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焰》 序—引 中州大地上，战火纷飞，朝代更迭不断。 炽烻王朝屹立中州百年不倒，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炽烻王朝的统治渐渐趋于风雨飘泊中。在炽烻王朝末代皇帝承顺帝统治后期，藩镇割据，节度使纷纷拥兵自重。 处于西边，占据天然地理优势的凤翔节度使秦安率先举起反旗，随后荆南节度使夜谦，魏博节度使赤云侯纷纷响应。一时间战乱迭起，整个中州大地都被鲜血染红。 炽烻王朝的光明大将军炽烻北川率光明军浴血奋战，在前线与秦安夜谦的联军僵持不下，后方赤云侯乘乱而入，欲直捣皇城。 炽烻北川分身乏术，焦头烂额，只得派人向北方的赫兰国主求援。赫兰部族先前得了炽烻很大的恩惠，而赫兰族一向是个讲义气的部族，所以赫兰国主接到信件，二话不说便亲自率兵出征驰援炽烻，与炽烻北川后方的赤云侯叛军交上了手。 炽烻北川本以为如此，都城就能暂时无碍，谁料镇守都城的京卫大将军徐临竟突然叛变，率军闯入皇宫杀死了承顺帝，夺了皇帝玉玺，自立为帝。 承顺帝一死，炽烻王朝军队溃不成军，纷纷缴械投降，而炽烻北川率领光明军护着承顺帝遗留的血脉一路撤退，最后被秦安军逼至蓝河河畔，死于秦安手下大将燕南城手中，至此，炽烻王朝彻底覆灭。 可是承顺帝遗留下的唯一血脉，随着炽烻北川的死，永远的消失于中州大地，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第一章 久别重逢 自炽烻覆灭后，天下五分。原凤翔节度使秦安自立为帝，国号秦，因为地处西边，故称西秦。 荆南节度使夜谦定国南方，国号南冥。魏博节度使赤云侯占据东边，国号赤狼。 叛变的徐临占据原都城位置，向周围延伸了一些地盘，称大晟，是四国中国力最弱，地盘最小的国家。 而北边则一直被赫兰族占领，四国在中原称帝定国后各自休养生息，并没有攻打赫兰的打算，只有赤狼因为嫉恨赫兰帮助炽烻而频频与其发生战争。 赫兰不堪赤狼的攻击，转而依附四国中国力最强大的西秦，与其结成了联盟，赤狼这才稍微安生，天下趋于太平。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天下局势已然稳定，各国各自安好，百姓安居乐业。 今日是天穹派一年一度的新生入学日，燕枫着了一袭白衣，用正红色腰带束身，头戴紫金琉璃冠。 来这里听学的都是各国世族门阀，皇亲贵族家的子弟，而贵族最是以外在视人，若是衣着简朴，那贵族们根本不会与之交谈，甚或会因此丢了自己国家和家族的脸面。 燕枫来之前被多方人士叮嘱一定要广交朋友，充分发挥自己的社交天赋，为西秦笼络更多的盟友。 刚踏进天穹的正门，燕枫老远便瞧见几个穿着醒目的公子哥正围在一起欺负一个羞怯怯、有些书生气的瘦弱公子。 他径直走过去，只听得为首一个身着龙纹黄衣，头戴白玉冠，面相不善的傲气公子正一脸讥讽的耻笑那个身着圆领窄袖、棕色偏黄长袍的儒雅公子，“你们赫兰族不是游牧民族吗？弓马得天下的赫兰何时出了个儒雅书生，难不成你们赫兰族退化了？还是汉化太入迷，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 围在黄衣男子周围的小跟班们纷纷大笑，那个儒雅公子一身不吭，将头撇向别处，并不理他们。 黄衣男子对儒雅公子的态度感到不满，他刚要发作，不料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位公子这是要作何？今日是新生入学日，就算要熟悉一下以后的同窗，也不用这么热情吧？还挑在了天穹派正门前，这个影响…恐怕不好吧。” 这声音正是燕枫发出的。 黄衣男子扭过头将目光看向他，上下扫视他一眼，看到他衣服上纹的深黑色玄虎纹，皱了皱眉道，“你是西秦的人？” 燕枫并未理他，而是径直走到儒雅公子前，拂了拂手，行了个礼，“三皇子。” 儒雅公子见到燕枫，咧开嘴冲他一笑，回了个礼，“郡王爷。” “郡王爷？”黄衣公子重又看了眼燕枫，看到了他腰间雕刻西秦燕家家徽图案的玉佩，略作思索，“你就是武定王燕南城家的公子？弈安郡王燕枫？” 燕枫的父亲正是跟随西秦开国皇帝秦安打天下的燕南城，也是秦安手下最忠诚最受器重的一员大将，开国四大元老之一。当年他跟随秦安举起反旗，攻下城池无数，又亲在蓝河河畔杀死了炽烻王朝光明大将军炽烻北川，被秦安封为武定王。 西秦开元三年，燕南城老来得子，秦安念其为西秦开国立下大功，又跟随其南征北战多年，特颁下圣旨，破例封其独子燕枫为郡王爷。燕氏一族在西秦的地位人尽皆知，而西秦又是五国之中最为强大的，所以黄衣公子并不想和西秦人结下梁子。 燕枫见到他却并未有所表示，而是径直向赫兰翼——那个儒雅公子，赫兰国主的三儿子行礼，还没有搭理他，这让黄衣公子面上有些难堪，却不好发作。 听到黄衣公子发问，燕枫觉得自己也该退一步，得罪人不是他来此的目的，于是他转过身来回了黄衣公子的话，“在下确是西秦，燕北辰。” “那你可知这位公子是谁？”黄衣公子旁边的人一副傲然得意的姿态看着燕枫，燕枫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保持着一贯礼貌的微笑。 他当然知道他面前这个恃强凌弱，第一天来听学就挑事的黄衣公子正是赤狼的太子——赤冰凌。 不过…… “不知。”燕枫微笑着回答。 “哎你！”赤冰凌身边的跟班气的就要动手，但赤冰凌大手一挥将其拦住。 “无妨。”他皮笑肉不笑，“我赤狼远在东边，与西秦隔了一个大晟，两国之间少有交际，燕公子不识得本宫也很正常。” “原来阁下竟是赤狼太子，失礼了。”燕枫收回笑容，向赤冰凌见了个礼。 赤冰凌微微颔首，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里默默将燕枫这个名字及他对应的人记下了。 “本宫还有事，就不多与燕公子说了，告辞。”赤冰凌说完，冲手下人使个眼色，那群赤狼人看了赫兰翼一眼，嗤笑一声，随着自家主人离开了此地。 他们走后，燕枫与赫兰翼相视一眼，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 第二章 约法三章 “真没想到赤冰凌那样孤傲清高的人也会来天穹听学。”二人一起前往前厅的路上，燕枫有些感慨的轻叹一声。 “来天穹听学？”赫兰翼看着燕枫，哑然失笑，“来这里的人有几个是抱着求学的心态？天穹四年一度的所谓听学，不过是为各国皇族和世家子弟提供一个人际交往的平台罢了。” 天穹立派多年，在武林中名声显赫，被尊为武林盟主。而天穹的地理位置也很微妙，刚好处于赫兰，西秦，大晟，赤狼四国交界处，炽烻王朝末期，节度使混战结束，中原四国定立，对于天穹派所处地盘的归属达成了共识。 赫兰，西秦，大晟，赤狼皆退后五十里国土，将天穹派周围这方圆二百里空了出来，并认可了天穹在武林，乃至整个九州的地位。这之后，就有了天穹四年一度的对外听学，也就有了每届听学盛况空前的景象。 其他国家燕枫不清楚，反正西秦贵族里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到了一定年龄必须要来天穹进行所谓的“听学”，“听学”结束后回到西秦便可以入朝为官。 诚然燕枫在来天穹“听学”之前已经在朝中就职——他是西秦暗卫组织天枢阁的首领队长之一。 “可赤狼这些年从未有一人来天穹听学，这赤冰凌身为赤狼太子，怎第一个破了僵局？” “他来此自有他的目的。”赫兰翼并为多言。燕枫察觉到他心情不佳，便试探性询问道，“是不是刚才赤冰凌讥讽你，惹得你不快？” 赫兰翼笑了，他摇了摇头，“他们赤狼一向如此，我们早就习惯了。” “对于不必要的人，确实没必要理会。”燕枫点点头，正好此时二人已到了天穹前厅，那里熙熙攘攘聚集了一大堆来自各国的公子哥，正在三五成群的聊着天。 燕枫的视线掠过了所有人，直直被站在前方的赤冰凌所吸引——他正在与一个同样年纪的公子交谈，看他的举止谈吐与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此时正在与人交谈的赤冰凌，简直可以用温文尔雅这个词来形容。 怎么回事？他难道还有两幅面孔。 很快燕枫便发现了端倪。 赤冰凌与那公子交谈时，眼睛时不时撇向那公子身旁的一个女子，尽管隔得很远，但以燕枫多年混迹烟花之地的毒辣目光依稀能觉出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难怪。 “你在看什么？”赫兰翼见燕枫看得出神，便将目光寻着燕枫的方向看去。 “没什么。”燕枫眨了眨眼，拍了赫兰翼一下，“我们过去吧。” 庭外擂起了大鼓，天穹弟子吹响了号角。刚刚还在言语中的公子们纷纷整齐的排好队伍，站成了几列。 燕枫瞅了瞅，他们都是依着国家分开站成了队伍，他想起赫兰部族这届只来了赫兰翼一人，觉得他一个人自成一列有些尴尬，说不定还会被赤狼的人揪住取笑，于是体贴的将他拉来了西秦这边。 而赤狼……虽然赤冰凌此次带了很多随从一道的赤狼贵族子弟，但他却站到了刚才与他闲话的公子那边，这下燕枫也清楚刚才与他在一起聊天的那位公子的身份了——是南冥的人。 这就不奇怪了，西秦与赫兰的同盟，而南冥与赤狼则较好，赤冰凌对南冥的人说话客气，也就不足为奇。 只是那位女子……燕枫又将目光瞥过去，只见那个女孩子正十分乖巧的站在那公子身旁，想来二人应当是兄妹关系。 一会儿抽空可要过去认识一下。燕枫在心里道，毕竟来这里时父亲给他留了任务，要与各国的皇族世家子弟搞好关系。 燕枫私以为父亲是为西秦的大业谋划些什么，便应下了。 鼓声止，号声息。自大殿外走进几人，他们身着天穹的服饰，为首几人年纪大约四五十，身后跟着几个青涩的天穹弟子，想来那为首的便是天穹的掌门长老了。 公子们纷纷退到两边让出一条路，很守规矩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待几人行至众人面前落座，众公子才抬起头，依旧老老实实的站好。 坐于掌门位置的是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留有一撮胡须，看起来是个十分严肃古板的人。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众人一眼，方于掌门之位上起身，缓缓开口，“我天穹海纳百川，秉持以仁善待人，包容开放，每四年，会举行为期一年的听学，欢迎各国公子前来我天穹，也希望各位能在这里渡过美好的一年。” 燕枫听到一半忍不住莞尔一笑，没想到天穹掌门看起来严肃刻板，实则是个温和慈爱的长者。 “对于你们，我要你们记住一点，我天穹讲求自由，不会特别拘束弟子和外来听学的公子们，但，并不代表没有任何规矩和惩罚，也不容任何人肆意妄为！”天穹掌门突然转变了语气，神色一凛，“如果触犯了天穹戒规，重者罚戒鞭废武功，逐出天穹；轻者逐出天穹，并永世不得踏入我天穹一步！” “是。”公子们朗声回应，个个站得笔直，聆听掌门训话，仪态间尽显本国贵族风范。燕枫立于西秦一队之首，在端正站立之余，眼角余光却在悄悄打量周围的同窗。 没想到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们还是十分懂礼数的，这点很让燕枫吃惊，他原以为他们来到这里会很放纵的…… 那这样看来，自己得收敛一点了。 这么想着，燕枫努力克制自己不走神，继续听着掌门训话。 “我天穹的规矩没有什么沉珂规章，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只有三条不能触犯！” “三条？！”下面终于开始骚动了，连燕枫听了此话都猛地一抬头。 “这算是约法三章吗？”他小声对一旁的赫兰翼道。 “第一，天穹境内并非所有地方都是你们的去处——内门弟子修炼处不可踏入。” 掌门的话刚说完，在他旁边站着的一个执扇的青衣公子便站出来悠悠解释道，“简单来说，你们的活动范围是外门区域，过了那道苍穹门，里面的区域都不可入。” “当然，苍穹门那里会有我天穹的内门弟子看守，想来你们也过不去。” 话毕，青衣公子点头向掌门致礼，掌门继续对众人道。 “第二，从天穹走出去的弟子们或是学生，不得出现同门相残的情况。” 这条刚说完，底下的公子哥们便炸了锅，燕枫也不禁笑了笑，对一旁的赫兰翼道，“这怎么可能？” 虽然议论归议论，不满归不满，但大家都没有提出反对。 “安静！”掌门低声一喝，众人立马闭了嘴，于是他继续将第三条道出。 “第三，从这里走出去后，做任何事情，都要想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无愧于心。” 此话一出，底下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公子们皆低下头，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我对历届学生，以及我天穹内门弟子所说的。若是这三条中有一条做不到，那从此便不再是天穹之人。若做不到最后一条，则天穹弟子人人可以诛之。” “你们，明白了吗！” “是，谨遵掌门教诲。” “好。”掌门微微颔首，“都散了吧。” 致读者 各位读者朋友们大家好，本人在此对作品更新做一个说明。 因本人乃是高一学生党，学业压力繁重，故每日更新是不可能了，这一点请众位朋友见谅。 正常情况下应该每周一～两更，如有特殊情况会发文通知 感谢各位支持《九州焰》，不会让大家失望的一部作品?? 第三章 天穹池畔 “掌门请留步。”下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天穹派掌门原本欲走，听到声音又转过头看向下面——那个声音的来源地。 所有人都看着发声的那位公子——也包括燕枫，而出声叫住掌门的正是刚才与赤冰凌谈话的男子。 只见他站出来，恭敬的向掌门行了个礼，“请问掌门，何时正式听学？” 对于他这个问题，天穹派掌门似乎没有料到，他“嗯”了一声，想了想，回答他道，“明日。” “那听学是否要点卯？”他继续问道。 “不用。”掌门摆摆手，“我天穹听学一向是自愿，如果每日来听学人数超过十人便授课，少于则停课。若是想学习天穹剑法，可以跟着新招的那批弟子一同上课。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绝大多数公子们对于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他们本就不是来学习的，若是学习，在家里找个教书先生也能教，他们来此，不过是结交朋友，如果能领略些许天穹剑法就更好了。 燕枫也是这个想法。可他侧目看向那问话的公子，却发现他的神色并不是很好，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有些失望。再转去看掌门，掌门及几个跟着来的弟子长老早已没影了。 “北辰，别愣在那里了，我们快去住的院子看看。”身后几个同是西秦来的公子们拍了拍燕枫的肩膀，燕枫将思绪转回，转过身冲他们嘻嘻一笑，“你们先去占个好院子，别让赤狼他们抢了先。” “那行，我们先去了，你也赶紧过来，我们把最好的那间给你留出来。”他们点了个头，转身先跑一步去和赤狼的人抢房间。 “阿翼，你就和我们住一个院子吧，也省的那帮家伙没事找你的麻烦。”燕枫询问赫兰翼的意思，赫兰翼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行，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什么话。”燕枫皱了皱眉，“我们西秦与赫兰乃是一体，你来合情合理，他们也会很欢迎的。” “既如此，那好。”赫兰翼道，算是应下了。 燕枫一喜，对赫兰翼道，“那你先过去吧，他们想来已经抢好了院子。” “你不同我一道吗？”赫兰翼有些奇怪。 “我让文辗跟着明楚他们先将行李放过去，我想一个人去附近逛逛。毕竟早就听闻天穹依山傍水，风景甚好，还未曾得空去看看。” “嗯，今日我有些累了，就不陪你一道了。我去了院子就先歇了。”赫兰翼对燕枫道。 “那你早些休息，也省的碰上赤冰凌又是麻烦。”燕枫颔首道。 二人一起出了前厅，赫兰翼向左走去了住宿的地方，燕枫则向右走——他刚才看到那个和赤冰凌交流的南冥公子一行便是朝这边去的。 他沿着磨平的青石铺好的石子路缓缓前行，迎面吹过一阵清风，夹杂着山间特有的清香拂过他的耳际，还吹起了他额间的两缕龙须。 他随意的将龙须拨到一边，继续走着，看到了一片池塘——想来那就是天穹的圣水莲池。 莲池的水源是从东边流过来，想来源头应该在东面。不过这莲池好生奇怪，从源头通向此处的通道修的极其狭窄，水流徐徐偏缓，但源源不断，燕枫后来想明白了，这大概是怕水流过大淹死了这一池莲花。 走了许久不见南冥那行人的影，想来他们可能去东面的客房休息了。不过此时燕枫对他们也没那么大兴趣，既然没遇上，那改天寻个机会再认识也无妨。 他继续寻着水源走，东面临近源头是一处小竹林，拨开那片竹林，燕枫总算找到了水的源头。 那是一汪瀑布，飞流直下，流到一片大塘，又顺着流向下面的莲花池。 燕枫私觉得这个设计很巧妙，不由得在心里称赞一番。 他环视一圈，很满足的欣赏这天穹奇景，视线缓缓落到竹林一角，一个身着白衣，镶金丝黄边的女子正斜倚着一根竹子。她的双眸是合上的，十分悠闲惬意的样子，似乎在倚着微风小憩。 燕枫看她的着装觉得很熟悉，瞬间不知怎的迈开步子向女子走去，待他走近，那女子似乎察觉了动静，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正好与燕枫的目光交汇。 只见她一双如清澈泉水般灿烂的星眸里闪现出一抹疑惑，她有些诧异的打量着燕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燕枫也在看着她，他扫视了一眼她的服装，突然开了口，“你是南冥的公主？” 女子眉间微蹙，不答。只是用一副戒备怀疑的目光扫视着燕枫，对他好似有所警惕，站起身来微微后退，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 燕枫见状，怕她误会，连忙退了几步，捋了捋头发，冲她尴尬的笑笑，自我介绍道，“在下是西秦，武定王燕南城之子燕枫，燕北辰。” 听完燕枫的介绍，女子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他说的应该可信，才放下周身的戒备。 “不知燕公子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她淡然询问道。 “刚刚在前厅见过公主，所以知道公主是南冥人。”燕枫解释道，“刚才走近看清了公主衣服上绣有的水色蛟龙纹图腾，便更加确定了公主的国家。” “至于身份……”燕枫笑笑，“公主腰间挂的那枚和田玉玉佩，玉色纯正，天下难得，除非皇室，就连贵族都不会有如此贵重珍稀之物。” 女子听完后只是浅浅一笑，将目光收回，继续闭目养神。 这女子正如燕枫所说，是南冥皇室，地位尊崇。他的父亲南冥帝夜谦是个专情之人，后宫除了原配皇后外无任何妃子。夜谦与他的皇后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是老大，就是南冥太子夜宣，女儿则是面前这个以美貌闻名九州的绝世美女夜宁。 这位南冥小公主刚出生就没见过母亲，是故南冥帝对她格外珍爱，凡事都是无条件依从。他的哥哥夜宣对她也甚是宠爱骄纵，将她视为掌上珍宝。 长大后，从九州各国来的提亲者多的能挤破南冥皇宫的宫门，不过她一个也看不上眼，理也不理，即使如此，每年还是有许多公子不远万里来南冥求亲，就算被拒绝，只要能见上她一眼，说几句话，那些人心里也是满足的。 燕枫在初见她的一刻目光中也流露出深深的嘉许，夜宁的美的确是一眼看就觉得好看的那种，也难怪传闻中她的脾气也很独特，父亲哥哥都管不了。 这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第四章 气氛微妙 “公主怎么没和太子一起，反而一个人来此……小憩？”燕枫撩起衣摆坐到了夜宁身旁，露出一个花花公子的惯用笑容，寻个话题开口搭讪。 “我不想与赤冰凌一道，所以寻了空一个人偷溜出来。”燕枫原本以为夜宁这种冰冷清高的女子不会搭理他，没想到夜宁居然出乎意料开口回答了他。 燕枫回想赤冰凌对夜宁热情的样子，不禁有点同情这个赤狼太子。 赤冰凌原本也是个孤傲的人，却为喜欢的女孩放下本性中这点桀骜不驯和自恋，可惜他喜欢的女孩不喜欢他。 不过这么看就说得通一件事了，也难怪赤冰凌身为太子却打破赤狼潜在的规矩，竟然来天穹听学。 “那么燕公子呢？”她突然睁开眼侧过身看向燕枫，反问道。 燕枫挠了挠头，浅浅一笑，“我是来寻夜公子的。” “我哥哥？”夜宁有些疑惑。 “不过方才一直没遇到，于是我寻着这莲花池的池水来到了这儿，恰巧碰到了公主。” “你找他干什么？”夜宁扯了扯嘴，“我哥哥可是一个一本正经的木头疙瘩。” 对于夜宁的形容，燕枫在心底笑了笑，面上仍旧看不出情绪的变化，“我是代表西秦来结交各国皇室贵族，建立友好邦交的。” 赤狼在赤冰凌打破潜规则前从不派任何人来天穹听学，西秦没做那么绝，他们每年都会派人来听学，但是从不派皇子来。 在西秦意识里，他们要与赤狼行事作风一致，不能输在任何地方，但又不想显得那么清高，于是派世家贵族的公子来象征性听学，同时结交各国皇室，也为西秦统一天下的小九九打下基础。 而燕枫，他是西秦开国元勋武定王燕南城的独子，被封为郡王，地位尊崇，他是此次西秦听学子弟里的老大，不光他父亲告诉他要结交好友，他从小玩的伙伴——西秦贤王秦文裕在暗地里交给了他这项任务，据说也是西秦皇帝的意思，只不过让儿子转达一下而已。 夜宁一直在默默观察面前这个来自他国的陌生男子，发现他总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微笑后那双琉璃珠般看似明亮澄澈的眼睛却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那是高等贵族特有的涵养，对所有人都是礼貌但是疏离。 但他身上更独特的一点在于他始终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夜宁努力想透过那双人畜无害的皮囊往下挖掘里面最深处的东西，看看这个人说每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却发现以自己的能力也只能勉强看到一点表皮的残渣。 她忽然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西秦一向与大晟和赫兰交好，而我们南冥则与赤狼是友邦，如今赤冰凌又在，我哥哥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与你们交好，就是搭上一句话也是不可能的。” “我只是尽力完成，至于结果，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燕枫吐吐舌头，做出个可爱的表情，他那副清纯阳光的样子让夜宁都忍俊不禁。燕枫捕捉到了夜宁欲笑不笑的微表情，在心底深处露出狡黠的微笑，面上展现的却是少年纯真无邪的那种笑容，还冲夜宁眨了个眼。 两人就这么倚竹而坐，聊些有的没的，一直聊到很晚，太阳落山，月亮升起。 “阿宁！”“宁宁！”远处传来两个不同男子的声音。 “看来夜公子和赤冰凌找过来了。”燕枫侧过头对正在凝望天空出神的夜宁道。 “那就等他们过来再说。”夜宁的目光没有移动，只是淡淡的答了这么一句，显得满不在乎。 “你还真是大胆，就不怕他们找不到你会着急？” “那又如何？” “你也不怕我这个男人会对你做些什么？”燕枫将头凑近，带有种不怀好意的微笑。 夜宁冷笑一声。她终于将目光收回转而挪到燕枫身上，带着些挑衅，“要做什么你不早就做了，再说，我想燕公子对我……也没什么兴趣。” “从何而说？”燕枫对她的这个回答来了兴致。 “燕公子说呢？”夜宁眼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眼中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说完便站起身，“天色已晚，燕公子也早些回去吧。” “自是。”燕枫笑笑，也随她起身，“一道吧。” 二人一道出了竹林，刚好迎面遇上前来寻找的夜宣和赤冰凌。 “阿宁。”夜宣看到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怎么瞎跑，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宁宁。”赤冰凌冲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关切担心。燕枫体贴的闪到一边，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夜宁将手从赤冰凌手中抽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站到哥哥夜宣身边去了。 夜宣牵过妹妹的手，冲赤冰凌抱歉的笑笑，目光一转，这才看到站在一旁，刚与夜宁一道走过来的燕枫。 “敢问阁下是……”夜宣刚要开口询问，被夜宁冷落的赤冰凌回过神来也看向燕枫，目光中先是诧异，继而是嫉妒愤怒交织而过，最后强克制住心中的怒火，抢先一步道，“又见面了，燕小郡王。”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阴阳怪气的，燕枫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将目光移开，转而对夜宣拂了拂身，“见过太子殿下。” “原来阁下是西秦的小郡王。”夜宣微笑回礼，“失礼。” “哪有。”燕枫笑笑，看了夜宁一眼，后者被夜宣牵着手，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的气氛莫名有些微妙和尴尬。 最后还是燕枫率先开口，他轻咳一声，打了个哈哈，“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辞了。” 话毕，也不等他们回应，自个儿先溜了。 …… 回到西边的院子，燕枫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便看到明楚几人在院中纳凉饮酒，文辗也在，并没有离开。 “文辗？”显然燕枫见到他很奇怪，“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文辗起身行了个礼，然后回答燕枫的话道，“回公子，老爷让我在这里留三日，看公子是否适应，有没有什么缺的。” “我爹还是不放心我。”燕枫有些无奈的吹了口气，“我的族弟辰泽今年才九岁，我的族叔就敢将他送去边疆跟着戍边将军历练，我不过来天穹听一年学，我爹也太操心了。” “北辰，武定王老来得子，而且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得宝贝着，你们说是不？”明楚在一旁看热闹窃笑道。 燕枫瞪了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挪回文辗身上，“你回去告诉爹，就说我一切都好，如果在天穹有任何消息我会飞鸽传信。” “是。”文辗拱手。 燕枫寻了个位置坐下，明楚凑过来好奇的问道，“你今日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我本来跟着南冥一行人想去搭个话，谁料没见到南冥太子，却见到了南冥的小公主。” “你见到了那个闻名九州的美人儿。”明楚瞬间来了兴致，周围几个公子闻言也附身凑了过来，“长得怎么样？” “确实很漂亮。”燕枫淡淡道。 明楚等人交换了个眼色，默默咽了口口水。 “后来我也见到了南冥太子，不过他对我们西秦的人好像刻意保持距离，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情理之中。”明楚一只手搭了过来，“也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只要老老实实在天穹待满一年回去就好，就算贤王殿下私底下交托你的任务没有完成也无妨，左右贤王不会怪罪的。” “也罢，你说的对。”燕枫点头，“那么……我们明天去哪儿玩？” “哈哈。”明楚瞬间开心的笑了，“我今日结实了几个大晟和南冥的公子，约好了明日一起上街买酒，顺便……逛个窑子。” “还有南冥的人？”燕枫有些吃惊。 “不是什么身份过于显赫的，比较好接触。”明楚解释道，“不过他们多多少少也有些用，大不了用这个交差也行。” “好。”燕枫站起身，“我有点累了，你们聊，我先去睡了。” 第五章 以酒结友 次日一早，明楚一行和他们在约好的地方碰面，燕枫微笑着向两位来自大晟和两位来自南冥的公子打了个招呼，那四位仿佛受宠若惊般向燕枫回礼，“见过小郡王。” “哎～都是朋友，不必这么拘谨。”燕枫摆摆手，笑的十分憨厚。那四位本来顾忌燕枫的身份，见这位西秦特例封的郡王爷如此亲和也就没再拘着，嘿嘿笑了一下。 “张兄李兄赵兄王兄你们不必拘束，我们西秦和赤狼不一样，别看北辰兄是我们的郡王爷，他那平时和我们玩的可好了，不光如此，他和那群寒门子弟也经常学习讨教。”明楚故意摆出一副不太正经的姿态在几人中间穿梭，他这种半幽默的语气让几人安心不少，渐渐也敢放开了畅聊。 “我们原以为燕公子会如王室子弟孤傲清高，与我们这些人都是冷漠疏离，不想燕公子实际却是个平易近人的人，我们今日见到了，确实有点惊讶。”其中一人打着哈哈不好意思的笑笑，燕枫则顺势接话道，“其实我这人最喜欢和五湖 四海的兄弟们交朋友，如果大家愿意，就别一口一个燕公子了，叫燕兄听着才亲切。” “燕兄……？”一人怯怯唤了一声，却在看到燕枫真挚温暖的微笑后将最后一点胆怯隔阂融化掉，大大方方的连唤了几声，众人随即哈哈大笑，笑声爽朗，震彻云霄。 男人们的交情建立起来其实很容易，他们可以跨越国家，跨越身份，三两句话后就能畅快的把酒言欢。 笑声终止后，明楚想到今日来的目的，适时打断他们的聊天，“我说诸位，可别站在这儿干聊啊，咱们去外面的酒楼边喝边聊，今儿个我请客。” “哟，铁公鸡要拔毛啊。”西秦的几人纷纷起哄。 众人皆是一笑，明楚拉着大家走了天穹大门，天穹门外早已备好马车，燕枫明楚一辆，西秦这边跟来的两人一辆，大晟南冥各一辆，众人上了马车，车夫给了马儿一鞭子，四辆马车排成整齐的一列队伍洋洋洒洒向山下驶去。 明楚在西秦众位公子哥中是与燕枫交情最好的一位，他的父亲——皇家护卫军统领明巢以前是燕南城手下的得力战将，明楚与燕枫从小在一块长大，感情堪比亲兄弟。 “你定的什么地方？”在马车上，燕枫询问明楚道。 “天穹山脚下的穹顶酒楼。”明楚道，“先去吃个饭，穹顶酒楼后面便是青楼，名唤浮月居，两家连在一起，我已经花重金买下浮月居招牌花妓，绝对将那几个大晟和南冥的公子伺候的好好的。” “我可是既不饮酒也不嫖妓的，你是知道的。”燕枫看了一眼明楚。 “说你不饮酒我是知道的，可是不嫖妓……咂咂……这……”明楚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燕枫。 燕枫二话不说给了明楚一个爆栗子，明楚吃痛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燕枫斜了他一眼，装模作样揉了揉拳头，又活动了一下手腕的筋骨，最后还吹了两口气，这才将手放下。 明楚敛了神色知道该收就收，不再开玩笑，认真的对燕枫道，“我在酒壶底部安了机关，按说一人一壶酒，也不妨他们错拿去，这下总万无一失了。” “你做事我放心。”燕枫笑笑，给了他一个老友之间了然于胸的眼神。 马车缓缓停下，到了穹顶酒楼前，车夫放下八人先行驾车离去，明楚在前面引路招呼道，“这穹顶酒楼可是天穹一带最好的酒楼，他们的招牌穹芦酒后劲十足，诸位兄台一会儿进去吃好喝好，晚上咱们就在这里过一夜，大可不必拘束。” “多谢明兄款待。”一个大晟兄弟抱拳致谢，“只是明兄，我们又是喝酒又是留宿在外，这……天穹掌门不会责罚我们吧……” “王兄忘了？掌门昨日才说过不会干涉我们这些世家公子，只要我们不在天穹境内闹事，不违反天穹三大门规，掌门是不会说我们的。” 听了明楚的话，那位大晟公子才放心的点点头，几人进去，掌柜的认识明楚，一早便准备了上好的包间招待，领着几人上了二楼，桌上的酒已经温好，掌柜的又迅速端来了小菜，对明楚他们道，“几位公子稍候，正菜马上便来。” “不急，我们先喝着，菜慢慢上便是。”明楚十分和蔼的对掌柜的道。 掌柜的躬身点头，留了几个聪明灵利的在旁服侍，掩好门便退下了。 明楚吩咐小厮们满上，众人举杯欢饮，几杯酒下肚，已隐隐有了几分醉意。燕枫举起酒倒了一杯，语气随和的与南冥来的李公子闲聊，“李兄和赵兄今日与我们出来，你们太子知道了不会怪罪你们吧？” “燕兄多虑。”那名李公子一杯酒下肚，面色红润，隐隐泛着酒气上头时带来的红晕，“我们是瞒着太子偷偷来的，太子不知道。” “李兄这么笃定？” “我们太子是个好学的，一大早天还未亮便拉着小公主去看天穹弟子练剑，哪有闲工夫管我们。”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们南冥的夜宣太子这么勤奋。”大晟的张公子有些嘲讽般哈哈大笑。 燕枫下意识看向明楚，他担心南冥的人会因此恼怒，明楚也有些忐忑，他刚想打个哈哈岔开这个话题，不料南冥的赵公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接过话茬，借着酒劲十分大胆道，“我们那个太子就跟个木头疙瘩似的，迂腐的要命，要我看宁公主有这么个无趣的哥哥也是受罪。” “这话说得对。”李公子用一根手指敲着桌子附和道，“公主性格原本是十分外向的，活像一匹撒欢的野马，这被太子天天管着，我看迟早得憋出病来。” 燕枫听着他们吐槽自家太子不禁咬唇偷笑，明楚更是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这么看夜宣太子在你们眼里感觉……哈哈，一点威严也没有啊。” “哎～明兄，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公子连忙捂住他的嘴，“这话要让太子知道的，那非得拔了我们一层皮。我们这也只是与你们随便说说，当不得真。” “这是自然，我懂的。”明楚连忙圆场。 “夜宣太子这么严厉？”燕枫不解。 “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自幼性格便成熟稳重，孤傲清高，说来都是因为是接班人的缘故。其实我们这些算不得贵族世家的公子与太子接触甚少，此次来也不过是凑个数。” “哎～～～李兄这就妄自菲薄了。”明楚故意提高语气，表示不相信。 “不瞒明兄，若不是我们家世没有那般显赫，怕还不能与明兄燕兄等诸位一同吃饭。” “这是为何？”大晟的二人面面相觑。 西秦的四人自知缘由，故而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在一旁听着。 “我们南冥与赤狼交好，而赤狼与西秦关系一向欠佳，故而南冥也很少与西秦打交道。”李公子道。 “也不是不能和明公子燕公子这种身份的人聊天，只是……总归要避个嫌。”赵公子面色有些尴尬的补充道。 “那为何不与西秦结盟，众所周知，西秦才是如今九州最强大的国家。”大晟的人继续询问。明楚觉得他们没有眼力见，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见李赵二人低下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明楚心里明白这些话不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能随意评说的，忙适时的转移话题打圆场，“喝酒喝酒。” 正巧此时掌柜的推门上菜，这个话题得以暂时结束，八人喝酒吃菜。这穹芦酒果真如明楚所说后劲很大，喝时只觉入喉甘甜，清爽舒适，可时间一长便觉力不能支。 大晟和南冥的人酒量不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几分醉意，过了片刻终不支倒在了桌上。而跟来的两个西秦公子酒量算不错的，却也在几杯后轰然倒下。 燕枫见明楚面上有些泛红却没有倒不禁有些奇怪。武定王府家教很严，燕枫从小便养成不喝酒不嗜酒的良好品性，而明楚属于散养性，平时好喝酒，刚才也喝了几杯，此时看上去却跟没事人般。 明楚转过头，见燕枫带着一丝疑惑的目光望向自己，他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壶又放下，向燕枫解释道，“我也给自己这壶安了机关，不过我确实喝了酒。只不过这酒壶一边是穹芦酒，一边是醒酒汤，我刚几杯下肚便觉醉意，怕自己一会儿把控不住醉了，所以按了机关喝了几杯醒酒汤醒了酒。” “我就说呢。”燕枫右眉微微上扬，“只是你灌醉了他们想干什么。” “你想多了。”明楚耸耸肩，“本是我贪馋想尝尝这天穹境内赫赫有名的穹芦酒，不想这酒后劲太大，不过一会儿把他们几个扔过去睡一觉便好了。” “也行。”燕枫颔首，“左右是出来多玩几天。” “他们现在还睡着，你要不要先去探探？”明楚露出一脸坏笑，燕枫鸡皮疙瘩一起，下意识向后闪，皱着眉头道，“你想干嘛。” 明楚将他拉起来往外拖，“先去浮月居看看。” 第六章 刺客袭击 “看来南冥对我们还是有意无意保持距离，想与他们高层的贵族公子结交是不可能的了。”燕枫边走，边压低声音感叹道。 “若能将南冥家世不那么显赫的世族公子拉拢到我们西秦战营，让南冥底层信服我们西秦，这对以后皇上他们的一统大业也是很有裨益的。”明楚安慰他道，“而且夜宣是个榆木脑袋，这事也没办法，谁让他非要吊死在赤狼这棵树上，真是想不开。” 二人正说着话，浮月楼的老鸨已经迎面而来，用那不符合年龄的娇滴滴的声音对燕枫二人道，“哎呦～二位公子一看就气度不凡，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绝色，刚好衬得上二位公子，二位公子不妨进来坐坐？” “我们有约好的姑娘，烦请带个路。”明楚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很有频率的微微扇着，颇有些儒雅贵公子的风范。 老鸨瞧着二人这身行头便知道是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忙喜笑颜开带他们去了浮月居头牌的房间。 “我们俩就这么先来了？”燕枫疑惑。明楚嘿嘿一笑，“等他们酒醒了我们再过去。” 只见浮月居头牌牡丹笑盈盈的出来迎接二人，用娇滴滴的声音在明楚耳边低语，“明公子……嗯～～～人家可是等你很久了～～～” 又酥又麻，让燕枫浑身打了个寒颤，明楚却只是淡淡一笑，“进去吧。” “二位公子请。”牡丹柔情万种的将目光看向明楚身旁的燕枫，燕枫礼貌的微笑，二人随着牡丹进了房间，明楚让侍候的人全部退下，然后关上门，仔细检查一番，方悠悠开口，“牡丹，一会儿那几位公子来你可要把他们伺候好了，这是贤王殿下交代的任务。” “自然，属下遵旨。”只见牡丹瞬间跟换了个人似的，刚才的千娇百媚仪态万种全无，与寻常女子并无不同。 “这也是贤王安排的人？”燕枫瞬间就明白明楚带他来此的目的。 “是。”明楚点头，“贤王给你交代了任务，也给我安排了活。” “西秦的势力现在这么广泛？”燕枫吃了一惊，牡丹向他盈盈拂了个身，“见过郡王爷。” “这位姑娘是秦字阁间谍，秦字阁现在由贤王殿下暂管，她也是我们在天穹听学时传递信息的人。” “我明白了。” 秦字阁隶属天枢阁之下，由贤王秦文裕直接领导，是秦文裕的心腹暗卫部门。 在天枢阁下辖众多部门中，秦字阁可以算是天枢阁的嫡系。 二人刚欲坐下与牡丹交换信息，谁料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尖叫和哄闹声。 “出了什么事？！”明楚“腾”的转过身向门外看。 “二位公子稍坐，我出去看看。”牡丹对二人道，话毕她推门出去，燕枫和明楚有些紧张，二人相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 此次出门他们都没随身佩剑，如果真有什么……那他们可就没辙了。 牡丹很快回来了，只见她面色慌张，有些急促的对二人道，“外面乱成了一锅粥，据说是前面的穹顶酒楼来了刺客，此时正在厮杀。” “刺客？！”燕枫大吃一惊，很快反应过来，拉着明楚就要往外冲。 “哎，郡王爷！”牡丹上前一步拦住他，“现在外面乱得很，您贸然出去，您的安全……” “我和明楚带了人一道，此时他们就在穹顶酒楼中，还醉的不省人事，万一他们出什么意外，我们怎么交代！” “明楚快走！”燕枫解释完忙向明楚道。 明楚神情有些恍惚，若不是刚才燕枫那一下子将他的神思拉回来，他还没意识到出了多么严重的事。 牡丹也不再拦着，燕枫明楚他们出了门直奔穹顶酒楼，正正好看见一个身着深蓝色衣服手执长剑的男子正与一伙蒙面刺客厮杀。燕枫顾不得那么多，与明楚二人快步奔上二楼。 门是开着的，燕枫如五雷轰顶，手也软了腿也软了，甚至不敢再向里走。 明楚咽了口口水，怀着忐忑的心惴惴不安迈进去。 竟然！ 没事？ 他纳了闷。 燕枫却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坐倒在地上。 那六人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般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除了房间里有些乱，还有些打斗的痕迹外人都没事。 “等等！”燕枫惊的直直站起来。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与明楚心照不宣的同时开口看向对方。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下面看看。”燕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对明楚道。 还没等明楚回应，燕枫便快步跑下去，此时那几个前来行刺的刺客已被蓝衣公子击杀，只有一个受了伤的刺客捂住胸口慌乱的逃了出去。 他们此次出来没带侍从，燕枫又不会轻功，总不能自己亲自去追，只得放弃这个念头，快步上前向蓝衣公子拱手致谢，“多谢公子出手。” 蓝衣公子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他，燕枫忙开口解释，“刚才二楼那几位是我的朋友，我与一个朋友在附近小逛，谁料才出去没多会儿便有人来行刺。” “原来如此。”蓝衣公子点了个头，“举手之劳。” 燕枫抬起头扫了一眼蓝衣公子，他穿着丝绸制成的衣服，头发用蓝色丝带简单一系，穿着华贵又有些不拘小节，看他那柄长剑应是随身携带的佩剑，观外形便知不俗。 这么一看，才看他的外貌体型以及刚才武艺的高超……应是习武之人，还是不知哪个门派的弟子，不过看这着装应该是关门弟子或者掌门的公子。 看燕枫没再说话，蓝衣公子礼貌一笑，又补充道，“阁下的朋友都无事，只是不知那伙人为何行刺，阁下还是多多小心。” “自是。”燕枫还礼，“那在下先告辞了。”蓝衣公子点头致意，话毕转身离去。 事毕，穹顶酒楼又恢复平静，燕枫回到了二楼，明楚已命小厮上了醒酒汤喂几人喝下，此时他们已醒，只是这酒后劲很大，神志还不是那么清醒。 不过听完明楚放慢语速对他们说完刚才发生何事后他们一秒醒了，醒得彻底，尤其是大晟和南冥的四人还吓出了一声冷汗。 “怎怎…怎…怎么会这样？”赵公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大粒大粒汗珠从脸上滑落，其他几人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心中都后怕不已。 “这事是我不好。”明楚有些自责道，“刚才我拉着北辰去浮月居打招呼，谁料还没出去多久便发生了这事。” “明楚，你赶快派人去调查。”燕枫打断他的话道。 其他几人谁还管这是谁的错，王公子勉力起身拉住明楚道，“明楚兄，这里太不安全了，我看我们啥也别想了，还是赶快回天穹。” “对对对。”李公子也附和，“赶快回天穹，赶快回天穹！天穹里面才最安全，快快！” “事不宜迟，明楚，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西秦的公子也上前对明楚道。 “我这就去安排，顺便让皇子殿下派些人手。”明楚匆匆下去——他们都是来天穹听学的，来时没想到发生这么多，所以既没带仆从也没带护卫，燕枫刚才太过慌乱，这才想起文辗应该还没走。 他赶忙探出窗外掏出信号弹朝天空中放了个暗号，然后转身对他们道，“我让我爹派来的护卫高手过来护送，我们先在这儿，不要轻举妄动。” “对，至少先等明楚回来。”西秦公子同意了燕枫的想法，其余四人大脑一片混乱，此刻见燕枫在，心里稍微安定，索性瘫倒在地上小憩。 一盏茶后明楚回来，几人乘马车沿原路返回，刚好在路上碰到被燕枫召唤过来的文辗，于是一道回了天穹。 第七章 难以言说 燕枫等人下了马车，脚踏入天穹的门方才安心些许。 “今日为何会有人要刺杀我们？”这时那几人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大晟和南冥的四人低下头沉思许久，最后皱着眉头将目光望向明楚，“明兄，我们并未得罪任何人啊。” “诸位，此事是我的过错。”明楚低下头，语气有些沉重，“恐怕是有人见不得我们西秦的人与众位兄台交友，所以才派人行刺。” “是啊！”大晟的张公子一拍脑门，“他们肯定想刺杀我们，借以挑拨我们两国与西秦的关系。” “幸好他们的奸计未能得逞！”张公子气愤填膺，“真是可恶！” “你未免想太多了，杀了我们几个小卒子能掀起什么波浪？”同样来自大晟的王公子挠挠脸，有些嗤之以鼻。 “王兄此言差矣。”明楚摇摇头，“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未尝不可。” 明楚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低头，心中都表示赞同。 “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等真相水落石出，必告知各位。”明楚抱拳道。 “那我们的安全……”张公子有些怯怯道。 “张兄放心，在天穹境内，料他们也不敢乱来。”明楚说完，用余光瞥向一直没出声的南冥的两位公子，只见他们面色有些难看，想必是猜到了什么…… 暗示的这么明显，想不猜到也不大可能吧……明楚在心中暗道。 几人又聊了几句，因为今日刺杀之事还未缓过来，加上那酒的后劲很猛，头还有些晕，于是纷纷抱拳告辞，各自回房休息。 约么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蓝色的身影骑着快马朝着天穹正门赶来，他勒住马绳，“驭～”了一声，一个翻身下了马背，门口的弟子快步上前接过缰绳，将马牵下去喂草料。 守在门口的一个身着白衣，用红丝带束发的内门弟子见状上前行了个礼，“公子终于回来了，叫掌门好等。” “路上遇到一伙贼人在酒楼行刺，与他们周旋花了些功夫，另寻了个地吃饭，又耽误了会儿时间，已经是快马加鞭赶回来了。”蓝衣公子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有些气喘吁吁的向那人解释道。 “掌门担心公子路上出事，公子没事便好，那弟子这就引您去见掌门。” “我爹在哪儿。”蓝衣公子问道。 “掌门正在苍穹之巅等您。”弟子回道。 苍穹之巅是天穹至高处，除真传弟子或受到召见的弟子外，其他人不可随意进出，而天穹掌门慕北寒会在此处召见他的儿子，必定是有大事…… 蓝衣公子姓慕名羽，字远笙，是天穹掌门慕北寒的独子，自幼便以接班人的身份培养，养得有些依恋，于是慕寒派他下山游历一年，今日正是他回到天穹的日子。 “父亲。”慕羽独自一人上了苍穹之巅，而慕北寒早已背着手等在那里，听到慕羽的声音，方缓缓转身。 “羽儿，回来了。” “是。” 慕北寒从上到下仔细端详慕羽一番，欣慰地点点头，“不错，这一年的历练，你成熟许多。” “儿子离开了天穹，不再是天穹的少掌门，凡事需亲力亲为，自力更生。”慕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开始儿子近乎绝望，但……总归是熬过来了。” “知道为何今日为父在此处见你？” “应当有大事交付。”慕羽拱手肃立，慕北寒笑了，“你以为是什么？” “父亲难道不是将掌门金印和金羽令交给儿子，让儿子以少掌门的身份熟悉门派事物？”慕羽抬起头，一脸纳闷。 按照天穹规矩，少掌门长到十五便要下山历练，历练归来后现任掌门便会将金印和金羽令交给他，接手门派事物，为十八岁正式接任掌门做好准备。 “昨日是天穹四年一度的对外听学第一日，你可知晓？” “是。”慕羽点头，却有些不明所以。 “这几日你多去那些世家公子居住的地方转一转，与他们熟识结友。尤其是西秦的人……为父希望你能融入他们。我知道你有些内向，但为父相信经过这一年的历练，我的羽儿应该能应对这些人事。”慕北寒语声低换沉重，看向慕羽的目光带着些很复杂的东西。 慕羽狠狠的一皱眉，眼中有水珠涌现在眼眶打转，他失声质问父亲，“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慕北寒不忍再看他，但他作为父亲却不能逃避。他只得深深吸了口气，平缓一下心情，重新转过目光看回自己的儿子。 “个中缘由你不必管了，为父已经安排妥当，等一年之后，你便跟着西秦的公子一起下山，去西秦武定王燕南城手下做事，燕伯父与为父交情颇深，你跟着他历练，为父也放心。” “爹……你……你要让我去做官？”慕羽嘴巴张得老大，“可…可我们武林世家怎能和庙堂扯上关系。” “现在九州动荡，武林亦是，如今的武林早已非当初的武林，父亲这么安排是为你好。” “爹你什么意思？”慕羽从父亲的神情和语气中察觉了什么，他焦急地拽住父亲的衣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不用多想。”慕北寒拍拍他的手，语气中比平时要更严肃几分，“是武林最近有些不安分，为父不想你牵扯其中，况且身为习武之人，为九州贡献一份力是理所当然的事，爹不觉得这有何不可。” “如今西秦乃是九州霸主，西秦的人知书达礼，国家治安安定，以西秦的国力和实力，以后很可能一统天下，你在西秦为官，便是为百姓谋福祉。” 虽然慕北寒努力找合适的说辞去劝说慕羽接受安排，但慕羽对于他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能感觉到父亲有事瞒着他，但父亲总是什么都不愿告诉他，什么都藏在心底，把自己当一个孩子，当一个外人。 慕羽默默扭过头去，不出声落下一滴泪来。 为什么自己总是孤独一人，从小就是这样，他总是将自己撇开，扔的远远的…… 他不理解，他恨他这么做…… 慕北寒看着儿子，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继续说完，“你燕伯伯的儿子此次也来了天穹听学，为父希望你这几日多去那边走动走动，你们年龄相仿，应该有聊得来的话题，相互熟悉，为父希望你们以后能很好相处。” “知道了。”慕羽低头答话，语音含混，草草作了个揖便退下。 慕北寒缓缓合上眼，胃里涌起一阵酸水。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能保慕羽平安抽身于武林这乱世纷争…… 四周静谧无人，一个身影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苍穹之巅，身形之快，连慕羽都没有察觉。 慕北寒知道来人是谁，只是低头没有吭声。 “掌门，穆炎这几日与斩魔阁来往密切，想来不出一年他便要动手了。” 慕北寒却只是轻轻道，“穆炎自从与斩魔勾结后修炼邪功，功力大增，连你我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穆炎和斩魔背后还有庞大的势力撑腰，单凭我们，不足以一举击中。” “所以你才会将远笙送出去，不光是为了护他安全，使他避免这些江湖纷争，还是为了有西秦这个靠山在后面支撑着天穹。” “放眼四国，也就只有西秦可以庇护天穹了……” “没有想到，天穹在我手里会沦落至要依靠庙堂存活。”最后那一声，有无奈，也有心酸，还夹杂着很复杂的感情，对面之人没再多言，二人望着慕羽刚刚离去的方向，目光深远而悠长。 第八章 真相大白 依着赤冰凌的性格，他是不屑于去听天穹安排的课，但夜宁被夜宣拉去，为了能时刻见到她，他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情愿跟着一道去。 诚然夜宁根本不在乎他去不去。 听完一天的学，赤冰凌拉了夜宣夜宁共进晚餐，他特意带来赤狼的名厨，做的都是赤狼特色风味，为的就是讨好夜宁。 夜宣看出了赤冰凌的心思，他暗自在下面戳夜宁。夜宁觉得一直给赤冰凌冷脸不大合适，破天荒多尝了几口，还夸赞了几句，赤冰凌听后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满足，嘴角下意识噙上一抹笑意，夜宁抬眼望他时恰好捕捉到了他眼底迅速收回喜悦与幸福，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酸。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她不值得他对她这样好。 正在这时，赤冰凌身边的腹心侍从不知从哪儿过来，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赤冰凌听后示意他可以同夜宣他们讲。 “今日西秦的几人颇不安分，拉着大晟和南冥的公子出去吃酒了。” “还有我们南冥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夜宣显然有些吃惊。 夜宁执箸的手顿了一下，神色快速变换。 “他们在酒楼遇刺，想来第一怀疑目标便是我了。”赤冰凌冷笑一声，紧紧攥住手中的酒杯，似要将酒杯瞬间捏碎以泄愤。 这个怀疑很有道理，赤冰凌是何许人，他的手段在中州诸位公子中颇有盛传，当然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是赤狼国主的小儿子，这皇位理应由他的两个胞兄依次轮，他作为第三顺位继承人基本与太子之位无望。 可他的母亲萧皇后可是个狠人，他的父皇在外面硬气，在家还得听他妈，他就靠着迎合奉承卖乖等手段说服母亲帮自己当太子，同时极力破坏两位哥哥在母亲心中的形象。 他具体做了什么无人得知，只知他登上太子当天他的大哥便被驱逐出赤狼，二哥则在不久后暴毙在府中，如今赤狼国主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再无后顾之忧。 对于赤冰凌的心狠手辣众人心中皆有一本账，只是知而不言。 所以在赤冰凌接完话后，夜宁很不客气的回道，“难道不是吗？” “我才没那闲功夫管他们。”赤冰凌很不屑的道，“虽说昨日你与燕枫一同走……我……我心中有些不快，但我可没想着为我们赤狼招个麻烦。” “妹妹，这话我信。”夜宣支持赤冰凌道，“如今西秦国力强盛，为五国之霸主，谁敢招惹他们？就算我们和赤狼结盟，那也干不过西秦，赤冰凌没必要这时候与西秦碰上。” “再说，我来这里有很重要的事，也无心顾及他们。”赤冰凌小声道。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夜宁还是捕风捉影听到了些许，她的眸子一沉，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 另一边，燕枫和明楚回到房间冲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命天穹安排服侍的人沏了壶茶，坐在窗边的榻前饮茶。 燕枫不知何时戴上了象征身份的翡翠玉扳指，正不断用手拨动，同时一直用目光看着明楚。 明楚不停的灌茶，终于被燕枫看的不适应了，抬起头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老实交代，今日那批刺客是怎么回事？”燕枫犀利的发问道。 “还在查证中，不过八九不离十是赤冰凌派的人。”明楚坦然答道。 “呵，明楚，你以为你能骗过我。”燕枫冷笑一声，“我分明看见领头之人正是你手下的心腹南宫弦。” “不可能！”明楚立马反驳，“刺客都蒙着面，你如何知道那人是南宫弦！” “明楚，你我一起长大，南宫弦天天跟在你身边，他的模样只露一双眼睛我便认得出。” 明楚蔫巴了，不敢吭声。燕枫又用指尖滑动手上的玉扳指，语气似逼问又似朋友间和缓的询问，“你说吧。” “这是贤王殿下安排的，那些人都是贤王殿下给的。”明楚头一低，侧向一旁，很不情愿的说了出来。 “秦文裕想干什么？！”燕枫滑动玉扳指的手一停，他有些愤怒有些质疑，不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正常不会让第三个人听到，除非有人武功高强，用内息去探。 显然，燕枫知道这件事的分寸。 “贤王本让我杀掉南冥和大晟那四人，再在现场留下不易察觉的证据指证赤狼。如果我们一行我们西秦的人毫发无伤，大晟和南冥首先会向我们发难，但等我们拿出证据，大晟肯定重新站回我们这边，南冥与赤狼也会心生嫌隙。” “这应该就是贤王的目的。”明楚道，“其实贤王瞒着你只是怕你心软下不了手，如今你知道也无妨。” “西秦是要出兵诸国吗？”燕枫的声音彻底放淡，里面有理解有妥协有不愿有感叹。 “贤王是陛下最信任的皇子，他的旨意就是陛下的意思。”明楚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所以上位的命令我们只需执行，不要去管上位究竟想做什么。” “还要杀多少人？”燕枫只这么一句，虽然很轻，但里面的复杂是明楚心中明白却道不出的。 “不知道。” 燕枫抬手倒了杯茶，缓缓放至嘴边咽下。 “今天的计划被不知何处来的人打乱了，索性还可以弥补。”明楚低低道。 “算了。”燕枫放下茶杯，“不过一年，还是少生事，你替贤王办的事多了，难免有一天贤王会对你生了杀心。” 明楚抬起眼帘，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句，“我会的。” 燕枫拍拍他的肩，将目光挪向别处，却没注意到明楚的眼里有一阵复杂的情愫如翻江倒海莹莹流动，最终定格处，竟带了一丝莫名的酸楚…… 第九章 月下相逢 与明楚饮茶闲话过后，燕枫并没有直接回房休息，他穿了件黑衣去了上次遇到夜宁的地方。 萧萧梧叶送寒声，走近竹林瀑布，一阵寒风突然吹来，燕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没想到入了秋，这夜晚的天会如此冷。 在瀑布左侧有一座巨石堆成的高台，高台上一袭白色身影格外显眼，他似乎合眸在那处小憩，身边放着一壶小酒，微乱的发丝随着风有节奏的飘动。 也真是奇怪，不论何时来此地都能遇上人。燕枫在心中笑了笑，走近那人，默默驻足却不出声。 许是感觉到一双无声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那人突然睁开眼，一个翻身轻飘飘从巨石上落下，除了扬起轻微的尘土，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是你？！”二人在同一时刻瞪大了眼睛看向对方。 燕枫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向白衣人拂了拂手，“没想到居然在天穹遇见侠士，今日还要再次感谢出手之恩。” 白衣人正是慕羽，他与父亲的聊天并不愉快，离开了苍穹之巅后便携了一壶小酒来了此处，吹着寒风，将酒与寒风一并咽入肚子，他想将自己吹病，也许肉体的难受会缓解心灵的伤痛。 “武林人士，理应如此。”慕羽回了个礼，他的脸泛着红晕，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看着燕枫的目光也有些疲倦。 燕枫自幼长在权力的环境中，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在月光下慕羽的脸很清楚映在他眸中，他觉得继续在此续话有些不妥，于是转了话道，“秋风寒凉，若侠士不弃，不如随我去休息处饮一杯热茶？” “多谢公子了。”慕羽实有些不支，若不是如此，往常他定会拒绝。 燕枫在前头领路将慕羽带到了自己的屋子，其他人都已睡下，无人察觉。慕羽环视四周，凭着尚存一丝的清醒认出了此处，记得慕北寒刚才说此处是西秦来的人住的地方。 燕枫请他坐下，然后沏了壶茶。 “公子是西秦来的子弟？”慕羽虽觉得这么直接询问有些不礼貌，但实在好奇。燕枫没有介意，他为慕羽倒了杯茶，然后算是自我介绍般对慕羽道，“在下西秦人士，侠士可叫我北辰。” “北辰公子严重，不用一口一个侠士，在下远笙。”慕羽礼节般回礼道。 “远笙兄可是天穹弟子？”燕枫直接改口，十分亲近。 “在下是天穹外门弟子，前几日下山办事，今日刚刚回来。” “我看远笙兄身手很好，此等武功，怎能屈居外门。” 慕羽觉得燕枫让人一见就觉得亲切，且为人外向，从小到大好像从未有人如此待他。他是少掌门，平时师兄弟们一起玩虽然也经常寻他玩笑，但到底拿捏着分寸，总是试探性怕说错话惹他恼怒，像燕枫这样才认识没多久就敢不断试探他的真是少见。 不过他不觉得燕枫很烦，反而他觉得这样很好。 “其实外门也很好。不像内门弟子，步步都要循规蹈矩，我不喜欢。” 燕枫赞同的点点头，慕羽开口问他，“今日之事……北辰兄可是得罪了人？” “无妨，应该是有人看我们西秦不顺眼。”燕枫一笔揭过，“幸亏远笙兄出手相救，不然后果……恐怕难以设想。” 慕羽礼貌一笑，不再深入过问。 “对了，刚才见远笙兄一人独酌，心事重重。虽然不知道远笙兄的愁思来源哪里，但酒这东西只能解一时愁，终归不能回避。” 慕羽的目光随着燕枫的话渐渐黯淡下来，许久他点点头，声音轻如风中柳絮，“北辰兄说的……确实……” 燕枫见慕羽精神状态不好，思考了一下，试探性开口询问，“天很晚了，远笙兄脸色也不是很好，不妨今夜暂时歇在我这里，明日清晨再回去，也省得被天穹的长老责骂。” “这……”慕羽犹豫了。他此时一身酒气回去，万一被父亲或是上官亮看到……少不得又要被他们唠叨一顿，还不如索性应下。于是慕羽作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对燕枫道，“麻烦北辰兄了。” “远笙兄太见外了。”话毕，燕枫起身示意慕羽先上床，睡到里面，慕羽觉得头晕脑胀，也没客气，两人同榻而眠，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慕北寒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发呆，天穹有太多糟心事却不知从何处理，而他又担心慕羽，慕羽从小性子无羁，若以后真发生了…… 羽儿会不会冲动，会不会卷入其中而丧命。 “掌门。”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外面轻唤。 慕北寒听出了来人的声音，他揉了揉太阳穴，舒展了眉头，“是亮儿啊，进来吧。” 上官亮轻轻推开门，进来后又顺手将门带上，“义父。” “坐吧。”慕北寒用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上官亮点头，走过去坐下。 他是孤儿，小时候被慕北寒捡回派内抚养，认作义子，是慕北寒很信任的人。上官亮生的一副好皮囊，而且十分聪明，是个武学奇才，年纪轻轻便坐到长老的位置，常使一把扇子，他的扇风犀利，出手必死，所以江湖上送称号“一扇毙命”。 “义父，阿羽去了外门。”上官亮对慕北寒道。 “羽儿住在了外门？”慕北寒有些吃惊，“我还以为……” “义父太不了解阿羽，阿羽虽有些孩子心性，但终究会顾全大局，他明白义父有自己的苦衷，断不会做出什么事。” “那他今日宿在了哪里？”慕北寒急急问道。 “义父放心，我已经与外门的炎诩长老打了招呼，若是阿羽去，他会安排好的。” “那就好。”慕北寒起身，长长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深邃悠远。 上官亮知道他担心什么，也久久不语，此时无声的宁静怕是最好的。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第十章 暗流涌动 第二日天明，燕枫醒的很早，侧身看一旁的慕羽睡得很香还没有醒，于是重操旧业开始了一番不出声的打量。 他的面庞俊秀，鼻子高挺，一双英眉下的眼睛大而秀气，纵观颇有种儒雅书生的长相，不过却是个习武的子弟。 燕枫目光渐渐下移，看到他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纵然手心有些许练武积累下的厚茧，但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若不是朝堂的贵公子，就是地位尊崇的门派公子。 燕枫蹙了蹙眉，突然对眼前之人产生了好奇。 “北辰。”门外是明楚的声音，燕枫慌忙爬下床快速穿上衣服开了门，明楚本想进去，但燕枫“啪”的一声便将门关上，站在房门前理了理衣襟，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你……”明楚觉得他有些奇怪。 “今日我们一道去听学。”燕枫神色从容的对明楚道。 “哦，好。”明楚见燕枫没有多说，便没有多问。 燕枫点了个头率先走了，明楚跟着他，只是一脸狐疑的向紧闭的房间里面瞟。 几个西秦来的自然以燕枫为首，燕枫说去听学，他们也就一道跟着去，在路上果然十分不巧的遇到了赤冰凌。 赤冰凌一脸傲慢地走过来，用一双锐利的鹰眼狠狠的看着燕枫，燕枫则十分无谓的冲他一笑。 赤冰凌本想靠近燕枫耳语，但在二人相隔五寸的距离时，明楚伸手拦住了赤冰凌，嘴角淡淡一笑，语气随意却似警告，“太子想做什么？” “哈哈哈哈。”赤冰凌用笑声化解尴尬，“没想到你们也来听学，昨日玩的可好？” “呵。”燕枫从鼻子中哼出个音，“莫非太子监视我们？” “怎会？”赤冰凌退后几步，“昨天听南冥的人说了几嘴，我还听说燕公子一行在酒楼遭遇刺杀，所以来关心关心。” “那就多谢太子关心了。”燕枫阴阳怪气道。 赤冰凌没再多言语，领着自己的人先行一步，待他们走远，西秦的人很不屑的撇撇嘴，“他们赤狼算什么东西，敢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就是，昨日刺杀之事我们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竟敢自己提起来。”另一个愤愤不平道。 “好了，跟他们这些小人计较什么。”明楚打断二人，“我们走吧。” 另一边，赤冰凌并没有去听学的地方，他对其他赤狼子弟吩咐道，“你们先去，本宫有事要办。” “是，殿下。”其他人应声离开，待他们走后，赤冰凌换上一身黑衣，带上纹有白狼图腾黑色面具一个翻身跃过内墙流进了天穹内门。 燕枫和明楚到了天穹听学的庭明堂，夜宣和夜宁早在前排落座，赤狼的几人寻了后排的座子，却不见赤冰凌的身影。 “我们坐哪儿？”明楚在燕枫耳边问道。 “坐前排。”燕枫说完便坐到了夜宁的旁边。那些西秦子弟对视一眼，嘴角都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可明楚知道燕枫只是喜欢撩人，对美色没兴趣，更不会轻易动心，却又心存疑惑，不明白他此举的目的。 夜宣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向燕枫，神色有些不善还夹杂着愠色，不过他还是尽力压住了怒火用低沉冷漠的声音对燕枫道，“燕公子坐的位置怕是不合适。” “太子误会。”燕枫低头向夜宣解释，“我并无他意。” “哥哥无需多虑，想来燕公子是有话想与我说。”夜宁出言帮燕枫说话，“是吗？” 燕枫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颇有些不怀好意的微笑，冲夜宁眨了个眼，算是回应。 “妹妹自己有分寸便好。”夜宣将头转过去，脸色异常难看，却不想在这里与妹妹发生争执。 “你想坐到后面去吗？”夜宁出声问道。 “求之不得。”燕枫低声在她耳畔道。 二人起身挪到了后排位子，夜宣按耐不住要起身，身旁的南冥公子忙拉拉他的袖子劝慰道，“太子殿下息怒，还是算了吧。” 他涨的脸通红，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跟着燕枫坐到后排，气的一拂袖重重坐下。 西秦的人目光随着二人而移动，看二人坐到周围无人的僻静之处有恍然大悟般轻咳一声，坐在前面的明楚回过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这才乖乖低下头不再吭声。 “公主殿下……” “你可以叫我夜宁。”夜宁出声打断他。 燕枫顿了一下，改了口，“夜宁。” “你是不是想问昨日之事。” “我对赤冰凌没兴趣。”燕枫挑了下眉，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其实我对你很好奇。” “为何？”夜宁倒显得有些意外。 “你知道西秦来此听学的目的，我作为西秦唯一一个特封的郡王爷，此次来是受贤王殿下所托想与南冥交好。” 燕枫的话刚说完，门外铜锣敲了一声，讲课的先生持着一把扇子走到前面开始授课，燕枫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所以我想了解南冥国主，他为何如此回避我们西秦，非要与赤狼交好。” “那西秦有这么多盟友，又为何非要我们南冥？”夜宁反问道。 “这不是我需要知道的。”燕枫微笑着，“我只是服从安排，尽全力做好。” 燕枫的话让夜宁对他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她觉得他说话很能把握这个度，什么该透露，什么不该说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我和夜谦的关系很僵，这一点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夜谦，是夜宁的父亲，南冥的国主。 “这也是我好奇的。”燕枫道，“不过我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 “也许若有一天我们成为了朋友，我会主动告诉你。”夜宁浅浅一笑，不再多言，燕枫也收回了话，将目光转向赤狼坐席那边。 赤狼众人显得有些不耐，因为不能太大动作扰乱秩序，他们只得生生忍着，燕枫又将目光转回，大约过了一刻钟，赤狼诸人终于按耐不住悄悄起身离去，不过今日自始至终都没再见赤冰凌的身影，这倒让燕枫觉得奇怪。 难不成那日虽是明楚自导自演一场局，但赤冰凌本身也有此意，那他现在在谋划什么？他想做什么？?日过东窗犹懒起，风侵孤馆且醉眠。太阳高照，日头正盛，慕羽皱了皱眉头，很不情愿的睁开眼睛，他的大脑还是迷糊的，直起身坐了好半天才记起昨日发生了何事。 环顾四周，一片寂静，想来他们此时应当在疏食阁用午膳。慕羽爬下床换上鞋子，又帮燕枫将床铺齐，将一切收拾干净，方才离开此处。 此时的内门境内，听火阁中，穆炎正在房内踱步，一个黑衣人推开了门，合着风声，门被“碰”的撞向两边发出剧烈的响声。 穆炎惊了一下，迅速回头，只见黑衣人用披风的帽子遮住了头，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嘴角冷咧，没有一丝表情。 他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穆炎忙上前单膝下跪，“主人请。” 黑衣人方进了屋，风又将门吹上，穆炎起身，黑衣人背对着他，缓缓将帽檐放下，转过了身。 那人带着黑色白狼面具，正是赤冰凌不假。 “太子殿下。”穆炎再次行礼。 “穆长老一定很吃惊，本宫为何此时便来找长老。” “殿下所料不错，我的确有些疑惑。”穆炎点头。 “父皇已经等不及了，他希望你能提前出手，所以这三个月内，你把要准备的都准备好吧。” “为何如此急？”当初穆炎与赤狼，以及其把控的斩魔派结盟，约定事成之后他继任天穹掌门之位，同时以天穹掌门的名义宣布赤狼为九州正统，届时与赤狼一道兴兵九州，必要时助赤狼统一天下一臂之力。 但约定的时间是一年后，正是各国公子皆回到自己国家之时，那时赤狼的新军也训练完毕，他这边也好了，正是最佳时机。 连慕北寒那边也是这么防备的，所以才让慕羽一年后跟着燕枫回西秦，避开这场危机。 何故突然改了？?“突然改变计划自有缘由，不过长老也不要过于忧心，父皇此次让我来天穹听学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协助长老，若有任何需求，长老大可以与我说，人手兵器，赤狼都可以提供给你。 ” “多谢陛下，多谢殿下，穆炎感激不尽，定不忘当初与殿下的约定。”穆炎再次单膝下跪叩谢赤冰凌的大恩。 “我进出你们天穹的内门太不方便，你给我一个令牌，以后有什么事，本宫也许不会亲自来，持令牌者会传达本宫的意思。” 穆炎点头，去阁间取出一块能自由进出内门的令牌恭敬的递给赤冰凌，赤冰凌接过揣入怀中，重新将帽子罩上，推门离去。 第十一章 见面嘱托 其实燕枫本身并不是个好学之人，来天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听学，不过他觉得整日无所事事约着一帮公子哥一同出去饮酒也不大好，故而今日迫着自己跑去听课。 谁料只听了一个上午他便耐不住了，外门能玩的地方又玩的差不多了，于是他动了小心思，想跑去内门逛逛。 反正天穹的掌门好像与他父亲私交不错，而且据说天穹掌门此次还有事求他父亲，他私觉得就算被抓住也无甚大事。 他让其他人先回去休息，但出于想拉人垫背，他拽了明楚一道翻墙跑去了内门，来到一处山间清泉吹着风。 “你不是在外门寻了处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为何非要跑来这内门犯戒？” 燕枫嘴里叼了个狗尾巴草，微微摇头反驳道，“这你就不懂了，同是泉水，可咱们眼前这汪泉却是自苍穹之巅留下来的，就连微风扬起的甘甜拂面的滋味都与外门那不一样。” 分明感觉他在胡扯，可明楚也懒得反驳，他觉得要待在这里一年实在太苦闷，虽说这里景色宜人，也是个甚不错的地方，但每天来来回回就那点事，可比京城无趣多了。 等明日派人修书一封，问问贤王能否早点回京。 “一上午都没见到赤冰凌的影子，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明楚寻了个话题与燕枫聊道。 燕枫没有应声，他正在闭目养神，但明楚了解他，光看他外表的神情，虽装作不在意，但心中自有考量。 “何人擅闯我内门禁地。”冷不防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吓得明楚一个激灵，“腾”的直起身，敏锐般直直盯向四周，而燕枫对于这种情景早已经历多遍，倒是见怪不怪，悠悠哉将衔在嘴中的狗尾巴草取出，很随意地向旁边一扔。 一个执着扇子的白衣男子出现在明楚的视线，他飘若轻尘，举止间仪态大方，他那微微扇动的扇子上画了幅山水画，明楚这些贵公子们是识货的，远远瞧着那扇上的画和白衣男子的打扮便猜出他的身份应该不低。 待他稍微走近，明楚顿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第一日训话时站在天穹掌门身旁那个最年轻的长老。 燕枫见他走来，于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粘着的杂草，目光平和的打量着他，似是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上官亮“啪”的一身合上扇子，扇风快而疾，竟迎面扬起一阵风，吹动了明楚额前的两撮龙须，他十分风流轻荡的一笑，持扇拂了个身，“阁下就是燕公子吧？” 很意外，明楚燕枫二人对视一眼，燕枫有些奇怪的开口道，“你是如何识得我的身份？” “我看到燕公子翻墙进了我天穹内门境，又目观燕公子私自进入您本不该踏足的地方。” “失礼，是我擅闯天穹境地，任凭责罚。”燕枫也没有多言，很懂礼数的拱手道歉。 上官亮站在寒风中，却没有出声回应。 “如若阁下无事，那我便先行一步。”燕枫也不等着上官亮的回应，转身便要离开，上官亮一个轻功突然闪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明楚一个箭步抬手，目光凶横，似是不容抗拒般护在了燕枫身前。 上官亮不理他，突然俯到燕枫耳边冷不防蹦出几个字，“掌门有要事相托，想见燕公子一面。” “现在？”燕枫抬起了头。 “燕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就现在。”他没有解释原因，燕枫也不多问，只是转过头对明楚道，“你先回去。” “你还认识天穹的人？”明楚长大了嘴，很是吃惊。 燕枫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到明楚耳边对他道，“我爹的故人，有点事麻烦。” 明楚听明白了，即是燕枫的私事，他也不方便过问，于是他冲燕枫点个头，“我先去调查一下赤冰凌，晚上我会在你房中等你。” 最后几个字他故意让上官亮听到，话毕又煞有介事的斜了上官亮一眼，燕枫再次用目光示意他放心，他这才转身离开。 “燕公子，随我来。”上官亮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完在前面带路，将燕枫引到慕北寒居住的寒明宫。 燕枫前脚刚进去，上官亮刚掩上门，后脚上官亮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慕羽正快步向这里奔来，上官亮不紧不慢上前两步，有意挡住了慕羽的去路。 “玄光哥。”慕羽唤了上官亮一声。 玄光是上官亮的字。 “你是来找掌门的吗？” “我……”慕羽支支吾吾吭不出半个字，他确实是来找父亲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来找父亲想说什么。 “掌门里面有客，如果你着急，我可以帮你通报一声。”上官亮摇动着扇子，用亲和的口吻对慕羽道。 “里面是什么人？”慕羽问道。 上官亮犹豫了一下，觉得告诉慕羽也无妨，于是对他道，“是燕家公子。” “就是父亲……要将我托付……” “是。”上官亮打断他道。 慕羽的目光下移，又被触及昨晚之事，他忍不住猛地抬头，用渴求的眼神恳求上官亮道，“玄光哥，你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天穹有什么大事，不然爹不会将我推开的。” “义父自有打算。”上官亮换了称呼，语重心长的安抚慕羽道，“虽然我也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是阿羽，你留下来只会添乱，只会让义父分神。” 虽然上官亮的话很直接，也很刺痛慕羽，但慕羽不是个不懂事的，他神情落寞的点点头，一副凄凉的样子拖着脚步缓缓离开。 上官亮默默叹口气，转而站回了门口，静静地守在那里。 屋内只有慕北寒和燕枫二人，虽然听闻慕北寒与燕南城是莫逆之交，但燕枫从未见过他，对他也不甚熟悉，第一次见面，出于正常习惯，他还是保持着警惕。 “你就是南城兄的儿子吧。”慕北寒用略带沧桑的声音开了口，燕枫点点头，向慕北寒行了个晚辈的礼，“晚辈燕枫，见过慕掌门。” “我与你爹自幼相识，说来当年我们还是同门师兄弟。”慕北寒并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唠起了家常，“后来他去了炽烻王朝做官，立誓要用一身才华报效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人民康泰……” 慕北寒到底说了些什么，燕枫并没有认真去听，他在观察着面前之人，观察周围环境，观察自己是否安全。 慕北寒却没有注意燕枫的表情，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曾在炽烻皇朝大将炽烻北川手下做事，后来又升官跟了秦安，做他的副将……” “咳，慕掌门唤我来此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我希望掌门能直入主题。”燕枫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神情冷漠。他一向对这种年长于自己的人不抱好感，但出于尊敬，他还是会礼貌性倾听，只不过明楚他们还在住处等他，若他回的太晚，他们怕是会担心。 显然意识到燕枫有些不耐，慕北寒也理解，于是他直入主题，“我想将独子慕羽交托给南城兄照顾，所以我想让世侄加以照顾，能多带带他。” “慕掌门严重。”燕枫将语气放的平和，“照顾不敢，不过既然是我父嘱托，我会叮嘱身边的人多与贵公子亲近，我本人也会尽量让他适应我西秦生活。” “那我就放心了……”慕北寒长长叹了口气，燕枫这才发觉他的眼底有条深黑的眼袋，整个人脸色蜡黄，精神状态很是不好，相较第一日见他苍老了许多，他心下不忍，忍不住开口补充道，“慕叔叔也不必过于忧心，慕公子跟在我父身边，我们定保他安全。” 慕北寒抬头，见燕枫换了称呼，亲近了许多，甚感宽慰，连连点头，“好，好啊。” “那么请问慕公子何在？”燕枫询问道，“我并不识得他，慕叔叔是否该让我与他一见。” “这个还不急。”慕北寒道，“等一年听学期快结束，我再让他见见你们，跟着你们回西秦。” 说完，像是怕燕枫会误会，慕北寒又解释了一句，“现在让他跟着西秦，我怕有心之人会察觉，对他对你们都不利。” “慕叔叔有自己的打算，燕枫理解，自不会多加干涉。”燕枫拱手对慕北寒道，“那慕叔叔若无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我让阿亮送送你。”慕北寒道，“阿亮是我的义子，以后他怕是会时不时联系你。” “好。”燕枫回应道。 上官亮见里面谈话结束，方推开门，又引着燕枫走了不起眼的道悄悄出了内门境，回到了住所。 快到西秦的人居住的住所前，上官亮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燕枫，“这块玉佩可以自由行走天穹的任何地方。” “多谢。”燕枫接过，转身走向住所。 第十二章 尴尬境地 一阵风过，院子中的树跟着摆动，树叶三三两两、稀稀疏疏的落下，燕枫踩着落叶，发出有力的脆响，明楚在院中的躺椅上坐着发呆，听到动静，知道是燕枫回来了，“腾”的一起身便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简短的寒暄。 “你怎么了？感觉你神色不对。”进门时燕枫一眼便瞧见躺椅上的明楚，他的目光呆滞，好似若有所思，燕枫故意用力踩树叶发出了响声，这才让明楚缓过神来。 “没什么。”明楚道，神色间并无躲闪。 “那就好。”燕枫没有追问，他了解明楚，只要明楚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飘摇，那就证明就算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他也没必要非要过问，虽然他是郡王爷，但他也不想强人所难。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明楚神色变得有些开心，“我飞鹰传书到了京都，贤王说，我们可以随时回京。” “嗯？” “最近边境有些不太平，赤狼那边蠢蠢欲动，贤王的意思，我们也到了立军功的时候，回来便寻机会让我们上战场历练历练。”明楚向他解释道，“另外……西京那边的西昌王有些不安定，贤王也有意让我们回来帮衬左右，以备不测。” 西秦的京都是雍京，西京是西秦的旧都，不过离雍京很近，西昌王是当今皇上的异母兄，封地在西京，管西京以及周围一带土地，向来不安分，皇上命最信任的儿子贤王盯着那边动静，贤王也是谨小慎微，他信任燕枫和明楚等人，想扶持他们做自己的人，所以这方面的事会有意交给他们，同时也毫无保留的告知。 “知道了，有消息提前通知我。”燕枫心不在焉的点个头，心里却有点烦乱。 老实说，今日慕北寒将儿子托付给他，他不是很乐意接这个差事，但碍于父辈交情，不接又能如何？ 他委实不想委屈自己和新来的陌生人做朋友，但总不能亏待人家。 本来父亲说辰泽历练结束，估摸着也要回来了，他很是欣喜。他幼时和辰泽私下结拜，他是大哥，辰泽是小弟，平时二人同榻而眠，感情好的比亲兄弟还好。后来辰泽被送去边关随军历练，他很是不舍，求了父亲和族叔半天无果，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月。 后来接受了现实，可还是想着辰泽，如今辰泽回来，他想着早日结束听学回去终于可以见到辰泽，又可以和辰泽同榻而眠，心里一阵狂喜。 可如今爹和慕北寒扔给他这么一项差事，其实也不是多为难，但是他就是很不乐意。 鬼知道他怎么了，又开始胡思乱想。 燕枫一阵犯晕，他看了明楚一眼，有些含糊的对他道，“我觉得我最近有点不对劲，看来我得出去走走。” “你这刚回来又要出去？”明楚有些茫然，燕枫却已转身向外走，“我觉得自己有点神经，我需要静一静，找个地方睡一觉，如果我不知在哪里睡着了你也不用出来找我，第二天我自会回来。” 明楚捉摸不透燕枫的举动，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燕枫踱步出了院子，不知道往哪儿走好，干脆随便走。走到内门境与外门境交界处，恰好看到一人从内门出来，看守的两名弟子向他恭敬的行了礼，不过远远的，燕枫却觉得这人很眼熟。 待他走近，燕枫总算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这不就是……他！ 慕羽也瞧见了燕枫，有一丝的错愕，有一丝的喜悦。 “远笙兄。”燕枫率先开口打了招呼，慕羽快走几步，也向燕枫回了个礼，“北辰兄。” “北辰兄有空吗？”慕羽率先开口，和煦一笑。 “我闲得很，怎么？”燕枫挑了下眉，颇有些不正经的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带你去个地方。”慕羽冲他眨眨眼，拉着他跑去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那是一片桃花林，虽然不大，但与这里格格不入。这桃花林在外门那道山涧后面，连燕枫都吃了一惊，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寻常人是找不到这里的，每次我想静一静都会来这里。” “确实如此，我来这地方来了两次，竟丝毫没有洞察出这后面还有这么隐秘的一片林子。” 慕羽没有告诉他，其实这桃花林是自己种的。他幼时闲来无事，偷了几个桃花种子随意撒在那里。彼时他不知道那是桃花树的种子，也不知道它竟能自生自长，后来这树种渐渐生根发芽，他便不定期来这里给他们浇浇水。 那日燕枫在大石上碰见慕羽，慕羽其时给树浇完水，觉得心中有些不快，便饮酒忘愁。 而那酒正是从他那长成的桃花树底下埋着的挖来的。还是那长得最好的一棵，因为那棵下面的酒是埋的年份最久的，味道也最佳，那是他八岁时候埋下去的。 你问这些酒是哪儿来的，那当然是慕羽背着他爹偷的喽，其中还有上官亮的帮忙。 慕羽取出插在那树下的小铲子，开始吭哧吭哧勤奋的干活，他动作利索，三俩下便挖到了酒，取出两瓶，扔了一瓶给燕枫。 “我……不饮酒。”燕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 慕羽拍拍手上的土，看了燕枫一眼，“你们这些贵族世家子弟平时应当有很多应酬，北辰兄怎会不饮酒？” “远笙兄说的不错，不过那些应酬……嘿嘿，我都是用果子做的饮料代替的。”燕枫冲他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慕羽被燕枫的表情逗笑，他对燕枫的拒绝回劝道，“北辰兄可以试试，酒的滋味……有时候很不错呢。” 看着慕羽的神情渐渐低沉，燕枫的笑容放下，也换了语气，“远笙兄经常借酒消愁。” “人世间各有各的苦，而酒是这最好的东西。”慕羽说着将塞子拔开扔到一旁，深深嗅了嗅桃花酿那沉醉的香味，浑厚深沉，久久不散。 “酒能解一时之痛，但饮酒伤身，且很难戒之。”燕枫淡淡道。 慕羽已然饮了这第一口，又将目光看向燕枫，“我不信北辰兄从未有过愁苦之事。” “有过，不过……我更喜欢藏着。”他淡然一笑，“远笙兄若要饮酒，我下次叫几个好饮酒的陪你，免得我有些扫兴。” “人不强人所难。”慕羽爽朗地笑笑，并不在意。 他抛下燕枫，倚在桃花树下尽情豪饮，那桃花酿虽算不得陈年老酒，但酒劲也很大，他不过才饮一壶便已经醉了。 燕枫哑然失笑，将他给自己的那壶放到一边，不禁在心中暗道：喜欢饮，这酒量可不怎么行。 如今毕竟是深秋时节，天凉，燕枫觉得不能放任慕羽在这里醉着，会冻坏了身体，于是他解下外衣走过去披在慕羽身上，在心里寻思要不要找几个人手来。 慕羽皱了皱眉，嘴里低吟些什么，像个孩子般蜷缩在树下，面上红润。燕枫心底竟有些兴奋，在燕辰泽面前他这个兄长看起来老是像个弟弟，感觉燕辰泽老是更成熟，老是保护他的一副样子。 现在遇到这么个英俊文弱的男子，他终于可以像个大人照顾别人，这种感觉很是曼妙呢。 这么想着，他咬咬牙想要搀扶着慕羽回小院，结果刚将慕羽扛起来，慕羽便向后倾，这一倾不要紧，要紧的是燕枫没干过重活，被慕羽这么一拖连累的和他一起摔倒。 “扑通”两人双双摔倒在地上，燕枫重重趴在慕羽身上，胸口相撞，慕羽“哎呦”一身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感疼醒，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两人刚好四目相对…… 第十三章 双重身份 燕枫脸色一冷，快速爬起身，慕羽则是满脸通红，也一骨碌爬起来，将头转过去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尘土。 “失礼。”燕枫拱手致歉。 慕羽则是尴尬的笑笑，将这个话题岔开，“是我喝醉了，在北辰兄面前出洋相了。” “算不得。”燕枫缓过神来，“不过远笙兄这是酒醒了？” “刚才那一下还不能给我摔醒？”慕羽自嘲道。 两人顿时哈哈大笑，又坐了下来。慕羽斜眼瞟见燕枫放在原处的桃花酿，颇有些嘉许道，“我以为北辰兄只是说着玩，却不料北辰兄当真是不沾酒。” 慕羽此言大意是认为燕枫只是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滴酒不沾的品性高洁的形象，却不料他是真的克己复礼，说到做到。 燕枫听懂了慕羽此番话的意思，只是浅浅一笑算是回答。 “北辰兄，外面的世界……有意思吗？”慕羽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无由头的话，倒是让燕枫的神情骤然一变。 “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变化万千，不是只言片语便能妄下定论的。”说着，燕枫平静如水的目光暗流浮动，他的语气平淡却又夹杂着些许奇怪的意味，“远笙兄先前下山，想必也有所见闻吧。” 慕羽被燕枫的话带起了回忆，回想自己下山那一年的所见所闻，倒是不胜唏嘘。 边疆战乱，边关百姓民不聊生，所到之处满是荒芜，人烟稀条，衰草连天…… 不过燕枫和慕羽所想并不一样。 慕羽看到的是百姓，是民生，而他自是没去过边关，没去过那些草木不生之地，没见过黎民疾苦。 当然，慕羽所说的他不用去看，心里也是有数的。 他所谓的外面的世界，是庙堂…… 那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纷乱之地，充斥着无数肮脏之事…… 外面中原四国相争，内部两位皇子争锋相对，偏偏还要拉上他。 不过待在天穹，虽然比在京都安生，说话也放得开，就是太无趣了些，这么一闲下来，燕枫矛盾的心理又开始打架了。 还好遇上了一个新朋友。燕枫悄悄用目光偷瞄慕羽：长相俊美，温文尔雅，除了有时候像个孩子（不过这刚好合适）…… 这几天的相逢偶遇交谈，燕枫暗暗将他排在了仅次于燕辰泽的位子。 明楚吗？那不一样，明楚和他是朋友，是战友，是盟友，反正不是那样的…… “相比于这里，尽管外面纷乱嘈杂，可却是我心之所向。” 看慕羽的神色，竟有些许惆怅，燕枫来了兴趣，“这里不好吗？” “我不喜欢。”慕羽摇摇头道。 在太平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向往外面，可终日悬在刀尖下的人渴望得到片刻的安宁，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老天是半分不给来到这世上的人好日子过。 不过也许，若真让他出去闯闯，经历这十几年自己经历的，他会觉得现在的日子很美好。亦或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就如自己，来天穹待了不过几天，竟觉得自己有些发病，喜欢那种天天谨言慎行的日子。 难道自己天生就是要陷在那其中的吗？ “那远笙兄可有选择的权利？” 慕羽没有很快回答，只是沉默了许久，一直到空洞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距，才沉声回答，“我想，是有的。” “嗯？” “天穹的外门弟子都是交学费习武，但天穹并不限制外门子弟的自由，也就是说，外门弟子只要交了学费，想要离开，只需一份申请，外门长老大多不会阻拦，只会去信通知家里，然后放弟子离开。”慕羽向燕枫解释道。 “早听说天穹没有明文书写的规矩，讲求无拘无束，对弟子管的很松，却没想是这般自由。”燕枫突然对天穹好感大增，“只不过远笙兄应该很得器重吧，只怕你的师父不会这么轻易放人。” 慕羽低下头，看着腰间别着的碧蓝色丝带被一阵一阵的风吹起，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我不知道，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还是离开。原先我总是想出去闯，可若是……这次不是我自己选，而是有人要赶我走，我又当何？”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过燕枫却隐隐猜出七八分。他一直在仔细观察慕羽的神态，以及语气，和他的一举一动，看他如此神伤的抚摸那别在腰间再普通不过的丝带，他能觉察他向自己撒了谎。 想来他不是什么外门弟子，应当是天穹长老层的哪位公子吧。 他到底有什么心事，这不是燕枫该打听的，不过看他如此模样，燕枫恻隐之心大动，他忍不住出言劝解，“无论远笙兄选择什么，这两边都为你敞开。若是远笙兄想要来西秦，我这里总有陋屋一间，为君以待。” 慕羽听闻此言缓缓抬头，他的目光中是多种情绪的交杂，他握紧了拳头，浑身隐隐有些无力。 想来除了有些抑制不住的情感，酒劲的劲头也上来了，燕枫笑了，再一次开了这个口，“还是去我那里吧，远笙兄不介意吧。” …… 阴风习习，天色暗沉，苍穹之巅一如往常，孤傲冷峻的立在那里。 一袭白衣，高挑的身影，衣摆被狂风刮的肆意吹起，头发整齐的用发冠束着，只额前的残发一次又一次尖锐的划过面颊。 他“唰”的打开扇子，依旧不动如山，有节奏地扇着扇子。 他的下巴是那种清冷般的秀美，听到动静后，嘴角微弯，勾勒出一抹浅薄的弧度。 “斩魔派自幼遗落在外的少主人，天穹掌门的义子，上官公子，隐藏的很深啊……” 他没有回头，神色微变，邪魅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是不是这样，穆炎长老才会觉得我符合斩魔派少主这一身份。” “哈哈哈哈，上官……哦不，冥少主，哪里的话，我和斩魔派是盟友，我们也有共同的主人，只是我今日才得知冥少主的身份，不免有些吃惊，刚才是我失礼了，还请冥少主……勿怪。” 第十四章 又出坏水 穆炎的话有些嘲讽，上官亮却只是微微扯扯嘴角，不做应答。 说来真是讽刺，他这个遗落在外多年的斩魔派掌门之子，现在被认，不过是不得已加利用。 斩魔派掌门冥湮有五个儿子，他算老二。冥湮昔年树敌颇多，自己是被仇家掳走的，随手抛掷街头。 这么多年冥湮只象征性派了人找寻自己，要不是因为他那四个儿子都因为各种缘由死光光了，想来他也不会再把自己召回去。 装慈父，哄骗自己，一番试探，告知计划，然后有了今日这一出。 不过，冥叱未免想的太美了…… 我上官亮，会这么轻易被招拢？父亲又如何？我会看这个？ “三月一，届时冥玄少主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穆炎摸摸下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穆炎长老可别忘了，您现在还不是天穹的掌门，还需依托我们斩魔。所有行事，我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穆炎微微错愕，不过很快他便换了副态度，“这是自然。” “啪”上官亮扇风迅疾的一收扇，一个轻功消失在苍穹之巅的薄雾中。 “哼，这小子，不管什么身份，总想着压我一头，看吧，我们就走着瞧……”他的目光渐渐缩起，那副老成的模样，竟隐隐撒发着一丝阴邪。 ****** 燕枫慕羽再一次同榻而眠，比起第一次的拘谨，熟悉了的二人放开了许多。慕羽酒劲上来呼呼大睡，那睡姿，与他这副儒雅俊秀的长相大相径庭，燕枫没睡，他一直侧身看着慕羽，手指自然的在床榻有节奏地敲打。 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个如画本子里常描述的那种高冷侠义的剑客，没想到几番接触下来，原来内里是个孩子。 这么想着，燕枫不出声的笑了，看着慕羽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如墨般的长发，渐渐的，燕枫觉得有几分倦意，他将身子转过来，眼皮顺从的合上。 黄衣公子，蓝衣郎君，权谋中人，无忧少年。愿时光停止，不要去到那……残酷的一日。 ****** 往常叫醒燕枫的总是那该死刺眼的阳光，亦或是时而鸣叫时而打盹的臭鸡，谁料这一觉睡醒，把他逼的不得已起床的却是外面震如雷响的吵闹声。 真是的，才来天穹几天，这帮家伙看是一日都不得安生。 燕枫在心里骂道，却不想起来，谁料外面的人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声音越来越大，像是非要他出去管管不可。 燕枫的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到最后他终于被逼到了绝境，一掀被子，怒不可遏。 慕羽也被这吵闹声弄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骤然坐起的燕枫，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燕枫显然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他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慕羽笑笑，“他们有些没规矩，吵到远笙兄了。” 慕羽爬起来，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没有，没有。” 因为慕羽在，燕枫勉力保持了有修养的形象，不然他早就在屋里发出河东狮吼般的巨大声波痛骂外面那帮不消停的同胞。 两人都快速起床穿衣，慕羽很聪明的知道自己在不好，于是他跟燕枫打了招呼，从燕枫屋子里的后窗溜了。 估计慕羽走远，燕枫这才干净利落的一整衣襟，一戴扳指，一脚踏出，一掌推门。 “妈的，吵什么吵！非要本王发火不成！”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闭了嘴，目光齐齐看向燕枫处，空气中变了丝味道，现在这里安静的可谓落针可闻。 燕枫从未在众人面前摆王爷的谱，也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打破一向有规矩明事理有涵养的形象。 今天他竟然爆了粗口，破了作为一个郡王爷该有的贵族修养。 远处，事件的始作俑者明楚正静静地凝视着燕枫，燕枫并未察觉，只是继续厉声责问，“一大早你们吵什么吵！” 角落里的明楚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他是故意让这些人在燕枫周围吵闹，就是为了让他出来。 他又得了贤王的指令，正在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而这个行动，得让燕枫首肯，由他带头。 “北辰，赤狼的人欺人太甚，竟敢打了我们的人！”一个胆子大的站出来愤愤不平。 明楚原以为燕枫会详细问个经过，谁料燕枫满不在乎的拍板，“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打回去！” “啊？啊啊？”这回轮到他们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啊什么啊，打不过吗？”燕枫眯起眼睛逼视着下面的诸人，那些个贵公子纷纷躲开他的目光，还是角落中的明楚出来吭了声，“所有人都去，把赤狼那帮目中无人的人狠狠揍一顿！” “好！”众人得了最有权威的两个人的首肯，纷纷赤手空拳冲了出去，场面十分浩大，竟还扬起一阵落叶。 待众人都走了个干净，燕枫这才双手交于胸前一插，一副早已了然的姿态目光肃然的向明楚这边走来。 “今早李南和元攸因为昨日赌钱输了被罚下山给大家买早膳，回天穹刚巧在大门与赤狼的人撞上了，不知因何事两方争执起来，李南和元攸娇生惯养的，加之寡不敌众，所以被揍的鼻青脸肿。” “他们回来，大伙儿知道了这件事，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要求杀了赤狼的人。当然这严重了，不过打一架还是不可避免的。” “我让他们问你拿主意，所以他们才围在你房门口吵吵闹闹。” “嗯。”燕枫点点头，“下次不必问我的意见，被人欺负到家门口还不立马还击。论人数，我们西秦可是妥妥占优势的。” “我倒没想过你这么爽快的。”明楚摸了摸下巴，露出了深思的笑容。 “你的本事越来越高了，我倒是不得不对你刷新看法了。”燕枫变了副神色，语气却是一如刚才般平常，听不出任何端倪。 “我想你也猜得出，那也不必瞒你。”明楚道，“我确实做了手脚，不过你不也看赤狼的人不顺眼，寻个由头揍他们一顿也是好的。” “你确定他们应付的来？”燕枫用一种担心和不敢苟同的眼神看着明楚。 “这你放心，他们赤手空拳不行，使阴的还是很有一套的。” 说完，明楚又补充了一句，“这可是我们西秦人的看家本事。” 燕枫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由自主地与他目光交汇，会心一笑。 “估计我们下周便可以动身回京了。”明楚突然变得严肃，“贤王和明王的争斗被提上了白日化，那边我们的边境又不安分了。贤王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快回去先帮他解决和秦文演的内斗，这样他也可以一心一意对付外敌。” 燕枫不出声，在心里却撇撇嘴：这都外敌当头了，秦文裕首先想的竟然是搞内斗？！这也罢了，秦文裕和秦文演斗得那么激烈，秦瑞这个当父皇的就这么放任着不管，就跟一个事不关己看热闹的人似的，不愧被臣子们私下称为“乐山大佛”，还真是无论何事，都能岿然不动。 至于秦瑞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利用秦文裕和秦文演的争斗平衡朝堂各方势力，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反正父亲燕南城不属于任何党派，自己虽和秦文裕走得近，但又没明示自己是他这边的人，左右秦文演也不敢拿他怎么办，他还能得罪当今手握兵权的元老重将吗？ 再说，燕枫也没把明王秦文演放在心里，他一直私以为秦文演根本不是秦文裕的对手，皇位迟早还是秦文裕的，现在小打小闹不过是秦瑞不想那么快交权而已。 他倒是建议秦文裕将目光放在西昌王秦旭那里，毕竟秦旭有智谋也有野心，万一秦旭哪天一个谋反还成功了，那他这十拿九稳的皇储之位可就到手肥肉拱手相让了。 别一碗水洒了就香了。 第十五章 挑衅惹事 燕枫习惯性来回磨搓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冲站在一旁的明楚急速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嗯？”明楚微微蹙眉。 “过去观战。” 两人到时，正好看到赤冰凌带着几个心腹也从另一边匆匆赶来。 阵阵风过，枫叶乱卷，两方打得火热，不过那场景……倒有些狼狈不堪。 好歹也是世家贵族子弟，这打起架来一点贵族样子都没有，头发散乱，衣冠不整，看的燕枫目瞪口呆，眉头都皱成一团。 目光再一扫，燕枫看到了缩在角落里被西秦子弟严密看守的两个肇事者。 那两个人眼睛小小的，可眸子中却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杀气与戾气，他们一直凶狠的盯着看守他们的西秦子弟，那样子，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 这副与生俱来的凶狠嗜杀模样倒是像极赤狼人的风范，可是观他们的样貌衣着……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对。 这衣服不是赤狼贵族穿的，之前与赤冰凌打过几次照面，也见过他身旁跟着的贵族子弟的穿着打扮。眼前二人虽着装上等，但应不是常跟在赤冰凌身边的高等贵族。 再说他们的手指，远远瞧着有些粗皮糙肉的，燕枫又缓缓走近，细细端详，随后转过头来用一副狐疑的目光看向明楚。 明楚避开了他的目光，手脚利落的带上了暗戒，也出手加入了战斗。 赤狼人虽然数目少，不过轮群殴，力量和块头占了优势，只见赤狼这边还没有落败的，西秦已然三四个出局的。 自家人鼻青脸肿“嗷嗷”叫痛的模样叫燕枫看了好笑，可他毕竟不能肆无忌惮的笑出来，那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赤冰凌见明楚出手，也不问是非经过，果断上前和明楚交手。 两人都没有武器，是肉搏，不过明楚使阴，用了抹了剧毒的暗戒，交手时暗戒上细微的针划破赤冰凌的皮肉，赤冰凌闷哼一声，目光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下手更加狠辣，一拳将明楚打倒在地，口吐鲜血。 他没有给明楚任何喘息之机，紧接着将他拉起来又是一拳。明楚侧身躲过，他却一脚踹到明楚左腿，明楚左腿一软，“扑通”一声半跪在地，赤冰凌还要打，燕枫一枚暗器发射正好不偏不倚擦过赤冰凌的皮肉，又刮下他一块衣料。赤冰凌抬头止了手，只是愤怒加嘲讽加不屑的冷哼，“你们西秦人只会玩阴的吗？” “不好意思，谁说打架只能明来，打仗还能派间谍，怎么打架不能使暗器了？”燕枫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打趣道。 赤冰凌脸上瞬间一热，完全忘记了燕枫这句话其实毫无逻辑。 上一次西秦与赤狼的大规模交战，赤狼便是靠着安排在城内的间谍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西秦的城池。虽然这座城后来又被西秦夺了回去，不过西秦夺回这座城所花的代价可比赤狼拿下它高上许多倍。 燕枫趁着赤冰凌还在酝酿发火的阶段，快速上前扶起明楚，将他扶到一旁的树下坐下。 “你们无故动手，是欺我赤狼人少吗？！”赤冰凌身边的人站出来大声指责。 “何来无故？再说了，你们打伤我们上等贵族子弟，我们还没与你们算账呢？”赤狼人猛彪悍，燕枫可不想与赤冰凌硬碰硬拼武力，明楚如今奄奄一息便是最好的警示。 而他有双重面孔，可以自由切换，如今形势所迫，他只能选择装疯卖傻耍无赖这种他最不愿意的面孔，先将这场僵局化解。 两人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两方已经休战，各自站回了各自领事人的身后。赤狼一边耀武扬威，气势身姿都威风凛凛的，而站在燕枫身后打架打输被揍的贵族子弟们则一个个低下头，头发杂乱，估计面部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说我们赤狼有人寻衅滋事，打了你们西秦的人，那么敢问证据何在？”赤冰凌一双阴勾勾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燕枫。 “人我们控制住了。”燕枫对看守的西秦子弟道，“给他们看。” 西秦子弟有些胆怯的退到一边，让出一条路给赤冰凌他们。赤冰凌走过去，仔细端详那两个敌意甚重的赤狼人，那二人的目光在触碰到赤冰凌幽深瞳仁的一刹那变得柔和了许多，就像两个乖觉的小绵羊，大气不敢喘，闷声不吭。 赤冰凌步步逼近，他们不禁低下头，二人的目光在私下交汇，似是有些发怵，身体不自觉的哆嗦。 “这两人前几日便失踪了，我们怎么找也没找到。”赤冰凌的手下着急的大声道。 赤冰凌却大手一挥，示意他噤声。 他的目光更加凶狠的鄙视着那两个赤狼人，那样的眼神，能活生生将人杀死。燕枫虽看不到，可身体却敏锐的一颤，悄悄咽下一口口水。 赤冰凌的瞳孔慢慢紧缩，很快，他收回目光，神色冷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何？” “是我们赤狼人，不过我不清楚他们挑事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故意造成两国争端，是别国派来的间谍。” 什么间谍，分别是我们自导自演。燕枫在心里暗自道，却还是抓住了赤冰凌这句话，乘机发难，“不论如何，这件事是你们赤狼先挑起的，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就是！什么间谍？什么挑起两国相争？我看都是你们这帮野蛮子找的借口！”一个西秦子弟借着燕枫的威势大声咒骂，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看不起与挑衅。 其余西秦子弟见状，更是一窝而起，见有个领头的，有燕枫这个王爷撑腰，还不肆无忌惮惹事。 不过事惹得越大，不是越符合秦文裕的想法，既然话是他们说的，那么一会儿挨揍也让他们自个儿扛着，谁让他们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话不过脑子，看自己出声，不说两句显不出自个儿能耐似的。 果然，赤狼人最忌恨被逼人叫做野蛮子，这厢一招惹一挑衅，那边个个青筋直跳，怒火中烧。赤冰凌再一次目露凶光，这次杀意更浓，阴气很重，偏偏那帮人还不知道自己有几分能耐，惹上什么事，还不罢休，还要撸袖子继续打。 那就……又打了起来。说是打，更夸张点，也可以说是厮杀加赤狼人疯狂的复仇与暴击。 第十六章 逃离战场 趁着两方又打起来的功夫，燕枫悄悄走到奄奄一息的明楚身旁，轻拍他的肩膀，低声询问，“怎么样？” “死不了。”明楚简单答道，“快撤。” “现在知道跑了，当初惹赤冰凌也没想着多叫些人手，现在打起架来那些废物能顶什么用。” “咳咳…咳咳，要骂你回去骂，我…感觉身体的血脉要炸了。”他剧烈的咳嗽着，嘴角沁出断断续续的丝血。 燕枫原本嬉皮笑脸的神情下一秒变得肃然，他四处打量一番，快速背起明楚使出最大的力气飞奔着逃离战场。 赤冰凌看着燕枫带着受伤的明楚一溜烟跑没了影，心里却是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该死的，竟坏自己大事！ 彼时两方都没料到会有这种巧合，为了各自的目的，改变了历史的轨迹，让所有事情都提前了，也让一切原本晦暗的结局变了副模样。 “都住手！”尽管很想将这股怒气撒在那些西秦人身上，可西秦毕竟是当今大陆的强国，这些西秦子弟也是有来头的，真打死了又是麻烦。 今日这笔账记在燕枫那厮身上，改日势要讨要！赤冰凌在心中恨恨道。 那些赤狼儿郎对于赤冰凌是畏惧的，尽管他们这个民族是不服管的，可是遇上一个威严的老大，即使以往拿刀架脖子也不干的事如今也得忍。 他们纷纷止了手，冲着那帮半死不活瘫倒在地的西秦子弟碎了口唾沫，转身跟着赤冰凌纷纷离场。 “太子，如今我们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我们与西秦公然斗殴之事瞒不过慕北寒，他一定会按照天穹的规矩将我们遣走。”赤冰凌的亲信东子昂伏在他耳边陈述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赤冰凌烦躁的很，他的步伐沉重的似要将地踩出个坑以宣泄内心的恨意和怒火。 “事情必须要办！”他咬了咬唇，“但不能因此着急。” “可是拖得越久越不利，您不在，也无法掌控局面。”东子昂同时作为赤冰凌的幕僚，将所有后果和利弊向他展开。 “要不是我们和秦文裕私下有一笔交易，我真想将他们全部行焚烧之刑。”毕竟是经过大大小小许多事的，几句话的时间，几次的深呼吸，赤冰凌已经很好的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和所展露的情绪。说这句话，他的语气竟是轻飘飘如风似的。 东子昂不再出声，身后几人带着怨气和杀气愤愤的走着，不想快到住处时迎面遇上短衣戎装打扮的夜宁。 夜宁的样貌和气质，使她穿上宽衣长裙如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身戎装束发又颇有沙场女将的几分英气，此时她站在那里，那眉眼隐隐透着侠女的气息。 “宁宁。”赤冰凌看到她，气顿时散去一半，面上露出了赤狼人朴实纯真的笑容。 “我刚听说了。”夜宁看着他，恬然自安的面庞有着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睛，她的目光平和，永远是那么宁静淡雅，“天穹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他们开会商议，要将你们和西秦依规矩提前逐出天穹。” 虽然是开会商议，不过赤冰凌也不准备让穆炎想办法保住自己，所以他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微微在心中惋惜：没办法留下来天天望着夜宁一双俏丽的面庞，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若以后娶了她，天天能望着，也不差这么一时了。他在心中自我安慰。 “我与哥哥也商量了，我们打算申请一并离开。” “你们要提前结束听学！”赤冰凌眼眸一亮，“为什么？” “听学本来就很无趣，而且大陆最近不是很安分，还是回国安全。” “我还以为……”话说一半，赤冰凌住了嘴，可能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太过自恋了吧。 “你们的军队最近调动的很频繁，而我听说夜谦刚刚任命了新的边防军统领，我想你们应该商量好又有动作了吧。” 每每提到夜谦，夜宁的语气总是很古怪。赤冰凌自认和夜宁也算熟悉，可她为何对于自己的父亲要么闭而不提，要么直呼其名，这点赤冰凌也是百思不得其中缘由。 “西秦说不定要爆发一场内乱，我们都在等这个时机，如果能借机灭掉他们，以后的天下我们两家平分不是很好。” 夜宁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应答。她与赤冰凌擦肩而过，径直走了过去。 “宁宁，你要去哪儿？”赤冰凌在后面大声询问。 夜宁没有回答。 ****** 另一边，燕枫将背上的明楚卸下，扶着他缓缓在床上躺好。 明楚合眼小憩，燕枫则出门打了水，拿了毛巾，又用毛巾打湿了撩开明楚的衣服帮他擦拭血迹。 明楚一直闭眼，神态平静，似是在恢复刚刚一场恶斗中损耗的元气，燕枫则没出一声，为他擦拭完身体又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你自己换吧。”燕枫递给他，明楚这才睁眼，十分利索的换好了衣服，将带着泥污和血迹的破衣扔在地上。 “外伤看着不打紧，只是你这内伤……”燕枫微微皱眉，“你有带治内伤的药吗？” “我也没想到赤冰凌下手那么重。”明楚的声音有些发颤，看得出他还很虚弱。“我原以为他会顾忌我们的身份……” “他连我都不多看一眼，会在意你们？”燕枫道。 明楚本想说话，只是胸中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真是没用啊……”燕枫歇了他一眼，从不知从谁那里翻出来的药箱中捣腾出一瓶止痛药，从瓶子里倒出一粒，就着茶水递给明楚道，“先把他吃了吧。” 明楚很听话的服下，燕枫又对他道，“乖乖躺着，我去给你想办法，一会儿还得给你擦屁股，你这破事干的。” 他一面抱怨，一面将门掩上，寻思着去天穹那里问问能不能求点治内伤的药，谁料刚出门就遇上了夜宁。 “你怎么在这？”燕枫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 “听说你们西秦人自不量力挑衅赤狼，被赤狼胖揍一顿，我原以为那个被赤冰凌揍的很惨的是燕公子，不想燕公子还生龙活虎的。” “你认为我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么？就算是，那我也不会蠢到惹一个比自己强百倍的人。” “那可惜了，我本来是来送药的。”夜宁笑笑。 “不可惜，我正准备去求药呢。”燕枫不客气的接过夜宁手上的小药瓶，“谢了。” 他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瓶子，“治内伤的，那真是挺合适的。” “既然对你有帮助，那我也不算白来了。”夜宁说完正准备离开，燕枫却突然从背后叫住她，“我怎么感谢你呢？” “不用。” “那怎么行？”燕枫很认真的对她道，“这样吧，我先记下了，若是你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倾力相助。” “帮你，只是因为第一眼见你时，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很像。” 燕枫的嘴角微微浮动，“想象中的人……很虚幻嘛……” “你还站在这里，不怕里面等着的人在心中咒骂你吗？” 被夜宁这么一提醒，燕枫这才回过神来，他哑然一笑，快速跑回屋，一刻钟后又出来，照旧将门掩好。 “你还要做什么？”夜宁好奇道。 “自然是帮惹事的人擦屁股。”燕枫道，“谁叫他是我兄弟，不管也不行啊。” “我今天正好无事。” “那公主殿下可愿赏脸来凑个热闹。”燕枫用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直勾勾射向她，夜宁倒也不害羞，欣然答应，“好。” 第十七章 目的达成 燕枫的步子很慢，很悠闲，就差没哼小曲了，一旁的夜宁一直悄悄观察他，时不时用目光瞥向他，尽量做得小心，不显刻意。 “你接近我，是有目的吧。”走着走着，燕枫突然开了口，语气平常却夹杂着一丝奇怪的深意，目光却是平淡的看向前方。 夜宁一顿，燕枫突然转过头，将脸凑得很近，他一双锐利的眸直直盯着夜宁如秋波般纯净的瞳仁，双手慢慢从背后搂住夜宁的腰。 夜宁心下一紧，浑身不自觉的发热，眼眸中有惊讶与闪躲，下意识要挣脱燕枫。 燕枫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他松开了手，脸上似笑非笑。 “公主殿下不必跟我掩饰，面对公主殿下这种绝色佳人，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燕枫说完睫毛微微上挑，颇有点登徒子的意味。 听完燕枫这句话，夜宁猜到面前这个人脾气很好，并不会因此事生气，于是饶有兴趣回了他一句，“我真的那么美吗？” “当然。”燕枫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下见过不少美女，就连嘉宁公主那样的美貌也只能够得上您的万分之一。” 嘉宁公主秦樱，是西秦贤王秦文裕的亲妹妹，贵族圈内公认的九州第二美女。 夜宁笑了笑，并不作回应。 燕枫适时收回自己靠近的面颊，挺直了身子，后退一步，觉得气氛调和的差不多了，于是将话题重新转回，“公主殿下直说便可，如果能帮到您的，我一定会尽全力。毕竟……能再结识一位贵族美人儿，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夜宁看着他，脑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似是斟酌了许久，最终决定以这种方式开口。 “说出来……我自己觉得有点可笑，又有些不知如何谈起。你可知……公子舜。” 燕枫皱起了眉，在脑中搜寻片刻，又端起下巴思索起来。 “很耳熟，但是……我好像并不认识这个人。” “他是前朝最后一代皇帝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是前朝遗孤。”夜宁开口道。 被夜宁这么一点，燕枫好像想起来什么。公子舜……公子舜华，这不是在学堂的书本上学到的，那个……《炽烻王朝皇室史册》！ “公子舜华？可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燕枫觉得莫名其妙。 “他是我的表哥。”夜宁平静的回答道。 燕枫看着夜宁，又是一番大脑的找寻，突然灵光一闪，这才恍然大悟。 自己真是傻了，忘记南边的南冥和前朝可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夜宁的母亲，南冥的已故皇后，夜谦的结发之妻，正是炽烻王朝身份显赫的贵族林氏一系，而夜宁所说的公子舜，炽烻王朝末代皇帝炽烻钰超的小儿子，唯一遗留在世的血脉，他的生母是炽烻钰超的宸妃——林氏家族的长女，林曦。 就是夜宁母亲的亲姐姐。 而燕枫听说这两姐妹感情最好，夜宁的母亲很是依恋这个姐姐，天天黏着姐姐，后来两姐妹分别嫁人，此后应当再也没有见过。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事情，所以夜宁的母亲，南冥的皇后在炽烻王朝覆灭后痛哭不已，外面八卦界流传的小道消息都说皇后和南冥国主夜谦在此后感情有了难以磨灭的裂痕。 虽然如此，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炽烻王朝的事情渐渐消散，二人之间的磨合也随之变淡，不过还是存在。 后来二人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就是夜宁，本来日子就这么简单的过下去，二人共同抚养两个孩子，在夜宁没出生便开始期待两个孩子的成长以及未来，可是意外却发生了。 当时她还怀着身孕，却得知当年夜谦曾瞒着他私下搜捕姐姐遗留下的孩子，意图将其捕获并除之以绝后患。她心头一颤，伤心欲绝，早产下不足月的夜宁，没过多久便病逝了，在此之后夜谦便空着皇后的位置，除了夜宁夜宣兄妹二人也没有其他的子嗣。 不过这只是他们瞎传的小道消息，至于真实南冥后宫发生了什么，燕枫不好奇，也不想知道。 但是他私以为这种传闻真实性和可信度还是挺高的，毕竟夜宁与夜谦父女不和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夜宁也表现的很明显。 跑题了。燕枫回过神来，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扔出脑外，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做，也不想再和夜宁耽误太多时间，“捡重点。” “当年在蓝河河畔，是你父亲亲手杀死炽烻王朝名将炽烻北川。” “你想找我算账吗？” “炽烻北川守护的血脉也随着蓝河之战消失在人间，我接近你，就是想调查这件事，完成我母亲的遗愿。”夜宁此刻全无笑意，仿佛在说着什么很严肃的话题，“当年是你的父亲，西秦大将军燕南城在蓝河河畔手刃炽烻北川，那么炽烻皇朝遗孤的下落……我觉得你父亲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母亲的遗愿？”