他的唇依旧冰冷,如这冬天里的雪花一般透凉,只是在碰触到朵颜的唇后,竟然纠缠着,摩擦出了温度。 醉人的蛊惑的声音,耳畔又起,他说的却是:“朵儿,放松些,好好感受我。” 着了魔般,她浑身僵硬的身体,瞬间柔软下来,竟瘫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将她越扣越紧,恨不能将她生生嵌入骨肉之中,她的激情,似乎被重新唤起,开始涩涩的回应着他的吻。 这鼓励性的动作,令他浑身上下都兴奋了起来,大手插入她的发丝,将它们紧握于手心,感受着那如丝般的触感。 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仿佛干柴碰到烈火,两人忘情的拥吻着,忘了天地间所有万物,唯有他们二人紧紧相贴的双唇,真实的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与舌尖传递给对方的款款情意。 良久,当他们彼此松开对方的唇,朵颜羞郝的一头扎入雪疡怀里,怎么叫都不肯抬头。 而雪疡,闷笑了许久后,却将朵颜打横抱着,再度飞上了枝头。 山风徐徐,吹在朵颜的脸上,她闭了眼,感受着那份寒冷的清洌,终于,她猛地睁开了眼。 双目炯炯,盯着雪疡的脸道:“我想看看你的脸。” 雪疡僵直了一阵,终于还是拒绝了:“朵儿,还不是时候。” “我只想看看你的脸,还要分时候?” 朵颜有些不满,其实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的人是谁,可他的这声拒绝,却让自己又有些自讨没趣。 “我明白,是我不好,可是朵儿,不知道有时候比知道要好。” “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知道是谁,那也叫好?” 朵颜尖声反对,却让雪疡正好捉了个语病:“你说,我是你喜欢的人?” “呃,嗯,哼!谁喜欢你,不要臭美啦。” 虽然嘴里拒绝着,可朵颜的闪躲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再度,将朵颜拥入怀中,雪疡语重心长:“朵儿,我不愿骗你,所以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的脸,现在看还不是时候。” “可是,我想看。” 小小声的,朵颜开始撒娇,雪疡淡淡一笑:“如果我长得很丑呢?” “丑?人的心才丑呢,长相再丑又能如何?” 朵颜的话,却让雪疡有了些反应,他抱紧了朵颜,半晌才道:“其实,我不丑。” 闻言,朵颜卟哧一声,笑得好不畅快,在雪疡放松的那一刻,她瞬间出手,抓下了雪疡的面具,可当她摇晃着手里的银色面具时,朵颜当场傻眼:“啊!什么?面具里面还是面具?” 不服气似的,扔掉手里质地柔软的面具,她再度出手,却被雪疡一一挡下,末了,他再不给朵颜机会,俯下身来,抱着朵颜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吻,直吻得朵颜的脑子都一团浆糊时,这才放心的松开了朵颜。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雪疡再度松开了朵颜,看着娇喘连连的她,坏坏一笑:“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引我吻你,所以,才一直要取下我的面具?” 这一问,算是把朵颜彻底呛到,她干咳了许久,终于放弃了与雪疡的面具抗争到底的决心。 她不是傻子,雪疡的来历虽然她不知道,但,端看他的气质与身手,便绝不可能普通。 更何况还一个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血门。她确实想看他的脸,可他的明显抗拒,也同时让他明白,他的身边,绝对不一般。 他说时机未到,指的应该就是指他的身份了,假如,他的身份特殊,他不让自己看到他的真面目,其实也算是在保护着她。 朵颜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经过了今晚的这些缠绵蜜吻,她又如何不想知道他是谁呢?无论是谁都好,只是想看看他的脸。 第238章 不如遇倾城色88 依在他的肩头,朵颜十分满足,离开了皇宫,可以这么与心爱之人,同望星空,这等美事,又怎不让她心醉。 “不知道三哥今晚有没有看星星。” “你想家了?” 雪疡轻轻的问着,朵颜轻轻的点着头:“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年,今年,是第一次,爹娘也一定很想我,还有三哥。” 雪疡不满的看着朵颜:“你心里只有三哥。” 朵颜一笑:“酸死了,酸死了。你还跟我三哥吃醋啊?真是醋坛子一个。” 霸道的将朵颜扣回怀中:“只要是男的都不许,告诉你,就是云详也不行。” 笑倒在他怀里,朵颜刮着他的鼻子道:“霸道,可我喜欢你这样的霸道。” 这么直白的话语,这么直白的情意,雪疡满足的笑了,笑得十分开心,末了,终于还是告诉她一件事。 “什么?你说三哥出京了?”朵颜睁大了圆溜溜的眼,十分意外。 “是啊,去眠山救那些被冻伤之人。” 雪疡平静的说着,却惹得朵颜摩拳擦掌起来:“哇!我要去,我也要去,雪疡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只要你想去,不过……” 说了一半的话,勾住了朵颜的心:“不过什么?” “不过,和云详一起出京的还有两人同行。” “谁?” 雪疡抿了抿嘴:“太子和夏清王。” “那算了,要我跟他们两人在一起,还不如掐死我算了。”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朵颜,在听说太子同行时,便打算放弃了。 “真的不去了?” “是?” “为何?” “我不喜欢太子。” “为何?”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你不要问了。”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可朵颜仍旧奇怪的看着雪疡,不明白为什么他对会太子感兴趣。 雪疡明白她眼中的深意,于是再不多问,只道:“夜深了,睡会儿吧。” 朵颜闻言,抬眼看了看天幕中的星辰,依在他怀里,终于慢慢的合上了眼…… ————- 清一色的黑衣人,清一色的蒙面巾,还有清一色的清冷长刀。 云详与萧君彻对望了一眼,萧君彻说的却是:“你自求多福,我顾不上你。” “我看,该自求多福的是殿下,因为,只要我不出手,他们绝对不会伤害我,信不信?”云详咧着嘴一笑,说出的话,却是令在场的另一人,夏清王凌暄浑身一震。 “你们还有心情说笑?也不看看时候。” 他阴冷的寒眸,凛凛而望,却在看清来人训练有素的步法时,心中暗惊:来人是兵,唯有这样的人,才会步调一致。 萧君彻冷冷一笑:“萧凌晔选的人,当然不会错了,全部是死士。” “大哥,你说这些人是六哥派来的?” 凌暄虽然在刚才猜出来人身份时,已经将此事与凌晔联想到了一起,但,听到萧君彻这么肯定的语气,他还是表现有些吃惊,毕竟凌晔一直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可居然下手也这么狠。 “暄,看样子你得拼命了,否则死的可就是你了。” 萧君彻坏坏一笑,又扔出一句话来。 可凌暄私下却不以为然,如果来人真是凌晔派来的,那目标只有一个人,所以,他拼不拼命,亦要看情况。 云详不会武功,但面色却沉静如水,提醒凌暄道:“清王还是小心的好,假若来人真是沐王殿下派来的,恐怕目标绝不止太子殿下一人。” 话方言罢,黑衣杀手中,有一人猛然开口:“杀,不留活口。” 这一声,执地有声,却使得凌暄也一阵心寒,原来,他终于按纳不住了,居然连自己也想一并解决掉。 冷冷一笑,凌暄阴狠的眼光,扫过一干众人,中气十足道:“想要我的命,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言罢,凌暄怒吼一声,长剑自腰间瞬间抽出,一股惊天的气势瞬间迸发,凌暄双手握住剑身的一刻,一道道黑色光影迅速朝他掠来。 抽刀的动作,都几乎一致,周身被激射出的刀刃团团围住,兵刃相交间,透出阵阵白光,在虚空搅荡出一道道恐怖的气芒。 与此同时,萧君彻也展开了强大的攻势,那一道道如虹般的剑气,夹杂催山裂岳之力,直接杀向他们。 虚空中顿时爆发出一串串激烈的乒乓之声,天空也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原本明朗的蓝天白云,瞬间被一层层浓密的乌云笼罩,渐渐阴沉了下来,滚滚乌云中,时不时闪烁出一两道电光。 数十大旷世高手,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速度快到几乎用肉眼难以捕捉到一星半点痕迹,每一次交接,虚空中就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声,一股股汹涌澎湃能量气流席卷八方,一朵朵色彩艳丽,缤纷炫丽的光辉,不断在虚空绽放。 这一场博命撕杀,令山川颤抖,令天地失色。 凌暄手握七尺长剑,纵横于空,一道道恐怖的剑芒,仿佛能击穿天穹,不断印射四方。 突然一股阴风袭来,一道白影快速由远处跨步而来,仅晃眼间,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展现在众人眼前,这是一个年约十八年华的女子,柔骨仙风,云衣连裙飘飘,那一对丹凤眼闪烁奇异光彩。 混乱中众人望去,她的全身上下似缭绕着一层薄薄的云雾般,如九天仙女一般,堪称沉鱼落雁。 她瞬间跃到云详的身前,对他露齿一笑:“门主,你可真没用,要是我不来,你肯定死了。” 言罢,竟不待云详开口,便在他周身舞动起来,倾刻间,已砍下三人手臂。 黑衣人中,突然一人目露恐惧之色:“血门妖女。” 一听这话,云刀可不高兴了,朝他劈面就是一刀,那人,霎时被她砍成两半:“哼,敢骂我妖女,这就是结果。” 云详看着眼着发生的一切,仍旧那么淡淡而立,只是见云刀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不由得轻轻摇头:“小刀,你这个样子,我真担心,谁还敢娶你。” 翩然转身,云刀将手中血刀用力一甩,咯咯笑道:“门主,要是没有人要我,我就赖上你了,呵呵……” 云详一听,却也只是摇头再摇头:“不但厉害,还疯得不轻。” 不再理会云详的说话,面对着越来越多的杀手,云刀也开始全力以赴,云详不会武功,此刻,亦只的靠她保护了。 已记不请杀了多久,也记不清杀了多少人,在面对着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萧君彻一人当先,长剑直指黑衣人首领道:“放他们走,我便由你们处置。” 那人眼神闪烁,似乎犹豫不定,萧君彻复又说道:“如果不同意,那唯有决一死战,到时候,谁胜谁负,天来做决定。” 黑衣人的尸体已越堆越高,而萧君彻,凌暄,云刀的身上,亦只是挂了点小彩,那在一边歪倒着云详,看想来,似乎更像是在纳凉。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黑衣人首领终于刀尖指着萧君彻的鼻子:“好,我答应你,先杀了你再说。” 闻言,萧君彻满意的笑了,眼神斜斜看向云详他们,淡淡道:“云详,替我送暄回京,我的仇,看样子还得暄来报了。”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听在凌暄的耳中,却在感觉大为不同。 他萧凌暄最想做的,本也是要拉他萧君彻下台,可现在,倒真的有些被他所感动。 伸手朝脸上一抹,想抹去面上血迹,岂料他手中血污更多,越抹越显可怕。 终于,他停了手,深深的看了一眼萧君彻:“大哥,谢谢成全。” 此话一出,云刀却是第一个笑了:“哈哈哈哈,真好笑,一边在演深情戏码儿,一边来了个无情无义,太子啊太子,你真是瞎了眼才救你这个弟弟。” “小刀,闭嘴。” 在凌暄正欲发火之际,云详起身行了过来,一把扯过云刀的手,就朝外拖:“真是个惹祸精,还不快走,没看到太子殿下做了多大牺牲了么?” 这是云详第一次牵云刀的手,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可她仍旧觉得开心,从第一眼见到云详开始,她便决定守护他一辈子,甚至连名字也从厉小刀改成了现在的云刀,只因他的名字叫云详。 见云详也自行逃命去了,凌暄阴狠的盯着云刀的背影一阵,终于双手抱拳,远远的朝萧君彻作了一揖:“大哥放心,假若暄能活着回京,我定要那萧凌晔给大家一个交待。” 萧君彻不语,只是朝他摆摆手,示意他速速离去。 凌暄会意,闪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些黑衣人,早已将萧君彻团团围住,可他却仍然面不改色。直到在场另三人全部消失在了视野,萧君彻终于仰天狂笑。 “死到临头,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佩服,佩服。” 黑衣人首领注视着萧君彻千年不变的脸,讥讽的说着,只是,在盯着萧君彻的脸半晌后,他眼神一变,惊呼:“坏了,中计。” 言罢,快速出手,举起大刀朝萧君彻笑意盈盈的脸,劈面就是一刀。 第239章 不如遇倾城色89 萧君彻不闪也不避,只是看着他的脸定定而言:“猜到了,可惜也晚了。” 黑衣人的手,还僵在半空,刀紧握在手,可他的身子,却缓缓向下,直到重重趴倒地上,众杀手定睛望去,却只见他的背上赫然是三支墨黑色的翎箭。 回身相望,却见被围的不是萧君彻而是他们自己。 里三层,外三层,他们的四周已经全部站满了人,而且人手一弓,更惊人的是同时都拉了满弦,弦上三箭,随时待发。 “有埋伏。” “一直有,不过我早说了,现在知道,晚了。” 言罢,只一个眼神下令,那些挽弓之人,终于松开一手,瞬间黑衣杀手,只觉眼前箭如雨下,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张大着嘴,被一个个射杀而亡。 其实,这些杀手,全部是死士,即便是萧君彻不杀他们,可他们若是办事不利,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在发觉中计之时,大家已然咬服了嘴里早就藏好的剧毒。 当最后一名杀手倒地,萧君彻终于吁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堂主,还有何吩咐?”执箭之人,一人问道。 摆了摆手,萧君彻做若思状:“这么多人,你去挖个万人坑一起埋了算了,省时,省力,还省钱。” 执箭之人,听罢,倒也没有意见,竟真的吩咐其它人照做。 这时候,萧君彻抻出一手至手后,轻轻一撕,将那没几两的人皮面具捏在手里时,暗暗嘀咕:“这东西戴久了真难受。” 将手中人皮面具粘在了一个已死的杀手身上后,又将身上衣衫与之对换,一切完工后,将那人尸身拖至不远处的悬崖扔下后,他终于拍手而笑:“这么好的办法也让我想到了,我清雨当真神人是也。” 言罢,笑笑转身,露出一张帅气,但绝不同于太子萧君彻的一张脸。 十日后,太子遇袭‘身亡’的消息传回京都,铭帝在得知这一事实后,竟失手打翻了递至唇边的茶水。 日也盼,夜也盼,似乎他一直都希望这小子死掉的,可是,在得知他的死讯后,他竟生出许多不舍。 二十多年来,他似乎从未认真看过这小子,可是这一刻,他却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最后一面。 可常青却在此刻按住了铭帝的身子:“皇上,您就别看了,太子殿下落崖后,惨遭虎狼啃食,如今只余一堆白骨。” 闻言,铭帝眼前一黑,差一点晕死过去,亏得常青将醒神的鼻咽壶放在他鼻前,铭帝方才慢慢转醒,哆嗦着苍白的唇:“他,竟然死得这么惨?” “皇上……” “萧君彻,死得好,死得好啊!!” ————- 朵颜听说太子身亡的消息时,正在一间小店里吃面,同一间店里的几人,正在口沫横飞的诉说着太子萧君彻的惨况。 “唉!可怜啊!咱们的太子殿下,为了救下上官云详与夏清王,竟然拿自己的命换了他俩的命。” 路人甲无比激动,似乎他才是那挺身而出的太子一般。 “是啊!平时倒是听说咱们这位太子爷与弟弟们都不亲近,可骨子里还挺重情义。”路人乙感叹着。 “哎,后来呢?”路人丙充满好奇的不耻下问着。 路人甲一听有人还有兴致,便也再度兴奋激动起来:“听说,那些歹人,把太子殿下杀死后,竟然狠心的扔下了悬崖。” “啊!” “啊!” “那后来呢?太子殿下的尸体找着了没有?”路人丁睁大了眼,仿佛一眨眼就会错过这精彩内容。 “后来啊!太惨了,太惨了。” 别人越想听,那路人甲还越是卖着关子,秋歌却是再也坐不住了,挂着满脸的泪珠儿,就朝那路人甲跑去。将一锭银子放在那人眼前后,厉声道:“快说,说了这钱就是你的。” 那路人甲看着光灿灿的银子,脸上早已笑开了花,将银子纳入袖袋后,他终于一脸悲怆的道:“姑娘,这太子殿下的结局可太惨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秋歌不理,只伸出手道:“再不说,银子还我。” “好好好,我说,我说,太子殿下的尸体找是找着了,可是,在落崖后,太子殿下惨遭野兽啃食,现今只余一堆白骨,而且就算是白骨亦缺少了一支胳膊。十根手指。” 路人甲说完,秋歌半晌没话,却在下一刻一头栽倒。幸好雪疡及时出手,否则秋歌就算不受伤,头上也定然会撞出一个大包了。 安顿好秋歌后,朵颜坐在床边失神,雪疡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你也在伤心吗?为了太子?” 摇摇头,朵颜说:“算不得伤心,但心里好不舒服,雪疡,如果不是因为讨厌他,我又何偿不想见三哥一面,可若是我去找三哥了,是不是便能亲身体会今日他们所说之事?” “别想了,你不是没有去吗?就算是去了,恐怕他们也早就遇害了。” 雪疡就事论事的说着,可朵颜仍旧有些发凉:“不知道三哥怎么样了。” “他不会有事的,放心。” 努了努嘴,朵颜却不这么认为:“我三哥不会武功啊。” “放心,小刀已经去接应她了,这一路我都没有收到小刀的讯号,证明她们很安全。” 雪疡的话,很快让朵颜放松下来,可末了,她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小刀是谁?” “云刀,乃我血门云堂堂主。” 安下心来,朵颜又笑了:“堂主啊?那一定是很厉害的角色,你听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放心不少。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一位武功十分了得的高手。” “是吗?若是我告诉你云刀是女的呢?” 闻言,朵颜先是一愣,末了,竟然夸张的蹦了起来:“女侠吗?哇,好崇拜。” “女侠谈不上,小丫头一个而已。” “小丫头?那你还派她去救我三哥?”朵颜嘟起了嘴,不满的望着雪疡。 “没办法,在血门要是云详有事,云刀不发话,没有人敢去帮的。” 听到这里,朵颜又好奇不已:“这么威风啊,这云刀有机会我一见要见见。” 这时,雪疡却邪邪一笑:“云详比小刀要更威风啊,怎么不见你夸他?” “什么?更威风啊?那三哥在血门是什么?左右护法?长老?”睁大了美丽的大眼睛,朵颜好奇的问着雪疡。 雪疡看着朵颜那迷人的小脸,突然轻啄她小嘴一下,满意的看着朵颜脸红成一片时,方道:“其实,你一直都误会了,云详才是血门的门主。” “嘎!” 听到这里,朵颜瞬间石化,只是嘴里一直默念着:“三哥才是门主,三哥才是门主……” 夜里,朵颜一直睡不着,太子的死,一直搅得她心神不神。 她是真的不想见太子,所以没有去与云详会合,倒不曾想还避开了一场祸事。而今,她与雪疡一路行,一路望,玩耍着朝京都的方向已走了十几日,约莫要到京都了,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在雪疡面前,她虽然说过并不伤心,可现在独自一人之时,她脑海里却一真不停的浮现出萧君彻那张妖孽般的俊脸。 终于,她翻了第二十八次身时,秋歌醒来了,她一醒来,就嘤嘤的哭了:“小姐,太子殿下死了。” “秋歌,别伤心了,他那样的坏人,死了就死了。”嘴上说着狠话,却实质上是想劝劝秋歌不要太伤心。 “小姐,太子殿下不是坏人,要不然,他为何一直帮小姐,如果没有她,秋歌可能早就死在宫里了。” 说罢,秋歌又哭了。朵颜不知如何再劝,只得朝她又靠近了一些,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小姐,我们快点回京都吧?” 秋歌突然间,睁着晶亮的双眼,定定看向朵颜。 “为何?” “秋歌想赶回去送太子一程。”秋歌小小声的说完,朵颜终于沉默了,许久后,方才吐出一个字:“好。” ————- 金殿之上,铭帝铁青着脸,看着殿内那一群如儿狼似虎的王公大臣们,咬牙切齿道:“众爱卿就这么着急,策立新太子?朕的太子如今尸骨未寒,你们多等上几天又有何不可?非得这么逼朕么?” “……” 殿内一片静寂,许久之后,一人站立出来,却是兵部尚书文崇景,他淡淡道:“皇上,太子殿下遇难之事,臣等亦非常难过,但,储君之事,还请皇上早作准备。” 有人牵了头,自然便有人随声附和,又有一人站了出来,乃是左都御史刘声:“是啊,皇上,此事还望皇上三思。” “朕,并未说不立太子,只是……” 言到一半,铭帝是想通了什么,或是真的不想再与他们纠缠下去,于是又道:“罢了罢了,你们说说看,朕的皇儿中,哪一个有储君之能,朕自会考虑。” 那文崇景与刘声对望一声,末了,还是文崇景开口道:“臣等以为,秦沐王殿下,德才兼备,是为最佳人选。” 仿佛都在等待谁先开这个口,既然文崇景提了出来,便有了更多的大臣出来表示赞同。 就连一向都自命清高的刑部尚书骆真丘也支持立凌晔为太子。 而此刻,唯有二人,不动声色,一是殿阁大学士上官青止,一是丞相龙巡。 但,偏偏这二人,又是朝中重臣中的重重之臣,他们不表态,一些观望的大臣们,便仍旧继续观望着。 第24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0 铭帝也早有立凌晔为太子的意思,甚至一度想废掉萧君彻的太子之位,可当这机会摆在了眼前,铭帝反而开始犹豫不绝,那种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可似乎还有什么没等到,还有什么没弄清,就是不想下那道旨。 突然,凭空一阵闷雷,轰隆隆响彻云霄,众人皆愕,齐齐看向殿外,却见一人,缓缓而入,白发素衣,仙风道骨。 铭帝细细的眯长了眼缝,端看来人良久,末了,终于发出一声惊呼:“国师,国师,您何时回来的?” 来人一笑:“皇上,贫道刚刚才到。” 铭帝似乎一下了就来了劲力,从龙椅上奔了下来,便朝国师急急冲了过去,紧紧抓着他的手,感叹道:“国师,你我一别竟是十来个春秋啊。” “蒙皇上厚爱,还记得贫道,贫道受宠若惊。”任由铭帝紧紧抓着他的手,国师亦只是随意的对铭帝行了一个大礼。 “国师啊,你是否应天而回?” 国师不语,只是淡笑着点头,铭帝一看,心里霎时开心起来:“国师啊,你果真神人是也,你是知道朕有苦恼之事,特意回来为朕解忧的么?” “皇上,贫道当年便早已言明,太子之位,早已命中注定,强行改变,只会痛食恶果。” 国师的一席话,却是说得在场之人面色大变。 二十年前的惨案,有些年长的大臣还是记得的,现下又听国师这么一说,当真吓得不轻。私下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唉呀,国师都这么说了,这太子之位,换不得人啊!” “什么换不得,太子已故不重立太子又当如何?” “可是国师不是说命中注定吗?咱们又如何争得过天?” “事在人为。” “……”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喧闹个不停,铭帝皱了眉眼,终于不耐道:“今日国师重回,朕要为其接风洗尘,现下便退朝吧,有事,明日再议。关于策立新太子之事,朕要好好想一想,有了结果,朕自会下旨。” 众臣一听这话,再度交换眼神后,终是一言不发,齐齐离去。 而铭帝,领着国师回到了昭和殿后,首先询问了许多关于游历事情后,终于还是转入了正题:“国师,你方才所言是否再无转圜之地?” 国师淡淡望向铭帝,十分严肃的问:“皇上,为何一定要策立新太子?” “国师,你此言差矣,太子遇难已成定局,并非朕要改立太子。”铭帝的眼中,闪过一抹伤痛,似乎真有些伤心。 “皇上,何人告知您太子遇难?”国师猜疑的看着铭帝,似乎十分吃惊。 “国师此言何意?” 凝重的皱眉,国师掐指一算,终于还是会心一笑:“皇上放心,太子吉人自有天向,并未离世。” 此言一出,倒是吓坏了铭帝,他吃惊的看着国师的脸,惊叫道:“什么?没死?那他们带回来的一堆白骨,又是何人的?” “是何人,贫道不知,但,绝不会是太子殿下。” 国师一语方罢,铭帝的脸色便急速转白,常青见状,便代替铭帝问道:“国师大人,此话当真?” “常公公若是不信,自可再等待几日,依贫道掐指一算,太子殿下回宫的日子,不远了。” 国师的回答,令常青与铭帝的心内十分不平静,虽说铭帝得知萧君彻的死讯,心内有些不顺,但,在得知他未死之时,他的内心却更加的纠结。 “他没死,他没死吗?” “皇上,你为何还是放不下?世事,早有定数,强求不得。”国师意味深长的说着,而铭帝却只是一幅受伤的模样,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见铭帝如此,国师又道:“皇上,您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再想这些事情,贫道先行离去。” 摆了摆手,示意国师可以自行离去,而铭帝此刻,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许久之后,铭帝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常青,皇城守卫森严,国师如何能来去自如?” 常青深深的看了一眼铭帝,这才道:“皇上您不记得了吗?当年,你赐给国师的那一道金牌,便是能令国师来去自如的通行令。” 铭帝闻言,长长的哦了一声,末了,竟还慢慢的闭上了眼,常青见状,伸手招来两个宫人,一前一后,为铭帝捶腿按肩。 不多时,铭帝闭了眼,又摆了摆手:“都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常青闻言,摒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自己在殿内,看守着铭帝。 ————- 已到了家门口,朵颜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雪疡见状,甚为不解:“为何迟迟不进去?” 朵颜看着雪疡委屈道:“都怨那个安陵,她居然说我已死,这下可好,回去都不敢回了,怕吓到母亲了。” 闻言,雪疡笑得好不畅快:“你呀!怎么也不先问问我?安陵确实将你的死讯报了回京,可是皇上担心你若是死了,势必影响上官大学士。于是,并未将此事声张,也并未将你记做已死。” “也就是说,我爹和娘根本不知道那个烂消息,所以,我还是可以回家的?” 朵颜眼睛一亮,开心的说着,雪疡却只是宠腻的看着她如花的俏颜,淡笑不止。 “现在敢回去了吧?” “是啊,谢谢你,雪疡。”朵颜不好意思的看着雪疡,终于扭扭捏捏起来。 见她这样,雪疡担心的问:“还有什么事吗?为何还不进去?” “你倒好,这么想我进去啊,我若是进了府,你可就见不着了。” 说着说着,朵颜就红了脸,雪疡一见,心内也甚是高兴,于是凑近至她耳边暗道:“皇宫中我亦来去自如,你区区一个上官府,能奈我何?” 听罢,朵颜也笑了:“倒也是,那,我进去了。” 雪疡点点头,看着她一步步朝院子里走,方才走了没几步,朵颜又想到什么一般,立马又逃了出来,嘴里不嚷嚷着:“不行,不行,得走后门啊,我可是还在守陵的人,突然回来让外人见着了,又会落人口实。” 看着朵颜那手忙脚乱的样子,雪疡抿唇一笑,目送她的倩影最终入了后门,却在立时,又见到她折了回来,用力的朝自己挥了挥手后,方才依依不舍的进去了。 静立了一阵,雪疡的身后却同时多了四个人,云详最先开了口:“爷,你该回去了。” 云刀古怪的看了一眼云详道:“门主,你让爷回哪里去?回血门么?” 清雨看傻瓜似的看了一眼云刀,这才用可怜的口吻说道:“小刀,你这么笨,我真怀疑你当初是怎么混成云堂堂主的。” 拿眼横了一眼清雨,云刀不服的说:“死清雨,你不要以为武功比我好,我就怕了你,要不要单挑试试。” 说罢,还跳到了清雨跟前,作势人来一块对战。清雨无比鄙视的摇了摇头:“跟你打,我实在没兴趣啊。” 云刀一听这话,气得要跳脚,还是冰笛上前劝了一劝:“我说,你俩有完没完,一见面就掐,你们这是相见两相厌呢?还是打是亲骂是爱呢?” 闻言,清雨做呕吐状,云刀却是嘴角抽搐着喝道:“冰笛,你少胡说,我才不要跟他打是亲骂是爱了。” “我是不是胡说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的是,门主在和爷说正经事,你俩在这边捣乱来着。” 此言一出,云刀第一个红了脸,清雨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雪疡。 雪疡心情颇好,也并未说他们什么,只看向冰笛问道:“你最先回到京都,该查的可有查清楚?” “爷,目前看来,有三位重臣应该已倒向沐王殿下。” 冰笛思量着,又道:“兵部尚书文崇景,左都御史刘声还有型部尚书骆真丘以为三人为首。” 雪疡点点头,复又看着云详,轻声问道:“凌暄呢?” “方才已经入宫,想必,现在应该正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呢?”云详不卑不亢的说着,眼神却飘向不远处,朵颜消失的上官府后门。 “是吗?看来,真得回去了。”言罢,嘴角挂着笑意,悠然离去。 待得雪疡离去,云刀却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爷什么时候关心起朝堂上的事来了?” “他一直都关心啊!” 这一次清雨难得的没有和云刀抬扛,但是,眼神之中仍有鄙夷之色,那意思是说云刀太不关心雪疡的事情了。 “怎么爷他也想当官了么?” 此言一出,不说清雨,就连冰笛也奇怪的看着云刀道:“小刀,你是糊涂了吧?爷还用当什么官?” “要是不想当官,为何问你们刚才那些奇怪的问题?” 云刀的话一说完,还是清雨找到了一处不对劲,他眯着眼,有些讶异的问:“小刀,你该不会不知道爷的身份吧?” “切,爷还有什么身份,不就是血门的创始人咯!” 云刀说完,本还自信满满,可惜在看清三人眼中不可思议的神色时,终于紧张的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第24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1 “你没有说错什么,你只是蠢得要死。” 清雨再次无情的打击了云刀,云刀感觉到不对劲,便也没有再和清雨斗嘴,只是一扭身缠上了云详,不依说:“门主,你看清雨,总是欺负我。” “他不是欺负你,他只是在提醒你。” 云详淡淡启唇,却说了一句,让云刀嘴也合不拢的话。 要是平时,他肯定护着自己的,可是现在,他似乎心情很差。不理会云刀的纠缠,云详又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大家都会有事做的。” “门主,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爷的身份是什么意思?”云刀可不是那种好打发的人,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清雨摇着头,挡在了云刀和云详的面前,一点也不留情面的说:“你别烦门主了,让门主回去休息,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懂得看人脸色。” “喂!你想死就直说,我没心情跟你绕弯子。”云刀也面色不佳,似乎大家知道的事,就是自己不知道,她当然生气了。 “小刀,别气了,让门主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问我。”还是冰笛出了解了这个围,可看着云详毅然离去的背影,云刀的心,仍旧感觉到疼。 半柱香后,云刀惨白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冰笛,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爷是太子?” 冰笛认真的点了点头,而云刀则夸张的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多年后,每当清雨用此事来讥笑云刀之时,她总感叹太丢脸,她堂堂血门云堂堂主,人生中,唯一的一次自然晕倒,居然是被吓晕的。 正如冰笛所说,凌暄已经安全的回到了京都,而他回来后的第一件是,便是进宫向铭帝告状。 “父皇,就是这样,为了救我和上官太医,大哥竟然主动提出用自己做人质,最终惨遭毒手。” 凌暄面带忧色,诉说着此行的凶险,而铭帝在听完这些后,竟然不发一语。 见铭帝表情淡淡,凌暄还以为铭帝是因为不想查清此事,毕竟,在他眼中,打小,铭帝就不喜欢萧君彻的。 可现在此事已经不仅仅是萧君彻的死不瞑目了,更关系到另外的一个主谋。 现在萧君彻已死,而凌晔又一直为铭帝所器重,凌暄也不得不先下手为强,要是等到圣旨一下,自己便会错失良机。 “父皇,虽然您不喜欢大哥,可大哥毕竟是皇族血统,死得如此凄惨,您怎能如此无动于衷?” 铭帝抬眼看了看眼前人,轻叹道:“朕并不是对萧君彻的事漠不关心,此事,朕自会派人查清一二。” 见铭帝终于有所表示,凌暄心中暗自得意,这时候又假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父皇,儿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仿佛能猜到凌暄所讲,铭帝兴趣缺缺,自打国师出现,又说萧君彻没死,他又哪里能对此事提出兴致? “那日追杀我和大哥之人,似乎并不是杀手,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此言一出,不说铭帝,就是常青也吓了一大跳。 他侧目看了铭帝脸色,并不算好,于是出言道:“清王,此话当真?” “常公公,此种大事,本王怎敢胡说。” 言罢,还伸手入怀中,摸出一个令牌交于常青之手,常青一见,不由面色大变,小心翼翼的将令牌交于铭帝后,方才呐呐:“皇上,这令牌似乎出自辅国大将军席下的先锋营。” 铭帝一听这话,双目剧睁不敢置信的将令牌翻了一面,当看清背后小小的一个‘强’字时,甚至连手也开始发抖。 大周国分别有五路大军,分别为:骠骑大将军吕禄所辖的旭勇军二十万,于大周国之东。 镇军大将军张自楪所辖的旭英军十万,于大周国之南。冠军大将军钟进东所辖的旭敏军十万,于大周国之西,怀化大将军唐玉所辖的旭雄军十万,于大周国之北。 唯有辅国大将军刘海所辖的旭强军,是留在京都,居中以卫皇朝。 而这五路大军,每军都有特定的令牌做以身份象征,而强字令,便是旭强军所有。 是以铭帝一看到强字令,哪里能不惶恐。 “去,把刘海给朕叫来。” 铭帝气得脸色发青,他就是再不待见萧君彻也是他自己的事,容不得别人侵犯他的皇族威信。 凌暄见铭帝的火气已然达到极致,忽而假意气愤道:“没想到居然是刘将军搞的鬼,真是看错了他,六哥就更惨了,居然还收了刘将军之女,打算立为侧室,当真是瞎了眼了。” 此言一出,铭帝又何常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自古以为,储君之位便是皇子必争之位,而此时萧君彻传言已死,他又如何看不出凌暄心思。 只是,他却不相信凌晔的为人,会对萧君彻下此毒手。 “暄儿,你无端端提到你六哥做甚,即使他纳了刘家之女,那也与此事无关。” 铭帝此言,袒护之意十分明显,凌暄自然也听得出来铭帝的意思,于是再不多言,只静立一侧,心思又百转千回。 铭帝召见刘海之时,凌暄一直静静的听着一切,但刘海始终不肯承认,那批杀手是他的兵,凌暄本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于是也只得作罢,他经此一事,他已然看出,刘海是凌晔的人。 离开昭和殿,凌暄十分的不快。 自小铭帝就喜欢凌晔多一点,他无论多努力,他的眼中仍旧只有一个凌晔,所以,他发誓一定要让铭帝看到他的优点,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而这些年,经过自己的努力,也确实成长了不少,但,铭帝的眼中,仍旧只有一个凌晔。 终于,他再也不想忍耐,再也不想沉默下去,他要争,他要抢,他要证明,这天下,最厉害最聪明的人,是他玉凌暄,而不是萧凌晔。 可现下,这么明显的手足相残之事,铭帝仍旧想姑息下去,他的心,终是冷了下来。 寒眸微眯,重重的掐过一树梅花在手,嗅过之余,方咬牙切齿道:“萧凌晔,你想置我于死地,哼哼,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言罢,将手中寒梅蹂躏成一团,狠狠掷于地上,方才冷冷回府。 ———— 东宫之内,一派肃然,于往常一般,东宫之内并无宫女,连太监也甚少走动。 萧君彻一人独坐书房,悠闲的临摹着一幅字贴,一贴一贴的写着,丝毫没有厌倦之意。 而他的正前面,一人静立着,向其汇报着刚才凌暄与铭帝的动向。 萧君彻认真的听着,手下并不闲着,直到那人终于说完一切,萧君彻终于开口:“你先回去吧,久了,父皇该怀疑了。” “是,殿下。” 那人竟也不多言,只是应了声,转身而去。脚方才迈出几步距离,萧君彻又开口了:“公公还是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走吧,后门想必守着的人更多。” 来人听后,点点头,淡然道:“谢殿下提醒。” 言罢,匆匆而去。 那人走后不久,小桑自黑暗中走出,见萧君彻仍旧在写贴子,便也不打扰,只是自顾的说:“殿下以为,清王下一步当如何?” “暄那日遇刺,心中对晔定是忍了不少气,虽然父皇没有依他所说宣晔进宫问话,但,暄的个性,绝不会善罢干休。” 萧君彻淡淡分析着,手下已又写好一幅字贴,顺手放置在一旁,又开始写新的。 “殿下心中,是否已猜到清王的计划?” 小桑又问,却见萧君彻抿唇一笑:“不是他有计划,是我会给他一个更好的理由。” “殿下是指……” “明日,便着云详进宫吧,父皇的身子大不如前,也该诊诊脉了。” 萧君彻唇角抿着笑意,说出这话,小桑却是惊喜的看着萧君彻道:“殿下是说,沐王已经出手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出宫?若是我仍旧在宫里,岂非有了重大嫌疑?”仍旧是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殿下故意离宫,也是想给沐王出手的机会吧?”终于想通一切的小桑也笑了,仿佛希望就在眼前。 萧君彻不语,只是点头默认这个事实。 “那殿下何以回宫?” 自那暗杀事件后,萧君彻在外人眼中,已然是个死人,这次回宫,亦只是偷偷潜入,并未让铭帝发觉。 而小桑所问的这个回宫,自然是指的正大光明的以太子萧君彻的身份回到东宫。 “不急,等晔的事情办妥了,再回也不迟。” 萧君彻静静的写着贴,而小桑却在听到此言后,愈发的佩服他的这个主子了。 “借以暄王的手,除去沐王这个最大的障碍,而暄王得手之时,殿下回宫,暄王终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落得个不容手足的罪名,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将这些事情一想通,小桑也不由得暗暗汗了一把。 此计天衣无缝,事成之后,不但沐王可除,甚至间接的也能打击到清王,而铭帝更会因为沐王的加害,轻则重病,重则离世,此举,真真是一箭三雕。 第24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2 “说得不错,若论实力,凌晔为最,若论野心,凌暄敢称第二,这皇城之内,也无人敢当第一。” 萧君彻韬光隐晦多年,早已看穿这皇宫之中,所有人的心思,凌暄的那点小算盘,他又怎会不懂。 “所以,殿下此行,故意带上清王,亦是想让他看清沐王的绝情,好让他也断了与沐王的合作关系?” 其实在萧君彻离宫之前,凌晔与凌暄便已有接触,两人均认为,假若不联手相抗,便会逐渐被萧君彻的势力所蚕食。 所以,两人早已约定合力打击太子萧君彻,待他倒台,他们二人各凭本事,争夺太子一位。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行径动向,早已被探子探得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有太子借刀杀人的一计。 “既然都知道,就不必问了。” 淡笑自如,萧君彻显然不想再多说,小桑见状,便也不再多问,只静立其身旁,打点侍候。 “小桑,没事,你便下去吧!这里,不必你侍候着,也免得让人怀疑。” 萧君彻并未抬头,只是吩咐着小桑离去,小桑听后,也不推拖,领命而去。 而萧君彻此时,亦终于又写好一贴字贴,终于,他搁笑在侧,将两幅字贴上下对比,良久,终于满意点头。 将手中两贴置于桌上后,萧君彻亦推门离去。 而此时,风口灌进来的风,吹乱了桌上两幅字贴,其中一幅,更是飘飘而落,静落于地面。 字贴的左下,三个小字,分外的显眼:萧凌晔。 ————- 宫外,朵颜悄悄回到了府上,亦偷偷的见过了父母。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请示过上官青止后,她决定在府上都着男装示人,扮做一个小小家丁。 入夜后,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理由无它,只因秋歌一直没什么精神,直到此刻朵颜方才看出秋歌的不对劲。 原来,她对太子早已情根深种…… 是何时之事?难道就是她入冷宫之时? 太子救下秋歌,也掠走了她的芳心,现在太子已死,秋歌自是痛不欲生,朵颜看着其实也心疼。分明想睡,可朵颜偏生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门外闪过一个人影,朵颜一惊,喝道:“谁?” “是我。” 听到声音后,朵颜眼中一片惊喜之色,顾不是穿鞋就赤足下去,为云详开门。 云详一身的清冷,肩上还沾了几许雪花,朵颜开心的问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是今日,比你晚一点。” “我听说,你们遇刺了,本来还担心得不得了,现在看来,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朵颜边说,边扳过云详的身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三四遍后,这才松开了手。 “没事,小刀会帮我。” 朵颜瞅了瞅他的身后,并未发现什么人影之后,又问:“那个云刀,三哥你怎么没带她回来?” “她有她的事。” 云详淡淡回应着,反手将房门关上,掩去了室外的清冷。 朵颜拉着云详坐下,很高兴的给他添了杯茶,茶水是刚才秋歌换过的,虽然不够热,但也不至于冰冷。 “三哥,太子真的死了吗?” 云详听后,抻出一只手,轻轻的抚弄着茶杯。终于,他抬着看着朵颜认真的问道:“朵儿,你这么关心太子?” “不是关心啦!只是好奇,他那么厉害的人,居然会死。” 仿佛被说中心思,朵颜胡乱扯着理由,还拿起茶杯喝水,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云详静静的看着朵颜的动作,许久后,终于说:“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嘎!” 朵颜听罢,慌忙一看,竟然真是将云详的那杯水给喝了,自己的那杯还好好的放在桌上未动。 尴尬的放下茶杯,朵颜嘿嘿干笑:“拿错了。” “朵儿,你跟三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太子?” 云详担心的问着,朵颜却是听过这话后,捂住肚子笑个不停,仿佛云详说了多么好笑的一句话一般。 “朵儿,不要笑了,我是认真的。” “三哥,我也是认真的,我再说一次,我不喜欢太子。我若是喜欢他,知道他死了,还能这般与你说话?早就伤心死了。” 朵颜认真的表情,让云详放心了,但太子的能力,太子的手段,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又问:“那你为何为般关心他的死活?” 左右看了一下四周,朵颜神秘兮兮的对着云详招手,待云详凑近,这才小声道:“秋歌快要伤心死了,她好像爱上太子了。” 听到这话,云详终于放下心来。 他并非不喜太子,毕竟他也是他的座下臣,对他更是佩服得紧,但,他更明白深宫无情,他担心朵颜假若再度卷入此中,必然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你确定自己没有被太子吸引?” 不确定的,云详再度确认着,朵颜听罢,卟哧一笑:“三哥,你的样子好好笑。”正嘻笑着,见云详不满的眼神又瞟了过来,朵颜忙收了声,举起手保证道:“我保证我不喜欢太子。” 言罢,又小声的加了句:“因为,我已经找到应该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里,云详的心咯噔一声,跳得欢快。他紧张的问:“是谁?” 朵颜自细与云详最为亲厚,自也不打算瞒他,于是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三哥,我喜欢的人,你也认识的。” “雪疡?” 红了脸,朵颜虽然不好意思,但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闻声,云详的心内翻腾许久,终于还是没有办法开口告诉他,太子和雪疡本就是同一人。 她喜欢雪疡,却讨厌太子,可她喜欢的和讨厌的居然是同一个人,这叫云详如何对朵颜说得出? 更何况,太子雪疡的身份,本就是一个禁忌,除了血门四位堂主和自己,根本没有外人所知,亦是不能随意说出的秘密。 云详的脸色忽青忽白,朵颜看得心惊,于是关心的问:“三哥,你还好吧?” 云详点了点头,艰涩道:“我没事,没事。” 看出云详的不安,朵颜幽幽问道:“三哥,你不愿意我喜欢雪疡吗?” 思量再三,云详对着朵颜欲言而止,在朵颜的几番缠问之下,他终于默默点头。 朵颜自小就很尊重云详的意见,一见他这反应,也委屈的问:“为何?” 三声重叹后,云详只说:“朵儿,和他在一起,你会很辛苦的知道吗?” “我不怕。” 几乎想也不想,朵颜就说了出来,是的,就算是再苦,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又有何苦可言? “我说的苦,不是那些。” 云详摇摇头,看了看朵颜,想说什么,终是作罢。朵颜一急,又逼问道:“三哥,你今日好不痛快,要说就说个明白,什么不是那些,那是哪些?” 见朵颜有些生气,云详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假如,他此生会有很多女人呢?这种苦?你可受得?” “……” 从未想过这一点,朵颜一时愣住,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啊!这世上,三妻四妾何其平常,若他是普通人倒也罢了,可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如果他真的娶了很多女人,自己可还愿意毫无所求的跟着他? “三哥是说,他已娶妻?而且娶了很多?” 云详摇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这么说?” “因为,以后会有。” “你又知道以后会如何?”朵颜几乎是带着哭腔了,她终于明白,她受不了,她不可能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云详深深看了朵颜一眼,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想说的话,统统都吞回了肚里。 ————- 翌日清晨,云详早早就进了宫,在太医院直等到正午时分,终于等到了常青。 “上官太医,麻烦您跑一趟了,皇上今日个早朝的时间有些长,现在感觉有些不舒服呢。”常青慢悠悠的说着,脸色亦有些不太好。 “常公公,您等等,待我收拾药箱便随您去。”不消片刻,云详便寻来药箱,与常青一道朝昭和殿急急赶去。 一边走,云详一边询问着铭帝的病症,常青倒也记得很详细,说得也很清楚。 云详听罢,未有下文,只是紧紧的蹙起了眉。 “上官太医,可是有不妥?”常青担忧的问着,云详却道:“还是看看皇上再说吧,仅任一说,我亦不敢胡言。” “说的是,说的是。” 连道两声后,常青不由加紧了步子,岂料尚未走入几步,人便有些虚浮,差一点没晕倒在地上。 云详适时的扶了他一把,关切的问:“常公公,您怎样?” “老奴无碍,许是这阵子没有睡好,有点晕头。”说罢,虚弱的一笑,便又带着云详急行。 入了内殿,见铭帝躺在床上,面色发黑,云详一眼便看出问题,急忙上前为其把脉,岂料,只那么一探,云详的额头上,便冷汗如雨。 哆嗦着唇,云详终于将结果说了出来:“常公公,不好,皇上中毒了。” 常青一听,几乎又站不住脚,赶紧问:“严不严重,可有解药?” 第24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3 云详略一沉吟,终还是摇了摇头:“常公公,皇上的毒,很严重,解药,我可以配出,可药材没有啊。” “是需何种药材,老奴这便差人去买。” 云详看着常青,复又道:“若是能买着,又怎会缺。”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那上官太医,你看看皇上这毒到底是得用什么金贵药材啊?老奴先寻着。” 常青试过额角汗滴,强撑着说完,却在同时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宫人们一阵手忙脚乱后,云详却发现常青亦中了与铭帝同样的毒,只是这种毒,却并非剧毒,解药也亦非难事,难就难在此药中需一味重要的材料。 那便是桃毛,可现下就根本不是产桃的季节,又上哪儿去寻那桃毛呢? 铭帝中毒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不多时,便传到了所有人的耳里,第一个慌不择路奔来看他的,却并非皇后,而是凌暄之母,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本名林蕊,十四岁入宫,在宫里已呆了近三十个年头,甚至比先皇后还早入宫几年。 虽然,她表面淡漠不问世事,可她对铭帝却是一片真心。 守在铭帝床前,花蕊夫人,人未言泪先落,抽抽嗒嗒好一会儿,终于才找到一句完整的话:“上官太医,你医术高明,也治不好皇上吗?” “夫人,微臣并非治不好皇上,只是这解药之中独缺一味药材,臣也莫可耐何啊。”云详为难的说着,在看到花蕊夫人脸上一片伤感时,另一些话,又不忍心说出。 “那是什么药材?竟然这么难寻么?” “回夫人,这味药材便是桃毛,且需十斤。” 那花蕊夫人一听这话,脸上便变了颜色:“桃花?是蜜桃上面的绒毛么?现下本就不是产桃的季节,不说十斤,就是十两都找不到啊。” “夫人说的是,这也便是微臣为难之处。”云详不卑不亢的说着,却看到花蕊夫人,瞬间又落下两行清泪。 “皇上,皇上你醒醒啊。”想到铭帝处境堪忧,花蕊夫人终于再忍不住,哭倒在铭帝身上。 “别哭了妹妹,皇上都成了这样,你还这样子哭哭啼啼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花蕊夫人听到这声音后,许久方才看到皇后进殿的身影。 她的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凌晔。 皇后进来后,首先看了看铭帝的脸色,看到他脸上乌青一片时,终于面色铁青的开始发飙。 “常青人呢?” 随侍的小公公一听皇后娘娘要发火,扑嗵一声就跪了下来:“娘娘息怒,常公公不在。”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他死哪儿去了?” 那小公公身子已抖成筛糠状,又颤颤惊惊道:“回娘娘,常公公也病了,似乎和皇上中了一样的毒。” 听小公公这么一说,皇后惊问:“你说什么?你说常青也中毒了?” “是,是娘娘。” “他如何会中毒?”皇后奇怪的问着,声量拨高了不少,也未曾发觉。 那小公公被皇后一叫,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云详见状,终于开口:“回娘娘话,方才微臣已问过常公公细节,臣推断毒是下在了饭菜里,常公公因为帮皇上试菜,故而也中了与皇上一样的毒。” “怎么可能?皇上的饭菜,每日试吃前,都会有银针试过,假若有素,怎会看不出?”皇后质疑着,却也不是全完没有道理。 云详却处变不惊的回道:“娘娘,有些东西,本就是常物,放在菜里亦只是增添口感,可若是有几种相冲之物,一起服下,便会中毒。” “你倒说说看是什么东西,这么阴邪?” 皇后冷着一张脸,质问着云详,云详不紧不慢的说:“微臣方才已查过皇上服食过的午膳,其中有一道蒜香芋泥里参杂了一种叫做石中玉的野花花粉,此花本无毒,但久食之,亦会让人产生幻象,因此又有幻花一名。而且,此花与孜然犯冲,而今日皇上的午膳中,便有一道孜然牛肉。” “你是说,你是说皇上不是误食中毒,而是被人投毒?” 皇后惊出了一声汗,末了,又颤声问道:“上官太医,那皇上,皇上现下可还要紧?” “因无对症解药,微臣只好用了另一味清毒的药丸,虽然无法完全将皇上体内毒素排尽,但性命已无忧。” 话说到这里,在场之人莫不松了一口气,保云详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又担忧的说了一声:“可是……” 他这声可是,当真是可大可小,霎时让在场之人的心,又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凌晔此时冷声喝道:“上官太医,有话便讲,不要吞吞吐吐,令母后和花蕊夫人担心。” 云详垂了眼,缓缓道:“皇上如若仅中此毒,虽然凶险,但微臣尚有信心医治,可皇上的体内,似乎并不止一种毒素。 还有另一种,名为‘断尽’的慢性毒药,以微臣看来,此毒在皇上体内的积累程度,至少有一年时间。” “你说什么?” 凌晔的惊讶程度,甚至超过了在场所有人,但因为他本就是铭帝最爱的儿子,故而也并没有什么人觉得不对劲,但凌晔的心内,此时正风起云涌。 “回沐王,那‘断尽’毒性很浅,但,久食之,毒性已深入骨髓,渗入心脉,若想根治已是断无可能。” 云详把话说得极满,那意思便是说,铭帝的病是没得救了。 凌晔一时怔住,花蕊夫人却突而又大哭起来:“皇上,皇上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见花蕊夫伤心成那样,云详不忍,又道:“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皇上的病虽然已经无力回天,但,微臣会尽力而为,令皇上能多撑一天是一天。” 他用了撑字,是的,铭帝的身体此刻已然是油尽灯枯,彻底的没有救了,但,云详也确实有那个本事,让他多活上一些天。 听了云详的话,花蕊夫人,不但没有收声,反而哭得现加厉害。 皇后看花蕊夫人那般模样,额头上已然青筋暴现,她大声的喝斥道:“花蕊夫人,你不要哭了。” 仿佛是被皇后所惊,花蕊夫人竟然真的不敢再哭,只是紧抿着嘴,委屈的看着皇后,那样子说有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哼!皇后娘娘,你虽统摄六宫,但我母妃犯了何事,倒要让您这般吼叫惊吓于她?” 说话之人,乃是凌暄,该是刚来的,一进门就听到皇后喝斥自己母亲的声音,他那心性,如何能不气。 拉了凌暄一把,花蕊夫人小心的说:“暄儿,不要和皇后娘娘闹了,你父皇都不好了,快来看看,快来看看父皇。” 凌暄忍着气,移步于龙床边,抻手握住铭帝一只手,呼唤道:“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说来也巧,昏迷了许久的铭帝,在听到凌暄的呼唤后,竟然真的醒了过来,他睁着血红的双眼,虚弱道:“水,给朕点水。” 众人一见铭帝醒来,惊喜不已,花蕊夫人更是喜得话也说不出一句,铭帝深深的看了一双眼红肿的花蕊夫人,温柔道:“爱妃,让你担心了。” 花蕊夫人一听,眼泪又落了下来,小心的端过凌暄抢先递来的清水,亲自喂铭帝喝了一大杯。 “一点小病,怎生你们都来了?” 皇后一听这话,眼一红,欲要落下泪来:“皇上,您还说是小病,太医都说了,你中毒不轻。” “什么?中毒?” 仿佛比她们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铭帝惊得张大了嘴,凌晔却适时装将云详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铭帝。 当他听到‘断尽’两字时,他突然发了疯般的用力推开了所有人:“不可能,朕怎么会中那种毒?” “皇上,勿要动气,伤身啊!” 云详适时的说了一句,可铭帝却仿佛找到了目标,一把抓过云详的手,颤抖着声音问:“当真是断尽?” “是,皇上。” 云详的话音刚落,铭帝便一头栽倒在了龙床之上。 又是一阵的手忙脚乱,当铭帝终于悠悠转醒,他却泪痕满面,看着空虚的帐顶发呆,末了,终于颤抖着唤了一声:“如烟,是来接朕了吗?” 他这一声,当真伤了两个最重要的人,皇后与花蕊夫人均在听到如姻二字时,心如刀绞。 皇后咬唇不语,而花蕊夫人,竟是伤极而去。 看着母亲仓惶而逃的背景,凌暄的手,又渐渐收拢,紧握成拳。 母亲的软弱,已让他从小到大,看足了白眼。后位,已输给了那个女人,而今竟然连她的名字也听不得,真真让他觉得自己的母亲无用之极。 而铭帝,在听到中了断尽之毒后,竟然再不肯服药,只是一味的流泪,仿佛做了天大的亏心事。 此事,外人不知,皇后却是略知一二的,但眼看铭帝心情不佳,身体也越来越不行,皇后却是急得不行。 但眼下,亦不是提新太子之事的时机,于是只拼命朝凌晔打眼色,嘴上还是说道:“晔儿,你父皇由别人照顾母后不放心,不如你辛苦几日,照顾一下你父皇如何?” 第24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4 “母后,儿臣份内之事,理当遵从。” 凌晔给外人的印象,一直是那么文雅,那么识大体的,所以,当他一身凛然的说完这话,铭帝的脸色终于有了点红润之气。 可就在凌晔要上前握住铭帝之手时,凌暄冲了上来,抢先握住了铭帝的手:“父皇,六哥的身体亦是中了毒方才好,还是由儿臣来照顾父皇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铭帝,他虽然最想要来照顾自己的还是凌晔,但到底是心疼这个儿子,于是道:“暄儿说的对,晔儿你还是好好休息,父皇,无碍。” 铭帝都这么说了,凌晔也不敢强求,只是犯犯的扫了一眼凌暄,却见他满脸得色,仿佛就是想看自己吃鳖。 挑衅的眼神,终于点燃了凌晔眼中的阴霾,他咬牙切齿道:“那就辛苦七弟了。” “哪里哪里,怎比得六哥辛苦,这下毒之人,狼子野心,还望六哥督促着,早早捉拿归案。” 凌暄这话,却是说与铭帝听的。 凌晔在朝中隶部司职,这捉人之事,本也该是刑部和大理司之职,但凌暄故意把话题引向他,便是借机要向铭帝重申,凌晔与刑部骆真丘的关系匪浅。 “七弟说笑了,六哥连下毒害自己的人都抓不到,哪有督促人的本事。”面上虽温和的笑着,可凌晔此刻,却是恨极了凌暄。 两人你来我往,又在昭和殿,小斗了两把,终于在铭帝长呼太累需休息之时,方才齐齐离去。凌晔出了宫,便径自了回了家,而凌暄却在回府途中又折了回来,径自朝大理寺卿任威的府上急行而去。 ————- 三日后,在凌暄的说服之下,铭帝应允大理寺与刑部同查此案,限时十日。 十日之期本不富余,那骆真丘出动了大批的人力物力,均一无所获,直到,他收到那个神秘的字条。 而几乎在同时,任威也收到了内容如出一澈的字条,借着字条提供的线索,任威很快便查到了‘断尽’的出处,没想到,竟然是皇太后宫里的东西,只是,太后薨后,没有人知道那包装有‘断尽’的毒瓶去了哪里。 而骆真丘却比任威更厉害,不但查到了‘断尽’的出处,更发觉了此药背后一个更为重大的秘密。 一向以清正廉明著称的骆真丘,居然冒险撒下弥天大慌,将查到的消息一一封锁,再不许宫人泄密半分。 再三日后,铭帝竟然主动令大理寺和刑部不要再查此案,任威与骆真丘面面相觑,任威是不懂铭帝在担心什么,而骆真丘却是在担心,铭帝对此案的重视度,是否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这些事情,朵颜本不欲知道,但云详似乎有意让她知道一些,所以,事事必会告之于她,她也不好推托,只当那些左耳进,右耳便出来。 可当朵颜问到当年到底发生何事之时,云详却是沉默着,朵颜见他不愿说出,便也不再逼他,只是幽幽的说:“三哥,你以前什么事都跟我说的。” “朵儿,不是我不想说,是不能说。”言罢,云详竟逃也是的离开了朵颜的住处。 朵颜正在纳闷云详是怎么了时,一人突而从天而降。 朵颜回身,见到来人一身月白长袍时,先是一喜,刚想扑上前去,却似乎又想到什么,于是又愿住停住了脚步。 看出她的犹豫,雪疡关切的问:“怎么了?不想见我?” 赌气般,朵颜亦狠心回道:“是不想见你。” 听罢,雪疡微微一笑,竟然真的要退步离开,朵颜见状,又着急嚷道:“你不真走啊?” “你不是不想见我么?那我走了你不就开心了?”反问着朵颜,雪疡似乎振振有词,但另一方面却又在细细的观察朵颜的表情。 听雪疡这么一说,朵颜顿觉委屈,大眼里,迅速的蓄满了泪水,雪疡见到朵颜这般模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赶紧上前来赔礼道歉。 可朵颜一想到云详的话,心里便一片冷然,凌晔的背叛早让她狠狠伤心过一场,可当她终于敞开心扉决定投身另一个温暖怀抱时,却又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你走你走,我不要再见你了。” 朵颜是任性的,甚至不给雪疡解释的机会,就嚷嚷着让他走开,雪疡似乎早已熟悉了朵颜个性,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的问:“朵儿,怎么了?” 吸了吸鼻头,朵颜红着脸,想问又有些犹豫,此时,她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可一想到雪疡会娶很多女人,朵颜的心就哇凉哇凉的。 “没怎么,你走吧,咱们以后不要再见了。”虽然是气话,但朵颜却明白,若是他真的会那般,她宁可从来没见过他。 搬过她身子,雪疡苦笑道:“还嘴硬,都哭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朵颜倔强的不看雪疡,可是他指尖传来的热度,却令朵颜的鼻头越来越涩:“好,你真想听是吗?” “是。” 这一声回答斩钉截铁,朵颜有那么一瞬的失神,末了,终于下定决心。 胡乱一抹眼泪道:“你要跟我说实话。” “好。” 见他答得干脆,朵颜终于将那话问了出来:“你说,你说你以后是否要妻妾成群?” 突然听到朵颜这么莫名其秒的话,雪疡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你不用管我听谁说的,你只要说是还是不是就对了。” 朵颜咄咄逼人的问着,雪疡的脸色微变,却吐出一个名字:“云详。” 朵颜亦听懂了他的话,也随之变了脸色,但仍旧不甘道:“这么说,三哥说的是对的了。” 既然他已猜中,那她也不必要再假惺惺的装模做样了,索性大方的承认了这事。 “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不假思索的,朵颜冲口而出:“真话如何?假话又当如何?” “真话是,我雪疡只爱上官朵颜一人,假话是,我雪疡只娶上官朵颜一人。” 这么坦白,这么直接,朵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起希望他能够坚定的告诉她,他不会娶别人,也不会要小妾,可现下,当他肯定的回答了自己。 朵颜终于哭了,她用力推开了雪疡,咬牙切齿:“你走。” 雪疡生生的受了朵颜一巴掌,却没有按她的要求离开,他只是深情的凝望着朵颜不发一语,朵颜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末了,甚至坐到冰凉的地板上不肯起来。 “朵儿,地上凉,就算你气我,也不必和自己过不去。” “你走,我不要听你说话,我就是要和自己过不去,就是要。”说着说着,朵颜竟然任性的躺在了地砖之上,任冰凉之气,侵袭自己的身体。 终于看不下去,雪疡一把将朵颜从地上拎了起来:“朵儿,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那你要我怎样?如果你一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还来招惹我干嘛?还是说,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破鞋’,所以和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一个你,本就是应该的?” 朵颜几乎要跳了起来,可心的某处,似乎破了一个大洞,冷风灌入,冷,好冷好冷。 一把将朵颜拥入怀中,雪疡的心,也似乎开始有些动容,他温柔的安抚着她,却更似在找一些理由安抚自己。 “朵儿,你不该这么说自己的。” “那我要怎么说?” “什么也不说,只要你相信我,相信我便好。” 雪疡的话,那么轻,那么轻,落在朵颜的心头,甚至激不起一丝波澜。可依着这个男人,朵颜似乎也有些迷乱,还是说,她真的太累了呢? 朵颜是气他的,与其说气,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失望,其实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甚至在一些权贵之家,甚至还有携养娈童的恶习。 她一直以为,这世上,总会有个人知她懂她的,可经过了凌晔,现在雪疡也是如此。 虽然,他亲口承认这个事实,亦是为了不骗她,可他嫣知,有时候实话往往最伤人。 就那么静静的,朵颜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自己,这一切,她告诉自己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能想,只要这一切,让她任性一次,然后,彻底了断。 这么想着,朵颜泪如泉涌,是何时,她对雪疡已经如此依赖了?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隔着衣衫泌烫着雪疡的心,是的,他不想骗她,所以,他没有直接的否认朵颜所说的那个事实。 假若,他只是普通人,亦或是仅仅只是雪疡,那么,他可以对她保证,甚至发誓只娶她一人。 可他偏偏不是,他是太子,他是未来的皇帝,假如说一个男人,当了皇帝后最大的烦恼是什么,在他看来,那便是后宫。 无论他多么努力,他永远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后宫,其实是最大的利益场。 如果他想顺利登基,要靠的,绝不仅仅是自己的努力与坚持,他需要强有力的后盾与支援,一个上官青止,一个龙相,远远还不够。 沉默着,两人都各怀心思,终于,雪疡率先开口说话了,他问:“朵儿,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第24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5 朵颜想说不想听,可她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声好。 说完,她又哭了,为她自己的不争气,她明明决定了以后再不相见,可一听到这个,她仍旧好奇,仍旧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一切。 雪疡的声音很轻,透着些轻柔中的诡异,似乎在这一刻,他亦极力在隐忍着什么:“我,是带着仇恨来到这世上的,我的身上有我自己的使命,所以,我不能爱上任何人。我也是一直这么警告着自己的,一直……一直……直到到我遇到了你,甚至说不出为什么,讲不出任何理由,就是不想再放手。” “我不能对你承诺什么,甚至,不能保证是不是能活到明天。也许,在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我就会很快的死去,带着所有的仇恨与怨念,带着对你的不舍与依恋,可是……我还是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 当他说完这些,朵颜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心痛得几乎要抽离胸腔,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紧紧的,反身回报着雪疡冰冷的身体,用自己仅有的体温想温暖他,也温暖他对那冰冷过往的回忆…… 这世上,谁活的不辛苦? 谁活的不无奈? 也许,也许,为了他,她真的可以再忍忍。 ————-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大周国京都,发生大乱,夏清王玉凌暄以投毒弑父之名,带着三千护卫与沐王府前,追堵秦沐王萧凌烨。 沐王不从,奋而抗之,带着早已预备好的一万精兵,以压倒性的优势,将清王生擒。 铭帝得知后,大怒,令大周国精卫旭强军前往镇压,岂料,旭强军的领军人物刘海,早已沦为沐王座下宾。 拒不听令的同时,还一举将整个大周国皇宫圈禁起来,甚至封锁了任何消息。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三,在铭帝顽固不化的态度之下,沐王逼宫,令铭帝交出传国玉玺,下召传位于他,退位当太上皇。 铭帝怒曰:“逆子,尔竟是多等一日不得。”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四,传闻中,早已化为白骨的太子萧君彻,如神天降。 他身后,带回的各路兵马大周国共计二十万大军,分别为:自骠骑大将军吕禄处所借的的旭勇军十万,于镇军大将军张自楪处所借的旭英军三万,冠军大将军钟进东处所借的旭敏军两万,于怀化大将军唐玉处所借的旭雄军五万。 二十万对五万,四比一的优势,太子萧君彻甚至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拿下了京都,杀回大周国皇宫。 带着嗜血的冷,带着多年的恨,太子萧君彻一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大有顺有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式。 沐王大败,挟持铭帝意图出宫,太子萧君彻仰天大笑:“晔,你也太看得起本太子了,你以为,本太子会对一个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的父皇妥协?简直是痴人说梦。” 言罢,太子萧君彻冷冷举剑,长剑直指铭帝面门,他语调冰冷,无情道:“你有两个选择,一:自尽,二:被我杀掉。” 铭帝大惊,怒目相视的同时,凌晔终于知道自己败了,且败得彻底。 那一日,整个皇场染血,倒下去的人不计其数,活下来的人,也体无完肤,太子周身浴血,一直拼杀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他厉喝一声:“归降者,留命一条,不服者,杀无赫。” 如妖魔转世,如鬼魅般森然如冷,太子所到之处,血肉翻滚,无一人能侥幸生还。 这一场屠杀,整整两日两夜,整个京都都沉静在一片森然之上。 皇城内的鬼哭狼嚎此起彼升,整个京都,人人闭户,无人敢出。 当最后一名士兵浴血倒地,太子萧君彻邪邪冷笑,对着早已惊呆了的两个血人,用滴血的剑指着他们道:“归降一万三千人,绞杀三万七千人。” 最终,太子萧君彻救出了清王凌暄,生擒秦沐王萧凌烨,铭帝业已被其软禁在宣和殿。 那一日,萧君彻一身光鲜,来到宣和殿看望铭帝,铭帝辅一见他,两眼中尽是那日他人鬼不分的模样。 他嘶身叫道:“滚,你给朕滚。” 萧君彻未曾离步,只是笑道:“父皇,儿臣给您请安了。” 他越是笑,铭帝越是怕:“你还想干嘛?你已经得到了一切,你还想干嘛?” “父皇说笑了,这天下,是父皇的,儿臣还能做什么?” 言罢,端出一盘油光四溢的烤肉,嘻嘻递于铭帝之手:“父皇,儿臣是来给您送吃食的。” 自凌晔逼宫,铭帝已多日未曾吃饱,现下一盘上等烤肉端在他眼前,他又如何不咽口水:“你,你是毒害朕?” “哈哈哈哈!” 仿佛铭帝说了多么可笑的一件事般,萧君彻笑得张狂:“父皇以为,还有这个必要吗?儿臣已让常青拟了旨,父皇重病,暂由儿臣监国,即便是父皇仍旧健在,只要您的病一日不好,儿臣便可一直监国,父皇,您说您的病会好吗?” 铭帝听完这话,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君彻的手,颤抖得如风中的残叶:“你,朕好后悔,好……” “父皇,您是又想说后悔当年没有掐死儿臣吗?可是现在真的晚了,儿臣没有死,所以,只能您死。” 言罢,萧君彻又将烤肉在铭帝的眼前晃了又晃。 想到他说也是事实,假若真的要死,饱死总比饿死的强,于是他一把抢过萧君彻手里的烤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父皇,味道怎么样?” 萧君彻仍旧是在笑,只是盯着铭帝手里的烤肉,笑得十分的可怕。 铭帝的心咯噔一声,跳得乱了章法,咬着的那口肉,在嘴里,咽不下也吐不出。 “你给朕吃的什么肉?” 萧君彻终于仰天大笑起来:“父皇,母后对您可真是好呢,就连死了也舍不得您饿着。” “你,你什么意思?”铭帝终于开始后怕,他看着萧君彻如满月般的脸,忽而觉得比厉鬼还可怕。 “父皇,儿臣的意思您懂的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什么?” 铭帝的似乎猜到了什么,慌乱的吐出口中未咽下的肉,看着萧君彻的脸,似乎眼前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既然父皇不想听,那儿臣便不说了,不过父皇,您真的不知道吗?为何不吃了?吃啊!这可是儿臣亲手割下,亲手烤好的呢?” 萧君彻若有所指的话,让铭帝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 “父皇,您已没有别的选择了,从今日起,除了这些肉,您不会再有别的东西可吃,吃不吃,随便您。” 眸中,寒光点点,萧君彻言罢,扬长而去,独留铭帝一人,捂着肚子狂吐起来。 他明白了,这是皇后的肉,他竟然让自己吃了皇后的肉。 铭帝此刻,腹中翻江蹈海,恨不能将胆汁也吐了出来…… 但萧君彻说到,果然做到,从他走后,一日三餐,铭帝的面前,除了烤肉,还是烤肉,铭帝只要一闻到那恶心的味道,就忍不住呕水。 可一连三日,铭帝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他的身体因中毒已耗损太多,三日,已是他的极限,他知道自己再不吃东西,一定会死,他承认他怕死,可他更不愿意看到萧君彻那么得意。 当他虚弱得连抓东西的力气也没有时,他终于,向那些肉伸出了枯槁的双手。 ——- 自雪疡走后,朵颜一直闷闷不乐,并不是她成心和自己过不去,只是她独独想不通,雪疡似乎并不是那般不洒脱之人,可他那晚的表现,真的让自己觉得陌生。 她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包容他的一切,至少在她自己看来,自己还是配不上他的,她,毕竟是一个失了贞洁的女人,可他却从来没有因此而嫌弃自己,就凭这一点,她就想要原谅他。 可是,一想到,他拥着别的女人在怀,她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倚窗叹气,朵颜却始终舒解不了心情,秋歌见她那般失落,于是便找了些她觉得朵颜会想听的事情来说与她听。 “小姐,你知道吗?那个老东西快要死了。” 朵颜本在发呆,蓦然听到秋歌这么说话,先是一愣,末了又无所谓的道:“他死不死,与我无关,反正,我也是个守陵的妃子。” “小姐,你不高兴吗?他那么对你。” 秋歌问得小心翼翼,有些事,她都会介意,何况是她心中一直清高自傲的小姐。 “不知道为何,本以为会有多高兴的,可是,似乎又高兴不起来。”朵颜闷闷的说着,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点。 秋歌是知道她与雪疡的事的,所以,也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只得安慰道:“小姐,不要想了,总会好的,等太子殿下登基后,我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吗?太子居然没死,还真是命大呢。不过老皇帝没死之前,谁知道登基的谁呢?” 说到此处,朵颜脑中又闪过一人影像,她无奈的甩甩头,将那影像抛去。 第24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6 听到朵颜这么说太子,秋歌心里有些不愿意,但也没挂在脸上,只说:“小姐,你可别再想着那个沐王了,他也快死了。” 一听这话,朵颜仿佛被人当头一棒,虽然她恨凌晔的薄情,可是听到他将死的消息,她仍旧吓了一跳:“什么?你听谁说的?” “小姐,你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这么大的事,整个京都都知道了,也就你不知道。” “秋歌,快说,怎么回事。”朵颜不想再和秋歌拌嘴,只想知道整个经过。 秋歌点点头,这才慢慢说道:“据说是沐王在皇上的吃食里下了毒,后来被清王发现,清王抓捕沐王,令得沐王反了,甚至逼宫,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太子没有死,还带着奇兵攻回了京都,这下,可不就将沐王生擒活捉了。” “他犯下此等大罪,本该早做处罚,可是前两天皇后娘娘突然薨了,太子尊其孝道,方决定,在皇后娘娘下葬后,方才将沐王交由大理寺依法处置。” 这番话,朵颜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凌晔啊凌晔,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可是,他曾是那么意气风发,风流潇洒的人儿,如今身陷囹圄,又当如何自处。 想必,就算是死,也不曾服气吧,毕竟,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而且输得这么彻底。 “那沐王现在何处?” 秋歌不满的看向朵颜,不可思议的问:“小姐,你怎么还关心那人啊,他不值得小姐对他如此,那样的没心没肺的东西,死了干净。” “秋歌,他现在何处?”虽然明白秋歌是在为自己报不平,可毕竟当年情重,他即便要死,自己若能见上他最后一面,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小姐……” “秋歌,不要跟我比耐性,他在哪里?” 秋歌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说:“听说关进了天牢。” 一听是天牢,朵颜又有些泄气,天牢啊,那是想进便能进的么? 正在发愁之时,门外,突然闯入一人,朵颜双手一紧正要上前交手,那人却问:“请问,是贤妃娘娘吗?” 收了手,朵颜站定,看向来人,竟是一身量中上的女子,上下打量一阵后,朵颜问:“你找贤妃做甚?她在皇陵守陵,又怎会在府上。” 那女子一见朵颜开口,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样子,您便是贤妃娘娘吧?求您去见见我家主子。” “主子?谁?” “秦沐王萧凌晔。” 那女子倒也不含糊,甚至一点也没有顾忌其它,朵颜有些晃神,刚想说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来请。 “天牢,如何能进?” “沐王妃因为是异族公主身份,所以,未曾受到牵连,只是身份不在,她今日会有最后一次的探望机会,所以,贤妃娘娘跟在她身边,便可以见到沐王。”女子说话,条理分明,不紧不慢,令朵颜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我如何信你?”朵颜不得不怀疑来人身份,若说是忠仆,如何会在这生死关头,还这般维护他。 女子递上一面金牌:“妾身乃是辅国大将军刘海之女,刘樱。” 朵颜接过那金牌一看,金牌背面的强字,醒目而刺眼,她亦知道大周国的旭强军,军令后均有一个强字。 秋歌却是不信:“你少胡说,刘海和沐王一起造反,想必是要诛连九族的,你若是他的女儿,如何幸免?” “这位姑娘说得不错,妾身确实在诛连的范围之内,但因为我自小不在京都成长,所以,京中认识我的人不多,我扮做公主的侍女后,方才侥幸逃过一劫。”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低,仿佛在隐忍着不让自己哭泣,秋歌见她表情不像做假,于是拿眼神看了看朵颜,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 “我曾在天牢呆过,想过那儿的狱卒也是认得我的,就算是我想去,也不见得不被认出来。” 朵颜感慨的说着,心情十分的复杂,她其实是愿意去见他最后一面的,只是,有些事,却也不得不妨,就算是她不顾自己,也要顾及上官家,上下几百口人命。 “娘娘放心,妾身带来了这个,您戴上后,保证没有人能认得出来。” 自怀中掏出一物,交给了朵颜,朵颜犹疑的打开,惊讶的发现,竟是一张做工精致的人皮面具。 犹豫了一阵,朵颜毅然的戴上了那张面具,原来,这面个竟是照着雅瞳的侍女柔儿所做,而朵颜也是以柔儿的身份,去见凌晔。 却说去天牢的一路上,雅瞳也没有给朵颜一张好脸,经过雪疡一事,朵颜很是能体会雅瞳的心思,于是也只是无奈一笑,不做它想。 直到她们一路顺利的进了天牢,雅瞳终于收了脚步,突而转身对朵颜说了一句:“我让你来见他,并不是要你们见最后一面,我裴雅瞳可没有那么多烂好心。” 闻言,朵颜眉眼一挑:“那公主何意?” “我希望你能保他一命。”雅瞳直视朵颜,说得直接,语气强硬得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轻轻一笑,朵颜讽刺的说:“公主能耐,都未曾帮得了他,我有何能?” “你不必推却,你有何能耐,本公主清楚得很,假若你还念及故往情意,便帮他一把,日后,若是他想要,我也不会拦你进门。” 雅瞳高傲的语气,令朵颜失笑,她看她如同看疯子一般,竟再也不想和她多说一句,径直朝天牢深处行去。 天牢的路,她亦走过多次,根本不用别人指引,很快,朵颜便找到了凌晔被关之处。 虽然他入了天牢,但却单独给了他一间空牢,里面的布置也差强人意。 此时,凌晔盘膝而坐,虽入天牢,头发仍旧梳得一丝不苟,俊朗的脸上,清减了不少,下巴处青色的胡渣,也长长短短的冒出了不少。 雅瞳突然而抢在了朵颜之前,哭泣着叫了一声:“王爷,雅瞳来看你了。” 听到声音,凌晔缓缓睁开了双眼,看清来人脸面时,苍白的笑了笑:“公主,你可安好?” 雅瞳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没有王爷在身边,雅瞳好不起来。” 任性的语气,令朵颜有丝动容,虽然她因为以往种种对雅瞳总有些介怀,可现下,她不得不说,雅瞳的表现值得她尊重。 “公主,你回连国去吧,让潋晨再帮你寻一个如意郎君。本王,对不起你,今生恐无法再护你周全了。” 凌晔淡笑而语,只是那笑容中,多有辛酸。 闻言,雅瞳又哭了,哭罢,她狠狠扭头,看向朵颜,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朵颜的面前:“贤妃娘娘,求你救救王爷。” 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朵颜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身形,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雅瞳,甚至忘记了伸手扶她一把。 而凌晔却在听清贤妃娘娘四个字时,早已呆若木鸡。反应过来的朵颜,伸手要扶雅瞳起来,她却不肯,坚持说:“除非娘娘肯救王爷,否则雅瞳不起。” 朵颜无奈道:“不是我不救,公主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个就连回京也要偷偷摸摸之人,我又能做什么?” 雅瞳摇摇头:“娘娘不必自谦,若是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救我家王爷,除了娘娘你,再无第二人。” “就连我自己都不曾有这个信心,你又如何这般肯定?” 朵颜并非无情之人,虽然曾对凌晔怨恨,但却也不想他死。 只是,凌晔所犯之事,非同小可,岂是求情可以原谅的,更何况,她现在要去求的人,兴许会是太子萧君彻,他那般无情冷血之人,又岂能原谅凌晔? “娘娘太小看了自己,只要娘娘开口,太子殿下一定会卖个人情给娘娘的。” 雅瞳说得那么直接,却惹得凌晔不快,他有一腹高远报复,但却不想此时此刻,朵颜去求太子。他是输了,可也不想输得没有尊严。 “公主,不要说了。” “我要说,王爷你待她深情一片,苦埋心间,她却连举手之劳都不肯相帮,王爷你真是爱错了人。” 这话若是别人口中说出,倒也说得过去,可这话,偏生是从雅瞳口中讲出,这听在朵颜耳中,当真有点别扭。 朵颜慢慢踱回天牢边,清亮的大眼,紧盯着凌晔的脸:“我只问你一句话,那日的刺客,是你的人吗?” 雅瞳纳闷着朵颜的话,而凌晔却是听后苦涩一笑:“原来,你还是知道了,是他说的么?他果然对你不同。” “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回答。” 朵颜执着的坚持着,她太想知道结果,若不是那一剑,也许,她与凌晔不会有如此大的矛盾,也不会令自己对他死心。 只是,当年事,当年情,即便要来个了结,她也不想浑浑而过,总想问个清楚。 “是。” 肯定的回复,肯定的语气,凌晔双眸深深凝望朵颜的眼,复又说道:“我已是将死之人,说出来也好,也许,这也是我最后对你坦白的机会。太后寿宴上的刺客,确实是我的人,也是我让她给你那一剑。” 第24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7 朵颜摇晃了一下,虽然告诫自己要泰然处之,却仍旧止不住的心痛。 她的动作,她的眼神都看进了凌晔的眼里,他复又道:“你为何不问我原因?” “重要么?” “重要,因为,我嫉妒,当我知道你怀孕之时,你可知道我有多后悔,有多心疼。朵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我也一直在朝那个承诺在努力。可是你竟然怀了父皇的孩子,我不能让你生下他,我不能让你做我名副其实的母妃,所以,我让人去杀掉那个孩子,我不能让他顺利的生下来。” 说到此处,凌晔明显的激动了,连音调都失了平时的镇定自若。 而朵颜想了千万种理由,却独独没有猜到是这一种,她一直对凌晔的背叛如梗在喉,却在现在明白,这一丝只缘于深情一片,朵颜有些恍惚,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是默默的释怀了。 “凌晔,既然已经放手,何必执着?” “我从未放手,只是你没有看清我的心。” 凌晔说到此处,似乎颇有些伤感,朵颜看着他的脸,只觉得他说的很对,她似乎很久很久都看不清他的心了。 离开天牢后,雅瞳还要缠着朵颜共商大计,朵颜却坚持不肯,强行回府,气得雅瞳大骂朵颜无情无义。 朵颜恍若未闻,只是将脸上面具还于雅瞳之手,语重心长道:“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听他的话,回连国去。” 雅瞳不领情,只已恨恨扭身而去。 回府之时,朵颜已打定主意要为凌晔试上一试,只是,从何下手,她竟毫无头绪,想到此事十分的特殊,于是朵颜回府后,并未回自己的住处,却是朝云详的房间行去。 因为朵颜过敏的原因,上官府上,并无什么花草,就算是有,也是只长叶,不开花的那些。 云详因为钻石医术,所以,他的院子里,亦是唯一一处,花草繁茂之处。 还未入园,朵颜便觉得鼻头微痒,刚想折回去,弄点药水洒在帕子上,却碰上了从院子里出来的丫环。 她见朵颜在院子前徘徊,便入袖内掏出一条帕子交到了朵颜手上:“这是刚才三公子,让我交给娘娘的。” 狐疑的接过了,朵颜放在鼻头轻嗅了一下,熟悉的味道,令朵颜心胸顿解,她点点头,笑问:“三哥如何知道我要来?” “不是三公子知道娘娘要来,是三公子让奴婢们每日带的就是这种帕子,娘娘任何时候来,都会有。”那丫环轻轻笑了,倒是有几分姿色的,笑起来也颇为动人。 朵颜点点头:“好,那你去吧,我自己去找三哥。” “是。” 那丫头点了点头,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朵颜一旋身子,就进了云详花草丛生的院子。 院中一桌一椅一人,一身玄青色长袍,如玉面容,不是云详又是谁,他此刻,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得正起劲。 朵颜一屁股就坐到了他的对面,揶揄道:“三哥,你何是换了这么聪明的丫头,长得也够水灵的。” “怎么?碰到玲珑了?” “玲珑啊?那丫头的名字还真不俗呢,三哥好眼力。这个,该不会是你第一个侍妾吧?” 朵颜凑近了身子,在云详耳边一阵耳语,却惹得云详差点笑翻了天。轻刮一下朵颜鼻头:“你呀,心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上官云详何时缺过女人了?” “嗯,是不缺,那醉梦楼里,怕也没有人不是三哥的红粉知已了。” 朵颜趁机损了他一把,她其实不喜欢他总去那种地方,但她却知道三哥从不乱来,所以,以前劝过后,便没有再提。 “嗯,说得不错,可是,我想知道的是,我家小妹,今日怎地想要来看看我了?” 因为院子里的花草,朵颜基本上不来云详这里,都是云详去找她,所以,她现下亲自前来,云详当然不会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 朵颜讪笑着:“还是三哥了解我。” “说吧,何事?”云详放下书,认真的看着朵颜,朵颜也面色开始严肃起来,认真道:“三哥,带我进宫吧。” “你要回宫?” 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云详腾的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朵颜摇摇头,将其拉下来坐好,这才又道:“三哥,不是以贤妃的身份进宫,只是你的药童的身份。” 听到这里,云详这才面色微缓,奇怪道:“你要进宫做什么?” “我要见太子。” 闻言,云详再度起身,却是坚定的摇摇头:“不行。” “其实三哥不带我进,我也有本事进去的,只是,三哥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朵颜哀求着,云详却是恼火的问:“你不是说不你喜欢太子吗?为何又要去找他?” 朵颜摇摇头:“三哥,我是去求他。” “求他,你有何事需求太子相助?为何不来求我,我在你眼中真的那般无用?” 云详语气十分不好,朵颜却并不介意,只道:“我要救凌晔,三哥告诉我,不求太子,还能求谁?” 闻言,云详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朵颜,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朵颜见云详气得不轻,于是又上前讨好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三哥,你就帮帮我吧,帮帮我。” “朵儿,他对你那般,你还要救他做甚?”云详一幅恨铁不成纲的表情,那模样竟让朵颜觉得自己很傻。 想了想,朵颜终于又淡淡开口:“三哥,我对他已无爱,亦无恨,只当是少年时的玩伴与朋友。如今,他身陷囹圄,我若是能帮上一分,自然想帮他一分,就算是不能成功,我亦算是尽了我对他的最后一份心。” 思及与凌晔的过往种种,不知是爱得太浅还是本就没有缘份,当误会一次又一次,当伤心一遍又一遍,朵颜对他,已再没有感觉,只是,当他是一个旧时朋友般,为他再争取一次生存的机会。 “太子不会同意的,你不用去了。” “为何?” “还要问为何?朵儿你不傻,太子更不是傻子,留下沐王凌晔,对他来说,就是纵虎归山,这等蠢事,他为何要做?” 云详说得直接,朵颜也听得汗颜,她确实没有想过这后面的种种,只是希望太子念在他上官家对他的帮助,念在手足之情上,饶他不死。 “三哥,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 “什么办法?” 云详又不满的看了朵颜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劫狱。” 闻言,朵颜哑然,天牢是何等重要,莫说是成功,便是要接近都相当困难,云详的话,根本就等于说,没有其它办法。 可是,朵颜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她见云详不肯帮她,于是也假装生气道:“那就不麻烦三哥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罢,扭身就走,云详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得越来越担心。他知道朵颜有多固执,正如他亦知道太子有多无情一般,与其让她独自冒险,兴许,有他在身边,更安全也说不定。 思前想后,云详终于还是妥协,对着聘婷走远的身影,大声道:“明日午时,我要进宫为皇上诊脉。” 听到这话,朵颜菱唇微扬,迅速回身,冲到云详身边一把抱住云详的腰身,开心道:“就知道三哥最好了。” ————- 翌日清晨,朵颜早早就起了床,理由无它,她在大周国皇宫中,实在算是个名人了,若是不仔细的装扮一下,恐怕还没进入宫门,就会让人拦下。 安全起见,朵颜甚至故意在脸上画了许多的麻子,愣是把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整成了一块芝麻大饼,秋歌见到朵颜的杰作时,差点笑岔了气。 云详倒是习惯了朵颜的疯头疯脑,在看到朵颜一身药童打扮,外加一脸麻子时,亦只是多看了两眼,等得上了车,云详终于忍不住问:“你敢肯定你这个样子,太子能认出你来?” 点点头,朵颜肯定道:“全天下最为妖孽的人,莫过于太子萧君彻,三哥你曾是他的伴读,应该比我了解他的为人。” 言罢,朵颜瞧了瞧云详,复又摇头道:“不过,那人做戏的功夫实在太高,想必三哥也不甚了解此人。” 任其自言自语了一阵,云详没有打岔,却只是在内心深深一叹:“假若这世上还有谁是最了解太子的,恐怕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人了。” 朵颜自语了一阵,见云详兴致缺缺,便也收了声,只静静的探头向外看去。 一别数日,京都繁华依旧,远远的朱门高墙,越来越近,朵颜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她曾说过,再不想入宫门半步,可没隔多久,她竟自己主动进了宫,这一切,不得不让她感慨万千。 一路静默着,很快入了宫门,守门的侍卫见到云详也十分熟悉,例行公事般的检查过后,他们便顺利的过了关,朵颜望着眼前曾经那么厌恶的地方,却只是轻声道:“没想到我还会回到这里。” 第24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8 云详听罢,心内亦不知道是何种滋味,她那么讨厌自己,可是却偏偏爱上不该爱的人,这是否算是造物弄人呢? “朵儿,一会进了宫,我去为皇上诊脉,至于你如何见到太子,只能随机应变了。不过,这宫里地形你熟悉,应该不会走错地方吧?” 知道朵颜去过东宫,云详也没有多废话,只交待着重点,朵颜听后,点点头:“三哥,你若是诊完了脉,便去太医院等我,我若是先办完了事,也去太医院等你,如何?” 云详听罢,点头道了一声好,而后,却只是盯着朵颜又问:“你真的决定要去?” “当然,都来了,难道放弃么?”朵颜理所当然的说着,似乎并没有想过退缩。 云详见状,便也再不拦她,只道:“若是太子不同意,你也莫要强求,他不是你能勉强的人。” “嗯,我没那么蠢。”若说别的她还有可能不信,可若说太子的个性,她倒是真能了解一些的。 两人一路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到了分手之处时,云详紧紧握了一下朵颜的手:“小心!” 朵颜一笑:“我会的。” 离开的并不算久,很快,朵颜就找到东宫所在,兴奋的就要进去时,却被一人拦了下来,不是别人,却是小桑。 两人很快交上了手,几番回合下来,朵颜在小桑处竟然占不到一点便宜,终于,她忍不住问:“小桑公公,你认不出我了吗?” 其实小桑哪里是认不出来她,正是因为认出来了,所以才会拦她进入,在小桑眼中,朵颜就是一极品祸水,太子和她在一起,绝对没好处。所以一见她打扮古怪,就想趁机拦她进去。 小桑喝道:“休要乱套关系,我不认识你。” 言罢,掌风如雪,朝着朵颜就招呼了上去,同,朵颜边闪边提醒着小桑,可他就是假意不知,末了,朵颜实在不想再与其纠缠,于是尖声叫了出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见朵颜大叫,小桑也急了,下手竟然都是杀招,生生猛烈,朵颜一招接得比一招辛苦,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对付。 平时,她倒是真的看轻了小桑,他不但身手了得,似乎还擅长幻术,没想到太子身边的一个太监都如此高深。 又一翻缠斗下来,朵颜已明显感到吃力,如若再不想办法脱身,只怕要真的死在小桑手里,她一急脚下就更乱,越发的处于劣势,就在她防备不及,几乎就要被小桑的手刀劈中时,一个清朗的男声,自两人身侧传来:“你们这是在干嘛?” 语气中多有不满,朵颜听出是萧君彻出现,心中一喜,又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萧君彻也听出了朵颜的声音,于是一摆手道:“小桑,你先下去。” 没想到萧君彻这么快就出来了,小桑不甘心的狠瞪了朵颜几眼,方才不满的离去。 瞧着小桑那别扭的脚步,朵颜不禁嘀咕道:“他倒还真不像个太监。” 听出朵颜话语中的疑问,萧君彻只做未闻,却笑笑问道:“原来母妃喜欢如此打扮。” 几乎没有任何的怀疑,萧君彻一眼就认出了朵颜,朵颜歪着头看了萧君彻一眼,不服气的说:“果然妖孽,居然问也不问一声,就猜到了。” “何须多问,你唤我那一声,已够证明。” 一直知道萧君彻的厉害,只是在听到这里,朵颜不由得也打了一个冷颤,只凭一句话,就能断定自己身份,他的耳力,及用心程度,已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没有说话,朵颜自觉的朝殿内行去,萧君彻亦同样不言不语,只静默的跟在她身后,一步步走了回去。 一路走,朵颜就一路想,虽然她的目的很明确,可是她却在如何开口这里,犯了难。 要说是想保别人也罢,可偏偏是凌晔,如今他们兄弟俩已然是水火不容,他就算是不答应自己的请求,她也无法怪他不给情面的。 萧君彻是何等聪明之人,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朵颜的目的,只是他仍旧在赌,在赌朵颜对凌晔的心,已再无情意,可越是这么想,他便也越担心,害怕,朵颜的选择,会让自己痛上加苦。 看着朵颜一路不言不语,他知道她终究还是有点顾忌,这顾忌在萧君彻看业,也是一种安慰,于是,他又笑了,千年不变的宠腻笑意挂在脸上,甚至于产生了一种邪妄的美,让人移不开眼。 堪堪避开萧君彻灼灼的目光,朵颜脸上有些发烫,终于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娇嗔道:“看什么看?我知道我的脸很丑,你也用不着那么盯着我看啊?” 面对着朵颜误会,萧君彻亦只是笑笑:“不看便不看吧,你且说说那么想出宫,又跑回来干嘛?不要告诉我,你是太想你二姐了,回来看她吧?” 朵颜老实的摇摇头,这才转过身来:“不是,我是来求你的。” “求我?我还有何事能帮你?”萧君彻只是笑,但心内已有警觉。 咬着下唇半晌,朵颜终于艰难开口:“我想说,你可不可以放凌晔一条生路?我是说,只要留下他的命,其它都依你。” 闻言,萧君彻的面色突地变得难看:“你找我,就是为救他?” 点点头,朵颜道:“是。” “为何?他伤你还不够深?还想再试一回?”话语无情,萧君彻冷冷而视,朵颜想避开他的眼光,却终归还是忍住,坚持与其对视。 朵颜的眼神清澈,萧君彻也看得清楚,可是有些事,并不是真的可以随心所欲,更何况,如果放了凌晔,后患无穷。 “并非我不想卖你个人情,只是,晔的过错实在是大,我亦没有理由让他安然脱身。” “若不是逼急了,他不会那么狗急跳墙的。”朵颜激动的解释着,却惹来萧君彻讽刺的一笑。 “逼急了?谁逼他?父皇?还是暄?” 萧君彻随口一问,却也让朵颜反应大了起来。她不甘示弱的问:“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他根本就是中了你的套,是不是?” “你这么看我?” “是。” “何以见得,是我的主意?” 萧君彻仍旧慢条斯理的问着,可朵颜却是从鼻子处哼了一声:“别人不了解太子萧君彻是何等狠角色,我还能不了解吗?” “喔!洗耳恭听。” 萧君彻一幅看戏的表情,面上淡淡无波,眼带笑意,却不达眼底。朵颜也不怕他的那幅假面孔,这一路上,她早已想通透了话多事,也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 “我问过三哥了,其实皇上的毒中了很久了,怕是有一年多,我不相信,凌晔在一年前便已经开始着手逼宫,所以,结果只有一个可能。下药的另有其人,我说的对吗?”这最后一句,似乎在问萧君彻,但却又是另一种肯定。 萧君彻眯了眯眼,笑道:“接着说下去。” “据闻此次的事件,便是由于下药之事而引起,也就是说,没有下药这回事,便不会逼得凌晔铤而走险,所以,凌晔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无辜的。至于下毒之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殿下您吧?”朵颜目光点点落在淡笑的萧君彻身上,却不是询问,而是一口咬定。 萧君彻仰天大笑:“你为了救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你既然那么想他,那我便成全你,让你们见上一面,只不过,要生还是要死,由不得你说,还得晔自己选。” 这口气,很明显的就是萧君彻松了口,朵颜一听,心里欢喜得不得了,虽然不能保证能不能保住凌晔的命,但至少多了一次机会。 想到这,朵颜不禁还有些翘首期待,这一切的一切看在萧君彻眼中,同样也气在萧君彻心中。 很快,凌晔被秘密带到了东宫,按理说这天牢重犯,是不能随便带出来的,而且还是带回皇宫,但眼下的情况,萧君彻大权在握,当然说什么都是了。 凌晔被带到时,只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在场的朵颜,便垂下眼,瞄都不瞄萧君彻一眼,萧君彻也不介意只道:“母妃只身进宫为你求情,晔,你好福气啊!可得母妃青睐。” 他这话却有一半是为气他,萧君彻听罢,果然动容,动了动唇终于挤出一句:“朵儿,大恩不言谢。” 朵颜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她并没有帮到他什么,至少太子还没有答应完全放过凌晔本人。 担忧中,朵颜又望着凌晔削瘦的脸,怔怔发呆。 可这一切,看在萧君彻的眼里,就完全的变了味,他冷冷的盯着朵颜的脸,终于又笑了。 “六弟,你犯的错,想漂白已然不可能,但是,我也不想世人说我冷血没人性连手足也不放过,所以,这一次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就是死,反正大家都是一个死,早死晚死,并不太重要。二是不死,但必须自降身份,还有,跟那青国太子一同回国。” 闻言,凌晔霍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君彻…… 第24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99 朵颜也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找回自己声音,开心的说:“这么说,太子殿下真的同意放过凌晔了?” “是,我同意留他一命,但,我也说过,我只有两个选择,要生,要死,晔得自己选。” 凌晔此时目光如炬,甚至双拳紧握,却始终不能应声,他做了多年准备,当然也知道连国太子是什么德性了。一想到他的那个喜好,凌晔就一身冷汗。 见凌晔迟迟不开口,朵颜倒是比他还急,紧张的催他:“你快答应啊,快啊!” 萧君彻仍旧面色淡淡如水,似乎在看一场好戏一般,朵颜急得一身是汗,又催道:“凌晔,你不想活了吗?你还不快答应?” 双拳紧握,凌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抬头静望朵颜,哑声问道:“朵儿,你是否真的愿意我苟涎残喘的活下来?即使是受到天大的侮辱?” 朵颜看了看一旁不吭气儿的萧君彻,以为凌晔所指的侮辱指的是萧君彻的话,于是肯定的回答:“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些小事,何必计较?” 咀嚼着那句话的深意,凌晔重复着那句:“那些小事,何必计较。” 不下四遍后,终于咬牙道:“我选第二。” 听到这个答复,萧君彻似乎心情十分的差劲,他大笑过后,寒眸冷冽:“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便允了你。来人啦!告诉青国太子,在他临回国之际,这是本太子的一点小心意。” 闻言,朵颜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凌晔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 “谢谢!” 这似乎是朵颜第一次对萧君彻这么真心诚意的说谢谢,萧君彻却霎时敛了笑意道:“如果是为他,我不想听你的谢谢。” 萧君彻的反应,在朵颜的预料之外,她没有想过萧君彻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也没有想过,萧君彻会对她的谢谢那么反感,虽然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看到周身泛冷的萧君彻,她却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但,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必还。” 朵颜一直都在与萧君彻划清界限,她对任何人似乎都比对萧君彻要好,只是她自己独独没有发觉。 “只怕,到时候,你会赖帐。” 萧君彻的话,却让朵颜感到不满,但,方才他已做出那么大的让步了,所以朵颜也没有再与他相争,只道:“还不起,我也会还。” 萧君彻笑了,清冷得让人觉得那笑比哭还惨,但他仍旧只是笑,如月的俊颜上,似乎泛着阵阵的酸意:“如果,我说,我要是嫁给我呢?” “嘎!” 以为自己听错了,朵颜不敢相信的瞅着萧君彻,只是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可这一刻,朵颜的脑中闪过雪疡的身影,于是反应强烈的说:“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 言罢,萧君彻似乎真的生气了,他愤怒的眸光中,似乎充斥着跳动的火焰,突然间,朵颜就害怕了。 反射性的往后退着,萧君彻却是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把朵颜逼到了墙角,方才咬牙切齿:“你不愿嫁我,是吗?除了这个什么都答应我,那好,我要你今晚留下来陪我,你敢答应吗?” 他靠得那么近,口鼻之中呼出的气体,热热的喷酒在朵颜的颊边,令她周身的汗毛都不听使的立了起来,伸手双手,抵在两人的身体之间,她第一次觉得紧张如斯:“你,你不要这样。” “你不是为了他,什么都肯答应我么?那你还假意的抗拒什么?” 萧君彻的怒气,似乎隐忍了许久,他说话的时候,她都能听到牙齿间细细研磨的声音。 “我,我没有说过会用自己的身体来报恩。” 朵颜也怒了,她想要对他示好,想要真的回报于他,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倏然,他俯下了身子,猛地吻住了她。 带着三分的狂暴,七分的怒气。 那吻,火热得像要将她熔化一般,朵颜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似乎连反抗都忘记了。 在她的印象中,太子禁欲这件事,给她的感觉便是太子和铭帝一样,可能那种事情不行。 可是现下,她却真实的感受到了他的热情如火,推拒着,朵颜终于惊醒了过来,扭动着头,拼命想要躲开他的纠缠,可他的力气那么大,竟紧紧扣住她,让她不能动弹。 她想要用武力来解决,于是突地右手成刀,避向萧君彻的后背,可他早有防备,只伸出两指便将朵颜的手,紧紧夹住。 甚至在同时欺身而上,将她紧压于墙壁之上,任他予采予撷。 恐惧的感觉,像麻绳一样,缠上了朵颜她又开始挣扎着,动作大得出奇,萧君彻终于极不情愿的松开了朵颜的唇,邪魅的脸上,残忍而嗜血,他冷冷道:“如果你不想我点你穴的话,就乖乖听话。” 言罢,拦腰抱起了朵颜便朝内室行去,朵颜的脑中,嗡嗡声一片,这是什么情况,她是来求情的,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她面对萧君彻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不能,她不能,她还有雪疡,可一想到雪疡的那个回答,她的心都痛得一紧一紧。 可理智终究是战胜了冲动,她紧纠着萧君彻的衣衫,平静的问:“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一定要让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你吗?” 他没有回话,只是用力的将她抛了出去,没有料到他的动作,朵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竟直直的落入了氤氲的水气之中。 “把自己洗干净,还有你的脸,本太子不想见到一张倒胃口的脸。” 朵颜用力的拍打的水面,骂道:“洗你的大头鬼,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对于你这种说话不算话的女人,只能用强。”萧君彻的话语无情,却让朵颜瞬间没了声。 “我没有说话不算话。” “是吗?我让你嫁我,你说不可以,我让你陪我一夜,你仍旧不可以,既然你什么都给不起,什么都不肯给,你凭什么要求我要怜惜你?” 他的话,虽然直接却也真的就是事实,朵颜突然发现,对于萧君彻,她似乎真的给不起,无论他想要的是什么,她总是下意识的有所抗拒。 “可是,这些都过分了啊!你当我为何物?青楼女子不成?”朵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她并不是那种女人,又怎能答应这些过份的要求。 “既然给不起,又为何答应?既然不想给,又为何要求?你让我做什么,我便要做,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是这样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朵颜无言以对,她似乎真的太不了解萧君彻,也把自己的份量想得太重。 原来,男人与女主之间,竟然只能以身相报。 抗拒着,朵颜朝池边游去,正要上来的时候,头上一紧,竟又被萧君彻给推回了正中,她刚要破口大骂,却见萧君彻竟然开始脱衣服。 是的,没错,他在脱衣服,一件一件,她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他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朵颜才双手紧紧捂住了脸,羞得无地自容。 嘴里更是胡乱的嚷嚷着:“你,你不许脱,不许脱。” 入水的声音,朵颜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她背过身子直想逃开,岂料,才向前没有多远,便让萧君彻的大手,将自己拖回了他怀中。 “想逃,我不允。” 霸道的口吻,邪妄的表情,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朵颜晕眩,她抖动着嘴唇,颤声道:“不要……” 要字还含要嘴里,萧君彻却已覆上她唇,将她未出口的抗拒与挣扎,尽数含入嘴里。 带着不容质疑的霸气,带着热情如火的狂浪,朵颜无论如何闪避,总能让他捉个正着。 她推拒着,隔着水,他赤裸的上半身,肤理细润,触手间,像鹅毛般舒适,可又那么地烫烫得她想放手。 他的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她柔软的腰肢,让她与他的身体,贴合得不余一点缝隙…… 朵颜惊得张大了嘴。 岂料,他似乎早已等待多时,几乎瞬间便侵占了她的檀口。 她唔唔个不停,表示自己的不满,而萧君彻的大手,却已经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移。 不带从任何的怜惜,大手绕过她的后背,移到她肩头,用力撕扯着,先是优美的脖颈,然后是粉嫩的肩头。 朵颜的衣衫,在他大力的撕扯下,渐渐剥离。 终于,她再也不能镇定自若,她的动作越来越大,嘴里更是时不时,借着透气的时间发出唔唔的抗议声声。 毫不怜惜的最后一扯,朵颜完美的雪背,霎时暴露在空气之,她还来不及羞愤,他的大手,却猛地抓紧了她的一只柔软…… 双手双手又抓又踢,他只腾出一只手,便将她的双手扣以在身后。 双腿将她闹腾的双腿紧紧缠住…… 如遭电击,朵颜甚至忘记了喊叫,只感觉害怕都尽数消失,脸上烧红如铁。 第25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0 她的美好,让他欲罢不能。 他知道她不愿意,至少现在不愿意,可他那么生气,她竟然为了凌晔连什么都不顾了。 他嫉妒,他愤怒,与其说他想要发泄他的不满,还不如说,他害怕会失去。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受,让他发狂,所以,他想要她,哪怕是强行的,哪怕会让她更加的怨恨自己,他都不管了,他只知道,他要她,他要她。 “呜,呜呜……” 头面传来的哭泣声,像是勒住喉头的绳索,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失控的大脑,在这一刻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手脚都松了开来,他终于放开了她,岂料,她竟然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原有的姿式,直接的沉入了水底。 萧君彻大骇,大手将她捞出的同时,上半身紧紧相贴,这无疑又让他欲火暴涨,但他却仍旧克制着要继续的冲动,轻轻将她扣在怀中,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轻轻的,在这一刻,暧昧的同时,还着着几分的温柔,一如她初见他那般,抚平她的心境。 她一动不动的任其抱着,哭得那么的伤心,萧君彻一时无措,心疼得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再不强迫你,不要哭了好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朵颜呜咽着,一把鼻小涕,一把泪的指控着,萧君彻压下心头邪火,轻轻的,轻轻的仍旧只是到歉:“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了好吗?” 这么尴尬的时分,这么暧昧的姿式,两个人,都似乎找到了某种平衡,一个没想过松手,一个没想过挣脱。 就那么一个哭,一个安慰着,许久,许久。 直到相拥的两人,因泡了太久的水,手脚的皮肤都开始发皱,萧君彻终于抱着朵颜飞出水面,大手虚空一抓,运劲而出的同时,地面上被甩落的衣衫,倏地回到了他的手中,将朵颜紧紧裹住的同时,将她放在了他的榻上。 朵颜的身体又开始僵硬了,紧张的看着萧君彻,眼角又开始有泪滑落。萧君彻伸手试过那滴泪,温柔的说:“我不会再碰你,放心吧。” 明明还那么害怕,可听到他的保证,几乎是瞬间便松懈了下来。 朵颜从未想过,自己竟然那么相信萧君彻,许是因为他从没有骗过自己,许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总以为,他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萧君彻转身而去,临走,只扭头道:“睡一会儿吧,我会命人将衣物送来,睡醒了,就回去。” 这突然间的转变,让朵颜有些不适应,但她却真的乖巧的点了点头,许是真的太累,许是出于一种莫名的信任,朵颜竟然真的睡着了,甚至没有换上干净的衣服,就那么沉沉睡去。 直到,天完全的黑了下来,朵颜方才幽幽转醒,睁眼之时,第一件事想到的是三哥。 天啊!三哥一定等急了,霍地弹跳而起,看见床头一套干净的药童衣衫时,胡乱的套在身上,便拨门而出。 她赶到太医院是,那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只有云详一人,面色发青的坐在那里。 她看到朵颜的脸上,已然干净,身上的衣衫已然换去,突然愤怒了。 指着朵颜的鼻子就骂:“上官朵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为了一个萧凌晔,值得吗?” “呃!三哥,太子殿下答应留他一条命了。” “然后呢?你们做了什么?”云详问得直接,朵颜却在瞬间红了脸。 “没,没做什么。” 云详心痛看着朵颜,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抖:“你怎能如此遭践自己?朵儿,朵儿,为了一个抛弃你的人,你连自己的身体也能拿来换吗?” 一句话,刺得朵颜摇摇欲坠,她红着脸,娇嗔道:“三哥,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你还不承认,你看看你衣衫也换了,头发了乱了,你还想骗我?”云详越说越心痛,那表情,竟然是捶胸顿足。 拉过云详的手,朵颜认真的看着云详:“三哥,你信我,我没有,我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做那种事,我和太子之间,真的没什么,他只是,只是亲了我一下,就,就这样。” “亲了一下?” 云详挑高了眉头,不相信的看着朵颜越来越红的脸。 “好,好吧!我承认他是动了那个念头,但是,我没有同意,后来他就走了,真的三哥,我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他也不是那种伪君子,你信我!” 越解释,朵颜越急,不过在看到云详面色稍缓时,她悬起来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 朵颜走后,萧君彻眸色发冷。 忽而,他牵起嘴角坏坏一笑,对身旁的小桑道:“不如把父皇也请来如何?” 小桑一听这话,竟然愣在当下,萧君彻也不以为意,只道:“速去速回。”便不再言语,清醒过来的小桑再不说话,径直的朝宣和殿去了。 不多时,青国太子被请了过来,萧君彻搭讪了几句,便将他请入了内殿,末了,只神秘兮兮的说了句:“送给太子殿下一份大礼,希望太子殿下喜欢。” 青国本是大周国周边的一个中小型的国家,青国太子的身份自是比不得萧君彻的,此番来京,亦只是纳贡,却不曾想,还有回礼。 不管内里是什么,青国太子都有些期待,于是高兴道:“那子阳便却之不恭了。” 言罢,掀帘而入,而萧君彻却冷漠转身,阴冷的看着门外被阳光照得白亮亮的石阶,语调冰冷:“父皇,儿臣等你来看一场好戏。” 本欲去迎铭帝,却被突然又跑了出来的青国太子叫住:“太子殿下,这,这是何意?” 他当然指的是内室中的凌晔,萧君彻不语,只是暧昧的看着他的脸,问:“怎么,殿下不喜欢?” 听到这话,青国太子贺子阳,心内狂喜:“子阳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只是,殿下您真的舍得?” “有何舍得不舍得,他犯的事,早已不是一死便能抵消,但,本太子念及他是本太子的弟弟,有心放他一马,如果殿下不嫌弃,从今往后,他,便是太子的人了。至于姓什么,叫什么,殿下说了算。” 这话说得相当的直白了,若是那贺子阳再听不懂,便真的是傻子。 他摸了摸鼻子,愣愣直笑:“如此一来,如此一来,太子殿下是打算让子阳将他带回去么?” “殿下不愿意么?” 萧君彻反问着,其实他根本就知道,贺子阳早已对凌晔起了色心,只是碍于身份,没有那个色胆,如今,他助他一臂之力,他又怎可能不想要。 “殿下,子阳怎会不愿意,只是真的可以吗?他可是殿下的弟弟。” 挑了挑眉:“怎么殿下不相信本太子的话?不过也难怪,在我大周国皇城,你自是不敢的,不过,今日在我东宫之中,送你的,便是送你的,即便你现在享用,亦无不可。” 萧君彻的最后一句,简直是赤祼祼的放纵,贺子阳眼中淫光一闪,好似怕萧君彻会反悔一般,转身便进了内殿。 萧君彻看着他猴急的模样,嘴角轻轻一挑,自语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青国太子贺子阳喜好男风,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当萧君彻对凌晔说出第二个选择时,凌晔的眼中,尽是痛色。这种事,一直为朵颜所不耻,所以,她也压根不知道萧君彻给凌晔的那条生路有多艰难。 萧君彻根本无意放过凌晔,但,他对朵颜从不食言,所以,他才会想出如此残酷的办法,假若凌晔不从,那便不是他的错,假若凌晔从了青国太子,那此事必定大大影响他的心性,甚至,可以将其打击得信心全无。 这便是他要的效果,他本非善类,所以,威胁到他的人,无论是谁,也绝不可放过。 阴狠的想着,小桑却已带着铭帝到了东宫,铭帝边咳边骂:“孽障,你带我来此做甚?” 闻言,萧君彻也不生气,只是淡笑,还指着身侧的一个软坐道:“父皇身子不好,还是坐下来说吧。” 铭帝知道萧君彻决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找了他来,于是也没好气道:“朕,没那个福气坐你的软座,你有话快话,朕还要回宫休息。” “父皇果然爽快人。” 萧君彻笑笑的赞扬着铭帝,食指却不由自主的轻叩着桌面,每当他有什么事情,必须强迫自己做出决定时,他便会有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铭帝扭头,不看萧君彻灿烂的笑脸,萧君彻见状,越发的笑得开心:“父皇,假若你肯交出传国玉玺,儿臣便再不为难您,让您好好做个快活的太上皇。” “呸!做梦。” 毫不留情的,铭帝冲着萧君彻便吐了一口口水,那口水生生粘在萧君彻的衣衫上,分外恶心。 萧君彻面色淡淡,仿若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一般,忽而笑道:“父皇,假若你仍旧一意孤行,儿臣想,大约还是找找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了。” 第25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1 “逆子,你已残杀了皇后,你还想对付谁?” 摇摇头,萧君彻做出一幅无辜的表情:“父皇此言差矣,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是儿臣所杀,父皇可不能冤枉儿臣。” “你,当真没了人性。” 萧君彻眸中寒光一闪,冷冷回应:“便是真的没人性,也是父皇教的不是吗?” “任你再怎么说,朕也不会把东西给你。” “是吗?父皇你难道不想知道儿臣把您请过来是做什么的吗?”萧君彻又笑了,笑得那般纯粹,只是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内殿的方向。 铭帝慌忙朝内殿行去,几乎是冲了进去,待他看清室内风景时,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畜生,他可是你的弟弟,你竟这般折辱于他。” “父皇,现在想把东西交出来了吗?”萧君彻不理会他的叫骂声,只是坚持问着那个问题,铭帝愤怒的扭头,不肯答应。 萧君彻也不急,只吩咐小桑道:“想必晔还没有享受好,去宫外找几个高手进来,也好陪晔练练技巧。” 铭帝一听,几乎再站不稳脚步,恐怖的看着萧君彻:“畜生啊,你还是人吗?” “父皇,如果您想多想个几天,儿臣也可以等的,只是,不知道晔的身子,受不受得住,听说青国太子,曾玩死过几个娈童。” 一句话,说得铭帝霎时白了脸,他虽然生气凌晔的做法,可这么多年来,他最疼爱的却始终是这个儿子,如今,他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叫他怎能接受得了? 无力的倚着殿中朱红色的长柱,铭帝心灰意冷,喘息不止,室内却适时的响起了凌晔强忍后,自喉间发出的那一声闷哼。 像针尖扎刺在心口一般,铭帝终于再也坚持不去,捂住心口,妥协道:“够了,够了,都给你,这江山这皇位,朕都给你,放了你凌晔,放了他……” 萧君彻冷冷一笑:“父皇交物之时,便是晔出宫之日。” ————- 建安三十九年六月初十,上官青止与龙相,齐齐上奏,请求铭帝退位。 建安三十九年六月十二,新帝以身体年迈多病为由,传位于太子萧君彻。同日,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嘉隆,举国同欢。 崎岖的山道上,青国太子的马车,不急不缓的行驶着,马车内,贺子阳神情舒爽,正津津有味的抓着一只烧鸡狂啃,那吃相,与优雅无关,更谈不得形象。他撕下一只鸡腿,递到身侧一人嘴边,问道:“玉姬,吃一点吧。” 那人闭目而坐,却是一动不动,无论他如何引诱,他都拒绝吃上一口。贺子阳见他不理自己,竟也没有生气,只劝道:“玉姬,莫不是你还想寻短不成?即便你饿死了,皇上怕也是不会为你留半滴眼泪的,你又何必如此?” 仍旧不理贺子阳,只是眉头几不可见的耸动了一下,贺子阳见状,忍住笑意又道:“玉姬,你就别在闹别扭了,若你想死,当日也不会从了我,现如今,你都是我的人了,就别惹本太子不高兴了吧?虽然你以前是大周国王爷,可现在,当今皇上为你赐名玉姬,已将你赠于我做男宠,你又何必装清高?” “殿下何必多言,姬,只是不想吃而已。”淡淡抬眸,眼中一片死灰,再也找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萧凌烨。 “既然不想吃,本太子也不勉强你,不过本太子劝你也不必多想,听闻昨日,那位‘秦沐王’已然被凌迟处死,如今,这世上再没有萧凌烨此人,若是有,也只是多了一名男宠玉姬。” 在世人眼中,青国太子一直都花名在外,喜欢男风,却也不拒女色,端的是男女通吃的主。 但,此时此刻,凌晔却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并不若表面上那般简单。 “太子殿下,你为何敢要我?” 问得直接,却也是他最想问的问题,同是皇室中人,贺子阳虽然传闻中平平无奇,但,他能稳居高位不倒,便不可小觑。 正如,那人一般,一装便是二十几年,现如今,却是真真的扮猪吃了虎。 “姬,以为如何?” “还请殿下指教。” 凌晔并不在他面前示弱,虽然为了绑住他的人,但,他与生俱来的高傲气质,却是不可磨灭的。 “我喜欢你。”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却也正好符合贺子阳的性格,凌晔不信,却又反问:“如若姬猜得不错,殿下中意之人,该是当今皇上吧!” 一语中的,却惹得贺子阳开怀大笑起来:“聪明,不愧是我贺子阳看上的男人,说得不错,本太子最想染指的确是你那位生得如仙如魅的皇兄,不过,他又岂是我能觊觎的人,所以,不如退而求其次,把你这位风神俊俏的玉姬抱上床也不错啊,呵呵呵呵!” 他倒也是敢说,凌晔却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起来,此人,看似无脑,却恰恰是大智若愚。 在大周国内乱之时,人人避之而无不及,他却突然来京朝贺,目的绝非如表面上那般简单。 自己都能想得到的问题,他萧君彻绝不可能想不到,可他不但没有杀自己,反而将自己赠于此人,其目的,同样令人深思。 但,既便猜得到有问题,他却猜不到其用意,这,也许便是他与萧君彻之间,最大的不同了,他似乎永远的慢了他一步。 复又闭上眼,不再看贺子阳猥琐的表情,脑海中,清晰的浮现那夜的情形。 那夜,他神情萎靡,双目赤红,衣衫不整也不愿理上一理。 萧君彻踏进内殿之时,他正仰躺在那令他蒙羞的床上暗自饮恨,可萧君彻开口第一句竟是:“你还真是没用,你不知道那贺子阳其实才是下面的那一个么?居然被他强攻。” 他跳了起来,愤怒得几乎想撕裂眼前的之人,萧君彻不以为意,仍旧只是冷笑:“你知道你最没用的是什么?就是太自负,正如今日之事一般,你认为他贺子阳喜好男风,便以为他才是攻,可事实上,你竟没有多问上一句。如若,你多问上一句,那么疼的,便不会是你。” “你闭嘴,你看够了笑话,还不够吗?还要来羞辱于我?” 凌晔的眼中,几欲滴出血来,他恨,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能再下手狠一点。若是能早早的听雅瞳的话,先下手为强,便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羞辱,你还知道我是在羞辱你,在你妄图登上太子之位时,你就该想到会有今日。难道你忘了吗?我萧君彻是妖孽转世,顺者生,逆者死。” 萧君彻句句不留情面,却也是给了凌晔最直接的打击。 “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要的主。”凌晔也反击着,轻蔑的眼神中,尽是不屑。 “那又如何?” 萧君彻撇了撇嘴:“一个人最可怜的不是他失败了,而是他明明失败了还不知道失败的原因。如果我告诉你父皇身上的毒其实是你下的呢?” “你说什么?” “唔,既然你这么诚心的来请教我,我便大方的告诉你,没错,去年,呃,不,不不,也许是前年,或者更久一点的时候,我便找人在父皇的膳食中放了一种毒药,名为:断尽。” “是你,原来是你?” “怎么?很惊讶?我似乎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其实呢,我是故意出宫的,若是我不出宫,你怎会有机会给父皇下最后一剂毒药?” “唉,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其实你也和我没什么两样,你虽然只下了一次,但与我下了几百次,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不都是想让父皇早上登天么?”萧君彻平静的说着,似乎说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可是却刺激得凌晔涕泪交融。 “所以,你早就猜到我的动向,早已算好了时间,只引我往坑里跳?” 萧君彻不语,只是笑,但那颇含深意的笑,已然给了凌晔最好的答案。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将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原来,他竟然输在了有所行动,假若他按兵不动,那么,今日也许便会是另一个结果了。 许久之后,凌晔咬牙:“我确实太自负,若不是小看了你,我就该多派些人前却狙杀你,只要你死了,这一切,便会是我的。” “哈哈哈哈!” 大笑过后,萧君彻冷冷而视:“原来你还是没明白,难道你以为与凌暄一起的人,是我么?我告诉你,我自出宫之时,已与他们分道扬骠,与凌暄一行的,只是我的替身而已,即使你派多少人,派多强的高手过来,也要不了我的命。” “什么?” 听到这里,凌晔已经彻底的崩溃,原来他竟然错了不止一步。 “你以为我为何有二十万大军在手?你以为凌暄为何对你倒戈?那是因为和你的杀手一同出现在凌暄身边的人,有一半,是我的死士,我早已下令让他们对凌暄杀无赦,我的替身与凌暄本是一路,你猜凌暄会以为那些杀手是谁派来的呢?” 无情的道出真相,每说一句,凌晔的眼就睁大一分,直到最后,他双目早已瞪大如铜铃,但却仍旧忘记了该眨一眨眼。 第25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2 仿佛要让他彻底的崩溃,萧君彻仍旧在说话:“萧凌晔,你一辈子都生活在蜜罐里,又怎会懂得深宫无情,你以为你要对付的是谁?你要对付的是我萧君彻,一个早已在这大周国皇宫里,趟过死人河的人,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妖孽。” 是的,他是妖孽,他是整个大周国最为传奇的妖孽,没有人知道他从小到大,遇到了多少次的刺杀。 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几次三番他从鬼门关里闯了过来,他都会对自己狠狠发誓,他,萧君彻,要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哪怕,从让自己万劫不复,哪怕会让自己真正的成为妖孽,他,也绝不回头。 看清了萧君彻眼中的嗜血之光,凌晔终于明白,他输得那么彻底,输给了自以为最没有竞争能力的妖孽太子。 他一直以为,他能稳住太子之位,凭的只是国师的那句妖孽转世,可现在,他清楚的感受到,他并非妖孽转世,而是已成为真正的妖孽。 动了动唇,凌晔试图说出什么话来,却始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这一刻,他已将萧君彻最为残忍无情的一面,印刻在心底,此生,再也不可能抹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提要求,可仍旧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从你派人去找上官朵颜时,你就知道我会放了你的不是吗?” 萧君彻直接的驳回了他的问题,却惹得凌晔苦笑:“原来,我终于猜对了一点,原来,你也喜欢她。” 闻言,萧君彻没有出声,只是静默良久,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问题。终于,在他转身离开之时,他扔下一句话:“从现在起,你再不是萧凌晔,只是男宠玉姬,贺子阳回国之时,你便是我赠于他的那份大礼。” —————— 嘉隆元年,六月十八,萧君彻下了第一道圣旨,免全国赋税三年,大赦天下。 嘉隆元年,六月二十七,早朝之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周国三品以上官员,近十余人,联名上奏请辞,萧君彻大怒,拂袖而去。 萧君彻登基后早朝议事,仍旧在昭和殿,而寝宫却改在了承乾宫。 下朝之后,回到承乾宫,萧君彻仍旧气血难平,他自问为人处事,对那般老臣不薄,不想他辅一登基,他们便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思前想后,萧君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他愤而起身,大叫一声:“小桑,摆驾宣和殿。”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宣和殿,却见铭帝舒服的躺在树下乖凉,常青则一脸疲累的为其打扇。 萧君彻大步上前,对常青做了一揖,惊得常青手中的羽扇都落了地:“皇上,皇上,使不得,使不得。” “常公公,这些年,辛苦你了。” 一言辅出,铭帝霍地睁开了眼,不敢相信的盯着常青怒问:“原来你是他的人?” 常青见萧君彻已经自己承认,便也没有出声,算是间接的承认了这个事实。 “常青,我一辈子都信错了你。” 言罢,气得重咳不止,萧君彻冷眼看着这一切,却无情道:“若不是父皇做得这般狠绝,朕也自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要怪,父皇只能怪自己。” 铭帝闻言,却是边咳边笑了起来,常青不语,却还是上前为其拍背顺气。 萧君彻将一切看在眼里,故做惋惜道:“若是父皇不折腾,朕自会将常青一直留在父皇身边,不过现在,朕改变主意了,所以,常公公,从现在起,调回承乾宫当差,父皇这里,就不用再管了。” 常青弯了弯腰身,道:“谢皇上。” 这么多年,都是常青在铭帝身侧侍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铭帝的喜好,如果调走了常青,那便是让铭帝过得更艰难,他突然就慌了起来,怒道:“逆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狠狠转身,萧君彻笑得无情:“为何不可,父皇你已退位做了太上皇,朕知道你不愿见我,也再没有来寻你事,找你麻烦,可父皇为何还不罢手,还动用最后的余力,意图祸乱朝纲,父皇,这江山现在是朕的,朕要这江山不倒,便没有人能动摇。” “原来你又知道了,朕当真小看了你,不,是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了你,你居然诚府如此之深。” 铭帝感叹着,却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江山易打不易守,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嘉隆皇帝,要怎么来平息这场风波。” “父皇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那么朕便提前告诉父皇朕的决定了。” 闻言,铭帝一幅看好戏的表情,盯着萧君彻,岂料,萧君彻却比他笑得更得意:“小桑,你且听好了,今日上奏请辞的官员,无论多少,亦无论官职大小,朕通通准了,让他们从哪儿来,便给朕回哪儿去。” 一语即发,常青与小桑同时跪倒在萧君彻足下,异口同声:“皇上,不可啊!” “不可,也得可。” 言罢,萧君彻冷冷转身,在铭帝惊诧的眼光中,诡笑着绝尘而去。 嘉隆元年,七月初七,萧君彻下了一道震惊朝野的圣旨,准辞了包括兵部尚书,督察院左右督御史,刑部侍郎、内务府总管等等,总共一十八的辞官申请。 周朝官员等级分"九品十八级",每等有正从之别,不在十八级以内的叫做未入流,在级别上附于从九品。而此次上书请辞的官员,有十名乃三品以上重要官员,八名三品以下官员。 此旨一发,不但是未牵连的官员心中大乱,而在名单之列的请辞官员,更是内心惶惶,他们确实忠于铭帝,对萧君彻施压亦是为旧主不平,但却没有料到,萧君彻竟然敢逆天而行。 置朝堂于不顾,只图平心中怒气。 上官青止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请皇上收回成命。” 萧君彻淡笑自如:“上官爱卿当知,天子金口玉言,岂有收回之理?” 龙相虽不愿与上官青止同流,但也冷着脸站了出来:“皇上,三思啊!” “众位爱卿现在一定觉得朕,是个昏君了是吗?但是,朕也有话说,朕初登大位,正是用人之际,可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居然请辞,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十八人。” “朕自问,并未做出什么对不起众位爱卿之事,若是有愧,亦只对父皇一人,可众位爱卿当朕是天子了么?既然你们还不清楚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那朕只能自己告诉你们。不知道爱卿们可还记得当年国师的话,如果不知道的,朕可以让国师,再说一遍。小桑,请国师上殿。” 小桑闻言,大声道:“宣国师上晋见。” 一人,仙风道骨,意气风发的步入金殿,三乎万岁后,直视萧君彻双眼,萧君彻一笑:“国师,有劳您仙驾,朕的爱卿们想听听当年国师对朕的预言,不如国师再讲与他们听上一听?” 国师一笑,朗声道:“有何不可。” 言罢,转身面对群臣,铿锵有力道:“皇上降世之是,贫道曾有言:阴年阴月阴时生,孽星至,天命归!顺着生,逆者死!” 言语落地,群臣鸦雀无声,萧君彻忽而腾坐而起,俯视群臣:“朕,不信命,但朕若真是孽星,那么朕也不介意让爱卿们重新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孽星至,天命归。” 言罢,萧君彻寒眸淡淡扫过众人各色的脸孔,又唤道:“小桑。” “奴才在。” “这辞官的一十八位神仙,既然不肯为大周国卖命,怕是有了异心,想要效命他国,朕不想枉杀好人,却也不能不防万一,所以,即日起,便禁足于各府之中,让他们好好的反省反省吧。” “是,皇上,奴才这就是拟旨。” 几句话下来,群臣冷汗如雨,再无一人敢小看这位新的皇帝,他的手段,他的无情冷绝,比之铭帝,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那十八名官员之中,有一人,显然是气恼至极,怒骂道:“昏君。” 萧君彻闻言,只是瞅着他那么温柔一笑,一霎那,风华绝代,他温温的吐出一言:“爱卿此言差矣,朕乃孽君。” 自此,孽君之称,竟真的成了萧君彻的代言,世人皆知。 ————- 萧君彻并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人,他之所以在此件事上,如此执着,却也并不是因为生气。 事实上,从这件事上,他已看出了众人的不满,许是对他的不满,许是对他这个人的能力有所怀疑。 所以,他下了第一道旨,为的就是让那些人不能再抱任何侥幸的心理,不甘心臣服之人,他并不十分想挽留,所以来一次杀鸡敬猴的戏码也是必然。 而他的第二道旨,便真的是要敲山震虎了,让那些还蠢蠢欲动的人和心,都收敛起来,告诉他们,如若不从,那些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只是,这些人中,有太多朝中重臣,他初登大位,正当用人之际,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弄得内忧外患。 所以,在下旨之前,他已在心中斟酌许久才做了这个当相骇人的决定。 第25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3 下了朝后,萧君彻令小桑去寻了云详过来,更留了国师一起,共商大计。 云详目前的身份,只是一名太医,本也不可能参与朝中大事,但因为他的血门门主身份,却让他成为了萧君彻不得不传的重要人物。 “云详,帮朕推荐几个人吧。” 萧君彻微眯了眼,像是太累,却又更像是在头疼。云详面色淡淡,却只道:“皇上你裁的人似乎太多了,一下了若要找齐十八位,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 “朕明白,所以三品以下的,就不操心了,交给你爹和龙相一人一半吧。” 萧君彻故做轻松的说着,虽然明白个中利害关系,但他更明白,如若没有人来填补空缺,麻烦会更大。之所以说一人一半,其实也就是让他们各自再发展一下自己的人,虽然这并不是萧君彻想看到的,但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皇上的意思是,选十个人出来?” “六个便可。” “原来皇上心中,已有四人。”云详笑笑,一幅了然于胸的神情。 “你也别笑,朕确实定下了四人,包括兵部尚书上官云非,督察院左右督御史上官云详,内务府总管常青,刑部侍郎便让那骆真丘先兼着,反正那厮也不会推辞,他为人直耿,日后挑一个他满意的上来,填补上去便可。” 萧君彻说罢,云详便变了脸,忙推辞道:“皇上不可,我大哥调回京都,那他的人马怎么办?谁去守望天城?而且,而且皇上让臣做督察院左右督御史,臣只是一名太医,这么个升法,如何服众?” “云详你就别推了,不说朕现在没有合适的人,便是有,你也逃不掉,别人不知你的本事,朕还不清楚么?这个左右督御史非你莫属,而且,若是有人敢反对,就算不怕惹怒朕,也会担心惹怒你父亲上官青止吧?至于望天城,青国太子刚刚才回去,收了我的大礼,暂时不会有变。” 萧君彻边说边笑,却惹得云详无奈的直摇头,因为他明白,萧君彻说的确实是事实。 只要萧君彻敢封他的官,即便是再大的,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个不字。 见萧君彻心意已决,他也没有再反对,毕竟他对萧君彻仍然是十分的敬重,但一想到云非,他仍旧有些不解:“皇上不像是那种对边境很随意的人,是另有安排吧?” “知朕者上官云详,没错,望天城那边,朕不可能那般随意,你大哥回京后,暂由莫将军暂代主职,待冰笛通过了马上举行的武试之后,便会过去盯着。所以,血门的事物,你得更费心了,不过好在这几年,你们已渐渐淡出,便也不会有大的变化。” 萧君彻对云详一直都是信任的,所以,也并不瞒他什么。 “除了冰笛,皇上还要谁?”云详亦只是浅笑,明白萧君彻的胃口不可能那么小。 “除了云刀,朕谁都要。” 听了这话,云详了然:“就因为小刀是女的?皇上未免有点看轻云刀了。” 摇摇头:“恰恰相反,朕的意思是,你以后多教教云刀,血门迟早也是会交到云刀手里的。” “皇上是打算让臣当多大的官?” 云详苦笑着,暗叹自己最不想入朝为官,却不得不为官的命运。 “直到你取代你父上官青止为止。” 此言一出,云详终于敛去了笑意,看着萧君彻怔怔不语,萧君彻却上前轻拍他肩:“云详,朕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朕不得不这么做,你父亲把持朝政的时间太久太久了,朕不得不防,但如若是你,朕永远也不会怀疑。” “臣,明白,只是臣实在是……” “云详,如果你做不到朕要求的高度,那么,你懂的,后果会比你想象中,更严重。” 萧君彻从不在正事上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他不可能容忍上官青止继续做大。 唯今之计,是宁除之也不能放任,但有了云详与朵颜这层关系,他竟然也不愿意做到那般狠绝,所以,他强迫云详的同时,也是放他上官一族一条生路。 “谢皇上开恩!” 云详夸张的对萧君彻行了一个大礼,萧君彻看着云详的动作,却也没有拦他,只道:“你懂就了,只是你父亲能不能懂,就看你的了。假若你能劝得动他,朕也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太了解云详,亦懂得他不想卷入朝堂之争,但,有些事岂非自己想与不想便可以不去做的?他如此,云详自也免不了。 “皇上,容臣想想,想想。” 云详蹙眉,却也并未一口应下,萧君彻也不逼他,只笑道:“这个你回府再想,先帮朕想想那六个人选吧。” 云详闻言,亦只是淡淡一笑,张口便报出了一串名字。 萧君彻听罢,欣赏的点了点头,将案桌上的一张早已写好的纸递于云详面前,云详定睛看去,却也不由得会心的笑了:“原来,皇上早就想到了,只是想来考考臣啊。” “非也,非也,朕并不是考你,只是想考考自己,不过既然你与我意见一致,那么,便代表,这六人,确实可用。云详,这六个人,朕便交给你了,他们,便是朕未来,反控朝堂的重要武器。” 听罢,云详重重点头:“臣,当尽全力。” 云详走时,已近一更天,小桑问萧君彻是否要沐浴休息,他却摇摇头:“还有点事要跟你说说。” “奴才……” 不待小桑说出下文,萧君彻就开口阻了他:“从今往后,你再不必在朕面前自称奴才。” “皇上,这是何意?” 见小桑一幅受惊不小的模样,萧君彻嘿嘿直笑:“桑冷剑,你是否打算一辈子在朕的宫里当一名假太监啊?就算是你愿意,朕还有些担心呢。” 小桑,又或者应该称他一声冷剑,是的,他原名桑冷剑,是血门剑堂堂主,亦是萧君彻身边的小太监。 他听到萧君彻叫其全名,便知道他已经打算让自己离宫,只是他仍旧有些不放心:“皇上,您现在身边没个人怎么行?” “有常青在,有国师在,没有人能动得了我,至于你,难道你以为朕会让你白白出去逍遥快活?朕,有更重要的地方要你去守护。” 萧君彻定定看着冷剑,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高手,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备用人才,怎可能会在如此重要的关头,放他自由。 “皇上,奴才,不,臣,臣就是怕皇上不肯用臣。”冷剑满脸喜色,甚至只是因为能继续为萧君彻所用。 “冷剑,谢谢你。” “皇上,臣心甘情愿。” 是的,心甘情愿,在那个能冻死人的冬于,自萧君彻从死人堆里救下他时,他便决定追随他一生,哪怕是赴汤蹈火,他也心甘情愿。 “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冷剑,过几日你便出宫,与冰笛,清雨一同准备参与下月初的武试,朕要你们三人拿下前三甲,明白不?” “皇上大可放心,臣向您保证,绝对万无一失。” 闻言,萧君彻笑了,却是真正的开心的笑,冷剑见他如此,也跟着傻笑起来。两人笑得正开心,国师却突然开口了:“皇上,还有一件事,是否也该一起决定了?” “师傅,您想说什么?” 萧君彻没有叫他国师,因为那是在外人面前叫的,事实上,他是萧君彻的师傅,也是因他的一句话,而保全了他的生命。 “皇上的后宫,如今仍旧只有一位云妃娘娘,皇上,您是否应该充盈后宫了?” 后宫,从来就是皇权中用来稳固朝堂的另一处战场,国师的话,一语双关,亦是关心萧君彻的生活,也是关心他的强势态度下造成的君臣间的不平衡关系。 萧君彻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讪笑着开口:“师傅说的是,那就一并办了吧。” 沉默,是因为他想到了朵颜,无论他是雪疡还是萧君彻,在朵颜面前,他都没有掺假,他之所以那天会回复朵颜,他不可能只娶她一人,指的就是这些。 他既然要当皇帝,就不可能独娶一人。 国师亦看出萧君彻的心不甘,情不愿,于是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若有所指的道:“既然喜欢,就算是抢,也要抢回来,上官家的女儿收了一个入宫,就不怕再多收另一个。” 闻言,萧君彻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仿佛想通了什么,亦仿佛决定了什么,只是,冷剑却在听到国师的话后,担心道:“臣倒是不愿意她再进宫,上官朵颜命中注定就是红颜祸水,臣担心,皇上留她在身后,会伤害到自己。” 国师一听这话,半眯着眼,想了一阵,良久亦开口道:“嗯!为师亦觉得那丫头就是个祸水。” 本以为国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一听这话,萧君彻直接无语,刚想反驳几句,却又听到国师开口:“不过,就算是祸水又如何,人生难得几回博,一个男人,为心爱的女人疯一次,又如何?” 这话一出,萧君彻哑然,而他身侧的冷剑却是哭笑不得,他哪里是反对啊,分明是怂恿才对。 第25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4 嘉隆元年,七月二十九,早朝之上,萧君彻将他决定好的新补名单,拿出来探讨,群臣热议之余,龙相与上官大学士主动站出来声称支持皇上,群臣惊异之余,最终全部将要说的反对话,咽回了肚了,导致那份名单一字无改,全部通过。 嘉隆元年,八月初三,小桑重病,萧君彻准其离宫还乡。 嘉隆元年,八月初七,文武双试分别开始,这也是萧君彻真正意义上为自己务色新的势力拉开了帏幕,文试三日,但放榜却需十日之后,武试六日,结束当日便为萧君彻选出了十名最为实力的新人,不出意料,前三甲分别是冰笛,冷剑,清雨。 嘉隆元年,八月十八,文试放榜,出乎萧君彻意料的是,选出的状元郎,竟然是清雨。 他开怀大笑之后,终于明白,他的时代也许真的会因为这些精心培养的手下,而改写。 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选秀也在民间开展起来,大周国十三岁以上,至十八岁之间的未婚女子,都可以参与此次的选秀,萧君彻对这些事情本就兴趣缺缺,也就全部交由常青去打理。 若要说他最尊重的是国师的话,那么,他最信任的人除了云详,便是常青了。 常青在铭帝身边多年,却是当年柳皇后安插在铭帝身边的人,柳皇后死后,他没有反水,却一如既往的,支持着萧君彻,哪怕当年,他只是一个小小孩童。 而萧君彻给铭帝所食的混了断尽的饭菜,也均是由常青亲口试吃,是以,为了萧君彻,常青可谓是拿生命在保护。 这样的人,他又如何能不信? 嘉隆元年,九月十五,选秀活动结束,此次常青依照萧君彻所需,将那些新进的采女,分为了可用,可宠,可爱三种。 可用:便是身世高贵的王贵朝臣的女儿们,是以,宠幸了他们,亦等于拉拢了朝中官中,是以为可用。 可宠:是指一些商贾之女,一朝的命脉,并不全数系于朝臣之上,富有与否,也是十分重要的因素,是以为可宠。 可爱:这类的女子,均是些家世清白的,普通女子,即使爱上了,也对朝纲无害,是以为,可爱。 当这些女子的分类,常青讲解给萧君彻听时,他却是隐隐的笑了,到底是跟在皇帝身边干久了的人,当真是个人才。 ————- 嘉隆元年,九月十八,是新进的采女们面圣的日子,萧君彻粗粗的扫过那群莺莺燕燕,并没有发现什么惊喜,全都是国色天香,但亦全都是一个温顺的模样,可正是这种温顺,恰恰是他不想要的。 这一日,他一共封了六位新贵,常青见他所封之人,全部是可用之列,笑意渐深。 是的萧君彻的心里,暂时看不见别的女人,唯有一个上官朵颜。 但,她的身份是禁忌,他若想强自召她回宫,只怕是会惹来非议的。 是夜,常青问萧君彻要召哪位美人侍寝,萧君彻一时无甚决定,便道:“常公公,你就帮朕,随意挑一个吧。” 常青闻言,举起一个木牌道:“这位戚美人,祖父是三朝元老,其父是皇上刚刚晋升为隶部尚书的戚丰光,皇上觉得怎么样?” “那就是她了,明日你依旧帮朕挑一名便是。” 常青闻言,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道:“是,皇上。” 只是心内他却暗笑,这明明该是皇上翻的牌子,倒让他一个太监来翻了,传出去,可就真成笑话了。 就在萧君彻为难的日子,上官青止亦同样在犯着难,他已知朵云就是萧君彻的云妃,但朵云因为四年前的事,对自己一趄耿耿于怀,想要利用起这层关系,并不容易。 更何况,朵云并非他的亲生女儿,仅是这一点,就让他不能放心。 思前想后,他又想到了朵颜,并不是他狠心,只是他已觉察到了萧君彻的防备与动机,若是他再不为自己准备一下,莫说是他自己,甚至有可能毁掉整个上官一族。 正烦恼间,云非走了进来,他现在已非武将,而是新晋的兵部尚书了。他见上官青止面色不好,便问道:“爹,您怎么了?” “是非儿啊,详儿呢?没有同你一起来?”望了望云非的背后,上官青止答非所问。 “云详说是要带娘一起过来。” “你娘?” 看出不对劲,云非诧异的问:“怎么爹没有让娘过来么?” “罢了,来了也好,一家人好商好量的。”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云非一听这话,有点急,问得更紧,上官青止没有回答,只摇摇手,示意他暂时不要问。 不多时,云详带着赵显娘一起过来,上官青非见人已到齐,踌躇几许,终于道出了心中想法。 岂料,一语即出,云非倒是第一个跳了起来:“爹,您疯啦,朵儿可是前朝妃子,算起来,是皇上的母妃。” “爹知道,只是,咱们上官家,没有第三个女儿,爹也没有办法。”此言一出,赵显娘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她性子懦弱,从不说反对的话语,但她却在此刻伤心到不能自制。 云详却是出奇的平静,只道:“朵儿不会同意的。” “是啊,朵儿肯定不愿意,他那么讨厌皇宫。”云非也附和着,语气十分的肯定。 “不说她,便是爹也不愿意,但,如若想保全咱们全家的性命,除了此法,爹暂时没有别的办法。” 云详慵懒的扭了扭身子,冷冷道:“并不是没有它法,只是爹自己舍不得而已。” “你又想说什么?” 这阵子云详也升了官,上官青止十分满意,对他说话也不若以往那般。 “只要爹肯放权,只要爹肯退居二线,这一切,便都不是什么问题了。”一语中的,却让上官青止,霎时黑了面。 云非也觉得这话不妥,便道:“云详,爹如今怎能退居二线?” “大哥,有何不可,这皇上都换了,臣子为何不能换,爹大可学习一下铭皇帝,把这重担,挪到你我身上。” 云详的话一出,在场三人,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能接话。 末了,竟还是赵显娘先开了口:“老爷,其实,详儿说的,也有道理是不是?” 她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希望他能听云详的劝,只是,在看清上官青止的表情时,她再度失望的落下泪来。 “不是我舍不得放权,只是你们未免也太小看了这位新皇帝,你们以为,他就那么好糊弄的?” 上官青止还在强自辩解,而云详却是挑嘴一笑,道:“皇上确实不好糊弄,可是,只要我等不糊弄他不就成了?爹既然如此看不来,那么,便由儿臣帮你看开吧。” “云详,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上官青止,面色不善,似乎动了真怒。 云详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冷冷道:“各凭能力,既然爹不想放权,那么便由孩儿来争,这个殿阁大学士的位子,我要定了。” 言罢,室内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上官青止气极,骂道:“逆子,你在说什么,你是要逼你的亲爹吗?” “是,因为,若是孩儿不逼您,便是您要逼我们所有人,云儿一次,朵儿两次,爹,咱们上官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非要用女人来巩固自己的权力与欲望吗?” 一番话,说得血脉喷张,连云非也默不作声,算是无声的支持了这个平时他一直瞧不起的弟弟。 “好,好,我生的好儿子,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扳倒我。” 上官青止虽然气得不轻,可又十分欣赏云详的这股子冲劲,一时间,说话的语气,时高时低,让人摸不清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用扳,爹,你已输了第一步。” “是吗?何以见得?” “不用见,因为爹你也见不到了,方才我来之前,朵儿已经离开。爹,如果你够本事,那便再生出另一个上官朵颜送给皇上吧。”言罢,云详轻挑起嘴角,大笑着离去。 在场三人,赵显娘脸上犹带着泪滴,却是一幅喜不自胜的模样。 而上官云非,却是紧盯着云详的背影,久久不语,第一次,他觉得他这个弟弟,原来深不可测。 而上官青止,却在听到这话后,暴跳如雷,冲着赵显娘就大吼起来:“你呀你,还在这儿楚杵着干嘛?还不快去看看。” 赵显娘抹了抹眼泪,急急了去了,却在出了门外,脚步越走越慢,心里想的却是:“我的朵儿啊,快跑,快跑。” ————- 却说朵颜出了上官府,其实也根本没有出城,因为云详料定父亲上官青止,一定会派人四下寻查,所以,让她去了云刀所居的醉梦楼。 秋歌起初死活不同意,可朵颜却一脸兴奋,青楼啊,她还没有去过呢。 云刀听说朵颜是云详的妹妹,表现得那叫一个热情,终于被朵颜看出了端倪,拽着她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三哥?” 第25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5 “啊?有这么明显吗?” 云刀捂了脸,惊问。 “对啊,很明显,是不是秋歌?” 朵颜扭头问秋歌,秋歌仔细了看了一眼云刀,也老实的点了点头:“是很明显。” 云刀一听这话,便苦了一张脸:“这么明显,可是门主为何看不出来呢?是没看出来,还是已经看出来了,还假装不知道呢?” “你说我三哥不知道你喜欢他?” 云刀的性子直爽,也没什么心机,朵颜一见她就喜欢,若是云详真能娶了她回家,也是一桩美事,于是便有心帮着她。 “是啊,他从来都对我只那个样儿,不好,也不坏的。我说,你家那个上官朵云是不是真的很漂亮?弄得门主神魂颠倒的,几年都恢复不了。” 说着,说着,云刀就开始埋怨起朵云来,朵颜见状,笑得好不开心。 “呵呵!小刀姐姐,你也不用生我二姐的气,她现在是皇上的妃子,就算是有心,也抢不了你的门主啦。” “啊?你说什么?皇上的妃子?那不是……” 本想说,那不是爷抢了门主了心爱之人,话到一半,突然想起说错了话,于是赶紧的收了嘴,看着朵颜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 朵颜只道是云刀高兴没了竞争对手,便也没有在意她说了一半的话,只是笑道:“这下放心了吧?” 苦着一张脸,心里盘算着,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嘟嚷着道:“男人的心,我还真是看不懂了。” 朵云和秋歌相视一笑,心内对云刀的这种坦率个性,越来越喜欢。 在云刀处住了几日,都不敢出门,一是担心让上官青止抓了回去,二是因为最开始的一日,不小心从后院跑到前院,看到醉梦楼里的那些衣着暴露与人调笑的女子后,秋歌便死活不让朵颜再迈出房门半步。 而就在朵颜离家的第五日,圣旨便到了上官府上,萧君彻不顾群臣的反对,竟然执意纳朵颜为妃。 这下可急坏了上官青止,就连云详也皱了眉头,不发一言。 圣旨强下,他已猜出萧君彻的目的,正如他了解萧君彻一般,萧君彻亦十分的了解自己。 朵颜的失踪,别人猜不到,他萧君彻却未必猜不到,所以,他提前下了这道旨,为了就让云详自己把人交出来。 云详并不想背叛萧君彻,但,另一方面,他又太心疼朵颜,皇宫禁地,太不适合这个妹妹,他只是想保护她而已。 可是,现在萧君彻已下了决心,假如云详还装傻充愣的话,到头来,说不定会将事情更加恶化,这么想着,云详终于还是到了醉梦楼。 他见到朵颜的第一句话便是:“朵儿,三哥对不起你。” “三哥,你说什么呢?” 朵颜诧异的问着,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下旨了,封你为夜妃。” 一语即出,朵颜好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早也躲晚也躲,可真的应了那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她上官家还有人在京都,她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倔强的咬着嘴唇,朵颜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冷静道:“三哥,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我要见雪疡。” 只一句话,云详的心里便再也轻松不起来,原来,这一切早已命中注定,无论她向前,还是退后,无论是雪疡还是萧君彻,她的命运,维系的却都是同一个人。 只是,她自己从来不知道而已。 “你想干什么?” “三哥,这回换我说声对不起你们,假若雪疡可以放下一切,我愿意和他浪迹天涯。” 朵颜坚定的说着,却惹得云详更加担忧,他试探性的问:“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且让我再自私一回吧,三哥,我不愿意回宫,不愿意。” 是的,她并非真的那么讨厌萧君彻,只是,那个皇宫,那可怕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不愿意回去。 比任何人都想纵容朵颜一次,可云详却不敢开口答应,雪疡不可能陪她浪迹天涯,若是见了,只怕是又得重伤一回,他心疼她,不想让她再受刺激,可是,他要如何告诉她,雪疡其实就是萧君彻本人? 张了张嘴,他仍旧说不出口,因为他也不敢确定,假如朵颜知道雪疡和萧君彻其实是一个人,她会有什么反应,是高兴,还是永远再也没了笑颜? “朵儿,不见他可以吗?” “三哥,求你。” 朵颜没有多余的话,她想说的,想做的,从不瞒云详。其实她自己也不敢肯定雪疡的决心有多大,但,假如不试上一次,她想,她一辈子都会后悔。 “朵儿,假如三哥希望你不要见他呢?” “我一定要见他。” “假如三哥不帮你传话呢?” “那我就自己想办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不相信这世上,只有三哥你一个人能找到雪疡,或者,云刀,清雨,冰笛,任何之一,都可以办到。” 很少这么跟云详说话,也同时证明了她的决心,云详自知再劝无益,只得叹息着应了声:“三哥,帮你。” 闻言,朵颜笑了:“三哥,谢谢你。” “朵儿,还跟三哥这么客气吗?”云详试图笑一笑的,可任是他如何努力,也挤不出丝笑意,朵颜见了,不觉也心疼了起来:“三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摇摇头:“我倒希望你再任性一点,若是当初第一次入宫便逃了,也许,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情。” 点点头,却用同样无可奈何的语气道:“也许吧。” 言罢,她转首望向窗外,午后的空气,闷燥得不行,而她的心,此时此刻,冰冷如雪。 —————— 朵颜不便出门,便让云详直接约了雪疡到醉梦楼找她,恐是那前院的风景惹眼,让他们不便谈话,朵颜特意挑了一处僻静之处,坐于一块天然形成的大石上等他。 入了秋的夜晚,不似白日那般炎热,十分舒服,朵颜抬起头,仰望着天上明月,一时间竟出了神。 “月色真好。” 一人幽叹出声,朵颜一震,恍惚间转首,那月下一人,月白衣衫,迎风而立,随意散的长发,银色的面具,还有那性感却看似薄情的嘴唇,不是雪疡又是谁? 朵颜微微一笑,如月宫嫦娥,拍了拍身侧的一处:“你来了?坐吧。” 雪疡没有说话,竟是直接的贴着朵颜坐了下来,朵颜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刚才,我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来。” “当然会。” 似乎又变回了当初的那个雪疡,他的话,少字而简捷。 “那你也知道我让你来的原因了是吗?” 朵颜是在问他,可内心却十分的不确定。雪疡抬起头,望向刚才朵颜盯着发呆的那轮新月,缓缓吐出两字:“知道。” “所以呢?你的决定呢?” 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指甲都几乎陷进肉里,朵颜紧张得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错过了什么一般。 “……” 好半天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朵颜眼一红,心似乎已碎裂成一片片。她不甘的问道:“所以,你要放弃我了是吗?”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不愿意?他,就那么招你讨厌?” 如果这话是别人问出,朵颜一点也不奇怪,可问话的人怎么会是雪疡,他怎么能问出这么样的话来伤她的心?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吗?” 没有回答,朵颜亦反问着,最后一字落地,她的泪也跟着滑落在地。 “对不起!” 同样的没有回答,他一声对不起,彻底的击垮了朵颜的理智,她忽而弹跳起来,指着雪疡的鼻子就骂:“你是不是男人?就算你不要我,是不是也给我一个理由,从来就是不说,从来就是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你这声对不起有何意义?” “……” 雪疡不语,却是不知道如何回复,他内心亦同样在挣扎,他也想对她坦白,可他的骄傲又告诉他,他应该夺回她的心,以萧君彻的身份。 “不说话,又不说话,雪疡,你这个懦夫,你是个混蛋。” 朵颜哭着骂着,竟而捂着脸,蹲在了地上,耸动的肩头泻露了她的无助与脆弱。 雪疡伸出手,想抚上她肩,却在离她几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生生将手收回。 “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要听不要听,假如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告诉我原因,雪疡,我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只要你能说出理由,只要我能理解,我都原谅你,只求你说出你的理由,就算是让我死心也好。” 这是朵颜第一次这么哀求着一个人,将自尊抛弃,把矜持收起,可雪疡的欲言又止,却让朵颜的心,痛得再也拼不起,她冲他吼:“说啊!” “好好做你的夜妃娘娘,我,会像以前那般,永远保护着你。” 这番话,终于打破了朵颜所有的幻想,她睁着朦胧的大眼,张大的嘴,怎么也合不上来。 第25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6 当她猛然惊醒,瞬间出手,重重的一记耳光,响亮的甩到了雪疡的脸上,几乎将那张面具打落,深吸几口气,朵颜忍住眼泪,咬牙道:“原来,你也是贪生怕死之人,是我错看了你,给我滚,马上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呐。” 自凌晔的背叛后,朵颜一直都小心翼翼,可当她重新敞开心扉,接纳了雪疡,却又被他这么轻易的抛弃,她受不了,受不了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无力的双脚已支撑不了她的重量,朵颜重重的跌倒在地上,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的站直身体。 “朵儿,不要这样。” “闭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朵颜的脸上,泪痕交错,她仅有的自尊与骄傲,让她终于站了起来,直视着雪疡的双眼,一字一顿:“从此,你我陌路。” 言罢,她坚强的挺直了腰身,转身离去,雪疡却在同时,伸出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我,我走到今日这般田地,怨不得别人,要怨,也只能怨自己白长了一双眼。” 赌气的说出了绝情的话语,朵颜用力甩开了雪疡的大手,大步向前走去,将雪疡远远的抛在了背后。 怔愣在原地的雪疡,看着朵颜用力甩上的房门,继而苦笑道:“雪疡啊雪疡,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一个声音,自他背后起:“爷,我是否还能这般叫你。” “我从未说过不行。” 没有转身,亦没有回头,雪疡如是说。 “可否再求爷你帮我一件事?”云详的声音很轻很轻,又仿佛说得那么小心。 “好,我答应你。” 不假思索,雪疡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云详一愣:“我还未说是何事。” “你不说,不代表我猜不出。” “爷,我不放心。” 云详的声音中,透着些哽咽,在知道事情已没有可能改变之时,他心疼,心疼这个一次次爱错了人的妹妹。 “我说过,我会保护她。” “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只怕是到时候,爷腻了,烦了,终归是孤独一生。”他不愿去细想,只怕一想起,就心疼。但,面对着戴着面具的萧君彻,他宁可从现在起,他永远是雪疡。 “一辈子。” 是承诺,亦是真心,这三个字,在此刻越发显得弥足珍贵。云详激动的看着雪疡的背影,动了动唇,竟发不出一个音节。 “爷,谢谢你。” “不用谢我,因为我不是因为你才这么说,以前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不去计较,但,假若以后,你又犯同一个错误的话,那么,我绝不会再容忍。”是警告,也是最后的通碟,他对此事的放任程度,此刻已是极限。 云详听后,默默点头,也不管背着身子的雪疡看不看得见,却是一直那么不重不轻的点着头。 直到雪疡离开,他呆愣在原地,看着朵颜那扇紧闭的房门,暗自心疼着。 —————— 朵颜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上官府,上官青止没有责怪她的不辞而别,也没有问她为何又回来,只是对外宣称,朵颜是他们自皇陵接回府上,不入便要入宫。 她本是铭帝的贤妃,铭帝没有死,可朵颜却要再嫁,而且,嫁的还是铭帝的儿子,这样的荒唐事,无疑在整个大周国引起了轩辕大波。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朵颜,或艳羡,或辱骂,朵颜对那些事,只作不闻,她的心已死,再也不会受那些琐事的影响。 看着一天天瘦下去的朵颜,秋歌心疼得不得了,上官青止见状,也并未很快送朵颜进宫,只以朵颜身体报恙,暂不合适侍奉天子,将她暂留家中。 不曾想,这一留便是整个冬日,又到除夕夜,朵颜独坐窗前,她的心,已平静不少,只是仿佛缺失了一角,那是一种在凌晔身上也未曾体验过的痛苦与撕裂。 每每,朵颜都想大哭一场,只可惜,泪似乎已干,心似乎已累,她变得,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甚至,不哭也不笑。 秋歌终于再忍不住,跑去找云详哭诉,云详听罢,却只是蹙眉不语,末了,只对秋歌道:“你去吧,我明日跟朵儿谈谈。” 得了这话,跟得了圣旨般开心,秋歌安心的去了,只是云详那一晚,那再也睡不着,思及一切,云详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若不是当初自己阻止朵颜与萧君彻亲近,说不定,她先爱上的会是萧君彻,假如是这样,又何来今日的烦恼?