燕枫皱了皱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动省略了夜宁说的后半句话，“可我听说皇后娘娘在公主殿下您出生后不久便逝世了。” “是。”夜宁的睫毛微颤，神色有些黯淡，“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母亲，对母亲的印象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可能只有哥哥，还有……呵，父亲？” “十二岁那年生辰，哥哥拿来一个盒子，说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些物品。信很长……很长，大概有五六页纸，母亲在信里说，希望我能完成她的遗愿，找到表哥。” “这件事……非人力所能。如果公主殿下的表哥已经不在人世了呢？”燕枫嘴角噙着一丝奇怪的笑意，“夜宁殿下是聪明人。人心善变……就算那个前朝皇子当年活了下来，可这么多年，如果前朝那些人里有人叛变，将他出卖给五国中的哪一国……那……呵呵。” 夜宁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一丝恍惚。 她最终只是淡淡一笑，不去回应燕枫。 回到刚才打架的地方，赤冰凌正一脸冷静的站在那里，但燕枫老远便看得出，他心里其实是窝着火的。 慕北寒也在那里，他身边还有上官亮和几个天穹的长老们，他们都神情严肃，皱着眉头，也唯有上官亮还是一副从容不迫丝毫不紧张不担心的样子在那里缓缓摇着扇子。 看样子，赤冰凌是被天穹的人叫过来的。 燕枫走过去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用手指缠着额前的一缕发丝绕了几圈，目光则一扫而过那些不知何时忍痛爬起此时正靠着墙角喘息的西秦子弟们。 西秦子弟像老鼠般灵敏的睁开眼睛，当看到燕枫时，眼睛里瞬间有了一丝光亮，纷纷向燕枫投来可怜的目光。 燕枫则冲他们点点头，意思是让他们放心，然后走过去向慕北寒欠了个身。又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面无表情站在那儿似雕塑般的赤冰凌。 赤冰凌本来是冷漠的杵在那儿，但看到夜宁居然跟着燕枫一道走，他霎时一个激灵，先是不可置信，转而狠狠瞪向燕枫，那眼中满是嫉妒愤慨与怒火，恨不得用目光将他钉死在那儿。 燕枫感受到了赤冰凌射来的森冷的寒意，他索性不去看他，转过头在夜宁耳边低语几句，夜宁点了个头，默默的离开。 慕北寒见两方到齐，很郑重的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带着掌门的威严皱着眉，严肃地扫视两方领头人物一眼，宣读了天穹的处理。 “鉴于赤狼和西秦两方因为个人恩怨在天穹境内私下斗殴，有人员伤亡且情节严重，依照天穹门规，两国人士须提前离开天穹。现勒令双方于三日内收拾包袱离开天穹，即日起计。所以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都回去吧。”慕北寒简洁明了的说完，燕枫和赤冰凌拂了拂身，各怀心思的对视一眼，迸发出一阵杀气。 慕北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燕枫，然后收回目光，带着天穹的长老们先行离开。 赤冰凌则冷冷的看了一眼燕枫，也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北辰，我们是不是惹祸了……”待天穹和赤狼的人都走远后，一个声音从西秦子弟那边小声地传过来。 “郡王爷，现在怎么办……”另一个声音也小心而紧张的试探道。 燕枫转过头看着那群蓬头垢面，依旧瑟瑟发抖的人们，用略带安抚的口吻安慰他们，“没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能回雍都了。你们也不必担心，到了贤王和你们父母面前，我会为你们说好话的。” “真的！那谢谢北辰兄了。”听了燕枫的话，他们瞬间放心下来，纷纷感激燕枫道。 “先回去包扎伤口，好好休息，后日我们收拾东西走人。”燕枫抛下这么一句话，也不再管他们，自己赶紧溜回去看看明楚怎么样了。 第十八章 身份互明 “哎～郡王爷！”燕枫溜的比兔子还快，那群受了伤的西秦子弟本想叫住他，可是当最后的尾音落下，人已经没影了。 他们只能愤愤的望向对面为数不多同样受伤落败被自家太子扔下的赤狼人，两方虽都受伤不能动，可眼睛还在那眼神攻击。 燕枫就担心他们把自己拉住不放，一阵快跑跑回小院，轻轻推开门，明楚还在床上躺着休息，听到动静，这才睁开眼睛。 燕枫将门关上，屏住呼吸静静察看四周动向，确定无人在附近偷听，方关上门，换了副严肃沉稳的神色看着明楚。 “你很可以，竟然买通了赤狼的人。” 明楚看着他，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却是低声反驳，“我没有。” “嗯？” “赤狼的人我怎么会放心用，那是术士假扮的。” 燕枫倒吸一口气，他想也是，赤狼人骨子硬，最恨他们西秦的人，跟在赤冰凌身边的都是赤狼的贵族，他们宁可被杀也绝不背叛自己人。 “那么……那两个人呢？” “被处理干净了。”明楚道，“是夜晚他们独自外出时安排人偷袭的，人是天枢阁高级杀手，赤冰凌是绝无可能察觉的。” 天枢阁是隶属于西秦皇室的暗卫机构，燕枫还是挂名的天枢阁暗卫营卫队长，他也能调动一些天枢阁的人，不过这些人大都听命于贤王，要调动他们，贤王肯定会知道，所以一般燕枫不会动用职权。 “事已至此，也不用多说了。”燕枫吸了口气，神色放得轻松，“你倒是自导自演一出好戏，现在目的达成了。” “怎么说？” “天穹内部商议决定逐我们三日内出境，你还顺便将赤狼给拖下水了。”燕枫斜了他一眼，明楚笑笑，“好事好事，至于他们，我看他们也不想多留，也算是成全他们了。” “别高兴太早，这笔帐赤冰凌肯定记在我们头上，指不定哪一天就要清算。” “对了北辰，他们怎么样了？”明楚突然想起那些被他拉下水的西秦子弟，对他们也略有抱歉。 “搁那儿躺着。”燕枫道，“缓过劲来自己就会回来了。” “你就把他们扔在那里不管了！”明楚震惊道。 “谁有空与他们耽搁，我不还要回来照看你。”燕枫白他一眼。 明楚心上一酸，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压抑在胸中无法释放。 “有件事我要先告诉你一下。”燕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到明楚床边压低声音对他道，“天穹掌门慕北寒是我爹的旧友，他现在有事麻烦我爹。慕北寒的独子此次要跟着我们一道回天穹，但这件事不要扩散出去。” 明楚认真的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得到明楚的答复，燕枫安心了许多。明楚看着燕枫的神色，试探性询问，“那武定王打算如何安排？” 燕枫闻声转过头去看他，明楚脸上一红，向燕枫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朝中形式混乱不明，要是安排的不合适，可能……” 燕枫自然明白明楚的顾虑，他冲明楚爽朗地笑笑，“我信得过你。我爹的意思……说成是我燕家客卿，在朝中谋个国子监四门馆博士的正七品职位，名正言顺常留在京。” 没有涉及军权，这一点上，武定王果然考量周全，自己真是多虑了。明楚不禁汗颜。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嗯。”明楚点头，“药效不错，好多了。” “那就好好躺着休息，今天我在这陪你，明天我还有一些事要办，你就负责督着他们收拾包袱，不要再生事。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后日便顺利的走。”燕枫对明楚道。 明楚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燕枫回之微笑。二人谈话刚刚结束，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嘈杂中大多是吃痛声，燕枫知道是西秦子弟们回来了。 “你还真是，连累了那群傻瓜。”燕枫忍不住再次打趣明楚。 明楚撇撇嘴，两人又是一笑。 ****** 燕枫料的很准，次日清晨，上官亮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门口等着他。 “带路吧。”燕枫做了个手势。 没有过多废话，上官亮带着燕枫到了老地方。他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燕枫点头致意，然后大步迈进了房中。 屋内站着两个人，慕北寒正对着燕枫，神情依然是那么刻板严肃，站在正中间是一个苗条瘦高的青年公子，他一身蓝衣，用蓝色的丝带随意的束着头发。 不知为何，燕枫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很是熟悉，与此同时，站在中央的蓝衣公子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 原以为两人相见会发出一声惊呼，却没料到两人都是异常镇定。 只不过蓝衣公子的瞳孔猛的一缩，而燕枫则是身子颤了颤。 “你们见过了？”慕北寒看二人这副神情先是显得有些意外，后又意味深长的移动了下目光，又变成了意料之中、可以理解的表情。 “远笙兄。”还是燕枫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北……辰……兄？” “我还是让你们详细了解一下对方吧。”慕北寒轻咳一声，先对着慕羽道，“阿羽啊，这位是你燕伯伯的独子，燕枫。” 说完又对燕枫道，“这位便是犬子，慕羽。” 燕枫冲慕北寒回了个礼，又向慕羽郑重行了个礼，“正式认识了，慕羽兄。” “北辰兄，没想到竟真这么巧。”慕羽知道燕枫是西秦的人，他也在脑中考虑过会不会燕枫就是父亲所说之人，但没想到命运就是这么好玩，还真是被他猜中了。 两方都没有显得那么意外，很快便重新刷新了对对方的认识。慕北寒在旁欣慰的点点头，此番倒给他省事了。 “燕世侄，犬子这厢就有劳你带着了。” 燕枫忙严肃的回礼，“慕叔叔太严重了，自当尽心尽力。” 慕羽在一旁看着二人，很懂时宜的没有插话。 “只是委屈远笙兄，此番还是不要太显眼，就扮作我的侍卫。”燕枫转过身对慕羽抱歉的说道。 “不委屈。”慕羽摇摇头，“但凭安排。” “那既如此，远笙兄不如今日先随我在小院住下，明日一早便随着一道出发。”燕枫看看慕羽，又看看慕北寒。 慕北寒也是这个意思，他点了点头。 慕羽眼波一动，他将目光缓缓移向父亲，那清澈的瞳仁中夹杂着复杂的感情。有亲情，有离别，有不舍，有痛苦，有挣扎，有纠结…… 燕枫在旁轻咳一声，“我看远笙兄还有话要与慕叔叔说，不如我……” “不，北辰兄。我们走吧。”慕羽突然坚决不容置疑的回绝了燕枫的话，他的目光在最后变得坚毅，独立。慕北寒深深凝视了儿子一眼，同样冲燕枫微微颔首。 燕枫明白了。上官亮打开了门，慕羽跟着燕枫离开了，慕北寒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然后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次睁开时，两行老泪纵横而下。 第十九章 蠢蠢欲动 上官亮一直在门口默默的听着，但看到慕北寒沧桑的脸上满是无奈与心痛，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见到慕羽跟在燕枫后面出了房门后，上官亮点头向他致意，然后走在前面为二人带路。 慕羽和燕枫都很沉默，一路上只是一声不吭的跟在上官亮后面。慕羽的眼神空洞，呆呆地盯着前方那虚无的焦点，不知心中是否仍在感伤，亦或是不知道想什么，所以在放空。 燕枫没有说话的原因是他在思考——听明楚的意思，朝中局势最近有些焦灼，以往是贤明二党相争，现在演变成了三党势力混杂。西昌王想从中谋利，那他是否会在最近生事呢？ 站在燕枫的角度，他很希望西昌王早点造反，解决了他，一心一意对付明王，那贤王的胜算是极大的，他不早早出局，万一和明王联合一起，最后明王或者他夺位，那自己站错队岂不麻烦。 上官亮的目光聚焦在前方，神情难得的显得很凝重，只是燕枫慕羽各有各的事，他们也没有多观察上官亮的表现。上官亮不断用手摩擦扇柄，节奏忽快忽慢，最后缓缓停下，目光抬起，心中像是有了定论。 将慕羽和燕枫安全送回，上官亮不动神色发了暗号，约穆炎在苍穹之巅见面。 “你知道了吧。”上官亮感觉到身后有动静，用一副冷漠的口吻打开了开场。 “上头那边调整了指示，上位身边的东侍卫传话，让我们自己把握时机去安排，也不必太操之过急。”穆炎这回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胸有成竹，能确保万事顺利。 “慕北寒秘密将慕羽送走了。” “哦？”穆炎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了狡黠的光芒。 “送走便走吧，一个慕羽成不了大器。”他不在意的对上官亮道，“虽是慕北寒的儿子，可性格浮躁，还不够成熟，比起冥少主你来，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上官亮只是扯扯嘴角，没有理会穆炎这番马屁。 “那穆炎长老打算何时动手？” “最多一月。” “这么快？”上官亮转过身看向他，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怎么？冥少主身边的人还没通知到您？您的父亲刚刚与我书信商议过了，虽然上边说不急，可拖得越久越麻烦，趁慕北寒以为我们不会这么早动手时来个突然袭击，这样胜算岂不是很大？” “操之过急，失败了如何？” “这个冥少主过虑了。”穆炎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副嘴脸让上官亮只觉得厌恶，“我们没准备，难道慕北寒就准备了吗？” 上官亮手上一顿，捏着扇柄的手微微用力，他看着穆炎的眼睛，视线渐渐聚焦，却没再答话。 ****** 燕枫在明楚安排下悄悄带慕羽进了小院，又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将他领回自己的房间。 “远笙兄，今日暂且待在屋中不要乱行，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雍都。”燕枫向慕羽道。 慕羽木讷的点点头，燕枫知道他这种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的，生活也是无忧无虑的，肯定不能接受突然被送走。说实话，他也不相信慕北寒是为了让儿子去朝堂历练。武林世家，不应该参与武林竞技然后用名次来顺利接位吗？ 而且燕枫见识过慕羽的功夫，虽然是外行，但能看出慕羽的武学底子是很不错的，就算不是上成，也不至于要混朝堂吧。 容不得他多想，他听得明楚在屋门外来回踱步，燕枫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不管慕羽是否听懂，是否听了，便匆匆离开。 明楚见到门打开，用眼神示意燕枫跟自己过来。燕枫将门掩好便快步跟上明楚到了角落。 “什么事？”他略微喘着气问道。 “贤王身边的暗卫御修冥来了。” 御修冥，这个人燕枫当然知道，他是天枢阁的金牌杀手，贤王秦文裕身边最得力的暗卫，名义上他还是自己的属下。只不过他常年跟在贤王身边暗中保护贤王，怎么今日会来天穹？ “人在哪儿？”燕枫决定先见见御修冥，再将自己的疑问告知。 “跟我来。”明楚拉着燕枫去到他们所住的小院周围的一片小树林。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树林中静静地站立着，身影笔直瘦削，飒飒的风吹起他的发丝，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阴冷诡异感。 燕枫跟着明楚走近，那黑衣的人儿背着手，两只手除了大拇指，每只手指上都带着黑色的指套，只露出指尖，那是标准的天枢阁杀手装扮。 黑衣人的耳朵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几不可查的微微一动，眼眸中神色一变，隔着老远便快速转身单膝下跪向燕枫行礼。 “御修冥见过弈安郡王殿下。” 燕枫微微一顿，不出声地打量着他。御修冥身形肃穆，尽管看不到他的眼睛，但燕枫仍能感受到他四周散发出的一派肃杀之气。 真不愧天枢阁金牌杀手，光是这份与生俱来的气势都能将对手活活杀死在原地。 “御大人客气了，起来说话。”燕枫走近欲扶起御修冥，御修冥却在他伸手前快速起身，又按照天枢阁的礼仪伸出两根手指指着前额微屈身体行了个礼。 “卫长大人。” 燕枫一愣，微微颔首，并无答话。 明楚不懂天枢阁的规矩，但他在旁看着，竟被这见面仪式之庄重肃穆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两个礼均已行完，御修冥这才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燕枫。 他的脸上带着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鼻子以下并没有遮住，他那俊秀的下巴和高挺的鼻子依稀可以判断这是个长相甚佳之人。 有这副容貌又武艺甚佳办事能力强的暗卫，也不奇怪能作为贤王身边当红的心腹之人。 御修冥一身暗卫装扮的黑衣，左胸上方纹着西秦的国纹——黑虎纹。黑虎纹是西秦的图腾，毫不避讳的纹在身上，一来是为表明国籍和身份，二来也是武功高强办事高效，丝毫不担心泄露身份的自信在。 “贤王殿下派御大人来，这是……” “天穹回雍都的路上不太平，属下是保障各位大人的安全。”御修冥答道。 明楚在旁向燕枫解释，“西昌王近日来蠢蠢欲动，有意向表明他很可能向我们下手，而从天穹回京便是很好的机会。” “贤王殿下是以防万一，所以才将御修冥大人派来。” “所以御大人要在暗处暗中保护我们？” “不是。”御修冥道，“属下会骑马在前领队。” “这样西昌王看到也就明白了，不会贸贸然对我们一行出手。”明楚补充道。 “明白了。”燕枫点头，“那还有其他人吗？” “带了贤王殿下身边的一个卫队。”御修冥道。 “殿下还真是阔绰，替我多谢殿下。”燕枫对御修冥道。 “大人是弈安郡王，贤王殿下最信任的好友，保障大人和明楚大人的安全是贤王很看重的事。”御修冥低头肃穆的道，“殿下在雍都静候大人们归来。” 第二十章 告别天穹 期限的最后一日，西秦子弟背着包袱跟着燕枫明楚到了天穹大门，在最前面领头的是带着面具，与那天见燕枫明楚同样装扮的御修冥。 跟在后面的人都不出声的望着御修冥，似乎被这位天枢阁金牌杀手凛然自威的气势所震撼，一直无法移开目光。甚至他们悄悄离得远些跟着，将声音压的极低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果然，如燕枫所猜测到的，他们在正门毫不意外的遇上了同样立于那里的赤狼子弟，还有燕枫不知道的南冥子弟。 赤冰凌依旧面若冰霜，手背在身后，目光仍是高傲带有杀意的。与他相比，站在旁边的夜宣显得沉静亲和多了，这位儒雅雅正的太子目光平和，看起来平易可亲，而他身旁站着如哥哥一般恬然自安的夜宁。燕枫经过时，夜宁还与他的目光交汇了，不过很快他们便各自收回目光。 燕枫倒不知道南冥也要走，这么说来剩下的就是赫兰和大晟了？ 与赤冰凌站在同一条线，两方子弟都不约而同侧身看向对方，这次赤冰凌倒没有用凶狠的目光盯着燕枫，而是有些讶然的看着站在前面的御修冥。 西秦子弟看赤狼人有些诧异的表情，觉得御修冥很给西秦张脸，一个个纷纷露出得意的表情。 在打量了御修冥的穿着打扮，隐约确认了他的身份，赤冰凌这才用不冷不热的口吻开口道，“哟，西秦竟还派出天枢阁的人来护卫。” 御修冥听到声音，知道在说自己，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站在原地，连目光都没有移动一丝一毫。 燕枫没兴趣出头，也没兴趣再跟赤冰凌对上，他扭过头去，看到远处围观目送这三国子弟离开的大晟人群中孤单站着的赫兰翼。 赫兰翼是赫兰唯一来的人，他站在不显眼的位置看着燕枫，燕枫心领神会，二人目光传意，彼此点了个头。 走之前燕枫见过赫兰翼，赫兰翼表示自己会在他们走后再离开。燕枫了解他的意思——他不想与赤冰凌撞上。 本来想约着一道离开，但赫兰翼的顾虑也是对的，燕枫没有强求，只是约定各自回国后还是书信保持联系，如果有空，老地方聚聚。 西秦浩浩荡荡的马车车队到了，御修冥上前与贤王派来的侍卫低语几句，然后走过来对燕枫道，“郡王爷，可以上车了。” 燕枫点了个头，转身用目光看向带着面具侍卫装扮的慕羽对御修冥道，“这是我父亲安排保护我的人，让他坐我那辆马车吧。” 御修冥点头，于是燕枫拉着慕羽上了马车，只得委屈明楚一个人坐一辆马车。 待所有西秦子弟都上了车，御修冥翻身上马，冲随行护卫做了个手势。马车缓缓驱动，排成整齐的一列浩浩荡荡下了天穹山。 待西秦的车队已经远的看不清影子，被掀起的尘土已然稳稳落地，赤冰凌这才开口，用很冷很低的声音对身旁跟着的东子昂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观行为作派，应当是天枢阁金牌杀手。”东子昂答道，“属下大胆猜测，应当是秦文裕身边常跟着的御修冥。” 赤冰凌不出声的摸了摸下巴，嘴角露出冷冽的微笑。 天枢阁一共只有两个金牌杀手，一个是秦文裕的心腹御修冥，另一个是当朝皇帝秦瑞的腹心统领彧卿寇，所以也不难料出这人是御修冥。 “出动了金牌杀手，好大的阵仗啊……” 正说话间，赤狼和南冥的车马也到了，相比于西秦，他们的人要少得多，车马的数量也不多。 赤冰凌和夜宣互相行礼告辞，然后赤冰凌又走到夜宁身前，目光是那么柔和，隐藏了往日的戾气，此时的他只展示了最温柔的一面。 “我……”明明很多话想说，现在却不知该说什么。赤冰凌第一次在部下面前展露这么窘迫的一面，还是夜宁善解人意的先开了口，语气平常，目光平和，“一路保重。” “一路平安。”赤冰凌冲她微笑，又小声唤了声，“宁宁。” 三路马车均下了天穹山，天穹的正门缓缓合上，在天穹的旅程告一段落。不得不说这时间真的挺短，竟然连两周都没有待到…… “想来我们是这么多批来天穹听学的子弟中听学时间最短的吧……要破了天穹的记录了。”在马车上，为了使慕羽忘却那些烦忧和伤心之事，燕枫总是有一搭没一搭挑起他的话头。 慕羽被逗笑了，只见他俊朗的面庞微微泛红，扬起一阵短暂的笑意。 “雍都的美食可多了，我保证你会喜欢那里的。”燕枫冲他爽朗而亲切的微笑，“远笙兄，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不要深究他为什么，因为老天不让你知道的事，你再是深究也不会明了。” 慕羽闻言抬起头，很是认真的看着燕枫，却没有出声。 “我是一个唯天命主义者，信奉天命论，所以我的言论你要接受也行，不认同你只当听个乐子。” 慕羽看着他一张笑脸，也跟着微微笑了笑，“真的是天命吗？” “我不知道。”燕枫低下头，“但天意总是在的吧。” 初认识燕枫，他是个很成熟稳重的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但却比自己成熟许多，很多事也比自己看得透彻，看得开。而且燕枫有两副面孔，虽然是用开玩笑和不认真的口吻去说，但慕羽还是觉得他与自己第一天认识的一样。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慕羽不知道，但看上去，他是认真的。 仿佛知道慕羽的不解，燕枫笑着与他说道，“就像我第一眼看见远笙兄，那种感觉就和旁人是不一样的。后来命运让我们多次见面，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嗯。”慕羽认真听着。 “我身边有许多人，许多事，可每个人，每件事都是不一样的。”燕枫看着他道，“就像朋友，那种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慕羽是慕北寒的儿子，而慕北寒是自己父亲的旧友，能与自己父亲为友，燕枫信得过慕北寒，自然信得过慕羽。凭着感觉加可靠的关系，燕枫向他说了推心置腹的话。 “我幼时有许多朋友，可玩的最好的是我的族弟。不知为何，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吸引了我，他和别人不太一样。那么多人，我只喜欢跟他玩，尽管他比我小六岁，但奇妙的是他也跟我玩的好，我们就像这上天指引似的那么有默契，而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能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人。” “因此，我有点相信天命这种事。”燕枫抬起了头，目光凝望着一个点，“也许……它有它的安排吧。” “既然这般，我便遵从我爹的意思，我要在外面闯荡出一番天地，让他不要为我挂心。”慕羽默默对自己道，燕枫拍了拍他的手，再次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第二十一章 抵达雍京 悬挂着金底黑虎纹旗帜的马车浩浩荡荡驶下天穹山，行到了琼泉镇，这时已临近中午，大家的肚子都有些饿，燕枫善解人意的出声叫住马车，又亲自下车对御修冥道，“快到中午了，不妨停下先找家饭馆吃点东西？” “是的，郡王爷。”御修冥很客气的一点头，招了招手，让两个卫兵先去查看一番，等他们回来回报，方冲燕枫及诸贵族子弟一颔首，“若郡王爷同意，我们就在前面的琼泉酒楼用膳。手下查探过了，那家酒楼是安全的。” “好。”燕枫点头，“有劳御大人了。” 御修冥安排人牵着马车找个地方把马卸下来喂马，他则领着燕枫等人前往琼泉酒楼用膳。 燕枫慕羽明楚一桌，其余西秦子弟三三两两一桌，御修冥去点好了菜，然后回来在燕枫这一桌坐下。 慕羽挨着明楚坐着，御修冥离开时燕枫已经引见过二人了，未免慕羽引人注意，燕枫让明楚多照顾点他。 “郡王，西昌王在周围布置了人，不过只要我们走大路，他们又看到了我也在队伍中，应当不会贸然动手。”御修冥低声对燕枫和明楚道。 “其实按我的想法，御大人你躲在暗处，让西昌王的人出手，坐实了西昌王的不轨之心，不是更好吗？” “郡王想的是周到的，不过殿下另有打算。”御修冥没有将话说得很明白，但燕枫猜出来有些事贤王必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也就没问。既然贤王这么做了，那自己听从安排便是。 小厮陆陆续续将菜端了上来，每桌还上了两壶酒，他特意问了明楚和没有公布身份名义上说是燕枫亲信的慕羽需不需要，二人摇头拒绝，于是御修冥没让小厮在这桌上酒。 “御大人怎么不问问我？”燕枫开口道。 御修冥一直维持等级观念，哪怕燕枫有意拉近关系，他依然是一脸刻板，答话也是中规中矩。“郡王折煞，唤属下本名便好。属下是听说郡王从不沾酒，故而私自做主没询问郡王。” “修冥将军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也不是责问嘛。”燕枫说完还笑了笑，御修冥这次难得的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了吧。 这边他们饮酒吃饭闲话家常，那边琼泉酒楼对面的街道上一家卖馄炖的小铺却有两双暗处的眼睛在装作有意无意瞥向这边。 大约五分钟，两双眼睛对视一眼，都放下手中的筷子，在桌上留下一些碎银子，起身悄然离去。 ******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重新上了马车继续赶路。行至崤山，那一带人烟萧条，少有人过，御修冥心下盘算，若是要动手，这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西昌王也没辜负御修冥的期望，他派了自己的副手方骇领了西昌王府的死士早早埋伏在崤山大道两旁的草丛里。那刚好是个下凹地形，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旁边山头埋伏了人。 那两个暗中查探消息的人回禀了燕枫等人的行踪，方骇就警戒的等在这里，听到动静，他微微露出脑袋，一到充满杀意的目光射向道上行进的人马。 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黑衣遮面的御修冥。方骇没见过御修冥，也没见过彧卿寇，但他知道天枢阁人都是这般打扮，也了解天枢阁穿着代表的阶级不同。因为西昌王在天枢阁也有人。 像这种只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下颚的，多半是金牌杀手了。天枢阁普通杀手或密探都会用面具遮住整张脸，外人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这是天枢阁内部知道的，方便彼此间知道上下级关系。 在看到御修冥的一刹那，他像兔子般快速缩回头，在心中快速思忖，最终下定决心，对一旁焦急等待他指示的死士们摇摇头。死士们很纳闷，但不敢过问，只得听令，将不解的目光生生收回，直到燕枫一行人已走远了，方骇才站起来，他身后的死士也跟着站了起来。 “领头的是天枢阁的金牌杀手，估计是秦文裕手下的御修冥。”他对身后的死士们道，“这个人姑且不论是不是他的对手，但我们不能贸然出手。” “就这么算了？王爷那边怎么交代？”一个死士出声道。 “我会跟王爷说明事情经过。”方骇不耐烦道，“撤了。” ****** 顺利过了崤山，到了函谷关，说明了身份，函谷关守将殷勤的迎接燕枫一行入关，入了函谷关，接下来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 车队又磨磨唧唧行了三日，终于看到了夕阳下雍京城外郭的轮廓。那一抹斜阳照射下投放出古老城池雄伟的身影，马车速度渐渐放慢，缓缓靠近那大开着的城门。 城门下，一个身着黄袍镶着红边衣服的青年男子正负手等候在那里，在他身后是二十多人的皇家卫队，个个穿着王府的军服，还是镶金边的。 西秦的王府护卫都是从皇家卫队中抽调的，所以名义上他们既是王府的侍卫又是皇家卫队的成员。 马车在青年男子前十米处停下，领头的御修冥一个翻身下马向前几步单膝下跪行礼，“属下御修冥，不负使命，向殿下复命。” “修冥一路辛苦了，起来吧。”青年男子上前将御修冥扶起，态度温和，很是亲切。 他的头上束着鎏金发馆，长发顺着脖颈披散而下，右手大拇指戴着一枚血红色的宝石戒指，用黑色腰带束腰，腰间垂挂着一枚质地上佳的和田玉佩。 他的眸子细长温润，一对斜飞的英挺剑眉配上削薄轻抿的唇，身材削瘦，修长挺拔。嘴角眉梢总是着带微微的笑意，看起来十分亲和，让人很容易熟悉。 不过燕枫却觉得他面上常带的微笑和他整体的形象都让真正熟悉的人不寒而栗，那是亲和的，但有时候也是可怕的。 他低声告诉慕羽不用下车，自己跳下马车，上前拱手与秦文裕行礼，“见过贤王殿下。” 第二十二章 回到王府 当今西秦帝秦瑞有六子，长子秦文卓为一个家世背景低微，本人又不受宠的嫔位妃子所生，而秦文卓资质平庸碌碌无为，不受西秦帝所喜，是个闲散王爷，不怎么为人所知。 次子早夭，五子乃秦文卓胞弟秦文书同其兄长秦文卓，皆是无为之辈，六子同次子一般早夭。 秦瑞的第三子秦文裕和四子秦文演是秦瑞诸子中最出众的，二人还被九州诸国合称为西秦双雄。 其中四皇子明王秦文演是皇后所生，也是仪表堂堂，才华横溢，手下党羽自成一派，在朝堂上与贤王秦文裕形成对立。 三子秦文裕乃秦瑞最宠爱的皇子，是秦瑞的宠妃萧皇贵妃所生。在后宫萧皇贵妃死死压着皇后，夺取了皇后管理六宫之权；在前朝秦文裕又压着秦文演一头，每每在朝中斗争中大败秦文演。 秦文裕的亲信党羽数多到无法估计，但可怕的是秦文裕从不显露，就连燕枫明楚这种他比较亲近的人都不清楚秦文裕的党羽名单。其本人总是一张笑脸，但那笑容下暗藏玄机，让人琢磨不透…… “北辰不必顾及虚礼，一路劳顿，辛苦了。”秦文裕微微颔首，“我想着你今日刚到，所以将宴席设在了明天。” 明楚等陆续下了马车与秦文裕见礼，秦文裕留下了燕枫和明楚，让随行的护卫护送那群西秦子弟各自回府。 燕枫见众人走远，语气这才稍稍自然些，“没想到去天穹只待了两周，殿下交与我的任务都没顺利完成呢？” “能与各国贵族子弟见个面说句话认识一下就可以了，我也只是希望你们完成了去天穹听学的任务能放心留在京都辅佐我呢。”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这么着急让我们回来……原来那个任务是个幌子。 “殿下明日要举办宴会？”明楚刚才听到了些许。“我给在京都的贵族子弟都发了请柬，明日在贤王府举办辩论会。” 贤王办宴会的用意自是不言自明，燕枫拱手回复，“殿下放心，我们会准时到。” “好。”秦文裕笑着道，“明日我还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话毕，秦文裕招招手，左右上前，“你们连日赶路，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我让他们安全送你们到府。” “多谢殿下。”燕枫明楚拱手，两人相视一眼，点头告别，然后上了马车，各回各府。 “路上西昌王布了人，但他们最终没有出手。”御修冥向贤王汇报道。 贤王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几不可测的怪异表情，“那就好，我怕他这么早动手，坏我的计划。本王可不想与秦文演争斗时还要分身注意秦旭。” “另外……弈安郡王此次回京还秘密带了个人。” “这件事我知道。”秦文裕道，“北辰派手下的奕宁悄悄告诉我过了，那是他父亲的旧友将自己儿子托给武定王，想武定王帮着谋个职位，不会碍着我们。” “是。”御修冥点头。 ****** “爹。”刚下马车燕枫便跑过去向燕南城见礼，燕南城满脸含笑，伸出手揉了揉儿子柔顺的头发，“小子，才去两周就被人赶回来了，你可真是出息啊。” “爹不用讽刺我，我那是按照贤王吩咐，再说早回来对于慕叔叔来说也是好事，也早完成他交付的事。” 最后几句话燕枫压低了声音，他用目光示意燕南城站在自己身后的慕羽，燕南城将目光落在侍卫装扮的慕羽身上，目光慈祥而和蔼。 “进去说。”燕南城对儿子道。 燕枫领着慕羽进了门，跟着燕南城去了他的书房。燕南城屏退下人，将门关上。 慕羽卸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儒雅清秀的脸。他十分有礼貌的向燕南城行礼，“晚辈慕羽，见过燕叔叔。” “世侄不必多礼。”燕南城轻轻握住慕羽行礼的手，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好俊秀的小伙，长得和北寒兄很像。” 慕羽有些害羞，低头不语。 “爹，远笙兄有些慢热，一时不习惯。”燕枫忙在旁边打圆场。 燕南城这才哈哈一笑，松开慕羽的手，将目光看向燕枫，“你小子倒是自来熟，你们俩这么快便认识了。” “那是。”燕枫露出了一口白牙，“说来我们第二天便认识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对方身份。” “那你在雍京多带带小羽，我看小羽第一次来雍京短居，又不认识人，难免有些寂寞。” “这个我知道。”燕枫看着慕羽一脸含笑，“不妨将远笙兄的住处安排在落雨轩，这样离我也近，我们也方便在一起玩。” 说完，燕枫转过头询问慕羽的意思，“远笙兄以为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慕羽和燕枫熟悉了，现在看燕南城如此亲和，也就慢慢放开，“我也有这个意思。” “好，好。”燕南城笑着点头，唤来府上的管家，“左疏，让人去安排着。” “是，王爷。”左疏作揖，唤来家丁前去布置。 “小羽，我给你安排了个闲职，只是挂名的，你不用去上任。这段时间就在府上住着，让燕枫带你在雍京逛逛，有什么缺的少的就跟这小子说。”燕南城语气慈祥，慕羽顿时觉得面前这位长辈就像小时候父亲对自己一样，让自己觉得很温暖。 “多谢燕叔叔。”慕羽憨厚的一笑，燕枫咬了咬唇，忍俊不禁。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燕南城对二人道，二人微笑着退下，燕南城目送二人离去，面上仍挂着挥之不去的笑容。 ****** 燕枫先带慕羽去了他要居住的落雨轩，叮嘱了下人几句，又与慕羽寒暄几句，他便没再多打扰，回了自己的住所。 燕枫的枫渊阁就在慕羽的落雨轩对面，枫渊阁门外的侍卫见了燕枫都躬身恭敬的行礼，“少爷。” “怎么看你们的表情怪怪的？”燕枫觉得那两个侍卫和以往不大一样，不禁眯起眼睛用一副拷问的模样盯着他们。 武定王府的侍卫和下人都与燕枫混的很熟，平时燕枫从不摆世子爷的架子，所以他们也敢跟燕枫说几句亲和话。 “少爷，辰泽小少爷在里面呢。”侍卫压低声音笑着对燕枫道。 “这小子，回来竟没透一点风声给我。”燕枫装作嗔怪的样子，面上喜悦的笑容却早已掩饰不住，他大步上前推开门，坐在榻上喝茶的背影微微一动，放下茶杯，下了榻，转过了身。 第二十三章 兄弟谈心 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庞映入燕枫的眼帘。 燕辰泽今年十二，在边关战场上兜兜转转几年，这是约么四年后燕枫第一次见他。 他的皮肤有些干燥，微微泛红，被战场黄沙吹过的脸庞依然俊秀，还带着抹稚气。虽然比燕枫小六岁，但燕辰泽的身高样貌都很成熟，嘴角还长出了细细的绒毛，隐隐有小大人风范。 这些年他跟在燕南城手下副将徐路副统领身后，随着他南征北战，保卫祖国边境不受外敌侵扰，多次立下大功。他的师父徐路曾来信，说燕辰泽是个天生的将才，生来就是该驰骋疆场的，燕南城还笑着对燕辰泽的父亲燕钦道’你把辰泽送去边疆磨练，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很正确的。’ 燕枫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眶却渐渐湿润起来。 “大哥。”燕辰泽露出一口大白牙，冲燕枫爽朗地笑着。 他笑起来，那一堆酒窝显得格外可爱，原本带有一丝杀气的年轻沙场将军范儿被这天真的稚气所遮盖顿时消散。此时的他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一个秀气的弟弟。 燕枫和燕辰泽在幼时曾背着各自父亲偷偷结义，所以私底下他们都会以大哥小弟来称呼彼此。尽管过了四年，燕辰泽仍没有忘记燕枫这个大哥哥。 “破军。”燕枫开口很轻的唤他。 破军是燕辰泽的小字，因为他降生的那天，破军星光芒大盛。 侍卫们很会观色的将门带上，燕枫缓缓走过去，目光上下挪动，仔细的打量着燕辰泽。 “臭小子，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燕枫缩回了泪水，故作生气的责问燕辰泽。 “这次回来是因为在边关立了功，我师父请示了燕伯父，燕伯父已经向皇上提了申请，皇上那边也批了下来，调任我为五城兵马司的一个都指挥使。以后我便可以常留京城，宿在武定王府。” “当时得到这个好消息本想第一时间告诉大哥你，可是那时你在天穹，我便想着先不告诉你，也顺带着不告诉你我已经回了雍京，想给你个惊喜。” “所以大哥就不要生气了。”燕辰泽微笑道。 “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燕枫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那可是正六品的官衔，你以十二岁年纪任职，这在历史上从未有过，想必会引来诸多非议。” 明白燕枫在担心自己，燕辰泽忙宽慰他道，“大哥不必担心，我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我带了自己的亲信人马五十人，同时回京的第二天，我已暗中递信向贤王表明效忠之意，贤王殿下会安排的。有了贤王殿下在背后做靠山，那些不服我的官吏也不敢随意生事。” 看着燕辰泽自信的目光和他那泰然自若的气势，燕枫这才放下心，用带有欣赏的目光看着燕辰泽。 “破军小弟，几年不见，已然是会操盘布局，思量周全毫无漏洞之人了。大哥我对你很是满意。” “都是大哥一直提点。政治可比军事难上许多，一步错了，丢的可不只是命了……”燕辰泽的嘴角放平，眉眼中是冷酷的杀意。 燕枫看着燕辰泽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持重，从心中默默为他高兴。 两人不说话，沉默了片刻。燕辰泽亲手为燕枫斟了盏茶递给他，燕枫接过细细品了一口。 “不错。”燕枫夸赞道，“你这斟茶的手艺是跟徐路统领学的？” “大哥怎么知道？”燕辰泽有些吃惊。 “徐路，徐觐梓的茶艺可是传的很广，只是大多人不知道徐觐梓是徐路统领的字，我可知道这说的就是带兵打仗看起来像是大老粗的实则非也的徐路统领。” “难怪，大哥消息挺广的嘛。”燕辰泽由衷赞道。 燕枫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小泽，明日贤王举办的辩论会你可要去？” “我不去。”燕辰泽道，“我若去了，明显表露我是贤王这边的人。虽然表明立场和身份对于我在五城兵马司管理下属有利，但一个不好说也可能会给自己招来祸事，毕竟现在二王争斗尚未决出胜负，两边都不得罪才是最好的。” 燕枫点头表示赞同。 “何况……”燕辰泽斜着眼睛看向燕枫，“大哥你已经明确表示站队贤王，我沾你的光，五城兵马司不会有人明面挑衅，向不向外人说明已然不那么重要，只要贤王明白我的立场，那不就够了。” “小伙儿不错，大哥看好你的未来。”燕枫露出一脸坏笑。 “哦对了。”燕辰泽像是想起什么，喝了口茶，继续对燕枫道，“大哥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有人可是抢了你雍京社交圈第一贵公子的称号，还被称作新京城四少中的一员，挤掉了明楚哥的位置。” 京城四少指的是京城四大贵公子，评选包括颜值智商地位等，想要入选可不是易事，燕辰泽这么一说，燕枫倒是来了兴趣。 “谁？” “这个人大哥可能不熟悉，但应当有所耳闻。”燕辰泽道，“他也是最近才回京城的，比我早两天。他是禁卫军统领、雍京侯白靖之子，雍南伯爵白熠。” “白熠……”燕枫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人，他确实不太熟悉，不过他是禁卫军统领白靖的儿子，那么他应当也是贤王秦文裕的党羽。 “你说他是最近才回京的？”燕枫问道。 “是。他以前在东南军做团队长，前些时日白靖向皇上递了申请，这次将他调回京做天枢阁的卫队长，比之东南军团队长天天要泡在军里来说算是个闲职，官职嘛……应当与大哥你算同级，但又比你低一点点。” 燕枫是天枢阁暗卫营卫队长，而天枢阁卫队长名义上要比暗卫营卫队长低一点点，但也不妨事，只是见面行礼的礼节问题而已，与实权无关。 “这些都是我前日与燕伯父聊天时燕伯父告知我的，据说白靖本来想将儿子调到京卫或者禁卫军，但碍于白靖已是禁卫军统领，若儿子也……总归于外面来说风声不好，于是便让白熠去了天枢阁。” “估计也是贤王的意思。”燕枫道。“嗯，但大哥，我们就不干涉好了。” “自然。”燕枫饮了口茶，“时候不早了，既然你能久留京城，那有些话先留着，等过几日把我不在期间落下的事处理完了，我就又可以一声轻的潇洒自在了。” “嗯，大哥一路劳顿，快去休息吧。”燕辰泽说着起身准备告辞，“我回我的破雪阁了。” 燕枫微笑着点头，目送着燕辰泽离开，目光中露出兄长的慈祥与关怀。 第二十四章 双王碰面 次日一早，燕枫用过早膳后便跟燕南城告辞，乘马车带着手下奕宁去了贤王府。 清晨的贤王府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官员贵族热热闹闹的挤在贤王府。贤王派了心腹江彬和世奎在门前招待来人。燕枫的马车缓缓停在离贤王府不远处的路面，燕枫下了马车，奕宁跟着他，江彬眼神极好，忙碌中向他们这边一瞥，一眼便认出马车上的家徽以及车下站着的燕枫，在世奎耳边低语几句便向燕枫这边迎了上来。 “郡王爷来的早，贤王在里边呢。”江彬满面笑容恭敬的向燕枫行了个礼。 “不早不早，我看各家子弟来的比我早呢。”燕枫也笑着拱了拱手，“殿下贤名远播，这想来拜访殿下或是在殿下面前混个眼熟之人可不少。” “是。”江彬笑着应答，“可殿下心里如明镜似的，谁是忠心殿下，谁又是趋炎附势殿下清楚。郡王爷和明楚大人是殿下最倚赖的人，这不，殿下特意在别院等着郡王爷。” “这么说明楚已经到了？” “明大人比郡王爷早些，此刻应在别院与殿下说着话。”江彬流利地回答道。 “江大人不用顾着我，我是常客了。今日殿下举办辩论会应当有殿下的特殊用意，你和世奎去忙吧，别耽误殿下的事。” 燕枫对任何人一项客气，也很会为人。江彬听到燕枫竟尊称他一声江大人，不免有些受宠若惊。面上一红，笑盈盈的又行了个礼，这才敢回去帮着世奎忙活。 燕枫带着奕宁进了贤王府，一路上有认识的官僚贵族纷纷行礼，燕枫也都一一还了礼。他带着奕宁往偏僻处走，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向奕宁了解情况。“今日都来些什么人？” “都是京中官僚和世家贵族子弟，有些是早已明确表明站在贤王这边的，还有些是飘忽不定的，但见近日贤王占了上风，不免想来混个脸熟讨好卖乖，也求以后有个机会。还有些是最近入京的外来子弟，贤王估计想再招揽一波人。” “皇室中贤王都向何人发了请柬？” “皇上，直郡王秦文卓，平郡王秦文书，嘉宁公主秦樱。好像还……给明王府发了一份。”奕宁皱着眉头犹疑道。 “皇上肯定是不会来的。其他的呢？”燕枫道。 “平郡王和直郡王已经到了，明王……按惯例他是会来的。” “我知道了。”燕枫点头，在心中思忖，“这样，我们先去大厅跟大家打个招呼，然后再去别院，想来明楚正和贤王聊着，晚点去也好。” “这样贤王会不会不高兴。”奕宁有些担忧。 “不会不会，本来今天的主角也不是我。”燕枫狡黠的笑笑，“殿下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个新人，想来那人便是雍南伯白熠了。” 说完，燕枫又折回大厅，大厅里已然有很多人，不过有爵位的不多。西秦建国时只给四大功臣封了爵，分别是武定王燕南城，雍京侯白靖，平西王彧卿寇和西北王秦川。 西北王秦川是西秦的大富商，在西秦开国皇帝秦安打天下时捐钱捐粮，所以被封为西北王。今日的辩论会他也来了。 燕枫一进去，许多人纷纷将目光看过来，微笑着向燕枫致礼，“弈安郡王。” 燕枫礼貌的点头一一回复，简单寒暄两句便朝着秦川方向走来。“晚辈燕枫见过西北王。” “哎，弈安郡王多礼了，老夫这可担不起。”秦川微笑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蕴含着商人特有的微笑，燕枫客套几句，又转而向直郡王平郡王两位皇子见礼。那两位是个胆小怯懦的，见着燕枫，面上大红，十分腼腆地回了个礼。燕枫也没多说，碰个面便出了大厅，他没让奕宁跟着，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别院。 远远的便瞧见在别院院中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燕枫立马换了副社交圈公子特有的表情和口吻悄悄走过去从背后环住白衣女子的腰。 “大胆！敢对本公主无礼！”嘉宁公主秦樱装作生气的样子呵斥燕枫。燕枫也不害怕，而是不紧不慢从不知何处掏出一朵玫瑰递了过去，“送给我们西秦最傲然的’玫瑰’，我亲爱的嘉宁公主。” 秦樱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接过玫瑰转过身吻住了燕枫的唇。燕枫的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放任秦樱尽情的发挥。 “樱儿！干什么呢！”秦樱背后传来秦文裕的一声呵斥，秦樱这才松开了燕枫，俏皮的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满的嗔怪哥哥道，“哥哥真是讨厌。” “见过贤王殿下。”燕枫拱手行礼。 “我们社交圈的黑玫瑰又在这撩人了。”秦文裕用一双细长的眼睛直直盯着燕枫，调侃他道。 “我和公主殿下可没什么，这是男性朋友的一种礼仪方式，殿下千万不要误会。”燕枫忙解释道。 “以后你可得收敛点，樱儿马上就是别人家的人喽。”秦文裕略带深意的微微一笑，倒是这句话让燕枫明楚都大为吃惊。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如此荣幸，能娶到殿下的亲妹妹？”燕枫问道。 “正好我今天要介绍你们认识，就是雍京侯家的嫡公子白熠。这小子到现在还没到，一会儿辩论会结束再介绍你们碰面。”秦文裕对燕枫道，“你也是挺磨唧的，本来我想先和你聊几句，现在看来没时间了，我要去准备了。” “殿下今日辩什么？”燕枫问道。 “论炽烻北川。”秦文裕一笑，“是炽烻的功臣，还是罪人。” 说完，秦文裕便出了别院，明楚跟在他后面跟燕枫点了个头，燕枫沉默不语，眉头微粗，还是秦樱拍了他一下，拉着他一道出了别院。 来到前院，燕枫顿觉气氛有些微妙，看到世奎江彬正站在大厅外好像在等着秦文裕。看到秦文裕过来，江彬快步走来向秦文裕行了个礼，“殿下。” “怎么？” “明王来了，在里面。”江彬神色有些不好，倒是秦文裕觉得江彬多虑，“来了正好，来了就一块玩。请帖是我给他发的，我还怕他不来呢。” 贤王说着走了进去，燕枫悄悄问旁边的嘉宁公主，“公主，殿下……打的什么主意？” “谁知道。”秦樱摇摇头，“他一天一个主意，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贤王进去时，宾客们正面带假笑向明王见礼，看到贤王，马上朝贤王围拢过来，“参见贤王殿下。” 贤王带着一向淳朴的微笑向众人回礼，“大家不必多礼，今日是自家人的宴席，都随意、随意啊。” “自家人的宴席……”这句话可很是有歧义。 燕枫将目光投向明王，只见明王秦文演阴着一张脸转过身来。这一刻燕枫明白了，贤王这是按耐不住向明王挑衅呢。 秦文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向秦文裕见礼，“三哥。” “四弟也来了，快坐快坐。”秦文裕一副热心的样子招呼秦文演，“听说前几日四弟后宅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为兄想着四弟在家待着一定憋屈，特意一纸请柬将弟弟约出来。我还跟父皇打了招呼，四弟来我这住几日，咱们兄弟也好好好叙叙旧。” 所有宾客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只不过笑的还算收敛，并没发出声音。燕枫却是皮笑肉不笑。——以前他以为贤王是个城府深笑里藏刀能成大事的，没想到临近胜利贤王也飘了，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出明王后宅的闹事。他怕众人不知道明王是个妻管严怕老婆的？?果然，秦文演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仍强忍着笑笑，“多谢三哥好意了，弟弟家宅的事自己能处理。” “四弟也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为兄可以帮你哦。”秦文裕挑衅般笑容放肆。秦文演扯扯嘴角没再答话，还是江彬出来打个圆场，“殿下，时辰到了，辩论会可以开始了。” “好。”秦文裕不准备再继续给秦文演难堪，跟宾客说了声去后花园，然后转身迈出大厅。 “殿下真是沉不住气。”燕枫无奈的小声对明楚道。 “未必。”明楚道，“殿下这是在故意挑事，想逼明王发力。” 第二十五章 认识白熠 燕枫和明楚移步过去看辩论，贤王秦文裕每次都是亲自上阵，堪称辩论大家，从未输过，而他的对手一般是明王党的人。——明王每次来都会带擅长辩论之人上去和贤王打擂台，但每次都输，即使如此明王还是照来不误。 今天明王没带人，他缓步移上擂台，很是傲气的开口，“今天本王亲自上。” “好啊。”贤王秦文裕显得很兴奋，“本王也很想与四弟切磋切磋，今日总算有这个荣幸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嘲讽的意味。”燕枫小声对身旁的明楚道，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明楚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还有明王的人在呢。” 燕枫遂不再吭声。 有人递过来木质签筒，里面有两个签，贤王示意那人将签筒先送到明王那边去，明王也没客气，撸起袖子率先选了一个。 看清签上写的字后，明王得意的露出笑容，将签递给那仆从，仆从察看过后高声对众人道，“明王殿下抽中功，将代表论证炽烻北川是炽烻的功臣方。” 说完，众人一阵骚动，他们纷纷认为这次明王会赢，毕竟炽烻北川其人，大家都认为他是炽烻皇朝末期力挽狂澜的功勋之臣，为承顺帝平定四海，立下汗马功劳。他们有点搞不懂贤王怎么搞，他这厢抽到了说“炽烻北川是炽烻的罪人”该以如何形式赢过明王呢。 仆从转而面向贤王行礼，“殿下，您将代表炽烻北川是炽烻的罪人方。” 贤王微微颔首，眼角眉梢扬起笑意，面上却放平嘴角，尽量不被人看出自己的表情。 燕枫站的虽不算近，看的可是一清二楚，他不由微微皱眉。 贤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在辩论上由是。他若想选什么，做点手脚是很容易的事，既然将功给了明王，表明他心里就是想选过的。 燕枫也跟了贤王许久，在这点上他大概还是清楚的。贤王在别的方面都按照赢来做，唯独在辩论上从心所欲，按照心中想法选择辩论题目。 转过身去，刚才一直跟着他们的嘉宁公主此时不知哪里去了，燕枫皱皱眉，又转过来看身侧，明楚也不知哪里去了。 这两个人真是……燕枫翻了个白眼，决定找个地方听听两方会说什么。 他唤来一个仆从拿来一张太师椅，摆在一个能看得清场上情景的地方，悠闲地喝着茶水听着他们辩论。 明王先发的言，“炽烻北川当然是炽烻皇朝末期当之无愧的功臣。炽烻北川何许人也？炽烻皇朝的大将军，统帅炽烻皇朝最精锐的光明军团，他在世期间北平匈奴、南扫海寇、西荡西蛮、东平三川，还扫平东边沿海一带倭寇。他的功绩谁人能敌，堪称济世之臣，自然是炽烻的功臣！” 明王一语毕，众人纷纷鼓掌喝彩。炽烻北川直到如今都是年轻一代的偶像英雄，他刚才那一番话说得振奋人心，说的人们纷纷热血沸腾。 “此言差矣。”贤王突然冷冷出声，“四弟说这些是炽烻北川的功绩？在我看来真是笑话！劳民伤财，纵然荡平外敌，可他何知战争给百姓带来了什么灾难，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为此耗尽家产？” “再论，即使说这是功绩，那也只能说功过相抵，对于炽烻百姓既有造福也有损耗和伤害。但有一点是无可厚非的，他对于炽烻皇朝那是大大有罪！” 众人皆是一惊，包括贤王自己人都不知道贤王这是什么意思。 “炽烻北川当之无愧是炽烻皇朝的亡国罪臣，其因有三！一，扶持沉迷酒色猜疑心重的承顺帝炽烻钰超上位，这是导致炽烻亡国的根本原因！二，承顺帝时期炽烻皇朝国力已然由盛转衰，他不想着以和为主尽力促成炽烻皇朝的和平留出时间给炽烻皇朝休养生息，反而四处征战将炽烻皇朝最后的积蓄消耗殆尽！这，是他无可弥补的罪！也是导致炽烻皇朝覆灭的直接原因！” 贤王的声调一层比一层高，震的台下诸人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而这第三。”秦文裕一声冷笑，“明知炽烻钰超是个猜疑心重的，还偏偏功高盖主，引来炽烻钰超的提防，将他调至偏远地区远离权力中枢。不然怎么会给西蛮可乘之机？炽烻皇朝何至亡国？” “说他无罪，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燕枫手中的茶杯僵在了半空，眼睛久久睁着，都忘记了合上。 贤王眼中因为过于激动布满了血丝，他的嘴角狞笑着，那一刻简直像个嗜杀的君主，古战场的阿修罗。 明王也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们的贤王自幼就与他人有着不同的见解。”不知何时，一个陌生人走到燕枫身边寻个位子坐下，“对于炽烻北川，别人都是盲目崇拜，唯他一直很是不屑。今日这番话倒是将以前从未在众人面前说过的，也不敢在众人面前说的如此狂悖之言一吐为快。” 燕枫这才回过神，看向旁边的年轻公子。 来人脸上挂着一缕轻薄的笑意，他身着一袭黑色偏紫的官服，头戴琥珀琉璃冠，燕枫视线下移，看到他腰间挂着一枚质地上好的玉佩，于是心中对他的身份有了揣测。 “老兄见解很独到啊，点评的透彻，在下佩服。”燕枫转过头投来赞许的目光。 那年轻公子毫不避讳的和燕枫唠了起来，“兄台可知我们的贤王殿下为何在辩论上从无败绩？” “殿下于辩论可是高手，说得通俗点，就殿下那嘴皮子，纵观整个雍京无人能敌。”燕枫拍着贤王马屁道。 “这点倒是无可厚非。”那公子点头，“不过明王带来的人都是辩论界的高手，天天耍嘴皮子玩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输在殿下一个业余的手下。” “老兄说话要小心点哦～，被殿下听到可就不好了。”燕枫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两人聊的如同知己，很快便把台上仍在辩论的贤王扔下，打得火热。 “呵，你们两个花花公子果然臭味相投，这么快就跟好兄弟似的。”身后传来一个轻蔑的女声，两人纷纷起身看向来人。 “公主殿下这话可真是污蔑，什么叫臭味相投，我与白熠兄分明是一见如故。”燕枫说着看了那公子一眼，“是不是？” “那是那是。”白熠微笑着向燕枫见了个礼，“还没正式向郡王爷介绍自己。在下白熠白光炎，禁卫统领白靖之子，见过弈安郡王。” “早闻大名。”燕枫笑着回礼，“燕枫燕北辰，以后就是兄弟了。” “哈哈哈，承蒙郡王抬爱，荣幸之至。” “别一口一个郡王爷的，白熠兄这么叫我就得改口称呼你雍南伯爵了。”燕枫眉梢微翘，跟白熠开玩笑道。 “咳，这么忽视我。”秦樱在旁边故作生气。 “不敢。”白熠笑着走过去搂住秦樱，“宝贝别生气了。” 燕枫扭过头去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装什么装，搞得好像你以前没干过这种事似的。”秦樱对燕枫道。 燕枫只好转过头，此时白熠已放开了秦樱，燕枫继续和他唠嗑，“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白兄你可是抢了我京城社交圈第一贵公子的称号。” “王爷，不，燕兄恕罪。如今燕兄回来，我自当将这个称号双手奉上。”说着，白熠悄悄凑近燕枫，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再说，我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可不敢再花天酒地的混着。不然贤王可要提刀上门了。” “嘿嘿嘿，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拒绝贤王殿下的好意。”燕枫得意的笑笑，用目光瞟秦樱，“老兄多多保重。” 白熠微微一笑，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看向秦樱。 “殿下，今天也来了不少官勋世家的小姐，您不妨先找他们玩玩，我和您的未婚夫相聊甚欢，还望您能将人暂且借我，相信殿下是不会拒绝我的。”燕枫一副厚脸皮的模样嘻嘻笑道。 秦樱知道自己的哥哥有意让这二人熟悉，如今这个场景也是她哥愿意看到的，于是顺坡下驴给了燕枫这个机会。 “那好吧。”秦樱道，转身扎入名媛们的圈子。 待她走后，燕枫一秒收回自己的笑颜，转头压低声音询问白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燕兄指什么？” “殿下辩论……” 白熠了然，微微一笑，也压低了声音。 “那是因为谁要是敢赢殿下，他的尸体就会在明日漂浮于渭河上方。”白熠的表情阴森森的，那语调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六章 社交公子 燕枫不出声的滑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能察觉到燕枫的笑容在一秒冷了下去。 白熠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台上。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中台上的辩论已随着铜锣敲响宣告结束。比赛结果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贤王胜出。 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贤王于辩论一事上从无败绩，情理之外则是……他竟然以炽烻北川是炽烻的罪臣方胜利了。 本来一开始燕枫没有想那么多，他认为贤王只是为了逞逞嘴快，可当看到贤王的招牌表情——右嘴角微微下沉，他知道了贤王这是憋着个大的在后面。 论前朝一个元帅是有功还是有过在当今看似没什么意义，但贤王这一场辩论再加上后台运作足可以将炽烻北川这个人在历史上的地位和评价重新推翻，按照他的意思盖棺定论，至少在西秦境内别人还没法说什么。 既满足了贤王私人情感上的愿望，也实现了贤王于政治上的影响力，让今日到访的宾客，无论是否是贤王党都能意识到贤王的地位如今蒸蒸日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批判众多军人和世家子弟的偶像，贤王背后的实力得能撑得住他这番悖逆大论。 这场辩论会背后的影响不言而喻，大家都该明白自己应该怎么站队。 果然，燕枫随意一扫，便看到许多明王党的人纷纷低下头，有的离明王视线较远者已经开始窃窃低语。 他在心中佩服贤王这番兵行险招，同时也给自己埋个警钟。 贤王此人行事狠辣，并且具备帝王家常有的多疑多思。他将白熠调回京安排在天枢阁与自己平级，说着好听，其实就是开始提防他，安排人手与他制衡了。 这还没成事了，就这么急不可耐开始清算功臣了，秦文裕，呵，是个不可与之长久交往的，该抽身还是得寻空慢慢抽出来。 “燕兄？”白熠见燕枫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出声询问。 “白兄。”燕枫脸上又堆上了笑，“看来你说的没错，殿下肯定会赢的。” 白熠一笑。他这点与贤王很像，那笑容里透着的不是可以细琢磨的…… 不过如今他是贤王的准妹婿，死死与贤王绑在一起，贤王对他肯定会比常人更信任。此人观外表便知是个城府极深的，在他面前也不可多言，万一被听出些什么不该听的告诉贤王那边就不好了。 “看来你们俩已经认识了，本王还想着等辩论会结束再介绍你们认识，动作倒是好快啊。”秦文裕已下了擂台微笑着向二人这边走来。 “见过殿下。”白熠行礼，“路上有点堵，所以迟了，还望殿下恕罪。” “这话我可不信。”秦文裕白他一眼，“膳房在准备午膳，晚上还有个酒会，你们俩可必须给我留到宵禁再走。” “殿下之命怎敢不从啊。”燕枫拱手开玩笑道。 “哦对了，辰泽现在是在武定王府吧？他前两天见过本王了，本王觉得小伙儿不错，本来想留下来自己用的，可是不好耽误辰泽，我看他现在在五城兵马司做的不错，小小年纪便能力超群，以后必然官拜统领。” “殿下抬举，我还要替小泽多谢殿下。”燕枫满面笑容，心里却知道这是贤王在告诉他燕辰泽也已投靠，而他五城兵马司的职位是贤王帮忙的。 “殿下在说谁？也介绍我认识认识。”白熠在旁边插话道。 贤王这才想起来白熠不认识燕辰泽，索性告诉他明白一些，也好让白靖暗中照拂一下燕辰泽，“辰泽今天没来，改日引你们见一面。他是燕枫的族弟，也是你们的同僚，你私下里也要和他多多来往。” “原来是郡王爷的族弟。”白熠在心中默默对号，“那想必也和郡王爷一般玉树临风聪明多才。” 燕枫笑着不答话，贤王则引他们去大厅就坐。 大厅早已按身份地位排好了位置，燕枫和白熠是有爵位的，坐的离贤王很近，侍从们已在陆续上菜，白熠拿着酒杯在与人应酬。 燕枫却在想明楚，这小子人呢，怎么还不来。 贤王拍拍手叫了歌舞，从京城最好的舞班请来的舞妓们个个身姿如柳妩媚动人，在场的男人无一不被吸引，单身男性看的放肆，已婚男性看的收敛，白熠拿起酒与燕枫对饮，燕枫的目光却一直在门口处张望。 两场歌舞都跳过了，明楚悄悄从两侧不显眼的绕回了座位坐下，这一幕却被燕枫全程看着，明楚刚坐下便觉有道目光在看着自己，一抬头就对上了燕枫深沉的一双眸，他脸上顿觉烧的慌，忙低下头夹菜喝酒。 燕枫将目光收回，动筷夹菜。吃完了午膳，下午还安排了戏班子进府唱戏，午膳时江彬就在那安排人手搭戏台子，燕枫借口有些累，贤王就安排下人给他准备一处房间午睡。 午睡中迷迷糊糊听到两个男声在外面低语些什么，很熟悉的声音，但燕枫醒后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两个男声是谁的，他也就没去深究。 晚上的酒会是真正的社交重点，贤王秦文裕和明王秦文演以及两位来凑数的王爷都不在场，跟着明王一道前来的明王党诸人也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贤王党的核心人物以及外来无党派或者飘扬不定的人。 贤王把酒会安排在了他郊外的大庄园，他本人在府里待着，叮嘱燕枫和白熠两大社交圈的高手帮他把控场面。这两人也是这次酒会的核心人物。 嘉宁公主已是白熠的未婚妻，秦文裕觉得妹妹现在的身份就不太适合参加酒会了，于是把秦樱扣在府上。 白熠和燕枫得知后彼此相视一眼，露出了男人才懂的会心一笑。 晚上的酒会二人充分发挥社交公子的专业技术，在酒会上大放异彩，燕枫稍稍收敛了些，将风头基本上让给了白熠，白熠顺势持酒周游各个小圈，到最后大家都被喝趴下了白熠还醒着，燕枫不禁走过来向他投来佩服的目光。 白熠见了，环顾四周无人注意，悄悄从怀中掏出一枚白色的药丸给燕枫看，燕枫微微错愕，很快嘴角微扬。 第二十七章 膳厅闲谈 燕枫昨日去贤王府折腾一天，晚上的酒会结束回来的很晚，他一头栽入被子一觉睡到了中午。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困意还没完全消散。燕枫决定放纵自己再赖会儿床，谁知这个念头刚起房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公子该起床了，老爷在膳厅等着公子用午膳呢。”是奕宁的声音，燕枫不情愿的嘟囔几声，询问他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了。”奕宁皱着眉道。 燕枫一听马上醒了，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穿好鞋袜，“让人打水我要洗漱。” 奕宁招手示意等在门外的侍从进去。 十分钟后，燕枫一袭淡黄色常服出现在门外，他捋了捋额前没怎么梳理的乱发，一面走一面对奕宁道，“慕羽也在吗？” “慕公子正在与老爷一起用膳。辰泽公子军中事务繁忙就不在府上用膳。” “那真是委屈慕羽了。”燕枫有些内疚。慕羽这人属于慢热型，一熟络起来就会发现他很热情、话也很多；但若是在陌生人或长辈面前他就会显得很腼腆，很端庄。 想来现在他一个人和自己老爹坐一起吃饭不知会有多难受和尴尬呢？只怕话都说不出一句。 这么想着燕枫便加快了脚步。一会儿，他和奕宁到了膳厅，他大步迈过门槛站定，拱手向燕南城行礼，“父亲。” 燕南城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他微微颔首。燕枫又侧身向慕羽拱手打了个招呼，“远笙兄。” 慕羽看到他果然如释重负般轻轻松了口气，也放下筷子还礼，“北辰兄。” 燕南城看着二人眉眼含笑，他放下筷子带着笑意和慈祥的对二人道，“我用完了，刚巧枫儿来了，你们二人就好好用膳。” “恭送燕伯父。”“恭送父亲。”二人侧身行礼。 待燕南城离开，燕枫挥手遣退下人，示意他们将门顺手关上，然后才悠悠坐在慕羽对面大口用起膳来。 “你怎么饿成这样，昨天不是去赴宴了吗？”慕羽看他狼吞虎咽全无以往贵族的矜持模样不禁偷偷笑道。 “别提了。远笙兄难道不知所为宴会都是用来应酬的，那饭菜根本就吃不饱。”燕枫快速扒了几口，又大口喝了几口水方才停下筷子，“不过我都习惯了，这种宴会基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次。” “听说昨晚北辰兄还去郊外参加酒会，很晚才回府。”慕羽说到这顿了顿，眯起了眼睛像是拷问般直直盯着燕枫，“北辰兄不是说过家教严苛不能饮酒吗？” 燕枫一听哈哈一笑，他冲门外高声唤道，“奕宁，拿我常喝的’酒’来。” 过了一会儿，膳厅的门被推开，奕宁带着小厮上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然后又退到门外等着。 燕枫神秘兮兮的看着这酒，一边又冲着慕羽诡谲的笑。慕羽不解，他指着那酒壶问道，“这是什么？” 燕枫从酒壶中倒出一杯无色液体递给慕羽，慕羽接过，先是放在鼻前细细一嗅，和酒散发出的味道并无两样。 燕枫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急切的对慕羽道，“你尝尝。” 慕羽皱着眉看着他，试探性抿了一小嘴，又小心翼翼尝了一口，面露惊色。“这是？” “是不是甜甜的，带着一丝微醺？”燕枫问道。 “是甜甜的，微醺……倒还没觉出。”慕羽答道，将燕枫倒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与其说是酒，更像饮品。” 燕枫“哈哈”一笑，“现在远笙兄可知晓了，我可并未骗你。” “可北辰兄如此偷梁换柱，要是被人发现你怎么办？”慕羽挑着一双细长的眸看着他。 “这远笙兄多虑。”燕枫道，“我本来就无需偷偷摸摸。世人皆知我不饮酒，但应酬酒会或者宴席总不能不沾。这酒壶中的液体可以称作果酒，左右跟酒沾上了个字，别人也不说什么。” “可若是果酒为何无色？”慕羽奇道。 “这里面加了点东西可以将它漂成无色。”燕枫解释道。 慕羽点点头，向燕枫投来一个钦佩的目光。 燕枫这才想起有件事要与慕羽说。“远笙兄，你一会儿若是无事，我们申时出去，我带你逛逛这雍京。” “自当从命。”慕羽爽朗一笑。 “对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有个小弟辰泽。他如今也在府中，你们可曾见过？” “还不曾。” “那正好，我们一会儿顺便去趟五城兵马司，我带你去看看军营，也可以介绍辰泽与你认识。”燕枫道，“说起来他比我们小六岁，叫小弟就行。” “这么小便在军营任职？”慕羽感到吃惊。 “他小小年纪本事不少，甚至在大多时候比我更成熟稳重。我想这也是当初我族叔忍痛将他扔到边疆历练的原因。” 燕枫微笑着跟他絮叨，慕羽却心中一颤，又想起了他的父亲。 难道父亲将自己“赶出”天穹也是这个用意吗…… 才离开两日慕羽便思念慕北寒，只是觉得男孩子家家不应该那么矫情，所以没有跟父亲写信。 他却不知那天离开天穹，下次再回便是荒芜…… ****** “掌门，最近上官亮和穆炎走的有些近啊……你不得不防着点。”天穹派副掌门独孤九剑沉声道。他的目光悠远而深长，里面是无尽的忧伤与感叹。 “玄光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相信他。”慕北寒却是坚定地打断了他，“谁都可能背叛天穹，玄光不会。” 看着慕北寒坚毅的目光，独孤九剑也只能在心中无声的叹息，“你将羽儿送走了，可我们这些长辈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掌门啊，你应该也有数，羽儿性情冲动，将来若真……唉，发生了。只怕羽儿……拦也拦不住啊……” “以前我也有这个担心。”慕北寒的目光一下子变寒，“但是现在他跟在燕枫那孩子身边，我就放心了。” “燕枫？”独孤九剑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 “那个孩子，你应该有印象的。”慕北寒的话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独孤九剑却恍然大悟，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他摸了摸胡子，眉头深深皱了下去。 “你真觉得那孩子行？可那孩子只怕自顾不暇，怎……”独孤九剑话没说完，再一次被慕北寒厉声打断，“不要多言。若真如此，我只能顺应天意了……” 第二十八章 了解世故 用过午膳后，二人在外面的小亭吹着凉风饮着淡茶。燕枫热络的向慕羽介绍，“这是采自四川峨眉的竹叶青，它只在清明节前采摘，且只选茶芽，采摘的新叶经过杀青，揉捻，烘焙等工艺制作而成。入口清新香醇，香气浓郁持久。远笙兄尝尝是否喝的惯？” 慕羽浅尝一口，微微颔首，“燕兄的口味与我相近，我也甚是喜欢这种清淡的茶。” 二人正说着话，侍从按燕枫吩咐将他二人出门的便装拿了过来。慕羽虽没细瞧，但看那衣服的材料应是上好的锦缎，上面的花纹精细秀丽，应当算比较华贵的，他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燕枫。 燕枫明白他的意思，他微笑着向慕羽解释，“慕羽兄可能不知，在雍京大街上走着的人随便抓一个便是四品以上的官员，简单来说，在京都大街上走着的人都不是寻常百姓，大多是有头有脸的官员或是纵横商界的商贾。我们出门若穿着粗布做的衣裳只怕没有店铺会让我们进去的。” “我倒没想着雍京城还有如此规矩。”慕羽恍然。燕枫低声对他道，“如今五国之中西秦国力最强，而雍京作为西秦帝都必然是九州大陆最繁华之地。就算以前不是，可在两代帝王砸重金改造城池，吸引九州的商贾和文人后这个曾经略荒芜的地方如今也成为最富丽堂皇之地了。” 慕羽沉声听着，默默将燕枫的话在脑中记下，燕枫将蓝色的那件给了慕羽，自己拿了黄色的那件去里屋更换。 不到一分钟燕枫便换好衣服出来，他吩咐下人伺候慕羽去更衣，慕羽婉言谢绝，称自己也想学着自己穿衣。燕枫莞尔一笑点了个头，跟慕羽说自己在门口等他。 十分钟后慕羽换好衣服跟着燕枫出门，燕枫没让下人跟着，他觉得这样玩的会不自在。 “慕羽兄可有想去的地方？”燕枫询问他道。 “我对雍京不了解，燕枫兄既是东道主，那我这个客人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燕枫拉着慕羽去了一间药铺，慕羽刚开始还奇怪，后来燕枫开口便对药铺老板说，“你这里卖药卖鱼不？” “客官真是有趣，小店只卖药哪有什么鱼？” “可我听说你这药铺底下开着钓鱼的生意，难道没鱼卖？” 那小厮脸色一变，打量了燕枫一下，又再次确定，“客官当真要买鱼？” 燕枫取下腰间的玉佩在那小厮面前一晃，小厮立马露出笑容，恭敬的对燕枫二人道，“那客官随我来。” 燕枫转身向慕羽使了个眼色，又露出了坏笑，拉着慕羽跟着小厮去了后屋。 小厮转动墙上的机关，一道暗门“嗖”的一声打开，小厮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领着二人顺着楼梯下到了地下赌场。 赌场的老板一见到燕枫马上迎了上来，坐在太师椅上被几个歌妓左右缠绕着的男子余光无意瞥见了燕枫，“噌”的弹起来跑了过来。 “北辰兄今儿个怎么来了？”那人向燕枫拱手行了个礼，转而看向站在燕枫身后的慕羽，眼珠子一转，“不知这位是……” “一个朋友。”燕枫道。 “哦～～～，原来北辰兄是带着新人过来寻乐子了。”那人会意，露出一副色眯眯的眼神。 赌场老板吩咐赌场的小厮要给燕枫二人上茶，燕枫摇头说不用。于是他又要给燕枫安排一局，燕枫拉住他微笑道，“不忙，我带着这个朋友先看看，一会儿想上了我再叫你。” “哎哎，那郡王爷自便，有事叫我们便好。”老板说着退到一旁不再打扰他们。 燕枫向慕羽介绍那个跑来的人，“这是太原卫追击将军，京都社交圈公子之一，也是一个朋友。” “在下李琏。”那人自我介绍。 慕羽有些嫌恶，碍于燕枫的面子他微笑有礼的点头回礼，燕枫则笑着拍拍李琏的肩膀，“你玩你的。我这个朋友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规矩他可能不太懂，我先给他介绍介绍，改日咱们再续话。” “好，那我就不打扰燕兄了。”李琏拱手告辞，回到了自己的美人乡。 燕枫拉着慕羽去到一个较安静的地方找了两张太师椅坐下，他知道慕羽肯定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带他来这种地方，于是一坐下便给他挑明，“咱们不是来玩的，我是带你熟悉一下江湖也是官场的规则。” 他正说着，小厮上了两盏茶，燕枫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来打扰，小厮们明白的退下，他们周围也不让人常走动。 慕羽瞬间明白了，他环视四周，这里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有京都的公子哥，有江湖人士，还有不明身份阴着一张脸看上去不要招惹的人。 “你在京都若想了解一些江湖上的消息也可以通过这种渠道。” 慕羽点头，向燕枫投来一个多谢的目光。 燕枫冲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都是朋友不必客气。 “那刚才……”慕羽用目光指向李琏那边。 燕枫压低声音，“也是来办正事的。” 慕羽了然，燕枫又悄声对他道，“在外人眼里我们这些京城公子哥整天混迹各大烟花之地酒楼赌场，迷恋声色流连忘返，实际上我们有一部分人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若不是你今日与我说，我原也是这么想。”慕羽对他道。 “好了，咱们也别光坐着，你上去玩两把试试手。”燕枫冲他眨眼，又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金扔给他。 慕羽拿着他扔来的钱袋上了场，老板一直在用余光关注这边，见慕羽站起身，忙走过去询问他需要什么，了解之后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领着慕羽去了一桌都是京都公子的，四人凑齐开了局，燕枫则静静坐在太师椅上悠闲的喝着茶。 大约玩了三个时辰，慕羽将那袋金子全部输光退了下来，燕枫示意他坐下休息喝会儿茶，慕羽有些自嘲的笑笑，“他们都是老手了，我这只肥羊上去被宰的精光。” “慕羽兄不必自嘲，我第一次上手一个时辰就下场了，你好歹比我多坚持两个时辰。” 慕羽看着燕枫不正经的表情哑然失笑，燕枫也陪着他笑了起来。 又坐了一会儿，燕枫带着慕羽起身告辞，赌场老板恭敬的塞给了燕枫一个新寻得的好玩之物，又亲自送二人上去。 到了外面天色已有些沉，燕枫见慕羽有些累了便提议直接去雍京大酒楼用晚膳，然后晚上就在那里住一晚。慕羽刚要开口询问，燕枫却像总能猜到他心思般对他道，“出来时我便跟府上的管家说过今晚在外面住，你不用担心。” 他寻了个风景好的地方坐下，又点了几道雍京酒楼的特色菜式，临了让小二上了一壶桂花酿。——当然，酒是特意为慕羽点的，他是不喝酒的。 菜上齐，份量正正好，不多不少。慕羽不仅向燕枫投来一个欣赏的目光。——世人都知官宦贵族人家都喜铺张浪费，一顿饭总要布上几十道菜，可在武定王府，每顿餐的饭菜虽种类丰富和富家子弟没什么两样，但在数量上却只有三四道。燕南城吩咐下人每种菜肴都少做一点，一个盘子盛着两种菜式，中间用格挡隔开，既不会混味又能做到节约。 没想到燕枫与他父亲一般，即使在外面燕枫也并不就奢靡浪费，他点的菜有荤有素，有招牌烤鸭和羊肉泡馍，也有这家酒楼特色的五彩时蔬。——里面包含了多种蔬菜各一点混合在一起炒，色香味俱全还营养健康。 慕羽觉得燕枫很会点菜，不仅如此，他会的比自己多了不知多少，懂的人情世故也远远深于自己。慕羽看着燕枫心中夹杂了多种情感，他觉得此次在武定王府住着一定要多和燕枫学学，他甚至都萌生出了拜他为师的念头。 此念一出，慕羽顿觉脸上发烫。自己怎么跟小女儿家似的，看着英俊帅气文武全才样样都会的男子便会心生仰慕。不过很快他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自己只是出于对比自己强的同龄人的欣赏和钦佩，这又有什么可耻的？ 第二十九章 收服人心 两人正吃着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吵嚷声，燕枫慕羽很有默契的同时向下望，只见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正指挥着一帮家丁在打架，在他们的旁边站着一个相貌极佳美艳动人的女子，正嘴角微翘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 “应当是两个男的同时看上一名女子所以打起来了。”慕羽道。 燕枫却皱着眉细细打量那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已故晋安伯之子，虽晋安伯爵位一代而终不得承袭，但人们见面都会尊称他一声小伯爷。他是贤王党的人，与燕枫有过几面之缘，姓徐名辉。 另一个身份可是不得了，那是西昌王秦旭的嫡长子秦无宇。不过以他这个身份为一个女子当街与人打架斗殴实在不应该，难道他爹没叮嘱他出门少惹事吗？ 可见是个没脑子的。 很快，秦无宇那边占了上风，而徐辉的人一个个都被打趴下了，最后只剩徐辉一人看着步步逼近的秦无宇家丁瑟瑟发抖。 “给我打！”秦无宇冷哼一声，用手摸了摸鼻子。 那些家丁一拥而上狠狠的用拳砸徐辉的脸，有的还用脚狠命的踹，这样下去估计徐辉不死也残。 秦无宇满不在乎，他看都不看徐辉一眼，径直走过去和那美艳动人的女子调起了情。 燕枫正在犹豫该不该管这事，慕羽却已率先开口。“怎么说也是条人命，我们应该救一下。” “别冲动！”燕枫忙拉住他，大脑飞速一转，从怀中取下一枚令符递给慕羽，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慕羽点点头，一个纵身直接从雍京大酒楼二层跳下。 街上看热闹的人听到楼上的动静纷纷朝那边看，只见慕羽一个飞步抵达战场，三下五除二便将秦无宇带来的人收拾干净，秦无宇气急，松开美人儿挥挥手招呼身边两名黑衣高手上前对付慕羽。 慕羽也不慌，他从腰间拔出长剑，长剑在暗沉的夜下竟隐隐泛着银光，只见他将剑使的出神入化，跟两个人比试也不费力，不过十个回合那二人都被慕羽的剑锋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点了穴，立在远处是动也不得。 秦无宇刚准备喊一声“好大的胆子！”，慕羽却已扶起被凑成一滩烂泥的徐辉，徐辉手下的家丁有几个已经能动了，忙爬起来上前扶起自家主子。 慕羽向徐辉亮出令牌，语气冷漠目光凄寒，“殿下在二楼，徐大人上去见一下吧。” 徐辉虚弱的发出“是”的音儿，慕羽看都不看秦无宇一眼便纵身一跃回到了二楼。 秦无宇向二楼露天方向看，却只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人正背对着他，不过看他的背影隐隐有几分王爷的气势。 “难道……”秦无宇眉间一锁，很快那些没脑子的家丁便嘲讽挑衅的淬了一口秦无宇，“知道楼上坐着的那是谁吗？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三皇子！你敢把我家大人打成这个样子，一会儿看殿下怎么收拾你，呸。” 家丁说完便搀着鼻青脸肿的徐辉上了楼。秦无宇略一思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管地上躺着的或是被定住穴道的两个手下，自己一溜烟跑没了影。 那名被他们争夺的女子则是淡然轻笑，像是早已看淡世间诸般事，对于男人们这种见势不好自己开溜不顾他们这些命薄之人死活的做派早已见怪不怪。她什么也没说，独自一人慢悠悠走回了对面的青楼。 徐辉见到燕枫的那一刻眼睛骤然睁大，一时愣了神，不知第一句该说什么。手下的家丁没见过贤王也没见过燕枫，看自己主子不说话也不敢随便开口行礼。 “徐大人今日可欠着本殿好大的人情，要不是本殿出手相救，只怕你这条小命难保。” “是，是，多谢郡王殿下。”徐辉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衣服上全是脚印和血迹，那样子实在滑稽。 身后的家丁纷纷低头跟着主子谢恩，燕枫抬手示意他不必，又扔了一锭金子给徐辉的一个家丁，“去雍京酒楼订间房一会儿把你家主人抬进去找个大夫给他先疗伤。” “多谢郡王爷。”家丁拿了金子马上跑去办事。 “谢殿下。”徐辉感激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都是一家人，说谢的话就免了。”燕枫温声道，“以后行事小心点。” “多谢殿下提点。”徐辉腿脚有些软，燕枫看见便用眼神示意他的家丁将他主子扶着坐下，然后压低声音询问他道，“你可知今日你得罪了谁？” “实不相瞒。”徐辉轻咳几声，“郡王爷不知，我本和那老鸨约好今日赎那姑娘的身，结果她临时变卦，说有位爷也看上了她，便是打我那人。我不认识他，只知道他姓秦，老鸨叫他秦公子。” 燕枫笑了，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都说姓秦你还不仔细？” 徐辉也是聪明人，听燕枫这么一说，他吓得身后冷汗连连，连话都说不出口。燕枫适时出声安抚徐辉，“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人是西昌王秦旭的公子秦无宇，你也知道皇上和贤王殿下不喜西昌王，你得罪了他的公子不论皇上还是贤王都不会多责。说不定贤王殿下还要夸你煞煞那秦无宇的风头呢？” “多谢殿下。”徐辉会意的微笑，肿的老大的眼皮垂下，但依稀可以看出他脸上带着的感激。 燕枫眉梢微动，在心中一笑，面上却显得稳重，招招手示意徐辉的家丁可以带徐辉下去了。 慕羽一直不出声的在旁听着，目睹了燕枫收服人心的手段，他在心中对燕枫的敬佩又深了一层。燕枫待徐辉和他的人走后才转过头嬉皮笑脸对慕羽道，“你刚才从这么高跳下去又跃上来简直太帅了。可惜为了不让秦无宇识破我的身份给自己惹祸端我没能探出头一观，不过我听着下面刀剑交错的声音也算在心中意淫了一番。” 慕羽哈哈一笑，冲他眨个眼，俏皮道，“那有机会我让你再见识一下。” “好啊。”燕枫举起茶盏与慕羽碰杯。月色浓浓，清风吹面，好不自在，乐得其中。 第三十章 身世疑云 用完晚餐，燕枫命小厮收拾一下，又唤小二上了一壶清茶。他与慕羽倚着栏杆饮着淡茶，不多时，徐辉被包成个粽子似的在手下家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上了二楼向燕枫道别，燕枫强忍着笑故作威严的微微颔首，却在徐辉走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慕羽问他，“明明叫个马车回武定王府也不费事，你为何偏要在外住一晚？” “可能喜欢吧。”燕枫笑笑，“我从小到大都在武定王府，能出去玩住在外面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可是个爱闹腾闲不住的，总觉得住在外面就有出去玩的感觉，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这个癖好。” 慕羽对这个答案是无可奈何、忍俊不禁，燕枫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拍打，仿佛在想着什么事，慕羽忍不住打断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可能得回府一趟。”燕枫微微蹙眉，“我得问问我爹秦旭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的雍京，看看我爹那里有没有收到消息。” “那我陪你一道。”慕羽道。 燕枫摇摇头，冲他微笑，“你就别折腾了，一会儿我亲自带你去房间把你安顿好，然后叫辆马车回府，说完事我就回来。” “也行，那我们现在去房间吧，晚了天黑路上不方便。” “好。”燕枫点头，带着慕羽去一楼结了酒钱，然后订了两间上好的房，安顿好慕羽后恰巧掌柜的来报说马车到了，他便上了马车回武定王府。 到武定王府时已是暮色沉重，月亮高高悬挂在正空，好不容易月圆一次还被乌云给遮住了，幸好透过罅隙洒下的余晖足以照明。 守门的侍卫向燕枫行礼，“公子不是住在外面，怎么回来了？需不需要属下通报老爷。” “不必。”燕枫礼貌的向他们微笑致意，“我直接去就行。” 侍卫们遂不多言，燕枫命车夫守在外面，说他马上就出来。 行至燕南城的书房，灯火尚未熄灭，只是烛光略有些黯淡，他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燕枫遂将手收回，退到窗边向里望，烛光照耀下里屋有两个身材相近的高大身影，燕枫蹲下倚着窗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因为怕被灯火映照出影子所以不敢站起露出身子。 “您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这样一直瞒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 “我也没个主意啊……只是想着能瞒一天算一天，若是有一天瞒不住了再说出来……” 燕枫听出来了，其中一个说话的人是他父亲，另一个则是他父亲的亲信也是幕僚段瑞。 “恕属下直言，公子舜是炽烻王朝唯一的血脉，他的使命从他成为炽烻王朝仅存于世的传人时就已注定了，您有没有想过，若公子舜得知身世真相他会做何决定？” “依属下看，找个机会将事情告诉他吧。”段瑞的语气渐渐放沉，“我看公子这些年成熟许多，办事越来越稳妥知进退，等再大些送到军队里历练历练，在军中收服人心，慢慢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到时候亮出公子舜华这一身份，号召北川将军的余部和天下忠于炽烻王朝的人马一起重新一统江山，结束这一纷乱的局面，这岂不是很好。” “我会考虑的。”燕南城沉声道，“段瑞，你先下去吧。” 段瑞叹了口气，准备推门离去，燕枫忙蹑手蹑脚闪到墙壁后，待段瑞离开方探出一个脑袋。 其实早先他对自己的生世就有猜疑，要不然也不会耐心听夜宁对他说的那番话，也不会有意靠近夜宁，现在从燕南城这里他总算有了确切的答案。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用布包着的金锁片，上面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舜”字，想来是当年炽烻北川塞在他身上的。 也是奇怪，燕枫从小便死抓着金锁片不放手，他小小的肉手刚好将锁片上的字掩盖住了，所以燕南城并没有察觉，也没有将锁片给他拿开。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除了这个燕枫再想不到别的说法。 他待段瑞走了约五分钟方敲门进去与燕南城说了秦旭之事，燕南城表示秦旭是今天才进的雍京，还说他会留意的，燕枫也就没多说，行了个礼退了出来。 向府外走的路上燕枫一直心不在焉，刚才燕南城与段瑞的话迟迟回荡在脑中，他心里倾向偏安一隅过现在的日子，他想父亲燕南城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段瑞之言同样让他留个神，也一并记在了心中。 上了马车燕枫便让车夫直奔雍京酒楼，到了酒楼他直接一扔衣服倒在了床塌，不过一秒便睡的迷迷糊糊，醒来时慕羽已在他屋子里，正坐在桌上用着早膳。 “燕兄醒了？”慕羽听到动静侧目看向燕枫。 燕枫倦意未散，“嗯”了一声，又赖了会儿床，方爬起来简单洗漱一番和慕羽一道用早膳。 “虽然这里的吃的不如府上好，但不知为何觉得外面比家里自在。”慕羽道。 燕枫目光一闪，就像觅得知己般兴奋，“没想到这世上总算有人跟我一个感觉。我还觉得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异类呢。” “呵呵，燕兄不与常人一般不是很好？” “只是我常以为自己这怪癖是不喜家，还曾暗暗自责在心里骂自己竟有这种念头，原来只是喜欢挪动地方玩。” “那今日我们……”“不瞒慕兄，我早安排了三日行程，虽出不了京，但会在雍京两大豪华的客栈各住一晚，这也是我早跟父亲说过的。” 慕羽点头，心中顿觉轻松自在。不论是在天穹还是雍京，总是待在一处让他觉得无趣又难受，刚才燕枫一番言论让他也有寻觅同类的快感，此刻心中无名的欢快。 “刚好临近皇上寿诞，外来官员进京的多，贤王作为准太子要去接待。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拉我和明楚，现在有个白熠我推脱不去也无所谓，正好和慕羽兄把酒言欢我们松快松快。”燕枫说着呷了口茶，眼睛里的喜悦像繁星闪烁着怎么也掩不住。 慕羽看着燕枫不自觉随着他喜，刚离天穹和初抵雍京对父亲和家的思念在一天天淡去，说不定再过段时日跟燕枫天天腻在一起他都能将天穹彻底忘了。 若真如此，想来慕北寒该高兴得很。 第三十一章 认识启明 接下来的两日，燕枫尽自己所能带慕羽去了许多好玩的地方。有青楼妓院，诡市，神楼，还去了郊外的庄园骑马射箭，二人还比试了赛马。 慕羽觉得许久没玩的这么痛快了，燕枫亦是。他们都将心中的杂念和烦恼抛开，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能如此无忧无虑的玩耍了。 三日后，雍京开始戒严，宵禁也提前至晚八时，幸好那时燕枫慕羽都已回了武定王府，燕南城就嘱咐二人在府内玩，切不可出府。 明楚要帮着贤王秦文裕接待使臣，布置西秦帝秦瑞寿诞的宴席和歌舞戏班，忙得不可开交，有几日都住在宫中。秦文裕本想让燕枫也进宫帮忙，但燕枫借口身体不适推荐白熠去，白熠当然乐意，于是秦文裕也就不勉强他。 燕辰泽这几日回家都比较早，五城兵马司事物不多，他又是个新来的，年纪轻，所以京城防卫等事宜都是其他几个年老的都指挥使去办。五城兵马司共有五个都指挥使，还有一个总领指挥使负责协调大局。 闲时燕枫便将慕羽和燕辰泽拉到一块儿，他还介绍了慕羽和燕辰泽认识，几人在府中大聊畅谈，吟诗作对，很快就都熟了。第五日下午几人在后花园凉亭处饮茶时燕枫随口问燕辰泽，“这次都有什么人来？” “按往常惯例，西秦帝寿诞与我们交好的国家都是派皇子前来，这次也不例外。大晟派出太子徐焰携重礼前来贺寿，赫兰派出三皇子赫兰翼，赤狼照旧不派人前来。只是今年南冥居然派了使臣携薄礼前来，看样子是有意缓和与我们的关系。” “派的谁？”燕枫问道。 “好像是南冥的礼部侍郎屈护。”燕辰泽道。 “那还是个不小的官啊……”燕枫在心里暗暗思忖。 “不过赤狼在近日派遣使臣前往南冥求亲，南冥国主夜谦已经答应了赤狼的要求，择定良辰吉日便会将嫡公主夜宁嫁给赤狼太子赤冰凌。” 燕枫默默听着，一面在心中回味夜宁的俏颜。 小表妹要嫁给赤冰凌，虽然赤冰凌看上去很喜欢她，可若是将来西秦与赤狼逐鹿天下，夜宁的安危可就不好保障了。 “这次皇上寿诞你和慕羽就不要去了。”燕枫思忖片刻对二人道，“慕羽兄是因为他是江湖之人，不好太插手庙堂之事，至于小泽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嗯，我和大哥想到一起了。咱们燕家还是别和那些王侯将相走的太近。”燕辰泽颔首，转而看向慕羽，“既然出不了府门，我和慕羽哥就在后亭对弈，刚好我还想讨教一番慕羽哥的棋艺。” “听燕兄说辰泽弟的棋艺高超，到时怕是难分高下。” 燕枫哈哈一笑，拍了拍二人的肩道，“那你们好好玩，可惜我还得去皇宫应酬一番。” “大哥多小心，我感觉西昌王最近不太 安分，不知道他此次回京借着给皇上祝寿会不会生事。” “我知道，不过我身边还有弈宁呢，放心，不会有事。”燕枫说完拿起茶盏呷了口茶，弈宁此时过来，向三人行了个礼，“公子，老爷找你。” “爹？”燕枫心中狐疑，匆匆向二人点了个头，便跟着弈宁去到燕南城的书房。 他到时，书房中除了燕南城还站着一人，年纪与他相仿。弈宁向燕南城行了个礼，替他们将书房的门带上。 燕南城呵呵笑着，向燕枫介绍身旁站着的帅小伙，“这位是爹的护卫队长，爹今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话毕，那个帅小伙上前一步，恭敬的向燕枫行礼，“属下宇文宣，见过少主。” “快免礼。”燕枫上前扶住宇文宣的手，“不知兄长小字为何？平时也好称呼。” “属下姓宇文，名宣，字启明。”宇文宣恭敬作答，燕枫笑着道，“那以后便称呼你启明兄。” “不敢，少主直呼启明便可。”宇文宣惶恐道。 燕枫微笑还礼，又询问父亲，“爹突然将启明队长叫过来与我认识是为何？” “哦。”燕南城摸着胡子笑笑，“我看启明这孩子与你年龄相近，当初收他进府也是想放在你身边。如今他跟在我身边历练了三年，为人成熟稳重，行事稳妥，我有意让他在你身边做你的幕僚兼护卫统领，负责你的出行安保，无事时做你的幕僚，为你出谋划策。” “多谢父亲。”燕枫拱手道，“只是如此，爹身边就少了人。” “无妨。”燕南城摆手，“我让段瑞从燕家军中挑了个机灵武功好的替补上了，你不用操心。” “是。”燕枫点头。 “明日是皇上寿诞，你一早便要入宫随侍贤王身侧，阿宣会和弈宁一道跟着你入宫。明晚的寿宴人多杂乱，又有诸王在，他会提点你，行事不要冲动。” “是。”燕枫应道。只是燕南城突然这么说，燕枫觉得有点怪怪的，等他和宇文宣一道出了燕南城书房后，燕枫悄悄拉过宇文宣询问他，“启明哥是否知晓些内情？” “略知一二。”宇文宣答道，“听说西昌王很不安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王爷如此安排，必是怕出现万一。” 宇文宣说到这份上，燕枫已猜到七八分，于是微笑着不再问。与宇文宣同行回房的路上他悄悄打量宇文宣。 不知父亲从哪找的人，宇文宣倒真真与其他侍卫不太一样。燕枫暗暗思忖。他的侧脸极其英俊，是那种同性看到都会羡慕的俊美。鼻梁高挺，眉眼俊秀但不失英气，眼睛很大，眼角还微微上挑。 整个看完，燕枫觉得他长得很熟悉，很像身边一位很熟悉的人。 一直到宇文宣送他回房恭敬离去，燕枫仍在思索着，不觉用手指勾勒茶杯的边沿，一直等慕羽进来他才幡然领悟。 他长得有点像贤王秦文裕，嘴巴又有点像明王秦文演，不过这怎么可能，他总不可能是贤王明王生的吧。 此念一出，燕枫顿觉自己不正经，不禁尴尬的捂住脸，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 “你为何总喜欢盘弄手上的扳指。”慕羽坐在太师椅上，盯着燕枫多动的右手就是一阵蹙眉。 燕枫取下扳指拿近打量两眼，又带了回去，“只是觉得手上戴个玩意发呆时可以玩玩。” 慕羽被他逗笑了，开始跟他闲聊起来。燕枫一边答着慕羽的话，一边在心中暗觉宽慰。——看慕羽每天乐呵呵的样子，他应该不会总想着天穹了吧。 也不知慕掌门到底有何事需要支开慕羽，希望天穹一切平安吧。 第三十二章 秦旭谋反 次日清晨，燕枫换上一身朝服和明楚乘一辆马车一道进宫，燕枫着紫色长袍，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明楚则是赤朱朝服，身前身后四爪行蟒各一团。马车缓缓行至宫门口停下，燕枫明楚下车步行至太极殿，贤王和白熠早到了，两厢见面纷纷致礼。 “你和明楚先进去和众臣说说话，阿熠和我在这里站会儿见见人。”贤王对燕枫道。 燕枫和明楚拱手告辞先进去，进了里面众臣基本到全了，燕枫和京城十公子聊了会儿天，贤王和白熠就进来了，西秦帝身边的大监景嗣站出来轻咳一声，众臣纷纷止了话站到位置上。 西秦帝秦瑞从侧门步上皇座坐下，他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上绣沧海龙腾的图案。秦瑞年约四旬，面庞宽大却略显苍白，整个身子微胖，看上去足可用大腹便便这个词来形容。今天正是他四十岁寿辰，过完了他便正式步入中年。 众人皆知秦瑞好色，日日沉迷后宫莺歌燕舞，所以把自己弄的个面白如纸，朝中大小事务他都交给皇三子秦文裕处理，虽然每日都还会上朝，但从不发表意见，有时同意贤王有时同意明王，看似敷衍但国家在如此治理下还能维持有条不紊。 燕枫总觉得秦瑞是装出来的表象，要么就是他的确好色不假，但于朝中事务也不是胡乱处理一窍不通。 “贺～～～”景嗣道。 群臣纷纷出列跪倒在地行大礼，“恭祝皇上千秋华诞，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我西秦国祚绵长，千秋万代！” “诸卿平身！”秦瑞抬手道。 群臣起身归列，景嗣又冲殿外道，“诸国献礼～请赫兰～” 赫兰翼一身红袍自殿外进来，身后跟着赫兰的使臣，手捧一个盒子，长宽高都约二十厘米。秦瑞顿时身子前倾，有些好奇。 赫兰翼依照西秦外臣觐见的礼节拱手向西秦帝行礼，说了贺词后，赫兰翼转身示意使臣将盒子呈上。景嗣见状走过来结过礼盒，旁边的小太监机灵的将盒子打开。 那是一尊用玉雕刻的仙树，玉是上好的翡翠玉，光滑无孔，成色水种上佳，色根纯真，清纯透亮。群臣抬头望去皆是赞叹，秦瑞亦是双眼冒光，“好，替朕感谢赫兰王，赫兰王的贺礼朕甚是喜欢。” “多谢皇上，外臣一定将话带给父皇。”赫兰翼行礼退下。 “大晟～～～”景嗣道。 大晟太子徐焰携贺礼上前，照旧说了一堆恭维话和贺词，然后送上一对玉如意和一箱珠宝。 接着是南冥，南冥使臣送上了一颗举世罕见的南海夜明珠，秦瑞见了直接让景嗣拿过来，将那颗珠子捧在手心把玩。南冥使臣介绍，称这颗夜明珠夜晚可以照明，放在殿内散发清香可以助眠，夏日还能驱蚊散热。西秦帝听后乐不可支，连连称好，还命亲信郑维一会儿去国库提几箱西边蛮族进贡的珍稀玩物送给南冥使臣带回去。 南冥使臣婉拒，还笑称今日是西秦帝大寿，这本来就是作为寿礼进献给西秦帝，西秦帝喜欢便好，怎可讨要回礼。 西秦帝一听也想起来此举不太合适，于是没有再提。 早朝过后照例去西郊围场狩猎，燕枫他们也跟了过去，明楚上场，燕枫推辞说想坐在下面吃茶偷闲，于是明楚便和白熠还有几位王爷去围猎，嘉宁公主则跑来和燕枫聊天。 到了晌午诸人归来，贤王猎得猎物最多，拔得头彩，西秦帝龙颜大悦，赏了秦文裕许多金银珠宝。午饭便在西郊围场吃野味，然后回宫听戏。 今日请来的戏班子是业内有名的梨花园和玉兰春，点的是《西厢记》、《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虽是男欢女爱，不过西秦民众自由开放，连皇族也不太讲究。 燕枫平时不大爱听戏，不过那出《桃花扇》他倒是感点兴趣，刚巧白熠也喜欢那出戏，于是两人品着茶唠起了嗑。 秦瑞看得津津有味，身边几个刚入宫的年轻妃子环绕着他喂葡萄喂酒的，贤王看着唇角淡淡一笑。——那几个女子都是他送进宫的，他买通了几个太监和大监景嗣把明王送去的人都挑出去了，对此明王狠的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总不能跑去西秦帝那里叫冤吧。 除此之外，秦瑞身边围着四人最是受宠，分别是御史台中丞郑维、御史台狱史马以钦、将军田熏、内侍昭明。 贤王没跟他说过这四人说谁是属贤王党的，但燕枫直觉别人他不知，郑维是这四人中最得宠信的，那他肯定私下与贤王达成了协议。 下午的戏唱到最后一场《桃花扇》尾声时，燕枫随意用余光瞟向贤王那边，却发现贤王那边的位子是空的。 他眉间微蹙，有一丝疑惑，转而看向身旁的白熠，发现后者在悠然饮酒，神色闲散自在，他想了想没有去问，转而将目光投回台上。 站在他身边的宇文宣神色奇异，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龙椅上的秦瑞，瞳仁中渐渐凝结成一道杀意。 听完戏后圣驾和众人启程去了保和殿，晚上将会在保和殿中举行盛大的宴席为西秦帝庆生。 西昌王秦旭和世子秦无宇缓缓跟在众人后面，谁都知道西秦帝不喜西昌王，所以众臣都像避瘟疫似的离他远远的。 原本西昌王贵为王爷，座位应安排在平郡王旁边，可贤王秦文裕却将他的位子排在燕枫明楚的旁边，故意给西昌王难堪。 宴席开始，歌舞纷呈，今天请的舞班是雍京最有名的天香楼，那些舞姬个个身姿曼妙舞步轻盈，看的西秦帝都想下去与美人共舞。 燕枫朝贤王那边看，怎么贤王还没来，难道是西昌王…… 燕枫看高座上的西秦帝两眼放光看着那些舞姬，也没过问贤王，明王看着身旁的座位空空无人，心下也很是疑惑，他准备起身向西秦帝告状，他身旁的幕僚却拉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明王看着脸色就不大好，被幕僚压着，只得悻悻作罢。 “郡王殿下，我敬你一杯。”秦无宇从座上起身向燕枫敬酒，燕枫乐呵呵还礼，饮下杯中的果酒，看秦无宇的神色间有一丝刺探。 秦无宇却一副心下坦荡，坐回座位放下酒杯将目光投向歌舞中。 宴会的气氛维持了十五分钟的良好，突然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屁滚尿流滚进来，连跑带跌摔在了西秦帝面前，不等皇帝和郑维的呵斥，用略微发抖的声音哀声道，“不好了陛下，西城军伙同城内的御林军发动了兵变，现在禁卫统领白靖大人正带人抵抗，内城门就快攻破守不住了！” “啊！……”群臣大乱，西秦帝大惊。明王秦文演站起身大声对西秦帝道，“父皇，儿臣以为情况危急，需赶快调集各宫侍卫和各处禁卫军士兵赶来保和殿护驾！” “吾儿所言甚是，快！”秦瑞对田熏道。田熏忙奔出去调兵，可是为时已晚。西城军和御林军两支联军已攻破内城门杀将过来。 “西昌王，你要反！”白熠站起身大喝一声。 燕枫和明楚慌忙向白熠那边靠拢，生怕西昌王此刻便拔刀，那他们离他最近，岂不第一个遭殃。 秦旭站起身哈哈大笑，却不作回答。西城军统领和御林军统领二人持剑率先闯入保和殿，他们身后御林军士兵冲进来将整个保和殿围的密不透风。 秦无宇上前一步嘴角微微上扬，他神态傲慢又有些自得的对众臣道，“先帝三子，端王秦承早夭，唯剩秦瑞和西昌王。秦瑞无道，贪财好色，又生性多疑猜忌兄弟！我和父王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谋反已换取一条生路。如今我给各位大臣们一个选择：无论何人，只要现在跪下投降我父王，待西昌王斩杀秦瑞一系登上皇座，必不会为难诸位。一切既往不咎，还给诸人官升一职。何去何从，诸君自选！” 秦无宇一席话说完，在场的大臣们纷纷窃窃私语似在思考要不要投降秦旭，他的话可不可信。 西秦帝秦瑞倒是毫不慌乱端端正正坐在皇座上，一副事不关己好像他一会儿不会掉脑袋似的。 秦无宇扫视一圈，见众人还在讨论，有些不耐烦。他又大喝一声道，“如若还不作出决定，那我只能将在场诸人全部杀死！你们自己掂量！” 此言一出，明王党和无党派的人士纷纷跪下山呼万岁，贤王党和秦瑞党还在那里犹豫不决。 西昌王秦旭见状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白熠燕枫这边，目光温和的缓缓向他们走来。 第三十三章 局中局 秦旭十分和蔼慈祥的看着燕枫和白熠，温和的开了口，“弈安郡王和雍南伯爵是本王一向敬重的人，二位若能识大局站到本王这边，本王必不会亏待二位。” “西昌王如此说，那我想问问西昌王，我父亲呢？”白熠开口道。 秦旭看向身后的西城军统领东方睿，东方睿拱手，走过来在秦旭耳边低语道，“没看到白靖。” 秦旭不动声色的笑笑，看着白熠不发一言。 白熠这才暗暗放下心来，面带微笑的看着秦旭。——如果父亲白靖战死或是落在了秦旭手里，秦旭就不是这副表情，一定会大声说出来并以此要挟白熠投降于他。 秦旭现在不出声，这就说明父亲一定逃了，不在秦旭掌控范围内。 “我考虑考虑吧。”白熠露出一口白牙笑的真诚。 秦旭又将目光挪到燕枫身上。 燕枫倒不怕秦旭会因为他们不答应恼羞成怒动手杀人，虽然殿中诸臣都在进来前卸剑，但他武功本身不好，平时不大爱用剑，遇到危险都是发射暗器。而且他此时身上藏满了暗器，动动脚趾头便能从鞋尖射出一枚剧毒的毒针。 如今他和西昌王站的距离是他最有把握能百发百中的距离，只是碍于秦旭身边及身后有大军，他动手也讨不到好果子。 “弈安郡王，本王可以承诺若你带头归顺本王，本王便封你肃王之位，将西秦最肥硕的那块封地封给你。” “多谢西昌王，不过就算有封地，那也得有命拿啊。”燕枫笑笑，“西昌王怎么这么确信你能平安登上宝座呢？” 秦旭哈哈大笑，突然神色一变，露出奸邪的笑容，如同一个索命的厉鬼凶狠恶毒。 燕枫吓得差点腿软，还好明楚机灵的从后面扶他一把。燕枫敢发誓，秦旭刚才的表情他将永生难忘。 “把不肯归顺的人都杀了，来几个人跟我绑了秦瑞！”秦旭狠狠命令道，“别浪费时间。” “是，父王。”秦无宇得令拔出剑开始了屠杀，秦旭拔剑要先杀白熠燕枫，幸得燕枫机灵用脚趾发射暗器，秦旭腿部受伤跪倒地上，向燕枫投来一个要把他碾成渣的凶恶目光，好像立时要用剑将他钉在十字架上。 燕枫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白熠就和明楚跑，秦无宇见状上前要追杀燕枫，燕枫白熠夺过地上死去士兵的剑用来抵抗秦旭的人，一边逃燕枫一边冲秦旭大声道，“你中了剧毒，若是你放过我，我就把解药给你。” “放了他！”秦旭对士兵们道。秦无宇听令不再追赶燕枫，燕枫将解药扔给秦旭，知道秦旭可能得了解药就变卦，于是大声补充道，“这解药只能暂时抑制住你的毒，你若想彻底清除，等我安全再给你！” “哼，好小子。”秦旭冷哼，秦无宇忙问父亲，“父王，现在如何？” “别管他们，直取秦瑞。”秦旭变了副脸色，冷锐果断，“没看到秦文裕，我怀疑他早就怀疑我们了，现在很可能在调兵救援。” “不好了王爷！”仿佛为了回答秦旭似的，秦旭的心腹方骇从外面跑进来，衣服上沾满了污血，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王爷，秦文裕带着黑龙军杀过来了，我们留下防守的人马死伤惨重，不敌黑龙军。” 黑龙军是西秦第二精锐军团，隶属贤王秦文裕名下，由秦文裕直辖，西城军和御林军刚刚和禁卫军进行了一场血战，此刻自然不敌战斗力极强且以逸待劳的黑龙军。 离得近的大臣听到了方骇和秦旭的对话，暗暗松了口气，又继续奔忙逃命了。 东方睿上前在秦旭耳边低声道，“我们的人没找到彧卿寇，我怀疑他也早有准备，说不定此时皇城外已被天统军团控制了。” 天统军团是西秦第一王牌军团，军团长也是统领乃是秦瑞心腹，天枢阁金牌杀手彧卿寇。秦旭一听心道不好，他虽留了一部分西城军在后门接应，但此时若在拖下去他们不一定能跑的了。 “阿宇，挟持秦瑞，我们先撤！” “是，父王。”秦无宇干净利落把刀架在秦瑞脖子上挟持他步步后退，在西城军保护下缓缓自保和殿后门逃跑。 秦旭用剑指着群臣，身边围着御林军缓缓收队跟他撤退，确认安全后，秦旭收剑回鞘快速奔逃。 那边，秦文裕在快要攻破内城门时放慢速度，他要确保秦瑞被秦旭掳走。其实秦旭之所以能悄无声息将在西京的西城军调集到雍京城外驻扎，又悄悄带进来一批，打通宫中脉络种种都有秦文裕在其中推波助澜，暗暗命令京卫盘查的松懈一点。 他打的好主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事只有他几个亲信知道，他也告诉了白熠，让他保护好秦樱，不要怕秦旭。 只是出于某种考虑，他没告诉燕枫和明楚，不过对于明楚他悄悄透露了一点。 “咣”，内城门的大门缓缓打开，白靖带着禁卫军单膝下跪向秦文裕行礼，“殿下。” “别说了，父皇如何？”秦文裕焦急地问道。 白靖悄悄点了个头，一边沉稳的对秦文裕道，“臣等不知，臣等被御林军追杀，刚刚他们却突然撤走了，殿下快进去。” “众将士随我杀进去护驾！”秦文裕转过头对黑龙军士兵高声道。 他们赶到时保和殿一片狼藉，白熠正轻声安慰着秦樱，地上躺了一片大臣的尸体。大部分是贤王的人，有一小部分被误杀的明王党，还有一部分秦瑞党。 明王秦文演镇定的站在那里安抚群臣，直郡王和平郡王两个胆小鬼正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秦文裕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问秦文演道，“父皇呢？” “被秦旭挟持了。”秦文演道，“你快派人去追。” “不必，彧大人应该派人拦截了。”秦文裕道。他进来后命御修冥悄悄追踪秦旭，务必保证他顺利逃出雍京，若是彧卿寇追上他们，想办法保住秦旭，要么就用暗器杀了秦瑞。 之前秦文裕和秦旭分别与赤狼达成了协议，如今赤冰凌正率领赤狼大军在边境严阵以待，准备过境大晟出兵西秦相助秦旭。 不过秦文裕事先与他说好了，他若帮助秦旭拖住王军，保证秦瑞死，他顺利坐稳皇座，然后合兵一处夹击秦旭，他就将西秦边关五郡割给赤冰凌做报酬。对于贪婪的赤狼人，这可是很丰厚的报酬。 赤冰凌知道就算他们赤狼强占西秦，西秦百姓也不会欢迎他们，所以他本也没打算趁此渔翁得利占领西秦国土，对于秦文裕开出的价码他很满意，也和他很愉快达成了协议。若秦文裕顺利坐上龙椅并且坐稳，有了秦文裕这个盟友，赤冰凌在赤狼的太子就更稳定了，而且威望也会大大升高，再无后顾之忧。 另一边赤冰凌收了秦旭几大箱金银珠宝，答应出兵相助他，反正目前他是做到了，以后翻脸秦旭骂他他也受了，大不了回敬秦旭一声“你不知道我们赤狼生性狡诈，如今吃亏你就自认倒霉吧”估计秦旭会被气死，当场吐血也说不定。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点他秦旭若不知也不配发动叛乱谋求皇位了。 秦文演冷冷看着秦文裕，秦文裕很大方的直视着他，一面吩咐黑龙军清理战场。 白熠和燕枫过来向秦文裕行礼，秦文裕点头，面露关心的询问二人有没有受伤，又过去询问明楚。 三人纷道没有，白熠还向秦文裕夸赞燕枫，“多亏燕兄及时出手，一枚暗器逼退了秦旭，还给他下了毒。” “哦？”秦文裕看着燕枫有些疑惑。 “是暗器里配的蛇毒，我后来为求自保又给了秦旭一半药量的解药，不过他余毒未清，若是他找不到全部解药肯定活不了太久。” “能活多久？”秦文裕神经收缩，全身紧绷，有些担心和焦急的询问燕枫。 “最多一年，少则……半年吧。”燕枫道。 秦文裕这才松了口气，半年他应该能坐稳皇位，一年就肯定没问题了，燕枫这毒下的倒正好，秦旭半年或一年后一死，那叛军自然瓦解，也省了他不少事。到时候派兵平叛，若是秦旭没杀秦瑞，那他就派人暗中杀掉秦瑞再嫁祸给秦旭。这么想着，秦文裕面上很开心，连连夸赞燕枫，把燕枫夸的都迷惑了。 白熠看黑龙军将现场清理的差不多了，瞅准时机出声对秦文裕道。 第三十四章 贤王上位 “殿下，刚才叛贼秦旭对众臣进行威逼利诱，许多大臣是宁死不屈因而惨死在秦旭乱党的刀下。但是有些人……”白熠说着，目光中闪出一道锐利的光，“却为了苟活跪下称呼叛贼为皇，实在是可恨可耻！殿下必须好好惩处，以儆效尤！” “说得好！”秦文裕高声道，目光直指地上匍匐着发抖的明王党羽。秦文演一看不好，刚要出声，秦文裕已先他一步向手下做了个“杀”的动作。黑龙军士兵得令毫不犹豫一刀结果了那些人的性命，瞬间，保和殿中血流成河，又添了股浓郁的血腥味。 燕枫倚着柱子低呕，不得不用手捏住鼻子，转而用嘴呼吸。 “秦文裕！”秦文演的声调顿时升高，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眼白变得血红，一念之下就要朝秦文裕挥拳过来，幸好马以钦及时扯扯秦文演的袖子，不然秦文演就要一怒铸成大错。 秦文裕斜了他一眼，故作姿态的用袖子遮鼻，皱着眉头一副厌恶的样子。白熠心领神会，冲黑龙军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忙命士兵将那些人的尸体抬走，拎过几个花容失色的宫女往那一扔，吩咐她们把血迹擦干。 宫女们哪见过这等大场面，看见沙场上征战的那些大兵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已吓得鼻涕眼泪乱流，一声也不敢吭的拿来水和抹布擦拭起来。 秦文演闭上眼气得发抖，连责问秦文裕秦瑞被掳他却只顾着一己之私清算政敌的事都忘了。秦文裕在心中冷笑，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戒指上沾染的血污，百无聊赖的等着御修冥给他回话。 宫女们擦干净地，又拿来几束带有清香的花放置在保和殿中的花瓶散味，原本用作皇家宴席的保和殿今天是饱吸了一口血腥，只怕这味很难彻底散去，这几年是无人再敢在保和殿设宴了。 不多时，御修冥一身深蓝长袍穿着侍卫装进了保和殿。秦文裕眼前一亮，忙过来询问。御修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只见秦文裕明显舒了口气，将手背过去。御修冥到了不久，彧卿寇也带着天统军赶到，秦文裕装作不知询问他是否抓住秦瑞，彧卿寇一脸冷漠的回答了个“否。”他身边的副统领替他说完，称秦旭早有安排，现下已逃出雍京往西京方向去。 “传我令，命武定王燕南城即刻前往燕城统帅驻守此处的边防军围剿叛贼秦旭，秦旭革除西昌王的王位和封号，定为我西秦的反贼，抓到格杀勿论！” “殿下不可，您现在还无权发布如此命令。”白熠站出来反驳，秦文演回过神，刚开始还有些疑惑，随后眼睛一亮，立马明白了秦文裕打的什么算盘。 “以殿下如今身份发布此等命令确实不妥。”郑维出声道，“我看……如今陛下让叛贼抓去，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如贤王殿下暂时监国，以监国身份发号施令。” “不妥。”明楚道，“我看殿下应继位为君，以新皇身份昭告天下，军队民众才会听令臣服。” “荒谬！”明王党没有投降秦旭的一个大臣站出来愤怒道，“陛下生死未卜，你们竟想着争位！再说，陛下没被抓去前未曾立太子，凭什么贤王登位，那照你们这么说，明王殿下为何不可？” “陛下宠爱贤王殿下人尽皆知，贤王殿下也经常帮陛下料理朝政，若立新帝，他自是不二人选！”贤王党一个大臣站出来为贤王发声。 “就算如此，陛下尚在，怎可立新君？若说是方便发号施令讨伐叛逆，监国之位便可，待他日从叛逆手中夺回陛下再由陛下决断。”明王的人很明显弱了许多，已经退了一步妥协了贤王监国这一决定。 可秦文裕并不满足，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皇帝之位。他向御修冥使眼色，御修冥也站出来冷冷道，“秦旭叛贼就是为了掌握皇上在手挟制我们，我们应另立新君使秦旭大梦破碎。” “御大人此言不错。”白熠同意道，他还没说完，明楚比他更有眼色的直接跪地山呼万岁，“恳请殿下即刻登基主持大局！” “臣附议，请陛下登基！”白熠也跪下道，还换了个称呼。 御修冥领着黑龙军纷纷下跪，燕枫也跟着跪下，只是没有出声。秦文演眼看木已成舟，自己这边的人又如此不中用，甚是心痛的捂住了脸，虽没下跪，却也默认。 秦文裕见此得意一笑，作出一副温和慈爱的君主模样对众人道，“众卿请起。”众人纷纷起身，明楚又站出来道，“因为事情紧急，只能委屈殿下仓促登基主持大局，望殿下勿怪。” “哎～，明卿说的什么话。”秦文裕开始做戏，装作忧心忡忡还抹着眼泪，“父皇安危不知，我是饭难食寝难寐。什么也别说了，即刻传旨按我刚才说的办。” 他转头看了一眼没有下跪也没有出声反驳或支持的彧卿寇，似是恭敬询问般征求彧卿寇的意见，“平西王以为如何？” 彧卿寇冷漠的如同三月的寒霜，漆黑的眸子看不出神情，但那副气势已让人不寒而栗，连秦文裕都不敢直视他。 “殿下安排。”他听不出语气的说出了简短的四个字。 秦文裕尴尬的笑笑，白熠忙上前圆场，“陛下的方式甚妥，臣等着就去拟诏，让弈安郡王带给武定王。” 燕枫一言不发，白熠将目光看向他时他还在发愣，还是明楚踩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 “臣遵旨，必会将话带给家父。” “辛苦武定王了。”秦文裕含笑对燕枫道。 燕枫低头道声“不敢”，忙拍屁股逃离这微妙的场地。 明楚也跟着作揖告辞，秦文裕微微颔首表示准许，于是二人乘来时那辆马车出了宫。 在马车上，燕枫悄声对明楚道，“秦文裕真是狠，竟能牺牲自己那么多党羽来成就大事。如此一来明王那边是再也说不了他分毫。” 明楚压低声音，“贤王够狠心，是能成大事的。他从不落把柄在他人手中，行事干净利落，要说唯一的弱点便是继承了历代君王的猜忌多疑。” 燕枫点头，不再多言。 晚上，今日宫中之事已处理干净，善后事宜办的利索，贤王还立马下诏进雍南伯爵白熠为雍南侯爵，封明楚为北定伯爵，为此明楚又专门进宫谢了恩。 燕枫和燕辰泽坐在燕辰泽房间的榻上，还在聊着今日发生之事。 燕辰泽给出了一个他的评价，“够狠够利落，我欣赏。” 燕枫刚准备说话，他们的房门突然被推开，燕枫勃然大怒一枚暗器直接射过去，幸好进来的是奕宁，他侧身一躲慌忙跪下，燕枫的暗器没有射中。 “怎么是你？！不懂规矩吗？！”燕枫今日有些烦躁，所以对奕宁刚刚没敲门就闯入感到很生气。 “公子恕罪，天穹那边出事了。”奕宁匆忙解释，“现在情况不明，老爷又领旨即将出征，他吩咐将一切事宜告诉公子，交公子处理。” “我知道了，你帮我把启明哥叫来。”燕枫不耐烦道。 奕宁忙答“是”，赶快出了屋门将房门带上。 “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奇怪。”燕辰泽沉思道，“我们这边刚发生叛乱和政变，天穹怎么也出事了，就像算好似的。” “什么也别说了，辰泽，你留在府内主持大局，我看我近日得带人去天穹。”燕枫深吸口气，“拜托你了。” “大哥放心。”燕辰泽拱手道。 宇文宣到了，他敲了下门，燕枫道，“进来。” “少主。”宇文宣行礼。“你知道天穹的事吗？” “正是。”宇文宣道，“老爷让我和段瑞点了人马随公子行事。” “那慕羽知道了吗？” “知道。”宇文宣道，“天穹那边发生管理层政变，得胜方将消息在武林中大肆传播，慕公子想不知都难。” “也好。”燕枫点头，“他本来就有权利知道。这样，我先去找慕羽，你去将情况打探的清楚一些，然后来落雨轩找我们。” “是。” 燕枫向燕辰泽点了个头，快步出了破雪阁的门，往落雨轩方向去。 第三十五章 两边不宁 推开落雨轩的门，燕枫原以为会迎来一阵扑鼻的酒气，他以为慕羽此刻一定在借酒浇愁，没想到他却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出奇的镇静与冷静。 “慕羽。”燕枫不知说什么，只能讷讷的唤了声。慕羽转过头来，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成熟，成熟的让燕枫害怕。 他……这是…… “你……” “我没事。”慕羽的平静让燕枫莫名觉得害怕，不知该说什么好。慕羽可能猜到了燕枫的不安，张了张嘴，轻而淡的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你放心。” 燕枫没说什么，突然走过去一把抱住慕羽，将他的头深深埋入自己怀里，慕羽心里的防线在一瞬击的粉碎，他无声的在燕枫怀中呼吸，眼角悄然落下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滴落，浸湿了燕枫胸前那一块衣料。 两人一直无声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一炷香后宇文宣匆匆推门而入。 慕羽猛的从燕枫怀中抽离，急步奔向宇文宣，眼角泪痕尚未干涸，留下两道深深的烙印。 “怎么样？”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里面是不敢面对的畏惧，复杂与矛盾交织着，他急切的想知道，却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去承受最坏的结果。 “就在今日下午，时间与皇宫的秦旭叛乱相近，天穹发生了管理层政变。长老穆炎勾结斩魔派屠杀天穹，凡是忠心于掌门一派的人都被屠杀。消息称天穹境内血流成河，死伤无数，现在穆炎成功上位当政，天……” “我爹呢？是死是活？”慕羽焦急地问。 “不知。”宇文宣道，但燕枫却敏锐的洞察出宇文宣这句话说得很没底气。他一定知道，最坏的结果应该发生了，只是没得到准许，他不敢擅自告诉慕羽真相。 “你先别急，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燕枫安慰慕羽，“你之前跟我说过，现在也可以联系起来。穆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你爹才会将你送到西秦，既然如此，慕掌门必然有所准备，现在应该躲在密室或是什么地方，叛贼还没找到你爹，你爹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太晚，外面马上进行宵禁，我们明天一早便启程天穹，到了附近就什么都知道了。” “嗯。”