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云详终于还是爬了起来,起身穿好衣服,独自一人踏着月色,出了府,朝城东方向而去。 翌日,云详早早就到了朵颜门外敲门,秋歌开门的时候,朵颜还在睡觉,云详蹑手蹑脚的走了几步后,又忽而觉得没有必要,于是上前轻拍朵颜的粉面:“朵儿,起来起来。” 半闭着双眼,朵颜恍惚间看到云详的脸,还以为在做梦,只道:“三哥,你真讨厌,梦里也不让人安生。” 云详要笑不笑的,用力掐了一把朵颜的脸,道:“还不起来?” 这下朵颜还真是醒了,她捂着脸,坐了起来,却是一点情绪也没有,只问:“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朵颜这个样子,云详心如刀绞,若是以前,自己这么折腾她,她必定三倍偿还,可现下,她居然连生气也不会了。 “朵儿,三哥一会儿带你入宫看看可好?” 试探性的问着,更小心的观察着朵颜的面色,却不想,朵颜只是淡淡问道:“今日是大年初一,三哥也要上朝?” “不是上朝,只是带你去看看你二姐。”如此蹩脚的理由,连云详自己都觉得可笑,却仍旧拿来用了。 朵颜也不反驳,只道:“好。” “朵儿,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云详生怕她不答应,可她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云详又觉得心里难受,她竟真的什么也不在意了吗? “没有,早去晚去都得去,我又怎么会在意是哪一天去?” 知道朵颜误以为,是要送她入宫为妃,但云详并未解释,他其实只是想带她进宫看看萧君彻,有时候,了解一个人,用说的,都不如用看的,如果要让她真的做到放开心怀,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那你准备一下吧,一会,把这个戴上。” 看了一眼云详手中的东西,竟然是一张人皮面具,朵颜轻轻接过,嘴上问:“为何还人戴这东西?” “爹说你重病,你若是入宫,必然不妥,还是换个身份的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朵颜点点头,又问:“这面具是谁?” “小刀。” 闻言,朵颜却是难得的笑了一下:“是冰笛做的么?他不是去了边关吗?” “是冰笛做的,但不是现在做的,我这是直接找小刀要来的,她以前贪玩,找冰笛做了不少自己的人皮面具。”朵颜一听,也觉得这也符合云刀的个性,便再不多话,翻身起床,准备梳发。 云详见状,退了出去,只道在前厅等她,朵颜点点头,便再不言语,云详暗叹几声,终于还是移步离开。 第三次进宫,朵颜已分不清心内感觉,只是闭目,一语不发,直到下了车,她才睁开眼,淡眸扫过金壁辉煌的皇家宫殿,只是软软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云详听见,却也只能装做不知,他带着朵颜来看朵云,自己的心里又能好受到哪里,但是,为了朵颜的幸福,他也只能忍耐一下了。 “三哥,二姐她,晋位了么?” 一路慢行,朵颜难得先开了口,云详道:“算有也算没有,还是云妃,只不过在妃前面,多了一个贵字,皇上的嫔妃本就只有八位,除了云儿以外,其它的六位仅仅位列九嫔。” 云详说八位嫔妃,却只说了七人,另一人,朵颜心知说的是自己,但却只做未闻,只幽幽幽道:“天子本该有一后,三夫人,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他却只有八位么?” 闻言,云详却纠正道:“皇上嫌多,修改了后宫妃嫔等级制度,所以,以后大周国皇帝最多只有一后,四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 朵颜算了算,道:“少了四妃,多了一位夫人,不知现在的四夫人,是哪四位?” 许是一路太无聊,许是想要找些话说,朵颜不由得多问了几句,云详很乐意看到朵颜这样,于是很快答道:“现在的四夫人,分别是:贵妃,贵嫔,夫人,贵人四位。” 铭帝的三夫人之位,分别是:花蕊夫人,花冷夫人,和花雨夫人,四妃为贞淑德贤四位,萧君彻却在登基后撤去了五个高位,其想法,唯有朵颜这种在深宫中挣扎过的女子,方能体会。 他怕也是厌倦了后宫之争吧,少一个,就少一个麻烦。 谈笑间,百鸟宫已至,朵颜抬头看着那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心里想的却是:“没想到,二姐住的竟然是这样,想必,已快要修成正果了吧。” 第25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7 大周国的许多皇后,住的都是百鸟宫,所以,朵颜这么想也正常。 拍了拍脸,朵颜挤出一抹笑意,缓步踏入。 朵云早就得到消息听说云详要来看自己,本还有些犹豫不绝,但看到首先进来的那个一身窈窕时,朵云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疾步上前,拉过朵颜的手,轻问:“是朵儿吗?怎生还戴了一张皮?” “二姐,以防万一。” 朵云明白的点了点头,拉过朵颜便开始拉家常,愣是把个云详生生的忽略了,朵颜察觉到朵云的刻意,颇有些不满,于是故意道:“二姐,三哥也来了。” 朵云一愣,末了,又僵硬道:“本宫,看到了。” 她用了本宫,在朵颜和云详的面前,朵颜面色微变,却什么也没有多说,只道:“爹娘都想你了,所以,命我和三哥来看看二姐。” “本宫很好,你们不必挂心。” 又是一声本宫,朵颜很想笑,便却笑不出来,是什么时候,二姐变了,还变得这么的陌生。 见到这样的朵云,朵颜已不想再说什么,只是她说什么,自己便听着,时不时应上一声,敷衍着。 用过午膳后,朵颜已然再坐不住想要离开,但,又想到,自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便没有兴致。 “皇上驾到!” 一声高呼突而响起,朵颜霎时乱了心神,她紧张的看着朵云和云详,急道:“二姐,我是否该避一下。” “去屏风后面吧,那儿是本宫换衣的地方,皇上该不会注意的。” 朵颜听罢,点点头,二话不说,就闪进了屏风后,还顺手抄起一些衣物挡在了如纱的屏风上面。 “云详,来了竟然也不叫上朕?” 闻言,云详只是笑:“皇上,微臣来看看贵妃娘娘。” “嗯!早该来了,朕等你了许久。” 这声许久在朵颜听来顿觉可笑,他倒是等云详来做什么? 云详和朵云的关系,萧君彻是知道的,不但不生气,难道还要纵容? “皇上,您有事吩咐,为何不早讲啊,微臣……” 摆了摆手,示意云详不要再说下去:“这事啊,朕想等你想通了,现在你来了,看样子是想通了。” “皇上,何意?” 萧君彻没有说话,只是朝朵云招了招手,朵云心内一喜,靠了过来,尚未行至萧君彻身边,却听得他又说:“早该把云儿还给你了,可是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所以一直没有提及。现在,既然你主动来看云儿,想必还是余情未了,朕也可以放心的把云儿还给你了。” 如遭雷击,朵云与云详一个惊恐,一个惊讶。 云详刚想拒绝,却听到朵云凄厉一声:“皇上,您不要云儿了?” “云儿,朕是为你好,云详你还信不过么?” “皇上,就算是你想这么做,也不能啊,臣妾与云详是姐弟。” 萧君彻一笑:“是不是,你们不是早就清楚了么?” “可是世人不这么想。” 又笑了,萧君彻却是说:“所以,当年,朕给你改名云奴,再不是上官朵云,你与云详亦不用看世人眼色过活。” “所以,皇上早就计划好了是么?” 朵云苦笑,却是心冷如冰。 “是啊,早就计划好了,朕是天子,怎可夺人所好。” 萧君彻的话,听起来那么的顺耳,可是为何句句锥心,朵云泪落,却仍旧不甘的问:“所以,皇上从不碰臣妾,亦是为了今日?” 这样的一句话,却同时让殿内的云详以及屏风后的朵颜吃了一惊,萧君彻竟然对云详能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看得起他。 “是。” 一个字,如一把刀,朵云凄厉长笑,泪落纷纷,末了,却是突然拨下头上金钗,用力刺向心口。 虽然萧君彻眼疾手快,挡了一下,却仍旧刺入了朵云腹中,只是并未伤及要害,可血仍旧流了一地。 “快,传太医。” 听着殿中一片混乱的声音,朵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隔着屏风,朵颜看不清朵云的伤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想出去,却又不愿见萧君彻,朵颜咬着下唇,良久,终于还是抵不住亲情,奔了出去。 心想着,她现在云刀,想必,萧君彻也认不出她来。 没有人来去找太医,因为,云详就是最好的太医了,还要找谁? 可朵云却坚持不肯让云详诊治,云详见状,心痛得没有恨不能自己代替朵云,他冲上前来,指着朵云的鼻子就骂:“你这是要干嘛?就算是赌气也不是这么个赌法。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了我,我也绝不会勉强你,可是你若是还这么闹,是想让大家都心疼死么?” 朵云的泪,急速的落地,她抖动着因失血而泛白的唇,难过道:“有谁会心疼我,有谁会?你不必帮我治伤,让我死了的好。” “在你眼中,就只有皇上是人是吗?爹娘兄妹在你眼中毫无份量是吗?那么,像你这般无情无义的人,皇上为何要喜欢你?” 这话说得极重,朵云也有瞬间的失神,可一看到萧君彻的脸,她就再忍不住,又大声的哭泣起来。 萧君彻适时的出声安慰着,朵云只是哭,却仍旧不肯就医,萧君彻不是不知道她想要他说什么,只是,他不愿,不愿意。 ‘咚’的一声云详双膝着地,痛心的说道:“皇上,微臣请你收回成全,这个姐姐,微臣不愿她死。” 这声姐姐,包含了千言万语,云详的面容因忍耐而有所扭曲,他进宫,并不是因为想要接回朵云,是真的只是想带朵颜散散心。 可萧君彻的一句话,又唤回了他内心的渴望,真的希望朵云点头的,可是她却选择了宁死不从,云详是真的死心了,这声姐姐,亦是他最后的退让。 从此后,他的心中,将会缺失一角,从些后,他再没有心爱之人,唯有两个让他操心的姐姐妹妹。 “云详,你可想好了?” 看出云详的失落,萧君彻心内亦并不舒服,朵云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水,可她却仰着头,在等待着自己开口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是,皇上,微臣想好了。” 坚定的,云详又重复了一遍。萧君彻亦同样看清了他的决心,他叹息一声,道:“云详,是朕对不起你,朕永远欠你。” 言罢,转身看向朵云:“朕命令你,马上让云详帮你看看伤。” 他这算是答应留下自己,可朵云在看清萧君彻眼中的不耐时,心都在滴血,可既便如此,她也再所不惜,她要永远的,留在他身边。 云详趁机上前,将朵云抱回了床上,放下四周的纱帐,细细的为其查看着伤势,朵云突然间也伸出手,抓紧了云详的手臂道:“云详,我对不起你,不要怪我。” “不要说了,我明白。” 明白便不代表不会心疼,云详的心,亦如现下的朵颜一般,似乎整个被掏空了,可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因为每看见朵云一分,他的心,就忍不住滴血,可她受伤了,需要自己,他,不能走。 很快,云详已为朵云包好了伤处,开出的方子也由宫人拿去太医院取药去了,云详筋疲力尽的从内殿出来,对萧君彻无力的说:“皇上放心,二姐无碍,只是失血过多,补一补就会好。” “云详,朕不想对你多说抱歉的话,但云儿即如此,便只能留在宫里。” 点点头,云详道:“请皇上好好照顾姐姐,云详感激不尽。” 萧君彻点点头,看了云详的一脸疲累,亦有些不忍,于是道:“回去吧,这里,朕会让其它太医盯着。” “谢皇上,微臣告退。” 说罢,他步伐凌乱的殿门走去,朵颜见状,也咬着唇小步跟上,一只大手,突然横过她身:“既然来了,便不用回去了。” 朵颜一惊,刚要出声相抗,却看到萧君彻眼中莫名的余愠,她无心的挣扎着,眼神瞟向云详,想让他出声相助。 “你觉得云详还不够伤心?如果你真的关心他,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对他最好的。” 言罢,不待朵颜或是云详开口,拖着朵颜就走。 朵颜快步的跟在萧君彻的身后,不时的回头,百鸟宫门前,云详长身玉立,周身弥漫着忧伤的气息,朵颜心口一滞,痛得只欲呕血。 用力的挣扎起来,嘴里还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萧君彻瞬间出手,在朵颜的身上轻点两下,当朵颜惊觉自己被点穴后,再是怒恨交加,可萧君彻却发了狠:“如果你还学不会听话,朕很乐意教会你。” “身为天子,怎么可以强人所难?”朵颜压低了声音,却是害怕已受伤的朵云听到她们的对话又伤心。 “朕就是强人所难了,你们都可以强朕所难,朕为何不可以?” 他的话,若有所指,朵颜当然听得出,只是她现在太担心云详,确实不想和他纠缠。 “我是真的不放心三哥,你且让我回去吧!我答应你,此后,我定会入宫……” 第25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8 仿佛下定了决心,亦仿佛是为与萧君彻换一个条件,萧君彻却冷冷摇头:“痛到极致,便不会再痛,云详的伤,没有人能治得好,除了他自己。” “你又知道了?你怎么可能体会得到三哥现在的心情?” 朵颜抗议着,仍旧不从,她这么些天积累下来的淡漠与平静,似乎在遇到萧君彻后,全都破了功。 “朕为何不知道,因为朕也曾痛过。” 是的,他也会心疼,冷血无情的他,在得知朵颜的迟迟不肯时,也曾心痛到睡不着觉,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在不知不觉不中,他爱了,却也爱得那么深。 朵颜沉默了,因为看到了萧君彻双眼深处的那一抹无奈与心痛,可她仍旧说:“我不放心三哥。” 只一句话,朵颜却红了眼,两个她从小最喜欢的哥哥与姐姐,一个伤了心,一个伤了身,她却帮不了任何人。 可他想陪在云详身边,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萧君彻亦读懂了她的心意,却温言道:“朕比你更不放心他,你且放心吧,朕已经派了人来接他。” “谁?” “云刀。” 睁大了眼,朵颜惊到了,萧君彻却又继续道:“朕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多的多。” “……” 朵颜没有吭声,却也是相信了太子的话,她知道萧君彻的能力,也知道他有那个洞察力,可是,这一刻,在没了拒绝留下的理由时,她手足无措。 僵立着,萧君彻将朵颜转了个身,让她清楚的看到云刀疾步而来,她在看见云详那么孤立无助的痴立着,突然上前紧紧抱住了云详。 是的,这就是云刀,敢爱敢恨的女子,她爱云详,爱得那么深。 可她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但,这一刻,她放下了自己的矜持,主动的抱紧了她最爱的人,哄孩子般温柔道:“门主,你,还有我。” 泪,突然就顺着朵颜的脸庞落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想爱的人不能爱,相爱的人又不能在一起。 都是这般纠缠不清的,相互折磨着,到底是为何? 恍惚间,萧君彻已顺手解开了朵颜的穴位,而朵颜仍旧不自知,直到萧君彻又高声对云详说了一句:“云详,她……我留下了。” 没能听到云详的回复,朵颜亦知道,云详此刻听不进任何话语,但她却一点也不怪三哥。 突然间她也想通了,也许,今日进宫,真的是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她,终归是要进来的人,又何必总痴望于出宫? 想通了,心境也开阔了,她定定的瞧着云刀,却是对她说:“小刀姐姐,我把三哥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她。” 云刀莞尔一笑:“同生,同死。” 四个字,如有千金,朵颜的泪落得更凶了,直到瞬间盈满整个眼眶,她突然哭得双肩耸动,哽咽不成语。 萧君彻抻手揽过她脆弱的肩头,心,又何常不是痛到不能自制? 朵颜被送进了清淑宫,封号竟然还是夜妃,她暗笑这不在夫人之列,又不在九嫔之中的夜妃封号算是个什么。 不过就封号而言,这个夜妃该是在九嫔之上,四夫人之下的一个尴尬角色,朵颜不明白他为何赐自己一个夜字,而萧君彻却在此刻淡淡出声:“你爹在答应上书帮我请求父皇退位时,给我开了一个条件,他要上官家再出一位皇后。” 一语落地,朵颜却倔强开口:“我不可能做你的皇后。” 萧君彻却笑了:“宫里,还有一个上官朵云。” 听出这话的捉弄意味,朵颜有丝愠恼,却也被臊得红脸,一跺脚进了内殿,将萧君彻生生的晾在了外面…… ————- 是夜,朵颜早早的上了床,似乎在害怕什么,更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萧君彻对她的特别,她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雪疡,已成了她喉头一根刺,现在的她,根本不能接受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周朝的天子。 萧君彻果然来了,却没有通传,他一步步走近,轻缓的脚步声,声声踩踏在朵颜的心底,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假装睡得深沉。 可萧君彻是什么,他武艺高强,又怎么看不出朵颜其实没睡,苦涩一笑,他却一屁股坐在了床边,轻轻的唤她。 朵颜紧闭双眼,就是不肯睁开,萧君彻宠腻的看着她的侧颜,却道:“朕有心送份大礼于你,看样子,你是不肯要了。” 朵颜在心底撇了撇嘴,暗道,她本来也不想要。 仿佛会读心术一般,萧君彻却又道:“既然你不用,那便带回我的承乾殿去了,秋歌这丫头倒也机灵,想当年,也在东宫呆过一阵子,我,还有印象。” 一语听罢,朵颜想也不想就坐了起来,却正好撞进萧君彻的两汪清泉中,他眉目含笑:“终于肯醒了么?” “皇上要臣妾醒,臣妾怎敢不醒?” 是了,她已经对他自称臣妾了,她也已经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夜妃,一个独一无二的夜妃娘娘。 “嗯,你果然对秋歌比对我好。” 这话与其是在说与朵颜听,更多的却像是在撒娇,朵颜惊得鸡皮掉了一地,只追问道:“秋歌在哪儿?” 不等萧君彻说话,朵颜便听到了秋歌的声音:“小姐,真的是你?” 秋歌惊喜之余,却又怯怯望向萧君彻,想靠近又望而却步。萧君彻只做未见,却又缓缓道:“这里宫人不多,新来的又怕不机灵,原来的又怕不干净,不如,我送你一人如何?” “皇上喜欢便好,臣妾自当收下。” 听朵颜这么说,萧君彻当真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唤道:“玲珑,过来见过夜妃娘娘。” 一人,娥黄翠衫,窈窕身量,碎步走了进来,朵颜侧目望去,竟然真是在府上见过的那个丫头:“是你?” 见朵颜也认出来自己,玲珑一笑:“娘娘好记性,奴婢确实是您在上官府上见过的那个丫头。” 指着玲珑,朵颜扭头问萧君彻:“她是你的人,为何在三哥身边?” “还记得谢彪么?” 不答反问,萧君彻的话,却惹来朵颜浑身一颤,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但谢彪的死,她才是主谋。 可萧君彻在此时提到这人,和玲珑又有什么关系?朵颜想不通,刚要发问,秋歌却出声问道:“你可是那日为夏荷姑娘说话,遭责罚的那位玲珑妹妹?” 一语中的,玲珑只是笑,朵颜却是惊讶的看着玲珑道:“你在我家住着,其实是在养伤么?” “是的,娘娘。” 玲珑的声音软软糯糯,十分好听,模样也精细,再一联想到当初她的所作所为,朵颜不由得发寒的看着萧君彻:“皇上训练得这么好的人,放在臣妾这儿,不嫌浪费了么?” 萧君彻一笑,却道:“正因为训练得好,所以,才会给你。” 这句话,太深奥,深得朵颜不愿细想,他一味的表现出来的包容与温柔,让朵颜有些招架不住,虚晃了一下,朵颜终于应道:“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 “我,一直在等你对我自称臣妾,但,真的到了这一天,我却又觉得高兴不起来了,为什么?” 他在问朵颜,但朵颜却不想答,只道:“须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到了,也就没那么珍惜了。” 这话,似乎有些什么别的意义,萧君彻不语,只细经回味的那几个字,直到一更天的鼓更,响了三遍,他仿佛才回神,却是对朵颜说了一句:“夜深了,睡吧。” 一句话,便教朵颜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朝胸口拉了拉被子,这小小的动作,却惹来萧君彻的头深锁。 终于,萧君彻落寞起身,缓缓外移,临出门时,他转身看向朵颜,坚定道:“我,绝不勉强你。” 闻言,朵颜怔愣在原地,却还是常青上前一步,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道:“娘娘误会了,皇上今晚,早就翻了戚昭仪的牌子,本也没有要留宿在此。” 本来见到常青还在为他所用,已经很诧异,而在听了这话后,朵颜更是诸多怀疑,末了,她眼中灵光一亲:“原来常青都是他的人了,铭帝啊铭帝,你若不败,当真成了神话了。” 朵颜入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各宫,那六位新封的美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表现不一,其中以为首的明月宫戚昭仪表现最为狂暴,甚至摔坏了皇上赏赐的玉瓶。 说起来,这六位新晋的美人,都已晋封,不知是巧合还是萧君彻故意,全部为九嫔之位,分别是明月宫戚昭仪、清玉宫孟昭容、兰芳宫骆昭媛、紫薇宫尹修仪、如意宫庄修容、出莹宫莫修媛。 若说萧君彻最宠爱哪位妃子,倒也真的说不上来。 因为自这些美人入宫,他便已真的全部临幸,且雨露均沾,不对哪个最好,也不对哪个最差,若真要找个例外的,也就只有自少年时就陪在皇帝身边的云贵妃一人。 第25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09 本来,这六人面上和和气气的谁也会见不得谁,要有,也只是嫉妒云贵妃,可云贵妃本就是当年东宫中,唯一的妃嫔,是以,就算是心有满,也都没有表现出来。 可,偏偏在此刻,又多了个上官朵颜,且不说她是前朝旧妃,单单她与云贵妃间说不清楚的那层关系,就够让人头疼了。 虽然朵云的身份已改为云奴,但知情,均知道,这只是个障眼法,她上官二小姐的身份,其实在宫里,早已不是秘密。 但,下旨封妃后,朵颜却迟迟没有入宫,这六人本也有所幻想,以为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恐怕是不会再召入宫里了。 却不曾想,刚刚过完年,她就送进了宫,怎不让她们心急。 就在戚昭仪狂怒不已之时,萧君彻却突然造访,见到她的表现,甚为不满,转身就离开了明月宫,改去了,离明月宫较近的,清玉宫孟昭容处过夜。 这一下,戚昭仪对孟昭容的意见可以大了起来,本来他们六人一同入宫,说好相互扶持,可这档子事一出,戚昭仪就生了别的想法,她本不是什么温婉佳人,自也容不得别人这般对她,是以,明明应该六人同气朵颜的,在萧君彻这状似无心的动作之下,就变成了,六人内讧。 那厢争得厉害,这厢朵颜却听得索然,玲珑在向其报备这些事情时,秋歌正为朵颜梳妆,听着玲珑细细说着,秋歌不由深深的看了几眼玲珑。 “算了玲珑,以后这些事,都不用跟本宫说了。” 玲珑听后,却摇摇头:“对不起,娘娘,皇上说了,事无巨细,打探来的消息,都要告诉娘娘。” 朵颜听着这话,十分不爽快,于是不悦道:“你是本宫的人,还是皇上的人?若是皇上的人,就回承乾殿去,若是本宫的人,就该只听本宫一人的话。” 虽然被朵颜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可玲珑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立刻便恢复了过来,面色平静的说:“请娘娘责罚。” 秋歌这时过来圆场:“娘娘,别气了,玲珑还小,再者说了,连娘娘都得听皇上的,还有谁敢不听?” 其实朵颜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她真的不想听这些,与她何关,关她何事? 因为爱才会嫉妒,因为嫉妒才会心伤,才会做出些愚蠢的事,可她爱萧君彻么?她不爱,至少现在不爱,她又如何想关心这些争风吃醋的事? “起来吧,让你不要说就不要说了,要是皇上问起来,你便说已经说了不就成了?” 朵颜也不想罚她,只是警告一下罢了,玲珑却十分固执:“娘娘为何不明白皇上的心意?非要这般抵触?” 秋歌本对玲珑印象不错,可一听这话,也来了火:“玲珑,你逾越了,娘娘也是你能教训的?” “奴婢没有教训娘娘,只是希望娘娘睁大眼睛看清楚,皇上,为何这么做,为了谁这么做。” 玲珑看起来虽然清瘦,却也有一股子坚韧,朵颜侧了头来看她,问:“就算是皇上为了本宫,又如何?本宫就是不待见皇上了又如何?玲珑,这都与你何干?如果你是担心以后我倒了台,影响你,你大可不必。因为,你是皇上的人,皇上,自不会亏待你。” 玲珑听了这话,倒是真的生了气,鼓着腮帮子,红着脸,仿佛忍下了多大的委屈与不快,突然沉下脸道:“是奴婢多话了,请娘娘责罚。” “罚你今日不许吃饭,你可认?” “奴婢领罚。” 言罢,玲珑低了头,又恢复成那般楚楚可人的模样,恭敬的退出了朵颜的寝殿。 看着她纤瘦的背景,朵颜感叹道:“秋歌,我是不是太严厉了?” “没有小姐,是玲珑太嚣张了。” 口里虽然这么说着,可秋歌仍旧有意撮合朵颜与萧君彻,于是道:“小姐,其实,玲珑的意思,你听懂了没有?” 闻言,朵颜没好气的白了秋歌一眼,秋歌嘿嘿一笑:“小姐,就知道你懂了,不过,小姐,你干嘛要这么对自己啊,皇上对你好,这也不是坏事,毕竟,以后,他是你的夫君啊。” “妾而已,除了皇后,都不过是妾。” 朵颜木然的说着,秋歌却不以为然:“就算是妾,也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妾,更何况,我相信,只要小姐愿意,皇后之位,该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朵颜一手拍在了秋歌的手背上:“死丫头,活腻了是不?这话也是能瞎说的?” “我也就是跟小姐说说,这也没外人。” “没有外人也不能说。”见朵颜面色严肃,秋歌也只得吐了吐舌头,做古怪状。 日子过得飞快,朵颜在宫里却已然过了一个月,这期间,萧君彻三不五时便来陪她说说话,还当真只是说说话,从来不留宿于此,许是因为萧君彻对自己的‘轻视’,许是因为她一直安份守已。 因此,那六位佳丽除了初入宫那几日的酸言酸语,后来,竟也没有了下文,这也是让朵颜惊奇的地方,历经两朝,朵颜对这深宫无情,早已看得清明。 不想,萧君彻的宫妃们,倒也安份,不给萧君彻惹麻烦,也不给自己找事儿。 萧君彻继位后,已有封地的凌暄,凌煦已去了封地,姑母贞太妃业已随着儿子出宫享服去了。 当年,姑母还心心念念那个位置,但现下,既能出宫,她恐怕比当了皇太后还欢喜。 人人只道后宫女子高高在上,富贵荣华,可唯有入了宫的女子知道,这宫里,从来就没有春天。 嘉隆二年,二月初九,铭帝病薨,对于这个从前让自己恨之入骨之人,朵颜听闻死讯,却只是淡淡不语。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洗涤,她心中戾气已尽,再没有当初的恨意滔天。 秋歌倒是比她直接,在知道旭帝死后,在宫里大笑了三天。 朵颜常说让她学着点退让,可秋歌却反问:“小姐又不想争宠夺爱,保不准日后就是孤苦一生,现下又何必忍耐,人死不过也是头点地,开心最好。” 听完这话,朵颜倒也没责怪秋歌的不懂事,反正她说的,亦是事实,自己也并不想强求什么。 铭帝死后,萧君彻似乎更忙了,据闻除了偶尔到那六位美人处各自安抚,他竟多数一人在承乾殿呆着。 这些话,却不是玲珑告诉她的,事实上,自那日她责问过她之问,玲珑有什么事,却仍旧上报,只是,听也不听,她也不再管不再问。 只是,玲珑从来不说萧君彻的琐事,好与不好的,她都什么也不肯说。 所以,关于萧君彻的一切,都是秋歌告诉她的。 这一日秋歌又细说着萧君彻的一切,听罢,朵颜只是讪笑,秋歌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在皇上对小姐还算是好,不然,以小姐这般心性,恐怕早让人欺到头上去了。” “我不争也不抢,谁会欺我?” 朵颜不怒反笑,秋歌却似乎欲言又止,朵颜看着她表情不对,便问:“怎么了?还有什么没有说么?” “小姐,我虽然不喜欢云贵妃,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云贵妃不好了。” “什么?” “听说皇上已有两个月没有去过百鸟宫了,贵妃娘娘恐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整日流泪,听说都瘦得脱了人形。” 这是自那日后,朵颜第一次听说朵云的事情,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急冲冲就朝着百鸟宫而去。 —————— 朵颜的出现,倒是让百鸟宫的宫人的吃了一惊,虽然这百鸟宫是整个后宫之主的居所,但,朵云‘失宠’后,竟也有宫人开始抱怨,虽然朵云也不是什么善角,可因为心性已然崩溃,她竟也任由宫人欺凌。 这时,可不就是那些宫人们自己玩乐着,将朵云置之于不理,朵颜一见这情况,立马拉黑了脸,喝道:“米如呢?” 一个小宫女,软软趴倒在地:“夜妃娘娘,米如姐姐前几天被戚昭仪调去明月宫当差了。” 闻言,朵颜气得发抖,一个小小的昭仪,居然敢来他一品贵妃的宫人,还真是反了天了,朵颜望向面前的小宫女道:“还有什么人来调过人?” 听出朵颜的口气不善,那小宫女几乎吓哭,但仍旧坚持道:“除了紫薇宫尹修仪那里没有差人来要人,别宫的主子,都,都要了一些走了。” 玉手紧握成拳,朵颜暴怒之中,拂袖扫倒了一个景泰蓝的大花瓶,那青花的瓷器一落地,更是四下飞溅。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香雪。” 那宫女仍旧低着头,实际上因为害怕,她已然近乎五体投地的趴着,朵颜见她害怕成那样,便也不想再吓她,只问道:“姐姐在哪里?” 得雪倒也乖巧,回道:“主子睡下了,昨晚上哭了一夜。” 听说朵云哭了一夜,朵颜的心又纠结得疼痛起来,她快步走入内殿,当看清床上人儿,形同枯槁之时,朵颜的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第26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0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折磨自己?” 她不敢叫二姐,朵云的身份该是青国的王妃,而不是皇帝的女人,于是,她也只能在人前称其姐姐。 朵云似乎真的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深深拢起,似乎在梦中也只是无尽的哭泣,朵颜见状又不忍吵醒她,于是又唤来香雪问了一二,当香雪说朵云每日睡梦之中,必然呼唤皇上时,朵颜的心,颤了又颤。 她想到自己与雪疡,却也不是不能了解朵云的心情,只是,不曾想,二姐竟会如此折磨自己。 坐在朵云床前,静默了一阵,朵颜终于下定了决心。 “香雪,若是姐姐醒了,你告诉她,皇上,今晚会过来,让她好好准备。” 闻言,香雪眼前一亮,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喜讯,她慌乱的点头,眼中,尽是欢喜:“谢娘娘,谢娘娘,奴婢一定告诉主子。” 朵云仍旧闭目沉睡,朵颜也不想吵了她安静,只交待了几句好好照顾,便带着秋歌离开了百鸟宫。 一路缓行着,朵颜没有回宫,却是径自朝了承乾殿而去,秋歌见状,急急的扯住了她:“小姐,你要去哪儿?” “看不出来吗?我要去皇上。” 秋歌没有松手:“小姐,你想好了吗?” “不用想,也不能想,二姐已经那个样子了,那人就算是不喜欢她,也不能如此待她。” 朵颜说着说着眼泪又来了,脚下生风般越走越快。 秋歌死命的拖住了朵颜,认真的问:“小姐真的想好了吗?皇上是那种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吗?小姐又任什么去请皇上,就算是请,也是去清淑宫,又怎能请得到百鸟宫?” “为何不可?二姐陪他度过了曾经那么难的时光。” “可皇上不爱贵妃娘娘,就算是去了,又能如何?”秋歌苦口婆心,可朵颜却是如何也听不进去,朵云自幼待她极好,她不能坐视不理。 “天家的爱,谁又要得起,只求他肯去看一眼二姐便好,别的,我也不想强求。” 朵颜也有些恼怒,秋歌她倒是不会怪责,只是一想到朵云的惨况,她就心如刀绞。 “然后呢?然后皇上看过了之后,怎么办?小姐要次次都去求吗?小姐又凭什么去求皇上呢?小姐对皇上不闻不问两个月了,皇上怎么想?” 是的,秋歌才是最关心她的,在这个时候,想到的还是朵颜,她不怕萧君彻会对她怎么样,只是萧君彻心中装的是朵颜,可朵颜却求她去爱朵云,任是谁也会受不了。 听到这里,朵颜也有一些迟疑,但最终感情战胜了理智,朵颜坚定的说:“假如,能让二姐觉得幸福,次次求,我也会去。” 朵颜的固执让秋歌觉得无力,可她更明白朵颜的性子是决定了就一定会去做,于是,她再不劝阻,只若有深意的说:“除非小姐能拥得帝王宠,否则,日后就算是去求了,也未必有效果。” 突然间,迈不动步子。 拥得帝王宠么?她能么?她想么? 虽然知道和雪疡没有明天,虽然记得雪疡抛弃了自己,可朵颜的心,仍旧在痛着。 真的要去争么?真的要去让萧君彻宠爱么? 朵颜的心,微微发颤,脸色忽然间苍白着,近乎透明。 —————— 她还是去了承乾殿,请萧君彻去看看朵云,萧君彻起初只是淡然,但朵颜的坚持之下,他终于答就去看朵云。 只是,在朵颜临走之时,他却道:“你,准备好了吗?”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秋歌早已提醒过自己的,朵颜知道,生在帝王家,没有不薄情的,凌晔就是例子。 于是她卑微道:“皇上,早去早回。” 那个回字,已是她的答案了,在她决定踏足这道宫门之时,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本想要无宠至最后,可现在,不得不重新想想了。 也许,她注定是要在女人堆里摸爬滚打的,也许,她注定要和萧君彻纠缠一生。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萧君彻却看不出开不开心,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看不透的墨色,朵颜闪避着,竟不敢直视。 萧君彻忽而笑了,飘逸而动人,一如朵颜初见的那个夜晚。 经过朵颜身侧时,萧君彻附耳于她,呼出的空气,热热的喷在朵颜的耳根,她的脸,腾地燃烧起来,因为他说:“朵儿,今夜……我来找你。” 他一直对她称我,似乎他还没变,还是当初的太子那般,可这话在此时听来,确实要命,朵颜紧张得一下子站不住脚,秋歌适时的扶了她一把,她才站定。 满意的看着朵颜的反应,萧君彻薄唇微扬,深深的看了一眼朵颜,方才闷笑着离去。 回清淑宫的路上,秋歌一幅担忧的表情,朵颜也闷闷不语,她一直在逃避一个事实,可现下,似乎再也避不过去。 “小姐,皇上,晚上要过来。” 其实秋歌是既欢喜,又害怕,喜的是她能看出皇上对朵颜的不同,怕的是,朵颜对皇上的抵触,无论是凌晔还是雪疡,秋歌一直都是知道的,可她更清楚,朵颜现在的身份,一朝入宫她是无奈,二朝为妃却也足以证明了朵颜与这深宫的纠结。 她是出不去的,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有了定数,既便你再不愿,也终逃不过命运。 所以,她问了,与其说问,不如说是提醒,提醒朵颜,今晚她可能要接受的另一个事实。 “秋歌,我逃不掉了是吗?” 一听这话,秋歌的眼红了红,终于忍住没有落下眼泪:“小姐,其实你为何还要逃?皇上再不好,也是你的夫啊。” 这一声夫,终于让朵颜清醒,是啊,再也回不去了,雪疡,雪疡,你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在一起,永远…… 朵颜哭了,更多的却是伤心于雪疡的无情,半年了,自那日后,半年已过,他竟再没有来看自己一眼,这皇宫之于他,不是来去自如的吗? 可他终究是不想来见自己。 原来,他们早已走到尽头,只是自己仍旧空守着那执念不肯松手。 可是,她却不恨雪疡,甚至从未想过要恨他,也许,当爱到极致便是这般了吧! 朵颜于是想,可今夜,当她要投身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她可还能再想他? 入夜,弯月如钩,照亮着大地,朵颜已在浴桶里泡了一个时辰,春寒陡峭,浴涌里的水冷得也快,秋歌守在一边,换了一遍又一遍,可朵颜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动了动嘴,秋歌想说些什么,见朵颜闭目不语,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伸手,试了试水温,已经又要凉了,秋歌道:“小姐,我帮你换水。” 朵颜不语,仍旧只是闭目,秋歌见状,叹了一声,拎着换水的大壶,慢慢往其内倒入热水。 一人,伸手接过秋歌手里的水壶,秋歌方要指责来人的没有规矩,却在看清那明黄的衣袖时,呆若木鸡。 萧君彻只是笑,还伸出一指,示意秋歌不要出声,秋歌看了看还坐在浴桶是城闭目不语的朵颜,心中暗道一声:小姐别怪我。 萧君彻对秋歌摆了摆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看着一动不动的朵颜,她却还是担心。 可再担心,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一咬牙,默默的福了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昏黄的烛光下,她如玉的肌肤泛着层金色的光芒,长发随意的绾在了头上,露出她美好的项颈,裸露在外的浑圆肩头,似乎在对他做着无声的邀请。 他喉头微动,心头一阵燥热难挡,却仍旧舍不得闭眼不看。 仿佛察觉到什么,她突地睁开了眼,正对上他因欲望而变得炽热的双眸,下意识的抱住胸口朝水里缩去,可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萧君彻也笑了,笑得暧昧:“我早就说过今晚要来,怎么?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尴尬一笑:“皇上,臣妾的意思是,您来了,怎地没有人通传?” “我让他们不必通传的,不然,扫了你的雅兴,可怎么好?” 说到雅兴的时候,萧君彻刻意加深的语气,让朵颜觉得脸已快要烧穿。心里,更是叫苦不迭,自己一味的伤感,竟然边这档子事也忘记了。 “皇上,可否回避一下,容臣妾穿衣后,再来服侍?” 这话一出,萧君彻哈哈大笑起来:“朵儿,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服侍我,似乎并不用着衣啊!” 闻言,朵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萧君彻双臂已入水,几乎是在瞬间,便将朵颜捞出了浴涌。 朵颜惊呼一声:“啊!皇,皇上不可。” 如果,他来的时候,她还如平常一般清冷,如果他来的时候,他还如平常一般镇定,如果他来的时候,她还平常一样端庄,他一定能忍住。 可现在,软玉温香抱满怀,若说他不心动,那除非他不行,可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是这么一览无遗的情况下,他再把持不住。 第26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2 萧君彻离开清淑宫后,却是直接换上朝服去上了朝,只是,心中有事,任他如何克制,却总也专心不了,最终,他托词自己身子不爽,早早了退了朝。 回到承乾殿,萧君彻久久不能平静,到此刻,他才真正的看清自己,是的,他嫉妒,嫉妒得要发狂,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嫌妒另一个自己。 常青,一直都随侍在侧,天气微凉,他刻意压制的咳嗽声,终于引起了萧君彻的注意:“常公公,又不舒服了吗?” “皇上,老妈无碍。” 常青微笑着回应,只是面色却苍白如纸。 萧君彻看不下去,终于道:“常公公,不如你这几日不要当差了,好好养身子,朕,再让云详跟你瞧瞧。” “皇上,不必了,上官太医已经跟老奴说了实话,老奴的病啊,是好不了啦,只求拖一天是一天,老奴还是不放心皇上。” 常青慢慢的说着,却正是这简简单单的话,更让萧君彻动容。 “常公公,你可怨朕?如果不是朕,你便不用得这场大病。” 常青年纪本不算大,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之所以会病,却是因为日日为铭帝试菜所致。 是以,萧君彻才会说,是因为他,才让常青如此。 常青摇摇头:“老奴又怎会怪皇上,自柳娘娘当年从人贩子手里救回老奴这条命,老奴的命便不是自己的了。” 萧君彻笑笑摆手:“常青,按理我该叫您一声常叔,但,朕毕竟是一国之主,也不能让别人落了口实。只是,你待朕如此大恩,朕永世不会忘记。” 闻言,常青突然举袖,试去脸上老泪,哑声道:“皇上,您不如还是想想您自己的事吧,夜妃娘娘……” “不要提她。” 不待常青说完,萧君彻就拒绝听下面的话了,对于朵颜,他一直都是内伤,真正的伤到了骨子里。 看不下去的常青,却仍旧不怕死的进言:“皇上,既然您如此痛苦?为何不坦白?” 坦白,当这两个字落入萧君彻耳中,他突然双目大睁,激动一阵后,仍旧只是苦笑:“因为,朕不敢。” 他是真的把常青当长辈,如若不然,他绝不会说这一句话。 是的,他不敢,为何不敢,却是因为他一直不肯面对的现实。 “皇上怕什么?” 苦笑着:“朕怕的太多,数也数不清了。 还想要说什么,可看着萧君彻疲累的身影,终还是将那话咽回了肚里,只道:“皇上,花开堪折终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萧君彻不语,只摆摆手道:“常公公,下去吧。” 常青一听,倒也什么也没说,猫着腰便要退出了承乾殿。待常青的背影消失在尽头,萧君彻眼瞅着窗外寒梅,忽而自语道:“该摘花了么?” 闻言,常青一笑:“是啊皇上,再不摘,就该谢了。” 可萧君彻却摇了摇头:“谢了还好,至少曾经灿烂,只怕这朵小小花是根本就没打算开了。” 此言一出,常青的脸色复杂变幻着,终还是长叹一声,再不多问。 ————- 谁也没有想到,自那日后,萧君彻竟再也没有踏足清淑宫一步,每每秋歌都很想问问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一想到那日服侍朵颜洗浴时,她身上的斑斑紫紫,又同样费解,既然已经承宠,为何还要漠视? 春去秋来,日子过得飞快,兜兜转转一年就这么悄悄过去,朵颜再没能见到萧君彻,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仍旧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甚至有时候,会突然望着承乾殿的方向发呆。 当心思越静,朵颜的心便越冷,如果说萧君彻不来,她是想不明白,那雪疡不来,她就是想不通。 难道,那日的一面,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么? 他为何能狠心对她不闻不问? 难道他知道自己承恩于萧君彻也不会心痛吗? 每每,朵颜都被这些问题,困扰着,秋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帮不上忙,思量再三,她终于瞒着朵颜做了一件事。 —————— 正月初七的时候,秋歌告诉了朵颜一个好消息,周汉王萧凌煦回京了。 自萧君彻登基以来,夏清王玉凌暄及周汉王萧凌煦,便离宫去了封地,许是因为凌煦的无欲无求,萧君彻对他还算不错,他的封地在晋阳(现在的太原),他去封地时,萧君彻准了其母上官青璇出宫与其同住。晋阳富庶,倒也让上官青璇也十分的满意。 蕃王回宫朝见天子,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日子在初七,便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朵颜也不想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毕竟,对她来说,能见一见凌煦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而且,她记得的,初八其实就是凌煦的生辰,只是问题又来了,她如何出宫呢?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去找萧君彻要乎出宫的旨,可是,朵颜如此骄傲,又怎肯先低头,虽然她并不知道萧君彻生的哪门子气,但直觉上,她不想于他之前,放低姿态。 这么想着,朵颜决定偷偷溜出宫。 翌日清晨,朵颜早早便穿戴整齐,结果却发现萧君彻登基后,其实守卫的素质也都提高了不少,试了几次也未能找到不惊动侍卫就出宫的法子。 心念一动,她又想起了雪疡,他从来都晚上回来,所以看来,她也该晚上出去的。 “小姐,要不要唤三公子过来一趟?” “不必了,三哥政务缠身,不要麻烦他了。” 朵颜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虽然也想让云详通知一下凌煦的,但想到她突然造访,对他来说,又何常不是一种惊喜呢? “小姐,你一会儿,要小心啊。” 秋歌忐忑不安的说着,手指下意识的开始轻扯着衣角。朵颜一笑:“分明是你偷偷请了表哥回来,现在才想起后悔么?” “小姐,你,你都知道了?我也只是想让小姐开心,小姐这一年,过得太苦了。” 秋歌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岂料还是让朵颜识穿,不由得有丝沮丧。 “苦么?倒也没有受什么苦,只是寂寞了一点点,可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不寂寞?” 朵颜说话的时候,手指是抚着前阵子得到的赏赐,萧君彻虽然人不过来,但赏赐却没有断过,但凡朵云那边有的,这边也必不会少。 秋歌自然也听得懂这话的意思,于是说:“小姐,其实看开了比什么都好,你看那戚女昭仪,去年咱们进宫时,多嚣张啊?后来皇上一不去她那里,她就耐不住了,居然在皇宫里偷汉子,这下可好,自己要死不说,还连累了家人。” 这件事,说来朵颜也是知道的,毕竟牵连太多,宫里也闹得沸沸扬扬,她想不知道也不行。 要说萧君彻这一年来不见朵颜的话,还不如说他荒废了一年的后宫,以往他雨露均沾,为的也后宫的平衡,现下,他一点雨也不洒,倒也算得上另外一种平衡。 “秋歌,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仔细祸从口出。”朵颜训斥着秋歌,却当真是为她好,秋歌自然也明白,十分乖巧的点着头。 入夜,朵颜换了秋歌的宫女长衣,整装待发,本来子时过后,会更加安全,可是一想到过了子时,生辰也过了,于是朵颜还是提前出了宫。虽然比较艰难,但,由于朵颜的身手矫健,倒也安然。 皇宫离凌煦在京都的宅子还有些远,朵颜一路飞跃,终于在子时之前赶到了凌煦处,本以为他该已睡去,可翻墙而入,却看得一室通明。 烛火下,那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是了,经过了一年的历练,凌煦已脱胎换骨,虽然身子仍旧单薄,但已经有了勾人的潜质,朵颜笑眯眯的盯着凌煦的脸看个不停,凌煦一时无防,倒让她看成了个大红脸:“朵儿表妹,一年不见,倒是长了胆色了,竟然敢这么样直接的看一个男人。” 一听这话,朵颜卟哧一声笑了出来:“表哥,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正经,我可是专门来给你过生辰的。而且,在我眼中,表哥就是表哥,不是什么男人。” 这话,虽是戏言,却也阻了凌煦的一丝念想,他一直知道朵颜过得不算好,但因为身份的顾虑,他也一直将内心的爱意隐藏了起来,只是,在听到这句表哥就是表哥,不是什么男人时,终还是忍不住小小的伤感了一把。 “你啊!怎么还是那个性子,也不知道收收,皇兄也不知是怎么放任你的。” 凌煦的话,更多的是宠腻,但听到了朵颜耳中,却是另一种感受,她强压下心头的郁气,却弯起嘴角,笑问:“表哥,你怎知我会来找你?” “除非你不记得我的生辰,否则,你一定会找机会来的,今晚,若是你不来,我怕也是要等上一晚的。” 第26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3 凌煦说的也是实话,他并不是猜到了朵颜会来,只是,他昨夜亦是如此等了她一整晚。 “表哥,你越来越厉害了。” 朵颜以前躲着他,是因为知道他有想法,可现在,她已是萧君彻的妃,就算是凌煦再有想法,也不可能让凌煦再赐了自己给她,就算是他有这心思,全天下,也定然不容他。 事实上,在封她夜妃之事上面,又有几人能对萧君彻的做法,持认可态度呢? 两人说笑了一阵,萧君彻的侍女便送上了美酒与好菜,朵颜笑意融融,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直到天色发白,朵颜已完全醉倒。 她酒品极好,便是醉酒也是不哭不闹,只是昏睡。 凌煦看着朵颜如花的睡颜,一时间,恍然失神。 终于,他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麻痒的刺激,令朵颜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躲闪着他的手。 凌煦见状,微微笑了,内心虽苦,但这一刻的他,无比满足。 抱了朵颜回床上睡,凌煦一时心动,竟然也和衣躺在了朵颜身边,只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仿佛看不够一般,只是一个劲的盯着朵颜猛瞧。 睡梦中,朵颜似乎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不多时,便轻轻的啜泣起来,凌煦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似乎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却非萧君彻,亦非凌晔,而是雪疡。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凌煦的心,复又疼痛起来,无论雪疡是谁,原来,他终究还是入不了她心。 黑甜一觉,足足睡了六个时辰,当朵颜幽幽转醒,却赫然看到一双桃花美目,朵颜不由失神,心中想的却是:凌煦倒是越长越俊美了。 “朵儿,你终于醒了?” 讪讪而笑,朵颜爬了起来,问了一问:“什么时辰了?” “子时已过,朵儿你好能睡。” 一听这话,朵颜大惊:“子时,今日个初几了?” “本是初九,但子时已过,算算,当是初十了。” 凌煦笑笑的答着,朵颜的面色却倏地发白,顾不得其它,便朝外冲:“表哥,我先走了,改日再叙啊。” 凌煦却反手抓住朵颜手腕:“这么晚了,你一人回去不安全,我白日里见你昏睡不醒,已亲自向皇兄说明,他准你明日回宫。” 如果凌煦不说这话,朵颜还能镇定自若,可这话一出,朵颜的脸更是青白交加。 凌煦没错,错就错在,她出宫根本就没有告诉萧君彻,一想到他知道后,可能会有的表现,朵颜是一个头两个大。 但转念一想,他已许久不曾来看她,许是心中已没了她也说不准,可不是么? 还允她明日回宫。 越想朵颜便越觉得气,虽然这气来得有些莫名,可朵颜就是受不了这等忽视,一咬牙,朵颜又坐回床上,恨恨道:“不回才好。” 虽然不明白朵颜在想什么,但凌煦的脾气果然越来越好,居然什么也不问,只端了一碗小米粥给朵颜:“吃吧,一定饿坏了,昨夜进酒太多,先吃点清淡好消化的。” 朵颜也不便拂了凌煦好意,于是,大方的抻手接过,一口一口吃得凶狠,仿佛那粥就是萧君彻一般。 本就睡了一整天,再加上萧君彻态度不明的做法,朵颜是再也睡不着了,枯坐至于明,朵颜便同要去上朝的凌煦一起回宫。 才踏足清淑宫,秋歌便迎了上来,她看到朵颜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怎地去了两日?秋歌都快急死了。” 朵颜刚要问秋歌萧君彻的事,玲珑却冷不丁的说了句:“前日皇上来过,娘娘不在,皇上等了娘娘一整天。” 一听这话,朵颜只觉脑中嗡嗡直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转身问:“秋歌,皇上来过?” 苦着一张脸,秋歌重重点头:“一直呆到昨日清晨要上朝了才离开,不过皇上下朝了,却又来了,估摸是在等小姐回来。最后汉王寻了过来,不知道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才离开的。” 听到这里,朵颜算是什么也明白了,一想到萧君彻等了自己两天,她的心,突然间莫名的痛了一下,那么的尖锐。 心神恍惚间,一人突然来报,朵颜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常青。 “娘娘金安。” “常公公不必多礼,不知公公有何贵干?”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嘴上却仍旧在客套着。 “也没什么,只是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老奴过来通知一声而已。” 算来料去,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等到这么个消息,朵颜一时间有些发懵,她是不是听错了? 送走了常青,朵颜兀自发着呆,侍寝,她不是没有过,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发脾气,还让她侍寝,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一恍神,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又浮上脑海,朵颜面色一红,竟然有些慌乱。 玲珑见了朵颜的表现,又开始阴阳怪气的说了起来,秋歌不依,只差点没有玲珑打了起来,朵颜见她们打来闹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现在她心情不爽,于是也没有好口气道:“好了,都别吵了,还不去准备准备,晚上还得迎驾。” 玲珑倒是没有再说话,一扭身子就出了殿,秋歌仍旧不依:“小姐,你看你看,她真是越来越过份了,完全没把小姐放在眼里。” “秋歌,以后不要和玲珑闹了。” 朵颜没有多话,只是语重心长的说着,秋歌虽然仍旧不满,但到底还是听了朵颜的话,决定再不主动挑事。 入夜,朵颜早早的便让秋歌和玲珑先去休息,不为别的,只是一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内心总以为,萧君彻是会怪自己的,到时候吵起来了,秋歌和玲珑还不得又掐上了。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要她们在身边侍候着,反正,假如真的侍寝,自己也不习惯外围有人。 独坐窗前,朵颜默默的等着萧君彻的到来,一半担心,还有一半,却似乎又有些期待。 这么复杂的想着想着,直到天方露水,朵颜才惊觉一件严重的大事,那便是,萧君彻居然压根就没有来。 刚进门的秋歌,却在同时,又告诉她了另一件事,秋歌说:“小姐,昨夜皇上歇在了百鸟宫。” 是什么地方也好,却偏偏是百鸟宫,朵颜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真的生气了,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给自己的惩罚。 朵颜默然不语,可萧君彻却似乎对她的表现更加不满了,一连三日,日日翻的朵颜的牌子,实际却去了朵云那里。 朵颜没有怨言,可宫里的女人却不肯让她省心,一个个轮流来数落着朵云的不是,细细听着那些宫妃有一言没一语的说着话,直到最后,她才抓住了一个重点,她的二姐,上官朵云彻底‘死’了,现在的那位云贵妃,闺名:云奴。 且手段凌厉,这一年来在宫里横行无阻,虽无后位,却已然成为六宫真正的主人。 朵云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亲姐姐,朵颜再糊涂也不会跟那些女人同流,只是,听完了那些故事,朵颜却真的有些好奇之意,于是招来玲珑问:“云贵妃,这一年来,真的有那般不堪么?” 玲珑仿佛并不十分乐意回答,只懒懒道:“奴婢不敢妄议。” 看出她的不满,朵颜并不怪她,只道:“本宫记得你初来清淑宫时,每日必报的,现在是如何了?” “娘娘好生难侍候,说了您不满意,不说您也不满意,那娘娘要什么样才会完全满意?” 玲珑确实放肆了,朵颜停了停手,却没有冲她发火,只道:“你是皇上的人,皇上让你说的,你没有说,怎么?你连皇上也不想效命了么?” 这是激将法,玲珑在宫里呆了那么久,自然也懂得,只是却故做被迷倒,不想再解释什么。 但,她亦同样会看人,看出了萧君彻的心痛,玲珑终于黯然:“效命又如何,奴婢不过一介宫女。” 朵颜一听这话,倒真是愣得更加直接,她,可不就是在这里做了一名苦工。玲珑嘴上发狠,但心里对萧君彻的话,亦是一万分的听从。 这也便是朵颜为何找她问话的原因,就算是对自己再有怨气,玲珑也是不会瞎说。 足足对持了三个时辰,当朵颜疲累得再坚持不住时,玲珑却终于开了口。 朵颜知道回忆那些过去是有些残忍,可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朵颜还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机会,有风度的将玲珑请到了自己身边。 玲珑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只是最近她一直为萧君彻报不平,故而对朵颜有些迁怒。 这下,见朵颜态度十分和缓。于是也没有再多推脱什么,只将这一年来的朵云的成果,一一列举。 听完玲珑的口述,朵颜彻底震惊了,从来没有想过二姐会变得越来越没了自我,按玲珑的说法,位居九嫔的六位,除了戚昭仪仗着娘家的实力,没有受到影响,另五位,却早已备受冷落。 第26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4 这一年来,萧君彻借口国事繁忙,倒也没有重新选妃,也就是说,现下,萧君彻的后宫之中,除了自己以外,真正能见得着萧君彻本人的,亦只有二姐朵云和那位戚昭仪了。 想到这里,朵颜不禁哑然,深宫无情,却原来可以淹没所有人的良心。 萧君彻接连三天都去了百鸟宫,可翻牌子的时候,翻的却仍旧是朵颜。 朵颜并不是全然不能理解萧君彻的做法,只是,她在想,难道他以为这样做了,就是为她好了? 苦涩的笑笑,朵颜苍白道:“不来,也好。” 玲珑听了朵颜这么一说,面色越发的变得黑暗,终于还是咬牙道:“娘娘当真是天下间,最绝情的一个女人。” 不怒反笑,朵颜问:“为何有此一说?” “这还用说么?宫里,还有人不知道吗?” 玲珑咬牙,眼泪几乎要滴落下来,朵颜瞧着她的模样,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玲珑,如果你真的爱皇上,不如求他要了你。” 一听这话,玲珑气得浑身发抖:“娘娘,如果你不爱皇上,也不要随便把他塞给别人……” 话未说完,却赫然瞟见门外一抹明黄。 玲珑突然噤了声,看着一脸沉痛的萧君彻,不知道如何是好…… 朵颜终于发现气氛不对,转首,却见萧君彻欲诉还怒的表情,心下一惊,忙起身相迎:“臣妾,参见皇上。” 看着朵颜得体的笑容,得体的动作,萧君彻的心,狠狠痛着:“你就那么想让朕再纳一名宫妃?” 是的,他没有再说我,只说朕,仅仅一个字的区别,在别人听来是如何感受,朵颜不知,但些刻,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动摇。 低眉顺眼的姿态,依旧得体:“皇上,臣妾只是念着玲珑对皇上的好。” “所以,你就想把朕随便塞给任何女人都可以是么?” 闻言,朵颜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瞅了瞅玲珑,却见她浑身因隐忍而微微颤抖,萧君彻的话,如此无情,无情到令玲珑的受不了了吧。 “皇上,玲珑不是什么随便塞的任何女人,她当年帮过臣妾的,同样也帮过皇上不是吗?” 朵颜不忍,仍旧为玲珑辩解着。 岂料,玲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眼含泪,望着萧君彻道:“皇上息怒,夜妃娘娘只是心地太好,想给奴婢一个好出处。” “原来朕,便是你的好出处?” 萧君彻淡眸扫过玲珑的脸,话是对她说的,却是给朵颜听的。 朵颜亦知再多,只会令萧君彻更加不快,于是上前扶了扶萧君彻的手臂:“皇上既然不喜欢,臣妾便不再提了,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 “不喜欢么?为何不喜欢?既然爱妃你如此体贴,朕焉有不成全的道理。” 言罢,萧君彻甩开朵颜的手,弯下腰身,将地上的玲珑扶起,看着她震惊的双眼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珑美人。” 天子一句话,玲珑就已身份大变,朵颜淡漠的看着这一切,本以为平静无波的心湖,却倏地漾起了阵阵涟漪。 许是这突然来的变故,让玲珑有些受宠若惊,她看着萧君彻那天神般的容颜,不由得红了脸。 而萧君彻,却大手揽过玲珑身子,对她温言道:“还不敢快叩谢夜妃娘娘的大度?” 玲珑喏喏,却仍旧小声道:“谢夜妃娘娘成全。” “哪里的话,以后,都是好姐妹。” 面色无波,朵颜强自镇定的说出了这句话,言罢,却见萧君彻面色大变,恨恨出声:“常青,赐珑美人华颜宫,今晚侍寝。” 一言罢,在场众人无不色变,不远处,刚刚赶来的秋歌,更是连手中茶盘也惊落在地。 萧君彻走了,带着玲珑一起,秋歌气得跳脚,却也只能陪着朵颜流泪。 是,朵颜流泪了,可是,她却不知自己为何流泪,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而来,为何真的如了意,却又那么难过? “小姐,我早说过了,玲珑那小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秋歌恨恨咬牙,却瞥见朵颜难测的神情。 “秋歌,不要说了,他是皇上,他想要临幸谁,都可以。” “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地,重新回宫了,你就变得没有斗志了?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呆在这里,可既然没有选择了,为何不为自己想一想?这宫里,除了皇上,再没有人能给小姐一丁点的爱意,小姐,你真的想清清冷冷老死宫中么?” 秋歌看不下去了,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可是一直没找着机会,可现下,她不能不说了。 “秋歌,那你以为皇上的爱有多久?一年,一个月,还是一天?我不知道,我也不敢肯定,我已痴心错过两回,难不成,还要再伤第三次?” 朵颜又落泪了,仿佛这一刻,她脆弱得如同一树枯叶,秋歌闻言,却只是不忍,可有些话,她还是想说:“小姐,可是这高高宫墙,从来拦不住你的不是吗?你若是不想呆在这儿,你为何不一走了之?” 朵颜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甚至在做了萧君彻的妃子后,从没有这样的念头,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秋歌的话,只是呐呐:“我真的能一走了之么?” “小姐,为何不可,你难道还要以担心老爷和夫人为理由么?以皇上对小姐的心意,小姐以为,皇上真的会因为你的离开,怪责老爷和夫人么?” 秋歌句句紧逼,意在点醒朵颜的榆木脑袋,朵颜再次被秋歌的话所震住,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肯离开? “普天之大,何入是我家,秋歌,我能去哪儿,又该去哪儿。曾经我希望雪疡能带我一走了之,曾经我以为我找到了真爱,可是,这一切,都如泡影。我追求的,我得到的,全都如昙花一现,虚幻得像烟花一般短暂,秋歌,我还有选择么?” 朵颜不想软弱的,可是,她真的不敢,她不是体会不到萧君彻的深深情意,只是,她再不敢随便交付真心。 秋歌抱住朵颜哭道:“小姐,不要这么累啊!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即便你不想和皇上再近一步,又何必将他推给别人?皇上的心,也是肉做的,你这般做法,怎不会让他寒了心?” “秋歌,这不是更好吗?让他忘了我,也让我忘了她,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结果。” 朵颜的心,似已冰封,唯有夜深人静,突然醒来时,脑海中飘过的月白身影,久久挥之不去。垂下两滴清泪,心中暗暗:萧君彻啊萧君彻,我终归要负了你。 主仆二人,哭得痛快之际,殿门之外,一声叹息,朵颜耳尖的听到,喝道:“是谁?” 一人,缓缓而入,定睛望去,却是萧君彻身边的大总管常青。 朵颜施一礼:“常公公,不知道您到此,是人何事要传?” “娘娘,老奴到此,并无要事,只是想和娘娘聊聊天。”常青说罢,掩袖咳了一咳,自打铭帝出事后,他便落下了这个病根,虽说不传染,但每每也让他坐卧不宁。 朵颜看着他青白相间的脸色,举袖试过脸上泪滴:“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常青瞟了一眼朵颜身边的秋歌,倒也没有坚持要她离开,只定定望着朵颜道:“娘娘,其实老奴,只是想来说一件事。” 没有出声,朵颜静待他的下文,常青眸色深沉道:“娘娘私自出宫为汉王过生辰,可娘娘知道皇上生辰是哪日么?” 闻言,朵颜一愣,忽而想到,无论是铭帝在位,还是萧君彻登基后,似乎从未听过萧君彻过生辰,现在常青忽而提到此事,朵颜的心不免一沉,抿了抿嘴,却还是回道:“常公公,那么您是想告诉本宫,皇上的生辰之日快到了吗?” 摇摇头,常青又咳了起来,朵颜见他咳得厉害,便吩咐秋歌为其倒了杯清茶,常青接过茶水,喝了几口方才平息,抚了抚胸口道:“娘娘,不是快到了,而是,已经过了。” “还请公公明示。” “正月初八。” 常青此言一出,朵颜登时愣在当下,她睁大的美目,无声的诉说着她的惊讶。 “怎么会?皇上是初八的生辰,也就是说……” 不待朵颜说完,常青便叹道:“是啊,正月初八,皇上,这二十六年来,从未真正的过过生辰,可是为了今年的初八,皇上却足足准备了半年。” “娘娘与皇上的这口气,一呕便是一年,一年啊,无数次,皇上到了清淑宫的门口,一立就是几个时辰,常常是到了早朝时分才肯离去,可是娘娘您从来不知道,或许,您知道也不一定,只是娘娘您从来都假装不知而已。” 常青的话,狠狠撞击着朵颜的心房,她知道,她确实知道,偶尔几次秋歌已发现了萧君彻的身影。 她也曾暗暗观察过,只是,经常青的点破,居然那么让自己心疼。 那种真实的感受,让朵颜觉得自己很残忍。 第26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5 “常公公,我……” 朵颜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愣愣看着常青,眼神闪烁。 “皇上其实早就后悔了,想来和娘娘和解,但是一直拉不下面子,皇上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可是为了和娘娘和好,皇上竟然打算用初八这个日子,做为借口,接近娘娘。娘娘可知道初八对皇上意味着什么么?” “可是娘娘那日,您去了哪里?” “汉王再不济,身边也有个贞太妃为其张罗,可皇上呢?皇上的期盼在哪里?老奴记得那一日,皇上天未明就开始准备着,就边早朝也是早早散去,可是,当皇上赶来清淑宫,等待他的,却又是另一个打击。” “皇上不甘心,他放下手中军机要事,足足等了娘娘一天,皇上嘴上不说,可老奴却明白,皇上的心在滴血。一天等不到,皇上便等了两天,一下朝,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清淑宫,可是,皇上等到的,却是汉王,娘娘,你可知,皇上当时的感受又如何?” “皇上包容了您的一切,包括您的任性,包括您的姐姐,可是娘娘你又为皇上做过什么?” 最后的一句反问,堵得朵颜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为萧君彻做过什么? 其实没有,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为他做什么,似乎,她一直在接受着他的帮助,而他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回复,那曾经的合作两字,对于他们来说算什么,连朵颜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 他分明当初只是利用自己的不是吗? 他喜欢的该是上官两个字,而不是上官朵颜这个人的不是吗?她一直这么告诫自己,难度她又错了吗? 可是,她该如何回应,她的心里,还有个雪疡,叫她如何能回应? “公公,是皇上让您来说的么?” “娘娘,您为何还是不懂皇上的心?如果皇上肯让老奴前来,就不会等到今天才来说。娘娘,老奴言尽于此,希望您能真正的读懂皇上的心。” 常青言罢,再不逗留,行了一个大礼,便返身而回。 而朵颜望着常青萧索的背影,忽然间觉得鼻头酸涩,她转首问秋歌:“这是真的吗?皇上也是初八的生辰?” 秋歌不语,是因为她真的不知,可是,这一刻,秋歌的泪落得又急又凶:“小姐,秋歌相信常公公的话,皇上,对小姐是真心的。秋歌知道,小姐一直认为秋歌偏帮着皇上在说话,可是小姐,正如常公公所言,您为何不能放下成见,好好看看皇上的心呢?虽然银面大侠真的很好,可是小姐啊!他不要你了,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要执着于那一份无望的爱情,对眼前人和事,置之不理呢?” “秋歌,不要说了,我好乱,好乱,让我想想,我得想想,好好的,好好的想想。” 朵颜撑了额头,是真的头痛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真的会喜欢自己? 那么当初的利用,又有几分是真实? 还有,二姐呢?二姐怎么办? 越想,朵颜越退缩,可常青的话,又在耳转悠,朵颜泪落,终于,还是提起裙裾朝了那个方向奔去。 秋歌紧随其后,却是开心的抹去了脸上泪滴。 清淑宫本也是正宫之一,而华颜宫,却是偏远的一个宫落,朵颜和秋歌一路疾行,朝华颜宫赶去。可到了华颜宫,朵颜望着那一园的香雪海,突地止了脚步。 他是故意的是吗? 要让自己想反悔也不行,他明知道自己怕花粉,明知道自己的特殊体质,所以,他故意选了华颜宫,这梅花朵朵之于他人,是视觉上的享受,可对于自己,却是身体上的折磨。 望着那花芳梅林,朵颜犹豫了,秋歌见状,也急得跺脚,平时,她是不会忘记那染药的帕子的,可今日出门急,她终于还是忘记带出来了,一咬牙,秋歌发狠道:“小姐,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拿帕子。” 犹豫着,犹豫着,朵颜似乎不知道如何下定决心,秋歌见状,也不待她做出反应,只道:“小姐,我去去就回。” 然后,便一阵风似的跑开。 怔怔望着,那落于地面上的一层梅瓣,朵颜的心,却也莫名的开始跳得以慌乱,有一丝丝的怯懦,但更多的,却还是期待。 ———————————— 华颜宫内,萧君彻摒退了所有宫人,只余玲珑一人,他凤目扫过玲珑娇小的身子,冷漠道:“玲珑,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奴婢十六了。” “十六啊!十六。” 萧君彻重复着那句,心思却飘得很远,那个清冷的季节,那个如花的女子,同样的二八年华,却带着不同的气质,闯入他心。 看着萧君彻的失神,玲珑心内痛苦不已,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萧君彻的面前:“皇上,奴婢有错,皇上责罚奴婢吧,只是,只是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她了。” “玲珑,你跟在朕身边有多少年了?” 没有回应玲珑,萧君彻却只是反问着,玲珑一愣,却终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苦涩一笑:“回皇上,奴婢三岁入宫,是皇上给了奴婢一条生路,奴婢蒙皇上错爱,已有十三载。” “十三年,真是太久了,可你为何还没有看透?你爱朕么?还是喜欢朕?可是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你三岁跟了朕,朕将你送到了浣衣局,一呆就是好几年,后来,是朕亲手将你送到了皇后的身边,过上了提心吊胆的细作生活。朕如此待你,还还要爱朕么?” 闻言,玲珑睁大了眼,看着眼前人,从没想过,他居然记得。 他记得自己,他记得,眼一红,玲珑的泪又落了下来:“奴婢只知道,那个冬夜,奴婢快要冻死在冰水里,是皇上向奴婢伸出了手,给奴婢吃上了热乎乎的馒头,奴婢的命是皇上的,奴婢的人,也是皇上的。” “一个馒头,玲珑啊!你的要求还真简单。” 萧君彻叹息着,似乎想说的还有很多。 “皇上,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皇上,奴婢也从未奢望能得到皇上的垂青,奴婢知错,请皇上责罚。” 玲珑是爱他的,只是,她知道自己爱不得,也爱不了,所以,她只是默默的守护着萧君彻,就算是他要自己上天入地,她也绝不会吭一声。 可是,她就是看不得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才会一直对夜妃不岔,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亲近的皇上,唯有她不肯? 萧君彻不语,只是望着那一树梅林发怔,玲珑又哭了,却道:“皇上,既然夜妃娘娘不愿意,皇上何必折磨自己?娘娘的心里,分明还有别人,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听到这里,萧君彻再无法不动声色,他苦笑一声:“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皇上,既然您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夜妃娘娘她根本就不配,她占着皇上的心,却爱着别的男人,奴婢不能原谅她,不能。” 玲珑哭着,也说着,明知道无望,却仍旧下不了决心。是的,她太懂那种感觉,明知道不能爱,却偏偏忍不住,她自己如此,又如何能说别人不是? “玲珑,朕,真的有这么差吗?为何,她的眼中,从来没有朕?” 萧君彻只是叹息着,叹息着,却惹得玲珑又是一阵泪落:“皇上,世上女子千千万,一定还有一个人能住进皇上的心里的。” “是吗?也许,也许……” 他说着也许,可大脑却在叫嚣着,再也没有也许。 听罢,玲珑再不能自持,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了萧君彻的身体:“皇上,不会是也许的,就算是天下人都不在乎皇上,至少您还有奴婢,奴婢永远都是皇上的,永远。” 她瘦小的身躯颤抖着,却坚定的抱紧了萧君彻,想要用她身上仅有的那点温度,温暖他的心房,只是,他僵硬的身体,明显的排斥,她想不哭的,却仍旧低低啜泣。 忽而,她感觉到他的手臂环住了自己,那么的用力,甚至强行拖开了自己,下一刻,她只感觉到唇上一热,脑中便只剩一片浆糊。 他,他在吻她,真的在吻她。 朵颜的心,跳得飞快,似乎马上要跳出自己的身体,可他的吻还在继续,直到,她清楚的听到了殿门外,仓惶而逃的脚步声。 她的梦,也终于醒了,泪落无声,却滴滴入痕。萧君彻终于松开了自己,但眼神却早已飘向雪海梅林深处,那一抹粉红身影。 原来,原来竟只是如此。 良久,久得玲珑感觉已近窒息,萧君彻突然又开口唤了常青进来,他说:“华颜宫里奴才不多,你去张罗几个懂事的过来,侍候珑美人。” 常青领命,萧君彻对其挥了挥手后,转身面对玲珑:“珑美人,从今往后,你不必再称奴婢,你是朕的女人,华颜宫的主子,明白吗?” 玲珑痴傻的点了点头,又呆呆的笑了,她是该笑的是吗? 从罪臣之女到如今的一宫之主,她已赚到太多太多,她还有什么可怨,还有什么可恨? 第26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6 “臣妾谢皇上厚爱。” 她改了口,迅速的改了口,只是为何心都在滴血,痛得让人撕裂。 “好好休息!”不再看玲珑,萧君彻只是生硬的说着,玲珑默默点头,道:“臣妾恭送皇上。” 看着玲珑的反应,萧君彻是满意的,终于,他又说了:“常青,今日便为珑美人记上一笔吧,珑美人,已承恩。” 言罢,萧君彻绝情离去,常青轻叹着,终于看着玲珑道:“你早该懂得会是现在的局面,为何偏要跳进这火坑,珑美人,皇上的心,容不下多的人,更装不下多的心。” 玲珑又要落泪,却道:“常公公,我没有想要皇上的心,我也没有想到夜妃娘娘会向皇上提出要纳了我,如果可以,我宁愿还是清淑宫里的玲珑,至少,至少还能看见皇上的是吗?” 比任何人都清楚,萧君彻这一走,便是再也不会回头了,这大大的华颜宫,从此便成了自己的牢笼,再也留不住萧君彻的人,更谈不上他的心了。 她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可是,为何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刚才,那梅林之外,被气走的该是夜妃吧! 皇上啊!皇上,你聪明一世,为何独独沾了情字,就乱了方寸? 明明想要挽留,却生生拒了开去,皇上啊!皇上,你待她,终究是最特别的一个。 可是她的心呢?可有余地给你? 看着玲珑一切了然的表情,常青终是摇头离去,留下她一人,孤立殿中,嘤嘤哭泣。 从华颜宫到承乾殿有多远,萧君彻闭上眼也清楚。 只是,这一路,他走得极轻,走得极慢,他看到她了,却在下一刻,头脑充血般的吻上了玲珑的唇。 他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也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分时想靠近的,可是却越走越远,两个人,分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个天涯。 不知不觉走了许久,当萧君彻抬头,眼中尽是惊讶,无意识的状态下,他却是走到了清淑宫的门口,要进去么? 他对自己摇头,自己刚才做了那样的事,还如何进得去那扇门,便是强去了,也只是落得自讨没趣。 强自转身,一人却挡在了他的身前,常青道:“皇上,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常公公,你逾越了。” “皇上,老奴看不下去了,皇上何苦折磨自己?” 常青言罢,老泪纵横,他做了那般努力,终引了夜妃寻了去,怎耐皇上的一番刻意之下,又将一切打回原点。 “常公公,朕,苦惯了,不差这一个。”萧君彻冷冷说道,眼神如一汪死水,清寂无声。 “皇上,为何,为何不告诉夜妃娘娘?”常青老泪纵横,却是当真心疼萧君彻。 萧君彻苦笑:“告诉她什么?” “皇上,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看着您一步步趟过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可是皇上,现时不同往日了,这天下,已经是您的天下,这美人,亦是您的美人,为何皇上还要保留着那个身份?” 常青终于说了出来,这话,他早就想说,可一直都忍耐着,一直那忍耐着,可是,他不说,真的会更好么? 他发觉似乎不是,所以,他选择了说出来。 萧君彻抬头望天,苦涩道:“常公公,朕,是否真的很差劲?朕,得了天下,得了美人,可天下仍旧动荡,美人,却已无心。” “皇上,您明知道夜妃娘娘心中喜欢的是您,为何偏偏不说?” “原来,常公公也知道了,可是,既然大家都知道的事,为何,她偏偏不知道?” 萧君彻反问着,却让常青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萧君彻的另一个银面人身份,他当然知道朵颜喜欢的是雪疡,可是,雪疡本就是萧君彻用来保护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可是,为何这两个身份,不能公开呢? 他想不通,所以,只能再问:“皇上,为何不肯说?” “为何要说?如果朕不能让她喜欢上朕的本身,又何必开口?” 是的,骄傲如萧君彻,又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朵颜爱的雪疡,可雪疡却是见不得光的,永远只在黑夜中出现。 黑夜中相会,他赐了她一个夜字,却也是最大的暗示,可是,她却依然没有读懂他的心思,既然无法真正的放手去爱,那又何必强求。 “皇上,您就任夜妃娘娘一直误会下去?” 常青不甘,仍旧想劝阻,可萧君彻的一语,却令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萧君彻说:“没有以后,又哪还有误会,朕,放手了。” 帝王本无情,多情给自己带来的,也许便是灭顶之灾,从小,他便告诉自己不能软弱,更不能相信宫里的女人。 所以,就算贵为太子,他也只是对外声称禁欲,他将自己隔绝在外,岂料,仍旧有一人,跳脱出来,落入心间。 可纵情的结果,往往便是累情,他曾用心的想开启她的心房,可是,她的眼中永远没有自己。 雪疡,雪疡,他竟自己羡慕自己,又自己怨恨自己,雪疡是他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萧君彻生,那么雪疡,唯有死。 他试图将她的心挽回,可结局却总是那般伤人,她爱的是雪疡,那个无拘无束的灵魂,而不是大周国的皇帝,罢了罢了,卿既无心,我便休。 既然得不到,那便放手,也许,那样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萧君彻的心,百转千回,似有若无的疼痛感,时时提醒着自己,常青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发一言,只是偶尔回头看向清淑宫的方向时,总是不停的摇头叹息。 看向窗外越走越远的明黄身影,秋歌终忍不住开口:“小姐,你为何不请皇上进来?” “为何要请?” “小姐明明都追到了华颜宫,现在,皇上都亲自上门了,小姐为何又不肯了?” 秋歌不明白,也许,永远也不会想明白,只是,她多希望朵颜笑一下,再度入宫,她仿佛已经忘记该如何笑了。 “秋歌,他不是已经告诉我他的选择了么?珑美人,天下间,只要他喜欢的,都会是他的美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那我又何必强求?” “小姐,你都不会伤心的么?” 小心的问着,秋歌的眼中,又起水雾。 “不会,为何要伤心?这,本也不是坏事,不是吗?”无所谓的说着,可朵颜却能自我感受到,那种心被洞穿的声音,仿佛漏了风般,那么地冷。 秋歌不再说话,只是含泪紧紧将朵颜抱在了怀中,默默道:“小姐,你还有我,还有我。” “是啊,秋歌,我还有你。” 这一刻,她压下心头酸楚的感受,只想好好的哭一场,可是,在这深宫几许,似乎连哭泣都没有了自由,是以,她学会了默默,默默流泪,默默舔伤。 只是,她却怎么也搞不懂,为何,她会心痛? 月华如雪,洒落点点清辉,将清淑宫的内殿照亮,朵颜顺着那不明不暗的光亮,细细的咀嚼着苦涩,只是,自己到底怎么了? 一夜无眠,朵颜怎么也睡不着,勉强睡下,也只得片刻便惊醒,天快亮的时候,秋歌推门而入,在看到朵颜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姐,玲珑她,玲珑她自谥了。” 腾地一下,朵颜自床上弹坐起来,眯着漂亮的大眼睛,惊问:“你说什么?” 秋歌突然忍不住流下泪来:“玲珑她死了。” “不可能,昨日皇上才赐了她华颜宫,封了她珑美人,她不是一心想要做他的女人么?她不可能自谥啊?”朵颜颤抖着说着,直到秋歌那清亮的嗓声传来,她终于明白一切都晚了。 秋歌说:“皇上,昨晚上根本没有留宿华颜宫。” 秋歌又说:“皇上虽然没有临幸玲珑,却还是让常公公记了珑美人的侍寝。” 秋歌还说:“可是,快要天亮的时候,有宫人听到华颜宫有东西落地的声音,等大家趣赶到的时候,就发现玲珑上吊自杀了。” 听到这些的时候,朵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玲珑,那个鲜活的生命,虽然她一直不喜欢自己,虽然她一直和自己做对,可她却从没有坏心,她只是一心一意的爱着萧君彻的,可是,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不是矫情的人,也知道深宫情冷,只是,这件事,却是自己一手促成,她又如何能不心痛? “我要去看看玲珑。” 朵颜手脚冰凉,尚未穿好衣裳,便朝外冲去。秋歌阻拦不到,只得拎了衣裳跟了出去,边追边叫:“小姐,等等我。” 朵颜的轻功,本就不错,再加上心急如焚,自然也不是秋歌能追得上的,秋歌跟了一小段就不见了朵颜踪迹,只得心慌慌的朝华颜宫奔去。 待她一路飞奔至华颜宫里,远远的,便听到了朵颜的哭声,那么伤心,那么的恨恼。 秋歌刚要踏入,却听得殿内,另一人的声音,那么的无情。 秋歌止了步,只因,她听出来,那是皇上的声音。 第26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7 “要哭就回你的清淑宫去。” 仿佛一夜之间,他又变回了当初无情妖孽的太子萧君彻,说的话,明明不可怕,却那么的刺痛人心。 朵颜愤而抬起红肿的双目,嘶哑着嗓子吼道:“萧君彻,你到底有没有人,玲珑死了,她死了啊,你怎么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不是你自作聪明,她又如何会死?” 萧君彻仍旧句句锥心,可偏生这话,朵颜无可驳辩。 可她就是不甘心,就是想不通:“她不是你一手调教的人么?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可你为何昨夜要走?只要你不走,她肯定不会死,肯定不会。” 萧君彻终于再也止不住怒火,他一把推开了朵颜,喝道:“上官朵颜,朕是皇帝,朕想临幸谁就临幸谁,如果朕不幸了她,她就要死的话,那这后宫该死多少人,死多少?” 朵颜哑然,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深宫无情,有多少明媚少女痴心错付,萧君彻的宫妃虽不多,但采女等还是不少的,如若不能获宠便要寻死,只怕这后宫,要死伤无数。 可是,玲珑不同,明明昨日还鲜活的一个生命,现在却只是一具冰冷的尸身,朵颜却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在她内心深处,虽然没当玲珑是自己人,却怎么也算是跟了自己一场,如今却因为自己而魂断深宫,她的心,却是怎么也不能再平静。 “皇上昨日既然已说了要留宿华颜宫,为何又离去?若是皇上肯留下来,哪怕只是彻底对弈,玲珑也不至于走这么一步。” 萧君彻的心,越来越冰冷,朵颜的话,句句刺痛了他。 她是真心的在为玲珑伤心,可她却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自己,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如若不是,为何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语,让他宠幸别的女人,就是她想要的么? 萧君彻的心如置冰窟,而面上却仍旧只是淡笑。 “朕的后宫,朕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妃嫔来指责朕的房事。夜妃,你是否记得自己的本份?” 闻言,朵颜不得不抬首又看向萧君彻危险的墨瞳,咬牙切齿:“你真的很冷血,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终于,朵颜说了这句话,只一句,便教萧君彻的瞳仁放大,他冷漠如冰的看着伏在地上的朵颜,突而冷冷道:“这一切,拜你所赐,上官朵颜,若要论无心,你,比朕更甚。” 言罢,萧君彻甩袖而出,独留朵颜一人,独自对着玲珑的尸身,痛哭不已。 躲了许久的秋歌,终于钻了出来,将手中衣衫披上朵颜的身子后,也鼻头酸涩:“小姐,你何苦怪皇上呢?皇上,也不想的,玲珑跟在小姐身边才一年多,可是玲珑忠于皇上,有十多年,难道小姐以为,皇上会没有感觉?” 闻言,朵颜抬起头来,鼻头红红:“秋歌,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昨天没有任性的让皇上收了玲珑,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玲珑,是不是就不会死?” “小姐,这一切,都是命,玲珑,也只是命薄而已。”一句命薄含盖了多少信息,朵颜的眼泪扑簌簌落得又急又凶。 “如果这就是命运,我不服,不服啊!” 秋歌看着双目赤红的朵颜,一时间,竟然再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握紧了朵颜苍白冰冷的双手。 是夜,萧君彻去了百鸟宫,朵颜在听着秋歌说起这些的时候,一直都面无表情,只是,她嘴微微挑起:“也许,只有对二姐,他才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 秋歌努了努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只是仔细的为朵颜穿衣,服侍其睡下。 睁大了眼,朵颜平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尽是玲珑的模样。 虽然,她只跟了自己一年,可朵颜却能看出玲珑的品性,她是个单纯的女子,单纯到为了自己所爱的人,甘心一直做个奴婢。 可是,她终究是爱错了人,她爱上的,是天下间,最无情冷血的人,虽然,外人看他似如沐春风,可唯有她们自己明白,他根本无心。 迷迷糊糊的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落地声,朵颜终于被惊醒。 握紧了拳头,朵颜防备的看着外殿入口,却没能看到任何人进来,好奇的下了床,行至外殿,却发现外殿的地砖上,有片琉璃瓦。 捡起来一看,原来上面隐隐约约还有字,仔细的辩认了一下,朵颜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 正月十五日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故称『元(月)宵(夜)』。 道家以正月十五日为上元节。 元宵节是要食面蚕的,每岁上元,京人以绿豆粉为科斗羹,煮糯为丸,糖为臛,谓之圆子盐豉。捻头杂肉煮汤,谓之盐豉汤,又如人日造蚕,都是上元节要吃的好东西。” 在周朝,男女日常交往极度受限,女子不能随便迈出家门,但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女子可以走上街头赏花灯、猜灯谜。 趁着美好月色,许多青年男女借观灯相识、相悦、相爱。是以,称上元节为‘情人节’也不为过。 萧君彻执政后,以节检著称,再加上玲珑的死,萧君彻的心情也并不十分好,是以,这一年宫里的上元节,也过得随意,只命各宫准备些花灯共赏,便再无其它吩咐。 朵颜听到这些,仍旧只是淡淡无语,秋歌见状,无趣的摇头:“小姐,不如出去走走吧,宫里挂了许多灯,猜猜灯迷也不错啊。” 朵颜本无心情,但看秋歌一脸兴趣,便也不想驳了她的兴致,只随意道:“好吧,走走就走走。” 闻言,秋歌倒是真的高兴得跟过年似的,朵颜看着她无邪的笑颜,忽而羡慕得紧。 是有多久了,她早已不记得如何这般笑了。 二人走了不远,便看到长长的回廊上面,都挂满了各色的灯笼,每一个上面,都贴着一张写着灯迷字条,如果有谁能猜中那灯迷,便可取下那字条,到各宫的主子处,领些赏赐,是以,那些宫人都十分的感兴趣。 秋歌见那些宫人们手中都拿了好些的字条,也动了念头,朵颜却笑她:“这有什么好猜的?你若要赏钱,只管说,要多少都给你。” “小姐,那可是不同的,自己猜到了领到赏,多有意思,您只给不猜,才叫没劲。” 秋歌十分不满的回答着,朵颜却是抿嘴一笑:“好啦,好啦,你去猜吧,猜得多,我也给得多。我呢就在这儿歇会儿,你猜完了,回来找我便成。” 秋歌闻言,高兴得合不拢嘴,蹦跳着离开,也参与到那些宫人之中,开始争抢着猜自己知道的迷语。 朵颜所处的地方,正好有一方小亭,长亭中,虚悬着几只宫灯,暗夜中,泛着幽蓝幽蓝的光泽,朵颜无心的瞟了一眼,却被一个迷面,给吸引了过去。 迷面是:情到浓时人憔悴,爱到深处心不悔,念你忘你都不对,宁愿伤心自己悲。 不怨苍天不怨谁,人生不如梦一回,惯看花开花又谢,却怕缘起缘又灭。 猜出答案,却不免感叹,又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在诉说着无入宣泄的相思意,这迷底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想必该是哪位深宫怨女,在想着曾经情郎了。 不过,即已入宫,除非主子准其回家,否则便只有老死宫中的命,这种心思,存了的,还不如早断的好。 这么想着,朵颜又放开了手中的那盏灯,调开眼神,望向它处。 入眼处,又有一个特殊的花灯,映入眼底,那是一盏莲花底座的花灯,做得十分的精致,可花灯上,却没有书写好的迷面,只有孤孤单单一个大大的‘怂’字。 朵颜歪着头想了一下,终于了然于胸,四下寻找着,终于在另一个角落,看到了另外一个只书有一个大字的花灯。 朵颜轻笑着,伸手取了过来,纤手抚着灯上的字,感叹不已。 确切的说,那根本算不得一个灯迷,在朵颜看来,更像是一封面情意绵绵的信。 朵颜定定的看着那另外一个‘您’字,心思早已飘远。 一袭水湖绿衣,轻盈而来,于朵颜身前站定,盈盈道:“妹妹,你也来看灯么?” 朵颜抬眸,却是朵云轻笑的脸,朵颜也回她一笑:“这难得一年的好日子,不出来看看,倒也可惜。” 因着身份的顾忌,朵云并不十分亲近朵颜,在外人面前,也是你一声妹妹,我一声姐姐的叫着。 朵颜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是以,也并不怎么去看朵云。 依着朵颜的身子坐了下来,朵云红着脸,看着朵颜手里的莲灯,暗道:“妹妹,你不好好去猜灯迷,怎地拿了姐姐的灯在这里发呆?” 半晌,朵颜才恍惚的指着那个写着怂字的花灯问:“这是姐姐的灯?” 朵云不语,她身后的米如却是开口替她回答了:“是啊!夜妃娘娘,为了这盏灯,贵妃娘娘,足足做了五天时间呢。” 第26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8 摸了摸那精致的灯骨,朵颜笑笑:“确说做得如此精巧,原来是出自姐姐之手。” “随便做做,也好打发时间,怎么妹妹没有做么?” 摇摇头,朵颜道:“妹妹没有姐姐的手艺好,也就不做了,央了秋歌给做了几个,挂在宫里图个吉祥。” 朵云听罢,只是点头,眼神却四下打量,朵颜见状,于是拎出那另一个写着您字的花灯问:“姐姐在找这个?” 一见朵颜手里的花灯,朵云的脸就绯红起来,看着朵云幸福的模样,她的心,一阵阵的撕扯得疼。 忍下了心头不适,朵颜淡淡而语:“姐姐好福气啊。” 朵云听罢,做娇羞状,掐了朵颜一把这才凑至朵颜耳边道:“朵儿你就别拿二姐开心了。” 她自称二姐,唤自己朵儿,朵颜听得清楚,却没有听得进,礼貌性的笑笑,眼神却飘向不远处,急忙赶过来的秋歌身上。 很快的到了朵颜身边,秋歌警惕的看着朵云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起吧!今日个是喜庆的日子,不必多礼!”秋歌依言站定了身子,有些担心的看着朵颜,却并不多话。 朵颜见状,于是笑笑问道:“秋歌,你都猜了几个迷?” 脸一红,秋歌递上自己手中唯一的两个字条,朵颜一见,故意打趣道:“还真是个笨丫头呢,才猜了这么两个。” 秋歌机灵的接过话头:“是啊娘娘,秋歌就是笨,还想说多猜几个讨赏去的,看样子是不成了。” 掩嘴一笑,也掩去眼底冰冷,朵颜却道:“别担心,一会儿本宫帮你猜几个。” 说罢,又转眸看向朵云去,笑道:“姐姐您玩着,我带这笨丫头猜猜灯去,听说今年的灯迷挺不错的。” 朵云没有答话,却只是温柔的点了点头。 不再犹豫,朵颜起身便走,却是连客套话也不想再多说,只想离她越远越好,秋歌紧张的跟在她的身后,双眼不禁也红了。 终于,再看不见朵云的身影,秋歌忍不住拦了朵颜前行:“小姐,你怎么了,云贵妃她欺负你了?” 摇摇头,朵颜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她欺负了自己么?其实也算不上是,只是为何,心口闷闷作痛,那么的清晰。 “小姐,到底怎么了?” “没事。” “小姐,你又骗我,我都看见了,那花灯上的字,虽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小姐一定能看明白的是吗?” 秋歌之所以灯迷也不猜,就是看懂了朵颜的伤心,只是,她想了半天,终于没能明白,那两个字的意思。 “秋歌,其实,我真的没事,只是看到二姐幸福,心有感触罢了。”朵颜呐呐,却是口不对心。 “云贵妃怎么了?那两个字是云贵妃写的?” 朵颜摇摇头:“只有一个字是二姐写的。” “哪一个?怂还是您?” 沉默了一下,朵颜终于轻吐:“怂。” “小姐,你还是告诉我吧,我快急死了。”秋歌是真着急,她心里明白那两个字不简单,可就是看不懂,只能干瞪眼。 默然了一阵,朵颜终于开口:“怂,两个人,一颗心,却是问那一句:你的心里是否有别的人?您,一个你,一颗心,该是回答: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 言罢,朵颜再不说话,只是认真的开始看着身旁的花灯,然后,一个一个将写着灯迷的字条,取了下来,交到了秋歌的手里。 秋歌自然听懂了那话的意思,她双眼含泪的看着手里的灯迷,不忍道:“小姐,其实那个您字,也许,也许不是皇上写的。” “皇上的字,我虽然不熟悉,但是,敢回应二姐那个字的,除了皇上,我想不出还有谁。”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事实,但事实往往最伤心。 朵颜仍旧在收集着字迷,还故做轻松道:“秋歌,你要发财了,这个迷面都不难,我都知道呢,一会儿你能领回好多赏钱。” 秋歌不语,却只是默默的流泪,直到朵颜又塞了一把字条到她手上里,她却突然间问了:“云贵妃是故意的吗?” “……” 没有回答,朵颜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二姐是不是故意的,她,也想知道。 “你是她的妹妹,她怎能如此伤你?” 闻言,朵颜迅速捂上了秋歌的嘴,摇头道:“秋歌,有些话,不能说。” 了然的点了点头,秋歌却只是落泪,朵颜放下手来,秋歌一边跟着朵颜慢行,一边抽泣着。 朵颜面色平平无波,而内心,早已翻滚不已。 玲珑的死,像一根刺,梗在了朵颜的心里,也梗住萧君彻的心。 足足三个月,他再也没有踏足朵颜的清淑宫。而朵颜因为上元节的两个字,也只字不提要去见见萧君彻,两人,一时间,再无交集。 六月将至,天已开始变得越来越热,宫人们早早的换上了清爽的夏衣,可朵颜仍旧着的春装,因为,她总觉得莫来由的冰冷发凉。 有些事,虽然她不想知道,但也不想糊里糊涂,所以,关于那夜的琉璃瓦,她查了又查,却终于得出了一个她不想承认的事实。 于是,她又开始装傻,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而这三个月,萧君彻的后宫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戚昭仪为首的六位美人,无一幸免,均被卷入了一场政治的角斗之中。 萧君彻以雷霆手腕,借用朵云的手迅速的掌控了整个周朝后宫,继而,他在早朝之上,提出立朵云为后的议案,顿时引来群臣公愤。 朝堂上,首当其冲,跳出来反对戚允纹被萧君彻强自勒令禁足,拒其早朝。 同样不甘的孟国文,甚至不惜以辞官威胁,可想而知,以萧君彻的手段,当然借机铲除。 有了这两人的先例,朝中再无人出声相拦,却有一人,死死不肯松口。 那便是殿阁大学士上官青止,萧君彻眯眼而笑,等着上官青止的理由。可他却只有那一句,云贵妃的出身不够尊贵。 冷笑着打量,上官青止,萧君彻已爆出过消息,他不相信上官青止不知道朵云的身份,只是,他却逆其而上,显然还有其它打算。 可萧君彻没有时间陪他玩这个猜迷的游戏,可他等的就是上官青止的这些言词。 在外人眼中的萧君彻,孽君之称,早已人尽皆知,是以,再多上一条昏庸之罪,他也无所谓。 于是,本还有着自己的小九九的上官青止,也被萧君彻摆了一道,生生的被其收回了一半的实权。 而令上官青止最可气的却是,那前来接手他重担之人,偏生是他一文一武的两个儿子。 这样的决定,令得他是吃了黄莲说不出,有口难言。只能在府里,痛骂两个不肖子。 六美已去二美,余下的四位美人,本想低调处事,可萧君彻却在此时下旨充盈后宫,待新进二十多位美人之后,勉强幸存的四位‘可用’美人,却已形同被打入冷宫,再也见不到萧君彻的身影。 这一切,朵颜都含笑以对,上官青止的变故出现后,朵云来找了她,她也只是安慰道:“爹,做了一辈子,也操了一辈子,该休息了,既然大哥和三哥能为其分担点,未常不是件好事。” 见朵颜如此态度,朵云也就不再多话,只是再也没有主动来找她,便是真的要见,也派个宫人来通传,架式十足。 秋歌对此,恨得咬牙切齿,可朵颜只是笑笑:“她是我二姐,总归,不会害我的。” 秋歌听罢,却也再不作声,只是,从此后,便留心起了百鸟宫的任何风吹草动。 得知凌煦六月十八离京回封地,朵颜本想再度出宫探望,可明着要求,她又不想见萧君彻,暗着偷去,又怕弄成上回那样,正踌躇间,朵颜却收以了一个字条。 也没有人来送,只是偷偷扔到了清淑宫里,朵颜暗想凌煦可能也对萧君彻有所顾忌,所以,才偷偷约自己相见。 看了看字条上面的时间,子时,倒也人烟稀少,而且,如果萧君彻要过来清淑宫,也不会这么晚,倒也算是上上之选。 守了一天,终还是没有见到萧君彻的身影,朵颜也没有再留恋,只急勿勿的出了宫门,朝与凌煦约好的地方走去。秋歌她没有带去,也是防止萧君彻万一到了,也好有个人拖一下时间。 行到外宫侧门处,暗夜中,朵颜焦急的张望着,终于,一袭宝蓝衣衫的凌煦终于出现在眼前。朵颜微微一笑,迎了上去:“表哥。” 凌煦同样是笑:“朵儿。” 四下又张望了一下,见确实没人时,朵颜压低了声音问:“表哥,为何这么晚了相约见面?” 闻言,凌煦一脸震惊:“朵儿,不是你约我来此地相见的么?” 一听这话,朵颜惊觉有异,忙掏出白天捡到的字条,递给了凌煦。凌煦接过一看,面色大变,也掏也一张差不多的字条,递给了朵颜。 第26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19 两人将字条一对,顿时面如土色,异口同声道:“不好,中计了。”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灯火大明,那火光太刺眼,朵颜伸手挡了一下,迷离的视线中,一群人疾行而来,为首一人,金冠玉容,明黄加身,不是萧君彻又是谁。 待双眼适应了四周的光亮,朵颜终于放下手来,淡漠的看着萧君彻,不发一言。 萧君彻薄唇轻挑:“九弟,你和朕的爱妃这么晚了在这里做甚?” “皇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朵儿……” 不待凌煦说完,萧君彻邪邪一笑:“朵儿,叫得真动听呢。”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朵颜又怎会听不出,她目光迅速扫过在场之人,除了萧君彻以外,她的身侧还多了一名宫装丽人,那女人此时正在萧君彻耳边嘀咕:“皇上,臣妾说的不错吧,夜妃娘娘居然想和周汉王私奔出宫,真是恬不耻。” 不是熟悉的人,这是朵颜的第一感觉,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朵颜却道:“皇上,臣妾没有想要和汉王私奔。” “是吗?” 朵颜也不示弱:“皇上明知故问。” 萧君彻恨恨看着朵颜,显然怒火已至极点,凌煦看着情况不对,将朵颜拉以身后,对萧君彻诚恳道:“皇兄,你真的误会了,臣弟和朵……夜妃娘娘,真的没有欲行不轨,只是臣弟,明日要离京了,是以,想和夜妃娘娘道个别。” “何时不能作别,为何非要如此夜晚,偷偷道别?” 凌煦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却道:“回京时,臣弟与夜妃一见,闹得皇兄弟不快,臣弟也不想再让皇兄误会,是以,才出此下策。只不想,到底还是惹得皇兄不高兴了。” 一半事实,一边胡扯,倒也一时间,让萧君彻沉默起来,没有说话。 眸色深沉的看着一身正气的凌煦一阵,终于,转首看着朵颜,见她一幅死活不想解释的模样,萧君彻的心,冰冷如铁。 “爱妃没有话要说么?” 朵颜抬眸,淡淡扫过萧君彻的眼:“皇上,臣妾若是说了,您信么?” “你不说,朕要如何信?” 朵颜不想说,只是伤感不已,有些事,已经在脑海里有了模糊的影子,只是当这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眼前,她不免怨怼。 “皇上,臣妾没有想过要和汉王私奔。” 低了眉,顺了眼,朵颜终于还是放下了骄傲,放低了姿态,为自己辩解了一把,就算不为自己,也绝不可以连累凌煦。 萧君彻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么认真的盯着朵颜看,只是看,什么也不做。 他身侧的宫装丽人,仿佛不耐,也或者是不想放过好不容易能扳倒朵颜的机会,于是大声道:“夜妃姐姐,事实摆在眼前,你便是不认也不行了。” 冷眼扫过眼前一袭橙红宫装美人,终于,她了然的笑笑:“高美人,不曾想,你长了一幅好皮相,内里却尽是草包一团。” 那高美人,哪里受过这等气,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嘴上却不饶道:“夜妃姐姐,你做错了事,还如此嚣张,难道你当皇上看不明白么?” 嘴角微微轻挑:“本宫也正想对高美人说这句话呢,难道你当皇上看不明白么?” 此言一出,凌煦略为吃惊的看了看身边的朵颜,她周身所散发出来的绝冷气息,是他从未见过的,而萧君彻更是因为这话而危险的眯了眯眼。 “都带回承乾殿。” 没有再说任何废话,萧君彻甩出这句话后,率先转身离去。 承乾殿中,萧君彻一直默默无声,凌煦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好先开口,只是静静的等着最恰当的时机。 那高美人,显然急于治了朵颜的罪,于是又蛊惑道:“皇上,您看如何是好?” 懒洋洋的抬眸,萧君彻坏坏一笑:“打入冷宫可好?” 一听这话,高美人,眼前一亮,欢喜的心情,溢于言表,而萧君彻却突然森冷一笑:“美人是从何处得知夜妃与汉王私会之事?” “呃…” 仿佛没有猜到萧君彻会有此一问,高美人怔愣了一下,马上又找到重点:“皇上,是臣妾的宫人,听清淑宫的宫人说的。” “喔!那宫人是谁?叫什么?” 萧君彻仿佛对这个宫人的兴致更高,这反而让高美人感到不快,她强忍了反对的冲动,端庄的回道:“是臣妾的侍女,米如。” 如果说在听到这话以前,朵颜不愿幻想的话,好么现在,她已彻底看透了一切。 米如,好一个米如,戚昭仪才倒台几天,你就攀上了另一处高枝。 说话的时候,萧君彻一直注意着朵颜的表情,当他看清朵颜脸上的失落,终还是不忍,于是强自转首道:“不如让那个米如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本来没有这个计划的,可高美人,现在才知道,这宫里,从来不由人,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让米如出来,跪在了萧君彻面前。 盯着她纤瘦的后背一阵,萧君彻终于缓缓道:“起吧。” 米如微微发抖,终还是谢了恩,立于一侧。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消息?”萧君彻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米如也不含糊,一五一十的回答得十分得体:“奴婢是偶尔听到清淑宫的小玉和小蝶在聊天,所以才知道的。小玉和小蝶与奴婢同住一室,所以,听得她们说的,我们也好理解。” 可朵颜听罢她的说法,却是冷冷一笑,反问道:“高美人,你还真是容易上当啊。” “夜妃娘娘,你什么意思?”显然朵颜的说法,让她有点光火,但碍于萧君彻在场,她也不便发作,只是气乎乎的看着朵颜。 “本宫是什么意思,你都搞不懂,怪不得,会被人所利用。” 一针见血的说法,让高美人浑身一震,她不甘心的道:“夜妃娘娘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高美人,真的要听吗?听完,我不保证你会不会羞得无地自容。” “你……” 朵颜的话,越说越过,那高美人也几乎不能自制,紧握的粉拳,指甲在掌心,印出一道道痕迹。 “高美人不是武林中人,你不懂,本宫也不指望你懂,但是…” 说到此处,她打眼扫了一眼萧君彻,又继续道:“上官家的子女,世代练武,本宫虽然不算成就最高的,但本宫的凌波十里,早已练成。若是本宫想与人私奔,何需如此,只要运气飞足,便能跨越宫门,又怎会蠢到在宫里相会再偷偷离开?” 显然也没有听懂凌波十里是个什么意思,但大约也能理解这个,于是高美人辩解了一句:“谁知道,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 没有理会高美人的嘲讽,她却又道:“这宫里人人都在看笑话,高美人,你可真是无私啊!大家都想知道的,都没有问,只有高美人问了。大家都想发生的,也都没有努力去做,同样只有高美人做了,试想一下,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想看的也看了,出事了,也轮不到自己出来扛,这算不算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一语中的,高美人,却也仿佛被点醒,面色都微微有些变了,嗫嚅了半天,什么也没说。 凌煦一直冷眼看着眼前一切,直到终于再听不到声音,他终于开口:“皇兄,臣弟与夜妃娘娘真的是清白的。” “是么?清白么?这个,还真得问问她本人了。” 言罢,萧君彻将视线锁定在了朵颜的身上,朵颜避开他灼灼的视线,突然间对萧君彻的质疑声,十分的敏感。 但,这个清白,是指的什么? 她是不是清白?想必萧君彻早已了然于胸,只是,他却刻意的点出这件事,让自己没面子,单单这一点,便让朵颜十分的难受。 她不说话的时候,萧君彻一直在观察着朵颜的表情,直到几人惊觉沉默得太久,萧君彻方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既然九弟对京都如此依恋,不如晚些回封地吧,想必,你也十分乐意的,是吗?” 这话一出,凌煦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是愣愣的呆在原地。 私奔事件,萧君彻并没有大肆宣扬,一来为了皇家清誉,二来,萧君彻也相信朵颜与凌煦之间的清白,虽说他一直知道凌煦对朵颜的那份心思,但,凌照不是凌晔,他秉性纯良,就算是想要得到朵颜,也自不会用那样极端的方式。 而朵颜,则更不可能那么做,只因萧君彻太了解,朵颜的心里,只有一个雪疡。 宫里的女人,宫里的手法,萧君彻在幼年便已领教,是以,那明显的刻意架祸,只到了现场,他便已看出,只是内心深处,他对朵颜仍旧失望。 且不说她与凌煦不该见面,便是要见,为何不主动提出,非要行偷偷摸摸之事? 长长一叹,萧君彻默立于窗前,莫测高深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可常青却更是不忍。 只因,他明白,萧君彻的心又乱了。 第27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0 最终,凌煦真的被留了下来,但,却是被软禁在了清苑,凌煦虽然不满,但也并未表示,毕竟,这对萧君彻来说,已有最大的极限。 而朵颜亦被禁足于清淑宫,不许其外出,朵颜只是淡淡,并不表示什么,反正,在她眼中,禁与不禁对她来说都一样。 而那位想以陷害朵颜以达到邀宠目的的高美人,不但没有得到萧君彻的垂青,甚至,被贬为庶人,她哭天呛地之余,大骂朵颜是妖姬转世,媚乱后宫。 朵颜闻言,亦只是笑笑道:“原来我是妖姬转世,怪不得,被困于后宫了。” 别人也许听不懂,可秋歌却能听懂朵颜的话,皇上是妖孽转世,而朵颜却被说成妖姬转世,可不就是天生一对了,是以,朵颜才能如此调侃自己。 但,私奔事件,让秋歌充份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她对朵颜身边的一切事物,更加的谨慎小心。 但,有些事,岂是想防便能防得住的?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中秋将至,为欢度佳节,朵颜的禁足令也得到了赦免,但,习惯了淡然自处的朵颜,却再不愿踏出宫门一步,真真的将那清淑宫,当成了冷宫在住。 这段时间,云详偶尔会来看看朵颜,也会跟她提及凌煦,不过,萧君彻对这个弟弟,当真是照顾很多,虽住在清苑,但吃穿用度,一样也不比别人差。 听着这些,朵颜倒也不再担心,对于汉王,皇上终归是信的。 中秋节,终于到了,秋歌喜滋滋的却内务府领回了萧君彻赏给朵颜的新衣,朵颜看着那一件件华贵的服饰,却是一点也不想穿。 秋歌见朵颜一个劲儿的皱眉,不免想笑:“小姐,这天下间,怕是没有比你更怪的人了,其它宫里的,一拿到新衣就比来试去,只有小姐,一脸嫌恶。” “就你嘴快,我几时嫌恶了?”朵颜笑笑,也任由着秋歌没大没小,只是,心里仍旧不喜欢这繁复的衣衫。 “小姐快别皱眉了,该长皱纹了。”说罢,拎起一件,榴红新衣在朵颜身上比了双比。朵颜也没有抗拒,任由她比划着。 突地,朵颜随口问道:“秋歌,你本名叫什么?” 秋歌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自朵颜背后伸出一手摸了摸朵颜的额头:“不烧啊?小姐怎地说着胡话啊?” “死丫头,你还打趣我来了?” 啐了一声,朵颜拍下秋歌的手,正色道:“自你跟在我身边,便一直秋歌秋歌的叫着,我也不记得问问你姓什么。这不,现在想到了,便问了。” 扑哧一声,秋歌笑了:“小姐,你可真好笑,我就叫秋歌啊,姓秋,名歌。” 闻言,朵颜顿了一下,忽而也笑了:“原来,是姓秋啊?”言罢,两人不由对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开怀。 笑过之后,朵颜反手将秋歌手上的新衣接过,在秋歌身上比了又比,点头道:“嗯!这颜色不错,式样也不错,穿在我们秋歌身上,肯定更不错。” 听到朵颜的这么说,秋歌一愣,忙道:“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 朵颜不理,却坚持道:“有何不可?反正,那中秋宴会,我也不想去了,这衣服穿在谁身上,也没有人会知道。” “小姐,你不想去赴中秋宴?” “有什么好去的,还不如和你们一起吃吃月饼,喝喝茶,看看月亮有意思。” 朵颜是真的不想去,她对萧君彻的心,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是以,干脆不见,省得见了又心烦。 “恐怕是不行的,皇上的妃嫔不多,而且,听说这次的宴会还有青国太子和连国太子呢。” 秋歌认真的说着,生怕朵颜真的使性子不肯去。 朵颜见她吓成那样,也不想让她担心,只道:“好吧好吧,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说着,将手里新衣往秋歌手上一放:“这件衣裳,我赏你了,今晚,算我借穿一次,日后,便是你的了。” 秋歌还想说什么,朵颜却只是摇头,她亦明白朵颜说一不是二的性子,于是也没有理拒绝,只柔柔的摸着手里的榴红新衫,偷偷开心。 她是真喜欢这件衫子的,也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这么漂亮的衣服,又怎会不高兴? 是夜,秋歌将朵颜的打扮一新,便去赴了中秋晚宴。 正如秋歌所言,青国太子和连国太子都在列,那连国太子裴潋晨与朵颜也算是有点渊源,在朵颜落座后,还举杯相敬。 朵颜浅笑,落落大方的回敬了一杯。 晚宴并无特别之处,无非是些歌舞助兴,青国太子与连国太子也都只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朵颜来者不拒的虚应了几杯后,数着时间差不多刚刚好时,向萧君彻提出不胜酒力,想先行回宫休息,萧君彻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几眼,却也没有勉强她留下。 可青国太子却在此时开口道:“皇上,素闻您的这位夜妃娘娘,擅长舞剑,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一见?” 几乎在同时,朵颜就想到了当初铭帝折辱自己时的那一舞,朵颜抿着此,没有出声,只看萧君彻如何回应。 萧君彻虚虚实实的半睁着眼,扫过朵颜一身榴红的宫装道:“夜妃今日的这身衣裳似乎不太合适,不如改日?” 青国太子一幅遗憾的表情:“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连国太子裴潋晨却是一脸兴味的看着朵颜的冷面,若的所指的道:“皇上,以夜妃娘娘的聪明机智,想必这衣衫也难不倒她。” 那日她迫于无奈舞剑助兴,只一句脱了即可,已人尽皆知。 这裴潋晨那日对其大但的行为,已有所见,是以,他刻意的一说,也似乎想影射那日自己的行为。 “青国太子不是曾见过夜妃舞剑么,怎地,还有兴趣?” 冷着一张脸,朵颜越听心越冷,但仍旧抿嘴不发一言,萧君彻也不问她,只是与那青国太子与连国太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她能感觉到萧君彻对自己的袒护,但,她却并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她。 冷笑着看着青国太子与连国太子,终于,她笑了,妩媚而娇艳,声如叮冬的对萧君彻说:“皇上,既然两位太子想看,臣妾就献丑了。” 其实萧君彻也不是不能强行让朵颜不舞,只是,在内心深处,他对朵颜的那一舞惊鸿,也同样倾心。 他不想勉强她,但又克制不住想要再看一次,于是,借着青国太子与连国太子的提及,他也没有怎么坚决反对。 看了看朵颜一身累赘的宫装,他问:“这宫装太繁复,夜妃是否要换掉?” 是的,他让她换掉,也是同样不想那日之事再发生,如果朵颜又要当众脱衣,他是绝不能任其发生的。 听出萧君彻话外之间的朵颜,福了福身,垂眸道:“皇上,不必了,臣妾能应付。” 朵颜的话,掷地有声,却显然让那青国太子好生失望,他可是就奔着那件传说而来,结果,事与愿讳,无缘得见了,不过,朵颜的美貌却是让他垂涎不已,能一见其倾城舞姿,倒也不枉此行。 当年,朵颜舞剑,拼的是气势,是想震住铭帝,而现下,只为娱乐,朵颜自也不必用太过于霸气的剑法。 当朵颜双手各执一剑时,萧君彻终于会心的笑了。 双手执剑,且是软剑,萧君彻又怎会猜不到朵颜要舞的是何种剑法。偏了偏头,萧君彻看向常青处,常青会意,弯身退了出去。 当朵颜,绕圈一场,双手各自挽出几朵剑花时,常青也回来了,手中,却是萧君彻的那一支青玉萧。 当萧声呜呜而起,在场之人,莫不惊诧,那仿似瑶池仙乐的萧音,让在场之人,莫不沉醉其中,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同颜,也惊得差点走差了步子。 那一日,也是他吹萧,她舞剑,他为其化解了她的戾气,也同样化解了她心中的怨念。 只是,今时,今日,他们已走到这一步,他的萧声,又是为何人所吹。 朵颜分神,萧君彻却不已为意,忘我的吹奏着,直到朵颜的眼中温湿成一片,她终于如梦初醒,借着萧声的牵引,双手如灵蛇穿梭着,在暗夜中,舞也一道道炫丽剑花,照亮了所有的眼。 舞完一曲,在场之人,莫不发出惊喜的赞叹声,朵颜似有疲累,虚虚一晃,却也没有逃过萧君彻的双眼。 “夜妃不舒服么?” 朵颜微微一笑:“回皇上,臣妾贪杯,方才多饮了一些,再加上运劲舞剑,臣妾,臣妾有些醉了。” 虚虚实实的一句话,萧君彻也没有追究,只点了点头道:“既然累了,就回去罢。” 闻言,朵颜感激的抬眸瞅着萧君彻:“谢皇上,臣妾便先行回宫了。”说完,朵颜又回身向青国太子和连国太子客套的赔了罪后,方才施施然离去。 于是,这中秋宴会才至一半的时候,朵颜便回到了清淑宫,在自己的地盘,朵颜另外办了场属于她自己的小宴会。 第27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1 主仆一起嘻闹了一阵后,倒是真的都喝了太多酒,一个个都没了形象,趴在桌上便呼呼睡去。 夜半时分,朵颜被一阵喧闹声惊醒,揉了揉眼,却看到窗外火光点点,心神一凛,人便立刻醒了过来:“秋歌,出什么事了?” 习惯性的问话过后,却没有得到该有的回答,朵颜左右一看,却见地上爬起来几个同样被惊醒的宫人,只是,独独没有秋歌。 一个不好的念头,窜进了朵颜的脑海,她紧张的抓住其中一个宫人问道:“秋歌呢?” 那小丫头,显然还没完全醒来,被朵颜这么一呼喝,也吓得不轻,四下张望了一阵,老实的回道:“娘娘,奴婢不知秋歌姐姐去哪儿了。” “快找,马上找,还有,小坤子快去外面问问出什么事了,快点。” 朵颜的心,跳得飞快,从未这么慌乱过的她,第一次有了一种被勒紧喉咙的感觉。吩咐好一切后,她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猛灌了几杯冷茶入肚,小坤子是连滚带爬的奔了进来:“娘娘,不好啦,不好啦。” “说。” 五指越发用力,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朵颜的前胸起伏不定,只希望小坤子的答案不要是自己心里面想到的那一个。 “娘娘,据说,据说是皇上带着各宫妃嫔去清苑捉奸了。” “捉奸?捉谁的奸?” 谁都知道清苑里住着凌煦,这才抓了萧君彻的私奔,又抓奸,朵颜不得不将这一切联想在一起。 小坤子哆索了一阵,终于咬牙道:“回娘娘,是抓您和周汉王的奸。” 是的,就是这一句了,朵颜最不愿听到的,终于还是听到了,她抖动着嘴唇:“这么说,秋歌,是秋歌了。” 任是她再坚强,也终有承受不住的时候,更何况,她比谁都清楚,肯定是秋歌出事了。 朵颜的泪,忽而如雨直下,一种莫名的恐慌感,爬上心头。 来不及更衣,也来不及整理仪容,朵颜就那么冲出了清淑宫,足下使力,凌波十里施展开来,急速的朝清苑飞奔而去。 心内想的却是:她要去清苑,她要去救人,救她最亲最亲的秋歌。 ——————- 清苑外,火光一片,凌煦双目赤红如火,仅披着一件单衣在门外,与萧君彻对持。 “凌煦,让朕进去。” 铁青着脸,萧君彻语调冰冷,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凌煦的衣衫不整,还有他身后,内殿地上那榴红的新衫。 那红艳艳的颜色,更像他心中的火苗。 他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可他若是不看个清楚,他又如何能信? “皇兄,一切都是臣弟酒后胡来,请皇兄勿要牵连她人。” 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的她人,便让萧君彻的双眸喷火,他喝道:“让开。” “皇兄,你知道你进了这道门,代表的是什么么?” 凌煦仍旧一身傲骨,身长玉立的站在那里,只是他的话,更多的是提醒着萧君彻某些事情。 萧君彻迟疑着,可他更受不了那种未知的折磨,如果他看不到那件榴红新衫,他也许还能忍,可现下,他如何能忍? “让开。” “皇兄,不是她,不是。”凌煦说罢,双眼一红,几欲落泪,那是一种乞求,亦是一种最后的挽留。 萧君彻不语,大手推开凌煦走了进去,一步步朝那青纱飘飘的大床走去。 在他大手就要拉开蔓帐之时,凌煦终于再忍不住,大声道:“皇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哆索了一下,萧君彻竟真的再下不去手,是的,他,怕了,他怕里面的人是她,假如真的是,他该如何面对,又该如何处置她? 到时候是杀还是留,岂又能由得了他? 可是,他更怕里面的人不是她,如果不是,是否代表他与朵颜之间,最后的那一丝信任也被自己撕毁?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他就那么站在纱帐前,看着帐中人影,一动也不敢动。 终于,一个绯色身影冲了上前,勇敢的掀开了纱帐,只一眼,她便再也站立不稳。 而萧君彻的眸色,却在看清帐中之人时,杀机乍现。 帐中人儿只胡乱的穿着一件素色亵衣,云鬓散乱,在见到萧君彻的同时,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皇上,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到底怎么回事?”在看到秋歌的同时,萧君彻已心如明镜,但,该问的,一句也不能少。 秋歌的身心已冰冷,抬起青灰色的眸子,定定望向萧君彻,哭道:“皇上,奴婢心仪周汉王已久,此次是奴婢主动投怀送抱。” 绯色身影又蹿了出来,纤手直接地直榴红新衫,逼问道:“那这又是什么?” 秋歌冷冷一笑,侧目瞟向来人:“回云贵妃,那新衫是夜妃娘娘的。” 一语即出,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只有凌煦双眸含恨的看着秋歌,似怜似疼。 “你这贱婢,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拉你们家娘娘下水么?” 朵云眸角含笑,却用力的扇了秋歌一记耳光。 朵云本是习武之人,那一巴掌暗含内力,直打得秋歌伏地吐血。秋歌咬着牙,哼都不哼上一声,只是愤怒的看着朵云,一幅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 朵云心下一惊,却转首面向萧君彻,假意道:“皇上,别听这贱蹄子胡说八道,这事儿,该是和夜妃没有关系的。” “呵呵呵!” 秋歌笑了,大声的笑了,举起残袖试去嘴角血渍,讥讽道:“贵妃娘娘真是会做戏啊!” 朵云正想发作,秋歌却抢先又道:“可是贵妃娘娘何不听奴婢把话说完?” 挑衅的看着朵云,秋歌的这话,却是说与萧君彻听的,她在赌,她在赌萧君彻对朵颜的那片真心。 “你还有何话可说?” 终于,她听到了萧君彻的默许声,她望着朵云笑了,笑得妖娆:“回皇上,奴婢知道自己蒲柳之姿难入人眼,是以,奴婢趁娘娘睡下,便偷了她的衣服来。” 指了指地上那件榴红新衣,她又道:“奴婢见娘娘穿着这身衣衫,漂亮得跟九天仙子一般,奴婢就想着,如果奴婢能穿上这件衣服,兴许,兴许汉王爷就能对奴婢多看上几眼。” “奴婢就真的做了,奴婢来了清苑,汉王爷确实多看了奴婢几点,可是看过之后,还是赶奴婢走,奴婢不甘心,奴婢不死心,所以,临走时,偷偷在清苑的熏炉中,加了媚香,后来,后来……” 后来,这个后来,秋歌故意不说,但大家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萧君彻面无表情的看向一直站在门口默默不语的凌煦,却是更惊讶于他的平静。 而朵云,却在听完这些,面色也发了青。 又是一巴掌狠狠扇了下来,朵云骂道:“贱婢,居然敢觊觎周汉王,真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秋歌不语,只是冷笑着看着朵云,那神情竟然是那般得意,朵云气极,又要下手,却听门外一声娇斥:“住手。” 众人一看来人,自动的让出了一条道来,朵颜冲了进去,捧着秋歌的脸,心疼道:“疼吗?” 秋歌眼含泪花,摇摇头:“娘娘,奴婢该死,奴婢做错了事,活该如此。” 朵颜试过秋歌嘴角血渍,却是也跪了下来,垂首道:“皇上,是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责罚。” “确是你管教无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萧君彻话有所指,却也引得朵颜浑身一颤。 “皇上,请饶过秋歌一命吧。” “皇宫之事,朕已全全交于云贵妃处理,这事儿朕便不插手了。” 言罢,竟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朵颜泪眼朦胧,扑上前,想扯住萧君彻衣袖,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了开去。 看着萧君彻离去,又看着凌煦的表情,朵颜的心,霎时冰冷,朵云却是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妹妹确实管教不当,这秋歌淫乱后宫乃重罪,按律当送去骑木驴,本宫代管六宫,这事儿,也只能这么定了。” “求姐姐往开一面。”朵颜仍旧落泪,但眼中已多了份坚定。 “妹妹,此事,姐姐也无能为力,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宫婢,破了祖宗定的规矩吧?” 朵云不轻不重的说着,朵颜却是一咸不淡的听着,听罢,朵颜也笑了:“姐姐的嘴,越来越能说了。不就是一个小小宫婢么?也值得姐姐如此用心?” “妹妹,只要是后宫的事,本宫就不得不操心。” 朵云也淡淡的回应着,只是与朵颜的对话中,早已少了‘贴心’两个字。 朵颜自知再多说,也是无益,于是再不说话,只紧紧抱着秋歌不肯松手。 朵云挥挥衣袖,一群内侍便也上前,拉开朵颜,架起秋歌便拖去了暴室。 无助的看着秋歌再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带走,朵颜心痛得几乎不能言语,只是抖动着唇角,发不出一点声音。朵云仿佛心疼朵颜,上前轻拍着朵颜的肩膀道:“妹妹,别伤心了。” 第27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2 朵颜扭动了一下,挣脱了朵云的手,却是径直走向了一直立于门边,快要石化的凌煦。 “表哥,为何你都不肯为秋歌求求情?” 凌煦动了动唇,却只是无言,朵颜愤怒的冲入了黑暗之中,竟是朝暴室而行,凌煦见状,大惊失色,奋力拦住了她的方向,只说了一句:“是她自愿的。” 一语,便让朵颜呆愣在原地,醒悟后,朵颜伸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凌煦的脸偏向一边,半晌才回头,朵颜痛心疾首:“表哥,你怎么也变成这样的人了?秋歌还是黄花闺女,怎么可能真的自愿委身于你?还是这样没名没份的情况下,她要是真的想跟了你,只要对我张张嘴,我就是硬塞也要塞到你府上的啊。” “朵儿听我说,听我说啊!” “我不听不听不听……” 仿佛闹将了上来,两人争执不下,朵云斜斜睨了一眼两人,对后身的香雪道:“回吧。” 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清苑,那些看热闹的宫人们,见朵云走了出来,均作鸟兽散,很快,清苑这里,便只剩下哭泣的朵颜的沮丧的凌煦了。 四下打量一番,见无外人,凌煦这才拍了拍朵颜因哭泣而不停耸动的肩背:“朵儿,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表哥,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也许,你第一件事,便是要争争宠了。” 接过朵颜的话头,凌煦的话,却蓦地让朵颜突然抬起了头:“表哥,你说什么?” “在皇兄来之前,秋歌托我向你带句话。” 朵颜愣了下,却终于含泪问道:“她说了什么?” 沉默了一阵,凌煦才开口:“她说,珑美人死的那天晚上,她在华颜宫里见到了香雪。” 这一句话,几乎如五雷轰顶,朵颜吃惊的看着来人,不敢置信的问:“表哥你是说……” 凌煦摇头:“我什么也没说,但,朵儿,你似乎不可以再什么也不做了。”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自问着,可是没有人给给她回答,她其实早已懂了这一切,只是固执的不肯接受,只是真相,却原来真的会让人痛上许多天的。 想到这里,朵颜不禁泪如雨下,原来,这深宫比自己想的更可怕。 强忍着心头酸涩,朵颜泪落无声,可无论她将何去何从,似乎都不能再什么也不闻不问,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表哥,我想知道怎么回事?秋歌是怎么来清苑的?且不说这里守卫森严,便是无人看守,我也绝不相信秋歌色诱表哥这种荒唐事。” 凌煦本也没打算瞒朵颜什么,更何况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凌煦四下张望了一下,本想请朵颜入清苑内说话,但又唯恐又落人口实,只得压低了声音,只用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来:“其实,我和秋歌都是受害者。” “所以,秋歌真的是被抓来的?” 在赶来的一路上,朵颜想了千万种可能,但独独这一条,是她最不能容忍,可事情的真相,一个比一个更加让人纠心。 “确实是被抓来的,但,我想他们要抓的不是秋歌。” 说到此处,凌煦顿了一下,复又认真的看向朵颜,接着道:“她们要下手的人,应该是你。” 朵颜终于再支撑不下身体,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喃喃:“是那件衣服,是那件衣服……是我害了秋歌,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不把那衣服送给她,如果不是我要求她穿上新衣过节,如是不是……” “别说了,朵儿,别说了。” 看着无声落泪的朵颜,凌煦的心,也同样在滴血,如果说,从前他的眼中只有一个朵颜的话,那么。 经过了今晚,他已明白,那抹纤瘦的身影,业已闯入他心,留下了烙印。 “表哥,怎么会这样,秋歌明明是无辜的,她那么好,那么好。”朵颜边说边哭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着,滴滴入襟。 “朵儿,你要振作,秋歌她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凌煦终于说出了重点,朵颜也经由他的提醒,突然间眸中晶亮,但,只那么一刻,她眼中又暗如死灰:“表哥,二姐她再也不是当初的二姐了,她不会放人的。” “朵儿,为何一定要求云贵妃?还有皇上不是吗?如果不是怕皇兄更生气,我一定义不容辞,可现下,皇兄心里对我有了看法,我去了,只会让事情更糟,所以,只能靠你了,朵儿。” 摇摇头,朵颜沮丧的说着:“表哥,他不会帮我的,他根本就无情无心。” 看着朵颜的模样,凌煦的心,疼了又疼,深呼几口气,凌煦道:“秋歌被扔到清苑的地上时,我还没有睡下,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真的以为是你。把她抱进来时,才发现是她穿着你的衣衫而已。” “本想弄醒她问问原因,岂料就是这个时候,清苑内被人投了媚香,我和她都中了那媚香,后来,我没能抗拒那药力毁了她的清白身子。你知道,她醒来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朵颜茫然的摇头,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上官朵颜,秋歌是代你受过。 “她求我,她说如果可以,希望我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她也会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不得不说,我很诧异,之于我,只是风流一夜,可是对于她来说,也许会影响一生的事情,她却要求我忘记。” “我本以为,她是因为怕宫戒而引火上身,便也没有反对,可是当四下传来脚步声声,我们终于知道中计。这时候,我想跳出去和皇兄理论,又是她拉住了我,她说: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我冲动了,那么,死也绝不止她一个人。” “她指着地上的红衣说:如果皇上来了,肯定会以为是你在这里,所以,皇上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所以,让我千万不可以和皇上发火。她还说:只要我沉得住气,那个害你的人,终归会自己跳将出来,只有找到了隐藏最深的那个人,你我才有生机。” “后来,皇兄真的来了,而我,也真的隐忍了心中怨气,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保住秋歌。朵儿,表哥我没用,但我知道,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你了,她事事为你着想,遇到这么样的事情,一声不吭,想的还是要保护你我。朵儿,这样的丫头,我们如何能置之不理,假若有一分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不是吗?” 凌煦的话,一字一句敲击着朵颜的心,她终于哭成泪人,一咬牙她坚定的看向凌煦:“表哥,我去找皇上,只要有一分希望,我也要为秋歌求上一求。” “朵儿,难为你了。” 凌煦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他一直都淡泊名利,他一直都不争不斗,可是,当他拼命想保护着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成。 他只能站在一边,任由这些事情发生着,伤害着。 “表哥,就像秋歌说的,你一定要忍耐,假如我去了皇上那里无果,你一定要找机会救秋歌出来。暴室那边,我不知道秋歌能撑几日,但是,我的秋歌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一定会的。” 朵颜坚信,但,她却为止更加心疼,天牢中的那些折磨,一幕幕划过心头,她怕了,怕秋歌再次遇到像龙傲天那样的角色。 想到这里,她心如刀割,再不浪费一时半刻,与凌煦道别后,就直奔承乾殿而去。 青玉桌前,萧君彻伏案批阅着奏折,离上朝的时间尚有一阵子,但,他却不打算再睡觉。只因,他知道,她要来了。 当奏折看到第五本时,朵颜终于来了,她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直挺挺的跪在了萧君彻的眼前:“皇上,救救秋歌。” 萧君彻没有抬头,只是认真的看着奏折,朵颜跪在那里,焦急的等着他的回答,只是,他仿佛没有看到朵颜,也没有听到她说话,只是认真的看奏折,不发一言。 终于朵颜忍不住唤道:“皇上。” “回吧!” “皇上,求你了,秋歌打小就跟在臣妾身边,臣妾了解她的为人,她绝不可能做出那等事情来。”朵颜眸中带泪,欲泣还忍,却仍旧换不回萧君彻一眼。 朵颜太着急,恨不得冲上前去拍掉他手中的奏折,可是一想到凌煦的话,她又强忍下来只是一个劲的恳求着。 可萧君彻却仿佛铁了心一般,就是不理会朵颜,朵颜终于急了,再管不得其它,冲上前去夺过了萧君彻手中奏折:“皇上,求你了。” “拿来。” 仍旧不多说,萧君彻只是冷冷的说着,朵颜在他的星眸深处,看到了那一种狠绝与无情。 她浑身轻轻打了一个颤,终于还是乖乖的将手中奏折交到了萧君彻的手里。就在萧君彻伸手接过奏折时,朵颜却扔下奏折,反手将萧君彻的手,紧紧握住…… 第27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3 “皇上,臣妾知道你生臣妾的气,只要你能答应我,放了秋歌,臣妾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朵颜没有哭,但泪水一直在流,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助,秋歌,那个她身边一呆默默守护着她的秋歌,如果连自己也救不了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到这样的话,萧君彻反而气得更甚:“你以为,朕要的就是你的这种违心的顺从?” “就算是违心的又有什么不好?臣妾真心所待之人,到头来还不是要害臣妾,皇上为何去清苑,还要臣妾一一说明么?难道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告状,说是臣妾私通周汉王么?臣妾不急也不抢,可得到的又有多少安宁时刻,皇上,臣妾不服,不服。” 这是朵颜第一次在萧君彻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萧君彻不语,只是定定看着朵颜,仿佛能看清她内心最深处的那一根脆弱心弦。 朵颜避开他的眼光,又道:“在这宫里,秋歌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也是唯一不会背叛我的人。” 她的话,一字一句落在他心田,终于,他一声轻叹:“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 点点头:“即便不争,也不得大意,是臣妾太过掉以轻心,是以,教那些人钻了空子。” 闻言,萧君彻淡眸扫过朵颜苍白的小脸:“明白就好。” “所以呢?皇上是答应臣妾放过秋歌么?”朵颜心中一喜,立刻抬头满怀期待的看着萧君彻。 “不是什么事朕都可以不顾一切,理由呢?朕需要一个理由。” 短短一句话,朵颜已知道如何做了,她破涕为笑:“皇上,臣妾感激不尽。” “先不用谢,朕没说过要放了她。” “皇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些事可以从轻,但不可不罚。”他的话,从来简捷有力,朵颜只扫过一眼,便明白了其中要害。 “谢皇上,臣妾明白怎么做了。” 谢恩过后,朵颜毅然转身,直直行至承乾殿外,跪在了冷硬的青石砖上,嘴里大声说着:“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每说一句,便深深的磕一个响头,每一下都那么用力,直磕至额前鲜血淋漓也不曾停下。 老天爷似乎想给她再多一点考验,几乎在是她跪下的那一刻,便开始风雨大作,朵颜倔强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直到嗓子沙哑,直到人尽虚脱…… 戏,总得做足了些,才能骗过这宫人所有人。 秋歌为她做了那么多,这一点点小事,她还是做得到的…… ————- 伴随着一记闷雷轰隆而过,朵颜终于倒在了暴雨之中,几乎在同时,承乾殿中,那明黄的身影,冲了出来,怜惜的将其抱入内殿。 是夜,常青奉了萧君彻的旨意,去了暴室,在那骠悍打手棍棒底下,抢回秋歌一条性命。 当朵颜再度醒来,已是三日之后,她辅一睁眼,便是云详胡子拉渣的脸,她苍白一笑:“三哥,你这模样可真丑。” 云详佯怒:“你还要不要命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三天啊!你知道三哥有多怕你醒不过来?” “有本哥在,还有什么病能难得倒,更何况,我只是淋了一点雨。”朵颜无谓的说着,却惹得云详频频摇头。 “值得么?”他问。 “不值得么?”她反问。 言罢,两人对视,终于各自笑开。 “怎么,你为了秋歌拼上半条命了,差点都毁了容,怎地现在都不问问她的情况?” 闻言,朵颜伸手抚了抚额上纱巾,淡淡道:“自然是有把握,所以才不问的。” “都不知道你的能把握从何而来,是皇上么?你就那么确定皇上没有你不可?” 云详想忍住气,终于还是爆发了,更多的,却是心疼朵颜这么不顾性命的冒险。 朵颜看着云详,却是摇头不止:“三哥,你错了,我不是确定皇上没有我不行,我只是在赌皇上知道一切。” “什么知道一切?” “三哥,其实你也知道的是吗?只是你不忍心告诉我对不对?” 说到这里,朵颜的眼框又红了,云详看着她的脸,一时间竟然不敢回答。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所以,才会害秋歌被人暗算。如果那夜不是秋歌换上了我的衣衫,恐怕,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跟三哥说话了。”朵颜平静的诉说着,却让云详更加无地自容。 “朵儿,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教我如何说得出口?” “三哥,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太大意,这宫里从来没有好人,更没有好心,是我太愚蠢,以为只要自己不争不抢便不会有事发生。可是三哥,错一次算我愚蠢,错两次便是我找死,我再也不会等死了,既然有人要和我争,那我便争一争,即使鱼死网破,也比只有挨打的强上许多倍。” 朵颜的话语中,透露了太多信息,云详默默的看着她,却只是不忍,末了,他终于还是哀求道:“云儿她,其实也很可怜。” 她一直固执的不肯说出这个名字,可现下,云详终于点破了这些,她再也忍不住,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恨恨道:“她可怜,她何时可怜过了?她爱的人一直在她身边,还不够吗?她想要多贪心?要皇上满眼满心都是她一个人吗?可是她配吗?她素手翻云,将这后宫弄得乌烟瘴气,现在还要来害自己的妹妹,她这样恶毒的女人,还有什么可怜可言?” “朵儿,你不要激动。” “我为何不激动?我为什么不能激动?三哥你见过秋歌了是不是?你问我为何不问,我是不想问吗?我是不敢问,我不敢想象她在暴室中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那都是替我生生受了,三哥,你知道这种感觉么?你懂吗?” 朵颜大声的吼着,甚至开始号嚎大哭,她是舍不得,舍不得啊! 揽过朵颜,将其紧紧抱住:“朵儿,对不起,是三哥不好,三哥不该瞒你。” 朵颜哭得双肩耸动,嘴里却仍旧在不停的说着:“三哥,我好恨,我好恨啊!” “朵儿,对不起!” 闻言,朵颜紧紧闭上了双眼,滚烫的热泪滑过清瘦的脸庞,苍白而无助。 当一切都摆在了眼前,该面对的,一样也不会少,她防来防去,独独防漏了一个朵云。 一直以为在宫里,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她不甘心,却也只能无助的哭泣,终于,她哭累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她突然又睁开了眼:“三哥,我想知道玲珑是怎么死的。” “朵儿,不要问了。” “是你为她验的身,你一定知道的是吗?她不是自谥的对不对?” 朵颜追问着,但语气并不急切,仿佛并不十分在间一般,只是那炯炯发亮的眼神,透露了太多的信息。 玲珑的死,朵颜早就在怀疑,那琉璃瓦她也派人查过,一切的一切,其实早就有了提示,只是她一直不肯面对现实,所以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所以,她不愿再等下去,与其等死,不如重生。 “她确实是自谥。” “三哥你还想骗我?”朵颜不满的质问着,云详终于还是沉默了。 “三哥不想说,那我来猜猜看好了,那晚,皇上离开后,二姐身边的宫女香雪,偷偷到了华颜宫,是她杀了玲珑,然后将她挂在了梁柱上面,造成她自谥的假象,对吗?” “……” “那日我和表哥被骗到宫门相见,也是二姐下的套吧?她武功比我好,甚至于丹青更比我好,她模仿人的笔迹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和表哥又怎么可能不上当。” “……” “还有这次,又是她是不是,她本想趁我酒醉,绑了我到清苑,再投媚香,想让我和表哥铸成大错,永无翻身之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个傻秋歌,生生帮我挡了这一劫,她又失算了是不是?” “……” 一句句血泪,一声声质疑,云详全都无话可说,他不是神仙,不能亲眼所历这一切,但,自从玲珑的死后,他也开始明白后宫的残忍。 “三哥,我不怪你,因为你爱她,所以不忍心让我恨她我能理解,可是,我绝不原谅她,绝不……” 决绝的话语一出,云详悔不当初,如果他在开始怀疑的时候,就告诉朵颜他的想未能,也许,她们不会走至这一步。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说完这些,朵颜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闭了眼,默默流泪,云详见状,叹息着道:“朵儿,三哥不想解释什么,只是,你一定要好好的。” 朵颜不答,只要求道:“三哥,帮我照顾好秋歌。” 云详下意识的点头,许久,方才吐出一个字:“好。” 如果说凌煦的话,提醒了朵颜,那么秋歌的事,是刺激到了朵颜,云详走后,朵颜挣扎着起身,可惜却只是徒然,她试了又试,终于勉强下得床来,才走了几步,一个小丫头,突然冲了过来惊道:“娘娘,你怎么起来了?” 第27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4 朵颜侧目,打量着来人,却是一陌生的面孔,没由奇怪的问:“你是谁?” “回娘娘,奴婢鸢飞,皇上说秋歌姐姐不在了,娘娘身边就少了体已的人儿,就让奴婢过来侍候您了。” 得体的回着话,似乎嘴还挺甜。又听她说是萧君彻派来的人,是以,她也就放了心。 这个宫里,也许最能相信的人,除了萧君彻再没有别人。 “多大了?” “奴婢十四。” 淡眸扫过鸢飞稚气未脱的脸,朵颜一笑:“皇上调教的人儿真是越来越小了。 鸢飞脸一红:“娘娘笑话奴婢了,奴婢不小了,明年就及笈了。” “是啊,多好的年纪。” 感叹着岁月,却忘了自己也不过十八年华而已。 鸢飞倒也是伶俐的丫头,见朵颜似乎不想说话,便没有再回嘴,只是小心扶着朵颜回床上,朵颜不想再睡,便让她支了个靠枕在背后,坐在床上休息。 鸢飞安顿好朵颜,又端来了汤药:“娘娘,喝药了,这药是奴婢亲自熬的,趁热喝了,祛寒快。” 嘴里说着,手上也没闲着,却是掏出一个手绢,一层层打开,竟是一些开胃的呆脯肉,捧在手上,又笑眯眯的望着朵颜道:“娘娘快喝吧,是苦了点,不过你看奴婢准备了好多果脯,喝完,吃上一个就不难受了。” 看着体贴的鸢飞,朵颜不由得又想到了秋歌,一时悲从中来,竟有些哽咽,为掩失态,她端起药碗一仰脖子便喝了个精光。 真到一碗下肚,口中苦涩之味清蔓延开来,她终于抵不住吐起了舌头:“还真是苦呢。” 鸢飞见状,咯咯直笑,塞了一个甜桃肉到朵颜嘴里道:“娘娘快吃吃这个,马上就不苦了。” 桃肉经过腌制,微甜但却不腻,朵颜不由得又抻手拈了一块在手中,正要吃下,一名小太监突然跑了进来:“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一听这话,朵颜顺手将手中桃肉扔了下来:“不见。” “可是娘娘,贵妃娘娘说是来给娘娘探病的。”那小太监为难的说着,生怕一不小心两边都得罪了还落不着好。 “就说本宫睡下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远处一人走近的脚步声,朵颜放眼望去,却见朵云一步三摇了走了进来。 朵颜心里呕着一口气,死活也不想见她,只是转过身子,倒头就睡到了床上,将一个后背留给了朵云。 朵云缓缓靠近床边,摆摆手,示意鸢飞站到一边,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朵儿,姐姐知道你怪我,可是,秋歌的事,不处理,我在这后宫说话哪还有份量?” 没有回话,朵颜的泪,却瞬间湿了枕巾。 推了推朵颜,朵云的似乎真的是来求和,可是,在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后,朵颜对她的信任度已经为零,哪里又会听得进去。 “朵儿,你不是打算永远都不理姐姐了吧?” 她的一口一声姐姐,却让朵颜再度泪如泉涌,忽而坐了起来,云鬓散乱的看向朵云:“臣妾身子不适,没有精力招呼姐姐,您请回吧。” 本还面色平平的朵云,一听这话,顿时气得面色通红:“朵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扭过头,看都不肯再看朵云一眼,硬气的说着:“臣妾这里,只招呼朋友和亲人。” 终于听出了这话语间不对的地方,朵云不甘心的问:“朵儿,你是要和姐姐我断绝关系吗?” “姐姐?你何时当过我是妹妹呢?” 朵颜反问着,咄咄逼人,瞬间,朵云色变。 如果她还猜不出一切,那么,她也就白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 “妹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姐姐请回吧,臣妾不想顶撞你,也不想受你的气。”似乎铁了心的要撕破脸,朵颜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朵儿,你说我给你气受了?” 讽刺的笑了笑,朵颜坏坏的笑着:“难道不是吗?贵妃娘娘。” 仿佛受不了朵颜的阴阳怪气,朵云突然失了耐心,烦燥道:“朵儿,你想说什么,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要实话吗?呵呵,实话就是,二姐,你装得真太像了。你处心积虑的害了我一次一又一次,可是现在,却要我低头求你帮我。二姐,你变了,变得真可怕。” 朵颜终于说了出来,那不满的情绪,似乎在指挥着朵云的无情与冷血。 愣了好一会儿,朵云终于虚无的笑了笑:“是谁告诉你的?” “还用有人告诉吗?” 朵颜反问着,却是心痛到了极致,可她最最不明白的却是为什么朵云要如此待她。 于是她也问了,却是想给自己一个交待,她问的是:“二姐,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 朵云不语,却更似在隐忍。 “我是你妹妹,为何你连我都不肯放过呢?” 在上官府也只有两个女儿,朵颜自小对朵云十分的依赖,自她入宫后,几次想打听到她的消息,可惜她人太小,根本有些地方够不着。 仿佛被那声亲妹妹所刺激道,朵云愤恨转头,泣道:“亲妹妹?你我何时同姓同宗了?那都是假的,是假的,上官家从来就只有一个女儿,就是你,上官朵颜。上官青止那个老匹夫,他有把我当亲生女儿来看吗?如果他有,他怎么会朝常之中,当场拒绝封我为后呢?” 这是第一次,朵云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可这个说法,却也让朵颜明白了朵云的野心。 原来,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聪明,聪明得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带走另外一个人。 “你就那么想当皇后?为了当上皇后,就要不择手段吗?爹是爹,我是我,我何时阻过你的前路了,你要那个皇后之位,拿去好了。”朵颜辩着,可朵云却是冷冷笑了。 “你说得可真是好听,若不是有你的存在,上官青止怎么可能不支持我?”她的话说得够明白了,却也够伤人。 “所以,你认为我是你的绊脚石?” 听到这样的回答,朵颜真是从头到脚的失望,那个她一心一意想要护着的二姐,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女人。 朵颜嘴角嘲讽的笑意,彻底的惹毛了朵云,她怒目而视:“你尽管笑个够,反正我在这宫里也就是个笑话,是你上官朵颜脚底下的笑话。” 言罢,她突然凄楚一笑,笑得有些狰狞:“你在骂我无耻的时候,为何不看看你自己?你口口声声对皇上无意,却又不肯离去,独占他的人,他的心。你以为我喜欢害你吗?可是你知道吗?每当你惹怒了皇上的时候,他就会去我的百鸟宫。” “我知道你不屑,可我在意,虽然皇上每次来都只会要我陪他下下棋,可我很满足,很满足,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哪怕他看我的时候,眼中全是你的影子,我也不在意。所以我要争,我要抢,我要想方设法的让你惹他生气,这样我就能多见他一次。” 朵云疯了般的诉说着,满脸是泪,几近疯狂:“你说我害玲珑,是,是我让人做的,清淑宫出了个你还不够吗?我不可能再看着多出来一个华颜宫的主子。所以,我要杀了她,然后你必然会迁怒于皇上的是不是?”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猜得不错,私奔事件,还有这次的乱后宫事件,都是我做的,既然你不肯一次次的惹皇上不满,那我只能自己出手帮你了,我的好妹妹,为了见皇上面,我什么都能做,包括:利用你。” 朵云的眼中,已看不见亲情爱意,唯有报复后的快感。 朵颜从未想过,朵云为了竟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理由。她张大的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看着眼前的朵云,仰天大笑个不停,甚至笑出眼泪。 突然间,朵颜就平静了下来,她哄孩子般的说道:“二姐,皇上是因为太忙了。” “哈哈哈哈,太忙,忙到这四年多来,都没有时间宠幸于我?哈哈哈哈,有谁会相信,大周朝宠冠后宫的云贵妃,其实还是处子之身,哈哈哈哈……” 朵云越笑越大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自己真实的存在着。 而朵颜在听到处子之身之时,整个人,整个心,都酸涩难当,她哽咽出声:“二姐……” “不要叫我二姐,我与你上官家早就没有关系,我是云贵妃,大周朝的云贵妃,从今日起,这后宫之中,有你没我,我与你誓不两立。” 言罢,朵云举袖,试去了眼角余泪,挺直了脊梁一步步端庄离开,那么的绝决,那么的苍凉。 朵颜的心,似乎又变软了,她从不知朵云的委屈如此深,可是,她骂自己无情之时,可有想过自己呢? 如果不是她拒绝了云详,又怎么落得如此孤独的自处? 那之后,秋歌被送去了浣衣局。 知道消息时朵颜就赶了过去,当她看到蓬头垢面的秋歌坐在一盆又一盆的脏衣服之间时,朵颜再也忍不住了…… 第27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5 不忍秋歌如此,朵颜对着那浣衣局的执事姑姑就吼:“厉姑姑,是你让她做洗这么多衣服的吗?” 那厉姑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朵颜,腿一软,就吓得倒在了地上。 直直爬了过来,那姑姑不住的磕头:“娘娘恕罪,不是奴婢让她做这么多事,是这里的丫头婆子们,都是这么做的。” 闻言,朵颜举目望去,却见一张张肮脏的脸都恐惧的看着她,而她们的身边,也是数不尽的堆成山的衣。 心头一酸,她仍旧固执的吩咐着:“本宫不管别人做什么,但本宫的人绝不可以做这么多。” “好,好,只要娘娘吩咐了,奴婢就知道这么做了。” 说完,就要其它的那些人,来将秋歌身前的脏衣服分别取走。 秋歌却在此时,抻出手,扯了扯了朵颜的衣袖:“娘娘,不用了,秋歌可以的。” 朵颜眼一红,忍不住想哭,可秋歌又道:“不要怪厉姑姑了,她也不容易,这里的活成天的做都做不完,她自己每天都会帮着大家做。若是秋歌的这些分给了别人,他们会做得更久,甚至会洗上一整晚。” 她知道浣衣局是个可怕的地方,却不知道这里真正的可怕之处,却是一个累字,朵颜红着眼,拉起秋歌的手:“秋歌,可是,我怕你太累。” “娘娘,不累,只要想到娘娘还记得秋歌,还来看秋歌,就什么也不重要了。” 秋歌的话,字字句句,敲击在朵颜心头,惹得那泪落得又急又凶。 “可是,可是……” 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朵颜却哽咽不成语,看着秋歌满头青丝散乱,朵颜忽然伸出手,想要帮她理一理头发。 可秋歌却惊慌的跳了开来,偏过头,不让朵颜动手。 她的这一动作,一下了提醒了朵颜:“秋歌,你在躲什么?” “娘娘,不要看了,不要看……” 终于哭了,秋歌终于哭了,无论是在暴室,还是艰难养伤的日子,她都没有落下一滴泪,可是这一刻,她却紧张的哭了。 朵颜抢过手,扯回秋歌,颤抖的手,终于抚开了她散乱脸旁的乱发,只一眼,朵颜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只听朵颜喉中一声哀呜,继而已是紧紧的将秋歌搂在怀里,痛哭失声。 秋歌,她的好秋歌,被乱发遮住的竟是两颊边大大的两个‘淫’字,那是被人一针针刺上去的,洗不掉,擦不去。 朵颜觉得心都要碎了,她不住的叫着秋歌的名字,哭得肝肠寸断。 原来有些事,只是她想得太简单,只是救下秋歌的命,又如何,她雨夜跪求,亦只是求来秋歌耻辱的偷生着。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小姐,不哭了,我还等你救我出去呢。” 贴紧了朵颜的耳朵,秋歌小声的说着。朵颜浑身一振,却听秋歌又道:“小姐,我忍辱偷生,就是不放心小姐一个人在宫里生活。小姐,我知道你可以的,你能救我出去,我要重新站在小姐的身边,陪小姐走到最后。” 秋歌的话,字字句句都和着血泪,却也重新的点燃了朵颜的斗志,这多日来的彷徨无助仿佛开了一条光亮的缝,她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抱紧了秋歌,朵颜咬牙承诺:“秋歌,你等我!” 朵颜给了厉姑姑一些好处,让她扶照秋歌一点,厉姑姑当然是圆滑世故的,虽然朵颜在宫里,并不受‘宠’,但却并不代表,她永远不会受宠。 在厉姑姑指于发誓的承诺后,朵颜终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浣衣局。 一路慢行,朵颜的心,却飘得很远,身后的鸢飞也默默跟着,并不打扰她。终于,朵颜还是问了:“鸢飞,本宫向你要句实话。” “娘娘请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秋歌的脸,是何时的事?”她确定鸢飞是知道的,她是萧君彻派来的人,若是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便有些说不过去。 “回娘娘,并非在暴室里弄的,也就是被送往浣衣局之前刺上的。”鸢飞是知道事情的经过的,只是,担心朵颜受不了,所以一直没有跟她说起过。 “是皇上的意思么?” 自己跪求秋歌一条生路,萧君彻允下,对她已是纵容,是以,她不会怪他,只是,不理解而已。 “回娘娘,不是皇上。” 朵颜突然定住身子,质疑着鸢飞的话语,鸢飞却是从容道:“奴婢并非是为皇上说话,但奴婢所说,确是事实,如果娘娘不相信,可以问问上官大人。” 知道她指的是云详,朵颜的心又抽痛起来,仿佛千万根细长的小针,尖尖刺入,她苍白着脸,忍住痛意艰难的问:“是云贵妃?” 鸢飞不语,只是点头,而朵颜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虚晃几下,差点站不稳脚:“她是故意的,故意的……” 仿佛终于看透了一切,朵颜闭目长叹,良久不发一言。 直至生生在原地蹲坐了一个时辰后,她终于抬眸又问:“鸢飞,你说皇上这个时辰应该在哪儿?” 从朵颜的眼中,鸢飞已读到了太多的信息,她笑笑点头:“娘娘想通了就好,皇上此刻该是在承乾殿用膳了。” “是吗,都到中午了,那咱们也回去吃饭吧。” 言罢,又看了看鸢飞,再问:“你说本宫今晚穿什么衣衫才好呢?” 鸢飞眼中尽是笑意:“娘娘,穿什么衫子都是好看的,只是,奴婢知道皇上偏爱鹅黄色,多过其它颜色。” 鹅黄么? 朵颜的思绪飘飘转转,却是那日的晚宴之上,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脱了即可。” 似乎那日她穿的便是那一身嫩黄之色,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喜欢上了这个颜色,朵颜不知道,但至少有一点,她比谁都明白。 那就是:今晚,她会穿上鹅黄色的宫装,亲自去承乾殿唤回萧君彻或许已丢失的所有对她上官朵颜的记忆。 ---- 是夜,鸢飞细细为朵颜装扮一新,将她乌黑发亮的头发,在头顶挽成了飞天髻,髻上簪着左右各三支赤榴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只要轻轻一动,流苏就摇曳起来。 额前描着赤焰花火,让她的脸凭添几分夺情媚色。 许是因为最近朵颜想得东西太多太多,身子骨越发的纤巧削细了,但她一身冰肌玉骨,却并未因消瘦而打折。 端坐镜前,她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刻意挑选出的鹅黄裙前,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妆点完毕,朵颜起身,在镜前翩翩而舞,那七层纱衣的鹅黄宫装,让朵颜看起来不似人间所有,却如仙子下凡。 她对镜自照,露出浅浅一笑:“鸢飞,你说皇上会喜欢吗?” “娘娘,奴婢不知,但,娘娘如此用心的装扮,皇上一定能懂得。”鸢飞的话,不偏不重,却恰到好处,确只有萧君彻才能调教出如此淡定的性子。 “能懂就好。” 朵颜只是默默,镜中人,乌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上官朵颜,你都准备好了吗?” “是。” “你要忘记雪疡,放弃你们的感情吗?” “是。” “你要从此后,做一个争宠夺媚的女子么?” “是。” “你,能让皇上爱上你么?” “呵呵呵呵呵!”朵颜笑出了声,只是笑意却再不达眼底,转首,她对上鸢飞双眼,艰定道:“我能。” 鸢飞莫名的看着朵颜,不明白她的那声我能是何意,但,她却看懂了她眉梢含情的笑意,她默而不语,却在心中暗叹一句,原来看不清真心的人,太多太多。 朵颜去了承乾殿,却是独自一人去的,带着对秋歌的承诺,还有对自己的执念,她走得艰定而决绝,仿佛她不是要去见自己的夫君,而是上战场一般肃冷。 一路慢行,甚至不时的抬眼看向那根本就看不见的宫墙之外,末了,终只是轻轻一叹,而后提足登阶,一步步,朝着她原本最为排斥的地方,艰定的走了下去。 晚风拂面,如温柔的手语,更是顽皮的吹起朵颜鹅黄的衣角,翻飞着在她身后像是蝴蝶的翅膀,让她在暗夜中,如同妖娆的夜蝶,神秘而美丽。 她一步步走得用力,一步步踏得用劲,仿佛,那脚上的不仅仅是路而已。 终于,她看到黑暗中隐隐约约的三个大字,脚下一滞,竟不知如何再迈出下一步。 脑中想的却是见到他后,该如何自处? 献媚,邀宠或者还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她不会,真的不会,而他,真的又不懂么? 他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只要是别人动动心思,他便能猜到一切的,他会否看穿自己的心思? 又或者仍旧微笑以对? 踌躇间,承乾殿中,一人慢慢走近,朵颜微眯了眼辩认来者,却发现,竟然是常青。 常青走近,二话不说,却是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第27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6 朵颜瞅了他一阵,终于,鼓起勇气,朝那殿内,勇敢的迈出了一大步。 缓缓步入内殿,只能闻到淡淡的檀香之味,这个惯例自朵颜再度入宫,似乎就已经硬性的规定。 朵颜不得不想象着这个中缘由,她不敢以为这是因为她怕花香而改点檀香,但,除去这个理由,似乎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了。 本来,皇帝的寝殿该是点那上好的龙涎香,以示尊贵,但,偏生朵颜对这个香味都不适应,再后来,在萧君彻的承乾殿便再闻不到那熟悉的香味了。 当朵颜立于中央,萧君彻终于抬眸,在看清朵颜的一身鹅黄,他的嘴角,只余淡淡的温柔笑意:“我还是喜欢你穿这样的衣服。” 他似乎永远都知道朵颜的想法,甚至,再不称朕,只是对她重新用了那个‘我’字。 回应其同样的微笑,她也回道:“你为何从来不跟我说起?” 她也聪明的没有唤他皇上,更没有自称臣妾。 “因为,从那以后,你再不穿这个颜色,我以为,你不喜欢,所以不想提起让你为难。” 他温柔的诉说着,看着朵颜的双眸中,温柔得能掐得出水。 “其实真的不太喜欢呢。” 老实的回答着,甚至娇羞的低了头,可就是那一低头间的妩媚,让萧君彻霎时心旌荡漾。 “过来。” 朵颜没有拒绝,真的走向了萧君彻,用她那足以媲美黑宝石的晶亮黑眸,定定的瞅着萧君彻,那欲语还羞的情意绵绵,此刻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 甚至一度让萧君彻,误以为,她确实是真心来看他。 二人俩俩相望,只是无言,却又似一切尽在不言中,直到萧君彻终于走向朵颜,伸手轻抚她的脸庞,朵颜方才惊醒,当她反应过来,人却早已落入了萧君彻怀里。 心头如小鹿乱撞,朵颜的脸也渐渐升腾起炽人的温度,当她挣扎着要离开,却惊觉唇上一凉,那声因无措而发出的惊呼声,也顺势被他吞入腹中。 芙蓉暖帐,壁人成双,朵颜青丝长泻,却更添几分稚气未脱的妖娆,直看得萧君彻喉结上下艰难的滑动着…… 在他妖孽的眼瞳中,她看见自己异常绯红的脸,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朵颜又恢复了那如初次般的慌乱,他哑着嗓子,突然道:“别怕,我会好好疼你……” “嗯!” 仿佛得到了最好的肯定,他唇角含笑,动得更快更勤。 仿佛蓄存了许久的力量,终在这一刻爆发。 他笑了,笑得邪气,却更是得意。她终于是他的了,完完整整的,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但却最是真实。 他的笑,一直挂在嘴角,他用尽了全力让她飞入云宵…… 明明不是初次承欢,但今晚的他,太过于疯狂,仿佛要不够她一般,一次又一次,只要她睁开眼,便又是一阵颠鸾倒凤的折腾,直到他累得再直不起腰身,方才放她沉沉睡去。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云,朵颜终于从酸痛中醒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横过腰身的长臂,阻了前行。 她霍然转首,却看到他一脸孩子气的睡颜,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足足一个月,除了朵颜,萧君彻再没有召幸任何妃嫔,本来这种后宫独宠的事情,是不允许出现的,但,萧君彻没有皇后,甚至连太后也没有,是以,根本没有人能管得着朵颜。 当然,除了百鸟宫那位代掌六宫的云贵妃。 她虽然不能正面插手此事,但却并不代表她不会有自己的办法。 她找到朵颜,可朵颜并不给她面子,任她如何晓以明理,教以大义,仍旧我行我素,甚至往承乾殿跑得更勤了。 朵颜的做法,无疑是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但,她也明白,朵颜就是故意的。 做了十几年的姐妹,她也是了解朵颜的,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越挫反而会越勇。 她是在报复自己,也是在武装着自己,有什么比皇帝的宠爱更伤人的呢?至少这后宫里的女人,都受不了这个刺激。 当然,朵云也不例外。 将面前饭菜通通扫落在地,朵云尖声尖叫了许多,方才停止自己竭斯底里的动作,蹲在地上,她双手抱肩,面上泪水横流。 “娘娘,您别这样,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是不是?”说话的是香雪,她扶起朵云坐回床上,安抚了许久,朵云才渐渐平息下来。 仿佛想到了什么,朵云忽而抓紧了香雪的手臂:“香雪,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帮本宫出了那么多点子,都成功了,你一定还有好办法要告诉我的对不对?” “娘娘,现在夜妃娘娘气焰高涨,若不是那前朝贵妃的身份,恐怕皇位之位,也是她囊中之物。以前奴婢教你的法子行是行得通,可是娘娘,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夜妃娘娘,恐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再推开皇上的。” 香雪眉着微蹙,分析着当下的情式,只是却惹得朵云面上又一阵失落。 “香雪,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让本宫杀了玲珑,本宫照做了。你让本宫陷害她和那个蠢凌煦,本宫也做了,甚至你让本宫给她下媚香,本宫也做了,可是怎么会这样?皇上居然更加宠爱她了。” “本宫不服,不服啊,本宫有哪一点不如她?本宫想不通。” 朵云的面色几近疯狂,这一个月来,萧君彻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她前去求见,也被挡在了门外。 她受不了,哪怕是萧君彻吼她骂她,也比不理她的好。 说着,朵云突然又抓紧了香雪,非要她给她一个好办法。 香雪苦着一张脸,也哭将起来:“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好办法了,之前奴婢想的那些歹毒的计谋,都已绞尽脑汁,现下,实在没有新的主意了。” “怎么可以没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香雪,你那么聪明,如果连你都不帮本宫,本宫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朵云似乎已陷入魔障,连眼神都变得邪恶,香雪不禁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奴婢觉得娘娘,应该想想夜妃娘娘最厌恶什么,最痛恨什么。从那些方面入手,一定有办法的。” 言罢,香雪挣脱了朵云的手,朝一边缩了又缩,其实,她根本无心害朵颜,只是朵云越来越疯狂,她为求自保不得不想出些阴毒的计划给她。 