慕羽从鼻子中哼出个音，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虽然他面上不显，但燕枫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已在崩溃的边缘。 他故作无意挪动步子，恰好遮挡住慕羽，同时吩咐宇文宣先回去休息。 宇文宣离开后，落雨轩很静很静，无人说话，过了许久燕枫才听到轻微的“滴答”声，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落在地上，断断续续，时多时少。 他去一旁弄好了漏壶，漏壶的水“滴答滴答”有节奏地落下，他没有回头，而是从角落搬了把太师椅背对着慕羽放下，然后靠在太师椅上小憩。 他觉得这个时候，慕羽应该不希望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人看到。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 次日清晨，燕枫向父亲燕南城和族弟燕辰泽辞行，带着宇文宣和段瑞以及燕家家丁中的精英二十人启程前往天穹。 那边秦文裕得到消息，叫来明楚询问，明楚表示他不知燕家出了何事，于是秦文裕又叫来燕辰泽。 燕辰泽进了皇宫恭敬的向秦文裕行了个礼，“请陛下恕罪，表兄的一个好友家遭大难，特请我武定王府出手相助，因为兄弟情谊所以表兄带人去帮忙。事出紧急，没能亲自进宫向陛下辞行，臣代表兄向陛下请罪。” 秦文裕看着燕辰泽谈吐有度，越发稳重，很是喜欢，抬手命他起来，并且不多去问燕枫的事。 “朕给你个赚军功的机会，你可想要？”秦文裕道。 “多谢陛下。”燕辰泽不问是什么便叩头谢恩，这种态度让秦文裕很是满意。 “朕已下诏封武定王燕南城为讨逆大将军，朕准备让你做中军主帅，你意下如何？” “臣惶恐。”燕辰泽跪下叩头，“臣承蒙陛下厚爱，只是臣年纪尚幼，恐不能服众，若陛下准许，臣想向陛下推荐一人。” “你说。”秦文裕道。 “臣私以为雍南侯爵白熠将军人品贵重，这些年在边关也是历练有成。白熠大人是禁卫统领白靖之子，身份尊贵，若任中军主帅必能服众，也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嗯。”秦文裕点点头，“是个不错的人选。” 其实他本就属意白熠去中军当主帅，但白熠是他准妹夫，若他自己说，明王和其他势力必会从中作梗，没想到燕辰泽倒是个聪明的，一下把他心中想的说了出来，这样他就能顺水推舟扶白熠上位。 “既然你推辞了中军主帅之位，那朕就派你去上军主帅吧。” “臣以为臣之年龄和能力应该多向各位前辈和将军学习，若是陛下能准许臣去中军做前锋队将军，臣感激不尽。” 秦文裕在心中思量，觉得这个职位倒也合适，于是准了，将上军主帅留给明楚。他思量身边有御修冥保护就足够了，黑龙军还在他手上，雍京出不了大事。倒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将白熠明楚等心腹派出去历练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燕辰泽谢恩后出了宫，秦文裕叫来御修冥吩咐他尽快除掉秦文演。 另一边，燕枫的马车绕过战乱城郡走了一条远路去天穹。西昌王秦旭不愧是带兵多年且深谙朝堂平乱程序的枭雄，他连夜逃去西京，并不着急发兵京都，而是趁此机会反其道而行之向东北行军攻占边防重镇，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打到边境与赤冰凌军队会合。 赤冰凌也是个值得合作的盟友，瞅准时机干净利索连下西秦三座城，要不是驻守边关的徐路副统领及时拦截，赤冰凌连下十城也是有可能的。 徐路领着边防军三万大军与赤冰凌纠缠，赤冰凌发信函要求秦旭尽管过来支援，所以秦旭留下一万人马和儿子秦无宇驻守西京，自己领着两万人杀上东北方向。 徐路得到消息退守萧关，同时飞鹰传信雍京请求支援。 燕南城即刻带着五千中央军前往燕城，在燕城集合了两万边防军，将那五千人留在燕城驻扎，辗转北上追击秦旭大军。 燕南城出发三天后，秦文裕又下命令让彧卿寇率一万天统军包围西京，但不得发动攻击。给出的理由是西京城内有秦瑞，万一秦无宇狗急跳墙杀了秦瑞就不好办了，但其实是他有些担心，毕竟天统军团是西秦第一精锐军团，而彧卿寇又是西秦第一高手，万一他潜入西京救出秦瑞自己岂不是要被从皇位上拉下来。 但他又担心秦无宇在西京养精蓄锐北上支援秦旭，所以让彧卿寇围城，每天发动小股骚扰式攻击让西京城内的人不得安宁。 彧卿寇包围西京时，燕枫已临近天穹。经过几天只睡六小时的赶路，他们总算到了天穹脚下的天穹镇，宇文宣已骑马先他们一天到，安排好了客栈午膳，并打听到了更详细的消息。 燕枫和慕羽安顿好带来的二十人，宇文宣跟着两人进了房间，并安排两个可信之人在门外看守。 “都打听清楚了。”宇文宣道，“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第三十六章 血染天穹 就在雍京事变的同一天下午申时左右，斩魔派门主冥湮率领斩魔派四大护法协同赤冰凌派来的二十名高手和穆炎里应外合发动了对天穹的攻击。 天穹派四大长老率弟子迎敌，但因为事先保密工作做得好，加上门派内有内应，斩魔派和赤狼高手毫无阻碍的闯入了内门境地，四大护法与四大长老交锋，穆炎直奔慕北寒书房与他决战。 穆炎到了慕北寒书房时，上官亮正一脸肃然站在那里。他的衣摆被穆炎的肃杀之气逼动而微微扬起，面上没有一丝笑容，在看到穆炎的那一刻，他的眸子下意识一动，接着便是无尽的凄寒与深渊。 穆炎还未动作，上官亮已然开口，“让我来。”不容抗拒的三个字。穆炎唇角微勾，没有答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上官亮没有理他，转身推开慕北寒书房的门，将手上的扇子“啪”的合上，握住扇柄一扔，扇尖闪出一抹光亮，泛着寒冷的银光，透着阵阵杀意。 转瞬间，白扇化为利剑。 慕北寒显然听到身后那“嚓”的利剑出鞘声，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再熟悉不过的人，只是他或许从未料到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来杀他的人会是他。 两行热泪从老者的眼眶留下，擦过脸上迭起的皱纹，温热的泪水是痛苦与悲伤，发自心底的悲伤。 上官亮什么也没说，动作干净利落，一剑刺去。白刃进去，红剑拔出，扇尖的鲜血顺着扇骨的纹路缓缓浸透整个扇面。 “这算不算是……血染桃花扇？”穆炎在他背后幽默的打趣。 上官亮没有理他，默默抬头看着那宽大的背影，眼中的黑色深不见底。慕北寒艰难的转过身，嘴角扯动皮肉勉力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里有无奈悲伤不愿……唯独没有责怪与恨。 上官亮看着他倒下，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睛缓缓合上，最后的面目竟是无比安详。 上官亮转过身，几个斩魔派弟子不知从何处赶到，见到上官亮，忙行了个斩魔派的礼，“少主。” “把他的尸体拖下去烧了，把这里清理干净，不要留一丝的血迹。”上官亮像个机器人般毫无感情的命令教众，那两个弟子依令上前拖走慕北寒的尸体，经过穆炎处，穆炎淡淡瞥了一眼慕北寒，在心中冷笑。 二人办完这里的事便赶往天穹内门前厅，只见天穹前厅前的一片平地已被鲜血染红，地上斩魔派天穹派弟子的尸体横倒一片，黑白分明。天穹派四大长老只余独孤九剑还勉强杵剑于地支撑着身体，他的白袍已全部被血覆盖，脸上一道鲜血自额头顺着脸颊滑落，“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斩魔派四大护法有三个重伤，一个受了轻微的伤，那个人便是斩魔派四大护法之首噬魂。 噬魂听到声音抬头向前厅望去，看到了上官亮，立刻持剑点地行礼，“参见少主。” 其余教众纷纷行礼，“少主。” 独孤九剑拖着带血的步伐一帧一顿艰难的想转身，在看到上官亮的那一刻，他的瞳仁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愤恨，那道毒辣的目光似两道火柱硬要在上官亮清冷的面庞灼烧出两个洞，将他的双眼灼瞎，将他烧死在那里。 上官亮旁边的穆炎感觉自己也受到波及，仿佛有千万之箭齐齐射向自己，身上有着剧烈的刺痛感。他侧头看上官亮，后者居然毫无反应，就像独孤九剑那道自眼仁由肺腑发射的利剑没扎到他身上似的。 “叛徒……！！！”独孤九剑自胸腔竭尽全力撕心裂肺发出怒吼的咆哮，声音不大但震慑力不亚于一道惊雷劈头而下。 穆炎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上官亮深受慕北寒大恩却恩将仇报，这不仅是叛徒，而是比叛徒还可恨。 他的罪孽可比自己高上千万倍都不止。 冥湮眉头微皱，他眯起眼睛，突然滑过恶魔般的冷意，一剑直直抛出，准确利落的刺穿了独孤九剑的身体。 独孤九剑闷哼一声，眼睛睁得老大，直直瞪着上官亮。三秒后，他的身体僵直的倒下，“砰”的发出了撞击大地的声音。 至此，天穹所有对于穆炎的敌人都死了，此战他们宣告胜利。 “封锁消息，不要让武林上知道。”上官亮对教众吩咐。 “慢！”穆炎伸手阻拦，随后向上官亮拱了拱手，“冥少主是否忘了慕北寒在事变之前早早将独子慕羽送去西秦。” “你想说什么？”上官亮冷冷看着他。 “门主。”穆炎走下台阶对冥湮道，“我以为应当将消息扩散出去，最好整个江湖人尽皆知。依在下对慕羽的了解，此人性情冲动，听到消息必会跑来天穹为父报仇，到时我们便可将其拿下，斩草除根！” “嗯。”冥湮嘴角微微勾起，眉眼间带着笑意，“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可是这么做江湖都会知道我斩魔和你穆炎长老联手屠杀天穹，还杀害了天穹掌门慕北寒。” “这不是正好吗？”穆炎道，“天穹历来是武林第一大派，如今满门被屠，威信必然不复存在。而门主你……”穆炎微笑着向冥湮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将会成为武林的新盟主，斩魔派将是武林的第一大门派！” “哈哈哈哈！”噬魂在旁边诡谲的大笑。 冥湮也跟着微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后天穹便是斩魔派手下的附属门派，唯门主你的命令是从！”穆炎说着单膝下跪宣誓效忠。 冥湮笑得更加开心，还当场宣布封穆炎为斩魔派五护法，穆炎忙依斩魔派礼节向冥湮再次行礼。 上官亮看着穆炎眉间突然一动，他缓缓打开了那把染血的扇子，指尖微颤的抚摸折扇的纹路。 这把扇子还是当年慕北寒送他的，他的武功也是慕北寒一手教的。一晃数年，物是人非…… 慕北寒倒地的最后一个笑容犹在他脑中回荡，那个笑容和慕北寒多年前收他为义子的那天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 上官亮的黑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神思飘忽之时，他听见冥湮在唤他，他忙回过神下了台阶走到冥湮身边行礼。 “玄儿，你就和穆炎一起留在天穹主持大局，为父会留下三十弟子辅助你们。” “是。”上官亮应声。 第三十七章 心中伤痛 燕枫和慕羽听完宇文宣的叙述，慕羽气的浑身发抖，眼中胀满了血丝，眼泪迅速凝结成一大颗一大颗溢出眼眶。 “慕羽，你先冷静。”燕枫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知道。”他的声音嘶哑，燕枫听得出那是强烈的恨意和泪水堵在了心口粘黏着喉管发出的颤动。 “为什么是上官亮，他怎么会？！……”他的指甲深陷骨肉中，松开指尖时还牵动了一丝血肉。 燕枫知道慕羽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但怕他做傻事，或是冲动跑去天穹寻仇，他向宇文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去窗边说话。 宇文宣跟燕枫去了窗口，燕枫看了眼窗外，压低声音缓缓道，“启明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其实属下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如果顺利，我们能夺回天穹。”宇文宣道。 “嗯，启明哥不妨说说。”燕枫道。 “我在江湖上有一至交好友，他现在是幽夜阁的阁主。少主可能不太了解江湖各大门派的势力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容属下简单为少主介绍。” “辛苦启明哥，以后直接叫我燕枫，无人时不必拘礼。”燕枫道。 他只是说着一句自己认为再平常不过的话，但宇文宣的神色却是不易察觉微微一变，眼眶中沉默着静静地波涛突然涌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幽夜阁和斩魔派都是江湖中邪教，且两个门派在邪教中分列第一和第二。原本幽夜阁的实力强于斩魔派，但因为江湖中一些事情斩魔派近些年赶超了幽夜阁。幽夜阁虽然衰弱了一阵，但内里根基不损，他们的四大护法：东方骏，东方傲，东方稷，东方不羁的武功与斩魔派四大护法不相上下，甚至高于他们。” “容我打断一下，既然如此，那为何幽夜阁现在的地位在斩魔派之下呢？”燕枫不解的问道。 宇文宣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其中原因简练的说了一下，“因为幽夜阁前任阁主弑杀如狂，故而门中弟子大都跑去了斩魔派，斩魔派因此实力大增，但并不代表如果两家交锋斩魔派能讨到好果子。” “原来如此。”燕枫点头，突然嘴角微微扬起，目光中露出狡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件事对我的好友来说也有极大的利益，所以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宇文宣道。 “二位大恩大德，慕羽没齿难忘。”慕羽不知何时走过来，神情激昂的下跪向燕枫宇文宣道谢，宇文宣忙扶起慕羽，“慕公子不要如此说，老爷和慕掌门是至交好友，共过生死，老爷常说天穹的事也是武定王府的事，所以帮助慕公子是我们应做的。” 燕枫也在旁附和，他暗暗松了口气，用略带玩笑的口吻对慕羽道，“我担心你不愿意向别人求助，何况幽夜阁毕竟是邪教，江湖人又正邪分明……” “不。”慕羽摇摇头，“没有绝对的正或绝对的邪，寻求帮助更不应拉不下脸。我们天穹与各家本没有敌对，若是幽夜阁愿意帮我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帮我为父报仇，那他们就是我们的恩人，在我慕羽眼里，幽夜阁就并非邪教。” 慕羽一席话让燕枫和宇文宣不约而同被震撼，认识慕羽也有一段时间，燕枫这才第一次了解和认识慕羽。所有人都说慕羽性冲动，但他在这种大事上完全没有那种鲁莽无脑只会饮酒和明知失败还要一人硬闯名为复仇实为添乱的作风，他远比众人说的成熟。 “这样，我先去幽夜阁探探口风，到时候我再回来带少主和慕公子一道前往幽夜阁。”宇文宣对二人道。 “好。”慕羽道，“我和燕兄这几日会想办法了解到更多消息。虽然穆炎图谋不轨是众人皆知，但此事赤狼涉及其中会不会是一早谋划好的，我必须得到确认。” “如今赤冰凌带兵在北边和西秦军作战，肯定无暇顾及。”燕枫顿觉自信满满，“他们也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联络外部势力进行干预。” “可是幽夜阁还没答应呢。”慕羽看了燕枫一眼。 “我相信启明哥。”燕枫看着宇文宣，目光中是满满的信任。宇文宣郑重行了个大礼，朗声回应燕枫，“必不辜负所托。” 宇文宣当即动身，慕羽则支走燕枫让他出去打听更详细的情况，待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时，他终于再度崩溃，一个人蜷缩在墙角默默流泪。 燕枫觉得慕羽的性格不会用那样直白的话让哪怕朋友去帮他出去打听消息，就算要打听消息他也一定会跟着自己一道。略一思忖，燕枫明白慕羽是故意支走自己，他想了想，还是先去打听消息。 一直到傍晚日落西山他才回来，敲了敲慕羽的屋门，慕羽在房间里“嗯”了一声，燕枫猜想他的嗓子肯定已经嘶哑，不想让自己听出来所以不敢多说话。他推开屋门，脸上在一瞬间挂上了微笑，他拎着两壶酒进屋，将酒放在桌上。 “这是？” “这是天穹脚下的镇子里卖的酒，我听说是天穹境有名的佳酿。今晚我就破个戒，陪你一起喝一杯。” 慕羽看着燕枫，目光渐渐黯淡。燕枫却不去招呼他，而是拔开酒塞故作姿态的仔细嗅嗅，然后大口灌进喉咙。 “酒不是那么喝的。”慕羽夺过燕枫手上的酒放在桌上，“应该配两碟小菜。” 说着慕羽便要叫人，燕枫却拦住了他，“可是我听说不吃菜醉的快。”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 慕羽什么也没说先干了燕枫那壶酒，又干了自己的。 燕枫看他喝酒想喝水般都被吓得长大了嘴，慕羽故意将头仰起，用酒壶的壶壁挡住自己的视线，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流下，眼角通红一片。 燕枫适时的悄声离开，等慕羽趴在桌上因为连日赶路以及心中的悲痛在酒精催化下酣然入梦，燕枫又蹑手蹑脚进来，将他扶到床上，为他脱靴盖被，看着他像个孩子般脸红红的熟睡。两边眼角的泪已然干涸，在脸上留下一道印记。 第三十八章 达成约定 一日后，宇文宣返回。 “怎么样？”燕枫焦急又激动的拉住宇文宣，宇文宣点头，“幽夜阁阁主有意向出手，但是他希望公子和慕公子随我一道去一趟幽夜阁。” “好。”燕枫想也不想满口答应，他让宇文宣稍等，然后急匆匆跑去慕羽房间告诉了他，慕羽跟着燕枫一道回来，肃然向宇文宣行了个礼，“多谢宇文公子，我愿意前往幽夜阁见幽夜阁的阁主。” “这里多穆炎和斩魔派的密探，他们好像察觉到了我们已到天穹境，我感觉回来时街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宇文宣短促道。 “那他们为何不动手？”燕枫说完想了想，顿时明白，“是因为我们带来的人。” “公子猜的对，所以我想了下，让带来的护卫继续留在这里，我准备了幽夜阁门下一个小门派的衣服，请公子和慕公子换上，随我现在出发。”宇文宣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三套衣服，自己换上一套，慕羽和燕枫也换上。 “这是面具。”宇文宣将三个黑色烈焰纹的面具拿出，给了慕羽燕枫一人一个。“很别致。”燕枫饶有闲情的赞了一句。 “走吧。”宇文宣对二人道。 他带着两人来到后院，询问慕羽是否会轻功，慕羽点头，于是宇文宣挟着燕枫足尖轻轻一点，借助墙壁的力又是一点飞跃墙头，慕羽跟着他跃过客栈的围墙，三人到了客栈后的小巷。宇文宣轻车熟路的领着二人穿了不知多少条巷子来到小镇的马棚，买了三匹马后三人策马进发。 一日后，他们抵达了幽夜阁总部，看守大门的身着黑衣戴着斗篷还用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的幽夜阁弟子拦住了他们，宇文宣则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弟子立马放行。 进了幽夜阁总部境内，燕枫感觉到了无名的压抑感，四周的装饰和陈设都呈暗色系，连亭台楼阁都是黑砖砌成，要不是房屋间和道路旁栽种着几颗稀疏的大树，燕枫真觉得半分都待不下去。 宇文宣似乎很熟悉幽夜阁的路，不过也可以理解，想来他没进武定王府前应该暂居过这里。他们一路到了长夜阁，被长夜阁的守门弟子再度拦住。燕枫注意到，长夜阁附近的弟子腰间都多了一枚金质令牌，和宇文宣刚才拿出给最外面守门弟子看的一样。 宇文宣摘下面具，长夜阁弟子立马行礼，宇文宣问他们，“阁主在哪里？” “阁主在无眠殿小憩，弟子这就去通报。”说话的弟子转身叫了几个人，“你们好生招待宇文公子和贵客们。” 那几个人上前向宇文宣和燕枫他们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引他们进了长夜阁等候。 不多时，独孤翼在那名传话弟子的带领下到了长夜阁，他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燕枫观察到这个叫做独孤翼的人右手小指带了个黑色指套，还拴链在其他四指上，好像怕指套掉落。 他没有小指？看来果然如宇文宣介绍，这是个有着悲惨过往的人，燕枫直觉那根小指肯定不是生下来就没有的。 “翼。”宇文宣唤他。 独孤翼走过来向燕枫慕羽拱手行了个礼，二人亦依礼节还礼。 这是个看起来冷漠阴狠的人，因为他的五官长的和他的性格很般配。在路上燕枫从宇文宣那里得到了更多信息，大概清楚独孤翼是个不能得罪不能玩笑的人。他削薄的唇紧抿，唇角没有一丝笑容。 “宇文公子应当将所有事情告诉了独孤阁主，慕羽此来是想求得独孤阁主相助夺回属于我的天穹。江湖行事有江湖规矩，别的在下不多说，只是想听听独孤阁主的价码。” “天穹的秘籍九耀神功。”独孤翼道。 慕羽想了想，似是咬牙被迫点头。 “我将派一位长老加入天穹，挂名天穹长老，自由进出。” “好。”慕羽答应。 “最后一件，希望慕少主身边的这位公子答应。” “我？”燕枫皱眉。 “燕家借我人手一举夷平斩魔派。”独孤翼一字一句道。 燕枫想了想，觉得此事可以交给天枢阁自己的下属，于是点头应了。 “那么……”燕枫开口欲言，独孤翼却大手一挥对慕羽道，“请慕公子跟我来一趟。” 慕羽没有拒绝，跟着独孤翼出去，很快在里面和燕枫宇文宣二人听到激烈的打斗声。 “怎么回事？”燕枫惊疑。 “独孤翼在测试慕羽公子的品质，幽夜阁的行事准则，从不帮助无能之人。”宇文宣在旁解释道。 “那要怎么测试？”燕枫问道。 “看独孤翼。”宇文宣轻叹一声，“如果慕羽一直扛着，到独孤翼觉得满意，若他能活着走进来，这事就成了。” “所以他不能求饶或是喊疼？”燕枫显然已经明白了宇文宣未言之语。 “我觉得慕公子不是那种人。”宇文宣宽慰燕枫，“而且依我的亲身经历，慕羽公子现在也很希望和他打一架，将心中的愤慨发泄一下。” 燕枫沉默了，慢慢合上眼睛，在心中为他祈祷。 迟迟听不到喊痛声或是求饶声，但燕枫能凝神捕捉到滴血声和撞击声。他直觉那个被打的肯定是慕羽，独孤翼武功那么高慕羽应该不是他对手。 不过外面情况也确如他所料，慕羽被独孤翼暴揍了一顿，现在正捂着胸口口吐鲜血。 不过独孤翼手下留情了，两人只比划剑法或是拳法，独孤翼没动用内力。——他只想看看天穹派掌上明珠的大少爷继承人是不是如同他曾见到过的许多没出息的受父辈庇护的子弟，但没必要伤及他内部，外伤好养若伤了内里调养起来很费力。 慕羽一直不服输，也没问独孤翼为什么突然动手，虽然身上有着来自全身神经的压迫和疼痛，但只要他还有力气，他很想痛痛快快和独孤翼继续打下去。 独孤翼见差不多了，收手不再进攻。慕羽瘫在地上费尽力气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最后脖子青筋直暴他才不得不放弃挣扎，大口大口喘息着。 “阿勋来找我时我便没想过拒绝。这个世上能让他亲自开口，那么那人一定给予他终生难忘的恩惠。他从未为过某个人某件事求过我，你应该感谢你那位朋友，慕羽公子。” 慕羽身上的血还在流着，身上的疼痛愈演愈烈没有减轻半分，不过他大脑仍保留一点清醒，听到了独孤翼的话，再一次流下泪水。 独孤翼唤来两个弟子将他抬下去清理伤口，然后转身进了长夜阁。 宇文宣见进来的只他一人，不免愕然，刚要张嘴，独孤翼已提前开口，“他还不错，我会全力帮他夺回天穹。” “慕羽人呢？”燕枫急问。 “你们就在这里等吧，最多三个时辰他就能自己过来。” 宇文宣拉住独孤翼不相信的问，“真的假的？” “嗯。”独孤翼道，“只是外伤，你放心，我下手有轻重。” 第三十九章 前线战情 西京城外 彧卿寇一身铠甲正在巡视军营，他也是当初与燕南城一起跟着秦安打下西秦江山的人，年纪比燕南城小十五岁，而燕南城比秦安小十岁。 打下西秦江山后，彧卿寇放下将军之位跑去仙山跟世外高人学习武功，十年后返回雍京时秦安已经驾崩，即位的是太子秦瑞。秦瑞对他的赏赐比秦安还丰厚，在外人眼里，他也对秦瑞忠心耿耿。 已经多年不亲自上阵带兵打仗，不过彧卿寇上了战场还是很快捡了回来。他吩咐天统军团在西京城外挖了内外两条壕沟，一道负责阻断城中人想要出去与外面联系，外围的一道则埋伏精兵防止任何外来势力对西京城的救援。 彧卿寇招招手，身边的一名士兵将一把硬弓递给彧卿寇，他左手持弓右手拿了一支箭目光锐利如鹰在上空警惕的搜寻。 很快从西京城中飞出大约十只信鸽，彧卿寇冷哼一声，弯弓搭箭精准射中一只，只见那只信鸽身子一僵直直从空中坠落下来。 天统军士兵上前从信鸽的细腿处摸到了信件，将细小的纸条交到彧卿寇手中。彧卿寇将卷起的信纸展开，上面是简短的一句话。 请求增援！?彧卿寇眉头一皱，目光深邃。 “统领？”身边的副将轻唤。 “武定王那边如何了？” “回统领，武定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走的运城长治一线，绕开了秦旭留守兵力最多的城市和郡县，现在应当绕到秦旭后方，准备与徐路统领的另一支边防军回合前后夹击秦旭方。不过秦旭留了御林军在榆林，人数约么一万五，由御林军统领卫临鸠统率，属下猜测秦旭见势不对会撤回榆林。” 彧卿寇沉默的听完，对副将下达了命令。“让汤胤准备大炮，将大炮推过去直轰城墙，把握火候，起到恐吓作用就可以了。” “属下明白。”副将听令下去吩咐炮手汤胤，汤胤带着十名火炮队士兵推着四门大炮向西京城进发，在达到大炮射程且安全的范围内调整方位角。汤胤大手一挥，四门大炮同时向西京外墙轰击。 秦无宇接到属下奏报刚准备登上墙头看看彧卿寇要做什么，结果大炮一响直直将城墙轰出个黑印，吓得他腿一软险些跌倒。 “世子！”身旁的副将忙扶住他。秦无宇擦了把汗，暗暗在心中庆幸：幸好父王提前三年就开始准备，将朝廷公款悄悄挪动，还和西京的大商贾达成协议从百姓身上榨取钱财全部用于修筑城墙。他可以说西京的城防军事可以称得上九州大陆上最坚固的城池，连首都雍京都比不过。 大炮连续响了三分钟，底下终于安静。副将跑上城楼小心翼翼探出个头来查看，见天统军撤了大炮，这才松了口气跑来向秦无宇禀报。 “我们的粮食和军饷还够撑多久？”秦无宇担心的询问下属。 “最少三个月。”下属回答，“王爷早有先见之明，和那些大粮商达成了利益盟约。若是王爷顺利夺取西秦皇位，他们都将被封为公爵侯爵。世子知道，商人不缺钱，他们缺的是能被人认可的地位，王爷开出如此价码，谁不想成为当年的西北王秦川呢？” 秦无宇笑了笑，拍了拍下属的肩膀，“军械武器箭支呢？” “都是充足的。”下属道，“西京是我们的大本营，王爷将最好的物资都留在了城中，王爷说世子务必守好西京，我们的老巢不能让秦文裕攻破了。” “这我倒不担心。”秦无宇道，“最不济手里还有个秦瑞当筹码。对了，那家伙怎么样？” “很安分。”下属露出狡黠的微笑，“吃了就睡，不哭也不闹，我们找来美女陪他，他理应老实。” “哼，等我们攻破雍京就砍了他的脑袋，且让他养养膘吧。”秦无宇冷笑，说完挥挥手示意属下跟上。巡视了一遍城防又看了一趟街道和老百姓，秦无宇回了西昌王府舒舒服服饱餐一顿悠然躺下熟睡。 另一边秦旭和燕南城的军队在晋中地区遭遇了一场，燕南城中军先锋军在将军燕辰泽的率领下以二百轻骑出其不意斩杀秦旭西城军两千人。秦旭不想与燕南城的军队交锋，所以在小股遭遇战结束后马上率军撤到太原城坚守不出。 燕南城前日收到徐路的消息——赤冰凌带领的赤狼军队攻势日猛，城中粮草军备都在紧缺状态，若是再没有增援，只怕不过五日赤冰凌就要攻入萧关。 明楚和白熠两个后生听凭燕南城吩咐，很少插话，燕南城决定大胆一把，直接硬攻，务必拿下太原，这样方可让燕辰泽带燕家军五百轻骑火速赶往萧关支援。 白熠在讨论声大胆出言道，“统领大人，我认为太原一向是易守难攻，秦旭也是带兵老将，要是硬派兵攻打只怕就算能攻下我方也是损失惨重。后辈建议，不妨引水灌城！” “嗯。”明楚点头附议，“虽然要耗上些时日挖大坝灌水，但成效一定很显着。” “只怕这么一做太原城将会毁于一旦，城中百姓也会遭殃。”燕南城否决，“明楚，你亲自带五千兵马试探攻城，看看秦旭那边的武器和装备，不要恋战，见势不妙就撤回来。” “是。”明楚拱手下去调军，燕南城则去地图处研究战略。 燕辰泽刚好在此时从大帐外进来，他一眼便看到白熠神色有些不佳，于是上前询问。白熠拉着他出了大帐，找了个隐秘地方将刚才他们的讨论告知燕辰泽。燕辰泽的想法和白熠倒是差不多，“现在首要任务是攻占太原，秦旭既然舍弃了晋中，那必然在太原早就部署好了，硬攻绝对不可能攻下太原。” “你说的有理，但是武定王顾念城中百姓，不愿意下狠手啊……” “你还记得发生在前朝炽烻皇朝的那一场太原之战吗，就是因为主将优柔寡断迟迟不下决心，等终于下决心要水淹太原时太原城中发出的求援信已招来了援兵，他们就这么措手不防被城中和城外两面夹击。白熠大人，虽然现在秦旭掌握范围内看上去不可能有援兵，赤冰凌也被徐路统领拦在萧关纠缠不下，但古代就有突出奇兵的。” “万一秦旭联络了地方贵族商贾，让他们派来私家卫队或地方守备队，即使干不过我们正规军，但总能对我们构成打击。最坏就是历史重演，秦旭突然从城中冲出来两面夹击，我们的大军必定全军覆没。” “辰泽，现在关键是武定王下不了决心，他还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白熠长叹了口气。 “大人，不妨先派出两千斥候盯紧后方，在营帐外加设箭塔和哨岗，挖壕沟提防后方突然出现援军。我带人和明楚大人一起去勘查汾水，如果水势可以引流倒灌太原城，那我们马上去办。只是武定王那里需要大人想办法瞒住，若是能攻下太原，陛下一定是一番重赏。” “你说的不错。”白熠连连点头，我们分头行动。 刚说完便听到一队马蹄声和士兵慌乱的脚步声踏进军营，两人忙出去发现明楚灰头土脸回来，身后的士兵损失了一半，回来的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伤。 “怎么样？”二人忙跑上去。 明楚摇摇头，“城中有红衣大炮，炮火太猛烈，而且据我远观城墙上的士兵穿的都是精良的甲衣，配备的弓弩都是一流的，他们还故意向我们射了几箭展示他们弩箭的厉害，硬攻绝对连百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 “那我们只好水淹了。”燕辰泽拉过明楚，“明楚哥……，我们商量了这般这般……” 明楚听后连连点头，“这样辰泽，你先带人去汾水那边勘测一下，我和白熠先进去和武定王汇报情况。” “好。”燕辰泽说着跑去点了二十人跟着他便出军营，白熠和明楚则进了大帐，明楚过去向燕南城禀报刚才一战的形势。 第四十章 太原战线 燕辰泽带着人马去汾水那边考察，已是夏季的中后期，汾水涨的并不是很猛，手下的将士有些担忧，“将军，如今已过汾水涨势最猛的时期，纵然引水倒灌进太原城，但只怕不会将太原城全淹，没有十足把握逼秦旭不得不出城投降。” “不怕。”燕辰泽却只是微微一笑，“你们回去带上工具准备挖个蓄水的大坝。” “是。”几人虽然狐疑，但还是依令行事。 燕辰泽沿着汾水河道细细考察，大约三十分钟后明楚带着人拿着工具来了，身后跟着的还有燕辰泽刚刚带的人。 “明楚哥。”燕辰泽向明楚行了个礼。 明楚点头还礼，打量了一下汾水水势，微微蹙眉看向燕辰泽，“辰泽，这能行吗？” “明楚哥借一步说话。”燕辰泽拉着明楚走到一旁，低声在他耳边告诉了他自己的计划，只见明楚的神色起伏不定，到最后竟是愕然。 他终究什么都没说，沉重的点了个头。 “大坝大约需要多少天能简单建成？”燕辰泽问对这方面有经验的士兵。 “回将军，我们昼夜不休，大约需要五天。” “太慢了。”燕辰泽皱眉，“王爷肯定等不了这么久，说不定到时候就会贸贸然发动总攻，还有可能在这五天中发现我们背着他修大坝意图引水倒惯太原城。” “如果加派人手，能不能在三天内完工？”明楚问。 “如果能再来五十个人，应该是可以的。”那个士兵回答道。 “我去调五十个中央军士兵来，他们听那些有过经历的士兵吩咐，按部就班去做，应该没问题。”明楚对燕辰泽道。 “明楚哥，刚才你和白熠大人一起进去，族叔说了什么？” “燕伯父沉默许久，派斥候去拦截秦旭后备军运往太原的物资，又派白熠领着长弓兵紧盯太原城，一旦城门打开有人出来就乱箭射杀。只是可惜……唉……”明楚叹了口气，“因为着急赶路，我们在燕城时没有携带红衣大炮过来，在武器品质的较量下我们落后于秦旭。” “我师父他们在萧关快守不住，彧卿寇的天统军因为为了保障秦瑞陛下的安全不敢贸然攻城，只能采取围城方式，也不能来增援我们。时间很急迫啊……”燕辰泽有些焦虑，在汾水边来回踱步。“这样！”明楚突然想到个点子，“不如让徐路统领从萧关撤出到平凉补充军备再杀回萧关，赤冰凌他们夺了萧关也是一座没有粮食的空城，到时候徐路统领在平凉补充粮草杀个回马枪不信不能赢赤冰凌。” “明楚哥说的办法我想我师父未必没想过。只是赤冰凌将整个萧关围了个密不透风，害得周围城镇都不敢贸然派运粮的辎重队前来增援粮草，他们饿的只能勉力撑着守城，别说突围了。” 燕辰泽说到这里不禁愤愤然，“我师父和族叔都是仁慈带兵，军纪严明，即使这种情况都不让底下士兵掠夺百姓粮草，如此军队饿死，难道百姓就能苟活！” “何况明楚哥，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计划，如果萧关那边赤冰凌联系上城内的商贾，许诺军队进城保护那些商贾的财产不受侵害，他们未尝不会想办法拦住军队开门投诚放敌军进来。” “危难关头人人都只能顾自己！我说的办法应用在太原城还有一定失败的风险，但我敢说用在萧关绝无可能失败！” 燕辰泽越说越激动，滔滔不绝说了很多，明楚在一旁听着对这个十二岁的少年钦佩不已。小小年纪杀伐果断，打仗敢于舍身一赌毫无带兵多年将领身上的优柔寡断。燕辰泽还在说，明楚却暗暗在想。虽然按燕辰泽的意思带兵者要狠，抢夺百姓粮草放任军队展现军人狠戾的一面，这样城中的商贾说不定都没胆量想着投降敌人里应外合，但长久来会不会引起百姓怨恨。 谁料燕辰泽却是笑了笑，似乎猜到明楚心中所想，于是对明楚道，“明楚哥，我知道你想什么，可安抚民心是君王的事。你是不是认为即使如此但毕竟日后会遭到百姓怨恨，可是我却认为这正正好。” 说到这里，燕辰泽压低了声音，“明楚哥，你和我大哥是最好的朋友，用至交二字都不足为过，所以我信任你，请容辰泽说一些大不敬的话。” “辰泽弟不必多虑，你既信我跟我说了许多推心置腹的话，那我也必不会辜负所托，绝不外泄。” 看着明楚坚定庄 严的目光和一身正气的模样，燕辰泽低声对明楚道，“自古君王多猜疑，功高盖主者为大忌。若是我们带兵的将领得百姓爱戴，那么皇帝心中就会不满，对于辰泽来说，我只想保住性命同时还能搏得崇高的官职和俸禄。也许此身会沾满鲜血罪孽，但我亦无悔。” 明楚听出了燕辰泽的言外之意，也明白他担心的是谁。这一刻他突然有着与燕辰泽同样的想法，他们都是自私的吧…… 虽然龌龊，但却现实。身在乱世人人只能顾自己，他没有那么崇高的品质，不然也不会为了生存与荣誉帮着贤王做事，为了家族和自己的前程不断往上爬，有时甚至没有原则或准则。 一时间如遇知交，他郑重的握住了燕辰泽的手，双手微微发汗。燕辰泽则更是爽快，直接单膝跪地对明楚道，“若明楚哥不弃，小弟燕辰泽愿认您为二哥。” “哈哈哈哈。”明楚豁然大笑，“好吧，真便宜燕枫那小子白白捡了个大哥的名号。” 燕辰泽听闻此言知道明楚答应了，也站起身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么辰泽弟，你先回去休息，今晚我在这里看着他们。若是武定王那边问，你就帮我找个理由。” “好。”燕辰泽道，“等明日我再来换你。” “嗯。”明楚点头，“下军主帅是武定王手下的将领，我不认识，但你们以前应该共过事的，有必要可以透点口风，相信他应该不会反对。” “反对也没用，木已成舟。”燕辰泽哈哈一笑，“不过我了解那位将军，他会支持我们的。” “如此就好了，有白熠和他在燕伯父那里周旋，分散燕伯父的注意力，也就不会发现这里，不会太关注我们。”明楚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第四十一章 从未背叛 独孤翼派了四大护法中的东方稷，东方不羁带弟子二十人跟着慕羽夺回天穹，自己和东方骏，东方傲留在幽夜阁以防斩魔派来个围魏救赵。 慕羽燕枫得了幽夜阁帮助，在一日内赶回天穹境，直接带了二十名燕家家丁和幽夜阁的帮手杀上天穹。 穆炎虽收到探子消息，知道燕枫慕羽来了天穹境，也派人密切监视二人动向，但燕家带来的家丁一直停留客栈严密保护，他根本没想到二人早已抽身去幽夜阁求援，还谈拢了，现在弟子匆忙跑过来跟他说慕羽带人杀回来了，穆炎惊的坐都坐不稳了。 他本来还想着过段时间开始联络天穹散落各处的分部弟子和堂主，让他们回天穹好好商议安抚一番，若有不从他便直接杀掉，然后再选自己的亲信填补位置。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忙问弟子，“上官亮呢？上官副掌门人在哪里？” “这个……不知道啊……”弟子支支吾吾，“我们一路过来没看到上官掌门，前面的弟子已经和慕羽带回来的人杀起来了。” “废物。”穆炎大怒，提剑便要冲出去，刚下了台阶，上官亮悠悠然扇着扇子笔直的站在内门境与外门境交界的大门，神色一片肃然。 “冥玄少主，慕羽带人杀回来了，您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应快去外门那边支援。” “穆炎长老，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上官亮嘴角一咧，还没等穆炎反应过来“啪”的收拢扇子，“嚓”的露出扇尖的尖柄就是干净利落一下，向穆炎要害刺来。穆炎反应也是极灵敏的，步子一移，侧身躲过，反手拔剑出鞘就向上官亮刺来。 上官亮用扇柄格挡，动作细腻玩味，不疾不徐。穆炎却是被上官亮激怒，出剑极快，招招狠辣。旁边的弟子愣住了，不明所以，而正巧这时斩魔派留在天穹的护法赶到，看到上官亮和穆炎交战也是一头雾水，穆炎一个轻步绕到上官亮身后一剑挑破他的衣衫，同时向那边站着的斩魔派护法大喝道，“你们少主叛变，他是慕羽那边的，快过来杀了他！” 上官亮冷笑，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匕，毫不犹豫的直刺穆炎腹部。穆炎后退数步发出一声哀嚎，眼中带上了浓浓的火光，“小人！” “呵，背叛门派的人，你才是可耻的。”上官亮话音刚落，眼中寒光一现。扇子和匕首熟练巧妙的配合，很快打的穆炎措手不及自乱阵脚。而那个斩魔派的护法就站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反而用钦佩的目光看着自家少主，嘴角露出赞许的微笑。 穆炎眼见自己孤身一人，退无可退，于是将剑柄紧握，暗暗发力，使上了偷练的禁术配合剑法融合一处。上官亮早就知道穆炎去了天穹禁书阁偷学了不少的禁术和禁书上的秘籍武功，要不他一个资质低下的下等弟子如何步步迈入内门又最终当上长老。 不过上官亮先前从慕北寒那里知晓了这些禁术一旦修炼就必须保持情绪稳定，若不然则会走火入魔引体自爆。天穹或者其他门派历史上多多少少都有偷练禁书上武功或术法的弟子或掌门长老等，但大多没有好下场。 他开始以退为进，不主动与穆炎交锋，而是打开扇子不断防守后退，穆炎见状露出得意的微笑，眼中的红光迸发出带有妖气的光芒。上官亮见时机合适，开始说话刺痛穆炎，他对穆炎过往种种经历如数家珍，骂穆炎是奸诈小人，恩将仇报，他即使当上掌门也会为世人所不齿，他就是天穹脚下的一条狗竟还妄想爬上高位云云。 这些一看就是故意激怒他的话，穆炎此刻却全部往心里去，怒火急增。他早已在上官亮突然站到慕羽那边时心神大乱，与上官亮交手时更是撤掉了一切防线。上官亮就是吃透了这点才会这么说，穆炎眼仁中的红满满像暗红色和妖红色蔓延，他怒不可遏回怼上官亮，“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亲手杀了慕北寒，现在在我这里充什么好人！” 上官亮听到这话只是轻轻一笑，并不回答。穆炎越发觉得不爽，于是又骂的更狠，“你不过是斩魔派门主不要的儿子，因为他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继承人，所以才将就把你接回来，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 这话对上官亮一点攻击效果都没有，却是激怒了那个斩魔派护法，送了穆炎自己的命。斩魔派护法不能容忍外人议论斩魔派，还辱骂他们的少主和门主，对于斩魔派来说这简直是侮辱，是任何教众听到都不会放过的。 这下穆炎真是自己找死。那个护法飞身加入了对穆炎的战斗，和上官亮联手三下五除二刺了他关键部位，那个护法又一指死死按住穆炎的死穴。穆炎只觉喉头一咸，想说什么，张开嘴却是大口大口黑血争相涌出，就像瀑布般倾泻而下，拦都拦不住。 护法停了手，上官亮却没有，他用匕首狠狠捅了穆炎将近五十多刀，刚开始捅穆炎其实就死了。直到觉得累了上官亮才罢手，冷冷吩咐已然吓傻浑身发颤的天穹弟子，“把他的尸体烧了。” 尽管直属穆炎，可那弟子却不敢吱一声，哆哆嗦嗦叫来人拿火棒就地焚烧。就在这时从外门那边传来一阵清脆有力的脚步声，上官亮抬头，正好对上慕羽一双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眸子。 慕羽一看到上官亮恨不得拔剑便砍，还是燕枫拉住他，朝他努努嘴，慕羽才看到上官亮身边还站着个斩魔派的人。 东方稷抹掉了嘴角的血迹，轻蔑一笑，赤手空拳直接朝斩魔派的护法袭来，都是老熟人，一见面都拿出看家功夫。东方稷使出幽夜阁的“九夜”，斩魔派那人则拿出斩魔派“九斩”对阵。双方大战十几回合，东方不羁站在旁边不住皱眉，看上去没了耐心，最终还是忍不住飞身跃起加入了战斗。东方稷一个“长夜漫漫”，东方不羁从后使出“月明幽夜”，斩魔派护法措不及防，他用“斩人”抵挡住了“长夜漫漫”，可背后那一掌直接穿透他的身体，只见他口吐鲜血双目圆睁缓缓倒地。东方稷嫌恶的连退数步，拿出一方丝帕擦擦粘着鲜血的手，又将目光投向站在那边看热闹似一动不动的上官亮。 上官亮从始至终没有出手，目光平静的打量着粘着血的扇子，喃喃自语了一番，“看来以后得换个武器，每次打架都要废一把扇子。”说完他将被黑血浸染的折扇随手扔进还燃烧的火堆，就着穆炎的尸体将扇子一并烧了。 慕羽目光一变，挥剑便向上官亮袭来，上官亮只是侧身躲，却不出手。慕羽觉得受到挑衅，出剑速度越发快，招式也随之千变万化。上官亮一边侧身躲闪，脚下跟着抹油开溜，一边淡淡夸赞着慕羽，“不过几周未见，你的剑法精进了许多。” 慕羽不吭声，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生生将嘴唇咬出一个血坑。这时从不知何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羽儿，住手！” 慕羽一瞬恍惚，剑势骤然停住，因为用力过猛所以收手时一个踉跄连退数步，燕枫见状忙从后面扶住他。 东方稷和东方不羁将目光瞥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上官亮也随之侧目，而慕羽看到了来人，眼眶竟是霎时充盈了泪水。 “爹……”他弱弱叫了一声。 慕北寒从一旁的隐秘角落中走出，缓步走到众人视线，他看着慕羽露出了欣慰的目光，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拉过来，拉到上官亮面前。 “阿羽，亮儿从未背叛。” “……”慕羽语塞，呼吸随之变得微弱却沉重。许久他才平复过来，“太好了。” 燕枫在旁“噗嗤”一笑，“慕掌门，慕羽他一直不愿和上官长老交手，如今知道上官长老并未背叛，您也还活着，我估计他此时是欣喜若狂，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慕北寒也笑了，拉过慕羽告诉了他那日发生的全部事情。原来那天上官亮杀的那个“慕北寒”只是江湖术士假扮的，所以上官亮在杀人后怕冥湮和穆炎他们察觉，火速烧毁“慕北寒”的尸体，而冥湮穆炎只认为上官亮是害怕见到抚养自己多年的义父和师父，所以才急急毁掉尸体，也并未因此起疑心。 上官亮在得知自己是斩魔派门主冥湮遗留在外的儿子后，对这个父亲毫无一丝感情，不过他早就知道穆炎暗中勾结邪教意图颠覆天穹，何况当时自己也无法拒绝，于是便答应在天穹做内应。 冥湮知道这个儿子对天穹还保有感情，害怕上官亮是假意加入斩魔派实则心向慕北寒，故而在他身边安插了斩魔派的人全天盯着。上官亮行事小心，并未露出破绽，只不过偷偷命人找了一个江湖术士养在天穹内，此事并未被斩魔派人发现。 那日天穹事变，监视上官亮的探子都被撤走跑去前线支援。上官亮确认安全对慕北寒简短告知身份及一切，说要带慕北寒逃跑。慕北寒说他的书房内有密道直通天穹境，这是为了防范穆炎事变留下的后手。上官亮便让慕北寒从密道逃跑，赶快寻来那个江湖术士代替慕北寒。 后来穆炎赶到，上官亮当着他的面杀掉“慕北寒”，之后事云云便是如此。 “从始至终爹和玄光哥都是相互信任的，所以爹才会告诉他书房内有密道。当时爹不担心玄光哥是故意来试探的吗？” 慕北寒朗声一笑，“因为他的眼睛，我知道他不会的。” 上官亮突然单膝跪地，掷地有声，“是的义父，我不会的。我永远是天穹的人，除了您以外，我没有第二个父亲。” 第四十二章 夺门之战 几人尚自在说话，幽夜阁弟子却从后面匆匆跑来，向两位护法报告最新情况，“禀报三护法四护法，外面来了一波斩魔派的人。” “领头的是谁？”东方稷问道。 “斩魔派门主，冥湮。” 听到这个名字，东方稷和东方不羁显然很兴奋，“来得好，刚好会会他，看看这个冥湮身手如何。”说完二人也不理慕羽一行，自顾自跟着自己的弟子冲去了前面。 “我们去看看。”燕枫对慕羽道。 慕羽点头，慕北寒也跟着去前面。上官亮站在原地迟疑片刻，换了条小路绕到了前面打斗处两旁一片隐秘的树丛后观察局势。 东方稷和东方不羁已和冥湮交上手，慕羽他们赶到时，冥湮的余光瞥见了慕北寒，大吃了一惊，就是这么一愣神，东方不羁一拳直击冥湮腰部，冥湮被打飞好远，瘫在地上面露痛苦，大口呕着血。 不过这点伤对于冥湮——斩魔派门主来说不算大碍。他一个翻身咬牙起来，将目光投向站在上方的慕北寒，语气冷漠阴森，“你没死？” “很失望吗？”慕北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冥湮直接扑上来和慕北寒动手，幽夜阁两位护法则退到一边。慕羽和燕枫紧张的盯着二人，额头微微发汗。 二人的武功具是上乘，冥湮使得是斩魔派高阶拳法辅以“心乱成魔”的禁术内功，慕北寒则是“苍穹无边”配合“苍龙在天”，十五个回合下来，还不能看出谁更胜一筹。 慕羽掌心不住冒汗，他来回磨搓着手掌，燕枫则专心看着二人一招一式，注意冥湮那边的动向，防止他使诈。——毕竟所谓邪教善用暗器使诈是常事，当然也不能说正教就是光明磊落。 树丛中的上官亮同样在认真观察，他是内行，能明显看出慕北寒的武功和内力均不敌冥湮，他的动作到后面有不太显着的迟钝，额上有极其细微的汗珠，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上官亮能发现，冥湮自然也能。他嘴角小幅后拉，眼角微微上扬，眼睛则是微微眯起，露出一丝诡异的杀气。 不好！上官亮的瞳孔骤然一缩，冥湮突然改变招式，一招“诛灭苍生”重重绕过慕北寒的手拍在他的后背两个关键的穴位。慕北寒的身体整个一震，还不等他向后倾，冥湮的手抽回来摸向腰间…… 所有人都看出冥湮要去摸刀，只是所有人的距离都来不及救援。刚刚东方稷和东方不羁跑去和两个冥湮带来的内门弟子交手，此时就算看到可脚下也来不及了…… “嗖”上官亮从树丛里狡黠的穿出，在冥湮已经持刀在手，刀尖离慕北寒的小腹只有三厘米的距离时敏捷的从背后用匕首狠狠刺穿冥湮的身体，彼时冥湮手中的刀离慕北寒小腹只有半厘米。可以说上官亮的速度快如闪电，且他的出现突然。冥湮是计算好掐准时机准备动手，因为突然从旁边发出的巨响让他错愕了零点几秒，就是那关键的零点几让上官亮及时出手。 “嚓”，他将匕首抽出，上面沾满了血，正大把大把溅落。所有人都赶过来，慕羽则快速上前扶住了慕北寒，燕枫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一幕。 冥湮回过头，上官亮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无情的冷笑，他甚至还无法作出任何表情便睁着双目直直倒下。 上官亮看着匕首，许久才道，“果然干净。” 燕枫彻底傻掉了。 慕北寒运功为自己疗伤，慕羽则上前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冥湮，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原来他的血还是有温度的啊……”上官亮冷冷看了眼冥湮，吩咐人将他的尸体拿到一边烧掉。 东方稷和东方不羁很快回过神，不去纠结发生的事，领着人利落的将那群丧失了门主的残兵全部杀死，然后帮着燕家家丁一起收拾战场。 后来天穹自己将今天这场战役称为“夺门之战”，而当天，天穹上方蔚蓝的苍穹再次被地上的血映红。天公作美的在晚上降了场大雨，帮助他们将天穹境内的血污洗刷干净，从此这里将是一片宁静祥和，再无鲜血。 石阶上的血被大雨冲刷顺着坡留下山，不过石缝里仍嵌了一丝残血。事后上官亮想让人用人力清洗干净，慕羽却说就这样也挺好，可以铭记。 天穹总部的弟子只有少许中立的没被穆炎杀掉，在慕北寒回来后重归慕北寒麾下，慕北寒没有怪罪他们。他重新任命管理阶层，上官亮还是长老，只不过还加了个副掌门职衔，剩余的长老席慕北寒打算等安定天穹境后召回各地堂主和散落的弟子填缺总部之缺，如果没有合适的先空着也可以。 他按照慕羽他们和幽夜阁的约定，任命东方稷为天穹长老，东方稷就带着一部分弟子暂时留下帮助慕北寒他们重建天穹。东方不羁拿了秘籍和燕枫约定半月后来天穹商量最后一件约定的计划。慕北寒将大小事务都交由慕羽处理，慕羽开始慢慢接手天穹派的各项事宜。 幽夜阁动手攻占了斩魔派总部，掠夺了斩魔派所有秘籍和财产，独孤翼任命东方骏暂管斩魔派，同时和慕北寒在江湖发布声明公告了斩魔派勾结天穹叛徒穆炎所做的一切。 如他们所料，赤冰凌在萧关与徐路作战，几天后接到消息也无暇顾及，只能认倒霉暂时将手从天穹这块肥肉上抽回，想着以后再说，就不再管天穹事宜，也不再派人图谋天穹。 燕枫安心住在天穹，往雍京武定王府发了封信件告知这边情况，武定王府被留下看家的奕宁在接到燕枫的信后则飞鸽告诉了燕辰泽和燕南城，彼时燕南城正在和秦旭进行关键一战。 第四十三章 孤身潜入 燕南城派人成功截到秦旭的后备粮草，但等回去却发现里面大多是石头，知道秦旭是在戏弄他，燕南城恼怒不已。 他下令白熠带中军在炮火掩护下强力攻城，可燕南城从附近城市借来的两台投石机的火力远比红衣大炮弱，中军死伤惨重，被迫撤军。不过此次攻击也不是毫无收获，投石机打中了一台红衣大炮，秦旭方死了一千人。 “怎么样？”燕辰泽急匆匆跑到汾水大坝那里，拉过一个士兵询问。 “回将军，差不多了，还有五分钟就能完工。”士兵擦擦脸上的汗水，燕辰泽见状解下带着的水壶递给他。 “将军，这我受不起！”士兵惊惶，不敢接过来。 燕辰泽露出一个爽朗亲切的微笑，“拿着，你们这几天辛苦了，等这仗打完我去和武定王说，申请的战利品按劳要多分你们。”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士兵又惊又喜，感动得热泪盈眶。 燕辰泽将水壶塞到他手中，看着远处的太原城，露出了狼一般阴险的笑容。 “辰泽！”身后传来明楚的声音。 “明楚哥。”燕辰泽转过身，看着明楚的脸色不是很好。 “明早武定王又要发起攻击，你今晚的行动……我担心你万一回不来。”明楚压低了声音，燕辰泽却摇摇头用信心满满的微笑回以明楚，“明楚哥一定要帮我瞒好，你放心，我这边绝对不会有问题。” 但燕辰泽没告诉明楚，他打算孤身潜入太原城。 “不过若是计划真有变故……”他想了想，苦笑一声，“那明楚哥也要按之前说的行动。” “好。”明楚有些沉重的点个头，身后一个士兵跑来报告大坝已修好了。 “明早族叔出动全军时，不论何事，不论我是否回来，都要掘堤放水。”燕辰泽最后嘱咐一遍，然后向明楚告别，去做晚上的准备。 入夜，燕辰泽换上夜行衣走太原城旁一片隐秘的树林来到离太原城二十米远的地方，探出个脑袋。掐好时间等待城楼上守城卫兵换防，快步轻声奔到城墙下，紧贴城墙轻轻喘息。 他在前日就来考察过，刚刚那次换防是一次小换防，等半小时后还有一次西城军和嫡系军的大型换防。秦旭为人谨慎，晚上的守卫和哨岗都必须用自己的嫡系精锐部队他才放心，因为西城军可能打瞌睡，但他的嫡系军都是严格的军法规章管理，行事稳妥，遇事不慌，让他们值夜班秦旭很放心。 也正因此，燕南城没有选择夜晚突袭，而是白天正面对决。 在墙根贴了半小时，终于听到上面传来动静。燕辰泽眼睛一亮，有些紧张和兴奋，他仔细听着上面脚步声的动静，感觉城楼上的西城军退下城楼交接，他马上甩了绳索勾住城楼的凹口，扯了扯绳索，确认稳固，于是憋着一口气用轻功和臂力快速向上爬，爬到城楼上一个翻身稳稳落地。侧耳听到嫡系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城楼上走，燕辰泽意识到嫡系军马上要过来，赶紧扯了钩子一个飞身稳稳落到下方的粮车上。粮车闷哼一声，没有发出很大声音。燕辰泽松了口气，缓缓拿出准备好的面具带上，一个快步闪到旁边的巷子里。 太原城粮食行业的大商贾马林正迈着疲懒的步子悠悠走向自己房间，身边跟着的小厮小心翼翼揣着张热脸笑盈盈询问马林，“老爷，我去唤迎春那丫头过来服侍您。” “不了。”马林有些不耐的摆摆手，“我今天累了，你先下去。” “是，是。”小厮赔个笑点头退下。 马林推开屋门，脸上犹自带着愠色，他刚准备坐下喝口茶，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房间某处角落传来，“马大人看起来很不高兴啊。” “谁？谁？！”马林听到莫名传来的声音猛然暴起，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恼怒和惊恐。 燕辰泽带着面具从房中徐徐走出，马林警惕的看着他，他则丝毫不慌的走过去关上屋门。 “你是谁？”马林眯起眼睛，闪过一道奇异的光，“你再不走我可要叫人了。” “别着急马大人，我来，是来帮你的。” “帮我？”马林疑惑道。 “帮你成为太原第一大富商，帮你垄断粮食茶叶市场，帮你干掉你的死对头，太原第一大富商林俊飞，和林家。”燕辰泽微微一笑，透过面具，可以看出他的目光带着犹自的笑意。 “怎么帮？”马林观察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从他的口音听出他是雍京人，观他的穿着不是寻常刺客。既然能深夜潜入太原城，还潜入他的马府，又不被任何人发现，看来这人很有些本事。 “明日城外军队将会引水倒灌进太原城，到时候城中势必一片荒芜，没有防备的人们会损失大量财产，可我现在已经告诉阁下了，阁下可以提前做准备。” 马林看着他不想说谎，于是试探性询问，“你是武定王的人？” “不，我是陛下的人。” 马林看他一身黑衣还戴着个面具，这好像是传说中天枢阁的装扮。他明白了，怪不得此人能顺利潜入太原城，原来他是天枢阁的高手，是为皇上服务的天枢阁刺客。 “可是即使如此，又怎么能说除掉林俊飞？”马林不解。 “我今晚会去刺杀林俊飞，明日太原城淹，众人都自顾不暇，林俊飞在此时被刺杀，林家必定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马林大人你……不就可以召开商贾大会，通过你的手段运作，成为太原第一大富商，再将林家的茶叶商路抢过来。” “阁下说的不错，可阁下帮我，一定需要我做些什么。”马林微笑，眼中露出商人的狡黠。 “马林阁下果然爽快大胆，幸好我当初计划时选择了马林阁下你，而不是林俊飞。”燕辰泽也回之微笑。马林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深意——如果你马林不识时务，那么我就扶持林俊飞将你做了。 “我需要你鼓动那些商贾脱离秦旭而归顺朝廷，至于怎么说，我想我不用亲自教阁下了。我可以许诺的是……第一，城破之时你们的家产和一切不受侵害或掠夺，第二嘛……这可要靠你们自己争取。如果此仗你们能立下大功，譬如你们若能打开城门帮助王军攻破太原，那么日后上报朝廷，说不定我们英明的秦文裕陛下会封你们个爵位。我知道在你们这行可是有不少人羡慕西北王秦川的。” 燕辰泽这番话字字戳中马林的心。他说的不错，商人嘛，不缺钱，但他们缺的是让社会认可的地位，他们希望能拥有高阶社会地位或者说可以接触社会顶流，和社会的顶层人物说话，受人尊敬。 马林觉得这桩生意很划算，而且说实话他也不乐意帮助一个反贼。毕竟在秦旭没有成功夺得皇位之前，他许诺给他们的都是空头支票。而以现在的形势来看王军似乎更站上风，他觉得秦旭是干不过贤王秦文裕的，毕竟秦文裕的名声他们都清楚，也了解他的能力。 他郑重的向燕辰泽行了个礼，并且对天发誓承诺今天所说的一切绝不外泄，他会按照燕辰泽说的去做，然后马林走过来和燕辰泽握手，预祝合作愉快。 燕辰泽可不相信商人的承诺，不过他相信马林是个聪明人，话已经点的这么透，他要再不开窍那也不大可能了。 马林亲自送燕辰泽走马府后门离开，然后悄悄叫来几个心腹让他们把放在院中的财宝和一切值钱的物品全部搬入密室里的金库，可不能让明天的大水给淹了。 燕辰泽直到快天亮才从太原城里出来，还险些被嫡系军发现。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速跑到汾水那边，明楚正焦急的来回踱步，在看到不远处冒出的燕辰泽的身影，他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明楚迎了上去，关切地询问。 “一切顺利。”燕辰泽露出了大功告成的笑容。 第四十四章 水淹太原 “还差谁？”燕南城命令传令兵吹号集合三军，环视四周，发现少了明楚和燕辰泽。 “禀统帅，士兵少了三十几人，将领差明楚将军和燕辰泽将军。”亲卫回禀道。 燕南城将目光扫向旁边的白熠，“这几天都没怎么看到他们人，怎么现在集结三军也不见他们，他们去做什么了？” 白熠心里发怵，尴尬的笑了笑，“我也不知。” 燕南城皱眉，有些恼怒，“派人去找。其他人准备出发！” “是。”三军齐声应道。 那边燕辰泽和明楚已经掘堤防水，二人看着水势直冲而下，目标是下方的太原城，明楚有些忧心，“这会不会祸及太原周围的城乡？” “行军打仗有得有失，就算如此也是在所难免。”燕辰泽道，“大不了……后日上报秦文裕陛下，对太原城及周遭百姓给予赔偿。现在最要紧的是必须在这两日之内拿下太原，萧关耽搁不起了，我许多曾经的伙伴现在在等着我，我再不去就只能替他们收尸了。”他咬了咬牙，目光渐渐变得冷漠。 燕南城领着三军在进发途中，突然看见太原城上方涌出大股洪水，神色大惊，他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黑着脸一言不发。 白熠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办成了。 太原城内此刻是一片慌乱，秦旭巡视城楼眼睁睁看着大水涌入城中，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大约持续了一柱香，水势稳定下来，秦旭坐着小舟巡视城内。百姓有的还在睡梦中猝不及防被水淹死，有的虽然活下来但家里被水淹了弄得一团糟，有的处于昏迷状态不知是死是活。他默默叹了口气，心中却在想：和燕南城共事许久，他一向爱护百姓，难道这回为了夺太原还是破例伤害百姓，只为达成目的？看来自己以后切不可大意了……凡事还是要考虑周全…… 马林看着大水嘴角微微翘起，回头看看自己毫发无损连头发都没湿一根的家眷们，暗自庆幸。 “老爷。”有小厮走上马府别院的高楼，“清点过了，只是前院进了点水，还好先前大门封的死死的，咱们家围墙修得高，这水没怎么漫进来。” “嗯。”马林满意的点点头，“等水势退去一些你就去那几家府邸，就说我约他们过府商议事情。” “是，老爷。”小厮灿笑着退下。 燕辰泽和明楚见大功告成，带着士兵们回到军营，一进去就看到燕南城站在高台上板着张脸，一脸肃杀。 燕辰泽默默拉了下明楚的衣摆，压低声音对他简单道，“明楚哥，别管我。” 明楚知道燕辰泽的意思，默默点了个头。 “将违抗军令擅自作主的明楚和燕辰泽押过来！”燕南城厉声命令。靠近的几个军法官马上过去将明楚和燕辰泽的手反剪，缴了他们的武器，将他们二人押上三军前发号施令的高台。 燕辰泽偷偷瞄了一眼底下众人，发现白熠不在，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族叔燕南城还是顾大局的，虽然恼怒，却还是记得趁此时机派白熠率军攻打太原城，即使还是攻不下但怎么也能重创秦旭军，也能给太原城内造成威慑与恐惧。 “你二人可知自己犯了何罪，可认罪！”燕南城的声音冷漠，带着满腔怒意，燕辰泽和明楚都低下头，燕辰泽小声开口，“请统帅责罚燕辰泽，但统帅容辩，此事下官是主谋，明楚将军和他手下的人是受下官威胁和蛊惑，请统帅从轻处罚他们。” “燕辰泽，你既认罪，什么也别说了。按军法，如何处置！”燕南城将目光射向底下的军法官，军法官站出来恭敬回答，“主犯燕辰泽将军罚军棍五十，从犯明楚将军罚军棍二十，参与士兵处罚军棍十下。” “统帅大人。”一直不说话的下军主帅，也是燕南城手下的老将尉迟穹站出来拱手抱拳向燕南城求情，“下官认为燕辰泽将军和明楚大人虽犯过错，但最后事情办的是好的。他们水淹太原，为我们攻打太原城方便不少，立下大功。但违抗军令，事先不与您商量，擅自行动，该罚的不能少。” “尉迟，你以为当如何？”燕南城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将领还是很看重的，说话的语气也放缓了许多。 “下官认为燕辰泽和明楚手下参与此次事件的士兵就不要责罚了，责罚他二人就行。”尉迟穹道。 此言一出，底下纷纷附和，还有人表示燕辰泽和明楚虽然是擅自行动，但功过可以相抵，不赏不罚就好了。燕南城见士兵们都不愿意惩罚二人，于是答应了尉迟穹的建议，不过军规和军法不可违，身为统帅就算底下人求情他们的罪责也是不能免的。 燕辰泽觉得无所谓，只要底下将士不被连累就行，但找个时机还得将此事上报秦文裕那里，总不能让他们辛苦几天最后啥奖励都没有吧。 白熠回来时，明楚的棍子已经打完了，正趴在那里休息，燕辰泽还在打，不过这个十二岁的犹自带着稚气的少年却一声不吭，白熠走过时，看到他的眼中是坦然没有情绪的，对于燕南城的责罚燕辰泽是没有反抗或者气愤情绪的。白熠觉得这点很难得，要是自己处在燕辰泽这个年纪，肯定是要觉得委屈的。——毕竟辛辛苦苦挖了几天大坝，又顺利完成计划立下大功，没有赏赐却迎头就是惩罚，连自己都觉得燕辰泽很委屈。 “禀报统帅，下官领兵攻打太原城得胜归来，歼敌五千，我方损伤五百，投石机将太原城城墙砸了个小缺口，下官以为我军宜今晚出兵，以防秦旭叛军休整过来不利于我们。” “辛苦了。”燕南城点了个头，等晚些时候传令三军告知消息，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白熠点头，看了明楚一眼，明楚也看向了他，二人通了个眼神，白熠先行带着自己的中军退下。 燕辰泽打完板子后，燕南城命令亲卫将他和明楚带进自己的大帐，让外面的守卫退下，沉声看着燕辰泽，“为什么不与上级商量擅自行动？” “禀统帅，下官知道您不忍心引汾水倒灌太原，您怕城中百姓受苦，也担心太原及其周围城镇人、物损伤和受损害，但萧关那边形式迫在眉睫。请恕下官无礼，下官认为我们的将士也是命，不能为了百姓就白白损失自家将士，让他们流血牺牲。” “你竟是这么认为的？那你知不知道城中的百姓也许就是他们的家人？若是你的家人在城中你还会如此吗？”燕南城的语气骤然升高，明楚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下官知道。下官知错，不敢再辩。”燕辰泽低下头恭敬的认错。这个道理两边说的都有理，无论是燕南城还是燕辰泽他们的考虑都没有错，所以燕南城虽然生气但也理解。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多言这件事，而是话锋一转谈起了萧关。 “萧关那边的情形越来越糟糕，今晚三军直攻太原，明日太阳升起时太原城必须破。今晚燕辰泽你作为中军先锋打前锋，上军中军下军会配合你在后面。你的任务是带着攻城锥攻破正城门，让出一条道让上军中军先进城，下军断后。进城之后快速将秦旭叛贼的军队处理干净，我会安排明楚……”燕南城说到这里将目光看向明楚。 “是！”明楚点头表示在听，“你去清扫战场，清点人员伤亡等等。稍后我会叫来白熠和尉迟交代他们巡视太原城，看看水淹后的情况……燕辰泽你，到时候什么也别管，领着五千精骑直接出发北上萧关支援你师父徐路。” “是。”燕辰泽拱手。燕南城点头，对明楚道，“你去看看你的上军，辰泽，跟我来看看五千精骑。” “是！”二人同时答道。 燕南城领着燕辰泽出了大帐带他去看燕家在燕城培养的精锐骑兵，他们的装备精良，配备的战马都是云南进口的滇马，能日行千里，士兵精气神十足，整装待发。 “本来从燕城匆忙集结军队出兵征伐叛贼秦旭，没有带那么多骑兵。前日我想了想，去了封信给燕城我留下的领军布泰，又调了一些，新调的是昨日到的，我就不让他们参加今晚的攻城。”燕南城一一向燕辰泽交代，“骑兵的总队长是慕容景，副队长宇文岚，你和他们认识一下，有什么计划一起商量决定。” 慕容景和宇文岚从队伍里出来向燕辰泽行礼，燕辰泽回礼，微笑着握了个手。慕容景拱手对燕南城道，“请统领王爷放心，慕容必不会让您失望。” 燕南城拍拍燕辰泽的肩膀，让他们在一起聊会儿，又派人去叫白熠和尉迟穹，和二人交代了他们的任务。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夜幕渐渐降临，总攻即将发起…… 第四十五章 攻占太原 入夜，黑沉沉的云在太原城上方铺陈开来，整座城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融合成天地一色的浓墨，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秦旭和几个心腹将领商议着目前的战局，丝毫没料到今晚便是决战。 燕南城大军悄悄逼近太原城，如一片黑鸦整齐的化作一片。马林没有辜负燕辰泽的期望，也为自己谋了个好前程，他成功说服那些商贾，已在今日秘密成为了太原城商家新的领军人物。 按照与燕辰泽约定的，他事先布局安排妥当，在府中设宴款待连日来疲惫应战的将士们，早早下了毒药。——毫不意外，到场的将士们全部无声无息倒下，马林的嘴角流露出商人般特意的狡猾笑容。 他吩咐心腹跟随自己悄无声息夺取了城门，在城楼上燃起了三盏明灯，然后大开城门站在城门口向燕南城军队示意。 一切顺利的都有些超乎燕辰泽的设想。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策马进城，瞬间无数的火把熊熊燃起，照亮了这个被黑云笼罩着不见一丝光亮的城池，喊杀声骤起，惊破了处于熟睡中的百姓，吓得人们肝胆俱裂。 秦旭还在总督府与部下商议战事，突然听到外面如雷贯耳的喊杀声咆哮着，不用来人禀报，他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好！”秦旭眉间一动，还好他整日穿着轻质盔甲，这危急关头不至于浪费时间去换衣。他的部下一个个脸色也都变了，这时一个士兵冲进来慌慌张张的向秦旭禀报，“不好了王爷，王军杀进来了。” “怎么办主上？我们要不要杀出去，去调集西城军和嫡系军？” “来不及了，快随我从后城门逃！”秦旭边说，脚下的步子刻不容缓。部下们纷纷操起武器跟着秦旭在卫兵的护卫下冲出去。 秦旭牵过放在门外的马匹一个翻身上马，他的部下们跟着他，他们的身后燃起一片追击而来的火光。 “主上，我们去哪里？！”最近的部下询问秦旭。 秦旭压低声音冷冷道，“去萧关。” 明楚带来的军队负责堵截秦旭，此时他们已发现目标，在穷追不舍。明楚弯弓搭箭，在马上瞄准前方，一连射杀了好几个秦旭身边的要将，却在最后让秦旭跑了。 “别追了！”明楚大手一挥，“后方城池就是秦旭的地盘，且放他，我们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是。”底下士兵听令道。 燕辰泽跟着燕南城进了总督府，燕南城刚收到明楚的消息，得知秦旭跑了，所以拦住燕辰泽要再交代他几句。 “秦旭很可能北上萧关支援赤冰凌意图攻破徐路统领的边防军，你们此行注意两点：一，避开秦旭。二，在秦旭之前赶到。”燕南城语速极快，说完不等燕辰泽反应，他已推燕辰泽往外走，“好了，快去吧。” 燕辰泽点个头，马上跑出去牵过自己的马，大手一挥。身后的五千轻骑跟随他的脚步疾驰出太原，一行人只余留扬起的残沙。 燕辰泽在听完燕南城简单的叮嘱后第一反应便是更换路线，在他的方案中有五条路线，现在秦旭跑了，不知他是否打算去萧关，所以必须选取一条安全又快捷的路线。幸好骑兵的坐骑都是清一色的滇马，不仅跑得快还耐劳，所以燕辰泽大胆果断的选择了一条通往萧关的捷径，但是全程都是崎岖的山路。 他初步在脑海中算了一下如果他推断的正确，秦旭会走太原—榆林—庆阳这条大路，这样秦旭就需要绕远，那么他选择的路线能快秦旭两天抵达萧关，那时候就完全不用担心秦旭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后面搞突袭。 事实证明他的推断完全正确。因为后方郡县城镇都在秦旭的掌控范围，所以他没必要怕，也没必要防，大摇大摆在大路上疾驰。燕辰泽的骑兵都是跟随燕南城久经沙场的，对于崎岖山路没有不适，除了中间一点小插曲——偶遇山匪浪费了点时间外他们一切顺利。 两天赶路，他们成功在计划时间内出现在萧关，赤冰凌军的后方。 事先来不及与萧关的徐路统领取得联系，也出于担心打草惊蛇，燕辰泽索性没有与徐路商量，徐路和赤冰凌方都不知道有一支军队已经在暗中抵达了萧关战场。 在燕辰泽他们抵达的当天晚上，赤冰凌进行了夜晚的炮轰。赤狼军队这些日子都是早晚昼夜不停的对萧关发动数次大小不同的进攻，为了应对赤狼军队，徐路将城内的边防军分为三拨轮流倒休，要不是依仗萧关坚固的城坊，边防军那点人马早就守不住了。 不过在赤冰凌猛烈炮火的千锤万击下，萧关的城墙还是被打出一个缺口，赤冰凌抓住机会猛攻缺口处，为此边防军死伤许多子弟，在他们坚韧的意志和一个倒下一个赶上的舍身填缺下赤冰凌愣是还没攻破萧关。 不过很快了，也许就是今晚了…… 因为城中的边防军已经所剩无几，连徐路自己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他清楚知道如果再没有援军，那么自己和剩余的边防军将士们就要葬身此处。 另一边的赤冰凌嘴角露出释然的笑容，他已经看到胜利就在前方向他招手，他仿佛感觉萧关已在自己的脚下。 第四十六章 萧关大捷 夜幕沉重，竟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雨，赤冰凌已整装待发，他抬起头看看正上方的天空乌云密布，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笑意。 “老天降下大雨，倒帮我省了一会儿清理血迹的麻烦。”他自言自语，突然招了个手，身边随侍的东子昂马上上前听候吩咐，“传令给赫连勃，让他最好活捉徐路，我很欣赏这个人，如果能让他加入我们赤狼，那我们将会如虎添翼。” “是，太子。”东子昂点头，退下去找赫连勃传达了赤冰凌的意思。赫连勃亲自过来压低声音对赤冰凌道，“太子，臣觉得徐路不会归降我们，您知道的，徐路是燕南城手下大将，而燕南城是西秦的武定王，如果燕南城不投靠我们，他手下的人肯定也不会来我们这边。” “呵，不见得。”赤冰凌收回笑容，没有多说，只是抬手做了个手势，三军将领会意，调齐兵马跟在赤冰凌后面发动了对萧关的最后一击。 那边徐路已做好必死殉国的准备，他长长叹了口气，给剩下的边防军士兵每个人倒满了一杯酒，众人随他饮尽，然后拿上武器奔赴死亡。 燕辰泽领着五千骑兵就在被黑夜笼罩的树林中观望，燕辰泽的眼睛如同暗夜中的狼，目露凶光，有种饥渴难耐迫不及待想要饮血的冲动。 他身边的五千骑兵亦如此。——很久没有出来干仗了，何况此番要做的是拯救同番号友军的任务和使命，他们比燕辰泽的心情还要急切。 “大人，动手吧。”身边的慕容景有些急切不安的蹭着脚蹬，但燕辰泽却抬手制止，用阴沉的声音传达着自己的意思，“再等等。” 赤冰凌军队开始冲锋，只五分钟缺口就被攻破了。 “大人！”宇文岚也着急了，燕辰泽却只是眯起眼睛同样急躁的在等着什么。 终于等到了！燕辰泽松了口气，看到了赤冰凌的后方留守部队在东子昂的带领下缓缓出动驰援赤冰凌。 “准备！”燕辰泽冷笑，“杀！” 身后的骑兵们得令，一个个兴奋若狂的从树林中冲出来，高叫着咆哮着挥舞着马刀砍向东子昂带领的后备军，他们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燕辰泽的骑兵砍了脑袋。 骑兵们兴奋的将赤狼人的头颅甩起来“嗷嗷”乱叫，提着马刀的手却不闲着还在快速干净的进行着砍杀。 据幸存者的描述，那五千人的骑兵团如同丧尸一般从不知哪个角落冒出来发出死亡般的恐怖怪叫。赤冰凌的先锋大军还在和徐路的残军厮杀，后方突如其来的一支死神部队让他们慌不择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马刀砍掉，然后就去另一边的彼岸重新入轮回。 燕辰泽手提东子昂的头颅，在乱军中敏锐的搜捕到了赤冰凌，他精准无误的将东子昂的头颅甩到赤冰凌背上，赤冰凌一回头，看到自己心腹的头正血淋淋摆在面前，头颅上一双惊惧的眼死死瞪着自己，不能瞑目。——显然是措不及防在毫无准备下丧命。 燕辰泽趁乱飞身跃起，一个轻功连踩数人跃到了萧关至高处高声沉稳的对着底下厮杀的敌我双方士兵正色道，“王军的增援人马已到！西秦的弟兄们，给我杀尽这帮赤狼蛮子！” 他用内力发出很有劲道的声音，声音传出数百米开外，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徐路的残军听说王军的增援大部队赶到，也不管是真是假立时燃起熊熊火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斗志和战斗力。——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是绝境寻觅生机，那是黑暗中拼命捕捉最后一丝光亮和机会的力量，那是死亡的力量！ 赤冰凌眼见局势不妙，高声对着赤狼子弟下达命令，“所有人听令，撤军！”话毕，赤冰凌在亲卫的保护下撤出战场，尽管身上被砍了大大小小数十刀，但总算捡了条命。其余的赤狼士兵可没那么好运，他们有的因为黑暗和慌乱误砍自己人，有的因为撤退踩踏被活活踩死，还有的因为雨天路滑从城墙上摔下来摔死，剩下的不是幸运的逃掉就是被乱刀砍死。当然，幸运的人往往占少数。 不过说来他们还是要感谢他们的统帅赤冰凌及时下达撤军命令，将此战的损失减到了最少，四万赤狼士兵死了三万多，剩下的则跟着赤冰凌逃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城休养生息。 此战也被载入史册，史称“萧关大捷”又称“萧关战役”、“两国交锋”，作为史上以奇袭取胜的战役之一被军校子弟学习。 赤冰凌计划撤军回国，不过等他回国重新补充人马和兵力，萧关还是要拿下的。 赤冰凌从秦旭领地借道撤军，秦旭的军队很快就要赶到萧关，所以燕辰泽在见到师父徐路后没时间嘘寒问暖多言其他，直切主题要求徐路率领残军撤到平凉，再从平凉撤回最近的燕家军大本营所在地“南渊”——一个被改了名字由燕南城命名的城市。 徐路同意，因为他手下的边防军经此一役只剩两百人不到，而南渊有边防军两万人，他过去可以接手补充自己的部队。 加上虽然大败赤冰凌军，但秦旭军马上赶到，萧关内已无粮草，城防设施残缺，就算补充人手也难以守住，索性撤军将他丢给秦旭处理。 燕辰泽飞鸽传书告诉燕南城萧关的战况，并暂时随徐路一道撤往南渊。 第四十七章 曾经往事 外面战火连天，整个西秦国四周无一处安生之地，唯天穹算是这混乱中唯一安宁的地方。 自夺回天穹后，幽夜阁就成了武林新的霸主。慕北寒对此事倒是由衷的觉得开心，当武林霸主和武林第一大派是一件很累的事，天穹也成了武林的众矢之的，如今有个独孤翼和幽夜阁愿意接手这个苦差，他倒是乐得其中。 慕羽基本上算是天穹的掌门，因为慕北寒将所有事和天穹的全部资料都交给了他，只不过慕羽这个掌门很闲散，因为天穹在武林中的地位大幅下滑，没有那么多应酬和勾心斗角，在不觉中也是因祸得福。 燕枫没有待在天穹，他现在人在幽夜阁，和宇文宣和独孤翼一起，他又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社交天赋”，很快便和独孤翼混熟了。 这日两人坐在幽夜阁一处石阶上闲谈。 “翼兄从未跟我谈起过往事，但我想……你灭掉斩魔派，不只是为了斩草除根，一定有别的原因。”说这话时，燕枫已在前几日派天枢阁自己的属下帮助独孤翼一道彻底铲除斩魔派在各地的残余势力，今天早上天枢阁属下来回报称斩魔派在西秦境内的全部根据地和弟子已被彻底清除。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独孤翼转过身，他恢暗的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警觉。 “我大胆说了。”燕枫很直爽的表达自己的猜测，“我想……你和上官亮之间……是不是有渊源？” “嗯。”独孤翼点点头，“在某些方面，只不过他比我要幸运一点。” “所以……原来……翼兄的眸子里总是藏着一抹阴郁，其实我观察很久了，但一直不敢问，也寻不到合适的措辞。”燕枫的脸颊微微泛起两抹红晕，似有些不好意思，也从未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来意。 独孤翼听明白了燕枫的意思，但他没有介意，而是直白地对燕枫道，“其实我没有刻意回避，只不过没必要提。不过你都问了，我就将我记事起的一切告诉你吧。” 镜头一转，是幼年在街道上乞讨的一个小孩。 小孩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身上很脏，脸上全是尘土，手里捧着一只碗，碗里有零星几个铜钱。 也许是太冷了，小孩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一个角落，瑟缩着，将整个身体环起来，只露出一双带有凶恶和敌意的眼睛，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己周围的情况。 那时候，独孤石刚好带着幽夜阁的弟子走在街上，他的眸子里是无边的黑与恶，幽夜阁横行霸道，在街上纵火焚烧、烧杀抢掠，不过小孩目睹着一切却一声不吭，仿佛因为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护好自己和自己周围这方寸之地，抓紧那个脏兮兮的瓷碗，警惕的看着领头的，服装与其他人不同的幽夜阁现任阁主独孤石。 独孤石的目光游离般在大街上游荡横扫，最终还是看到角落里与众不同的脏小孩，也就是后来的独孤翼。 在触到那双天生带有恶意的眼睛，独孤石的眼里很明显露出兴奋的神情，他快速走过来蹲下去死死盯着脏小孩，眼睛里再一次闪现恶魔般的目光。 不过小孩并不感到恐惧，只是握着碗的手越发用力，不自觉向后挪动了一点。 “你饿吗？”独孤石微笑着问他。 小孩死命的点头，独孤石招招手，手下递过来一个包子，他扔给小孩，小孩抓起来如饿虎扑食般撕咬着包子，独孤石乐了，等他吃完又问他，“跟我走？” 小孩停住了，慢慢抬起头，先是警惕与防备，再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接受与认可。他的喉头蠕动，发出嘶哑的声音，“我要像那些少爷一样。” 独孤石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收住了笑，脸上再一次露出诡异的神情，“当然。” 于是小孩跟着他回到幽夜阁，他有了名字，叫做独孤翼，是独孤石的亲传弟子之一，在幽夜阁享有少爷的地位。 独孤石亲授他武功，让他随侍身边，但独孤石好饮酒，因为练邪功加天生暴戾更加喜怒无常，他身边和他同为独孤石义子的伙伴都因为小过错或者运气不佳被独孤石施以炮烙之刑而死，只有他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活了下来，后来趁独孤石不备手刃了他，成为了幽夜阁的新阁主。 虽然独孤翼在讲述这段往事时，语气再平常不过，说的很云淡风轻，但燕枫的内心却是大大的触动与震撼，久久不知该说什么好。 独孤翼轻笑，说起了在那之前的事。“那一年，我被独孤石收养，进入幽夜阁，彼时我九岁。在那之前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直到九岁那年母亲病死，我才出来乞讨。” “我本来是腾星阁主之子，只不过生母身份低贱，是个娼妓，所以腾星阁主并不认我，以前我在妓院生活，后来母亲无药医治，就那么死了，妓院里的人把我赶出来。不过我不恨他们，因为如果他们不赶我出来，我自己也是要走的，那种地方不是我待的，相比之下幽夜阁更适合我。” “所以翼兄也要灭了腾星？”燕枫小心翼翼的询问。 “如今把他们踩在脚下，岂不是更好玩？”独孤翼反问他道，眼中有无尽的仇恨与快意。 燕枫不再说话，其实他没跟独孤翼说，宇文宣的眼眸里也有着极力隐藏……幽深的阴郁与仇恨。独孤翼之前跟他提过，他说他和宇文宣之所以成为至交好友，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世经历很像，近乎一样，出于同病相怜，两人走到了一起。独孤石的死还有宇文宣的出谋划策，他们俩的感情深厚，所以独孤翼曾说就算慕羽过不了他的测试，但能让宇文宣开口的人，他不会拒绝。 所以他很想知道独孤翼的身世经历，想知道独孤翼有着怎样的过往，那么他就可以推出宇文宣有着怎样相同相似的曾经…… 原来他们的从前，是这样的啊……怪不得如今的他们，能有着这般成就…… 总有机会，他要帮独孤翼解除心结，然后找到宇文宣，让他亲口说出曾经，帮助他做一切。 第四十八章 死生契阔 一晃眼，小半年时光过去，外面的战局还在僵持阶段，不过可以很明显看出以秦文裕为首的王军集团占了上风，秦旭是在赤狼的支持下勉强占据着十城负隅顽抗。 战报频频传到雍京，坐在议事殿的秦文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案，抬手拿起了一旁的茶盏随意呷了一口。 “此次讨伐秦旭叛贼，武定王将立功的机会都给到了白熠和明楚两位公子，等他们得胜回朝，陛下便可顺势为两位公子封官升职。”秦文裕底下的幕僚向秦文裕恭贺。 “燕南城很会为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炽烻皇朝和我们西秦都能得到重用和封爵。不过我很担心啊……武定王在民众那里有很高的威信，这样长久下去，他会威胁到我们秦家的天下。” “陛下的顾虑也有道理。”幕僚沉吟道，“武定王是不可多得的济世之人，各国都想邀请他入驻，偏偏他在百姓心中威望很高，无论是自立为王还是入驻他国都是两方任取，均是好去处。” “呵，赤冰凌此次率军前来我国讨便宜，私下里也派了使臣去游说燕南城，开出的价码可比武定王这个爵位还要高，赤冰凌也是下了老本。”秦文裕淡淡笑道。 “可燕南城是安邦定国之臣，而且他在朝臣中处于中立，对稳固陛下皇位有很大助益。” “我知道。”秦文裕轻轻抚摸手上的戒指，不再多言，深邃黯淡的眸子里变幻出幽红的光芒。 * 在西秦的边境，天穹，慕羽和燕枫正在天穹镇巡视。 自从天穹派淡出江湖，听从燕枫的建议，天穹现在 在各地广施粥棚，接济贫苦百姓和因战乱背井离乡的流民，为天穹派迎得了一个仁厚济民的好名声，深得百姓之心。 慕羽每天的生活也很悠闲，就是在天穹境到处闲逛，时不时去一下大晟和南冥的天穹分舵去看看。上官亮主要负责武林事务，有时候也会和交好的门派进行往来，但不再参加武林大会。 看着天穹境的百姓安居乐业，慕羽的脸上经常挂着笑容，“我觉得现在这样真好，没有了江湖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生活也轻松了很多。” “我建议你最近可以筹划着在天穹境开家饭馆，如果口碑不错再去九州各国开几家分部，不然光靠现在吃老本和护镖恐怕天穹很快要破产。”燕枫调侃慕羽道。 慕羽哈哈一笑，想了想，问燕枫，“那饭馆起什么名字？” “你问我吗？”燕枫看他。 “那不如叫……辰远楼？” “不好。”慕羽摇摇头，“还不如枫羽楼。” “嗯……这个名字不错。”燕枫拍板道，“就叫枫羽楼。”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天穹镇，上山回了天穹派，燕枫慕羽行到了二人以前常去的瀑布，只见那块瀑布顶的大石上赫然立着一人在吹着忧伤的竹笛。 白衣飘飘，黑发如瀑，衣摆随着风肆意洒脱的乱飘，燕枫和慕羽都顿住脚步，慕羽凝望着那人，眼神中流露着复杂的情愫。 “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聊聊。”燕枫拍拍慕羽的肩，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去苍穹之巅等你。” 他们约好了今晚在苍穹之巅结拜，从此便是至交好友，生死兄弟。 “好。”慕羽的声音很轻，目光静静落在白衣男子身上，眼眸里微微带着些犹豫。 燕枫轻声离开，慕羽则在那里静听笛声，笛声止，他才从树林中艰难的挪步，白衣男子听到声响霎地回头，在看到来人是慕羽，眼眸又在一瞬间变得柔和。 “阿羽。”上官亮轻唤。 “玄光哥，我想和你去瀑布后的桃林坐坐。”慕羽道。 上官亮没有拒绝，径直从大石上轻足一点落在他身前，然后走在前面进了瀑布后的桃林。 “我记得你在这里藏了酒。”上官亮道。 慕羽麻利的找到做了标记的树，从树后取出铲子，从树下挖出两坛佳酿。 “最后藏的两坛，剩下都被我喝光了。”慕羽笑着扔给上官亮一坛，自己胡乱解开系在上面的丝带，拔出酒塞轻轻嗅了嗅，小口饮了一口。 “你恨冥湮吗？”他突然毫无征兆和准备的开了口，和燕枫一样直切主题。 “呵。”上官亮淡然一笑，喝了口琼酿，“那个人吗？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曾经的一切，也不知道他认我，利益中是否有一丝真情，不过那有什么重要呢？他已经化成了灰。” “那一刻，在你手刃他的那一刻，你心中想的，是什么？”慕羽紧追，上官亮的目光一闪而过，多重情感在一瞬间齐涌，又在下一秒烟消云散。 是什么？他不知道……也许对于没有深厚感情的人，他下手不会迟疑吧……就算现在脑中时常还会闪过那个人，但那些片段总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 他不答，慕羽却已从他眼中知晓答案，两人默默坐于树下对饮，直到酒快尽了，上官亮才又开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和燕枫再回雍京。” “嗯。”慕羽道，“现在天穹无事，有你有爹，我想和燕枫一起游历山河。” “是个不错的打算，那就去吧。”上官亮目露慈爱，嘴角带着的一抹笑意是真心的祝愿。 慕羽起身，看看天色已晚，他向上官亮道别，一个人跑去了苍穹之巅。 那里，燕枫已等候他多时。 “来吧。”燕枫向他伸手，慕羽握住他的手，两人来到苍穹之巅的最顶端，对着月光齐齐下跪，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愿我慕羽，行走江湖，锄强扶弱，保护受苦受难的百姓，穷尽一生，为世上不平拔刀。” “愿我燕枫，居于庙堂，铲除奸佞，守护一方净土，穷尽一生，为百姓营造一个太平盛世。” 两人说完相视一眼，眼中流露着心怀大义的凛然之情。 他们站起身眺望着遥远的远方，对着月亮，默默记下今日誓言。 第四十九章 将领变动 整个西秦轰动了！ 昨日晚消息传来，叛贼秦旭在府中暴毙身亡，消息不知怎的泄漏出去，现在秦旭方大乱，燕南城趁此时机大举进攻，一日内便连夺三城，而远在西京的秦无宇子承父业成了叛军新的首领，彧卿寇上书雍京，请求发兵攻打西京城。 秦文裕在皇宫中得到秦旭暴毙身亡的消息很是满意，算算时间离秦旭造反确实过了大半年，他体内未解的余毒彻底爆发，那么估算一下前阵子秦旭一直按兵不动估计是身体状况恶化，不得已暂时休兵止戈与燕南城形成对立僵局。 “修冥。”秦文裕唤自己的心腹，“秦文演那边有机会下手吗？” “回主上，秦文演警惕性很高，在您登基后马上增加两倍的护卫严密保卫着他的寝宫，又调了天枢阁的刺客在暗处观察，可谓是密不透风，凭我一人之力……暂时找不到下手机会。”御修冥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觉得自己很无能。秦文裕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没有责怪他，同时附耳低声对他道，“这件事先放放，我有其他事要你去做。” “主上吩咐。”御修冥立马提起精神，认真听着秦文裕的话。 秦文裕在他耳边简短的说了一番话，御修冥全程面不改色，只是到最后脸稍微阴沉下去，想了想，胸有成竹的行礼答应。 秦文裕很满意，他快步回到桌案旁坐下，拿出御纸和毛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几行字，写完后交给御修冥，让他拿去三省让人前去传令，至于纸上的内容，大致如下。 滋调侍卫统领御修冥前往西京天统军团接管平西王彧卿寇的职务，彧卿寇即刻回京领受封赏；滋调雍京王白靖——在贤王秦文裕上位后，白靖便由雍京侯进爵雍京王，前往北方接管武定王燕南城的职务，统领边防军讨逆军，同时上军中军下军三军将领随武定王一道回朝，改派新军将领王瓒、李贸、朱琅前去接替三人职务。 命令发布下去，燕南城和彧卿寇两个开国元老一看便知道秦文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文裕还派人去徐路那里调回了燕辰泽，燕辰泽年纪还轻，不明白秦文裕此举的意思。他本想过秦文裕是怕燕南城功高盖主，可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文裕要将明楚和白熠也调回来。 白熠对于此次安排心知肚明，与他同样是贤王秦文裕器重之人的明楚不清楚秦文裕的算盘，不过他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于是悄悄找来自己的心腹和暗卫做好一番准备。 此时，远在天穹的燕枫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是天枢阁的手下告诉他的。他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心里惴惴不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慕羽看燕枫这副表情，面上有些为他担心。 “秦文裕开始提防我爹和我们燕家，我怀疑……” “别瞎想。”慕羽拿过燕枫手里的信草草看了一眼，“秦文裕不是同时召回了明楚、白熠，还有同为开国元老的彧卿寇。” “正因如此我才担心。”燕枫眉头紧锁，“不行，我要给我爹写封信。” 说着他便要朝房间走去，但被慕羽拽住了，慕羽劝他，“你能想到的燕伯父未尝想不到，不要太过担心了，贤王初登基，虽有半年了，但政局还不是那么稳定。照你先前与我说的，秦瑞，他的父亲还没有死，他这个皇位不能算坐的稳，他是不敢对功臣动手的。” “但愿。”燕枫听完慕羽的话绷紧的心却没有一点放松，只是在心里安慰自己贤王这次突然更换所有前线将领可能没有别的意思，不过等这件事后应该劝说父亲辞官，他们远离西秦跑去赫兰也行。 彧卿寇和燕南城都听从了秦文裕的调令，即刻返京。御修冥和白靖等也即刻从雍京出发前往各自领地赴任。 回来时明楚和白熠坐的马车，燕南城骑马走在前面。在马车上，明楚一直默默观察白熠的神情，发现对方一片淡然，他的心也跟着松了些许。 “明楚兄，你和燕枫兄关系很好吗？”白熠突然开口问他，语气随意，状似闲聊。 “与常人并无不同。”明楚笑笑，“白熠兄知道，我父亲是皇家护卫统领，并无爵位，因为跟随殿下受到殿下提拔，我才得以封了个北定伯。我和明家上下都对殿下感恩戴德，自然誓死效忠殿下，为殿下马首是瞻。” “哈哈哈哈，明楚兄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秦文裕陛下，也不会乱说什么。”白熠开玩笑道。 “白熠兄是秦文裕陛下的准妹夫，那我也就开诚布公告诉白熠兄了。”明楚压低声音，神色诡谲，“其实……我只是想巴结那些上流社会的贵公子，想结实雍京的大家族，希望我们明家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雍京的大家族。” “会的，明楚兄。”白熠露出一个高深的微笑，“我可以透露给明楚兄一点消息。此次回京，我们的文裕陛下会给我们丰厚的赏赐，早先陛下曾跟我说过，他有意让令尊接管西京卫，在平定秦旭叛乱后将西城军和西京卫两支军队整合编号，组建一支强大的陆路军团，名字就叫精京卫，由令尊担任统领一职。” “对于明楚兄，陛下希望此战用战功堵住群臣的嘴，提明楚兄你为北定侯，加入内阁，成为陛下亲信班中的一员，来辅佐陛下。所以明楚兄，你前途无量！” “多谢白熠兄。”明楚恭维道，“还需白熠兄多多提携，毕竟我们都知道，你才是文裕陛下最信任的人，毕竟你们之间可有着联姻关系。” 白熠笑笑，“那我们便相互提携，共佐陛下。” 第五十章 计诛功臣 接到命令后，彧卿寇于次日抵达雍京，秦文裕亲自接见了他并表彰了他的功劳，跟他说明待燕南城抵达雍京后要举办庆功宴犒赏他们这些将领的功劳。 四日后，燕南城抵达雍京，独自进宫见了秦文裕，秦文裕微笑着与他寒暄许久，然后命人着手布置今晚的庆功宴，地点定在了宫内的寒食阁。 接见完燕南城后，他单独叫来了明楚和白熠，将二人留在身边下棋饮酒，直到晚宴快开始前才让二人去准备。 燕南城和彧卿寇分别准备，从各自的府邸出发前往皇宫，本来燕辰泽要跟燕南城一起去皇宫，但临行前燕南城叫住了他，让他去兵站打点一下带回京的二十多名燕家亲卫，燕辰泽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按照燕南城的意思去做了。 燕南城到皇宫时，刚好在门口处遇到了明楚，明楚行色匆匆，脸上是故作镇定的平静，他向燕南城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恭敬的对燕南城道，“武定王快去寒食阁吧，平西王和陛下都在那里了。” “平西王和陛下……还有呢？” “并无他人了。”明楚虽然微笑，但他的眸子里一直有一抹奇怪的神情，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明楚不再多言，只是又点了个头便告辞了。 燕南城也没有停顿，径直去了寒食阁。 寒食阁内，秦文裕正言笑盈盈的与跟着彧卿寇一同回来的天统军团将领聊天，余光瞥见燕南城进来了，微笑着转过头对燕南城道，“武定王也来了。” “臣，参见陛下。”燕南城只拱手行了个礼。 秦文裕没有见怪，用手指了个位子示意燕南城坐下，燕南城走过去落座，抬眼与对面的平西王彧卿寇对视一眼。 彧卿寇依然是一副冰冷的神态，连那双疲乏的眸子里都充斥着无尽的冰冷与排斥，让人无法亲近。 秦文裕用目光扫了一眼，发现燕辰泽并未到，于是询问旁边的内侍，“辰泽将军怎么还没到？” “回陛下，恐怕路上有些事务耽搁了吧。”内侍说着，用目光瞥燕南城，后者却一言不发，仿佛燕辰泽不是住在武定王府，仿佛他不知道似的。 秦文裕见状也不好询问，只好招招手唤来一个天枢阁暗卫，用很低很冷的声音吩咐他道，“去找找。” 等暗卫走后，秦文裕用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面带笑容十分热情的对众人道，“今日是庆功宴，朕想好好犒劳一下众位将军，你们为西秦安定讨伐叛贼秦旭，实在辛苦，所以今日在这里，朕先敬各位将军一杯！” 话毕，秦文裕举起酒杯，众人跟着举杯朗声道，“愿为陛下效劳。” 接着秦文裕又举杯看向燕南城和彧卿寇，“此战平西王和武定王功劳最大。你们作为领军元帅统领大局，尤其是武定王，攻克数城，又在秦旭暴毙的时机上连下三城，待三军凯旋，朕要在大殿上一同封赏！” “谢陛下。”二人举杯饮尽。秦文裕坐下，吩咐传歌舞，众人吃菜自饮，许久，一个天统军将领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不见白将军和明将军。” “对呀，这两人干什么去了？”秦文裕故作不知，喝问身旁的天枢阁暗卫。 “回陛下，二位将军应是有事耽搁了，很快就到了。”暗卫回答道。 “诸位喝酒，朕再敬诸位将军一杯。”秦文裕再次举杯，众人纷纷起身称“不敢当”，燕南城开口对秦文裕道，“陛下不可，应当是臣等敬您。” 众人纷纷点头，秦文裕笑得更开心了，点头表示受了，于是在燕南城的带领下众人齐齐向秦文裕敬酒。 秦文裕放下酒盏，一个暗卫附耳对他道，“陛下，明楚将军准备好了。” 秦文裕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阴沉森冷，唇角挂着的一抹笑容也变了意味，他见时候差不多了，慢慢饮尽一杯酒，用目光示意一旁的暗卫。 “燕卿，彧卿，今日庆功宴，朕有一事想向二位元老确认……”说着，他慢慢站起身，目光变得阴冷暗沉，带着眼镜蛇般的狡黠与杀意，“朕听说你二人与叛贼秦旭及外敌赤冰凌勾结，可有此事？” 二人心下了然，知道这一刻终于到了。燕南城深深吸了口气，默默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眼里是无奈失望悲凉的笑意，而彧卿寇则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他俩不想配合秦文裕将对话进行完整，秦文裕也不生气，自己将该说的话说完。 暗卫将罪证送到二人面前，秦文裕则冷笑开口，“彧卿寇，你作为三朝元老，朕相信你是不会勾结赤狼叛国的，可是证据确凿，有你亲笔写给赤冰凌的书信，朕想听听你如何解释？” 彧卿寇一脸冷漠，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秦文裕知道彧卿寇是这个性格，所以心里的火并没有燃烧的很旺。天统军的其他将领见秦文裕如此指控，一个个都按耐不住要为彧卿寇辩解。“彧统领绝不会勾结外敌，尤其此人还是赤冰凌，我西秦的敌国！试问彧大人已身居王爷之位，他为何要勾结赤狼？” “是啊！”另一个将领也站出来反驳，“陛下，我西秦乃是九州第一大国，人人都想入我西秦谋求士职，怎么可能有人会想往外跑？这如何都说不通。彧大人是天统军团统领，西秦的平西王，那么赤冰凌能给出什么样的厚禄来吸引彧大人叛国！” “那么这封信如何解释？还有，天统军团朕安插的暗探禀明称某日晚，彧卿寇曾独自出营，他跟踪发现彧卿寇去了路边一家小摊喝茶，而不一会儿一个黑衣人出现坐在他对面，两人交谈许久，各自离开，请彧卿解释一下，那个黑衣人是谁？” 彧卿寇依然不作声，他的手下却急了，不停在他耳边劝他，“大人，您说句话啊！” “大人，你说点什么吧！” 终于，彧卿寇好像被手下弄烦了，不冷不热来了一句，“欲加之罪。” 秦文裕也不理他，转头看向燕南城，“武定王。白熠和我禀报，说你在太原之战拖延磨叽，消极应战，不断命他率中军强攻，害得我军损失惨重。那么我想问问武定王，你为何不采纳白熠明楚的建议采取水攻？为何在事后惩处明楚和燕辰泽。此事你不用辩解，明楚今日已经承认了白熠的说法，并且全军上下皆知此事，皆可作证人。” “陛下想说什么？”燕南城失笑。 “如果不是勾结秦旭，你何必拖延战机？朕想听听……你除了说这是你的战略，或者拿你的仁义来苍白无力的辩解，说这是为了不祸及城内百姓，你还能说什么？” “臣并不想说什么。”燕南城哈哈大笑，站起身冷冷看着秦文裕，“您如今已是陛下，西秦的皇，那么您想杀一个臣子，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是错的，不是吗？” “陛下，还费什么话？动手吧。”燕南城冷笑道。 秦文裕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更黑更冷。 他不再多言，眼神变得很冷很冷，他将杯子一摔，精准的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明楚带着人马从殿外涌进，靠近门的天枢阁侍卫在他们进来后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明楚带来的士兵纷纷拔出剑站在那些将领的后面用剑抵着他们，而明楚本人则面无表情走到前面单膝下跪向秦文裕行了个礼，“陛下。” 秦文裕冷笑一声点个头。 天统军的那些将领刚想站起来动手，却发现浑身松软，别说和那些士兵动手，连拿个酒盏恐怕都拿不住。 “你……！”一个将领皱紧眉头死死盯着秦文裕。 “好了明楚，把他们收拾干净。”秦文裕对明楚道，“先杀燕南城。” 第五十一章 血染雍京 明楚提剑来到燕南城面前，燕南城看着他的目光中很复杂，却是一句话也没说。明楚没有丝毫的犹豫，果断干脆的一剑斩落燕南城的头颅，那一瞬间滋出的血溅了明楚一脸，明楚却是淡然而又冷漠的用怀中的手帕将血拭去，看也不看燕南城的头或身子一眼，转身看向彧卿寇。 他刚准备挥剑去砍彧卿寇，谁料彧卿寇突然发力，赤手空拳将明楚一拳击飞，“咚”的一声撞到柱子上，口吐鲜血。 秦文裕大大吃了一惊，他忙退后数步，身边的天枢阁高手蜂拥而上围住了彧卿寇。可彧卿寇的功夫又怎是他们所能匹敌的，他三拳两脚便撂倒了那些围攻上来的天枢阁人士，冷哼一声，突然一个轻功消失无踪。 “快给我去追！”秦文裕暴怒，手下的天枢阁高手忙唯唯诺诺推开门跑出去。不过彧卿寇可是和御修冥齐名的天枢阁两大金牌高手，除非御修冥在，这些小卒子怎能轻易追到彧卿寇。 明楚见势不妙，忙下达命令快速将天统军那几人杀掉，以绝后患。秦文裕问负责下药的天枢阁人，“怎么回事？彧卿寇怎么没事？！” “陛下恕罪，可能是彧大人，他……他用内力克化掉了。”那名天枢阁弟子战战兢兢，明楚看了他一眼，站出来帮他说话，“陛下别怪他了，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切不可让今日寒食阁之事走漏出去。” “我已吩咐白熠去皇城外清理平西王府和武定王府，现在还有个燕辰泽不知所踪，你马上出城通知九门关闭城门，然后去接替白熠的任务让他去给我追查燕辰泽和彧卿寇的下落，你亲自清点两府，一个活着的都不能放走。” “是。”明楚拱手，大手一挥，带着自己的人撤离寒食阁。 燕辰泽刚处理完燕家亲卫队这边的事务，正准备起程前往皇宫，突然听到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军靴踏地声和百姓慌乱的叫喊声，他惊觉不妙，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于是躲在隐蔽角落悄悄观察，看见明楚领着黑龙军快速跑过，他大着胆子悄悄离远跟着，听到明楚向城墙上的士兵吩咐关闭九门。 刚回去兵站，燕家亲卫正与白熠带领的人马激战，白熠的人看见了燕辰泽，大声向白熠禀告，那边燕家亲卫的首领也看到了燕辰泽，他大声严峻的向燕辰泽高呼，“快跑！” 燕辰泽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他来不及思考就是一个劲往前跑。燕家亲卫死命拦着白熠的人，白熠被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燕辰泽跑远，同时催促手下人快点处理干净。 燕家亲卫人数不多，拦不了白熠多久，燕辰泽跑到一个城门，发现那里被封了，他已经猜到此刻九门应全部封锁，秦文裕是一早布置好的，他如今是无路可逃。 犹豫再三，燕辰泽绝望无奈下选择拼死一搏，突然一只手将他拉进一旁的巷子，燕辰泽猛然扭头——那是一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黑衣人带他进了一间屋子，只听到外面是黑龙军的搜捕声和喊杀声…… 整件事折腾了一天，黑龙军封锁了雍京大小街道和城门，分四路人马全城搜捕燕辰泽和彧卿寇，最后却两手空空一无所获。明楚和白熠一起进宫向秦文裕禀报情况，明楚称平西王府所有人员除逃掉的彧卿寇外一个不留，他一一检查过，彧卿寇的妻子和子女一个不少确认无虑。武定王府除了燕枫，两个幕僚，还有燕辰泽外全部伏诛，他已清理干净，询问秦文裕是否要烧府清理现场。 此举正合秦文裕之意，他怕万一有人诈死到时候找他寻仇，如果放火烧那必定一个都逃不出去，他对明楚的建议很满意，将此事交给黑龙军副统领去负责，同时大大赞扬了明楚，称他今天所有的事都办的干净，自己很是欣慰，事后必有重赏。 白熠则低下头，有一丝难堪，称自己这一支和另外两支黑龙军都一无所获，他甚至调了禁卫军都没找到彧卿寇和燕辰泽的踪影，而当时派去追踪彧卿寇的天枢阁人士回来称彧卿寇跑掉了，他的轻功很厉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们根本无从查询。 秦文裕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现在战局未定，此事不能闹大，于是秦文裕下令所有人守口如瓶，同时安排明楚去封锁消息，不能将今日之事泄露出雍京分毫。明楚领命下去办事，秦文裕又安排天枢阁继续追踪二人，如果发现当场格杀，将头颅带回复命，同时派了人手悄悄前往天穹暗杀燕枫。 明楚和白熠忙了两天两夜没合眼，第三日白熠邀明楚过府，向他大吐苦水。“彧卿寇和燕辰泽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明明封锁了九门他们还能逃掉。” “彧卿寇武功高，他能逃掉完全在意料之中。”明楚安慰他道，“那日他能趁陛下指证他时悄悄用内力化解我们下的药，可见他的智谋很高，熠兄向陛下解释一下就好。” “你呢。”白熠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消息封锁了吗？” “不是件容易的事……”明楚苦笑，“杀了不少人了，但又不能将全城目击者全部杀死，只能拜托黑帮的人盯着点，如果有人擅自议论那日那件事就当场击杀。——不得不说黑帮的人办这种事比我们的黑龙军还强。” 白熠点点头，目光中流露钦佩，他和明楚碰了个杯，大口吃着酒，昏昏欲睡。明楚此刻却是清醒的很，他的目光渐渐幽暗，里面饱含着复杂万分的情愫。 他的手缓缓垂落，搭在腿上，眺望着远方，朝着天穹的方向，目光又渐渐变得清晰。 第五十二章 惨遭追杀 雍京家门惨遭血洗后，远在天穹的燕枫还不知晓此事，正在一处凉亭与宇文宣闲聊，商议着一会儿等慕羽过来一起定个日子回雍京武定王府。——他刚刚听说了父亲和彧卿寇等人回到了雍京，半年不见，他该是时候回趟家了。 正喝着茶，看见慕羽脸色十分难看的走过来，手上拿着封信。 “怎么了？”燕枫老远就看着慕羽沉着张脸，很难看的样子，他握着茶杯的手不禁加了一分力道。 “刚刚巡视天穹境，回来看到天穹正门前放着封信，问过弟子，弟子也不知何人放在这里的，信是给你的。” “给我的。”燕枫看着慕羽手上的信，信封上面写着“变故”二字，他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伸出手从慕羽那里接过信，拆开一看，是短短几行字： 雍京事变，八月飞雪，速去黑水镇救泽。 没有写明送信人的名称。 宇文宣的脸色霎那间变白，燕枫却是一声不吭站起身便要走。 “你要去哪儿？！”慕羽死死拽住他，“这封信很可能有诈，现在雍京情况不明，我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能就这样贸然行动。” “我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并且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燕枫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语气的稳定，不让慕羽和宇文宣发现他声音中的颤抖，“阿羽，别拦我。” “那好。”慕羽松开他的袖子，语气却是同样的坚定，“带上我。” “不行。”燕枫却是决绝的，“我身边有启明哥和段瑞，你留在这里，别给天穹惹麻烦。” 怕慕羽不依，燕枫又补充了一句，“天穹经不起折腾了。” “好……”许久，慕羽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终于还是答应了。 “等我。”燕枫卸下手上常戴的扳指，放到慕羽的手心，“等我。” 话毕，他头也不回便走了，宇文宣跟在他后面，两人疾行出了天穹。 出了天穹两人迅速去客栈找段瑞，将那封信拿给段瑞看，段瑞看完后微微蹙眉，他问燕枫，“少公子能确认此信的主人和来源可以相信吗？” “这封信，是明楚寄过来的。”沉吟片刻，燕枫对段瑞道。 宇文宣和段瑞均吃了一惊，燕枫想了想，决定告诉二人，“因为这信纸的右下角有一个墨点，看似不经意，实则是我和明楚约定的重大事件通信暗号。看来燕家可能出事了，我爹……” “别想那么多，少公子，我们先按信上所述去黑水镇救辰泽少爷。”段瑞不愧是燕南城手下的重量级谋臣，片刻之间便能稳定下来。其实燕枫之所以告诉二人他和明楚通信的秘密，也是因为不论段瑞和宇文宣都是他十分信任的人。尤其是段瑞，燕南城能将那么机密的事告诉他，那燕枫自然相信父亲，关键时刻一定要用段瑞。 “这样，我和公子去黑水镇救辰泽少爷，段瑞大人，你持我的信物去幽夜阁找独孤翼，跟他说明情况，带人来黑水镇这边接应我们。”宇文宣对二人道。 段瑞和宇文宣的想法一样，如今宇文宣说出来，他不禁高看了宇文宣一眼。宇文宣也不多废话，取下令牌当作信物交给段瑞，段瑞带着两名燕家家丁乔装打扮往幽夜阁去，燕枫则和宇文宣带着剩下的家丁日夜兼程前往黑水镇营救燕辰泽。 二人快马加鞭赶到黑水镇时，小镇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房屋，还有随处可见的箭尾直插入房屋里，有的明显是刚刚射的，还在略微摆幅，燕枫惊觉不妙，下了马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走了小阵子，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微弱的喘息声，仿佛一群人正在追杀一个人。 燕枫立刻确定了方位，快步跑到那条巷子，正好看见天枢阁装扮的刺客正在追杀燕辰泽，燕辰泽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显然已撑不了多久。 “辰泽！”燕枫大声唤他，这一喊，所有天枢阁高手都注意到了燕枫，脚步微微一顿，眼神变得狠戾。 燕辰泽的视线已然有些模糊，人也到了衰竭，他弱弱应了一声便倒在地上，燕枫大步跑去将他扶起，宇文宣带着人赶到，拔刀上前便和那几个天枢阁高手扭打一起，他大声对燕枫道，“公子先走，我带人阻挡他们断后！” 燕枫听了没有犹豫，背起辰泽就在三个燕家家丁的掩护下逃离了黑水镇，跑到门口上了马，他将燕辰泽放在前面，一手托着他，一手拉着马缰带着三人快速逃离，朝着幽夜阁方向，希望尽快到幽夜阁暂时安定在那里。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秦文裕派出的追杀燕枫的杀手，那些人中有曾经是燕枫手下的，下手放轻了一些，不过有些是白熠手下的下手可是阴狠毒辣，燕枫一边护着燕辰泽，身上被砍了好几刀，衣服浸染了鲜血，那三个家丁也因为保护他而死。 燕枫将眼一闭，听天由命般握紧了手中的剑，站在燕辰泽面前死死护着燕辰泽不退半步。不过他的武功怎会是天枢阁高手的对手，其中一个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胛，燕枫强忍着剧痛咬破了嘴唇，没让自己在这帮人面前叫出来，丢了颜面。 鲜血充斥了整个口腔，燕枫感觉到了满嘴的血腥味上升到鼻子，难闻的呛人。白熠的手下冷酷无情，一个接着一个上来刺向燕枫，燕枫曾经的手下站在那里不出手，只能不忍的看着这一幕。燕枫身上的血窟窿越来越多，鲜血不断往外冒，他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但是身上的疼痛感不那么强烈了，也许是因为太多的伤痛已让他麻木。 尽管如此，他明明可以借助障碍躲避，却为了辰泽不落入天枢阁那帮人的手里而笔直地站在那里迎战。地上的血积成了一滩，连白熠的人都不忍心再下手。——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人。 心里是这么想，但他们是天枢阁人，天枢阁人从不在大事上将情分，这也是天枢阁的阁令。——服从命令，不讲仁义。 一个天枢阁高手缓缓抬起剑，准备给他最后一击。燕枫大口喘着粗气，额上汗水和血水融为一体，源源不断顺着脸颊滑落，他的眼睛渐渐变红，身体里突然涌进一股血气…… 这时，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一个白衣男子，他手持长剑与天枢阁人交起手，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上下，燕枫突然红了眼，整个眼球饱满了血丝，红的发出一股妖艳幽暗的妖气，正在厮杀中的天枢阁人看呆了，其中一个愣了神，大喊一声，“他！……” 话还没说完，白衣男子一剑斩落他的头颅，鲜血溅上了男子洁白无暇的白衣，染红了衣摆一角。 燕枫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暗红的血气，他突然提剑冲向天枢阁人，“嚓嚓嚓”干净利落的几剑一刀致命，三个天枢阁人轰然倒下，眼睛还是睁着的。那么快的速度和那么锋利的剑气在他们反应过来前便已造成死亡的伤害，所以毙命的那一刻他们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白衣男子也顿了一下，显是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回过神，配合着燕枫将剩下几人全部杀死，以绝后患。 “北辰，北辰。”白衣人轻唤他。 燕枫提着带血的剑，身上的杀气渐渐减弱，一双幽暗深红的眸子渐渐恢复成以往的黑。 他的身上从未停过在冒血，此刻血气衰退，他整个人软塌塌倒了下来，正好落在白衣人的怀里。 双眸合上的最后一刻，他看清了那个白衣公子。——是慕羽，他的慕远笙…… 他还是来了…… 第五十三章 暂居幽夜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燕枫猛然醒过来，咳出了一大口血。 屋子内很安静，安静的能清晰地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脑中却是挥之不去的梦境。 那个梦如此真实，仿佛印证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幕，仿佛他清晰的见证了一切。他看到了炽烻帝国末期王朝种种的糜烂奢华，看到了坐在皇座上的炽烻钰超身边美女环绕，歌舞吹笙日夜不绝，炽烻皇朝的帝都虽繁华，但腐朽奢侈，帝都的外墙有一层腐烂的气息在侵蚀着城墙根部，它从底子里开始烂了。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不光如此，他还看到了蓝河战场，看到了炽烻北川被自己的父亲燕南城杀死的一霎那，看见了炽烻北川眼底深处的一点笑意和安心。 不，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炽烻皇朝，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醒了。”是独孤翼的声音。燕枫侧过头看到他端着一碗药进来，神色平静，他接过药一饮而尽，皱着眉将药递还给独孤翼。 “辰泽怎么样了？”燕枫焦急关切的询问道。 “他伤的比你重。这小子年纪很轻，但忍耐力极强，受那么重的伤居然还撑着口气，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服了药，估计多睡几天就没事了。”独孤翼递给他一颗糖，燕枫塞进嘴里，却觉得糖比药还苦。 “这是修复你五脏六腑的药。”独孤翼看他眉头紧锁，面色痛苦，于是解释了一句。 “那宇文宣他们……” “他们没事。”独孤翼道，“不过阿勋受了不轻的伤，跟着他一起被救回来的三名燕家护卫伤的也很重，但比起你和你的表弟，算轻的。” “多谢。”燕枫冲着独孤翼感激的笑笑。 “不过……”燕枫闭上眼，隐约记得那日眼前浮现出慕羽的脸庞，他试探性问独孤翼，“翼兄，你可曾……” 他话还没说完，独孤翼打断了他，“你是想说慕羽？” “真的是他……”燕枫喃喃。 “那日我们赶到时，慕羽怀中躺着个满身是血的你，他见到我们后将你和燕辰泽交托给我。我让他们去准备马车，安排十名幽夜阁金牌弟子护送你们平安抵达幽夜阁总部。哦对了，那日是你的幕僚段瑞拿着阿勋的信物找的我，跟我说明了一切，他一直随行我身侧，也是他在找到你后随着一道回幽夜阁，轮流照顾你和你弟弟。” “嗯，段瑞叔叔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 “我和几名弟子进了黑水镇，却没找到阿勋，只看到十几具躺在地上的尸体，穿着是你燕家护卫服饰，我猜阿勋是为了引开追兵朝着相反方向行进，确保你们的安全，于是我废了几日功夫，刚好碰上正在遭遇天枢阁人追杀的他，接应上阿勋，我们就一道回了幽夜阁。”独孤翼将一切告诉了燕枫，燕枫这才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都没事就好……” “但……外面发生了什么，我想你可能不清楚。”独孤翼看着他，似是有些犹豫，“你现在想知道吗？” “你说吧。”燕枫语气平静，“我其实猜的差不多了。” “好。”独孤翼开口，“我派了幽夜阁弟子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当日雍京内发生的事。燕家和平西王那边都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因为前线还在打仗，所以秦文裕不想将事情闹大，没有公开发布公告通缉你们。据我所知，彧卿寇逃掉了。” “那我爹呢？”燕枫仍抱有一丝侥幸，眼中流露出希望的光。 独孤翼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的语气因为燕枫殷切的目光而低沉，“武定王死了，是在宫宴上，秦文裕设计杀的。但……据说是明楚手刃的他。” 燕枫听得“明楚”二字突然变得癫狂，他整个人都变软了，无力支撑住躯体，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明楚，明楚……” “明楚和白熠分别做的这些事。鸿门宴，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雍京大屠杀，一切知情者几乎都被二人杀尽。听说那一日尸体上流的鲜血浸满了雍京街道，当晚……还下了大雨。” 即使如独孤翼这般见惯了生死的，说到惨烈处还是忍不住停顿迟疑…… “是了，明楚……”燕枫默默念着这两个字，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你怀疑是这位明楚设的计？”独孤翼对事情经过多少有些了解，“那封信听你的幕僚说是明楚此人给你的，是他故意将消息告诉你，引你去黑水镇，害你受伤？” 燕枫不言语，只是垂下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独孤翼想了想，又补充道，“听说秦文裕已拟好旨意要封明楚为北定侯，其父……则接替你父亲，成为新的武定王。” “不过另一位与事者白熠，他被封为雍南王，其父进上柱国。这二人应当是西秦王秦文裕如今最器重的两位手下。” “呵。”燕枫冷哼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独孤翼，“慕羽现在何处？” “他回天穹了。”独孤翼道，“他说你不希望天穹牵扯其中，他不会逞无谓的义气，他说如果你需要他，来天穹找他，或者和他通信。” 燕枫不出声，一炷香过去了，他才缓缓开口，“翼兄，我不会长留在幽夜阁，等我们都伤好，我要做出下一步打算。” “在此之前，麻烦翼兄了。”燕枫拱手向独孤翼致礼。 独孤翼将手放在燕枫手上，郑重地拍了拍他，“你放心，西秦的手伸的再长，也不敢随意奈何武林如今的第一大派。何况也没有一个斩魔派可以扶持来和以前的天穹争个天下。” 燕枫明白独孤翼的意思，可还是觉得不太 安心，“天枢阁的势力不容小觑，秦文裕……” “你放心，我自有把握。”独孤翼的目光是肯定与阴冷，那一丝阴冷，是用来回应西秦的。 “你且安心在幽夜阁住上一个月。怎么着……也要看看外面的局势。你不要忘记武定王燕南城的部下还在前线和秦无宇残余各地的叛军势力纠缠。” 经独孤翼这么一提醒，燕枫想起来徐路，独孤翼仿佛有读心术，能猜到他想什么，先他一步替他解答，“你不用担心……那个什么徐路统领，沙场老将，该怎么做事，不需要小毛孩指教。” 话虽粗，燕枫却明白了。他点点头，眼中流下复杂的泪水。独孤翼难得温柔一次，也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他看着燕枫，仿佛想到当年那个流落街头落魄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燕枫的床榻。 第五十四章 不恨明楚 “陛下，天枢阁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白熠单膝跪地向秦文裕请罪。 “怎么了，没杀成燕枫？”秦文裕逗弄着鹦鹉，看也不看白熠一眼。 “呃……陛下，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派了三拨人手分别追杀燕枫，燕辰泽和彧卿寇，就在黑水镇，我们的人发现了燕辰泽，本来是能成功将其击杀取下人头回来复命。但……半路冒出个燕枫，后来情况活着回来的人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有人接应了他们，燕枫和燕辰泽……跑了。” “咣当”秦文裕手中拿着的书简掉到了地上。 白熠吓得低下头不敢看秦文裕，怯生生补了一句，“但派去彧卿寇那边的还没消息，说不定……” “好了。”秦文裕的声音很冷，白熠惊的一激灵，手上的汗不断往外涌。“等再过几日两路大军也就能凯旋了。御修冥那边即将攻破西京，耗了他们大半年，再不死就说不过去了。” “至于你爹白靖，他说残留的秦旭余部近期已剿灭干净，他预备挥师去西京和御修冥一道再从西京返回雍京。” “是。”白熠不知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依着。 “你和樱儿的婚事可以准备起来了。”秦文裕的语气突然放的很温柔，“我让司天监选好了日子，就定在两周后。成婚后你们就住在公主府，我提醒你一句，要好好对朕的妹妹。” “自然。”白熠答道。 “你和明楚，还有……燕枫，以前最爱混迹雍京的公子圈，现在你可要收敛点，我会将那边的事全权交给明楚。” “是，请陛下放心。”白熠起身行礼。 秦文裕摆摆手示意白熠退下，等白熠走后，躲在屏风后的秦樱缓缓走出。 “哥。”秦樱环住秦文裕的胳膊，秦文裕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小脸，问她道，“怎么？” “我还是更喜欢燕枫……”她的声音很低，仿佛有些畏惧秦文裕似的。不过秦文裕却没有恼怒也不觉得介意，“朕觉得明楚也不错。” “嗯。”秦樱点点头，“明楚让人放心。” “这样，如果白熠对你好，你就和他好好过日子，如果白熠对你不好，为兄觉得明楚也是个不错的驸马人选。” 秦樱笑笑，秦文裕问她，“你笑什么？” “我笑他们恐怕不知道自己只是哥哥挑选的一件物品而已。”秦樱这句话颇具调侃和嘲讽的意味，不过秦文裕从不对她生气，何况他今日的心情很好。 不然刚才白熠禀报说让燕枫和燕辰泽溜了，他也没有冲白熠发脾气。 