事实上,自玲珑死后,她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整夜整夜的做恶梦,甚至一度被吓醒。 面色惨淡的朵云,在听过香雪的话后,突然眯了眯眼,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后,她终于有了表情,有了动作,却是高兴的大笑起来,笑得令香雪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 几日后,朵颜突然收到了香雪送来的信,却是朵云邀请朵颜的前去百鸟宫叙旧的贴子。 朵颜本不想去,但,朵云毕竟是贵妃,比她的妃位高出几级,是以,她并不能直接拒绝,犹豫半天后,朵颜终于决定前去一探。 只带了鸢飞一行,朵颜便去了百鸟宫,刚到地方,却见香雪一人独守于宫门口等她,见到朵颜后,香雪却说朵云去了花园散步。 朵颜本是心中有气,打算回清淑宫,但在看清香雪的眼眸闪闪避避时,还是决定走那么一趟。 深秋的御花园,并不若想象中萧瑟,反而有一种成熟的美。这里有着全大周国最好的园丁,所以御花园里的花儿都被打理得十分美好,并不仔细看,却也能认出十几种花的品种出来,直到行到一株花色美丽,但花叶却有一股子臭味的花儿前,朵颜不由得皱了眉眼。 “这宫里怎么会有这种花儿?如此难闻?” 只是随口一说,鸢飞却是听在了耳里,微微一笑,她接口道:“娘娘,这是异国敬献的万寿菊。” “万寿菊?这是菊花?形状倒是特别呢,只是味道难闻了一点,花名也是不错的,挺吉祥。” 走了许久,并未看到朵云踪影,朵颜似乎已经放弃寻她,竟真的打算好好逛逛这御花园,于是话也自然多了。 鸢飞想了想,又道:“娘娘,其实这万寿菊以前叫做瓣臭菊,传说多年前的一个秋天,太祖皇后大寿,连国使者送来两车盆花,黄绿交辉,耀眼异常。太祖皇后见之大喜,问道:“这叫什么花?” 连国使者笑答:“瓣臭菊。”谁料太祖皇后误听了,眉飞色舞地称赞道:“啊!万寿菊,好呀!好呀!”从此,万寿菊之芳名便不胫而走了。” 这故事,朵颜却是真的没有听过的,于是笑笑道:“还真是有意思呢,呵呵!” 鸢飞和着一起笑笑,倒是真觉得气氛温暖了不少。 漫步在通幽曲径上,转过一处转角,竟看到棵棵黄栌红衣少女似的夹道迎宾。 两边树枝搭连,又似红色长廊。放眼望去,一簇簇,一片片,加翠柏缀其间,颇显风韵,适逢清晨,又遇朝阳甘露,看上去更像红色绸缎上撒满了颗颗红色珍珠,亮晶晶光闪闪。 第27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7 这热烈的景色犹如红杏出墙,逗得朵颜的眼光不由得多留连了一阵。 “这黄栌甚好,美得很。” 鸢飞点点头,附和道:“是啊,真美。” 两人说话间,一阵微风轻过,朵颜禁不住抬眸,却见那红叶在风中摇摆着。 突然,一片叶子一不留神,就被风吹得脱离了大树的怀抱,在空中静静地盘旋着,在风中轻轻地飘动着,就像一只即将离世的红色蝴蝶在空中飞舞,最后以优美的弧线簌簌地飘落在地。 那一刻,心弦被触动了,原来这就是它面对死亡时选择的方式,即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也要把它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不想带着任何遗憾离开。 风继续地吹着,叶子一片又一片地飘落,朵颜也似乎也被感染了,心也跟着随红叶飘落。 看着绝美的红叶凄美地飘落,她才发现原来秋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这是个落英缤纷,萧瑟凄凉的季节,也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季节,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季节里,才能让人静下心来思考问题,清涤人生。 思绪翻飞间,朵颜已越走越远,忽而,她听到一个声音,若隐若现的听不清。 她拧着眉,顺着声音的方向,缓缓寻去。走了不远,她终于看清前方何人,一闪身,抓着鸢飞便避入了假山之中。 假山外的对话,轻轻飘入了她的耳中,却在听清所述内容时惊了朵颜的心。她侧耳听着,却是越听心越冷。 “皇上,你真的不理臣妾了吗?”是朵云的声音,犹带着哭腔。 “云儿,朕最近要忙的事很多,青国太子和连国太子又尚未回国,确是朕怠慢你了。” 萧君彻的声音依旧柔和,但话语间也听得出敷衍之意。 “皇上,你何必如此安慰臣妾,臣妾已看过彤史了,这一个多月来,皇上只召了夜妃一人侍寝,就连她葵水之期,也照宣不误。”是幽怨,是不满,更多的,却是委屈。 “朕临幸宫妃的事,还是朕自己做主的好,云儿就不用操心了。”似乎不想提及这些,萧君彻的声音明显的冷了下来。 “皇上,为什么?臣妾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夜妃?”仍旧追问,却是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云儿,朕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避重就轻的回避着,萧君彻之意已十分明显。 “皇上,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夜之事?所以你对她总有一些特别?”这句话,她说得十分的用力,甚至是咬牙而出。 “云儿。” 这一声却是喝斥,萧君彻明显已经表现出不满。 “皇上为何不回答,是臣妾猜对了是吗?” “如果你继续纠缠下去,云贵妃,朕不会再见你。”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想必已触及萧君彻底限。 “就算是皇上现在就杀了臣妾,臣妾也要问个清楚,皇上,难道臣妾陪在您身边那么多年,还抵不上那一夜风流么?以前,臣妾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对她一直是特别的,可现在,当臣妾想明白了,却仍旧不解。难道,就因为代替先皇宠幸了她,就要负责到底吗?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香雪,送云贵妃回宫。” 粗鲁的打断了朵云的话,萧君彻的声音中已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皇上,臣妾不走,臣妾走了,便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朵云哭了,哭得很大声,而假山后的朵颜闻言,也同样的落下了痛苦的泪水,她手脚冰凉,甚至因为太过伤心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鸢飞紧张的看着朵颜的面色,小声的问:“娘娘,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 靠在冰冷的假山石上,朵颜心中的恨意暴涨,脑海中与萧君彻一起的片段像是雪片般闪过眼前。 妖孽的他,温柔的他,无情的他,冷酷的他,还是现在她所感受到的卑鄙的他。 她想冲出去问个究竟,可脚下虚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虚弱的靠着假山的支撑勉强站立着。 忽而,假山外一人声音传来,不是萧君彻又是谁,他说:“出来吧!朕,知道你在那里。” 听到这话,鸢飞急忙要搀扶着朵颜出去,却被她生生拒绝,她撑住墙壁艰难的走了出来,在对上萧君彻墨黑的漆瞳时,未语泪先落。 “你都听到了?” 他问,那么的直接,几乎没有任何解释就默认了朵云所说。 朵颜呼吸急促的闭眼,两行清泪滚滚而落,她凄楚而问:“真的是你?” “是。” 没有否认,也没的抗拒,他大方的承认着,双目炯炯看着朵颜,试图捕捉到她的眼光。可是,一切都是徒然,朵颜的双目空洞,仿佛已秋了灵魂一般麻木。 “朵儿,你……听我解释。” 萧君彻想解释,可朵颜却不给他机会,奋而上前,却是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萧君彻不闪不避生生受了她的一掌,只是朵颜似乎仍旧不解恨,甚至手脚并用的踢打起他来,嘴里更是含糊不清的骂着:“你这个混蛋,你怎能如此对我,你无耻……” 大手捉住她不停动作的手,萧君彻强迫她正视自己:“朵儿,听我说。” 顿了一下,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捂住耳朵,哭泣道:“我不听,我不听……” 强扯下她的手,他却是再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只怒喝道:“上官朵颜,你给我正常点。” 几乎是用吼的,吓得一边的鸢飞都抖了又抖。 “你要我怎么正常,我一次次的努力想接受你,可你却这么伤我,萧君彻,你真的没有心吗?你是魔鬼吗?是吗是吗?” 同样的吼了回去,朵颜整个人都几乎虚脱,只有那不桀的眼神,让她看上去尚有生气。 “那你想要怎样的结果?如果那日不是我,只会是比我更加龌龊之人,难道是我不好吗?朵儿,是我不好吗?” 这是问她,也是问自己,萧君彻也爆发了,似乎同样的疯狂了。 朵颜怔愣在原地,却是被他的那句,只会是比我更加龌龊之人给吓到,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是吗?所以,你才会如此介意。刚才云儿问我你哪里比她好?我没有回答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没法儿回答,因为答案是对于感情,她哪一点都比你好。” “朵儿,你问我有没有心,我告诉你,我有,我一直有,在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你,可你呢?你的心给了谁?只怕永远都不会是我对吗?” 这是在为自己辩解,但听下去又似乎是在表白,朵颜不敢置信的消化着那句,我的心里有一个你。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无情的冷血的萧君彻,真的会喜欢上别人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表相而已? “……” 仍旧没有回应,朵颜却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可萧君彻却从朵颜的表情中找到他以为的答案,他痛苦的闭了眼:“回去吧,我,累了。” 朵颜仍旧愣在原地,而萧君彻却已旋风般的转身离去,终于,朵颜再也支撑不下,滑倒在地上。鸢飞心疼的扶起了朵颜,道:“娘娘,你别这样。” “鸢飞,是我错了吗?是我的错吗?” “娘娘没有错,皇上,也没有错,只是,你们都错在太骄傲,都不肯先向对方低头。” 鸢飞的话,实乃大不敬,但她却说了,因为她怕她不说,朵颜会更加想不通。 “骄傲?骄傲就可以那样玩弄于我么?”朵颜泪落,对那夜的记忆仍旧深刻。 鸢飞却是摇头:“娘娘,为何您不听听皇上的话呢?皇上问您如果那夜不是他是别人,您怎么办?娘娘,如果那夜不是皇上,那么娘娘以为,您还能活到今天么?” 这是最残酷的假设,也是最深度的分析,朵颜终于开始细想萧君彻的话,是啊! 如果那夜,不是他,那会是谁? 假若真的是名乞丐,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似乎一通百通,想通了这一点,朵颜的心已然渐渐平复,她扭头看着萧君彻消失的方向,却是悲从中来,喃喃自语道:“我是介意的,可我更介意的是,为何不是你亲口对我说……” 是的,这才是朵颜的最痛。 关于初夜之人,她本有机会问问常青,她却没有问,她想问问萧君彻的,却又说不出口。 可是,在这样一个突兀的时间,让她撞破这一切,又教她情何在堪? 她始终以为,只要他对她坦白,她一定不会这么生气,可是,他却选择了沉默,若不是朵云提及,他恐怕真的要瞒自己一辈子。 思及此,朵颜又怒了,是的,她介意,她一直都介意,虽然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是也许是最幸福的,可她却始终不能释怀。 “鸢飞,回宫。” 感受到朵颜的冷绝,鸢飞终于忍不住又道:“娘娘,您有否想过,假若常公公不是皇上的人,您又会怎样?” 第27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8 朵颜的身体抖了抖,却仍旧咬牙:“我仍旧是我。” “可是奴婢以为,假若那夜,宠幸娘娘之人不是皇上,娘娘得知真相后,永远也不会再快乐。” 鸢飞仍旧试图挽回朵颜,可朵颜却已什么也听不进去。 转首,她定定望向鸢飞,冷冷问道:“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差?” 沉默了一下,鸢飞终于坦然道:“奴婢在昭和殿服侍先皇。” 闻言,朵颜笑了,笑得凄然。 忽而转身,朵颜绝然而行,一步步坚定的朝清淑宫的方向行去。 ---- 没有让鸢飞侍候自己,朵颜将自己独自关在清淑宫中,静静的理清这一切,她是恨的么? 她想了想,是的,她恨。 可是,她恨的是什么? 她想了又想,还是不确定。 是恨萧君彻是那个她猜了许久没猜到的人,还是恨他骗了自己这么久,她自己也说不清。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那夜之人,绝不是什么乞汉的话,后宫之中,能自由出入的男人又有几个? 是她自己忘记了种种,是她自己不想去深究种种,可是,逃避,远不是解释问题的最好办法。 所以,她的恨,来得自己也莫名。 从凌晔到雪疡,她自以为眼光不差,可是,结果证明,她错得离谱。 重入深宫一年多,她终于和萧君彻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和谐,可结果又换来一场欺骗。 她不是不想说清楚,也不是不想说明白,只是,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想要的意思。 她对萧君彻的感觉,似乎是超越了友谊之外,但又在情爱之间,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特别的,那种特别的感觉,从她初见他第一面,便已有了感觉。 可他的绝冷与无情,一次次的将自己束缚住,她不敢向他靠近,因为,似乎靠近便会被焚灭。 重入宫门,她不来不想争什么,就算是朵云苦苦相逼,她也不曾真的出手做过什么。 那是因为她也曾答应过云详,不会对伤害朵云,可是,当伤害一次次加重,她不得不反击,是以,她选择了萧君彻,也想给自己一个重新了解他的机会。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优秀的帝王,他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她看到了他的用心,他的诚意,还有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爱意。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融化,感觉自己的情在慢慢发酵,可是,当她终于决定迈出那一步,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那件事,像一道深深的沟渠,隔在了他们两人之间,让两个人的心可望而不可遇。 她痛恨他的,却也是他的神机秒算,也许,当初自己入宫,也是他预计到的,这样的算计着别人,真的不累吗? 这样的无情无心,真的快乐吗?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她的心,为何这般痛? 紧抓着胸前衣衫,朵颜面容扭曲着,似乎想哭,又哭不出,因为泪已风干,心,似乎也开始封闭。 如果说,一个人爱错一次是天真,爱错两次是意外,那么,爱错三次的便是愚蠢了,现在,她就是这么觉得的,她觉得自己好蠢,好蠢。 鸢飞的身影,在窗外晃来晃去,朵颜知道自己不该怪她,但却不想如此作罢,她不想见她,只要见到,便会想到自己被耍的一幕,她不想面对,或者该说是不敢面对。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在这重重深宫呆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变得强大起来。 如果她能再强大一点,也许,她,再也不会受伤害。 午夜的晚风,忽而吹了进来,朵颜眯眼望去,却见清淑宫的大门,被人打开了一道缝,一人缓缓而入,身长玉立,纯白衣衫,朵颜看着那抹熟悉的纯白衣角,心,突然间觉得很堵很堵。 她看着他,就那么半眯着眼,似乎是在看,却又似乎没有在看,萧君彻一步步走近了朵颜,直到他站立于她身前,将清冷的晚风都挡在了身后,方才静静开口:“我来了。” 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朵颜仍旧只是抬着头,看着萧君彻,似乎并没有想说什么,萧君彻苦涩一笑:“如果我不来,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主动走近我,从前是,现在仍旧是。” 闻言,朵颜的长睫眨了又眨,而后,终于转首,不再看他。 而萧君彻看着坐在床边的朵颜,并不着急解释,却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并且,伸出修长的手指,穿插过朵颜的手指,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知道吗?曾几何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担心握不住什么东西,到今天,我终于明白,我一直都害怕我留不住你。你的心里,从没有我,无论我是萧君彻还是太子,更或者是当今皇上。” 他淡淡的说着,仿佛只是想要说说话,并不期待得到回应。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我,却从未后悔过,那天晚上,常青来找我,要是换了平时,他从不会那么着急的直接到东宫寻人的,所以,我当时就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可是,当我听完常青所说,我确实惊讶于父皇的恨意滔天。” “没有犹豫,我就随了常青而去,准备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当我见到你的时候,其实你的药性已然发作,我知道,就算那夜是任何人,你也不会记得,所以,我做了自己想做的选择,所以,那夜,确实是我。” 朵颜的呼吸渐渐不稳,她甚至用力的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只是,萧君彻怎会让她走开? 他出手扯回了她,她顺势落入他怀里,四目相望,又是一阵心悸。 “朵儿,我真的那么可恨吗?我总以为有些事,你会懂的,可是,我却不敢赌上一把,所以,我跑来了,想要解释我的行为,想要让你原谅我。” 朵颜挣脱了他的怀抱,忍着泪意,幽声质问:“你想解释什么?” “我想说,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做,因为,如果没有那一晚,我将永远不会知道,我错过的将会是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有多明显,朵颜自知,可是她的心,却始终不肯放开,她再度打算离开,却被萧君彻以同样的手法,拖了回来。 他说:“为何你一定要这样?你是怨我什么?父皇当时根本不可能放过你,不是我,还会有其它人,难道是个乞汉都比是我要好得多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且不论对我好不好,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朵颜泪落,却是大声质问着。 “如果我说,我的理由是想保护你呢?你信不信?” “……” 见朵颜不语,萧君彻终于是无奈叹气:“你始终不信我,就算你明知道今天的这一曲戏,是你二姐刻意而为之,你仍旧只是想怪责我,上官朵颜你何其残忍,对你来说,我就真的那么不值得托付终身么?” “要我信你什么?信你毁我清白是为了保护我?可笑,有这样保护的?”朵颜的声音都透着些尖锐,她只是不明白,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其实你想问,我那夜是否因为想利用你而那么做对吗?好,我告诉你,没错,当初我确实是有那个打算,从我跟你提合作之事时,你就该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可是,难道在你的心里,你就一点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么?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么?” 他其实想坦白,从自己是银面人的身份,到对云详的承诺,还有保护她的理由。 可是这一刻,他又犹豫了,她会这么生气,其实自己也猜得出一些。 多半是因为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假若这个时候再告诉她自已是银面人的事实,会否,连银面人雪疡也再没可能留驻在她心底? 他不敢,他不敢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扯破。 朵颜咬牙:“是不是,你心里才清楚。” “为何你不能敞开心扉?还是说,我永远也进不了你的内心?” “是,我不可能爱上你这种无情冷血的人,就算你是皇帝,是天子,我也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绝情的话,一经说出口,朵颜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你的改变,只是因为你要和朵云相抗衡是吗?而我,也只是你用来打击她的棋子,是吗?” 此言一出,朵颜便愣在当下,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为何听起来,却也这般凉薄? “我没有。” 她否认,但话语间,却那般的无力。 萧君彻只是笑,但笑得真真比哭还难看,他的失望那么明显,朵颜的心,又渐渐收拢,疼得紧。 “我终究不是圣人,我本想说,假若你真的没有办法爱我,那我便放你离开,可我试了又试,想了又想,还是做不到。所以,既然如此,那我为何还要放开你?” 言罢,他漆黑如夜的星眸定定锁住朵颜,发狠道:“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不会,就算是死,也要绑在一起。” 第27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29 朵颜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置信的望着萧君彻宛若天人般的脸,失色道:“你何苦折磨自己?” “折磨?我早已折磨自己多年,何必在乎,多上几年?” 萧君彻话语间的森然与冷意,已感染了朵颜,她不甘示弱的回嘴:“你拦不住我。” “拦不拦得住,试试便知。” 言罢,萧君彻深深的看了一眼朵颜,终还是拂袖而去。 朵颜定定看着他坐过的那处床褥,皱起的纹路,凌乱而扭曲,一如萧君彻临行时的心境。 自那日以后,朵颜似乎真的想通了,她可以不恨他,但却不能不怨他,所以,她想离开,离开皇宫便可以不再相见,不见便不会再有痛苦。 可萧君彻也似乎有了自己的动作,任凭朵颜如何计划逃出皇宫,却总是不得成功,在她的身边,仿佛被萧君彻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其捆在其内,再没机会离开。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见到了连国太子裴潋晨,仿佛洞悉了朵颜的心事,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想离开吗?我可以帮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朵颜不理会他,扭身想走。 “我明日午时,离开大周国回连国去,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开,那我也便不再自作多情。” 他的话,确实对她很有诱惑,但她却坚持的摇了摇头:“我想离开,但,我不想欠你人情。” 大笑几声后,裴潋晨突然间正色问道:“为何?” “因为,欠别人的可以不还,欠你的怕是我想还也还不起。” 她虽然心情不佳,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所以,只一眼,她便看穿了裴潋晨的狼子野心。 “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怪不得当今圣上,宁可冒天下之大不违,强纳你入宫。若是换了我,恐怕也是同样选择。” 裴潋晨十分赞赏朵颜的这种洞察能力,所以,话语之间欣赏之意渐浓。 “殿下还是自重的好。” 裴敛晨的轻佻她一年多前已然领教过了,所以,并不意外,但,以他的身份,分然调戏于她,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事。 “娘娘先别生气,潋晨也是想帮娘娘一把啊。” 见朵颜有些想走,裴潋晨忙转向拦了她一把。朵颜怒目而视:“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大周国的皇宫,不是你连国的太子府。” 见朵颜动了真怒,潋晨也不再嘻笑,只正色道:“娘娘可要想好了,如果想出宫,过了今日,怕是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歪着头,她看向裴潋晨:“是吗?本宫不需要你的帮助。” “娘娘话不要说这么满,如果娘娘不需要潋晨的帮助的话,该是早就出得宫去了,又怎会为此徘徊数十天?” 一句话,透露太多的信息,很明显他是有备而来,且对自己的行踪也了如指掌。 危险的挑眉:“看来太子殿下对本宫很是关注呢?您到底有何打算?” “娘娘说笑了,潋晨只是十分欣赏娘娘,所以,想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潋晨的话,朵颜自是不会全信的,于是她也试探性的说:“不如说说看你的计划,如果行得通,本宫可以考虑考虑。” 潋晨不语,只是笑笑入袖袋取了一物交到她手上道:“有了这个,我相信,娘娘知道如何做是最好的选择。” 言罢,竟也笑笑离去,留下朵颜一人,盯着手中人皮面具发呆。 ----- 朵颜还是出宫了,在犹豫了许久之后,仍旧选择接受了潋晨的帮助。 却原来,那日潋里晨交给她的人皮面具,不是别人的,竟是裴潋晨他自己。 扮成任何人,想必都不如扮成他来的方便,朵颜暗自佩服于潋里的好计划,但另一面,却又担心着萧君彻的反应。 他并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她不敢保证自己走后,家人会不会受到不平的对待,但,至少还有大哥和三哥,想必萧君彻看在他们劳苦功高的份上,也会给几分薄面的吧。 思绪翻飞着,一路无言,直到她猛地醒悟,竟发现自己已离开皇城数里。 他终于还是没有防住自己的,朵颜忽然有些失望,扮成随侍的潋晨揶揄道:“怎么?才出来就开始想他了?那你还出来做什么?” 没有理会他的话,朵颜只手掀帘,看马车外风景,她终还是最喜欢这宫外的风景如画。 正出神间,前方传来一阵叮咚之声,举目望去,朵颜当即怔愣当下。 风铃,是风铃,车队经过的整片树林都挂满了风铃,朵颜的双眼迅速染上泪光。 是他…… 原来,太自信的一直是自己,他早就知道了她要离开,虽然放出狠话,说生死纠缠,可他终于还是没有为难于自己,竟然就这么任她离开。 第一次出宫的时候,他守了她一夜,亲手将那风铃系在她床头,让她带走,可是,她却犹豫了,将那风铃留在了清淑宫。 当她重入深宫,却再没见到那风铃踪迹,她以为,那只是他一时兴起,可现在,她却懂了。 那也许,也代表他的一片真心。 那么,他为何不阻止她出行? 是倦了,累了,还是厌了呢? 她觉得心里难受,难受得挖心挖肝的疼。虽然是她任性的要离开,可她仍旧疯狂落泪,忽而她冲那串串风铃厉声大喊:“萧君彻,你是故意的是吗?你要记我永远都不能忘记你是吗?你做梦,你做梦……” 她突然的喊叫声,惊动了车队的其它人,所有人都奇怪太子的车辇里为何会有一名女子? 但当众人将视线调回马车时,潋晨已将朵颜拖回了车内。 “你疯了吗?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吗?” “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会怕,又怎么敢带我出宫?” 朵颜无所谓的说着,言罢竟然又高声朝外喊道:“停车,太子殿下听那风铃声儿不错,去取一个回来。” 潋晨听罢,脸色差点没成菜青色,他挣扎道:“你这是败坏我的名声,哪有男人喜欢风铃的?” “有何不可,你大可以说,是带回家送给你宫中的妃子们,她们也开心,你也开心不是吗?”朵颜木然的说着,心里却惦记着那风铃声声,越来越近。 当那侍卫将风铃交给朵颜,那炫目的紫色刺疼了她的眼,她苦涩的落泪,终于明白他的苦心。 以为只是他无心的一个小小动作,却不想,竟包含他热情的真心,朵颜想哭,却只是默默流泪不止。 心,痛得木然,却也终于让她清楚,原来,她对他,从来不是恨,那莫名的怨气,竟也是因为太在意了而已。 可现在,她明白得太晚,他们之间,也许,再无可能。 思及此,朵颜只觉心口被人撕扯不止,痛得人撕心裂肺。 车辇一路缓行,却也终于还是驶出京都,朵颜收拾好一切,也只是装了一个小小包袱,跳下马车,朵颜已恢复自己的容貌,只是为了出行方便,换成了一身男装。 车上,潋晨面色如常,却是突然不再笑了。 “你要走吗?” “是啊,谢谢你带我出来,这份情,我记下了,有机会我一定还你。” 说完,朵颜朝他挥挥手,准备离开。却被一人强行阻止,定睛看去,朵颜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雅瞳公主。” “没想到你记性还不错,不过,想走,没门儿。” 朵颜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请夜妃娘娘到我连国小坐,只要大周朝的皇帝可以给我们送份大礼,那娘娘自然也是要做为回礼,转赠于他的。” 雅瞳阴冷的笑着,朵颜却在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中计。运气于手,正要挥出,心口却一阵猛烈的刺痛。 “我劝你别再浪费体力了,我连国的散功丸也不是掺假的货,另说你现在打不过这一群人,就算是我,你也打不我。”说完,雅瞳用力的朝朵颜扇了一巴掌,她想避开的,却发觉动作不如平时那般轻盈。 ‘啪’的一声,朵颜的嘴角都溢出血色,雅瞳却还在笑:“看吧,现在相信了吧?咯咯咯咯……” 潋晨适时的挡在了朵颜和雅瞳之间:“妹妹,别冲动,打坏了就不值钱了。” 闻言,朵颜懊悔不已,她早有想过这连国太子带她出宫,不可能那么简单,却不曾想会给萧君彻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朵颜被关在了一间普通的农家小院里,甚至没有加派人手看管她,因为那散功丸的作用,朵颜基本上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又怎么能逃过连国的精卫之手。 很快,朵颜被捉的消息传回了大周国皇宫,雅瞳带着萧君彻的回信给朵颜看,又让朵颜后悔不已。 原来萧君彻在一个月前,已用强势的手段收回被连国长期侵占的十二座城池,而现下,他居然答应用这十二座城池换回朵颜一人。 人言,美人一笑倾城,二笑倾国,而朵颜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体会到,自己居然在无意之中一下子倾掉了十二座城池。 第28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0 讽刺,讽刺啊! 她一心想要离开萧君彻,现在不但离开不了,还给萧君彻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 她甚至一度希望,萧君彻对她不管不顾,任她自生自灭,这样,至少她还能好受一点,可现在,她明白,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正懊悔间,忽而听到院中一片杀声震天,朵颜跑至窗前一看,尚未看清院中情形,却被一个纯白身影挡住视线。 抬眸望去,仿如跌入那浩瀚深海,萧君彻微笑着,如从天降。 抖了抖唇,朵颜想说什么,却只用唇动,却是无声。 萧君彻接过她的话头,替她说道:“你想问我怎么来了是吗?也想问我怎么知道这里的是吗?” 朵颜不自觉的点头,却又被萧君彻接下来的话,呕得几乎吐血。 他说:“我早就知道裴潋晨的计划,也知道你在他的计划之内,我故意放你出宫,只是想让他防惫松懈。我的探子一路都跟在你身后,我又如何不知道你在这里?” “你利用我?” 朵颜愤怒了,刚才的惊喜已然被这话无情打碎。 “你自找的,我说过的,就算是死,你也别想离开我,是你不相信,想挑战我的底限,那么,我就让你明白,我萧君彻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 萧君彻仍旧在笑,只是那笑变得那么陌生,朵颜心酸的想,原来他们之间,除了相互伤害,还是相互伤害。 仿佛映衬了她的心情,院中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越来越凄厉,朵颜忍不住想看上一眼,萧君彻竟没有阻止。 只是,当她侧过身子虚虚瞟了一眼,朵颜便忍不住,弯身狂吐不止,甚至吐到连胆汁都快要呕出。 朵颜的反应,萧君彻看在眼中,却仍旧只是漠然,仿佛他对朵颜已再无关切之间,朵颜吐罢,虚虚的倚在门边,抬眸间,是萧君彻的面无表情。 她心酸酸,却又暗自庆幸,虽然他利用了自己,至少自己不必再对他感到愧疚了。 没有用多少时间,院中已再无打斗声传来,朵颜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要跟他回宫,而连国的裴潋晨和裴雅瞳,只怕是再无生还的可能。 “哈哈哈哈……” 狂傲的大笑声传来,朵颜心中一惊,却仍旧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她惊讶的看向萧君彻,却见他面色急变,一时间,竟然有些狰狞。 “皇兄好手段,不过,臣弟我本事也不差,皇兄你能做螳螂,臣弟我自然也能做黄雀了。” 未见人,先闻声,待得萧君彻将朵颜掩在身后,指间更是塞给她一丸药粒。用耳语之声告诉她,那是散功丸的解药。 朵颜躺在他身后咽下药丸,透过萧君彻的衣袖间,却见一人紫衣黑发,闲闲而立,不是凌暄又是谁。 “凌暄,你想做什么?” “皇兄说笑了,臣弟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想为皇兄分忧解虑而已。”凌暄阴冷的笑着,嘴里说的,和面上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想要皇位。”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若说凌暄的心思萧君彻不懂,那是假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能狂到如此地步。 “当然想,为什么不想?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只有你一人可以高高在上?更何况,是你害死了父皇,你根本不配得到这个皇位。” 言罢,还指着朵颜邪妄的说:“况且,如果当上了皇帝,那么她,也会是我的。” 朵颜和惊,恍惚抬头,却面萧君彻一脸不屑:“我不配?那么你就配?” “配不配,皇兄似乎没有选择了是吗?”语毕,凌暄抬手轻轻一挥,四下突然涌出的黑衣玄甲,足足上千人。 “你带的人还真多啊。” 闲闲说着,萧君彻的面色平淡如水,甚至有点轻视的感觉。末了,他又说:“你以为,就这一千人,能抓住我?” “皇兄难道认为不可以么?”凌暄只是笑,邪气而妖孽。 萧君彻不语,长臂直指前方凌暄的脸,薄唇微动,一字一顿:“杀—无—赦!” 凌暄的笑还挂在嘴角,甚至来不及发问,他所带来的一千部众,已经与小院中萧君彻带来的高手,缠斗起来。 凌暄起初,仍旧保持笑意,但,眼看着那些部下一个个的倒下,凌暄突然死死的盯着萧君彻:“皇兄手下,果然卧虎藏龙,只是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喽罗也这么厉害。” “小喽罗?呵呵,你居然把血门冰堂十三刹,称之为小喽罗,凌暄,你难道不觉失策么?” 只一语就将凌暄的笑决冻结在唇角,他不语,只是眼神之中不再有轻敌之色。 大手按在腰间,迅速抽出一柄软剑,拨地而起,直直朝萧君彻面门刺来。 单手挥出一掌,掌风拂过之处,一地尘烟,凌暄生生避开,翻手腕再度朝萧君彻刺来。 “你的武功尚未恢复,避避的好。” 萧君彻浅浅而语,却是提醒朵颜,她当然也不想成为萧君彻的负累,是以,退后十步开外,钻入屋内,紧闭房门,将那些是非杀机统统关在门外。 屋外凶险,朵颜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只是,她却觉得担心,特别特别的担心,虽然,在她眼中萧君彻似乎是无所不能的,但,在这一刻,当他力敌千军,朵颜竟然有些害怕。 虽然人在屋内,可朵颜的心,早已飘出外寻找他的足迹。 突然,一声惨叫,闯入朵颜耳中,她霍地站了起来,来不及细想就抻手打开房门。 就在门开的一刹那,寒芒突现,朵颜旋身而动,竟然仍旧被削去半截长发。 凝眸,转身,待看清来人身影时,不由一怔:“凌晔?” 朵颜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仍旧令在场的另两人侧目。 凌暄手下一滞,只一瞬,却已呈败相,萧君彻玉萧轻点,正中凌暄手臂,他一声哀嚎,手中软剑也再持不住,竟是被萧君彻将肩胛生生打穿。 凌暄痛得满地打滚,却仍旧不死心的叫唤道:“萧君彻,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的。” 玉萧直指他面门,萧君彻却是转眸看向被凌晔挟持的朵颜:“放了她,否则我杀了他。” 做了个请的动作,凌晔却是笑道:“皇兄尽管下手,他若死了,对我并无坏处。” 凌暄闻言却是怒骂:“萧凌晔,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骗我来此血拼,自己竟然袖手旁观……” “那是你自己蠢。” 凌晔打断他的话,话语冷漠而无情,末了,却又对萧君彻一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对手,除了皇兄你,再无他人。”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已完全改变,再无一丝当初的风华气度,只余阴狠。 可人定定看着用剑比住自己喉头的凌晔,一时间,竟再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凌暄还在那边叫骂着,萧君彻不动,凌晔也不动,只是两相对视着,各不相让。 直到凌暄拼着最后一口气,站了起来,下一瞬,却只见他额间金光一闪,一支金色的长剑贯额而入,血珠慢慢的渗了出来,他瞪大了眼,只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凌晔身后的弓箭手,张大了嘴,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凌暄死了,没有死在萧君彻的手里,却死在了凌晔的箭下,虽然那箭不是他亲手所射,但一定是他亲自吩咐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凌晔变了,朵颜似乎也记不清了,只是,现在的他,与之前的感觉又差了好多,甚至让陌生得令人心惊。 她联想到太后寿宴上的那一剑,他为了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会找人来刺杀她。 “晔,我不信你会伤她。” 萧君彻的话,更是无情,他似乎更多的是刺激凌晔,凌晔哈哈大笑,不言不语,只是将手中利剑往朵颜有脖子上轻轻划过,血溢了出来,顺着剑尖往下淌。 朵颜却笑了,这两个男人,她都以为是爱她的,结果,一个见死不救,一个用她的命来做筹码。 挺直了脊背,朵颜倔强的抬头,望向萧君彻的眼中,只有死灰一般的绝望,她说:“你不必顾及我,这江山应该比我重要。” 她说应该,却是比谁都失望。 她不是什么好女人,也不是为萧君彻着想,只是,她累了,不想再和他们纠缠,萧君彻不语,只是那么定定看着朵颜脖颈上流下来的鲜红血液。 直到,那那连成一线的血丝在地面上,漾出一朵朵血花。 终于,他说话了:“十二座城池给你,放了她。” 凌晔笑了,笑得张狂:“皇兄果然是皇兄啊,我都还没开口要,你就猜到了结果。既然皇兄这么大方,我就却之不恭了。” 朵颜面色一紧,不敢相信的看着萧君彻,他竟然豪不犹豫的就用十二座城池换了她一人,她终于吼了出来:“萧君彻,你疯了,我说过让你不要管我。” “他没疯,他只是爱错了人。” 这话是凌晔说的,他说萧君彻爱她,爱,居然用了爱这个字,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只是,为何是凌晔? “你闭嘴,萧凌烨你到底要怎样,就算你拥了有十二座城池于你又有何用?” 朵颜愤怒的朝凌晔吼道,凌晔只是冷冷一笑:“对我没用,对青国,很有用。” 第28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1 只一语,便让朵颜再也说不出话来,青国,青国,他为了报复萧君彻竟然伙同青国来抢自家的地盘。 朵颜觉得她疯了,可更多的,却是无言以对。 凌晔转首向萧君彻,笑笑说:“想必皇兄也是知道我在青国做了什么,也知道我要这十二座城池有何用,只是,皇兄朵儿现在还不能还给你,要不然,这城没要到,命也会丢掉。不如皇兄再给我几天时间,等我在青国把丞相的位子坐定了,再把朵儿还给你?” 其实只是告诉萧君彻他要如何做,而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萧君彻仍旧只是淡淡,动了动唇:“那就麻烦你照顾她了。” 言罢,扔出一个小瓶给凌晔,又道:“云详配的药还是好用一点,记得帮她上药。” 说完,萧君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凌晔高声叫道:“皇兄,十二城的城印什么到我手上,朵儿就什么时候回你身边。” 萧君彻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手招了招,意为明白一切。 朵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泪如泉涌……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请求萧君彻放过凌晔一命,又怎会有今天这一幕。 她咬牙,不泪哭泣之声溢出唇齿,但抖动的双肩却泄露了她的无助,她好后悔,好后悔。 “朵儿,没事了,没事了。” 凌晔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温柔而清朗,朵颜愤怒的拍开他的手:“滚开,不要碰我。”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做法,让你伤心了,可是我保证,我再不会伤你一分。” 凌晔的眼中,再无阴冷之气,只余温暖,但朵颜却只感到阵阵发寒。 “保证?你的保证就是用我来威胁自己的大哥,割自家的地,给别家人?”朵颜笑得狰狞,恨不能伸手给他一巴掌,把他打醒。 “大哥?哈哈,哈哈,他有把我当成弟弟么?我知道是你求他放了我,可我宁愿不要这个机会,他把我送给青国太子当玩物,我在床弟之间百般受辱的时候,我就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他萧君彻给我带来的耻辱,我要百倍千倍的归还于他。” 凌晔的眼中,血红一片,血丝弥漫,而朵颜却在听到这个结果时,无言以对。 她知道萧君彻的无情,却不知道他会对凌晔下如此重手,如果说这一切都要追究责任,那么她想,还是怪她的,她为什么要多事呢? 为什么要去为凌晔求情? 可现在,这一切都晚了。 伤的伤了,罪的罪了,而她,却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祸水红颜。 “放我走,”她说。 “不可能,”他回。 “我不会让你用我威胁他的。”朵颜发狠的说着,甚至拒绝凌晔为其上药。 “不要任性了,朵儿,我明白的告诉你,我是不会把你还给他的,只要十二座城一到手,我回青国就能当上丞相,到时候太子劝说青国皇帝,攻打大周国,你在他身边,反而更不安全……” 凌晔的话还未说完,朵颜便闪电般的出手,狠狠的扇了他一记耳光:“你疯了吗?你居然帮着青国攻打大周国,这是你的家乡,这是你萧家的子民,你怎可如此自私,如何残忍?” “就算我残忍,那也是让他逼的,朵儿,我答应过你,我要让你当我的皇后,那么现在,还是那句话,我会做到,我要那皇位,我也会履行对你的承诺。 “哪怕是国破山残,你也要得到这江山吗?青国根本不是大周国的对手,你凭什么以为你还能得到那皇位?” 朵颜也不再好言相劝,只是那么冷漠的盯着凌晔,无情的说出这个事实。 “一个青国确实不是对手,可是加上连国呢?” 朵颜愕然转首,却看到凌晔一脸绝情:“你以为裴潋晨为什么要带你出宫?真的只是为那十二座城池?那是因为我告诉他,如果打下大周国,青国一半,连国一半。” 朵颜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凌晔仍在继续:“青国太子,我早就给他下了毒,最多活不过三年,这三年,只要他打下大周国,他也就该去了,他的儿子还小,必然要靠我帮他监国,只要我动动小指头,不出两年时间,青国就是我的。” “你疯了吗?凌晔你怎么能变成现在这样?” “我是疯了,但我不后悔,我要做皇帝,我要做皇帝,哈哈哈哈……” 凌晔疯狂的大笑着,朵颜似乎在他眼角看到了一滴未落的泪水,但,亦只是那偶然间的一眼。 她知道,以前萧凌晔已经死了,在他随青国太子离开的时候,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只是拥了他一幅皮囊的魔鬼。 她并不傻,从凌晔的这些话语间,她已听懂了许多的意思,他说他要立她为后,可是,怕也是无限期的空口承诺罢了,他既然联系上了青国的太子,想必与雅瞳脱不了关系,那么青国太子凭什么信任他呢? 难道不是因为雅瞳? 他只字不提雅瞳,是又想让自己相信他的空话一场么? 事到如今,她对他早已冷了情,别说做他的皇后,便是与他共处一室怕也是不会心甘情愿,只是为何,他永远都不懂? 以前不懂,现在同样也不懂。 权利让人疯狂,怨恨让人心生魔障,朵颜不是不懂他的心事,但她再也要不起他那种吃人般的深情。 这些复杂的阴谋与算计之中,有凌暄,有裴潋晨,有青国太子,有雅瞳,还有她上官朵颜,萧君彻知道多少,又猜中了几分,她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只是,在这一刻,她终于相信,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想,她会承认,只有萧君彻才会最适合做帝王的人选。 他无情,但怜惜苍生,他冷傲,但义薄云天。 只有拥有如此大气胸怀的人,才能包容天下,才能让黎民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这一切,她似乎明白得太晚了。 ————- 夜,清冷,一弯孤月幽幽,朵颜倚在窗台发呆,却不清楚自己想了些什么。 她身的散功丸已没了效用,她又能施展凌波十里了,突然间,她想,是不是正是知道这一点,萧君彻才会放任凌晔带自己离开呢? 可是,却独独算漏了一点,那就是现在的萧凌晔已再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他当然知道朵颜的轻功了得,所以,他为她准备了特制的锁神链。 顾名思义,也就是说,哪怕是神仙也能锁住。 是的,朵颜的双脚被锁了起来,那链子是由特别的玄铁所制,刀枪不入,唯有打开锁头方才开启,可锁头设了十八道机关,错一步,锁头便会又改变形状,又变换出另十八道机关,是以,此锁又名十八锁。 朵颜早先听师傅提过这个十八锁,但自己贪玩,再加上解锁方法不但复杂,还必须对机关之术融会贯通,所以,她始终没有学会解锁的方法。 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解,除了凌晔以外,她想,可能只有三哥了。 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因为怕朵颜偷跑,凌晔把那锁链的间距拉得极近,是以,朵颜就算是正常走路,也只能小小碎步一点点,不说用凌波十里,就算是大步走路也办不到。 自那日自己被带走,已有三日,今日正是凌晔用自己交换城池的日子,凌晔很早就带着自己的替身去和萧君彻会面,朵颜私心里希望萧君彻能现场就认出那个替身,但,看到那做得唯秒唯肖的人皮面具,朵颜自己也不敢确定。 叹息着,声声慢,声声轻,朵颜抬眸望月,心境似乎再也无法平静,她想,也许这种感觉,叫失落。 静立许久,朵颜渐渐觉得有些脚酸,方要离开窗前落坐,却隐隐感觉到有人靠近,虽然凌晔派来看守她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不过,敢靠近她的倒还真没有。 是以,朵颜倒还生出一些好奇之意,方转身,却被惊出一身冷汗。 “你……” 你字刚出口,雪疡就对她竖起了食指,朵颜会意噤声,却一把拉过雪疡的手,拖入房间后,紧紧闭上了房门。 不等朵颜开口,雪疡就轻声说道:“什么别问,咱们是不是先跑再说?” 闻言,朵颜泪意翻滚,她有多久没有听到雪疡的声音,有多久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了,他似乎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以前是,现在也是。 不过,他的那声先跑了再说,却仍旧逗得朵颜想发笑,她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锁神链,雪疡只是看了一眼,便道:“十八锁?他还真本事,这锁世间方才十来个,他居然也弄到了。” 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锁?” “嗯,要解开估计得费点功夫,先离开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帮你解开。” 雪疡若无其事的说着,朵颜却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第28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2 他,能解? 这个疑问还在心头,雪疡已弯身下来:“现在似乎不是处理这个题的时候,走吧,我背你!” 朵颜一愣,却迟迟没有爬上他的背…… “他要回来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闻言,朵颜终于从过多的惊讶中醒来,迅速的跳上了他宽实的后背,抱住了他的脖子。 “抱紧了,我跑起来很快。” 像是说笑,却语气十分严肃,朵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重重点头,点完又发现他根本看不到,于又是尴尬的说了一声:“好。” 背着朵颜立于那些守卫之前,雪疡浑身肃冷,出手如闪电,朵颜在她背上,也虽然双脚不着地,但手还有空闲,时不时挥出几掌,扔出几个暗器。 不过,显然凌晔对朵颜并不放心,原来,除了明面上的那些侍卫以外,暗里也布下了天罗地网。 雪疡的唇角微微上扬,溢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右手抻到手背,自朵颜与其相贴之处,抽出一把墨黑长剑。 朵颜心神一惧,暗想:他的剑一旦出鞘,又会增加多少亡灵…… 雪疡的眼睛依然直视前方,仿佛透着几分悲伤。 那样的眼神,却令在场之人,没来由的打着颤,甚至感觉到,他的眼神是在为他们的死去非悲伤。 然,不自量力的他们还是必须拔剑,只因,他们有着他们自己的责任。 月光泠泠澈澈的洒下,似乎和他那带有青光的剑容为一体。 相隔不远,雪疡只是默默看着众人,竟微微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中忽然又没有悲哀,仿佛一朵开在悬崖的刺蔷,寂寞,孤独,而又充满了杀伤力。 那样的笑容,让众人看呆了,没想到这样的时候,他竟然还会笑! 只是在众人怔住的一刹,墨黑的剑光从他手中流泄出来。 还不及众人提剑反击,那一抹墨黑色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众人急退,却已是晚了半分,墨黑色的剑光终于冲天而起,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向众人横扫而过。 但只是这一招,几乎达到了他毕生武学的颠峰,而朵颜眼前的众人,却是感觉模糊了一般! 待他收剑,后退,内颜只觉眼前一片血红,剑尖扫过之处,一片片血肉翻飞。 一阵风吹过,雪疡陡然抬手,千钧一刻,间他再度出剑,青色的剑光再度划破长空。 余下的众人立时全身戒备,屏息地盯着黑衣银面的雪疡。 只见他把长剑横在脸前,一阵怪异的声响,突兀地响起,嘎然划破了寂静,听得人心为之悸,血为之凝。 一人突然大喝一声:“大家小心!” 却已是来不及。 随着那声响,背着朵颜的雪疡,动作矫捷得像是在黑暗之中,闪电般移动的怪物,冲向众人。 撕杀再次开始,黑暗中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 混乱之中,雪疡似乎无瑕顾及朵颜,但他却更明白,朵颜有能力自保。 约莫半个时辰,又响起一声如同干匹布帛一起被撕裂似的声音。 雪疡再次收剑退回,青色的土地上,全是浓稠之极的血液,在星月微光之下,泛着一种诡异的妖娆之色。 窒息,像是被人勒住了喉颈,朵颜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满眼的血红。 雪疡,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雪疡,这样的残忍这样的冷血无情,但,这一刻,她知道,她们别无选择,不是他们死便是自己亡。 所以,除了杀,没有选择。 背着朵颜,雪疡一脸肃然,浴血白衣,已染上鲜红朵朵。 朵颜喉头发紧,挣扎着唤了一声雪疡,便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雪疡转着,面上不染血痕,轻笑:“别怕,我们马上离开。” 语音方落,一人阴冷的声音传来:“想走,没那么简单。” 暗道一声不好,朵颜听出是凌晔的声音,雪疡双耳一动,拨地而起,飞一般的朝不远处的树林奔去。 身后冷箭如雨,凌晔竟然出动了神机营的弓箭手,前来追捕他们,以雪疡的功力,一人逃生,完全没有问题,可问题是,他身上背着一个朵颜。 动作自是比平时要慢上一些,而且,因为担心朵颜被箭所伤,雪疡的逃走路线,曲曲折折,时高时低,这无疑比平时更加的费神又费力。 “雪疡,放我下来,他不会伤害我的,你先走。” 朵颜急了,心知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凌晔抓回去,自己倒是没事,可雪疡若是被捕,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来了,就没有放下你的理由。” 坚定的语气,冷傲的声音,这就是雪疡,这就是朵颜心里的雪疡,仿如天神一般,总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周全。眼一红,朵颜小声的说:“雪疡,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说谢谢么?”他淡淡反问。 朵颜却是泪落,委屈的问:“既然这么在乎我,为何当初又不肯带我走,雪疡,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候,问他这样的问题,耳边风声呼啸,脚下,健步如飞,雪疡没有回答,却让朵颜心中狠狠一痛,为何他能冒险来救自己,却他连承认喜欢她的勇气也没有? “雪疡,不要让我恨你。” 一语出,雪疡的脚下一晃,身子几乎不稳,一只羽箭急速飞过,差一点,就射中了雪疡的头,雪疡腾出一只手,扬臂一挡,那羽箭破肉而出,生生穿透他的整条上臂。 朵颜惊出一声冷汗,心中暗骂自己愚蠢,这个时候,还让雪疡分心,真是蠢到家了。 “雪疡,你受伤了!” 嗯了一声,雪疡凝神站定,却是不再选择逃走,他的脚力超常,能追上的来,大多是精英,所以,就算是凌晔带的人多,到这林子深处,怕也是少了一半了。 放下朵颜,雪疡不理臂上羽箭,却是半眯着眼,等待凌晔的到来。 朵颜抱着雪疡的臂膀,哭得眼红红,雪疡却是轻声安慰:“没事的,一点皮外伤。” 朵颜只是哭,却终于恨恨看向不远处越来越近的人影点点。 “萧凌晔,你敢伤他,我必十倍报之。” 这是朵颜第一次对凌晔放狠话,而且,是对另一个男人。 凌晔心中一痛,却仍旧挽弓而来,面如残雪,阴冷道:“朵儿,你要他活,我就偏不让。” 朵颜移到雪疡身前:“要他死,先杀了我。” “朵儿,让开,不要逼我。” “不让,你要是有良心,看在我曾经求皇上放你一条生路的份上,放雪疡走,我跟你回去就是。” 朵颜终于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死,也不能牵连雪疡。 他相信雪疡的有能力自保,但他现在受了伤,必定有所影响。 而且,她分明看到他臂下滑下的血水,已近墨黑,箭上分明有毒,思及此,朵颜再度冷颜看着凌晔:“放了他。” “放了他?” 凌晔笑,笑得嗜血:“你让我看在皇上放我一条生路的份上,放他走?朵儿,难不成,你都不知道他是谁么?” 他是谁? 只一句,朵颜的心就狂跳起来,许多的片断,许多的巧合,许多许多拼凑在一起,她似乎想到了某个可能,但是,她却固执的不肯继续想下去。 看出了朵颜的异样,凌晔终于明白了一切,他指着雪疡的银色面具,残忍的笑了起来:“那么朵儿,我告诉你,他是谁,他就是……” “不用了,我自己来。” 清越的声音自朵颜身后传来,这声音熟悉得令朵颜浑身发抖,这是,这是…… 猛地回头,对上雪疡的一双墨瞳,却听他对自己说:“你不是早就想摘下这面具吗?还等什么?” 朵颜突然就觉得自己动不了,真的动不了,望着他晶亮的眸子,听到那完全不同于雪疡的声音,她怕了,浑身哆索着不能动弹。 萧君彻终于自己伸出了左手,缓缓向上,当他的手接触到银色面具的一角,朵颜突然冲了上去,用力的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天人般的容颜,胜似谪仙,薄凉的嘴角微微弯起一道浅弧,晶亮的黑眸,柔情点点,他愧疚的说:“朵儿,对不起!”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骗我。” 朵颜泪如泉涌,几乎把持不住,她承认她怀疑过无数次雪疡的身份,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和萧君彻是一个人。 怪不得,怪不得雪疡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怪不得他知道这宫里所有的事情,可是他竟然将自己隐藏得这么深,甚至让她一直以为,他和他是两个人。 这一刻,朵颜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她最爱的,和最恨的,居然是同一个人。 “对不起!” 他仍旧只是这三个字。 “为什么?” 她问,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萧君彻苦涩一笑:“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言罢,朵颜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再定睛,已不见萧君彻身影。身后传来肃杀之声,朵颜凄厉一声:“不要………” 第28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3 此时,残阳已在缓缓落下,天幕间一片血红,刺痛了朵颜的眼,她的泪,像是无绳的珠玉,滴滴入土,悄无声息。 一道人影似已飞出红日之外,却在半空中生生止住去势,静立在一棵大树之上,不是萧君彻又是谁,他臂上的黑血还在外流着,一滴一滴似落在了朵颜的心头。 残阳没入地平线的瞬间,萧君彻与凌晔皆在同一时刻做出了反应,不约而同腾跃而起,在空中对击一掌后向后飘开。 而后各自站在大树上遥遥对视。 神弓在手,凌晔英俊的面容上平添了令人心悸的杀气,神弓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拉开,直至满弦。 凌晔手中神弓又名破日弓,弓胎为千年一木、弓弦为火鳞蚕丝,弓柄则是名为“大黄”的大蠓之舌,皆是神物。 是以,萧君彻所中之毒,其实并不是箭身上的,而有弓上有毒,箭从弓上所出,怎能不沾毒? 在凌晔开臂拉弓的这段期间里,萧君彻已想到应对之策,只是碍于毒性发作,未能出招。 而等到弓至满弦,面对凌晔的冲天气势与那一往无前、全无畏惧的凛冽眼神,萧君彻只觉眼前昏花,想必是那毒性已经因为方才的一掌,游走于全身,他并未稍动半分,决定全力防御。 这一箭破风而来,不但蕴含着神弓强劲的弦力,更含有凌晔充沛莫能御的决心。 说时迟、那时快,萧君彻猛然甩头,那乌黑透亮的长发漫卷而起,如一道墙壁般挡在口边:“咝咝”声不绝于耳,长箭竟生生被长发卷飞,数十缕黑发亦从空中飘下,接触到两人相交的气劲,顿时化为齑粉。 凌晔一箭无功,萧君彻已借足下树枝反弹之力腾跃而起,凌晔再度拉开架式,弓弦声再响,带起一股强悍的气流,竖直如刀,剖开晨雾,朝萧君彻劈面袭去。 萧君彻如苍鹰翱翔,自大树之上飞落而下,那羽箭射中大树正身,竟生生将大树折断,可见凌晔用力之深。 落地后,萧君彻大笑:“晔,你输了。” 凌晔猛地一怔,却已听出不对,放眼四周,却听得不远处有兵马相交的声音,是的,萧君彻的救兵来了,来得正是时候,凌晔心知恋战无益,虽然不甘心,但却只是狠狠盯着朵颜道:“朵儿,选了他,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朵颜不语,却是急急奔回萧君彻身侧,握着他还在流血不止的手臂心疼得直掉泪。 身后又是一阵杀声振天,朵颜没有理会,只是望着萧君彻的眼,含泪问他:“你是皇上,你怎能一个人偷偷跑来救我?” 苍白一笑,萧君彻只是淡淡:“来了,我会后悔,不来,我怕我更后悔。” 闻言,朵颜泪模糊了视线,她哽咽道:“你好傻。” 凌晔不语,却是因为他已不能,在朵颜的尖叫声中,他终于倒了下去,激起一地的尘土。 ————- 国师来了,带着最精锐的血门高手,前来搭救萧君彻。 几轮撕杀过后,萧君彻的兵马已所剩无已,而血门高手,却越攻越猛。 挣扎良久,凌晔终于四散而逃,国师命十人追杀凌晔而去,另一些,护送萧君彻和朵颜回宫找云详解毒。 一路上,朵颜都抿唇不语,紧握着萧君彻的手,小手上血污一片也不肯去洗,她晶亮的美目,仿佛暗夜之中的星子一般璀灿,国师与其同坐一车,却是正眼也不带看她一眼。 朵颜知道,他是怨自己的,因为,要不是她想偷偷离宫,萧君彻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甚至伤及性命。 突然,萧君彻的剧烈的咳嗽着,吐血一滩黑水,便又昏昏睡去。 朵颜盲目擦试着地上污血,忽而放声大哭起来。 “住嘴,你还有脸哭?” 国师吼了起来,萧君彻是他一手调教出来最出色的弟子,他怎会不心痛,他知道朵颜也是关心萧君彻的,只是,看着萧君彻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他又怎能不心烦。 “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可是你不也一直在骗我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都过了一年多了,一年多啊,你们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雪疡就是萧君彻?为什么?” 朵颜心如刀割,如果她一早就知道他是他,她又怎么会逃? 又怎么会有今天的这一切? “你以为我不想告诉你吗?是彻儿他不肯,他说,他不要你因为他是雪疡才爱他,他那么骄傲,面对你的冷漠,他却一如既往的付出,可是你呢?你难道是猪脑子么?他们之间,那么多相似之处,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清真相?” 国师口不择言的说着,不过,这样反而更像朵颜在地宫里见到的那个疯老头。 朵颜捂脸大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不那么任性就好了,可是他为什么一直不说,一直不说?” “好了,就知道哭哭哭,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么了?” 国师不耐烦的呼喝着朵颜,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跳将起来,只是一个劲的哭,伤心欲绝。 许是见朵颜真的伤心了,许是觉得自己刚才太凶。国师突然也沉默了下来,一时间,马车之内,只能听到朵颜毫不压抑的痛哭失声。 当朵颜哭得声音嘶哑,国师终于看不下去,毕竟他也不是铁石心肝,于是开口劝道:“别哭了,再哭下去,他也好不起来,若是他醒来见你伤着了,会更难受。” 朵颜听罢,柔柔点头,末了,终于沙哑着嗓子问:“国师,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他以前的事?为什么好好的太子不当,要戴上面具做人?” 国师闻言,脸沉了又沉,终于还是一声长叹:“罢,罢,罢,老夫也看不下去了,他不说,且让我这个当师傅的替他说说吧。这些事,说起来还得从先先帝离宫说起。” “我本是先先帝的人,他离去,我本该随行,可先先帝却将彻儿托付于我。当年彻儿年幼不能自保,我为保他性命,才信口胡说了一把,妖孽之说,便由此而起。世人皆说,先皇是因为妖孽之说而要杀太子,唯有当时在场的所有宫人知道,是他先起杀心,我才用神鬼之说,将他镇住。” 听到这里,朵颜目瞪口呆,她一直知道铭帝不待见萧君彻,也一直知道是因为妖孽转世一说,岂料,现在听来,该是还有其它理由的。 “铭帝那个老东西,夺了彻儿的皇位,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我若不放些大招,他岂肯容彻儿安全成长?” 听到这里,朵颜明白了一切,愣愣道:“那些皇子,都是国师……” “不错,都是我杀的,当年,太子乃先皇的第四子,我在他头顶拍入了一根一指长的银针,他便暴死。半年后,他立了二皇子,是我用枕头将其捂死在摇篮里。三年后,他固执的又立了三皇子太子,是我将三皇子扔进了太康池。最后五皇子立为太子后,被先皇看管得很严,我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我等了三个月,终于找到了机会,在他吃蚕豆时,我用碎石击他后骨,令其噎死。” 字字句句如染血泪,虽然杀人的是国师,而且杀的都是孩子。 可纵他如此残忍,朵颜却只能感受到他对先先帝的浓浓敬意,是那份忠诚与执着让其一步一步陪伴着幼小的太子喋血深宫。 “可是你后来走了。” 国师闻言,却终于笑了:“我没走,我也不可能走,我向先皇告别,是因为我明白,凭我一人之力不可能护他一生,所以我重入江湖,成立了血门,而自我成立血门之时,彻儿便有了新的名字,那就是雪疡。而那张银色面具,其实是老夫当年所用,在昭儿十八岁之时由我转赠于他。” “江湖传言血门创始人是银面人,原来,并不是萧君彻?” “当然,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不到,血门出现在江湖上已近二十年,又怎会是他?” 国师如是说,朵颜听罢,也觉得自己的问话实在可笑。 可残酷的现实,却也让朵颜明白,萧君彻的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 她曾怀疑他没有人性,因为他吓死了养大自己的皇太后,可现在她才明白,那一切,不过是太后自找的,可是,这宫里的人,当真都没有心吗? 当年他才是一个几岁的孩童,居然也要痛下杀手? 朵颜无法理解,这,也是她始终痛恨皇宫的理由。 可现在,她知道了理由,也知道了萧君彻的过往,虽然国师没有细说,但她已能猜出个中艰难。 国师给了他雪疡的身份,为的是将来可以把血门完完整整的交到他手上,否则,又有谁能信服于当了皇帝的‘陌生人’做为领袖? 话说到这里,国师也不愿再多说,有许多事,本不应该他这个外人讲,但看不下去萧君彻如此折磨自己的蠢行为,他只能选择代为诉说。 只是,他说的话朵颜能懂多少,也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了…… 第28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4 另一边,朵颜仍旧发着呆,还有些事情,她不愿自己去思索,比如为何他不用太子身份好好对她,非要暗夜中的面具人雪疡? 比如为何他始终不肯对其坦白,宁可互相伤害?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她有很多话语要对他说,只是,朵颜垂眸看向面如白纸的萧君彻,心痛道:“你,何时才能醒来?” 带着萧君彻赶回京都时,已是三日之后,云详早就敬候在了城门口,直接跳上马车就开始给萧君彻祛毒。 嘶拉一声撕开萧君彻的长衣时,朵颜的脸,霎时雪白。 只因,萧君彻的整个上半身,已呈青黑之色,显然是毒性扩散到了全身,这几日,朵颜也没好意思看萧君彻的身体,所以,根本不知道已经这么严重了。 “三哥,还,还有救吗?” 朵颜的声音都在发抖,紧抓着云详的小手,抓得云详发疼也没有察觉到。 “幸好国师喂了几粒清毒的药丸,要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皇上了。” 云详的话一出口,朵颜身子一恍,差点也晕了过去。 正如云详所说,国师也是懂医术的,是以,这一路上要是没有国师,萧君彻怕是早就死在了路上,只是,国师的医术,相较于云详,还差了一点,而且,又没有解药在身,只能控制毒素发作缓慢一点。 “三哥,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朵颜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云详眉关一紧:“朵儿坚强点,皇上还要你照顾,宫里,其实能信得过的人,也不多。” 闻言,朵颜收了声,猛擦着眼泪,生怕一不小心,又哭出声来,她咬牙道:“三哥,你可以的是吗?你一定能救的是吗?” 云详沉吟了一下,侧过脸来看了一眼朵颜,却始终没有接话,朵颜急了,发了疯的摇晃着他,不停的哭:“三哥,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云详却始终紧抿嘴唇不发一声,国师终于看不下去,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有什么不敢说的,不就是少一条胳膊么?留得命在比什么都强。” 闻言,朵颜脑中轰的一声,哆索着问云详:“三哥?他的手?” “没有别的办法了,拖的时间太久了,毒已扩散到全身,就算是我,也只能将他身上的毒逼到这条胳膊之上,连手带臂一齐切掉,否则,性命堪忧。” 云详痛苦的说完,眼中已现水光,朵颜听罢,只觉眼前一黑,轻晃着栽倒在了云详的怀里。 朵颜醒来的那日,已近午后,天阴沉得厉害,她从床上跳下来就往外冲,却被秋歌拦了下来。 当初为了逃出深宫,她不得不把秋歌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有凌煦在,秋歌不会有事。 “秋歌,我要去见他。” 话音一落,朵颜的泪就掉了下来,似乎最近,她变得越发的脆弱了,动不动就想哭。 “小姐,现在去了也没用。” 秋歌也哭,边哭边说:“皇上重病的事,还压着呢,小姐你若是这么样哭着跑出去了,就穿帮了。” 朵颜一愣,忽而跌坐在地上,重重呼吸着,许久后,她站了起来,强抹去眼泪,坚定的对秋歌说:“我要去见她,秋歌你陪我一起去。” 看着朵颜坚定的眼神,秋歌已明白了她的决心,也知道,她已经变回了那个冷静的上官朵颜,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时,表示她已戴上了那张‘面具’,变成冷漠而高傲的夜妃娘娘。 没有再阻拦,因为秋歌懂得,这样的朵颜没有人拦得住,她平静的看着朵颜的脸,说:“小姐,我帮你更衣梳妆吧。” 朵颜没有说话,只是坐回梳妆台前闭上双眼,任秋歌在她的头上忙碌着。 一柱香后,当她再度睁眼,那个风华绝代的成宠第一妃,又回来了,华丽丽的站了起来,一个旋转,流光溢彩。 露出最满意的笑容,朵颜问:“秋歌,我美吗?” “美,小姐永远是最美的。” 秋歌微笑,眼中泪花闪烁。 “那我们去见他吧,他看到我这么美,一定很开心。” 朵颜说着说着,神情却突然凄然,但也只是那一瞬,她便马上恢复了优雅自若。 秋歌看得心疼:“小姐,委屈你了。” “不委屈,是我委屈他了,原来,我一直误会他,一直在伤害他,是我不好,所以我现在要去见他,我要告诉他,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离开他了。”朵颜说话的时候,竟然浅浅的笑了,与方才那焦急的神情,完全相反。 秋歌明白她越是这样,代表她心里越是难过,秋歌上前抱住朵颜,心痛道:“小姐,会好的,皇上一定会好的。” “是,一定会好的。” 言罢,朵颜推开秋歌,语气娇羞的说:“我们走吧,我想他了。” 秋歌泪落,心痛难当,却仍旧在朵颜迈开第一步时,还是说了出来:“小姐,你有了。” 朵颜脚下一滞,没有回头,却是激动得身形都在发抖:“秋歌,你在说什么?” “小姐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送你回来的时候,三公子就告诉我你怀孕了,小姐,如果一会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千万了保重啊,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皇上的孩子是不是?” 秋歌太了解朵颜,要是让她保重自己,她知道她听不进去的,所以,她说出了事实,她知道,以朵颜现在的心情,这个孩子,她会珍惜得超过自己的生命。 泪又落,朵颜却是含泪在笑:“秋歌,谢谢你告诉我,我很开心。” 言罢,朵颜大步走出了清淑宫,一路优雅的而行,缓缓而不失风度,除了秋歌,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如火。 她脸上的笑意,足以融冰化雪,让一路上所遇到宫人太监们,都不约而同的相信,夜妃娘娘今日心情大好。 当她越来越靠近承乾殿,那些警惕的眼神和不熟悉的身影,让她明白,前方等待她的会是更大的挑战,挺直了脊梁,朵颜拾级而上,在看清承乾殿正门前,那绯色的身影时,朵颜的神色,愈加的清冷。 目不斜视的迎上她,朵颜淡笑自如:“姐姐也在啊,也是来看皇上的吗?” “你还有脸笑?”朵云眸色凌厉,一幅恨不能咬上朵颜一口的表情。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为何不能笑?” “你心知肚明,皇上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祸水。” 朵云咬牙切齿,却引得朵颜娇笑不止,末了,忽而语调冰冷:“要不要让臣妾猜猜,皇上离宫之是,姐姐做了什么好事?” “你什么意思?” “姐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明?那么我就告诉姐姐好了,夏清王死了,死在凌晔的手上,死之前,还被皇上砍了一刀,他临死前,可什么都说了,姐姐还想否认么?” 朵颜的声音,不大不小,别人听不到,朵云却听得清。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朵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朵颜冷笑着看着她,又道:“怎么姐姐吓到了么?敢做,怎么不敢认呢?骂我是祸水,其实最祸的不是姐姐么?” “你闭嘴,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怕什么,是,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可是如果能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仍旧会这么做,我恨你,恨不得你死。” 朵云终于凶相毕露,朵颜却也冷漠一笑:“知道吗?夏清王死的时候,张大了嘴,不过,一个字也没有说呢!姐姐你是在承认什么事情?” 一语毕,朵云自知上当,怒极,上前就要扇朵颜一巴掌。 朵颜避开,仍旧冷冷而言:“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可你最爱的,不是你自己么?你知道我出宫了,也知道皇上的计划,所以是你故意透露给了夏清王,想让他阻止皇上,趁机让我永远消失。可是你不知道这件事里面会多出一个凌晔,这越来越多的变故,才会让皇上受伤,你说是我害的,难道罪魁祸首,不正是你吗?” 说到最后,朵颜的口气,凌厉如刀,却也同时将朵云说得哑口无言。 不想与之再做纠缠,朵颜推开她要进承乾殿,朵云却又闪身而上,挡住她的去路,不甘心的问:“你如何知道?” 朵颜冷冷扫过她的脸:“有些事,有些人,其实不需多说,上官朵云,你好自为之。” 言罢,朵颜再不看她,头也不回的走向承乾殿。在她要跨过门坎的那一刻,朵颜宛然回身警告:“我曾答应过三哥,永不伤你,但,现在我要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犯,我必十倍以报之。” 说完此话,再不看她,清冷转身,朝内殿行去。 而留在原地的朵云,愤恨之余,却又惊骇不止,看着朵颜消失的身影,她心碎的想:她一定会告诉皇上的,她一定会在他面前说自己很多很多的坏话。 可是她不甘心啊,为什么朵颜就可以占据他整颗心,而不留一点空间给自己。 她明明在朵颜之前就陪在了他身边,可是为什么他都看不到自己的真心呢? 所以,她才会找到凌暄的,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凌晔会出现,更没有想到,她这一个错误的决定,会让皇上受如此重伤。 她想告诉皇上,她好后悔,可是她却明白,她也许再没有机会解释这一切。 第28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5 他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披散的长发在明黄的枕间随意的铺散开来,更衬得他的脸,透出那种妖异的惨淡之色。 他的右臂……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被切掉了,幸好云详的医术了得,所以最终才勉强保留了他的右手,只是保手不能保身。 毒,便已自此彻底渗入他的身体,且会终伴他一生。 那时,他闭着眼,似乎很痛苦的在强忍着剧痛,云详不忍心的问:“皇上,要不用点止痛药吧。” 萧君彻闭着眼,无意识的摇头,因剧痛,他说不出话来,但仍旧只是摇头,告诉云详他不需要。 “皇上,虽然用药会让您昏睡一阵,但不会很久的,还是用一点吧?” 云详实在不忍看到萧君彻痛成那样,方才,清毒之时,他在皇上手上割了至少二十刀,而且完全没用麻药,萧君彻痛得浑身青筋暴起,他都吭也不吭一声。 仍旧摇头,他虚弱的笑笑:“不用了。” 这是云详第一次看到如此模样的萧君彻,在他的眼中,他总是强大到无人能及,可现在,他却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气力。 “皇上,臣知道为何您不肯用药,但是臣想说,如果朵儿进来后,看到如此模样的皇上,该有多难过,皇上,我相信,朵儿愿意守在您身边等着您醒来的。” 云详了解朵颜,也同样了解萧君彻,所以,他劝说着,只是不想萧君彻因为想看朵颜一眼,而强忍剧痛。 萧君彻缓缓的睁开眼,面上却浮现一种难得一见的困惑:“朕,没有信心。” 他如是说,是的,他没有信心,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示弱。 从小到大,他从不允许自己说出不可能三个字,他逼迫着自己前进,前进,再前进。 他一直都对自己自信满满,唯有朵颜,是他心里的死结,他怕她眼中的那抹冷淡,他怕她只是因为雪疡而对自己怜惜,他太怕了,甚至怕他因为他是雪疡的事情骗她,而不肯来看自己。 所以,他不用药,他怕自己会睡着,怕睡着后,再看不到她的脸。 云详又怎会不懂他的心事,见他坚持,终于不再劝他。听着门外喧嚣的声响,云详拧眉深锁:“皇上,朵儿可能来了。” 闻言,萧君彻的双眼一亮,似乎瞬间来了力气,挣扎着甚至要起身,却被云详压下:“皇上,不要乱动啊,毒还未解,不宜如此大动作。” “朕想见见她。” 这是萧君彻第一次如此坦白心境,除了在云详面前以外,他似乎从未释放过自己。 “皇上,云贵妃在门口呢,朵儿,该是没这么快进来的。”云详平静的说着,看不出悲喜,只是扶住萧君彻,将他按回床上。 萧君彻没有再动,却突然抻出仅有的那只左手,扯住云详有衣袖:“告诉我,这毒可还有解?” “皇上,放心吧,但凡还有一分希望,臣一定尽力而为。” 云详的话,却在萧君彻的心底,重重落下,尽力而为,云详从不给人没有把握的希望,他虽然没有直言,但似乎已给了答案。 萧君彻,眸色深深,却是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云详叹一口气,方要转身去外面把朵颜迎进来,却听萧君彻又说:“别去了,若是她真的想见我,云儿,拦不住她。” 云详的脚下一滞,却是真的没有再前行:“是,皇上。” “云详,别告诉她。” 萧君彻太明白自己的身体,当年出生时就已受毒侵害,他的身体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却比常人脆弱,而现在,又受如此剧毒侵害,有几分危险,他心里清楚得很。 所以,他不想让朵颜知道,更不想让她担心自己,他只想看到她开心的笑脸,那样,就算是死,他也满足了。 “什么?” 云详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萧君彻动了动唇,淡淡而语:“就说毒解了,我不想她有负担,更不想她因为这个同情我。” 萧君彻苦笑着,却是心情忐忑,云详不语,只是默默点头。 仿佛不忍看到萧君彻如此颓废,云详突然开口:“恭喜皇上,朵儿,她有身孕了,说不定会是个小皇子。” 方闭上的眼,突地睁开,萧君彻的眸中有水雾浮现,嘴角挑起一弯浅笑:“原来,老天待我不薄。” 言罢,终于平静的闭上了眼,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 ————- 朵颜一步步走近,一步步心疼着,直到他看清他那缠紧了棉布的手臂,她镇定,她的自制,她的隐忍通通被打破。 她的心,痛得仿佛被凌迟着,跪到床边,她颤抖的抚摸着他染血的棉布,将破口而出的呜咽,狠狠的咽回了肚里。 可是,她身后的秋歌,却是再忍不住,哭出声音:“小姐,皇上的手……” “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那么愚蠢呢?”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只是默默无声的,滑落在地。 “朵儿,不要太伤心,毕竟,皇上的手,总算是保住了。”云详淡淡出声,虽面色凝重,但却说出了朵颜最关心的事情。 朵颜笑了,含笑带泪的抚上萧君彻的脸,轻语:“我该叫你什么呢?皇上还是雪疡?可是怎么办?我都不想叫呢,你告诉我应该叫你什么?” 自言自语着,朵颜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拨。 倚在床边,她轻轻将头靠在她的残臂之上,那么轻那么轻,生怕弄痛了她一般,朵颜的泪汹涌而至,心疼得如剜心刺肺一般。 一只手,攀上她的后背,轻轻拍打着:“不如叫我夫君好了。” 他说话了,声音低低的,却满含欣喜。 朵颜立即抬头,一汪秋水涟涟,却在看清萧君彻眼中的温柔之色,而瞬间决堤。 她哭倒在他身上,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仿佛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不会觉得那么痛。 “别哭,朵儿,你一哭,我的心就会疼,我的手已经很疼了,你还想让我有多疼?” 萧君彻居然还能开玩笑,朵颜伤感的看着他,纤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残臂,痛心的问:“很疼是不是?” “是,” 没有否认,萧君彻大方的承认着,却惹得朵颜的泪又落了一面。她突然转首,对云详道:“三哥,为何不给夫君喂止痛的药呢?” 是的,她叫他夫君,只是夫君,无关皇上,更不是雪疡。萧君彻的唇又微微弯起,笑得轻松而快乐。 “朵儿,皇上他不肯用,因为用了那药,会昏睡过去。”云详如实的说着,其实也是想借用朵颜的嘴,劝萧君彻用药。 果然,朵颜歪起了嘴,严肃的看着萧君彻:“怎么可以不吃药呢,吃了再睡一会儿,好得更快的。” 萧君彻摇头,却道:“我睡了,就看不到你了。” 一语,又是泪落,朵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受到萧君彻浓烈而坚韧的爱意,她又是一阵心疼,却不肯听他的,坚持道:“吃药,否则我就回清淑宫去,不理你了。” 像是撒娇一般,却让萧君彻心中一甜:“好,都听你的。” 他本是强忍着一口气,在等待朵颜的到来,现在,人已等到,而他也能确定朵颜会守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 所以,即使是睡去了,也终于可以安枕。 朵颜亲自喂他吃下药,然后,慢慢的看着他微笑着睡去,当他终于闭上双眼,朵颜的泪,又落了下来,却是冷着一张脸问云详:“三哥,我要听实话。” “朵儿,你要听什么?”云详打着马虎眼,想糊弄过去,但朵颜怎会这么好骗。 “别骗我了,他身上的毒有解没解我看不出来吗?