御修冥在白熠进殿前给他飞鸽传来消息，称他已秘密潜入西京城中并手刃了秦瑞，不留一点痕迹。御修冥还称秦瑞彼时正在熟睡，也没有痛苦。秦文裕总算放下心底一块大石，秦瑞一死，他便再无顾忌。 “听说这几日秦文演那边活跃的甚是猖獗，他的党羽都在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要密谋什么。”秦樱对秦文裕道。 秦文裕伸手挑逗了她的小嘴，很轻松地微笑着，语气随意，“这件事我让明楚去办了。他办事可谓一向得力，从不让我失望。不过短短几日，秦文演的几个心腹全家秘密被屠，秦文演估计心如刀绞，这几日寝食难安呢。” “至于剩下几个……都是聪明人，知道风向不对，应该不会再帮秦文演了。”秦文裕冷笑一声，“过段日子便彻底除掉秦文演，让他这个人从世上消失。” 秦樱在一旁听着，默不出声。 “唉……如果不是明楚家世背景不如白熠，我倒真想将你许给明楚。就品性来说，明楚从不沾花惹草，为人老成又知分寸。将你许给他，他肯定会好好对你。”秦文裕的语气中颇有些后悔的意味。 ****** 另一边的幽夜阁 “辰泽，你醒了。”燕枫醒后就跑去燕辰泽的寝室守着，等了两天两夜，他已觉得困乏不已，燕辰泽终于睁开了眼睛，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来人，把清粥端上来。”燕枫对服侍的人吩咐，也不问燕辰泽什么，只是温柔的喂他喝粥。燕辰泽的眼眶渐渐变红，却始终没有泪水滴落，燕枫待他喝完粥才沉声开口，“那日……” 燕辰泽抬头望着他，默默将那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燕枫，“我们燕家……满门……” “我知道了。”燕枫打断他，脑中浮现出燕南城和他在一起相处的许多破碎的片段，很不争气的流下泪水。 “父亲……”燕枫喃喃。 “大哥，不要想了……不想，便不会流泪。”燕辰泽轻声安抚他。 “对了。”燕枫拭去泪水，“那日救你的那个黑衣人，是谁？” “是明楚哥。”燕辰泽开口道。 “明楚？”燕枫愕然。 “是明楚哥手下的曜城，明楚哥私下培植了两个绝世高手。另一个叫做楚将。”燕辰泽解释道。 燕枫想了想，默默在心中道：是了，那当日来天穹送信的应该就是楚将。 “可是雍京城中都在传，是明楚……明楚手刃了我爹，和我燕家全家……”燕枫捂住了脸，燕辰泽道，“是明楚哥做的。不过若他不做，也会有别的人做……” “只是燕伯父会恨明楚哥的吧……”燕辰泽叹息道。 “不会。”燕枫突然道。燕辰泽没明白燕枫的意思，可燕枫却很清楚。——当年蓝河，燕南城手刃了炽烻北川，为此避免了西秦帝的怀疑，默默收养了自己这个炽烻皇朝遗孤，如今异地而处，他当然明白明楚就是当年的自己，所以他不会恨明楚。 只是父亲……——不是炽烻钰超，而是燕南城。 他就这么死了，死在了他效忠的国家…… 秦文裕，你可真够狠的。 战争还没结束，就想着铲除功臣了……是不是怕功高盖主，是不是怕武定王会因此战民心倍增，威胁到他这个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得来的皇位。 “呵。”燕枫冷哼一声。“秦文裕，你给我等着……” 第五十五章 各自谋算 两人正说着话，宇文宣和独孤翼并排进来，宇文宣向燕枫作了个揖，“公子，奕宁和文辗到了。” “他们俩还活着？！”燕枫一惊，马上面露喜色，“人呢？” 奕宁和文辗从后面进来单膝下跪向燕枫行礼，“公子。”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燕枫惊奇的问道。 奕宁文辗对视一眼，看了看独孤翼，燕枫马上道，“都是自己人，说吧。” “是明楚大人。”奕宁开口，“他让我们藏在死人堆，火烧武定王府时我们从狗洞偷偷逃出来，他的人接应我们，我们走了一个暗道到了黑水镇，遇到了幽夜阁正在搜寻的人，被他们抓住，报了身份，然后就过来了。 “多谢翼兄。”燕枫起身向独孤翼行礼表示感谢。 “如果没有其他人，我就将派出去的弟子收回来了。”独孤翼对燕枫道，“这几日天枢阁的人在四处查探，我想他们很快便知道你在我这里了。我会让四大护法 轮流值夜，应该万无一失。” “毕竟给幽夜阁添了麻烦。”燕枫还是很不好意思，宇文宣适时道，“公子不必多虑，我们肯定不会长久龟缩在这里，一定要寻个机会集结军队，图谋为主上报仇。” “嗯。”燕枫点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想等徐路统领那边的动向确定了，我们再去投奔他。” “我会派人留意外面动向，你们就老老实实待在幽夜阁，不准不告而别。”独孤翼冷冷道。 “哈哈哈，当然。”燕枫故意做出一副开玩笑的态度，“我们就赖在翼兄这里了。” 众人本来还有些伤感和压抑，见燕枫这副乐呵呵的态度，一时间也将巨变和离愁抛到远处，唯有燕枫心里明白自己怎么可能忘。就算燕南城不是自己的生父，可他为了自己终身无子，这份恩情比那所谓的亲生父亲还要重，他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他是燕南城唯一的儿子，燕家的主心骨，现在不能去想父亲燕南城，不能想有关他的事，不能看有关他的物品，不能忆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只有这样他才能抑制住眼眶中蠢蠢欲动的眼泪，只有不去想，他才会不感伤。 他不能只会流泪，总要做些事，如果他都颓丧了，那么手下人也会跟着沉浸悲伤，那就着了秦文裕的道。 现在该和他们几个盘算盘算下一步的去路。 ****** 在西秦与赤狼边境的赤冰凌大营 “殿下，西秦的秦文裕已派遣使臣将答应割让的五城的地理位置画了地图送过来，不过西秦的使臣说他们朝堂那边还有些纠纷……说城池地图、印玺和其他手续资料会耽搁一段时间，等西秦内部协商好之后再派特使一并送过来。”东子昂向赤冰凌禀报着。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才发现赤冰凌根本没在听，反而有些心烦似的用指甲狠狠抠着木质桌面。 “殿下，您……”东子昂看出赤冰凌心情不大好，想问却又不敢问，只能试探性抛出一个引子，看赤冰凌的反应。 “为了西秦这破事我们折损了不少兵马，布局已久的天穹之事最后也没办成，还损失了斩魔派和穆炎两个盟友，让幽夜阁捡了这个便宜。全部为他人做嫁衣！这也就罢了，以后不掺和江湖武林之事就是了。” “最让本殿愤恨的不是这些破事！而是本殿和宁宁的婚事！”赤冰凌一把掀翻了桌子，外面的护卫还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股脑冲了进来。 “都退下吧。”东子昂摆摆手，“没有诏令不用进来。” “是，大人。”护卫们见赤冰凌脸色很难看，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退出大帐。 “殿下不必动怒，您和公主殿下的婚事既已定下，那绝对出不了岔子，只是晚些时日，您切勿生气。”东子昂轻声劝慰，赤冰凌的怒气却没消散半分，“拖了我半年，本来半年前我就该和宁宁完婚了。” “婚事最是多变，尤其是夜宁的心思难测。她今天愿意嫁给我，万一拖久了她变卦怎么办？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夜宁松口，还是夜宣从中费了不少口舌。只有宁宁顺利嫁到赤狼，顺利与我完婚，这事才算成了。” “把她牢牢攥在手心里，拴在身边我才能安心。”赤冰凌白了他一眼，全部说出来后心情好了一些。 东子昂却无法理解赤冰凌。他的主子可是心狠手辣，为了夺位无所不用其极。害死兄弟，费尽心机讨好母后皇后，让皇后在皇上面前吹吹风，顺利登上太子之位。为了稳固自己的位子安排暗卫私底下杀了所有反对自己的人，是个维权力至上主义者。他以为赤冰凌除了权力什么都不爱呢。 却没料到他却对南冥的公主用情至深，甚至超过了一切……简直难以理解啊…… “殿下，属下有一事要与您说。”东子昂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说。”赤冰凌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呃，殿下。您是否知道西秦雍京发生了政治动乱呢？” “你指的是燕南城和彧卿寇？”赤冰凌眉梢微挑，眼睛微微眯起。 “燕南城虽死，但他手下一员大将徐路还在，而且恐怕徐路还没得知消息，秦文裕在尽力瞒着他。我们要是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他，徐路必定抢先行动，徐路一动乱，秦文裕势必派大军征讨，徐路那点兵马根本不是秦文裕王军的对手，到时候我们出兵帮助徐路，顺势招降徐路。” “要是以前徐路肯定不会归顺我赤狼，但现在秦文裕背信弃义杀掉西秦的定国功臣燕南城，徐路必定要与西秦和秦文裕决裂。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不投靠我们还能跑到哪里？如今敢与西秦一争天下的只有我们赤狼了。” “嗯。”赤冰凌向东子昂投来赞许的目光，“说的不错，而且徐路是个识时务，会分辨大事的人。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殿下英明。”东子昂恭维道。 “那么你去盯着点那边的情况，再传本殿意思调动暗卫想办法将消息告诉徐路。” “是，殿下。”东子昂领命退下。 第五十六章 徐路反叛 “统领大人。”徐路身边的副将宁骋步伐极速，很是着急。人未见而先闻其声，待人至，面上满是焦急复杂的愁容。 “出了何事？”徐路见心腹这个模样，心上不禁一紧。宁骋附身在徐路耳边如此如此说了一番话，徐路脸色大变，迟疑地问道，“消息来源可真？” “回统领，来人自称是赤狼太子赤冰凌的属下。”宁骋道。 徐路低下头，在房中来回踱步，“看来是真的……” “呵，他们秦家果然是猜疑多忌之辈，在这点上尤胜先炽烻帝国。只是可惜王爷统领……他一生为了西秦拼死拼活，如今却……” “我们边防军燕家军嫡系部队在这次平叛的大小战役中死伤惨重……如今我手边只有约么两万人。不过边防军全军对于南城大人都十分敬重爱戴，他们绝不会帮秦文裕，但也很难帮我们……” “大人，属下查探到白靖大军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近。外面说白靖这支军队是要去西京与御修冥军会合，可他去西京，必然会经过我们的领地。”宁骋沉思着，突然惊讶的瞳孔骤缩！ “哈哈哈哈哈……”徐路大笑，嘴角满是讥讽与不屑，“宁骋，你带几个人手杀了城内秦文裕安插的人手和监军。南城大人已死，那我们也不再是秦家的家臣。北辰公子尚生死未明，一旦形势明朗，我们便支援北辰。” “是！”宁骋答的干脆坚定。 “以后燕家边防军只有一个主上，那就是燕北辰，你们都要牢牢记住。”徐路看了眼宁骋，目光突然间变得凝重，“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去办吧。” “是，统领。” * 宁骋跟随徐路多年，秉承了徐路一贯的形式风格，做事绝不犹豫，干净利落当断则断。 他顺利的没惊动任何人杀了秦文裕安排的探子，徐路则深夜集合三军，告知了燕南城因功高盖主而被惨无人道的西秦秦家杀害。燕南城在燕家军中可是战神和领袖般的存在，众人一听燕南城死了，瞬间崩溃落泪，人人眼中都流露出义愤填膺，恨不能现在就杀去雍京割了秦文裕狗头为燕南城报仇。 徐路站出来劝阻了他们，三言两语简单严明形式。他称现在燕家军正式与西秦国和皇朝决裂，但他们三万人的力量不足以与庞大的西秦皇朝对抗，所以他们要进去东部，归顺西秦的敌人赤狼，借助赤狼力量休养生息，有朝一日瞅准时机杀回雍京，为燕南城报仇。 众士兵对为燕南城报仇一事以及与西秦决裂并无异议，只是投靠赤狼……他们心中还是有些不愿和犹豫。 毕竟他们的家都在西秦，他们也是西秦人，从小在西秦长大。突然要投靠一直以来的敌人赤狼……抛开与妻子家人分离这一点不说，他们到了赤狼必定会受到赤狼人的嘲讽。对昔日的敌人卑躬屈膝，众人心里都过不去那道坎。 徐路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但现在没时间跟他们废话。虽然现在外面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过了今夜以天枢阁的能力，消息应该很快会传到秦文裕耳中。 徐路不再跟他们废话，直截了当，“投靠赤狼一事我知道大家都不太愿意，我徐路也不勉强大家。现在不言投靠赤狼，只言我们今晚便要整装待发出南渊，向东部挺进。” “御修冥在西京，而西京马上要被攻破，如果我们不尽早决断，那只有死路一条。况现在少公子燕枫在天穹，我们向东前往天穹迎少公子，奉其为主，到时候听从少公子安排，行下一步路。” 徐路环视一眼台下举着火把的燕家军子弟。火光刺眼的散发出强烈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坚毅如铁的脸。徐路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他做最后的开口，将一切推向高 潮。 “鸡已死，猴又焉能苟存？诸位将士，我徐路以燕家军副统领身份命令大家，听从我的命令，为统领报仇，与西秦皇朝决裂！” 众将士被徐路的气势所摄，加上心中的愤怒一涌而上，脑中回想起燕南城的英容，更是恨不能即刻举起武器冲进皇宫。他们纷纷高声附和徐路，“听从路副统领统帅，燕家军杀秦贼，为南城统领报仇！” “出发！”徐路大手一挥，接着从主席台跳下，一个翻身上马，三军听令跟在徐路身后，浩浩荡荡两万人出了燕家军定点南渊城，目标东部。 “大人，其实您完全可以等白靖到达，提前埋伏在城门口，您亲自出城迎接时来个出其不意，拿下白靖，可为何要……”宁骋在马上不解的询问徐路。他话还没说，徐路已截断，“白靖统领的可是边防军。边防军怎么说也是自己人，我们今日不与他们交锋，来日他们会记着。再说此举我也没十足的胜算，不要多惹是非，避免与西秦正规军的交锋。” “是，属下受教。”宁骋点头。 * 尽管徐路已尽量做的隐秘，可当天凌晨还是被白靖的斥候军察觉，遇到了白靖军的探路前锋营。他们进行了一场厮杀，地上遗落几十具尸骸。徐路没有停留，选了一个城镇较少，防备松懈的路线一路快马行军。 白靖得知徐路不知从哪儿知道了雍京变故，已高举反旗朝着东部方向行军，自己直接带两千轻骑前去追击，命其余将领跟上，并飞鸽传信给雍京的秦文裕。 彼时御修冥已将高消息带给了他。——西京城破，秦瑞已死。是御修冥亲手杀的，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御修冥说他杀秦瑞时秦瑞刚纵饮狂欢呼呼大睡，所以他死得无声无息也免了一番尴尬的口舌。而御修冥做的很干净，没留下一点把柄，让秦文裕很满意。 秦无宇和西昌王残部都在西京最后一战城破身死，尸体也被送回了雍京。因为徐路反叛，对外宣称其以及其部与西秦决裂，所以秦文裕命御修冥不必回京，带着人马跟着白靖一起去追。 现在一切已经落定，秦文裕也不用再遮掩些什么，正大光明罗列彧卿寇和燕南城的罪状，并宣布全境追杀通缉燕家逃脱的二人和彧卿寇。 此事一出，民间轰动。百姓人人议论纷纷，都对于武定王勾结叛贼意图不轨一事表示怀疑与不相信。在幽夜阁调养生息的燕枫得知消息与独孤翼商议，借助独孤翼的力量将武定王功高盖主遭新君忌惮所以被罗织罪名暗害一说法广散民间。 百姓都很爱戴这位仁慈爱民的守护神，对于燕南城的死私下里都愤愤不平，对于秦文裕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斥责他是多疑多忌的昏君，一时间秦文裕政权风雨飘摇。 秦文裕气急，心知是燕枫在捣鬼，但他躲在幽夜阁，他作为西秦皇但却不能贸然将势力渗透武林，只得作罢。不过他暗中命天枢阁在暗处杀死几个领头的和散播消息的，又发布诏令称凡胆敢在私下议论武定王之事和污蔑君王者斩，情节严重并诛九族。 秦文裕的恐吓和行动确实在一定程度遏制了流言的散播，不过外表已宁，百姓的心中却不会忘记。声音不止，必将成为秦文裕永生永世致命的把柄和暴击。? 第五十七章 君有情妾无意 “殿下殿下，好消息。”东子昂喜形于色的从帐外奔来，“怎么了？”赤冰凌看他这副模样，嘴角也随之微微扬起。 “徐路举起反旗，宣称和西秦决裂。现下带着两万嫡系军队向东部进军。”东子昂快速将消息告诉赤冰凌。赤冰凌满意的点点头，搓了搓手上的扳指，冷笑道，“徐路果然是个明事理的，本殿没有看错他。” “殿下，那属下去找来赫连将军和呼延将军，咱们也该准备准备接应徐路。”东子昂不需赤冰凌多言，自己便将事情安排好了，赤冰凌很喜欢这个跟着自己多年的属下的这一点。“再传令东子辙，让他准备些薄利，到时候本殿亲自送给徐路。” “殿下如此恩待，想必徐路不效忠我们赤狼都不行了。”东子昂露出狡黠的微笑。 “徐路的能力本殿清楚，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看他的亲传弟子燕辰泽，年少有为。本殿思忖着若能将燕辰泽一并招安就好了……” “呃……可是殿下记得吗，燕辰泽的族兄可是燕枫哎……”东子昂小心翼翼提醒赤冰凌，赤冰凌则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多言。 “本殿当然知道。不过本殿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何况只要他不与本殿争宁宁，其他恩怨有什么是本殿需要记恨的。他是燕南城的独子，若是他也能来我们赤狼，那么不出三年，西秦人心溃散内部瓦解，我们赤狼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殿下英明。”东子昂恭维道。——其实他这话不假。赤冰凌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后来双雄对峙逐鹿天下，他的对手燕枫还曾这样评价赤冰凌：若不是我身边网罗大陆最强名将，又有着燕辰泽和他的破军军团，说不定最后问鼎九五的便是他赤冰凌……可以说是对赤冰凌做出了极高评价。 “哦对了，南冥那边可有消息，宁宁可还好？”赤冰凌仿佛想起什么，脸上流露出关切的神色。“如今快到秋冬之际，她的咳疾可有发作？身体怎么样？” 夜宁月里不足，自幼落下了病根，每到寒冬咳疾便会发作，有几年咳得很厉害，夜宣和他都担心的要命，还好后来寻到了名医和珍稀药材，所以近年夜宁发作的不是很厉害。 东子昂听完赤冰凌的话，眼角流露出吃瓜的笑意。“殿下放心，夜宣殿下说夜宁殿下好着呢，并没有恙，反正过些时候您回国就能迎娶公主殿下，到时候也不用天天相隔万里兀自担心。” 赤冰凌听完东子昂的话，一想到很快就能将夜宁紧紧握住，牢牢拴住，面上就不自觉地傻乐。东子昂看着心里依旧不理解。——那个夜宁公主的魅力就这么大，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提到她，赤冰凌的面上总是浮起幸福的笑容，所有的愤怒不快都会烟消云散，简直比灵丹妙药见效还快。 ****** 南冥 金陵 公主府 手下侍从端上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恭敬的放在夜宁的案几前，“殿下，该用药了。” 夜宁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眼那熟悉的汤药，还散发出一股苦味，忍不住微微蹙眉，终还是憋着一口气一饮而尽。 “殿下，这是宫内膳房新研制的糕点，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给殿下尝尝。太子殿下说他已经尝过了，殿下服完药后可食一些就不觉苦涩了。”夜宁贴身护卫南靖开口道。 她试探性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微蹙的眉渐渐舒展，随口询问起西秦那边的战事。 “赤冰凌那边近况如何？” “回殿下，冰凌太子一切顺利，现驻扎在西秦与赤狼边境。前几天冰凌太子身边的东子昂还遣信来询问殿下是否一切安好。” 夜宁听着，将一块糕点下了咽。“秦文裕和赤冰凌二人可是当世两大玩弄权谋心术的最强者，彼此间的实力不分上下。他们二人做交易，我很想看看这次赤冰凌能否顺利让秦文裕吐出肥肉。” “你很关心他嘛。”门外传来一阵轻挑的笑声，笑中还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感觉。那样熟悉的声音，哪怕未见其人，夜宁也听得出那是夜宣的声音。 “你一直躲在外面偷听吗？”夜宁不屑的觑了哥哥一眼。 身边的南靖识事的对着殿内一干服侍的人做个手势，替他们掩好门，方恭敬退离屋子。 “赤冰凌此人虽阴险狡诈，做事狠辣果决，不过对你，他真真付出了全部的心。你对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意思？” “并无。”夜宁回答得很干脆。 “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何那么关心他，还担心他被秦文裕玩弄？”夜宣不解，眼中满是疑惑的神色。 “赤冰凌对我好，我自当投桃报李。我们之间可以是很好的’兄弟’，但绝没有恋人的可能。” “连赤冰凌都入不了你的眼，你难道……喜欢那个什么燕枫？”夜宣瞳孔皱缩，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夜宁却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勉强笑了笑，看了夜宣一眼，“燕枫？你哪点觉得我们可能？” “在天穹的时候你们走的很近……”夜宣道，“你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可不信。” “只不过是各取所需，我需要在他那里知道一些事。”夜宁简单的解释，神色间已有不耐，似是不愿意多说些什么，在这方面浪费口舌。 显然洞察出了妹妹脸上隐约流露出的倦怠之情，夜宣适时收住嘴，将话题转回他此次来找她的目的。“你涉足军队，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没有疑问语句，字字透露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冷定，似一股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夜宣脸色有些淡然，收敛了嬉笑随意的笑容，看起来很严肃。 夜宁没有回答，同样没有表情，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 “作为公主，你有权力拥有私人卫队，不过人数不能超过一千。——这还是父皇对你的溺爱，额外加了五百人。”见夜宁不说话，夜宣冷冷开了口，“可你的凤翎军规模已到一万人，武器装备等都可睥睨王朝正规军，你想做什么。” 那样寒意四射算是逼问的话，从夜宣嘴里说出，不亚于突然一阵寒风凝住了正在流动的空气，逼得人无法呼吸。 夜宁许久的沉默，终于冷笑一声，眼睛里有异样的光，“怎么？哥哥难道担心我与你夺位？” “呵。”知道夜宁是在开玩笑，夜宣扯了扯嘴角，将肃穆的神情放缓了一些，“阿宁，你要军队做什么？别以为我猜不出来，但是你这么做无异于大逆不道！” “我怎么做了？”夜宁反问。 “就算父皇溺爱，朝堂上也以颇有微词，你自己注意点分寸，你……”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夜宣一时语塞，许久才长叹一声，“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是我们的父皇……平心而论，他没做错什么……” “你是不是想多了？”夜宁失笑，“如果那么做，我有什么好处？就算不喜欢他，我也没必要弑父。” “那你？”夜宣懵了，百思不得其解。夜宁却想安静一会儿，不想哥哥再在这里打扰她，于是她故意咳嗽几声，用手掩唇，夜宣以为夜宁的咳疾又发作了，只得皱皱眉叮嘱了几句，又让她好好休息，方悻悻离开。 果然，多年的实战经验告诉夜宁，没有什么比装柔弱更加管用。 第五十八章 不狠怎活 自徐路率领大军向西秦朝廷举起反旗，已经过去了两周时日。 期间徐路为了尽量避免与秦文裕的王军正面交锋，采取了一种大胆冒险的行军方略——白天睡觉，晚上行军。 这种看似冒险的方式在徐路的周全布局下运作的很有效。——徐路将带出来的两千斥候军分为四批轮流值夜，这样每批斥候军只是比大军其他分部少睡一两个时辰，并不影响休息和赶路。而徐路之所以敢如此做也是赌中奉命率军前来与他交锋的白靖不敢贸然挺进。 双方也是多年的同僚，自秦安起事起就一直追随秦家，共事大小战役数十场，对彼此惯用的布局路数和招式了如指掌，也深知对方的软肋与不足。白靖十分清楚徐路的能力，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为了防止徐路在山路或者隐蔽丛林中埋伏伏击，他的进军速度极缓，每到一处都要先遣斥候军去侦察地形，然后安排先锋队占据高点，确保大军追击的安全。 徐路知白靖用兵谨慎，从不冒险，这也是为什么白靖能从炽烻帝国动乱中活下来——而许多同样跟随秦安起事的将领有些因为莽撞和失误落入他国陷阱死在了战场。这是优点，但这个优点不适用于追击敌人。 秦文裕派白靖去清扫秦旭余孽，以为白靖于追击方面没有问题，却正正好算错了。——燕南城早已将秦旭余党处理的差不多了，白靖就是去收个尾，这个任务说白了就是白捡立功的活儿，根本没有难度。 不过徐路在心里感谢秦文裕，要不是他身边无将可用，白靖是最忠实可靠且带兵经验最丰富的老将，换了别人，这招说不定真不管用。 白靖以为徐路还似起兵时那般善于伏击，却没想到徐路如今算是在逃亡，哪还有功夫和本事在西秦境内伏击他？ 白靖落后于徐路，但并不代表徐路就占了上风。 自南渊出来，和白靖军打了三场，然后因为昼伏夜出加略施小计成功甩开了白靖。不过秦文裕的诏令下达了西秦全境，靠近边关几座城池的将领封闭了城门，发布了宵禁，进入了战时状态，将整个西秦与大晟交汇边境处围的密不透风。 御修冥率领军队抄了另一条路极速赶往边境，企图与白靖军形成合围收缴徐路。徐路心下焦急，因为手底下将士对西秦还有留恋情绪，要他们为武定王报仇他们是义不容辞，可要是让他们投靠赤狼……那些人是绝对不愿。 秦文裕杀燕南城和彧卿寇是一步错棋，但他终究没有一错到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引来了怎样的后患，秦文裕这次学聪明，只是派人去抓跟随徐路造反的将士的家属，将他们统一带到雍京监视起来，每日还是好吃好喝从无亏待。 这样一方面可以使那些将士心中有所忌惮，另一方面又不至于将他们逼急。 夜风凄寒，徐路一双深邃的眼眸久久凝视着夜空，眼中流露出一丝阴狠的杀气。 他不动声色思虑许久，低声唤来心腹宁骋，“宁骋，有件事我要交给你去做。” “大人不说，属下也明白。”宁骋眼眸一闪而过一丝红光，冷笑一声，乖张的低下头听命。 徐路却只是摇摇头，“不，你不明白。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嫡系将领，太狠的事我是做不出的。” “那大人的意思……” “你过来。”徐路冲他使了个眼色。 宁骋附耳过来听徐路说，待他说完，宁骋会意地点点头，“大人这招妙，只不过要费些事，没有那种来的干脆。” “如果不是我的嫡系，只是边防军，那么一场大火烧尽雍京禁宫，将那些圈禁的人解决了事自是好。只是为将当知区别对待……”徐路看了他一眼，悠悠道，“让天殷把握好，那些将领的亲眷一个都不能有事。” “是，宁骋明白。”宁骋点头，又补充一句，“大人放心，不会泄露半分。” 徐路示意他快去，又将目光转向凄寒夜空。今日的风吹的冷，夜黑漆漆的，不过漆黑一片的夜竟隐约嵌着几颗星，星辰亮着的地方，正是天穹山的方位。 他微微眯起眼睛，许久，嘴角放平，没有一丝弧度。 次日晚，雍京上方的夜空格外亮，不过那种亮是被地上的火熏的，所以带着一种妖艳的暗红，还夹杂着一点烟灰色。秦文裕圈禁徐路手下将领家眷的禁宫燃起了一场大火，等禁军赶到时火势已不可控，整个禁宫毁之一旦，待大火熄灭，禁宫里只剩一摊一摊的灰，分不清是建筑被烧毁的灰尘还是人的骨灰，总之里面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秦文裕大怒，暗中派天枢阁去调查此事，不过天枢阁还没来得及调查，禁宫失火一事已经传开了，并在两日内传遍西秦境内，也包括徐路军。 这下子可捅了大窟窿，徐路军中将士怒不可遏，群情激愤，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嚷嚷着要杀进雍京找秦文裕索命，徐路再趁机煽动将士们的情绪，大家为了复仇竟同意暂时投降赤狼。因为囚禁在禁宫里的人也有徐路自己的家眷，所以将士们并未怀疑徐路。 而秦文裕也不是傻子，他将天枢阁撤了回来，看着东北方冷笑连连，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徐路，你够狠，难怪能教出个水淹太原的燕辰泽。” “呵呵呵呵，有意思，朕喜欢这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对手，刚好合朕的胃口。” 旁边的天枢阁护卫听着秦文裕犹如梦呓一般的一席话纷纷摸不着头脑，忽听得秦文裕对他们吩咐，“徐路在雍京留了人，去给朕好好查查，尤其是天枢阁内和皇宫。” “是！” “竟能在朕眼皮子底下玩花样……”秦文裕缓缓将手中的杯盏捏了个粉碎，碎片扎入手中沁出了鲜血。他不在乎的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随意擦擦，然后狠狠将沾血的帕子扔到地上，转身离去。 第五十九章 秦穹道截杀 徐路大军经过几周厮杀终于临近西秦边境，现在大军正行在西秦与大晟边境的一条秦穹道。 秦穹道几天前下了场大雨，如今地面未干，仍是泥泞难行。徐路骑马走在最前方，将马速放缓，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 “有些过于安静了……”宁骋压低声音在徐路耳边警惕的道了一句。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大队人马从大军前后两面阻拦了徐路大军的行进。——来人身着西秦正统军装，全部都是步兵。 徐路嘴角放平，眼睛微眯，露出一丝凶光。 果然，御修冥一身黑衣缓缓从不知哪个角落走出，面无表情看着徐路，手中一个变换，长剑出鞘。 没有废话，徐路冲后面的下属比了个手势，做出了迎战的准备。 御修冥冷哼一声，拔剑一马当先，一个轻足点地迎面一剑劈来。 极速冷唳的剑锋逼得徐路侧身一滚跌落马下，随及一个侧翻避开了御修冥紧接其后的又一剑。 两剑均充盈着凌厉的杀气，剑气混杂着疾风擦过徐路的面颊，刺得他生疼。他却来不及吭一声，又是一连串的在泥地里翻滚，瞅准时机后足向后一撑，借力从泥地跃起，向后连退数步，快速拔剑格挡御修冥紧随其后的一剑。 后面徐路军和御修冥军两方厮杀，很明显御修冥占据了地理兵力双重优势，徐路方渐渐落了下风，他的心腹宁骋两个胳膊被划了许多血口子。血如柱般不断忙外冒，宁骋皱眉踉跄躲闪，心下却很焦急，瞅准空档看了一眼那边的徐路。 徐路的武功不是御修冥的对手，尤其是论剑。——御修冥的剑技堪称西秦第二，仅次于彧卿寇。 突然御修冥停止了攻击，吹了个口哨示意己方撤离。徐路方喘了口气，纷纷集结在徐路身边，浑身肌肉紧绷，似是料到御修冥此举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御修冥先消耗了徐路军的体力，现在早就埋伏在上面的火铳队纷纷探出头对着下面射击。徐路的人马跟御修冥厮杀一场体力消耗的差不多，身上也全是大大小小的口子，此刻敌方用上火铳，几乎是弹无虚发，精准命中一个个徐路军士兵。 徐路毕竟久经沙场，是经验和应变都丰富的老将，见状一个侧身闪到一个能抵挡弹药的土堆后，迅速掏出弩箭，边探头射击边大声对那边的将领吩咐，“拿出弓弩！其他人掩护前锋营！” 燕家军前锋营的每个士兵都配备了一个弓弩随身携带，此刻士兵听到主将吩咐立刻整理有素的汇聚。步兵和盾兵上前尽力替前锋营的人挡枪，而前锋营一刻也不敢停的掏出弓弩朝着上方敌人发射弩箭。 都是燕南城和徐路亲自训练的燕家军精锐战士，个个的骑射都是上等。只见上方拿着火铳的御修冥军似没有料到，又似无法阻隔，一个两个被射中滚落下来，和泥泞的道路混杂一起，脸部渐渐被吞噬。 御修冥见状，迅速更换战略，停了火铳，又是单刀肉搏。他们来回变换，让徐路军精疲力尽，大家不得不换了佩剑格挡，徐路和御修冥又厮杀到一块。宁骋和徐路背靠背并肩作战，他紧皱眉头边挡边对徐路道，“将军，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再等等！”徐路回道，脸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却依稀可见他眼角眉梢维持着的从容。 “哼。”御修冥冷哼，一剑直刺入徐路右肩，刺穿了他的肩胛骨，拔出剑时带着的是飚出如瀑般的新鲜血液。 从第一轮攻击时就下起了大雨，到现在大雨还在下，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腥臭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难以名状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呛的人无法呼吸。 徐路强忍巨痛捂住右肩向前快步跑，御修冥以为徐路想逃，使了轻功紧随其后。御修冥的剑气一直在徐路脊背后逼压着他，但徐路此时却无法回头。他咬紧牙关，稳住正在发抖的手，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迫近，即将再一次刺入肉体的剑，突然一个回身一剑直刺御修冥。 御修冥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有料到徐路会突然反扑。那一剑直直刺入御修冥的胸腹，而御修冥的剑同样刺入徐路的心脏。 徐路微微蹙眉，吐出一大口血，却是用另一只手反手掏出一把匕首，又是一击给御修冥补了一刀。 御修冥的瞳仁中有一道冷光闪过，因为愤怒徐路不厚道的袭击，他狠狠拔出刺穿徐路心脏的一剑，蓄力准备再刺一剑。 突然，他觉得一阵麻木感从胸腹蔓延至全身，他不受控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止不住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前发黑。 徐路却在此刻诡异一笑，下一秒随着御修冥一起倒地。 ****** 睁开眼，却是在一个陌生的军营。 徐路皱皱眉，试探性想要起身，却被心口的伤牵扯着倒吸一口冷气，痛得他连忙乖乖躺着，平复呼吸许久才重睁开眼。 转动眼珠观察着周围环境，帐顶的装饰很像赤狼的风格。徐路松了口气——果然，自己现在身在赤冰凌的大帐。 他不想现在就惊动守着的人，于是闭上眼睛悠然的睡了一会儿，直到被一阵不算大的声音惊醒。——军人的天性，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就会全身紧绷，下意识去摸身侧的剑。 不过徐路忘了，他是被赤冰凌救回来的，救回来时还处于昏迷中，身边怎可能还放着剑？ “他怎么样了？”一个冷冷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徐路凭着多年与赤狼的交锋辨认出来人是赤狼太子赤冰凌。 “回太子殿下，应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恐怕……还要再昏睡几日。”赤狼军中的军医思忖着，给了个谨慎的回答。 “已然一周了。”赤冰凌似有些不耐，来回踱步数次，终于换了个话题，“昂，徐路手下的那群将士怎么样？” 东子昂站在赤冰凌身侧，此刻听得他发问，忙肃然回答，“殿下放心，都安排妥当了。我给咱们的军士下了死令，若他们谁敢在那群西秦人面前流露半分鄙夷或歧视就地格杀。” “做得不错。”赤冰凌道。他又看了徐路一眼，招呼着军医一道离去。 徐路一直装睡偷听，刚刚听完赤冰凌一席话，他不禁对赤冰凌萌生起一种来自昔日敌手的敬意。他行事狠辣，命令发出不容置疑，治军有道，试问底下将士谁人不从。 也难怪赤狼三子夺嫡之争他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做掉另外两个同胞兄弟。 听赤冰凌刚才的话，徐路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看来那日他和御修冥战个两败俱伤双双倒地后不多时，赤冰凌派来接应的人应该赶到了战场，加入了战局，成功将御修冥的人打退，将他们带来了赤狼大营。 只要宁骋不倒，有他领头，底下的燕家军将士就不会乱。 暗暗定了心，徐路盘算着等太阳彻底埋下地平线便爬起来去见赤冰凌。先表示归顺跟着赤冰凌回赤狼，到了赤狼再做进一步的谋算。 第六十章 徐路归降赤冰凌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转眼太阳没入地平线下，更替它的是明月星辰，星星点点在夜空闪烁着，洒下微弱却泛着亮光的星辉，伴着巡逻士兵火把的光，一齐照亮着位于西秦大晟边境，赤狼营寨。 虽然大晟依附西秦，但迫于赤狼威势，大晟国君徐临默许了赤冰凌占据大晟领地，还悄悄吩咐人往赤冰凌这儿送珠宝，传旨给沿途官员要好生招待，不可得罪赤狼。 徐路当时是西北军校第一名成绩出科的，身子比一般人硬实的多。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在短暂闭目调息，觉得自己有力气走动后悄悄换好衣服，走出了赤冰凌安置他的大帐。 守在帐外的赤狼士兵见到徐路都是惊讶的表情，下一秒反应过来便要去报告赤冰凌。徐路拦住了他，让那个士兵直接带他去见赤冰凌。 赤狼士兵看了他一眼，跟同伴说些什么，然后领着徐路去了赤冰凌的大帐。已然临近深夜，赤冰凌大帐内仍燃着烛光。他正和几个赤狼骨干将领谈论着目前大陆格局，听到外面动静，不由得大手一挥示意几人噤声，然后看着帐帘被掀开，一个赤狼士兵进来行礼，然后禀告，“启禀太子殿下，西秦徐路前来求见。” “徐路？他醒了？”赤冰凌显然有些惊喜，冲那个士兵做了个手势。士兵会意，走下去领着徐路进来。 徐路见了赤冰凌，先是直直看了他许久，然后单膝下跪向赤冰凌见了个礼。 此举让在场所有人——包括赤冰凌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有料到曾经西秦武定王燕南城手下的副将，在大陆上同样赫赫威名的徐路，居然……！ 一见面就行了如此大礼。 “徐路统领快请起。”赤冰凌亲自上前扶他起来。他一向是桀骜孤高，对于任何将领都不曾有过如此举动。可能是心中原先想着徐路会很冷漠，最多只是象征性点头跟他见礼，没料到有如此大的反差，所以心中一时震惊，才会亲自去扶徐路。 “燕家军副统领徐觐梓，携手下燕家军嫡系上下将士，愿归顺赤狼太子殿下。此后忠于太子殿下，只求能在太子手下，有朝一日灭掉西秦。为，统领报仇！” 徐路这番话掷地有声，而且很讨巧。他说的是“效忠赤狼太子殿下”，也就是赤冰凌。还说“此后只忠于太子殿下”，也就是说徐路这支军降的不是赤狼这个国，而是赤冰凌这个人！ 果然，赤冰凌听出了徐路那番话的意味，脸上露出罕见的真挚的笑。他拱手回了个礼，十分客气道，“徐路统领一直是本宫很敬畏的对手。萧关一战，令徒燕辰泽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本宫一直很希望徐路统领您能来赤狼助本宫成就一番霸业！不想这个希望有朝一日真能实现。” 徐路低头，“太子抬爱。以前为西秦人，效命西秦皇室。今及后，只有赤狼，再无西秦！” “如此，本宫大喜！”赤冰凌微笑着，转身介绍几位赤狼将领与徐路认识。几人都很欣赏徐路，虽然如今他被西秦追杀被迫归顺赤狼，但他们也并未看低他。” 很多将领都喜欢死忠，无论君及国如何负他，仍誓死力战相报！这种人是赤狼这种游牧民族的汉子所敬畏的。——他们忠义，不畏死，即使有些“愚忠”，但他们有自己的信念。虽死犹生…… 不过像徐路这种处事灵活机变，却不失对顶头上司忠诚的名将，他们却更怀敬仰尊重之心。 “不知那日之后，我所部……”徐路适时转换到正题。而赤冰凌经徐路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什么。 “那日我派呼延和贺兰二位将军前去接应，他们赶到时看到徐路统领你和西秦皇手下的大将御修冥双双倒地，不知生死。后来西秦人撤了兵，我们带着你和你的部众回了赤狼大营。呼延！”赤冰凌看向呼延显。 呼延显站出一步接着赤冰凌的话对徐路道，“我清点了一下，徐路统领你手下的人马还有一万左右，不过一万人里有八千多负伤，其中三千重伤，已经安排军医下去医治了。” “现在你的部众由赫连将军替你暂管。”赤冰凌插话道，“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过段日子你就可以去将部众领回来了。” “我是降将，按照赤狼规矩，部队也要整编赤狼编制。”徐路道。 赤冰凌笑了，心中却在想：你急着想要将燕家军编入赤狼，也是因为如此一来秦文裕便奈何不了你，也没办法得罪我和赤狼继续追杀了吧…… 想归想，赤冰凌还是很赞赏徐路明事理知大局的这点，于是点点头，对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将领贺兰诡道，“贺兰，你算算，徐路这支军编到赤狼皇家总军东宫嫡系编队，算是第几军团？” 贺兰诡应声默算，想了想回答赤冰凌道，“禀殿下，现在东宫嫡系军队有东宫第一军团呼延显军，第二军团赫连勃军，还有臣的第三军团和东子昂将军的第四军团。徐路大人来就是第五军团了。” “好。”赤冰凌点头道，“那么徐路，从今天起你就是赤狼皇家总军东宫嫡系军队第五军团的军团长，也称统领。你的人马只剩下一万不到……那么本宫从东子昂和赫连勃的军团里调三千人加入你麾下，填补这个空缺。” “多谢太子。”徐路拱手答谢。 “子昂。”赤冰凌唤道，“你去昭告九州天下，称徐路已归降我赤狼。今后他不再是西秦徐路，而是赤狼……” 赤冰凌想了想，看了徐路一眼，“那么本宫赐姓徐路为令狐，今后就叫令狐……歧。” “是。”徐路答道。 赤冰凌冲他微微颔首，又继续对东子昂道，“今后只有赤狼令狐歧，赤狼皇家总军东宫嫡系军团第五军团长。” “属下明白。”东子昂领命先行退下，赤冰凌则拍拍徐路的肩，“徐路统领还是要多休息。至于……燕枫，燕辰泽……哈哈，放心，本宫会留心的。” “多谢太子。”徐路道。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自一番波动。 第六十一章 各方反应 徐路被赤狼方救走，同时知道消息的有三个人，来自三个地方。 “赤冰凌……”雍京皇宫内，秦文裕的手渐渐攥成一个拳头，指骨嘎吱嘎吱作响，面上虽没有太大起伏，可眼中盖不住的凶光和怒火却将他此时内心深处情绪的起伏暴露无疑。 “陛下，御大人受了重伤。而且……他体内的毒药……有些棘手。”一个暗卫小心翼翼出声，秦文裕听到他的话却如被刺般猛的转头，“你说什么？！” “陛下……属下……天枢阁已经在尽力研制解药了。”暗卫俯身将头压的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 “罢了。”秦文裕摆摆手，“务必尽快研制出解药，如果救不了御修冥，证明天枢阁的药医都是一群废物，也不必留着了。” 暗卫听懂了秦文裕此话后藏着的潜台词，默默擦了把额心上的汗，连连点头，“天枢阁暗卫明白。” “给朕传白熠。”在暗卫准备退下去时，秦文裕突然对他道。 “是。”暗卫领命，大约过了半小时，白熠一身正装进宫去见秦文裕。 “臣白熠参见陛下。”白熠叩首行礼。 “起来吧。”秦文裕一张脸阴郁沉沉，布满死气，如同暗夜中潜伏着的吸血鬼，虽没有动作，但比那些看起来凶猛的野兽还要可怖。 “赤冰凌胆敢擅自收留我朝叛将，朕要你去赤狼大营给他带话。” “是。”白熠低头静静听着秦文裕吩咐。 “你告诉他，如果他赤冰凌一定要接纳我西秦逆贼徐路，那么先前朕与赤冰凌交易时许诺的五座城池一并作废。按照约定，他赤冰凌先毁约包庇我秦文裕的敌人，那么朕，有权利将合约作废！” 秦文裕一字一句发布着命令，每个字都说的很用力，仿佛咬牙切齿。白熠一边听着，心里头却大为不快。——去赤狼军营说如此狂放傲然的话，赤冰凌认为自己挑衅一怒之下杀了自己都是有可能的。再说了，赤狼实力和西秦不相上下，秦文裕莫不是一时昏了头，真觉得赤冰凌会怕他？ 想归想，白熠却是不敢将心中想法流露丝毫，生怕被秦文裕察觉自己就完了，于是硬着头皮领了这个任务退下。 另一边，远在幽夜阁的燕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却是长长吐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如此一来，师父手底下那支燕家军算是保住了。”燕辰泽也长长松了口气，“那么大哥，我们要不要找机会跟师父联系上？” “不要。”燕枫却是一口回绝，“现在徐路还没完全取得赤冰凌的信任，我们既已得知徐路安全，等以后培植了自己的势力需要徐路助我们一臂之力再与他联系。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嗯。”燕辰泽想了想，同意了燕枫的意见，于是转了个话题，“那么大哥，秦文裕现在将手头上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等过段时间他闲下来，怕是要拿我们开刀了。” “你培养的实力如何了？”燕枫问燕辰泽。 “我借助独孤翼的势力想办法联络上一些燕家嫡系人马，他们也会和到了幽夜阁，如今已有三十人的小队伍，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和训练，战斗力可以与秦文裕的亲卫队一搏。” “很好。”燕枫“腾”的站起身，眼眸中闪烁着某种坚定的光，“这是我们最初的人马，接下来……我们先去赫兰找赫兰翼，然后……总要打回来的。” “秦文裕……”燕辰泽喃喃，眼中的光随之凝定，那一瞬间竟展现出不怒自威的杀伤力。 同一时间，远在南边的金陵，公主府。 “殿下，西秦的战局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原西秦武定王燕南城麾下大将徐路降了冰凌太子，冰凌太子即将返回赤狼。”夜宁手下最信任也是最亲密的近卫统领夜允来找夜宁汇报西秦那边的最新情况。 夜允原名燕允，是夜宁从黑市角斗场赎回来的奴隶，后来不但废了他的奴籍，还赐姓他皇姓夜，留在身边当自己的护卫和耳目。 夜宁听完却忍不住蹙起了眉，仿佛很痛苦纠结。夜允以为她身体不适，有些担心的出声道，“殿下没事吧？” “赤冰凌回临淄后，是不是……我就该嫁去赤狼了？”许久，夜宁轻轻吐出这么几个字。 “啊？”夜允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回答道，“按理说，应该是的。” 夜宁不出声，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紧，一滴墨悄无声息滴落纸上，徐徐蔓延开来。 夜允察言观色，见夜宁出声，试探性问，“殿下不愿意。” “殿下不喜欢赤狼太子……是因为……赤冰凌夺位手法卑劣且残忍……所以……”夜允和夜宁很亲近，也只有他敢如此大胆直白说出来。 “不。”夜宁摇摇头，“我很欣赏他。至少，在这一点上。” “只不过我很讨厌应付后宫之事，更何况赤冰凌上面有赤狼皇帝和他的母后。赤云侯暂且搁置不说，他那个母后可不是好相与的，像我这种……长得漂亮……从小被宠惯的，喜欢混迹社交圈和官场，摆弄权术。依他母后的性格是最看不过的。” “呵，恐怕他母后想给他取的是温柔乖顺，行事规规矩矩，平时温婉大方母仪天下，我要是过去，岂不是要将临淄搅个天翻地覆？” “可属下觉得，冰凌太子很爱您。”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权柄，靠的就是讨好他母后，你觉得他会为了我开罪他母后？就算他会，本殿可不愿意。” 夜允听完，想了想，问夜宁，“殿下当真不想嫁？” “自然。” “那属下斗胆给殿下出个主意。”夜允开口道。 “我是不是想让我装病？”夜允还未说，夜宁十分聪慧，早已猜出。 夜允微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随即恢复如初，只余留一双狡黠的眼睛。 “对了，凤翎军训练的怎么样了？”夜宁想起来凤翎军，刚好顺带着将话题一转。 “回殿下，凤翎军再过些时日便可如王军一样强悍，足可投入战斗。”夜允道，“只是属下不明白，殿下到底……” “我还在等……”夜宁打断他的话，突然低下声去兀自喃喃，“不过我也不确定我是否能等到想等的某个人，去做某件事……” 第六十二章 无奈为之，兵行险招 修养了几天，感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后，徐路换上了赤狼军服前去兵营与赤狼将军赫连勃交接，赫连勃和徐路互相致礼，然后赫连勃将军队指挥权及军队令符交给了徐路。 徐路扫视一圈麾下部下，其中有燕家军残留军官士兵，还有新补进来的赤狼士兵，他在人群中看见负伤的宁骋，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宁骋会意，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众人面前。 那些原燕家军士兵纷纷低下头，眼里有难掩的悲伤。当初听到家眷在雍京被屠，他们一怒之下奋力拼杀最后来到赤狼阵营。这几天他们在赤狼军营中并未受到任何不公，起初对赤狼人的抵触及自卑慢慢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心头涌起的一阵阵悲伤。 没有厮杀，安定下来，他们反而老是想起死去的亲人，常常不自禁落泪。一个人流泪，连带着所有燕家军军兵跟着落泪。那些食肉饮血，铁骨铮铮的汉子抱在一起大哭。终归，家人是他们最后的软肋。 “诸位，今天在这里我宁骋要告诉大家一件事。”宁骋虽拄着拐杖，可说话中气十足，声音从丹田蕴积着发出，虽不大，每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雍京禁宫那把火，是徐路大人命人放的。” “什么？！！”这一句话如同捅了马蜂窝似的，在人群中响起一阵不可思议的争论声，每个人都震惊的看着徐路，连不知情的赤狼士兵眼里都流露出一丝诧异。 后者却是十分镇定安静，一言不发地看着大家。宁骋忙接着道，“大家的家人亲眷都还活着。” 这句话说完，人群中又是一惊。这回大家都张着嘴巴哑然，这接二连三摸不着头脑的话让众人一时晕了头。 宁骋看着众人，纠着这个时机慢慢将所有的话和盘托出。 “徐路大人埋伏在京中秦文裕身边的暗线提早得知秦文裕因为恼怒众人跟随徐路大人反叛准备次日将禁宫中大家的亲眷全部杀死，徐路大人得知消息后决定铤而走险。” “他吩咐暗线于当日晚先从禁宫一条西秦皇室修建以备不测的密道将众人的亲眷送走，然后一把大火制造假象。如今众位的亲眷已平安暂居某处深山，诸位可以安心。” 听完宁骋的话，再看看一旁不动神色仿佛成竹在胸的徐路，众人悬着的心安定下来，因为得知家人都还活着而爆发一阵大嚎，有些人甚至流下喜悦的泪水。徐路暗暗松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几名将士的肩，用一贯亲和的语气对他们道，“你们放心，等将来有朝一日打回雍京为南城统领报仇，那时你们就可与家人相见。” “是啊！我们终有一日会和自己的亲人再见！大家现在挺起精神，好好训练，休养生息，以待明日！”宁骋附和着徐路。众将士听完二人的话纷纷高举武器跟着高呼，“杀回雍京！杀回雍京！我们要为南城统领报仇！与家人相见！！！” 徐路看了一眼宁骋，二人交换了个神色。徐路不愧是老谋深算，他此时这么一说，让众将士深陷家人还活着的喜悦之情中，竟忘了追究徐路当时借着秦文裕杀他们亲人，告诉他们亲人已死，号召他们投靠赤狼积蓄实力。如此说来，徐路当时是欺骗他们，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暂时依附归降赤狼，撒了个弥天大谎。 不过徐路并不是恶意，他也没有办法。为了回报燕南城多年之恩，为了积蓄实力有朝一日帮助燕枫一起杀回雍京斩下秦文裕头颅为燕南城报仇，他必须以主帅带领这队燕家嫡系军做出正确选择。而不是顾忌家人，顾及这儿那儿，以及心中残存着对故土的不舍种种……而无谓赴死。 手段虽卑劣，但最后的结果以及牺牲……他总算无愧于心。 “殿下，刚刚徐路和那群西秦降兵那边起了一阵骚动。”东子昂略微迟疑，向赤冰凌开口道，“殿下，您觉得徐路是真心归顺于您吗？” “不过各取所需。”赤冰凌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看了一下东子昂，“徐路这个人嘛……我很欣赏。秦文裕，我一直以为他是有脑子的，可以视为对手，可现在看来他还真是愚蠢啊……居然自断臂膀。” 东子昂默默听着，开口道，“秦文裕身边并不缺人，例如御修冥，白靖……还有两个后起之秀白熠明楚，殿下不可小觑。” 赤冰凌微微一笑，没有应答，手指在书案上漫无目的的画着圈，神思游离，有一搭没一搭问东子昂，“对了，徐路那边没什么大动作吧？” “属下一直留意着，发现徐路自来了咱们军营并无任何与外界联系的举动，一切行为皆正常。我留了人持续监视，殿下大可安心。” “嗯。”赤冰凌略微颔首，“小心点，不要被徐路发现。” “明白。”东子昂作揖正准备退下，一个士兵突然从大帐外走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殿下，一个自称是西秦帝派来的使臣求见殿下。” “来的挺快的嘛……”赤冰凌似笑非笑，“来了几个人。” “一个使臣和两名随行护卫人士。”士兵道。 “让他去会客帐等着，命人上茶，再端些点心好生伺候着。本殿不急着见他，先晾晾他，挫一挫他身上着急忙慌的火气，就当是帮他祛祛火了。” 东子昂听后不禁莞尔，很快猜到了赤冰凌的意思，怕士兵不会解释，于是耐着性子接在赤冰凌后温和的补充了一句，“殿下现在正和军机大臣商议秘密军事，如果那使臣问，就这么回。再问其他的，你就说无可奉告。” “是，大人。”士兵领命下去，赤冰凌不知刚才去哪里捞了两瓶酒，举着冲东子昂挥挥，示意他过来坐下一块饮酒。 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第六十三章 谈判 白熠忐忑不安的来到了赤狼军营，赤狼士兵通报后，客客气气领着他去了会客的营帐等待。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些许，一边吃着赤狼人送上来的茶和点心，一边耐心的等着赤冰凌。 太阳从高悬的正中一点点挪到西边，又一点点没下地平线。白熠吃了两盏茶后不敢再喝了，他怕一会儿赤冰凌来了自己要上茅厕会在赤冰凌面前出丑，有损西秦泱泱大国风范，所以一直憋着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赤冰凌迟迟不来，白熠心中有急躁，有焦虑，不过更多的是庆幸。他可不想见赤冰凌，然后将秦文裕要他说的话一本正经对着赤冰凌复述。赤冰凌可不是善茬，现在他该利用这段时间再好好想想措辞，琢磨琢磨一会儿怎么稳住赤冰凌的情绪。 赤冰凌一直磨蹭到深更半夜，才极不情愿的阴沉着一张脸进到会客大帐。白熠听到帐帘掀起的声音，忙站起身拱手向赤冰凌见了个礼，“西秦使臣白熠，见过赤狼太子殿下。” “使臣坐。”赤冰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先坐下了，白熠随之坐下。 “听说白大人是西秦帝的准妹婿。”赤冰凌饶有兴趣打量着白熠，“确实有一副不错的皮囊。难怪西秦帝的亲妹妹能看上白大人。” 赤冰凌明摆着羞辱白熠，白熠却只能扯扯嘴角牵强的笑笑，刚准备开口，赤冰凌又接着道，“白大人只带两名护卫，就敢前来敌营，勇气可嘉。” “太子殿下说的什么话，您还有赤狼均与我西秦交好，您是我西秦的朋友，何来敌人之说？”白熠假笑道。没想到赤冰凌非常不给他面子，“是吗？不过是逐利暂结的盟友，各取所需而已。说起来秦文裕欠本殿及赤狼的五座城池……怎么？白熠大人此番是来送地图印玺和文书的吗？” 怕什么来什么。赤冰凌先发制人，白熠脸色微变，由内而外撒发出的一股热量直冲脑门。 他轻咳一声，心下思忖此时绝不能露怯，于是一秒换了一个十分严肃的神情。“我朝陛下答应太子殿下的事自会说话算话，只不过有一事，恐怕殿下还需解释一下吧？” “哈哈哈哈。”赤冰凌放声大笑，笑声诡异，“你想说什么？” “都闻太子殿下是最守诺的，而做生意……讲求的是诚信。”白熠字斟句酌开口道，“我朝陛下冒群臣压力守约要将五座城池割让给赤狼国，可是太子殿下您却收留了我朝通缉要犯。此事传到雍京，陛下很是为难啊……” “太子殿下容谅。我朝陛下手底下那些心腹重臣威逼施压于陛下，若是太子殿下您……不能将人犯移交给我朝，那陛下就算有心兑现承诺，可无奈把守那五座城的将领坚决不肯。陛下登基不满一年，根基未稳，也不能公开处置这群以下犯上的东西……” “唉……总之我朝陛下实在难办。我知殿下也是不知情，无意收留了我朝通缉的叛贼，还望殿下……能尽快将叛贼移交与我，我也好早日将其押解回京，然后马上带着五成印玺地图等亲自呈交殿下。” “呵呵呵。”赤冰凌听后冷笑连连，“白大人，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本殿最讨厌拐弯抹角。” “你不妨将秦文裕说话说出来。你放心……”仿佛猜到白熠心中畏惧什么，赤冰凌接下来一句话让白熠紧绷的心松缓许多，“两国交恶不斩来使。何况本殿与秦文裕打交道多年，素来知道秦文裕是个很恶心的人。唉……你也是可怜，本殿听闻前段时间忠心耿耿的燕南城和彧卿寇两位元老被判了叛国罪，你说秦文裕这种恶心至极，让本殿无法形容的人……你跟着他能寿终正寝吗？” “哎嘿嘿，冰凌太子说笑了。”白熠尴尬的跟着笑笑，暗自抹了把汗。——只要赤冰凌暂时还未动杀心便好。 “呵呵，他一向最会赖账。”赤冰凌突然神情大变，露出一副狼一般凶恶的眼睛缓缓逼近白熠，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不过……他以为本殿会怕他？” “他想以此为由作废先前签订的条约，那么你转达他。本殿掌握了他意图借秦旭之乱按中派人偷偷杀死他老爹——前西秦帝秦瑞的罪证。如果他想撕破脸，那本殿可是奉陪到底哦……”赤冰凌说着抽出把削铁如泥的尖锐匕首，随意的在手中玩弄起来。 “以为半年过去，皇位就可以坐稳了吗？”赤冰凌冷冷道，“秦瑞死，他如今才算真正成为西秦的皇。诸国按理都应遣使臣前往雍京，再次哀悼并恭贺新君即位。秦文裕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看没有赤狼、南冥……甚至大晟三国的认可，他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坐稳皇位。” 仿佛是酒劲上来了，赤冰凌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借势继续道，“哦对了，我记得他还有个异母弟秦文演。按血统秦文演比他更有资格继承西秦皇位。哈哈哈哈……” 白熠默默听着，额上汗一把接一把，感觉一个充斥着杀气与戾气的恶魔正在缓缓逼近自己，不时发出恐怖的笑声。 “还有。”赤冰凌道，“这次可不只是五座城池那么简单了。——秦文裕要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负责。” “太自以为是，还遣使威胁本太子。如果没有十座城，这事可不是那么容易了的……嗯……本殿依稀记得前阵子我的部将说要杀回西秦大捞一笔油水备着来年过冬呢。” “纵殿下说的是，可殿下包庇我西秦叛贼，将来与西秦结了梁子……只怕对两国都不好。”白熠冷静下来，沉声应对道。 “哈哈哈哈。”赤冰凌大笑，“西秦是九州第一大国又如何？反正我们和西秦天天打仗，也不差这么一点梁子。” 白熠无语了，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合适的措辞，正有些焦虑的不知回去如何与秦文裕回话，只见大帐的帘子再一次被掀开，这回进来的是赤冰凌的心腹下属东子昂。 “怎么了？”赤冰凌斜了一眼东子昂，眉宇间有一丝烦躁。 “殿下，还有一波西秦使臣也来了。为首叫明楚，现在正在军营外候着。”东子昂近身压低声音向赤冰凌禀告。 “又是一人一护卫？” “不。”东子昂摇摇头，“他身后跟着西秦的中央军，大约两千精骑。” “呵。”赤冰凌明白秦文裕的意思了。敢情他在和自己玩花招，这是先文后武啊…… “他们有什么要求？”赤冰凌问东子昂。 “那个看起来是领军将领的明楚，他说……他想要与太子殿下您见一面。”东子昂想了想，怕赤冰凌没理解，又补充一句，“不过他说是他一个人来我们军营，并没有提出非分要求。” “他有这个胆量吗？”赤冰凌道，“以为两千精骑就能唬住我，那么赤狼也不会具备实力与西秦一较高下。” “让他自己一个人来，不过要卸掉武器。”赤冰凌扯扯嘴角，对东子昂道。 刚才白熠和随行的两个护卫进赤狼军营都没有要求解剑，赤冰凌这是给明楚一个下马威，同时也试一试此人的胆量与见识。 白熠趁赤冰凌转移视线，偷偷用长袖抹了把汗，心中却很不解。——他出发时秦文裕并没有对他说过会派明楚也前往此地。而且掐算时间……他是中午到的，明楚是凌晨时分到的，时间上并没有差太多。 秦文裕是什么意思？他是他的准妹婿，他把他派来打头阵；明楚不过是一个忠心的臣子，他却给他两千中央军精锐骑兵助阵。 顿时一股不忿和醋意自白熠心底萌生出来。他对明楚生起了很浓厚的敌意和嫉妒，暗暗在心中埋下一颗种子，等待他渐渐生根发芽…… 而另一边西秦雍京皇宫里的秦文裕正在深夜垂钓，看起来颇有闲情逸致，面上竟无一丝倦容。 “陛下，夜已深，您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身边跟着的大太监开口劝诫道。 “不急。”秦文裕却是满不在乎的放着鱼钩，有耐心的很，“算算时间，明楚应该也到赤狼军营，与赤冰凌碰上面了吧。” “呃……老奴推算……陛下所言应该不错。”大太监小心翼翼措着词，侧头看见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正缓步向这边走来，忙退后两步，识趣的退下。 蓝衣男子近前，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臣御修冥，参见陛下。” “起来吧。”秦文裕没有看他，目光平视着无波无澜的水面，“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然大好。”御修冥面无表情答着话，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你知道在你昏迷期间，朕派了白熠和明楚一前一后去了赤狼大营，向赤冰凌索要徐路。” “略有耳闻。”御修冥答道，“赤冰凌是不会交出徐路的。” “当然。”秦文裕道。 “陛下还是会将五座城如数割让给赤冰凌。” “是。” “陛下心中应该有布局和谋划。”御修冥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突然抛出这么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正在此时，如镜般略微浮动的水面突然剧烈颤动起来，秦文裕猛的向后一拉，将鱼钩收回，只见一条看似是鲈鱼的鱼儿被那股力连带着甩了出去，唇角被鱼钩带出一条血丝，正剧烈在地上摆动鱼鳍鱼尾，做着垂死挣扎。 秦文裕看了御修冥一眼，御修冥不吭声的将鱼从地上拎起，扔回了水里。 “修冥……你是朕最信任的人……”秦文裕梦呓般喃喃道，“朕要嘱咐你一件事。” “陛下希望臣暗中帮衬明楚，站在明楚那边，和白家打擂台。”御修冥跟在秦文裕身边很多年了，有些话有些事不用说的太明白，他心下早有了考量。 秦文裕满意的点点头，又摆弄一下钓线，换上新的鱼饵，然后将钓线重又抛入水中，激起一丝轻薄的涟漪。 “朝堂平衡……你要替朕多留意。”秦文裕淡淡道。 天上一轮皎洁的月光洒入湖水，同一片天空下的两岸，雍京和赤狼大营，却有着不同的景象。 第六十四章 朝堂平衡，皆为棋子 明楚一身黑衣战袍映着黑沉沉的暮色好似暗夜中的吸血鬼。他的脸很白，一双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感，给人外在的感觉只有无边的冷漠。 大约十分钟，从赤狼军营里走出一个人，隔着老远冷冷向明楚这边道，“西秦使臣请下马。” 明楚回头看了身后的下属一眼，用目光无声交流。然后独自一人下了马，走到那人面前。 “阁下就是明楚？”那人正是赤冰凌身边的东子昂，二人之前没有见过。明楚点个头算作回应，东子昂开口道，“请阁下解剑。” 明楚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解下腰间佩剑。东子昂上前搜了明楚的身，确认他身上并未携带其他武器或暗器，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明楚随他进来。 二人一路无声穿行在赤狼军营中。明楚很清楚规矩，没有乱动脑袋东张西望，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前方。身边不时传来军靴踏地的整齐步伐——那是赤狼的巡逻兵，临近会客帐，前面的空地上还有一队赤狼士兵正在深夜 操练。 风声呼啸着，在空气中“嗷嗷”乱叫，吹来的风刮的明楚脸上生疼，可他仿佛一点没察觉，竟连眉间都没有丝毫微蹙。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好，即使已近夜的下半旬，仍散发出明亮但不刺眼的光。 月光斜斜洒落营帐帘门，用天然的光线给来人指路。东子昂一掀帐帘，明楚独自进去，只见帐内白熠正坐在椅子上，听到声音将目光看过来和他对视一眼。不过他看向他的目光中有股奇怪的味道，明楚不理会他，径直上前一步向负手背对他，衣着华丽的赤冰凌见了个礼。 “哟，你们的新帝还真有闲情逸致。不过本殿很累，所以……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赤冰凌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讥笑讽刺的语气开了口。 “秦文裕陛下知道冰凌太子不会轻易交出徐路，所以陛下也不问您要我朝叛贼徐路。之前与太子约定的五座城池的地图和玺印陛下已命我带来，就在外面。殿下可遣人去军营外与我的属下交接。”明楚直截了当说完了要说的话。白熠听后惊的瞪大了眼睛——秦文裕这是什么意思！派自己来费了半日多口舌和赤冰凌谈判，然后又命明楚乖乖交出约定的报酬？ 他吃错药了吧？ “哦？”赤冰凌也有些意外，回过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明楚。 “秦文裕可真有意思，跑来戏弄本殿，浪费本殿的时间吗？” “陛下一时盛怒，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明楚悠悠道，“后来想明白了，并不想得罪冰凌太子您这个盟友，所以特派我快马加鞭赶来。” 赤冰凌冷笑一声，冲着殿外吩咐，“东子昂！” 东子昂闻声进来，赤冰凌交代他几句，他很快出去，过了一会儿带着几名赤狼士兵手捧五城地图印玺进来，一一放在桌案上。 赤冰凌随意拿起几个印玺看看，确认无误后点点头。明楚近前一步，对赤冰凌道，“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赤冰凌眉梢微动，流露一丝笑意。明楚往大帐边缘站站，赤冰凌跟着他过来。明楚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的对赤冰凌道，“太子要的，陛下已经送过来了。那么……” “我要赤狼兵马成功入驻那五座城。秦文裕最爱耍花招……本殿怎会轻易信他？” 明楚默不作声。——刚才突然收到秦文裕的飞鸽传信，要他将五座城池的相应物件交给赤冰凌，他反复确认是秦文裕字迹无疑。秦文裕在信中让他去找赤冰凌要东西，却没说要什么，明楚猜测赤冰凌刚才应该安排赤狼在雍京的间谍跟秦文裕说了什么，秦文裕才会火急火燎更改布局，向赤冰凌妥协。 看来他是有把柄落到赤冰凌手中。 赤冰凌见明楚沉默，于是凑近他阴森森的来了这么一句，“怎么？你不敢擅做决定，对不对。” 明楚没有搭理他。 “明楚……我记得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燕枫……” “太子殿下慎言。”明楚突然流露一股肃杀之气，将赤冰凌的话从中生生截断。当初在天穹，明楚与赤冰凌打过不少照面，所以相对于白熠，赤冰凌对明楚这个人更熟悉。 赤冰凌笑笑，退后一步，面露堆起的真诚假笑，“放心吧。我赤狼和天穹山高水远，如果本殿耍什么花招，西秦大军自可重夺了那五城。你把话带给秦文裕，他不会责怪你的。” 明楚漠然的看着他，转头看了眼白熠，“白熠，我们走。” 白熠听到明楚的话站起身和他对视一眼。大帐的帘子被拉开，两人在东子昂的带领下离开了赤狼军营。 他们离开军营正门时，徐路躲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身边跟着宁骋。宁骋看着白熠和明楚离开的声音，冷冷的“哼”了一声。 白熠和明楚一路无言，出了赤狼军营，明楚命军士牵来一匹马，白熠上了马，跟着明楚和中央军策马向最近的西秦城池行进。 * 在一夜的折腾后，朝阳试探地冒出个头，绚烂的一丝红光算是对黎明的宣告。明楚和白熠刚刚抵达西秦境内，顾不得休息，挺着疲惫和时差颠倒。一天一夜没阖眼的两人还要忙着将此次谈判的情况写成书信，先行飞鸽传信给雍京的秦文裕。 本来明楚对白熠说，让他先去休息，自己来处理就好。可白熠不听，坚持一起，明楚也就没再多说。 这次赤狼军中走一遭，回来后，明楚感觉他和白熠之间生分了许多。之前白熠还对他称兄道弟，恭贺自己前程似锦，如今的称谓竟慎重的改为了“明楚大人”。 接到命令在白熠出发后不久随后也出了雍京的明楚当时未来得及细想，虽然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但没到赤狼，他无法证实。现在回来了，明楚仔细一琢磨，琢磨出帝王心思之深……竟如此可怕。 秦文裕是个城府深重，混迹官场多年的权谋家。现在即位当了皇帝，也是一个善于朝堂平衡，从中找到一个合适的点来坐稳皇位，中央集权。 杀燕南城和彧卿寇是秦文裕平生干过最蠢的事。明楚觉得秦文裕不会在阴沟里翻两次船，所以对于此次赤狼事件的处理方式，秦文裕反复无常，看似优柔寡断做无意义的恐吓威胁……实则，他的目的原来并不是为了从赤冰凌手中要回徐路！ 明楚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是的，他是利用这次机会，开始在朝堂分化两方势力，希望以自己为首的一党和以白靖白熠父子为首的白家一脉互相竞争，彼此明争暗斗，他则从中找平衡点，确保龙椅……他能坐的稳稳的。 明楚沉默了，他开始佩服秦文裕的心思缜密。不过既然秦文裕想要扶持他来与白熠达成朝堂平衡，那他自然顺坡而上，顺着秦文裕的意思，抓住这个好机会，让明家成为西秦，雍京的大家族。 第六十五章 新的路途 与赤狼的谈判事毕，明楚和白熠单骑快马回雍京向秦文裕叙职，秦文裕对明楚大加赞赏，又提了他左相的职位，明楚谦让，秦文裕不准。彼时左右相职位都空了出来，秦文裕意欲让白靖任右相，白靖则称自己年迈，无心朝堂之事，推了儿子白熠顶替，秦文裕很痛快的准了。 如此，朝堂上形成一股新的对峙，政客们敏锐的察觉到不同的气息，私下里偷偷站好了队，有暗地里偷偷往两府寄东西的，也有明面上拜访将阵营公之于众的。 白熠和明楚本是相互扶持，不过朝堂上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先前为了扳倒上一代的武定王和平西王两府，两人达成默契的合作，一起拥秦文裕稳坐皇位，现在事情办完了，他们分别顶替武定王平西王原来的位置，理所当然由朋友转为敌人。 雍京政庭的暗流涌动，明王秦文演终于聪明了一回。他适时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出京跑去自己的封地闭门不出，同时招募了一堆暗卫将自己的大本营和府邸保护的如铁桶一般坚不可摧。 当然，秦文演能顺利从秦文裕眼皮底下逃出去，也是由于明楚和白熠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都不是傻子，在这件事上他们默契的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譬如秦文裕向对待燕家和彧家那样和他们翻脸，手上握着个秦瑞嫡子秦文演等于多了一分保障和筹码。 等秦文裕代表的西秦方和赤冰凌身后的赤狼成功完成了城池交接仪式，赤冰凌留心腹赫连勃和一万赤狼军镇守西秦的那五座城池，自己带着徐路等人班师回朝。 赤冰凌顺利抵达赤狼首都临淄，已经是城池交接之事完成的两周后，从签订协议一直到现在来算，已经过了一个半月。 天越发冷了，算算已是一月，正是新年的伊始，也是初冬的小寒。 赤冰凌很守信，他一回到临淄，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给了赤狼帝和萧皇后。赤狼帝同意了赤冰凌的建议，并放权给赤冰凌，将所有事物一应交给他处理。赤冰凌按约定派遣使臣赴雍京对秦瑞的死表示哀悼，同时承认了秦文裕的正统地位。 有了西秦这个长久以来的死敌赤狼打头，西秦的盟友国大晟、赫兰，还有与赤狼结盟的南冥都派出使臣象征性对秦瑞表示哀悼，以及恭贺秦文裕正式承继大统。 经过这次万国来朝，诸国承认秦文裕皇位的合法性，他才算真正坐稳了这个皇位。于是秦文裕开始将目光放回本国，重新锁定一直通缉在逃的燕家燕枫燕辰泽二人，意欲通过朝廷干预围剿幽夜阁来迫使幽夜阁交出燕枫。 *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大雨淅淅沥沥下着，有节奏敲击着屋檐。一滴一滴的雨点溅落在地，激起一滩烂泥无规律的四溅。 雷雨交加中一道明晃晃的亮光一闪，刺得人睁不开眼。随即一片死气沉沉的暗红色液体不知从何涌出，随着屋檐的凹面整齐的流下。 暗夜中，一双冷漠的眸子低头看了一眼被雨水渐渐冲淡的殷红，转头提溜起一具尚存温热尸体，单足轻轻一点，纵身跃下，又用另一只脚蹬了一下外墙，释放了一部分力道，先是单足落在底下一辆粮车的粮袋上，粮袋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另一脚 交错一点，方稳稳落地。 穿黑色夜行衣的瘦削男子扛着那具尸体飞快的走在大路上，雨点毫不留情落在他身上，浸透了他的全部。露在外面的一丝长发湿漉漉黏在衣服上，男子却不去理会，一路无言的跑到城郊一处荒废的乱葬岗，将尸体扔进早已挖好的埋葬坑，三下五除二将湿土给他覆上，做完了这一切，他拉低了帽檐，悄无声息离去。 屋内正在对着地图愁眉不展的燕枫丝毫没有察觉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像是在思索什么。 “大哥。”燕辰泽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燕枫骤然回头，只见燕辰泽全身湿透，头发粘黏在面颊上，显得有点狼狈。 燕枫随手取下一件披风，又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条长手巾递给燕辰泽，“先把身上的水擦干净，一会儿去泡个澡，别着凉了。” “不急，有个信你看看。”燕辰泽从怀中掏出微微有些湿的信笺，双手递给燕枫。燕枫轻轻抚摸信纸封面，觉得信纸的材质有一丝熟悉感，于是将它拿近烛火旁用热量灼烤。 只一秒，封皮上陡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印记。——燕枫认出来了，那是天枢阁的标记。 他小心翼翼拆开信件，取出里面的无字信纸，熟练的从随身携带的物品中掏出一个瓶子，将瓶子里的特殊药水倒在信纸上。 只见一片水迹蔓延开来，黑色的字随之浮现出纸面。 “陛下要杀大人，大人快逃。”燕辰泽在旁边看着，喃喃念到。 “这封信你在哪儿得到的？”燕枫语速飞快，难得的神经紧绷。 “是独孤翼交给我的，说是有人放在幽夜阁大厅的书案上的。”燕辰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独孤翼目击了整个过程，他说放信的人身着天枢阁服饰。” “前些日子我去地下赌坊打探情况，也听说了秦文裕调转矛头准备来杀我们。”燕枫沉吟道，“看来消息是真的。” “我们不能久留幽夜了。”燕辰泽胡乱用手巾抹了把脸，将脸上的雨水抹掉，“大哥，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燕枫深深看了他一眼，张开嘴巴突出几个字。同一时刻燕辰泽也快速说了几个字，两人不谋而合说了一样的话。 “赫兰。” “公子，我和你们一道。”不知何时，宇文宣从门外进来，刚好听见他们说的最后几句话，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不。”燕枫拒绝了，“我希望你留下来关注西秦局势，若有消息通过飞鸽传信联系，当然我也会想办法不定期联系你。” 仿佛知道宇文宣会不放心，燕枫在说完这句话后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段瑞叔跟我们一道上路。” “我明白了。”宇文宣不再多言，“那么公子小心。” “拜托你了。”燕枫冲他点点头，又对站在一旁的燕辰泽道，“我们明日清晨……早一些，寅时，动身出发。” 燕辰泽浑身湿漉漉的，忍不住打个哆嗦，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喷嚏先打了出来。燕枫皱皱眉，用长辈的语气厉声命令他，“快去沐浴换衣服。” 燕辰泽不敢吱声，听话的退下回自己房间泡澡。计划商议定了，新的征程即将开启…… 自此，第一卷初涉尘世完。 …… 第六十六章 荒山遇险 凌晨四五点，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燕枫他们轻装上阵，留个宇文宣在幽夜阁，他和燕辰泽、段瑞以及三名燕家家丁启程离开幽夜阁。 燕枫谢绝了独孤翼想要提供的马车，几人乘着寒意，蜷缩着手，大步步行在小巷，出了幽夜阁自己建的小城，行走来往通行的大道，如所有旅人般，再普通不过。 之所以选择走大道，主要是因为走小道并不能躲避天枢阁的追杀，反而比走大道更危险，走大道，燕枫估量着天枢阁杀人不会这么明显，在大道太容易引起民众恐慌。 简单来说，最危险的道路往往是最安全的。 大道好走，节省体力。燕枫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路线，他们此次北上前往赫兰投奔好兄弟赫兰翼寻求庇护，走天穹道北行过一座北寒山，就是一望无尽的北方大平原。燕枫和赫兰翼有自己的秘密联系方式，到时候用草原上的白鹰挟着秘密书信送至赫兰翼军营，赫兰翼就会派人来接他们。 赶路的时候，燕枫一行日夜保持警惕，担心虽然尽量走人多的地方，但总有人群稀疏给天枢阁人下手的地方，因此他们分了晚班，每晚两人值夜。燕枫睡觉时还弄个小石子在手边，如果手碰到石头就会醒。 燕辰泽则有军营中学习的方法，万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地面的微微起伏都能警醒燕辰泽。 可奇怪的是一直到他们从平坦大路走到北寒山，路上都无一点波澜。燕枫和燕辰泽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能一直悬着颗心，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北寒山，绵延千里不绝，阻隔了北方的赫兰民族与中原地区往来，也成为赫兰抵御中原地区的一道天然屏障。 这里平时少有人经过，据说因为其地势险峻，海拔高，终年寒冷，寸草不生，曾经有过路的人还因为不知名原因死在这里，最后只找到被雪狼啃食的只剩白骨的尸体。 赫兰平时要与中原地区联络都走赫兰大晟两国间开通的一条官道，官道绕开了北寒山，弯了个大圈子，沿途是两国分派的重兵把守，比较安全，正常人都走那里。 燕枫之所以选择这条路线一是为了避开大晟——因为他对大晟境内的官道并不像对西秦的熟悉，怕一个不察被大晟的人发现，大晟为了向秦文裕示好，将自己一行抓回去送给秦文裕，二是因为直接走北寒山节省路程，可以早些抵达赫兰境内。 从幽夜阁走时，他们穿的便是厚厚的夹衣，此时到了北寒山脚，那厚厚的羔绒竟抵挡不住北寒山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阵阵寒气，连呼吸都感到不适，被那一阵阵刺激鼻腔的极寒呛的连连咳嗽。 “翻越北寒山，至少也要两天时间。”燕辰泽边哈气使自己的四肢维持基本的温度，一边向跟在后面体力有些吃力的燕枫四人说明情况。 燕枫平时老宅在家里，体力方面自然不如燕辰泽这种自幼在边关厮杀的年轻小伙好，连日赶路加睡眠不足使得他看起来分外疲惫，眼睛下面有厚重的眼睑，皮肤干燥，双目无神，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此刻因为寒冷他只得将脸尽力往大衣里缩，大气不敢喘，只是“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燕辰泽说话。 “听说前些年这里死过人。”一个燕家护卫插了句话，“公子，我们万事小心。” 所有人都将手挪到剑柄上，燕辰泽走在前面带路，燕枫段瑞在中间，三名护卫跟在后面，一行人小心翼翼冒着严寒踏上翻越北寒山的路。 在这一行来自异地的旅人冒着寒风艰难的行进在寸草不生的荒路上时，两双阴森森的眼睛在一处被特意栽培的树环绕包围的高岗上悄悄注视着这如蝼蚁一般渺小的三五行人。 “多少年了，没想到这荒凉的北寒山……还有不怕死的人敢踏足。”其中一双眼睛的主人发出如多年未进食的饿狼遇见新鲜猎物才会有的兴奋和杀意。 “等等。”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却是神情严肃，饱经风霜被刀刻般的脸微微一颤，军人特有的鹰眉不自觉往眉心蹙，“那个人有点熟悉。” “嗯？”那人不解。 “老五，你看那个有些年纪的人，像不像他？”沧桑男子的眉头深深蹙起，两个眉头发力，硬生生将早年间形成的夹在眉毛间的那道竖纹加深了几分。 叫做老五的汉子被沧桑男子这么一说，眯起眼睛努力往那一行旅人中搜索沧桑男子所说的对象，当那细小的目光扫描到那个有些年纪的男子时，老五瞳孔骤缩，心下一惊，下意识转头看旁边的同伴。 “老五，你先去找其他兄弟装作劫匪拦住他们，我现在回山洞将这事报告主上。” “好，你放心，在主上来之前，我老五连一只苍蝇都不给他们放走。”老五缓缓后退两步爬起来，循着一条小径去找附近四散巡逻的兄弟去了。 沧桑男子神色一变，不敢耽误，飞快往北寒山顶的山匪总部去了。 燕枫他们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这北寒山气候变幻莫测，下面一点的路还有几根顽强生长的杂草，往上就寻不到一点植物生长的痕迹，再往上路面渐渐出现一点似霜又似雪的白色颗粒，抬头向看不到尽头的上方则隐隐有大片白色在等待着他们。 “上面的路都结了霜，还有雪在上面覆盖着。”燕辰泽边哈着气边道，“段叔，您年纪大了，上山小心点，别摔了。” “我没事。”段瑞摆摆手，“以前跟着王爷，也不是没翻过雪山过个草地，现在身体是没年轻壮实，但不会太拖后腿。” 提到燕南城，燕枫和燕辰泽的眼里都有复杂的情感一闪而过，燕枫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段叔什么话，要说拖后腿，也该是我。好了，上面的路不好走，大家都小心点，同时还要防着点……谁也不知道会突然出现或发生什么。” 燕枫的话大家都明白。早年间有说北寒山有可怕的东西杀人，经过北寒山的人少有能活着出来的。虽然这说法只是传言，并没有人证实，但无风不起浪，小心点总是好的。 燕家护卫纷纷拔剑当作拐杖一点一点向上爬，爬到一处约莫半山腰的地方，上面的台阶到了头，是一条大路环绕着北寒山，四周张望一番，发现右边尽头是继续向上翻山的新台阶。 这大路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攀爬的人可以在此处席地而坐歇歇脚。燕枫让燕辰泽留在这里，几个护卫和段瑞就地坐下来休息，燕枫则独自一人往那边走走，观察到这条路原来还连着对面那座山。——北寒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山脉，山脉由山相连，他们爬的这座山和对面那座以及旁边都属于山脉的一个分支山。 “我们带来的干粮可能不够。”燕辰泽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大哥，最多只能再撑半天了。” “紧着段叔和那三个咱家护卫。”燕枫吐出一串白烟，似是有些体力不支，叉着腰断断续续道，“咱俩……能撑就撑。” “我没事，就是大哥你……”燕辰泽看着燕枫脸上血气上涌，映出一片不那么自然的红和近乎苍白透明的白，有些担心他这个从小含着金勺长大的少爷从未吃过这种苦，身体会吃不消。 “如果连一座北寒山……我都不能翻越。我……还怎么……怎么谈为燕家复仇。”燕枫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睛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决绝。燕辰泽不再多言，扶他过去休息。 燕枫刚坐下，燕辰泽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不一样的气息，他的手下意识握上剑柄拔出剑，“嗖”的一声响，利剑出鞘的声音划破了静谧的空气，手下三个护卫训练有素，见燕辰泽拔剑，下意识紧跟着“腾”的起身，也拔出剑紧张的环顾四周，将燕枫和段瑞围在中间。 “谁？”燕辰泽冷冷道，“阁下何必故弄玄虚，出来吧。” “呵。”一个冷哼，燕辰泽迅速锁定声音来源，直视前方被山体遮掩住的道路拐弯处，只见一个山匪头头模样的人扛着把大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在最前面，跟在他后面大约二十个小喽喽，每人肩上也都扛着把刀，刀上还拴着两个小铁环，十足十山匪装扮。 燕枫本想起身，燕辰泽却一把按住他，眼睛里寒光一现，却强自凹出一点笑意，“阁下要钱还是要命？” “要钱如何？要命……又如何？”山匪头头颇为玩味的一笑，一双粗糙的大手装模作样的顺着刀身往上摸，故意展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想给对面一行奔波劳碌的旅人一个下马威。 “要钱没有，要命……呵呵，您得有本事。”燕辰泽轻蔑的笑笑，这一笑，却惹怒了山匪头头后面的一种喽喽。 “毛头小子岂敢猖狂！”一个颇为壮硕的汉子被燕辰泽这个乳臭未干却丝毫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半大小子激怒了，他持刀的手一抡，径直将一把长刀扔向燕辰泽。 燕辰泽却只是用指甲盖轻轻一点，那把气势汹汹飞来的刀竟轻飘飘插在地上，而那把刀带来的汹涌磅薄的杀气只轻描淡写化为一缕清风，将燕辰泽额间一缕放荡不羁的发丝往旁边吹了吹。 “好小子。”那山匪头头忍不住赞了一句，来了兴致，亲自提刀上前几步，“敢不敢跟我会会？” “请指教。”燕辰泽唇角微微上扬，做了个起剑的姿势，山匪头头哈哈一笑，抡刀便来。 燕枫看着燕辰泽使出了燕家剑法，试探了对方的实力，不敢小觑，随及换成了徐路教他的乱杀剑法。 山匪头头每一刀都下了真力，燕辰泽不能与其正面抵抗，而是圆滑的利用剑的轻便从刀锋侧面绕开，每次都蜻蜓点水般以柔克刚。 段瑞席地而坐，紧张的观察着局势。他的眼睛刚开始只是很自然的担心和紧张，可随着时间流逝，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里突然出现一道奇异的光芒。他惊讶地长大了嘴，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就那么一直僵着。 燕枫没留意身旁段瑞的神情，只是很为燕辰泽捏了把汗。刚开始燕辰泽占了上风，可他没料到已经打了这么久，那山匪头头的体力像丝毫未减般，还能毫不费力的将刀使得虎虎生威。 可燕辰泽的体力已渐渐不支。这高原山地气候，呼吸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更何况长时间搏击，只见他的剑渐渐慢了下来，有几次险些与山匪头头的刀撞上，形成正面对抗。 这样下去不行，燕辰泽不会是这个常年生活在这种恶劣环境，身体力量均占优势的壮硕男子的对手，得去帮他…… 第六十七章 前朝遗孤 一个动作慢了，山匪头头的刀直直砍向燕辰泽的左肩，燕辰泽不得已用剑格挡，却被强悍的力量压的手臂发麻，额间的汗大颗大颗往外冒，后背湿出了个地图。 明明北风呼呼地吹，半山腰的高海拔使空气都带着冰凉彻骨的冷意，可此时燕枫、段瑞和三名护卫身上都跟着在冒汗。燕枫眼见大刀抵着燕辰泽的剑毫不容情一分一分朝他的左肩刺下，他的肩膀很快被浓稠的血液所洇湿，却咬紧牙关硬是不肯哼一声。 燕枫趁没有人注意到他，一直用手在地上抠土，现在手里抓了一些碎土，他把它们搓碎成土渣，瞅准时机，突然站起来飞奔过去看也不看便向山匪头头的脸上扔去。山匪头头被这所不及防的袭击弄的后退一步，下意识收回刀，用手臂遮面，燕枫没有耽搁一秒，顺势将燕辰泽往后一拉，带他向后连退数步。 众喽喽眼见出了变故，一个箭步上来护住山匪头头，用刀指着燕枫他们。一个汉子小声询问那头头，“老五，没事吧。” 老五用手臂扇了扇，不怒反笑，“小子可以啊，功夫不错。” 燕枫没有理他，扯下衣服一角给燕辰泽简单包扎破口。燕辰泽虚弱的以剑做拐支撑身体，同时仍对对面那群山匪保持警惕与敌意。 山匪们听到身后有动静，纷纷转身，只见一个束发正冠，身披甲衣，看起来很像标准军人模样的人从他们身后走出，他的身后跟了一群同样士兵装扮的正规军人，迈着训练有素的步伐缓缓走到燕枫他们的面前。 “头领。”老五及众山匪向领头那个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抱拳行礼。 男子抬手，目光自动略过燕枫等人，径直落在段瑞身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段瑞，还记得我吗？” 段瑞从刚才就一直在不出声盯着这个所谓山匪的大头领，记忆中隐约有个模糊的印象，但不记得面前这个长相英武的男子的名字。 “光明军林啸峰，可一直记得你。”男子笑笑，淡淡吐出几个字。 “光明……光明军！！”段瑞大惊失色，“你！……” “带走！”自称自己为林啸峰的山匪大头领冷冷一声命令，燕枫燕辰泽还来不及反应，他手底下的人忽然冲他们撒出一把粉末。粉末循着疾风迎面向燕枫等人袭来，他们被呛的连连咳嗽，只觉得头疼万分，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昏昏沉沉倒在了地上。 “龚五。”林啸峰对那个被人称作老五的人道，“带着你的手下把他们几个押回你的洞里，严加看管，跑一个你知道。” “是，大哥！”龚五操着粗犷的音调应了一声，转过身一挥手招呼着自己的弟兄们上前准备绑人。 “等等。”林啸峰突然叫住他，“把那个放下。” 他指了指燕枫。 龚五一脸狐疑，盯着燕枫看了半天，却不敢开口问林啸峰原因，于是答应了一声，把其他几个都绑好了，让几个汉子扛着他们往对面那座山走。 “大哥。”之前和老五一起在高处盯梢的汉子看了看燕枫，又看向林啸峰，“他会不会是……那个燕南城的儿子。” “章骏啊……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林啸峰蹲下身端详燕枫许久，“看他这穿着和腰间的玉佩，是燕南城的儿子不假。” “大哥是想亲自审问。”章骏心思细腻，观察林啸峰的举止，猜到了林啸峰的意思，“可是大哥，他一个孩子，能知道当年的事吗？咱从他嘴里未必能问出有价值的事。” “大哥。”站在后面一个刀疤脸汉子上前插嘴道，“要我看，我觉得我们不如直接问那个段瑞，他还有点可能会知道蓝河的事。说不定咱能从他嘴里知道当年蓝河一役后舜华公子的下落。” “不急。”林啸峰只是摇头，“我觉得这个孩子给我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我想先和他聊聊。” “那大哥，我去安排一下，先把他带去山顶的总洞。”章骏不再多说，给刀疤脸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小心翼翼一人一头抬起燕枫，往山上走。 * 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燕枫的鼻子，刺激的他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沉重的眼皮不情愿的抬起来一条缝，只一秒又懒懒的垂下。 “怎么回事，刀疤，你那迷 药的量是不是太大了。”章骏斜了刀疤脸汉子一眼，刀疤忙解释，“不赖我，都是大哥不让我泼水，用醒神香见效慢，估摸着还要半天时间他才能彻底醒过来。” “不然少泼一点水，你快去，动作温柔一点。”章骏指挥着刀疤，刀疤脸麻溜的倒了一茶杯水，“噗”的一下干净利落将水泼到燕枫脸上。燕枫浑身一个激灵，眼睛“噌”的一下出于警觉和刺激而睁开。 许是被突然钻进眼里的光线刺激，他“猛”的闭上眼，不过山洞里光线暗，只是五秒他便缓过来，试探性眨巴眼，直到眼睛完全睁开，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两人。 “醒了醒了。”章骏和刀疤都长舒了一口气，刀疤激动的奔出去找林啸峰，片刻后，林啸峰一身便装走了进来，将章骏和刀疤唤了出去，搬了把椅子与燕枫闲谈。 燕枫睁着眼四处张望，发现自己在山洞的一个小洞里，周围设施还算不错，推测这个洞应该不是正常关押犯人的地方。 所以……这群人是没把自己当犯人对待？ “你叫什么名字？”林啸峰用一种家常的语气开口问燕枫。 那活像长辈问小辈的语气却让燕枫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睁着一双眼，露出警觉和不信任的光，并没有回答林啸峰的问题。 “你是西秦人？”林啸峰换了个问题。 “是。”燕枫惜字如金。 “你的父亲是燕南城？” “是。”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北寒山？” “躲避追杀。” “谁要杀你？” “西秦现任皇帝。” “哦？”林啸峰的尾音在心中隐隐拉的很长，似在思考什么，又似在回味什么。 “燕南城……死了？”许久，林啸峰问出了这个问题。 燕枫抬眼看着他，目光冰冷。林啸峰止住嘴，没有继续问。他突然站起身出去，一会儿提着两壶酒进来，递给燕枫一壶，燕枫却不接。 “燕家家规，燕家子弟不能饮酒。”燕枫一字一句道。 “你从未饮过酒吗？”林啸峰的手僵在了半空，眉头微蹙，“哪怕，你父亲死……” “从未。”燕枫道，“除非果酒算酒。” 林啸峰的神色一变，眼里有肃然起敬的赞许。他收回手，将那壶酒搁在一旁，自己将手中那壶的酒塞拔了随手一扔，自顾自豪饮起来。 燕枫合上眼睛闭目养神，林啸峰则不动神色偷偷观察他。起先燕枫端坐的好好的，林啸峰一壶酒快喝完时，燕枫突然起身撑了个腰，站起来在小洞里走了几圈活动筋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燕枫敲胳膊活动时，一个小锁片从他的宽袖中掉出来了，燕枫自己好像没察觉般，冲林啸峰比了个手势，问他，“我能去方便一下吗？” 林啸峰冲外面喊了一声，一个喽喽过来领燕枫去方便。燕枫哼着歌跟着喽喽往外走，余光瞥见林啸峰起身往他刚才落下金锁片的地方走，嘴角不易察觉的挂上一丝狡黠的微笑。 林啸峰走过去轻轻拾起燕枫掉落的金锁片，用指尖细细摩搓金锁片上的纹路，突然他神色一变，将金锁片拿近几分，目光死死盯着金锁片上的某个字样。 金锁片上，写着一个“舜”字，熟悉的名字…… 林啸峰陡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金锁片，是哪里…… 他将小小的金锁片紧紧攥入手心，将手合上，眼睛紧闭，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是哪里，在哪里…… “对了！”心底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对的，对的……这是当年将军——炽烻北川，手提一把带血的剑，从皇妃怀里接过炽烻皇朝最后的血脉……将皇妃递给他的金锁片，放入孩子的手心…… 那这东西怎么会在这个孩子手里？是当年燕南城转送给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且不说燕南城怎会把这种东西收藏，在儿子出生后给自己的儿子。再说这东西当年明明给了舜华小公子，除非燕南城后来发现了小公子，从小公子手里抢了过来，不然……不然…… 就在林啸峰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的时候，燕枫不知何时已方便完回来，看到林啸峰仿佛失了魂的样子，心中忍不住窃笑。 不过他面上还是装着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连刚刚嘴角一丝残留的笑意都掩饰的很好，在林啸峰听到动静回头看他的前一秒抹的干干净净。 所以林啸峰转头看到的燕枫，是面无表情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燕枫。 “这锁片是你的？”林啸峰将掌心中的金锁片拎起来，很认真地询问燕枫。 “是我的。”燕枫坦然回答道。 “你从哪里来的？”林啸峰紧逼着追问。 “从生下来，这金锁片，就是我的。”燕枫道，“我父亲说，我生下来手里就握着这个金锁片，怎么掰也掰不开，所以干脆就一直放在我这儿。” “我父亲说让我一直带着它，好好保管这金锁片。’它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燕枫看着林啸峰，一字一句，“最后这句话，我爹曾跟我说过很多遍。小时候不懂，长大后，也许懂了吧。” “你……”林啸峰声音发颤，拖着看着有些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向燕枫走来，伸出手在空气中捧起燕枫的脸，眉头紧紧扭在一起，像是在对比什么。 “很像……”林啸峰喃喃，“你长的很像炽烻皇朝末代皇帝，承顺帝炽烻钰超。” “那如果我说，我就是炽烻钰超的儿子呢？”燕枫并没有像平时一样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在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很严肃，近乎一本正经。 “你说什么？……你……”林啸峰像一时不能接受般，死死盯着燕枫，嘴唇不住发颤。 “我说，我是炽烻皇朝皇族的血脉，我是承顺帝炽烻钰超的儿子，我，就是，你们所说的，炽烻舜华。”燕枫一字一顿，将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让林啸峰听的真真切切，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九州焰》2021年4月22日上架周知 本书《九州焰》将于2021年4月22日正式上架，开启v章。 v章会控制好字数，请大家放心。 在此希望各位读者朋友书友朋友们都能多多订阅支持我，君醉如风在这里表示感激不尽。 《九州焰》是一本我倾注心血认真打造的书，在这里我承诺一定不辜负大家期望，给它一个完美的结局。 最后祝大家享受阅读，天天好心情?? ——君醉如风 ?2021年4月21日 第六十八章 宣誓效忠 林啸峰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他闭上眼，仿佛在搜寻记忆深处的往事，眉头深陷进去，面上有些痛苦。 燕枫很安静的坐在旁边，没去打扰林啸峰的回忆，心里却暗自思量：没想到炽烻皇朝的余部对皇朝还是那么忠诚，按理说炽烻钰超对他们其实并不算好…… 许久，林啸峰缓缓睁开眼，直直盯着燕枫一声不吭，直盯的燕枫面色发烫，他才后知后觉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斟酌着措辞开口，“你是怎么确认自己的身份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因为口说无凭。我想单凭一个金锁片不足以作为证明身份的信物，也必不能为你们所采信。” 燕枫淡然开口，“我想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验证我是不是炽烻皇朝的真正血脉？” “有。”林啸峰的语气有些沉重，夹杂着一丝疲惫，“刚才我想过了，恍惚中在记忆中搜寻到将军当年对我说过的一句话。那句话……好像是……说了炽烻皇朝血脉的一个秘密。” “将军？”燕枫皱了皱眉，“炽烻北川？” “嗯。”林啸峰看着他，缓缓开口，“将军是炽烻皇朝的一个旁支，因为有皇朝血统，所以颇受承顺帝忌惮。我记得将军曾无意透露出，皇朝血脉身上有一个神秘的印记，只要身上有此印记，就是炽烻皇朝的血脉。” 承顺帝，就是炽烻钰超，那个炽烻皇朝的亡国之君。 燕枫本想问林啸峰炽烻北川当年为何死忠皇朝，为何要以一己之力挽救这个从骨子里糜烂腐臭的皇朝。 如果说因为他也是炽烻皇朝血脉，那他大可以杀了自己自己为皇，带着一众部下向西方逃，大不了投奔那些西蛮子。——他想那些西方人不会放过这次侵略中原的机会，大可以用炽烻北川做傀儡先锋，徐徐图之。 可炽烻北川战死蓝河，将自己交给了父亲，也就是燕南城，让自己这个炽烻皇朝最后的皇室正统血脉活了下来？ 燕枫实在难以理解和想象炽烻北川当时的想法和心境。 “什么印记？”燕枫压住心中奔腾起的种种疑问，先将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世上。 “公子……可否解下上衣。”林啸峰干咳一声，有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燕枫倒是不以为意，大剌剌将衣服脱了。林啸峰走过去看燕枫的后背，他用一双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他后背一处隐隐泛金光的地方。 突然，那处隐隐泛光的地方倏地光芒大盛，金光刺的林啸峰几乎睁不开眼。燕枫虽然看不到，却也感受到背部一股灼热的热量燃烧着整个身体，好似有什么巨大的力量要从这具躯壳中挣脱出来，生生将后背撕裂。 一阵疼痛感自后背和心底蔓延开来。燕枫强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来，指甲深陷掌心，似要将掌心的肉抠出血来，身体才能舒服一些。 这种感觉持续了约么五分钟，终于渐渐归于平静。燕枫大口大口喘着气，用衣袖抹了把头上的汗，回头去看林啸峰。——那人又傻在那里了。 “额……你……”燕枫试探性开口，想将林啸峰从发呆的深渊里拽出来，林啸峰却突然神色一变，单膝跪地，双手合十朝天，行了个炽烻帝国的君臣礼。 “光明军副将林啸峰，拜见皇子殿下。” 燕枫看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一颗心也落了地，同时又有些好奇的问他，“我后背……到底是什么？” 林啸峰不敢抬头，语气严肃正经的回答燕枫的问题，“回皇子殿下，您后背是炽烻皇族血脉的象征——九曜金麟天龙。” “九曜金麟天龙……”燕枫喃喃，“那为什么之前我没发觉？” “可能您后背的印记之前被人施了术法封印住了。”林啸峰仍是低头，燕枫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对他道，“你起来，坐我对面，别老拘着。现在没有什么炽烻皇朝，说白了我就是个前朝遗孤，没有什么权力命令你。你不用太……认真。” “不。”林啸峰终于抬起头，眼神却是坚定的，“北川将军说过，若他死，我们光明军将效忠遗存的炽烻皇朝的血脉，现在您既是炽烻皇朝最后的血脉，自然是光明军效忠的对象。” 炽烻北川……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能给我讲讲我的身世吗？”燕枫巧妙的换了个话题。 “您是承顺帝与宸妃林氏的儿子，也是承顺帝最小的儿子。哦对了，现在南冥国的皇帝夜谦……算是您的姨夫。” “哦，这个我知道。”燕枫插话道。 “其实臣很好奇，当年蓝河一役，北川将军身死，炽烻皇朝的血脉……也就是您，据传流落民间消失无踪，怎么后来成为燕南城的儿子，又……”林啸峰皱着眉，“您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中间有什么波澜。臣以为秦安当年一定暗中搜查过炽烻皇朝余孽的下落，后来如何不了了之。这之间太神奇了……” “还有。”林啸峰沉吟道，“虽然这些年一直在深山中，但外面的消息我们一直知道。我……臣听说燕南城是在三年后诞下独子……也就是您。如果是燕南城当年保护了您，可这三年……这年岁他无法改变，又如何隐藏和掩埋？” “其实你说的，我也不明白。”燕枫微微蹙眉，陷入了思索，“或许……只有我父亲最信任的段瑞叔知道了。” “段瑞？” “嗯。”燕枫点头，“之前你问我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世。其实是我偶然听见父亲和段瑞在书房中谈话得知的。” 燕枫指的父亲自然是燕南城。林啸峰想了想，点了个头，“确实。我和燕南城有些交情，这个段瑞乃是他最信任的亲信，比所有其他幕僚还要得燕南城重视。我……臣刚才之所以把殿下和段瑞以及其他殿下的同行者抓过来，也是为了从段瑞那里得到舜华公子，当然就是殿下您……的消息。” 燕枫见他自称臣很不习惯，于是大方的说，“在我面前不用自称臣，按辈分……您是我的长辈，现在没有炽烻皇朝，诸位皆称’我’就好了。” “哦对了，你刚才说你抓了段瑞和辰泽他们。”燕枫突然想起什么，紧张起来，“他们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我只是命人将他们看守在下方的另一座山洞里，本打算审问完您再去找段瑞询问当年事，既然现在得知您的真实身份，我这就命他们把人全部带过来，刚好把所有事的问明白。” 林啸峰说着起身准备去唤手下做事，一个“山匪”却突然从外面冲进来，语气急促的向林啸峰禀报，“主上，下面有一伙人在交战，其中被围攻的一个黑衣男子看上去落了下风。我已验明了那群人的身份——他们穿的是西秦皇室暗卫组织天枢阁服饰，看起来天枢阁的人是奉命要杀那个黑衣男子，我们要不要出手？” 林啸峰还没答话，燕枫已抢先一步开口，“秦文裕命天枢阁的人追杀我，想来他们是一路尾随。那个黑衣男子……如果我没猜错，就是一路暗中保护我的人。要救，一定要救他。” “快去调最精锐的几个高手，把那个黑衣男子救回来，带到这里来。”林啸峰对属下命令道。 第六十九章 你做你想做的事，让我来守护你 “陛下，徐路的内应查到了。”天枢阁新提拔上来的金牌杀手潋瀛单膝下跪，向秦文裕禀报情况，“是天枢阁第三分队杀手，名叫天殷。我们查到他时，他已经逃离西秦境内，据查……应该……去了赤狼。” “呵，这么个大活人突然在天枢阁消失不见，你们这么久才查到……”秦文裕的话隐隐带着股阴森，潋瀛将头贴到地面，不敢直视秦文裕，“属下该死。” “那么燕枫呢？” “我们的人一路尾随燕枫，可是一直有个黑衣人与我们作对。他的武功很高……应该是燕枫的影守。属下安排了所有天枢阁精锐在北寒山下围剿他，必能将他的尸首带回交与陛下。” “这么说，燕枫是去了北寒山？” “是。”潋瀛道，“据属下推断，他应该想冒险翻阅北寒山，前往赫兰部族投奔他的好友——赫兰三皇子赫兰翼。” “嗯。”秦文裕点个头，“朕听说赫兰王快不行了。” “陛下耳听八方，消息灵通。”潋瀛拍了个马屁道，“赫兰布鄂撑不了多久了，他的长子和次子蠢蠢欲动。尤其是他的长子赫兰达瓦，前段时间派了心腹使臣偷偷找我们设在赫兰的秘密据点传递了消息。赫兰达瓦希望得到陛下您的支持，辅助他成功坐上赫兰王位。” “格里高利给朕汇报了赫兰的局势，他建议朕出兵支持赫兰达瓦。”秦文裕百无聊赖的盘弄起左手上带着的金手链，“不过格里高利是赫兰达瓦的心腹，朕可不敢相信他能为我们西秦全心全意服务。” “属下以为格里高利固然有为他主子盘算，但他所言也非虚。”潋瀛道，“赫兰布鄂三子中，赫兰达瓦确实是王座最有力的竞争者。不过若扶他坐上赫兰王位，难保他不会反咬一口，赫兰达瓦此人很有主见和谋略，不易为我西秦所控制。” “潋瀛……你和朕想到一起去了。”秦文裕的嘴角微微上挑，“派人关注关注赫兰布鄂次子赫兰高利那边，看看他有什么动静，必要是帮他一把。” 秦文裕没把后面的话说明白，不过潋瀛不是傻子，已经听明白秦文裕的意思。秦文裕是两边都帮一把，意欲挑起赫兰部落的内斗，等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为了王位争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时候……西秦大军挥师北上，坐收渔翁之利！ 秦文裕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野心家权术家，他可没打算帮任何一方，也不愿要个不受控制的傀儡，干脆自己做北方的王，岂不更好？ 如果能吞并赫兰，西秦势力将大大延展，到时一统中原，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陛下英明。”想到这里，潋瀛忍不住拍了一下秦文裕的马屁。 “不过还有个赫兰翼……嗯……”秦文裕摸了摸下巴，皱起了眉。 “赫兰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善于玩弄权术，对于赫兰政治涉猎极少。不是因为幼子身份，根本没有一争的可能性。属下以为，陛下无需担忧他。”潋瀛对秦文裕道。 秦文裕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 北寒山险峻台阶上的某处，一直默默跟在后面为燕枫铲平阻碍的慕羽遭到了天枢阁人的袭击。 这次天枢阁是下了血本，出动了所有高级杀手。慕羽不是他们的对手，奋力抵抗之际，抬头一看上方有一处半山腰的大平路，于是忍着疼痛，不顾后面砍来的刀，踉踉跄跄往上方跑。 他的左脚脚筋处被锋利的刀刃划伤，险些断了脚筋。拖着半残废的左脚，他总算憋着一口气爬到了燕枫刚才被带走的大路，来不及搜寻燕枫的踪迹，就被紧接着赶上来的六名天枢阁高级杀手包围，准备发起合围之势。 慕羽以剑撑地，缓缓站起，做了个起剑势。 天枢阁其中一名高级杀手冷哼一声，问慕羽，“你是什么人，这么拼死保护燕枫，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那阁下又为何要效忠秦文裕，为西秦王室服务？”慕羽反问。 后者不答，冲身边同僚比了个手势，六人改变站位，布了阵法，剑锋直指中间的慕羽，一击刺去。 慕羽足尖一点，借力向上一跳，落下时脚尖恰好点在天枢阁六人刺来的剑锋上，顺势抬脚一踹身侧之人的胸口。 慕羽没料到这是天枢阁刺客故意抛的一个诱饵，只见他刚踹倒那个人，其余五个高手立马变换招式，直刺慕羽后背。 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自后背某处蔓延至全身，慕羽痛的低低呻 吟，乱了阵脚。其中一人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随后刺了慕羽的胳膊，鲜血顺着刀刃向外飙出。 一片殷红自他的胳膊处浸染了整个衣袖，要不是因为他穿着黑衣不那么显眼，景象一定惨不忍睹。 正在这时，从路的两边冒出一群“山匪”，天枢阁六人微微一惊，与来人厮杀起来。“山匪”武功虽不如天枢阁高手，但他们无耻，善于使诈。天枢阁高手提剑向山匪袭来时，山匪突然撒出一把粉末。他们始料未及，下意识吸入粉末，任他们是什么绝世高手，也逃不过高级迷 药的药效。 六人齐刷刷轰然倒地，山匪上前一一抹了他们脖子，把慕羽拉起来，连押带拖往山上的山洞去。 燕枫早就在洞口急不可耐的等着，听到动静，忙探头看去。见“山匪”带着慕羽走来，忙快步流星跑上前一把抱住慕羽，却不小心触到慕羽的伤口。他发出“嘶”的一声，紧紧蹙着眉。 燕枫倏地松开手，看着自己满手鲜红的血液，下意识道，“慕羽……你受伤了？” “没事。”慕羽皱着眉，捂着伤口。燕枫却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然后转过头去对林啸峰道，“将军这里有没有医官，先替他处理下伤口。” “是，殿下。”林啸峰忙吩咐人上前带慕羽去了一个洞里的床上躺下，叫来医官找些草药替他包扎伤口。燕枫一直担心的盯着医官换药，直到医官过去和林啸峰说了些什么，林啸峰又过来对燕枫道，“伤口有毒。” “能解吗？”燕枫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殿下不用担心，医官去山上找一些冰 毒草，以毒攻毒，不会有事。” “那就好……那就好。”燕枫喃喃，坐到慕羽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近乎惨白的慕羽，小声斟酌的开口，“在幽夜阁那段时日，从未碰到天枢阁人行刺出手，我早就觉得奇怪。秦文裕是不会忘了我的。” “一直都是你……阿羽，你……” “秦文裕太狠了，我怕你百密终有一疏，万一不防，被他暗算，那我……！我希望你平安，只有亲自守着你，我才放心。”慕羽咬了咬唇，让自己的唇有了点血色。 “你……一直没回天穹。” “天穹有上官亮和爹，我没什么挂念的。再说，他们知道我在幽夜阁给你当影守，也是爹默许的。”慕羽好像有些不舒服，伸手松了松衣口，燕枫注意到了这一点，对慕羽道，“你身上的毒还没解，先躺下休息，其他什么就别想了。” “嗯。”慕羽点点头，顺从地躺下休息。燕枫给他盖上了被子，慕羽因为多日无休无眠的影守生活积攒了厚重眼袋，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憔悴，脸上还有残留的胡渣，让燕枫看着莫名很是心疼。 外面林啸峰在等他，燕枫走出小山洞，林啸峰凑过来轻声问他，“殿下现在要不要去找段瑞？” “我想先等慕羽的毒解了，不急吧……将军，好生安置段瑞辰泽他们，我晚些时候和你一道，去将当年之事，说个清楚。” 第七十章 当年旧事 三个时辰后，医官上山寻来了冰 毒草，解了慕羽身上的毒。 “从我偷偷跟你到幽夜阁，做你的影卫起，秦文裕前前后后大约派了十几波刺客。不过今天山下那六人，应该是天枢阁武功最强的。”慕羽恢复了血色，缓缓对燕枫道。 “你一直昼夜颠倒做我的影卫，那你……”后面的话，燕枫不知怎么开口，只觉得心痛。慕羽却说，“我是心甘情愿的。” 一时间，房中的气氛有些难以名状的微妙。燕枫的脸有些发烫，他低下头，不去看慕羽，“你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每杀一个人，我就把他的尸体扛去郊外乱葬岗埋了。有一次险些被幽夜阁巡逻的弟子发现，不过还好。”慕羽道，“当时不让你知道，就是怕你会……” “现在我发现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燕枫打断他，目光落在他纤细的手上。——那上面有几道新添的疤痕，应该是慕羽做影卫来不及包扎所以一直没有愈合。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慕羽道。 燕枫沉默着，眼中澄澈的秋波暗流涌动。这时林啸峰从外面过来，手里捧着一碗药，“殿下。” 燕枫回头，从林啸峰手里接过药，慕羽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我来。”燕枫拒绝了，非要亲自喂他。慕羽哭笑不得，也许是因为燕枫从未做过这种下人的活，老是把汤汁滴落在慕羽的下巴上，但他没说什么，伸手要去将溅落的水珠抹掉，手伸到一半，燕枫却快他一步将这活儿做了。 燕枫喂他喝完药，若无其事端着药碗出去，递给等候在外的林啸峰，然后回头对慕羽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有点事要忙。”说完，就跟着林啸峰离开了慕羽歇息的地方，去了段瑞，燕辰泽他们那儿。 段瑞和燕辰泽被关了半天多，神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燕辰泽，他担心燕枫的安危，习惯性抠手指，都快将指甲抠烂了，也没想出个逃出这里的办法。 中午用完午膳，他们被转移到林啸峰在的主山洞，换了个舒适的地方关押，但外面的看守却比之前多一倍。武力值和装备也比之前的山匪看起来正规的多。燕辰泽不知道他们穿的是哪国的军服，段瑞却是认得的。——那是炽烻皇朝的正统军军装。 “滋啦”一声，门被打开了。开门的士卒做了个“请”的姿势，只见林啸峰先进来，紧跟其后的是燕枫。 燕辰泽在听到动静后下意识抬起头，见燕枫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又用一副警觉的目光盯着林啸峰。 “误会了，是自己人。”燕枫看到了燕辰泽如狼般凶狠的目光，忙向他和段瑞以及三名一道随行的燕家护卫解释道。 “啊？”燕辰泽燃着怒火的光在一瞬间熄灭，他有些无法理解的看向段瑞，发现后者仿佛料到什么，并不感到意外。 “段老弟，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林啸峰撇开燕辰泽，将目光投向段瑞。只见段瑞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我知道的，我想应该足够了。你想从哪儿说起？” 燕枫向三名家丁使个眼色，三人会意，跟着林啸峰手下离开。林啸峰遣散了看守人员，关上门，示意他们可以放心说。 “段瑞叔，就从蓝河一役说起吧。”燕枫开口道。 段瑞闭上眼，静默片刻，似是在回忆当年诸多事情对应的时间线，终于他睁开眼，像是缕清了事情的发展，才慎重的开口。 “当年蓝河之战，炽烻北川大将军率领光明军护着炽烻皇朝唯一血脉的你，死战至蓝河。当时是秦安军副将的燕南城，我的主公，率军包围了炽烻北川。” “炽烻北川的军队已不到二百人，一看就是强弩之末。燕南城早年得炽烻北川提携，有知遇之恩。后一次得罪炽烻钰超，险些身死，也是北川将军拼死谏言，不惜一切代价救的他。他不愿杀炽烻北川，可又无法放他走。” “我当时就在他身边，看着他纠结。这时炽烻北川提剑与他交锋，他们的谈话，这是后来他告诉我的……” “燕南城告诉我，炽烻北川当时跟他说’我注定要为国家血战到底，只求你救救这个孩子，务必保住他’。” 段瑞说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燕枫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他答应了。于是趁着战场混乱，两方厮杀之际，悄悄把孩子塞给我，让我抱着孩子把孩子带走。”段瑞说到这，将目光转向燕枫。 “当时大家都忙着杀敌，也没人关注我。我把你放入胸前的护心镜，悄悄离开战场，后来蓝河之战结束，燕南城手刃炽烻北川，可炽烻皇朝遗孤却不知所踪……” “因为燕南城亲手杀死炽烻北川，所以秦安当时没有怀疑他，只是私下派暗卫秘密搜查，一旦找到炽烻皇朝血脉，就地格杀。” “我是西秦三年出生的，可是按理说我应该早在三年前就……这三年的年龄差距绝无可能轻易改变，父亲是怎么做到的？”燕枫心里一直有这个疑惑，此时段瑞讲到这里，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段瑞缓缓道，“公子还记得你上天穹时，南城将军……也就是你爹……对你说慕北寒乃是他至交好友，要你此行带他的儿子慕羽回雍京，躲避武林内乱吗？” “所以……！”一瞬间，燕枫好像明白了什么，因为吃惊加难以置信而不自觉张大了嘴。 “对，当年南城将军就是把你秘密送去了多年的好友——天穹派掌门慕北寒那里。慕掌门用了天穹禁术，将你冰封冻结在天穹后山一片仙气飘飘的穹水处，并将那里画地为牢，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直到三年后，南城将军再次来到天穹，找到慕掌门解开封印，把你带走。” “那时南城将军的夫人已经假孕十个月，即将’临盆’，南城将军把这件事做得很隐秘，除了我再没有任何一个心腹知道。” “后面的事……就大概这样了。没什么好多说的了。”段瑞结束了这段对于往事的回忆，低头时，浑浊的眼里落下一行泪来。 燕枫听完后久久不言语，眼角一直源源不断往外流淌着泪水，就如洪水泛滥，止都止不住。 燕辰泽虽然不大听得懂，但等段瑞结束话音，他在心底反复捋整件事，也能模糊明白一些了。 “那……我师父知道吗？”燕辰泽突然开口问道。 “不知。”段瑞道。 燕辰泽闭上嘴，没再言语。许久，林啸峰突然双膝跪地，向着西方重重磕了个头。 燕枫知道，他这是在无声的向自己的父亲——燕南城表达敬意。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外面的天大概已经黑的彻底，这片凝结的空间的死寂才终于被一个声音打破。 林啸峰沙哑着声音问燕枫道，“殿下，您下一步……要怎么做？” 第七十一章 暂留北寒山 “我计划的是翻越北寒山，前往北方大草原找我的一个朋友——赫兰部落的三皇子赫兰翼。”燕枫坦诚的对林啸峰道。 林啸峰听完却皱了皱眉，摇摇头，“不可，现在赫兰……危机四伏……” “危机四伏？”燕枫不解。 他没有过多关注除西秦之外他国的政治形势，自然也不知赫兰如今的政治是个什么格局。可林啸峰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林啸峰带领光明军余部盘旋在北寒山，抢劫过往富商，但也会帮助穷苦百姓安全翻越这里。因为这些年一直从未放弃寻找炽烻皇朝遗孤，所以林啸峰有时也会派出人手去各国打探国情。 就在燕枫抵达北寒山脚前一日，派去赫兰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称老赫兰王赫兰布鄂快不行了，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蠢蠢欲动，即将有一场内战要在赫兰部落爆发。 只等赫兰布鄂一死，老大赫兰达瓦和老二赫兰高利就要对合法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赫兰翼发难，在铲除掉赫兰翼后再进行终极角逐。 林啸峰将手下带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燕枫。燕枫沉默了，陷入深思。 燕辰泽适时插嘴，劝说燕枫道，“大哥，现在赫兰已有内乱之事，我们是万万不能去赫兰了。我们去了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会给赫兰翼添乱。” “小弟以为我们不如就暂时留在啸峰将军这里，一来可以躲避秦文裕的追杀，秦文裕的人久久搜查不到我们，也就死心了；二来也有个安身之处，可以招兵买马，以待将来。” “这位公子说的对。”林啸峰连忙附和，“其实除了我之外，盘踞在这一处山头的还有许多炽烻皇朝旧部，等过段时间我陪着殿下一一走访，将他们聚拢起来，效忠殿下。光复我炽烻皇朝，指日可待！” 燕枫其实对复国一事没有兴趣，他从史籍记载和许多人口里确切了解了自己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觉得炽烻皇朝在这样腐败的统治下灭亡也是应该的，所以他并不为此感到心痛或者愤恨。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炽烻皇朝遗孤——就在那次阴差阳错偷听到父亲和段瑞的对话时，不过他只想过安逸日子，好好当父亲的儿子，西秦的弈安郡王，过自己简单的小日子，有三俩兄弟相伴。要不是因为秦文裕…… 如果不是父亲死了……燕家一族被屠……他绝不会…… 现在他只想用这个身份召集炽烻皇朝的军队灭了西秦，宰了秦文裕，为他爹报仇。 什么炽烻皇朝，什么炽烻钰超，那都与他无关！他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为他牺牲了一生的燕南城。 他的余生，只为复仇。 抱着这样的想法，燕枫点头答应了林啸峰的邀请和建议，决定暂时在这里安定下来，以待将来。 * “什么！都死了？！”秦文裕一脚踹在潋瀛的心口上。那一脚力道极大，潋瀛踉跄着连滚带跌窜出去几米，俯下身剧烈的咳嗽着，伴随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似乎要将整个胃里的东西都呕出来。 潋瀛不停的呕着血，秦文裕略微有些不忍心，没再补一脚。无处发泄躁动的心上下起伏，他一把将桌子掀了，又拔出龙椅旁的佩剑，一剑斩向旁边的烛台。烛火被剑气掀来的风熄灭，半截蜡烛落地时，烛芯还微微颤动。 御修冥刚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犹疑，看着瘫倒在地虚弱的同僚，御修冥挪动脚步，上前扶起潋瀛。 “修冥。”看到御修冥的那一刻，秦文裕的怒气散了不少，“你身体怎么样了？” “谢陛下关心，臣已大好。”御修冥行礼道。 “潋瀛，你先退下。”秦文裕横了潋瀛一眼，潋瀛捂着心口踉踉跄跄退下。 “陛下因何动怒？”御修冥问道。 “天枢阁六大高手在北寒山下全损……”秦文裕的声音冷的让人毛骨悚然，眼睛里凄寒一片。御修冥沉默不语，想到方才潋瀛那副狼狈的模样，可见秦文裕这次是动了真怒。 “我西秦国力强大，天下归服。向武林发布招募令，那些游侠必会前来加入天枢阁。到时候从中选拔填补空缺，再加以培养。”御修冥道，“陛下不必恼怒。” 秦文裕冷冷看着御修冥，突然开口，“什么时候你也学会用花言巧语安慰朕了。” “事已至此，陛下责罚潋瀛也无用。”御修冥道，“臣建议，陛下收回追杀燕枫的人吧。” “为何？” “我们已经消耗了太多人力。燕枫不是什么大人物，掀不起波澜。”御修冥十分冷静，一字一句道，“时候差不多了，陛下应该命司天监尽快确定日子，定下嘉宁公主与雍南王白熠的婚事。” 本来秦樱和白熠的婚事早已定好，但因为国内局势尚未安定，白熠经常被秦文裕派去做这儿做那儿，婚期不得不一再延期，后来干脆不提了。 现在朝堂两派势力，一方以雍南王白熠为首，另一边则是北定侯明楚。因为御修冥明里暗里的扶持明楚，所以明楚方一直稳稳占据上风。 秦文裕迟迟不定白熠和秦樱的婚事，引得有些人猜测白熠失宠，纷纷去了明楚那边。秦文裕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管朝堂上那点破事。御修冥这会儿一提醒，秦文裕醒悟过来，把潋瀛和死了的六名高手之事抛到一边，叫来了司天监，将婚事定在本周五。 消息散播出去，明楚那边也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一情报。 “白熠和秦樱终于要成亲了……”明楚摸着下巴喃喃，“这倒是件好事。如果我的势力再继续发展下去，恐怕陛下那边也会坐不住了。” 明楚的幕僚景泗点头，“不过属下想不明白。白家和燕家、彧家都是西秦的贵族世家。如果陛下将秦樱公主许配给您，会提升您在西秦的地位，哪不是……” “景泗，想什么呢？”明楚斜了他一眼，“秦文裕连从小跟他到大的白熠，忠心耿耿的白靖白家都不信任，还需要处处提防，先是扶持我与他对抗以达成朝堂平衡，再又将自己亲妹妹嫁过去做监视，你说以他的性格，不放心白熠去选择我？” 景泗听明白了明楚的话。——明楚和燕枫交情好，即使明楚手刃燕南城，也难以完全消除秦文裕心中的怀疑与隔阂。秦文裕是不可能对他比对白熠更放心，只会更防备罢了。 除了御修冥，明楚敢确定秦文裕谁都不信。 “大人。”一个小厮从外面进来，“大人，嘉宁公主来了，要见您。” 第七十二章 致命温情 “臣明楚，见过公主殿下。”明楚换了一身正装去大厅见秦樱，体态端正，语言礼仪端庄有礼，完全是按照臣子对君主的礼仪来的。 嘉宁公主秦樱是西秦帝秦文裕的亲妹妹，也算是秦文裕最亲的人。秦文裕比她大两岁，做哥哥的很宠妹妹，对秦樱的要求基本上达到无所不应。底下臣子揣摩圣意，对嘉宁公主都是极近讨好。 早先没出那么多事，秦文裕也还是皇子时，秦文裕秦樱燕枫明楚还有其他几个公子哥玩的很好。燕枫……还有后来的白熠，和秦樱相处时极其放肆，尤其燕枫，不仅亲过秦樱，什么地方他都敢摸。最大胆时还差点和秦樱春宵一夜，后来被秦文裕胖揍一顿从他那里把秦樱拎走了。 对待嘉宁公主，玩得好的人都没有丝毫的拘束。唯独明楚不一样。 明楚经常和燕枫在一起，与秦樱也算熟识，可每次见面他都要恭恭敬敬行礼，说话也谨遵做臣子的礼仪，从不敢有分毫逾矩。 认识十多年，从年少到加冠长大，明楚这一点上从未变过。 “我有话想跟你说。”秦樱对明楚道。 “殿下里面请。”明楚做了个“请”的姿势，同时吩咐跟在一旁的景泗，“去，沏上一壶上好的的龙井，备上殿下平日里最爱的桂花酥，端到我书房来。”话毕，明楚恭敬的侍候在前，领着秦樱去了自己的书房。 “我要成亲了。”她突然抛出这么一句话。 “恭贺殿下新婚，祝愿殿下与雍南王阁下百年好合。”明楚仍低头说着套话。 “我不喜欢白熠。”秦樱看着他，一双明亮灿烂的眸子静静打在他身上，“他们的笑容后面都藏着太深的东西，就像我哥一样。做朋友可以，但生活一辈子……我觉得太累了。” “殿下天生聪明。甚至臣可以说您的智慧有些时候比陛下还要高，您应当清楚雍南王无论身份还是一切都是最配您的。”明楚不动声色道，“您今天到臣这儿来，重点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秦樱的声音很轻，很轻，目光却没有丝毫的躲闪和惧色，大大方方说出了这句话，“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明楚。”秦樱站起身，她缓缓逼近明楚，后者没有躲闪。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的几乎能听到彼此间粗重的呼吸声，“只是怕再不说，会觉得遗憾。” “说出来，会舒服很多。”秦樱垂下眼帘，伸手去触碰明楚冰凉的指尖，“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 明楚倏地抬起头，对上秦樱干净澄澈的眸子，他突然脑门一热，扑上前将秦樱逼到墙角，像一头发情期的雄狮，疯狂的啃咬秦樱单薄的唇。 他啃的十分用力，好像在汲取石缝中最后一滴水。那种强烈的渴望，像沙漠中饥渴了多天的旅人看到了绿洲。秦樱缓缓闭上眼，强忍着明楚粗暴的啃噬。她感觉自己的嘴角被人咬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 明楚像发泄情绪般足足撕咬了一柱香才得到满足，他松开秦樱，缓缓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血迹，抬手拿起茶盏灌了一口茶，又拿起另一杯递给秦樱。 秦樱不接，突然嘴角一咧，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 “从来没想过，其实你在这方面要比燕枫他们会的多。” “就当从未发生过。”明楚淡淡道，“臣失礼了。” “你害怕我哥知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哥没在我身边放暗探，而且我有办法把刚刚发生过的事瞒得很好。不会有人知道。” 明楚见秦樱没有接过茶的意思，于是将茶杯放回茶台，“殿下来我这里，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哥最近开始筹划要对秦文演下手了。”秦樱道，“我知道秦文演若死，你心里会没底。你放心，我会安排人手盯着我哥的人，一有消息会想办法告诉你。” “殿下什么话。”明楚道，“秦文演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秦樱浅浅一笑，不答，“珍重。以后恐怕没机会私下见面了。” “只要殿下想，是能的。”明楚道。 “小心啊……与狼共事，与虎谋皮。我不希望你有事。”秦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会让我哥出事。” * 赤狼那边 “什么！”赤冰凌的声音达到有史以来的最大分贝，“你说宁宁病了，婚期要延迟？” “殿下息怒，殿下先别着急。”东子昂揉了揉听力受损的耳朵，小心翼翼的补充道，“是这样殿下，夜宣殿下说夜宁殿下近日劳累过度，牵连出旧疾，前几日突然晕倒了。不过人没事，太医说夜宁殿下需要静养，婚期……恐怕……恐怕……” 后面的话东子昂不敢再说下去，他小心觑着赤冰凌的神色，硬生生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赤冰凌刚要开口命令东子昂说下去，殿门外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将这句没开口的话扼杀在赤冰凌肚子里。 “什么事，动这么大的火啊……”最后一个字尾音拖的很长，带着浓重的庄 严和不怒自威的气势。 “儿……儿臣，参见母后。”赤冰凌慌忙换了做儿子时乖顺的面孔和态度，恭恭敬敬向走进来的中年女子行礼。 女子衣着华丽，一身紫金百凤衫，悬玉佩和双同心帕，脚踩络缝乌靴，梳百宝花髻，头上戴着一顶红顶白边的小帽。——正是赤狼皇后的标准装扮。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赤狼皇后，赤云侯的夫人，赤冰凌的母亲。她姓萧，名玥，小字莜岚，出身赤狼皇族萧氏，自赤云侯入仕时就嫁给了他，和他一起 起兵，打下了现在赤狼的天下。 萧玥才华横溢，很有主见，被称作赤狼的政治家军事家权术家。她掌握着赤狼军队大权，连赤狼名义上的国君，她的夫君赤云侯都得畏惧三分，凡事都与她商量，赤云侯也因此得了个怕老婆的称号。 在赤狼萧玥和赤云侯并称二圣，所有赤狼军国大事的决定权最终都得由萧玥拍板才能颁布命令让下面执行，可见萧玥在赤狼的影响力之强。 萧玥轻柔的摸了摸儿子的头，“母亲还从未见过你发这么大的火。……东子昂，你先退下。” “是，皇后。”东子昂拱手作揖告退，临出殿前还小心的看了赤冰凌一眼，又挥手将守在殿前的侍卫一并遣散。 “儿臣……儿臣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赤冰凌解释道，“请母后降罪。” “又是为了那个夜宁？”萧玥就像赤冰凌的读心机，赤冰凌无论想什么她都能猜得到。 她皱了皱眉，细长的手指顺着赤冰凌的发丝向下捋。赤冰凌半大的汉子，在后颈感觉到切肤之凉的一瞬间，竟被吓的浑身微颤。 萧玥抽回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这样上心？” 赤冰凌知道在母亲面前不能隐瞒任何事，于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回母后。她……她是儿臣此生唯一动心的女子，越是得不到，儿臣越是渴望。” 萧玥笑了，意味深长的看了赤冰凌一眼，“母后为你选了萧萨凛的女儿萧燕儿，希望你考虑考虑。” 赤冰凌不吭声。——他从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 “有什么话就说。”萧玥知道赤冰凌惧怕自己，所以抛出这句话让他安心表达自己的意见。 “儿臣……儿臣明白家族利益大于一切，儿臣愿娶月里朵（萧燕儿小字）为太子妃。只是……只是母后，儿臣以后若即帝位，应该……应可以娶五个大妃，能不能……” “唉……”萧玥短暂地叹了口气，“述烈（赤冰凌小字），你娶谁我不关心，但母后不允许你将全部心思放在那个南冥公主身上。你还有大业，为一个女人这样……唉，你是想让母后换个太子吗？” 最后一句话算是轻微的警告，赤冰凌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母后……母后，儿臣……儿臣明白大局，绝不会为一个女人乱了……乱了……” “好了述烈。”萧玥俯下身拉起儿子，“母后开个玩笑而已。” 赤冰凌抹了把汗，恭敬的侍立在侧，低下头听着训话。 “现在你父皇的儿子里……只有一个尧古……或许对你有些威胁。尧古最近频频向我示好，还想认我为母后。不过母后只有你这么一个亲生儿子，不到万不得已……母后可不愿扶持一个非亲生的儿子。”萧玥这话暗示十足，赤冰凌不是傻子，连连点头，“母后放心，述烈永远是母后的好儿子。” “今日之事是述烈头脑发昏，述烈向母后您保证，以后述烈绝不再这样。请母后给述烈一次机会，述烈永远是母后乖顺的儿子。” “嗯。”萧玥轻轻抚摸赤冰凌的头，微微一笑，“这才是母后的乖述烈。” “儿子去给母后沏茶。”赤冰凌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扶萧玥去榻上就座，转身退出殿外走向小厨房方向，看到不远处东子昂在那里徘徊等待。 东子昂一看到赤冰凌走出来，忙迎上去，一言不发地跟着赤冰凌去了后面的小厨房，在小厨房门口赤冰凌突然站定，目光一瞬间变的狠戾阴毒，“子昂，找些人手给我盯紧赤北野（指尧古），他如果再敢频繁往我母后那边跑，讨好我母后……” 赤冰凌的声音越发阴冷，他的嘴角伴随着面部表情微微上挑，“给我做了他，把尸体抛到西河去。” “是。”东子昂不问缘故，低头答应。 “还有直鲁古，兀欲……这些不安分的狼崽子和贱种，也妄想通过巴结母后往上爬，都给我好好盯着，一有不安分和逾越举动，就像处置尧古那样对他们，听明白了吗！” “是，属下会安排好。”东子昂低声全部应下。 赤冰凌这才算满意，私下看了一眼，进了小厨房去准备茶点。 赤冰凌进了小厨房没多久，赤狼大臣察尔汗悄悄进了主殿，“皇后，臣看太子殿下乖巧懂事，又知大局，您何必吓他？” “察尔汗。”萧玥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述烈的性格我最了解。最近诸事顺利，他有些过于轻飘飘了。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在殿内发脾气……唉，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这是警醒警醒他，让他想起来自己还有几个异母兄弟在蠢蠢欲动的等着他放松下来好下手将他从那个位子上扒下来。” “述烈很聪明，我想我提醒他一下，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萧玥笑道。 察尔汗在旁点头，萧玥又收敛了笑容，换了一副严肃的神色，“有件事察尔汗，本后要交给你去做。” “请娘娘吩咐。”察尔汗拱手听令。 “派些人手去南冥，给我看看那个让我儿痴心许久仍不死心的女孩。若他不影响述烈就罢，若述烈以后为了他再不顾自身……那……本后就要对他下手。” “娘娘说的是南冥公主夜宁？”察尔汗一愣，“可她毕竟是南冥公主，还有自己的近卫军，这……” “本后没说现在就对她下手。”萧玥冷冷驳回察尔汗道，“这要看述烈自己的表现。” 第七十三章 走访史璋 北风呼啸，荒草上的霜又厚了一层。天寒地冻的北寒山，安静的好像一片无人居住的荒山。 比起外面尘世的喧嚣，这里算是难得的清静之所了。哨兵三三两两安静的巡视完自己的领地，回到大山洞前烤火。他们围坐在火堆旁用打来的飞鸟肉下酒，因为林啸峰交代，他们都将声音放得很低，不敢打扰了里面身份高贵的人休息。 林啸峰告诉了几个高级将领，他们知道，苦寻多年的皇朝血脉，总算是找到了。 燕枫这几日都窝在洞里没出去，燕辰泽则跟着林啸峰手底下的人一起每日去山上打飞鸟和偶尔出没的野兽获取食物。 慕羽换上衣服下地在小空间里来回走动，不时扭动手腕胳膊，听着“嘎哒”的脆响，顿时觉得筋脉都活络了。 前几日躺在床上被燕枫按着喂药，燕枫顺便就告诉了他当年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慕羽花了一段时间消化这个新消息，问燕枫，“那我以后是叫你北辰……还是舜华？” 燕枫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他，“我的真实身份和姓名应该是宁王炽烻舜，又名舜华。炽烻钰超在我出生时就把字起好了，叫北宸。北辰北宸……反正一个发音，你就继续叫北辰好了，我的小羽羽。” 因着燕枫真实年龄要比慕羽大三岁，燕枫俨然以大哥自居，对慕羽的称呼也开始不正经起来。两人经历过那么多事，关系越来越亲近。尤其在燕枫得知慕羽给他当了一个多月的影卫，不知为何，慕羽总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一点不一样。 燕枫问他喜欢他叫他“小羽羽”还是“小远笙”？慕羽当场拒绝，说要不叫“阿羽”或者“远笙”，反正把小去掉就行。 燕枫当时答应了，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乱叫。 “你身上的毒应该全解了，这几天将养着感觉怎么样了？”燕枫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手上提溜着一只刚烤好的野兔。 野兔的外皮被烤的流油，火候恰到好处，散发出一阵阵炭烤酥香的气味。慕羽上前从他手上将野兔抢过来，咬了一口，斜他一眼，“这是你烤的？” “我哪有这手艺。”燕枫倒了杯茶兀自饮了一口，“这是小泽烤好了孝敬我的。嗯……不过我的就是你的，我最近肉吃多了不消化，这美味我大概也无福消受了。” 慕羽边吃兔肉，边对他道，“既然你打算为燕伯父复仇，那现在你也不能老龟缩着，该行动了。” “嗯。”燕枫点头，“我和林啸峰说好了，下午我带着辰泽跟他去拜访第一个人。林啸峰介绍他是光明军第五军团军团长，官衔低于林啸峰，人比较好说话。他的意思是先把简单的解决了，有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放在最后慢慢来。” 慕羽一边听着，走过去伸手要倒杯茶伴着兔肉咽下去。他的手伸到一半燕枫就从半空将他拦截，“干嘛！你吃兔肉不喝酒喝什么茶，那不是糟蹋了这来之不易的一点茶叶。” “那你给我倒杯水。”慕羽声音含糊，嘴里塞满了兔肉。 燕枫忙给他倒了杯水，慕羽一骨碌饮下，拍了拍胸口，一口气这才上来。 “奇怪了，你以前不是无酒不欢吗？” “可你不是不喝酒吗？”慕羽很自然的接下他这句话。 燕枫一脸懵，“我不喝酒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不喝酒，我不得顺着你改善一下我的生活方式。”慕羽说完又撕了一块肉满足的咀嚼着，丝毫未察觉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燕枫愕然，转过身很粗犷的灌了一口茶，平复一下内心暗潮汹涌的急流，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似的，脸有些烫。 燕辰泽不愧是燕枫的好小弟，在这种尴尬的时刻踩点出现在小洞门口，及时将燕枫捞了出来。 燕枫一看到他就像看到救命的稻草，燕辰泽刚做了个口型，声音还没发出来，燕枫已急急跑过去一把拉住燕辰泽往外走，一边留了个音给慕羽，“你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 一口气跑到快靠近山洞口的地方，燕枫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气，燕辰泽有些奇怪，“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燕枫胡乱理了下跑乱的头发，“你找我什么事？” “大哥休息好了吧？啸峰统领刚来找我，让我问问你可以出发去见史璋了吗？” 史璋就是光明军团第五分军团军团长，曾经还做过林啸峰手下直属军团长，为人谦和好说话。燕枫提前嘱咐林啸峰先不要告诉史璋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说是林啸峰新招的军师。 史璋是第一个人，燕枫想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只是靠炽烻皇朝皇子身份命令领导他们，而自己确实具备领导人的才能。 “走吧。”燕枫理了理衣襟，林啸峰早已在山洞口等候他们多时了，见到燕枫，林啸峰还未及开口，燕枫已按礼节向林啸峰行了个礼，“参见统领。” 林啸峰对上了燕枫一双深沉的眸，了然于胸，只是微微颔首，对二人道，“走吧。” 三人出发前往北寒山脉临近林啸峰他们在的这座山的旁边一座，史璋的手下认识林啸峰，一见林啸峰，忙笑呵呵迎上来，“啸峰统领您来了，您来找我们老大的？” 林啸峰晃晃手上提溜着的两壶酒，“刚让他们去山下最近的镇子里买的，过来找史璋喝两盅。” “您请，我让他们先去通报一声老大。”史璋手下笑吟吟招呼着，侧头看见林啸峰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迟疑了一下，问道，“林统领，这二位是……” “哦。”林啸峰回头看了眼燕枫和燕辰泽，“这是我新招的军师和将领，带过来跟你们混混熟。” 燕枫露出一张人畜无害阳光温暖的脸伴着让人一见就感觉很亲近的微笑向这位大哥见了个礼，“小弟初来乍到，蒙啸峰统领赏识，任军师一职。这位大哥一看就非凡人，想来是史团长手下的重要将领，小弟这厢有礼，今日来您这里做客，还望您多多照拂。” 林啸峰手下多是糙汉子，很少见的这么会说话的。那人一看这小伙子不但英俊潇洒，还平易近人，打心眼里喜欢，走过来搂住燕枫肩膀，对林啸峰道，“统领新招的军师真讨人喜欢，您放心，我们和这位兄弟一定玩得好。” 林啸峰“哈哈”一笑，内心却是不动声色对这位炽烻皇朝皇子感到赞赏。燕辰泽跟着燕枫一道，一会儿去下面和史璋的人熟悉。那人先领着林啸峰去了他们的总部，史璋早在那里等着了，一见林啸峰，先是拱手见了个礼，“统领。” 林啸峰拍拍他的手，“什么统领不统领，现在都是兄弟，都多少年了，每次来你这儿还死守这规矩。” 史璋呵呵笑着，“皇朝虽不在了，有些规矩却是不能忘的。” 他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一个过渡，所有人包括林啸峰都呵呵笑着带过聊别的去了，燕枫却是将这话记在心里，对史璋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史璋带着林啸峰进去喝酒，燕枫则跟着那人去了山下他们这些小将领聚集地。在路上那人自我介绍，“我叫朱老八，史璋老大手下一个分队长，兄弟什么来历？” “我叫北辰，光明军将领的侄子，最近才上北寒山认亲，被啸峰统领看出，给了个军师的职位。”燕枫道。 “哦……”朱老八拖着个长长的尾音，神色有些忧郁。 燕枫察颜观色，将这点先记下，没再说什么。很快，朱老八带着燕枫到了山下一个哨岗，有两人站在那里看哨，剩下的十几人在不远处聚着火堆烤火。朱老八向他们介绍了燕枫的身份，大家也都没见外，很快打成一片。就是燕辰泽年纪小，性格还是有些腼腆，不想燕枫那么自来熟。 燕枫笑笑，拉着燕辰泽坐过来，向众人解释，“这是我弟弟，年纪小，不大爱说话，兄弟们别见怪。” 众人都是一笑，其中一个汉子看看燕辰泽，问燕枫，“北辰兄弟，你弟弟几岁了？” “虚岁十三。”燕枫回答道。 那汉子看看燕辰泽，很是吃惊，“怎么会？！你弟看起来像十六七岁的小公子。” 燕枫看看燕辰泽，确实，他得承认燕辰泽长的是有些过分成熟了。 “北辰兄弟，你怎么会想着来北寒山呢？”一个人插话道。 说及此，燕枫的眼眶微红，“其实我是想带着弟弟逃难，翻越北寒山时无意碰上啸峰统领，认了身份，做了啸峰统领的军师。” “逃难？”几人相视一眼，朱老八外糙里不糙，看燕枫难掩的悲伤和愤怒，抬手示意众人别在追问，一双大手落在燕枫肩膀山，安慰的拍了拍。 “北辰兄弟，你不详说我们也猜得到。”朱老八叹了口气，“其实这么些年我们盘踞在北寒山，也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容不下我们，出去就是一个死。” 燕枫大口大口吸着气，平复着情绪，“咱们这些炽烻皇朝的遗民，还是光明军的。就算咱们去投降，我想那些统治者也不敢用咱们，除了杀干净永绝后患，怕不会有第二条路。” “是这个理。”朱老八点点头，众人无声地低下头叹气。“不过自我们加入光明军跟着北川将军从军以来，这条命，就是光明军的。” “当年，我们是心甘情愿逃到这里，不愿归降那五国。”一个汉子落下泪来，“北川将军去蓝河前将我们打发走，他希望我们好好活着。他是个好人，真的。他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好，我们不会忘记他的恩情。” 这句话说完，聚会这件本来开心的事情，因为这个话题冷了下来。燕枫看看众人，有些于心不忍。他拍拍朱老八，“喝酒，不提了。” “喝酒！”朱老八抹了把泪，举起他们自己酿制的没多少酒味的“酒”灌了一大口，酒水顺着嘴角滴到衣服上。燕枫入乡随俗，小啜了一口，燕辰泽也跟着呷了一口。 “我想……北川将军当年，是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燕枫深深吸了口气，在斟酌了很久后，选出一个妥善的方式打开话题，“可你们现在……虽然活着，可是终日在这里，与外面的世界割据着。我想你们……也不甘吧。” 第七十四章 交谈(上) 众人相视一眼，默默点了个头。朱老八对燕枫道，“其实也不只为了躲避其他节度使对我们炽烻皇朝遗民的追杀，我们在北寒山上这么多年，一直有个对北川将军的承诺。——我们当年离开时，曾对北川将军说，一定会保护好炽烻皇朝遗孤。” “本来计划的是我们先去找好地方站稳脚跟，待北川将军蓝河一役脱身后，我们派人接应他，所以皇子当时是由北川将军保护。谁料……” “于是这么多年，我们不断派出人手在民间寻访，一直没忘记这一份承诺与守护。” 燕枫听着朱老八道说当年事，心里一阵发酸。他觉得不论如何，炽烻皇朝最对不起的，是炽烻北川。炽烻皇朝欠他的……炽烻正统王室一脉欠他。 “现在我们出不了这北寒山，是因为外面的天下是别人的，但如果，外面的天下是由我们掌控的，又如何？”燕枫装作不经意随口道。 众人的手皆是一顿，仿佛以为燕枫在说笑话，都跟着哈哈笑起来。燕枫却注意到他们虽然在笑，但笑的很僵硬。那层肌肉后面被看不见的神经控制着，而那神经显然被大脑中某种一闪而过的念头牵引着，牵拉着肌肉有一种微小的颤动。 燕枫在心中思考。——他需要他们的支持和力量，他们也需要一个意志坚定且能凝聚群众的领头人。他们有军队，他有身份。 “哪位是北辰兄弟？”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燕枫扭头，看见一个身着军装，军衔大概为副将的人走过来。 朱老八等人纷纷起身致礼，燕枫和燕辰泽也站起来。燕枫正色回答道，“我是。” “是这样北辰兄弟，啸峰统领引荐你，璋团长想见见你。”副将大概三十出头，算一群人中年轻的，人规规矩矩不苟言笑，与他们的主将史璋个性相同。 来之前林啸峰简单跟燕枫介绍了一下史璋，史璋此人温文尔雅，做事规矩。早先炽烻皇朝还在时史璋以打仗听号令，从不自作主张，善于保全所率军队而步步高升。 与西蛮的第五次战役，跟随主将炽烻楚之参与征讨战，史璋所率部是六支部队之一。后来第五次征伐战以炽烻皇朝的惨败告终，主将炽烻楚之被杀，六支部队只有史璋那支完好无损撤退回边防西门关，史璋因此提了光明军第五军团军团长。 “我的荣幸。”燕枫含笑作揖，“麻烦兄弟带路。” 史璋副将领着燕枫回到总部山洞，史璋和林啸峰负手站在那里正一脸慈祥的等着他，看上去两人已经聊完该聊的了。 “将军，这位就是北辰兄弟。”副将做了个“请”的手势，燕枫上前一步恭敬的向史璋行了个礼，“见过史璋将军。”说完，又向一旁的林啸峰点头致礼，“统领。” “小伙长得很俊，看着也是一表人材的，真是后生可畏。”史璋摸着胡子，眼角眉梢尽显长辈的那种慈祥。 “北辰，史璋将军想跟你聊几句，你们进去吧，我还有些事，先回那边了。”林啸峰拍拍燕枫的肩膀，二人目光交汇时，燕枫看到林啸峰目光里的深意，手上一紧，做好了准备。 这场谈话很关键，能给这位以后的部将留下什么样的印象以及能否获得他的拥戴，就在此一举了。 燕枫跟着史璋进了里面，史璋占据的山洞要比林啸峰的小，不过里面的陈设一应齐全，都是红木的。看得出史璋是个很讲究的人，一应器具大概是命手下下山采办的。 “坐。”史璋左边的嘴角有个小酒窝，笑起来的时候不但有亲切感，还有一种返老还童的年轻感。燕枫不熟悉史璋，坐下时显得有些拘谨，史璋都看在眼里，眉梢微微下弯，眼睛却是看不见底的。 “啸峰统领以前是我上司，我们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想只凭一张帅气的脸……是不能让啸峰委以重任的。” 燕枫看着他，保持着一个端庄却不那么真实的微笑开口回答，“我想……我有能力让光明军变得更好。” “嗯？” “将军，冒昧问您一个问题。您觉得是外面喧嚣繁杂、战火连天、勾心斗角的世界好，还是这里宁静致远淡泊平凡的山林生活好？” “我想任何人都会选后者。”史璋收敛了微笑，静静看着对面的小伙子，好奇他会怎么说。 “晚辈和您的看法一样。”燕枫道，“不知啸峰统领是否和您说过我的身世？” “你是炽烻皇朝的遗民，只是……啸峰没有说你是怎么上的北寒山。” “我的父亲曾经是炽烻皇朝的将军，这些年，我一直随父亲在西秦生活。” 对于这个回答，史璋没有表现出情绪上的波动。燕枫的口音一听就是西秦的，史璋猜测他还是在京都生活的人，只是没有明说，是想看燕枫会不会老实交代。毕竟实话说，他担心林啸峰远离官场这么多年，很容易被人畜无害的外表所欺骗，而看不见那内里险恶的一张心。 见史璋没有插话的意思，燕枫继续说了下去，“因为政治原因，我全家被杀，只余一个弟弟，我当时在外面，没有被波及，事后带着弟弟躲避追杀上了北寒山，偶然遇到啸峰统领，认了身世，加入了光明军。” “我知道不论将军、啸峰统领，甚至许多向您一样也是光明军将领的人，曾经都被战火权谋弄的精疲力尽。如果能隐居避世……是最好的归宿。” 史璋不动声色喝了口茶，闭目养神，平息体内不断侵扰神经的酒精，要让这股酒劲缓和下去。 “不过将军，如果这种平静安宁被打破，您还会在九州大陆独善其身吗？” 史璋睁开眼，发现面前的少年嘴角一直挂着的礼貌微笑不知何时消散，看起来很严肃。他用舌尖抵了一下牙齿，许久，才惜字如金的“嗯？”了一声。 “我想……炽烻皇朝余党藏得再好，也不可能近乎完美，如果有一天，一直装作视而不见的九州统治者，睁开了那只带着杀戮的眼呢？” 第七十五章 交谈(下) 史璋眉宇微微一动，再次闭上了眼。燕枫却通过这个动作明白——史璋开始认真听了。 “我是从西秦逃过来的。我知道史璋大人您或者啸峰统领的耳目遍布九州各国，不用我说，您大致清楚。” “西秦和赤狼是目前最有实力问鼎天下，成为再次一统天下的国家。或许他们现在没空对付我们，但一旦一方执掌大局，向我们开火……是时间早晚的事。”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更往西，也会是不错的选择。”史璋悠悠开口。——他没有说投降新的统治者，并不是所谓忠诚，而是心知肚明无论谁当皇帝都容不下前朝的人。所以他自动将这一点省略了。 史璋一句话，燕枫心里更能肯定自己对于史璋这个人的定位。史璋一向走保守路线，这是一个优点，抓住这点，燕枫能把握他需要游说的方向，现在实力不够，要尽量避免提集结军队重建炽烻皇朝。他现在需要的是史璋能够认可自己，在以后必要是愿意将军队给自己，这就足够了。 “您说的对。将士们的生命很宝贵，如果硬碰硬死守成规礼仪，而不知变通。觉得一味逃避是可耻的，那晚辈认为，这是愚蠢的。” 史璋再一次睁开眼，看向燕枫的目光里带了一丝不可置信。有人认为逃避现实是对的？这确实难以相信。史璋以为这个小伙是林啸峰派来游说自己，想要集结光明军，趁两国相争，乱世之中重建炽烻皇朝，没想到他每句话后想达到的目的……有点令人琢磨不透。 他说的好像是史璋想的，却又好像不是。 “不过将军，您觉得西蛮相比中原王朝，那个更值得信任？” 很显然，西蛮比新的统治者更不可信。燕枫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告诉史璋，若真有这么一日，很可能是进退两难，无路再退。 他的话曲折离奇，弯弯绕绕，在一种无法形容的巧妙下又绕回了中心，还能将人说得心服口服，而不是强扯死理。史璋眼角一弯，嘴角带上一丝对于后辈的赞许。 “小伙子，你说的不错。”史璋道，“那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承蒙史璋大人您不认为我是年少轻狂，那晚辈自不敢隐瞒丝毫。”燕枫起身作揖表示感谢，然后笔直端庄的站在那里，将准备好的一套理论和盘托出。 “刚才我和大人的部下聊过天，我发现虽然现在的日子安逸，可他们更向往外面的世界，和普通人一起正常生活。” “山里再好，没有尘世的喧嚣热闹，总是缺点什么。史璋大人，现在我们出不去，是因为天下落入他人手里，如果有一日这天下……是我们的呢？” “你希望光明军聚集在一起，打出这片山？” “现在光明军实力太弱，贸然出去，无异于送死。居安思危，我建议现在开始，我们要准备武器，秘密练兵，在适当时候向外发展，招募人手，壮大实力。就算理想没那么伟大，不去想收复江山，至少在我刚才提到的情况到来时，我们有抗衡之力。” “小伙儿，纸上谈兵可不行，你说说如何购进武器而不被五国察觉，又如何向外发展招募人手。练兵……北寒山地势险峻，很难找到一处容纳多人的平地，又如何进行大规模训练？” “购进武器有地下黑市。”燕枫丝毫不慌，很从容的将史璋的疑问一一解答，“我和他们很熟，算高级客户，只要我们有钱，武器不是问题。” “至于钱财，这一点我来想办法，不过将军若能提供一点支持就更好了。” “这些年我们有兄弟混进镖局做活，也攒下了一些家底，你只要能确保你那边没问题，我可以全力支持你。” 燕枫刚才进来仔细打量了史璋这里的陈设，猜测史璋应该有些家底，只是担心他不愿意出资。现在看史璋如此爽快，燕枫深深向他鞠了一躬。 史璋起身扶起他，二人目光对上时，燕枫吃惊的发现史璋的眼里……竟然隐隐含着泪水。 “将军？”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史璋长长出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你很像……年轻时的北川将军……” 这个回答倒是让燕枫有些愕然，他低下头，脑子里不断浮现想象中那个年轻将军的身影…… 很可惜，他去世的太早了…… “发展壮大，向外招募兵马……这个可以先放放，我有个很好的朋友，这件事他能帮我。”燕枫生硬的将话题拉回来，语速加快了许多，“至于练兵……确实有些麻烦，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初步计划是分小队形式练兵。我想大人手下也有不少强将，一人带一些……这个问题可以勉强解决。” 史璋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给他，“拿着这个来我这里，不会有人拦你。” 燕枫接过令牌，想想自己是要挂满各个山头的令牌再将他们集合起来统一领导，这可是个繁重的任务，他不禁有点头大。 * “回来了。”燕枫正在出神想着事情，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拉回有些迷散的神智，他抬眼望向前方，慕羽着了薄薄一层单衣站在门口等他。 “你怎么穿这么少？” 慕羽张嘴正准备答话，一件披风已落到他身上。 燕枫不给他解释和回答的机会，干脆利落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了慕羽身上。 慕羽拢了拢披风，看着燕枫没有笑容的面庞，拉着他进了山洞，“还顺利吗？” “很累啊……”燕枫呓语般喃喃，也不知是回答慕羽的问题，还是只是自言自语。 “我在想……那些光明军的将领中会不会有已经暗中归降他国的？”慕羽突然毫无征兆扔出这么一句话。 “啊？”燕枫的手停在那里，被慕羽一语戳心。——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嗯……”二人走到歇息的小房间，燕枫长长从鼻子里出口气，懒懒将自己扔到躺椅上，倦倦道，“阿羽，你说的有道理。” “老实说……我才不信光明军能瞒得这么好——这么多年那五国都没有一国发现这伙炽烻皇朝的残余势力。” “如果林啸峰他们有这本领，当初的炽烻皇朝能亡？” 慕羽原本在倒茶，听到这句话，他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回头去看燕枫。发现燕枫这句话并没有夹杂其他意思，也没有抱怨不满之类的情感，仿佛只是随口蹦出来的一句话。 “先别想那么多了，慢慢来吧。”慕羽将茶杯递给燕枫，随手拾了个地坐下，“有什么需要我的吗？” “阿羽。”燕枫小啜了一口茶，突然直起上半边身子，眼睛里有复杂的感情，“我想你帮我。” “你说。”慕羽的神经绷紧，也变得与以往不同，拿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 “你回天穹，以招募弟子的名号暗中帮我招兵，教他们一些武功，我想打造一支自己的亲卫队。” “好。”慕羽一口应下，“我必竭尽所能，帮你。” “我……谢谢。阿羽。” 慕羽看着他，眼眸缓缓垂落，声音轻的一阵风吹来就能刮散。 “我们之间，没有’谢谢’。” 第七十六章 心底沉渊 南冥的冬，并没有北方四国冷。丝丝带着些微寒意的凉风在空气中乱飘，公主府的樱花散发出很轻浅的微醺。 “恭送父皇。”夜宣送走了前来探病的南冥帝夜谦，用眼神示意侍卫将大门关上，大步走回了夜宁的寝殿。 夜宁一头浓密的长发披散着，很放松的耷拉在肩上，着了一袭素雅的睡袍，不知何时坐起来的，此时正半靠着软枕，坐在床上看书。 “你的动作倒快，父皇一走你就不装了。”夜宣没好气的淡淡道，“为了躲个婚事，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吗？” 夜宁斜他一眼，不答。门外夜允走进来，手里拿着封信，他先是恭敬的给夜宣行了个礼，然后径直走到夜宁榻前，将信递给她，又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夜宁跟夜允说完，抬起一双眼冷冰冰的看向夜宣。 夜宣明白，她这是暗示自己出去，他退后两步，找了个凳子坐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夜宁盯了他许久，他都是一副气定神闲，仿佛不明白夜宁的意思的样子，夜宁无奈了，她将信拆开，取出一张单薄的信纸，小心翼翼觑着夜宣，目光扫过信纸。 她的神色倏地一变，斜眼瞥见夜宣正将目光投向自己屋内的一幅画，并没有看她，这才松口气，将信扔到床边的火炉上烧了，掀开被子抓起床边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换好，作势就要往外走。 “站住。”夜宣突然起身，一把拽住她，“你去哪儿？” “我有点事。”夜宁不愿多解释，一使力要挣脱夜宣的束缚，可夜宣的力道越发加大，弄得她胳膊生疼，忍不住吃痛呻 吟了一声。 夜宣这次却没如以往惯着她，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力道，丝毫没有减轻的意思，“你给我老实说，你到底在干嘛。” “我只是为了完成母亲交托我的任务，你，给我松手。”夜宁发火了，使出全身力气用力往后一挣，虽然这次从夜宣手上挣脱开了，但她因为惯性险险摔倒，头差点磕到旁边摆放装饰的花瓶。 夜宣吓坏了，忙伸手搂住她的肩，把她扶稳，还没来得及说话，夜宁拉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就往外跑，随手冲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比划了个手势，让他们拦住追出来的夜宣。 夜宣看着走远的夜宁，一拳砸在门框上，带着腥味的血顺着手指纹路悄悄往下滴。 * 次日 “殿下，史璋将您介绍给了他的朋友，也是光明军一个军团长，叫甘隆。此人我不是很熟悉，您今天随史璋过去，谈话多加小心。”林啸峰一大早便来找燕枫，告知了他此事。 燕枫换了件偏暗红的衣服，将头发随意披散着，用发带轻轻拢了一部分，在头顶梳了个发髻。 相比于昨日，他今天的打扮要随意的多。这个甘隆……燕枫对他不算太了解。昨日慕羽一番话，让他对这些光明军旧部保留了一份戒心。他的初步计划是笼络四到五个军团长，让他们和史璋一样同意自己的计划，待将这批势力做大，再公布身份，召集所有前朝将领，让他们听从自己的号令。 所以他准备笼络的人里，绝不能有叛徒。 从昨日与史璋的一番交谈，他觉得史璋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史璋介绍的朋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燕枫换好衣服便拿着史璋昨日给他的令牌去找他，然后跟着史璋一起去见甘隆。 与燕枫设想的不同，甘隆长的像个严肃的老古板，见到燕枫只是礼貌的点个头，板着张脸就像别人欠他钱一样，看到燕枫穿的不大正经，还忍不住皱起眉显露出对燕枫这种小青年形象的不满。 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开场方式。对待甘隆，燕枫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切入主题，将昨天对史璋说的计划对甘隆说了一遍，甘隆全程听完，面无表情。他眉间两道皱纹深陷进去，留的颇为讲究的胡子如瀑般直直垂下去。——与大多老头不同，甘隆没有捋胡须的习惯。 “您对于我的想法有什么质疑？作为晚辈，愿意听取前辈的指教。”燕枫客气的用这句话收尾。 甘隆看了一眼自己多年的老朋友史璋，又看看面前的年轻人燕枫，用颇具沧桑的嗓音开口，“你的武功如何？” “一般。” “你的剑术如何？” “略有涉猎。” “那弓马骑射呢？” “还可以。” “既然你样样不精，何来自信，带领这么多人夺回曾经的家园？”甘隆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不但任何嘲讽和主观色彩，只是进行着很正常的对话问询。 “炽烻皇朝开国之君炽烻隆浩就是地痞流氓出身，您说的这几项他样样不会，可他最后白手起家，打下了万里江山，还做了皇帝。”燕枫顿了顿，继续道，“我以为炽烻隆浩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于手下将士给予了最高优待，战利品分成都是三七分。正因此，他才能地痞流氓变身炽烻开国皇帝，成为了一夜暴富的典型人物。” 甘隆看着他，不接话，不过他眉心的皱纹微微舒展开来，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有了一些宽慰。 “我认为我不是什么人才，也没资格领导众位前辈，但我现在提出的这个建议就是汇聚大家的力量于一处，先建造一个小型军事共同体，至于打造完毕后谁做老大，那怎么着也是半年后的事了。” 甘隆唤来一个手下去取他的通行令牌给了燕枫，燕枫接过，站起来规规矩矩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郑重其事的对甘隆承诺，“必不负您的信任。” 甘隆目光平淡如水，跟个冰块似的，半天挤不出一句话。燕枫拿了东西先告辞离开，史璋则留在甘隆那里和甘隆喝茶。 “林啸峰怎么用了这么个年轻人。”甘隆抿了口茶，对于燕枫今天穿的那件不太正经的衣服秉持看不惯的态度，史璋却难得的笑笑，对甘隆道，“这小伙子阳光，有精气，对于我们这些多年不见光日的人来说，未尝不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二人没有看到，在燕枫离开甘隆营地的下一秒，他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迷雾重重，再也看不清楚的一双眸子。他仿佛站在深渊里的人，大口呼吸着、挣扎着，眺望着深渊外的世界，那么遥远……却又那么近…… 被深渊吞噬的人，在黑暗里静静凝望着道路尽头的光明。笑容虽代替了泪水，但仇恨永远不能随时间被抹去。 第七十七章 红墙琵琶，此生缘尽 这一日的雍京热闹非凡 整个皇宫都依西秦帝秦文裕的意思挂上了大红绸缎，秦文裕赐给雍南王和嘉宁公主大婚的皇家别院整个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全按公主大婚的礼数布置。门口高挂的牌匾被退下，换成了“长公主府”四个大字。——西秦帝下令，这里就是秦樱和白熠成亲后住的地方。 庄园被大红绸缎里里外外覆盖着，成了一片红色的汪洋。新婚夫妇的新房布置的精细考究。新房的窗上贴着西秦帝秦文裕御笔亲题的“喜”字，几只红烛按礼仪摆放在相应位置，微弱的烛光随风发出淡淡清幽的光。 大红帷幔后的婚床，鎏金鸳鸯被和软枕摆放的整整齐齐。床旁的桌案上陈列了合卺酒和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至于民间撒花生枣子类的习俗在宫里是没有的。 秦樱大婚前一日便住到了公主府，早上由宫中派来的礼官指引着，被宫女换上了大红嫁衣。红色的嫁衣用金丝烫上鸾凤图案，拖地的长袍上金丝折射出耀眼的光，异常夺目。 本来应由礼官为秦樱带上正室标配的凤冠，可秦文裕不好好待在宫中，微服跑来了长公主府，亲自为秦樱带上凤冠，又为她点朱唇，画额心的丹青。 “哥哥登基快一年了，什么时候大婚立后？”秦樱等着秦文裕为她点额心妆时，似笑非笑问了他一句。 “西秦官宦人家的那些小姐都是中看不中用。几个异性王和皇室内部也没有配得上皇后之位的女子。”秦文裕笔尖一挑，做了个收尾，“如果说九州有才情皆高的……那只有南冥的夜宁公主了。” “不过连赤冰凌都被她甩了。”秦文裕嗤笑一声，“我恐怕也难得她的欢心。” “好了。”秦文裕将笔放下，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一会儿白熠就给过来了，我先回宫等你们了。” 话毕，秦文裕示意礼官准备接下来的事，自己先从后门溜回宫了。 到了定好的时辰，白熠依着礼数亲迎秦樱，他挟着秦樱的手登上婚车，先去太庙祭祖，后前往皇宫太极殿，在群臣注视下完婚。西秦帝秦文裕赐予白熠驸马亲王的封号，又赏赐二人不少东西，白熠领赏谢恩，二人乘马车返回长公主府。 秦樱在礼官牵引下入婚房静坐等着白熠，白熠则在前厅设宴款待诸位大臣。众臣片刻后移到长公主府，白熠作为新郎官在门口亲迎。他今日一身大红喜服，镶嵌亲王礼制的四爪纹龙，用金带束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尽显地位与身份的象征。 皇宫中，明楚被秦文裕留下，没有随众臣一道前往长公主府。 “明楚，你也不小了，今日白熠成婚，朕留你是想问问在众多官宦人家的小姐中，你可有中意的？”秦文裕从龙椅上缓缓走下，明楚低头回答，“但凭陛下做主。” “新任边防军统领南鼎铭的幼 女南沫，许给你做王妃如何？” “多谢陛下赐婚。”明楚单膝跪地谢恩，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秦文裕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一笑，“走吧，和朕一起去长公主府。” 虽然明楚和白熠的关系现在很僵，但秦文裕在，两党都不敢生事。宴席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完美进行着，歌姬唱着最近坊间流行的小曲儿，群臣相互敬酒，新郎官白熠则挨个和大臣们碰杯。 明楚避免造成尴尬，与秦文裕打了招呼，喝了两杯小酒就出去了，在皇家别院里闲逛。 随意沿着小道走了走，忽然听到一阵琵琶声，是很熟悉的曲子，曾经风靡雍京一时，后来随着时间也就被人们淡忘了。 一曲东风破，诉尽人间离愁。 明楚皱眉，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杯壁与指尖摩擦，发出咯吱的响声。 曲子骤然停了，明楚抬头向声音传来处张望，一个小丫鬟刚好从里面出来，明楚伸手拦住她。 “北定王。”那丫鬟有些紧张，不敢抬头直视明楚。 “刚才的琵琶声……是谁弹的？”明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亲切的温和，小丫鬟忙答，“回王爷，是公主殿下。” 秦樱？?明楚一下子沉默了，摆摆手示意小丫鬟可以离开。隔了一道墙，只能闻琵琶声，却看不到弹奏人，就像明楚这么多年都深爱着她，却因为种种原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靠近她。 在明楚心里，这个人……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是他一生无法触及的白月光。 明楚默不作声饮干了杯中最后一滴酒，随手将杯子一扔，快步离开了长公主府。 傍晚，宾客随着秦文裕的离开渐渐散了，白熠打点完一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婚房。 当此际，红烛影中，檀麝飘香篆。 他刚一推开房门，一阵悠然凝神的清香扑鼻而来，深入白熠的肺腑，他深深吸了口气，迈着悠闲的步伐拿起玉如意，挑开秦樱的盖头。 秦樱本就长得好看，化了妆之后要比平时还美上三分，白熠倒抽一口凉气，打量着她娇俏可爱的面庞，嘴角的弧度顿时僵在了那里。 秦樱似笑非笑站起身，取过合卺酒，白熠后知后觉拿过另一杯，两人对饮毕，白熠大着胆子伸手挑起秦樱的下巴，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公主，你好美。” 秦樱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作答。她放下酒盏，坐到梳妆台前将沉重的发饰一根根卸下，面上有些许疲惫。 “今天我有点累，你可不可以……去耳房睡？” 白熠一愣，他没想到秦樱会这么说。他长了张嘴，顾虑到秦文裕，不好拒绝，只能“嗯”了一声，起身掀开红帐，快步离开了婚房。 秦樱听到房门“啪”的关上的一刹，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卸下了。她疲懒的往床上一躺，随意将被子披在身上，眼皮困乏的合上，半睡半醒中，脑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荡。 一盏离愁，孤单窗前自鬓头。奄奄门后，人未走 。月圆寂寞，旧地重游 ，夜半清醒泪，烛火空留。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君去后，酒暖思谁瘦。水向东流，三春如梦向谁偷，花开却错，谁家琵琶东风破。岁月流离，不解时候，仍记总角幼。 琴幽幽，人幽幽，琵琶一曲东风破枫染红尘谁看透。 篱笆古道曾走，荒烟漫草年头，分飞后…… 第七十八章 有条不紊 距秦樱大婚，转眼已一月过去。 最严寒的那段时日已经过去，天气渐渐回暖。被冻住的河流在一点点消融，被冰封的地面长出了零星点点的嫩芽，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人也是如此。 远在北寒山的燕枫一直没有停下忙碌的脚步。 一月前取得了林啸峰、史璋、甘隆三人的支持，燕枫加急布置了计划。他命燕辰泽下山去找在幽夜阁的宇文宣、文辗和奕宁，三人分头行动，暗地里和地下钱庄以及黑市联系，用燕南城留下的积蓄和地下钱庄借来的钱在黑市购买军需武器。 黑市最大的老板章东铭之前和燕枫是很好的朋友兼合作伙伴，他手下的黑市运营得了燕枫不少照拂。这些混黑市的人利益为大，但对于有很大恩情的老朋友，他们讲义气也是不含糊的。 燕枫有钱，章东铭只需要担个上面朝廷发现的风险，这个忙他自然是愿意帮的，而且还能还燕枫的恩情。 燕枫授权燕辰泽代自己跟他签了协议，他们从章东铭那里购置的兵器盔甲都暂时存放在他那里，待来日需要时再派人来提。 黑市的人做事喜欢口头协定，章东铭和燕枫是多年生意场上的伙伴，两人做生意也是口头约定，但这次不同。 因为这次来的不是燕枫本人，而是燕枫的族弟燕辰泽。 燕辰泽此人章东铭是有所耳闻的，听说他治军严谨，手段狠辣，在军队时管一个两百多人的骑兵团，能将整个团训练的上行下效，一丝不苟，军风优良，从无闲言碎语。 更不可思议的是骑兵团所有人对这个十几出头的毛头小子敬畏有加，不敢造次，几乎是燕辰泽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敢有一人违抗。 这种传言虽有一定的不真实性，但无风不起浪，章东铭对燕辰泽抱有了一定的期待。 在见到本人的时候，章东铭还是有些吃惊的。 首先他没想到不过十一二岁的燕辰泽看上去却如十五六岁的伙子，英俊帅气，气宇轩昂。他的鼻子下面有着细小的绒毛，给整个人增添了一份成熟之气。 燕辰泽的眼睛有些上挑，可能是没休息好，眼睑有些深，再配上他自然的一种冷漠疏离，看上去就像杀伐果断的将军，大漠上的沙 漠之 鹰。 作为黑市的老大，曾经还是黑帮出身，章东铭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燕辰泽，他就将此人的基本特征摸得透透，也知道和他谈生意不能像和燕枫那样社交能力极强，和谁都能做朋友的花花公子谈生意似的玩笑随和。 按照黑市的规矩将一切都谈拢后，章东铭拿出一张黑色的简碟，将毛笔饱蘸红色的墨水，写了一份书面契约递给燕辰泽。 燕辰泽将简碟合上，小心翼翼塞入胸前的护心马甲里，冲章东铭点头致意。 他本准备转身离开，章东铭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递过来一枚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令符，上面刻有黑市专门的印记。 燕辰泽接过，用指甲轻轻滑过一遍，抬起眼帘看向章东铭，神情漠然。 章东铭见他没有开口问的意思，于是自己先开口，“这是黑市的黑卡，只有我们的顶级客户才会有。持黑卡来黑市找黑市的人帮忙，黑市的人是不能拒绝的。” 顿了顿，章东铭又补充了一句，“这张黑卡……你族兄燕枫也有。” 燕辰泽安静的听完，神色并无任何波动，只是在听到最后他的睫毛微微一颤，食指下意识抬起敲打了一下“黑卡”，他平静的将黑卡塞入胸前的护心马甲，和简碟放在一处，然后抬手向章东铭作了个揖。 “谢过。” “破军少将。”章东铭唤了燕辰泽在军中，徐路等高级将领喜欢称呼他的名号，“希望能和您成为朋友，黑市也可以因此得到您的照拂。” “章老板太过于看得起我，不过……我也很高兴和您认识。”燕辰泽的声音如冬日的冰泉，富有成年男性的磁音，却有意无意总是冷淡疏远。 章东铭不再多说什么，冲身旁的一个人做了个手势，那人上前为燕辰泽带上眼罩，搀扶着他离开黑市。 * 燕辰泽办完事，从黑市赶回北寒山，不出意外，他大概需要一天时间抵达北寒山脚。 慕羽回了天穹，燕枫一人在林啸峰处待的很无聊。他对军事不能说一窍不通，但练兵林啸峰和众位光明军将领肯定比他强，他插不上手，整日在北寒山闲逛，不过他看似在漫无目的游走，时而停下来欣赏北寒山独有的风景，实则却在默默熟悉北寒山脉自林啸峰占据的山头附近五六座山的地形，将他们印在脑子里，反复的游走确认，最终绘制成一张地图。 再远的山头燕枫目前还够不到，他打算等燕辰泽回来将地图给他一份，毕竟在这里，除了林啸峰、史璋、甘隆他能给予百分之八十的信任，其他光明军将领他都不敢轻信，也不敢随意跟他们搭话，以免说错了什么，坏了大局。 掐算着燕辰泽应该在今日日落时分抵达北寒山脚，燕枫换了身朴素的白衣，衣领上印着炽烻皇朝皇室特有的纹饰——赤金火焰环绕外围，里面容纳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纹龙。 赤金火焰是炽烻皇朝的徽记，金色纹龙则是皇室身份的象征。 他的左胸前绣了一朵白蔷薇，那是他母族的家徽。 白蔷薇盛开之处，一片清香，只可惜九州大陆风云变化，物是人非，如今是很难看到大片盛开的白蔷薇，闻到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淡淡幽香。 燕枫出去时特意去和林啸峰打了个招呼，林啸峰看到燕枫这身穿着打扮很吃惊。——这身衣服是他为有一日燕枫在众将面前正式公开身份而准备的，燕枫如今穿着这身衣服，如果是光明军的老将领，一眼便能猜出他的身份。 可他不是还不想让所有人知道吗？ 林啸峰在一瞬间滚过许多念头，燕枫仿佛猜到了林啸峰所想，只是微微一笑，凑近林啸峰身旁，语气轻而淡。 “统领，我不相信这么多年，人心这东西……真的一点没变。” 林啸峰瞬间明白了燕枫的用意，他侧头去看这个年轻的皇子，发现后者嘴角嵌着的那丝笑容，竟隐隐透着一分说不出的诡异感。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内心的情绪一瞬间变得复杂，他是既开心又担忧。开心在于燕枫小小年纪做事稳妥，不骄不躁，城府极深，不是那种容易被人欺骗利用头脑发热的人，这一点让他很欣慰，林啸峰觉得炽烻皇朝复国是有希望的，他们这些人有一日会从这深山中走出，重新回到原来生活的家园，感受光照的温度。 担忧在于燕枫小心谨慎，知道人心险恶，所以内心深处总是会多留一份心眼，对谁都不会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可这种优点很容易发展成猜忌多疑，一旦他有一日成为九州的统治者，会不会如当年的承顺帝炽烻钰超——也就是他的生身父亲那般，变成一个……可怕的帝王。 如果真是那样，那炽烻皇朝，会不会再次走向覆灭…… 第七十九章 下山遇袭 燕枫沿着人烟稀少的一条小道下到了北寒山下，抬眼一看天，夕阳已经很偏西了，只是整个身体还裸露在肉眼可看见的地方下，估计还需三四炷香的时间才能完全湮没在地平线下。 北寒山脚有一处人为栽培的密林和大片人工制造的长草堆，那是光明军的人为了方面埋伏袭击外来入侵者所准备的。 燕枫此时所处的，便是那片一眼望不穿的密林外。 他故作无意的四处张望，左手中指有节奏的敲打着食指，盘算着如果有人突然袭击他，他是否有能力撑到燕辰泽来救他。 耳朵外耳郭的纤毛敏感的抖了一下，燕枫察觉到有人靠近的气息，眼中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变换了一下。 他闭上眼仔细嗅着空气中异常的气息，感受着树叶微小的颤动，估摸着敌人离自己的距离，突然猛地睁开眼，侧身向右一躲，险险避开一枚射来的微小暗器。 燕枫嘴角弧度微微上扬。——那天甘隆问他，他说自己剑术不行，骑射不行，唯独没说其实自己有一项超过很多人的绝技。 就是暗器。 没有犹豫，他一个漂亮的侧转身抬起右手精准地发射了一枚暗器，树林中有人喉头一颤，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便应声倒下。燕枫抬眼向树林中看去，一双眼睛被燕枫突然散发出的杀气和锐利震慑到了，竟然不躲不闪，就那么直直与他对视。 燕枫眼睛微眯，抬手又是一连发四枚暗器，四个埋伏在密林中的人依次倒下，顺带着压倒了最前面几株长的不太扎实的小树苗。 袭击者头领的眼中流光一闪，迅速做出了应对。他冲手下人打了个手势，那些埋伏在黑暗中的杀手推开树枝从密林中冲了出来，与燕枫正面交锋。 燕枫拔出腰间的短刃，嘴角的弧度僵在那里，似笑非笑。 两方没有言语交流，直接动手。燕枫一对多讨不到好，他只能靠着近战袭击和暗器打配合战。 不过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对手是那般训练有素。 袭击者头领连打了两个手势，本来正在合围燕枫的人突然纷纷后退，一批手持弓弩的弓弩手冲上来与撤退的那拨人擦肩而过，带起一阵肃杀的冷风，“啪”的一声，十支弩箭在一瞬间齐齐向中心点燕枫射去，燕枫颇为狼狈的来了个大劈叉，险些要了老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退后的杀手再次与弓弩手擦肩而过，这次弓弩手后退，杀手冲上来持短刃和长剑不一，直直刺向燕枫。 燕枫愿赌服输，堪堪挨了六刀，踉跄着往后连退数步。 看来形势没我想的那么乐观……燕枫在心里有些懊恼，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先是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射出去六发暗器，而且很幸运的中了四发，然后后腿一登，三十六计走为上的脚底抹油，向燕辰泽将会走的那个方向没命奔逃。 “追。”袭击者头领冷冷道。 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杀手远比挂了彩的燕枫跑得快，他们步步紧逼，又刺了燕枫几剑，燕枫不得已只能颇为蹩脚的边打边跑。出门时没带佩剑，只能用腰间的短刀勉强扛一下，偶尔看到地上有几颗小石子，燕枫用脚一踢将石子弹到杀手们身上，顺带着扬起一阵灰。 “小泽啊小泽……只能指望你快点来了。” 燕枫默默祈祷，咬牙坚持着不去看身上的伤口。伤口牵动大脑神经带来的一波刺痛感使燕枫分外清醒，他颇有点因祸得福，暗器发射的精准度提高了，一下子又秒掉追在身后的两个尾巴。 杀手们奔跑时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一个杀手从袖中射出一枚暗器，燕枫的耳朵捕捉到了暗器在发射瞬间划破空气的声音，给大脑发出信号，他随即想都不想一个侧滑压低重心偏头躲过那枚暗器，同时大声叫着“救命！” 杀手的眉头都是一蹙，瞳孔骤然一缩，发出彻骨的寒意。他们的眼里有恶狼般的光泽，手指俱是一紧，相互间不用多言，都知道要速战速决。 燕枫显然察觉到了自己背后那森冷的敌意，一阵寒风吹过，他的后背在汗水和血水的混合下湿的透彻，整个人忍不住一哆嗦，汗毛直立。 他没有停止叫“救命”，并将音量放到最大，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下一秒能出现一个白色人影，就像那次在黑水镇，他赶在最后一秒出现，救了自己。 那张脸清晰的浮现在燕枫眼前，一瞬间燕枫都有些恍惚，不过时间不给他追忆的机会，又一阵巨痛传入心底，燕枫知道有一枚暗器刺破了他的血肉，他回过神来，心里清楚这次慕羽不可能再来救他，可是辰泽现在到了哪里，他还能等到他吗？?燕枫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手上动作也不停着，他从腰间拔出五柄飞镖看也不看就向后扔去，那五柄飞镖阻隔了杀手几秒，大约有两柄命中。——因为燕枫听到了两声惨叫。 燕枫低头一看，暗器用的差不多了，如果燕辰泽再不到，只能单刀搏命了。他突然有些无语——最开始估算的没想到那些人会来的这么快，几乎是一路尾随自己。 他一直在心中唤着燕辰泽的名字，心里却也清楚燕辰泽不会这么早到，那怎么办，自己这次玩过火了，真要把自己玩死在这里了？ 天呐，他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复仇怎么办？光明军怎么办？慕羽怎么办？ “救命！”这一声燕枫破音了，他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只能听天由命，希望能出现个人救救他。 可能是心诚则灵，也可能是上天眷顾他，还不打算让他死，前面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几个黑衣人提剑向燕枫身后的杀手们奔去，杀手们一愣，纷纷停住脚步，这时从旁边杂草丛里冒出十个同样穿着的黑衣人，他们下手狠厉，只一剑便将毫无防备的杀手们纷纷干掉。 后来而至的其他杀手都停住脚步与那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保持了五米的距离。黑衣人和杀手停在各自的位置相视而立，中间仿佛隔着一道鸿沟，两方谁也不敢轻易迈过。 燕枫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顾不得那么多就要原地倒下，身后一只轻柔的手毫无征兆的出现，稳稳扶住了他，燕枫的眼睛还能勉强视物，在看清来人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他认识的，一瞬间他长大了嘴，表情因为惊讶而有些扭曲…… 第八十章 意外救兵 怎么会是……她？ 夜宁？ 她怎么来这里了？ 燕枫用仅有的力气强撑着，将目光努力凝聚到夜宁身上，仔细辨认，而夜宁本人只是伸手扶了他一把，却没有看他，自然也没认出来他是燕枫。她身后几个手下颇有眼力见，只见两个人忙上前来搀扶着燕枫给夜宁换手，夜宁将扶着燕枫的手移开对手下吩咐，“先把他放树下简单处理下伤口。” 二人点头应是，将燕枫扶到一旁的一棵小树下休息，燕枫闭上眼没开口和夜宁打招呼，一是因为他随便出声容易暴露夜宁的身份，二是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快撑不住了，还是少说话为好。 他迷迷糊糊看到夜宁从手下人那里接过一副面具戴上，然后视线就彻底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夜宁戴上一副白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转身看到自己的手下还在和那伙杀手对峙，秀眉微微蹙起，拨开手下，走到前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气势汹汹的杀手们。 领头的目光一直落在对面突然出现的不明人士，心中默默估算着对方的人数和实力，考虑是该进攻还是该撤退。 此刻看到对面出现一个女子，看起来是那群人的首领，杀手头领的指尖微动，正琢磨下一步该如何，对面女子身旁的男子突然开口，声音低冷，“给你们三秒，如果还不滚，就别怪我们了。” 杀手头领瞳孔一缩，直觉告诉他对面这拨人来历不简单，他准备抬手示意手下撤退，可声带还没来得及拉紧，身后突然有几支利箭袭来，箭速飞快如一阵疾风般，那群杀手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纷纷倒地毙命，延迟了几秒，嘴角才溢出血来。 有几个幸存的杀手刚准备拔剑，身后一个黑衣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持一柄双刀拦腰截断那些杀手。 一时间鲜血迸溅，杀手们死时眼睛睁得大大的，上身延迟了片刻，“哒”的一声砸到早已倒地的下肢上。 二十多名杀手，一个不剩。 那片空气被弥漫的腥红血珠染成了淡红色，还散发着极其恶心的臭味。 夜宁一时没忍住，推开手下跑到路边大口大口作呕，他身边的男子连忙关切地跑过去轻拍夜宁的后背，嘴上轻声询问，“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停在那片肮脏的空气和遍地血红中的黑衣男子目光如炬，他冷冷扫过地上的尸体，将被污血染脏的的黑色外袍脱下随手往地上一扔，又从衣襟内掏出一方丝帕将手上和刀刃上的血擦拭干净，精准的扔到杀手头领的脸上，又一脚缓慢的“碾过”，眼中寒芒乍现。 夜宁的人很清楚的听到年轻男子嘴里吐出一句淡淡的话。 “敢动我哥的人，都得死。” 年轻男子正是燕枫盼星星盼月亮还是来晚了的燕辰泽。 燕辰泽的目光瞟向站在前面救了燕枫的那群人，略一梭巡便确认了夜宁是这一群人的首领，彼时夜宁刚从一阵极其浓郁的腥臭味儿中缓过来，站在她旁边的男子——也就是她的心腹夜允贴心的递过手帕。 她终于停止了呕吐，颇有些狼狈的擦拭干净嘴角，又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燕辰泽走过去很礼貌的对夜宁行了个礼，夜宁转过身来，那一刻，燕辰泽刚好抬起头，两双眼睛在半空中相撞，燕辰泽微微错愕，瞳孔定格在了中心。 尽管夜宁戴着面具，但仅仅透过面具看着那一双轮廓秀美的眸子，燕辰泽便被她的美震慑住了。年轻的少年情窦初开，还未知人事，更未懂人情事故，就那么一瞬间，燕辰泽仿佛触电般，倏地面颊发热，指尖升温伴随着微微的颤动，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睫毛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僵持在那里。 夜宁看着对面年纪很小的弟弟，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对方还那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她尴尬的扭过头去轻咳一声，燕辰泽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赶忙收回目光，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询问夜宁，“不知我哥哥现在何处？” 经燕辰泽这么一提醒，夜宁仿佛想起什么，转过身去大步向燕枫的方向奔去，手下人自动让开一条路，燕辰泽跟着夜宁小跑过去，看到倚着小树安然合着眸的燕枫脸上还有着生命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燕枫？”夜宁失声喃喃。 燕辰泽看了夜宁一眼，又看到燕枫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整个人提高了一层警惕，试探性询问夜宁，“阁下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你又是谁？”夜宁没有说话，回答他的是夜宁身边的夜允。夜允的眼睛染上一抹寒光，“阁下武艺高超，绝非凡人。你称呼这位燕公子为哥哥，可我从未听说西秦的弈安郡王燕枫……有过什么弟弟？” 面前之人能准确说出燕枫的姓名身份，燕辰泽能确定他们和燕枫应该是认识的，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先把他带到上山疗伤。阿允，你先行一步，去找林啸峰。”夜宁没有理会二人之间的对话，而是径自对夜允吩咐道。 “是。”夜允应声欲行，燕辰泽却大手一挡拦住了他，“你们怎么知道林啸峰，你们到底是谁？” “我是南冥公主，夜宁。”夜宁站起身，坦然转过来面对燕辰泽，自曝身份。 “南冥的公主……夜宁？”燕辰泽在脑中核对夜宁这句话的真实性，突然想到什么，他的瞳孔猛然一缩，“你是南冥公主，也就是说……！” “你是我哥的表妹！” “那么阁下，现在可以说出你的身份了吧。”夜宁看着燕辰泽，淡淡问道。 “燕枫是我的族兄，我是西秦原燕家军副统领徐路的弟子，燕辰泽。”燕辰泽不再掩饰，和盘托出。 夜宁深深看了他一眼，想再问些什么，又想到燕枫的伤势不轻，于是没再多话，唤来几个手下将燕枫背起，一行人迈过尸体堆，向山上走去。 第八十一章 奇怪噩梦 燕枫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那一刻，他眼皮沉重的却似千斤重，怎么也不愿抬起。 他不去执着于和厚重的眼皮抗争，干脆继续保持这一半睡半醒的状态，顺便回忆刚才做过的梦。 同样的梦境不止一次出现在脑海中……被厚重的血如同红色油漆般泼洒的大地，光线微弱给人一种压抑窒息的感觉，他喘不上气，感觉自己身在炼狱修罗场，满地的死尸和无头骷髅……那种感觉让人生不如死。 他就像被扼住喉咙的小孩，挣扎着在一片红色世界里探头仰望，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仅有的一点光亮。 我在哪里…… 突然一个有些重量的东西砸中了他，他站立不稳，跌倒在腥红的地面上作呕，感觉全身被黏糊糊泛着恶臭的恶心液体沾染，头发也被弄的黏作一团。 他虚弱的瘫倒在地，用仅存的意识支撑着，努力去看那个同样被血红色的浓稠液体包裹的是什么。 当他拎起那个东西，却发现那是一个头颅。他下意识想将他扔出去，却不知为何没有那么做。他将头颅转过来，那赫然是他父亲——燕南城的脸！ 怎么……怎么？！ 燕枫惊愕无措，而那头颅却突然睁开眼，嘴角微动，冲他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 “父亲？！”燕枫喃喃，浑身泛起一阵冷汗，刚才的虚弱无力感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枫儿……记得……为我报仇……”头颅的嘴唇翕合，没有往日长辈般的认真严肃，竟是微笑着，如同开玩笑般说出这一极其严肃古怪的话。 燕枫还没来得及开口作答，一只脚突然踢过来，劲道极大，燕枫踉跄一下，手上捧着的头颅滚落出去，不知掉到了何处，一个狞笑着的人弯下身子，冲他放肆大笑。 那个人的脸，是秦文裕。 燕枫眉头紧蹙，在回忆完结的那一刻，悠然睁开眼，目光却是茫然而空洞的。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他知道，他的父亲燕南城，是决不会想他为了帮自己报仇而冒险，而且燕枫后来细细回想，这可能是他父亲早就想到的归宿，也是他坦然接受的。 还有，自己并没有看到那天的情景。血流成河……满门抄斩……又为什么会这么深的印在脑海里，就像是……就像是提醒自己，你不能忘……血海深仇……怎能忘！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哥。”一声轻唤将燕枫拉回现实，“哥，你……怎么样了？” 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浮现在燕枫面前。 “小泽。”燕枫回过神来，冲他挤出一个笑容。他微微挪动身子，想看看自己被包裹成了什么样，只觉一阵疼痛感针扎般压迫神经，痛的他失声低呼。 “哥你别动。”燕辰泽紧张的一把按住燕枫，“你伤势不轻。说来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那些人……”燕枫话还没说完，燕辰泽已猜到他要问什么，“他们都被我杀了。啸峰统领会去查这件事。” 说完，燕辰泽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看来大哥你猜的没错，光明军中……确实有人变了心。” “这么多年，人之常情。”燕枫笑了笑，淡淡吐出这句话。 “你醒了？”一个女声突兀的传来，燕枫和燕辰泽同时望去，只见夜宁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 燕枫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贱笑。 燕辰泽忙起身给夜宁腾地。 燕枫的目光追随着夜宁，夜宁将汤药放到床边的小柜上，仿佛猜到了燕枫心中所想，她坦然开口，“没想到炽烻皇朝的小皇子……会是你，在初见那一刻，我真的很吃惊。表哥。” “其实早在那天，你在天穹告诉我有关前朝那些事儿时……我就隐约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来回西秦在无意中得到了确认。那时候我挺激动的……没想到南冥皇室和我竟有血缘关系。我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小表妹。” 燕枫说到这儿，习惯性露出一口大白牙，颇有些色狼看到小白兔的狡黠。 夜宁看着这样的表哥，面上毫无波动，反而流露出一丝欣赏。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表哥，炽烻皇朝未来的领袖，从骨子里隐隐透出能当大事的风范。 夜宁张张嘴，想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隔离的洞门，又住了口。 燕辰泽心细，他对燕枫道，“哥，你们聊，我在门外守着。” 燕枫微微颔首，燕辰泽又冲夜宁礼貌的点个头，走到这个小洞门口替他们把风。 “你……都知道一切了吗？”燕枫看着燕辰泽走到门口，淡然开口。 “在你昏迷时，我去找林啸峰，他把你来北寒山的过程，以及这段时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跟我说了一遍。我了解的，应该是全部。” “那太好了。”燕枫脸上有喜悦的表情一闪而过，“我们可以跳过很多过程，直入主题了。” 夜宁捕捉到了燕枫脸上表情的变换，心里明白：燕枫在他面前不像在天穹时伪装自己，证明因为这层血缘关系，他是全心全意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这个表妹。 “你想先问我，还是我先问你？”夜宁道。 燕枫想了想，“先说说你是怎么来北寒山的……我想对你说的可能比较复杂，一天时间要消化全部恐怕不够。何况我还有一些没琢磨明白的，有几个嫌疑人还要进行一波排除。” “你的伤势不轻，还是先养好伤，先不要想那么多。我大概明白你在想什么，这些事我和你弟弟燕辰泽会私下去查。”夜宁直截了当对燕枫道。 夜宁这么一说，燕枫心下就安定了许多。这或许就是聪明人之间说话不费事的缘故吧。 “一月前，我收到了林啸峰秘密遣人送来的信，在信上他简短跟我说，他找到了炽烻皇朝皇室遗孤，也就是你，我的表哥。”夜宁娓娓道来。 “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我的表哥是你。”夜宁看了他一眼，补充道。 燕枫失笑，没有插话。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虽然昏睡了几日，体力却还有些不济，于是闭上眼，一边补充流失的血液和精力，一边凝神静听夜宁叙述。 “我甩开了哥哥，一个人跑到凤翎军中，唤来心腹将领安顿好一切，带着几个亲信上路，先行来北寒山见啸峰统领，顺便认识一下我的表哥。” “你哥哥……夜宣对你做的事，当真一点不知道？”燕枫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他当然不会全无感觉。只是他一直对我很溺爱。”夜宁说到这里，心中有些发酸，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哥哥夜宣，“总是帮我收拾烂摊子，替我隐瞒，替我擦屁股。” “南冥公主……在九州影响很大的夜宁公主在南冥失踪了……这……夜宣怎么帮你？” 夜宁顿了一下，将心中泛起的酸楚压下，“哥哥有办法，如果不去刻意关注我，外界不会察觉。” “而除了赤狼，我想赫兰、大晟、西秦，都不会派人监视、注意我的一举一动。”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燕枫睁开眼，微微蹙眉，“赤狼派人监视你？” 第八十二章 赤狼内波 “呵。”夜宁冷笑一声，“赤狼在我身边安插了三四个人监视。这还只是我发现的，不知道我没发现的还有多少他们安插的暗探。” 燕枫乐了，“想不到赤冰凌这么长情，怕自己心上人被别人拐走，还耗费这么多人力盯着。” 夜宁摇摇头，“不是赤冰凌。” 燕枫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逝，他收回了嘴角，眼睛里的光变得复杂肃穆，“是谁？” 夜宁揉了揉太阳穴，似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令人头疼，“我在府里休养时想过这个问题，在赤狼能随意调动暗卫……派驻他国的……恐怕只有四个人选。” “赤狼帝赤云侯，赤狼太子赤冰凌，赤狼暗卫部暗卫长紫炫……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赤狼赫赫有名的，地位甚至凌驾于赤狼帝的悍后萧皇后。”燕枫了然于胸般悠悠吐出。 “那个萧莜岚确实是个顶麻烦的人物，连一向高傲的赤冰凌在他这位母后面前都能乖乖低头，做一只顺从的小绵羊。”燕枫打趣般补充了一句。 夜宁却没有接话，只是保持沉默。燕枫是个会看脸色的，见她不说话，试探性询问，“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拒绝赤冰凌。” 夜宁抬眼看他，用不出声表示默认。 “你此次来北寒山……赤狼的人都甩掉了吗？”燕枫问道。 “我很小心的检查过了……萧玥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能处理的我已经处理好了。”夜宁道。 “嗯……”燕枫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和林啸峰有联系的？” “林啸峰……”夜宁回忆了一下，“大约两年前。” 燕枫估算了一下时间，有些释然的一笑，“之前我就在想炽烻皇朝这些遗民藏得再好也不可能不露一点马脚。两年前……你还很小吧，可能才刚接触南冥政务没多久，就能派手下查到北寒山这里。我想五国或多或少都各自有势力渗透进光明军内部。” “只不过谁都不愿先打破这个平衡。”燕枫狡黠一笑。 他只说了表层，更深层的意思不用他开口，夜宁已经听明白了，她深深的看了燕枫一眼，想到了什么，又侧头看着旁边已经凉了的药，眉头微蹙。 燕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然一笑，“凉的也没事，不用拿去加热了。你们也都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夜宁站起身，张了张嘴，似有些难以开口，最后还是说了，“要不要我喂你喝药？” 燕枫一挑眉，露出一个以前做花花公子时惯用的钓妹子的微笑，然后很轻很轻吐出一句，“还是算了。” 夜宁横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出了洞门。 * 延迟六个时辰的另一处，暗流涌动…… 赤狼，太子府 赤冰凌在一群美姬的簇拥中醉生梦死，左手搂着一个装扮的极其妖艳的赤狼美人儿，右手拿着一杯下面刚刚进贡上来的西域冰镇葡萄酒。 “太子殿下～吃个橘子～”浓妆艳抹的歌姬用嗲嗲的声音嗔柔的冲着赤冰凌撒娇，另一边身体也不闲着，悄无声息往赤冰凌身上靠，就像一个没有脊椎的软骨动物，匍伏在他宽厚的身躯上有节奏的起伏呼吸。 赤冰凌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掐了一下美人儿的小腰。美人儿“啊”了一声，随即浅浅的笑了一下，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嗯～”了一声，大胆的挑了一下赤冰凌的下巴，“太子殿下～您真坏～” “本宫喜欢听你的声音……再给本宫来一下……”赤冰凌闭上眼，仿佛陶醉其中，十分享受的样子，连呼吸都变得短促而深沉。 “讨厌！嗯～～～太子殿下，您真是的……”美姬顺从的发出长而娇媚的声音，赤冰凌顿觉无比满足，身体里的某种激素迅速分泌着，他只觉得浑身发热，有种熊熊燃烧的欲望……极其强烈……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就要…… “殿下！”一个声音划破了这种梦幻般的情景，十分不应景的响起。“殿下！”，第二声人已经临近。 赤冰凌十分不耐烦地睁开眼，如同一头被扰乱好梦的狮子，咆哮着训斥下属，“什么事！你想死吗！” “吗”字隐隐含了浓浓的杀气，来人一激灵，吓得差点尿裤子，哆哆嗦嗦战栗着开口，“殿…殿下，是…是…东…东大人，大人他有加急信报要呈给殿下您。” “滚过来！”赤冰凌冷冷道。 下属浑身发颤，连忙小跑过去将信递给赤冰凌。赤冰凌剑眉直立，眼眶泛红，他冷漠的撕开信，将外皮随手一扔，展看信件面无表情地扫过。 身侧的美姬打量着赤冰凌的神色，伏在他肩上悄悄拉开他衣领，湿润的指尖顺着衣服的构造纹路往下滑…… 突然，赤冰凌一直保持的冷漠面孔变成了修罗般可怖的近乎狰狞。美姬骤然抬头看到那一幕，吓到浑身一颤，往后一摔。赤冰凌“腾”的站起身，拔出座椅旁的冰霄宝剑倏地一挥，美姬的面孔定格在那一刻……鲜血整齐的洒在了布满珍馐的桌案上。 “啊！！！”其余的歌姬舞姬花容失色，呐喊着，挣扎着四散奔逃。 “全部杀了，一个不留。”赤冰凌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无情的下达了这个命令。 守在门口的士兵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执行。他们迅速关上殿门，“嗖”的一下拔出剑，用冷漠的面孔回应那些扯着他们衣角苦苦哀求的美姬。 一时间，女人们绝望的哀嚎声，苦苦的挣扎声和被屠杀的惨叫声充盈了整个殿内。 不到两分钟，殿内只剩士兵和赤冰凌，而那些美姬……都以一种凄美的姿态躺在地上。 殿内充盈着血腥味儿，令人作呕。士兵们干净利落的收回剑，迅速将尸体抬离，又唤来一些太监宫女进来处理现场。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殿内就恢复了片刻前的洁净，屠杀留下的血腥气被淡淡的花香压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下属默默抹了把汗——他还从未见过赤冰凌发这么大的火。 “殿下。”一个传令兵从外面小跑进来，“殿下，南辰王殿下求见。” “来得正好。”赤冰凌道，“让他进来。” 传令兵退下，片刻后，一个赤狼贵族穿着的年轻男子进来，单膝下跪，向赤冰凌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这里没有别人，奚泽，不用那么见外。”赤冰凌见了男子，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他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气。 男子起身，露出一个有些稚气却又隐隐有些奇怪的微笑。 第八十三章 忍无可忍 南辰王赤友泷，小字奚泽，是赤冰凌的表弟，赤狼后族贵族一系。 这个赤友泷是赤冰凌舅舅的儿子，因为赤友泷的母亲是赤狼皇帝赤云侯的表妹，所以赤友泷随母姓赤。 赤友泷和赤冰凌从小玩到大，是很铁的朋友，也是心腹至交。因着赤友泷不是嫡子而是庶出，在家中又非长子，而是排老五，所以继承后族王者之位肯定是没希望的，长大后赤云侯封了他一个郡王之位。 因为与王座无缘，赤友泷便跑来赤冰凌这儿，心甘情愿当一个参谋和小跟班。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虽然和赤冰凌关系好，但从不显露出来，对赤冰凌一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他深深了解赤冰凌的个性，知道赤冰凌最恨某些人和他拉关系，做事牵连上他。所以他从不拿赤冰凌的名号生事，也不在旁人面前用不该用的称呼去叫赤冰凌，不管有人没人，他始终能收好那根线，把握好跟赤冰凌相处的分寸。 就譬如每次见面他总要依臣子礼节向赤冰凌行大礼，唤其太子殿下，无论何时他总以下属和臣子自居，就算赤冰凌让他不要拘束，他也不敢太放肆。 正因如此，赤友泷在皇室子弟中最得赤冰凌欢心，也是赤冰凌最信任的人之一。 赤友泷刚进来就闻到殿中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异味，观赤冰凌脸色很差，似刚刚发了很大的火，气血不足，脸上泛着那种贫血的红晕，有点近乎惨白。 “表哥……可是又因为夜宁殿下的事而生气？” 赤冰凌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过去将书案上有些褶皱的信纸扔给他，赤友泷接过信纸，目光瞥见信纸一角有溅上去的血，刚刚冷却，他用指尖触了触，还没完全凝固，回想到方才进来前看到有东宫侍卫拖着覆盖白布的担架往外走，心中便有数了。 他小心翼翼看了赤冰凌一眼，神色间有些复杂莫测。 赤冰凌唤下人重新上了两坛酒，酒刚上来，他便拿过来一壶拔开塞子大口猛灌，利用这个功夫，赤友泷已将信纸上的内容浏览完毕。 东子昂写的很简单，只有寥寥几行。他在信纸上写的是： 属下无意中得知圣后派遣暗卫十六人秘密前往南冥监视夜宁殿下，不知其意图为何，故遣人先行禀告殿下一声。 赤友泷默默将信纸叠好放回书案，取过下人盘子上托的另一壶酒，拔开酒塞轻轻一嗅。 这是上好的佳酿，赤狼皇室专享的顶级“醉人仙”，用桃花搭配多种新鲜果子调和而成的酒，饮之口中含有淡淡的桃花味，总留余香。而且这酒不醉人，不至于饮多自醉做出些出格举动失了贵族皇室的体统。 看着赤冰凌一通发泄猛灌，胸气郁结，赤友泷微微蹙眉，薄唇轻抿。 倒是浪费了好酒…… “对了奚泽，你怎么这会儿突然过来了？”赤冰凌想起了什么，含混不清的问了赤友泷一句。 “回表哥殿下，臣……办好了一些事，特来告诉表哥。”赤友泷恭敬的回话，两步上前在赤冰凌耳边低语，“臣派人注意着尧古，发现他丝毫没有收敛，最近仍频繁往圣后那里跑，于是臣私下里找人解决了这个……自作聪明不识大局的人。” “你处理掉了赤北野？” 赤友泷唇角微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了一种幽默戏谑的口吻悠悠道，“西河上的浮尸被夜晚冰寒刺骨的水浸泡一夜，第二天早上想必会浮肿的不容直视吧。” 赤冰凌冷笑一声，回以赤友泷一个赞许的目光。 “臣觉得直鲁古和兀欲看着也很碍眼，都是些不安分的人，所以臣安排好了，明日西河上又会再多两具尸体。”赤友泷平静的补充了一句，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觉得杀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后怕或不安。 赤冰凌缓缓饮了口酒，“也就是屋烈还比较老实，就留他这一个吧，不然未免显得本宫太不仁厚了。” 赤友泷眉梢一动，没有接话。 “我不过上次随口跟你说了一句，没想到你动作倒快。”赤冰凌拍拍赤友泷的肩膀，“不过尧古……可不是容易做掉的，你能杀了他，真是不错啊……” “之前表哥您在赤北野军营中安插的人帮了很大的忙，我的手下在他的引导下很容易摸到赤北野的营帐，不惊动任何人，就那么一下，就取了他的人头。” “不过若是您的人亲自去，肯定比我手下那群不怎么正规的人做的要更干净。只是臣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没必要脏您的手，所以臣斗胆处理好了再来向您复命。” 赤友泷一番话说的漂亮又利落，很合赤冰凌的胃口。他这么一说，显示出他手下的人资质平平，若不是依靠赤冰凌早先布局下的人照应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得逞，侧面表明赤友泷安分守己，一心做好臣子的本分，实力不敢有一丝一毫超过他这个未来帝国的主宰者。 赤冰凌真是越看赤友泷越顺眼，心情倏地好了不少。 “对了表哥，我听说圣后这几日身体欠安，表哥可有注意？”赤友泷转变了称呼，不再一口一个臣。——每当谈偏家事的时候，不用赤冰凌勒令他放松，他都会敏感的转变，使赤冰凌感觉更亲切一些。 他清楚若是一味恭顺会有些过头，赤冰凌不喜欢这种人。 “母后身体欠安？”赤冰凌略微沉思，想起了什么，“嗯，前几日太医确实跟本宫说过，只不过本宫忙着别的事，将这事给忘了。” “圣后终日操劳国事，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表哥殿下作为圣后最宠爱的儿子，弟弟觉得您应当适时劝劝圣后不要太劳累，国家大事有您和皇上，圣后应当好好休息一阵，调理调理身体，也让表哥您尽尽孝心。” 赤友泷这话里暗藏着深意，赤冰凌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和赤友泷交换了个眼神，微微颔首，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圣后萧玥把持朝政日久，皇帝赤云侯和太子赤冰凌心里都有不满，父子俩私下里打过多场配合战，希望萧玥能退居后宫，还政于他们，可萧玥十分狡猾，手下党羽众多，即使是赤云侯和儿子联手，胜算也只能勉强和她持平。 如今萧玥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悄悄告诉过赤冰凌，萧玥的偏头疼已经很严重了，只是没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赤冰凌心中有数，觉得时机就快到了。 赤友泷心里一阵冷笑。——萧玥派遣那么多人监视夜宁，这可不是触及了赤冰凌心里的大忌。夜宁在赤冰凌心中是什么地位，越是得不到，赤冰凌就越渴望，他视她如珠如宝，可他的母后却派那么多人跟踪她。他们想做什么？赤冰凌当然紧张，这种紧张促使他一直以来犹豫不决的心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准备和父亲联手，让他母后下台。 终于，萧玥一次又一次触犯赤冰凌底线，还总是明里暗里威胁赤冰凌听话。赤冰凌怎么可能听话？他可是一头野心勃勃的狼崽，时候一到，就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咬人。 若是赤冰凌掌握大权，那他赤友泷的地位也如日中天，说不定在赤冰凌登基后，他还能混个新朝的权贵。 第八十四章 时候已到 赤冰凌的拳头渐渐捏紧，眼里有被压制许久的凶意和饥渴。 赤友泷见时候到了，冲门外拍拍手，三两侍从抬着几个中等大小的箱子进来，整齐的在二人面前排开。 赤友泷比了个手势，手下人将箱子打开。 “这些都是上好的山珍补品，还有臣刚从江南命人采摘的新鲜茶叶。茶叶是圣后喜欢的品种，表哥您亲自送去，圣后定会欢喜。”赤友泷灿灿一笑，伏在赤冰凌耳边低语，“表哥一向沉稳果决，这回必须要下个决心。子昂大人书信上说的很清楚了，如若迟疑，不知道圣后要对夜宁殿下做什么。” “而且恕臣多嘴，之前夜宁殿下暗示过您，她迟迟拖延婚事，就是害怕嫁到我们赤狼会受圣后欺负。夜宁殿下不愿掺合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臣相信您也不愿让夜宁殿下受到委屈，所以太子殿下……请您三思。” 赤冰凌静静地听完赤友泷的话，不发一言。长久，只是深深吸了口气，语气随和，“奚泽，以后无人时，你不必再称我殿下，自称臣。” “君臣之礼，牢记心间。太子殿下，您是我的表哥，但也是赤狼未来的王者，必受万人敬仰，不容任何人踩在您头上，也不容任何人对您不敬。” “即使我与表哥您关系亲近，但奚泽时刻牢记，您永远是君，我永远是臣。”赤友泷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句句说到赤冰凌心坎。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倏地侵蚀了他的心脏，赤冰凌神色变化，终于开口，冷冷道，“你先回去吧，本宫会布局妥当的。” “是，太子殿下。”赤友泷恭敬的行礼，转身离开时，嘴角噙上一抹诡异的微笑。 “准备车马，本宫要去看望母后。”在赤友泷走后，赤冰凌冷冷对属下吩咐。 * 北寒山 燕枫睡下后，燕辰泽先来找的夜宁，两人刚刚算是第一次谋面，再见面，燕辰泽还没想好怎么称呼夜宁，张开嘴，有些结巴的喊了句，“公主殿下。” 夜宁打量着这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人，忽然开口问了个问题，“冒昧问你一下，你……多大了？” “啊？”燕辰泽一愣，“我……我刚十三。” 听到这个回答，夜宁也是微微错愕，“看不出来，原来你还这么小……” 燕辰泽尴尬的笑笑，将话题转过去，“夜宁殿下，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我哥遇刺的这件事吧。我……有些头绪想跟你说说。” 夜宁看出了燕辰泽的尴尬，很自然的点头，跟着燕辰泽去了一个安全的房间内聊。 “殿下，之前我哥就跟我说过，他觉得……北寒山的光明军中一定有些人他们的心是变了的，所以他才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如果真的有将领叛变，那么他们的新主人，应该就是五国中的某一国或者是某几个国家。” 燕辰泽条分缕析的思路呈现出来，“首先我能排除的是西秦。殿下应该知道，西秦帝秦文裕和我们燕家有灭族之仇，他也从未间断派遣天枢阁杀手刺杀我们。在上北寒山时，天枢阁的人还曾追到了这里，幸得慕羽哥所救。如果说西秦，秦文裕在光明军中有人，那么他一定知道我哥燕枫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除掉我们，不管他是否知道我哥的真实身世。” “因为灭族之仇……秦文裕不是傻子，他绝不会留这么个祸害。那如果他知道了我哥其实是前朝皇子，就更没有理由不尽早除掉他。从我们到北寒山算起已有一月多，我认识的秦文裕，耐心不可能这么好，他绝不会拖到现在才动手，因为那样变数太多，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那此次刺杀可以暂时将西秦排除在外。” 夜宁不出声地听着，待他说完后再发表自己的意见，“你的分析确实有理有据，不过如今九州，各国皇室之中，秦文裕和赤冰凌二人是权术和智谋方面造诣最深的，他们俩都是重点关注对象。” “嗯。”燕辰泽点头，“先将赫兰大晟也一并排除。因为赫兰此时内部动乱，三子争位，我猜他们没空分心管旁的事，就算他们在北寒山也安插了自己人，但此次刺杀多半和他们无关。大晟……五国中最小的国家，靠依附西秦这个强国而存，我觉得他们……多半没这个实力。” “南冥是公主殿下您的国家，所以……您应当心里有数。”燕辰泽说及此侧头看了夜宁一眼，表情莫测。 夜宁面色沉静如水，眼眸深沉无波，似在思考着什么，许久才出声，“北寒山脉山山相连，所以遣人刺杀的……应该就在附近山头，之前林啸峰跟我说过史璋甘隆可信，那么离此山较近的……就只有两个人选。” “我明白了。”燕辰泽点头，指尖缓缓收拢，眼睛里肃杀之光不断升腾，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去吞噬那个刺杀他哥的人。 在这个世上，除了燕枫，燕辰泽已一无所有。他的父亲母亲都死了……死于那场灭族之夜，所以他的大哥，燕枫，绝不能有事。 虽然燕枫不是他的亲哥哥，可燕枫与他之间犹如亲兄弟，任何人他都可以舍弃牺牲，唯独燕枫，他要以一个弟弟的身份，去守护他。 “杀鸡儆猴。”燕辰泽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这一个月……我们在北寒山的势力已经初现雏形。按照计划，大哥的身份也不用瞒太久，等第一支军队完成训练，就可以用炽烻皇朝皇子的身份召集所有光明军，带领他们……向这个九州大陆进发。” “所以现在不用畏畏缩缩，这两个人中让我查到是谁有问题，就一个都不放过。”燕辰泽眼里寒芒乍现，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一旁的夜宁听，言语间，嘴角自然噙上一抹诡异可怖的笑意。 “叛徒，绝不宽恕。”他冷笑一声，径直向外走，夜宁还在原地站立，望着这个十三岁却如十五六岁少年的背影逐渐消失，她眼里突然涌现一种复杂的神色。许久，她不出声离开了两人谈话的地方，唤来夜允，着手准备。 第八十五章 试探预谋 赤狼 皇城 赤冰凌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常服，命手下人抬着赤友泷送来的东西装上马车，径直驶向圣泉宫。 圣泉宫是圣后萧玥居住的地方，萧玥每天下了早朝后都会在圣泉宫处理公务，接见大臣。此时萧玥正在圣泉宫内批复奏折，殿内燃着淡淡的龙涎香，香气柔和提神，让人闻之内心宁静，起到放松身心的作用。 “皇后娘娘。”侍女从殿外小步行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嗯。”萧玥揉着额间的太阳穴，眉目间是难掩的疲倦。她画了淡妆的眼睑下有深深的青黑色，一看便是几日没休息好，操心国事，劳心伤神。 “让凌儿进来吧。” 侍女领了旨意，退下传话，几秒后，赤冰凌进来恭敬的给萧玥行了个礼，“儿臣见过母后。” “嗯。”萧玥只是不住揉着额心，微微蹙眉，仿佛身体有些不适。 赤冰凌善于察言观色，见此，立马上前轻握母亲的手，自己亲自动手替萧玥按摩头部。 “儿臣听太医院说母后这几日进食的少，晚上即使燃了安神香也还是睡不好，儿臣挂念着母亲，所以特来圣泉宫探视，不想短短几日，母亲瘦了好多。” 萧玥唇角上挑，微微一笑，“你这几日都在东宫做什么？” “儿臣……”赤冰凌刚要开口，萧玥却打断了他，“我听说昨日西河上打捞出一具尸体，今早山东王府上便来报说尧古昨夜被人约出去，一夜未归。下面的人比对了，西河上那具面目全非，浮肿的可怖的尸体……就是尧古那孩子。” 萧玥的语气平淡无波，带着一丝不明显戏谑，赤冰凌手上没有丝毫停顿，很自然的将话接过去，“这件事……确实是儿臣做的。” 旁边的下人听及此皆是错愕，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冷定的太子。 “你倒是诚实。”萧玥笑笑。 “儿臣不敢欺瞒母后。”赤冰凌俯下身，低语道，“儿臣看赤北野早就不顺眼，他天天往母后这里跑，是想跟儿臣争宠吗？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本事，呵……以为防范周全儿臣便动不了手了吗？只要我赤冰凌想杀他，他就算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也难逃一死。” 最后几个字，赤冰凌说的很用力，隐隐含着极大的杀意，字字刺骨。萧玥眉头微蹙，却没做评价，底下下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生怕一会儿赤冰凌说一些话是自己不该听的，而自己在这里听到了，会被杀人灭口，于是自觉作揖告退，最后一个人走时还小心翼翼将殿门带上。 “母后有儿臣一个不就够了，那些没分寸的家伙天天往母后这边跑，儿臣会吃醋的……”赤冰凌在瞬间收敛了杀气，化身为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对着萧玥撒娇。 他说的话犹如情人间的蜜语，不过听在萧玥耳朵里却是让人感觉十分舒服。赤冰凌趁热打铁，柔声对自己的母后道，“儿臣……准备了一些滋补身体的补品，不如现在让下人让上来给母后看看。” “你有心了。”萧玥摸了摸儿子的头，颇为慈祥的笑了笑，赤冰凌冲外面打了招呼，几个下人合力扛着三个箱子进殿，“儿臣知道母后这里什么都不缺，不过儿臣是个粗人，也不懂别的，若是有个妹妹，恐怕会比儿臣做得好。” “母后觉得凌儿已经很好了。”萧玥潋了笑意，温声道，“至少比你两个哥哥懂事多了。” 赤冰凌背后一凉，他知道母后说的是他两个在皇位角逐中被自己干掉的胞兄。莫非她是在警示他什么？?“我前些日子派人去了南冥。”萧玥状似无意将话题引到南冥，“你心心念念的女子……为了躲你……竟不惜装病。” 说到“装病”两个字时，萧玥故意将尾音上挑，好加重这一个词。赤冰凌听后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然为夜宁辩解，“母后可能是错怪阿宁了，宁宁她一向身子不好，而且……就算……真是母后说的那样，那也是我的过错。让她为了躲我，还需要装病。” “呵。”萧玥突然发出一丝冷笑，“你还真是处处为她考虑。” “除了我，这个大陆上还有许多王室在追求她，譬如说西秦帝秦文裕。儿臣若想得到她，就必须让宁宁感受到我的真诚，我赤冰凌……会对她好一辈子。就像……父皇对母后这般。” “你父皇？”萧玥抬手示意赤冰凌不用再给她按摩，她缓缓站起身，赤冰凌则体贴的上前搀扶，“好了凌儿，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是。”赤冰凌点头应声，“母后早些休息，儿臣告退。” * 赤冰凌将圣泉宫殿门关上的一瞬，面上的表情便由方才的恭顺拘谨变为了耐人寻思的阴险狠毒。 他大步离开圣泉宫，走在皇宫的官道上，却在快出宫时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赤狼帝，他的父皇赤云侯。 赤云侯身着龙袍，头戴冠冕，是帝王面见臣子时着的正装，他的神色冷漠，面上刻板，双眼空洞，在看到对面的儿子赤冰凌时，那双无神的眼睛才恍然一亮。 “儿臣参见父皇。”赤冰凌拱手行礼。 赤云侯“嗯”了一声，赤冰凌起身，父子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透着古怪，许久，还是赤云侯先开的口，“你这是要回东宫？” “是。” “不急，陪朕去后花园手谈一局。” “是，父皇。”赤冰凌低头应声，随即转身对跟在后面的属下道，“你们先回去，本宫一会儿自己回东宫。” “是，殿下。”属下们作揖行礼，自一旁悄悄离开。 赤云侯也对跟在身旁的宫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陛下，这……”赤云侯身边的大太监神色间有些慌张迟疑。 “父皇的话你敢不听！”赤冰凌在一旁冷冷道。大太监抬眼的一瞬，险些被赤冰凌冷唳的目光吓得当场休克。 “是，是。”他忙道诺，领着跟着的太监宫女们退下。 待所有人离远后，赤冰凌和父亲再次对视一眼，仿佛从彼此的目光中传递着什么…… 第八十六章 找到叛徒 父子二人一路步行到后花园，遣散了后花园值守，找了一处凉亭坐下。 “父皇，在这儿说话……安全吗？”赤冰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现在的禁军统领是朕的人。”赤云侯有些诡谲的一笑，“儿子，想说什么？” “儿臣听说军队最近空出来一个副将的职位，儿臣举荐友泷任这个副将军，还望父皇批准。” “你指的是山东卫……”赤云侯撑着脑袋沉思片刻，“父皇尽力吧。” 少许，赤冰凌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父皇，现在我身边除了子昂和友泷，无一人可信。今日友泷来找我，他跟我说现在时机已到，是最好的机会，可是儿臣……还是很担心。一旦和母后撕破脸，成也就罢了，不成……儿臣看，我们父子可能要去南冥投靠宁宁了。” 赤云侯看自己一向果决的儿子竟也有这么颓废的一面，不禁失笑，“凌儿，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嗯？”赤冰凌皱眉，抬眼看向赤云侯，从赤云侯的目光中琢磨出了什么，忽然间眉梢一颤，想起了什么。 “徐路。” 对，徐路……徐路……确实是个可以启用的人。 而且他是投靠赤狼的人，先前与母后萧玥并无半点接触，在整个赤狼，他只能相信自己，依靠自己。徐路是很聪明的人，就算母后萧玥想将他拉入自己阵营，徐路也未必会答应。 “徐路归降我们赤狼后，改了赤狼族的姓，连名都换了。朕封了他为帝国左将军，即墨郡王，朕觉得就算徐路不是真心归降，只是暂时找个容身之地，但在这件事上，他会很乐意帮我们的。” “父皇说的是。”赤冰凌微微颔首，“徐路不会放过这个……能在我们赤狼立稳脚跟的机会。” “这件事你去办吧，做得小心一点，别让你母后察觉出什么。儿子，你知道的，军中，也是有她的人的。”赤云侯起身，重重拍了下儿子赤冰凌的肩膀，赤冰凌的眼中一瞬间变得雪亮，他低声像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成败在此一举，而我……不能接受失败。” 赤云侯眼睛微眯，嘴角噙着一丝自然的笑意，“凌儿，现在……好好下一局棋吧。” “是，父皇。”赤冰凌抬起头，再次和自己的父皇对上目光，两个王者眼里有血脉相连的默契。 权谋之路嗜心，王者……不念亲情。 * 北寒山 先前夜宁和燕辰泽商量定，夜宁这边还在清点人马，等待后续抵达的凤翎军精英部队，燕辰泽那边动作飞快，只带了六个人就直奔怀疑对象的其中之一——光明军将领成得厥。 他们悄然来到成得厥所处的山，躲在暗处土坑里守株待兔，弄晕了七个成得厥的属下，换上了从他们身上拔下来的成得厥部专门的制服，又将那倒霉的七人困的结结实实，嘴里塞了块布巾，将一切处理干净后，悄然上山直击成得厥山上的总洞。 燕辰泽先前在徐路军中曾任斥候部总指挥长和间谍部队长，虽然任期时间不长，但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在他的指挥下，一行七人分三路悄无声息潜入了成得厥总部…… 燕辰泽和他专门挑出的两人负责混进去刺探，剩下两路各两人负责打探地形和接应。燕辰泽的个性中谨小慎微占了大部分，所以他做事从不莽撞，也不意气用事。他带着两人尽量避开与成得厥的人正面相撞或接触，运气不好避不开也尽量不说话。 一炷香后，燕辰泽绕开了五道守卫，成功靠近成得厥休息的小洞。 成得厥是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留着一摞络腮胡，长得一眼看去难判断他的好坏。彼时他神色憔悴，仿佛十分疲倦的靠在躺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燕辰泽眼睛微眯，流露出一股瘆人的敌意，他用内力感知着，突然觉出十几步外有脚步声正在向这边靠近。他的瞳孔下意识一缩，抬手冲跟着他的两人比了个手势，悄悄退向道路旁一处占地面积不大的杂物堆，借着庞大的杂物和垃圾勉强掩盖自己的身形。 他们刚躲藏好，脚步声就清晰地传来，近在耳畔。三人屏息静气，默默竖起耳朵探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男子的声音响起。 成得厥疲倦地睁开眼，低低的道了句，“什么事？” “大人，林啸峰那边……已经派出人手来查那件事了。”男子压低声音，感情复杂。 燕辰泽眼中神色微妙一变，嘴角露出一丝冷咧至极的笑。他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在心底默默记下。 “查？那就查吧……”成得厥长长叹息一声，“死了那么多兄弟……我现在不想听有关这件事的消息，你下去吧。” “……是……”男子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观成得厥的语气神色，终还是住了口，老实退下。 待那男子退下后，燕辰泽向左右二人使了个眼神，几人放轻脚步，悄悄退出杂物堆，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燕辰泽干脆果决做了个手势，三人配合密切直冲进成得厥那儿，成得厥听到动静猛的睁开眼，却在下一秒被燕辰泽带来的人用一方浸泡过迷药的布死死勒住口鼻，成得厥下意识伸手要去摸剑，燕辰泽快他一步一指直戳成得厥胸口穴位，成得厥只觉一阵痛感上来蔓延全身，然后在迷药的助攻下头一歪，昏了过去。 尽管看到成得厥闭上眼，头一垂，但燕辰泽他们仍不敢懈怠，死死捂足了两分钟方松手，燕辰泽的人顺势将布塞入成得厥口中。 “大人，现在怎么办？”一人问道。 另一人也插话，“大人，我们弄晕的那七人不多时就要醒了，拖的时间长总会被发现。” “大人？”他们见燕辰泽不说话，不禁疑惑的唤他。 燕辰泽眼神聚焦，似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问题。他缓缓闭上眼，在捋清一些思路。 成得厥，光明军将领，终年畏缩于北寒山上，应该不会勾结外面的人买人来杀大哥燕枫。那么刺杀自己大哥的那伙人应该是成得厥亲信部下，但是成得厥此人和林啸峰来往少，那天林啸峰去认杀手面孔，竟一个都认不出，当时燕辰泽觉得奇怪，和夜宁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一个扒过来看面孔，发现少了三个领头之人。 因为夜宁和燕辰泽都对这伙人的头领印象深刻，他的眼神凶狠，很有辨识度，即使现在燕辰泽仍不能忘记他的大致特征。 这就说明在他们着急送燕枫回山上疗伤，扔下尸体不管离开的那段时间，这个成得厥派人去查看事情进展，发现事情败露，连忙将三个重要将领——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他的人，的尸体给拖走，以为这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燕辰泽他们也不会注意到。 燕辰泽皱着眉，还在努力想着什么，旁边两人相视一眼，心下有些焦急，却又不敢贸然打断燕辰泽。 忽然，燕辰泽猛然睁开眼。对啊……！干这么大一件事，成得厥一定要派一个自己最信任的人去统领全局，那么这个人要么和成得厥有血缘关系，要么是成得厥的亲信将领。 思来想去，燕辰泽觉得血缘关系才是最可靠的，他仔细想了想林啸峰曾对他说过的——成得厥有一个亲弟和一个表弟，亲弟成得臣，表弟成得益，这两人肯定有一个人是那个领头之人，那么现在成得厥要么死了一个亲弟弟，要么死了一个表弟。 成得臣和成得益一定有一个现在消失了，在成得厥军营看不到！ 虽然这些只是燕辰泽的大致推测，但如今下手要快要利落，没时间给他们一一查证猜想，必须赌一把，现在就动手！ 打定主意后，燕辰泽转身对二人说了一番话，二人点点头，燕辰泽拍拍他们的肩，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成得厥，快步沿小道准备离开这里，到外面传信寻求支援。 第八十七章 清理门户 用轻功将步伐放慢，燕辰泽一路顺利的出了成得厥的山洞，看到山洞旁隐秘处探出两个脑袋，燕辰泽会意的挪步过去。 “大人。”两人低声问候。 “一切可正常？”燕辰泽领着他们趴下，小心翼翼的说话。 “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大人，接下来怎么做？”其中一个出声道。 “小十，你现在速去咱们的山头找夜宁殿下，请求她的支援。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件事是成得厥干的，并且也有证据可以指认他，时间不多了，你速去速回，一切小心。” “是。”叫小十的领命离开，刚才出声问话的小八则和燕辰泽留在洞外勘察。 “小八，那边有回话吗？”燕辰泽压低声音，一只耳朵纤毛竖起，不敢有丝毫放松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回大人，小五小六在附近游荡了一圈，他们说成得厥底下的诸位将领此时分处几方在各自练兵，一切井然有序，并无异样。” 燕辰泽刚准备回话，突然听到离自己很近一个士兵的声音清晰传来，“参见将军。” “统领在里面吧？” “回将军，是。但是……统领心情不大好，特意吩咐过，不要让人进去打扰。”士兵迟疑着，有些畏缩的回答。 “哥哥还是对……唉……”那名将军话说到一半，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就是这一声称呼让燕辰泽浑身一激灵，这人是……成得臣！ “我进去劝劝吧……现下时局不稳，咱们这儿……还需他操持大局。” “可将军……”士兵脱口欲阻拦，成得臣只是摆摆手，“有事我担着。” “是。”士兵低头退到一旁，给成得臣让开一条路，成得臣刚欲迈步往里走，燕辰泽突然从暗处闪身出来，微笑着朗声对成得臣道，“成将军留步。” 成得臣猛的侧头，带着一种野兽般敏锐的嗅觉警惕的上下打量燕辰泽，“你是谁？” 成得臣身边的士兵也跟着紧张起来，默默拔出剑直指燕辰泽做防守状。 “在下林啸峰统领亲卫，奉统领之命，前来探望成得厥大人。”燕辰泽谈吐从容，无丝毫慌乱，成得臣见状放松了很多，勉强挤出一个带着陌生提防的笑容，对燕辰泽道，“多谢啸峰统领好意，家兄一切都好，请阁下代我们向啸峰统领表达敬意，改日我和哥哥定亲自登门拜见啸峰统领。” 成得臣说完就要往里走，燕辰泽却又开口留他，“成将军要是不忙，啸峰统领托在下带了一些礼物，还望成将军能带些人手随在下去山下交接一下。” “啸峰统领太客气了。”成得臣皮笑肉不笑，面上已很是不耐，“只是我今日还有事，啸峰统领的心意我和兄长领了，东西……就不用了。” “成将军这么着急干嘛？对了，怎么不见成得益将军和您一块？” 成得臣原本已不打算理燕辰泽，径直向里走，可听到’成得益’这三个字时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带着一种凶恶的目光转头死死盯着燕辰泽，“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燕辰泽似笑非笑，“听说成得厥大人这几日身体欠安，整日缩在窝里，我想……成得厥大人的病情，应该和成得益将军的死有关吧？” “你想说什么。”成得臣脸上完全没有了笑容，他的手缓缓摸向腰间，准备拔剑…… 燕辰泽突然收回笑容，目光冷峻，“前几日你们派杀手刺杀我哥，我今日……是来找你们算这笔账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双方同时拔剑刺向对方，几个回合后，两人停剑保持了一段距离。跟着燕辰泽的小八从暗处出来持剑站于燕辰泽身侧，而成得臣身边的士兵则额头冒汗，默默咽了口口水。 “去下面召集人手。”成得臣低声给了身侧下属一句话，那士兵得令连忙从后面走小路欲下山，燕辰泽突然一个飞身足尖点地越过成得臣欲杀死那个士兵，成得臣眼疾手快剑尖一挥划破了燕辰泽的手臂，然后一把拉住他将他往外推。 “快走！”成得臣高声对那士兵道。 那士兵吓得浑身战栗，脚下一滑，连滚带爬滚了下去，燕辰泽无奈，只得挥剑与成得臣激战。小八从旁协助燕辰泽，二人配合默契，十个回合后燕辰泽横剑架于成得臣脖颈，小八将成得臣被打落的剑拾起，目光一扫，确认周围情况。 成得臣看着燕辰泽，忽地冷笑连连，燕辰泽凑近成得臣耳畔，用一种恐怖诡异的声音极轻极轻道，“今日你们别想跑，这座山上的人都得死。” 他话音刚落，成得臣的笑声戛然而止，浑身毛孔大开，脸上表情僵硬。燕辰泽却是冷笑一声，颇为玩味的扫了成得臣一眼，忽然听到山下传来动静，他的目光猛的聚焦，神经紧绷，警惕的遥感敌人方位。 他听到刀剑拼杀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好像不远处正在进行一场紧张的交锋，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朝他们这边过来，燕辰泽心里有些纳闷，转回身死死盯着成得臣，却发现后者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 下面正在厮杀的，是谁？ 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烦躁的情绪不断扰动燕辰泽的心，他甚至有种冲动，想现在就结果了成得臣，然后冲下去看看下面到底怎么了。 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快速向这里靠近。燕辰泽鹰一样敏锐的听觉将这一信号以光速传达到大脑中枢神经，并凭借对声音方位的精准判断火速发出一枚暗器。 “啊！”一声惨叫撕裂了空气。 “小十？”燕辰泽一惊，小八赶忙上前去扶小十，那一枚暗器正好穿透小十的锁骨，小十疼的倒在地上冷汗直冒。 燕辰泽狠狠皱了一下眉，猛的给了成得臣一击，将其打晕，成得臣被燕辰泽粗暴的扔在地上，后者慌忙跑过去找出伤药给小十上药。 “大……大人。”小十用微弱的声音向燕辰泽禀报，“我……我在山下……正好遇到……遇到夜宁殿下，殿下听后……火速率兵赶到。凤翎军正在和成得厥……的人……交手，大……大人……” “不用说了，我明白。”燕辰泽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噤声，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焦急的小八，吩咐道，“小八，你在这里守着他，不要乱动，等一会儿血止住了再帮他把暗器拔了。” 说完，燕辰泽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和一瓶药递给小八，不再多说什么，燕辰泽提剑火速走小路下去支援夜宁。 第八十八章 告一段落 “小心！”燕辰泽刚抵达战场，便看见一个成得厥的人从后面伸出一把剑凶厉的直刺向夜宁的后背，彼时夜宁顾着眼前的敌人，根本无法防备身后的突然袭击。燕辰泽眼疾手快，一枚暗器发射过去，打掉了偷袭之人手中的剑，夜宁正好转身一剑划过那人的脖颈，用余光瞥了一眼燕辰泽的方位，看到了他。 燕辰泽一个轻功快步赶到夜宁身侧，与她并肩作战，两人配合默契，斩杀了许多成得厥手下，燕辰泽边杀边注意战场时局，终于瞅准时机单足一点飞身落到一块大石上，登高一呼。 “成得厥成得臣兄弟在我手里，现在放下武器还能免你们的罪，如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燕辰泽的声音不大，却结结实实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他的尾音刚落，就有一部分非嫡系士兵迟疑了，他们握着剑不知如何是好。说到底，他们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陷入了一场盲目的厮杀，也不知自己的敌人是谁，就跟着嫡系将军展开了一场小规模战争。 成得厥的嫡系部队丝毫不为所动，领头几个将军见状高声恐吓，“拿起你们的武器！懦夫，背叛者格杀勿论！” 一语出，底下士兵又动摇了，不过燕辰泽根本不给他们思考和喘息的机会，厉声驳斥，“背叛者？这个词从何而来？士兵们，你们听着！你们所谓的领袖才是叛徒，他们背叛了组织，已经不再属于光明军！如若现在你们还跟随叛贼叛乱，那我们尊贵的领袖，炽烻皇朝的皇子殿下，一个都不宽恕！” “皇子殿下？他在说什么皇子殿下？”听到那四个字，所有人皆是一震，除了成得厥手下的心腹将领，连他的嫡系部队都止住了剑。成得厥嫡系部队的士兵用疑惑的目光望向燕辰泽，燕辰泽不管那么多，他迅速调整呼吸，进行新一轮的演说，“士兵们，你们听好了！林啸峰统领找到了炽烻皇朝当年遗留下来的血脉，舜华公子现在就在啸峰统领军中。而在几日前，炽烻皇朝的背叛者成得厥秘密遣人行刺皇子殿下，致皇子殿下重伤！” “现在证据确凿，我希望你们想清楚，现在归顺皇朝正统，与叛贼倒戈相向，皇子殿下不仅会划清你们与叛贼的界限，还会嘉奖你们。炽烻皇朝忠实的臣民和士兵，你们不应该加入皇朝正统，效忠皇室吗？” 燕辰泽的演说极具感染力，连夜宁在下面都听的倒抽一口凉气，眼中流露出对这个十三岁少年的盛赞之情。 士兵中突然传来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对！虽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是炽烻皇朝的士兵，只忠于皇朝和皇室正统！我们绝不尾随叛贼！不为叛贼效力，背叛皇室！” “士兵们，你们冷静点！”成得厥的将领中有一人高声开口，试图稳住自己的人马，做无力的挣扎，“你们为什么相信这个人的话？哪有什么皇子殿下？什么刺杀？简直可笑？” “是吗？”燕辰泽冷笑一声，眼神中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冷芒，“那你们召集军队是要做什么？我想请问阁下，你们的士兵知道你们做的事吗？” “你到底是谁，为何在此妖言惑众！”那个将领怒不可遏，面上却是已经快要掩藏不住的慌乱与心虚。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士兵们，我就一句话，你们的成得益将军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不在？” 燕辰泽从未见过成得益，他这句话也不是在瞎说或是赌一把，是因为刚才在暗处偷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让他推断出成得益确实是死了。 所以这句话他问的很有底气，没有丝毫破绽。夜宁不知道种种所以，看到燕辰泽镇定自如谈吐有度的说出这句话，对这个年轻的弟弟有了更多的好奇与欣赏。 他站在上面，如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威风凌凌的将军，一举一动尽显姿态，颇有成为帝国元帅的潜力和资质。 