若是毒解了,以他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虚弱成这样?三哥,他到底怎么样了?”朵颜逼问着,但云详终还是没有说实话。 他清了清手里的药瓶,故作轻松道:“真的解了,皇上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们在路上拖的时间久了,伤了根本,要恢复哪能这么快的,你以为皇上的铁打的不成?这几日你好好照顾他,我再去配几味强身健体,活血生肌的药给皇上用,不出十日,皇上应该可以下地。” 朵颜虽然不太相信云详的话,但对云详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见他说十日方可下地,朵颜也有丝动摇,因为以云详的医术来说,还要十日的话,那是得伤得有多重? 但,正因为云详保守的说法,她还是稍稍相信了一点点,只是看着萧君彻雪一样惨白的脸,她终究还是心痛到不行。 “三哥,你骗得我好苦。” 冷静下来,朵颜终于问到了云详最不想她问到的事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瞒你,我只是想保护你,可是没想到,该来的挡都挡不住。你还是爱上了雪疡,还恨上了皇帝,朵儿,我想也许你的心里,早就有皇上了是不是?只是,你害怕呆在这里一辈子,所以你一直在逃避,而雪疡,对你来说,便是自由是不是?” 云详的话,不轻不重,却正好说中了朵颜的心思。 她不语,只是叹气:“三哥,如果我不那么执着,我和他,也许会更快乐,我们错过了多少美好时光呢,想一想就觉得好后悔,三哥,如果你们早一点告诉我,雪疡和萧君彻是一个人,我想我会更早想通的,真的!” 第28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6 “其实这么简单的事实,我从没有刻意瞒你,只是,你从来不肯正视,朵儿,你和皇上太像了,都那么骄傲,那么倔强。” 其实朵颜明白云详说的都对,只是承认自己做错了事,真的好难好难,当她现在终于肯面对现实了,却发现已错得太远。 “三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朵颜幽幽的问,云详想了想,才认真回道:“如果你是指出宫这件事的话,我想说,你是太任性了。” “可是三哥,你知道我为何要出宫吗?” “我知道,因为云儿,你们姐妹真的要一直斗下去吗?” “是,确实是因为她,可更重要的是,我是从她嘴里听到关于侍寝那夜的所有,三哥,我接受不了,为什么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问过他的,为什么不说?” 无声落泪,朵颜仍旧觉得委屈。 云详却是愣在了当下:“朵儿,你在说什么?侍寝?你找到那人了?” 朵颜苦涩一笑:“原来连三哥也不知道呢!” “是谁?云儿说的?是谁?”云详着急的问着,朵颜却是不再说话,只痴望着萧君彻的脸,默默心酸。 从她的表情,从她的语气,云详看懂了一切,他不敢相信的问:“皇上?真的是皇上?” 朵颜转首问云详:“难道连三哥也这么吃惊吗?” 云详不语,只是他确实没有想到,可当朵颜现在告诉他这个事实,他又觉得那么的理所当然,因为,皇宫里,能有几个正常男人呢? 既然自己拜托了皇上照顾当年还是先皇妃的朵颜,那么,皇上肯定不可能让乞汉的事情发生,既然这样,还能有谁? 这宫里,他能想到的人,只有冷剑。 可是朵颜是自己的妹妹,冷剑就是有心也会顾忌自己而不敢乱来,所以,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皇上,只是他们都不肯面对这个现实,所以一直都以自欺欺人。 所以,当事实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在眼前,大家都退缩了,朵颜甚至想逃出皇宫,永远的离开这个伤害自己的男人。 云详终于说话了:“朵儿,你错怪皇上了,其实那夜,如果不是皇上,换了别的男人你会不会更不甘心?皇上再差,也是人中龙凤,他的能力,他的魄力都是一般人所不能相比的。” “三哥,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懂,我真的懂,只是我一直不想去懂他。我想离开皇宫,想得快要发疯了,所以,只要给了我一丁点的借口,我就会利用下去。” “所以,我出宫了,可我却发现我没有那么开心,我的心,似乎缺失了一角,我以为那是雪疡,我以为是那是因为你们,可是当他找到我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就算他再利用了,再伤害我,我还是在意的。在意他的所有所有,所以我才会失望,所以我才会伤心。” 朵颜敞开心扉了,她也真正的想明白了一切,也许,她和萧君彻真如云详所说,都太骄傲,所以,都放不下那个面子。 他不想因为雪疡的原因,来吸引自己,而自己又不肯委屈自己,说愿意为他留在这皇宫里。 “朵儿,不要想了,现在还来得及。”云详在说来得及的时候,心里却突然停顿了一下,他想到萧君彻的毒,不由自主的蹙眉。 朵颜没有看到云详的迟疑,只是突然问:“三哥,你以前为什么不让我接近他,雪疡也是,萧君彻也是?又是因为上官朵云?” 这时候的朵颜已经不会再叫朵云二姐了,只是用她的名字来代替。 “朵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三哥,你明知道他想把她还给你?你却还存了这样的心思,三哥你真傻,她的心里不可能还容得下你,可你却一直在帮她。”朵颜如果说,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觉得云详是真傻。 “朵儿,我………” 摇了摇手,朵颜制止了云详:“三哥,别说了,我都懂的,只是她变了,你还是不要再想着她了。过去的事情,我就让她过去,可是,如果她再犯到我手里,三哥你也不用替她求情了,因为,我绝不会放过她。” 这是朵颜第一次在云详的面前如此放狠话,所有的事,都和朵云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所以,她恨,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想让云详太为难,所以,她用了一个再字,没有下一次了,因为,她真的不会再顾念旧情。 见朵颜如此,云详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收了东西,默默的离去。 ——————————- 萧君彻的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当他终于睡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朵颜正在吃饭,看到萧君彻醒来,高兴得立刻跑到他床边。 “醒了?饿不饿?我给你乘碗粥好不好?” 难得见到这么温柔的朵颜,萧君彻不由一笑:“你今天怎么好像变了?” 朵颜脸一红,啐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来笑话我,哼!不给你饭吃。” “那可怎么办,我好饿啊!” 撒娇一般,萧君彻的表情还带着些委屈,朵颜心念一动,终于还是乖乖的将米粥拿到跟着来喂他。 小心的扶他靠在床边,一口一口,她喂得仔细,他也吃得小心,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萧君彻也只能先吃点流食,这粥就是朵颜特意为他准备的,一直温在瓦罐里,只等他醒来就可以吃。 这时候,他们俩人的眼中,都只有对方,更像是一对普通夫妻般那么甜蜜而幸福。 吃到一半,萧君彻突然伸手挡住了朵颜的手:“不吃了,吃不下。” “不吃怎么行呢?你身体还弱着呢。” 萧君彻一脸苦色,显然真的不太想吃,但朵颜却坚持让他张嘴,拗不过朵颜,萧君彻终于艰难的吃下了另外半碗粥,直到朵颜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这才开心的说:“这才乖嘛!” 摇头轻笑,萧君彻的眼中只有宠溺,朵颜看着这样的萧君彻,又不由自主的瞅了瞅他的手臂,萧君彻用手挡住朵颜的眼睛:“别看了,只是割了二十多刀,没什么的。” 扁了扁嘴,朵颜有些伤心的说:“要不是我太任性,你不会这样的。” “什么样的事我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痛我也能忍受,这一点点伤,不足以让你这么伤心,就算我伤了这条手臂,我仍旧可以抱着我的朵儿,不是吗?” 说罢,竟真的要伸手来抱朵颜,朵颜怕碰到他的手臂,很小心的避开,倚靠在他的肩头。 仿佛很享受这样的片刻安宁,萧君彻的唇边一直挂着笑意,许久后,直到朵颜自他怀里挣了出来,跟他说该吃药了,他方才温馨的感觉中跳脱出来。 很温顺的吃了药后,他拍了拍床边:“上来,陪我一起睡。” 若不是萧君彻有伤在身,朵颜一定会想歪的,可即便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朵颜也感觉到了脸红耳热。 “上来。” 他温柔的唤她,朵颜扭捏了一阵,终于还是听话的爬了上去。秋歌一见那情况,就立刻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式,朵颜又靠在了萧君彻的怀里,享受这难得的温情。萧君彻宠溺的抚摸着朵颜的秀发,突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萧君彻如是说,朵颜如是笑:“没有,你要是想说,你会主动告诉我,你要是不想说,我问你也没用。” “你倒是了解我了?” “嗯,似乎慢慢了解了,你很坏。” 朵颜刻意的说道,却惹得萧君彻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急了,还咳了好几声,把朵颜吓得再不敢逗他。 朵颜拍着他的背,却被萧君彻反手一握,将她带入怀中,急急的,他略显冰冷的唇就那么压上了她的。 朵颜想挣扎着起身,却又担心太大的动作,会碰到他的伤口,逃避了一阵,却终于还是软化在他的柔情攻势之下。 其实,朵颜也是渴望着他的,只是,他的伤让她犹豫,她总担心会扯到他的伤口,所以才会有一开始的推拒。 可是萧君彻决定的事,哪里会因为这些而改变,他一改平时的温润模样,带着炽热的狂情,热辣辣的扫过朵颜的唇。 像是饥渴的大地遇上清泉,像是风暴遇上黄沙,那么的疯狂,那么的激烈。 朵颜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生怕他因为冲动,带着伤都会要了自己,她扭开头,娇喘连连:“夫君,你……你还有伤呐!” 他轻笑:“无碍!” 言轻,又是一番激情狂缠,朵颜终于彻底的淹没在他的激情之中,甚至连衣衫半敞也没能发觉。 直到那一丝丝清风,扫过朵颜的肌肤,让她感觉到阵阵凉意,她才紧张的坐直了身了,拢上衣衫:“不行的,你,你还很虚弱。” 萧君彻嘿嘿直笑,终于不再逗她,事实上他的身体还撑得住,只是他更担心的是朵颜腹中的孩子。 他只是情动,想要好好疼惜她一翻,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个。 第28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7 见萧君彻没有再行动,朵颜快速的穿好外衣,脸蛋却仍旧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萧君彻一见,心念又是一动,刚要再将她揽入怀中,却被朵颜用手隔开:“不行不行,不行的……” 萧君彻终于不再动她,笑笑的拉她入怀,沙哑道:“我倒是真的行的,可你怎么不相信?” “我,我不是不相信,我是怕你……” 说到一半,听到头顶上传来的闷笑声,朵颜终于不依的拍打着萧君彻的前胸:“你好坏,你总是逗人家。”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不闹了就是。” 萧君彻终于恢复正经的模样,不再说笑,也不再毛手毛脚,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朵儿,我想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一切。” 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话,朵颜一阵心颤,却终是艰定的点头:“好,我听你说。” 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心与心贴得那么的近,朵颜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说很长很长的时间,可是,她却莫名的觉得心疼,似乎能感应到萧君彻的过往有多艰辛。 而萧君彻却将下巴抵在朵颜的头上,轻轻的一笑:“故事啊,真的很长很长,朵儿别听得睡着了。” “嗯!” 淡淡的出声,朵颜却惊觉自己的泪,早已悄然滑落,无声的没入那明黄的被褥之上,印出一朵朵深黄色的印痕。 “从什么地方开始讲呢?我真的有太多的话想说,都不知道应该先说哪一桩了。” 仿佛真的在苦思冥想,萧君彻蹙眉,渐渐陷入回忆。 “那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你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关于上一辈的事情,从国师那里,朵颜已经知道了大约,就算是萧君彻再说,也大同小异,所以,她反而更关心他的童年,肯定也是吃了不少的苦的。 “小时候吗?呵呵!那时候的事,还真是多呢?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出生后我没有记忆,都是师傅告诉我的,就不用说了,那就从我记事开始吧。不过,好像从四五岁开始,后来的事,我都记得,是不是很惊讶?连我自己也对自己的记忆力惊叹不已呢。” 朵颜没有出声,只是心被狠狠纠起,如果不是经历了太刻骨的事情,又如何能记忆深刻呢? “我一直以为皇祖母是疼爱我的,直到那一年,皇祖母说要带我去看母后,我很高兴的跟着她去了皇陵,可是当我转身,却发现皇陵里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哭喊着,却没有一个人能听见,我哭了三天,三天后,我饿得前心贴了后背,皇陵里没有吃的东西,我就抓虫子吃,那里别的没有,虫子倒是很多,我每一顿都能吃得很饱。” 他说得如此平静,朵颜却听得胃里翻滚,强忍了下来,却是泪流满面。 “我在皇陵里呆了半个月,寂寞的时候,就陪母后说话,我甚至以为我会一直在那里呆着,直到我死去为止。 可是那一天,一个人进来了,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竟然打通了一条通往皇陵的地道,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粗声粗声的说:‘小子,好样的,我收你当徒弟怎么样?’” “我问他:有什么好处,他想了想,认真的告诉我: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受人欺负,而且,那些害你的人,永远都会被你踩在脚下。我也认真的想了想,告诉他:我愿意做他的徒弟,但是要加上一条:永远也不可以扔下我一个人。那种寂寞的感觉,如影随行,我想我是害怕了,虽然,我从来都不说。” 朵颜紧张的抓紧了萧君彻的衣衫,也似乎感受到了那浓浓的寂寞之气。萧君彻停了一下,又开始慢慢的讲:“我回到皇祖母身边后,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只告诉皇祖母皇陵里的虫子美味极了。我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而之后,整整两年,她再没有打我的主意。” “五岁的那一年,皇祖母的外孙进宫,他大我五岁,也只是个十岁的顽童,他央我带他去转转,我很乐意,可是在经过太池的时候,他突然就撞了我一下,我落了水,扑腾了好半天,也没听到他呼救的声音。”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从未见过我,又怎么会对我有如此大的仇恨,其实我早就会游水了,三岁那年师傅救我出来,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游水。” “我假装沉入了水底,然后,趁他离开时,悄悄爬上岸找师傅。师傅跟我说,没有人帮得了我,除了我自己,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我揣着一把刀回到了皇祖母的身边。” “他们看到我的时候,都吃惊极了,而我,什么也没说,直接把那刀捅进了那个孩子的身体,既然他们做了错误的选择,就该得到应得的报应。既然害我不成,那我就让他们知道失败的后果,从那日起,皇祖母看我的眼中,就只剩下恐惧,我想,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彻底的相信了那个传说。我,就是真正的妖孽。” “我横行了五年,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妖孽,都知道我是个怪物,我怕什么呢?让他们越怕,我就越安全,直到师傅又告诉我,锋芒太露。” “师傅的话我都是会认真听的,所以我又认真的想了想,想通了后,我再也不顽劣,甚至开始用功读书,所有的能看的书都看,能学的东西都学,像一个人人心目中的太子一样,用心的活着。” “可是父皇还是不满意,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一直不满意,他甚至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有一日,我忍不住去问师傅,结果师傅却告诉我,父皇会如此,是因为我不是他的儿子。我确实不是他的儿子,这一点我一直清楚,但我以为,总有例外的,可惜……” “我突然就想通了,为什么要让向他们证明什么,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后悔终身。” “后来,师傅把银面具交给了我,我也成功的接手了血门,只是,我明白我的身份太过尴尬,终归不适合江湖漂泊,所以,我选了你的三哥云详做了血门的新门主候选人。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我和他一起骗了你,可是,你别怪他,关于你的事,云详有很多也不清楚,因为我没告诉他。” 朵颜动了动身子,抬起头来,幽幽的问:“为什么,你连他都不告诉?” 萧君彻一笑:“因为,他很讨厌,居然阻止你和我见面,记得那次你等我吗?问我为什么白天来的,其实云详没有告诉我,你要见我那天,是我凑巧去找你。” 闻言,朵颜惊道:“原来是这样?” 说完,朵颜又觉得好笑,笑的是萧君彻的那句,他很讨厌,她打趣的说:“原来你还记仇的?” 萧君彻嘿嘿的笑:“当然,他现在可是血门真正的门主,我什么事都得仰仗他的,唉,你别告诉他这些事啊,他以后不管我了可就惨了。” 听到萧君彻这样的话,朵颜也笑了,真心的觉得这样的萧君彻才是真正的放松了自己:“夫君,以后我们都这样好么?忘记以前的所有不痛快,都好好的,好好的。” “好,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 他仍旧只是浅笑,只是笑容背后,有着朵颜不能理解的哀伤。 两人正沉默着,一人突然闯了进来,朵颜抬眸一看却是凌煦。不待朵颜开口,凌煦就急急道:“皇兄,请准我出征,我定要灭了那青国,把六哥抓回来。” 萧君彻不语,朵颜倒是替他问了:“表哥,出什么事了?” 凌煦神情气氛:“青国打过来了,他们居然敢打我大周国的主意,更可气的是,六哥居然还封了个什么平南大将军,要打自己的国人,是可忍熟不可忍。” 相较于之前,凌煦已成熟不少,也不是如此冲动之人,朵颜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君彻阻止,他淡淡相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语就说中了要点,凌煦面色一梗,好半天才说了实话:“有几日了,皇兄回宫之日,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出去,青国那边立马就有了动静。” “是青国么?还是青国和连国一起联手?” 萧君彻表情淡淡,却又说中了另一个事实。凌煦眸中闪闪发亮,显然对萧君彻如此神算而感到兴奋:“皇兄说的不错,连国虽然没有真正有所行动,但据探子回报,已经在筹备大军了。” “凌煦,那你告诉朕,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 “皇兄,其实也就你们不知道,整个皇城,整个京都都已经鸡飞狗跳了。六哥以前在国内的根基太深,有许多人,恐怕已经生了异心。”凌煦是真正的爽直性子,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带拐弯的。 “好,你能跑来告诉我这一切,我就允了你出征的请求,不过,你六哥的性子你应该是了解的,怕是不好对付,你可有信心?” 第28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8 “皇兄,虽无十分的信心,但,我必不饶六哥,他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凌煦仍旧气乎乎的说着,但萧君彻的笑意早已凝结在嘴角。他冷冷出声:“杀场无情,如无十分的把握,朕不会允你出征。” 凌煦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萧君彻会拒绝他的请求:“皇兄,为何?” “大周朝,从来不缺武将,朕没有必要再赔上一个兄弟。” 兄弟,是啊,他用了兄弟二字,这让凌煦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 九武之尊哪来手足情深,可萧君彻对凌煦却如此情重,霎时,凌煦的眼中,水光浮现,艰难的喊了一声:“皇兄。” 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好回去想想,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再来告诉我。”萧君彻话峰一转,却也有了几分兄长的模样,凌煦点了点头,终于还是退了出去。 朵颜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不解的问:“为何不让表哥出征?大周朝可用的武将虽多,但忠心的又有多少?” “难道,送他去死会更好?” 萧君彻不答反问,却让朵颜瞬间失色:“你的意思是,这一战十分凶险?” “不是凶险,是死战,要不然云详不会瞒我。朵儿,把云详叫来,我有话要说。” 朵颜听后,默默点头,唤来秋歌让她速传云详来见。 秋歌本想跟着凌煦去看看,但持到朵颜神色,仍旧听话的去找云详。 不多时,云详到了承乾殿,方才见到萧君彻,他便跪了下来:“皇上,臣万死!” “不必多说,朕明白你的用意,只是朕虽然伤重,却也没你想的那般脆弱。” 萧君彻并没有责怪云详,只是又问道:“告诉朕现在的情况吧!” 云详也没有再推脱,认真的说了当下的情况,原来,凌晔回国后,用十二城池终于换得宰相之位,青国太子也借着凌晔的力量,一举将青国国君控制在手。 凌晔更是进言让青国攻打大周国,青国太子本没有信心,但凌晔却拿着雅瞳的信物,告诉青国太子,连国愿助一臂之力。而连国的条件却是拿下大周国后,二国各分一半的土地与城池。 青国太子心动,于是封了凌晔为青国平南大将军,南下攻打大周国。 “来得倒是挺快。” 萧君彻淡淡而语,云详却又面色难看的说:“皇上,请您赐死云贵妃。” 挑一挑眉眼:“云详,你想说什么?” 云详一脸痛色,却仍旧坚持道:“只求皇上给她一个痛快。” 萧君彻不语,只是一静静看他,而朵颜却又替他说出了那个事实:“三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病重之事,是她传出去的吧。” 没有出声,但云详的表情,已给了朵颜这个痛心的答案,她咬牙切齿:“三哥,我说过的,她若在犯到我手上,我必不饶她。” “夜妃娘娘,臣只求为她留个全尸。”云详面带痛色,却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朵颜不语,却冷冷出声:“对不起!这件事,没得商量。” 云详动了动唇,凄楚的看着朵颜,那求情的话语,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因为他心知肚明,现在的朵云肯定已经离宫了,而这,也是他对她最后的一次纵容。 握了握拳,云详的心,又何偿不是在滴血。 一直静看朵颜和云详的萧君彻,却在这时突然出声:“云详,这是朕最后一次做出让步,你最好祈求她跑得越远越好,否则,格杀勿论!” 云详闻言,浑身打了个冷颤,终于伏地:“皇上,臣愿领死,谢皇上这最后一次。” 萧君彻却是转首对朵颜说:“她应该已经出宫了,除了投奔凌晔,她,别无选择。” 终于反应过来的朵颜,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跑到云详的面前,痛心的问:“三哥,你告诉我,不是你做的?你没有放她走的是么?” 云详低了头:“朵儿,你骂我罚我都可以,我自愿领受。” 没有再称她夜妃娘娘,只是因为云详对朵颜亦是愧疚不已。气极了朵颜,恨恨的捶打着云详,只恨不能呕出血来。 当她疯够了,她喘着气对云详说:“三哥,你真蠢。” 苦笑着,云详自嘲:“是啊,我真蠢。” ———— 嘉隆三年,六月初八,青国平南大将军,强攻大周国边塞,萧君彻令冷剑率精兵十万直奔玉女关,将青国大军生生阻隔在关外。 嘉隆三年,六月十六,连国太子,率亲兵支援青国太子,合两国之力,终将玉女关拿下,大周国守将桑冷剑,力战至最后,终被万箭穿心。 萧君彻得知这一结果,怒极攻心,呕出一口血水。 而至此,朵颜方知,一直陪在萧君彻身边的小桑,原来真名桑冷剑,更是血门剑堂堂主。 嘉隆三年,六月二十三至七月初七,青连二国,大军长驱直入,横扫大周国边际六州三郡。 每入一城,都烧杀抢掠,弄得是民不僚生。 嘉隆三年,八月十五,上官云非持天下兵马大元帅帅印,挥军北上,以三十万精锐部队,力抗青国二国,八十万重兵。 十日后,大周国周汉王,率亲军二十万,北上支援共抗强敌,萧君彻恐凌煦有所闪失,增派了副帅冰笛随军同行。 这一仗足足打了一年又三个月,青国的军队从四十万打到十二万,连国的军队也从四十万变成了十六万。 大周国的五十万精锐虽然顽强,但也缩减到了二十万。 这一战,死伤无数,真真可谓尸骨成山,足足八十多万的男儿汉,就这么埋葬在了大周国的边关。 这一年多,是朵颜过得最开的时光,萧君彻对她呵护倍至,甚至从不让她接触外界的风风雨雨,哪怕是外面血流成河,在朵颜的清淑宫里,也只能感受得阵阵温暖。 朵颜为萧君彻生的女儿鸢飞公主已经八个多月了,整个清淑宫里都能听到她咯咯咯的笑声。 萧君彻时常一边逗弄着鸢飞,一边和朵颜说一些天南地北的笑闻。 朵颜明白他不想让自己担心,但,时不时自秋歌那儿听到的情况,每每总是让她夜不能寝。 终于,朵颜还是开口了:“夫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顾忌我的。” 萧君彻只是笑:“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这皇帝不是当得好好的吗?” “别安慰我了,你每天晚上趁我睡后,再去处理公务的事,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朵颜心疼的抚着他的眉头,每一下都那么温柔。 “居然被你发现了。” 他还是笑,但却并未否认:“确实不如想象中好,但还有差到没办法解决的地步。” “所以呢?以后别避着我了,我不会多嘴的,好不好?” 萧君彻点头:“好。”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萧君彻渐渐染霜的鬓角,让朵颜不可能漠视,他多二十五岁不到,居然生了白发,可见他有多操劳。 又陪着鸢飞玩了一阵,萧君彻突然抬头问朵颜:“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把你的封后大典办了如何?” 听到这话,朵颜先是一愣,末了又问:“这么急?” 事实上,这些年来,朵颜一直都知道萧君彻的皇后之位是留给自己的,只是他从未提,自己也从未要,就这么一直放了下来,殊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话,却让萧君彻终于将此事提了出来。 朵颜不想深思他的这一作法是为了什么,但她却明白,萧君彻想要的,只是给她们母女所有最好的一切,想了又想,朵颜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 是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好字便可,他与她之间,早已不需说再多。 册皇后之礼又称“嘉礼”。 萧君彻下旨通知了各部准备。礼部奏请由大学士、尚书各一人充当册封的正、副使。准备好了金册、金宝,内阁大学士或翰林学士撰写好册文、宝文。 行礼前一日,萧君彻派了官员祭天、地和太庙,并亲自到奉先殿行礼。 册立当日早上,銮仪卫陈设法驾卤薄于太和殿外,陈设皇后仪驾于宫阶下及宫门外;礼部下属的乐部将乐器悬于太和殿外,然后由礼部及鸿胪寺官员设节案于太和殿内正中南向、设册案于左西向、玉案于右东向、龙亭两座于内阁门内。 内监设丹陛乐于宫门内、节案于宫内正中,均为南向,设册宝案于宫门内两旁(东西向),设皇后拜位于香案前。 吉时到时,礼部官员将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分置在龙亭内,等待着朵颜的到来。 那一日,秋歌为朵颜穿上了最美丽的后服,迈着优雅和莲步,一路缓缓而至。 后服由于领大而且弯曲,穿上后,露也内里金色中衣的百花领型,腰带极为考究,所用带钩以金制成各种琵琶形,形象十分生动。 大红的衣袍之上,绣着的是凤飞九天的图案,宽袖与衣领之上,金色的详云朵朵,富贵而庄严。 高耸的朝天髻上,十二支金钗,左右各六,额间血红描金的花钿,让朵颜看上去绝色风华…… 第28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39 她一步步,朝着高高在直的萧君彻而走,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用心,每一步,都带着优雅得体的微笑,直到她将手轻轻交到他手里。 他温柔的回握,对着所有朝臣重重承诺:“从今日起,你将是朕今生唯一的皇后。” 朵颜眼泪,瞬间奔涌而下,她痴望着萧君彻,温柔出声:“臣妾今生,唯爱皇上一人,此生不变。” 俩俩相望,眼中除了对方再无外物,执手今生,哪怕未来一路坎坷,唯爱一人,永不情变。 嘉隆四年,腊月初八,大周国上官氏朵颜封后,称恩敏皇后。 次年,正月初十,青国急增人马,开始了新一轮的征战,萧君彻的大周国军已损兵折将太多,是以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御驾亲征。 朵颜得知后,什么也没有说,和平时一样,打点着萧君彻的起居与生活。 只是,在出征那日,当朵颜绾起头发,一身银甲的出现在萧君彻身侧之时,萧君彻的眼瞳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他问:“你怎么来了?” 她说:“我陪着你,上天入地,你休想丢下我。” 他又问:“鸢飞怎么办?” 她笑:“我有一个好秋歌。” 他没有再说什么,她也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放眼望去,这二十万大军,已是大周国最后的兵力,如果此番前去,不能得胜。 那么,她想,就算是死,也要紧紧抱在一起。 —————— 墨山,形似元宝,是以又称宝山。 座落在大周国的边际,也成为了大周国的一道天然屏障,青国二国若论实力,都不如大周国,但二国联手,大周国就吃了大亏。 是以,导致了之前的节节败退。 而当大周国军退到墨山,青国二国,便是使上了浑身的解数,也终未能突破,但长时间的拉锯战,也让三国都倍感吃力,这,也就是萧君彻决定亲自出征的原因。 但凌晔有本事让青国太子决定开战,便也有能力让他一直支持自己。 经过了一个半的时间,青国太子早已替代了老皇帝,做了新皇,而凌晔曾在其面前豪言,定拿下大周国江山贺他新成。 青国新帝当真开心,又拨了四十万大军来援。 连国历经一年半,并未见到成效果,太子裴潋晨也有退让之意,但,青国新帝听了凌晔的话,又觉得如果拿下大周国,不需分一杯羹于人,更为痛快,是以,也对连国的暂停并不介意。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凌晔仍旧同雅瞳好好的培养了一下感情,在雅瞳的游说下,裴潋晨也承诺,虽然暂时按兵不动,但到了必要时候,还是会出手相助。 是以,当萧君彻和朵颜到达墨山时,其实只有青国一国的五十二万军队在强攻了。 而大周国总计四十万,在兵力上,仍旧悬殊很大。 不过,萧君彻的御驾亲征,对将士们来说,更胜过千军万马,从而,在无形之中,将大周国军的士气迅速提升了起来。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没有人知道谁会胜利,也没有人猜到要死多少人,萧君彻明白,这一战注定没有胜利者,仅仅只会成为他与晔之间的生死之斗。 他知道萧凌晔有多恨他,也知道,他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大周国。 所有人都在指责晔的忘本之时,唯有萧君彻明白,他的野心远不止那么多,只要他灭了大周国,那么青国的新皇,恐怕也活不久了,再然后,会是连国,有很多人,比想象中要温和,但是一触即发间,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深浅。 而凌晔,恰恰是这种人,萧君彻不是没有想到过今天的结局。 但,若是重新再来选择一次,他也许仍旧会这么做,毕竟,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得过朵颜,江山再好,没有人陪他欣赏又有何秀可言? 一人缓缓靠近,不需回头,便是一袭冷香,他便知来人是谁,微微一笑,他轻问:“怎么还不睡?” “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 朵颜钻入他怀中,撒娇般的说着,这一年多来,她早已习惯了他的温度,他的气息,没有他在,她,真的睡不着。 “那好,一起陪我看看这边关冷月,瞧瞧它有多苍凉。”萧君彻仍旧只是淡淡,但话语中多了几分悲凉。 “夫君,你是不是不愿打这场仗?” “不愿也得愿,其实本是场无谓之争,但,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毕竟,于他而言,我对他而言,是杀母仇人。” 他轻轻淡淡的说,朵颜也只是安静的听着。 “夫君,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放走晔会有这样的后果?”她虽然问着,但心里已有答案,只是她想听听他的理由。 “过去了,不须再计较。” 他只是这么说,朵颜却觉得十分的难受:“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我总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我一直没有替你想过。” “这才是你啊,要是你和她们都一样了,也许,我就不会注意你了,我喜欢你偶尔耍耍小性子,我喜欢你就是你。” 他从来不对朵颜说太多的情况,或者他就是不会说那些,但这些话,在现在听来,朵颜甚至觉得他就是在纵容她的一切。 “夫君,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现在,站在我身边,而不是晔的身边,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其实晔要夺回大周国,更多的,也许是因为你。” 朵颜愣了一下,却有些不明白他的话:“你说什么?” “你们没有生在皇宫,不可能明白那种感受,我若说我理解晔,恐怕你们都要吃惊的,但是,我确实理解,他一直很优秀,但却一直都在我之下,所以,他想争,想抢都是很正常的。” “只是,在对待你的问题上,他失策了,他利用过所有人,但没有利用过你,他对你或许并不比任何人的感情浅,他唯一的错误也许只是因为,他看不清事实,而这个事实就是,你,上官朵颜,是我的。” 这算是萧君彻第一次在朵颜面前肯定一个人,却竟然是他最不喜欢的凌晔,朵颜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眼前浮现凌晔曾经的笑脸,幽幽的说:“只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晔,而且,他还在继续的犯错误。” “嗯?” “他赢不了你的,从前是,现在是,永远也赢不了你。” 朵颜肯定的说着,让凌晔笑得开怀。末了,还问她:“为何有此一说?” “其实,裴潋晨不可能再出兵了对不对?”她笑笑的问,手指下意识的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 “嗯。” 算是肯定了朵颜的回答,不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朵颜不依,缠着他问:“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君彻轻轻一笑,淡淡开口:“你知道裴潋晨最恨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朵颜想了想:“皇位?” “没错,就是皇位,他和我差不多有一样的遭遇,他是连国太子,但他却从未有所建树,所以虽然得到了皇帝的支持,但却没有朝臣所服,认为他根本就是一花花公子的个性,管理不好一个国家,所以这几年,他一直出手与我为敌,其实是连国皇帝的意思,想要他立下战功,只不过,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回。” “所以,他并不想打仗,与其让他与我为敌,倒不如送他佳丽三千,之前,他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必须选择晔,而现在,我只是给了他第二个选择。” 朵颜抬眸看他,惊讶道:“你找人和他密谈了?” 萧君彻只笑不语,摇摇头。 “那是什么?” “再猜猜看。” 见萧君彻挺有兴致,朵颜倒也真的开始思考,终于,她眼前一亮:“小刀为何没有随军?我给她派了别的任务是不是?” “继续说。” “小刀最厉害的是收集情报,不过,现在血门的情报网已经不需要小刀出手了,难道你派小刀去了连国?” 萧君彻不语,却又淡淡的笑了,朵颜知道自己猜对了,又联想到了刚才提到的连国太子,她突然睁着晶亮的大眼:“小刀是去找连国的皇帝了是吗?” “嗯,跟在我身边有长进了。”他夸她,但她却不确定的问:“派小刀和连国皇帝谈判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那你派她去?” “冷剑没了,冰笛走不开,能有本事杀掉连国皇帝的,只有小刀了,难不成,你要我亲自动手?” 他挑眉反问,朵颜却愣在了当下:“你不是让小刀合谈?是刺杀?皇帝一死,太子继位是理所当然,他裴潋晨再傻,也该回国保位。这里,他是想顾怕也顾不上了。天啊!夫君,你真的太厉害了,大厉害了。” “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喔!” 他笑她,她却送上自己的粉唇,与之唇齿相交。她骄傲着,她的男人是天底下最聪明的。 虽然他无情,冷血,虽然他那么的残忍,但,唯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笑瞰天下,王者至尊。 夜,魅冷,纠缠的两人,在月色下,愈加的出尘,仿佛忘了世间万物,唯有二人相贴的唇,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迷人。 第29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0 嘉隆五年,正月十五,连国皇帝薨,次日,太子潋晨急速回国,再不理攻旭之战。 青国新君得知此事,也犹豫不决,但晔的坚持下,仍旧决定强攻。 嘉隆五年,正月二十,大战正式后开帏幕,蹄声嗒嗒,薄雪覆盖的大道上铁骑如风驰过,溅起丈高的雪水,斜斜的日照下,幻出七彩的虹芒,却怎也不及雪中那一朵朵血色的梅花、那一道道血色的赤虹来得艳目! 被战火摧毁的房屋、被士兵屠杀的百姓…… 那些残桓断瓦,那些尸山血海,那些圆瞪不闭的目,那些扭曲伸出的指爪,那些痛苦的哀嚎,那些绝望的凄叫…… 这些都不能阻止凌晔纵驰的马蹄! 嘉隆五年二月八日,萧君彻与青国攻城将领江东激战十日,最终,江东败走退回通城。 嘉隆五年二月十二日,萧君彻攻往通城,不再以被打之姿示人,反手为攻,与江东再战,奈双方实力悬殊,通城破,江东刎劲自尽于通城。 嘉隆五年三月八日。 天阴,风狂,鼓鸣,旗舞。 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剑光寒,杀气冲天。 旭青二国最后的、最激烈的一场大战在辽原展开,后世称为“辽原之决”。 ————- 萧君彻与凌晔遥遥相望,二者的手同时挥下,那一刻,战鼓齐响,如雷贯耳! 战士齐进,如涛怒涌!旌旗摇曳,如云狂卷! “云非!冰笛!凌煦!清雨!”萧君彻召唤。 “在!”四人躬身。 “东、南、西、北四方之首!”手指前阵。 “是!” 大军双方的阵式已展开,各军将领已各就各位,两边高高的瞭台上屹立着双方的指挥者,决战即始! 一道一道的命令从双方的主帅口中下达,下方大军迅速而分毫不差的执行。 两军阵式变幻莫测,战场上尘沙滚滚,战马嘶风,刀剑鸣击,喊杀震天!那一战从日升杀至日中,又从日中杀至日斜,无数的战士冲出,又无数的战士倒下,放目而视两军的士兵无处不是,倒着的,站着的,挥刀的,扬枪的…… 一双双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不知是血光的映射还是吸进了鲜血!风狂卷着,风怒吼着,吹起战士的长麾,扬起血溅的战旗,却吹不熄场上的战火…… 血飞,血落,声扬,声息,风来了,风过了,战场上依然鼓声震耳,依然刀寒剑冷,依然凄嚎厉吼! 瞭台上的主帅依然头脑冷静,依然反应灵捷! 为这场决定最终命运的战斗、为着这世所必争的对手,双方都倾尽一生所学、倾尽己身所能! 战火只停息了半日,便又是一轮新的屠杀,又一个三日三夜,鲜血流了一地,连天都似乎染尽红霜,萧君彻不敢去听伤亡数字,他知道,那一定会令人心颤,可他停不下来。 这一场大战,不是你生,就是我死,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当整个辽城浴血,萧君彻只能闭目沉眸,仿佛那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有平尽天下的能力,但他却已无闲兵可用,大周国所有的精锐,已尽数在此。 为了胜利,他们只能前进,再前进,没有一个人会回头,因为,他们的王在此,萧君彻就是他们的动力。 感受到大周国军破釜沉舟的决心,凌晔知道,他已只剩一半的胜算。如果萧君彻一直不退兵,时间一长,他的胜算,只会更少。 他也沉默了,他想找出萧君彻的破绽,但他似乎完全找不到。 青国的贺子阳,已经开始催他拿出万全之策,现在的他,业已焦头烂额。 直到那个明媚的身影,轻轻抚上他的眉心,他听到了她说:“既然皇上不想打了,就不要打了嘛,要赢他,也不是唯有这条路。” 拉下朵云的手,凌晔甚至不愿抬头看她:“出去。” 朵云脸色一变,心内生疼,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上官朵颜,可是人家的心里可没有你,你不是想胜过萧君彻吗?那么我告诉你,就算是输了江山,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说不定,还嘻嘻笑笑的和上官朵颜找一处清净之地,搭一窝棚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你不是一直想找他的死穴吗?是你找不到,还是你不想找?以你的聪明才智,如何会猜不到朵颜就是那个穴?难道,你还有幻想?你以为,朵颜还会爱上你?在你做了这么多事以后……” “给我闭嘴。” 他喝止着,不让她继续。 她却冷冷发笑:“不让我说,我偏说,想鱼与熊掌都兼得,是你太贪心,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你哥哥么?错了,他是妖孽,是大周国的皇帝,别妄图想得到一切,你没有那个能力。”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上了朵云的莹白的脸蛋,她倔强的挺直了身体,只是头被打偏到一边,血,顺着她的唇线,一线线的往下滴。 “萧凌晔,你别太过份。” “不想挨打,就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他吼着,表情十分的狰狞:“要是再不听话,就给我滚回大周国,我看就算是萧君彻能放过你,朵颜也不会容你。” 朵云的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空有一身的好功夫,在他面前却不能用。 她可以随时离开这里,但没有人能收留,这么卑微的留在他的身边,竟然只是因为她是朵颜曾经的二姐,她恨,她好恨,所以,她要报复,她要报复所有人。 擦掉眼泪,她妖娆起身:“我只是想给你出个主意,既然不想要,那我走就是。” 言罢,她缓缓移向门口。直到他的声音传来:“说说看,什么主意?” 朵云抿唇冷笑,走加凌晔身边,却是在他耳边一阵耳语,凌晔听完,竟然真的咧嘴大笑起来。 三日后,萧君彻接见了青国的来使,他带来了青国的和谈书。 不过,与之一起奉上的,还有一封凌晔的亲笔信,看过信后,萧君彻沉默着,脸黑了整整一天。 是夜,朵颜依在他怀里,轻声问:“夫君,怎么了?” “没事。” “还说没事,也不照照你的脸,都拉了一整天了,快成马脸了。”朵颜说罢,自己也觉得好笑,便吃吃了笑了起来。 萧君彻也被她逗笑,于是随便解释说:“只是让晔气了一下。” “怎么?他在信里骂你?长本事了嘛,还能气到你?快拿来给我看看。”说着说着,还伸出手到萧君彻面前要信。 “一生气,给烧了。”他淡淡,她却拧眉。 “我不信。” “为何不信?” “若是我认识的萧君彻,应该留下羞辱之信,等得日后,反辱对方才对。” 虽然是以戏说的语气在说话,但萧君彻却认同朵颜对他的看法,是的,如果真是羞辱之信,他真的会如此,可是,偏偏那信的内容并非辱骂。 信,就在袖袋之中,但他不想告诉她,其实凌晔要求以朵颜做为和谈的筹码,他们可以退兵,但他要求萧君彻将朵颜送她,如果萧君彻不肯,那么,他誓要战到最后一兵,流尽最后一血。 并不怕他如此,可是,他是一国之君,战乱给百姓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峰火连天的岁月,听闻都有人吃人的惨案发生,这教他情何以堪。 他必须尽早结束这战乱,让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如果要因此而舍下朵颜,他不能。 没了朵颜他的生命将不会再完整,所以,就算是战到最后,他也不会以她为代价,只是,当千百年后,世人再评,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就成了一位孽君。 他的沉默看在朵颜眼里,也忧在她心里,她猜到了一些,但她不能肯定。 没有再问他,只是默默的依在他怀里。直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朵颜自他怀里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取出他袖中的那封信,细细研读着。 只一眼,她便惊得张大了嘴,信尾最后一句竟然是:朵颜到达之日,便是我撤军之时! 和谈么? 朵颜知道萧君彻是想的,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战争,更多的,只是不想黎民百姓受苦,可是,如果和谈的首要条件是朵颜,那么,她似乎已经知道他一直不动声色的理由了。 萧君彻从来不是胆小鬼,哪怕力战到最后,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绝不会退缩,可是,如果让他拿自己去换,他会同意么? 答案是绝对的,他不可能,也不会愿意。 所以,凌晔的这一招,实在是高啊。 如果萧君彻因为一已之私,选择宁战不谈,那么萧君彻在百姓心里的形象又会是什么样的? 可假如萧君彻迫于压力之下,忍痛交出自己,那么在将士们的眼中,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凌晔的这一招,实在太绝,绝到让萧君彻无论怎么做,似乎都要失德于人。 朵颜如果不知道有那封信,她自然不会管,可她现在知道了,又如何能视无不见? 她重新躺回床上,紧紧的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声,她的心,突然间平静无比,一个想法,随即跃入脑中。 她想,也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第29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1 辽原,之所以称之为辽原,均因那一绿平原碧色,每每有人游历到此,看着那一望无限的碧柔之色,无不感慨万千。 而这里,如今却成了人间的炼狱,血色的修罗场。 夜月下的辽原颇有一股子苍凉之气,较厚的云层下,是欲露还羞的半边残月,月身泛着朦胧的微光,像是长了细细的白白的绒毛一般。 天气不佳,看不清满天的星斗,唯有几颗遗漏的,时不时的眨巴几下小眼。 朵颜就那么站在城头,望着天际那一弯残月如钩,静静的,只是那么静静的望着。 夜风如温柔的手,轻撩起她如墨的长发,在她雪白的身后,飞扬着轻舞着,让她的身形在夜色里,俞加显得的妖媚。 身后,一阵脚步轻轻,她没有回身,只是轻笑着开口:“三哥,你来了?” 云详的脚步一滞,望着夜月下,迷乱人心的身影,有些不解的问:“朵儿,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三哥,那信你看过了吧?”朵颜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的时候,没有人比她更着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睡觉吧,要不然,皇上一会儿该找你了。” 云详顾左而言它,于萧君彻而言,云详是兄弟而非臣子。这么重要的关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瞒着自己是怕自己受影响,而瞒着云详根本没必要。 “三哥,别瞒我了,我都看过了,晔的信里说了,我到了她的营帐时,便是他撤军之时。三哥,你们不想送我去是吗?可是,你们忍心一直这么打下去吗?” 朵颜自认为是个自私的人,在她眼里,很多人都不重要,可是萧君彻不同,那是她的夫,是她女儿的父亲。她不可能对他置之不理。 “朵儿,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和皇上会处理的,你现在只要好好的回去休息就好。” 云详似乎并不愿和朵颜谈这件事,只是,朵颜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又哪里肯放过他呢。 “三哥,这还不关我事吗?都指名道姓的说要我过去了。” 朵颜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有萧君彻和云详心中的位置,只是,在他一直为自己做出牺牲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了呢? “朵儿,回去吧,我不想和你谈这个。” 云详有些无奈,似乎,对朵颜现在的表情,很担心,也许,潜意识里,他已猜到了朵颜接下来的举动了。 “可是我要谈,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朵颜终于转过身形,眸中冷辉点点,似乎从没有像今晚那般坚决。 “朵儿,别做傻事。” 云详想尽最后的努力劝她一次,但朵颜却摇头:“这不是傻事,我相信,萧君彻也能理解,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算我身在青国,我心依然会在大周国,三哥,今夜我找你来,就是要讨你一道出关密令。” “我不会给你的,我也不可能让你去凌晔的身边。别说你去了不一定有用,就算是有用,我也绝不答应。” 云详当然不会同意,朵颜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怎么可能让她到青国凌晔的身边。 朵颜瞅着云详,却是用那种心痛哀伤的眼神,定定的仿佛要望向他内心最深处:“三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也不放心我,可是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我相信,这场仗如果一直打下去,一年,两年,甚至更多年,皇上一定会胜利的,可是,那代价会有多惨烈?真的要弄得民不聊生才能算完吗?我们可以不管不顾,可是皇上呢?” “没错,他是我的夫,可更重要的是,他是天下人的父母,他对大周国的子民,有他必须付出的责任。而我,也不仅仅是上官朵颜,我是大周国的皇后,我已不能用小我来衡量大周国的大我。但凡有一线的希望,我们也该争取的不是么?” “我知道皇上也不会放我走,所以,我才找了你,三哥,你懂的不是吗?我必须去,哪怕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我就不算吃亏。他为我付出那么多,隐忍那么久,且让我帮他一次吧!在他没办法下决定的时候,让我代他拿这个主意,三哥,我求你。” 朵颜字字句句,如刀锋一般刻在云详的心头,他实在不忍,可朵颜的话,他真的懂,为了大周国的江山,其实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快的办法,可是,他怎么能够亲手送她去青国受苦呢? 就算是凌晔爱她,可她呆在凌晔的身边,又如何能快乐得起来?云详始终点不下那个头,朵颜却又说话了:“三哥,其实我都知道了,虽然你们一直瞒着我。” 云详抬眼瞧她,却见她脸色柔和,似乎周身都散发出圣洁的光辉。 “他告诉我每到月圆之夜,他须去护国寺祈祷一天一夜,所以,那一天,他不回宫。可是,三哥你比我更清楚他去了哪里不是吗?你们都一直瞒着我,以为是为我好,可是我还是知道了,而我知道后,心里只会更痛,更后悔。” “他身上的毒,根本就没有解是不是?而且,越来越严重了,每个月圆之夜,便是他毒发之时,所以,他才会借口要去祈福,其实他是去找你祛毒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他毒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不敢去查探,三哥你明白我的感受吗?我明明知道他痛得牙齿都在打颤,可为了让我睡得安心,他在你为其疗毒之后,整夜的抠着床栏也不哼一声。” “好几夜,我都哭醒在了床头,所以我经常背过身子而睡,因为怕他看到我眼角的泪水。只是,我也同样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不知道,只要他觉得这样他能更开心,我不在乎。” “可是三哥,我解不了他的毒,我总能在其它方面帮到他的不是吗?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我去了,也许,青国就真的退兵了。” “只要给皇上多几年的时间,我相信,他一定有能力,踏破冰雪,迎我回家。所以,别犹豫了三哥,就当你是帮帮我,让我为皇上做一件事吧,我保证,在青国受到任何委屈我都会活着等你们来接我。好不好?好不好三哥?” 朵颜没有哭,因为她觉得并不委屈,能帮萧君彻她觉得很快乐,虽然短暂的要和萧君彻分离,但那只是为了未来的团聚。 所以,她不觉得苦,更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豪情在心底盘旋着。 可云详心里想的却不一样,他摇着头说:“朵儿,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的,你以为凌晔真的会退兵吗?他已经不是当初的秦沐王了,现在的他是青国的丞相,是一个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之人。我敢保证,如果你去了他的营帐,他不但不会退兵,反而会得寸进尺。有了你在手上,会是皇上最大的威胁。” 听到云详如此一说,朵颜默默的点头,也不否认他说的这个可能,但她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至少有一半的机会不是吗?而且,三哥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你应该明白,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让晔用我来威胁皇上的。” “就是因为太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不可能让你去,朵颜,不能去,真的不能去。” 云详已不知道如何劝说朵颜了,在这一刻,他很后悔很后悔,因为前线的已经探子回报,凌晔身边的军师,原来一直是她,上官朵云。 “三哥,相信我一回好吗?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会活着等你们来接我,怎么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呢?送我出关吧,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 朵颜已吃了称坨铁了心,任凭云详如何相劝,她也听不进去。 “三哥,天快亮了,帮帮我。” “……” “三哥,我保证我会活下来的,真的。” “……” “其实你根本就拦不住我,又何必坚持呢?三哥,你不觉得自己也欠皇上很多吗?如果不是你纵容朵云,这一切,也许也不会这么复杂的,不是吗?” 朵颜终于放了狠话,这话太直接,让云详的身子都微微的发颤。 可朵颜又下了一记猛药:“三哥,就当为了你和我能活得更心安理得,放我出关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朵儿,三哥做不到。” “三哥,其实我比你想象中更坚强,相信我一次吧,我能,我可以。” 朵颜终天缓缓走近云详,突然伸出双手,却是紧紧的抱住了云详:“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也想为萧君彻好,一如当初你对朵云的无怨无悔一样。三哥,我知道你能理解的,放我出关吧,” 云详终于落下泪来:“朵儿,三哥对不起你。” 朵颜摇头:“三哥,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却要对不起你了。” 言罢,手出,在云详还感染着朵颜的情绪时,朵颜已借着拥抱他的机会,迅速出手,闪电般的点了云详的穴道。 第29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2 自他腰间摸出那块通行的密令时,朵颜摇了摇已得手的蜜令,愧疚的看着云详说:“三哥,一个时辰后,穴道会自动解开,现在,妹妹我要先行一步了,如果明日萧君彻问起,你且实话实说吧。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 说完这句,朵颜转身直接从城头,飞跃直下,像是夜色中,翩飞的白蝶,带着绝冷的妖娆之姿,瞬间没入夜色之中,渐行渐远,直至,越来越小,变成那一个雪白的点。 云详闭了眼,那般的心疼着,一声长啸,直入云无霄:“朵儿,保重!” ————- 青国军驻营之处,离辽原关本就不远,朵颜一路催动着凌波十里,在天方露白之时,她已到了凌晔所在的营帐之外。 她的武功并不好,只是,她的轻功却有很深的造诣,能赶得上她的人,世上怕也数不出几个。 人已到了目的地,但朵颜的脚却已如生根,定定的立在帐前,却终是没有踏入。 一个守夜的士兵终于发现在朵颜,高举长枪怒喝:“你是谁?” 朵颜不语,双眸只是淡淡的扫过那灰色的帐顶,心里空泛泛的,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步,是不是真的走对了。 朵颜虽然没有反应,但她能无声无息的潜入,直接到达青国主帅的营帐前,就这身手就足以让人怀疑,是以,那小兵在得不到朵颜的回答时,已高声再呼:“有刺客,有刺客。” 这样的喊叫声,那么大,那么刺耳,很快,所有的营帐内,都悉悉索索的有了反应,等到凌晔奔出帐外,朵颜却已被他的青军团团包围。 虽然隔着人群重重,但朵颜的身形,早已在凌晔的心里生了根,他又怎么会认不出她呢。 他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那些举弓的,举枪的还有举刀的士兵都被晔的声量所惊,齐刷刷的回头,呆呆的望着他,不明白一直温文尔雅的主帅,怎地会有这般惊人的一吼。 穿过众人的身躯,朵颜的视线落在了凌晔的身上,只是那么浅浅的一笑,风华绝代,她迈动着步伐,一步步朝凌晔走来,那些士兵被凌晔吼过之后,已然识相的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朵颜一步步走近,双眼如勾,锁在了凌晔的身上,待得她站在他身前,她轻轻一笑:“晔,我来了,现在,可以撤军了吧?” “如果我说不呢?” 他冷冷开口,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撤军之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已是青国的丞相,不可以出尔反尔,你既然修书一封给我夫君,说我到达之时,便是撤军之日,那现在,我人已至你眼前,你就必须要照做。” 朵颜也冷下一张脸,并不顾及凌晔的心情。 “……” 凌晔黑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只是却用如鹰的眸子,心痛的瞅着朵颜。朵颜避开他灼灼的视线,绝情的说:“既然做不到,那我也不必留在此地。” 言罢,竟然转身要走,凌晔当然不许,他一把扯过朵颜,恶狠狠的说:“我不会让你走的,永远不会。” “我是大周国的皇后,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如果我的目的达不到,我绝不留下来。” 朵颜的声音那么大,她身后所有的士兵都听得一清二楚,特别是她说到大周国的皇后之时,她分明听到了此起彼落的抽气声。 其实,朵颜一开口,凌晔就明白了朵颜的心思,她故意在所有士兵的面前提到那封信,还说着这样的话,很明显就是要让那些士兵将这些话听到心里,更让一些有心人传将出去。 原来,就算是她的人来了,她的心,也是向着萧君彻的,就算身在敌营,也一心为他。 “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他不肯放手,也从未想过还会放手。 “除非你撤军,否则,别想留下我。”似乎和她扛上了,朵颜根本一点面子也不给凌晔留。 凌晔黑着一张脸,有很多话想说,终还是忍了下去,只道:“朵儿,别任性。” “萧凌晔,是我该叫你别发疯才是。” 朵颜的话音方落,一阵如铃笑声,便在凌晔身后传了出来,一人从凌晔的帐中走出,俏生生立于人前,不是朵云又是谁。 她轻轻的踱步,迈至凌晔身侧,待朵颜看清她的脸时,她说话了:“既然来了,怎么这么快要走呢?你我姐妹一场,不如先坐下来喝杯茶如何?” 朵颜的双眼,瞬间染上血色,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朵云,嗜血的笑意在唇边漾开,冷冷的,她出声:“云贵妃,一年不见,你似乎连规矩都不懂了,见了本宫还敢自称你我?” 她用了本宫,却不再是我字,故意提醒朵云,她的身份。 她上官朵云求了许多年,盼了许多年的皇后身份,终于还是由她上官朵颜做了。 这一点,一直是朵云的禁忌,就连凌晔也不敢轻易提及,可朵颜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朵云的身份,捅了出来。 凌晔的脸色,立时变了又变,担心的回身之时,立于他身后的朵云,早已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夺下一名小兵手里的大刀,拼尽全力的朝朵颜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朵云与朵颜自小一起长大,对于各自的武功深浅,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两人之间,若论实战能力,朵云会稍胜朵颜一点点。 而现在,朵云的手里有刀,朵颜却赤手空拳,就连站在一边什么也没做的士兵们,也为朵颜捏了一把汗。 只是,这个时候的朵颜脸上并无任何的惧怕之意,甚至有些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是的,她在笑,她在笑朵云的冲动与无脑。 在刀锋带着劲力,劈面而来时,朵颜嘴角的笑意,渐渐在放大,她足尖轻点,雪白的纱衣,迎风自舞,一个旋身,她人已飞将出去,掠开几丈之远。 她咯咯的笑:“云贵妃,才说的姐妹一场,怎么就兵刃相见了呢?”她讽刺她,那么的直接,那么的刻意。 朵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她看着朵颜却并没有再动手,是的,正因为姐妹一场,她方才就应该记得的。 朵颜的凌波十里,除非她愿意,否则,还真的没有几个人,能伤得到了她的。 “你不要得意,本宫?你还自称本宫?哈哈哈哈,上官朵颜,你既到了这里,无非就是一个身份,一个连我也不如的身份,俘虏。” 她在嘲笑朵颜,虽然贵为皇后,可到头来,还是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 “是吗?为何本宫觉得,本宫的身份比你强呢?云贵妃现下的身份是什么?不会是禁脔吧?” 比起牙尖嘴得利,朵云从来就不是朵颜的对手,所以,一来二往间,朵云又被气得脸色发青。 “你也就是死了的鸭子,嘴还硬着,他把你送了过来,你也不过同我一般,是个被抛弃的女人,就算是皇后又如何?这天下间,悲惨的皇后何其多也,你,怕也只是又一缕芳魂而已。” 朵颜的到来,其实多多少少,朵云是高兴的,许是爱得深就恨得烈,所以只要不是朵颜,她甚至想到谁都可以。 所以,当朵颜出现在青国的营帐,那也就代表,在江山与美人之间,他到底还是爱江山弃美人了,她觉得平衡了,至少心里是平衡的。 “是吗?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来的。” 朵颜抬眸看了看天色,再度微微一笑:“这个时辰,他该起床了。” 温柔的表情,似乎她并没有身在敌营,还关心着丈夫的起居,那一刻,她的美,让所有人都震惊了,甚至连朵云也意识到了自己与她的差别。 也许,自以为一切都是完美的地方,偏偏会有着一些不完美,而自己,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在萧君彻心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晨日撕开天际一道裂缝,暖暖的金光,温柔的铺在朵颜周身,让她整个人似镀了一层金边一般。 凌晔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无声的,注视着她,回想起当初,那个灵动的人儿,曾经浅浅的问她:“晔,我漂亮吗?” 他想说,漂亮,真的很漂亮,在他眼里的朵颜从来就是绝无仅有的美丽,是什么时候,他失了这份美好? 江山美人,熟轻熟重,他一直在犹豫着,一直在掂量着,只是,当一切再没有挽回的可能时,他的心,到底是痛了。 原来,没了美人,江山就算是再美好,也无心去争去抢。 只是,当他懂得这一切的时候,他已没了回头路,所以,这江山就算无味,也是他必争之项,因为,如果连江山都没了,这美人,他就再无机会可得。 几度凝望,却见朵颜绝美的脸上,尽是柔情,仰望着日出时的晕红一片,似瞧得痴了。 凌晔的心,狠狠的痛着,只因,他竟读懂了她的心思,日出夫君夫君,在她眼里,那天边的红日,便是她对他的情意的寄望么? 第29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3 侧目,不忍再看,凌晔只是轻语:“朵儿,进帐吧。” 朵颜不语,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痴痴的,痴痴的看着那初升的太阳,笑得温柔而幸福。 在她仰望日出之时,辽原关的城头,萧君彻正以同样的姿式看着天边的新日,而在他身边,齐齐跪着的,是云详和小刀。 “皇上,臣自愿领罚。”云详面色沉重,抱拳求罚。 闻言,萧君彻仍旧不语,只是斗阖着凤目。 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云详却知,他并非真的不生气,只是气极了,便反而无甚过激的表现。 “爷,您就原谅门主吧,他也心痛的,皇后娘娘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小刀是自愿陪跪在云详身侧的,自她知道朵颜失踪之时,就一直跟着云详,甚至自言,就算受罚也陪他一起。 “你们都下去吧。” 沉默了很久,他再度睁眼,只是眼神却飘乎着,不知望向了哪里,看着那个方向,云详明白,他在担心,因为那个方向,是青国的驻营之地。 “爷,您真的不怪门主了?” 小刀有些奇怪,不对,应该是很奇怪,萧君彻不是那种罚赏不分的人,雪疡更不是,所以,在出了这么大事之后,他反正不打不骂,这让她很是不安。 会不会,这才是真正的暴风雨前的平静? “皇上,臣,臣万死。” 云详几乎语不成调,如果说还有谁能理解萧君彻现在的心情,也许,除了云详不会有第二人。 同样的爱,虽然并不是一种,但云详现在担心得最多的,却是朵颜的安全,那种害怕的心情,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自己的心肝都拢起。 那是一种,想帮又帮不上的折磨,让人痛不欲生。 “你何罪之有?” “臣私放皇后出关,臣有罪。” “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只要她想做的,谁也拦不住。” 他是太了解朵颜了,所以更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云详,毕竟,他更明白,就算是朵颜真的出了事,她也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哥哥,因这此事,被自己处罚。 “皇上,您就罚吧,臣,难受……” 是的,云详难受。他更想借着肉体上的惩罚,减轻一点自己心理上的负担。 萧君彻没有应他,只道:“总不会尽如人意的,上官朵颜要做朕的女人,就应该比别人都强,如果做不到,那么她能选择的,只是等着她的男人…去救她…” 言罢,萧君彻终于再不开口,只是昂首阔步的走了开去,而仍旧跪在地上的云详和小刀,看着他落寞的背景,心里都翻搅着,那么的心疼。 “小刀,你打我一顿吧!” 云详要求着,第一次,想要自虐,疯狂自虐。云刀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到不行:“门主,这不是你的错,你看,爷都不怪你呢。” 他摇头,悔不当初的说:“皇上不是不怪我,只是,他不想怪我,他的心,比谁都苦。他那么样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居然要用自己的女人,换天下的太平,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我,我真是混呐,我昨夜就不该放走朵儿。” “门主,你能留得下皇后娘娘吗?这天下间最了解皇后娘娘的人,莫过于爷了,连他热都说了不是吗?只要皇后娘娘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云刀的内心,其实也震惊着,事实上,她理解朵颜,也理解她的行为。 因为,假如今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云详的身上,她云刀也一样会义无反顾。为了自己的爱人,做什么,都值得的,这就是云刀的逻辑,所以,虽然同情着萧君彻和云详的痛苦,但内心深处,她却对朵颜暗暗喝采三声。 “但是我难受,难受得紧。”云详不是那种性子软弱的人,只是,这一次,他真的很无力,很无力。 “门主,与其这般自责,不如暗中做点什么,说不定,能帮到皇后娘娘也说不定的。” 云刀出着主意,云详不解,有些费解的看着她。 “我认识的皇后娘娘不会那么认命的,她敢选择前去,就一定有把握能帮到皇上的,门主你想啊,表面上看,皇后娘娘去了,不但帮不上皇上,而且说不定还会成为萧凌烨的人质,可是皇后娘娘还是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云刀仔细的分析着,而她说的也正是她所一直不理解的地方。 被云刀的说法,吓了一跳,云详有些惊讶的问:“你是说,朵儿另有安排?” “门主,血门之中,除了爷,没有人有你的心思,而我,甚至及不上你的一半,但这件事,你却比我还看不清,当真是关心则乱啊。” 云刀的话,一点点的提醒了云详,有些事,是否真的如她所想,云详也开始深思着。 “小刀,我是不是越来越差劲了?”云详闷闷发问,心情十分的沮丧。 “门主,你何必这样问我,其实在我心里,没有人及得上你。” 云刀就是这样的女子,敢爱敢恨,敢做敢说,她喜欢云详的事,众人皆知,她甚至刻意忽略了云详对朵云的深情。 “小刀,我……” 若论有愧,于云刀,云详的心情更是不同,这是一个不同于任何人的女子,她对他的爱,无私又大度,只是,人,偏生是贱命一条。 任是在这样的时候,他的心里,总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犹豫着。 知道他的心思,云刀也不怪他,主动站起来后,伸手来拉他:“门主,起来啊,一会有人看到了多不好。” “我倒是让让他们都看到,都来骂我,怨我。”有些自报自弃的说着,却惹得云刀有些气急败坏的瞪他一眼。 “可那么做也帮不了皇后娘娘不是吗?门主,如果你真的有心,请你振作起来,做回自信的上官云详,为了皇后娘娘,也为了大周国的皇帝降下,努力一回行吗?” 这不是询问,而是要求,她爱的上官云详从不会这么窝囊。 “小刀,我也想,只是我这一时之间,心孔都被堵塞了一般,不知如何下手啊。” 云详心内极苦,一个朵云已让她失望透顶,而朵颜现在又身处险境,他是真的想努力,只是,这力要如何下,他真的必须好好想想了。 ————- 萧君彻没有回去,只是很随意的四下走动着,遇见手下的兵将,都只是如度春风的笑着,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他是个习惯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从幼时的惊心喋血,到成年后的步步为营,已让他的心,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茧,从不轻易以真心示人。 也绝不会让别人洞察他的情绪,窥视他的内心。 况且,朵颜的离开,是成全了他的江山与颜面,如果他现在表现不够完美,岂不是浪费了朵颜的一番心意? 所以,就算是装,就算是忍,他也要做到最好。 只是,他的心,太苦,太苦,好不容易等到了真心所爱,却被迫要分离,他叹,重重的叹…… 凌晔啊!你是真的要逼我下死手吗? 负手而立,他的心思九转千回,这一场仗其实真的避无可避了,朵颜就算委身于晔,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他心中暗付:朵颜啊,但愿你的离开,不要让我悔恨痛心至死。 远远的,一个身影近了,玄青色的长袍,仙风道骨的姿容,不是国师又是谁。 他走得很平很稳,但却目标很明确,直直的朝萧君彻而来。 感受到他的靠近,萧君彻并未转身,只是步子放得慢了,似乎在等他一般。终于,他追上了他的脚步,调整步调与其同步而行:“彻儿,我听说,你那个不听话的皇后跑青国的大帐去了啊?” 萧君彻的嘴角轻轻的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是啊,师傅,她真的很不听话呢?昨夜趁我熟睡之时,她居然一个人去了。” “你小子也是啊,怎地连身边的人不见了也不醒啊?” 国师有些半埋怨的口吻问他,事实上,他虽然嘴里说朵颜是个不听话的皇后,但内心深处还是挺喜欢朵颜的,特别是,她的这一出走,其实是帮了萧君彻很大一个忙。 “是啊,师傅骂得好,我就是太放心了,以为她再也不会离开我,所以,就放心的睡去了。” 他的语气一直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国师却感觉鼻头一酸,没有人比国师了解萧君彻每日要用多久时间方可入睡。而现在,变成唯有朵颜在身边,他才能安心睡去,朵颜这一走,不知道,他又要失眠多久了。 拍了拍萧君彻的肩,国师没有再说什么,似乎那一掌倾注的已是他全部的慈爱之心。 “师傅,我想用用死神令,可否借我?” 他突然开口,却引得国师浑身一震:“彻儿,你可想好了,死神令一出,血门在江湖中的暗部便会全线暴露于人前,从此,血门在江湖中,便再不可能有现在的威望与震摄力。” 他浅浅一笑:“血门已是云详在打理,就算是毁了,也是他的损失,我,不亏。” 第29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4 “彻儿,你可想好了。” “师傅,如果我答应你十年收复天下,你可还要担心这些?”他突然站定脚步不再向前,自信的神情,晶亮的墨瞳,如宝石一般耀眼。 “十年?你说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师傅了?”他也笑,浅浅的,似乎并不是在笑,只是嘴角弯起了一般。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有你这句话,别说要我把死神令发出去,就是要我把血门给荡平了,我也绝不会眨一下眼。” 国师兴奋得满脸通红,那笑里,多了许多的东西,仿佛如果天下一统,最开心的人不是萧君彻而是自己。 “师傅,您先别笑啊,死神令发出后,为了胜利也许,我真的会牺牲整个血门。” 他突然开口,语气沉沉,却让正在发笑的国师,瞬间噤声。 “牺牲?” “师傅,这一声仗真的太难打了,你可知道我大周国为何无兵可用?明明是最强的国力,却偏偏是最弱的兵力。” 他心痛的说,似乎对这个现象很是无能为力。国师沉默了,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真的明白他的苦衷。 “师傅您猜到了对吗?没错,因为晔,晔在大周国的根基太深,有很多支持他的人,仍旧在大周国作乱,他们给我招来的兵很多,但可用的甚少,与其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如放他们回家种地,至少可以少死一些人,不是吗?”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国师听得那心疼,他一生无子,萧君彻于他,是徒弟,更多的时候,他是当他是儿子。 所以,看着他累他苦,他同样不会觉得轻松。 “彻儿,如果你觉得要做,就去做吧,血门,我交给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死神令,之所以一直留在手里,只是想为你留一个最后的保障,但现在,看来是该让它发挥效用了。” “其实死神令,一直在你手里。” 国师似乎看透了一切,也似乎想通了一切,他终于会心一笑,坦白的告诉他:“死神令,称令其实非令,只是一种叫法。我常跟你提起,但我从未说过是什么模样的。” “师傅,您指的该不会是……” 萧君彻也吃了一惊,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国师,国师一笑:“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死神令,其实一早就给你了。” “原来如此,只是师傅啊,连我都不认得的东西,别人怎么会认得?” 闻言,国师不语,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 血门,一直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血门所训练出来的杀手有多少,一直是个迷。没有人知道血门到底有多少人,也没有人知道血门的部众,各自潜伏在什么样的领域。 就算是血门的四位堂主也不清楚血门之中,最神秘的暗部,有多少不知名的杀手。 血门之中,除了剑,冰,雨,刀四大分堂以外,还有隐藏在江湖各地的暗十二部。 唯一能召集暗部所有杀手归位的东西,就是死神令,而死神令自血门创建以来,一共分设了十二道神令,分别为:天,地,玄,黄,风,云,雷,金,木,水,火,土。 每一道神令都可调动一支独立的暗部。 而所有暗部首领都是当年由国师亲自选拨而出,平时并不需要向门主回复一切大小事宜。 所以,就连身为血门门主云详,也并不知道血门的暗部究竟有多少人,只是,每每从暗部上交给门中的经费来看,这暗部的杀手,只见多不少。 萧君彻任门主之时,国师跟他提的并不多,一来因为他要事太多不便打理这些,二来,国师尚在,暗部有他主事,并无不妥。 所以,死神令,萧君彻从未向他要起,但,这一次已是紧急关头,似乎不用已不行。 “师傅,难道真的是那张面具么?死神令?不是有十二道?” 萧君彻笑笑发问,实在对师傅的行为,特别的意外。那张跟了他许多年的面具,是师傅送给他的唯一物品,所以,除了那个,他想不到其它可能。 “当然不是,不过,没有面具,就没有死神令,所以,也可以说面具就是死神令。” 国师仍旧卖着关了,萧君彻看着他老人家神采奕奕的脸,知道他又在考验自己。 是以,没有再出声相询,只是突然伸手入袖内,摸出那个银光闪闪的面具。 这下倒是让国师吓了一跳:“你随身带着的?” “是啊,师傅你以为这个东西放在哪里更安全?”他反问,却也显出些许无奈,一国之君又如何,有很多事,其实也还是要防惫着。 国师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阔别以久的银色面具。 着手把玩着,萧君彻的手,似乎有若无的抚上了面具是凹凸不平的花纹,突然微笑着肯定的说:“师傅真乃高人,竟然能用十二道神令拼成一个面具。” 国师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小子,还是你厉害,这也能叫你看出来。” “其实我当年就怀疑为何这面具内有如此多的裂纹,只是,终究还是道行太浅啊,没能猜出师傅的心思。” “你若真是道行还浅,师傅怕是早就呕死了,你既要动用这死神令,我看,我看我得再去订一幅面具了。” 国师说笑着,似乎并不若开始那般不愿动用死神令。 “真要拆了,还确实有些不舍,跟了我有六七年了。” 他纤长的十指,极温柔的抚摸着面具上的线条,那么小心的,似乎怕碰坏了一般。 “这一次,准备拆几块?” 拆不拆,都已成定局,国师关心的只是萧君彻的动作有多大。 “师傅,这一次,我要对不住您老人家了,因为,不是拆几块,而是全部。” 言语中,他手上已暗自用力,内力注入面具的那一瞬,只听咯卡几声,面具应声而碎,摊落在萧君彻手心,却是十二个形状各异的银色令牌。 “全部?彻儿,你要做什么?” “师傅,您能想得到的是吗?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而且,青国皇帝既然这么自不量力,那我就成全他,让他尝尝亡国之君是什么滋味。” 他是真的发了狠,面色无波,但言语间,眸色深深。 “彻儿,你可想好了,你可知动用暗十二部会有什么后果?” 此时的国师也不禁冷汗如雨,暗部做的就是杀手营生,暗部中人,没有一个不是手染鲜血,暗部所有人都出动的话,那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就算是尸横遍野,我也绝不后悔,反正在世人眼中,我是妖孽转世,既然他们不怕我,那就做到让他们怕为止,既然都想要这个皇位,那我就该让他们明白,他们永远没有这个能力。” 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用力,每一句都说得切齿,如果说朵颜的离开,他无法阻止的话,那么他至少可以做他认为能做的事。 既然给他一条生路他不要的话,那么,想死的还不容易吗? 国师看着萧君彻的神色,心知他意已决,不必再劝,但想到他的决定会引起的后果,仍旧心惊的看着他手中的十二神令,胆寒一阵。 。。。。。。 入夜,天幕黑压压的,云层因积雨,而显得厚重无比,闷雷声声厉吼着,朵颜却气定神怡的坐在凌晔的大帐内,与凌晔对弈。 你一子,我一子,却并不说话,凌晔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这样的感觉,太美好,让他觉得他闪像回到了当初一样。 只是,从前,朵颜总是很费力的都赢不了他一子半子。 而现在,每每杀将得自己想让她一子都不能。 “你的棋艺渐长啊。” 他随口一说,想夸她两句让她开心,她确实笑了,却只是淡淡而语:“是啊,我也觉得棋艺进步了不少,可惜,从来没有赢过他。” 一语,成功让凌晔的脸色暗淡下来,他忍了又忍终还是镇定的又下了另一子,却是一子定胜负,将朵颜生生将死。 “输了。” 她无甚表情,只是静静说出结果。似乎只是告诉他,他赢了自己一般,凌晔看不得她这般模样,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 朵颜仍旧只是淡淡的说:“要走了吗?不送!” 凌晔的怒气,立时膨胀了起来:“要我走,我要走去哪里,这里可是我的大帐。” “那好,我走。” 朵颜也不生气,依旧是副什么也不在乎的表情。竟然真的起身,朝外走去。 行至门边,素手掀起帐帘,那一色如墨的漆黑夜色,在暴雨中显得愈发的寂冷。 夜露清冷,朵颜不由得轻轻的打了一个冷颤。但,她仍旧只是笑望着辽原关的方向,坚定的迈出了那一步。 大滴的雨,辅一接触到朵颜的发,她便感觉右手手腕一紧,下一瞬,整个人都跌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朵颜挣扎着:“放开我。” “不放。” 他也呕着气,朵颜的做法,分明就是宁愿淋夜雨,也不肯和他共处一室,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第29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5 朵颜没有再说话,只是双掌用力,推向凌晔的胸口,未下重力,但也足以推开他,让自己脱离他的怀抱。 她言语冷冷:“我劝你还是放尊重一点的好,于我而言,现下就是要杀了你,也易如反掌。” “那你杀了我好了。” 他也生气了,气乎乎的扔出一剑在朵颜脚下:“我现在逼着他送你过来,逼着你和我共处一室,接下来,说不定我还要强要了你,你要么现在杀了,否则,我今晚,是不会走了。” 他是真的发了狠,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朵颜真敢出手。 当剑尖刚刚入肉,一人飞身而入,长剑挥舞,将朵颜的那一剑生生格开。 凌晔的伤并不重,但看着伤口入肉之处,再深几许,就是他的心。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朵颜,心痛的问:“你竟真的动了手?你竟真的要我的命?” “不然呢?你以为她对你还能有感情?萧凌晔,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朵云看着凌晔,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朵儿,我就算是对不起全天下,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竟这么狠心的要杀我?” 凌晔的眼中,一片凄然之色,似乎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朵颜。就连伤口一直在流血,也没有要包扎的打算。 “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吗?没有的话为何要写那封信?你想要的只是我吗?” 如果说,到现在朵颜还对凌晔狠不下心的话,她就真的是太愚蠢了。 “上官朵颜你这般无情,还想博什么同情不成?” 朵云就看不得朵颜被所有人呵护,宠爱,一见凌晔那样的表情,心里的怒火就上来了。 朵颜冷冷扫过提剑在一侧的朵云,语调冰冷:“同情?我需要同情你们么?上官朵云,难不成我猜不到这主意是你出的么?你安的什么心,我会不懂吗?给皇上写信,如果他送我来了,最大的赢家是谁?不是你吗?你要逼他向你证明,江山在他心里永远比女人来得重要,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例外是吗?” 闻言,朵云不语,只是扭头冷哼一声。 朵颜又看向凌晔:“你真的爱我吗?我相信,可是你爱我到底有多深?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是爱我还是爱你自己更多一点?从来我就是你牺牲的对象不是吗?从前是,现在是,以后应该也会是的对吧?” “这个主意就算不是你想出来的,可也是你认同的,你要萧君彻送我过来,你明知道他不会肯,所以,如果我今天没有来,是不是明日你的探子就要去军中散布恶语,中伤萧君彻?” “如果我来了,你同样可以召告天下,大周国的皇帝,贪生怕死,将自己的皇后送给别人,来换江山。其实无论怎么做,这都是个一石三鸟的计谋不是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我就是让我恨你怨你一辈子么?” “凌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是什么让你变了?还是说,你一直是这样的人,我从来都看不清呢?是,我是要杀你,因为我不杀你就是你杀他,我为何不先动手?只要我动手了,也许这场危机也解决了,就算是要我死,只要能换回他的天下,他的生命,我也愿意。” 凌晔听罢,只是无言,只是倾刻间,却呕出一口血水:“你竟如此看我是吗?朵儿,你又如何能体会我在青国过的是何种日子。” “不要试图让我对你还有同情之间,不可能了,当年那个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萧凌晔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就算跪在我面前,我也绝不可能同情你,因为,我也不再是上官朵颜,我是大周国皇帝萧君彻的皇后,我是他的妻。” 朵颜的话,说得极重,像是故意要和凌晔撕破脸,凌晔又吐出一口血水:“朵儿,你真的希望我完完全全的变成魔鬼吗?是吗?是吗?” 最后的那声是吗?凄厉如吼,朵颜却只是冷冷而视,一字一顿:“你,已,经,是,了……” 彻底的,凌晔被激怒了,他突然间指着朵颜道:“好,今夜,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魔鬼。” 言罢,他又看向朵云:“帮我把她抓起来,捆也要捆到我床上,今夜,我要让大周朝的皇后在我身下哭泣,我要让萧君彻知道,我恨他,我恨他。” 朵云没有动,却是被凌晔的眼神所震,虽然这是她一直想要的结果,她出主意让朵颜过来,就是想让凌晔毁她清白,让朵颜痛不欲生。 可现下,看着凌晔那野兽般的眼神,她突然害怕了。 “动手。” 朵颜脸色微变,却也强自平复着语气道:“她动不了我,白天你已经看到了。” 这话一出,本还在发呆的朵云,再度气上心头,她坏坏一笑:“别太自信,我动不了你,但有人动得了。” 言罢,她扬手轻拍二下,帐外,冲进来,十名身强体壮的士兵,个个因为被夜雨所淋,已全身湿透。 “你们将她给我团团围住,我就不信,我拿不下她。” 下着指示,朵云已重新紧握剑柄,朵颜武功不济,本就要吃亏,现在又多了十个壮丁,想要逃出帐去,还真是挺难的。 可她转念一想,如果到了帐外,露天之下,他总该不至于对自己做些什么的吧。 这么想着,倒也安心不少,觉得只要能冲破他们的阻拦,逃出帐外,就能安全。 一时间,她运气于足,全力戒备,她入了青国军营,虽然轻功了得,之前也有逃走的能力,但,因为总想着留下来帮帮萧君彻,是以并同考虑到这一层。可现在,似乎能逃走就是最大的幸运,她就算是清冷,就算是可以牺牲,她也不愿意被凌晔也擒。 因为,之于萧君彻而言,她的出走已是打了他一巴掌,如果自己再失洁于人,萧君彻的面子,就真的被她丢光了。 可是,朵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她离开,她虽然防不了朵颜的凌波十里,但她使全力之时,朵颜虽然可以防止自己不被伤到,却因为人多帐小,施展不开,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口。 一边跑动跃起,一边飞速的转动着大脑,终于,她灵机一动,执剑的手,不与朵云对敌,却是冲凌晔刺去。 那些本来还四面八方堵着门和出口的士兵,一见朵颜行刺主帅,哪还能镇定下来,立时就集体出动,朝朵颜招呼了过去。 朵颜鬼鬼一笑,剑锋一转,足尖踏上一人肩头,借力打力,身子横向掠飞开去,像一支白色的箭羽一般,直直的射出帐外。 朵云大叫一声:“不好,不要让她跑了。” 朵颜人却已在帐外,她大笑道:“想抓我,上官朵云,你再回去练练才好。” 话音刚落,朵颜只觉脚下一麻,似乎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她的小腿。 试着动了一下,却只觉手脚似被针刺着一般,麻痒难当,她心中暗惊:暗器。 “哈哈,上官朵颜,我看你还往哪儿跑,你想不到我还会打暗器吧?我告诉你,为了赢你,就算让我学什么我都会,我这一针,飞的可是麻针呢?有感觉了吗?啧啧,可惜了啊,有了这个东西的药性,一会儿你和晔颠鸾倒凤之时,只怕是麻得没有感觉了呢?” 如此话语,竟然出自朵云口中,朵颜心中大骇,却仍旧强咬牙关,讥讽道:“看来,你在晔的调教下,已经很有风尘之气了,想必,你和晔巫山云雨之时,感觉一定比和皇上在一起好。” 她是故意激她的,因为,她一直知道,朵云和萧君彻之间,从来就清清白白。 朵云一听这话,果然上当,气得提剑就要上前给朵颜一点颜色看看。一人,适时出声,而他的话语,却让朵颜再度紧张起来。 “上官朵云,给我退下,接下来的事,是不是应该我亲自出手的好。” 闻言,朵颜回眸,正对上,凌晔夜鹰一般的眼,他身上的伤已找人包扎好了,只是,他的眼神,让朵颜明白,这一次,她真的麻烦了。 想再度起身逃跑,却被手足的麻痹所制,终于,朵颜重新落入他的臂弯,她想反抗的,却只能任他将自己抱回他的专用大帐内。 朵颜的衣衫都已湿透了,贴合着她玲珑的曲线,紧紧与凌晔的身体相贴,她的心跳如鼓如雷,心内翻腾无比。 那求饶的话语未及出口,便已让她生生吞进腹中,这个时候,就算是真的要委身于他,至少也要骄傲一点,只是,她的心,痛得那么的钻心。 紧抿着嘴角,她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眼泪顺着清白的小脸,一线线往下,蜿蜒着。 她的手脚已不能随意动作,麻痛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唯一能做,只能是睁着清澈的大眼,一瞬不眨的瞅着他,瞅着他。 晔,只是一步不停的走着,到了床边,他双手用力一抛,朵颜就被扔上了他并不算舒服的大床,行军打仗他自也不能要求太高的。 第296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6 “痛。” 是的,很痛,但虽然痛却已让朵颜首先着床的那条手臂有了动弹的能力,她五指微张,半边身子挡住手上的动作,只一瞬间,便又打出一针入体内。 打暗器之术,她从来熟,但是,这么近的距离拍针入自己休内,还是能够做到的。 朵颜憋出两滴清泪,楚楚可怜的看着晔,那小鹿一般的眼眸,那闪动着晶泪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让晔的怒气,丝丝在消磨着。 他狠下心不看她的眼睛,怒气冲冲的压了下来,朵颜自知现时不是他的对手,也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力。 在他的唇划过她的唇角时,她拼命扭过头,哽咽着说:“如果,你真的要,我也没有能力反抗。只是,晔,这真的是你要的吗?让我在你身下哭泣,你就能觉得快乐吗?” 他的心,狠狠的抽痛着,是为她的话,更是为她的泪,他是爱她的,甚至于不输萧君彻的爱意,曾经她的眼中也只有他一人。 曾经的海誓山盟,到了现时现地,能留下的只是相互撕扯着本就在不停流血的伤口。 “……” 他想停下来,但她身上如兰的幽香在他鼻端那般试探着他的底限,他有几分迷惑,也有几分的渴望。 他狠下心,越过她的唇,直接咬上了她雪白的脖颈。朵颜吃痛,一声啜泣嗌出唇口。 晔没有停止动作,大力扯开她的衣领,露出她圆润雪白的肩头,他狠狠的咬了一口,看似用力,却实际只是轻轻的。 朵颜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挣扎,任由他发疯着,直到晔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她的锁骨处抬头,他才发现,朵颜的脸,已呈现可怕的青绿之色。 “朵儿,你怎么了?朵儿,朵儿?” 晔吓到了,他再傻也知道朵颜这是中毒的症状,可是那不是麻针吗?怎么会是毒? 抱着紧咬牙关的朵颜,大吼:“来人啦!传军医,传军医。” 一名士兵跑了过来,得令后立刻消失在风雨之中,凌晔抱着已陷入晕迷的朵颜,满目赤实,口中喃喃不已:“朵儿,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很快军医冒着大雨,浑身是水的冲了进来,在看清朵颜的脸色时,也吓了一大跳。 放下诊箱就开始为朵颜诊脉。军师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他探过朵颜的脉息之后,十分沉重的说:“丞相,不好了,这位姑娘似乎中了很厉害的毒。” “那你还废什么话?解药呢?” “丞相,这可是行军途中呢,哪可能有这种解药啊,属下只能开些清毒的药方给她吃吃看,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啊。” 军医哭丧着脸,实话实说,别说这毒他解不了,就是能解得了,他也没那条件解啊。 “废物。” 凌晔的脾气通天,狠命一脚就踹在军的身上:“我不管,如果救不了她,你就给我陪他去死。” 军医惨白着脸,又看了看死气沉沉的朵颜,却是大哭起来:“丞相,你杀了我也救不了她啊,她中的这毒,除非,除非大周国的上官云详亲自来解,除了他,这天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办到了。” “云详,对,云详,他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凌晔似乎被他点醒了一般,突然在原地不停的来回走动,直到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立时又对那军医吼道:“还不快去给我请,天明之前如果请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丞相饶命啊,这正在打仗的当口,又是风雨之夜,属下,属下……”军医的话还没说完,凌晔就大吼一声:“拖出去斩了。” 军医一听这话,吓得浑身发抖,爬行几步至凌晔脚下:“丞相饶命,丞相饶命,属下,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顾不得擦试脸上老泪纵横,就连滚带爬的去了。 凌晔气得浑身发抖,又大吼了一声:“给我回来。” 军师哆哆索索的又跑了回来,害怕的看着凌晔问:“丞相还有什么吩咐?” “把清毒的方子开了再走。” 他虽然生气,但还没有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这样的时候,如果朵颜体内的毒必须要等到云详过来,那么,这一晚上时间,为了防止毒素扩散,肯定是要先服一些药的。 军师不敢再说什么,赶紧的写完了方子,递到凌晔手上时,小心的说:“属下还要赶去辽原关,丞相您看………” “快滚。” 他语气相当不好,赶走军医后,才把好药方交给军师的随从,让他尽快熬好药过来,喂朵颜服下。 当所有人都退下,只余他一人在场,凌晔的心,痛得几乎要碎裂,看着朵颜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咬牙切齿一番后,他终于又唤来一个帐外的士兵,交待他看好朵颜,不让别人接近她后,他便一头扎进了雨雾里。 虽然方才暗伤了朵颜,但得手后的朵云却一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高兴,独坐于她自己的帐中,她忽然觉得很茫然。 忽闻帐外有异动,她卷帘相问,一名普通的小兵告诉她,是丞相那边有些事。 那边有些事,朵云笑了,现在的情况下,她上官朵颜还能闹出些什么来?总不过就是拒死不从了,想到这里,她忽而觉得特别的痛快,心情一好,似乎也能睡得着了。 合身躺回床上,虽然在这里没有人敢进来,但她总会有种莫名的不安,似乎只有这样包裹着自己,才能找到一种安全感,所以,她自来到青国,每夜每夜,除了凌晔到来,她都是和衣而睡的。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风吹了进来,她想着莫不是风大雨,吹起了帘子,但她似乎并不想动,只是那么躺在床上,希望一会儿帘子自己会落下来。 用力的一脚踹在了她的床上,朵云惊跳起来,看着四周莫名的慌张:“谁?” 说话间,她手已摸上了床内侧的长剑。 “上官朵云,你这个贱人,说,你给朵颜下了什么毒?”凌晔面目狰狞的瞪着朵云,大手更是无情的锁紧了朵云的衣领。 朵云会呆在凌晔的身边,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要看到他打败萧君彻,她平日里,被他玩弄于床弟间,已是倍觉受辱,可现在还经常来个莫名的打骂,这让她十分难以忍受。 用力的挣开他的手,朵云也怒了:“萧凌晔,你不要太过份。是你让我帮你把她弄倒的,现在又来指责我下了什么毒?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麻药啊,麻药。” “贱人,你还想骗我,朵颜现在都命悬一线了,你还说是麻药?” 凌晔武功尽失,与朵云相抗时,空有力气,是以也并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在言语之上,尽情的释放情绪。 “怎么可能?一定是那个小贱人在装。” 听闻朵颜命悬一线,朵云的心里来不及口味是什么滋味,但却十分的意外,她确实没有给朵颜下毒,所以,直觉是朵颜又在演戏。 “军医已要诊治过了,除了上官云详,没有人能救得了她,这样的情况,也叫装?” 他愤怒了,十分后悔收留了朵云这个恶毒的女人。 “不可能的,我没有下毒给她,真的是麻药。” 虽然并不觉得朵颜的死会让自己心疼,但,朵云也不愿意被人冤枉:“我要去看看,她在哪里,在你帐中是不是?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她能装到几时。”言罢,她人已风一般的冲出了帐外,凌晔拦不下她,只得快速跟了出去。 冲入大帐之内,朵云却被那守着朵颜的小兵拦了一下:“云姑娘,丞相交待不能接近她。” “让开。” “云姑娘,小的打不过你,但是,请别为难小的啊,要是让丞相知道了,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朵云不理他,用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直将那个小兵扇得口吐鲜血,伏地不起。 自那小兵身上跃过,朵云一步步靠近床上一动不动的朵颜,边走边骂:“上官朵颜,你一直就是最会做戏的一个,你现在又想在萧凌烨的面前装什么吗?哼,有我在,你休……” 想字还未及吐出喉间,她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只看一眼朵颜的脸,她就知道,晔没有骗她,她真的中毒了,而且,这毒确实凶险。 她虽不是生于上官家,但毕竟长于上官家,所以,对于这些毒啊,病啊的,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些心得。 怔愣发呆间,凌晔也赶了回来,见朵云立于朵颜床边。忽而上前,一掌推开了她:“你休想再伤她。” “萧凌晔你疯了,我要伤她我还等你回来?” “你敢说你不想伤她?要不是你,她能中毒吗?” “我说了不是我,你不信怪谁?”朵云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但是,这一刻,她确实觉得委屈,真的不是她。 “不是你是谁?是我,是我不成?她中了你的针后就变成这样了,你还想狡辩什么?上官朵云,我警告你,如果朵儿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他咬牙,面目可怖,朵云看着他的脸,突然也有些害怕。 “既然,你这么看我,我也没必要留下来了,从此以后,我上官朵云再不求你半分,从此陌路。” 第297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7 她死心了,对这个萧凌晔,每每遇到朵颜,他就会从一个极聪明睿智的人,变成一个极其不讲道理又强硬的人,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不清了,虽然她不甘心,可是,总能想到办法讨回一切的委屈的,总能。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凌晔也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惊觉有异,朵云回头,却发现原来帐外已被层层包围,也就是说,除非她也会凌波十里,不否则,她是插翅也难飞了。 ————- 那夜,风雨大作,辽原关的将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在辽原,但凡起见时,就不可能是小风小雨,那风吹得能迷了人眼,雨能打得人的脸生生地疼。 所以,将士们只派了一些机灵的士兵随时守着城头,便都好好的休息去了,毕竟,青国大军还没有撤走,谁也不敢保证,明日是否会来一场恶战。 所以,这样的时候,都抓紧了时间睡,抓紧了时间休息。 当青军的那位军医,冒着风雨拍击着辽原关的城门时,那些士兵的反应不一,有的说,直接杀掉,有的说可能是探子,总之,在这样的风雨之夜,他们不觉得这会是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 军医沙哑的大叫着,可这样的风雨之中,没有人能听听他在说着什么,他不停的拍击着城门,希望他们能放他进去,不管请不请得到上官云详回营,总之,入了城,才能有命。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城头的守将都勒令不许开门,这样的风雨之夜,看不清前方,万一有埋伏,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军医的执着,也让守将有些动容,他想了想,差了一个小兵,打这件事禀报了上去。 不消片刻,冰笛过来了。他眯着眼,仔细的看了看那仍旧在拍门的军医。 “开门。” 他突然冰冷出声,那守将吓了一跳,但听到他如此一说,立刻亲自下去将那人拖了入城。 当大门嘎吱嘎吱的重新合上,那军医已只剩半条性命。 “你是谁?” 之气以,冰笛会让士兵开门,其实恰恰是认出了他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他在青军中是什么官职,但他的一身服装都没有换就敢来拍门,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冰笛跟在萧君彻和云详身边多时,是以对这样的紧急情况,还是有一些判断能力的。 “军爷,军爷,我是青军的军医。” 他气若游丝,因为长时间在风雨里奔波,身子早已冰冷,一边说话,一边就像筛糠一样的抖动着。 他的话一说完,冰笛身边的护卫就齐刷刷的将手里的大刀,比上了他的脖子。 他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他举起双手,苦着脸说:“军爷,我没有恶意啊,我是来送信的,送信的。” “信呢?” 冰笛没有阻止手下,说话依旧冰冷,但,眼中却燃起一种期待的光影。似乎,能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一般。 “军爷,不是的,不是手写的信,您看这么大的雨,就是写了也得淋坏了不是?” 他小心翼翼的说着,看了看冰笛的神色才又继续道:“其实我是来请上官云详大人的,你们大周国的皇后娘娘,中了剧毒,在我青军的大营内,除了上官云详大人以外,没有人能解那毒啊。” 闻言,冰笛神色大变,伸手像拎小鸡一般的将他拎起:“你说什么?皇后怎么会在你青军的大营内?” “军爷啊,我没有说谎,是真的,要不然,您看看这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我都去了半条命了,不是紧要事,我也不会来啊,是不是?” 他说的也是实话,像这样的情况下,他入了城,很大可能会死在这里,却还是来了。 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他的话真实性较高。 守城的守将也紧绷着一张脸,有些不安的问冰笛:“冰帅,怎么办?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们把他看好,我现在就去见皇上和上官大人,如果真的皇后在青军的大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话一说完,冰笛就飞身而起,连跑都觉得慢了,直接的用飞了。 当冰笛找到萧君彻之时,他已睡下,冰笛甚至没有拍门,就直接跳了进去,萧君彻失眠,根本没有睡着,见到有人偷入,却并不起身,只淡淡而问:“谁?” 不是他太没有警觉心,只因,能亲近他身边的,也没有几个人,若是说刺客的话,更不可能,有血门十三刹守着他,只怕连只苍蝇也飞不近他身。 所以,在冰笛一进入他的卧室之中,他就知道是自己人了。 冰笛单膝而跪,行了一礼:“皇上,臣冰笛有要事相禀。” “说吧。” “皇上,皇后她,是不是,是不是去了青军大营?”冰笛颤抖的问出这话,当萧君彻以长时间的沉默来回复他时,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皇上,皇后娘娘怕是不好了。” 他又说,这一次他挑了重点,与其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质疑之语,倒不如现在赶紧想对策。 虽然他也知道这件事,兴许有诈,但,有些时候,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偏向虎山行了。 萧君彻不语,只是于暗夜之中,坐直了身子,没有开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怎么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平,但冰笛又如何不明白他刻意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皇上,方才,城门口来了一人,自称是青军的军医,他说,皇后娘娘,中了剧毒,除百门主亲自前去,否则性命不保。”冰笛也尽可能让自己说起来,不那么激动,平静的语气下,是他起伏不定的心。 萧君彻闻言,终于自床上坐了起来,虽然没有言语,但冰笛明白,他的心里,比谁都急:“让云详先过来吧。” 冰笛应了一声,急急的去了,他的身影辅一消失在暗黑的房间内,萧君彻就坚持不住一般,捂着心口中,那么用力的,深深的大口呼吸着。 朵颜,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很快,云详衣衫不整的冲了过来,萧君彻已命人点灯,卧室里,现在,已然很亮堂了。但他仍旧让人不停的点,不停的点,直到满室点燃了上百盏油灯,方才让那点灯之人先行下去。 “皇上,臣马上就去。” 他闭阖着眼帘,自鼻端哼了一声后,又道:“你可知此行凶险?” “皇上,再险也得去。”云详现在心里早就后悔了,现在又听说朵颜中了剧毒,哪里还会想到自己的安全。 “能保证活着回来么?”萧君彻问,似乎只是那么一问,但云详却呆了,能保证活着回来吗?那么意思就是说…… “皇上,末将随门主一同前去,就算拼了一条命,也会救门主回来。”冰笛抱拳,保证般的说着。 闻言,凌晔终于抬眼,瞅了一点冰笛又道:“不出十日,青国必然大举攻城,到时候,万一你回不来,这城谁来守?” “有上官元帅和周汉王在此,还是皇上亲自坐镇,末将觉得应该无碍。” 冰笛虽然也明白现在的时候,失了一员大将是多大的损失,但相较于下,云详和朵颜的命,在他眼中,似乎份量更重一点,甚至胜过自己的一条命。 “嗯。” 萧君彻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上,他并不担心守城之事,十二道死神令早已发出去,十天,猜的是青国的动向,也是给自己的最后时间。 他之所以会问他们生与死,也是出于一种关怀之意,毕竟,冷剑的死,在他心里,早已变成最难抹去的那一抹伤痛。 他们都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手下,哪一个出事,他都会心痛。 “臭冰,又来抢我的活,哪里轮得到你送门主咯,不是我最闲吗?” 急急的,门外,又奔进来一人,没说两句话,就招呼了冰笛好几下,在军中,敢这么对冰笛的女人,也就只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云刀了。 “小刀,今次不同往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护护自己倒也算了,护门主的话,我看,还是我去吧。” 冰笛也不是打击小刀,只是,这一去,大家都心知肚明,定是九死一生,他不忍心送小刀去送死。 “啊呸!你就知道瞧不起我,别以为你武功比我好,就得瑟,我告诉你,这一回,我去定了。” 云刀的拗劲一上来,别说冰笛这一头‘牛’拉不回来,就是十个冰笛也没有用。 “小刀,不要任性,这一次你就不要掺合了。” 说话的是云详,不是他看不上云刀的能力,只是他也不忍心,因为没有人比他懂得,云刀对他的心意。 假若真的有个万一,他相信,云刀一定会拼死护了自己,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也舍不得让云刀去送死。 “不行,我就要去,我去不了,大家谁也别想去。” 云刀的性子岂是他们说一两句就能说动的。 见大家都不赞成自己去,她就索性撒起了泼。 第298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8 就在大家都看着云刀不知道如何劝说之是,萧君彻说话了:“小刀,真的要去吗?” “爷,当然,你要是派别人去,我也不拦你,我反正是一定要去,你派了别人,我也跟着。”她说到别人的时候,眼神还特意的瞟了冰笛一眼。 “晔不会放云详回来的,他那般精明的一个人,有了云详在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明为请云详为朵颜疗毒,其实,这于他而言,也是另一个机会。他知道我绝不会不让云详过去,也知道就算我不让,云详自己也会去,所以,云详这一去,不是死就是囚,小刀,你可想好了?”云谈风轻的话语,看不清情绪的表情,云刀看着,心疼到不行。 “爷,您保重,小刀不怕,真的。” “小刀,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让你去,只是,答应我,活着回来,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他眼中似有淡愁浓郁,化解不开,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局面,有很多时候,他也会觉得很累,很累。 “爷,谢谢你,那臭冰就不要去了,留在这里陪你打仗。” 云刀有些难过的笑,上前把冰笛往前一推,自己站到了云详的身边。 其实,四大堂主,冷剑死后,大家都心中有数,清雨虽在京都,但早已急得三两天就会来一通飞鸽传书。 所以,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们会做,也只是,尽力的保全对方,如冰笛对云刀,如云刀损冰笛。 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宁可自己死,要留他们命。 “小刀,还是我去吧。” 冰笛还是不放心,挣扎着出声,试图让云刀改变主意,云刀却只是摇头,拖也云详的手臂就往外走,边走边摇头说:“想抢我的生意,没门儿,没门儿。” 声音渐渐远去,冰笛只觉鼻头一酸,哽咽着,心里发堵,萧君彻又阖了目,只是轻轻的对冰笛说:“冰笛,回去休息吧。” 冰笛回身,看到一身寂寥的萧君彻,那般的落寞,那般的清冷,心中自是百味陈杂,忍着泪他沉沉应声:“皇上,您也早点休息。” 没有再出声,萧君彻只是抬起一手,轻轻的挥摆着,示意冰笛下去,冰笛抬脚,一步步后退,直至后背抵至门廊,他方才愁云惨雾的去了。 走了很远很远,他似乎都还能听到,自萧君彻房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声。 走出很远,云详终忍不住开口说:“小刀,你为什么那么不听话呢?” “门主,你很偏心哟。” 小刀十分不满的叉腰,看着云详嘴还嘟起,气乎乎的样子。 “我是偏心,可是我偏的心,你领情了没有?你知道这一去是什么代价吗?” 云详是不忍的,小刀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对他好,可现在他一出事,她第一个又钻出来,他于心何忍。 “我是说你偏心冰笛,怎么?冰堂堂主有本事,刀堂堂主就看不上啦,哼!”小刀仍旧不满的指责,却让云详十分无语。 “小刀,你,你让我怎么说你的好?” “那就什么都不说,哎!我说门主,如果你一直这么罗里罗索的话,我看,咱也不用去青军大营了,因为去了也来不及救皇后了。”她虽然说的是反话,却也间接的提醒了云详一点,那就是时间紧迫,再无可浪费的了。 “唉!” 一声长叹过后,云详不语,翻身上了马,鞭一甩,马儿轻嘶一声,扬蹄飞奔。小刀笑笑,同样打马而上,跟了上前。 在她的马儿靠近云详身边时,城门大开,二人闪电般的速度冲了出去,立时,云刀轻喝一声,马儿钻进了风雨之中时,她已将云详甩在身后。从来都是这样的,危险的时候,云刀总是习惯了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云详护在身后。 她的嘴角轻轻扬起一弯暖笑,她说:“门主,正因为危险,所以我更要跟在你身边,假如只有一个死,那么,至少还有我陪你下黄泉。” 风雨太大,云详听到云刀在说话,努力的竖起了耳朵,却始终听不听,他大声的问:“小刀,你说什么?” 她咯咯的笑:“说你是个大傻瓜。” “啊?我听不见。” 云刀不再说话,只是策马扬鞭,让马儿跑得更快,更急,她要保护的是人是云详,可她的心里,同样担心着,云详最关心的皇后娘娘。 天亮的时候,雨还没有停下来,只是渐渐的下得小了。 云详他们尽管一路不停加力,但毕竟风雨难行,是以,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当云详和云刀,浑身滴着水,面色都被洗得发白时,他们终于赶到了青国扎营之处。 那些士兵见到陌生的一男一女,当然不让进,云详还未开口,云刀就抢了上来:“去,跟你们萧凌晔说,我家大人来了。” “你这个女人是谁呀?凭什么给你通报?” 那个士兵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云刀哪里受过这等气,长剑出鞘,那士兵还没有看清眼前状况,只觉白光一闪,云刀的长剑就架上了他的脖颈。 “姑奶奶没时间听你在这里罗里罗嗦,快点带路,否则误了萧凌烨的事,别怪姑奶奶没有提醒你。” 云刀的个性,本就最不喜欢看这种狂狗仗人势的嘴脸,是以,三句话不对盘,就直接的却了手。 那个士兵吓得浑身发抖,只得不停的哇哇大叫:“女侠饶命,饶命啊,还是让小的去通传一下再进去吧,要不然,小的见了丞相也是一个死啊。” 他哭得那样惨,云详终于看不下去说了句:“小刀,让他进去传一声。” 云刀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收了剑,对那士兵道:“还不快去,耽误了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那小兵吃了一亏,哪里还敢反抗,立时,连滚带爬的去了。 很快,那小兵又跑了回来,点头哈腰的说:“这位大人,这位女侠,快请进,丞相有请。” 云刀这才瞪了一眼他们,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叫你狗眼看人低。 云详看到朵颜时,她的脸色已差到了极致,甚至连嘴唇都已乌黑一片,云详心中一惊,二话不说,就探她的脉息。只是越探他的脸色就越怪,直到到最后他早已惊得说不出话了。 “云详,她怎么样了?” 看着云详的表情由惊怕转为惊讶,凌晔的心里也开始打着鼓,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不要吵他,你不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绝对的安静吗?” 阻止她发问的是云刀,她早就看凌晔不顺眼了,所以,这下看到他时,自然是又瞪又激的。 “我只是……” 他还想问些什么的,其实也只是太担心朵颜。 云刀却是很直接的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其实也不是说云详真的会有多怕打扰,最主要的是云刀气不过凌晔的卖国,所以,想要借机整他一下。 凌晔终还是没有再说话,更多的是担心真的影响到云详,他焦急的等在一旁,一直看着云详的动作。 直到那根长针被云详以拨火罐的办法,吸出来时,凌晔再度咬牙骂道:“上官朵云那个贱女人,她还不承认,云详,把那针留下给我,看我不让那个女人口服心服。” 他一语,因恨而出,却同时让在场的两人都呆愣了一下,云详的手下一滞,却也只是片刻,下一瞬,立刻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的继续为朵颜疗毒。 看出云详的失态,云刀的心里十分难受。 她早就知道朵云投奔了凌晔,只是没有想到,行军打仗,他居然还带着这个女人。 而且,居然好巧不巧又让云详知道了,云刀说不吃醋是假的,但是,这个时候,她也只是吃醋而已,事实上,她就算是再气,也不会对朵云怎么样的。 毕竟,她太清楚,假如朵云受到伤害,最痛苦的人,是云详。 云刀心里难受,想到帐外透透气,只是,凌晔在身边,四周都是他的亲兵,她不敢掉以轻心,就再心情再不好,她也绝不会松懈。 因为,她要保护的云详,一点功夫也没有,要是落到这群人手里,哪还有活路。 虽然看凌晔对朵颜的心思似乎不假,但更多的时候,云刀还是担心,这会不会是他的一个计谋,毕竟,自从凌晔投奔了青国,她们已是敌对之势,不可能再相信他的所谓的良知。 胡思乱想间,云详终于起身,凌晔又是最先冲了上去:“云详,她怎么样?” “有些棘手,解药我能配得出,但最少要三日,不过有我在,性命算是保住了。” 他说得中肯,并不夸大自己的医术。 “那就是说朵儿没事了?”惊喜的,凌晔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不能这么说,我刚才喂她吃下的清心丸可保她五日,这五日内,我配出解药她才算是真的没事了。” 云详收拾着药箱,忽而问道:“这里可以地方可以清静的制药。” “云详,若论清静之地,就在这里吧,有你看着朵儿,我也更放心些。” 第29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49 凌晔当真是紧要朵颜的,他现在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是因为朵颜。 云详静静点头:“那就委屈你了,这几天,你的帐让我们占了,你估计得另寻一处睡觉之处了。” “不碍事,我在这里放一张草席,打个地铺就行,我不想去别的地方睡,不看着她,我不安心。” 凌晔的话,落在云详心里,让他不由得抬眸多看了他几眼。凌晔对朵颜的感情有多深。 其它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比如朵颜和凌晔,再比如,他和朵云……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一阵猛地收缩,他想起凌晔的话,原来,朵云也在这里的。 不由得,又扭头看了一眼云刀,却见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乌溜溜的眨巴着,看着他调皮的笑,似乎真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的,却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在心底默语:“小刀,对不起!” 云刀当然是明白他的心思,所以才会刻意的笑,只是,笑过之后,她的心只会更痛,可是每痛上一分,却还要笑上三分,这样的苦,她真的真的挺害怕自己撑不下去。 正在沉思间,忽觉手臂一紧,抬眸间,是云详深邃的双眼,他温言道:“朵儿暂时无碍,你先把一身湿衣换下吧,别冻着了。” 听到此处,云刀心中一暖,似乎方才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一般,吸了吸鼻子,开心的说:“好,一起换吧门主,你衣服也是湿的呢。” 言罢,却见云详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云刀正奇怪他在不好意思什么时,却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啊? 霎时间,自己的脸也红成了一个女关公…… 其实两人行出匆匆,哪有可换的衣衫,不过,浑身湿衣难受倒是真的,云刀倒是可以用内力烘干身上的衣服,所以,想到这一点,她又瞅了瞅云详。 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门主,我先把你弄干了再说。” 云详没有说话,只是四下看了看,发现他帐中竟然还有一处屏风:“小刀,到后面去吧。” 顺着他的视线,云刀也看到了那处屏风,于是什么也没有说,率先朝那屏风行去。 待二人坐定,云刀双手齐齐,摧动内力,将暖哄哄的热息朝云详身上推去,她正聚精会神的动功之时,却听到云详一阵细语。 手中劲气不断,云刀却突然睁眼,只见云详已扭过身子看着自己。 “小刀,晚上可否麻烦你一下?” “门主,看你说的,什么叫麻烦我?”小刀心中欢喜,只要云详需要她,她就会高兴。 “晚上,你去把朵云放了。” 云刀的脸色,立时就变了,她虽然对云详一直是百依百顺的,但这一刻,她不愿意了:“要放自己放,我不去。” “小刀……” 云详还要说什么的,云刀却收了内心:“门主,你的衣服差不多干了,麻烦你避一下,接下来,我要烘自己了。” 从不对云详发脾气的云刀,这一回,怎么也不干了,是,她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甚至是死。 可是,让她放了朵云,她不愿意,也不可能愿意。 不说她与她可以算得上是情敌,就说朵云所做的那些事,放了她,就对不起朵颜,对不起萧君彻。 “小刀,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会让你这么做,自有我的用意。”云详解释着,但云刀现在哪里听得进去。 “什么用意?不就是喜欢她吗?舍不得她受苦吗?好,你要我救她,我救就是,反正,你是门主嘛,你是老大嘛。” 云刀说着说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将云详推出了屏风:“对不起,门主,我要烘衣服了,请避嫌。” 云详有些无奈的看着,只留一个背影给她的云刀,他是真的有用意的,只是,这个时候,他似乎说什么云刀也听不进去的。 况且,他的身后,凌晔一直在注意着他们,他也不便再说什么。 转身,终于又来到朵颜的身边,云详的心里也是苦,只是,他这一刻真的希望,假如事情成功的话,云刀能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 午夜时分,天方幽静,暗黑的天幕上云层厚重,只能看到几颗星子,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夜,才适合云刀来劫人。 云刀还是生气的,只是,云详,她想到他,总归还是妥协了,她就是这样没有原则的。 只要云详喜欢的,云详要的,她就是再委屈也给他争来,给他抢来。 只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难受。 云刀觉得难受了,特别特别的难受。 抬头看着天际,当云层渐移,渐渐将最后一点月色遮去时,她终于飞身而起,很顺利跃至那关押着朵云的大帐。 看守的人,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有十六个,看来萧凌晔对朵云还是相当不放心的,派了这么多人守着,不过,云刀挑了挑眉,心道,别说十六个,就是六十个,她也能搞定。 不过,最让她有些不爽的是,因为在这里,找不到夜行衣可换,她着的还是白日里那件紫色的衫子。 也就是说,如果呆会儿一出手,这里只能看到他的人,一个也不能留,虽然血门是杀手组织,但,做了云刀来说,毕竟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 不过,一想到这些人都是青国的士兵,如果她们死了,冰笛他们上战场时,就能少杀几个时,她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她的身体如轻盈的猫咪一般,穿梭于那十六人之间,有的几乎刚看到她的衣角,便被她手中的短刀割了喉,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软软倒地。 毫不松懈的跳跃着,出手快如闪电,不消失刻,那些守卫,都已变成了一地死尸。 将短刀在帐篷上轻试着,擦尽那血渍,云刀冷着一张脸,将短刀收好,直接走进大帐。 朵云背对着她躺着,不过,手脚都是被人绑着的。许是感觉到有人进来,有些尖刻的说:“怎么有时间来看我啊?不看你的朵儿?” 听到这话,云刀有些想笑,原来这个女人以为是萧凌烨来了,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不前。 “不要以为你绑着我,我就没有办法,萧凌烨,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能逃出去,我一定让你不好过。” 在这样的时候,她还在嚣张着,在云刀的印象中,她似乎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女子,或者那个深宫真的改变了她很多,又或者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她的劣根性,一直被隐藏着,没有人发现而已。 云刀懒得理她,只是径直了上前,开始解她身后的绳子。太过惊讶的朵云,突然发现了什么,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云刀还是不语,只是解开她双手的束缚后就再不帮她,反正,有了手,她也能自己解开。 终于撑坐起来的朵云,顾不得解自己脚上的绳子,就急急的转头,在看到一脸笑意的云刀时,她大张的嘴,几乎能塞下好几个鸡蛋。 “是他让你来救我的吗?” 有些心虚的,有些感动的,朵云不好意思的问着,双手终于开始解自己脚下的绳子,不过,那绳子终是捆得太紧,所以,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解开。 “外面的人,我已经解决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过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做伤害皇上和皇后的事情,就算是有他护着你,我也不会饶你。” 云刀从来就对她没有好印象,所以说话的时候也自然没有什么好口气。 “帮我谢谢他。” 朵云低低的说着,终于下了床,由于捆绑得太久,她开始活动关节,减轻自己手脚的麻痹。 听到她的话,云刀很是不爽,不耐烦的吼着:“还不快走,等着重新让人五花大绑吗?” 朵云有些古怪的看了云刀一眼,终于提剑朝大门走去,行到门边,掀帘之时,她突然转首道:“好好照顾云详,他,是个好人。” “滚!给我滚。” 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她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云详是她的所有物吗? 云刀的眼神如果是刀子的话,她相信,现在的朵云早已身中万刀,她咬牙:“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马上,给我滚。” 朵云想反驳什么的,却忽然听到有人一声大叫:“有刺客,有刺客。” 她神色一凛,再不说什么,一跃而起,终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十分利落的消失在青军眼前。 帐外的嘈杂声,终于惊醒了还趴在朵颜床边的凌晔,他倏地站直了身子,行至门边,掀帘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禀丞相,不好了,云姑娘被人救走了。” “什么?不是派了那么多人在守着吗?” “丞相,是个高手,很厉害的……” 不待那小兵说完,凌晔生气的将其推至一边,就直直的冲那处嘈杂处奔去。那小兵一看可吓坏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不要去啊,那边好危险的。” 可现在的凌晔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只一心想着,不能放走那个女人,便脚下生风的追了过去。 当凌晔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云刀一脸严肃的从帐后行出,慢悠悠的走进了大帐。 只是,当她看清帐中情形,惊得差点没有失声大叫。 不过,能混成血门堂主,总还是有点胆色的,她快跑到他们跟前,虽然兴奋不已,但仍旧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是的,朵颜醒了。 或者说,她一直就醒了在,从云详给她喂下第一碗药时,她就清醒了过来,只是,她却一直装睡,直到,凌晔终于离开大帐,她才睁开了紧闭两天的眼。 “小刀,你也来了。” “娘娘,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小刀欢天喜地的说着,已完全将刚才放走朵云时的不快感受,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刀,麻烦你去守着门口,不要让外人进来,我和三哥有些话要说。” 朵颜脸色不太好,但精神看起来不错。小刀看了一眼朵颜,又看了一云详,似乎有什么地方想通了一般。 不过,她仍旧很开心的点了点头。 闪电般移至门边,探头出去望了又望,收回身子时,她表情认真的说:“都到那边去了。” 说完这话,云刀忽然有些明白云详的安排了,原来,他是故意的吗? 故意让自己放走朵云,制造混乱,然后这边才有机会和皇后单独相处。 不过,云刀的心里终归还是苦涩多于欢喜的。 其实制造混乱的方法有很多,特别对于云刀这样的个性,就是放一把火也不是做不出来,可他还是让自己放了朵云。 这里有多少私心多少水份,她不想细究,总归来说,皇后娘娘是醒过来了,她就开心了。 可是,她明明是在笑的,为何心里那般苦痛,那般憋屈着? 朵颜撑坐起身子,轻咳了两声后,方才以很快的语速对云详说:“三哥,还好你来了。” “傻丫头,就算要见我,也不用如何伤你吧?”云详心疼的摸着朵颜的发顶,埋怨的说着。 “若是有其它办法,我还会如此吗?三哥,时间不多了,只是你人是来了,怕是很难回啊。” 朵颜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她需要云详的帮助,但也同样担心云详的安全。 他笑,宠溺的说着:“有小刀在,你还担心什么?” “晔是不会轻易放你回去的。” “是啊,他是不会放的,但是我不但要好好的回去,而且要带着你一起回去。” 云详自信的说着,他既然来了,就没有理由让朵颜还留在这里。 朵颜摇头:“三哥,我设法让你来,不是要你来救我,只是,需要你向凌晔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中毒了,而且很严重,所以三哥你全力救治之后,我命是保下了,但是,我失忆了。”笑笑的说完这些话,不说云详,就连守在门口的云刀也吓了一跳。 “朵儿,你想做什么?” “三哥你应该能猜到的不是吗?”朵颜笑着看他,其实,她的心思,他一直很容易猜到的。 “朵儿,不行的,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云详想也不多想就反对了起来,他当然猜得到朵颜的心思,只是太危险了,他怎么能放心。 “三哥,没有别的办法了,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就算是穿帮了也没事的,萧凌晔,他不会伤我。” 朵颜虽然说得挺有信心,但,在说到他不会伤她时,特别特别的伤感。 也许是想到了她和他之间,如今只有伤害与被伤害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时,特别特别的伤感。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中了这个毒,已经失了一半的内力了,再留下来,根本不行。” 云详还是不同意,朵颜却是拉过他的手说:“三哥,我要做的事情,你知道的,从来没有人能阻止,你说我任性也好,说我自以为是也好,可我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 “三哥,你知道的,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再这么打下去,不是个办法,而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有理由让你们空着手回去。” 说完,她已自身后摸出一张羊皮卷,塞到了云详手中:“三哥,这个是青国最近的布阵图,在这一年多里,就是这几个阵,让我大周国一直无法完全击退他们,只要你把这个交给萧君彻,我相信,他一定能想到破解的阵法。” 云详一惊,不敢相信的问:“萧凌晔连这个也给你看了?” 闻言,朵颜卟哧一声笑了:“三哥,你真逗,怎么可能,这个啊,是我偷的。” “你偷的?” 云详更是吃了一惊:“要是萧凌烨知道你偷了这个,不要吃了你啊?” “他不会,因为,你走的时候,要让他知道这图是你偷的,既然是你偷的,他为什么怪我?而且,三哥你忘记了吗?我失忆了,失忆后的上官朵颜也许可以对萧凌晔很好也说不定。” 朵颜平静的说着,似乎对这件事,已计划了许久一般,云详看着朵颜,有些心疼的问:“朵儿,这么做,真的不为难吗?我虽然不喜欢萧凌晔,但是,你和他毕竟……” “三哥,我是个自私的人,如果他现在就离开青国,就什么伤害也不会有,可是,如果他还是一意孤行,要攻打大周国的话,他于我而言,就只是敌人,对敌人,我绝不手软。” 朵颜强硬的态度,让云详终于明白了朵颜的一番苦心。 “朵儿,你在出关时,就已计划好了这一切吗?” “是。” “你就那么确定萧凌晔还爱你?” “不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人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他一定会上当,而且,会因此一败涂地。” 第300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50 朵颜冰冷的话语,划过云详的心里,他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但,他是那么懂朵颜的,这个妹妹,虽然很任性,但她如果真的那么狠心,当初绝不会冒死去求萧君彻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在两军对战的当口,在生与死的决择之时,她能做的,唯有出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上官家的儿女,从小就被教育得过了头的,自私是每个人都有人劣根性,比如朵云,比如朵颜,比如他自己。 一时间,云详似乎联想到了很多很多,第一次觉得原来做个自私的人,其实更痛苦,只是,就算你痛苦,别人也不会同情我,只会说你是自找的。 正如朵颜,她拼了死去活来,不过也只是要一个得到凌晔信任的机会。 当她假装失忆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成为了大周国在青国军中最有利的一枚棋子。 而且,是左右生死的那一枚。 有她在,只要云详和她保持联系,青军的所有动作,都会一一呈现于云详眼前。 那么到时候,谁胜,谁负,还用说明么? “朵儿,我担心如果最后凌晔发现一切都是你,他就算再爱你,也不会放过你的。” 云详最担心的莫过于此,如果真的青军大败,就算是凌晔想保朵颜,也未必不会有人猜到是她搞的鬼。 到时候,自己鞭长莫及,只怕是想救也救不了她了。 “三哥,就算是死,我也没有白死不是吗?只要我所做的能为萧君彻多争取一点时间,我想,我愿意。” 朵颜仍旧平静的说着,只是发白有小脸,越发的清冷。 “给皇上时间?朵儿,你什么意思?” “三哥,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说,我想萧君彻看到你手里的布阵图,就算是研究对策,也要时间的吧?” 她随意解释着,却隐瞒了,她所知道的最机密的那个真相。 云详自是不信朵颜的话的,只是看到朵颜如醉的笑意,他明白,她似乎并不打算跟自己说清些什么。 这时候,云刀突然低低的叫了:“门主,快点说啊,萧凌晔回来了。” “朵儿,快睡下。” 云详也有些急,这样的时候,说不急,那都是假的。毕竟是面对着凌晔这样的对手,他没有办法不慎重再慎重。 “三哥,不必了,反正,我总得醒的不是吗?不如,现在就醒来。”她淡淡诉说关,似乎有意的让云详接受这个事实。 “朵儿……” 还想再劝一下的,只是,帐门口凌晔的脚步声,却让他住了口,只拿一种无比焦心的眼神看着朵颜。 朵颜一笑,却在凌晔的脚步踏入帐内第一步时,突然开口,用惶恐的眼神看着云详,嘴里更是害怕的问:“请问,你是谁?” 云详一呆,有些愣愣的没有回答,朵颜却是借着阴暗的灯影,俏皮的对他眨了又眨。 他还在沉默,朵颜又道:“你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装失忆是件特别特别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像凌晔这样的人面前,这件事就变得相当的简单了。 因为凌晔最希望的事情,莫过于此,所以,如果朵颜失忆了,最开心的人,反而真的成了他。 他一把推开了云详,坐到了朵颜的面前:“朵儿,你怎么了?” “你是谁?” 睁着茫然的大眼睛,朵颜装傻的说着,在她的强力眼波之下,他的心都几乎要融化了。 “我是凌晔啊?怎么你不记得了吗?” 暗自窃喜着,但毕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凌晔试探性的问:“朵儿,你试着想象一下,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什么,我记得什么?” 抱着头,朵颜做痛苦状,直到她再次抬头,泪,早已盈满眼眶:“我只能记得好痛,好像哪里都痛,特别是心里,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一样。” 她装得那么像,凌晔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着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呢? 他想知道,但又怕深入。 终于,他转身看着云详,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她身体内的毒,还没有全解,可能是因为毒素侵害了她的大脑,所以,让她以前的记忆会部失掉了,也就是说,朵儿失忆了。” 云详配合的说着这些话,一边说,一边用很严肃的眼神瞅着朵颜,却也让晔对失忆这件事,更加相信了几分。 “可以治好吗?” “如果你指的是她的毒,当然可以的,如果你指的是她失忆的部分,我也可以试试针灸,不过,效果如何,我也不能保证。” 云详的保证在凌晔听来,似乎更是一种诱惑,他想了又想,终于假装大方的说:“先解毒吧,这个失忆的事情,先放一放。” 云详听出他话语中的深意,没有再吭声,只是拿一种全新的眼神,那么意外的瞅着他。 凌晔从来不是傻子,朵颜的失忆他信与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的话,明显的在躲避那个问题,其实,他宁愿是真的吧。 只是,真与假也许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尽相同了。 云详在青军大营整整呆了五天,头三天,为朵颜配解药,当然,那是个相当复杂的过程,为了让朵颜的身体尽快恢复,云详三日都不曾眠。 第四日喂下朵颜那粒解药时,他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整夜。 第五天时,朵颜提醒他应该离去了,他并不放心朵颜,始终不提离开的事情,可朵颜却心意已决,绝不会让云详留在这边冒险。 那一日,她突然拉了凌晔,故意很兴奋的说:“晔,你知道吗?昨日三哥告诉我说有一种草药,可以治我的失忆之症呢。” “是吗?你很想记起以前的事吗?” 凌晔对那个明显没有兴趣,但看到朵颜表现出来的那种渴望之色,他也就没有泼她冷水。 “是啊,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是听你们说的,以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真的好好奇啊。” “所以呢?你想让他帮你配出来治失忆症的药吗?” 凌晔真的不希望有那个药出现,但现在的朵颜每天都很粘他,对他很好,这种感觉,让他真的欲罢不能,他真的希望永远都这个样子。 “是啊,可是三哥说不行呢,而且说那种药,长在天山,要到天山顶上采摘。” 朵颜故意表现得很失望,在她告诉凌晔自己失忆后,凌晔告诉她,她叫上官朵颜,从小与他就两情相悦,所以,现在的朵颜,面对着凌晔时,时时都表现得较为亲近。 “天山?” “是啊,天山,那么远的地方,就算是三哥帮我去采,估计等采到时,也好久了,而且,还不一定采不采得到。” 凌晔笑着牵起朵颜的手,深情的看着她说:“朵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只是,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既然现在我们过得这么好,以前的记忆没了就没了吧。” “晔,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好想知道你以前如何对我好,我好想记得以前的你的种种,总觉得,少了那些记忆,就跟缺失了什么一般,你懂吗?” 朵颜动情的说着,让凌晔的心,也开始动容。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明天派人去天山找吧。” “可是三哥说,只有他才认得那个药啊,你就是派了别人去,恐怕找不到呢。”她嘟嘴,十分的不高兴的样子。 “不会的,让云详画也那些药草的样子,一定能找到的。” 朵颜把头一偏,假装生气的说:“算了,不要找了。” “怎么了?” “你分明不想让三哥去帮我找那些药,为什么?你不希望我记得以前的你吗?” 朵颜用了一招激将法,对着朵颜的清眸,凌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既然你不愿意,又何必答应,我就这么像个白痴一样过一辈子就好了。”她堵气般的说着,扭过头去,不看凌晔。 “好了,我让云详去,让他去还不行吗?” 朵颜还是不理他,也不说好与不好,凌晔见她真的生气了,便又过来好生哄了一番,朵颜这才破涕为笑。 “那我们去跟三哥说吧。” “这么快?” “当然啊,我想早点治好我的失忆症嘛。”说着说着,便拖了凌晔朝后来为云详和小刀安排的大帐走去。 “什么?现在就去?” 在看到朵颜拖着凌晔过来时,云详就猜到了原因,只是没有想到朵颜要得这么急,不免也吃了一惊。 “三哥,我知道你一定很吃惊,你昨日还跟我说晔一定不会同意的,可是你看,他对我那么好,怎么会不同意呢?” 说话间,她挑了挑眉,意思相当的明显,她要让云详没有办法说出任何一个拒绝的理由。 “朵儿,可是你身上的毒才刚解。” 他欲言而止,有些话,真的只能懂,不能说啊。 “所以,三哥在走之前要配一些药给我喔,我会等你回来的,而且,三哥一定要记得带上那个草药的图。虽然说你懂那味草药,但毕竟第一次采嘛,保险一点的好。” 朵颜说得很轻松的样子,其实她的心里也很乱,让云详走是不难,小施一计,就可以达到目的。 可是,要云详在走之前,带走那些军阵图,就相当困难了,想到这里她不得不提醒一下他。 “图,就不用带了,我已经记在这里了。” 说罢,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朵颜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三哥,果然是天才,才研究了几天,就记到脑子里了。” 云详只是笑:“那得看我,有多用心了。” 朵颜也跟着笑,伸手拉了小刀的手说:“小刀,我可把三哥交给你了,我听说天山难行,路有阻,有你在,我相信没事的喔?” 小刀也笑:“你放心吧,就算是有多少牛鬼蛇神出没,也不在话下,有我云刀在,谁也休想伤我家门主一根汗毛。” 说话间,小刀斜眼瞟了凌晔一眼,凌晔对上她的眼,却也只是无声的笑了笑。 每个人似乎都话里有话,又似乎都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却又似乎都也没有懂。 每个人都在猜测着,每个人都在算计着,只是,在算计的当口,他们个个都笑容满面,似乎真的只是在说着普通的一些对话而已。 —————— 凌晔似乎并没有真的阻止他们离开,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真的很平静。 朵颜也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只是时不是的对凌晔投去温柔的一眼。 其实凌晔原本有机会强留下云详的,可是为了在朵颜面前表现得很好,很有风度,他也只是浅笑着来为云详送行。 “朵儿,我给你的药,放在了你的枕边,记得要按时服用啊。” 他在说到药字的时候,咬字特别重,朵颜惹有所悟的看了他一眼,笑着答:“三哥,我会记得的。” “那我就放心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能时候能再见,朵儿,保重啊。” 朵颜眸中泪花闪闪,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三哥,一路小心。” “我会的。” 云详安慰的试过朵颜刚刚落下的泪水,幽默的说:“你也不想想你三哥我是谁,我可是天下间凶手的头头呢。”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高,只近得朵颜能听清。 朵颜也似乎有些释怀,毕竟,以血门在江湖上的地位,她也许,真的可以放心呢。 “云详,真的要小心啊,如果你出了意外,朵儿的失忆之症就真的无人能解了。” 凌晔在笑,只是那笑容之外,多了点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一步三回头的,云详终还是去了,朵颜脸上挂着泪,有些心情不好的产:“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三哥的药,我还没吃呢。” “嗯,我送你回去?” 他问,语气十分的担心。 “你若是有空就送我,若是没空,就算了,我知道,你最近挺忙。” 听到这话,凌晔一呆,是的,他最近是挺忙,只是没有想到,朵颜也注意到了,浅浅一笑:“你一个人行吗?” “我也不是豆腐做的人,而且,这可是你的地头,谁还能把我怎么地了不成?” 朵颜也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心情平复了一些。 “那就好,你先回去睡一会儿,我去看看他们,马上就回来。” “好,那你去吧。” 两人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似乎那么的和谐,但又透着点点陌生,朵颜终于转身,一步步朝凌晔的大帐而去,而她身后的凌晔,在朵颜转身之时,笑意已点点敛去。 一人由远而近,慢慢来到凌晔的身边,未及发声,凌晔已发话:“不要留活口。” “是,丞相,不过,那个上官云详倒是好对付,那个云刀似乎并不那么处理啊。” 那个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也并没有把云刀放在眼里,只是,想要加加价而已。 “多一个人,我给你双份的价钱,只是,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出现在我眼前,懂吗?” 他的语调那么阴狠,与方才的微笑以对,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 “丞相果然出手大方,那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人说罢,嘿嘿一笑,很是满意的去了,而凌晔则望着那早已看不到人影的方向,冷冷道:“上官云详,你不得不死,你死了,萧君彻就等于少了一条手臂,而朵儿,也永远不会再记得萧君彻了。” 而几乎是在同时,萧君彻也望着相同的方向,对冰笛下令了:“去了,晚了,你可就见不到你们的门主了。” “皇上,臣一定不辱使命。” 冰笛言罢,直直起身,领着一小队人,迅速打马而去。 萧君彻不语,只是看着冰笛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道:“朵儿,你还好吗?” “彻儿,那般想她,又何必隐忍?暗十二门已在集结中,等他们一到位,我就让他们先去帮你把你的皇后抢回来吧。” 国师如是说,也实在是看不得萧君彻那样要死不活的模样了。 “师傅,不必了,她会回来,不过,不是现在。” “什么?” “师傅,跟我说说十二门到底有多少人吧。” 他轻易的转掉话题,不再围绕那个说话,国师没有说话,只是拿一种可疑的眼神审视萧君彻。 好半于没有得到回应,萧君彻扭头问:“师傅不要告诉我你也不知道喔,我是不会相信的。” 他笑得云淡风轻,似乎方才忧郁着的不是他自己。 “为师当然是知道的。” “那师傅就跟我说说吧,也是该跟十二门的暗主,见个面了。”他拢起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国师却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死神令是你发出的,不过,似乎暗主们并不会见你。” “师傅你这话是何意?” 萧君彻似乎来了点兴致,他那英挺的剑眉也跳跃起来。 国师哈哈一笑:“因为,他们只认我和血门门主,而彻儿,你早就不是血门门主了。” 一语中的,萧君彻终于想起这档子事,他有些尴尬的笑笑:“唉,原来皇帝的威摄力还不如一个门主之位啊!” 第301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51 国师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彻儿,现在你可有后悔,不当这个门主了?” “有一点啊,不过,其实也没所谓,也只是晚一天见到而已,反正,云详晚上也该回来了。” 嘴上在意着,可国师还是看得出来,他并不看重这个门主之位,一如他当初一定要当这个皇帝,也只是因为那一口气。 他要的,他争的,也只是因为本是他所有的被人所觊觎。 国师懂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这个皇位于他而言,同样可有可无。 只是他认的是死理,既然做了皇帝,他就要对百姓负责,所以,这也便是他明明那般失落,却只是强颜欢笑的原因了。 “彻儿,你那么有信心晚上云详就能回?” “当然,说不定下午就到了。” 他笑,笑得那么沧桑,国师细细看他的模样,却发现,原来他发际的白发,又多了。 国师眼中倍觉涩阻,却只得长叹一声,和他一同望向远处的天际,而那个方向,正是青国的大帐…… ———— 云详与云刀分驾黑白两匹高头大马,骑得并不快,也并不是真的朝天山而行,目的地相当明显,直奔辽原关。 一队黑衣人,讯速打马追来,不一会儿,已追至他二人身前相拦。 其中身形最为高大,将重剑抗在肩上的黑衣人一边抹去颊上的汗水一边冷笑着说道:“上官大夫,算你运气不好,下了地狱以后别来找我们兄弟的麻烦。” 言罢,轻抬右臂一个手势:“杀了他!” “哼!就凭你?” 云刀娇斥一声,没等黑衣人靠近,便飞快的向着左边最为瘦弱的黑衣人攻去。 剑尖被对方的大刀挡住摩擦出火花,为首的黑衣人风状,也迅猛地挥动着手里的大刀向云刀砍去。 云刀早已预计到了他的攻击,对方的大刀尚未碰到她的剑身,她猛地下了狠手,长剑如削泥一般,直切而下,那瘦弱的黑衣人右手臂已被云刀的剑贯穿而过。 一声惨叫划破乌云密布的天空,随后那人的手臂还握着大刀,“咣啷”一声落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淌过剑身,被呼啸着的大雨吞没。 长剑还没收回,身后的黑衣人的大刀已经劈向了云刀的后脑。 云刀向右侧步,迅速收回长剑的同时,左手探入腰间,摸出一柄短刀,抬手音效,猛地捅入他胸前,那人错愕的眼神中,倒影着云刀没有收回的笑意。 “我早说过的,就凭你们?” 丝毫不在意背后的威胁,挥出剑挡开右侧又来袭的锤子,同时向着对方的喉咙甩出了,还沾染着那黑衣人鲜血的短刀。只一瞬,那人应声而倒,喉间却是那一柄还闪着寒光的短刀。 其它黑衣人看着身形飞快的少女,均变了脸色,他们只知道是要杀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和一个有些武功的高手,只是,没有想到,这少女的武功如此高深强大。 那些黑衣人,眼看情况不秒,各自对视一眼后,齐齐轮起大刀朝云详砍去。在他们看来,也许云详就是云刀的唯一弱点了。 几乎就在同时,云刀飞身至云详身前,长舞挥舞着,密不透风。 又是一声惨叫,那群黑衣人之中,又有人的大刀应声而落,那名黑衣人的右肩膀被刺出一个窟窿,鲜血直流,身体不停地向后退去。 “鼠辈,打不赢我一个小女子,就只懂得以多欺少。” 云刀恨恨的咬牙直骂,双眼如火,却是急的,救兵没来之前,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一名黑衣人,不甘心的偷袭云刀,朝她的头部狠狠砍来,她只是微微的向偏了一下头,倾斜的头部便避开了劈下的砍刀,一个旋转,右手在空中生生划出一弯银孤,袭击她的那名黑衣人举刀的手,已被她齐腕切断。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捉着手腕疼得哇哇大叫。 就在这时候,云刀只觉右肩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向前跨出几大步,带着云详拨地而已,人已掠出好几丈之远。 喘息之余,云刀心中暗自庆幸身上穿着金丝软甲,要不然,这只手也等于是废了。 云刀的右手在重击之下已有些麻痹,没有力气再挥舞长剑,她轻转手腕,将长剑换至左手后,脸上已现狰狞之色。 看见云刀受伤,云详一惊:“小刀,你怎么样了?” 她嘿嘿一笑:“死不了,门主你就放心吧。” 那些黑衣人看见云刀换了左手提剑,并不想给她喘气的机会,还以为机会来了,大喝一声后,又高举着砍刀追了上去。 云刀转过身,再一次将云详隔在了身后,半蹲着身子一个箭步飞驰,如幽灵一般从黑衣人的右臂下掠过,同时左手的长剑挥舞着,同时划破了离她最近的那两人的腰部,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将两名黑衣人的全身染上鲜红的血色。 此时的云刀仿佛着魔了一般,她现在更渴望看到对方的身体里流出的血液,那是能够刺激她更加兴奋地颜色。 在血门多年,她早已忘记了害怕是什么滋味,血是什么滋味。而现在她要保护的人是云详,如何自己倒下了,他也就没有命在了。 所以,她只能不停的杀,不停的杀,直到杀尽一切危险的根源。 大雨之中,云刀的黑发在大雨的清洗下,贴紧了苍白的脸,使她现在的样子看上格外的阴森恐怖。 更像是地狱间的勾魂使者。 那些黑衣人都吓呆了,有几个已经紧张到握不住兵器,原本嚣张跋扈的气势,现在却因为恐惧而有些不由自主的想向后退去。 眼前的美丽少女周身染血,犹如鬼魅一般,让他们觉得无比恐惧。 云刀左手持剑横至眼前,轻启朱唇,微微一笑:“你们,一个也逃不了,杀无赦!” 一阵大风将雨水迎面吹来,她青色的裙琚在风雨中不停地飘荡。风吹过,卷起了漫天落叶。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云刀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头发虽然已经蓬乱,衣衫虽然血渍一片,但看来仍旧那么的光芒四射,她憔悴的脸上已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 这几年来,她在那醉梦楼里,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所以没有能看到它灿烂的光华! 而此刻,剑已出匣了! 她手里的长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其中一名黑衣人咽喉。 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几乎已破碎了西风!被选中的黑衣人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 云刀的长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那人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 只是,云刀的剑到底是快过了他的身子,轻斥一声,那人的身子,已被云刀手里的长剑,狠狠的钉到了树干之上。 脚踩上那人肩头,云刀用力抽出长剑,那如火的血水,和着雨水一丝丝滑落在直,她冷冷一声:“也许,我应该好心的告诉你们,我的左手剑,比右手更厉害。” 言罢,人已冲天飞起,长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 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落叶都飘飘落下。 这景象凄绝!亦绝美! 似乎已经发了狠,云刀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那群呆傻着的黑衣人,当头罩了下来。 这一剑之威,似乎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黑衣人等周围极远之处,都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 此时,大雨突地住了,最后的一点落叶碎片已悄然落地,又恢复了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云详面色发白的看着一地的血流成河,看着那已变成血人的云刀,心里早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被保护的是云刀,看着她这样的一个小女子,将自己一个大男人护在身后,他的心都绞在了一起。 从来没有像今时今日这般痛恨自己是个不会武功的男人。 他心疼的走向云刀,温柔的擦净她脸上的血水。 “小刀,你累吗?” 云刀不语,只是抬眼看着云详的眼,那么深情的眼,他的眼中,印着自己的脸呢,虽然,好丑好丑。 “小刀,我真没用。” 云刀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突然靠在了云详的肩头,他温温的笑:“要撒娇还是回家再撒吧,现在,这里不安全。” 云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只是头抵在了云详的肩头,似乎睡着了一般。 云详轻轻拍着云马的背,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的嘴角弯起,笑得那么的不经意。 只是,是什么东西温暖了他的肩头,云详轻笑着推了推云刀:“小刀,该走了。” 还是没有动,甚至连声音都没有,终于,云详紧张了起来,用力的扳开云刀的身子时,只见她早已不醒人事,嘴角流出的血水,淌在了他的肩头,所以才会温温的。 “小刀,小刀,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这是云详第一次,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是痛到心都要碎了的那种,他慌乱的搭上她的脉息。 片刻后,慌乱的心跳声,终于乎息,几乎是怒吼出声:“死丫头,太累了不晓得说一声啊。” 昏睡了一天一夜,云刀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她那把糊着血水的长剑,那是他们用尽了办法,也没能取下来的剑。 云详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开心的,但似乎又是难过的。 只是,这种交织着的情感,代表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说得清了。 当云刀长长的羽睫,颤微微的扇动了好几下,云详就像是发现了肉骨头的小狗狗一样扑了上去:“小刀,小刀,小刀……” 一连叫了三声小刀后,云详竟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云刀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事物,却看到云详的一张大脸在前,眼中还闪耀着某种不明液体。 “门主,你是要为我落泪了不?” 小刀惊恐的张大了眼,一幅被吓到了的表情,弄得云详好不尴尬,他眨巴着眼:“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落泪。” “门主,那里是风吹进了沙子?” “对呀,知道还问。” 也不管这理由是不是烂到极致了,他反正就接收了,云刀一幅想笑不能笑的感觉,挣扎了许久,终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别乱动,虽然没大伤,但是,你这耗用了太多的真力,人都快虚脱了,要好好休息。” 云详温柔的按住她的肩膀,要让她再多睡一会。 云刀把眼一白:“门主,我不是不想睡,可是我想睡得舒服一点。” “你哪里不舒服了?” 云详也急了,上上下下检查着云刀的不妥之处。 按住他乱摸的手,云刀的脸有些烧:“门主,你看,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身上的血衣你们也不给我换,我要洗洗澡再睡,不然,我这一身,我实在睡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云详的脸也红了:“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只是,这里,愣是没有一个女人,好不容易在外面找来一个,她一接近你,你就不意识的挥舞着长剑,把人家的魂都要吓没了。所以,也就只能由着你这么样了。” 云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关系的,反正咱血门中,也就门主没有这一毛病了。” “嗯?什么?” “因为你不会武功啊,也不用执行任务,门中人,谁不是刀山上下来,火海里踏来,我们就算是睡着了,也会有自我防御意识的,不可能让不熟悉的人接近自己,也就门主最幸福了,呵呵。” 云刀没心没肺的说着,云详却再度说不出话来。 许久后,见云详没有反应,云刀又提醒道:“门主,如果你真的没事可做,帮我去打水吧。我救了你一命耶,算是奖励我的。” 云详愣愣的看着云刀:“你要的奖励就是这个?” “对呀,不然还能要什么?血门之中,堂主已是最高位了,总不能让你把门主之位让给我吧?况且,就算你想让,我还不要呢,累死。” 云刀的第一次和云详聊这么久,心情很不错,她虽然胸口还有闷痛着,但她已尽力让自己说多一些话了。 “小刀,跟着我,你后悔吗?” 云详突然感性的问着,云刀一愣,好半天才嗫嚅着说:“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我去帮你打水。” 有些心虚的说完这些话,云详闷着头,跑了出去,云刀看着他像是火烧屁股的模样,一时间,倒真的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了。 她,有那么可怕吗? ——————- 朵颜是在云刀醒来后的第三天里,知道他们平安的消息的,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她至少确定了,凌晔还是对云详下了毒手。 其实,这些天,她有想过要策反凌晔的,只是,接到云详传来的消息时,她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是的,他已经不是当初的秦沐王了,而他们也回不到当初了。 现在的凌晔不可能放弃他策划已久的胜利。 他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别的东西,情感上,他已经迷失了自己,也许,他在清醒之余,会反思这一切,可是,在这战火连天的时刻,她想,他应该没有那份心思了。 正思索间,凌晔走了过来,看着出神的朵颜,有些好奇的问:“怎么了?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嗯?” 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朵颜笑笑:“在想你啊。” “是吗?这么乖?想我做什么?”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很亲密,但却并不过份。 朵颜偏了头想想,站了起来,跟他说:“你不是跟我说,今天有很多事,会很晚才回来?” 她的声音甜甜的,但并不那么腻。 “是有很多事,不过,都交待好了。”他淡淡的说明,并不解释什么。 “那你今天不是有很多时间陪我了?” 她且饱含期待的眼神瞧着他,很兴奋的模样。那种感觉,让凌晔觉得很受用,他开心的笑着:“是啊,有一整天的时间呢。” “可惜我不能出去玩,我关在这里好多天了,好想出去走走。” 她失望的说着,但马上又表现得很善解人意:“不过,我知道你不让我出去都是为我好,所以,我们还是下棋吧,你那天教我的那个很有意思。” “你真的喜欢下棋吗?” “是啊,你喜欢我就喜欢啊。” 朵颜亮晶晶的眸子里,都是晔的影子,晔的心微微发颤,猛然记起当初,她与他第二次相见时,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因为这一句,她第一次对自己笑,而正因为那一笑,他对她许了今生,而正因为这个承诺无法实现,他终是失去了她一回。 不过,幸亏她又回来,他庆幸的想,原来老天,还是公平的,只是,考验的时间,久了一点…… 第302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52 “你真的喜欢下棋吗?” 