燕枫这个族弟……着实不一般。夜宁在心中感慨。 燕辰泽一波波循序渐进的鼓动，成功让成得厥手底下的士兵无条件相信了他们，站到了他们这边，也不论前因后果，跟着夜宁的军队一起攻击自己的老上司，与他们倒戈相向。 成得厥的嫡系将领们慌了，很快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 夜宁和燕辰泽攻入成得厥总部，由夜允押送，先将成得臣成得厥兄弟俩用绳子捆了个严严实实送到林啸峰处关押起来。夜宁则和燕辰泽留下善后，先是召集所有成得厥归顺的旧部跟他们说明了前因后果，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与支持，成功将他们收编入之前组编的三方联合军队——林啸峰、史璋、甘隆三方。 带着部队回到林啸峰的山头，没时间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或说句话，燕辰泽去找大哥燕枫，夜宁则去安顿自己的凤翎军，燕枫和燕辰泽聊了许久，一直到太阳落山…… 次日，林啸峰正式向北寒山脉所有光明军将领宣告了燕枫——也就是公子舜华的存在，但并没有向他们公布燕枫以前的身份和过往。公子舜华正式成为光明军的领袖，也就是总统领，不再以炽烻皇朝皇子身份称，而是晋级为炽烻皇朝皇储。 作为炽烻皇朝唯一的皇室正统血脉，燕枫本该即刻继承前朝皇帝位，以皇帝称，但因为炽烻皇朝尚未光复，光明军在九州大陆尚没有自己的地盘，故而燕枫与林啸峰商议后，决定暂以太子称，这一决定公告出去，也取得了光明军诸将领的认可。 因为燕枫的身体还没恢复，所以林啸峰通知所有光明军将领两周后再赴此处觐见皇朝太子，这也给了燕枫一个喘息的机会。 最近事情太多也太乱，所有人都很累。慕羽还在外面为了燕枫招兵买马而忙活，知晓了燕枫遇刺的消息，却无法分身赶回。 燕枫知道后面还有许多事等着他，迎面而来的光明军诸将来朝就是个很令人头疼的麻烦事。 林啸峰一开始就预告过他，光明军中有一些人……不是那么容易臣服的……就算愿意效忠他，听从他的领导指挥，心里也是不服的。 而燕枫作为一个王者，必须要让手下这批未来的嫡系军队将领，对他心悦臣服，认可他这个领袖，相信他能带领他们夺回这个九州。 未来的路很长……还有很多未知的艰险，等着他们去闯。 第八十九章 乱离将现 燕枫在养伤的时候，夜宁和燕辰泽一直在忙着整编军队加强训练。慕羽在外面打着为天穹招收弟子的名号暗地里招募兵马，有些人知道这是燕枫在招兵都很踊跃的报名，队伍一下壮大起来，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招募到了两千兵马。 每次慕羽派弟子将招募的新兵秘密送到北寒山，燕枫都觉得心里一阵抽搐，又想到了父亲燕南城。这些人大多是为了报答燕南城的恩情，忠诚度很高。——以前燕南城做西秦的大将军时治军严谨、军纪严明，所率之军为百姓而战，同时大军过境士兵安分守己，从无骚扰百姓现象，更有甚者军队有时缴获的粮食和物资还会分出一些给战乱区的百姓。 燕南城被诬陷杀害时，民间议论纷纷，尤其是边境百姓听闻消息差点发起兵变，人人都为他抱不平，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忘记，对这位新上任的皇帝秦文裕都不大有好感。 何况秦文裕刚刚上任就接连发起战争，先是平定秦旭叛乱，又是清扫武定王平西王两府“余党”，甚至还动用了外援——赤狼，事后竟割让城池给赤狼。要知道赤狼可是西秦多年的敌人，新君这么做，可不是在百姓心中埋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燕枫一直在思量着下一步的计划：统一光明军，清扫光明军中已经叛变的叛徒，持续招兵，静候赫兰那边的时机…… 昨日文辗和奕宁从幽夜阁赶到北寒山，带回了一个消息：赫兰王赫兰布鄂已经无法进食，病危消息传遍九州，估计不出三日，赫兰布鄂就该咽气了。 赫兰布鄂清醒时留下诏书，他死后由小儿子赫兰翼承继汗位，不过老大和老二对这个安排显然很不满。赫兰布鄂如今已是一脚迈入棺材的人了，他手下那帮臣子早已找好了新主人，对赫兰布鄂的命令并不听从，若是赫兰布鄂已死……那赫兰…… 所有人都清晰的知道赫兰乱象将生。 正想得入迷，燕枫忽然听到药碗放在桌上发出“碰”的一声，他侧过头，看见夜宁不知何时进来，在桌上放了一碗汤药和一些下药的糕点。 “这几天辛苦你和小泽了。”燕枫看着夜宁，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其实不用那么上心，要注意休息，我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夜宁清冷的眸子扫了燕枫一眼，只是淡淡答了句，“我没事。” “最近北寒山这么热闹，外面……应该也听到些风声了吧？”燕枫没话找话。 “各国统治者未必不知道前朝余孽聚集在北寒山上，只是谁都不愿意打破这个平衡。”夜宁开口，“不过是一些成不了气候的人，他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各国内部的政治斗争，皇权争夺……外面的两国争锋，间谍横纵……他们要忙的事很多，不会专门派人来这里监视光明军的动向，毕竟暗卫的数量有限，他们也没那么多人手可用。” “说的也是。”燕枫点点头，“不然我都在北寒山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也没见外面对这里有什么反应。” “你还是好好休息，准备两周后的一场’大战’吧。”夜宁淡淡一笑，指了指桌上的药，“趁热喝。”话毕转身离开。 刚从黑压压的洞口出来，一道刺眼的阳光逼的夜宁睁不开眼，模模糊糊中她看见洞口几米外站着一个笔直挺拔的身影，那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视线刚好和他对上。 “公主殿下。”燕辰泽礼貌的行了个礼。 “呃……有事吗？”夜宁疑惑的皱了一下眉。 “这几日太忙，一直没时间，其实那日我就想问了，公主殿下……怎么会在成得厥的那座山……又那么巧以很短的时间的赶到。” “那日我听你手下说你带人出去了，一问知道你去了成得厥那里，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带人在山下接应你，以备不测。” “原来……是这样。”燕辰泽有些腼腆地笑笑，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颊红，仿佛有些畏惧和夜宁说话似的，他得到答复后随便扯了个理由就匆匆离去。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夜宁哑然失笑，习惯性的挑了一下眉，转身朝着凤翎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 赤狼 东宫 赤冰凌这段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的寝宫日日歌舞，夜夜笙歌，整日泡在一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脸色愈发苍白。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赤冰凌痴痴地笑着，一杯酒瞬忽下了肚。 “参见太子殿下。”富有磁性的男声响彻大殿，回望声音来处，大殿正门站着一个瘦削俊美的身影。 “都退下。”赤冰凌摆摆手，眼神有些迷离。 歌姬和侍女们忙应诺，脚步不停的退出大殿，生怕一个慢了会像之前的一批歌姬被全数杀死。 歌姬们将大殿的门关上，赤友泷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向赤冰凌处走来。赤冰凌在大殿的门关上的一瞬眼睛视线瞬间变得清澈雪亮，全无刚才的迷离和倦怠。赤友泷上前低声禀报，“表哥，赫兰布鄂快不行了，估计就这两天的事了。” 赤冰凌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赫兰高利派遣心腹腾格里擀来找我，就在几天前的事。赫兰高利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并且表达了希望与我赤狼联姻的打算。” “联姻……”赤冰凌用舌尖舔了舔下唇，似是嘴唇有点干，需要润湿一下，“嗯……这个可以。” “皇室宗亲之中……算算有两个人选。”赤友泷想了想，慎重的回答赤冰凌道，“十一公主赤云凰殿下，还有……臣的表亲，贵族赤幽维家的小女儿，敏敏郡主。” “凰儿我打算留给夜宣，她今年刚十五，等她再大一点我再去找夜宣订下两国联姻之事。”赤冰凌拨弄着手指，状似漫不经心，“至于那个敏敏，大名叫赤云焰？既然是郡主，那身份也配得上他。赫兰高利毕竟还未成为赫兰未来的王，能不能竞争的过他那个兄长还是未知。其实联姻……我还真没考虑好这是不是一步好棋。” “臣建议奏请陛下，升赤云焰为公主，嫁给赫兰高利，这样我们两国之间就有了一道紧密联系，不论将来赫兰高利是成是败，都没有太大损失，毕竟赤云焰只是贵族的女儿，并非皇室公主。” “而赫兰高利若成功了，我们可以利用赤云焰在赫兰安下一颗十分有用的棋子，表哥心怀大志，日后一统大业……赫兰可以成为我们的第一步，做一个对我们有用的踏板。” 赤冰凌不出声的笑笑，对赤友泷投来赞许的目光。 第九十章 布局完成 “臣令狐歧，参见圣后。”徐路被萧玥传召到宫中，接到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些隐隐的不安。 赤狼国内如今暗流涌动，敏感一些的人都能嗅到空气中危险的气氛。太子赤冰凌和皇帝赤云侯以及圣后萧玥，三人间的关系最近有一点点微妙。 徐路听闻赫兰老皇帝快不行了，赤冰凌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赫兰已经可见乱离预兆发生时跑过去掺合一脚，扶持新帝从中牟利。 而赤狼的兵权大部分掌握在圣后萧玥手里，她在军中的势力和影响力也是不可忽视的。赤冰凌是匹狼，拥有着熊熊燃烧的野心，他不能容忍自己受到掣肘，所以势必要将军队控制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他才能安心。 时间不多了，想来这父子二人的行动，就在这几日了。 徐路是个聪明人，就算萧玥势力强大，看上去胜算更高一筹，可一个国家的皇帝必须是男子，萧玥再强也不敢自己做皇帝，同样她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丈夫儿子给杀了。如此看来赤冰凌这边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个时候萧玥突然传密旨宣他进宫，他得做好万全准备，要从中安然抽身。 所以临出发前，徐路给了手下心腹宁骋一个眼神暗示，宁骋心领神会，在萧玥的人护送徐路进宫后秘密送了封信至南辰王赤友泷府上，南辰王赤友泷收到信，派人告知宁骋说他心中有数，赤冰凌相信徐路的忠诚，绝不会在此时怀疑自己人。 “徐路大人不必多礼。”萧玥微微抬手，示意徐路坐下说话，徐路恭敬又是一拱手，颇为拘谨的落座，屁股只沾了红木椅子的一半，背脊挺直，看得出很是紧张。 “徐路大人来赤狼也有一段时间了，在这里生活可还习惯？”萧玥语气平和随意，不带丝毫平日里威严慑人的摄政皇后气质。 “回圣后，承蒙陛下圣后以及太子殿下关照，臣一切都好，对赤狼给予的厚待感激涕零，如赤狼有吩咐，当万死不辞。” 徐路一番话说的圆滑，两边都不得罪。他说必会死忠赤狼，可赤狼到底是谁的……他要效忠的人是谁……这个地方他说的很含糊，几乎是一带而过。 萧玥喜欢徐路这样的聪明人，所以对他的回答感到十分满意，并没有因他不说效忠自己而生气。 “听说凌儿最近很是放纵颓败，日日在东宫声色犬马。徐路大人，你对此怎么看？”萧玥的睫毛微微上挑，眼睛细长，眼里含着猜不透的东西。 “这……”徐路微微一顿，“太子殿下的事，作为臣子不能擅议。” “凌儿是本宫的儿子，本宫一向知道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如今他长大了，对于权力的渴望应该更盛吧。” 萧玥说这话时，语气里暗含着某种古怪的意味。徐路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萧玥是在试探自己。 他礼貌的笑笑，颇为慎重的开口，“臣效力于西秦时，曾与太子殿下相对于战场，依臣对太子殿下浅薄的了解，臣以为殿下是个顶聪明的人，做事知分寸知进退，除非将殿下逼急了，否则殿下断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徐路这话其实很明白了，萧玥微微颔首，指尖轻抬，“徐路大人是本宫很欣赏的人，本宫有句话想问你。” “娘娘请说。” “你是否愿意效忠于本宫？” 徐路听后面上并无任何波动，只是用一种郑重严肃的语气认真回答，“徐路现在效力于赤狼，不过臣只是个带兵打仗，开疆拓土的武将。对于庙堂之事……效忠谁与否，臣并不想掺合。” 萧玥抬眼直直看着他，想从他沧桑稳重的眼里看出联通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却并未看到一丝慌乱与狡黠。 她淡淡一笑，对侍立一旁的宫女吩咐，“送他出宫。” “臣，告退。”徐路起身行礼，随宫女离开圣泉宫。 * 赤友泷接到宁骋的信后换了常服悄悄去了东宫，赤冰凌听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表哥，该做决断了。” 赤冰凌抬眼看向赤友泷，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上前。 赤冰凌在赤友泷耳边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赤友泷听着听着突然瞪大了眼，嘴巴大张，僵在那里。 许久，赤友泷意识到赤冰凌不是开玩笑，他咽了口口水，很认真的问了赤冰凌一句，“表哥，你认真的？” 赤冰凌点点头。 “可这太危险了，万一……！” “不，奚泽。”他突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狡黠的笑笑，“我并没有在赌。” “我做事，都是有完全的把握。”赤冰凌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睛里的光又不一样，“有运气的成分在，也许有一点点在赌，不过更多的是确定性。” “好。”赤友泷仿佛下定决心，“我回去便开始准备，另外通知徐路的事也由我来负责，请表哥……不，殿下放心。” “父皇那边不用知会了。”赤冰凌淡然道，“父子连心，我相信父皇会和我配合的很好，如果派人去通知有可能走散消息，就坏了大局。” “表哥，东子昂大人明天回来，他会分别面见一趟圣后和陛下，虽然陛下与您心意相通，但起事时间我认为有必要明确告知陛下，否则陛下万一判断失误，那……” “不必。”赤冰凌摆摆手，“奚泽，我跟你说过，我做事是有把握的。” “表哥？”赤友泷这次却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赤冰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赤冰凌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去负手徘徊，在走到他房内挂的一副塞上夜猎图前时，他用极轻极轻几乎只有他自己内心能听到的声音似自言自语了一句，“一切其实早在那天的棋局上，便布好了。” 那天赤冰凌和父皇赤云侯在后花园静静下了一局棋，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时，棋局呈现出四方合拢收围中间一枚耀眼的白子的奇特局面。赤云侯在那一瞬突然抬起眼，目光落处是遥远的星辰。 “北斗轮转，紫芒星耀日的那天……就是该收网的时候了……”他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出了这句话。 “凌儿，一周后的今日，成败胜负就该定了……” 第九十一章 夺权政变 紫芒星光芒大盛的这一日，赤冰凌和赤狼皇帝赤云侯一起发动宫变，软禁了赤狼专掌军政大权的圣后萧玥。 那一日赤狼皇宫内血流成河，两方士兵的尸体堆叠如山，现场血腥惨烈的景象令活下来的人不忍追忆，据说那日赤狼都城上方的天都被染成了妖艳的血红色，百姓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次日老天降下一场大雨，将这一切血腥的罪孽洗刷干净，可二十年后人们再次踏足皇宫，还是能从一砖一瓦的缝隙里搜寻到当年惨烈的血战中遗留下的陈年血迹。 那场惊天动地震撼整个九州以及各国的宫变，以“夺权政变”和“紫芒耀日”两个名词被载入史册。 一切要从宫变开始的当天清晨说起。 赤冰凌卯时起身洗漱穿戴完毕，换上了一身颇为正式的皇太子服饰，戴上了太子礼制的冠冕，佩戴了太子才能使用的精致玉佩，带上了一个随从，手捧一大盒蒙顶茶自正宫门去了圣泉宫。 赤冰凌到圣泉宫门前时，圣后萧玥刚刚起身。 “娘娘，太子殿下在殿外候着等着请娘娘安。”一个侍女进来向萧玥通禀。 “这么早凌儿便来了。”萧玥意味深长的笑笑，“服侍本宫更衣洗漱吧。” “是，娘娘。”侍女打了个手势，几名侍女各司其职上前服侍萧玥洗漱再更衣。 赤冰凌很有耐心的在殿外等着，神情是少见的放松，他的眼睛黝黑明亮，里面却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安分的锐利杀意。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面前圣泉宫的门终于打开了，赤冰凌抬起头，只见一个侍女从里面走出来向赤冰凌拂了个身，“太子殿下，娘娘有请。” 赤冰凌礼貌的回以那个侍女一个暖暖的微笑，转身对跟在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神，随从心领神会，面上隐隐绷上了一根弦。 赤冰凌及随从随着侍女进殿，萧玥穿戴齐整坐在皇后座椅上满面含笑，“凌儿这么早便来了。” “儿臣请母后安。”赤冰凌作揖行了个礼，“儿臣新得一批上好的蒙顶茶，故一早便进宫准备献给母后。” “你前阵子送来的茶本宫还未喝完，这蒙顶茶……你自己拿去喝。放在本宫这里堆着未免糟蹋了。” “这是儿臣对母后的一片孝心，至于这茶母后是自己留着还是送与别人，那就是母后的事了。”赤冰凌未垂眼帘，一番话看似恭敬平常，却隐隐透出一丝生疏。 萧玥看着赤冰凌，面上只是微微苦笑，许久，她才轻声吩咐下人，“拿下去收着吧。凌儿，你过来。” 赤冰凌的随从上前将盒子递给萧玥的下人，赤冰凌则听话的上前，在萧玥身前三十厘米处停下。 “母后听闻这段时间，你将自己锁在东宫……终日酗酒？” 赤冰凌听后神色未动，只是语气平常的回答，“儿臣只是想让自己放松放松。” “凌儿……你有心事？”萧玥轻轻叹息一声，“还是为了她。” 赤冰凌并不作答，仍低眉顺目，只是嘴角一直噙着一丝奇怪的微笑。 萧玥看着赤冰凌这副模样，忽地淡淡一笑，“听说你父皇提拔了徐路，将部分禁军交给他掌管……你说你父皇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 “儿臣听说炽烻皇朝第十代国君的皇后赵飞燕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她先是斗倒了废后王氏，又将皇帝后宫的妃嫔清扫一空，后来登上皇后之位助丈夫炽烻休泞平定朝堂纷乱和外敌入侵，使国家安宁，朝堂势力处于平衡状态。可惜天下男子都有一个毛病……” 赤冰凌说到此，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抬起眼帘看了母后萧玥一眼，“他们最容不得女子比他们强。炽烻休泞也是这样的人……他的嫉妒心和不安在作祟，在发狂。所以最后……他杀了自己的皇后。” “母后……如果赵飞燕收敛锋芒，又或是……先下手为强……您说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萧玥没有接话，只是用柔和慈祥的目光看着赤冰凌，赤冰凌也在看她，只是他始终无法看透那双眼睛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情感。 “娘娘，娘娘！”一阵短而急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殿外传来。赤冰凌猛的转过身，只见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推开殿门冲了进来，“娘……，娘娘。宫中……宫中有内乱，陛下的人马突然袭击了我们的军队，现在陛下的人直奔这里来，腹心卫在元大人的带领下正全力抵抗，赫舍大人也已接到消息，正带着人马全速赶来增援。” “来人！”萧玥听完后突然语气一变，从殿外冲进来两队黑衣卫兵纷纷拔剑围住了殿内的赤冰凌及他带来的随从。 出乎意料的是赤冰凌和他的随从脸上竟无丝毫吃惊或慌乱，亦无畏惧的神色。 “娘娘！”又来一个士兵装扮的人从外面快跑进殿，单膝下跪向萧玥禀报，“禀娘娘，东宫的人马在东子昂的带领下突然聚集杀向内宫，现在正与皇甫大人率领的人马交战。” 士兵说完侧头看了一眼被团团围住面无表情的赤冰凌，有些不知所措的将目光投向萧玥。 “汤巢和济尔泰呢？”萧玥冷声询问。 “汤大人和济大人正集结军队准备出发，应该很快便能进宫救驾。”下人回禀道。 萧玥听后一拂袖对他们道，“下去吧。” 那些前来禀报的人纷纷退下，殿内顿时只余下赤冰凌和他的随从，还有黑衣卫兵。 赤冰凌面色冷定的看着自己的母后，萧玥也在看着他，她缓缓挪动步子走向赤冰凌，黑衣卫兵自动让出一条路，萧玥在赤冰凌面前一步处停下脚步，两人离得很近，近的都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 赤冰凌的呼吸平而缓，无丝毫急促慌乱，倒是让萧玥瞬忽吃了一惊。 “儿臣昨晚想过很多种开口的方式……或许委婉的说出来，不至于让场面变得尴尬。毕竟今日的局面，历史上是有过前车的。” “不过儿臣觉得母后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拐弯抹角……呵……似乎没那个必要。” 赤冰凌一字一句开口，面色始终平静，甚至都没有一丝变色，“母后，您掌握军政大权太久……太久了。这将始终是我和父皇的心头大患，所以今日之事……总有一天要到来……总会发生……只是早晚。” “不过儿臣没时间再等了。”最后这句话赤冰凌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吐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寒气，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暗黑色，还夹带着令人心惊的暗红色血丝。 “你真是长大了……”萧玥淡淡一笑，“很有胆色。” “因为我确信……我能活着出去。”赤冰凌突然一抿嘴角，动作快如闪电。在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一把匕首已经紧紧贴着萧玥的喉咙，而赤冰凌一手握匕，另一手将萧玥拽过来死死锁住。 第九十二章 冷酷无情 “娘娘！”突然从殿外冲进来的察尔汗刚好看到这一幕，大惊之下不由失声。 所有黑衣卫兵都暗自握紧手中刀剑，却不敢轻举妄动。赤冰凌的匕首锋利的可以轻易斩断一根头发，此刻他不敢有丝毫放松紧紧抵着母后萧玥，因为逼的太近，萧玥的脖子被划破娇弱的外皮，现出一道血印，渗出滴滴血珠，浸染在寒光乍现的匕首上。 匕首很冰很凉，被新鲜温热的血溅上，竟有了一丝温度。 外臣进圣泉宫觐见萧玥都要先在门口解剑更靴方能入内，但赤冰凌是萧玥的亲儿子，服侍的下人不会不识趣的上前要求赤冰凌解剑并给他搜身，这就造成了今日这般的局面。 萧玥不发一言，只是疲惫的合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不明的笑意。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察尔汗冷冷的看向赤冰凌，声音不大却具有十足的威慑力，“难道殿下想弑母吗？” “察尔汗，本殿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果你现在重新选择阵营，站到本殿一方，本殿可以不计前嫌……甚至还会给你官升一级。”赤冰凌丝毫不惧，声音沉稳冷定，步步紧逼，“我相信察尔汗大人您……会考虑清楚。” “殿下已是太子，您的竞争对手都被您铲除殆尽，您又何必兵行险招？百年之后，青史上……莫非您想落下个不好的名声吗？”察尔汗眼睛微眯，手却已在身后不安分的准备拔出贴身携带的短剑。 “我劝大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赤冰凌看到了察尔汗的小动作，只是冷笑一声，“圣后……还在我手上。” 说着，赤冰凌暗暗加重了手中力道，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毫不留情。 察尔汗大惊，额上冒出细小密集的汗珠。——他没想到赤冰凌这么狠的下心，竟真能将匕首架在自己的生母的脖子上，还不断加重力道使匕首越刺越深。这样下去，赤冰凌万一急了说不定真会……！ 随着赤冰凌手上力道的加重，那道脖子上的红痕愈加鲜红耀眼，有持续不断的血珠滴落，赤冰凌却仿佛视若无睹，眼神中没有半分犹豫和不忍，有的只是如狼般锐利凶狠的杀意。 察尔汗咽了口口水，周围的士兵都在望着他等待他下达指令。 赤冰凌倒是不慌，他的任务本就是拖延时间控制萧玥，剩下的他的父皇、徐路还有东子昂会安排的好好的。 许久，察尔汗仿佛想到什么，眼神突然一变，淡然开口，“如果今天是夜宁殿下，敢问太子殿下是否能下得去手？” 赤冰凌狡黠一笑，并不上当，手中力道不减半分，整个人始终保持警觉，不曾松懈半分，身体也时刻处于绷紧状态，准备随时出手战斗。 赤冰凌不睬察尔汗，察尔汗干着急却不知怎么从赤冰凌手中救出萧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喊杀声越来越清晰，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闯了进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大人，东宫的军队杀进来了，我们的人快拦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察尔汗揪住士兵的衣领怒斥，“怎么回事？！” “大人，是皇甫将军的副将紫洛临阵倒戈叛变东宫，他从背后偷袭暗杀皇甫将军，接管了皇甫将军的军队，和东子昂率领的东宫羽林卫一起杀了过来。” “临阵倒戈，这不可能，这……”察尔汗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惊惧的看向赤冰凌，后者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吐出几个字来，“紫洛原先就是东宫一个羽林郎，只不过他原本不叫紫洛。” “你……”察尔汗不知该说什么，萧玥却一直沉默不语，弄的察尔汗也没有主心骨。 仿佛大局已定，赤冰凌饶有兴趣扫视着察尔汗，用颇为暧昧的口吻开口对察尔汗道，“察尔汗，你如此忠心于母后，本殿真是为你的真情感动啊……” “本殿早就知道你是母后的面首之一，不然你为何能自由出入母后寝宫。说来我从未想过母后养面首还有这一用处，在大难来临时……你这个面首不赶紧跑，竟站出来为她而战。” “咂咂咂……”赤冰凌看着察尔汗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突然觉得十分满足，他瞅准时机从袖中抛出一枚暗器，察尔汗犹自尴尬难堪，脑中一片混乱，觉得他与萧玥的私情被这么公之于众实在下不来台，根本没注意赤冰凌的动作，就这么被暗器一发毙命，死时眼睛瞪的大大的，只余下一个愤恨的眼神便倒在地上咽了气。 萧玥直至此时方睁开眼，看了倒在地上的面首之一，却无任何情感流露。 黑衣卫兵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没有主意，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并分神留意外面动静。 圣泉宫内寂静无声，圣泉宫外的皇宫里，一片血与火的世界。 赤云侯和赤冰凌几乎是孤注一掷，调动了所有能信任的兵马。东宫五大军团共计两万人，除了在外办事的呼延显军和赫连勃军，贺兰诡、徐路、东子昂皆出动人马。贺兰诡和东子昂自东宫进发，徐路和赤云侯的嫡系将领在皇宫正殿太极殿与萧玥主力军周旋。 论兵力，萧玥方集合所有在京部队有五万人之多的人数，而赤冰凌赤云侯父子只有三万人，有一万还是手令发去外调的就近省市兵马，现在被拦在京城外面与萧玥派系的守军交战。 目前为止，局势还是倾向赤冰凌这边的，因为他手上掌握着萧玥，他的心腹东子昂也没辜负他的期望，现在紫洛东子昂贺兰诡共六千多人正全力杀出一条血路直奔这里。 惨烈的战斗还在持续，赤冰凌在圣泉宫内屏息静气感受着东子昂离自己的距离，这时，一直没出声的萧玥突然开口，声音低的只有赤冰凌一人能听到，“耗费那么大精力布局，即使是你们胜了，损失想必也不会少。凌儿，你就不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赤冰凌睁开了眼，凑近萧玥的耳朵，“母后说的……儿臣不太懂呢。” “外面四国虎视眈眈……一旦知道赤狼发生内斗……你说他们会不会乘虚而入？” “呵。”赤冰凌冷笑一声，“这就不劳母后操心了。” 一番话毕，东子昂带着自己的部队首先杀出条血路冲了进来，黑衣卫兵反应也很迅疾，不管圣后萧玥还在赤冰凌手上纷纷用剑直抵赤冰凌后背，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东子昂满脸是血，几乎看不清面貌，显然是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才能到这里，他剧烈的喘息着，用手叉着腰，抬眼看向对面团团围住赤冰凌的黑衣卫兵。 “诸位都是赤狼的精英，你们应该清楚你们要效忠的是赤狼皇室，而非皇后一人。”赤冰凌被多支剑抵背却毫无惧色，“像对察尔汗一样，我也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现在可以选择归顺王室正统，或者……死。” 最后一个字冰冷无情，然而所有黑衣卫兵眼里都无犹疑。赤冰凌早就猜到他们会如此答复自己，所以并不意外，也无吃惊，他挟持着萧玥缓缓后退，黑衣卫兵小心的退出一定距离怕伤到萧玥。 赤冰凌边退后边用目光看向东子昂，东子昂与赤冰凌多年的默契，不言而喻，赤冰凌瞅准时机突然将萧玥一把推出去，自己一掀桌子单手撑地一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身稳稳落到皇后宝座后。 黑衣卫兵还没反应过来，东子昂大喝一声带领东宫羽林郎冲杀上前，萧玥被赤冰凌那么一推猛的一个趔趄，幸好被士兵稳稳扶住，站稳之后她随手捡了把地上的剑随着黑衣卫兵一起搏杀。 赤冰凌在后面看着对母亲的胆色和勇气生出一股敬意，不过从刚才到现在他始终留有疑惑——萧玥从始至终保持沉默，坐视一切的发生却没有任何动作。她这到底是早有布局胸有成竹……还是故意的……？ 难道是她在让着自己。 东子昂和黑衣卫兵交战时，刚结束完外面匆匆赶来的贺兰诡和紫洛也加入了战斗，不到一会儿功夫除了萧玥以外的所有人都倒下了，护卫她的黑衣卫兵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死时那名士兵用剑撑地，似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可终究是有心无力，脖子一歪，保持那个姿势僵硬的死去。 萧玥脸上衣上溅满了难闻的血液，东子昂他们将她团团围住，用目光望向赤冰凌，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赤冰凌的手指动了动，沉默的思索片刻，终于下达了命令，“子昂，你带人守在这里，贺兰诡、紫洛，我们走，去太极殿支援。” “是。”三人应声领命。 赤冰凌从萧玥身边走过却没停留一秒，后者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东子昂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双手奉上递给萧玥，“圣后娘娘。” 萧玥接过东子昂递来的手帕笑了笑，将手中的剑扔到地上，用它轻轻拭去脸上沾染的污血。 第九十三章 胜负已定 赤冰凌赶到太极殿时，太极殿前的空地已被一排排杂乱的尸首铺满。中心的一汪天泉被染成了红色，里面还躺着几名士兵的尸体，有萧玥那边的，也有赤冰凌这边的。 战斗还在继续，两方已厮杀的筋疲力尽。赤冰凌看到父皇赤云侯一身金甲驰骋在人群中，带有赤狼男儿狼一般的血性，即使不复当年青春，赤云侯身上的勇猛锐意却不减丝毫。 赤冰凌暗自握紧手中刀剑，眼睛一闭，再次睁开时竟散发出一种璀璨的金光，他咬了咬嘴唇，下达了干脆明敛的命令。 “杀！” 随着这一个冰冷无情的字眼，贺兰诡紫洛一马当先，带领各自人马迅速加入战斗。 正在战斗中的双方看到赤冰凌都露出了不同的神色。一边是惊讶和恐惧，另一边则是兴奋与狂喜。 赤云侯挥剑结果了萧玥方一个将领的性命，在自己人马的护卫下大踏步走向赤冰凌。 他的步伐沉稳缓慢，眼神是严肃与坚毅。在他快要接近赤冰凌时，赤冰凌单膝下跪郑重行礼，“父皇。” 赤云侯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放在儿子肩头，赤冰凌低垂眼眸不敢直视赤云侯。 因为时间仓促，赤冰凌从萧玥处率领人马离开并没有更换战甲，现在他身着一身长袍宽袖，与人厮杀并不方便。赤云侯看着儿子沉声开口，“述烈……这里你就不用管了，你现在出宫去北大营看看那边的局面是否得到控制。” “是。”赤冰凌低头应答，却不动作。 “怎么？”赤云侯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眉头拧在一起，不明白儿子这是何意。 “父皇。”赤冰凌斟酌着开口，“可否将圣泉宫善后之事……交给我。” 赤云侯眉梢一颤，仔细观察低头垂目的儿子，许久才重重道，“好吧。” “多谢父皇。”赤冰凌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不再犹豫，招呼了两名士兵随他一道，大步跑着避开战斗中心直奔宫外。 赤云侯目送儿子离开，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将目光重新落回血战中的帝后双方人马。 赤冰凌一路疾跑至皇宫正宫门，那里除了一片尸体竟无一个活人，他左右四顾发现了一匹棕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过来便骑，将跟着他的两人甩在后方不管。 赤冰凌一路飞驰奔向北大营，京都的百姓知道皇宫发生宫变都老老实实龟缩在家，街上空无一人，所以赤冰凌速度很快，不过五分钟便抵达北大营门前。 他一个翻身利落下马，还没来得及动作，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遍地狼藉，与皇宫内此时一样，竟是一个活口也无。 身着白色战甲，隶属皇帝赤云侯派系的士兵和将领正在巡视尸体，确认无一活口。 约么五千皇后派系士兵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摊满整个北大营，血水汨汨的渗到外面的大街上…… 一名高级军官看见了赤冰凌，他忙扔下手中事小跑过来向赤冰凌行了个军礼，“太子殿下。” 赤冰凌看了他一眼，认出了对方，“冯跋？” “下官是。”冯跋低头回答了赤冰凌，“殿下，南辰王殿下正在大帐处理北大营善后事宜，您是否需要见南辰王？” “先等等。”赤冰凌抬手表示不用，“景世景彭两兄弟呢？” 景世景彭是萧玥最倚重的臂膀，萧玥将军方在国都临淄最重要的势力北大营交给两兄弟掌管，足可见她对景氏兄弟二人的器重与信任。 “被南辰王殿下手刃了。”冯跋回答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人几乎没受什么抵抗，很轻松的就拿下了北大营。景氏兄弟好像喝醉了，我们杀进来时南辰王干脆利落结果了二人性命。” “北大营失去领袖，士兵乱作一团，我们先是将他们集中围住，本想派人去宫中问问您或者陛下的意思再做决定，但南辰王以为久则生变，所以召集我们几个将领商议过后决定斩草除根，将北大营这支圣后嫡系部队全部杀个干净。” 赤冰凌沉默的听完冯跋的汇报，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或生气，让冯跋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脸上也有了一抹血色。 “现在我们的人在这里的高级将领都有谁？”赤冰凌似是考虑了什么，突然开口询问冯跋。 “南辰王殿下底下的一些将领，陛下嫡系这边……就是臣和库狄娄将军。” 冯跋非赤狼本族人，而库狄娄不但是赤狼族还是皇亲国戚，赤冰凌想了想，对冯跋道，“让库狄娄进宫一趟向父皇禀明此事，你和南辰王留在此地坐镇，务必保证不要出乱子。” “是。”冯跋拱手答应，心中对赤冰凌很是感激。——他们擅作主张将北大营屠戮殆尽，赤冰凌不怪罪可不知皇帝赤云侯是什么意思。库狄娄是皇室子弟，他进宫禀报就算皇帝不满动怒也不会把库狄娄怎么样。但如果是自己……难保皇帝一时没控制住做出什么。 “给我一些人手，先把临淄治安维护好，免得弄的人心惶惶。”赤冰凌沉稳果决的吩咐冯跋道，“九门可封锁？” “回殿下，在战斗开始前陛下已安排妥当，消息会牢牢封锁城内，不会惊动临近省市圣后的余部和驻军。” “嗯。”赤冰凌点个头，目光蜻蜓点水般扫了一眼里面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没做过多停留，领着冯跋分给他的人马去巡视城内情况。 一切结束于第二天黎明时分，东方刚刚现出一点鱼肚白，城内兵马杂乱吵嚷的声音已然渐渐平息。 城内圣后萧玥的势力已然清洗一空，事情出乎赤云侯赤冰凌父子二人的预料，进行的异常顺利，无任何差错。 将领们分工妥帖，有条不紊进行着各自的任务，清理皇宫内外的战场，维持城内秩序，安抚惴惴不安的民心。 赤冰凌回到东宫换下溅满血的脏衣，沐浴过后换上一件平日里着的常服，将冠冕戴正，理了理衣襟，准备出发前往圣泉宫。 那里，东子昂还带人一直守着。 刚踏出寝殿，天上下起了小雨，赤冰凌抬头望了眼渐渐被乌云笼罩的天空，突然无声的呼出一口气来。 侍从递过来一把伞，赤冰凌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打着伞走宫中白玉石砌成的大道前往圣泉宫。 那条路他走的很慢很慢，仿佛每一步踩下去都很艰难，他一路低着头不发一言，褪去了锋芒的眼珠漆黑的宛若黑色的琉璃珠，里面竟有一丝平常难见的茫然无措。 行至圣泉宫门前时，雨已然下的很大，他刚刚换的新衣被滴落地上的雨水溅起了泥点，泥点里还隐约带着一抹没被冲刷干净的血红色。 那把油纸伞根本不扛事，他全身大半都湿了，衣角更是湿的透彻。守在门口的东子昂听到脚步声忙侧头，看见是赤冰凌，他不顾大雨迎了上去。 “帮我准备一壶酒。”赤冰凌抬眼看向东子昂时，眼睛里又恢复了如往常般冰冷无情的神色。 东子昂的目光微微一顿，他与赤冰凌对视一眼，想从自己主上的眼里揣摩出他刚才那句话是否带有别的含义。 “去吧。”赤冰凌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目光平淡如水。东子昂收回了询问的目光，也不知他是否明白赤冰凌的意思，反正他一句话也没问，径自乘雨走向圣泉宫外。 “都退下吧。”赤冰凌一只脚刚迈进殿内，声音却已清晰的抵达在场每个人耳畔。东宫羽林卫没有质疑，整齐的作揖告退，待他们都走后，殿内只余下萧玥和赤冰凌两人。 “母后可知儿臣为何那么喜爱夜宁？”出乎意料的，赤冰凌张口第一句话说了个看似和今日之事无关的话题。 萧玥眉间微蹙，眼神有不易察觉的变换。 赤冰凌也没想着萧玥能回答自己，只是宛如讲故事般娓娓道来，“儿臣从小便生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皇室之家，记事时，父皇已从曾经一个地方节度使成为了现在赤狼帝国的开国皇帝。而我，从一个普通官宦家的公子，变成了一个王国的皇子。” “也许是骨子里就带有狼一般的血性，我从小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要去讨好我的父皇母后，要把我的两个哥哥赶下去，我渴望坐上那个位子，并愿意为之舍弃一切。” “皇家是没有亲情的。您和父皇在王国建立后彼此间渐渐生出隔阂，你们一边要忙着朝政，一边……要忙着勾心斗角，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这几个孩子。兄长们或者皇弟们受到这种皇室风气的影响，无师自通，很小就开始盘算谋划。” “其实我这种冷血的人……在很小的时候……也曾渴望过爱与温暖。虽然从亲情中得不到，但我从她那里得到了。” 萧玥身子突然一颤，缓缓将头低下，用手抚面。 “夜宁，初见她时，她的笑容融化了我被严寒封住的心。这些年若无她暗中帮助和支持，恐怕我的势力要想渗入朝堂……还不那么容易。”说到这句话时，赤冰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萧玥将手拿开，猛的转过身，不敢相信儿子说的话。 “那个小丫头……私下里给你出谋划策……？” 赤冰凌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眼神狡黠，“母后不会天真的认为儿臣是那种只恋慕皮囊的肤浅之辈吧？” “我爱她，非常非常爱她。那种爱……深深刻入骨髓里，烙印在心底……因为她曾在我晦暗的日子里默默扶持……甚至助我铲除两个兄长，登上太子之位。” “除却朝堂之事，在私生活里，她如同一盏点亮我的明灯，温暖着我……给予了我最需要的爱……” “我喜欢那种被爱的感觉……”赤冰凌收起了笑容，眼神犀利，“她愿意倾听我……说一些有的没的琐碎小事，她愿意走入我的心……一点点融化我内心那块坚硬的冰……” “虽然随着年龄渐长，夜宁有时会疏远我。不过我并不会因此记恨她。”赤冰凌眉间一颤，眼神一凛，嘴角挂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古怪的笑，“母后，如果你不那么着急想对宁宁下手，或许我也不会提前计划，如此着急打破一直以来维持的和平假象。” “这一切……说来都是母后您自己造就的。是您亲手为您自己选择了今日的结局。” 第九十四章 人性未泯 赤冰凌最后一席话毕，母子两人陷入长久的无言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似要将昨晚的一切血腥洗刷干净，赤冰凌听着外面的雨声，估计着这雨的大小几乎像有人在一盆一盆倾泻着大水，似乎近一百年来……都没有过这么大的雨了。 外面传来一阵沉重艰难的脚步声，赤冰凌转过头，看见东子昂手捧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壶酒和一只金杯，有四个随从跟在他身侧为他撑伞遮雨。 五人全身湿的透透的，那四人是因为大半身子裸露在外的缘故，而东子昂估计是因为刚才匆匆去办事，没想到雨越下越大，现下他头发湿漉漉毫无生气的披散在身上，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放这儿吧。”赤冰凌做了个手势，“子昂，你先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们也是。” “谢殿下。”东子昂领着四人作揖告退。临走前眼中流光一闪，其中感情有些复杂。他最后望了放在案上的酒壶一眼，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母后，请。”赤冰凌做了个“请”的手势，萧玥看了一眼金玉纹饰雕砌的酒壶外壁，露出一个不明的笑容。 没有磨叽，萧玥干脆利落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她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儿子，眼中没有一丝怨言或恨意。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萧玥有些吃惊的皱了下眉，并未感觉身体有任何反应。仿佛明白了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赤冰凌，后者却没有任何表情。 “您和父皇分处权力的天平两端，儿臣……不是傻子，同样，儿臣念着母后的扶持提携之恩，也不会轻易动您。” “您这棵大树虽倒，但根部却没有完全拔掉，您的势力仍散布在赤狼的各处。父皇顺势让我来处理您，就是希望您的余部将来……找我寻仇。” “不管出于什么方面，我必不会让他如愿。”说完最后一个字，赤冰凌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而萧玥听完他这番话却是由衷的点了点头，眼中流露赞赏之色。 “你终究是长大了……”她上前摸了摸赤冰凌柔顺的长发，而赤冰凌仍像当初一样乖顺的低下头让萧玥抚摸，临走前，他在萧玥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儿臣会好好保护母后，必不会让父皇的人有机会伤害到您。” 萧玥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赤冰凌最后行了个大礼，重重给萧玥磕了个头，然后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圣泉宫。 * 临淄那场大雨下了整整三日，三日后，消息已经传遍九州各国，传到每一处有人的角落。 “殿下。”夜允轻声唤着夜宁。这几日忙着新军训练和整理光明军现存编制内的将领名单及个人信息，夜宁已经许久未阖眼，夜允得到南冥传来的消息第一时间来找夜宁，见夜宁睡的很香，一直不忍打扰，直到此刻夜宁睁开惺忪的睡眼，夜允才上前出声。 “阿允？”夜宁皱了下眉，“什么事？” 夜允将赤狼发生的宫变告诉了夜宁。 夜宁听后沉默不语，许久突然想到什么，出声询问夜允，“再过两周……是不是到赤冰凌的生辰了？” “啊？”夜允一愣，“好像是的。” “嗯。我半年前让顾兆打的赤霄剑……造好了吗？” 顾兆是南冥第一的铸剑师，而夜宁让他打的赤霄剑则是用精致玄铁经九九八十一天灼烧炼制的，拿起来不似寻常玄铁那般厚重，却有着寻常玄铁没有的坚硬和锋利。使用起来，他的灵敏便捷程度不亚于匕首，虽不像赤冰凌用的那把匕首一般能削断头发丝，但说它削铁如泥还是可当此称号的。 “回殿下，已经做好了。”夜允回答道，“顾兆大师还专门为它打造了一个剑匣，太子殿下看过了，称赞这剑匣造的比剑还要精美。” 想了想，夜允不怀好意的笑笑，压低声音道，“不过太子殿下很生气，他说殿下将这么好的剑送给赤冰凌，却不留给他这个做亲哥的。” “呵。”夜宁被夜允的话逗笑，“你派人告诉他，就说等到他生辰的时候，我送一件比这更贵重的东西给他，让他不要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是。”夜允强忍着笑答应道。 “对了，让人亲自去一趟赤狼，将这剑送给赤冰凌，再带句话给他……就说今年不能去赤狼陪他过生辰，希望他……不要生气。” “属下明白。”夜允收回了笑容，按照夜宁的吩咐去一件件安排。 还有两日……接到通知的光明军将领有提前抵达的，已经在林啸峰的安排下暂住此地，没到的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两日后，有场硬仗要打。 * 两日的时间过得很快，燕枫的伤基本上全好了，这一日慕羽也在——他算好时间在昨日赶回了北寒山。 林啸峰亲自送来了加急赶制的炽烻皇朝太子礼制的服饰，燕枫本想让下人服饰他更衣，慕羽却坚持让他来。 “阿羽。”慕羽帮燕枫整理衣服时，燕枫突然语气凝重的唤了他的名字。 “怎么？”慕羽抬起头，燕枫却只是苦涩的笑笑，“没事。” “不用紧张，我们都在。”慕羽以为燕枫是因为一会儿要见众多资历高的前辈，还有可能会被他们指指点点，担心自己不能应对妥善，会丢了作为领袖的威严和面子，所以现在很紧张，连说话都和以前的语气口吻不太一样。 “不是因为这个。”燕枫摇摇头，“我以前做过郡王，也见过大场面，这点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听完燕枫的话，慕羽停下了帮他整理冠冕的手，面上也变得凝重，还有些忧心。 “我在想今日之后……我真的要成为一个领袖，以后……或许还会成为帝王。压在我肩上的这份担子，我到底能不能接的住？” “我不想让自己失望，也不想让你们失望。” “北辰。”慕羽一只手重重搭在他肩上，“尽力就好，没有人一开始就能做的很好。” “我会的。”燕枫勉力笑笑，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金龙纹饰，深深吸了口气。 “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大家都在等您了。”林啸峰从外面进来，用从未有过的郑重语气开口对燕枫道。 “好。”燕枫与慕羽对视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目光，燕枫微微颔首，眼中真情流露。 第九十五章 立威服人 燕枫从里面走出来的一瞬间，外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平静的扫视众人一眼，缓缓在准备好的高座上落座。 “各位，这位就是承顺帝遗留在世的唯一血脉，是皇朝继承者，我们的太子殿下，现在诸位拜见太子。”林啸峰说完，首先单膝跪地向燕枫行礼，史璋、甘隆紧随其后也跟着跪拜。 其余诸位将领相视一眼，有迟疑着跟着下跪的，还有左右摇摆不定站起来却没有行礼的。 燕枫的目光落到坐在最前面的两人，一个约么五十岁，鬓发微霜，另一个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大概才刚二十出头。 “两位见我为何不跪？”燕枫面带微笑，笑容和煦，可平和的语气下隐隐夹带着一丝王者的威严及愠怒。 “我们只是遵从元帅遗命，要找到皇室血脉辅佐其重建帝国，可是我们是绝不会跪拜炽烻钰超的儿子。”说话的是年轻的那个，嘴角的茸毛都没长齐，脾气倒是出乎意料的暴躁狂妄。 “殿下，这位是北川元帅的亲侄子，光明军将领之一，名叫炽烻晋宏。而另一位……则是光明军副将，中军统领，也是皇室一脉，名叫炽烻明齐。”林啸峰在下面小声给燕枫解释。 这两人先前夜宁给燕枫整理的名册上着重标注过，是两个难啃的硬骨头。燕枫对二人印象深刻，所以今天他们给自己整这么一出，燕枫心里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不跪拜炽烻钰超的儿子……呵。”燕枫冷笑一声，眼睛里流露出玩味的神色，“是因为炽烻钰超曾亏待过你们的北川元帅？是吗？” “若不是炽烻钰超对我们元帅百般猜忌，我们元帅何以处处被排挤。当然，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因为自己的刚愎自用亡了国，但他竟然连累我们元帅为他血战至最后一刻，在蓝河河畔丢了性命！”炽烻晋宏说及此，两行热泪抑制不住往下流。光明军其余将领听完炽烻晋宏一席话，每个人眼里都流露出遗憾、痛惜和愤恨的神色。 “炽烻北川……因为皇室血脉旁支的原因，一直被炽烻钰超排挤。”燕枫缓缓开口，神色平静，“此事我是知道的。” “但炽烻北川并未因此怨恨皇室和当权统治者。相反，他一直在尽自己所能护炽烻皇朝一方太平，更是为保护我……与叛军周旋，最后身死蓝河河畔。”燕枫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睛里的光却变得彻骨凄寒。 “但是各位，炽烻北川元帅对皇朝一直是持一个臣子的本分，从无半点逾矩。所以蓝河身死之后，北川元帅的事迹传遍九州各地，成为无数人心中敬仰的神。” “而如今你们作为北川元帅最信赖倚重的将领，却在今日对我无礼！如果日后此事传开，会不会有人说北川元帅的后人不尊重他们的君主，不再尽一个臣子的本分，那么这件事的过错，只能是炽烻北川御下不严！教导部下无方！” “你！”炽烻晋宏气的七窍生烟，面目扭曲。而坐在他身侧一直不说话，脸色板正的炽烻明齐却在此时伸手将炽烻晋宏指着燕枫的手拉回。 “将军不必动怒，我并不是要对北川元帅不敬的意思。”燕枫看着炽烻晋宏，神色有些许变化，“既然今天诸位赴约而来，我想你们并不是为了要在这里冲我摆脸子，历数先皇炽烻钰超当年对北川元帅的不公。” “你们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完成北川元帅的遗愿，也为了自己心中的不甘，期盼着炽烻皇朝能光复，这江山……还能重新回到我们手里。”燕枫平静的扫视众人一眼，继续开口，“哪怕皇室嫡系曾对你们有多少不公，你们心里有多少怨恨，但终究你们还是想光复皇朝。” “皇朝在，你们在这世间就有一席容身之处，皇朝亡，你们就只能在这凄寒的北寒山一年又一年的熬着日子。” “所以诸位。”燕枫深深吸了口气，庄重的开口，“不妨先心平气和听我说几句。” 林啸峰起身，示意所有人坐下。然后将目光看向燕枫，示意他可以开始。 “首先，我不是炽烻钰超。”燕枫神色凝重，却无半分紧张，“炽烻钰超做的事，我并不认可。我能向诸位承诺的就是若我成为炽烻皇朝的统治者，我会给诸位一个光明前程，若日后炽烻皇朝能统一中原，我许天下黎民一个太平清明的盛世。” 底下众人都在不出声打量着这个新的领袖，未来的帝国主宰者。燕枫年纪不大，但谈吐有度，面对这么多人丝毫不怯，身上有股王者特有的气息，凛然而不可侵犯。 虽对燕枫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但仅凭今日一面，众人对这个少年太子的感觉还是非常良好的。 莫名的，刚才燕枫一席话放在哪里都好像是空口许诺，大放厥词，但诸位光明军将领听完后都毫无理由的相信，并不觉得有任何质疑。 “对于北川元帅……炽烻皇朝对不起他……皇室嫡系更对不起他。所以现在我作为炽烻皇朝嫡系的最后血脉，我能承诺的就是不负北川元帅舍命相护，必会好好统率炽烻皇朝遗留军队，重建盛世之辉煌。” 说完这句话，燕枫的目光依次扫过林啸峰、史璋和甘隆，“我们用了一个月时间训练出一支装备精良，战斗力可以与当今五国一较量的新军。我为这支新军命名为灭灵军团，由光明军副将林啸峰暂任新军总统领一职，史璋、甘隆两位将军任新军副统领。现在各位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分出部分人马加入新军，我同样会授予各位新军中的军职。” “各位。”林啸峰起身替燕枫补充，“这支军队就是炽烻皇朝嫡系王军，隶属于太子殿下麾下，由太子殿下直接任命军官和调遣。目前这支军队规模已有五千人，装备配备的都是正规军队的盔甲武器，远比我们现在个人的部队配备的装备要精良。我希望各位能好好考虑，此事……我和太子殿下不会勉强大家。” 林啸峰此话一出，底下议论纷纷。诸位光明军将领大多与林啸峰熟识，都很相信他。经林啸峰这么一解释，众人都明白这支军队在以后意义重大，是与燕枫这个未来皇帝打好关系的关键一步。 今日的选择决定未来的命运。 于是除了炽烻晋宏和炽烻明齐两人之外，其余光明军将领均表示愿从所部抽调一千到两百人马不等加入新军，同样，燕枫在林啸峰、夜宁、段瑞等的协助下有条不紊规划人马，并根据每人贡献的兵马给予相应在新军中的职位。 “诸位。”处理完这一事宜后，燕枫清了清嗓子，对众人开口，“现在九州动荡，五国中赫兰已初现乱象。我们的机会很快就要来临，接下来所有人要行动起来，训练各自部队，枕戈待旦！” “是，殿下。”这回包括晋宏明齐在内所有人都起身答应，只是炽烻晋宏还带着些情绪，答应的不痛不快，显然不可能在初见这么短时间内就心甘情愿臣服于燕枫这个炽烻皇朝新的统治者。 但燕枫并不见怪，反而暗自给自己订下一个小目标——搞定炽烻晋宏和炽烻明齐两块最难啃的骨头，要让他们总有一天舍掉对炽烻钰超嫡系子嗣这一偏见服从听命于自己。 “还有一事。”燕枫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再度开口，语气中有一丝危险与冷定，“众人可知……成得厥成得臣兄弟派人刺杀我之事？” “知道。”一个将领出声应答，其余的则是互相对视一眼，似是明白这个年轻领袖的意思。 “我不确定这么多年，在诸位之中是否有人……已经不再忠于皇朝。”燕枫突然咧开嘴角，微微一笑，“人心易变……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有人神情紧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燕枫，想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想怎么做。 “诸位不用紧张。”燕枫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姿态，“我可以理解诸位，同样不会强求诸位留下。所以我给你们三日的时间，若在你们之中有人已经归顺于五国中的任意一国……不愿再效忠皇朝，你们可以在这三天时间内自行离开，任何人不得阻拦或是进攻。” “如果有人曾经效忠于五国，现在愿意重回皇朝怀抱，即使日后我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只要从现在起心向皇朝，以前的事……谁也不会再提，也不准再提。” “留下的就是愿意从此以后追随我炽烻舜华，追随皇朝的！如果日后出现像成得厥兄弟一样的叛徒，别怪我没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到那时我会……毫不留情……全部处死。” “对于叛徒……零容忍。” 最后几个字，燕枫说的极轻却极冷，他那妖邪的笑令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各个背后都生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诸位听明白了吗！”林啸峰冲众人大喝。 “是！”所有人都是肃然起立，掷地有声，“忠于皇朝，绝不背叛。” “好。”燕枫满意的笑笑，“要说到做到才好。要时刻记得成得厥兄弟的下场……不要连累底下的兄弟。” “明白！”众人皆低头不敢多话，直到燕枫离去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啸峰兄啊……我们这位新皇……可比先帝强上百倍。”一个将领走过来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却有欣慰的表情，“看他今日这凌驾众人之上无一丝胆怯的气势……我突然觉得光复炽烻皇朝……是有希望的。” “呵呵，太子殿下……我初见他时就觉得此子不同，颇有当年北川元帅之风范。”林啸峰笑呵呵的回答那人的话。 “啸峰叔，不要拿炽烻钰超的儿子与我叔父作比。”炽烻晋宏突然走过来，脸上犹自带着愠色。众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纷纷向林啸峰见了个礼结伴下山告辞。 炽烻明齐与林啸峰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他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拉了一把炽烻晋宏，“走了。” “明齐叔，我……”炽烻晋宏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林啸峰微微笑了一下，冲炽烻明齐点了个头，目送着这两位冠着炽烻姓的将领离开。 第九十六章 王殿争位 从前面退到后堂，燕枫长长松了口气，抬眼便看见微笑着等在那里的慕羽，心情一下子舒畅了不少。 慕羽递过来一杯水，燕枫饮尽后轻声询问慕羽，“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如今招兵的环节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等你起事了。”慕羽回答道，“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直到北寒山燃起誓师的狼烟。” 燕枫听后心事重重的点了个头，许久才吐出一口气来，“想来这一天就快到了。” 这时，夜宁和燕辰泽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燕枫停止了和慕羽的对话，转而将目光落到二人身上。 “辰泽，你明日动身下山去幽夜阁，让阿宣哥和奕宁开始准备将寄存在黑市的盔甲武器分批次秘密运输过来。回来时顺便把文辗带过来……有他在多了一个可用之人。” “是。”燕辰泽拱手，退下去做准备。 “刚刚接到消息，赫兰布鄂的贴身太医有两个逃至西秦，还带来一个消息——赫兰布鄂估计就这一两日了。”夜宁出声对燕枫道。 “赫兰布鄂的太医逃到西秦？”燕枫皱了皱眉，“赫兰怎么了？” “赫兰布鄂的两个好儿子：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发出声明，称太医院若不能医治好他们的父亲，他们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现在赫兰人人自危，没逃出去的已经被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击杀，现在赫兰布鄂身边留着的太医都战战兢兢……你说这两孝顺的好儿子打的什么主意？” 燕枫和慕羽一听便明了，相视一眼，眼中流露出复杂的表情。“看来我们是赶不及第一时间加入即将到来的混战中去了。” “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夜宁开口道，“听说西秦和赤狼都开始不安分起来，让他们先上，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南冥那边应该会加入赤狼阵营。万一到时候起冲突……夜宁……我怕你在中间会为难。”燕枫看夜宁的神色很复杂，里面隐隐含着对她的担忧。 夜宁则是淡淡一笑，并不作答。慕羽在旁边看着，适时的干咳一声，扯了扯燕枫的衣袖，用温润如水的声音轻声对他道，“走吧，陪我四处走走。” 燕枫侧头看了慕羽一眼，又看了夜宁一眼，眼中神色变换了一下，最终微微颔首，跟着慕羽出了山洞。 * 赫兰 皇宫 王殿 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的干瘪老头静静躺在金玉砌成的龙床上，他的腹部微微起伏，显示出这个人还尚未死去，不过看他形容枯槁的样子，死亡的大门在这几日估计就要敞开了。 赫兰翼静静地跪立在下面，默默注视着病榻上的父亲。他是那么的苍老，须发像被风干了似的，乱作一团，毫无生气。面皮只有薄薄一层，好像一捅就破，单薄的嘴唇微微发颤，好像身体里极度痛苦，面上眉头拧做一团，憔悴的让人根本无法想象此人年轻时是如何英雄威武。驰骋疆场如草原上的雄鹰……带领赫兰发展成北方一个强大的国家。 在赫兰翼的前面，他的两个哥哥——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站的笔直，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行将就木的父亲，并无半点不忍或悲色；相反，他们的眼里有火光在燃烧——那是对权力熊熊燃烧的渴望以及看到龙座正在向他们招手。 赫兰高利不动神色望了赫兰达瓦一眼，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弧度。——派去赤狼的使者昨日带回消息，赤冰凌同意了和亲的请求，愿将赤狼公主赤云焰许配给赫兰高利，这意味着赤冰凌正式表明态度愿意支持赫兰高利，助他夺位。 赫兰达瓦的心中却并不太好。他得知赤狼站在弟弟赫兰高利一侧，这样他夺位的胜算就降低了一分。而西秦那边至今尚未给出明确答复，赫兰达瓦捉摸不透秦文裕到底在想什么。 侍立后方大殿上的臣子们各有各的盘算，他们看着前方的三位皇子，心中已拿好主意要站在哪边阵营。 大殿上众人皆心怀鬼胎，气氛安静的让人害怕，没有人去管病榻上那个将死不死的老皇帝，都在谋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赫兰翼看着此情此景，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悲凉，他缓缓合上眼眸，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就在这时，躺在病榻上的活死人赫兰布鄂突然发出微弱的咳嗽，底下众人都在一瞬间将目光挪到赫兰布鄂身上。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不明的眼神，又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赫兰翼。 在赫兰布鄂没断气，赫兰翼没被赶出赫兰时，赫兰达瓦和自己的二弟赫兰高利算是结成了暂时的同盟。 跟随赫兰布鄂多年的大监附耳上前，想听赫兰布鄂有何吩咐。赫兰布鄂从喉管里微弱的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音来，“翼……翼……来。” “三殿下。”大监轻轻叹了口气，难掩面上的悲色与不忍，回头沉重的唤跪在下方的赫兰翼。 赫兰翼的两个哥哥回头看了赫兰翼一眼，自动推开一条道。赫兰翼站起身调整了一下情绪，缓步上前跪在父亲床榻边。 “翼儿啊……”赫兰布鄂伸手去摸小儿子的头，浑浊的眼球里被热泪充盈着，“为父……大限将至……赫兰的未来……就靠你了……” “父皇……”赫兰翼不忍看着父亲衰弱的面庞，脑海中与之相映浮现着年幼时父亲带他骑马驰骋在广袤无际的大草原上。欢声笑语仍回荡耳畔……只是昔年那个体魄强壮，弯弓搭箭的草原霸主……如今…… 赫兰翼不敢再往下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阿翼……别哭……”赫兰布鄂吃力的伸出手，用一双布满皱纹皮包骨头的大手颤颤巍巍拭去儿子脸上的泪水，“草原的男儿……不要轻易落泪……更不要……随便显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最后几个字说完，赫兰布鄂仿佛气力不济，喉管微弱的颤抖，发出低沉的咳嗽声，赫兰翼心疼的抓住父亲的手，赫兰布鄂却在一瞬间借力狠狠抓住赫兰翼，眼睛里的浑浊在一瞬间消失，有着从未有过的清醒与严肃。 他的眼睛仿佛有火一般灼烧着赫兰翼，让赫兰翼睁不开眼，无法呼吸。就在那一刻，赫兰翼感觉到父亲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冷冰冰的，握在手里竟冻得人一个激灵。 赫兰翼倏地抬头，对上父亲一双颇有深意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在无声的对他诉说着什么，赫兰布鄂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眼睛一闭，双腿一蹬，驾鹤西去。 底下的赫兰达瓦、赫兰高利和群臣都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见赫兰布鄂手一垂咽下最后一口气，于是纷纷松了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尘埃落定。 大监从王殿书案后的暗格里取出赫兰布鄂早已立下的遗诏，缓缓行至群臣前，双手一抖喽，将遗诏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遗诏～” 所有人双膝跪地，低头静听。 “江山之大，宗庙社稷之重，必有君主。三皇子赫兰翼，仁孝慈爱，谦逊有礼，人品贵重，历练有成。依祖宗规矩，立三皇子翼为太子。朕崩后，太子可于王殿即刻即位，望赫兰群臣尽心辅之，助新王创不世之霸业，钦此～” “慢！”赫兰高利在大监念完最后一个字突然大手一挥，神色庄严肃穆，转过身扫视底下众臣，“诸位大臣，江山之大，社稷之重，为赫兰君主者，必须有能力领导整个国家。而三弟赫兰翼……” 赫兰高利说及此，目光随之落在跪在地上有些失魂的赫兰翼身上，“年纪尚轻，文不成武不就。弓马骑射……呵……更是不足以服众。所以赫兰高利在此，想请众位仔细考虑清楚……新王人选……不可草率轻举。” 此言一出，底下议论纷纷，唯有三人不动声色立在那里，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令人猜不透他们此刻心中的所思所想。 这三人便是赫兰国三位首席元老——古斯茂、古斯塔和古斯莽。 虽然都冠“古斯”二字，但三人并非兄弟，只是都来自长老一族“古斯”族。 其中古斯茂是赫兰国主亲封的军师，但他在储位以及继承一事上态度一直不明，令三位赫兰的皇子都捉摸不透。古斯塔和古斯莽则很痛快，古斯塔主张立长子赫兰达瓦为君，而古斯莽则是一位唯礼法主义者，坚持应该遵循老祖宗传承下来的规矩，拥最小的皇子赫兰翼为皇帝。 底下的文武官员文官心里大多支持赫兰翼，而占了朝堂大多数的武将则分别支持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因为在他们心中勇者才配做草原之主，赫兰的王位必须由草原的雄鹰担任。 而赫兰翼偏文弱，很少上战场，就算随军出征也多半坐镇军中不露面，所以在他们眼里一向是对赫兰翼有些许鄙视的，只是不在面上表露罢了。 “我认为二皇子所言……不无道理。”二皇子派一名武将率先站出来支持赫兰高利。 赫兰达瓦的拥戴者，在赫兰位高权重的左大王——格里高利·布尔丹，在那名武将之后慎重的从官员之首向前一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语气对群臣开口，“先帝尸骨未寒，尔等现在应当做的是为先帝发丧。至于新君人选……留至一切尘埃落定，先帝下葬帝陵后，再行商议。” “可……”又一名武将探出个脑袋欲开口，被布尔丹凛然的气势和恫吓的眼神吓到，支支吾吾最终闭了嘴。 “左大王说的是。”赫兰高利眼珠一转，面上很快露出温和友好的表情，打破这一僵局，“为父皇发丧一事……就由我和大哥，以及四位长老一同操办，新君人选容后再议。如若这几日让我在皇宫里听到有人擅自议论此事，那么别怪我不念旧情……一律依法惩处。” 赫兰高利开了口，底下官员不再纠结，纷纷恭顺的低头应“是。” 赫兰高利和大哥赫兰达瓦再次对视一眼，二人领头率先出了王殿。 第九十七章 生辰贺礼 赤狼 东宫 赤冰凌换上宫中尚衣局刚刚进献上来的金丝纹龙太子服饰，正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练字。 整面纸上反反复复就那么一个字——“宁”。 赤冰凌的眼中是平时少见的柔情，每每只有独自一人待在书房中，燃着一炉宁神香，放松身心在纸张上挥洒墨迹，他才觉能得片刻安宁。 如果九州早点一统就好了……赤冰凌时常在心中这么想。他从东宫移到皇殿，坐上那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龙椅，叱咤风云……人生至高理想，莫过于此。 如果还能有她的陪伴…… 想到这里，赤冰凌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美好的时光却被东子昂一声突如其来的“殿下”打破。 赤冰凌狠狠皱了下眉，眼中燃起一丝怒意。 “说！” 东子昂一愣，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言简意赅向赤冰凌禀报来自赫兰的消息。“禀殿下，赫兰国主赫兰布鄂两日前崩逝，赫兰对外公布消息，却迟迟没确立新君人选。” “知道了。”赤冰凌并不意外，神色平淡，“父皇那边打算派谁前去吊唁？” “如果消息没错的话……应该是南辰王友泷殿下和皇族库狄娄将军。” “嗯。”赤冰凌点了个头，观面上表情，这两个人选是在赤冰凌意料之中，“嘱咐奚泽见机行事，去了赫兰尽快与赫兰高利取得联系，想办法久留赫兰。” “是。”东子昂应声道。 “想来这些父皇应该也想得到。”赤冰凌微微一笑。这句话他说的不冷不热，也没有任何语调，让人猜不透他是否话里有话。 “殿下。”赤冰凌刚和东子昂交代完，刚刚升任东宫羽林卫副统领，受封子爵的紫洛从殿外匆匆进来，“殿下，南冥有人求见。” “谁！”一听来自南冥，赤冰凌整个人全身上下的神经仿佛都被激活了，再听不进其他话。 “回殿下，来人自称夜宁殿下麾下副将，名叫时凤麟。”紫洛忙回答道。 时凤麟和夜允都是夜宁麾下两大得力战将，亦是她的左膀右臂。只不过时凤麟不似夜允般常随夜宁身侧，也很少被夜宁外派执行任务，所以这个名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听着很陌生。 连东子昂都是一皱眉头，似乎怀疑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赤冰凌却是认识时凤麟的，他眼睛一亮，吩咐紫洛道，“带他过来。” “是。”紫洛领命退下，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领人进来了。 时凤麟手捧一个十分精致的剑匣，见到赤冰凌后缓缓躬身行了个礼，“外臣时凤麟见过冰凌太子。” “免礼。”赤冰凌面见时凤麟时保持了在外人面前太子的风度，一言一行都十分端正，只是他的目光早在时凤麟进来的那一刻，便一动不动落在他手中巧夺天工、光彩耀人的剑匣上。 时凤麟不是傻子，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有一抹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双手向前递上那剑匣，温和而又恭敬的对赤冰凌道，“这是我家殿下给太子殿下您的生辰贺礼，为防止下人毛手毛脚，特意嘱咐外臣亲自送到殿下您的手上。” 赤冰凌用目光看向东子昂，东子昂会意，上前接过剑匣转呈给赤冰凌。 赤冰凌打开剑匣，被玄铁剑发射出的光炫住了眼睛。 时凤麟称职的给赤冰凌讲解这把剑的贵重，“这把玄铁剑是我国铸剑大师顾兆受殿下所托而制。选用九州最优质的玄铁，经淬火炼就九九八十一天打造而成。殿下算好了日子，近日方制作完毕就命外臣送来，如殿下所估计的，时间正好合适。” 赤冰凌一只耳朵听着时凤麟的话，手上已经按捺不住轻轻从匣子里取出那把白光闪闪的玄铁剑，小心翼翼抚摸着剑身。看他眼中柔情的目光，仿佛世间一切珍稀的物品与它作比都得自惭形秽。 指尖轻柔的拂到剑柄处，赤冰凌看见在剑身尽头刻着一个小小的“凌”字，周围点缀着金粉，显得格外突出。仿佛那个小小的字在闪闪发光，冥冥中似有若无预示着什么，使赤冰凌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 “果然……她总是那么细心……”赤冰凌在心中默默开口。剑上刻了他的名字，这就表明这把剑是她为他量身定做的，从一开始她就想好要把这把剑送给他。 “这把剑可有名字？”赤冰凌抬起眼帘看向时凤麟。 东子昂吃惊的发现此时的赤冰凌说话的语气竟要比往日最温柔时还要温柔上三分。 时凤麟迟疑了一下，回答赤冰凌道，“殿下好像……以赤霄命名此剑。不过殿下当时只是随便取了个名字，她的意思是这把剑送给了太子您，便由您来为之命名。” “帝道之剑……赤霄也。”赤冰凌小声嘀咕，“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斩白蛇，荡天下！阿宁……虽然你平时有意躲着我……但你……仍是最懂我的。” 时凤麟离得近，约么听见了几个字眼，神色间有些复杂。——难道殿下取名赤霄，当真有什么深意在其中？ “本宫有一把快而锋利的匕首，如今又有宁宁送的宝剑……两项俱全……呵……甚好，甚好。”赤冰凌说完，挥剑斩落桌案一角。这把赤霄剑不负其名，一剑下去桌角毫无留恋落了地，无半分拖泥带水。 赤冰凌冲着剑吹了口气，闭上眼睛感受到来自剑身的鸣响回应，他不由的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果然是好剑。” “殿下不妨去院中试试。”时凤麟开口道，“此剑长而不重，灵敏轻薄，如殿下这般的剑术高手，用此剑时……甚或可杀人于无形。” “好。”赤冰凌依时凤麟所言提剑去院中一试，果然一剑挥落，带起的气流在空气中卷起一股力，吹落了树上的叶子，落下来十几片。赤冰凌将动作连贯，发现将此剑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可在身周形成一股护体气流，进能杀退敌手，退能护自身周全。 时凤麟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见赤冰凌此刻心情好到了极致，才见缝插针将夜宁让他带的话传达给赤冰凌，“殿下知道您缺一把趁手的好剑，所以造此赤霄赠送于您。殿下说……今年您的生辰她恐怕无法亲临为您庆贺，不过殿下对您的情谊都包含在这柄赤霄剑中，希望太子殿下您能谅解。” 赤冰凌微微一顿，却并没有说什么。在时凤麟呈上礼物时他便猜到今年自己的生辰夜宁恐怕无法到场，此刻时凤麟将话说出来，算是应证了赤冰凌的预料。 不过赫兰局势随着赫兰布鄂的死浮现出埋在深处早有征兆的动荡，赤冰凌想想自己这个生辰恐怕也过不了。既如此，也没什么可惜的。他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转过头来平静的对时凤麟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后告诉宁宁，本宫……不会怪她不能来。让她照顾好自己，你们……也要替本宫照顾好她。” “是。”时凤麟低头应声，“太子殿下放心，外臣和夜允，会好好照顾我家殿下。” 第九十八章 西秦的布局 各国反应迅速，在接到消息后纷纷遣使前往赫兰吊唁，一周后老赫兰王赫兰布鄂下葬帝陵，大晟、南冥两国的使者办完了自家君主交代的事后从赫兰境内改道回国，而心怀鬼胎的西秦和赤狼来使则寻了理由分别留在皇长子赫兰达瓦和皇次子赫兰高利的府上。 野心勃勃的两位皇室继承人各自筹备，开始迈向争夺皇权的道路。 * 此刻 西秦皇宫 御书房 秦文裕登基后，将潜邸时跟着他的江彬和世奎二人安插入朝，江彬入了礼部，此次跟随驸马亲王白熠前往赫兰吊唁，受秦文裕之命给白熠打下手，辅佐白熠妥善料理赫兰的局面。 世奎则入了兵部，做了一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后来被秦文裕升迁至皇家秘密情报局，隶属天枢阁下，成为天枢阁的一员。 值此用人之际，秦文裕调动了所有能信任的人，此时世奎刚刚接到远在赫兰的江彬传信，马不停蹄将未拆封的密信亲自送到皇宫。 秦文裕拆开信笺浏览了一遍，神色不动的吩咐世奎，“传朕口谕，宣御史台御使郑维，北定王明楚进宫。” “是。”世奎领了旨意，办事很利落，不过半个时辰两人便齐齐进了宫，在大监的指引下来了御书房。 “参见陛下。”二人行礼。 “免了。”秦文裕抬手，目光扫过二人。——郑维作为文官之首，本应任左丞之位，不过西秦一向崇武，加上朝中职位大都被白熠和明楚两方分别占据，所以郑维才被安排仍留在御史台做总领御使。 “白熠和江彬已经住进了赫兰达瓦的府邸，人身安全暂时不用担心。刚刚江彬传来消息，赫兰布鄂下葬后，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联手驱逐了赫兰翼。赫兰翼在军方无威望无势力，手上也没有虎符兵权，暂不足为虑。” “朕今日将你二人唤来是想问问你二人对接下来的布局有何看法？” 郑维和明楚对视一眼，明楚谨慎的站出来一步，拱手开口，“臣认为白熠亲王此次带了亲兵三十，在人数上不允许我们轻举妄动。所以我们应当利用赫兰达瓦的人马办事，让他的人在正面战场与赫兰高利较量，同时为了以防万一，臣建议调遣边防军统领南鼎铭率军近逼两国边界，对赫兰形成威慑，这样一来相信无论如何，赫兰高利都不敢轻易得罪我们。” “臣附议。”郑维支持明楚道，“陛下，现在战局尚未开始，烽火还未燃起，依照赫兰人的规矩，只有先开火较量一番，方知下一步该落子何处。” 秦文裕微微颔首，“二位卿家说的有理。那就这么办吧。”说完，他转头吩咐侍候一旁的大监，“传令中书拟旨，就按明楚刚才说的安排下去，另外传御修冥进宫，朕有特殊的任务要交给他。” “老奴明白。”大监领命退下。 明楚趁刚才秦文裕下达命令时偷偷瞟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时迟了一秒，恰好与秦文裕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那一刻他看见了秦文裕作为一个帝王的野心，想来他找来御修冥应该也与赫兰之事有关。 “你们先下去吧。”秦文裕看了两人一眼，语气淡淡的，似是有些疲倦，“明楚，若是白熠办不好此事。朕……，有用的着你的地方。” “臣惶恐。”明楚忙拱手敛眉，自谦道，“必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有交托。” “去吧。”秦文裕揉了揉太阳穴，合上了眼。郑维和明楚不再耽搁，一前一后退出了御书房。 第九十九章 北面平原第一次战役 赫兰 北院军营 赫兰军方分北院南院，北院掌握在赫兰达瓦这个皇长子手上，而南院则由军方两大权臣——腾格里擀和布木乌斯曼分掌一半。腾格里擀是赫兰高利心腹，而布木乌斯曼则保持中立。他为人圆滑，做事老道，赫兰高利来南院接管兵权时他二话不说就将自己对南院军的控制权交给了赫兰高利，自己则跑回家静观局势进展。 白熠作为西秦主事人，赤友泷作为赤狼主事人，他们在与各自支持的对象商议后于赫兰布鄂逝世十五天后的这个日子，在北面平原打了第一仗。 赫兰高利出动南院最精锐的轻骑兵，与赤友泷带来的一千赤狼铁骑在赤友泷和库狄娄的率领下向赫兰达瓦发动了进攻。 白熠虽在疆场上混过，也立下了不少军功，可还不具有独当一面的大将能力。江彬对这方面更是不通，两人接到消息第一反应想的是赤友泷那一千铁骑怎么入的赫兰境内，后来被赫兰达瓦脸红脖子粗吼过神来，白熠才与赫兰达瓦商议后下达命令，出动两千长枪兵和一千弓兵，派两个步兵团上去迎敌。 赤友泷方看到对方作出的回应后丝毫没有慌乱。他挥舞着大马刀横冲直撞，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对方的流矢射中。赤狼人在主帅带领下一边砍人一边发出“嗷嗷”的狼嚎，白熠和江彬都是斯文人，见此场面眉头一皱，他们虽然也亲自上阵，可主帅对手下士兵的鼓舞力远不及赤友泷和库狄娄。 这倒不算什么，重要在于白熠没有料到的是赫兰达瓦的长枪兵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本来按照兵法 论，长枪兵在战场上是克轻骑兵的，谁知道赫兰达瓦部队的长枪兵少经训练，装备简陋，竟然还发生马刀将长枪拦腰斩断这种荒唐事，气的白熠一个劲咒骂。 没办法，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眼看赫兰高利的部队冲垮了白熠部署的长枪兵和弓兵方阵，白熠忙向天发射信号弹。 赤友泷和蛰伏远处的赫兰达瓦同时看到了天空中的信号，赫兰达瓦一夹马腹率领两千骑兵挥舞着大刀赶来增援。 后面扬起一阵黄沙，气势汹涌。赫兰高利的人马看见已经被自己杀的丢盔弃甲的赫兰达瓦军竟还留了后手，一时间都有些晃神，而溃散奔逃的赫兰达瓦长枪兵和弓兵见到了自己的主上陡然燃起一股热血，全身上下的战斗力重新被激发，纷纷捡起武器重又返回战斗。 赤友泷和库狄娄对视一眼，赤友泷策马到库狄娄身边，小声询问他道，“依将军看，我们是否要与赫兰达瓦的骑兵部队正面较量。” “郡王，臣以为北院骑兵优于南院，况赫兰高利是新接管南院，此仗我们可以收了，请发鸣金令！” 赤友泷得到和心中相同的想法，高声命令鼓兵击鼓鸣金收兵。赤狼铁骑在库狄娄带领下收尾断后，赫兰高利的轻骑兵则在赤友泷率领下先行撤退。 赫兰达瓦及时赶到收割一波，本想趁机去追收兵的赫兰高利，被白熠拦住。“王爷不可恋战，那边是赫兰高利的地盘，小心埋伏。” 赫兰达瓦想想有理，于是两方各自收兵更换战马，预备着晚上再战一场。 第一百章 北面平原第二次战役 赫兰高利军营 赤友泷、库狄娄和赫兰高利三人齐聚帅帐。点着一盏微弱的烛火，三人开始商议接下来的事。 “二位将军有一事可能不知。”赫兰高利扫了二人一眼，决定将留的一点没有说出来的告诉二人。 “按照我赫兰风俗，皇城和皇宫可能是举国上下最豪华的一处固定建筑。所以我和赫兰达瓦谨遵这可以说大家都知道的规则也可以说成是风俗。我们开战的地点之所以选在北面平原……也是双方默认不能损毁皇城任何建筑。” 赤友泷和库狄娄对视一眼。——赫兰高利之所以先前没说出来这个有些隐晦的秘密，恐怕是担心日后万一赤狼出兵赫兰，会以此挟持住赫兰人民。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赤友泷将双手撑住身体，一字一句吐出来，“你和赫兰达瓦现在在争夺皇城的控制权，所以此战的结局就是一方胜利，留驻皇城，一方败逃，远走他方。” “是这样。”赫兰高利点头。 “既然此战是生死攸关的一战，那我希望王爷能对我交个底。”赤友泷的语气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使赫兰高利浑身寒毛一凛，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和赫兰达瓦对上，到底有几分把握。” 赤友泷果然没有一句废话，开口就直切主题。赫兰高利额上升起一丝细密的汗，犹豫了一下，慎重开口，“北院兵力一直掌握在赫兰达瓦手中，而我虽然在军中也有些威望，可南院兵马……一直分掌腾格里擀和布木乌斯曼手中。阿擀是我的人，他手下的兵自然都听我调配。” “可布木乌斯曼的人……虽然表面服从，可人心隔肚皮，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会……” 赫兰高利话没说完，被赤友泷一伸手打断，“王爷只需拖一周便好。” “此话怎讲？”赫兰高利眼神一亮。 “虽然老王上刚刚病逝，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太子殿下决定即刻让您与公主完婚，近日估计会派使臣和兵马护送公主北上。这样一来，赤狼的兵马可趁机入赫兰。” “太好了。”赫兰高利有些惊喜，“不知贵国将会派多少人过来。” “太子殿下准备调两个军团，约五千人过来。”赤友泷回答，“不过……” 赫兰高利再次将目光看过来，“太子殿下本人，会悄悄混在使臣队伍里……一道北上。” 赫兰高利惊讶的长大了嘴，心“砰砰”直跳，激动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郡王殿下，咱们是否该商量下晚上的作战计划。”库狄娄适时打断二人的对话，赤友泷“嗯”了一声，对库狄娄道，“将军的意思是……” “在大平原上对决，只能正面硬碰硬。”库狄娄没什么好脸，他对于帮助夙敌赫兰这事一直不太乐意，“给我五千骑兵，今晚试试闪回战吧。” “那一切就有劳将军了。”赫兰高利拱手作揖。 晚上，大草原的夜繁星闪烁，照的草原那不同于中原有些偏蓝的夜空更加明亮泛光。 底下两军营帐灯火通明，所有士兵都举着火把枕戈待旦，两军统帅正在主席台上进行着最后的誓师。 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站在最高的了望台上，曾经因驱逐三弟赫兰翼走到一起，现在因最后的皇权争夺撕破脸面，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动起手来都是毫不留情。 赫兰达瓦这边白熠任统帅领兵作战，赫兰达瓦和江彬留在大营通观全局，那边赫兰高利留守，库狄娄为先锋，赤友泷做支援。 号角声起，惊的早已沉睡的大地为之一颤。库狄娄打了几个手势，只见五千骑兵分三路站开，从正上空看呈现一个倒三角形。白熠谨慎，加之在西秦领的都是重甲兵或步兵，很少带骑兵团作战，所以排了个圆形阵列呈环形防守式。 库狄娄一马当先，领着中路两千骑兵直直杀向白熠军，左右两支则依照库狄娄吩咐从两翼突袭。 白熠一见库狄娄的打法便心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大手一挥，先前准备了一百个重甲兵围在白熠领的中路身侧，此时那一百个重甲上前一步与两侧外围的骑兵交换，纷纷将甲盾亮在外面借用重甲之力袭击马腿。马上的骑兵一个前倾纷纷滚落马下，脸刚沾地还没来得及呼口气便被重甲后的马刀砍了头。 “撤！”库狄娄见状当机立断下达命令，身侧跟着的骑兵马上挥舞起大旗。正在冲锋的两翼左右军勒马便回，白熠则迅速下令让骑兵与重甲兵换位前去追击。 “换百鸟阵！”库狄娄下达指令，跟在左右的将领俱是一蒙。一个将领犹豫了一下，怯生生的开口质疑，“将军，这恐怕来不及，很可能会发生踩踏自乱阵脚的事。这……” 他话还没说完，库狄娄已是大手一挥，“两翼不要动，中路变阵。两翼这轮先撤到后方，中路为先锋上！” “是。”将领领命打旗语吩咐下去，训练有素的骑兵接到新的命令没有任何质疑，立刻照做。虽然和撤回来的两翼有些碰撞摩擦，不过并没有造成混乱。 “这个西秦将领狡猾保守的很。他既然喜欢用圆阵，那本将成全他。”库狄娄冷哼一声，对左右道，“拿我的弓来！” 左右将弓扔给库狄娄，库狄娄一边御马一边弯弓搭箭，瞄准一个重甲兵一剑穿喉。只见血从重甲兵脖子上如泉涌般哗啦啦的流。士兵的喉管发出几个“咿喔”声便十分痛苦的咽了气。 “发信号给南辰王，快！”库狄娄高声命令，手上却不听片刻弯弓又是一个。 跟在他左右的骑兵不用库狄娄吩咐，自己便将马刀收回鞘中换背在身后的短弓。他们从挂在马上的箭篓里取出特制的“穿云箭”，毫不费力的射穿重甲的甲胄，将白熠依赖的重甲兵终结。 白熠见此场面额上一阵阵涌起大颗大颗的汗珠，心下开始有些慌乱。听到前方多了一群喊杀声的来源，白熠抬眼一望，见敌方来了一伙援军，心下更觉糟糕。 圆阵在没了重甲兵后显然不管用，白熠脑子一热，也下达命令更换阵型，“换数阵！”?库狄娄和前来增援的赤友泷回合，两人合兵一处，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眼见白熠自乱阵脚换了数阵，两人相视一笑。 “包抄！”库狄娄下达最后一个命令。 之前撤到后方的两翼军重新派上用场，他们与中路军拉开一个v字型快马将白熠军团团围住。 战争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四更天时以赫兰达瓦亲率人马救走白熠宣告结束。 此战赫兰达瓦损失重甲九十八人，骑兵三千，赫兰高利方南院军损失五百轻骑，助战的赤狼军损失三百铁骑。 东方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鱼肚白时，赫兰高利以胜利者的姿态成功入驻赫兰帝都上京城，不过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 本书为17k平台首发，支持正版，抵制盗版！ 第一百零一章 御驾亲征 西秦 雍京 皇宫 太极殿上早朝刚完，西秦帝秦文裕留了御修冥和明楚，神色阴郁的开口对二人道，“白熠真是个废物，出手第一仗让赤狼那帮人打了个惨败，最后还要让赫兰达瓦出兵救他，真是丢尽了朕的脸。” “皇上息怒。”明楚拱手道，“驸马亲王从未打过平原战，也不擅统率骑兵，所以能做到如此……已是很好。” 秦文裕将目光扫到明楚身上，眼神中有一丝莫测的味道，“阿楚，朕没想到你会为白熠说话。” “在国事上臣不敢因私乱说话。”明楚态度恭敬，看上去十分温顺，甚得秦文裕之心。 “对了阿楚，你和南沫成婚也有些时日了，一切可还好？”秦文裕突然将话题一转聊起明楚的私生活。 “回皇上，臣很感念皇上赐婚。王妃温柔贤淑，颇具大家风范。难得的是王妃是南鼎铭元帅的女儿，身上带着的一点巾帼气正合臣的胃口。臣一直想找机会携王妃进宫谢恩，可最近九州动荡，皇上政务繁忙，所以臣打算等这一阵子过后九州安定，再进宫叩谢皇上。” 明楚这一番回答滴水不漏。南鼎铭是秦文裕嫡系，将南鼎铭的幼女许配给明楚主要是为了在明楚身边安插一个监视他一举一动的人。前几日南沫送信入宫向秦文裕禀报，称北定王明楚婚后对她很好，两人几乎每日都在一起，重要的是明楚面见朝中大臣或议事多半不回避她，有时还会象征性过问她这个王妃的意见。 明楚是聪明人，秦文裕知道他肯定明白自己赐婚南沫给他的用意，如今他无时无刻不和南沫在一起，其实是隐晦的表明自己的忠心。 正因为明楚的种种举动，秦文裕现在越看他越喜欢，对他的态度也要比白熠温和。 “那便好。”秦文裕微笑着，将目光转向御修冥，“修冥，如今赫兰高利暂时入驻上京城，朕希望派一个能力挽狂澜的大将去将他拉出来，你可有合适人选推荐给朕？” 御修冥保持着一贯的沉静，只见他眸子不动，上前一步拱手回答，“臣认为北定王，白靖将军，或者明巢将军。” 白靖是白熠之父，明巢是明楚之父，这二位老将在儿子上位后纷纷告老隐居府上颐养天年。 “阿楚，你认为你可行？” 明楚浑身一个激灵，不敢抬头直视秦文裕目光，心中却有些不解。——秦文裕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臣……”明楚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开口，“臣自认……” “皇兄还是不要为难北定王了。”一个清晰的女声从殿外传来，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敢擅闯太极殿的也只有备受宠爱的嘉宁公主。 “哦？”秦文裕饶有兴趣看着从殿外进来的妹妹，“阿樱何意啊？” “臣妹建议，皇兄不如御驾出征。”秦樱微笑着上前，目光却没有分给站在她身侧整个人都有些不好的明楚一丝。 明楚脸上有些发烫，担心被秦文裕看出端倪，用力咬了下嘴唇，克制住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 “阿樱为何这么觉得？”秦文裕皱了下眉，似乎这个答案并不合他意。 “哥哥。”秦樱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哥哥不认为赤狼那边……也会有大人物亲自出马？” “赤冰凌。”秦文裕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以朕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亲自上阵指挥。” “现在赤冰凌还没上阵呢，我方便遭遇惨败，或许此刻赫兰达瓦心里都在打鼓，他说不定都后悔找我们做靠山，而拒绝了赤狼。” 秦樱此话一针见血。秦文裕最恨落于人下，尤其是这回竟败在了九州唯一有可能与西秦争霸的赤狼之下，这口气怎能轻易咽下！ “陛下尚未立后，更无子嗣，此事还请三思。”御修冥不疾不徐出声相劝。他面上一片平静，仿佛秦文裕最后听与不听他都不会因此生气或者着急。 “皇上登基以来还从未御驾亲征过。”明楚适时开口，特意将头偏开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以躲避秦樱向他投来的视线，“臣赞同公主所言，臣认为此番正是扬皇上之君威，大秦之国威的好时机。” “朕觉得明卿说得有理。”秦文裕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眼角露出了一点玩味的笑意，“朕不亲自上阵，底下将士怎会卖力尽心？朕赴前线鼓舞士气，有我大军做盾，区区赤狼，也敢与朕一较高下。” “皇上与赤冰凌皆有称霸之宏图目标，此番赫兰之乱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明楚继续进言，“皇上出马指挥三军，如若顺利，扶赫兰达瓦上位，那么我大秦一统九州，指日可待。” “朕也是这么想的。”秦文裕不再犹豫，对一旁随侍的大监道，“传旨，令京城三军做好准备，朕要御驾出征。” “封白靖为北征总统领……”秦文裕在脑海中思索人选，缓缓吐出一道道旨意，“李徽为殿前兵马元帅……张涵为副统领……南泽仁为殿前副统领。” “老奴领旨。”大监扯着公鸭嗓子领命。 “陛下，您御驾亲征，可监国一位空悬，不知您有何安排？”御修冥出声提醒。 秦文裕想了想，将目光落到妹妹秦樱身上，“传旨，朕不在京期间，由嘉宁公主秦樱暂代监国一职，御修冥和明楚辅政，早朝取消，如有要事去公主府禀报。” “诺。” 让女子监国…… 明楚悄悄略过横在中间的秦樱，将目光投向御修冥。发现后者出乎他意料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再进言表示反对。 “此事就这样了，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三人行礼退下。 一直到离开宫门，与明楚同行的嘉宁公主都未发一言，两个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墙，自各自成婚后形同陌路。 可果真如此吗？ 明楚却不那么觉得。他看向秦樱的目光渐渐聚焦，觉得自己有些琢磨不透她。也或许自己从未了解过她，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明楚本想尝试劝皇上启用白靖，理由很简单，就说白靖白熠父子配合，定能更好掌控军队，一定会将局面扳回来。 谁知秦樱不仅帮他办成了这件事，还顺水推舟将秦文裕也弄走了，这样他在雍京就能更好的大展拳脚。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她故意的。 明楚揣着心思一路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而那个被注视着的人……她心中真实的想法……也许只有到那一天他才会清楚的明白。 第一百零二章 山雨欲来 秦文裕昭告天下宣布西秦正式加入赫兰的内部战争，并支持大皇子赫拉达瓦登位。 赤冰凌那边听到风声也不遮遮掩掩了，他公开在上京亮相，亲自主持赫兰高利与赤狼公主赤云焰的大婚。 两方实权者都亲自上阵指挥大军，赫兰上京方圆一百里村落荒凉、战火遍野，老百姓四散奔逃，原来最繁华的上京帝都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还留在上京里的人家门紧闭，生怕战火燎原势不可挡的会祸及自家。 在北寒山的燕枫虽然处于一个相对与世隔绝的地方，但外面的消息他每天都在时时关注着。 * 燕枫站在北寒山山顶望着北方不出声的出神，夜宁轻缓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 “小宁。” 燕枫习惯在比自己小的熟人名字前加一个亲呢的“小”字。 “外面的局势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夜宁在他身后五步停住了脚步，“赤冰凌自十五岁起几乎终日混迹战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指挥水平不亚于当世任何一个名将。” “秦文裕……虽说西秦有皇子加冠后要上战场历练的传统，但他在战场上的经验肯定不如赤冰凌。” “如今赤狼和西秦方面僵持了半个月却仍显现不出任何端倪。战局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最终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燕枫一直没有出声，但夜宁知道他在听，在夜宁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燕枫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对夜宁的话不置可否。 “对了，小泽呢？这几日都没见到他了。”燕枫转身问夜宁。 “辰泽将军两周前就不住这里了，只不过你太忙，一直没关注到。”夜宁不禁失笑，“他现在与新兵同吃同住，我上次去山脚兵营还看见他和新兵比赛摔跤。夜允跟我说他如今在士兵中颇有人气，士兵们与他称兄道弟都很信服他。” “这小子一手本领跟我学的很好嘛。”燕枫欣慰地笑笑，“以前不显山露水，现在这笼络人心……咂咂，短短半月就跟新兵打成一片了。” “对了，其他将领那边有无异动？”燕枫脸上的笑容收敛，眉宇间升起一股认真与严肃。 “你手下的奕宁和文辗他们大多不认识，微服乔装观察到的……目前暂无异动。除了炽烻明齐和炽烻晋宏，他们心里……大概还是不服你。” “无妨。”燕枫面上没有任何波动，“真正的威信，是要靠自己树立的。不能急于一时……也许赫兰一战……这里面的大多将领才会真正认可我。” “你想好什么时候动手了吗？” 燕枫的目光被夜宁一句问话弄的突然黯淡了一下，许久，他答非所问对夜宁道，“小宁，帮我个忙。” “什么？” “派人送慕羽离开。回天穹。”燕枫一字一句很郑重的对夜宁道。 “好。”夜宁没有多说，从燕枫的言行举止里她已读懂他藏在心中未开口的千言万语。她草草施了个礼，转身离开。 * 赫兰战场 “殿下。”东子昂从帐外进来，神色忧虑，“西秦军刚刚突袭了我军右翼，我军损失惨重。” “先鸣金收兵。”赤冰凌匆匆下令，脸上汗水与尘土交织着，往日太子光芒褪散殆尽。 东子昂看着赤冰凌一脸的疲惫，想起他已经几日没睡，目光中难掩心疼与担忧之色，脚下却不敢耽搁，答一声“是”便匆匆退出帐外。 “没想到秦文裕平时猜忌多疑，在战场上对西秦那些将领竟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把指挥权全权交给白靖和南鼎铭。”库狄娄有些郁闷的喃喃。 “不奇怪。”赤友泷摇摇头，“白靖算是秦文裕的亲戚，他是秦文裕亲妹的公公。至于南鼎铭……与燕南城、彧卿寇齐名西秦三大将领，之前与我国的战争中屡屡挫败我军，现在又是秦文裕手下心腹明楚的公亲，心腹上亲上加亲，这两人他当然能全身心的信任。” “我们带来的军队折损过半，虽说西秦也没捞到多少便宜，可这仗再打下去……我们国内的粮食和军备供应……恐怕要吃不消。”库狄娄忧心忡忡的将目光投向赤冰凌。 “殿下。”赤友泷犹豫了一下，喉头微微颤动，最终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们连连发动战争，虽然……虽然我赤狼本是游牧民族，不惧战争，但频繁征战……百姓也想过个安稳日子，在民间已有些怨言。大臣中没有归顺于您的……也……有些在朝堂上发难的。” “陛下虽支持殿下您，尽力为您说话，但……” “好了。”赤冰凌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都出去。” “这……”库狄娄与赤友泷对视一眼，赤友泷其实还有句话没说。——那次的赤狼大清洗，军中有许多老将被洗刷掉，以至于此次赫兰的战争赤狼没有太多可用的老将，几乎全靠这三位勉勉强强撑着，这样打下去……恐怕最终局势还是会偏向西秦那边。 库狄娄似乎猜到赤友泷想说什么，冲他皱了皱眉微微摇头，赤友泷最终还是将一口气咽了回去，跟随库狄娄一起作揖告退。 赤冰凌在两人走后不出声从上方披着毛皮的椅子旁抽出一把剑，赫然是夜宁送给他的那把赤霄剑，喃喃自语，“阿宁，你送赤霄剑给我，那我就携它，杀出一条血路来。” “传令！”赤冰凌冲帐外喊话。 “殿下！”一名传令兵从帐外小跑进来，在赤冰凌近前处单膝下跪听令。 “召集三军，今晚本宫要将西秦人赶出上京周围！” p.s 还有一周我们才放暑假，进入暑假一定会提高更新速度，把上学欠的更新全补回来。还希望大家能持续支持《九州焰》，不求打赏，但希望能一直跟订，毕竟代金券不用充值，每章字数也不多，相信各位还是有券能订阅一下子的吧。你的订阅就是我码文的动力。 同时《九州焰》更新中新书也在筹备，封皮已经做好了，下一本打算开爽文，借鉴真实历史的一篇穿越文，大家可以提前期待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 龙骑兵 “报～～～”传令兵脚步急促的冲进中军大帐，“禀皇上，诸位将军，探子来报。” “说。”秦文裕抬手示意传令兵起来回话。 “禀皇上，探子传来消息，赤狼那边深夜集结三军，赤狼太子赤冰凌意图倾三军之力趁夜突袭我军，被左右心腹拦下，现在两方争执不定，赤狼三军列于帐前，意图不明。” “下去吧。”秦文裕做了个手势，待传令兵下去，他将目光挪到大帐内诸位将领身上。 “你们怎么看？” “回皇上。”白靖率先开口，“皇上，赤冰凌弄出这么大动静，咱们想不知道都难，臣以为他是故作声势，想让我军枕戈待旦，消耗我军体力。待明日清晨我军士兵劳累一夜，正疲惫之时，全军出击，一举歼灭我军。” “南帅怎么看？”秦文裕又将目光挪到另一边的南鼎铭身上。 “臣认同白靖将军的看法。”南鼎铭回答道，“不过臣以为……万一赤冰凌反其道而行之，真就趁夜出兵我军，我军还是要进行一定部署。” “嗯。”秦文裕微微颔首，“赤冰凌在赤狼境内搞了一波大清洗，将自己母后的心腹亲信一扫而空，这就导致他手下无大将可用。这匹疯狼说不定就孤注一掷……集三军来咬朕。” “传令，调五千士兵夜间巡逻，其余众人都回各自营帐休息。” “臣等遵旨。”南鼎铭和白靖相视一眼，两人率先走出营帐，其余众将跟在他们后面一道离开。 此时有一只眼借用特殊仪器正默默观察着西秦大营中军主帐，在看到南鼎铭、白靖等人纷纷回到各自营帐熄灭烛灯就寝后，赤冰凌收回了用以观察的西洋千里眼，冲身后跟着的两名亲兵做了个手势，三人悄悄返回不远处枕戈待旦的五千赤狼精骑处…… “再过一个时辰，发起攻击。”赤冰凌对身后众士兵道，“此战必须大矬西秦，否则战局就将自此倾向西秦。” “是！” * 一个时辰后，当西秦大多数将领士兵已然进入梦乡，他们的噩梦来了…… 这个计划赤冰凌并不是头脑发热一时想出来的，早在一周前他就开始布局了，并为今晚的袭击命名“龙骑兵”。 赤冰凌在一周前每晚将手下骑兵分为四拨轮番骚扰西秦，每每总是虚晃一枪便撤，弄的西秦人很是烦躁。不管又不行，管了又休息不好。 所以今晚得知赤冰凌发神经，秦文裕果断利用这个机会打算让全军上下都好好休息一下，但同时他也没放松，一直让西秦的探子紧盯着那边情况。 龙骑兵计划赤冰凌谁也没告诉，此刻赤狼帐中确实存在一个“赤冰凌”，不过那个“赤冰凌”是真正的赤冰凌找人假扮的。 赤冰凌将五千精骑分做九份，他亲自率领一支打前锋，那支约么两千人，剩下八支平均分配，每支大约三百五十多人，交由八个骑兵队长带领从盘配合赤冰凌这支打辅助。 赤冰凌大手一挥，一声令下！五千精骑整装出动，“嗷嗷”叫着杀向睡梦中的西秦军营。留守的五千巡逻兵大都心不甘情不愿，懒懒散散困意甚浓，看到赤狼军队杀过来时还以为如往常一样又是虚晃一枪，都没太当回事，他们大概不会想到这次赤狼军队是认真的。 赤冰凌大刀一挥斩落一个西秦兵的头颅，这时巡逻兵们才意识到局势有点不对劲。箭塔上的巡逻兵刚拉响铜铃做成的警报便被底下的弓骑兵一箭射死，整个西秦军营乱作一团，士兵们在黑夜中谁也看不见谁，发生了严重的踩踏，甚至有自己人自相残杀。 西秦主帅白靖和南鼎铭匆匆从自己营帐跑出来，他们这些沙场老将习惯就寝不卸甲。两人各自高嚎稳住军队，在亲卫队的护卫下勉强碰头。 白靖和南鼎铭简短商量后，白靖拽来尚不清醒还在睡梦中的儿子白熠，给了他尚能调动的一百亲卫命他护送秦文裕赶快离开。白熠接到父亲的命令脑子瞬间清醒，作为军人的素养很快充盈了全身，他领命后推开拥挤的人群也不管是哪边的人总之见人就杀。 一番艰难的拼杀后白熠从中军营帐捞出被围困的秦文裕，挟着他上马奔逃。秦文裕衣冠虽有些凌乱但君威还在，边随着白熠逃出重围边高喊着给己方加油打气。 南鼎铭和白靖很快笼住了一批士兵集结起来与赤冰凌死战，西秦营帐的烟火惊动了对面的赤狼军营。赤友泷和库狄娄一直被拦在赤冰凌营帐外不让他们进去见赤冰凌，此刻看到西秦那边上空的红晕倏地恍然大悟，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自己的人马便跑过去支援赤冰凌。 战争在赤狼增援的到来后明显的分出胜负。两个时辰后，南鼎铭和白靖领着残兵去追秦文裕，赤冰凌霸占了西秦大营。 赤狼方损失一千，西秦损失一万多人，其中一多半都是由于手足无措死在自己人手上。 这是赫兰战争西秦第二次被赤狼大败，局势经由此战从西秦缓缓倾斜至赤狼，不过尽管如此，西秦丰厚的国力也非赤狼能轻易撼动。后世有专家学者分析称赤狼之所以能在赫兰战场屡屡挫败西秦主要是因为赤狼擅长骑兵而赫兰刚好多平原，如果此战在西秦国内谁胜谁负就说不定了。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如果秦文裕不除掉燕南城和彧卿寇，放跑天统军和燕家军，那以这两支部队的骑兵能力赤狼很难在与西秦的战争中讨到便宜。 此战过后秦文裕拨给南鼎铭一笔经费用于训练西秦铁骑，经由这次战役秦文裕势要将因天统军和燕家军缺失的西秦骑兵通过边防军弥补回来。 p.s由于剧情不能太拖沓，所以作战细节部分我都尽量省略了。后续有关男主燕枫的战争会着重描写，现在这些战争就是为后续剧情进展做个简单的铺垫，望周知。 另不要着急，马上就到男主燕枫的主场了。 第一百零四章 递信赫兰翼 龙骑兵战役后，赫兰达瓦与西秦方商议，被迫转移据点，将上京之地让给赫兰高利。他们西迁至汗都，与赫兰高利分庭抗礼，而南边占据着南都，被少数元老拥戴的赫兰翼也夹持在这两方势力中。 赫兰一分为三，赫兰高利的地盘最大，赫兰翼的地盘最小。赤冰凌回到上京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赤狼太子身份封赫兰高利为新赫兰王，秦文裕有样学样也以西秦国主身份册封赫兰达瓦为赫兰王，唯有赫兰翼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像个被遗忘的小孩没有任何动作。 北寒山 燕枫已与一干将领商议好，打算乔装自北寒山山道悄悄前往赫兰翼大营，此行由奕宁和段瑞跟随他，另外夜宁依照燕枫的嘱托让夜允送慕羽回天穹。 燕枫不知该怎么和慕羽告别，本打算悄悄溜了，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在那里等了他很久的慕羽。 “我……”燕枫支吾着低下头，不知怎么开口，慕羽看着他，平静的目光突然涌现一丝笑意，“我知道我伴你左右会让你觉得有所掣肘，我不是爱耍性子的人，我会乖乖在天穹待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我还能帮上一二。” “好。”燕枫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用手绞着腰间挂着的玉佩。 慕羽不再多说，上前抱了一下燕枫，在他耳边轻声留下一句话，“一定要平安。” “我会的。”燕枫终于抬起眼睫，深深吸了口气，“这条命，与太多人挂在一起，它不会容许我轻易死。” “那么去吧，北辰。” * 燕枫裹上厚厚的裘皮大衣混在北上的人群中入了赫兰，因为赫兰正在发生争位的内乱，所以边防关卡盘查的没有那么严，燕枫他们很轻松就混了进去，现下正在一家路边的小酒馆吃酒。 “哎……你说这老赫兰王都死了快一个月了，赫兰王位至今还未定下来，这真是……哎……”旁边桌子一个中年大叔灌了一杯酒下肚，发出了一声感叹。 与他同桌的白胡子老头也随着长叹一口气，“听上京那边传，说老赫兰王临死前指定三皇子为继承人，可他那两个哥哥竟在自己父亲床前公然违逆，还将这个可怜弟弟赶了出来。” “真是日落西山啊……”另一个接过话茬，“想当年赫兰布鄂也是响当当的英雄，这人老之后子孙不肖，连说话都没人服从了。” “也是正常。”中年大叔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我听说赫兰崇尚武力，谁强谁做东。如今跟随赫兰布鄂打江山的那帮将领大都老了，新上来的年轻人可不就听他那两个儿子的。” “哎……咱们说这些没用，不干咱的事，还是喝酒喝酒哈。”老头出来终结了这段对话。 燕枫和他们邻桌而坐，将这番对话尽收心底，他默不作声喝干了碗里的最后一滴酒，扔下酒钱起身离开。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奕宁跟在燕枫身后出声问道。 “这一两天我大概也将赫兰的情况摸清楚了，是时候去找赫兰翼了。”燕枫对奕宁道，“奕宁，你想办法将这封信送入赫兰翼手里。” 奕宁接过燕枫递给他的迷你信笺往怀里一揣，应了声“是”，暂时离开燕枫和段瑞身边去办事。 “公子确定赫兰翼真的会见您？”段瑞压低声音开口。 “前日我们在路边听到几个赫兰人的话，他们说赫兰翼老是龟缩在这方寸之地，尽管他们是老赫兰王赫兰布鄂的嫡系部队兵，也实在不想跟着赫兰翼手下干事。” “这不恰恰说明赫兰翼无心争位？”段瑞有点搞不懂燕枫的意思。 “不，段瑞叔。”燕枫摇摇头，“我却认为赫兰翼是在隐忍蛰伏。” “公子何意？” 燕枫正要开口回答段瑞的这个问题，辅一抬头看见路旁有家客栈，打断段瑞道，“我们先进去。” 燕枫要了两间房，拉段瑞先到自己房里，方续上刚才的话，“第一是因为我和阿翼多年的交情，直觉告诉我他不是这样颓废的人。” “如果他真不愿拾起他父亲交给他的担子，那么以他的行事，他大可以与众人说清楚一走了之，不会接受众人的拥戴消耗大家的信任。龟缩在这里迟迟不发，只能说明他在等。” “当然这番说辞并没有多少可信度，我刚才也这么对自己说，不过我很快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段瑞出声。 “临走前夜宁交给我一封情报，上面说有很多赫兰布鄂的嫡系旧部和一些朝中有分量的在位元老都跑到赫兰南部支持赫兰翼，聚集在他麾下。在杏花村酒楼听到的一个商贩的话佐证了夜宁提供的消息，那么如此多的元老都是老成持重的精英人物，他们不会因着老上司临终的托孤就强迫自己将下半辈子给赫兰翼。” “我相信他们现在还留在赫兰翼身边，一定是有原因的。”燕枫目光坚定，语气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 “我需要亲自和阿翼见一面，我才能确定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我才能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可是公子，您如今是西秦追捕的犯人，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段瑞劝说燕枫，可燕枫却只是摇摇头，“段瑞叔，我相信阿翼。” * 赫兰翼军营 奕宁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燕枫交给他的信转交给赫兰翼的亲信，那名亲信将信交给了赫兰翼。 看到信封上燕枫幼年与赫兰翼私下通信用的孩子气的标记图案，赫兰翼瞳孔骤然一缩，手剧烈的颤抖。他按下自己起伏的心跳小心翼翼拆开了信。 见字如面，盼能一会。 信纸上只有这短短八个字，赫兰翼看完后却二话不说问自己的亲信，“这信是从哪儿来的？” “一个自称是您旧友的，说他能为我们提供军备上的帮助。”亲信回道，“属下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所以先依他所言将信转呈给您。他现在人还在这里，需要属下……” “带他进来。”亲信话还未说完便被赫兰翼打断，赫兰翼情绪激动，眼睛里隐隐泛起几丝红色的血丝。 第一百零五章 南都之盟 奕宁被赫兰翼亲信领进赫兰翼大帐时，被赫兰翼出乎意料澄澈明亮的眼睛震惊了一下。 奕宁目光再落到赫兰翼面前的桌案上——赫兰翼桌上摆放的很整齐，一个砚台，一方墨块，一支毛笔，一方镇纸……简单的过于朴素。 奕宁来之前有些怀疑自家公子的判断，他觉得赫兰翼遭受重重打击不是整日泡在酒水中也是颓废的自暴自弃，没想到赫兰翼灵台清明，双眼炯炯有神，丝毫不像刚刚经历了丧父，被亲兄弟驱逐的人。 “你先下去吧。”赫兰翼对自己的亲信道。 待亲信退下后，赫兰翼开口唤奕宁，“奕宁？” “见过三殿下。”奕宁作揖行礼。 赫兰翼确认自己没认错人，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你家公子呢？” “公子不方便公开露面，他希望能和您见一面，不知三殿下是否方便？” “我明白。”赫兰翼想起燕枫被西秦追杀的事，神色变得有些黯然，“我来安排……你回去帮我带话给北辰，就说三日后……我在南都北城门一家名叫漏雨阁的小酒楼等他。” “是。”奕宁趁赫兰翼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上下扫了赫兰翼一眼，却没捕捉到一丝不对。 也难怪这位赫兰三殿下和自家公子交好，他们面临大变后的状态竟是出乎的一样…… 也只有这样的人能成大事。 * 三日后 燕枫按照约定乔装打扮，面上用面具掩住面孔孤身一人来到漏雨阁赴约。 一进里面，燕枫便看见靠窗饮茶的赫兰翼一身便服坐在那里，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看向对方，对上了目光。赫兰翼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冲燕枫打了个手势。 燕枫掀起衣摆坐在了赫兰翼对面，漏雨阁的掌柜心领神会，上前将店门关好，挂上了“今日不营业”的牌子。 “漏雨阁……好名字。”燕枫笑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是啊……屋漏偏逢连夜雨。”赫兰翼看着他，面上表情有些似笑非笑，像是自嘲般开口，“北辰，有时候命运还真是惊人般相似。” “燕家出事时我在赫兰一直为你担心，幸好你躲过了一劫。”赫兰翼道，“大半年光景后，我也沦落到四处流亡。” “你不该是这样。”燕枫突然敛了神色，“阿翼，我知道你父皇临终前将这个国家交付于你，他既然选择了你，你必然不会让他失望，对吗？” 赫兰翼不语。两人都是聪明人，彼此的心意一点就通。 燕枫将目光移到赫兰翼身后扮作掌柜的身上，又挪回到赫兰翼身上，赫兰翼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回头的出声对自己的心腹道，“你先回去吧。” 做心腹的都是聪明人，不用自家主子多说，心腹推开门离开，又将门替他们掩好。 燕枫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的凝视赫兰翼许久，终于还是将自己的真实身世告诉了他。 赫兰翼听完表情凝定了许久，难以从错愕和震惊中轻易恢复过来。燕枫不意外他会是这个表情，很耐心的等他消化完全，期间自斟自饮灌了自己一个水饱。 “既然如此……”赫兰翼字斟句酌，“赫兰受炽烻恩惠多年，炽烻一直是赫兰的宗主国，赫兰翼自当听从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燕枫被赫兰翼逗笑了，“如果非要划分一个政治上的关系，那么炽烻与你应该算是同盟，何来什么宗主不宗主。” “如果你愿意听我一言，那么阿翼，你是时候出来，重整自己的河山，救万千赫兰百姓于水火。” 赫兰翼抬起头，被燕枫射来的目光灼烧的睁不开眼，一瞬间他周身赫兰皇族鹰一般的血液在骨子里被点燃，他感觉浑身在燕枫的带动鼓舞下在不自觉的发热，眼睛变得更加明亮锐利，好像有火在眼眶中打转。 “赫兰需要一个王来带领他们，阿翼，你准备好了吗？” 赫兰翼的呼吸愈加急促，感觉字眼已经迫不及待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可是这个过程对他来说是那么艰难。 燕枫不再多言，这个时候不能将赫兰翼逼得太紧，他不是个单纯有私心的人，值此国家动荡之际，燕枫相信他会做出最终那个合适的选择。 只是赫兰翼毕竟不是自己，从小在赫兰布鄂的保护下长大的娇嫩的花朵需要一定时间去适应没有父亲庇佑独当一面的生活。 赫兰翼心乱如麻，一时间无数画面涌进他的脑子，而最清晰的那个……是他的父皇，那个曾经的草原之鹰……在病榻上瘦骨嶙峋，艰难地握着他的手，将一块虎符塞到他手里。 “翼儿啊……赫兰就拜托你了……” “我是一个很没用的人……”赫兰翼喃喃，泪水悄然而落，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燕枫说话，“父皇刚走的那段日子，我其实……我其实整日都把自己锁在房间……我不知道没有父亲庇佑的日子，我该怎么走下去。” “甚至我在想父皇他为什么不选两个哥哥，偏要选我。” “阿翼。”燕枫突然开口，神色凝重，“草原是需要一个强大的君主来带领。可那个君主不能只有智慧和勇气，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慈爱民的心。” “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能驱逐，那对族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我想你父皇……正是因此，才选择了你。” 赫兰翼将掩面的手拿开，眼睛充满了血丝。他深吸一口气，拭干了最后一滴眼泪，清了清嗓子，许久……他抬起还有些湿润的眼睫，看着燕枫，一字一句，“好。”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位置，要成为一个让族人信服的君主。我必不会像他们那样……只会一味征战厮杀，我希望我的族人能安定下来，广阔的草原上……再不见那被诅咒的血腥。” “阿翼。”燕枫看着他，面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我会和你一道同行。” 赫兰翼伸出手与燕枫双手紧握，多年的友情在一瞬间迸发出更浓烈的情感。赫兰翼吸了吸鼻子，开始与燕枫商量下一步计划。 “今日回去后我便对内昭告营中将迎来一位军师，身份我会严格保密。北辰，以后你便以军师之名留在我身边，我就让他们称你……” “舜华公子。”燕枫帮赫兰翼将话补全。 “好。”赫兰翼笑了，“以后我就依仗你的辅佐了。” “等他们那边将一切筹划得当。”燕枫的指尖在桌案上有节奏的敲打，“我们就可以对赫兰达瓦和赫兰高利出手了。” “在此之前，大可以让这两只鹬蚌相争，我们最后再收网，坐收……渔翁之利。” 第一百零六章 南冥 次日，赫兰翼在自己的大营里下达了有史以来第一封诏令，宣称自己在外觅得一个盖世奇才，要聘其为军师，今日便入驻大营。 此消息一出，满营皆惊，众人都对赫兰翼此举心存疑惑，同时对赫兰翼聘请的军师有着十足的好奇。 下午两点左右，赫兰翼亲自在营门口迎接军师。 全体将士夹道围观，纷纷探出个脑袋往营门口望。而营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相视一眼，面色微沉。 燕枫准时到了，他一身白色貂皮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一双手白净修长，左手食指上还戴了一枚异常夺目的蓝宝石戒指。他的脸上用樱花纹饰的面具遮面，透着满满的神秘感，身边跟了一个不放心非要一道过来的奕宁，做普通侍卫打扮，也用面具掩盖了面容。 “参见王上。”燕枫依照赫兰的礼节向赫兰翼行了个礼。 虽然老赫兰王赫兰布鄂临死前指定赫兰翼为其继承人，但赫兰翼被两个哥哥驱逐出上京，他的王位也没被承认。在赫兰翼的大营将士们都以皇子殿下或主上称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以“王上”这个代名词称呼赫兰翼。 “先生少礼。”赫兰翼亲自上前去扶燕枫，两人目光透着面具在半空中相汇，将这场戏演得逼真十足。