朵颜点点头,不过,抬眸时,又小心翼翼的说:“其实,踏踏青也挺好。” 揽过朵颜的肩头,将她拥在怀中,他笑得怜惜:“你啊,一看就是个口是心非。既然那么想出去,我就陪你走一遭吧。” 兴奋的抬头,朵颜眉眼带笑:“真的?” “真的。” 辽原之地,虽然萧索,但到底是比关在家里的舒服的,朵颜边走边跳,好不兴奋,直到她越走越偏,才被晔叫了回来。 朵颜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拉着凌晔一起坐下,兴奋的说着话,而她的眼却如闪电般的掠过她一路行走过的每个地方,似乎是在欣赏风景,却是暗暗记下了所有可疑的印痕。 入夜,朵颜趁凌晔睡下,她方才轻手轻手的起身。 在经过凌晔所睡的地铺时,她掂起脚,生怕惊动了他,事实上,晔因为顾忌到她的感受,一直对她还算是礼遇,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于她,就连睡在一个帐篷里,也是单打了一铺在地上。 有些歉意了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凌晔,她终于坚定的迈出了离帐的那一步。 而她根本没有发现,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熟睡中的凌晔,突然睁开了双眼。 朵颜蹑手蹑脚的出了帐,轻盈的跳跃着脚步,迅速的行至一守夜的士兵刚刚检查过的地方。 厥起嘴,她发出一阵怪异的叫声,片刻后,她的声音引来了一只通体发黑的鸟儿,朵颜开心一笑,忙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米粒喂给它吃着。 一边吃,她还一边不停的发出那种怪异的叫声? 声线不高也不低,不走近,还真听不清楚。 “朵儿,你在干嘛?” 正聚精会神的朵颜,听后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时,不由吓了一大跳,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下子,她立时恢复了常态,嘴中已没有再发出那低低的怪声。 温柔的转过头来,她伸出食指轻轻的对凌晔嘘了一声:“小声点,小心吓跑了鸟儿。” 话刚说完,只见那乌鸦一般黑羽毛的小鸟,似乎真的受了惊吓一般,扑腾了几下,竟真的惊跳着扑腾着,只是,并未真的离去。 “哪来的鸟儿?而且,刚才是什么声音?” 他问,似乎只是就那么一问。 “不知道,好几天了,它就在这儿转悠,我觉得可爱,就喂它点吃食,它就赖上我了。” 朵颜嘻嘻笑着,解释着鸟儿的一切。解释完,似乎又想到什么了一般,又抬起头:“凌晔,你说什么声音?” “是吗?原来你没听到?不过都这么晚了,你还出看鸟?” “对不起嘛!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竟然发现它也没睡。” 朵颜又开始撒娇,愣是把他的膀子摇得直摆。 凌晔一幅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牵了她手道:“回去睡吧,这鸟儿就随它去了,说不定,明天就飞走了也说不定。” 他越是这么说,朵颜的心就越是跳得急,不过,她却仍旧只是笑笑着挽住他的手:“好吧,听你的,回去睡。” 凌晔笑看朵颜,只见她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只鸟儿,依依不舍的样子,他又问:“为何那般喜欢那只鸟?并不漂亮不是吗?” 朵颜一笑,淡淡道:“是啊,不漂亮,但是,很听话,呀,呀,飞了飞了,原来不用等到明天,它就迫不急待的要飞走了。” 言语间,诸多伤感的情绪,凌晔回头一看,却见那乌鸟真的越飞越远,很快就再看不见踪影…… 当黑色的鸟飞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飞回云详的屋顶时,萧君彻已先一步,飞身上房,将鸟儿捧了下来。 “多好的鸟儿,伤成这样,还能飞回来。” 他当然不是好心,只因认识那只鸟儿是云详所养。 云详惨白着脸,也跑了过来,小翼翼的接过萧君彻手里的鸟儿,有些心痛的说:“乌梅,坚持住啊。” 虽然是这么严肃的时候,可云刀还是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萧君彻斜眼看了她一下,她摆了摆手:“别这样看我啊,爷,你自己说门主笑不笑话人,一只鸟儿取名叫乌梅。” 萧君彻不语,却是看着云详发问:“它在说什么?” 猛然抬头,云详明白,萧君彻已看清了一切,他脸色有些灰暗,挫败的说:“乌梅伤在重了,只告诉了臣一半消息。不过,臣相信,皇上应该能懂得如何应付。” “说说看。” 萧君彻轻语,似笑非笑的眼,空幽幽的看不太明。 云详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乌梅咽了气,这才有些难过的说:“是朵儿传回来的话,她说,凌晔有行动了,具体是什么,她没有讲,只说,西面,东西,南面,各三百。”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可能是乌梅已经说不出来了。” “区区九百人,就想偷袭我辽原城?真是笑话。” 萧君彻也笑,笑凌晔的自合非凡,抬皮眸间,他又问:“你和朵儿,识鸟语?” “是啊,我和朵儿识鸟语,大哥和云儿识唇语。” 她的话声刚落,虽然只是解释的话语,但云刀的脸已偏至一边,猛地撇着嘴。 以前似乎还能忍着,现在一听到朵云的名字,她的心就犯堵,很犯堵。 “这一去,你们约定好,通过鸟儿传信的?” 他继续问着,云详却在听到这话后,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皇上,臣本应该带皇后娘娘一起回来的。” “算了,明知无望之事,朕不会为难你。” “皇上,朵儿坚持要留下来,皇上,她都是为了您啊。”云详说着说着,似乎情绪激动了起来。 “朕明白,所以,更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思了是吗?”他微眯起眼,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而云详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酝酿好了一切。 是夜,当最后一颗星子,被乌云所遮掩,辽原关的将士们,忽觉阴风大作,随着那股劲风迎面扑来,冰笛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戒备。” 他一声令下,众将士,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天,黑得发沉,阴冷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忽而,一人大叫:“怪鸟来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只一眼,冰笛就张大了嘴,顾不上其它,他大喝一声:“放箭。” 立时,那城头早就一字排开的弓箭手,就齐刷刷挽弓直上,根根羽箭冲天而去,霎时间,天空中血如雨下,淋了旭军的将士满头满脸。 闻声而至的云详与萧君彻,立于城头一角,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云详啧啧道:“没想到,萧凌晔真的是一个人才。这样的办法也能让他想到,借着风力,把人像放风筝一般的弄到天上,再滑翔至我城内,若是不是有朵儿的提醒,今是,恐怕损失惨重。” “没有朵儿的提醒,我军恐是会损失一些,但,有了朵儿的提醒,我军要在毫发无伤之下,全歼敌军,到时候,再修书一封给青国皇帝,我倒想看看,他是退还是不退兵。” 萧君彻嗜血的双眸,似乎又染上血红之气,小刀便是什么也不想再说,操着家伙就飞身上去。 云详见状,又是一惊,在她身后大叫:“小刀,不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可云刀现下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话,远远的,风中送来她略含质地的声音:“门主,你还是呆在爷身边吧,安全。” 听出这话的意思,萧君彻开心的笑看云详,而云详却是有一股子想掐死云刀的冲动了,这不是成心要气死他么? 只是看着那纤瘦的身影没入人群之中,云详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到底还是担心着她了。 不知是谁燃起了火把,只一瞬间,那火光迅速的连成了一条线,将整个城头的天空都照亮,那些在暗夜之中,想借着月色飞进城头的青军们,却在火光中,无所循形。 旭军的羽箭,射出了一拨又一拨,每每当那青军的风筝刚刚接近城头,便被旭军无情的向射落,可怜那些人,个个身怀绝技,但却因双手要掌握着风筝的平衡,而没有办法进行反击。 只能硬生生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马蜂窝,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摔下城头,血肉模糊成一片。 那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杀戮,杀的人手软,死的人心酸,是的,因为在天空之中,双手受制,就算是勉强出手之人,也会因为掌握不好风筝的动向,同样的活活摔死在地面。 这本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偷袭计划,可是,因为有了朵颜的干涉,有了萧君彻的足智多谋,这个天衣无缝,已成了死亡之约。 三个方向,不停的有敌军飞来,城头的旭军,越战越勇,直到天明,那青军的九百精英,已尽数消失于人间,且个个死状恐怖。 当太阳重新升起,城下的尸肉累累,却让萧君彻又一阵不舒服。 他早已习惯了尸臭的味道,只是,看着那些摔碎了的血肉,有许多的士兵,也忍不住呕出了黄水。 云详给萧君彻吃了丸药,不多时,萧君彻已感觉舒服了不少,他有些艰难的说:“别收拾了,据我猜测,这一拨人去了,凌晔也该沉不住气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 “能吓到我军,必能震他青军,让将士们这几天吃素一点,还有,将城头的尸体都扔下去,堆得越高越好,只要能逼他就犯,让我再妖孽一点,我也不在乎。” “皇上,这样恐怕不妥,会有人说闲话的。” “闲话?我还就想让人说说了,如果有人不服气,就来挑战吧,朕就不相信会输给他了。” 他满不在乎的表情,看在云详眼中,却似乎已失去了本意一般,但,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关头,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什么也不会争的样子。 凌晔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和朵颜吃完午饭,听到探子的回报,凌晔只恨不得连方才吃的饭也吐出来。 “无一生还?” “是丞相,无一生还,而且,大周国的皇帝似乎知道我们会有所行动一般,早已做好了准备,只待我军自投罗网。” 探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落地有声,那些青国的将领们一听这话,纷纷猜测起来。 “难不成?有奸细?” 是啊,除了这个说法,也没有别的可能会引发这样的惨事,只是,奸细,奸细是谁? 人人都在猜测着,且矛头纷纷指向了一人。 那些将士们看着凌晔,想说什么,却都没有开口,凌晔淡眸扫过众人一眼:“有话就说。” 一语罢,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丞相,那个女人,可是大周国的皇后,除了她,属下想不到其它人。” 横眉冷冷扫过那人嘴眼:“是因为他是大周国的皇后,所以你这么想?那本相还是大周国人呢?你是否连本相也要一起怀疑?” 那人被噎了一回,却又听出了另一层深意,就连领将也是大周国人,这种胜算,有几分,他也不禁胆寒了。 只是,他还没有蠢到要开口相阻,亦只是惶恐道:“属下只是怀疑,现在这个情况下,确实也有这个可能。毕竟……” 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因为他相信,凌晔听得懂的。 只是听得懂和听得进,是两回事,那人又瞅了一眼凌晔,只一眼,就已心知肚明,他根本不会听。 有了一人试水,其它人也看清形势,是以,也不再加以揣测,反正,在凌晔的手下,一人独大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人家就是得到皇帝的信任,他们也莫可奈何了。 另一个将领看到气氛不对,于是又提出了另一件事出来讨论:“丞相,是否将那些将士们的死迅上报朝庭,人已死,也好为家属要些抚恤。” “不必了,回国后,本相自会向皇上禀明真相。” 他说完此话,似已不太耐烦,只道:“本相还有军机要处理,有事,晚上再议。” 言罢,冷脸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军机大仗。 凌晔走后,那些将士们都黑着一张脸,方才提出朵颜是奸细的一人,沉声道:“诸位,大家看到了,如果大家还打算听丞相的,不把此事上报给皇上,我陈营第一个不服。” “是啊,陈将军也没有说错什么,那个女人肯定有问题,可是丞相已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什么也听不进去。” 说这话的,正是那个提出要上报的将领,他现下也是对凌晔十分的不满。 本来要听命于一个敌国人,就已经很不爽了,以前他有治军之才,他们也就不论了,可现在,他沉迷于美色,他们哪里还会坐视不理。 “也是,自打那个女人来了以后,丞相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心战事,只闻秋月。” “那个女人可是大周国的皇后啊,别说留了她在,大周国的皇帝会心里不爽,就说她在这一日,就有可能祸害一日,只怕,再这么下去,这仗也不用打了,已是败局。” “唉呀,是啊是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似乎对凌晔最近的表现都不太满意,那为道的陈营突然道:“我看,我等还是把消息上报朝庭吧,你们怎么看。” 那些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欢快的将领们,听到这里,突然没了声,大家都是领教过凌晔的狠毒手段的,现在如果同意上报了,就等于是正面的背叛。 有好几个已经开始犹豫,不知道是谁率先开了口:“我同意陈将军的做法。” 一语罢,又引起一阵嗡嗡之声,最终,除开几个特别怕事之人,几乎都投了同意票,陈营见状,终于开心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明日就派亲卫回国,向皇上禀明这一切。” 他既然肯挑了头,别人又哪里会反对,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五月初,当青国皇帝,接到消息称,辽原关口,凌晔滥用职权,强收大周国皇后在营中,甚至因为,枉送许多将士性命时,早已气因翻涌。 当初,因他一句话,强攻大周国,后来,又因他一句话,独攻大周国,现下,他的兵将一天一天在减少,而大周国似乎在渐渐蚕食着他的军队,他又如何不恼怒。 这时,陈营的亲信又进言道:“皇上,末将觉得,丞相不像是真心要帮我青国收复大周国江山。” “嗯?你这是何意?” 皇帝似乎被点中了痛处,连眼神都变得可怕起来。 那人瑟缩了一下:“皇上,末将的意思是,丞相是大周国人,这仗已打了近两年了,劳民伤财,可丞相死活听不进任何劝言,一味的要求强攻,再这么下去,微臣恐怕这大周国的江山拿不下来,青国倒是损失折将了。” “你的意思是丞相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青帝的眼神一冷,心中暗暗发凉,有些事,其实他也曾想过,只是凌晔和他的关系,让他对他总还是有些特殊的,毕竟,就算他的芸芸后宫三千佳丽,可深得他心的,竟还是那个男宠玉姬。 第30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53 “皇上,末将只是觉得,丞相没有理由帮咱青国人打大周国人啊,就算是皇上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是,这似乎也说不通呢。” 凌晔来青国的理由,当然不会让别人知道,只是,正因为如此,让人对他的身份和目的也是诸多猜测。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代表丞相对我青国不忠。” “可是皇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他声声泣泪,似乎心痛,似乎也是不忍,青帝冷眸凌厉的扫过跪在地上的人。 似乎有什么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正相持不下时,一个女声,由远而近,那么细软绵柔的幽幽飘来:“奴家可以证明这位将军所言不假。” 青帝神色一凛,双眸扫向殿外,只见一青红身影渐渐走近。定眼望去,他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云贵妃。” 朵云盈盈一拜,抬眸间风情万种,轻掩嘴角淡笑出声:“皇上,好久不见。” —————— 青帝是认得朵云的,也有耳闻她出了大周国后,留在了凌晔的身边,只是不曾想,她居然只身到了青国,而且,还能在众多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来到他面前。 “朕的御林军看来,真的是太松散了,得治治。” 他笑笑的说,似乎只是一个老朋友见面的闲聊一般。 朵云轻轻一跃,人已到了大殿之中,脸上尽是笑:“皇上真会开玩笑,不过,你那些废物是得治治了,不然,哪一天万一进来的不是奴家,可就大事不好了。” “云贵妃,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如果没有记错,青帝记得,当初她就是贵妃之尊了。 “皇上真会开玩笑,哪还有什么云贵妃可言,奴家云奴,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而且,奴家不是说过了吗,奴家可以证明那位将军,所言不假。” “证明,你如何证明?” 他挑了挑眉,一股子邪气,油然而生。 “奴家就是证明,奴家本是大周国皇帝的云贵妃,可是却让萧凌晔拖下了水,现在弄得家不家,人不人,本想着没了回头路,那就不回吧。可他萧凌烨又看上了大周国皇帝的皇后,其实,皇上应该明白的吧?他有多恨大周国的皇帝。”她挑唆着,似乎想让青帝忆及当初的那些龌龊之事。 顿了一下,她复又继续说道:“所以,与其说他是想帮皇上打江山,不如说他以权谋私,这死的是青国的军人,而得到的是他萧凌烨的好处,她玩弄了奴家,又伸手向了大周国的皇后,他要的从来不是江山,只是美人,现下,美人已得,那江山他还哪有心思打?” 如果说朵云在深宫之中,学得最精最好的是哪一项,那么,这诬陷人的功夫,当数一流,既然凌晔如此对她,她自然也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所以,如果说还有谁能在明面上治一治他的话,当数这青国的皇帝了,所以,她来了,而且来得那么的及时。 “此话当真?” 青帝本是十分相信凌晔的,可现在一边有二人这般说他,他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朵云妩媚一笑:“皇上若是不相信,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看看萧凌晔在那辽原关前都过着什么样的风流日子。” 青旭之战,实在打得太久了,青国的国力也因此急剧下降,凌晔每每总是报喜不报忧,让青帝一直以为战况还算良好,可现在却猛然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而最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萧凌烨的心里还能装着别的女人,青帝吃醋了,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他,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好,朕就当御驾亲征一回了,去看看青国的丞相到底在边关,做些什么勾当。” 青帝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他的心中已有计较。 朵云微笑着看着青帝的表现,心中暗语:上官朵颜,这一回,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 青帝的出行,一直是高度的机密,所以,直到他领着朵云来到了凌晔的跟前时,他才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指着凌晔身边的朵颜,青帝冷着一张脸:“朕的丞相大人,不为朕介绍一下吗?” 听出青帝的不悦,朵颜没有出声,却只是紧张的躲到了凌晔的身后。 她现在该是一个失忆的女人,自然不能表现出认识青帝的感觉了。 只是,她的动作却让在一旁的朵云,眸色微变,不由出言讥讽道:“据说,皇后娘娘你失忆了,怎么,难不成是真的?” “什么?皇后,失忆?你是在说我吗?” 装,除了装,朵颜已没了别的选择。 她现在能做的,只能尽量让他们相信自己真的失忆了。 “你还想装,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上官朵颜。” 朵云的嘴角轻挑,曾经做过一家人,自然也对朵颜的个性有所了解的。 所以,虽然听说她失忆了,但却仍旧十分的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凌晔,她说的皇后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吗?皇后?我是谁的皇后?” 她站在凌晔的身后,摇着凌晔的胳膊,表现得那么的惶恐。 “朵儿,我………” 凌晔是有苦说不出,瞒了这么久的事,没想到却是被朵云拆穿。他恨恨的看着朵云,再一次后悔,之前没有一刀解决了她。 “凌晔,你快告诉我。” 朵颜眸中带泪,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不告诉你,朕告诉你。” 青帝终于开口了,邪气的眼光,落在朵颜的身上,似乎在欣赏到手的猎物一般。 “朕?你是皇上?难道,我是你的……” 朵颜有些装不下去,青帝的眼神,实在让她恶心。 “想做朕的妃子,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你这种人尽可夫的随便的女人,朕可消受不起。” 他鄙夷的眼神,看得朵颜直冒火,可她现在是失忆的女人,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用一眼哀怨的眼神看着凌晔。 “皇上,不知您突然驾临,有何贵干?” 凌晔不卑不亢的说着,似乎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尊贵的皇帝一般。 “朕来干什么?朕不过是来告诉你的新宠,她,是大周国人,是大周国的皇后而已。” 一语出,朵颜自知再不能镇定下去,她假意十分吃惊:“什么?不可能?晔,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对不起,朵儿。” 这话句间接的承认了这个事实,朵颜单手抚额,似乎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突然就一头栽倒在了凌晔的怀里。 “朵儿,朵儿。” 凌晔的声声呼唤还在耳边,但朵颜却是怎么样也装死不睁眼,当凌晔抱着她回到大帐之内里,她紧闭着双眼,仍清楚的听到了青帝的怒吼。 “玉姬,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 青帝咬牙切齿,因为他分明看到凌晔眼中的心痛之色。 凌晔并不看他,只默默道:“皇上,臣从不敢忘。” “那你的承诺呢?” 青帝继续质问着,似乎怒气冲天。 “臣一直在努力!” 仍旧是淡淡的语气,甚至带着些嫌恶。是的,他不愿意跟他说话,每说一句,似乎都在提醒着他曾经的过往,那些黑暗的,他不想提及的过往。 “这就是你的努力?” 青帝指着朵颜,气得浑身发抖。 “皇上,我不会放弃她的。” 这是凌晔最后的坚持了,他是个早已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的人,如果说他还有一丝的温情与人味儿,那就只是在面对朵颜之时,他不想让自己最后的人性也消失。 “就算我要收回你现在的一切,你也不愿意放弃她是不是?”他问,尽显无情本色,既然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 “皇上,不要逼我。” 凌晔一幅誓死不从的表情。 “来人啦,封锁这间大帐,从今天起,这里面的人就是我大青国的囚犯。”青帝也发了狠,似乎这一次再会不任凌晔自主决断。 “皇上,不可。” 他阻拦,必须阻止青帝,如果保护不了朵颜,她醒来后,他是否会再一次的失去她呢? “玉姬,需要朕再提醒你一次你的身份么?” 他笑得那般邪气,凌晔不语,只是紧紧握住了朵颜的手:“皇上,如果你要关,就把臣也一起关了吧?” “玉姬,既然你这么想被关,朕就成全你,来人啦,把玉丞相拖走,关,起,来。” 那最后的三个字,他说得那么用力,几近咬牙切齿。 可凌晔却听出了那的那句话的意思,一年前,当他被带到青国,但凡他不从他,他必会说这一句,关起来,而关到哪里,从来都没有规定,但每每被关,他便会在床弟之间,百般拆辱于他。 现下,听到这样的话,他又怎么能不心颤,只是,他毕竟武功尽失,没有兵权在手,论武力,似乎谁都有可能胜他。 “皇上,不要逼我。” 他也同样咬牙,在他的气势之下,竟然没有一个士兵靠近他三步之内,青帝见状,是彻底的气得发疯,咬牙骂道:“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 “皇上,何必生气?他们不敢动手,奴家帮你。” 能这样说话的,不是朵云又是谁,她笑笑的上前,对凌晔做了一个请的姿式:“玉丞相,您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动手?” 看着朵云那明媚的笑脸,凌晔知道,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高昂起头,他倔强的说:“皇上,您真的不念旧情?” “玉姬,是你太不听话。” 他一直唤他玉姬,凌晔早已听出他的意思,其实青帝还是对凌晔有情的,只是这种情,凌晔自己并不想要而已。 “皇上,您不要听这个妖女的话,她的话信不得,您要知道,当初就是她把萧君彻的情报卖给了我。” 他指着朵云,狠狠的揭穿这个事实,青帝瞅了朵云一眼,终于还是有些动摇,只是一想到凌晔看朵颜的眼神,青帝就觉得很受伤:“你说她是妖女?可你呢?你口口声声说帮朕打天下,可这天下到底还是你玉家的,朕的兵死的死伤的伤,你还在这里抱着软玉温香不肯出击也不肯回国,你要朕如何信你?” “皇上,再给臣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三日后,已计划好了一切,成败在此一举。” 他试图挽回青帝对他的信任,毕竟他在他身边,料事如神早已不是一日两日。 他的能力,他相信,青帝对他应该还有期待的。 “三日后?你有把握?这两年时间也没见你有个把握。” 青帝有些不信,但大多是因为对萧君彻的强大的畏惧。毕竟两年都没能合力攻下的国家,仅凭自己一国之力,他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皇上,青国的军队,比大周国的实军要多出十几万,这一次,我决定倾巢而出,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只是伤亡方面,会比预计要多。” 凌晔的话一出,青帝就火了:“朕的子民,你还嫌死的不够多?而且,若是这样,连国那边来个偷袭,坐收渔翁之力的话,如何是好?” “不会,臣保证,连国那边的消息,臣都收集好了,那个裴潋晨自己都自顾不及了,哪会有心情玩偷袭。” 他一直放雅瞳在连国不接回在身边,其实也就是要打听连国的内幕,所以,他的这个消息,绝对有保证,是以,他才能说得这么有信心。 “你如何保证?又是你那个裴雅瞳?你与他分开多年,她如何还要对你这般服服帖帖?你又如何保证她对你没有异心?” 青帝自然是知道雅瞳有凌晔的关系的,只是,他现在本就嫉妒他和朵颜的关系,现在又扯出雅瞳,他哪里听得进去。 凌晔心说,我承诺她的是皇后之位,她自然会拼死的护我,又何来异心? 可嘴上他却不能直言,只解释道:“雅瞳与臣,并不若皇上想象那般,她是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女子,臣告诉她,只等臣打了胜仗就重新迎娶她回家,是以,她对臣该是真心实意,不会欺瞒。” 他的话一出,青帝转动着双眼,似乎在想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朵云终是看不下去,又出主意道:“皇上,何必在意这雅瞳公主是真心还是假意?其实,现在就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只要皇上用了,我保证,这仗,皇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领辽原关。” 眼眸一转,青帝重新将眼光调回朵云的身上,问:“你有何好计?” “何需用计,皇上,既然大周国的皇后在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不就是最好的毒药么?奴家不信那萧君彻不疼他的皇后。” 似乎在看穿了这一点后,她更恨朵颜了,她的恨,现在已没有了目标,只是恨,恨完,还是恨。 似乎没了自我,不知为何而恨,也不知因何而恨,只知道她的心中现在唯有一个恨字。 “不行。” 还跪在地上的凌晔愤然起身,盯着朵云的眼,几乎要喷出火苗来:“上官朵云,你为何如此狠毒,她可是你妹妹啊?” “呸,妹妹,就她?”她的手指 着朵颜,忽然仰天大笑:“她何时当我是姐姐?若是当我是姐姐,还会来抢我的男人么?萧凌晔,别假装那些过去你都忘记了,记得吗?她爱上了萧君彻,萧君彻,萧君彻。” 似乎不解气一般,她边说三遍萧君彻的名字,成功的把凌晔气得暴跳如雷:“上官朵云,你给我闭嘴。” 他二人斗嘴之余,一直没听懂这些的青帝终于插话了:“玉姬,是否可以给朕解释一下,谁是上官朵云?” 言罢,他又打眼看了看朵云:“你不是说你叫云奴?怎么,大周国的云贵妃,摇身一变,又成了上官朵颜的姐姐?不如你也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二人相争,完全忘记了朵云的身份有多么复杂,朵云一扭头:“皇上,就算奴家有千万种身份,有一条永远不会变。那就是,我恨上官朵颜,恨萧君彻,是他们让我感受到了背叛的滋味,所以,皇上,你我是站在一条战线的,你我有着同样的敌人,所以,我永远不会帮着他们骗你。” 她在说到骗字的时候,咬字特别的用力,似乎在有意无意的提醒青帝,凌晔欺骗他的事实。 青帝看着铁青着一张脸的凌晔,又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朵云,犹豫着,似乎也有些不明白了。 “皇上,不要动朵儿,臣答应三日就是三日。” 凌晔再次抱拳保证,如果得到天下,却要用朵颜去换,那么,他这几天的缱绻温存是否又该是美梦一场,梦过了无痕?他不想要这样。 “皇上,如果你再犹豫不绝,就算是胜利了,用千千万万青国男儿的血肉之躯换一个女人,你觉得值吗?” 朵云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青帝的所有幻想,是的,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一百个也不值。 虽然不想让凌晔因此生自己的气,可他毕竟还是青国的皇帝,这仗打不打,他说了算,但这仗如果必须要打,他没有理由,损失自己保全一个大周国的皇后。 第304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54 “玉姬,朕觉得,这一回,朕应该听她的。” 青帝冷着一张脸,对上凌晔的眸子,说:“你永远也不要想,如果你不爱她,朕想,朕的心里会好受一点的,可你偏偏那么爱她,所以,她如果死了,朕会很开心,很开心。” 他的霸道凌晔并不是第一次体会,所以,看到他的眼神,他已明白了一切,这一次,他真的又失败了,败在了上官朵云的手里。 凌晔终还是被强行请去了,说是去青帝的大帐内详谈密事。 而朵颜这里,则留下了最不让凌晔放心的朵云。 起初凌晔也是死活不同意,但朵云却告诉他,朵颜明天还有重要的作用,所以,她绝不会伤她性命。 凌晔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理,想通了这一点后,他才期期艾艾的随着青帝离开。 望着凌晔和青帝离开的背景,朵云笑得阴森,掀帘而入,她冷笑着走近朵颜,用力的一脚踢在了朵颜的手臂之上。 几乎就在同时,朵颜一跃而起,瞬间向朵云袭来。 朵云一直以为朵颜是真的昏睡了,一时间也没有防备,白芒一闪,只觉颈间一凉,一把冰冷的匕首就架上了她的脖颈。 “上官朵颜,你使诈,来人……” 她张嘴就要喊救兵,却在启唇之时,被朵颜迅速出手,塞了一丸药在她嘴里,她想要吐出来,朵颜却实实在在的往她后背。 猛地一拍,咕噜一声,那药就被强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惊骇的问着,朵颜却是冷冷一笑:“让你闭嘴的药,我看你那么多话,现在应该让你的嘴休息一下了。” “你……” 你字一出,朵云已惊觉不对,她竟然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了,她惶恐的看着朵颜,而朵颜却是那么理所应当的看着她:“其实,你应该能猜到是什么药的。反正,你也不是没吃过。” 朵云的眼,几乎能冒出火,她迅速抽身,甚至不惜被朵颜伤着,也要强行与其对抗。 朵颜的凌波十里再度被施展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中,多了一卷长长的布条,却是从军医手里要来的,那种包扎伤口用的白棉布条。 她自知自己不是朵云的对手,是以,只有出奇招了。 她时高是低,时左时右,不停的来回穿梭着,朵云的颈项上还渗着血水,是方才朵颜手里的匕首割破的,只是伤口并不太深,所以她还能那么气焰嚣张的站在那里。 只是,此时她的右手已被朵颜手里的棉布缠上,她奋力挣扎着,只是越挣扎似乎越紧,在朵颜来回穿梭了十次之后,朵云的手脚已完全被绑了起来。 看到自己的成果,朵颜终于停了下来,笑笑的走近朵云,有些得意的说:“你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你知道我是故意的吗?没有你在,这曲戏如何演得下去?” 语罢,朵颜自怀中摸出一张人皮面具,在朵云的眼前晃了又晃,待她看得清清楚楚后,她当着她的面,坐到了帐中唯一的一个小铜镜前,将那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只是,当她转身之时,看清她面具的长相时,朵云已惊得张大了嘴,发了疯的想大叫,却始终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 而朵颜看着那样的她,又摸出另一张面具在手,摇晃着走向朵云,森冷着说:“这个,是你的……” 朵云强行扭动着头部,却被朵颜重重的点了穴,不消片刻,另一张朵颜的面具就反贴上了朵云的脸。 ———— 三日后。 狂风猎猎中,青国的大军倾巢出动。 因有着青帝亲征,青军的势气,一时亦蓬勃高涨,人人面色肃然,铿锵有力的喊着:“青国必胜,青国必胜。” 城头上,一排铁衣间,那一抹雪白的身影格外的醒目,狂风翻飞着他的袖角,衣袂飘飘间,晃若天人。 绝世的容颜,在阳光下更显俊美,阳光更是添色一般,为他勾勒了一色的金边,使其看上去,竟不似人间。 浅浅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角,只是,双眼中的温柔,只为那千军万马中的一抹纯净。 即算这么遥远,隔着千军万马,隔着涛涛流湍的时光,隔着他们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却依然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看清她白色的长衣,看清她黑色的长发,看清她清亮如星的眸,更甚至她唇畔那一丝淡淡的、满不乎的微笑…… 那是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沧海如何幻变也不会忘却的! 仿佛打破了一丝沉静,云详终是率先冲过了城头,半倾着身子过了城头,有些不敢相信的指着那万军从中的一抹雪色:“朵儿,他竟拿朵儿来威胁我们。” 慌乱之中,在众将跟前,云详也忘记尊称她一声皇后,只是朵儿朵儿的唤个不停。 萧君彻没有回应她的话,仍旧浅笑着望向远方,倒是站在他身侧的国师,眼神复杂的看着萧君彻,一时间,亦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我去把皇后娘娘救下来。” 冰笛第一个沉不住气了,冰笛与朵颜也算是有些渊源的,所以看到这样的情况,抄起家伙,就要往城下跳。 “慢着,朕有允许你去吗?” 萧君彻终于出声,却是阻止他的行动,所有人都摒了气看他,揣测着他的心思,暗想着,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皇上,您就让冰笛去吧,要是怕他武功不济,我陪他一起去。”云刀也站了出来,在这样的时候,大家都特别的齐心,只一心要救他们的皇后娘娘。 “不必了,朕相信,朕的皇后也不会希望你们白白去送死。” 他淡淡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真的不在乎一般。众人一惊,均不明白萧君彻是何用意。 “皇上,他们摆明了就是想要用皇后娘娘来要挟您,如果不救下娘娘回来,如何是好?” 冰笛急了,他不是不知道前方凶险,只是,如果合他一人之力,能挽救回萧君彻的决定,他想,他愿意。 因为知萧君彻和朵颜的感情,所以明白,如果有朵颜在手,萧君彻必然受制。 他可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又如何能为这种儿女情长,让世人恶语相向? “如何是好,那就不如何了,那便好了。” 他淡淡的话语间,飘散的是什么,无人能懂,唯有他的一双利眼,那么深沉。 “皇上,是臣莽撞了,臣相信,皇上自会有所定夺。” 云详扯回身子,扭身看向萧君彻,无比期待的说着,萧君彻不语,只是深深的望向远方,表情,到底还真是有一点点的紧张,是的,他紧张了。 紧张的看着那千军万马中的人儿,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只是,那真的,是她吗? 遥远的方向,白衣飘飞着的女人一脸惶恐的看着城头上,那天人神灵一般的男人,她的心在欢腾着,在悲伤着。 她的心在滴血,她口不能言,但心却不死,她是上官朵云是上官朵云。 她想叫出来,大声的,可是她的嗓子却发不出任何的音节。 是的,她不是朵颜,而是朵云。 那两张人皮面具,很好的掩藏了她俩的容貌,将她们的身份生生对调。 所以,此时此刻,站在青帝的身边,挂着甜美笑意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上官朵颜。 朵云的心,此刻已麻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她讽刺的想,她一心想要萧君彻重视她的,这一刻终于实现了,却还是要借着那一张人皮面具。 突然间,发现,自己的心,还是期待着的,就算是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害了那么多的人,可是于萧君彻的心意,她此生不变。 就算是死,能为了他而死,她似乎也是无憾的。 只是当她想通了这一点,她再度无声落泪。 她是该恨他的呀,可是为何,只要一见他如神般的容颜,就再没了自我? 朵云的泪,一线线的落下,没入衣角,无声无息。 青帝骑着高头大马,缓缓靠近,绑着朵云的十字桩,近乎残忍的说:“皇后娘娘,很快要见到你的皇上了,还哭什么呢?” 朵云别开那张和朵颜一模一样的脸,恨恨的看着立于一侧,表情怡然的正牌上官朵颜,有多少话想说想骂,但却只能动着唇,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直被青帝阻止靠近她的凌晔,此刻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突然狠拿的锁紧了戴上朵云人皮面具的朵颜的衣领:“你把她怎么了?” “丞相大人何必这么生气,只不过,昨晚嫌她太吵,给她喂了粒哑药而已。” 朵颜在笑,残忍的,无情的笑着。 凌晔早已气绿了脸,轮起手里的大刀,就要砍向朵颜,朵颜又道:“杀了我啊?在旭青两国的皇上面前,杀了我啊,只怕杀完后,她还是哑的。” 她故意的提及萧君彻和青帝,因为明知道他会有所顾忌。 凌晔手里的大刀,高高举起却始终不能落下,直到青帝说了一句:“不就是哑了吗?又不是没命了,玉姬你是在气什么?” 青帝的话,分明在提醒凌晔一些既定的事实,是的,现在不关心一下生死,还注意一个不能说话的现实有何意见。 凌晔黑着一张脸,终于收起了大刀,转而面对青帝道:“皇上,如果可以,能否留她一命。” 青帝邪邪一笑,大手遥指远处城头的白衣男子:“留不留,不得看他么?” 遥遥的,萧君彻与青帝对视,面无表情的脸上,忽而显出一丝笑意,萧君彻高声打着招呼:“晔,别来无恙啊!” 他无视青帝,竟然和凌晔打招呼,等于当着众将士的面,打了青帝狠狠一耳光。 他阴冷的眸中,尽显残忍本色,猛地一下抓住了朵云的头发,邪恶的说:“皇后娘娘,看看你的皇上多么的不讨人喜欢啊?既然是这样,就怪不得朕狠心了。” 言罢,青帝命令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让大周国的皇帝看看清楚,她的皇后有多迷人。” 那十字桩其实是架在车上的,听到青帝的吩咐后,那些士兵将车拖得离城门更近,青帝没有亲自前去,他自是没有那么蠢的。 硬着头皮,凌晔被他推了过去,青帝当然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断了他的所有念想,他要让他记得他现在是站在谁的一边。 那一步有多难,凌晔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的这一幕,他一步步走近,一步步伤心,如果他说了那句话,朵颜还会原谅自己吗? “朵儿,别怪我,我一定护你周全。” 朵云不语,却是冷冷发笑,周全,他所谓的周全不过是让她死得更快而已。 只是,如果当他知道他一心一意想要护个周全的不是他的朵儿时,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她扭头看着他,试图想让她明白自己在说着什么,只是,凌晔从不懂唇语,自然也看不懂她的意思,只误以为,朵颜在跟自己诉苦。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中打转,他强忍了回去,忽而抬头,恨恨的望着那高处的雪白身影,大声道:“萧君彻,开城门,否则,我杀了她。” 言罢,手中钢刀,已架上朵云的脖颈。 辽原关的城楼上,躁动一片,云详的双手都几乎掐进了肉里,但,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城门开不得。 “皇上,皇后娘娘即为国母,便不会贪生怕死,就算是死在敌国的手里,亦是重于泰山,不必可惜。” 一语出,众人皆愕,待得清醒过来,扭头而视,却见是一脸寒霜的云非所说。 平日里,朵颜与云详是关系最好的,与云非这个大哥反而不太亲厚,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云非也是很关心朵颜和云详的。 只是在这样的时候,上官家的人主动说出了这样的话,不得不说,实在让人钦佩,要知道上官青止是多么狡猾的一个人,从来是以私心来谋公利,可他的子女们,却个个脱颖而出,无一不是大公大义之人。 云非主动的说了这样的样,实则是为萧君彻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是了,这个命令如果由他所下,该是多么的伤人。 萧君彻淡眸扫过云非的眼,突然说:“云非,谢谢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上官云非一时之时,激动到说不出话来:“皇上……” 见萧君彻没有任何反应,凌晔又吼了出声:“开城门,否则,我杀了她。” 还是那句话,没有新意,没有变化,萧君彻只是那么安静的看着刀人的人儿,一瞬不眨的看着她的眼,那含泪欲诉的眼。 “开城门,否则……” 凌晔的喊话还没有结束,一人已从他身后冲了上来,正是那个一直看朵颜不顺眼的陈营。 撞开凌晔,他突然邪气的说道:“据闻大周国的皇后,仙姿曼妙,一身冰肌玉骨,如果大周国的皇帝都不怜惜,那不如赏了我青国儿郎玩玩。” 一言出,凌晔怒目相视,而陈营却是迅速出手,只用了一只手,就狠狠的将凌晔的双手紧锁。 “以你那种说法,我看你是喊到天明,也是不会有成效的,玉丞相,现在是打仗,不是你怜香惜玉的时候。” 言罢,用力将凌晔甩开,凌晔颠倒了几步,终是被两个陈营的主力架在了手中。 “陈营,你敢胡来,我饶不了你。” “若是赢不了这场仗,你饶了我,大周国军也饶不了我。”陈营也不是一个蠢才,事实上,他看得比什么人都透彻,只是,现在他抢的是时间,时间不多了。 ‘撕啦’一声,朵云的雪衫被撕毁大片,裸露出雪白而圆润的肩头,凌晔倒吸一口冷气:“陈营,住手。” 陈营不听,又是用力一扯,朵云雪白的裸背,就尽显于人前,她的上衣已尽数被扯,只余一件粉色的贴身肚兜。 青军中又是一阵骚动,在这样的男儿战场,能看到如此活色生香的情景,怎么不教他们热血沸腾。 “陈将军,好样的。” “陈将军,好刺激。” “……” 青军里一些人淫邪的高声喊叫着,令得陈营的眸色越发赤红,他仰头哈哈大笑:“看看啊,看看啊,这可是你大周国的皇后啊,如果你们城门再不打开,让我想想,是不是证明,你们也想再看多一点呢?” 云详再也忍不住了,就连云非冲着城下不顾形象有破口大骂:“陈营,你个老匹夫,你再敢放肆,我定不饶你。” “皇上,我忍不下去了,让我下去杀了那个贱男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这么冲动人的,除了云刀还能是谁,萧君彻一直眯了眼看着那一切,直到他看到陈营嘴角那邪气的笑意时,终于开口:“拿箭来。” 云刀眼睛一亮,萧君彻的能力,在她眼中早已神化,一听说他要箭,她哪里还会多想,顺手就抢了身边小兵的一张弓,递到了萧君彻的手里。 抬手,金色的长弓,金色的长箭,那是骄阳的颜色。 箭搭弓,弦张如日,最后,看她一眼…… 第305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155 扬声,高唤一声朵儿,手中拉得紧紧的弦却是迟迟没能松开。 那一眼的承诺,那一眼的罪恶,那一眼,萧君彻终还是没有狠下心……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朵云轻扬起小脸幸福地笑,原来,原来就算他眼中看到的是朵颜,看到他的迟疑,她也是幸福的。 轻启朱唇,无声地说出了那句,谁也听不见的话:“皇上,对不起,来生,云儿再来服侍你。” 云详的手抖了又抖,颤了又颤。 只因,唯有他,能看懂她在说什么,所以,她是,她是…… “再不开城门,我就脱光你大周国的皇后,再不开城门,我就当场与其合欢,我且看看你大周国丢不丢得起这个脸。”陈营越说越y荡,城头上,所有将士们都着急了。 “皇上。” “皇上。” “皇上。” “让我来吧。” 云详于是说,他终于明白了萧君彻的淡然自如从何而来,想通后,却发现,原来他只是发现得比自己早已而。 “让我来吧,皇上。” 他再次请求,萧君彻看着他,那毫无生机的眼神中,如果还有什么的话,那便只有悲伤。 萧君彻没有出声,只是亲手,那就弯弓递于他手。 “云详,不要勉强。” 他的眼中,尽是血泪:“不这么做,才是勉强。” 言罢,他挽弓而上,一声长啸:“朵儿,来生再见。” 他该唤的是云儿,可他不能暴露朵颜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喊了那一声朵儿。 他想,就算她听不懂,她也会高兴的吧,至少,与其在人前受辱,倒不于让她痛快一箭。 朵云静静的仰着头,看着云详的不忍,她笑了,突然对着云详笑了,只因,她明白,他已认出了她。 这个世上,如果她还对谁有一丝不忍,那么,除了云详还会有谁? 她对不起他,可她不后悔。 重新启唇:“云详,对不起!” 云详突然一声凄厉:“啊!” 那一声呼唤令战场上所有的人耳膜一阵雷鸣,抬首的瞬间,只见一支金箭如流星划过天际,拖着耀目的金芒,穿越苍穹大地,撕裂虚空气流,夹着射破九天的气势,如一道掩目不及的闪电直直没入那一袭雪衣。 剎时,战场上一片寂静! “唔……” 那一声痛呼极低极浅,可战场上的万千士兵却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一瞬间,那一箭似射在了自己身上。 陈营的手僵在了原地,看着那金箭的羽翎怔怔发呆,那是用了多少气力,那是有多么精准的手法,那一箭竟然生生的穿透了朵云的锁骨,将那锁骨上挂着的粉色肚兜的细绳,强行扎入了她的血肉。 那是一种最后的紧持,带着无限的悲凉,哪怕是死,也绝不能让她人前失节。 这是何等的气势,陈营退缩了,看着朵云的嘴角一丝丝滑落在地的血水,看着朵云带血的微笑,突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朵儿。” 又是一声惨呼,却是云非所发,城头上的众人,均都傻了眼,云刀更是疯了一般的跳上前就给了云详一耳光。 “门主,你疯了,那是皇后啊,我给你们箭是要射那个陈营,是陈营,你怎么射皇后呢,啊啊,那是你妹妹啊,啊啊?” 云详不语,只是仰躺在地,泪水顺着他的眼角,艰难的落下两行:“啊!” 他又是一阵狂呼,撕心裂肺了一般。 他的心,碎了,碎了,一地都是…… “你杀了她,你竟杀了她,上官云详,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双手被制的凌晔彻底的发了狂,他挣脱了那两个人的钳制,狂奔回青帝身边:“皇上,臣要报复,臣要拿下辽原,臣要他们偿命。” 看到这样的凌晔,青帝满意了,虽然也震惊于萧君彻的绝情,但能让凌晔下定了最狠的决心,这也是他最想看到的事情。 “从现在起,朕封你为青国天下兵马大元帅,青国的大军,尽数交于你指挥了。” 他爽朗的说着,却见凌晔早已满脸杀机。 “强攻,拿下辽原关后,能活下来的,城里的一切,银子,珠宝,女人,都是你们的。” 这是多么大的诱惑,青军本就在旭军之上,这鼓励性的话语,无疑是给了所有人一份‘美好’的幻想,他们贪婪的眼中,已现原始的本色。 欲望,除了欲望,还是欲望…… 先锋营的士兵们,扛起了天梯,怒吼着,急先恐后的朝前冲去,直到他们冲在最前面的人看到那些已经腐烂了三天的尸体时,受不了的,早已弯身狂呕。 只有一些还扛得住的,架上天梯努力的往上爬。 城头上,大周国军也忙活起来,有些人搬起了脚边的石头,一股脑儿的往下扔,羽林军的羽箭更是对准了那还刚刚跑近的青军,箭无虚发。 更有一些人推着一锅锅的热油,一锅一锅的往下浇,沸油一触到人的皮肤,滋滋的冒着肉香之气,令人看者惊心。 恐怖的哀叫声,声声惊悚,令得接下来,准备跟上的士兵,也有些脚软无力。 凌晔适时的大叫:“退后者,斩。” 只一声,就让所有士兵从震气力,是啊,退后者,斩,那就只能往前冲了,冲上前去,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希望。 萧君彻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至天际飞来十二只黑色鹰王,萧君彻的眼神终于扭转了身方,定定望向千军万马之中,那火红的身影。 他伸出右手,直指苍穹大喝一声:“开城门。” 所有人都愣了,开城门,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的指示那么明确,那些士兵呆愣间,只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声,一扭头,却见黑压压的一支军队悄然靠近,为首的十二人,一色的黑衣,一色的面具。 “暗十二门,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冰笛,他由此兴奋得满脸是泪,兄弟们,上啊,上啊。” 他的模样,哪里来有一点将帅的影子,还伏在云详身边的云刀,一听说暗十二门,也弹跳了起,只一眼,她就浑身发抖,却是激动的喃喃自语。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是的,暗十二门接到死神令,便马上召集了所有部众,前来支援了。 只不过,出乎萧君彻意料的是,暗十二门,每一门的部众都在一万人以上。 这相当于,给他集结了一支十几万人的最精锐的强兵,那些守门的小兵,哪里还敢含糊,似乎连开门都嫌自己太慢了。 那是一场空前的大战,凌晔再度施展出了他的惊世兵学。 只是,他的那些阵法,早已被萧君彻参透,几十万人在辽原的黄土地的相互撕杀着,萧君彻的气势已完全的呈压倒性的。 他的暗十二人,杀人不论章法,有的人甚至提的就是一把杀猪屠牛的砍刀。 只是他们下手之狠,无人能及,仅仅这一支强兵,就相当于给萧君彻的旭军提升了五成的兵力。 人人都杀红了眼,人人都兴奋的狂叫着,那不是战争,那是一场最直接的屠宰,仿佛他们杀的不是人,而只是牲口一般。 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的倒下,青帝终于害怕了。他慌张的扯着随便谁的手:“快,快,护驾,护驾。” 那些士兵抖着腿将他围成一个圆,个个神情惶恐。 朵颜终于拨地而起,飞扑上去,双手执箭,横扫一片。 青帝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怒喝:“上官朵云,你干什么?” 朵颜一笑,挥手间,已揭去了脸上人皮面具:“呵呵,皇上您认错人了吧?我可是不是什么上官朵云。” “你,你是……” 长剑贯力,直飞了出去,瞬间没入青帝的胸间,他的指仍旧指着朵颜,艰难吐出她的名字:“上官朵颜。” “没错,是我。” 朵颜冷冷出声,左手再度贯力于剑,又一剑狠狠刺出,青帝的身子重重的倒地,抽搐着的嘴角,血水横流。 回身,火红的云衣,在风中飞扬,她笑望着那一身白衣,一声娇喝:“青帝驾崩了。” 一语,似穿透了热辣辣的长空,大周国军雄狮般的长吼,青国军乱成一片。青帝驾崩了,青帝驾崩了? 那他们还打的什么仗? 为谁而打仗? 青军,终于自乱了阵脚,人人无头苍蝇似乎的乱蹿着,萧君彻的声音劲力穿透着苍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归降者,留命一条。” 留命一条,在这样的时候,这是多么大的诱惑,那些本还四下逃蹿的青军,在看到满地的横尸时,心里能想到的,就是归降。 是啊!归降才了保命,保命才是重要的,只有活下来,才能回家再看她们的妻儿老小。 终于,他们一拨拨的放下了武器,高举着双手,扯下自己内衣的白布,在头顶上摇晃着,起初,只是三三两两的人做着同样的动作,到后来,除了倒地的那些尸体,整个辽原的平原之上,就只能看到,有规律的摇晃着的白布条。 萧君彻的嘴,轻轻一挑,终于笑了,足下一点,如大鹏展翅一般,飞下城头,跃向那千万个白布条间的火红人影。 “你,终于回来了。” 他说,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只是话到唇边,只有一句。 朵颜扬起脸,甜甜的笑:“因为,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言罢,朵颜再忍不住,幸福的投入萧君彻的怀抱,笑得那么的幸福,是的,天下间,从此后,再没有人能拆散他们。 “朵儿,我很后悔那天放你离开,你一离开我就后悔了,可我必须装得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真浑呐,要是今日,被绑在那里的是你,我这一生,都不是原谅自己。” 他说着,那么的用力的抱着朵颜,似乎一松手,她就会飞走了一般。 是的,他是知道的,而这一切包括朵颜的离开,他都是知道的。 起初,他也是不同意的,可是,朵颜告诉他:“只要未来的路,可以永远在一起,现在有再大的困难都要克服。” 他犹豫了,可她还是坚持要去青军的大帐,是的,她已经成长起来了,再不是任性的上官朵颜,她还是大周国的皇后,是一国之母。 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她也想要同萧君彻一起担起这个天下,担起她的百姓的疾苦。 受她的感染,他放她离去,只是,到了此时此刻,他方才放松了自己,说出了一直他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他后悔,后悔放了她走,后悔自己为了天下。 “可我不后悔,永远也不。只要能帮到你,哪怕是一点点的小忙,我也绝对不会义无反顾,我们是夫妻啊,夫妻本是一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呵呵。” 说到最后一句,朵颜不自觉的笑了,萧君彻也笑,为她的那个小小的霸道,他笑言:“好,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朵颜咯咯直笑,得意于他话语间的宠溺,只是,当她弯弯的笑眼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扑上前来时。 她顾不得提醒,只能凭自己的动作,用力的一个旋身。 “呃!” 当匕首刺入她的胸腹,她嫩红的嘴角有血红的液体在游离,萧君彻震惊着,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反而是持刀的凌晔一声哀嚎:“朵儿,朵儿,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 凌晔终于被打败了,彻彻底底,他躺在死人堆里,等着这最后的一击击中,可朵颜竟然生生替他受了这一刀。 他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啊。 他的朵儿如何承受得了那一击。 萧君彻的脸,终于失了血色,看似那么轻轻的一挥手,已将凌晔甩飞出去好远,他重重的落地,咳出一丝血水,口中却还是喃喃不停:“朵儿,朵儿……” 抱起还在不停吐着血的朵颜,萧君彻发了疯的狂叫着:“云详,云详,云详……” 当朵颜扇动着纤长的羽睫,幽幽醒来,萧君彻早已像条看到肉骨头的小狗一般扑了上去:“朵儿,朵儿,你看看我,看看我,是我是我啊。” 她轻轻的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描绘着他脸部刀刻般美好的线条:“瞧你,都瘦了。” “瘦了不怕,能看到你醒来,我什么也不求了。” 朵颜的泪在眼中翻滚着:“萧君彻,你真傻。” “是我傻吗?我有你傻吗?你这个不听话的女人,怎么能自己帮我挡那一刀呢?你就那么想死吗?”他骂,心疼得眼眶都熬红了。 “我不想的,你相信我,只是,我的身体不由自由了,真的不是我的错。”她无辜的厥嘴,似乎有多委屈一般。 “你这坏女人,我要惩罚你。” 他恨恨的说着,疼惜的摸着她惨淡的脸庞。 她笑,微微的皱眉,因为伤口还有些疼:“好啊,你想罚什么?” 他低着,轻抵着她的额头:“我罚你,这一辈子再也不许离开我。” 她的泪终于还是颤颤微微的落了下来,她笑了,笑得那般幸福,笑得那般满足。 “答应你。” 此生,此生,生同寝,死同穴,再不分离! 第306章 大结局后记1 嘉隆三年,六月,辽原之决,最终大获全胜,旭军在上官云非,冰笛,凌煦三帅的率领之下,一鼓作气,以雷霆之速荡平青国,三州二十六城。 终于,成功将青国纳入大周国版图之中。 嘉隆三年,七月,三军得胜归朝,一路百姓欢歌接迎,好不热闹,云非,冰笛,凌煦三人,因立下大功,齐齐入宫听封,其中云非晋为骠马大将军统三十万兵马,冰笛晋为驭青将军统二十万兵马。凌煦本为周汉王,早已有封地,无法再晋一级,于是,萧君彻收回他原有的封地,特许他已收复的青国三州二十六城,是以,现下的凌煦俨然相当于一个小国国主,但位爵不变,对外仍称周汉王。 许是因为曾服下剧烈毒药,朵颜自回宫后,突然发现自己那个对花粉过敏的症状竟然完全消失了。云详为其看过好几次,也说不出一个所以原来,只解释道:这是一个迷。朵颜听后,笑骂云详庸医。 但,云详最后一次为朵颜诊脉时,偶然发觉朵颜再次怀孕,萧君彻得知后,开怀不已。云详告知萧君彻,朵颜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曾经中毒的后遗症,这个孩子,许是带毒之身。萧君彻却笑言:“有其父,必有其子,既然朕是个毒人,再多一个小毒物,又有何妨。” 闻言,云详已知其意,再不说其它,只一心为朵颜安胎保子。 虽然是第二胎,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她总觉得比怀了鸢飞时还要辛苦得多。一日无聊,她带着秋歌到花园散步,朵颜看着秋歌常年戴在脸上的面纱,突然问道:“秋歌,我让三哥帮你把脸上的字弄下来吧。” 其实这话,她已向秋歌提过多次,只是,秋歌从来都是拒绝的,这一次,她同样如此说:“不必了小姐,也没有人要看,弄不弄去,有什么关系?” 朵颜其实是懂得秋歌的心思的,只是,那人毕竟是凌煦啊,她虽然可以强塞秋歌于他,但,若是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便是做了他的妾,又何来幸福可言。秋歌是朵颜最好的姐妹,她不忍心,在看秋歌受了这么多苦后,还是那么委屈的生活。 “谁说没有人看,我和鸢飞都要看的。” “小姐,不要说了,秋歌不愿。”她那么决然的说着,一如当初凌煦离宫时,问她是否愿意跟他离开时,她的回答,她说:“汉王殿下,奴婢不愿,奴婢要永远留在小姐的身边。” 朵颜瞅着她,那么心疼,秋歌却岔开话题道:“小姐,小刀来了。” 闻言,朵颜回头,果然看到云刀一身劲衣红装的走了过来。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可与她衣着,恰恰相反,白如宣纸。 “小刀。” 朵颜轻唤,终引起云刀的注意,她扯出一丝笑意,快速朝朵颜行来,曲膝施施然行了一礼:“皇后娘娘。” “别见外了,又没外人,不必行礼了。”朵颜伸出一手拦了她一下,云刀也就大大方方的起了身。 “皇后娘娘来赏花吗?” “是啊?你呢?从哪里来?还是正要去哪里?” 云刀惨淡一笑:“刚刚从承乾殿出来,正要回去呢。” “皇上他找你有何事?”朵颜倒是真的觉得奇怪的,事实上,萧君彻没有那种有事没事喜欢把血门的人三天两头往宫里召的习惯。 “不是,是我找爷有事。” 看云刀脸色不好,朵颜一惊:“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皇后娘娘想知道,就告诉您好了,我去向皇上讨赏了。” 朵颜一听,便笑了:“呵呵,也是该赏的,你也是立了大功的女英雄。” “是啊,所以,我讨了个公主来当当。”她说得那么随意,只是眼角的余光里,浮动着的,似乎更多的是忧伤。 听到这里,朵颜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闷闷不乐,也有些着急的说:“小刀,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现在连国新帝求和,正缺一个成年的公主和亲,你这么一着,你是想去连国不成?” 本以为云刀会吃惊,却没有想到,她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是。” “小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去连国有什么不好?搞不好,还能当个皇后呢,呵呵。” 朵颜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脸:“小刀,这不是你的本意吧?是皇上的命令吗?如果是,本宫可以………” 云刀摇摇头,眼中似有泪花闪动:“皇后娘娘,不要去烦皇上了,是我自己的意思,是我自己要去的。” “为什么呀?” 云刀的眼中,有一丝痛色隐忍着:“十年,我只去十年,十年后,待皇上灭了连国,我就能回来了。” “小刀,你走了,那三哥怎么办?”朵颜有些生气,这样的云刀可不是她喜欢的。 “他,他不是好好的吗?听说皇上想着他顶了大学士的那一空缺,他马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会过得很好的。”云刀并不是堵气,她只是,只是真的失望。 “小刀,小刀,你怎么了?” “没什么,皇后娘娘,我先回去了。”云刀并不想多做解释,只因,多说也无益。 朵颜却不依她,扯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你不说清楚,本宫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云刀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抬头看着天,朵颜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她是想哭,不愿哭出来吧。 “小刀……” 这种感觉,朵颜虽然不能感同深受,但是,做为一个女人,做为一个同样爱得艰辛的女人,她懂的。 “皇后娘娘,我不是不管他了,是管不了他了,你知道吗?他除了来上朝和给你请脉时还像个人样,他在府里,就如同废人。我不是没有劝过,我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的,可是,现在我觉得我不行,真的不行了。” “他可以不爱我,可以不理我,可是他折磨自己你知道吗?我受不了,我看不下去,我看到他那样子,我就想扇他,我真的做了,可是他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是空的,似乎什么也不是,所以,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我总以为,人心是肉做的,就是个石头也能捂热吧,可是他的心是冰做的,冰要化成水才能热的是吗?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一摊水了,还是一摊泥水,可我还是捂不热她,我每天都在问自己,我应该怎么做呢,我要怎么做了,皇后娘娘,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觉得我再这么下去,他不疯我也得疯了。” “我爱他,爱得连命都可以不要,可是我不能看着他这么作贱自己,所以,我不想留下来了,我要离开,离得远远的,如果可以不相见,伤痛是不是会少一些?如果可以不相见,相思是不是会少一些?所以,我要去连国,既然我没有那个影响力能影响到门主,那还不如好好的做一些实事,至少,我去了连国,能帮到爷的不是吗?”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门主,一个是爷,爷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捡回我一条命,我的命就是他的。既然门主不需要我了,那我就帮帮爷吧,至少,这样还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云刀说完,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压抑不住的,如泉水一般,在她素净的脸上流淌着,只是,她仍旧仰望着天空,那么着执着,一如当初,她同样执着的对云详说:“我赖上你了。” 终于,连朵颜也说不出话来了,她不知道云详这么离谱,也不知道云刀受了这么多委屈,她轻拍着云刀的拍,突然说了一句:“既然三哥自己想不通,那本宫是时候帮帮他了。” 闻言,云刀终于扭过头来,看着朵颜的眼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朵颜不语,只是斜眼望着不远的地方,那里,那个缓缓而来,不是云详又是谁? 顺着朵颜的视线,云刀也看到了来人,她急忙抹去了眼泪,有些着急的说:“皇后娘娘,我先走了。” 朵颜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既然三哥死也想不明白,不下贴猛药,是不行的,你不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你吗?” “皇后娘娘,我……” “那就配合我,我相信,皇上很乐意帮我合演这场戏。”言罢,朵颜牵起云刀的手,带着最得体的笑,一步步朝那身明黄迎了上去。原来,和云详一起来看朵颜的,还有萧君彻。 “萧君彻,你来了?” “嗯,云详来帮你请脉,我也一起来看看你。”萧君彻淡淡的说着,似乎在猜测着朵颜眼中的狡黠灵动是为了什么。 “嗯,我没事不用看了,不过,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还是喜事呢。”朵颜故意咯咯咯的笑,夸张得不得了。萧君彻的眉眼跳了又跳,似乎在琢磨着,她的小小心思。 “喜事?” “嗯,我方才已经听小刀说过了,你打算赐小刀一个什么字呢?”她挤眉弄眼的模样,还有放在他后背上,比来划过的手指头,如果这都不能提醒到萧君彻的话,他们就白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 “是啊,不如你也帮着想想,你觉得海澜公主怎么样?”会意后的萧君彻,到底反应比常人要快,马上就配合起了朵颜的话。 “海澜,很好耶,三哥,你觉得呢?”朵颜邪恶的转首,问着云详,这一头雾水间,云详傻傻的问:“皇后娘娘,臣,有些不明白。”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那三哥你可得恭喜小刀了,小刀马上要当公主了,海澜公主。这个字号好听不?” “好听,不过,小刀的功劳虽大,赐封公主,是不是有些过头了。”他平心静气的说着,但他的话,又无意之中,伤了云刀。 她扭过头,将自认为娇情的眼泪咽了回去,重新转过头来时,云刀已堆满了笑意:“门主说得对啊,小刀何德何能,自是不配当公主的,不过门主放心,小刀不是真的当公主享受来的,小刀只是又要执行任务了,只不过,这一走就是十年,门主你就从门中再选出一位合适的人选,做刀堂堂主吧。” “小刀,你什么意思?” “不是说了吗?小刀要去执行任务,刀堂肯定顾不来了。”她笑,尽量让自己的嘴角放大再放大。 “你要去哪里?”云详的语气,终于听出点情绪,但表情仍旧淡漠。 “对不起门主,这次的任务挺机密的,门主就不要问了。”言罢,小刀又抬眸看向萧君彻:“爷,我想先回去休息。” 萧君彻不语,只是看了看黑着一张脸的朵颜,朵颜嘟着嘴一阵,终于一咬牙妩媚道:“萧君彻,小刀也是该回去准备准备,过几天要去连国那么远,怪累的。” 云详的手,终于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连国,十年,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他要是再想不到,他就真的是蠢了。 “也好,小刀,你先回去吧,明日朕便下旨。”萧君彻宽厚的笑着,看向小刀时,眼中带着玩味的意图。 云刀没有出声,只是盈盈一拜,最后,那么哀怨的看了一眼云详,终还是转身离去。云详的心纠结着,犹豫着,更是在挣扎着。 见他还不死心,朵颜又加了一把力,对萧君彻笑着说:“萧君彻,若不是小刀说不去连国就出家的话,我真的不舍得她去连国。” “出家?小刀说的?” “是啊,说如果还有命从连国回来,就去眉山帮你看皇陵,你也不知是哪辈子休来的福气,有这么好的手下。”朵颜的话里有话,都听到了云详的耳里,他空望的眼,看着云刀消失的方向,突然涨红了脸。 “萧君彻,如果她真的去守皇陵,你就认她做妹妹吧,咱们百年之后,还能和小刀葬在一个陵。”她提议,不过,却越说越离谱。 萧君彻的那声好字,卡在喉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而此时,云详终于有了动静,他抱拳:“皇上,臣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先行离去。” “三哥,你还没为我诊脉呢。” “娘娘,明日再诊亦可。”他面色凝重,但朵颜却不肯饶他,似乎还想再为难一下,却听萧君彻道:“去吧,再不去,小刀可就走了。” 闻言,云详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朵颜和萧君彻,终于拨足而去。 看着他跑得十分没气质的模样,朵颜说:“三哥真傻。” 萧君彻笑:“是啊,真傻。” “他真的会去找小刀吗?” “当然。” “你为什么能肯定?” “不能肯定,不过,如果云详连追回小刀的勇气也没有,那他也不值得小刀珍惜。” 听完萧君彻的话,朵颜沉默了,半晌后,终于笑了,肯定的说:“他一定会去找小刀的,一定。” 萧君彻不语,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当云详找到小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找了十几个地方,最终却是在醉梦楼里找到了她。 当时,她正抱着一坛子老酒和一群淫笑着的花花公子们猜拳,不过,猜一下,输一下,如果说想赢不容易的话,要是次次输,也是要本事的不是吗?云刀猜拳有多厉害,云详最清楚,看着她那模样,云详终还是忍不住上前拉着他。 “小刀,别喝了。” “不行,喝得这么开心,不喝怎么行?” “你醉了。” “怕什么,醉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的这句睡一觉,很快让那些花花公子们起了心思,看着云刀细白的小脸,他们起哄道:“你是谁呀?没听到小刀说什么吗?还不快滚。” “我看应该滚的人是你们吧。” “唷!我看你这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狗东西啊,大家伙的,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这狗东西还不知道爷姓甚名谁了。”说着就锁上了云详的衣领。推推揉揉间,云详终还不敌他们多人,被那群人狠命的揍了一顿。 听着云详痛呼的声音,云刀似乎麻木了,只是转身出了门后,又回头对那些花花公子道:“哎,打完了,记得付酒钱。” 那些人见云刀要走,又想来纠缠,她不耐烦的一甩手,那最先摸到他手的家伙,就被甩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倒了另一片还在揍云详的家伙。顿时,那些家伙们就齐齐呜里哇啦起来。 瞧也不瞧云详一眼,云刀再次转身离去,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云详,突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猛地自背后抱住了云刀:“小刀,不要抛弃我。” 云刀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她大声吼道:“放手,再不放,我就还手了。” “不放。” 云刀没有再说话,竟是真的出了手,用力的一个反身,将云详狠狠的摔在了地板上。而后,逃命似的冲出了醉梦楼。 云详躺在地上,双眼直视着醉梦楼的房梁,和那日在城头的姿式一样,他的脑中又开始思绪百转,是的,他终于开始又能够自主思想了,似乎被云刀的一摔,就摔醒了一般。只是他却仍旧没有动弹,也没有起身。 他在等,在等他的人。 云刀终于还是回来了,看着躺在地上闭着眼,跟死人一般的云详,忽而扑了上去:“门主,我没有用力啊,我只是轻轻的,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不要啊不要啊!”她终于哭了起来,伏在他身上竟真的跟哭丧一般那样的哀嚎着,终于,云详闷闷的笑声,自那张被揍得变了形的嘴里发出。 云刀愣了一下,突然自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闷笑出声的云详,好半天才又‘哇’的一声,又崩溃的大哭起来。这下可弄得云详傻了眼了,这是闹的哪一出?不是应该是开心的笑吗? 他正呆愣间,云刀一边抽泣一边语嫣不详的说:“我要是走了,你肯定会被人打死的。” 一听这话,云详的嘴角咧得越来越大,他笑:“是啊,所以你不能走,因为我需要你来保护我。” 抬眸,泪眼相望,云刀第一次有些傻呆呆的问:“真的。” 云详不语,只是用力的将云刀搂入怀中。就在他们忘情相拥之时,远处的楼道上,一高一矮两位美公子正在交头接耳。 “啊!原来三哥还是有两下子的。” “那是,当年他可是醉梦楼第二受欢迎的恩客。” 矮公子转首,瞪着一双眼:“那第一受欢迎的呢?” “啊,嘿嘿,那个人,你不认识,不认识的。”高个公子打着哈哈,可矮个公子分明不打算放过她,因为下一刻,他们已开始玩着你追我逐的游戏了。矮个公子一边追一边叫嚣着:“快说,快说,不然我饶不了你。” 高个公子,死活不开口,只是在整个醉梦楼的每个角落,留下了他清越而好听的笑声。 第307章 大结局后记2 十年后 樱花树下,落樱纷飞,粉色的花瓣,那么唯美的飘落着,点缀了地面,也点缀了地上所坐的两个人。 “都准备好了吗?”倚靠着萧君彻,朵颜幽幽的问着,萧君彻的满头青丝,已雪白如霜。 当年,当他的头发还有一些黑丝时,云详说过,是因为他体内的余毒未清所致,除非毒解,否则,只能染发。 萧君彻不肯染发,就那么一直让它白了下去,直到现在,已无一根黑发在头。 “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前日里,冰笛已传来好消息,连国也拿下了,这天下,也终于在我的手里统一了。”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这十年的岁月,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不经意。 “是吗?统一了啊,呵呵,你的心愿也了了。那,雅瞳呢?”虽然觉得不该在这样的时候提到这一个人,但,一想到那个在禁宫中孤独生活了十年的那个人,朵颜还是有些不忍的。 “早就知道你会问,别担心,我让冰笛把她带回来了。” “什么?带回来了?在哪里?”朵颜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惊得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当然在那个人那里了。”他仍旧淡淡,不过,唇角似乎也隐隐有一丝的笑意闪过。朵颜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话,有些佩服的看着他说:“萧君彻,也唯有你,有如此大度。” “我哪里大度了,我小气得很,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在外面折腾着祸害我,才把他们困在这宫里的。”朵颜闻言,只是笑,这个嘴硬心软的人呐。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笑着又道:“我今日下了一道旨,把秋歌强嫁了凌煦。” 早就料到此事的朵颜,也只是柔柔一笑后,也和着笑道:“我昨日也强行让秋歌把脸上的字给去了。” “是吗?你我还真是一家人,都这么强势。”他耶揄着说,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我可是为了配合你呢,你让她嫁的可是一国之君,我不把她弄体面一点怎么行?”朵颜笑笑,似乎也很开心。 “可惜看不到煦的大婚了。”萧君彻可惜的说。 “是啊,秋歌看不到我,一定很失望。”同样可惜的口吻,朵颜也觉得遗憾。 “怎么你不会不舍得鸢飞和行风,反而不舍得秋歌了?”行风是他们的儿子,已经九岁了,成天喜欢摆着一张臭脸,扮酷。 “当然舍不得,可我更舍不得你,而且,我有一个好秋歌不是吗?我相信,有秋歌照顾他们,我能放心。”她平静的说着,这么些年来,她看着萧君彻一路咳血而来,早已做了最坏的准备,而今云详找到了最好的解毒办法,她还有什么可犹豫。 “朵儿,谢谢你肯陪着我。”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谢谢两个字,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想对她那么说,似乎只有说了,才能心安理得。 “别傻了,我不是陪着你,是你陪着我,去浪迹江湖,咱们以后做一对神仙侠侣好不好?”期待的想着未来,朵颜笑得那么美。 萧君彻轻笑着,又咳了几声,朵颜镇定的帮他试过嘴角的血丝,淡淡的说:“你啊,让你弄个深色的帕子吧,你都不肯,这白色的帕子,一会该不好洗的。” “是啊,忘了。”他眯着凤眸,拢起眉头,似乎真的很为难的样子。 朵颜的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伪装着坚强,伪装着镇定,只是看到他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心都在发疼发紧。 所以,她不能等了,哪怕云详说的那个办法,再凶再险,她也要陪着他一试。只是有件事,她一直很不放心:“你把皇位给了煦,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煦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这个弟弟,他之所以喜欢,就是因为他不功于心计,没有攻利心。 “可是,他那样的性子,治不了江山。他毫无心机可言,到时候,会很吃力的。”朵颜更多的,其实也是担心煦的性子,做了皇帝后,万一出错,就无可挽回。 “煦的性了是不适合,可是,他有一个适合的皇太后哇。”语重心长的,萧君彻淡淡而语,闻言,朵颜的脑中,浮现上官青璇那精明的长相。 “也是,姑母确实厉害。可是,他这么厉害,你不怕,他会对鸢飞和行风不利吗?”生在皇家,不担心这种事,那就是太松懈,太没有危机意识。 “所以,我今日告诉秋歌,我让她嫁给煦,是要当皇后的,而我的行风,永远都是太子。”萧君彻幽深的眼瞳中,精光一闪而逝,快得令朵颜也捕捉不住。 “啊?” 出乎朵颜的意料,她惊讶的啊了一声,终还是恬然的笑了:“原来你这么逼秋歌的,我劝她十年了,她都不肯嫁,你一句话,就摆平了她。” “那是你笨嘛,下的药都不到位。” “是是是,我笨,我要是不笨,怎么能显得出来你的英明呢?” 萧君彻又笑了,再次咳了起来,这一次剧烈得浑身都耸动着,朵颜帮他顺气,紧抿的嘴唇,都泛着紫。 “萧君彻,我们走吧。” “嗯?不是下月吗?” “不了,我想现在就走。” 闻言,萧君彻不语,只是突然回头,看着那湖柳边,那静立着的小小身影:“那让我再多看看风儿一眼。” 望向同一个方向,朵颜的面色也变得柔和:“风儿真的好像你,每当我看到他,就像看到另一个你。” “所以,我的风儿,也是强者。” “只是可怜我儿在姑母的打压下,必然是要受些苦的。”朵颜仍旧有些心疼孩子,毕竟,太小了啊。 “如果十年后,他没有能力扳倒上官太后,那么,命中注定他作不了皇帝,也不必可惜。”萧君彻知道这条路有多难,所以,并不强求。 “其实直接传位给风儿是不是更好?” “他太小了,如果现在给他,你以为你姑母就会放过他吗?不如给煦,也好让我的风儿健康长大。”萧君彻的心思慎密,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是以,所有的所有,他都考虑到了。 他也是深思过几晚,才下了这个重要的决定,既然必须离开,他必会给自己的儿子,安排好最安全的那一条路。 “好,我信你。” 朵颜淡淡而语,同样贪婪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虽然仅隔着一条湖,但她却不敢靠近,因为只怕一靠近,她就再舍不得离开。 终于,她深吸了一口气,含泪转身:“该走了。” 萧君彻也转过身来:“是啊,该走了。” 言罢,朵颜伸出手,挽上了萧君彻的,架着他虚弱的身体,事隔十年后,再次施展她无人能及的凌波十里,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太湖边上,鸢飞和行风俩俩并立。 “皇姐,父皇和母后飞走了。” “风儿,你以后记得听秋歌姨的话。” “皇姐,风儿知道。” “嗯,那现在知道要去干嘛了吗?”鸢飞像小大人一样的教着行风,行风冷冷道:“知道,我应该去看晔皇叔了。” “去吧,姐姐去见秋歌姨,还有,记得,从明日开始,不要再叫秋歌姨了,要叫母后,知道吗?” 行风点点头:“知道了皇姐,叫秋歌姨母后。” 鸢飞摸了摸行风的头,终于,扭身朝百鸟宫行去,行风看着姐姐离开的背景,突然大声道:“舅舅出来吧,我们去见晔皇叔了。” 石山后,云详终于缓步而出,看着冷面冰霜的行风,云详问:“你可知为何要见你晔皇叔?” “打败他才能当皇帝。”他赤裸裸的话语一出,云详愣了,看着眼前九岁的小儿,终于明白,萧君彻为何敢放他在深宫长大。原来,萧君彻的儿子,注定是要不平凡的,而玉家人的天下,注定是要玉家人来争的。 他笑了,牵起行风的手,突然道:“风儿,如果你能让你晔皇叔像亲儿子一样待你,其实也不一定要打败他。” 小小的人儿想了想,终于肯定的说道:“舅舅,风儿做得到。” 云详又笑了:“舅舅相信你。” 嘉隆十三年,帝驾崩,后相随,一纸遗诏,皇位竟花落周汉王之身。同年,周汉王登基,改年号为末治,称贤帝。 末治元年,贤帝力排众议,封后秋氏,字怀恩皇后,并领养先皇遗孤鸢飞公主及行风太子。 末治五年,太后鼓动大臣上书,请求重立太子,遭到上官云非,上官云详,冰笛,清雨等重臣的一致反对。久不发声的情恩皇后终于站了出来,且誓言,太子就是她唯一的孩子,是以,绝不同意重立太子。 末治九年,群臣再度上书,却是请求贤帝退位,太后一党誓死反抗,终不过强弩之末,不消几日,便被强行打压下去。贤帝微笑着,站了出来,高高兴兴的脱下龙袍。对行风道:“朕本无意这皇位,一直赖在这上面,不过是为了看着你平安长大,如今,你已经有了治理国家的能力,朕,也该享享清福了。” 同日,新帝登基,大周国再改年号为君元,称疡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