赫兰翼扶起燕枫后转身对四面八方围拢着的将士朗声宣布，“这位就是我们的军师，以后大家在营地里见到可以称呼军师舜华公子。” “舜华公子？”底下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骚动。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古斯莽喃喃自语，将眼睛微眯，细细打量面前这个白面军师。 “你们有何异议？”赫兰翼突然冷喝一声，气势逼人的扫视周围众人。 底下将士大都没见过赫兰翼如此严肃的模样，一时间噤若寒蝉，竟不敢再出声议论。 “诸位既已见过军师，那边散了吧。”赫兰翼道，“诸位将军继续领着手下士兵操练。” “是。”众人偷偷将目光看向古斯莽，见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没有出声的意思，也不好逗留多问，纷纷依着赫兰翼的话散了。 赫兰翼和燕枫前后脚进了中军帅帐，赫兰翼屏退左右将燕枫拉到角落，“北……舜华，先前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给你找个合适的身份留在我身边，现在看来众将士都对你心存疑虑，这……” “无妨。”燕枫大手一挥，“阿翼，听说赫兰人都欣赏勇士。” “是。”赫兰翼皱眉，不明白燕枫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我想请你帮我个忙。”燕枫压低声音道，“以你的名义发布诏令，在军中举办一场比武大赛。” “啊？”赫兰翼眉头拧成一团，一脸疑惑的看着燕枫。 “一来你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军中将领们的武功水平进行适当提拔调整，二来……我打算在比武大赛上用武功打消他们对我能力的质疑。只有这样日后在战场上我才能顺利调度军队，指挥你手下的这群兵。” “可是北辰……不，舜华，你的武功……”赫兰翼尴尬的坏笑了一下，燕枫挑挑眉，“瞧不起谁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段日子我可是跟着阿羽好好练了功夫，剑术比以往精进了不少。” “阿羽？”赫兰翼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燕枫口中这个阿羽指的是天穹的少主慕羽，心里不禁暗自疑惑——燕枫什么时候跟这个天穹的少主走到一块儿去的？ “行，我答应你。”赫兰翼干咳一声，将刚才的话吞回去，“我会吩咐下面安排的。你刚到赫兰，有可能水土不服。你……这几日先好好休息调养调养，我找人给你安排个营帐。哦对，还有奕宁……” “奕宁跟我在一起就行，不用再单独支一个营帐。”燕枫忙补充道。 “嗯好。我也是这样想的，有奕宁在你身边也多个照应。”赫兰翼点头，“来人，先带军师下去休息。” “军师这边请。”一个守卫向燕枫做了个“请”的手势，燕枫礼数周全的向赫兰翼作揖告退，赫兰翼目送燕枫离开，从怀中摸出一枚兵符。——正是赫兰布鄂临终前悄悄塞到他手里的那块。 持此兵符，可调动赫兰四境兵马。赫兰翼本打算对燕枫说这件事，可话每每到嘴边，又有些犹豫该不该此时告诉他。 * 南冥 “二殿下。” “二殿下。” 宫中巡逻的御林军士兵和宫中做活的宫女内侍见到夜宁纷纷跪下行礼，心里却有些疑惑——二殿下一年也不进宫一次，怎么这次出远门刚回来便要进宫？ 夜宁行色匆匆，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应答。她一路快步行至御书房门前，守在门外的大监见到夜宁忙上前行礼，“二殿下。” “父皇在里面吗？”夜宁抬眼冷冷问道。 “皇上在里面，您稍候，老奴这就进去通传。”大监不敢耽搁，片刻后他出来和颜悦色对夜宁道，“二殿下，皇上有请。” 夜宁点了个头，推门便入，大监刚送了口气，夜宣便紧随其后到了御书房，大监忙将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迎上前刚准备搭话，谁知夜宣仿佛没看到他似的理也不理径直推门而入。 夜宁刚行至夜谦面前便听到身后门再度被推开的声音，她回头果不其然看到夜宣火烧似冒汗的脸，心里有些小小吃惊。——这家伙消息怎么这么快？ 夜宁也不理他，转过头来向夜谦草草行了个礼，“参见父皇。” “父皇。”夜宣大步走过来气喘吁吁行礼。 “你们兄妹这是约好了？说吧，来找朕什么事？小十八，你先说。” 夜宁的生辰是十八日，所以夜谦喜欢叫她小十八。 夜宁面见夜谦时脸总是紧绷着全无一点玩笑之意，夜谦此时让她说，她也不兜兜绕绕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儿臣想借中央军两万人马，请父皇应允。” “夜宁！”夜谦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夜宣却是暴跳如雷，“你够了！” “你要两万人马做什么？”夜谦不以为意，并没有太大反应。 “儿臣想出兵赫兰，加入赫兰的内乱战争。”夜宁无视哥哥，径直回答夜谦的问题。 “你要帮助赤冰凌？” “儿臣没有这个打算。”夜宁毫不遮掩，“儿臣要这两万人马另有它用。” “好。”夜谦微笑，目光中流露出慈父般的亲和，“朕可以给你两万人马，把中央军中两支精锐军给你，只是主帅要你自己安排人手。你是用自己凤翎军的将领，还是纡尊降贵去请朝中老将，那就是你的事了。” “父皇！夜宁此举会将我整个南冥拖下水，您不能答应她！”夜宣急了，差点口不择言，可夜谦只是大手一挥无视儿子的焦躁。夜宁深深看了夜谦一眼，点了个头，“可以。” “小十八，过来。”夜谦向夜宁伸出手。 夜宁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低下头不去看夜谦。夜谦从龙椅上下来，去桌案旁的柜子那边拉开第二层抽屉，取出一个专人打造的盒子。 他按顺序将盒子上的按键按下去，最后一个按键落下时，盒子里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咯”一声响，铁盒自动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中央军四大营的兵符。 中央军四大营分别是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其中白虎是轻骑兵为主，玄武是重甲兵为主。夜谦取出白虎和玄武两营兵符，将盒子重新锁上放回原处，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向夜宁，在她掌心落下两枚兵符。 玄铁兵符落在手里凉凉的，夜宁有一瞬间恍惚，迟钝了几秒，她才有些挣扎的开了口，“谢父皇。” 夜谦没说什么，伸出一双大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夜宁心里下意识想躲避，不过身体还是在意志力的控制下坚持住，硬着头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父皇，阿宁她要做什么您知道吗？您不能。”夜宣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夜谦却仿佛不耐似的打断他，“够了阿宣！” 夜宣一时怔住，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老实的闭了嘴。 “你妹妹的要求朕许可了，出了这个宫门，你不许找她的麻烦，听到没有！” “……是。” “好了。”夜谦看了一双儿女一眼，“小十八，你先回府休息吧，阿宣，你留下，朕有话对你说。” “儿臣告退。”夜宁不冷不热吭了一声，看也不看夜宣一眼，大步迈出了御书房。 “宣儿，刚才父皇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待夜宁走后，夜谦换了副柔和的语气对儿子开口。 “儿臣不会。”夜宣脸上因为气急泛起的红还未褪去，“只是儿臣不明白，儿臣不相信父皇对宁宁做的一切一无所知。” “朕知道。”夜谦敛容，“只不过……朕是故意放手的。甚至还在其中推波助澜。” “父皇？”夜谦此话一出，夜宣彻底蒙圈了。夜谦微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当年那件事，你也有所耳闻吧。” 夜宣知道夜谦说的是什么事，一时间沉默不语，表示默认。 这件事一直当作禁忌，在南冥无人敢提。 夜宣一直以为自己父皇是忌讳的，却没想到夜谦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对当年的事悔恨不已，我觉得我有愧于你们的母亲。”夜谦不再自称“朕”，而是如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自称“我”。 “难道父皇……？！”夜宣恍然明白了什么，瞳孔一瞬间涨的老大。 第一百零七章 部署准备 “当年夜家不过一下层贵族，传到我父亲那代时已经没落了。我是家中庶子，本想通过科举考取一番功名，奈何王朝末期社会黑暗，官场更是鱼龙混杂徇私舞弊。科举……呵……早已是上层世家子弟的天下。” 夜宣第一次听父皇夜谦说起自己早年间的事，一时间思绪有些飘忽，随着夜谦的讲说渐渐入迷。 “林家是上层世族大家，出了很多优秀的人才在朝中和军中做官。你母亲和当年的贵妃娘娘……就是林家出名的双姝。” “当年京城匆匆一面，你母亲与我……一见钟情。后来我们俩去林家，刚开始林家是反对的，但贵妃娘娘在其中帮我们周旋说话，最后我的岳父大人终于同意将他的小女儿许给我这个落魄子弟。” “婚后你母亲想帮我在朝中谋职，贵妃娘娘疼妹妹，对妹妹的请求几乎是有求必应。贵妃娘娘考察了我一番，认为我的才华能够在朝中做官，于是给我安排了一方行省的长官。” “秦安、赤云侯……他们大都是家世背景显赫，本人也很有才华能当大任，混迹官场数十载才能获得一方行省长官的位置。可我因为你母亲和贵妃的关系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坐上了那个位置。” “后来王朝末期的大混乱，我因为私心被鬼迷心窍，竟……没有出手救下贵妃最后留下的血脉……” “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我后悔了。” 最后一句话夜谦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他缓缓闭上眼，眼角的一滴泪顺着皱纹纹路顺着脸颊缓缓滚落。 “所以父皇这些年不是不知道阿宁为完成母亲遗愿做的那些事，只是……只是借她之手，完成身为一个国君不能随意去做的事。” “可如果事败呢？”夜宣额间的青筋一跳，有一个念头几乎脱之欲出，却被夜谦一口否决，“就算各国来讨，朕也会保护朕的女儿不受伤害。” “当年之事，不会重演！” * 夜宁一路疾行出了宫，在宫门口拽来一匹马骑上，直奔中央军驻地。时凤麟早早依令在中央军大营门口处等她，见到夜宁后忙上前帮她扶稳马，夜宁一个翻身落地，突觉心口不适，有剧烈的疼痛在压迫她的神经。她忍不住皱起眉，用力按住心口，另一手抓住马缰怕自己站不稳。 时凤麟见状很有眼色的上前扶住夜宁，“殿……”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夜宁一口血从胸中积蓄喷出，把时凤麟当场吓傻，愣了一下才慌忙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给夜宁。 “无妨。”夜宁接过丝帕将嘴角的血迹拭去，“这几日赶路有些狠了，并无大碍。” “是。”时凤麟松开了搀扶夜宁的手，“属下一会儿命下面熬一碗补药给殿下进下。” “我的两位族叔在吗？”夜宁问时凤麟。 “啊？”时凤麟还不知在宫中夜宁与夜谦达成了什么协定，骤听夜宁问他，他想了想，很慎重的回答道，“应该是在的，林元晟和林逸尘两位将军每天要到营中点卯，今日林元晟将军在练兵，林逸尘将军……属下暂时还未见到。 “好，跟我来。”夜宁抛下一句话大步向中央军大营走，在门口被两名职守卫兵拦下，“殿下，您……” 夜宁将夜谦给他的虎符一亮，两名卫兵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拦。 “带我去见林元晟将军。”夜宁下令道。 “殿下请。”一名卫兵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夜宁径直去见正在练兵的林元晟。 “将军，二殿下找您。”卫兵先过去通传。林元晟听后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负手在等他的夜宁，他冲副将交代了几句，大步走过去见夜宁。 “表叔。”夜宁冲他颔首致礼。 “不敢，殿下。”林元晟和夜宁私交不错，不过在军营中上下有别，林元晟还是依礼向夜宁回了个礼。 “殿下有事找我？”林元晟打量夜宁上下，对夜宁的心思一目了然，“那殿下随我到营帐吧。” “有劳表叔。”夜宁礼貌的微笑回礼。 到了林元晟营帐，夜宁三言两语表达清楚了来意，林元晟想了想，试探性问夜宁，“阿宁，你这虎符……真不是从你爹那里偷来的？” “表叔不信我？”夜宁俏皮的挑了个眉。 “表叔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敢相信……陛下舍得你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上战场？” “从他准许我建立凤翎军时就准备对我放手，这个表叔不必多虑。如果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父皇也不会怪罪任何人。” “好。”林元晟点了个头，“既然你意已决，你父皇也同意了，那你元晟表叔自然愿意辅助你，你逸尘表叔那边……我去带个话，他应该不会拒绝。” “那就多谢表叔了。”夜宁拱手答谢。 “阿宁，对于军队职务的部署，你有何想法？” “来之前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夜宁侃侃而谈，“您在中央军任中军副将，此次进军赫兰，便由您任中军主帅。逸尘表叔一直领下军，那么此次任由他领下军主帅。” “上军主帅……凤麟。” “属下在。”时凤麟忙上前一步。 夜宁转过身，很郑重的询问他道，“我打算任命你为出征大军的上军主帅兼凤翎军总统领，如果这次做得好，我会向父皇举荐你归来后任中央军上军副将。” “谢殿下提拔，属下必不负殿下期望。” “嗯，阿宁的安排不错。”林元晟赞许的点点头，将目光挪回到时凤麟身上，“凤麟这孩子我也好久没见了，小伙长得真帅，一表人才。当年他不听他老爹安排，非要跟随你，后来进了你的凤翎军，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中央军接替他老爹之前的岗位。” “林将军盛赞。”时凤麟低眉垂目，“凤麟这些年多亏殿下教导，才能有此成就。” “阿宁，一切安排妥当，你打算何时动身呢？” “我会先大军一日出发，军队的事宜就全权交由两位表叔合力决断。” “好，你两位表叔会给你安排好的。”林元晟拍了拍夜宁的肩，“这几个月你在外劳顿，都没好好休息过，如今回来了，就赶快回府休息吧。” “好。”夜宁侧头去看时凤麟，“凤麟，你就先留在中央军随元晟叔熟悉一下。” “属下领命。” 第一百零八章 比武大赛 夜宁在南冥忙碌的时候，燕枫也没闲着，正在赫兰翼这儿举办军中的比武大赛。 赫兰翼发布的这个诏令在军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赫兰的勇士们都很兴奋。赫兰翼还放出话来，此次比武大赛军师也要亲自上场与军中勇士同乐。 赫兰翼底下的将士们对这个空降的军师一直有深深的好奇，此次比武得见军师的本领，有些按耐不住的将士早早就开始期待了。 * 诏令发出后的第三天，比武大赛如约举行。 赫兰翼任此次比武大赛的总评委，几位长老与其一道坐在高台上观看这次比赛。身为军师的燕枫换上一套习武专用的黑色紧身衣，轻薄柔软散汗，穿在身上轻飘飘的。——这是慕羽临走前嘱咐奕宁拿给他的，是慕羽在外面找人做的，自己不好意思当面送给燕枫，便让奕宁转带。 燕枫戴上樱花面具遮脸，用黑色的发带将头发束起，垂下来的发带顺着发丝一起在微风的吹拂下有节奏的飘浮。 他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赫兰翼侧头用目光示意近卫，近卫清了个嗓子，操着赫兰口音传令，“本届比武大赛共有三个项目：射箭，骑马，和近身肉搏。每个项目的前三甲都会获得殿下的奖励，第一名获得者，可以官升一级。” 随着近卫的话音收尾，场上的大鼓无缝衔接的响起。鼓声震天，将场上的气氛活跃起来，赫兰的勇士“嗷嗷”的喊叫着，围观的少女们手捧自己亲手编织的花环在围栏外激动的探头，脸上的红晕层层浮起。 燕枫戴上翡翠做的玉扳指，从侍从手里接过三石的硬弓，大步迈上射箭的平台。 报名射箭的一共有二十名勇士，射箭分三轮，第一轮射靶子，每人六支箭，依据最后的总环数淘汰十人。 第二轮射飞盘，由近卫随手向天空抛飞盘，每人三次机会，依据射中飞盘次数淘汰掉五人。 第三轮射大雕，谁最先射中大雕谁就是射箭比赛的第一名。 剩下四人则通过加赛决出第二、三名。 燕枫剑术、武功是在北寒山跟着慕羽练过一阵子，练的多是技巧和偷袭招数，基本功并不扎实。可射箭功夫，恐怕在西秦，燕枫若是认第二，每人敢认第一。燕枫有这个信心在赫兰他的箭术也难逢敌手。 赫兰翼和燕枫很小就认识，知道燕枫从会走路开始就修习箭术和暗器，到如今燕枫的暗器几乎从不失手，射箭也是箭无虚发。所以第一项比赛赫兰翼对他毫不担心，看着燕枫试弓时的自信，赫兰翼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扬。 赫兰翼座边离他最近的古斯莽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大概有数。——看来赫兰翼请来的这位军师，是他的熟人啊。 燕枫果然没辜负赫兰翼的期望，可能也是因为赫兰王庭的箭术高手都跟着他那两位军功赫赫的哥哥跑了，总之燕枫很轻松拿下了射箭比赛的冠军。 首发，燕枫这位军师让在场所有赫兰人为之一震，场外围观的少女们兴奋的跳脚，脸上纷纷流露出少女怀春般的害羞，心底里对这位“军师”芳心暗许。 第二轮的骑马，燕枫开始头疼了。准备时赫兰翼悄悄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小声道，“放宽心，一共三轮比赛，你只要赢了两场就能在将士们心中立下位置。这轮输了也没什么，你总得给我的赫兰勇士们留条活路吧。” 燕枫被赫兰翼的打趣逗笑了，“既然你都开了口，那一会儿的马术比赛我就随便上场玩玩了。哎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 “嘿嘿。”赫兰翼一脸坏笑，“这点自信，我对我底下的人还是有的。” 赫兰翼一语成谶，燕枫果然输了骑马的较量，连前三甲都没进，不过赫兰人并没有对这位军师感到失望，相反，他们觉得这位中原军师若是连骑马都赢得了他们，那他们赫兰人岂不是颜面尽失。 最后一项，近身肉搏。 在北寒山慕羽将天穹剑法中的精髓毫无保留传授给了燕枫，燕枫的剑术在那段时间大为精进。可是近身肉搏……燕枫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制定赛制时燕枫与赫兰翼商量过，燕枫本想设置剑术比赛，赫兰翼想了想委婉的拒绝了燕枫，因为赫兰人平时喜欢肉搏、摔跤，并不喜比剑。 燕枫承认赫兰翼说的有道理，所谓入乡随俗，燕枫只能两眼一闭硬着头皮上了。 赫兰人大都身材高大，燕枫力量不如他们，可比他们灵活，身形敏捷。利用这一优势，燕枫险胜三人，可遇到的最后一个对手让燕枫着实头疼了一下。 此人浑身是肉，燕枫无从下手，而且因为他的密度太大，燕枫的敏捷派不上用场。 燕枫有几次躲闪时被敌手一拳击中，肠子都快打出来了，为了维持形象还得硬生生将喷之欲出的鲜血咽回去。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位军师沉稳高深，方寸不乱，可在了解他的赫兰翼眼里，燕枫已接近强弩之末，不过是在硬撑一口气。 赫兰翼在高台上看的焦急，手心里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不住往衣服上蹭。一旁的古斯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主上不用太担心，我看我们这位神秘的军师能应付的来。” 赫兰翼愣了一下，随即很不自然的笑笑，不去接话。 燕枫在遭受了几次重创后脑子反而被打清醒了，他记起慕羽曾嘱咐过他遇到身材高大肥胖的对手，他们的弱点一般都在脚踝和小腿。 燕枫眼睛一亮，瞅准机会一个闪身堪堪避开那人挥来的拳头，下一秒一条腿横扫过来用尽全力踢向那人最薄弱的脚踝。 果然不出燕枫所料，那人应身倒下，肥硕的身躯震的擂台一颤。赫兰翼猛的站起长舒一口气，随即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每个赫兰人眼里流露出的都是对燕枫的心悦诚服。 比赛止，燕枫的计划总算完成了有惊无险的第一步，接下来就等着夜宁从南冥要来的援军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一锅浑水 夜宁从南冥都城金陵出发时去了一封信给远在赫兰的燕枫告知他自己启程的消息，燕枫收到信的第二天夜宁人已经借道大晟抵达赫兰边境。 南冥的军队由林元晟和林逸尘两位将军率领浩浩荡荡自金陵出发，现下路程刚行至一半。 夜晚，夜宁乔装打扮换了一身夜行衣潜入赫兰翼军营，此事燕枫先前没和赫兰翼打招呼，为防止夜宁暴露生事，燕枫特意派奕宁在营内接应。 奕宁不辱使命接到了夜宁，二人一并来到燕枫的营帐。 “辛苦了，先喝口茶吧。”燕枫递过来一杯茶，夜宁接过小酌了一口，顶着疲惫长话短说，“此次我从南冥带来两万六千人，其中有一支两千人的精锐骑兵。” “嗯……比我想象中的人还多。”燕枫点了个头，“我的初步计划是与赤冰凌合作先干掉赫兰达瓦。” “那事成后呢？”夜宁皱了下眉。 “就是赫兰翼和赫兰高利的对决了。”燕枫微微一笑，“不过你的两万六千人尽量别和赤冰凌动手，毕竟你俩的关系……有些微妙。” “这个我想过了，除非必要，我也不打算让南冥的军队掺合其中。”夜宁缓缓道，“只不过……你就这么有信心你能打败赤冰凌？” “不是信心，是实力。”燕枫眼角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十分勾人，“啸峰将军，辰泽他们很快便会率北寒山新军前来助阵。宇文宣、文辗会带着大批军械和粮草提供后勤。我对他们有信心，尤其是有林啸峰和我弟坐镇。” “我的军队应该行至半途了，估计西秦和赤狼那边也应该得到消息了，我明天打算去见一下赤冰凌。” “好，万事小心。”燕枫点了个头，用目光示意奕宁带夜宁悄悄出营，夜宁不再多话，点头向燕枫致了个礼便随着奕宁离开。 * 一切果不出夜宁所料，赤狼和西秦那边几乎是同时收到南冥军队出动的消息。 赤狼那边 “殿下，南冥出兵并没有事先跟我们知会，也没透露半点风声，他们此时调集中央军进驻赫兰，难道是想……来分一杯羹？”库狄娄用怀疑和询问的目光看向赤冰凌。 “表哥，臣听说此次出兵是夜宁殿下向南冥帝提议的，说不定夜宁殿下是想来助您一臂之力。”赤友泷觑着赤冰凌的脸色有些讨好的将猜测往好的方向引。 “这么说宁宁也在军队中？”赤冰凌又惊又喜。 “呃……这个……臣听闻领兵的是南冥中央军将领林元晟和林逸尘，挂的主帅是夜宁殿下。”赤友泷思虑后一字一句慎重开口，“林元晟和林逸尘是夜宁殿下母族旁支的亲戚，这几天我们派出的探子在南冥军中见到了此二人，但……始终没见夜宁殿下露面。所以……我们也不敢确定。” “无妨，本宫知道了。”赤冰凌大手一挥，“你们多留心些就是，不过关注重点还是要放在赫兰达瓦和西秦那边，毕竟他们才是线下的关键。赫兰达瓦一日不死，西秦和赫兰达瓦联军一日未败，就不能掉以轻心。” “是。”二人同时颔首。 赤冰凌刚准备让二人退下，库狄娄突然站出一步，压低声音，“殿下，听闻南边赫兰翼处……这段时间并不安分啊……” “赫兰翼那边的事奚泽已经跟我说过了。”赤冰凌看了他一眼，“请了个中原军师……呵……先不管他们，把眼前的事做好，但……还是要派几个探子盯着。” “是。”库狄娄点头，“臣会去安排。” 西秦那边 “陛下。”白熠突然闯进来，一时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秦文裕则是冷冷的打量着他，显然对他的突然闯入感到不满。 “陛下恕罪。”白熠显然察觉到什么，冷汗直冒，“是有紧急军情。” “说。”秦文裕没好气道。——这几日他们听到太多不好的消息，秦文裕自己都开始怀疑难道离了燕南城和彧卿寇，离了燕家军和天统军，这西秦就无将可用无兵可敌赤狼了吗？ “南冥突然派出军队，看架势是要进军赫兰。” “这……”在场将领相视一眼，一时间陷入沉思中。 “领兵将领是谁？”秦文裕问道。 “回陛下，探查到领兵将领有两个，是南冥贵族林元晟和林逸尘，此二人是原南冥中央军将领。” “主帅呢？”秦文裕皱了皱眉。 “是……是……南冥帝的幼女夜宁。” 此言一出，在场半数将领哄堂大笑，秦文裕却没笑，不仅没笑，还阴森森扫过大笑的那帮人，愣是把人给吓出一身汗，尴尬的止住了笑。 “就因为夜宁是一介女流你们就如此轻视她？”秦文裕冷笑，“愚蠢。” 南鼎铭和白靖都没笑，此刻两位老将对视一眼，南鼎铭沉声开了口，“陛下，众所周知，南冥的夜宁公主与赤狼太子赤冰凌关系特殊，南冥此刻出兵，多半是……” “陛下，我们得做好准备。”白靖补充道。 “还有陛下，探子回报，赫兰翼那边也开始蠢蠢欲动，最近据说招揽了一个来自中原不知哪国的军师。” 秦文裕皱起眉，忍不住捏了捏额头的太阳穴，偏偏白靖没眼力见的低声禀报了一件事，“陛下，国内的粮草供应……也有些困难。嘉宁殿下已将赋税提升了两倍，可还是……杯水车薪啊……” 白靖的声音随着秦文裕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越来越低，到最后秦文裕终于忍无可忍咆哮一声，“就知道跟朕说这些，一群废物，拿着朕的俸禄屁事办不了，都给朕滚！” 秦文裕自幼宫廷长大的谦谦公子被逼的连用多个脏字，一时间空气静止，群臣不敢多言，麻溜退出了中军大帐。 三日后南冥军就将抵达赫兰，而随着夜宁援军和北寒山光明军的到来，燕枫挑动乱世的大手也开始不安分了…… 自此，第二卷逆境重生完 …… 第一百一十章 达成约定 在与燕枫悄悄碰面后的第二天清晨，夜宁梳妆打扮后现身赤狼大营外。 彼时赤冰凌正与赫兰高利商议要事，赤友泷和库狄娄也在，值守大门的赤狼士兵不认识夜宁，夜宁取下赤冰凌以前给自己的信物交给士兵，士兵将信物交给候在中军帅帐外的东子昂，东子昂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赤冰凌的东西，忙让士兵将人请过来。 “参见夜宁殿下。”东子昂毫不意外来人是夜宁，行礼时心中暗暗替赤冰凌高兴。 “你们家太子呢？”夜宁问东子昂。 “太子在和赫兰二皇子等商议国事，殿下可需我进去通报？” “不必，我在外等着就好。”夜宁也不急，在帐外小步溜达。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东子昂见里面还没有结束的意思，看了一眼外面将要升起来的日头，想了想，悄悄进了大帐。 赤冰凌正在说这话，见自己的心腹进来，不禁皱了皱眉，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出何事了？” 东子昂快步到赤冰凌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众人便看见赤冰凌一声不吭跑出帐外。 “阿宁！”赤冰凌高声唤正在看着地面发呆的夜宁，硬生生把夜宁吓了个激灵，夜宁抬起头来，对上赤冰凌欣喜若狂的一双眼眸。 赤冰凌二话不说跑过去抱住夜宁，“怎么也不让子昂通报一声，清晨天凉，别冻着了。” “冰凌，我来……是有事要和你说。”夜宁没有推开赤冰凌，只是手有些不知如何安放，回搂住赤冰凌，夜宁怕造成赤冰凌对自己意思的误会。 “我知道。”赤冰凌松开抱着夜宁的手，“这边来。” 话毕，他也不管还在帐中不明所以的众人和站在一旁的东子昂，径自拉着夜宁就往一边空着的帐子去。 东子昂愣了一下，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回到营帐中，先是与赤友泷对视一眼，然后礼貌的冲着赫兰高利微笑了一下，“太子殿下……有朋友来，所以殿下……要先去招待一下，还望二皇子见谅。” “哪位朋友？”赫兰高利有些奇怪。 “就是太子的未婚妻，南冥的夜宁殿下。”赤友泷接过话来，“想来夜宁殿下此来也是和太子商议如何相助，想必二皇子已听到消息，南冥出动两万六千人的大军直奔赫兰，应该是来驰援我们的。” “如此就太好了。”赫兰高利大喜，“既然夜宁殿下亲至，那本王势必也要去见一面殿下表达谢意。” 赫兰高利说完就要往外去，赤友泷眼疾手快忙伸手拦住，“呃……呵呵，这就不用了，我想我家太子和公主还有些私话……呃……也要一并说了。” “哦～”赫兰高利恍然大悟，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憨厚一笑。 这边中军大营安顿好了，那边赤冰凌给夜宁倒了杯茶，“阿宁，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夜宁接过赤冰凌递来的茶小酌一口，没有绕弯子，而是直奔主题，“阿凌，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希望两方联手，先把西秦和赫兰达瓦灭了，然后再由赫兰翼和赫兰高利一决高下，否则战线一直这么拉着，对大陆各方势力都不是什么好事。” “两方？”赤冰凌眼角狠狠一跳，“阿宁，什么叫两方，你此次……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次南冥的军队不是来支援赫兰高利或是赤狼，而是为赫兰翼而来。”夜宁面对赤冰凌时从不遮掩，同样，赤冰凌也从不骗夜宁。 “我竟不知你何时与赫兰翼这么要好了。”赤冰凌醋意蔓延，眼中带着浓浓的愤怒。 “不是因为赫兰翼。”夜宁将目光从赤冰凌身上挪开，她有点受不了赤冰凌如恶狼般灼人的眼眸。 “那是谁？”赤冰凌的声音低冷，他看到夜宁在有意回避自己的目光，反而感到更愤怒，逼夜宁逼的越近，让夜宁几乎无法呼吸。 “赫兰翼的军师，公子舜华。”夜宁一字一句道。 “公子舜华……”赤冰凌嘴上念了一遍，心中也默默念了一遍，眼神在一瞬间变换了多种复杂的神情，最后那一直逼人的灼烧感竟然熄灭了。 “他是你什么人？”赤冰凌眉间上挑，“是不是因为他……你一直拖延与我的婚事？” “婚约是你和夜谦定的，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又何来拖延？”夜宁转过头来，很无畏的与他对视。 “为什么阿宁？！”夜宁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赤冰凌在一瞬间崩溃，他往后连退几步，面上是惊惧与绝望，“我母亲已经被我囚禁，你嫁过来不会有人敢为难你，我……我能保护你，为什么你……” “阿凌。”夜宁语气平静，“我一直把你当最亲的人，甚至在我心中你比我哥哥还重要。但……我们不可能是恋人。” 这么多年，这还是夜宁第一次明确拒绝赤冰凌，赤冰凌七尺男儿，赤狼太子，杀兄囚母，甚至如果他想，他也可以弑父夺取赤狼帝位，但面对夜宁一句拒绝的话，他恨不能拿刀捅向自己让自己清醒清醒，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他什么都不怕，除了……失去她。 她是自己唯一的软肋…… “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夜宁站起身，语气冷定，“过几天南冥军队就到了，我会在南冥中军大营等你的答复。” 说完，夜宁准备往帐外走，赤冰凌却突然开口叫住她。 “等等！” 夜宁停住脚步。 “我答应了。”赤冰凌深吸了口气，“计划……我会说服他们，你打算何时实行？” “我会和舜华商量一下，到时候会派夜允来知会你。”夜宁道，“初步计划你们从上京向西，赫兰翼方会从南部北上，两面夹击赫兰达瓦，务必一举歼灭赫兰达瓦军。” “三方交战之际，我们考虑派人潜入赫兰达瓦军中刺杀他。” “刺杀之事你不要参与，我担心万一失手会很麻烦。”赤冰凌道，“这个我来。” “好。”夜宁点头，刚挪动了一步，仿佛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赤狼和南冥是盟友，在战场上非必要南冥不会对赤狼出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偷袭成功 三日后，北寒山大军和南冥大军同时抵达赫兰边境。 赤冰凌如约说服了赫兰高利，夜宁和燕枫秉烛夜谈一整晚，最终敲定了方案。燕枫深谙赫兰高利和赤狼也只是合作关系，赫兰高利表面赞成赤冰凌和赫兰翼合作，心里可能还在徘徊，为了让赫兰高利吃下定心丸，燕枫和夜宁决定先率南冥军和赫兰翼军共五千人给远在西边的赫兰达瓦来个突然袭击。 燕枫留燕辰泽和赫兰翼坐镇南部，吩咐燕辰泽多帮衬赫兰翼。幼时燕辰泽跟着燕枫和赫兰翼一起玩过，接触起来很快就熟悉了，夜宁那边留林元晟和林逸尘两人坐镇，自己领着一千人再带上一个非要跟着保护自己的时凤麟去和燕枫、林啸峰军会合。 燕枫从赫兰翼军抽调五百轻骑，加上夜宁带来的一千轻骑共一千五百骑兵，同时燕枫选出五百体能好的勇士跟着骑兵部队。他与林啸峰商议后，决定由林啸峰这个战场老将率领剩下的三千五百步兵跟在后方统领全局，其主要目的是迷惑西边的视线。 如燕枫所料，西边在两方军中都有眼线，赫兰翼军刚出动，西边就收到了消息。 只不过西边收到的消息是林啸峰这支三千五百人的步兵军团出动的消息，并非燕枫那支一千五百骑兵军团。燕枫受父亲燕南城影响，自幼心思细密，做事周全谨慎。他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分五次在凌晨时分夜深人静士兵熟睡之际悄悄出营，约定在一个隐秘的小树林回合，再一起出发。 而林啸峰出兵时则故作声势，弄的全营人尽皆知，就差对外公告一声，想不让西边知道都难。 西边得知消息都很不屑，认为赫兰翼昏了头，更加认定他是个软弱无能没有主见的文弱书生，手下一帮都是两位哥哥挑剩下的垃圾，所以才会干出这么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不过因为上次被赤冰凌袭击的教训，西边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甚至派出两千人在半道上埋伏准备到时候阻击林啸峰这三千多人的步兵团，却没料到燕枫和夜宁的骑兵早在一日前悄无声息抵达西边西秦和赫兰达瓦联军的防线。 燕枫终年混迹北寒山，而北寒山与赫兰边境接壤，所以燕枫对赫兰边境的地形很熟悉。他带着军队走了一条人迹罕至还有些陡峭的山路，虽然颇费了些时日，但日夜兼程，总算按和林啸峰约定的抵达了目的地。 燕枫吩咐全体将士休息一日，次日零时换上西秦骑兵的服饰发动对联军边境的偷袭。 当日晚，燕枫吩咐跟来的奕宁给众人派发西秦军队的服饰，夜宁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压低声音在燕枫耳边询问，“这些军服你都是怎么弄到的？” 燕枫左右四顾，拉着夜宁来到一个无人处，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我之前还是西秦的弈安郡王时私下里和黑市交往很密，也帮过黑市中人不少忙。如今落难……可情谊还在，这批货是我之前拜托黑市人弄来的，没想过今天会用上，但一直备着。” “和你订下计划后，我让阿宣哥和文辗借用幽夜阁人一批批运来这边的。” 夜宁听后眼中流露出震惊和敬佩，燕枫“嘿嘿”一笑，搂过夜宁在她耳边道，“小宁，你如果需要，表哥可以帮你引荐黑市的几位老大。” “那就拜托表哥了。”夜宁嫣然一笑。?燕枫拍拍她的肩，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来对夜宁很严肃的道，“我们只有一千五百人，还是杂军，配合能力谁都不清楚，这次偷袭……也是碰运气，一旦形势不对，让时凤麟护送你赶快跑。” “明晚你别傻乎乎冲在前面，跟在我旁边，表哥护着你。” 说完，燕枫还冲夜宁挑了个眉，然后大步向着奕宁、时凤麟那边走去。 * 次日晚 赫兰西部的天气很冷，尤其入了夜，只穿单衣的骑兵们在马上瑟瑟发抖。 西秦和赫兰达瓦联军的大营灯火一点点熄灭，到最后只剩下微弱的一些火把，那是外围巡逻兵巡逻时手上举的。 整个大营上空被一层冰冷的寒气笼罩着，那一丝雾气朦朦胧胧，看着让人觉得心乱，里面隐约透出不好的气息。 “公子，据我探查的消息，再过五分钟联军会有一次大的换防，我们可以趁此时机混入联军大营，实施计划。” “好。”燕枫点头，从马上下来，转身看向身后诸位将领。“铁木岚，夏侯徽，你们俩一会跟在我身边打前锋。” “是！”二人在马上应声。 “夜宁，你从你的凤翎军抽调三名将领坐镇此地，同时你的一千人要留下五百。” “为何？”夜宁不解。 “因为我们此次并不是骑兵横扫联军大营，这样就算能借着突袭扫荡一波，但很难全身而退，你留下的这五百人负责看守马匹接应大家。” 燕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南冥人不熟悉赫兰地形，这次就不要上了，我选出的五百赫兰勇士其实足矣，但……以防万一，加你那五百人撤出的胜算大。” “好。”时间紧迫，夜宁也不多废话，直接点了三人留下。 “一会儿你的人跟紧我，别乱跑。”燕枫丢下一句话，看到前方派出的探子举起火把冲他们挥舞，不再啰嗦，大手一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一千人快步跑到联军大营的正门，趁着换防功夫通过了一批，剩下的尾巴险些被发现时，燕枫事先安排好的赫兰勇士从后面出现一把抱住敌人，干净利索的一刀结果敌人性命。 燕枫冲他们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吩咐他们将尸体处理干净，然后留在原地负责放风接应，自己带着其余人杀向联军驻地。 联军大都在熟睡中，被周围凄厉的喊叫声惊醒，有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身首分离。燕枫安排十人去点联军的粮仓，待厮杀挑起后高喊着制造恐慌，“粮仓着火了，不好了！”“不好了！是两方联军的兵马杀过来了！” 西秦赫兰达瓦联军众人衣服都没穿好，匆匆抓起一把能用的武器就冲出来，见漫天都是穿着自己人军服的在厮杀，一时间脑子“嗡嗡”一团，不知所措。 到最后为了活命，大家都是见人就杀，拼命往外跑，企图逃离这里。有幸运的还真就杀到了大营正门处，结果被守在那里放风的燕枫部下一刀结果。 燕枫拿捏好时机，看到内营远处有几个模糊的身影，紧接着身影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燕枫料到联军主帅几个将领反应过来了，不敢再耽搁，吹起一声口哨招呼附近几个自己人，随后大批自己人将消息传出去，大家训练有素的一边杀一边撤退。 夜宁从未见过这等混乱的场面，被燕枫一把拽住往外拖。 出了联军大营，等候在附近树林的五百人眼疾手快，马上赶来接应，一行人不慌不忙上马 向东狂奔，唯一可怜的就是留下断后的几名赫兰勇士为保护大部队而丢了性命。 燕枫率众人跑马跑了几个时辰，直到看见天边的鱼肚白微微浮现，燕枫才大手一挥示意气喘吁吁的众人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赫兰人跑马跑习惯了，几个长途他们可能都没感觉，但南冥人不行，他们本来就水土不服，日夜兼程了许久，有的刚下马就上吐下泻。 “诸位赫兰的兄弟帮帮忙，将自己的马和南冥友军的都牵过去找条河流饮个马，南冥的兄弟们辛苦了，如今我们应该到了安全的地界，大家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是，军师。”赫兰翼手下跟着燕枫的经此一役都对燕枫五体投地，他们被迫龟缩在那鬼地方，心痒多时，这次跟着燕枫将赫兰达瓦的部队杀了个片甲不留，好武的赫兰汉子们心潮澎湃，浑身上下燃着一股火。淳朴的赫兰人民对于这种带领自己驰骋疆场的勇士有着极高的忠诚和崇拜，哪怕他不是自己民族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几十年前炽烻帝国危难之际，只有赫兰不但没有混水摸鱼分一杯羹，反而出手援助多年前对赫兰有恩的炽烻皇室。 燕枫看着赫兰勇士对自己的吩咐毫不犹豫的执行，心中油然而生起自豪和骄傲，脸上就极自然挂上了一抹微笑。 目送赫兰勇士按他的吩咐牵马离去，燕枫缓缓转过身，看见一直相助自己的小表妹此刻脸色极差的瘫在时凤麟怀里，也不顾什么中华礼仪，拽着时凤麟的袖子发出痛苦的呻 吟。 时凤麟脸红得发烫，有些手足无措。燕枫忙跑过去从时凤麟怀里抱来夜宁，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探夜宁的额头。 果然，发烧了。 “凤麟，你去找奕宁，让他把我随行备着的披风拿过来。” 时凤麟不敢耽搁，马上去找奕宁，一分钟后奕宁和时凤麟一道过来。燕枫接过奕宁递来的披风披到夜宁身上，将她瘦弱的身体紧紧裹在披风里。然后燕枫用一只手搂住夜宁，另一只手指挥二人，“奕宁，你去问谁的水壶里还有水，凤麟，你去找点干粮。对了，先去吩咐几位将领注意警戒以防万一。还有……” “公子放心，您要说的奕宁都明白，属下会办好的。” “嗯，你们去吧。”燕枫挥了挥手，四下张望了一番，又用空着的那只手戳地感受地面是否有振动。 在确认地面没有马蹄引起的振动，周围并无可疑情况，目下应该暂时安全后，燕枫将视线重新挪回夜宁身上，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折返遇袭 奕宁和时凤麟办事麻利，很快按燕枫安排处理好了一切。燕枫接过时凤麟递来的水，小口喂夜宁喝下，夜宁皱了皱眉，努力睁开了眼，“你现在是不是浑身无力，很难受？” 夜宁用尽力气撑起身子，眉头依旧是紧锁的。她听到耳畔燕枫的询问，微微点了个头。 “唉……，这个时候赤冰凌要是在就好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献殷勤的好机会。”燕枫边打趣着夜宁，边接过时凤麟递来的干粮，将手中的水壶还给时凤麟，然后将干粮掰碎喂给夜宁，“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让凤麟找家路边民宿，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挺不到我们回营。” “不必。”夜宁低咳几声，“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燕枫不再多言。他找了个夜宁靠着舒服的姿势让她倚着自己休息，不过那个姿势于他而言久了会很疲惫，夜宁察觉到了，有些不好意思，“你……” “好了，乖乖休息。”燕枫摸了摸夜宁的头，颇有些哥哥哄妹妹入睡的感觉，夜宁还想说什么，燕枫却偏过头对时凤麟道，“凤麟，警戒工作做好了吗？” “公子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饮马的赫兰兄弟有一部分已经回来了。” “现在我们离东边和南边都还远，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时凤麟“是”还没从喉咙里出来，燕枫乌鸦嘴的预言已经应验了。只见一个赫兰骑兵跑马过来老远就对着燕枫这边大声喊，“不好了，西秦人追过来了。” “什么！”燕枫“腾”的起身，一只手不忘稳稳拉起夜宁。夜宁忍着欲裂的头痛一手抓住燕枫，另一边嘴上虚弱的吩咐时凤麟，“集结凤翎军应战。” “是！”时凤麟看了一眼燕枫，燕枫冲他点头表示会照顾好他家殿下，时凤麟于是没有顾虑，飞快跑回去召集军队。 “铁木岚，快去河边召回弟兄！”燕枫话还没说完，西秦铁骑已经应声而至。燕枫一眼便看见领头的主帅是西秦老将南鼎铭。 “该死的。”燕枫一个翻身上马，然后一把拉起夜宁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他一手搂住夜宁的腰防止她坠马，另一手拉着缰绳只扔下一句话给奕宁，“你全权统领军队，我带小宁先走。” “可是公子，你是军师。” “我一会儿就回来！”燕枫没时间多言，一拽缰绳跑马飞奔。 奕宁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迎战。西秦人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南冥和赫兰联军乱作一团，刚开始被西秦人偷袭了个措手不及。后来训练有素的凤翎军在上军将领时凤麟统帅下迅速集结，形成了一道强有力的防御墙，给了赫兰友军准备的机会。 从河边被同伴匆匆召回的赫兰勇士迅速应战，和西秦铁骑战作一团。南鼎铭在马上统观全局，在看到戴着面具的燕枫护送夜宁先行离开后，南鼎铭微微皱眉，用手指着远处燕枫身前的夜宁问左右，“那个女子……可是南冥公主？” “回父亲，看衣着应该是的。”南鼎铭三子南浩宇出声答话。 “阿宇，带几个骑兵拦住她，务必活捉！”南鼎铭快速下令，“有南冥公主在手，对我方极为有利。” “是。”南浩宇不敢耽搁，招来几个骑兵从旁绕开主战场直追前方的燕枫。 “不好！”奕宁和时凤麟同时惊呼，想脱身去拦住南浩宇，可惜周围一片繁杂，马根本跑不起来，就这么一愣神，时凤麟被一支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冷箭射中，险些坠马。 * 燕枫一阵跑马，可惜他这匹马跟着他连日奔波脚力自不如西秦铁骑，很快便被随之而来的南浩宇带人团团围住。 燕枫干脆一勒马，抽出佩剑，眼神雪亮的环视包围自己的西秦人。 “阁下还是放弃挣扎吧。”南浩宇露出一个冷冽的微笑，“只要你交出南冥公主，我可以放你一马。” “哦？”燕枫笑了，“敢问阁下是何人？” “我是西秦边防军统领南鼎铭三子南浩宇。”南浩宇朗声道。 “如果我按阁下所说，阁下真能放我一马？”燕枫故意表现出兴趣，拖延时间。 算算日子林啸峰率领的步兵军团应该快到这里了，只要能尽力拖一会儿，万一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当然。”南浩宇挑了下眉，颇有些骄傲的意味，“本将一言九鼎。” “哦……不过我可听说……西秦人一向阴险狡诈，反复无常呢……”燕枫说完最后一个字，趁着南浩宇将要发作之际抛出一枚暗器精准的穿透南浩宇的脖颈。南浩宇瞪着大眼当场毙命，临死前最后一刻喉头还在颤动，直直盯着燕枫死不瞑目。 “小朋友，你爹难道没告诉过你在外面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吗？”燕枫嗤笑一声，在夜宁耳畔扔下一句话，“小宁，坐稳了。” 话毕，他提剑策马冲着剩下几人杀去。那几位骑兵眼见上司死了早已心下大乱，根本无心抵抗，被燕枫几剑结果。 燕枫剑间还在滴着血，脑子却一刻不停地在思考。 他从腰间摸出唯一的信号弹赌命似的往空中发射，等了几秒后，燕枫看见大约十公里远的空中绽放出回应般的不同颜色的信号弹。 “太好了。”燕枫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喜形于色。他策马向着信号弹方向疾驰，果然在快要接近时看见了领头的林啸峰。 林啸峰显然也看见了落单的燕枫，心下顿时揪起，领着几个近身护卫下马向燕枫跑去。 燕枫一个翻身下马，然后将夜宁抱下来。看到林啸峰后，燕枫将夜宁交给林啸峰身边的护卫，“保护好她，我还要回去救兄弟们。” “我和殿……军师一起去。”林啸峰一把拉住燕枫，燕枫却拿开他的手，皱着眉摇了摇头，“你这三千人还不够南鼎铭打牙祭的。你帮我照顾好小宁，带着部队换条路迅速撤回大营。” “可是……” “我带着骑兵兄弟们脱身后在阿翼大营会面吧。” 话毕燕枫扔下林啸峰翻身上马，不给他多说的机会，飞身折返战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放下夜宁后，燕枫一人一马一身轻，一手持剑一手勒缰飞快赶往方才交战的地方。跑到半路就与溃散的奕宁、时凤麟等人相遇。 南鼎铭显然看到了儿子的尸体，此刻他整个眼球通红，握剑的手有些不易察觉的发颤，在看到杀子凶手燕枫后，南鼎铭的情绪更是难以抑制，眼球几欲夺眶而出。 “公子，您怎么回来了？”奕宁喘息着，眼中流露出一丝焦虑。 “赫兰的兄弟们听令，分散撤退，到主上的帅帐会合！南冥的弟兄跟着赫兰的弟兄，我替你们扛着，快撤！”燕枫高声向四周发令，同时暗自握紧手中的剑迎着南鼎铭而上。 “一个都别想跑，还我宇儿命来！”南鼎铭挥剑下令，两方都不敢有半分耽搁，按照自家主帅的命令迅速行动。 奕宁和时凤麟相视一眼，自觉留下跟在燕枫身边。还有几个赫兰的勇士敬佩他们的“军师”高洁，也主动留下护卫燕枫身侧，替他扛着四周围来的西秦兵。 燕枫与南鼎铭交上了手，南鼎铭一剑下来，燕枫只觉得手臂发麻，不敢轻敌。南鼎铭一剑试探了燕枫的武力，毫不留情又刺一剑，招招直指要害，完全不给燕枫留半分活路。 燕枫边打边退，一个不留神被南鼎铭虚刺一剑滚落马下，还因为惯性往后滚了几个圈，浑身上下沾满泥土狼狈不堪。 “幸好面具没掉。”燕枫扶了扶险些滑落的面具，在心里感叹一句。 南鼎铭双足一瞪飞身下马，一剑刺中燕枫胸口。拔出剑欲再刺时奕宁拾了一把土往南鼎铭脸上扔去，南鼎铭没防备向后连退两步。奕宁伸手一拉将燕枫拉到马背上，却不防被刺一剂冷枪。他咬牙将血咽回肚子，在围上来打掩护的赫兰勇士舍命保护下带着燕枫突出重围。 历经五日，燕枫终于活着回到赫兰翼大营，而跟随他的一千五百人到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不到三百人。 不过燕枫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那晚的突袭致使西秦方损失惨重，联军一共有三万多人丧命当晚，其中两万多人都死于混乱中自己人手上，总的来评价燕枫的行动是成功的。 * 西秦 雍京 皇宫 “明楚大人，嘉宁殿下在御花园等您。”小太监恭敬的对明楚做了个“请”的手势，明楚礼貌的一颔首，踏着御花园的石板路向后面的鱼池走去。 果然在临近鱼池处，明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秦樱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裙，不似皇室贵族，倒像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 “公主殿下。”明楚在离秦樱一丈远的地方止步行礼。 “前方传来的战报，哥哥在赫兰连吃败战，我军损失不小，现在他恼火得很，想要出动举国之兵打赢赫兰这场仗。” “这一年我国连连动兵，税收一直在加重，百姓本就因为战乱荒废农耕，现在这么重的税加下去，皇上那边……没有一点休养生息的意思，臣怕到时候百姓难以存活，会起兵作乱。” “今天兵部还上折子，说要在国内再征一波兵。”秦樱将手上的奏章递给明楚，明楚接过，简单一瞥，却没有发表意见。 “如果真将这道政令下达下去，恐怕不出一日百姓便会动乱。”秦樱语气平淡，可明楚却从她的话里觉出点别的意味。 “阿楚。”秦樱突然转过身，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想要做皇帝吗？” “臣不敢。”明楚低下头，不去正面回答秦樱。 “你在京城做的事，我其实都知道。只是哥哥回来……未必察觉不出这段时日朝中官员有一些被更换了，他是个猜疑心很重的人，你若真想做点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殿下的意思臣不明白，臣蒙君恩，从不敢有谋逆的想法，殿下又何出此言？”明楚一本正经的做臣子对答的套话，秦樱不再多说，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 “你不想自己做皇帝，那你做这些是为什么？你费尽心思铺就一条路，是为了谁？” 明楚依旧低着头不答，秦樱无奈的笑笑，突然将声音转柔，“你今晚，能在宫中陪我吗？” 本没打算得到明楚的答复，谁知明楚却抬起头，眼中流光一现。 “臣遵命。” * 赫兰翼大营 燕枫中了一箭，身上有多处剑伤，被奕宁救回赫兰翼大营只差一口气，也是命大，发了几天高烧保住了命，昏迷五天后悠悠醒转。 醒来后面前坐着的是赫兰翼，赫兰翼告诉他，此去和他一道的将领士兵大都负伤，奕宁这一路保护他回来后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从赫兰翼口中得知赤冰凌和赫兰高利率大军西进，现在应该行至半路，他也准备率领手下一万人马西进与赫兰高利大军一同攻打大哥赫兰达瓦，只是因为燕枫迟迟不醒，他有些不放心，所以一直未动身。 “既然你醒了，那我明日就带着军队出发了。”赫兰翼对燕枫道。 燕枫想点头，可是稍微一动身体就吃痛，赫兰翼忙扶住他的肩膀，“你别动，虽说已无生命危险，可还需好好将养。” “你第一次率军，要小心。”燕枫艰难的开口对赫兰翼道。 “我明白。” “要不要我让林啸峰……”燕枫话还没说完，赫兰翼打断了他，“你在漏雨阁里说的话对，如果以后我要成为赫兰的王，接过父亲交给我的担子，那我现在必须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王。” “战场上生死有命，我不惧，也不需要别人来帮我。” “好。”燕枫眼波微动，嘴上露出一丝笑意，“阿翼，我相信你。” 赫兰翼拍拍燕枫的肩膀，转身出了营帐。待赫兰翼走后，林啸峰从帐外进来。 “殿下。”林啸峰向燕枫行了个礼。 “啸峰叔，西部战局你帮我多留意，这段时间我恐怕下不了床，还需你多费心。” “殿下严重，啸峰清楚。” “哦对，怎么不见辰泽？”燕枫想到以往受伤守在自己床边的不是父亲就是辰泽，如果慕羽在……恐怕是慕羽，今日睁眼却不见他，不禁有些纳闷。 “呃……听说他去了南冥那边。”林啸峰突然红了脸，说话有些不自在起来。 “南冥……他莫不是……”燕枫一惊，林啸峰小声凑过来，“殿下，他去那边照顾南冥公主了，听说夜宁殿下身子较弱，此番跟着您着实吃了苦头，被我带回来一直在发烧，到现在都没醒。” “让南冥随军的太医看过了吗？小宁不会有事吧？”燕枫有些紧张，他下意识想坐起来，一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口。 “殿下不用担心，太医看过了，开了几副药方，只是夜宁殿下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恐怕是高估了自己，没料到自己吃不了军旅之苦。” “那就好。”燕枫松了口气，想起了什么，又问林啸峰，“这事赤冰凌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林啸峰考虑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想想也是，以他对小宁的感情……知道了还能安心去打仗？”燕枫自言自语，却没看见林啸峰自进来时脸上绷着的复杂神色。等了一会儿，林啸峰见燕枫没有别的事要问，斟酌着开了口，“其实臣此来不只是探望殿下，是还有一事，臣觉得有必要告诉殿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方计谋 “此次随着赤冰凌一道在赫兰的将领中，有一人名叫徐路。”林啸峰对燕枫道。 “徐路？！”燕枫长大了嘴，不过很快他又不那么吃惊。 “殿下是否要想办法与徐路联系，臣可以……” 林啸峰话还没说完，燕枫忙道，“别，不用。” “不过之前夜宁去见他，好像并没有见到徐路。”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林啸峰道。 两人正说着话，燕辰泽从营帐外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宇文宣和文辗。三人与林啸峰点了个头，林啸峰示意他们和燕枫聊，自己先出去看看营防。 “小泽这是从那边回来了？去见了心上最重要的人才想起自己大哥？”燕枫打趣燕辰泽，没想到这小伙儿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接过燕枫的话，“她的烧已经退了，有太医轮番守着应该到晚上就能醒了。” “你不会真的对小宁动心了吧？”燕枫旁若无人试探燕辰泽，有宇文宣和文辗在，燕辰泽却不觉不好意思，“大哥能帮我吗？” 宇文宣和文辗相视一眼，干咳一声，“那个……公子，我们先出去等着。” 燕枫“嗯”了一声，待二人走后，他换了一个意味深长夹带着一点暧昧的眼神看向燕辰泽，“小泽，不是哥说你，你才多大，这不好吧。” “我觉得……十四已经算成人了。”燕辰泽老实说道。 “可是我算算……小宁比你……可大了六岁，这……”燕枫略带尴尬的看着他，燕辰泽的目光下移，仔细思考了一下，抬起头很认真的回答燕枫，“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 “好吧。”燕枫叹了口气，“既然你想好了，那大哥会帮你的。” “谢大哥。”燕辰泽爽朗地一笑，不用燕枫吩咐，出去将宇文宣和文辗叫了进来。二人和燕枫交代了自己在幽夜阁暂住时私下里出门按照燕枫吩咐办的事的情况，燕枫一一听过后开始与三人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作为一个王者，赫兰翼有自己的使命，这是我们无法插手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安顿后方。首先我要你们想办法筹粮，做好后勤补给线，这个任务交给阿宣哥，我相信你曾在父亲手下多年，这些事应当是得心应手。” “公子放心。”宇文宣点头道。 “文辗，到时候奕宁身体恢复，你便和他带着一部分人马去收拢因战乱无所居的赫兰流民，以正统赫兰翼为旗号招募收留他们，为阿翼笼络民心。” “公子放心，我和奕宁会办好的。” “剩下的事……我可能需要等阿宁醒来与她商量一下。”燕枫的脸色沉了下来，似是有什么心事。 “属下斗胆猜测……公子是否要从西秦内部下手？”宇文宣观察燕枫的脸色，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燕枫抬起眼眸看向他，目光中颇具深意。 宇文宣也不多说，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给燕枫。 燕枫接过，信上内容很短：秦文裕无道，继位初频频发动战争，百姓为沉重赋税所压，民怨四起。 不用宇文宣说燕枫也知道这是明楚给他的信。 明楚和燕枫多年搭档，早已形成很好的默契，不用明楚把话说完，燕枫知道自己和明楚想到一处了。 他将信随手扔到床旁取暖的火炉里烧掉，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明白了，你们先下去吧。” 宇文宣和文辗对视一眼，向燕枫作揖退出帐外。 一周后燕枫和夜宁都恢复到能下床的常态，燕枫寻了个时机悄悄去了趟南冥大营找夜宁。 夜宁刚服下药，听见亲信通报，亲自出营帐迎接燕枫。 燕枫跟随夜宁进帐后，夜宁向燕枫确认道，“你来没被赫兰大营的人注意吧？” “我没通知任何人，自己人我是能相信的，就怕阿翼留下的人里有别人的探子。” “嗯。”夜宁应了一声，问燕枫，“表哥来找我可是有事相商？” “秦瑞执政末期爆发了秦旭叛乱，秦文裕继任后……呵，出动军队先是诛杀我父和其他功臣，后又出兵参与赫兰王位之争。连着三场无休的大动兵，不但折损了西秦国力，还引起了百姓民怨。” 燕枫话说到这份上，夜宁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怎么做？” “民怨已经一层层积累，西秦百姓敢怒不敢言，现在燃料已经备好，就差点燃它的那把火。” “我们需要派人暗中煽动西秦百姓情绪，制造西秦内乱，这样西秦内政就会出现缝隙，朝中大臣也会向秦文裕施压，如此一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放弃赫兰，收兵回国。” “此事我会安排夜允去做。”夜宁道。 “还有一事可能需要你帮忙。”燕枫继续道，“我已派奕宁文辗四处收拢流民，民心虽重要，但有一项更重要。” “决定赫兰王正统的不是军队，不是赫兰达瓦或赫兰高利，而是赫兰的长老。赫兰是一个带有神权色彩的民族，而赫兰的长老之于国家，是一种宗教与王权相融合的个体，每一个赫兰长老说话在赫兰都很有分量。” “除了最重要的四大长老，其余十名小长老是我们能力范围内可以争取过来的对象。” “如今赤冰凌和赫兰翼在西面与赫兰达瓦和西秦联军交锋，后方他们无暇顾及。以我对赤冰凌的了解，他不会分心盯紧我们的动作，此时确实是个好时机。”夜宁接话道，“在赫兰达瓦落败之前，我们要抓紧时间准备之后与赫兰高利的一决高下。” “这方面相信你很清楚，小手段和嘴皮子虽然可以助力，但最重要的还得靠硬实力。最后的决战，只能是赫兰翼和赫兰高利正面对决。” “我明白。”此时两个人的气氛都很严肃，燕枫长长吸了口气，呼吸是无比沉重，“若是阿翼成功登基，炽烻王朝就算暂时立住了脚，我们也算有了一块根据地。” 燕枫说这话是很有自信的，因为赫兰与炽烻属于盟友关系，燕枫的目标是为父报仇，如果可以，顺便征服中原四国，光复炽烻皇朝。若是赫兰翼登基，他肯定会全面支持燕枫，而燕枫并不用担心将赫兰收入版图会破坏自己与赫兰翼的关系，因为他不需收复赫兰。 简言之二者的存在是共生而并非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后的决战，赫兰翼登基 时间一晃过了半年，一切都如燕枫预料中那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奕宁和文辗在燕枫授意下以赫兰翼的名义建立流民收容所，让因战乱四处漂泊的赫兰流民有了歇脚之地。除此之外燕枫指导流民开荒耕种，在保持游牧民族特有的畜牧业外开发农业生产，使流民通过自己的双手吃饱饭，也为后勤供应开辟了一条新道路。 夜宁和宇文宣联手在西秦国内掀起一场风波，没有太多经验的秦樱压不住西秦国内的动乱，向远在赫兰的哥哥发急信，秦文裕无奈，只得放弃染指赫兰内乱这个想法，率领大军扔下赫兰达瓦独自跑回西秦。 被盟友抛弃的赫兰达瓦率领军队和赫兰翼赫兰高利以及赤狼三方联军周旋了四个月，最终无路可退，在赫兰最西边的边境被部下割了脑袋献给赫兰高利，赫兰达瓦的其余部众则纷纷投诚赫兰高利。 接下来就是赫兰翼和赫兰高利的决战。 首先分析一下两方实力：赫兰高利拥有近一半的赫兰军队，还有盟友赤冰凌的支持，似乎胜券在握，可他不知道赫兰翼背后那许多他看不见的杀手锏，注定此战并不好打。 赫兰翼兵比赫兰高利少，兵的素质也比赫兰高利低，可他的后勤保障比赫兰高利稳固，粮食储备也足够充足，这就有赖燕枫一直在后方为他部署。 除此之外燕枫为赫兰翼赢得了一大群小长老的支持，这些长老得到燕枫许诺，若支持赫兰翼，待赫兰翼日后登基，就会赐予这些长老无数的牛羊和土地，并且承诺他们依附赫兰翼，赫兰翼绝对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后面这点绝不是虚话，因为燕枫在得到这些长老肯定的回复后将这些长老连同他们的家眷交给了夜宁，由南冥军队出面保护，这样就算赫兰高利方得知后也不敢贸然与南冥军队发生冲突，赤冰凌就更不用说了。 两方在合力击败赫兰达瓦军后偃旗息鼓了两个月，各自进行最后决战的部署，终于在两月之后的某个中午，两军于格尔河两岸列阵以待。 赫兰翼方赫兰翼亲自上阵，燕枫则跟在其身侧。经过半年的争战，赫兰翼骨子里的英雄血液被激发出来，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赫兰战士，虽然相比他的哥哥赫兰高利还是差了一点。 赫兰高利也是亲自上马，只不过赤冰凌龟缩在帐内没有出来与其一道并肩作战，其原因只有燕枫、夜宁和赫兰翼三人清楚。 在大战前一日晚，夜宁派人给赤冰凌送去一封信，大意是赤冰凌带兵出来半年之久，国内并没有留亲信，倘若此战胜了就罢，但若此战败，国内反动势力一定会第一时间向他发难，而秦文裕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 如果赤冰凌现在撤军转而支持正统赫兰翼，待赫兰翼即位后，承诺自此依附赤狼，以赤狼为宗主国，并在皇位这件事上全力支持赤冰凌。 利害关系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赤冰凌不是傻子，心下自然有了结论。所以今日之战他只派出部分人马象征性上阵帮助赫兰高利，并嘱咐他们见机行事，自己坐镇大营统观全局。 在给赤冰凌写信前，夜宁和赫兰翼曾问燕枫万一那些赫兰长老不同意怎么办，毕竟赫兰和赤狼是多年宿敌，而燕枫则自信满满的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自己有办法应对。 其实当时燕枫完全是胡驺安抚二人，他没有考虑那么多，因为他的行事准则一向是做好眼前的事再谈以后。 * 战鼓起，大战一触即发。 赫兰翼和赫兰高利率领手下部众淌过水很浅的格尔河，马蹄阵阵伴随着不停歇的乱箭，没有任何兵法，此时全凭勇气和武力。 赫兰翼和赫兰高利于乱军中相逢，一剑对上阵来，赫兰高利原以为自己这个文弱的弟弟不堪一击，没想到交上手发现对方的武力不输于自己，不禁眼睛一亮，更觉得有兴趣。他和赫兰翼过了十几个回合的招，赫兰高利冷笑一声，用阴森的话语对赫兰翼道，“弟弟，不错嘛，短短几个月，功夫见长啊。” “这还多赖于两位哥哥，如果没有你们，我只能是一只软弱的羔羊。”赫兰翼一边答着话，手上动作也不停歇，还在和赫兰高利对战中闪身躲开背后偷袭的一把阴剑，“而现在，我是一匹狼。” “哈哈哈哈。”赫兰高利不屑的大笑，“弟弟，你未免太天真了些。” “是吗？”赫兰翼此时的眼神却很古怪，可惜赫兰高利根本没注意到。战争打响一炷香后，赫兰高利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难道是赤狼的援军？”赫兰高利喃喃，却没看见赫兰翼狼一般雪亮的眼神。 “不好了，是王庭亲卫军，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赫兰高利身边一个亲信绝望的大喊。 赫兰高利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赫兰翼，“王庭军，你是怎么调动他们的？” “父皇驾崩之前将赫兰王亲卫王庭军的虎符给了我，我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日。” 赫兰高利瞳孔骤缩，不防被身后一个士兵刺穿胸膛，赫兰翼动作很快的一刀斩下赫兰高利头颅，赫兰高利瞪着大眼的头被战马的马蹄来回踩踏，很快沾满了沙土。 而赫兰翼看也不看他一眼，缓缓抹去脸上的血迹，举剑高呼，“反贼赫兰高利已死，现在归顺者免死！” 他此言一出，正在战斗中的两方士兵纷纷停下交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赫兰高利的将领见大势已去，率先放下刀剑向着赫兰翼叩首跪拜，士兵们紧跟着放下剑随着自己的上官一起跪拜投降。就这样，这场长达一年半多的赫兰王位之争终于宣告结束。 次日赫兰翼于上京皇城太极殿举行登基仪式，成为新的赫兰王，而留在赫兰的赤冰凌亲自参见赫兰翼的登基仪式，并代表赤狼承认赫兰翼的皇位，送上礼物表示恭贺。 按照约定，赫兰翼要认赤狼为宗主国，可这一提议刚被提出就被满朝文武否决。 燕枫得知消息长叹了一口气，换了一身服装进宫，准备临场发挥劝服这些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说服赫兰人 燕枫刚踏入大殿，便被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注视着，看的他浑身发毛。 龙椅上的赫兰翼一脸疲惫，有些无奈的将希望倾注在燕枫身上，燕枫咽了口口水，面上波澜不惊，一步一步移动到赫兰翼面前。 “参见王上！”燕枫依礼治行礼。 “军师来了……你再不来，我这个王上也顶不住底下群臣的怒火和质疑了。”赫兰翼话毕，燕枫还未来得及开口，一个赫兰将领站出来高声道，“我赫兰坐拥广阔的北方疆土，有无数牛羊马匹，为何要代代依附于他人。就算非要认一个宗主国，赤狼也绝无可能。” “为何赤狼不能？”燕枫反问那名将领。 “军师是中原人，不了解我赫兰国情。我赫兰与赤狼是仇敌，不共戴天，当年赤狼派兵屠戮我村寨，杀了我多少弟兄！如今老王上离世，王上即位，竟要认赤狼为宗主国，向他们纳贡，这是哪来的道理！” “将军此言差矣。”燕枫面沉如水，应对自如，“将军难道不知有句古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国家危难之际，西秦这个赫兰一直的宗主国，赫兰的盟友做了些什么？” “他为了自己本国的利益，率军进驻赫兰，混水摸鱼挑拨离间，不支持王上正统，反而教唆叛贼赫兰达瓦与王上一争高下！这难道是赫兰的好盟友吗？” “反观赤狼，赤狼太子赤冰凌心胸宽广且识大体，虽然他一开始支持二皇子赫兰高利，可在最终决战他毅然倒戈，并明确表明态度支持王上正统。而西秦至今态度含糊，迟迟不派使臣前来赫兰。” “军师说的末将只认可一半。”那名将领并没有被燕枫的理由说服，“西秦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赤狼则是有过之无不及，认这样的人为宗主，谁知道赤狼日后会不会反水？” “哈哈哈。”燕枫笑了，“将军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现在认赤狼为宗主国，可没说要认赤狼永生永世为宗主。” “这……这……军师这是何意？”底下众人面面相觑，都被燕枫给弄糊涂了。 “如今王上刚刚登基，赫兰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一年多的战乱，我赫兰荒废了农业生产和牛羊放牧，百姓流离失所没有充足的粮食够他们吃饱饭。所以赫兰急需稳定下来恢复生产。” “诸位想想，西秦此次动兵十几万，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却一点便宜没捞到，西秦皇帝能甘心？势必寻着功夫找我们生事，弥补他们的损失。” “如此我们必须寻求能与西秦匹敌的国家庇护，而这个国家的最好选择就是赤狼。” “在之前我已经说服赤狼太子赤冰凌，他表示不会计较赫兰赤狼两国之前的仇恨，愿意化干戈为玉帛，那我们为何不能宽容一点，将十几年前的事放下。” “这……这岂不是耻辱！”一个小长老愤愤道。 “此言差矣。”燕枫摇摇头，“正如那位将军刚才所说，我赫兰为何要一直依附于他国，难道不能自力更生？” 众人一时安静，垂下目光。 “同是游牧民族，赤狼的军事实力和国力远胜于我们，大家有想过这是为何吗？” 众人再度沉默，只有大长老古斯莽抬起头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燕枫。 燕枫没有察觉到古斯莽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继续劝说，“我们的马匹不输于赤狼，骑射功夫也不输于他们，但我们缺乏赤狼那样严格的军事制度和统一的指挥部署，我们的士兵素质低于赤狼，这正是我们需要学习他们的。” “此外，赤狼的骑兵配备有精良的武器和轻质盔甲，我们认赤狼为宗主国后，他们会给我们提供这些装备。” “只有暂时的隐忍和寄人篱下，积蓄实力，待到日后我们强大起来，才能真正做到不依附他人，甚至要让他人依附于我们！” “我赞同军师。”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长老古斯莽开口了，他冲着燕枫赞许的微笑，燕枫则谦虚的一低头回礼。 “我也愿意相信军师。”越来越多的人开口站在燕枫这边，赫兰翼适时的大手一挥，从王座上站起对底下众人道，“那就这么定了，朕即刻下诏安排。” 次日，赫兰代表古斯莽与赤狼太子赤冰凌在外务阁正式签订文书，赫兰表示按照条约认赤狼为赫兰新的宗主国，并每年按时向赤狼缴纳岁贡，而赤冰凌则代表赤狼答应对赫兰提供庇护，并在协约签订当日派遣将领徐路率两万人替赫兰驻守与西秦交壤的边境地带。 其用意很明显，而同时选择徐路也隐含着赤冰凌的深意在。 * 西秦得到消息，自是朝野上下一片震动。 秦文裕在大朝会上阴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据说昨日晚天枢阁将消息告知秦文裕时，秦文裕气的直接掀了桌子，把侍候的宫女太监们吓坏了，然后整整一晚秦文裕坐在床边也不睡觉，眼睛里的红血丝几乎要夺眶而出，早上人们进去服侍时，被秦文裕地狱阎罗一般的眼睛吓得不敢出声。 大朝会死气沉沉，没人敢出声说一个字，所有人诚惶诚恐的低着头，静静的等待秦文裕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盛怒之下的冷面帝王冷冷吐出几个字，“召集大军，荡平赫兰。” 群臣皆是一惊，一个不要命的老臣站出来劝谏秦文裕，“皇上，动兵劳民伤财，有损国力，这……” 他话还没说完，秦文裕抽出龙椅旁的尚方宝剑一剑抛向那名老臣。剑横穿过老臣的胸膛，他的眼睛尚未闭上，人已经直直倒地咽了气。 自此，没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下了大朝会，白熠难得和明楚走在了一起。这两位曾经共同扶持秦文裕，后又因权力明争暗斗的同僚在此人心惶惶的时刻都很聪明的不约而同停止了两人之间的争斗。 白熠压低声音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明楚说，“皇上做皇子时性格沉稳，处事有度，从不冒失。为何如今……急功近利，行事越发令人琢磨不透，稍稍动作就能激怒他回以十倍反击。” 明楚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白熠的话，“自登基以来皇上出兵从未胜过，就是脾气再好的人此刻也是坐不住了。” “而一旦一个人失去理智，他的行为自然不是你我能控制。” “所以现在就做一个沉默的聪明人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赫兰翼深夜召燕枫和燕辰泽入宫。 “是这样北辰。”赫兰翼看着不明所以的二人，向他们开口解释，“如今赫兰的局势初步安定，你和辰泽还有炽烻众将扶持我登基有功，但介于你和炽烻众将身份敏感，所以我打算将封赏落到辰泽头上。” 燕辰泽和燕枫相视一眼，燕枫点了个头，“那多谢你，阿翼。” “应该的。”赫兰翼一笑，“我已经拟好旨封辰泽为赫兰左卫大将军，赐他调配赫兰任意五千人兵马的虎符，这样万一你有事需要我帮助，也不用走繁琐的程序。” “你想的周到，那我到时也不跟你客气了。”燕枫拍了拍赫兰翼的肩膀，冲他挑了个眉。赫兰翼继续道，“你是军师，为赫兰立下汗马功劳，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虚职，任命你为赫兰的定国公，兼任军师，不过现在国家初定，倒也没什么需要你这个军师做的。” 赫兰翼对燕枫说完，又看向一旁一直安静倾听的燕辰泽，“辰泽，我听北辰说你一直在各地募集新兵，可需要我将王庭军精锐分出来一拨加入你的新军？” “谢王上……阿翼哥好意。”燕辰泽毕竟没有燕枫同赫兰翼那么熟，在对赫兰翼的称呼上总是有些害羞，“不过阿翼哥你刚刚登基，赫兰也是百废待兴，还不清楚两王的余孽会不会伺机兴风作浪，所以王庭军还是用来维护王城治安的好。” 燕辰泽说完，又想了想，将话续上，“不过如果阿翼哥方便，可否给我一百匹良马做战马，准许我借用左卫大将军这个身份在赫兰招募骑兵？” 赫兰翼和燕枫听完都被燕辰泽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给逗乐了，赫兰翼大手一挥当即答应了燕辰泽的请求，燕枫则顺口问他，“你组建的私军有多少人了？” “五千人。”燕辰泽老实回答，“都是步兵。” “配甲了吗？”燕枫又问。 “资源紧缺，所以没问大哥要。”燕辰泽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燕枫的目光。 燕枫一皱眉，“明天我让啸峰拿一些轻甲给你，目前存余的都先配给你这支军队。” “对了辰泽，你这支军队有名字吗？”赫兰翼插话道。 “还没有。”燕辰泽回答道。 赫兰翼冲燕枫使了个眼神，燕枫心领神会，“那大哥给你赐个名。就叫……灭灵军团吧。” “灭灵军团……”赫兰翼喃喃，见燕辰泽若有所思，他悄悄凑到燕枫耳边问他，“这名字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燕枫笑而不答，只见许久燕辰泽点头重新将目光挪回燕枫身上，很是郑重的抱拳行礼，“谢大哥赐名。” 几人闲聊了一阵，赫兰翼将话题拉回西秦那边。 “秦文裕此番没讨到便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听探子回报，秦文裕在今日大朝会上公开宣称要再度集结大军讨伐我赫兰。” “我与他从小相识，对他这个人很了解。”燕枫也将脸上笑容收回，转为讨论正事的严肃状态，“前几次战场失利，只是因为他头脑发热再加上急功近利。如今火也发完了，他该冷静下来了。” “此番他既决定再度动兵，必然不会再犯傻。” “既如此……”赫兰翼看了二人一眼，“你打算怎么做？” “何必去触秦文裕的枪口。”燕枫淡淡道，“积蓄实力，静观其变。” “我会密切关注我师父那边。”燕辰泽开口，“此番赤冰凌派遣我师父去和秦文裕对阵，想必师父会借这个时机为我燕家复仇，只希望师父不要上了秦文裕的套。” * 赫兰翼与燕枫燕辰泽交谈之时，秦文裕也在深夜密诏白熠、明楚和御修冥入宫。 “阿樱跟朕说的国库空虚问题，朕已有了良策。”秦文裕看着面前的心腹三人，娓娓道来，“朕决定派人去搜刮所有西秦国内的大地主，将他们的家财充公，这样国库就会重新充裕，出兵赫兰的军饷也就有了。” “陛下的计策是妙计，可是万一那些大地主听到风声，狗急跳墙，对朝廷不利，这……”白熠皱起了眉。他此言一出，秦文裕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去。 明楚在心中高兴的笑了，他忙接过白熠的话对秦文裕道，“陛下此计臣已领会，陛下只对大地主出手，那些中产地主和小地主不会有意见。而如果我们将从大地主那里搜刮出的资产中抽出十分之一分给平民百姓，百姓也会感恩陛下恩德，不再对朝廷有怨言。” 明楚话音刚落，秦文裕龙颜大悦，“知朕者，果然还是你。” 白熠冷冷地扫了一眼明楚，心中暗暗记下这笔账。 “只是光从大地主那里……恐怕刨除了兵费，国库所剩也不多。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秦文裕抬手示意明楚大胆直言。 “臣以为大臣们食君之禄，也应为君分忧。”明楚道，“不如以朝廷名义让大家为国家建设捐款，至于捐多捐少……都是臣子们的一份心意。” 白熠又看了明楚一眼，他有点捉摸不透明楚了。——提出这个建议，这不是要被同僚们记恨死。 秦文裕显然明白明楚提出这个建议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对明楚的好感倍增，认为他是真正忠于自己的好臣子，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和西秦着想。 “好。”秦文裕难掩面上的喜悦，“那此事就交由你负责，朕会让修冥从旁协助。” “多谢陛下。”明楚拱手行礼。 御修冥一直在旁边看着白熠明楚发言，全程保持沉默不发表意见。 “阿熠。”秦文裕出声唤有些出神的白熠。 白熠忙回过神拱手听令。 “查抄大地主家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务必办得干净，不要留下让人闲话的把柄。” “臣明白。”白熠忙应声。 三人散去后，明楚回到自己的府邸，将刚才皇宫发生的事对幕僚说了。 “大人为何要提出如此遭人嫉恨的提议？” “呵。”明楚冷笑，“旁人看我此举都觉愚蠢，可他们忘了，谁才是西秦的王，谁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明楚此言一出，幕僚幡然领悟。明楚不愧混迹官场多年，一手将明家地位提成西秦第二大世家，他的格局非一般朝臣可以到达。 他的这个建议讨好了秦文裕，同时也使秦文裕对他的信任更深一层。——因为如此一来，明楚得罪了朝中大臣，就很难结党营私，就不会威胁到至高无上的皇权。 而赢得皇帝的好感和信任，才是在朝中扎根立足之本。 其余的，都不重要。 但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明楚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回归，为他铺路。 “北辰……”明楚闭上眼睛，默默在心中呼唤这个名字。 第一百一十八章 西秦的二征 白熠和明楚速度都很快，在一周之内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白熠以欺压农民，私自圈地等多种罪名将全国各地的大地主都收拾了一通，有些狗急跳墙想要反抗的被白熠带来的军队轻易镇压。此举不但充实了秦文裕的国库，还为他回转了一部分民心。 明楚那边就比白熠要复杂得多，许多大臣都以为官清廉只捐很少一部分钱财或粮食支援军队，明楚也不废话，上手毫不客气，以皇帝名义直接命令天枢阁搜家，查出一堆大臣贪赃枉法，家中金库富得流油。 御修冥配合明楚将这些大臣全部下狱，秦文裕全面支持明楚。一时间刑部大牢人满为患，牢房不够就往大理寺塞，整个朝廷肃之一空。 不过明楚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没有太绝。——譬如他自己的人和白熠的人他都留着，秦文裕安插的官员他也一个没动。 将两边的收入加在一块，西秦国库顿时丰满了起来，秦文裕乐的开花，当即大手一挥下令大军次日出征，照旧他本人亲自上阵御驾亲征，留妹妹和白熠看家，这次他带上的人是明楚和南鼎铭。 明楚和南鼎铭有亲戚关系，南鼎铭是他的岳父，两人碰面南鼎铭很是高兴。秦文裕如此安排也是希望明楚和南鼎铭配合能更好的打赢胜仗。 五日后，西秦军和赤狼徐路率领的军队在赫兰边关北寒山分支山脉鹰停山下的落雁高地第一次遭遇，展开大战。 西秦军这次抱了一雪前耻之心，士气正盛，碰上赤狼军队个个磨刀霍霍奋勇争先。第一战，西秦大胜赤狼，士气高涨。 徐路并不因此气馁，他派出小股军队留后不断骚扰西秦军，自己率大军退回寒山关。 南鼎铭扫除徐路留下的“苍蝇”后，挥师北上直抵寒山关外，当晚发动了第一波猛烈的攻击，被徐路率守军击退。次日西秦军上云梯，被赤狼用巨石和火炮打下阵来。 南鼎铭收兵不再出击，而是在寒山关外修筑起防御工事，打算就在这和徐路死耗。——反正他不怕，后方是源源不断运来的补给。 徐路此时有些头疼，因为赤狼国内给他的粮食不多，且赤狼连番征战急需恢复生产，国内不可能给他提供后勤，给他的指令是让他问赫兰要。人家赫兰也是刚经历内战，哪有多余粮食给他。徐路跟西秦耗不起，只得放弃防守这一想法，出动出击。 南鼎铭等的就是这一时刻。 他佯装放松戒备，引诱徐路偷袭，反手就来了个瓮中捉鳖。徐路军溃败，徐路本人拼死逃出南鼎铭包围圈，赤狼死伤三千人。 回到城中徐路整顿军队坚守不出，深夜召来心腹宁骋商量计策。 “赤冰凌不信任我，将我们的亲军扣在赤狼国内，给我的都是赤狼本土军队。这些赤狼人根本没心思打仗，何况是为世仇赫兰打仗，他们巴不得早点输了好回国内。” “现在我们没粮食，只能出去抢，抢就会被南鼎铭暗算。南鼎铭这个人我了解，虽然不经常在一起，但曾经共事的经历告诉我此人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可以说是现在西秦的当世名将。” “想对他使诈，怕不太容易。”徐路叹息道。 “大人，西秦此番远征，目标就是赫兰。如今他们消耗我们，就等着我们弹尽粮绝之际发动总攻一举夺下寒山关，进而向赫兰国内进军。这寒山关，我们绝不能轻易让给他们。” “先跟他们耗着，待实在坚持不下去时……我们不妨玩一出空城计。”徐路沉吟着，宁骋看着徐路的神情，压低声音，“大人有把握南鼎铭会中计？” “只能试试了。”徐路苦笑。 在坚持了两周后，徐路假装向赫兰发出求援信，又故意让西秦探子捕获。 南鼎铭看完信上内容后对秦文裕道，“看来徐路坚持不了多久，我们是时候准备进攻了。” “赤冰凌不信任徐路，看来此番我们远征赫兰，必能满载而归。”明楚应着南鼎铭的话恭贺秦文裕，“明日臣率一支队伍去探探。” 秦文裕准了。次日，明楚率五百人的军队佯攻寒山关，并没有遭到有力的抵抗，晚上秦文裕和二人商议后，决定凌晨发动总攻。 当晚徐路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他率领军队悄无声息自后门撤出，绕了个道埋伏在寒山关附近。 果然，凌晨明楚南鼎铭率军攻击寒山关，徐路只留了五十个人诱敌，二人没费多大功夫就攻入城内。见城内人迹罕至，南鼎铭心下不安，吩咐士兵小心侦查，防止徐路在街道巷口设下埋伏。 在南鼎铭印象中，徐路擅长打巷战，所以进城后南鼎铭一直绷着一颗心担心被徐路暗算。可他没等来徐路的暗算，却等来了后方传来的消息。 原来徐路瞅准时机在二人进城后发兵直捣西秦军大营，没有主帅坐镇，士兵一片混乱。禁卫护着秦文裕逃离，徐路放火烧掉西秦军粮仓，一阵烧杀抢掠后趁南鼎铭回过神来率军返回时提前撤离。 南鼎铭直呼大意，对徐路恨的咬牙切齿。不过好歹西秦军还是有收获，此战终究是将寒山关收入囊中。 秦文裕怒了，命令南鼎铭和明楚分兵两路扫荡赫兰。徐路绕了一圈向赫兰王庭撤退，路上与明楚遭遇了一次小战了一下，扔下五百人不管率着余下人马直奔王庭。 寒山关附近关口城池的赤狼军队与西秦军打了几仗落败，也纷纷向里撤。西秦总算收回了面子，再一次证明其军队的强大。 燕枫和燕辰泽得到消息后燕枫不是很惊讶，倒是徐路的亲传弟子燕辰泽很吃惊，“这不可能，我师父怎么会扔下军队不管自己一个人逃了。” “傻弟弟，那军队是赤狼人的军队又不是他徐路的亲军，他能领着自己那支逃回来而不是将那支也扔了就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分神去管鞭长莫及的其他几路守军。”燕枫捂脸失笑。 不过开玩笑归开玩笑，燕枫很快收敛了笑容，“这样一来，我们得做好准备，是时候与西秦打一仗，为我们燕家复仇了。” “大哥是准备……”燕辰泽暗暗握紧了拳头。 “集结兵马，灭了西秦。”燕枫眼神雪亮，眼眸里有蓝色的火焰在燃烧。他薄唇紧抿，眼角收为一线，眉宇间隐隐萦绕着一丝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戾气。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作战 因为徐路的溃败，西秦军一路势如破竹，几乎不废什么力气就占据了赫兰西部大半边天。 有了上次被偷袭的经验教训，南鼎铭负责在前方开路，留明楚在后方保护秦文裕。 诚然秦文裕以前做皇子时也上过战场，能力不差。但当了皇帝后这位仁兄越发惜命，也就不敢冒险亲自上阵，除非能确保战场绝对的安全。 徐路是燕南城旗下第一名将，赤冰凌以前与西秦作战中吃了徐路不少苦头，如今收徐路于麾下，自不会收一个废人，所以徐路之前的溃败是有预谋的。 南鼎铭也清楚，太顺风顺水，往往没什么好事。 徐路撤回赫兰翼王庭后没时间与燕枫燕辰泽碰面，甚至尚不知赫兰翼的军师公子舜华就是燕枫，燕枫也不急着与徐路相认。徐路问赫兰翼要了几个赫兰当地的向导当领队，领着自己退回来的军队重新出击。 有了当地人的指引，徐路开始与南鼎铭打游击。他不断派出小股部队骚扰西秦军，利用地形优势和骑兵作战机动性弄的南鼎铭很是头疼。 西秦的骑兵在之前就说过大都集中于天统军和燕家军，这两支军队一支被徐路带走一支消极作战不听秦文裕命令，秦文裕也就没用天统军。这样一来西秦骑兵部队稀缺，而秦文裕命令南鼎铭训练的骑兵也才刚刚成了一百多人。 南鼎铭用兵谨慎，不敢派骑兵追击徐路，怕徐路设伏，因此每每被徐路折腾只能看着他逃远，却又无能为力。 徐路连胜几场，成功激起赤狼士兵的士气。几路溃败的部队慢慢集结在一起统一听从徐路调遣指挥，徐路瞅准时机放弃游击战打发，率领主力军与南鼎铭正面对决。 南鼎铭收到消息很高兴，他就希望能与徐路在正面战场真刀真枪的拼杀，可他忽略了徐路又不傻，怎么会放弃自己擅长的打法和优势主动送到南鼎铭手上。 他此番是吸引敌军主力南鼎铭以达到偷袭后方故技重施的把戏。他早已吩咐好其余几支部队趁他和南鼎铭交手袭击西秦皇帝的后军，当南鼎铭意识到不对想派兵增援明楚那边，他已被徐路截断后路。 明楚率领的都是步兵，在意识到赤狼人袭击后他并未慌张，他亲自去见秦文裕请求他亲自上阵作战。 秦文裕御驾亲征，本就要亲自上阵一扬君威，此刻明楚提出来了，秦文裕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明楚利用绊马绳和捕兽夹阻拦赤狼骑兵，不得不说确实有些效果，逼得赤狼骑兵下马与西秦人作战。秦文裕见状大喜，抽出宝剑与赤狼人拼杀。明楚趁机大喝一声用秦文裕鼓舞西秦士气。 士兵们见皇帝亲自上阵顿时深受鼓舞，厮杀起来也是拼了命。赤狼带兵将领见势不对，大手一挥指挥士兵撤退，临走前顺手往西秦粮仓扔了把火，明楚看见忙吩咐士兵去灭。 此战徐路为了牵制南鼎铭损失惨重，撤回赫兰翼王庭后他向赤冰凌发快信请求撤兵回赤狼国内。赤冰凌看信后很有些头疼，正巧此时赫兰翼的信也到了，他表示赫兰军已经做好准备，请求赤冰凌派军做他们的后盾对西秦造成一种威慑，但表明不需赤狼军队冲锋陷阵，简单来说，就是请他们做做样子。 赤冰凌高兴的同意了，又增派给徐路一些兵马，还从国内运去粮草支援徐路，要求徐路按赫兰翼的要求办。 其实赫兰翼这封信是燕枫的意思，赤冰凌回信到时燕辰泽很兴奋，他看着大哥燕枫，信心满满道，“大哥放心，辰泽有信心将西秦人打回老巢。” 于是燕辰泽率领他的五千私兵，也就是灭灵军团去迎战西秦军了。在现在看这支所谓的军队不过是初生牛犊，可后来他会成为新帝国第一强大的军团。 燕辰泽和南鼎铭在布木高原相遇。 南鼎铭看见对面出现的那支军队身着赫兰军服，明白过来这支军队是赫兰翼派出的军队，而徐路之前的军队应该已经退回赤狼去了。 他松了口气，询问属下部将，“敌军领军将领是谁？” “属下不知。”部将低下头去，“据说是赫兰翼任命的那个军师的亲信。” “呵。”南鼎铭嗤笑，“那不妨先派出一百人试试此人的打法。” “属下明白。”部将得令后马上去安排，西秦军出来一百骑兵跑去燕辰泽那儿挑衅。 燕辰泽在营地建了一个简易了望台，将南鼎铭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当他目送着一百骑兵杀向自己时，只是淡淡吩咐手下将领，“派五百人把他们赶回去，一直要追到临近敌营才能收兵回来。” 手下领命去调兵，跟在燕辰泽身边的奕宁笑了，“这南鼎铭是在试你的出兵路数。” “要想彻底击败西秦军，让他们不得不主动滚回去，就不能小打小闹。”燕辰泽眼神一凛，面色阴沉。 “所以你是有部署了。” “我打算如了南鼎铭的意，做出一副年轻气盛莽撞好功的样子，让南鼎铭那颗谨慎的心放下来，慢慢入我的圈套，然后收网将他们扼杀在赫兰。” “此计的实施还需奕宁哥配合我。”燕辰泽回头去看奕宁。 “我明白，放心吧。”奕宁一笑，两人同时看向前方战场。 两军士兵分别按照各自主帅的命令去做。南鼎铭的士兵虚晃一枪假装溃逃，燕辰泽的五百骑兵马上赶上去追他们，故意放慢了一些速度，在追至敌营前一里地勒马返回。 南鼎铭在自己营中也看得清楚。 “看来这敌军主帅果如统领所料，是个不懂用兵性情急躁的小子。而且看他的骑兵，追了这么多里还是追不上我们的骑兵，可见这马的脚力还有战马装备都不如我们，统领无须担心了。”部将乐呵呵的对南鼎铭道。 南鼎铭脸上也是难掩的笑意，不过他并没有轻敌，而是保持冷静的对属下们道，“不能大意，还得多番试探。” 接下来就是二人的主场，一个试探，一个演戏。 第一百二十章 雁栖山大捷 燕辰泽具备了一个优秀将领很重要的品质——非常有耐心，且沉的住气。 在老将南鼎铭面前，燕辰泽充分展现了他在军事上的“无能”，将初出茅庐急于建立一番功业的少年莽撞展现的淋漓尽致。 南鼎铭在与燕辰泽多次交手后渐渐对他放松警惕，燕辰泽也在连连“败退”中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 终于，他等到了。 赫兰广袤的大草原大多是平原或高原，但山地也不是没有。燕辰泽在向赫兰翼去信询问后得知一处名叫雁栖山的小山就在二人作战不远的一处地带。 于是燕辰泽率军降装溃败，逃亡雁栖山方向。 南鼎铭手下来报时，顺便告诉南鼎铭据他们侦查，这座雁栖山不过是赫兰境内一座小山，而据斥候查探，敌军进了雁栖山就不见踪影，不知是否在雁栖山内设伏，还是已经逃走。 南鼎铭于是下令，全军向雁栖山方向挺进。 抵达雁栖山处，南鼎铭犹豫了一下，在和秦文裕明楚等商议后，决定先派一百人入山，如无异常，再由明楚率五百人先行探路，如果无事，南鼎铭再护送秦文裕及大军过山。 按照安排，一百敢死队先行探路。 埋伏在山内的燕辰泽安插了探子，探子来报称西秦军已进山时，燕辰泽大手一挥命令手下无自己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一百人行至燕辰泽眼皮子底下时，燕辰泽数了数这支部队的人数，然后压低声音对一旁埋伏的士兵道，“这支是南鼎铭的先遣军，放他们走。” 于是一百人平安无事过了雁栖山。 领头之人向山那边的中军大营传信，中军大营收到飞鸽传来的信件后按计划派明楚行军。 燕辰泽一看到明楚，眼皮狠狠一跳。只见明楚若无其事牵着马似逛街一般，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慵懒之气，燕辰泽再一看士兵队伍的尾巴清晰可见，心知这支部队依然不是主军。 他旁边的士兵等的不耐烦了，压低声音询问燕辰泽，“将军，我们还不能动手吗？” “擒贼先擒王，王未现，不得发。”燕辰泽冷冷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被燕辰泽震慑到了，不敢再多言。 众士兵就这么忍着蚊虫叮咬在山上茂密的草里埋伏了五六个钟头，还不能吃喝睡觉。 明楚平安抵达后，同样传信大营。燕辰泽目送头顶的鸽子飞向西秦军大营方向，眼神骤然一亮。 不过燕辰泽错误的估计南鼎铭的谨慎，就算如此，南鼎铭仍不放心。他与秦文裕商量后决定两日后再行挺入，但同时吩咐明楚在那边继续探查赫兰军行踪。 燕辰泽等到天黑也不见西秦军踪影，众人都是又累又饿，燕辰泽心下明白南鼎铭还是不放心。 他下令底下士兵不能生火，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来果腹，但动作要小，千万不能惊动敌军埋伏在山间的斥候。 同时他吩咐奕宁带一些人去和做探子的弟兄换班，要时刻注意南鼎铭是否会绕道而行。 而燕辰泽心思细腻，还想到底下这群士兵可能会有怨言，于是承诺此战击溃南鼎铭，西秦大营抢到的战利品全归士兵所有。 士兵一听这话，怨言一扫而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备战。毕竟被蚊虫咬，在草里等了一天，这些努力不能半途而废。 燕枫在赫兰翼大营没有闲着，他一直在关注燕辰泽这边的动向。得知雁栖山的情况，燕枫与燕辰泽心灵相通，他故意放出消息称自己率军亲自迎接燕辰泽回王庭，他的好兄弟明楚身在曹营心在汉，有意帮他把消息做的真实，传入秦文裕和南鼎铭耳中。 秦文裕没有南鼎铭那么好的耐心，他只想早点结束赫兰的战争回国继续当他的皇帝，所以得知这一消息后派人催促南鼎铭尽快行军。南鼎铭迫于皇帝压力，决定明日便动身进军。 天时地利人和，西秦军的坟墓已经挖好。 南鼎铭率骑兵在前面保驾护航，秦文裕王军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进在山中间的夹道上。 南鼎铭一边走，一边注意观察山两侧的情况，感觉并无异常后，南鼎铭自我安慰——也许是我多心了。 燕辰泽的一双锐利的眸子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这支军队，他很有耐心的等南鼎铭骑兵先行，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他看见被众人环绕在中间保护得很紧密的秦文裕，他眼中的火“腾”的直冲上来。 “动手！”燕辰泽冷冷下令。 山两侧的弓弩手收到指令迅速拉弓上弦向山下射箭，同时普通步兵有节奏的和弓弩手一唱一和将巨石向下推。 西秦军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而围绕在秦文裕周围的士兵忙拔出刀剑护卫秦文裕。 南鼎铭走在前面，听到后方动静，他心道不好，忙下马回身支援后军。燕辰泽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只见他不慌不忙掏出一支箭，拉满弓弦对准奔杀中的南鼎铭。 “嗖”的一箭，南鼎铭的腿上被射中。箭的力道很大也很稳，正好穿过南鼎铭右腿的小腿部，南鼎铭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倒地。 燕辰泽早在战斗开始前就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整个战斗过程，他预料此战不能杀死秦文裕，所以必须灭掉一个南鼎铭，否则这一天一晚怎对得起信任他的将士。 他一个快步登着山壁下坡，手中剑“嗖”的一声干脆利落连着划过几个挡路之人的脖颈，来到南鼎铭面前。 南鼎铭浑身浴血，听到身后动静，忙挥剑格挡。燕辰泽右手持剑进攻，左手攒足内力往剑上一击，只震的南鼎铭连连后退，站定后方看清眼前之人。 “你就是燕辰泽？”南鼎铭小喘着气道。 “我就是燕辰泽，今日我要取你性命。” 话毕，燕辰泽不给南鼎铭反应机会，一剑刺来。 少年郎年轻气盛，武功和体力均在南鼎铭之上。南鼎铭本是坐镇大营的帅将，很少随军南征北战，所以武功不敌这些少年人，慌乱中他一脚踩到一具尸体，滑了一下，被燕辰泽不放过的一剑刺入胸膛。 “你！……” 南鼎铭口吐鲜血双目圆睁。 燕辰泽咬牙冷笑，想起父亲和家族被屠杀的惨烈，尽管杀他家族之人是秦文裕，但他只能暂时将仇恨放在秦文裕的走狗南鼎铭身上，带着这种恨意一点一点将剑深入。 南鼎铭头一歪，气绝身亡。 “主帅已死，束手就擒！”燕辰泽一剑割下南鼎铭的头颅拎在手上冲着四周正在战斗中的士兵大喝。 果然，南鼎铭手下的嫡系边防军见状方寸大乱，而不是南鼎铭直隶下属的士兵果断扔掉武器投降。 这时奕宁跑来报告燕辰泽，“西秦军人数十倍于我们，我们的人冲不过去，他们护送秦文裕跑了。” “意料之中。”燕辰泽淡淡道。随即他将心中复仇的种子暂时按下，命令属下将领各司其职，由奕宁先将普通士兵俘虏押送出战场，去信请求燕枫过来帮忙，对于身着边防军直系部队军服的将领和士兵，燕辰泽则亲自看押。 其余人按照先前约定打扫战场，将搜刮到的战利品带回去，等回到王庭平均分配，战死的兄弟燕辰泽勒令要给他们的家属留下他们应得的一份。 燕辰泽的安排很妥当，众人无异议听令行事。 两日后燕枫率一万大军赶到，燕辰泽松了口气，卸下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终于不用害怕这群多于自己士兵人数的俘虏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生乱造反了。 明楚在山的那头得到消息，心中不是很意外。由于他是那些人里最高的将领，所以他拒绝了一些将领要求追上反击的意思，下令绕道返回与秦文裕王军会合，保护秦文裕安全。 一周后两方都抵达自己统辖的安全地带，西秦军清点人数，发现此战损失了两万人，大将南鼎铭还在此战中丢了性命。秦文裕十分恼火，却也不得不清醒的认识到一个事实，西秦想夺取赫兰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在明楚等将领的劝说下，秦文裕收兵打道回府，第二次远征赫兰的西秦终于再次以失败告终。 而赫兰燕辰泽燕枫这边，燕辰泽回到王庭后下令收编投降的西秦普通士兵，而对于边防军的人，燕辰泽下令全部处死。 此战燕辰泽以五千人战胜西秦五万大军，歼灭俘虏西秦共计两万人，自身损失不到一百。也正是经此一役，燕辰泽奠定了他军事生涯的基础，让九州各国的统治者和将领都不敢再轻瞧这个不到十五的年轻军人。 此战后，西秦在赫兰的军事行动宣告彻底失败，西秦军撤出赫兰境内，而燕辰泽和燕枫、赫兰翼商议后决定率领炽烻军林啸峰这支和燕辰泽的灭灵军挺入赫兰西部与西秦交界的边境，先筹集粮草，然后向天下公布身份，名正言顺出兵西秦，为燕家复仇。 维持了和平表象多年的世道，将再度混乱。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丧礼 收兵回国后，边防军和北定王府举行了盛大的丧礼。 因为先前回京事忙，南鼎铭三子南浩宇的葬礼一直搁置未办。现在西秦短期内不会动兵，国内迎来一个短暂的稳定，秦文裕下旨操办南鼎铭和南浩宇两位将军的葬礼。 京城所有高官和贵族都出席了南鼎铭和其子南浩宇的丧礼，并为这两位为国牺牲的将领默哀，而边防军在其新任统领——南鼎铭大儿子南城东的组织下，为二人置办了灵堂供哀悼。 秦文裕也出席了北定王府的丧礼，并下谕旨追封南鼎铭为忠勇公，其子南浩宇为英勇伯。当日明楚陪在正妃南沫身边，看着这个失去父亲和兄长的可怜女孩哭的呼吸哽咽，面上是心疼和安慰，可眼底更深处是一丝隐隐的寒意。 秦文裕看着跪坐在地的南沫，轻轻叹了口气，“此番二位将军的离世，朕也甚是心痛。朕知南鼎铭将军最疼爱王妃，朕有意……认王妃为义妹。” 明楚神色微变，他自是清楚秦文裕此举的目的，面上却还是恭敬的向秦文裕行了一礼，代南沫答道，“谢皇上恩典，王妃能认您为义兄，是南家无上的荣耀。” “南家为朕鞠躬尽瘁，朕自不会忘。”秦文裕说完，将目光挪回到明楚身上，“阿楚，好好陪陪王妃。” “臣明白。”明楚拱手，“恭送皇上。” 秦文裕前脚离去，明楚的目光在屋门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犹豫了一下，撇下南沫，来到门外，跟着那人走出一段距离，确认没人注意后，方停下脚步。 “公主殿下。”明楚行了一礼。 来者正是秦樱。 秦樱含笑看着他，声音柔和而低沉，“南鼎铭死了，放眼朝中……能领兵统率大军，又得皇兄信任的……只有你，白靖，还有白熠。” 明楚神色一凛，却不开口。 “我怀孕了。”她突兀的抛出一句话。 明楚猛地抬头，眼神中有难以置信的光芒和极为复杂的情感。 “是白熠的，不过……是他醉酒后强迫我的。当然，我也没有拒绝。”秦樱含笑道。 “强迫？”明楚一皱眉，“你和白熠处的不好吗？” “我频频冷落白熠，他在我皇兄那儿又经常被训斥，回家后经常发脾气。”秦樱踱着步，气定神闲，“为了疏解情绪，白熠有了酗酒和嫖娼的毛病。” “那你……”明楚关心的盯着她，秦樱偏偏不给他一个安心的回答，让明楚的心一直难安，“机会在一步步向你走来，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要把握好时机。若是想成为朝中第一权臣，我可以帮你。” “你要做什么？”明楚神经极度紧绷，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心口直跳。 “先将南沫拉拢过来，然后找合适时机除白靖。”秦樱道，“若我猜的不错，北边很快要发兵我们了。” “最后，我帮你除白熠。”秦樱微笑着，她的笑仿佛带着剧毒，让人看一眼觉得浑身不适。 明楚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扑上去抱住秦樱，眼泪瞬忽滑下。 “江山父兄于我……都不重要。这一辈子爱一人，我愿为他倾尽所有。” 这样的话从未自这个自幼高贵，混迹社交圈的花花公主嘴里说出来过，纵使明楚料事如神，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明楚觉得浑身在不受控的发热，他终于坚持不住，崩溃般放开秦樱，向着无人处奔去。 明楚瘫倒在地，时间过了很久，直到太阳隐隐有了落山之势，他才从地上爬起，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把脸，正了头冠，然后前去大堂。 南沫似乎哭累了，此刻瘫坐在地，旁边的侍女不敢轻举妄动，见明楚来了，都把希望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都下去吧。”明楚一摆手，上前抱起南沫，“王妃哭了一日也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南沫任凭明楚摆弄，只是死死咬着唇，许久，她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爹，我哥……究竟怎么死的。” “二位将军确实是死于战场，马革裹尸。”明楚淡淡回答道。 “我爹是边防军统领，开国八大名将之一，纵使武功不如彧卿寇，军事不如燕南城，可好歹是西秦的老将，不可能轻易死于敌手。还有我哥哥……” “你哥哥是因为奉命追敌，被敌人暗算。”明楚不清楚南浩宇的死，但南浩宇是在南鼎铭手下做事，奉命行事奉的是他爹的命，确实与秦文裕无关。 “你父亲……”明楚故意拖长了尾音，迟迟不言。 南沫泪眼模糊中看见明楚为难的模样，她将充盈眼眶的泪水抹去，深吸了口气，颤抖着问明楚，“王爷，告诉我。” “你父亲……本是担心敌人在山中设伏，让我提前探路。我顺利过去后，南统领本想再等两日确保万无一失，可皇上等不及，他没办法，只得提前一日行军，果不其然，在山中遇险，为救皇上，所以……” 明楚叹了口气，“这些是我听边防军幸存部将说的，其真实性如何，我也不好说。” “我明白了。”南沫觉得一股寒气自胸口往上蔓延全身，她躬下身子皱着眉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明楚不出声的往四下看了一眼。——刚才那番话，他是压着性命说出来的，若是被秦文裕的人听到，大计就毁了。 南沫一把抓住明楚的裤脚，明楚在极度紧张下险些一脚踢开她，幸好在最后一刻回过神，明白南沫只是想借力起身，于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再度对上那双被泪水浸的肿胀的眼，明楚清楚的在南沫眼中看到了恨。 刻骨的恨意。 认识秦樱后，明楚明白女人看似柔弱，一旦“疯”起来是很可怕的。他那一句话成功将南沫拉到自己阵营，他清楚南沫以后是不会真心实意帮秦文裕做耳目。 于是明楚趁热打铁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柔情以更进一步俘获南沫的心。 他缓缓的搂住南沫的腰，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向自己，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果然，明楚一番动作下来，南沫小鸟依人似的栽到明楚怀里。明楚在她耳边轻声安抚，“沫儿放心，以后你的哥哥我会替你关注，一定不让他们像你父亲和你三哥那般战死沙场。” 南沫微微点头，明楚面上挂着一抹忧伤，心里却在微笑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进攻驻马关 燕枫和燕辰泽以及林啸峰率军抵达两国交界的边境。 其实赫兰和西秦的交界是北寒山一带，但那一带军队不敢轻易涉足，所以西秦向大晟要了一块地盘，致使两国有了交界处。 在赫兰翼成功登基成为赫兰新的王之后，夜宁算是完成了任务，不好在赫兰境内多逗留，于是率军撤回国内，临走前将满足自己军队需要之外的粮食都留给了燕枫，算作自己对他的支持。 燕枫还叫住她，叮嘱她千万不要掺合到自己复仇的事来，夜宁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于是燕枫带着夜宁支援的粮食，又接受了赫兰翼增补的不多的粮食启程。 “大哥，我们若想复仇，首先得有自己的一块地盘。我以为，叔父之前的根据地西京以北的南渊一带是我们要占据的。那里是我们燕家军的老巢，那里的百姓和士兵大都支持我们，为叔父和我们燕家抱不平，我们只要击败当地秦文裕派驻的守军，就能占据那里。” “而南渊可以作为我们的首府。”燕辰泽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见解，燕枫点了个头，“我和你想的差不多。” “现在我们需要打通大军通往西秦腹地的道路，就必须拿下面前这座西秦最为坚固的边关关隘。”燕辰泽用手一指地图上那个标注深红色的点，“驻马关。” “这里还有一座城，名叫北宁城，也就是边防军大本营总部。” “南鼎铭死了，现在接管边防军的是他的大儿子南城东。”林啸峰在一旁为燕枫详细说明。 “看来是块硬骨头。”燕枫皱起了眉，“南城东因为父兄的死，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必然要抓住机会报仇。” “大哥，明天我率军先去探探。”燕辰泽自告奋勇，燕枫将目光投向林啸峰，询问这位老将的意见，林啸峰犹豫了一下，与燕辰泽对视一眼，沉稳地颔首，“英雄自古出少年，辰泽将军师出徐路，而徐路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所以我看好将军。” “前辈谬赞。”燕辰泽抱拳致礼，然后面向燕枫拱了拱手，“大哥，那弟弟下去准备了。” 次日，燕辰泽发动了对驻马关第一次进攻。 燕枫不放心燕辰泽，派了林啸峰率军在后方接应。燕辰泽并不是一股脑冲上去，他有技巧的派了攻城兵在盾兵掩护下试探性攻城，而沉浸在父兄之死中的南城东怒气与恨意未消，大手一挥上重炮狂轰。攻城兵一行死伤惨重无一幸存，燕辰泽果断撤兵，即使离得有些距离，可无奈城头炮火射程远，他与一发炮弹来了个擦肩而过，有惊无险。 灰头土脸回来后，燕辰泽倒并不气馁，他对燕枫及诸位将领道，“西秦进攻赫兰，是在他国的土地上，吃了地形人心等的亏，所以才能被我们赶出去。现在我们攻击他们，在他们本国的土地上，纵使失了几位大将和优秀的军团，凭借着地形优势及精良的装备武器，我们很难再现之前的辉煌。” “但诸位不要气馁，只要我们沉住气，未必不能攻克驻马关。” 待所有人离开后，燕辰泽对燕枫说了老实话，“哥，我觉得我们……复仇之路并不容易。” “慢慢来吧。”燕枫从未将西秦看轻过，虽然复仇之火无一日不在他心中燃烧，但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也明白西秦乃泱泱大国，实力堪称五国第一，怎会那么容易攻克。 接下来几日，燕辰泽换了多种方式试探性攻城，意图寻找驻马关这座关口的防御弱点，均无所获。一番试探下来，燕辰泽得出结论：这是一块完美无缺的硬骨头，不会有任何一处方便他们下牙。 既然如此，就沉下心来。战场上谁最有耐心和对手耗到底，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按理说燕枫他们粮食不多，又没有供给源，暂时只能吃老本，他们应该着急打进西秦掠夺物资，可他们偏偏沉住气专心修筑大本营工事，一副就在这里安家落户的姿态。 而南城东那边，明明物资士兵等等都十分充足，应该很有耐心与燕枫玩，可南城东偏偏因为亲人的悲痛和愤怒想要将他们撕碎。 一连几天燕枫这边都不出兵，南城东没有耐心了，他亲自率军攻击燕枫。 此举正中燕辰泽下怀。 燕辰泽提前埋伏在周围，等着南城东率军前来，与城里的燕枫打配合，大败南城东。南城东率军撤退，燕辰泽不怕死的率五百骑兵打闪击战，在南城东发火前又火速撤回。 南城东一仗给打清醒了，他闭门不出被属下按住静心。 燕辰泽着急了，于是他又想出一计。 他在驻马关前派士兵侮辱南鼎铭，还频频放话挑衅南城东。南城东一腔怒火就要发作，被部下死命按住。燕辰泽见效果还不够，于是添了把火，又找人做了两个人偶，在人偶上写上南鼎铭和南浩宇的名字，让士兵在上面拉屎撒尿。 南城东的怒火积累到了顶点，终于爆发了。 他一把推开阻拦他的下属，亲自率兵出城要弄死燕辰泽派来的那些人。 那些小兵见势不好，忙朝着两边撤退。这时一直埋伏在两旁的骑兵由燕辰泽率领杀出，他亲自挥舞马刀在前，一边还发出“嗷嗷”的叫声，打了一出漂亮的中央突击战术，冲垮了南城东的军队。南城东本人险些因莽夫之怒被俘虏，幸好属下拼死相救才没让他被燕辰泽绑回去。 燕辰泽这两场漂亮的胜仗鼓舞了燕枫这边的士气，本来有些低落的光明军士兵重新燃起了斗志。林啸峰对这位年少有为的年轻人露出赞许的目光，丝毫不吝啬的在众将面前夸赞燕辰泽，并预言其以后一定会在战场上大方光辉。 燕枫顺势封燕辰泽为新军副统领，位居林啸峰之下，做林啸峰的助手。有燕辰泽几番开路，林啸峰跃跃欲试，开始磨起刀来。 接下来，该他上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变通 林啸峰率炽烻新军开始攻城，不过收获的效果却与燕辰泽差不多。 攻一座坚固无比，装备精良，火力很猛的城，将领的军事才能和作战经验通常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说白了，换谁来都一样。 燕枫这边啥啥不如南城东，面对驻马关猛烈的炮火，燕枫他们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瓦解其内部，但显然这个办法对于他们的敌人好像不现实。 毕竟边防军算是南家的亲军。 而燕枫也没有那么大的财力。 于是燕枫这边陷入一筹莫展的困境…… 直到…… 燕辰泽看着面前的地图突然眼前一亮，提出一个可行的建议，就是绕道驻马关。——咱不打了。 燕辰泽建议大军走北寒山，与留在北寒山的其余人马集结，合所有兵力于一处，然后自北寒山一线下去，攻占防守较为薄弱的上郡定阳，然后直捣南渊，夺回原属于燕家的领地，然后率兵北上，对驻马关一带形成一个四面包围的局面，大军直上合围，短其与外界联系，慢慢的城内粮草水源溃缺，再行总攻之势，必能拿下驻马关和北宁城。 只是这样就将最后的底牌——北寒山上的军队暴露无遗，是一条比较有风险的计划。 众将议论纷纷，什么说法的都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林啸峰沉默不语，心里在暗自思量。 “我光明军总有一天要现身面世，既然如此，早晚又有何异。”众人的目光瞬间看向突然开口的燕枫，“光明军出来的第一仗，若能将西秦打得落花流水，世人就会知道我们的光明军威风不减从前！” “我决定了，就按辰泽将军说的做。”燕枫拍板定案。 “谨遵太子殿下之命。”炽烻的将军拱手作礼。 待众人走后，燕辰泽问燕枫，“大哥，你不怕……万一我的建议是错的吗？那样会连累你这个根基不稳的太子。” “无妨。”燕枫一只手落在燕辰泽肩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而为。” 于是大军留林啸峰带领一半人马在此地诱敌，燕枫和燕辰泽回北寒山调集所有人马，挥师南下。 他们兵分两路，由于速度快，西秦中央还没反应过来，战报和前线情况抵达秦文裕手里时，燕枫已攻克南渊屏障护渊城。 燕辰泽更麻利，他走另一条路已经抵达南渊城外。 南渊守将是秦文裕亲自安排的人，不会投降燕辰泽，但里面的百姓可不受秦文裕控制。 兵家说，城破往往不是来自于外，而是其内部，此话不假。 南渊百姓一直为燕南城和燕家鸣不平，听闻燕家人打回来了，他们都十分高兴。于是里应外合，燕辰泽很轻松的攻下南渊，斩杀南渊守将于刀下。 被林啸峰迷惑的南城东接到消息大惊失色，林啸峰则在南城东慌乱时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 南城东原本以为再怎么样林啸峰都不会轻易出兵，却没料到林啸峰大胆的率领自己少数人马偷袭了一波北宁城。北宁城毫无防备，在其手下吃了个大亏。 燕枫和燕辰泽在南渊回合后，抽出时间在当地进行了一番激情演讲，燕枫放话，自己一定要攻下雍京，取秦文裕人头祭奠自己父亲和无辜惨死的燕家一族。百姓们深受感动，听闻燕家军缺粮少钱，纷纷拿出自家积蓄捐给燕枫。燕枫流着泪看着曾经父亲治下的百姓，高声道谢，同时承诺若将来燕枫拿下西秦，必不会亏待南渊百姓。以前燕家治下所有郡县统统免二十年赋税。 进行了一番安抚和演讲，燕枫和燕辰泽不停歇片刻，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动。两人默契地想到要兵分两路，一路北上配合林啸峰围攻边防军南城东，另一路留下守城，抵挡西秦朝廷即将派来的讨伐军，为林啸峰和围攻南城东的两支军队拖延时间，最好能坚持到两路军队拿下边防军回来增援，保住南渊这块的燕家土地。 不管二人谁选那一种，肩上负担的压力都很大。在沉思许久，燕枫开口了，“辰泽，你擅攻，辅助林啸峰的事就交给你，至于南渊，由我来守。” 燕辰泽没有拒绝，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大哥，万一南渊守不住……你……” “没有万一。”燕枫打断了他，“你不用担心这里，还是那句话，不要有压力。大哥无论如何使出什么办法，一定能坚持到你率领援军归来的那一天。” “好。”燕辰泽红着眼点了个头，“时间紧迫，我让他们休息一晚便率军出发了，大哥珍重。” “好好休息，去吧。”燕辰泽拱手向燕枫行了一礼，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 赤狼 徐路自从得知燕枫和燕辰泽还活着，并率军在打西秦，内心就是焦躁不已，几近寝食难安。 当初投降赤冰凌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燕枫他们归来，自己理应回到燕家麾下，而燕家军的将领和士兵们也是此意，只不过他们如今身在赤狼，身不由己，若想从赤狼抽身，恐怕没那么容易。 正在徐路一筹莫展之际，宫里传来消息，赤冰凌宣他去东宫觐见。 徐路琢磨不透赤冰凌此时将他叫进宫的用意，吩咐了宁骋几件事，便孤身一人入宫。 徐路见到赤冰凌时，赤冰凌正在案上饮酒。徐路从赤冰凌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得揣着一颗心向赤冰凌行礼。 “本宫听闻赫兰翼的军师公子舜华就是燕枫，而今燕枫复起，率军攻打西秦报仇，想来徐路大人在赤狼也是寝食难安。” 赤冰凌看门见山，不绕圈子，倒是让徐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徐路大人，是否想率手下军队，回归燕枫麾下。” 徐路不敢轻易作答，只是将头低得低低的，谁料赤冰凌却笑了，“不用那么紧张，本宫想了想，也打算让你去燕枫那里帮助他，并且永久留在他身边。” 徐路猛地抬头，一脸狐疑的看向赤冰凌，见对方很是真诚，于是试探性开口问道，“殿下有什么条件？” “我可以帮助燕枫一起灭了西秦，扶他做王，不过我要燕枫承诺，像赫兰一样归顺于我，听命于我。而你徐路，一生要记得本宫曾于危难之际拉你一把，并且……” 赤冰凌话未说完，徐路已将他的话接下，“并且一生不与太子殿下为敌。” “好。”赤冰凌满意的笑了，“你去吧。” “谢殿下。”徐路感激的行了个大礼，重又看向赤冰凌，然后返身出宫准备集结燕家军前往西秦助燕枫燕辰泽一臂之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朝廷平叛 燕枫攻占南渊等十五城的消息传回雍京，朝野震惊。 秦文裕紧急召开大朝会商讨此事。 “皇上，臣以为敌人来势汹汹，且行军迅速，不过短短几日便直下南渊十五城，朝廷需要马上派兵前去镇压。”一位大臣站出来说道。 “那你们以为，朕应该派谁前去？”秦文裕扫视群臣，开口道。 “臣建议……不如派遣白靖老将军前去镇压？”一名大臣站出来建议。 一位老臣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点头附议。 白熠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仿佛不愿意让父亲率兵出征承担此事，于是他向一个自己人使了个眼神。 那人领会，马上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不妥。自从南鼎铭老将军战死，白老将军就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将，且作战经验丰富。如诸位所知，燕枫叛贼绕道边防军，走北寒山直取南渊，此举大大出乎我们意料，致使我们措手不及，按燕枫这个用兵路数，万一他用什么办法直捣雍京，首都必须要留一个经验丰富，镇得住场子的将军，而此人非白老将军莫属。” “那你说，除了白老将军，还有何人能统率大军前去平叛？”被反驳的大臣不高兴，将绊子扔给白熠党的那人。 “臣以为……北定王明楚大人，或者……天枢阁阁主御修冥大人都是不错的人选。”此人成功将球抛给了明楚。 御修冥是秦文裕最信任的亲信，秦文裕肯定不会派他出去平叛，那么此人明摆着就是指明楚，而秦文裕也确实将目光投向了明楚。 明楚面色不动，很平静的站出来向秦文裕拱手答话，“臣愿为君分忧。” 此举出乎所有人意料，毕竟大家皆知明楚和叛贼燕枫以前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应了此事，若是赢了，会被人说对旧友毫无情谊，毕竟燕家对明家有很大的提携之恩；若是败了，有故意输给旧友勾结之嫌，而秦文裕本就是个多疑的帝王，明楚势必会受影响。 秦文裕眉头一挑，似是对明楚的反应也有些意外。 “不过臣年纪轻，资历尚浅，自问不能保证顺利完成陛下所托任务。”明楚话锋一转，将目光看向白熠，“请求陛下以白靖将军为帅，臣辅之。” “可……”明楚突然扯回白靖，白熠党羽阵脚一乱，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又被迫提了上来，他们弄不明白明楚的路数，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明楚轻笑一声，“谁说朝中只有白靖老将军，再无旁人？那我父亲呢？御修冥将军呢？” 明楚一提父亲明巢，众人才回过神。明巢自儿子被封王后告老在家，不像白靖虽不上朝将事物大多交给儿子白熠，可依然随时听命朝廷征战沙场。 “明卿不提，朕倒忘了朕还有明老将军。”秦文裕笑了，“既如此，即刻下旨，任命白靖为元帅，明楚为副帅，率天统军和中央军共二十万人平叛！” “另，遣旨一封去明府，重启明巢老将军，任命其为雍京兵马总统领，管城防事物，保卫京城。白熠为副统领，协助明巢。” “臣等遵旨。”众人俯首行礼，面上恭顺，心里却暗暗议论秦文裕，明白他此举分明是防着两边，让白明两家互为掣肘，平衡权力，防止兵权外交生乱。 * 燕辰泽率军离开后，燕枫开始加固城防。他身边带了一些炽烻光明军将领，其中有两人，就是一直不服他的炽烻晋宏和炽烻明齐。 “此次西秦军讨伐我们，必然来势汹汹，我想请二位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殿下有何吩咐？”炽烻晋宏开口道。 他虽然不喜燕枫，但是个识大局的人，不会在战局关键时闹脾气，所以很配合燕枫的调令。 “我请教过啸峰统领，他说明齐将军擅防守，而晋宏将军擅进攻，所以我想任命明齐将军驻守南渊，晋宏将军随我一道率一万人前往十五城的前线，燕家堡，在那里抵御西秦军。” “燕家堡是南渊十五城第一道防线，至关重要，殿下相信我？”炽烻晋宏皱了皱眉，有些不确信的看向燕枫。 燕枫坦然一笑，“我知将军对我的生世心怀芥蒂，但相信将军与我相处久了，会和我处成朋友。” “臣不敢。”炽烻晋宏撇过脸。 “那是后话。”燕枫收回笑容，“不过现在，将军要与我齐心协力共抗敌人。” “臣，尽力而为。”炽烻晋宏一抱拳，“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燕枫说完，将目光转向炽烻明齐，“我留下心腹宇文宣和文辗，他们会配合明齐将军开展后勤及防守工作。在南渊及其他几座城池的守军将领，要麻烦明齐将军调配得当，可以适当开展农业，借助当地百姓力量，为大军提供粮草储备。” “这些臣有些经验，殿下安心。”炽烻明齐面无表情的回答燕枫的话。 燕枫心里笑了。——他知炽烻明齐是这样的性格，不过后勤交给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人，他非常放心。 “我们到了燕家堡，调动当地百姓一起修复防御工事，同时晋宏，你率领斥候时刻注意西秦动静。” “明白。” 再三叮嘱好一切，众人各自回去休息。次日，燕枫和炽烻晋宏率一万军队开往燕家堡。 而秦文裕诏书下达的第二日，白靖和明楚在雍京郊外的中央军大营接受秦文裕的誓师。秦文裕先是对众人进行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然后将开国先祖秦安传下来的紫光剑赐给白靖。 这紫光剑是君主在将领出征前赐给将领，回来后收回，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兵权。秦文裕将它赐给白靖，彰显他对燕枫叛乱之事异常重视。 此战天统军十万人马不情不愿跟随，白靖是只老狐狸，他打算让天统军打头阵冲先锋，保存中央军实力。明楚在朝堂上听说天统军和中央军一道出征，心中就已想好办法如何拖延时间制造内乱帮燕枫一把，而天统军就是很好的下手之处。 在燕枫抵达燕家堡的第三日，西秦军抵达燕家堡城外。 面对城外乌泱泱一片的敌人，燕枫只觉眼前发晕。 白靖刚站稳脚根，便命令天统军五万人发动第一波攻势。天统军携云梯和攻城槌对燕家堡发动猛烈攻击，燕枫和炽烻晋宏协调作战，命士兵用巨石阻挡敌军士兵爬云梯，同时将酒坛往下砸，射火箭形成一道矮小的火墙。 燕枫亲自站在城头指挥战斗，而他手下的士兵追随他连胜数场战役，士气正盛，面对敌人丝毫不惧，干得火热。 最后天统军本就没心思作战，应付了一下就被燕枫赶回了白靖大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明楚与白熠不和，平时鲜少说话，与他父亲白靖也是一样。两人各自竖了一个营帐，平时很少往来交流军务上的事。听闻天统军收兵回营，明楚唤来心腹曜城问，“现在天统军的统领是谁？” “回主上，天统军现任统领名叫朱宏四，是彧卿寇手下一个将领。彧卿寇被杀牵连了天统军许多人，天统军几个副统领都被杀了，还有几个将领也被连累，被杀的被杀，革职的革职。这个朱宏四是幸存者，被手下士兵推举成为新任天统军统领。” 明楚微微颔首，没有打断曜城的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天统军的人性子执拗，因不知彧卿寇是生是死，也没有如徐路那样的将领能带领他们离开，所以只能留在西秦。不过主上也知，他们是不听秦文裕的。” “秦文裕本想安插自己人进天统军做新的统领，可惜……就连御修冥都不能收复这伙忠于彧卿寇的私军。”明楚冷冷笑着。 “主上可是怀疑……秦文裕最后同意士兵推举的朱宏四任新统领，是因为这个朱宏四……” “曜城，你可能确定？”明楚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这个心腹。 “属下……只能说凭属下的直觉，我觉得这个朱宏四没问题。”曜城低声道，想了想，又补了一点论据，“属下觉得秦文裕的妥协是权宜之计，这个朱宏四还算听话，秦文裕让他随军打仗，他就让天统军上战场，可能因为这点，秦文裕才没……” “我明白了。”明楚点了个头，“曜城，帮我准备一壶上好的佳酿，我今晚要去拜会一下这位……天统军统领。” * 夜晚，明楚孤身一人挟着一壶酒去了天统军十万人驻地。 “站住。”天统军大营了望台上的士兵发现了明楚，大喝一声。守门的两个士兵用长矛拦住明楚，厉声盘问，“你是何人？” “西秦军副帅，明楚。”明楚坦然回答。 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冲明楚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我们官微，见不到北定王阁下，需要派人问我们上官来确认您的身份。” 明楚含笑点了个头，示意他们请便。 一名士兵与同伴说了几句话，前往大营找自己的上级，片刻后，一个军官装扮的人从营中走出。 那人明楚识得，是朱宏四身边的副将。 那人只看了明楚一眼，慌乱行礼，“北定王。” “副将客气，本王此来是有事要找朱统领。” “王爷请。”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带路，领着明楚进了天统军中军营帐。 “统领，北定王来了。”副将向正在小憩的朱宏四通禀一声后退了下去。朱宏四睁开眼，起身向明楚行礼，“见过北定王。” 他的态度冷漠疏离，不能说傲慢不恭，只能说让人觉得不太自然。 明楚心下松了口气，他的第一直觉和曜城一样。——这个朱宏四没问题。 “平时在军中从无机会能与朱统领聊聊，今夜我携好酒，朱统领可有空与我一饮？” “乐意至极。”朱宏四笑了，坐下与明楚喝起酒来。 两人也不拘束，谁也不开口，就是一个劲给对方灌酒，直到最后两人都烂醉如泥软成一团，手下进来看了一眼，见状没说什么退了下去，只吩咐人不要来打扰。 另一边，白靖正在自己大营与手下将领商议作战计划，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深知战场兵家最忌内部闹矛盾，于是吩咐人去将北定王明楚和天统军统领请过来。 手下人片刻功夫后来报：明楚和朱宏四酒醉，现在不省人事。 “什么！”白靖拍案大怒，“在军营中竟敢饮酒，来人，给我把二人带过来！” 白靖命令一出，底下将领面露难色，竟无一人敢动。 一名将领小心翼翼出声劝说，“元帅，天统军是皇上都奈何不得的，他们能配合我们作战，已算不错。至于北定王……他的身份非同一般，您虽是元帅，可无皇上命令，也不能私下对北定王如何。” “岂有此理！”白靖怒不可遏，“来人，将此事如实上奏给皇上。本帅倒要看看皇上会如何处理！” 次日明楚酒醒，曜城给他拿来一碗醒酒汤，明楚吩咐他给朱宏四也来一碗。 两位惹事之人喝着醒酒汤醒酒，曜城在一边将昨晚白靖那边的情况说与二人听。 明楚还未做反应，朱宏四却是哈哈笑了。明楚看向他，开口问，“怎么？” “这白靖想拿我天统军当先锋送死，为他保留中央军实力，老子不卖命，他倒装起媳妇儿来，还给皇上告状？哈哈哈，就这样的人，难怪当年西秦立国，没获封王爷之位。” 明楚不动声色的笑笑，将目光转向曜城，“白靖在干什么？” “组织中央军攻城。”曜城答道。 明楚“嗯”了一声，将目光挪回朱宏四身上，“皇上的批复至少三日后才到，这几日朱统领可有兴趣来我这边玩玩。哦对，再叫上天统军的将领们，我们通宵赌骰子。” “王爷盛情邀请，在下却之不恭。”朱宏四与明楚对上眼，两人心领神会。明楚心里暗暗高兴，此人有助于配合自己的计划，帮燕枫多拖一些时间。 * 白靖告状的折子送抵秦文裕手中，那日秦文裕正好召来秦樱陪他下棋。 秦文裕看过后，将折子递给妹妹，问她，“你怎么看？” 秦樱接过扫上几行，淡淡开口。 “一看就是两边闹矛盾了，北定王这是在赌气。” 秦文裕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神飘忽，“那朕……便下一道旨意，元帅白靖和副帅明楚之间无上下等级之分，两方自行拟定作战计划，但若一周内还拿不下燕家堡，两人一块论罪。” “哥哥这步棋，走得很妙。”秦樱落了一枚字，抬头望向秦文裕时，眼角隐带笑意。 “白熠事务繁忙，你怀孕期间，就在宫里养着吧。”秦文裕道。 * 三日后，秦文裕的批复传回军营，差点没把白靖气吐血。 只见明楚慢悠悠晃进白靖的帐子，冲白靖揖了一礼，“元帅，看来我们要好好合作，不然十日攻不下燕家堡，皇上可要怪罪。” 白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连连冷笑，“自然。” “既如此，那我们便分好工。”明楚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元帅负责白日的进攻，我负责晚上夜袭。中央军分三万人给我，至于天统军……那要看元帅能否调动朱宏四，这我就不管了。” “好。”白靖应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攻燕家堡 明楚之前做的种种都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现在秦文裕亲自下旨让明楚和白靖各干各的，算是给了明楚面子，明楚也不能在消极怠工。 白靖白日发动对燕家堡的猛攻。燕家堡一共有四个大门，白靖分兵四处同时发动进攻，此前他预判了西城门防守薄弱，于是增派兵马加大火力想攻破西城门。 燕枫坐镇燕家堡总府调控全局，他命令炽烻晋宏守北城门也就是正城门，其他三位光明军将领分兵另外三处，此时白靖猛攻西城门，西城门渐渐吃不消，连忙派人往燕枫这里求援。燕枫自己无法离开，命文辗和宇文宣带之前节省下来的五百人火速赶往西城门支援。 因为白靖明楚接到命令就赶了过来，带的都是轻质物资，没带西秦攻城和防守专用的重炮，所以西城门迟迟打不出缺口。白靖急了，下死命令，若日落之前还攻不下，全军所有将士都要受到惩罚。 在白靖重压下，光明军将领被流矢射中身亡，西城门守军方寸大乱，险些被西秦军攻破，幸好宇文宣和文辗及时赶到，宇文宣直接冲上城楼与西秦士兵死战，众人受其鼓舞，渐渐安定下来。 也许是凭着毅力，白靖攻了一天愣是没攻下来，日落山头，他只得大手一挥收兵回营。 燕枫这边的将领松了口气，炽烻晋宏巡视一圈城防，安排三个城门的守将与副将换岗，守将前往燕枫那里听令。 燕枫看着眼前众人，长叹了口气，“西秦的实力我很清楚，燕家堡最多三日肯定要被攻破，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死守。” “幸好燕家堡是防御堡垒工事，没有百姓居住，我们也不用多操一个心。”宇文宣安抚众人。 “可是殿下，我们再退……其他城池都有百姓在。而按您所说，燕家在这一带曾经的领地深得百姓爱戴，我们若退，有失民心，那我们到时该如何？”一个将领提出疑问。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燕枫脸上突然有了一抹自豪，“我先前派人与百姓们说过，让他们暂时撤离几个我考虑过可能作为退守点的城市。百姓们很配合，想来现在那几座城已经空了。” “殿下深谋远虑，臣佩服。”将领由衷的向燕枫表达自己的敬意。 燕枫脸上满是倦色，却还撑着在运转大脑。“你们白天都累了，晚上轮班休整。派人去北城门叫回炽烻晋宏，晚上我去守着，让他在总府休息一下。” 说完，燕枫又将目光转向宇文宣和文辗，“阿宣哥，文辗，你们俩……” 宇文宣摇了摇头，“我陪公子。” 文辗也附和宇文宣，“我与宣侍卫长一样。” “那好。”燕枫也不多言，“阿宣，你去西城门，文辗，你和我一起在北城门。” “是。” 众人领下各自任务后，纷纷散去准备。 * 城外，明楚那边。 明楚此时正在清点人马，准备着晚上对燕家堡的夜袭。 曜城悄悄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明楚点了个头，扫视一眼自己底下的士兵和将领，下达了命令，“再等两个时辰便出发，现在斥候部队先行探查情况。” 两个时辰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军营和城楼上火光闪烁，星星点点划破了夜空中的黑。 应该是熄灯休息的时刻，五千人却在明楚带领下悄悄靠近这座冰冷的堡垒。 明楚选择进攻的是东城门，趁着夜幕先头部队的士兵悄悄逼近城墙下，训练有素的抛出绳索，绳索前的钩子牢牢勾住了上面的城楼凹处，明楚大手一挥，士兵开始顺着绳索向上爬。 光明军经历一天猛烈的炮火洗礼，此刻早已是困顿不已，防守也松散了，根本没想到明楚会在此时与白靖交替发动夜袭。当西秦士兵爬到城楼时光明军才反应过来，一声还未来得及吭便被抹了脖子。 燕枫因为焦虑，在北城门上的值守屋里睡的并不安稳，东城门遇袭的消息传到文辗那里，文辗慌忙报告燕枫。 燕枫本就睡意不深，大脑还保持清醒，听得文辗来报，马上吩咐文辗留在北城门，自己率部分人马赶往增援。 因为明楚突袭造就光明军的措手不及，光明军死伤惨重，东城门被明楚拿下。燕枫赶到时刚好与亲自率军的明楚碰了面，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间都停下了脚步。 两人身后的士兵见主帅不动，也不敢动。静默了许久后，燕枫率先拔刀砍向明楚，嘴里高喊，“还我燕家千条人命来！” 两边主帅交手，底下士兵马上跟上，很快打成一片。明楚和燕枫缠斗中，明楚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给燕枫一块碎布手感的东西，燕枫会意一个闪身将东西揣入怀中。交战过了片刻其他城门的增援人马赶到，熟睡中的炽烻晋宏听到消息马上爬起来带人赶到，明楚见势不对大手一挥下令撤退。 燕枫命令穷寇莫追，然后吩咐炽烻晋宏清点各处剩余士兵人数，重新进行部署调整。 * 白靖和明楚打的这两仗很快传回雍京，战报送到秦文裕手里时，秦文裕大喜。命礼部官员准备，和御林军将领及部分御林军一道前往前线犒军。 之所以派御林军，秦文裕是有别的用意。他在临行前交给御林军将领一道密旨，命他到后敲打敲打不配合的天统军，将自己的意思特别传达给朱宏四，监督天统军要配合作战。 明楚收到秦文裕派人前来犒军的消息后沉默不语，许久，他对曜城到，“御林军来之前，燕家堡是必须拿下了。” * 那两仗结束后，西秦这边消停了一天，而得以喘息的燕枫在安排好一切后终于得空从怀中掏出明楚那天给他的东西。 那是一块碎布，上面画着白靖军营的军事布防图。 燕枫看完后就明白明楚的意思了，他决定等着明楚信号再行安排。 消停了一天后，西秦方面发动了更为猛烈的进攻。当晚明楚再次突袭，照旧攻了进来扫掠了一番，又给燕枫留下了东西，这次是个锦囊。 锦囊里有两张字条，一张写着明日晚动手，一张写着燕家堡战役后，他再不能对燕枫手下留情，恐惹怀疑。 燕枫心里明白，明楚一直以来帮了他不少，若不是明楚使了点小伎俩，燕家堡也不可能自西秦军抵达后坚持了十日之久。 依照两方实力对比，燕家堡本该不出三日便被攻破。 就说那晚明楚夜袭，明明可以直接夺取燕家堡，明楚出于各方面考量放弃了进一步获取秦文裕好感和信任的机会，而选择帮他再拖一拖。二人心灵相通，想来明楚也知道若能守住这快地燕枫才能说有希望灭了西秦。 就看明日了……燕枫心里暗道，若明日白天还能挺一挺，等到晚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死旅途 凌晨六点，天刚有一丝亮色，燕枫紧急召集光明军高级将领在总府开会。 “今日白天对我们很重要，一旦挺过去，我们就有多拖一丝的希望。我已有了计策可以最大程度保全实力，请诸君务必率领自己的人马挺过白日！” “臣等必将尽力。”众人抱拳应声后，各自离去回到自己的岗位布防。 战争在天亮时打响，而这次白靖发动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攻击，看那架势是今日不得燕家堡誓不罢休。 燕枫咬牙冒着枪林弹雨站在北城门指挥战斗，所有士兵都在奋死拼搏，一个时辰后，光明军士兵来报：东城门守将战死。 燕枫对于这样的伤亡早有预料，他命炽烻晋宏去东城门指挥，命令刚下，又有士兵来报称在西城门指挥战斗的宇文宣被流矢射中左胸，现在带伤仍挺在前线。燕枫闻报心中发酸，一晃神险些被火炮击中，幸得一个士兵拼死扑过来为燕枫挡下这一击。 燕枫心下大震，边躲火炮和箭矢，边高喝着鼓舞士气，“帝国勇敢的士兵们，此战也许有人会葬身此地，但你们要记得，多年避居山林的退让就是为了今日，只要守住南渊十五城这道防线，帝国复辟指日可待，而你们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帝国烈士的墓碑上。” “此战，我与你们共存亡！” 最后一句话毕，士兵们群情激愤，高喊着厮杀着，“帝国万岁，殿下万岁！” 燕枫看着他们，眼眶发红，他看着这群士兵想起了父亲，也许曾经，在他刚刚来到北寒山时抱的只是为父报仇，而现在，他想……是否应该对得起这群为自己拼杀的士兵，还他们一个当初的帝国。 燕枫这样想着，浑身上下开始不安的躁动，他觉得有一股力量要再度脱离身体而出。在他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眼球再一次变成异常耀眼的血红色。 燕枫提剑而出，身先士卒，砍杀了一个又一个冲上墙头的西秦士兵。西秦士兵被燕枫这可怖的眼睛和他那把滴血的刀所慑，竟不敢与之交手，而光明军看到自己的太子殿下如此英勇可怖，一下子有了跟随之平天下的豪气，砍杀西秦士兵变得有力起来。 燕枫剑锋所划之地，开辟出一条尸骨堆成的血路，他仿佛杀红了眼般，挥舞的剑无法停歇。 战争一直持续到下午二时，其间东城门被攻破，西秦军攻入，又被及时赶来增援的光明军用肉体生生逼退；南城门被炮火击出一个大洞，守将当机立断以血与剑填补城墙缺口。 西城门也岌岌可危，宇文宣身上中了六七箭，力竭之际被文辗救走，扔回了总府，文辗则代替他坚守西城门。 炽烻晋宏浑身是血，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可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死守不退。 在大家的努力下，一直到太阳落山，燕家堡都未能攻下。 白靖本想增兵，明楚却突然赶来阻止他，提醒他晚上是自己的时间。 白靖气急，险些对明楚破口大骂，明楚身边的将领和士兵冷冷盯着他，手放在剑柄上，两方剑拔弩张之际，天统军赶来搅浑水，朱宏四摆明立场站明楚这边，白靖无奈，忍着一口闷气下令收兵。 明楚为燕枫赢得了一丝喘息之际。 燕枫身上也受了伤，不过没他手下将领伤的重。他亲自带人清点剩余人马，发现几场战斗下来，如今手下还活着的士兵只剩不到五百人。 燕枫简单包扎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去总府找躺在床上喘息着的炽烻晋宏，俯身在他耳边说了晚上的计划。 炽烻晋宏听后有些担忧，问燕枫确认白靖军营布防图等信息可靠？燕枫没有告诉任何人此事有关明楚，只是用肯定的目光告诉炽烻晋宏相信自己。 夜晚 按照约定，明楚再次夜袭攻城，这次他走的是北城门，而燕枫召集人马，算好时间，在明楚攻城之际带领全部光明军部众走西城门悄然离开。 明楚很轻松拿下燕家堡，他吩咐手下士兵巡视城内进行布防戒严，同时叫来他麾下那几个中央军将领告诉他们他稍后会上书皇上将攻下燕家堡之功算在他们几人头上。 几人高兴不已，对明楚感恩戴德，三叩九拜。明楚掐指一算，将目光投向白靖大营，果然看见大营上空那漫天烟火。 原来燕枫按照和明楚敲定的计划，撤军时跑到白靖大营囤积粮草处放了一把火，然后逃之夭夭。白靖大营大乱，士兵们慌忙赶来救火，白靖闻听消息气的吐了血，被手下将领一阵安抚也消不了心中的怒火与郁结之气。 燕枫按照明楚给的路线撤兵至下一处防御点，他手下的人对他的安排叹为观止，心中自是一阵敬佩，而一直对燕枫有个人情感的炽烻晋宏自此心甘情愿，完完全全臣服于燕枫麾下。 明楚攻下燕家堡，扫荡清理一番后派人告知白靖，白靖底下的将领气急，大好的功劳竟被明楚捡了个便宜，可他们也只能在心中咒骂明楚不能在明面上做些什么。 在犒军的御林军到来的那天，明楚表功的折子刚好递到秦文裕手上，秦文裕满意的笑了，他下旨全体士兵回朝后都有封赏。而经此一役，秦文裕对明楚与燕枫之间私交的猜忌也减退大半。 那日，燕枫撤退到伏虎城，估计西秦军还有两日就能追过来，燕枫下令所有人整顿一下，抓紧时间包扎伤口和休息，一日后弃城赶往下一个防御城市。 燕枫之所以在几番纠结后决定弃城，原因是经历了艰苦的燕家堡保卫战。燕家堡是特意打造的防御工事，城防比一般城市要坚固，剑和箭的储备也很充足，足够他们与西秦军周旋几日，而像伏虎和其他城市则无法与燕家堡相比。燕枫考虑西秦军与己军实力对比，觉得守也最多只能守一日，还徒增伤亡，自己带的兵不多，只能留到南渊与他们做最后的抵抗。 就这样，燕枫每撤退到一处城池暂作休整后就弃城继续向北，而追上来的西秦军毫无意外得到的都是一座座空城，直到燕枫撤退到南渊前面最后一座城池，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来一次突然袭击的巷战。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巷战诡计 这场巷战的进行是在幽夜阁的帮助下，独孤翼命手下弟子拿出幽夜阁特产的暗器和机关在西秦军到来前进行了一番布置，然后细细与燕枫交代了注意事项，留下几名弟子协助燕枫，自己带着其余人提前离开。 燕枫和炽烻晋宏带着剩余不到五百人埋伏在高处静静旁观事态发展。 西秦军入城后，四下打量了一眼，得出了一个如先前一样的结论——燕枫他们留了一座空城。 由于是白靖率人先入的城，所以他们很不幸一脚踩入燕枫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首先他们踩中一处机关，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暗器射出的毒针弄死一片。走在后面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傻了，不敢再往前一步。 停了一分钟后，白靖不耐烦的催促，“干什么，往前走！违令者杀！” 士兵提心吊胆往前走了几步，又触到一处机关，引发了小规模爆炸。 这下连白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怔怔站在那里，舔了舔嘴唇。 后来的明楚见前面堵着不走，于是穿过密集的军队去白靖那里。 “我说元帅阁下，这是怎么回事？”明楚皱着眉逼视着白靖。 “叛贼设了机关埋伏，先行的人马全部身亡，士兵们不敢行。”白靖冷冷对明楚道。 明楚嗤笑一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并无任何反应。 “叛贼一定是设下些不入流的小伎俩拖延时间，我西秦大军难道会惧怕？就在这里不敢动？” 明楚这话摆明在羞辱白靖。 “既如此，那副帅率你的人马先行。”白靖冷笑，谁料明楚还真就大手一挥，“让你的人让路。” 白靖比了个手势，他的人马退开一条路让明楚的人过去。明楚点了二十个士兵，让曜城和楚将随行在侧。曜城和楚将都是不世出的高手，以前混迹武林，对这些机关很熟悉，他们扫视一眼，与明楚不出声的用眼神交流，明楚会意，领着自己人绕开了埋伏下的机关，大步走出二十米开外，然后他回过头，用嘲讽的目光看了眼白靖，继续迈步走向这里的总府。 白靖大怒，大手一挥命令，“不许怕！给我在全城搜寻一遍，若有叛贼身影，格杀勿论。” 手下领命四散而去，因为被明楚和他率领的士兵羞辱，所以这群人不再惧怕危险，踩中机关身亡的后面就跟着补上。燕枫在高处看着西秦军大多已入城，恰好时机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一个白靖手下将领。 这一箭，白靖及众人都看见了，白靖大手一挥下令，“抓住燕枫，赏黄金万两！” 燕枫乐了，喃喃自语，“没想到我还挺值钱。” 西秦军很快集结冲向燕枫这里，燕枫及底下士兵借助机关对敌，西秦军不熟悉这里，加之被燕枫设下的机关绊住，死伤一片。因为明楚带着人离开了，所以他手下的士兵以及天统军都站在门外冷冷旁观。 白靖亲自上阵去杀燕枫，也被机关命中受伤不轻。燕枫见这里的机关已经差不多用完了，于是吹了声口哨示意埋伏在其他地方的人马。 那些光明军纷纷站起在高处向底下射箭，西秦军被一通暗算恼火不已，自投罗网般跑入巷中想从酒楼等商铺上高处，被早埋伏好的人借助机关杀了个片甲不留。 燕枫满意的看着死伤惨重的西秦军，估计火候差不多，机关快要用尽，冲所有高处的士兵打了个手势，由他们依次传递给自己底下打巷战的士兵，所有人接到指令后有序撤离，临行前他们从酒楼拿了几坛酒往下摔，然后燕枫将带火的箭射向各处，很快这座城就是一片红色的火海。 明楚带人在总府的地下室躲着，等现场的火扑灭的差不多，他才从下面上来。他事先并不知道燕枫的布局，在下面躲着的时候心中暗暗佩服燕枫，心道这小子长进不少。 白靖重伤昏迷，明楚总领全军，他吩咐所有人在此地暂作休整，等白靖醒来后大家商议再做下一步打算。 燕枫干完这一票率领人马撤向南渊，在离南渊一百里处得到炽烻明齐率人来迎接，进城后燕枫将底下五百人送进伤兵营处理伤口，自己去找炽烻明齐询问城防工事以及物资储备准备的如何。 两人交接了信息后，燕枫准备回炽烻明齐安排好的临时房间休息，在半路碰见来找他的段瑞。 “段瑞叔，是有什么事吗？” 段瑞脸上带着喜悦，他拉住燕枫进屋说话，“北边传来消息，徐路将军率领燕家军驰援辰泽他们。” “什么！”段瑞还没说完，燕枫已欣喜的打断了他，“你说徐路他……赤冰凌放他回来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现在徐路将军回来了，想来边防军那边很快便能攻下了，等他们平定北边一带，我们就有实力与西秦朝廷周旋了。” 燕枫点点头，心中思量现在的局势。若是辰泽他们真能把边防军解决了，然后顺势攻下北边那几座还忠于西秦的城，那他们手中的地盘加起来就是原来西秦四分之一的地盘了。 南渊开始了积极备战工作，而一直没消息的北边，燕辰泽在那段时间一直在做什么呢？ 在燕枫与西秦军交战帮燕辰泽拖延时间时，燕辰泽和林啸峰将北宁城和驻马关一起合围了。由于燕辰泽他们没有好的攻城设施，兵力上也不如边防军，所以他们不敢贸然发动进攻，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外圈修筑工事，挖壕沟，密切注意边防军动向，保证边防军无法与外界联系，切断他们的粮草供应。 所以燕辰泽挖了两道壕沟，一个防内一个防外。他比林啸峰任务重，林啸峰至少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可他要担心万一那些小城市的地方城防部队大胆到不顾自己城市危险出兵增援边防军这里，他不能被他们搅了局。 与此同时他和林啸峰还要分出一部分人马做斥候和拦截军，拦截各处试图想往里送粮草的不安分人士。 这段时间燕辰泽疲惫不堪，一个十五不到十六的小伙子，硬生生给整成了二十五六的成年人模样，而且眼袋很深，皮肤干燥。 直到他的师父徐路率军来帮他，燕辰泽才如释重负，还很不争气的在徐路来见他时抱着师父痛哭。 哭过之后，燕辰泽要抓紧时间了，他知道他在这里多耗一日，他大哥那里的日子便难过一分，他必须尽快解决边防军，然后率兵去帮他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攻破边防军 这已经是边防军被围的第四十一天了。 燕辰泽照例巡视自己的军营，心中焦虑不已，正在此时，一个士兵跑来递给燕辰泽一封信，“将军，一个自称黑市老大的人送过来的，点名要交到您手里。” “黑市老大？”燕辰泽脑子一团乱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哥燕枫交好的那个黑市头领。 他眼睛一亮，从士兵手里接过信快速拆开。 信上告诉燕辰泽城内粮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水源被燕辰泽他们堵截，现在城内的人就守着一口快枯的井过活，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黑市老大还告诉燕辰泽，城内的商人们担心城破自己受累，愿意帮助燕辰泽他们，只求燕辰泽破城之后能庇护他们，保护商人的安全和钱财不被掠夺。 “果然……”燕辰泽喃喃，“往往城破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那人还在吗？”燕辰泽急忙问传话的小兵。 “回将军，那人还在营外面，他说要等将军一个回复。” “带我去见他。”燕辰泽急急道。 小兵领着燕辰泽去见那人，燕辰泽却认出他不是黑市老大本人。 见燕辰泽很是意外的表情，那人亮出身份牌向燕辰泽解释，“我们老大日理万机，将军见谅，他无法抽身亲自前来。” “我是老大的心腹，老大说将军有什么话可以与我说，我会带为转达我们老大。” “好。”燕辰泽抱拳向那人致礼，“你们老大与我大哥交好多年，你们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朋友，此次得你们相助，大恩必不会忘。我和大哥在此承诺，将来攻破西秦立国，我们的朝廷会派人暗中帮助你们发展，黑市的地下交易不算违法买卖，受朝廷认可和保护。” “同时，大哥承诺封你们黑市老大为侯，尔等为立国做出的贡献，也会有相应赏赐。” 燕辰泽拿捏人心拿捏得很到位，像他们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最缺的就是被朝廷认可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身份。 果然，那位替他们老大传话的兄弟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 “尔等兄弟将是新朝廷的新贵，这块大饼，不知还满意否？” “自然，将军太客气了。”那位兄弟笑呵呵的，“我们一直依仗燕枫大人，现在燕枫大人有需要，我们讲兄弟义气的，本就该出手相助。” “还要劳烦兄弟传达给城内的商人，如果他们助我们燕家破城，那我们不但会提供给他们庇护，还给他们个机会报效我们，在将来新朝定国之时，许他们朝廷新贵的身份还有相应的荣誉和赏赐，就像西秦四大王爷之一的西北王秦川，相信他们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 “是，我一定讲话带到。”那位兄弟揖了一礼后向燕辰泽告辞，“那我就先走了，祝将军破敌一切顺利。” “有劳。”燕辰泽礼貌回完礼后，吩咐身边的小兵，“去传信，让徐路将军和林啸峰将军来我这里一趟。” 晚上，徐路和林啸峰应约而来。 燕辰泽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于二人，徐路点头称赞，林啸峰却眉头紧锁。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万一有一处错漏，那就是满盘皆输。”林啸峰提出质疑。 燕辰泽苦笑着开口，“我们现在别无他法，战事拖的越久，大哥那里就危险一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里，将前来支援的西秦军阻于南渊。” “兵家作战，三分布局，七分命运，就看天命是否支持我们。”徐路倒是看得开，“小泽，你去做吧。” “谢师父。”燕辰泽郑重向二人行了个礼，约定两日后开始实施计划。 * 两日后，燕辰泽突然向全军宣布拔营，并要率领全军赶往南边支援燕枫。 士兵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听令行事是士兵的准则，他们只好跟着燕辰泽准备南撤。 这一消息被北宁城内的南城东知道了——其实是燕辰泽故意散播出去让他知道的，他感到这是个机会，于是召集手下所有将领开始商议起来。 早上，徐路和林啸峰为了使计划完美，故意做戏给南城东看，他们照旧对驻马关和连在一起的北宁城发动攻击，于是南城东以为燕辰泽此举没有和两人商量，大感是个翻盘的好时机，命令手下部分将领拖住两边的进攻，自己率部分骑兵走燕辰泽防守的那个城门先行，大队步兵紧跟其后做支援。 南城东他们一直追着燕辰泽部队的马蹄印追了很久，直到追到一处山头发现马蹄印突然没了，战场直觉告诉南城东不好。 燕辰泽没给他这个反应和撤退的机会。他率领手下全部士兵从山上高地直冲而下，打边防军一个措手不及，采用左突右击的作战方式在形式上对边防军造成威慑，使他们感觉敌人攻击猛烈，心理上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燕家军在外围形成合围，辅助里面作战的灭灵军团全歼南城东骑兵，燕辰泽本人则生擒南城东，彼时南城东身上几处伤口，显然是受了重伤，毫无回击之力。 燕辰泽命令手下将南城东绑起来，看好南城东，自己带人追击后到的见势不对撤退的步兵大队。步兵大队见主帅被擒，阵脚乱作一团。这足以证明再怎么严格训练的部队，在此时都是一个反应，没命的跑。 燕辰泽兴奋起来了，他挥舞着马刀一刀一个，他的手下也为长期以来看到的一丝曙光而感到兴奋，一个个都杀红了眼，直追到北宁城城下。 而没有辜负他的两位老将此时已攻入北宁城。 燕辰泽于是率军杀入与二人一起拿下北宁城，接着大军进攻驻马关，燕辰泽放话告诉驻马关内的守军南城东已死，守军先开始不信，后来久久不见主帅身影心中慌乱，三人合兵开始猛烈攻城，驻马关坚持了一个上午，到下午一时宣告攻破。 北宁城是被商人们打开的，在北宁城攻城战中，商人们用他们的手段解决了一部分城防军，在徐路林啸峰攻城时及时打开城门，立下大功。燕辰泽召集他们将那天对黑市弟兄说的话对他们重复了一遍，口头许诺几个大商人子爵的官职，并劝他们资助燕家军队，以后可以封王封侯。 几个为首的心想自己已经帮了燕家军队，若是燕家军队败了朝廷秋后算账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既然如此，不如一赌到底，上了他们的贼船也下不去了。 于是他们玩了笔大买卖，将全部身家赌给燕家，其余的见为首的带头也跟着纷纷表示自己愿意掏出家财支持燕家军队，心里暗暗希望自己也能像当年的西北王一朝拥有所有商人终其一生追求的名与利。 燕辰泽看着这一幕暗暗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自己扔下的部分燕家军在得知这边消息后运送南城东回来了，燕辰泽看局势已定，找来自己的师父徐路，问他借了一半燕家军人马，然后带着俘虏南城东，燕家军和灭灵军团上路，目标南渊，驰援燕枫。 第一百三十章 多方支援 燕枫坚守南渊已是第十四日，整整两周。 用比西秦军少得多的人马抵御强大的西秦王军，能坚持十四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光明军曾是炽烻皇朝战斗力第一的军队，但多年不出山，缺乏操练，与西秦中央军交手后还是落了下风。如今城内剩余军队清点过后，只剩不到两千人。 “如果辰泽那边再不结束……估计我们……”燕枫自己动手包扎着伤口，看着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皮肤，他不禁在心中苦笑。 一切都是天命。 他们刚刚结束了一波防守战，城外的白靖撤兵回去，估计稍作休整便又会卷土重来。 “我们的粮食还够吗？”燕枫问炽烻明齐。 “粮食是充足的，不过箭矢已经见了空。四个城门有三个都损毁严重，只能勉强支撑，另一个……也不过比那三个好一些罢了。” 炽烻明齐说完，炽烻晋宏接过他的话，“跟着我们的兄弟，原本有二十名领兵将领，被打的如今只剩五个了，其余的都战死了。” “尸体找得到吗？”燕枫问。 “能找的都运到暂时征用的灵堂了。”炽烻晋宏回答道。 “待日后……让他们落叶归根吧。”燕枫说完，用嘴将纱布咬紧，包扎好伤口后，他将放在身旁的剑拿起，大步迈了出去，“走吧。” 炽烻晋宏和炽烻明齐跟随他上城楼指挥新一波的战斗。 白靖这次又加大了攻击力度，并让明楚和朱宏四从旁协助。他调来了红衣大炮对着南渊城楼一阵狂轰，两面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垮掉。 白靖大喜，手一挥下令红衣大炮撤下，全军自两个城门进城灭了南渊城中的燕枫叛党。 “不用再守着城门了，召集所有人在城中与西秦军殊死一战。”燕枫说完自己提剑飞奔下城楼去与冲进来的西秦军厮杀，他身先士卒，忍着还未愈合的伤口被扯痛传达至神经的痛楚，抱着必死之心乱杀。 白靖、明楚、朱宏四亲自率领各自部队包围了光明军那剩余的两千生力军，像杀鸡宰羊般将一个个光明军士兵和将领消灭。 炽烻晋宏身中数箭，最终不支，被白靖一刀割下头颅。 燕枫看到这一幕，眼眶充血，咆哮着一边高喊“晋宏！”一边乱剑砍杀着冲过来的西秦军。他的眼睛再一次变成血红色，身体里王之血脉第三次被激发。 明楚看着亡命之徒般的燕枫，握着剑的手在一点点攥紧，他的额上在冒汗，可此时他不能公开去帮燕枫，也帮不了他。 白靖命人围攻燕枫，而其他部队则抓紧时间将其余敌军干掉，至最后，两千人一个不剩，最后一个倒下的……是冠着炽烻姓的炽烻明齐，他死，天下最后一个与炽烻皇室有关的，就只有燕枫了。 燕枫在杀了无数人后终于力竭，他的眼睛虽依然如鸽血般红，但原本的鲜亮却变成了暗红，近回光返照那般。 他终于撑不住倒下了，眼睛有一丝微弱的余光扫了一圈自己周身并肩战斗的下属，最终落到炽烻晋宏和炽烻明齐身上。——那两个最开始对他不服的人。 都死了……看来一切要结束了。 他闭上了眼，默默在心中留下遗言。 “报仇，就交给你了，辰泽。” 围着燕枫的士兵们推开一条路，白靖自士兵中缓步走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燕枫，冷笑一声，吩咐道，“把他绑起来，完好的回京交给陛下处置。” 士兵们得令动手准备将燕枫捆起来，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突兀的马蹄声。 “不好！”白靖脸色一变，“莫非是叛贼的援军到了！” 所有西秦士兵警惕的转身看向身后，一个白衣少年弯弓搭箭策马向这里奔来，他一箭射出，箭矢力道很强，穿透了一个士兵的盔甲，那士兵当场毙命。 明楚见状，先白靖一步上前将燕枫捞过来交给自己的人马，然后和朱宏四对视一眼领着自己的人马先撤。 白衣少年离近了，赫然是慕羽，他的身后还跟着大约五百多人的骑兵。 骑兵们追随慕羽杀向西秦军，他们的突然到来让西秦军阵脚大乱。骑兵的大刀和板斧耍的虎虎生威，带起的风像刀子般划过西秦士兵的脸。他们根本无力反抗，脑袋便从身子上落了下来。 白靖毕竟是大将，看清敌人数量，马上发令整顿军队，做有序抵抗。 慕羽不管他们，横冲过去扫过白靖军队直奔明楚，他的目标是明楚手中的燕枫。 明楚感觉到了身后追来的慕羽的用意，他故意演了出戏，假装错手让慕羽截了燕枫，自己还被慕羽划了一剑。手下人忙围上来护着明楚跑了，如此一来留在现场的就只有白靖和他的军队。 白靖望着明楚和朱宏四跑路破口大骂，他大手一挥命令部队包围了慕羽和他带来的五百骑。骑兵们与西秦军厮杀在一起，慕羽本想先带燕枫离开，不料被白靖看出亲自过去断了慕羽他们的后路。 慕羽心下焦急，自己带来的五百人只能解一时之急，若长久作战，必然被数量庞大的西秦军歼灭。 正在此时，又一支军队从远处赶来。 慕羽望过去，见是一支步兵，心中纳闷。——这不是燕辰泽的部队，那这支部队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统领的？ 彼时燕枫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若是他清醒着，就能知道这支部队是谁带来支援他的了。 慕羽看那支军队的走势以及白靖的脸色，猜出来的是友非敌，心中大喜，于是与那支援军左右夹击，给白靖军来了个瓮中捉鳖。 白靖心道不妙，可待作战发现来的又一支军队人数也不多，便不着急下令撤退，而是与他们作战。 三方一纠缠竟然过了三个时辰，燕辰泽率领的大批援军终于赶到，白靖见状不得已下令突围而出急急撤退。 燕辰泽到了也没去追击白靖，他清楚西秦军的实力，贸然追击只会被西秦人反包抄。 他单骑去找慕羽，确认了大哥燕枫还活着，心下松了口气，转身再看向现场军队时被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孔惊住了。 “公……公主殿下……怎么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发展势力 原来刚才突然出现支援慕羽的步兵军队是夜允率领的凤翎军，待战争结束后，时凤麟和夜宁才从暗处现身。 夜宁向时凤麟打了个手势，时凤麟上前一步将怀中一张纸条交给燕辰泽，上面赫然是燕枫的字迹。——原来燕枫早在两周前通过飞鸽传信给了远在南冥的夜宁求援。 “这不会影响到南冥吧……”燕辰泽为夜宁忧心。 “出了事有我哥哥。”夜宁满不在乎将擦屁股的活丢给还不知情的南冥太子夜宣，她环视一眼四周，对燕辰泽道，“西秦军很可能卷土重来，还是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吧。” “对。”燕辰泽被夜宁一语点醒，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燕家军听令，分成四个小队用城中有的材料尽量修补塌陷的四面城墙。灭灵军团，打扫战场，检查是否还有活着的兄弟，安排军医前去医治，还有……” 等全部安排妥当后，燕辰泽将目光转向慕羽，“阿羽哥，我大哥……” “他伤得很重。”慕羽语气很淡，眉间隐隐闪过一丝愤怒与杀气，“若日后再遇到他们，我定不会放过……”?他后面那句话声音极轻，在场众人都没有听到，燕辰泽听到慕羽前面那句话，想了一下，对慕羽道，“先送大哥去城内总府安置，派军医为大哥处理伤口，等大哥好一些了……我想……先将他送去后方。” “我从南冥宫廷带来了太医，让他们去看看吧。”夜宁接过话来。 几人相视一眼点了个头，慕羽下马抱着燕枫前往总府。 夜宁和燕辰泽一起巡视城内，安抚躲在家中的百姓，指挥士兵修补城墙，又派出斥候查探西秦军动向。 夜晚，有了准备的西秦军卷土重来，却被战斗力强过他们，曾为西秦第二强军团的燕家军打退。 燕辰泽呈防守式应战了五六天，他与全体将领商议后，决定主动出击，以功应守。 别的主帅都是坐镇后方，燕辰泽偏偏不同寻常，身为主帅还兼了前锋之职，他善用突击战，进攻速度快，讲究速战速决，往往是敌军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攻下城池。 他留下自己从灭灵军团中选出的将才石霄和夜宁一起坐镇南渊，还给石霄留下全部的灭灵军团，自己带着从徐路手下要来的燕家军横冲直撞攻城掠地。 白靖反应过来燕辰泽此人的打法后转移方向去追燕辰泽，可燕辰泽此人似乎是瞎打，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方向，想攻哪儿就攻哪儿，弄的白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终放弃追击燕辰泽，转而将目光回到南渊城。 可惜白靖低估了燕辰泽留下的石霄的能力，他的几波进攻最终都被石霄抵抗了，石霄从城楼往下倒酒，让酒液顺着墙壁往下滑，然后命人放火，一条条火龙顺着南渊城壁往下吐着火舌，白靖底下的士兵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惊，根本不敢往上爬。 五个月后，西秦的半壁江山都在燕枫的掌控中。 这五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总结下来就是西秦方一直在吃败仗，而燕枫方面在燕辰泽的带领下连战连胜，攻城无数。燕辰泽实行怀柔政策，严格约束军队，还派遣小股军队在后方帮助百姓生产，重建因战争被毁坏的房屋。百姓本就对西秦朝廷经常发动战争不满，而对含冤被杀的燕南城及燕家抱有同情和好感，加之燕辰泽一番操作，百姓对燕家的爱戴更是上升到了极点。 而还有一件事，是燕枫一直大获全胜的原因。 在四个月前，燕枫伤势好了大半，而恰好此时林啸峰和徐路彻底荡平边防军在西秦北部的势力，统一边防军领地，收兵回南渊看燕枫，徐路告诉燕枫一件让燕枫惊讶不已的事。 当年和燕南城一起被陷害的彧卿寇逃脱秦文裕的魔抓和追捕，在徐路返回燕枫这边不久前，找上了还在赤狼的徐路，徐路与他交谈好，彧卿寇希望徐路能收留自己，带自己一起反攻西秦为一家报仇。 徐路答应了，却对彧卿寇存疑，直到局势初定，徐路才将此事告诉燕枫，询问燕枫的意见。 燕枫用了彧卿寇，于是战场上，当天统军看到自己爱戴的元帅彧卿寇回归，直接抛弃西秦和秦文裕，跟随彧卿寇为燕枫而战，所以燕枫能如此轻松拿下西秦半边天。 如今，燕枫军留林啸峰坐镇大本营南渊，其余人跟随燕枫燕辰泽驻扎在战场前线——顺天城。 晚上，燕辰泽巡视完城防，缓步登上顺天城正城门的城楼，远远看见城楼上已然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他卸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走过去披到女子身上。 “夜晚凉，小心着了风寒。”燕辰泽一改做将军时惯带的一点杀气，声音温柔且轻。 “阿泽。”女子正是夜宁，而她没有回头便知来的是燕辰泽。 在那过去的五个月，他们一直在一起并肩作战，两人之间的感情悄然滋生，终于在某一天，燕辰泽鼓足勇气向比自己大六岁的夜宁告白，夜宁当时很吃惊，没有立时应下。燕辰泽也不气馁，找来自己大哥燕枫去探口风。 燕枫不负燕辰泽期望，他在夜宁犹豫不决的时候添了把火，最终将夜宁说服了。 于是燕辰泽和夜宁在一起了，而燕枫和燕辰泽一致认为只有娶到手才能彻底保险，所以燕枫趁热打铁在夜宁答应燕辰泽后找了个最近的良辰吉日为二人把亲事办了。 “宁，这五个月若是没有你从南冥国内调物资支援我们……恐怕我安抚民心的政策，也不那么容易实施。” “所以，辛苦你了。”燕辰泽说完，从后面搂住夜宁的腰，他的鼻息在夜宁耳边萦绕，弄的夜宁耳朵有些发痒。 “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夜宁轻轻呼吸着，吐出一句话来，“西秦未灭，而他的盟国大晟是个不安分的，我派阿允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阿允前几日来报说大晟蠢蠢欲动，已经开始集结军队开拔边境。” “大晟我倒不担心。”燕辰泽轻笑着，“我担心的是赤狼。” “如果不是赤冰凌一直忙着与父夺权，他估计早率领军队杀过来取我人头。”燕辰泽调侃道。 “若真如此，你悔否？”夜宁转身看着燕辰泽。 “怎会？”燕辰泽调皮的挑了个眉，“我可是破军少帅，谁来我都无惧。若真打起来，赤冰凌未必是我的对手。” “我信。”夜宁微笑着。燕辰泽此话不是自吹，自从燕枫起事以来，燕辰泽领导打了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无论与谁交手，燕辰泽都从无败绩。 与西秦的战役，燕辰泽利用手里的南城东制约明楚，使秦文裕不得不将明楚撤回，打仗时也顾忌了几分，如此燕家军才能一路顺风顺水攻城克地。 燕辰泽用兵战术与谋略，冷静与狡诈，阴谋与残忍六者并存，堪称名将史上一大奇蕾。 第一百三十二章 深情 燕枫作为燕家军和炽烻军两军的最高统帅，他下令将两支军队加起来的总军二分之一的兵马交给燕辰泽统帅，另外二分之一分成三份——燕枫留一份负责护卫大本营南渊，其余两份他交给林啸峰和徐路去统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牵制四方，防止大晟或者赤狼插手，为燕辰泽扫除后顾之忧。 赫兰翼在巩固了新生的赫兰政权后抽调了五千骑兵给燕枫使用，燕枫领了赫兰翼的情，从燕辰泽身边叫回夜宁驻守南渊，自己按耐不住骑马上阵，准备去前线给燕辰泽打下手。 临走前一晚，燕枫洗漱完毕正准备休息，门外传来轻轻一声叩门声。 燕枫扣上领口最后一枚扣子，动身去开门。 门外，慕羽一袭蓝衣如松般立在那里，面上如玉般温润，却带着一丝冰冷。 “阿羽……”燕枫没想到这么晚来找他的人会是慕羽，不禁吃了一惊，幸好他很快反应过来，拽住慕羽往里拉。 “这么晚有事吗？” “奕宁来找我，说你让他送我回天穹。”慕羽语气平淡，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不过燕枫还是觉得一股隐隐的寒意自后背升起。 “你在我这里待了五个月了，如今天下纷乱，如果你不早些回天穹，你爹会担心的。” “我已经告知我爹，他并不反对我留在你这里。”慕羽当即让燕枫噎了一噎。 “可我明天就要率军出征，你……” 燕枫话还没说完，慕羽截口打断，“我要跟着你，一起出征。” “你……”燕枫不知说什么好，慕羽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力道强硬的让燕枫无从挣扎。 “当年天穹事变，是你陪着我复兴门派。你跟在我身边的那几个月，我从未赶你走过，为何现在身份变了，你却一次次要赶我走。” “这不一样阿羽，战场上刀剑无眼，我绝不能让你和我一起……置身生死之间。” “你弟弟燕辰泽可以，你妹妹夜宁可以，为何我不行！”慕羽突然青筋暴露，整张脸瞬间变得血红，“你是不是从未把我……” 这回燕枫打断了他，燕枫的语气比慕羽还要严肃，比他还要激动，“我把你看得很重，甚至……仅次于我的父亲。我父亲已经死了，我不能接受……我不能……” “若真是如此……你应当想想我。” “什么？” “你不想我置身危险，可你何曾问过我？”慕羽松开燕枫，燕枫的手腕赫然有一道明显的红印，“死是很幸福的事，因为死人不会再痛苦，可他却把痛留给了活人。” “燕枫，你太自私了。若是你有什么事，你让我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吗？” “我……”燕枫低下头不去看慕羽，慕羽却步步紧逼，“你只有一个选择，带上我。” “就算死，也要一起死。我不允许你一个人解脱。” 二人间的气氛一时间凝定了，空气中有热浪在蔓延。终于，燕枫无法忍受，他退开一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许久，他突然冲上前抱住慕羽，在他耳边吐出一句话，“什么死不死的，我父亲的仇和我燕氏一族的血债还未了结，只要信念未完，就不可能死。” “呵。”慕羽被燕枫一句话弄的不知该摆出怎样一副姿态，只得轻笑一声，扭过头灌了自己一口茶。 “你知道自己不会死，还偏不带上我。”慕羽犀利的目光审视他，“你可太不是个东西了，燕北辰。” “慕远笙，老子手腕都被你弄红了，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燕枫笑骂道，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爆粗口。 两人都笑了，却在这笑声中，同时落下了泪。 * 西秦朝中如今只有白靖能担起统帅之责，领兵对抗燕辰泽。 燕辰泽的打法很新颖，都是其少年来征战经验整合而成的一套自创打法和作战方式，让白靖晕头转向无处下手。 而后方的明楚不打算给白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他私下里与燕辰泽取得了联系，两人商议使一套反间计除掉白靖。 秦文裕此人完美的继承了祖辈的疑心病，并将其发扬光大，他身边除了御修冥，对其他人都存有一定戒心，明楚和白靖白熠父子也不例外。 白靖连战连退，遭到秦文裕多番斥责，恰好在此时，天枢阁将一封截获的密信呈给了秦文裕。 信是燕辰泽写给白靖的，大意是说秦文裕此人肚量小，容不下人，他即位以来残害忠良，不得民心。你白家与我燕家都是开国功臣，忠良世家，秦文裕如此危险，你待在他身边很难善终，不如及早看清现实，归顺我们，我哥哥燕枫给你封王封地，我们共同分了西秦。有许诺在此，君何必非要效忠于秦家？望君能好好考虑考虑。 按理说秦文裕收到这封截获的密信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而秦文裕也确实对信件存疑，于是他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御修冥去验证。 御修冥不可能去前线盯着白靖，于是他就从白熠身上下手。他跟踪白熠，发现白熠经常出入烟花之地，晚上回府也与公主秦樱分房，他鲜少去秦樱那里，有时回府后还会有人送来歌姬陪伴白熠，而歌姬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从白熠房中出来，至于一晚上做了什么，就很明显了。 白熠种种作为不言而喻，御修冥如实禀告秦文裕后，秦文裕面色阴沉。 “娶了朕的妹妹，还敢如此。早知朕当初就该选择明楚……” 秦文裕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后，将目光挪到御修冥身上，“修冥，你以为朕该如何？” “白靖还在前线为您作战，其子白熠望您慎重。” “慎重……”秦文裕连连冷笑，“把明楚和阿樱一起叫来。” 秦樱和明楚被秦文裕传召入宫，明楚和秦樱几乎同时到的，明楚驻足看着挺着肚子的秦樱在侍从搀扶下一步步向他走来，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一转眼，她好像都要生产了。 “臣明楚，见过公主殿下。”明楚冷漠而疏离的向秦樱见了个礼。 秦樱挥手示意侍从退下，静静注视着明楚，突然笑了。 “你很好。” 明楚抬眼看着她。 “你已经做的差不多了，那么让我帮你一把吧。” 明楚不解，但他心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你要怎么做？” “白靖……你想用反间计除他，是不可能的。”秦樱微笑着吐出一句句话，“但白熠可以。” “若是白靖死了，哥哥想除白熠就没有顾虑。只是你需要让他不再信任白家，甚至猜忌……怨恨……”?“怨恨……”明楚喃喃，看着秦樱大约八个月的肚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要。”明楚失声说出这么一句话。 “嗯？”秦樱皱眉。 “你要做什么？”明楚险些冲上去拉住秦樱的胳膊。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现在要尽快处理掉白靖。哥哥对白靖以及白家有了怀疑，可他不可能在战争时突然杀掉白靖，给燕枫可乘之机，你必须想办法，让那边在战场上解决白靖。” “好，我知道了。”明楚沉声应道，不再去问秦樱，也不再看她，二人并行，彼此无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除掉白靖 明楚通过秘密渠道去信给燕辰泽。 燕辰泽看完信后，将信分享给了得力助手石霄。 石霄见燕辰泽沉默不语，心里也明白要想除掉白靖不是易事。白靖作为西秦军元帅，鲜少上阵亲自指挥防守战，就算上阵，也是四面簇拥保护着，很难突破敌阵取他人头。 “将军，您惯用的诱敌深入在白靖这里显然不管用，只要碰上您，白靖都不会轻易追击，如果白靖不追击，我们很难杀他。”石霄沉吟。 “不如……我们故作撤退，摆出要北上攻打大晟，诱白靖来攻。”石霄想出了一个主意。 “白靖身边不是没有将领，以他的行事作风，他大可派个副将前去。”燕辰泽否定了石霄的建议，“可惜时间不等人，不然想办法打入内部，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我们给白靖演一出戏呢？”门外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燕辰泽和石霄同时向外看去，石霄一见来人，忙作揖行礼，“参见殿下。” “大哥。”燕辰泽惊讶之余露出一丝微笑，“你怎么今天就到了，我都没有亲自去迎你。” 话毕，他看到燕枫身边站着的慕羽，又吃了一惊，“慕羽哥怎么也来了。” “你慕羽哥赶都赶不走，偏要跟在我身边。”燕枫看了跟在身旁的慕羽，向燕辰泽调侃慕羽，慕羽不理会他，而是问燕辰泽，“辰泽将军在前线可还好？” “谢慕羽哥关怀，我没受什么伤。” “你们刚才说的，我已经听到了。”燕枫截口打断二人的寒暄，“不如我们三个人演一出戏给白靖看，试试白靖能否上钩。” “三人？”燕辰泽不解。 燕枫目光微妙的落在慕羽身上，刚准备开口，慕羽一只手已按住了他，“我明白了。” “嗯？”燕枫唇角欲扬不扬，“我还没说，你怎么就明白了？” 慕羽只是微笑，并不接燕枫的话。 燕辰泽一头雾水，怯生生插话，“那大哥跟我说说吧。” 燕枫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燕辰泽。 “可以一试。”燕辰泽点头。 于是白靖那边收到如下消息。 燕辰泽本想趁热打铁一举攻下雍京，可燕枫从南渊那边过来命令燕辰泽发兵北上支援对抗大晟的林啸峰。燕辰泽向燕枫阐明情况，在燕枫左右摇摆之际，燕枫身边与他关系亲近的慕羽向燕枫吹枕边风，于是燕枫毅然拒绝了燕辰泽，与燕辰泽闹的很不愉快，燕辰泽虽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即刻撤兵。 白靖对于这个消息半信半疑，于是想办法让人查探大晟和燕家军交战的动向，可他没考虑到如今北边是燕枫的地盘，燕枫想个办法传个假消息给白靖易如反掌，于是白靖成功上套，信了一大半，只是他还有一点疑惑不解，为何燕枫会听那个叫什么慕羽的，却不信自己族弟，也是结义弟弟的话。 幕僚轻咳一声，委婉道来，“元帅，咳……听说那个燕枫……有龙阳之癖，这个慕羽……呃……” 幕僚这番话也是燕枫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白靖联想到儿子白熠曾说燕枫虽然整日混迹社交圈，但以自己对他的观察来看他其实并不好女色，于是相信了这一说法，派出斥候查探燕辰泽的动向。 斥候回禀称燕枫一日前已离开燕辰泽驻地去了徐路那边，燕辰泽军队枕戈待旦，看样子明日就要出发。 于是白靖召集军队，准备追击。 次日，白靖派出副将率先遣军刺探虚实，果然打了燕辰泽一个猝不及防，可燕辰泽并未回击，而是一边抵抗一边后撤，让白靖猜测燕辰泽与燕枫闹僵后，背后顶着燕枫压力不得不放弃与自己对抗。但他还是没贸然出击，只是不断增兵刺探燕辰泽。 连续五次试探，燕辰泽都没回击，白靖私以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就算耐心再怎么好也不可能五次试探都不心动，若燕辰泽真要设计自己，应该早早露出马脚。 于是白靖派大军倾巢而出，但自己却不如燕辰泽所预料，而是始终留在后方城池不出。 燕辰泽见西秦大军出动，以为时机已到，下令反击，不料在西秦军中怎样搜寻都没找到白靖，燕辰泽马上意识到计划出了问题，白靖没来。 于是他飞鸽传信给一直藏在白靖城池附近的燕枫，燕枫收到信后果断率领仅一千人的军队出击攻城。 白靖得到前线飞鸽传来的消息，刚还在心中窃喜，一向狡猾的燕辰泽竟也会中他的计，结果下一秒一发炮弹爆炸的轰鸣声将白靖的脑袋给震了一震，一个士兵踩点进来向白靖禀报，“元帅，燕家军攻城了！” “怎么会？”白靖看向那士兵，“是谁？” “暂时不知，还请元帅速速下令。”士兵颤声跪地。 “城内只有不到五百人，这下糟了……”白靖喃喃。 “弃城吧元帅！”一个幕僚劝白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传令，撤退！”白靖当机立断下令，“弃城走！” “恐怕你走不了了。”燕枫的声音赫然传来。 白靖大惊，只见燕枫面沉似水，稳步向他逼近，手上握着的剑还在滴着新鲜的血液。 他一袭黑色的战袍在微风中猎猎浮动，宛如死神降临，冷冷逼视着白靖。 “燕枫……你怎么这么快……”白靖喃喃，想要通过话语吸引燕枫的注意力，伺机握紧剑准备袭击燕枫。 不料燕枫懒得跟他废话，提剑就与白靖交锋，白靖反手一抗，只觉手有些酸软。 “本来不想杀你，可惜你效忠秦家，那就对不起了。”燕枫扔下这么一句话，剑势去路更加逼人，招招直刺白靖要害，可白靖武功底子也不差，短时间内二人不分伯仲。 慕羽担心燕枫不防会被白靖伤到，很不讲武德的上前帮燕枫，二人合力之下，白靖渐渐落了下风，最后被慕羽一剑穿胸，死不瞑目。 其余人在二人与白靖对决时去将西秦军那五百人解决掉了，燕枫命令士兵将白靖的头颅割下，尸体焚烧，又找来留下没杀的几个传话的西秦士兵，让他们把白靖的头颅带回去交给秦文裕。 做完这些后，燕枫和慕羽率军撤离，而燕辰泽杀退了白靖派来的军队，溃败的西秦军队撤回去后才得知大本营被偷袭，主帅白靖被杀，慌乱之下副帅匆匆下令撤回雍京。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白靖被杀的消息通过天枢阁渠道提前传到了秦文裕耳中。 秦文裕急召御修冥前来议事。 御修冥已然知道前线情况，他犹豫许久，对秦文裕道，“陛下，现在局势已然很危急，臣建议我们埋伏在燕枫身边的暗线可以用上了。” “这个朕知道……”秦文裕揉着太阳穴，“只是白靖一死，朕身边没什么大将可用。” “臣，明楚，还有明楚之父明巢，陛下都可用。” 秦文裕摇摇头，“你和明楚不可，你们必须留在雍京，明巢……他早已告老还乡，朕不好强命他上马。” “陛下对白家连番打压，而对明家一直在暗中扶持，并从未怀疑明楚的忠诚，明楚是个知恩图报的，陛下将他唤来让他去请明巢出山，明楚不会拒绝。” “好。”秦文裕长出一口气，“你去办吧。” 御修冥没动，秦文裕不禁抬头看向他，“怎么？” “有一事陛下要有心理准备，如今燕枫势力做大，背靠两座大山，攻势迅猛，我们很可能要走到与燕枫平分国土的地步。”御修冥压低声音不去看秦文裕的脸色。 秦文裕的脸色很阴，黑的如同阴云密布下的大地，许久的沉默后，秦文裕说，“你先下去吧。” 御修冥不再多言，草草作个揖后便退下去找明楚。 明楚此时正在自己府中，他已然得知白靖被杀的消息，心中默默盘算着下一步。 御修冥来找他进宫，明楚并不吃惊，他跟着御修冥进到皇宫，答应了秦文裕吩咐之事。 明楚走后，秦文裕叫住了御修冥，思虑再三，他对御修冥道，“修冥，朕刚才想了想，这次出征，朕不得不将你派出去。” “陛下还是不完全信任明家父子？” “如今我西秦生死攸关，朕不能冒险。”秦文裕声音极冷极轻，御修冥领命，在明楚后几步离开皇宫。 * 两日后，逃回雍京的白靖副将狼狈奔到朝堂上宣告白靖的死讯和城池失守的消息，紧随其后不久的就是被燕枫放回来捧着白靖人头的小兵。 群臣皆惊，白熠更是腿一软从小兵手里抢过父亲的头颅失声痛哭。 秦文裕下令厚葬白靖，又在朝堂上安慰了白熠几句，吩咐人专门送白熠回府。 明楚目睹了一切，面上和心里都没有半分喜悦，不知怎么的，他只觉心里堵得慌，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身体上的反应，竟在冥冥中预示了一件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事。 明楚是在凌晨时分被仆人叫醒的，不知为什么，明楚在被唤醒的那一刻脑中瞬间清醒万分，他看着仆人难看的面色，心下顿时凉了几分。 “出什么事了？”明楚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在问这句话时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 “回……回主人。雍南王府出事了。”仆人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雍南王妃和王爷发生争执，然后……然后……王妃小产，此刻正在抢救……” “你说什么！”明楚顾不得与仆人多说，捞起一件衣服边穿边往外奔。 “主人，您没穿鞋！”仆人后知后觉，提起明楚落下的鞋跟着往外追。 明楚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赶到时，看到秦文裕沉着张脸，而跪在秦文裕面前瑟瑟发抖的正是雍南王白熠。白熠整个人不知所措，脸上写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惊慌，而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气，明楚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掠过他上前一步在秦文裕面前跪下，“皇上。” 秦文裕没有理明楚，明楚正要说些什么时，一个内侍从里面出来，小心翼翼禀奏秦文裕，“皇……皇上，我们已经打点妥当，将现场收拾干净。公……公主可以……可以入棺带走了。” 这个消息对于明楚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明楚脑门嗡嗡作响，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让礼部处理阿樱的后事，务必郑重周全。”秦文裕话音刚落，明楚顾不得想接过话来，“皇上，能否让臣去办。” 所有人都将目光朝明楚看来，秦文裕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颇为复杂的看了明楚一眼，终于还是点了头。 明楚憋着充盈眼眶的泪水，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里面挪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秦樱，你真的，为我而死。 可为什么，我可以想出千千万万种办法去杀白熠，没有必要非要如此来离间他们君臣，让秦文裕痛下决心杀掉白熠。 明楚进入屋内就听到身后传来秦文裕低哑冷漠的声音，“传朕旨意，赐死白熠。念白靖白熠父子为国有功，留全尸。但公主因白熠而死，着诛白家三族。” 旨令一下，原本跪在下面的白熠突然仰天放声大笑，他的笑声悲凉而凄惨，笑到最后他的脸上开始落下一行行泪水。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秦文裕留下一个字。 秦文裕看着手下将白熠押走，又回头望向正在屋内的明楚，终是没有再出一言，转身离开雍南王府。 所有人都走后，雍南王府一下子变得安静至极，这种静阴冷的让人发抖。明楚赶退了留在外面的雍南王府仆从，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秦樱，面部肌肉在不受控的抽搐。 没有人在，他再也不用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愫，扑倒在秦樱的尸体上放声大哭。他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到最后眼泪流尽，他也累了，他就瘫倒在地剧烈的喘息着。 突然，屋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明楚下意识抬头看向光线来处，只是眼睛被泪水糊住，他无法看清来人。 只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从外面进来，将门带上，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我是公主的贴身婢女，这封信是公主吩咐我交给北定王您的。” 明楚胡乱将眼泪抹掉，跌跌撞撞站起身从侍女手里接过信。 信很长，明楚吝惜的一个字一个字抚过，每个字他都读的很慢，生怕漏掉什么…… 明楚，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完成了我的计划，离开了这个人世。 一直以来，我有许多话都没有说清楚，如今我想在这封信上把你的疑惑解答。我知道你肯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帮你，哪怕明知道你是为着燕枫，而燕枫要覆灭我哥哥的政权，我却还是一直在暗中为你推波助澜。 因为我很早就喜欢你，而你一直不知道。在你和我哥哥两人之前，我权衡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你。 我的哥哥是一个猜疑心很重的人，他不会信任任何人，不管是燕枫，你，或是白熠。他既然能除掉燕家，彧家，就有一天会对你，白熠动手。 若想你安全，我只能帮燕枫，也就是帮你。 所以我选择背弃亲人，帮助你实现计划，只希望我所做的一切，能帮你好好活着。 其实我可以不用死，但我无法面对哥哥，无法目睹到时候哥哥死在燕枫剑下，无法带着纠结痛苦活下去，所以我选择现在死去，快乐的死去。 白熠的孩子，我是故意怀上的，如果可以，我只想为你生下孩子。 最后，希望你忘了我，余生，我希望你的生活，不再有我。 明楚什么也没说，他将信烧掉，走到床边俯下身慢慢、深情的吻上秦樱的额头，做完一切后，他转过身看着那个侍女。 “你以后跟着我吧。” “是。”侍女低头。明楚不再说什么，也不再做什么，他推开屋门，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越走越远……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局倾覆 在白熠被处死的第三天，西秦大军重新出发，这次的统帅是明巢和御修冥。 秦文裕将唯一全身心信任的御修冥都派出来，可见这次是生死之战。 燕枫和燕辰泽都不敢掉以轻心，他们进入备战状态中。 御修冥虽然名义上是副帅，但明巢很清楚御修冥在秦文裕心里的地位，当御修冥提出自己对付燕枫，由明巢对付燕辰泽时，明巢不敢反对。同时碍于御修冥是天枢阁的副手，他为了稳妥没有传信告知燕枫情况。 燕枫清楚明巢的难处，所以他明白这次只能靠自己。 燕枫和文辗率前锋五千骑——也就是赫兰翼增援他的兵马先行，留慕羽和宇文宣率大部队在后。 尽管燕枫小心再小心，可还是中了御修冥的埋伏。他低估了御修冥的行军速度，在葱山道被御修冥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损失惨重。 燕枫连忙率部队后撤等待慕羽，可是御修冥就像开了天眼，无论燕枫撤到哪里他都能找到，还屡屡在夜晚袭扰燕枫的部队，使得赫兰援军无法休息。 燕枫心里苦大仇深，终于等来了慕羽和宇文宣，大军合并，重新出发。 西秦多山多高原，到处都是天然设伏的好地方，燕枫他们主攻，几乎无法防范。每每御修冥袭击他们一下，等他们去追时，人已经无踪无影。 “这个御修冥，还真是讨厌……”燕枫喃喃，“这打法和小泽很像。” “御修冥熟悉雍京附近的地形，也是情理之中，我们一路顺风顺水，难免如今会遇到波折，公子不必介怀。” 说这话的是宇文宣，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彧卿寇曾建议我们扶持多年避世的明王秦文演，若是我们拥立秦文演当挡箭牌，手里的南城东用的好，完全可以将秦文裕赶下台。” 燕枫看向宇文宣，许久却是轻轻摇头。 “名义上我是率领炽烻军复国，实际上我是为我燕家报仇，无论哪种，我都不能扶秦家人去对抗秦文裕。” “公子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宇文宣微微欠身。 这时文辗策马上前插话，“公子，前面就是雍京城第二道屏障。辰泽将军打通了第三道，我们如果再破了第二道，之后过了最难的护京关，雍京城就在眼前。” “好。”燕枫听完文辗的话，精神瞬间抖擞，“这段时间一直被御修冥侵扰，如今也可以好好跟他干一架。” 说完，燕枫与一旁的慕羽对视一眼，慕羽含笑看着他，眼角微微翘起，目光温和，那眼睛仿佛在说话，告诉燕枫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燕枫别过目光，定定看向前方初现轮廓的天鉴关。 而那里，御修冥好整以暇在城头静静凝望着燕枫他们行军而来的方向。 “大人，都准备好了。”一个将领上前来向御修冥禀报。 御修冥微微颔首，面上仍旧是一副万年冰山脸。 燕枫抵达天鉴关后，没有休整，直接发动第一波进攻。 御修冥早就吩咐下去，士兵卸下特制的好箭，换上射程和劲道都不足的坏箭来迷惑燕枫。初次交锋，燕枫对御修冥的防御感到奇怪。 “西秦的军事一直很强，军中用的弓箭都是特制的利箭，没道理会如此软绵绵。”燕枫纳闷地喃喃。 “公子，属下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连番征战，西秦军备损耗严重，为了弥补军需，所以制造上就偷工减料，力图速度快。”说话的是文辗，他见众人将目光看过来，又继续道，“还有一种可能，为了与我们打持久战，御修冥将好箭藏了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也有可能御修冥是故意迷惑我们。”宇文宣接过文辗的话续道。 燕枫听完二人的话后沉声道，“明日再攻，把进攻的力道加强。” 次日燕枫军又发动新一轮进攻。 御修冥调动了城内的投石车，自城内往外发射大石。寻常的护盾抵挡不住，攻城一时受阻。 这么两三天过后，御修冥停止了发射大石，而燕枫刚准备好的加强铁盾还没派上用场。因为不知御修冥又打什么主意，燕枫采取云梯攻城。 这回御修冥简单利落用西方采购的火药炸毁云梯，燕枫军又损失了大批士兵。 “御修冥果然是个难对付的。”燕枫有些气恼。宇文宣、文辗也低头不语，御修冥花招太多，无论燕枫用什么办法，他都有应对之策，彼时燕枫大概没有料到御修冥之所以应对得如此迅疾，还能提前备好这么多东西，是因为有人早已将燕枫的计划以及他的一举一动暗中告诉给了御修冥。 这么玩了两周后，御修冥觉得时机到了，是时候给燕枫来场沉重的打击了。 御修冥佯装物资耗尽，让燕枫军险些攻破正城门，燕枫一开始有所怀疑，可连着好几天御修冥都没再玩新花样，燕枫有点心动了。 于是御修冥使了当年燕辰泽所用的计量，趁夜撤军佯装前去与正在和燕辰泽对线的明巢会师。 当夜御修冥溜了个干干净净，燕枫第二天清晨被斥候兵叫醒，才知一个晚上的功夫御修冥已经撤军。 他顿时十分急躁，他担心御修冥突然撤军是否会绕至后方偷袭正在与明巢交战的燕辰泽，和明巢来一个前后夹击。 宇文宣和文辗与燕枫有同样的想法，于是在二人的支持下，燕枫率军进驻天鉴关，打算分兵两路，一路由文辗、宇文宣率领挺进护京关，一路自己和慕羽率领前去追赶御修冥，希望能阻止他袭击燕辰泽。 可谁料燕枫还没分配完手下任务，一直没走埋伏在不远处的御修冥突然率军卷土重来，给燕枫玩了个瓮中捉鳖。 燕枫不是燕辰泽，没有十年的军事经验也没有敏锐的直觉与军事天赋，如果是燕辰泽，也许还可以从中搏出一条反向对敌，扭转战局的路，可燕枫只能被御修冥折腾，耗时三天三夜，终于率领少数人拼出一条血路逃亡自家大本营。 此战燕枫本人受了不小的伤，但保护他的慕羽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断后的宇文宣和文辗身中数箭，勉力撑着跟随燕枫逃了回去。 御修冥趁胜追击，一连夺回五座城池，战局有了微妙的变化。 而另一边与明巢作战的燕辰泽闻听此消息下令全军停止攻击，撤回燕家军控制范围内的安全地带，将已经收入囊中的三座城做战略性割舍，还给了西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撤退对峙 慕羽为了救燕枫身受重伤，被燕枫带回领地后，一连五日一直高烧不退。 燕枫守在慕羽床边，手下劝他去休息养伤，可燕枫不肯。他每天都会召来太医询问一遍，而今日他按耐不住又命人去找太医，问太医，“他是习武之人，体质应比寻常人健壮，为何五日了，他还不醒？” 这个太医，是南渊人，是西秦境内民间最负盛名的大夫，在燕枫攻占南渊后，主动投奔燕家军，原先在军中做军医，后来因为医术高超在林啸峰几人的劝说下燕枫将他列入组建的太医班子里，如果认真算来他可以称得上燕枫炽烻政权的太医令。 “回殿下，这位公子受的伤本就很重，再加上耽搁了几日，所以伤势愈发加重。这几日臣开的药都给公子灌下去了，若是公子烧退了，人就无碍，若是今晚烧还不退……”这个医术高超的太医捻着胡须，望着榻上脸颊泛红的慕羽，长叹一口气。 燕枫打断了他，“还有没有办法能让他退烧？” “臣能想到的都试了，臣斗胆……” “你说。” “万般皆有命数，殿下只能听天命。”太医小小声说出最后这句话。 燕枫看向他，他从太医的眼里看出一种无法用言语道出的意味。大凡行医，除了医术外，也相信天命，他们相信若病人有强烈的求生欲望，那么人就不会轻易死去。 燕枫本就死灰一般的眸子，再次黯淡了一分。 他挥手让太医离开。 燕枫自己也有伤，只是伤势没有那么重。不过不管大伤小伤，都需休养，可燕枫静不下心来，他看着一个个自己亲近的人还躺在那里，他就无法安心休息。 尤其是慕羽。 都这么多天了，他还不醒。 一开始找来的大夫，十个有九个说慕羽的情况不好，后来燕枫唤来组建的太医班子，除了刚才那人，其余都纷纷摇头。 慕羽这次为了燕枫，着实要了大半条命。 每日燕枫撬开他的牙关，将参汤强喂进慕羽嘴里，燕枫知道受伤生病之人最是虚弱，若无营养，仅凭汤药是不够的。 “为什么阿羽……”燕枫自言自语。他的眼眶红肿，眼睛里因为长时间无眠布满了血丝，此刻的他是从未有过的狼狈邋遢。 “我每次都被你们救，无论多重的伤我总能醒来，可你们却……” “上一个让我这么揪心的人，还是小宁……” 上一次夜宁跟着燕枫在赫兰也是受伤发烧，燕枫当时很担心，如果烧不退，夜宁有个三长两短，那他该怎么办…… 虽然燕枫不缺朋友，不缺兄弟，但血脉之情在燕枫心里看得很重。夜宁与他相识没有多久，可夜宁是他的亲表妹，就因为这个原因，燕枫将夜宁放在自己很重要的地位。 然后就是父亲燕南城和族弟燕辰泽，他们虽然在真相大白后证实与自己没有血缘，可多年的亲情，燕枫不认什么炽烻钰超，只认他们，在燕枫看来，他们才是自己的家人。 而慕羽呢？ 燕枫自己也说不明白，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从没有担心任何一个人，像担心慕羽的这种感觉。 那种如果他有事，他焚尽伤他之人……那样强烈的情感，不是父亲，燕家，燕氏一族被灭的那种情感，而是另一种。 燕枫深吸了口气，拿起毛巾细细为慕羽擦拭起身子。 * 燕辰泽和夜宁接手了燕枫的一切事物，燕辰泽明白燕枫此时不在状态，无法主持全局，于是他接过燕枫的兵马，与自己手下的人马合并到一处，暂时将大军放在安城。 而与其遥遥相对的，就是御修冥和明巢的人马。 御修冥和明巢多少还是有些顾及燕辰泽，燕辰泽率这么多兵马在安城，一时之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其间御修冥以西秦朝廷口吻试探性向燕辰泽提出议和的建议，燕辰泽扣下不理。而因为燕辰泽不明的态度，让御修冥一时琢磨不定。 秦文裕觉得反正自己不急，急的是燕枫他们，他们既然不动，那自己不妨也安下心来好好休养生息，恢复生气。 于是两边短暂的安静下来，只是大晟还在不安分的侵扰燕家军，燕辰泽腾出工夫与林啸峰徐路商量了一下，把师父徐路叫回来替自己看一下这边，自己与林啸峰向东小小收拾了一下大晟。 大晟被燕辰泽揍了，马上蔫了，老老实实撤回国不再捣乱。 燕辰泽如今是从东部战场撤回来的第六天，这晚他照例与夜宁一起巡视城坊，只是他全程都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 “你有心事？”终于，夜宁忍不住开口唤燕辰泽。 “嗯。”燕辰泽回过神来，目光温柔地落在夜宁身上，眉宇却是微蹙着的，“我有直觉，这次大哥被御修冥打成这样，一定有问题。” “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我们内部有奸细。”燕辰泽声音低沉，在这样黑的夜，显得有一丝阴冷。 “秦文裕是个猜疑心很重的人，这点人尽皆知。几乎所有人身边只要他的势力能涉及到，都会有他的眼睛。天枢阁……我大哥以前在里面，他闲话时曾与我说过，天枢阁从西秦先帝时就几乎是秦文裕私人所有，他利用天枢阁在明王秦文演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所以秦文演在与秦文裕的争斗中才会那么容易落败。”燕辰泽娓娓道来。 “既然能在秦文演身边安插人，在别人那里未必不行。现在想来，我燕家还有彧卿寇彧家那么容易被他暗算，不是巧合，而是他早有眼线布置好的。” 夜宁静静听着燕辰泽一点一点分析，没有反驳燕辰泽，而是直接问他，“你觉得是谁？” “这个人一定是核心人物，否则不可能给御修冥提供如此准确的消息。”燕辰泽道，“我心里有几个怀疑对象，只是没有更准确的证据能佐证我的推论时，我不愿意怀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那如果，御修冥只是像你一样有军事天赋……” 夜宁话还没说完，燕辰泽已接过她的话，“有这种可能，但是以我对御修冥此人的了解，他做天枢阁密探搞侦查暗杀在行，打仗并不是他的强项。” “否则秦文裕一直不派他。如果说现在是因为秦文裕身边要留一个自己放心的人，可以前秦文裕做皇子时，有很多机会他可以将御修冥举荐出去为将，这样大可以安插一个自己绝对信任的人在军方，于他而言是百利。” “那么，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夜宁又问。 夜宁身上最大的优点是，跟她说话你不累，因为她很能抓住重点。 燕辰泽对她是毫无保留的，见夜宁问，燕辰泽四下张望一眼，确认安全后，小小声对夜宁道，“必须等慕羽哥醒来，我需要我哥配合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慕羽苏醒 慕羽昏昏沉沉中，总觉得耳边有人一直在唤他的名字，那声音低哑且富有磁性，给慕羽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仿佛在无妄深渊中坠落，却在坠落到一半时被人生生往上拉。 这种挣扎痛苦感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他疲惫地睁开眼，感觉到强光的刺激，慕羽又将眼睛闭上，用力皱了皱眉。 他感觉手被人攥的死死的，他下意识想将手抽出，这一举动却惊醒了握住他手的那人。 “你……”慕羽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是燕枫的。 慕羽感觉身体还在发热，不大有力气回应燕枫，只能勉力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示意他自己醒了。 燕枫许久没有声音，就在慕羽疑惑时，燕枫突然开了口，却不是对他。 “把参汤盛过来。” 然后仆从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参汤，燕枫从仆从手里接过，一小勺一小勺往慕羽嘴里喂。 慕羽此时没什么胃口，参汤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刚好。这碗参汤淡而不腻，喝起来就跟喝水似的。慕羽尝不出味儿，自然不知这参汤是好几种珍稀药材熬制而成，燕枫命人熬好后一直在火上温着，就等慕羽一醒给他补充营养。 慕羽喝完参汤后，燕枫伸手在他额上一探，原本舒展些的眉又皱了起来，自言自语喃喃，“怎么还这么烫。” “你别担心我。”慕羽喝了汤有了些气力，于是小声开口说话，“我再养几天就好了。” 燕枫看着他不出声，眼眶却渐渐泛红。 “你怎么了？”慕羽看着燕枫这副样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我只是……没想到你跟在我身边，当真受了伤，还伤得很重。”燕枫低下头，慕羽从自己的角度看不出燕枫有没有哭。 “江湖儿郎，平时也没少破皮伤肉。”慕羽却嘻嘻笑着满不在乎，“小时候我爹把我扔出去打武林大赛，我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我爹都不带管的，他说娇生惯养出来的不扛事。我跟着你就当历练了，嗯……把小时候的经历重新体验一遍。” 燕枫横了慕羽一眼不吭声，慕羽却从他抬头的瞬间看见他眼睛里的红已然褪去，心下顿时安了下来，正准备找个理由打发燕枫让他去休息，燕辰泽很合适的在此时进来。 “大哥。”燕辰泽开口唤燕枫，眼睛一瞥看见慕羽醒了，他微微颔首向慕羽致了个礼，“慕羽哥。” “你找你北辰哥有事吧，刚好，快把他拉走，省得我被人盯着有点难受。”慕羽看见燕辰泽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燕枫“滋”了一声瞪了慕羽一眼，刚想说他两句，看见他脸色不大好，又生生将话憋回去，想想自己在这慕羽确实神经紧绷休息不好，于是顺势跟着燕辰泽出去，让慕羽放松下来休息。 燕枫跟着燕辰泽去了自己的营帐，屏退众人后他问燕辰泽，“小泽，找我什么事？” “大哥，我怀疑我们身边有内奸。”燕辰泽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将话抛了出来。 燕枫神色微变，却并未对燕辰泽这一说法感到吃惊。燕辰泽见燕枫似并不意外，于是问燕枫，“大哥似乎早有猜测。” “在慕羽昏迷的这几天我就想过，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我不相信御修冥能通天，一次两次就罢了，每次他都能准确找到我军动向，我早就开始怀疑了。” 燕枫说最后八个字时缓慢而有力，燕辰泽看着他，不敢吱声，只是恭敬的肃立倾听。 “我以前也是在天枢阁的，天枢阁的本事我知道，安插间谍……是他们的拿手本行。”燕枫淡淡的说着，缓缓将目光落到燕辰泽身上，“阿泽，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认为这个人一定是核心层人物，而最有可能的……还是一直跟着大哥的。” “总结下来，他是西秦人，其次那段时间内他一直在大哥身边，这么一算，就只有两个人。宇文宣和文辗。” 燕辰泽顿了顿，观察燕枫的神色，压低声音，“文辗和奕宁一样，都是从小跟着大哥的，可宇文宣……请恕弟妄言，我们对他并不是知根知底的。而且大哥以前跟我提过，宇文宣的身世藏着许多秘密，他的经历也是非常复杂的。所以……” “我想找他谈谈……”燕枫突然说出这句话，语气极轻极淡，仿佛微风拂过，不留痕迹。 “嗯？”燕辰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燕枫神色不变，他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心中是质疑的，但是自从燕枫成为炽烻的太子殿下后，燕辰泽很少直接反驳燕枫，即使燕枫和燕辰泽关系没有疏远，但燕辰泽私以为自己对燕枫这个结义大哥，该有的尊敬和礼数不管有人无人，要慢慢建立起来。 “小泽，你是在担心吗？”燕枫察觉到了燕辰泽的心思，将目光对上燕辰泽的眸子，温和而宁静。 “但大哥既已作出决定，我尊重你。”燕辰泽拱手深深一礼。燕枫吸了口气，缓缓将手附在燕辰泽的手上，重重拍了他一下。 当晚，燕枫拿了瓶果子做的果酒去找宇文宣。 燕枫只说想找宇文宣聊会天，两人共饮果酒，有一搭没一搭闲谈，直至时间过了很久，一瓶酒尽，燕枫命人上了些白水，将话题转到宇文宣的身世。 “一直以来我都不曾问过阿宣哥你……其实我很想知道你的过去……” 宇文宣拿在手中的杯盏僵在了半空，他直直盯了燕枫好一会儿，语气一转，变得生疏淡漠。 “公子是有话要问我。” “是。”燕枫听出宇文宣语气的不对，也就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我怀疑我的身边有西秦的内应，可是只有阿宣哥你的底细是我不清楚的，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今天，你可以完完全全告诉我吗？”燕枫抬起细长的眼帘凝视着宇文宣。 许久，宇文宣倒了一杯白水，一饮而尽。 “其实老王爷对我的一切都知道，只不过他收我进武定王府时对我说，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有关我的身世，他会隐瞒。” “所以我的身世除了老王爷，谁也不知。” “父亲？”燕枫皱了皱眉。 宇文宣垂下眸不去看燕枫，只是咧了咧嘴，淡淡将话说下去，“我没什么可瞒着的，如今公子既然想知道，我不妨就全告诉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后一道防线——护京关大战 “我不叫宇文宣，我原名秦勋，是前西秦皇帝秦瑞的私生子。”宇文宣语气平淡的叙述起自己的身世。 “秦瑞好色，在他做皇帝时曾有一次微服出宫，在青楼与妓女欢好，而在众多青楼女子中，他独独看上了我的母亲。” “他一连一个月寻着机会悄悄出宫来找她，当时我母亲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得他承诺会娶她。母亲只要能赎身，哪怕入大户人家做妾都行，得秦瑞承诺，她以为自己终于能离开那里……” 说到这里，宇文宣又喝了一口白水。燕枫皱了皱眉，问他，“要酒吗？” 宇文宣摇摇头，继续说了下去，“谁料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秦瑞玩腻了，不再来了。就算宫中女子端庄无趣，可朝中有些会来事的小人也会寻的烟花女子不断上供……他早就把她忘了。” “时间久了，我母亲也渐渐明白了。可是在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身怀有孕，于是她不再是青楼的头牌，知道这件事后，老鸨将她赶了出来。” “我不知道她被赶出来后是怎么过的，只记得我们的日子很苦。那段记忆很模糊，我甚至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死的，然后我稀里糊涂长大，开始记事时就开始乞讨，后来认识了独孤翼，我们是莫逆之交。” “至于武定王……我想他是知道我身世的。他于我困苦时收留，传授我武艺，后来公子回来，我便跟在公子身后，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 宇文宣一口气将过往数十年一一道尽，燕枫不动声色的听完他的故事，只问了一句话，“你想找秦家吗？” 宇文宣眉间下意识一抖，他淡淡开口，“公子说找他们复仇？” “毕竟是秦瑞造的孽。”燕枫道。 “我不知道，不顾我骨子里，很希望公子能灭掉西秦。”宇文宣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燕枫，“我骨子里，不想看到秦家人一直高高在上。”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宇文宣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眸里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戾气，那是燕枫认识宇文宣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这种东西。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埋藏在心底深处浓浓的恨？也说不上，但……燕枫直觉那个人不是他。 宇文宣所说的每一个字，燕枫心底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我知道了。”燕枫开口。 “公子信我吗？”宇文宣看着燕枫，眼里有一丝渴求。 “我信。”燕枫知道宇文宣希望得到他的信任，他不想被人怀疑，或是被人抛弃。这是成长经历带给他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公子信我，我定不负公子。” * 慕羽伤势好转后，燕枫不顾他强烈抗拒，五花大绑让夜宁把他送回天穹。 夜宁完成燕枫交给她的任务后，带领自己的人马来前线与燕枫和燕辰泽并肩。燕枫送走了慕羽，心下再无挂念，可以一门心思投入新一轮对西秦的战争中。 这场战役拖了太久，燕枫不想再等下去，他想马上结束它。 因为怀疑身边有内奸，燕枫和燕辰泽商量后决定每次对外作战计划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对外暂时保密。因为这个决断，燕枫和燕辰泽对西秦接下来的攻击顺利了许多，御修冥那边明显收不到情报，因为他在燕枫和燕辰泽猛烈进攻下一退退到了护京关。 护京关，这可是西秦首都雍京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护京关破，雍京的沦陷也不远了。 燕枫这边明显不考虑议和，秦文裕也就不费这心思，只是他很焦急，因为御修冥去信给他说他们安插在燕枫身边的内应可能引起燕枫的警觉了。 秦文裕在殿中整整踱步了两三个时辰，终于下定决心，他给御修冥去信，命令他想办法联系到内应，让内应哪怕暴露身份，也要配合御修冥的行动，在关键一战中想办法杀掉燕枫，或者帮助御修冥打败燕枫军。 这个指令注定接下来的护京关之战必定不太平。 * 烽火升天，战鼓擂擂，护京关方圆一百里压抑着一种难熬的气氛。 燕枫亲登高台誓师三军，三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整理着盔甲和刀剑，在燕枫一声令下出发攻城。 燕辰泽率军打前锋，他还是一贯的打法，用自己最擅长的突击战，快速发动猛烈的进攻，夺取战略点，冲散出城对线的西秦军。 西秦士兵被燕辰泽军队威压所摄，畏畏缩缩一打就散，御修冥在城楼上看的指节嘎嘎作响，大手一挥下令上火炮。 御修冥火炮刚加上，燕辰泽马上撤兵，于是西秦这边火炮还没点，燕辰泽就已经跑没影了。 第二天，燕枫扛着几架投石车开始了与御修冥装备上的较量。两边势均力敌，投石车可以砸毁火炮，火炮同时也能炸毁投石车，就这样双方物资损失的差不多。 第三天燕枫命弓箭手向城楼放箭，在弓箭手掩护下攻城兵上。御修冥回之以巨石火炮，燕枫则让士兵乘云梯拼死向上。二十个士兵里可能只有一个能登上城楼，登上城楼的士兵拼死将燕枫交给他们的西域炸药塞进西秦的大炮里，摧毁西秦仅有的大炮。 就这样来来回回，最后的结果是燕枫这边损失士兵无数，但他们以血的代价破坏了西秦最具伤害性的火炮。 这场战斗持续了三周，终于在三周后的某一天，迎来了类似决战的气象。 这一天秦文裕从雍京不怕死的亲自来到护京关，站在城楼上鼓舞着西秦的士气，西秦士兵和将领在看到秦文裕后果然士气大涨，因为皇帝亲临，他们有了以一当十，不畏死的勇气。 这边燕枫倾巢而出，他本人站在大军中间的战车上挥斥方遒。燕枫一身银甲衬得整个人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说不出的气宇轩昂。而城楼上的秦文裕静静凝视着下面十分耀眼的燕枫，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战斗开始，西秦军和燕枫军混战，御修冥一马当先找上了燕辰泽，燕辰泽毫不回避与之交锋，而燕枫在混战开始后从战车上下来挥剑战于百万军中。 随着战斗持续进行，两军渐渐打散，燕枫与燕辰泽他们在众多人头中彼此找不到对方，突然燕枫感到身后的地在震动，回头一望只见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正向他们这里奔来。 “不好！”燕枫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秦文裕找了外援，公子快撤！”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奕宁之死 燕枫还没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文辗拉着燕枫就往逆人流方向跑。这一幕城楼上的秦文裕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眉头猛地皱起，极为愤怒的喃喃，“好啊！” “拿弓来！”秦文裕厉喝一声，一个内侍忙将秦文裕专用的弓拿给他，秦文裕从内侍手中接过箭，将弓拉满，直直瞄准城楼下，渺小的如同一个小圆点似的燕枫。 燕枫被文辗拉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燕枫气喘吁吁，挣脱了文辗，刚要说话，这时一支飞来横箭直直从城楼上向燕枫袭来。 燕枫还没反应过来，又是猛地被一人扑倒，那人将他重重压在下面。文辗被冻住般站在那里惊讶无措，燕枫则是迅速反应过来从那人身下爬起来一把搂住那人。 那个在关键时刻抢身护下燕枫的人是奕宁，因为箭势凶险，奕宁胸口被箭射穿，箭头堪堪露出个头。奕宁倒在燕枫怀里大口大口吐着血，彼时不忘用尽力气提醒燕枫，“城楼……咳咳……城楼……” 燕枫顺着奕宁视线看去，他看到了站在城楼上睥睨的俯瞰自己的秦文裕，一时只觉胸臆气血上涌，青筋直要跳出来，他咆哮着怒吼，“秦文裕！” 燕辰泽听到燕枫厚重燃烧着怒火的咆哮，他一侧头目光一扬，刚好看到面冲燕枫却背对他的秦文裕，没有一丝犹豫，燕辰泽取下背后的弓拉到不能再拉迅速射出一箭。 但由于这箭是从低向高射，因为风速阻力燕辰泽没有射中秦文裕，让秦文裕侥幸逃脱。——箭险险蹭着秦文裕身侧而过。 不过这一箭将秦文裕吓住了，他脸上刚还因为燕枫的痛苦而得意的微笑，这一秒笑容僵在原地，他想也不想转身跑到安全地带准备下城楼。 燕枫抱着怀里的奕宁颤抖着，他的泪水止不住倾落在奕宁衣襟上。奕宁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安详的倒在燕枫怀中。 从人群中拼杀而出的宇文宣浑身是血来到燕枫身边，他看到站在一旁怔忡着的文辗，目光中闪过一丝怀疑。 不过宇文宣这时没时间考虑这件事，他快速简短的对燕枫道，“形势不利，公子快撤。” 燕枫吸了吸眼泪，没有多废话，抱起奕宁便跟随宇文宣撤退。燕辰泽夜宁召集离得近的人马有序撤离，而混战中被包围的士兵只能活活被砍死。 燕枫他们撤回到安全地带，又绕小路回了城池。燕枫将奕宁的尸体安放好后，命人去叫来文辗。 他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文辗，淡淡开口，“那个人是你。” “是。”文辗没有辩解，将头低的低低的，等待燕枫的发落。 “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文辗微微抬头，对上燕枫冷漠中透着心痛的目光，他再度低下头，声音极低，“很早以前我就是他的人，我是他埋在你身边的一颗暗棋。我……事已至此，听候发落。” 文辗抿了抿唇，将原本想要说的苦衷咽回肚子里，只是空洞的看着地面。 燕枫不再多言，他吩咐站在一旁的燕辰泽，“了结了他，尸体……火化。” 文辗听到燕枫的话，心里竟感到莫名的轻松。他微笑着，沉默的向燕枫一揖礼。 燕辰泽将文辗带出去，片刻后他洗净手，回来向燕枫复命。 屋内的情绪一时很压抑，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很空洞，可能一时无法接受发生的一切。 许久，还是夜宁开口打破了诡异的宁静。“刚才战斗中突然出现在我们后方的军队，应该是西边的蛮人。若我推断的没错，秦文裕应是许了他们好处，他们才会帮助秦文裕。” “那些人不足为患，如今内奸既已揪出，我们也可放心大胆行事。”燕辰泽开口，顿了顿，他又道，“秦文裕今日之举极为愚蠢，他这般挑衅，那我们便一天也容他不得。” 燕辰泽话音刚落，燕枫已冷冷的开口，“一日之内，护京关必破。” 说完燕枫向外走去，再度集结全军发起攻击。 燕辰泽说的没错，秦文裕此等拙计彻底激怒了燕枫，燕枫怒了，后果很可怕。他眼眸里再次浮现出暗红色，而因为愤怒，燕枫杀疯了，他几乎见人就砍，将西秦士兵吓得不敢靠近他，而燕枫军因为主帅的英勇，一个个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勇不畏死。 日落山头前，燕枫真的攻下了护京关。 秦文裕早在见势不好时脚底抹油溜了，而御修冥跟随秦文裕一并逃了，所以燕枫攻下护京关，却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燕枫只停留了一日，便继续率领军队逼近雍京。 而此刻的雍京，人心惶惶。 秦文裕调集所有军队守卫雍京，他将能用的将领都派上城楼守城，自己更是亲自坐镇宫中。 明楚和御修冥一左一右站在秦文裕身边，两个人没有任何表情，任何话语，只是沉默着望向前方。 明楚不知道御修冥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心里反正是急切不安的。燕枫就要攻进来了，自己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一天，他要想办法与燕枫里应外合拿下雍京城。 燕枫抵达雍京后集结全部力量对雍京城展开了猛攻。 雍京是秦文裕最后的抵抗，自然不是燕枫一腔热血就能拿下的，他足足啃了两周，雍京却连一点皮都没破。 明楚这两周一刻未闲，他一直在暗中走动部署，直到一切准备妥当，他又开始犯愁如何与燕枫联络里应外合。 这时，秦樱死后被明楚带回来放在身边的婢女帮了他这个忙，她告诉明楚秦樱生前留了一条暗线可以帮助明楚向城外通信，于是明楚在秦樱婢女的帮助下成功与燕枫联络上。 燕枫和明楚议定五日后城楼上燃三盏灯时，便是破雍京之日。 商量好后，明楚在朝会上请求自己任京城防卫大将军，统领京城守卫，坐镇城门。秦文裕毫不犹豫的同意，不过当晚他寻了个理由将明巢留在宫中，并且潜意识在告诉明楚他这是将明巢扣下，若明楚有任何不轨，那自己的父亲便会立刻人头落地。 明楚心知秦文裕这是在提防他，而明巢在被秦文裕叫进宫前料到了秦文裕的意图，他对儿子明楚很严肃的说，“不要管我，做你该做的事。” 那是明巢少有的威严。明楚心里五味杂陈，纠结与痛苦交织。他真的不愿，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再离他远去。 燕枫对他对明家有大恩，而他和燕枫是生死交情，他是一定要帮燕枫的，可是只要燕枫破了雍京，父亲明巢就一定会死，自己该怎么办……才能保全父亲？ 第一百四十章 里应外合攻克雍京 三日后，明楚被秦文裕召进宫。 “这几日燕枫的进攻都被你打退了，朕很满意。”秦文裕意味深长的看了明楚一眼，“朕果然没看错你。” “陛下过奖，不过是逆贼兵力损耗严重，如今的进攻保守了许多，御林军和中央军士兵英勇，才能打退逆贼。”明楚敷衍的答着话，心里却是焦急彷徨。 秦文裕有一搭没一搭跟明楚絮叨着，过了会儿，秦文裕突然对明楚道，“今日你既进了宫，一会儿不妨去见见你父亲。” “谢皇上。”明楚不敢向秦文裕提出让父亲回府的请求，怕弄巧成拙使秦文裕更加怀疑自己，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明楚从秦文裕处离开后在内侍引领下去见了父亲明巢，明巢气定神闲，丝毫不为世事所影响，也不担心自己有一日会突然丢命，看到明楚来了，面上也没有任何波动。 内侍领了秦文裕的话，将明楚带到后就退下了，而跟在明巢身边的宫女内侍也识趣的随之退下。 转眼，明巢歇息的庭院就只剩下父子二人。 明楚缓步走向父亲行了一礼，明巢用目光示意他坐，明楚坐下后看着父亲，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大丈夫不为世事所羁绊，孝与义，孝次之，为父的意思你明白了吗？”明巢声音浑厚，有种不怒自威之势，明楚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不敢出一言阻断。 “当年沙场上，南城统领救了我三次，我能有今天，也是当年他举荐，使我们明家在这西秦有了一席之地。” “明楚，北辰对你如何，你和他之情谊，为父清楚。为父看着你们，就想到当年的我和南城统领。” 明楚的眼眶渐渐泛红，他哑声道，“父亲……” “不论周围有没有监视，这些话为父必须说。”明巢盯着儿子，布满伤疤和老茧的大手突然握住明楚青年嫩白的手，“不论结果，为父就算不被皇上所杀，自己也会自刎。” “父亲为何？”明楚听了明巢的话，一时间情绪不受控制，“腾”的站起。 “因为西秦开国君主秦安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是他的直系下属。与燕家交情值得我推翻秦家，但我推翻秦家，有愧于心，唯有死，我心方安。” 明楚下意识想拉住父亲的手，求父亲不要这么做，哪怕是为了自己，都不要有这种念头，可下一秒，一个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现。 秦樱…… 或许她和父亲是一样的，他们都为了私情舍弃了别的，他们内心的情感是一样的。他们纠结挣扎，可能真的唯有死才能使他们得到内心解脱。 如果这是他们的选择，我只能尊重……明楚慢慢闭上眼，眼眶湿润，鼻尖阻塞，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后，明楚起身理了理衣衫，缓缓跪下向父亲明巢行了个大礼。 他重重磕了一个头后，抬起头定定向父亲望去。 明巢此刻看他的目光是柔和而又慈祥的，他冲儿子微笑着，轻轻说道，“去吧。” 明楚起身，目光扫过父亲全身，唯恐漏掉一处。直到他将父亲的面容神情牢牢刻在心里，方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 明楚离开明巢暂居的庭院，走出几十步后，一个身影闪现，下一秒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是明楚心腹之一的曜城，曜城向明楚行了个礼后禀报道，“禀公子，属下探查过，刚才公子和老主子之间的谈话没有被人监视探听。” “嗯。”明楚似是并不意外。曜城又继续问，“那两日后的计划……” “按原计划实施。” * 两日后，雍京城外的燕枫和城内的明楚在夕阳落山，夜幕降临的更迭时分开始了行动。 明楚设计诱中央军统领前来议事，吩咐曜城和楚将在路上做掉了中央军统领，随即明楚亲自带人接管了中央军，杀掉了秦文裕安插在中央军的亲信，正式举旗反叛。 明楚在拿下中央军后命曜城去城头放信号，打开城门让燕枫进来，自己则率领半逼迫半威胁得来的中央军服从自己去诛杀雍京城内秦家的死忠大臣。 燕枫在城门打开后率领全部军队攻进雍京城，直捣皇宫。秦文裕在天枢阁情报下第一时间获悉消息，派人去明巢处想劫持他，不料派去的人回报称明巢已自刎而死。秦文裕大怒，在御修冥的保护下仓皇逃出雍京城。 于是燕枫入住皇宫，展开了大搜查及大清洗，将皇宫内所有人全部杀死。一时间皇宫红墙又被血染上了一层，金色的砖瓦被鲜血覆盖掉了光辉。 因为担心秦家党羽乘机作乱，而自己军事实力不足，恐被秦文裕反攻，燕枫采取宁可错杀不可漏掉的大清洗政策。不但皇宫内所有人全部处死，皇宫外燕枫拿不准的大臣也是满门皆灭。 后来燕枫因为那日的残忍感到忏悔，可他的族弟燕辰泽却并不认为。而当日破军少帅燕辰泽因为担心燕枫见血会心慈手软还特意使了手段拖住燕枫，自己先行替燕枫解决了一切，做了个恶人。 大清洗一直持续了三天，雍京城内百姓闭门不出，人心惶惶。燕枫在燕辰泽、夜宁等人的建议下将从大臣那里搜刮出的财物全部整合分发给雍京城百姓，并严格约束军队，尽可能挽回屠杀丢失的形象。 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百姓们得了很大的好处，自是不会在意燕枫杀了多少大臣，毕竟跟着秦文裕的大臣，不一定是佞臣，但一定不是海瑞包青天，不干坏事但也不会干出让百姓刻骨铭心的好事，所以他们死不死对于百姓来说是没有多大感觉的。 燕枫直到三日结束才得空去找明楚，明楚彼时站在父亲明巢的尸体前发怔。燕枫看着明楚这副模样心下一酸，觉得自己若是没有明楚相助必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而明楚为了自己先是失去所爱再是死了父亲，燕枫觉得明楚是自己最对不起的人，也是自己亏欠最多的人。 燕枫入主雍京后并没有急于继续追击秦文裕，而是将远在东北方向与大晟对线的徐路和林啸峰召回，将所有军队重新整合划分，并进行了内部官职的委任和安排。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局终定，燕枫灭西秦 燕枫之所以暂时放弃追击秦文裕、御修冥残部，是因为城破后燕辰泽来找他，拿给了他一封信。 信是彧卿寇留下的，大意是感念燕枫收留之恩，现在他受秦文演之邀，感念秦安赏识之恩，决定帮秦氏子孙最后一把，于是决定率部帮扶秦文演。 燕枫阅完彧卿寇的信后很平静，燕辰泽当时问燕枫为何不生气，燕枫说人都有自己的道义和信念，他尊重彧卿寇。 而燕枫在挥退下人后又对燕辰泽说了更深层的一点，就是他想让秦文演和秦文裕先去窝中斗，打了这么久的仗，他需要进行内部划分和整顿，让这支庞大的复仇军有一套完整的机构。 于是燕枫召开了八人会议。 这八人是决策层的中枢，也是后来燕枫立国后一直沿用的八人军机会议制度。这八人分别是：燕辰泽、徐路、林啸峰、明楚、夜宁、史璋、宇文宣、甘隆。 会议商讨过后，将目前军队分为了如下几支军团。 第一军团灭灵军团又称破军军团，由炽烻新军及部分燕家军精锐组成，人数大约在三万人。燕辰泽任第一军团总统领，徐路任第一军团军师兼挂名副统领，燕辰泽旗下得力战将石霄破格提拔任第一军团副统领，下辖灭灵军团最精锐的陷阵营。 第二军团光明军团，由原炽烻光明军组成，人数大约在五万人。林啸峰任第二军团总统领，史璋任第二军团副统领。 第三军团燕家军团，由原燕南城麾下燕家军组成，人数在一万五千人左右。徐路任第三军团总统领，麾下宁骋任第三军团副统领。 这三支军团听中央领导，调令皆由中央下放。 此外明楚的部下及其收拢的军队，燕枫本没打算列入其内，但明楚单膝下跪宣誓效忠，要求加入燕枫，于是燕枫将明楚部队列入第四军团，让明楚任军团统领，曜城、楚将任军团副统领，同时燕枫宣布明楚的军团由其自己调度，不受中央管辖，且因明楚部队人数较少，燕枫允许明楚自己招兵买马，并给予明楚很大的支持和补贴。 燕枫此举无人置喙，因为燕辰泽已暗中将明楚所做一切散播出去，众人心知论功劳，明楚是所有人里最大的，于情于理这也是他应得的。 最后在燕辰泽等人的提议下，燕枫设立私人卫队，后来发展为皇家禁卫军，人数目前只有一千人，后来壮大至两万人左右。燕枫任命宇文宣为私人卫队统领，燕家军里选出一个忠诚可靠且知变通的袁痕为副统领。 燕枫此举是在向众人宣告其对宇文宣的信任，宇文宣当时眼眶就被泪水充盈，他背过身有些不好意思，而燕枫则越过众人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因为还未建国，所以中央官僚机构等燕枫搁置一旁，他吩咐接下来大家要做的就是利用有限时间休养生息，以备来日还有多场战役…… * 燕枫这边停止了动作，那边一直受秦文裕欺压，过着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生活的秦文演在得到彧卿寇率天统军的帮助后终于扬眉吐气开始了复仇。 秦文裕逃出雍京后就遭到了秦文演的堵截，刚刚经历了血战的秦文裕根本不是秦文演和天统军的对手，御修冥拼死保护秦文裕至最后一刻战死，秦文裕最终被秦文演生擒。 而秦文演本想斩杀秦文裕，被彧卿寇拦住，彧卿寇劝说他投降燕枫，并以秦文裕为诚意，当作礼物送给燕枫。 秦文演听从了彧卿寇的建议，派使者表达了降意，并让心腹护送秦文裕至雍京。 燕枫与众人商议后接受了秦文演的降书，并押秦文裕至原武定王府，昔日燕南城的府邸前，由燕枫燕辰泽一人一刀极其缓慢的结果了秦文裕。 燕枫将秦文裕的尸体焚烧，将其灰撒在王府前以告燕氏一族亡灵。 燕枫杀了秦文裕后不急于登基复国，而是命雍京所有工匠一起赶工建造圣灵殿。圣灵殿建造完毕后，燕枫为父亲燕南城和燕氏族人在圣灵殿立衣冠冢，他将燕氏族人的衣冠罗列整齐封入冰棺，又将每个人的姓名刻了木牌整整齐齐摆放在前供后人祭奠。 之后燕枫将一路以来死去的弟兄用一副盔甲替代封入圣灵殿，而炽烻晋宏和炽烻明齐二人的尸骨由于当时一并带走了，于是燕枫分别将二人遗体封入冰棺立木牌祭奠。 做完一切，燕枫应广大炽烻遗孤的期盼，在原西秦国都雍京即位，改雍京为新都，重建炽烻，燕枫本人称皇。 燕枫即位当天，将剩余事务都交给了燕辰泽他们去处理，自己独自一人去了圣灵殿。 建了圣灵殿，安置了英魂后，燕枫还从未得空在那里安静待一会儿。燕枫踏入圣灵殿，最近的是炽烻晋宏和炽烻明齐的冰棺，燕枫静静凝视着这两位除自己外最后活着的炽烻姓子孙，当然，现在也死了，如今世上炽烻姓的，只于自己一人。 他想起自己在北寒山初见光明军众将领时炽烻晋宏对自己的不服和炽烻明齐的沉默，又想起后来并肩作战好不容易结出来一点情谊，结果两人却死于征战之路。 燕枫轻轻叹了口气，给两人上了炷香。 接下来是死去所有人的英魂冢，燕枫深深鞠了一躬，也上了香。 然后是燕氏一族……然后是父亲燕南城。 燕南城不是燕枫的生父，可燕枫此生只认他。当时林啸峰等人委婉建议是否要给燕枫生父炽烻钰超和炽烻列祖列宗在此地另立一处牌位，被燕枫拒绝，燕枫很不客气的说炽烻钰超不配。之后燕枫想了想，对炽烻众人道，说若是以后一统九州，真正光复了帝国，他想在原国都定都，给炽烻北川和自己的生母林氏在那里立衣冠冢刻牌位。 燕枫在燕南城的衣冠冢前坐了良久，他将眼泪流尽后起身，将糊住眼睛的泪水拭去，用手轻轻抚上冰冷的冰棺。 冰棺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冰冷刺骨，燕枫的指尖在冰棺上停留久了被冻的失去了知觉，可他本人却似没有察觉到似的痴痴望着冰棺中封存的衣冠。 “父亲……”燕枫喃喃。 他的声音轻如呓语，眼角滑落的泪水进了嘴中，越发显得声音含混不清。 燕枫本来有许多话想对燕南城说，他想告诉父亲他灭了西秦，他杀了秦文裕，他为父亲，为燕氏一族报了仇。他还想说自己这一路并不容易，死了很多人，或许艰苦，可终于等来了这么一天。他还想问父亲接下来，他是否要带领他们为炽烻复国，可他的初心并没有那么大，他所求也没有那么多，他到底该不该这么做？ 可话到了嘴边，燕枫却是一句也说不出了，他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身上穿着的帝王冠冕耀眼的将整间圣灵殿衬的熠熠生辉，可他是那么落寞，那么孤独的……无助的站在那里，像个孩子迷茫不知所措。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宣来访 这时一双玉手稳稳落在燕枫手上，燕枫下意识回头，只见慕羽不知何时也来了此处，他身着一袭素白长袍，眉目如画，眼神温柔的落在冰棺上，似自言自语，也似在劝慰燕枫。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我想不只是燕伯伯，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感知的到人世间发生的一切。他们看到今天，会瞑目的。” 慕羽话音刚落，燕枫哑着声音问他，“你怎么来了？” “皇宫里遍寻不到你，辰泽他们很着急，我猜想你应是来了此处，所以来看看。”慕羽说这话时，目光在燕枫身上扫了一遍，“你穿这身衣服，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燕枫顺着慕羽的目光看向自己金色的龙袍，哑然失笑。 慕羽问燕枫要了炷香，给燕南城上了一炷，又恭恭敬敬行了三个礼，转过身对燕枫道，“我爹也来了，他想……来看看燕伯父。” “好，我会跟看守的侍卫们说一声，如果慕叔叔来，让他们放行。”燕枫道。 “这次……我和父亲想留在新都。”慕羽说这话时语气有点小心翼翼，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此刻显得有点拘谨，那样子生怕燕枫会赶他们。 “那我让辰泽夜宁他们去安排，挑一处好的院子给你们暂住。”燕枫想也没想抛出这句话，倒是让慕羽吃了一惊。 “我以为……” “你以为我又会赶你？”燕枫笑了，“现在我们灭了西秦，有了自己的地盘，不用过朝不保夕的生活，我为何要赶你？” 慕羽一时哑了，不知该怎么接话，正巧此时一个侍卫来报，说是燕辰泽有事找燕枫。 燕枫吩咐侍卫带慕羽去自己寝宫暂歇，自己去找燕辰泽。 燕枫一出圣灵殿，便看见远处燕辰泽正在踱步等他。 听到动静，燕辰泽回过身向燕枫行了一礼，“大哥，南冥太子夜宣来了，现在在我和阿宁的府中。” 燕枫皱了皱眉，对燕辰泽道，“走。” * 此刻夜宣正与妹妹夜宁谈话。 夜宣一来便屏退下人，省略了寒暄的环节，直接说来意，“赤冰凌前不久向我发信件，他正在与赤狼皇帝夺权，希望得到我们的支持。” “他要什么？”夜宁问。 “要兵马援助，要事成之后南冥方面站出来第一个承认赤冰凌地位。”夜宣道，“第二件事不难，只是第一件……” “答应他。”夜宁打断了哥哥的话，毫不犹豫的开口。 “嗯？”夜宣吃了一惊，夜宁解释道，“这是我曾许诺他的。” “只是这样一来，赤冰凌毫无悬念夺得赤狼皇帝之位，而一旦他掌管了赤狼，第二步就会向燕枫发动攻击。” “这个我知道。”夜宁神色淡然，“但我不能因此拒绝赤冰凌，他曾给过我莫大的帮助，而且徐路是他放回来了，他也对燕枫有很大帮助，不论我站在哪个角度，都没有理由拒绝。” “好，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会回信告知赤冰凌。”夜宣点头道。 二人话音刚落，便有小厮禀告燕枫、燕辰泽来了。 夜宣夜宁起身迎接，燕辰泽依夜宁唤夜宣“哥哥”，而夜宣看到燕枫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蹩脚唤“表弟”。 燕枫没有拘泥于称呼和礼节，他招呼大家坐下，然后问夜宣来意。 夜宣道，“南冥听闻阁下灭西秦，建炽烻，特派我前来恭贺。” 燕辰泽听完后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而夜宣话还没说完，“我父皇希望能与阁下建交，同时小妹与辰泽公子的婚事……父皇说希望能在金陵再办一场。” 燕辰泽有些疑惑，他不明白夜宣说夜谦希望自己与夜宁再在金陵办一场婚事是善意的还是想请君入瓮。 夜宁显然察觉到身旁燕辰泽的紧张与疑惑，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父皇的意思，于是她很认真很严肃的问夜宣，“哥哥，父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夜宣直视着妹妹的目光，许久他移开目光，轻叹一口气。 就在燕辰泽神经崩到了极点时，夜宣开口，“妹妹，父皇他……可能没有多少时日了。” 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震的在场诸人都说不出话来，齐齐哑在了那里。 “阿宁……父皇的身体……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健壮，这些事我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不让我告诉你。”夜宣缓缓道来，“不过事到如今，我觉得不必瞒着你了。” “父皇还有多少时日……”夜宁的声音在颤抖，燕辰泽握住夜宁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太医说……可能就一两个月了……”夜宣说完，马上接道，“但父皇曾召见我，对我说如果他死了，让我和你不要难过，因为死亡对于父皇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说到这里，夜宣的目光慢慢挪向燕枫。 “父皇说母后是他一生挚爱，可他当年在藩镇割据，炽烻帝国分崩离析之际被权力所惑，为了夺取地盘称王争霸背弃道义。” “他没有救表弟，没有救宸妃……母后的悲愤郁结与此有关，若不是因此，母后不会早早逝去。所以父皇很悔恨，在这些年，他对你纵容，对我们很关爱，没有再生子嗣都是为了弥补。” “如今他要死了……他说……他很高兴。” 夜宣说到最后喉头已是哽咽，硬撑着说完最后几个字，夜宣别过头去掩面而泣。 燕枫与燕辰泽对视一眼，站起身走到夜宣面前深深一礼。这种悲伤的情绪持续了许久，直到夜宣缓和过来后，他轻咳几声继续说完。 “此次你和辰泽公子回去完婚，父皇会在南冥众臣子面前封燕辰泽为驸马都尉，并缔结与炽烻的盟约。父皇还交代我，等他去后，寻个成熟的时机，归降燕枫表弟，此后再无南冥，国土重归炽烻。” “父皇说这样他方可心安。” 燕枫给夜宣、夜宁分别递了杯水，然后看着夜宣，缓缓开口，“等这阵子事务忙完，我让他们跟表哥去金陵。” “好。”夜宣点头，“我也没别的事了，只希望表弟以后……能一统天下，成为一代圣明君主。” 该说的话都说完后，四人起身，燕辰泽在夜宁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夜宁点头，和夜宣先行，而燕枫本欲迈步，却突然被燕辰泽拉住。 “辰泽，你还有事？”燕枫皱了皱眉。 “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大哥说，大哥方便的话跟我去一下我的书房。”燕辰泽的神情很严肃，燕枫心中疑惑，但看燕辰泽眉头紧锁，于是应下了。跟着燕辰泽前去书房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赤冰凌的癫狂 燕枫跟着燕辰泽去到他的书房后，燕辰泽四下张望一眼，小心翼翼将门掩上，面对燕枫不解的目光，燕辰泽缓缓开口，“这次离开前，我希望大哥能彻底铲除秦氏。” “为何？” “我们对于秦氏就是个前车之鉴。”燕辰泽道，“当年若非我们命大逃出一条生路，西秦现在仍延续其统治，也不会为我们所灭。以史为鉴，如今我们灭了西秦，就应一并铲除其血脉，不留任何后顾之忧。” “若是大哥觉得不合适，我可以代劳。”燕辰泽目光灼灼，态度坚定，那样子就算燕枫拒绝他也会去做。 “我不是一个讲仁义道德的人。”出乎燕辰泽意料，燕枫冷漠的开口，“秦文裕灭了我燕氏一族上百多人，我至今能感受到燕家的亡灵在地底呐喊，那么我怎可能心慈手软放过秦家。” “秦文演向大哥递了降书，我还担心大哥因此放过他。”燕辰泽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 燕枫拍了拍燕辰泽的肩膀，却没有笑，“只是我在等……我要等他先动手。” 燕辰泽明白燕枫的意思，燕枫这是想师出有名，看着燕枫，燕辰泽突然脱口，“大哥，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君王了。” 燕辰泽说完这话，顿觉不妥，下意识拱手向燕枫致歉，“大哥我……我失礼了。” 燕枫却将他的手按下，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就算在外人面前你要称我一声陛下，可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燕辰泽抬头看着燕枫，心中有些发酸。 “我知道我给了你太大的权力，不止是光明军，就连燕家军也有不少人背后有所微词，他们觉得你配不上，可我觉得我的弟弟可以。” “小泽，无论何时，我都是你坚强的后盾，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你记住了吗？” “是。”燕辰泽深深一礼，燕枫微笑着看着日趋成熟的小伙，温声叮嘱，“此去要小心，我等你平安归来。” “我不担心此趟南冥之行，只是大哥，我想将石霄留在你身边，若你有何安排，可以放心交给他。”燕辰泽想了想，怕燕枫不相信石霄的能力，又补充了一句，“石霄此人弟弟清楚，他不光打仗是一把好手，玩弄那些事，也不必西秦原来的天枢阁差。” 燕辰泽话毕露出一个有些稚气的坏笑，燕枫摸了摸他的头，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方散。 * 燕辰泽与夜宁在南冥国都金陵举行了盛大的婚宴，南冥帝夜谦含笑看着女儿和女婿夫妻和睦，看着二人向自己行礼敬茶，觉得这辈子再无牵挂。 而人一旦没了牵挂，于人世也就没了眷念，信念一旦松弛下来，人的求生欲望也就无意识的淡薄了。 在二人大婚的第三天，南冥帝夜谦驾崩，太子夜宣登基，而于同一天，赤狼一场盛大的兵变展开，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分出了胜负，太子赤冰凌胜，弑父登基，即赤狼皇帝位。 夜宣登基是大赦全国减免赋税，赤冰凌登基先是血洗赤狼皇室，再是杀尽政敌，直到世上再无不服从自己的人，他这把屠刀才算收了。 在赤冰凌整顿完国内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燕枫。 因为燕辰泽从他手里抢走了夜宁，赤冰凌胸臆中一直憋着一把旺盛的烈火，如今时机终于到了，赤冰凌再也不想忍耐了，发兵挑起了九州狼烟。 他的第一步直指赫兰。 赤冰凌本身就是一代名将，领兵打仗的本事在九州大陆数一数二，再加上他的腹黑阴险，这世上少有人能敌。在他决意率兵攻打赫兰的第二天，大军已枕戈待旦，在赤冰凌一声令下，赤狼铁骑直奔赫兰。 燕辰泽和夜宁在夜谦驾崩后就留在金陵为夜谦守孝，所以他们得到消息要比远在新都的燕枫早，不过燕辰泽得到赤冰凌动兵的消息时，赤冰凌已速度极快的横扫了赫兰东南部。 燕辰泽本打算即刻动身回新都整顿兵马出兵北上支援赫兰，却被燕枫一封急信拦住。燕枫阻拦燕辰泽的原因有两条，一是因为他现在是南冥的驸马都尉，他的一举一动也牵扯到南冥，所以不到必要时，燕枫不想让他动。二则是因为赤冰凌发兵根本原因就是冲他来，他现在过去无异于给赤冰凌拱火。 燕枫不用燕辰泽，另派徐路和林啸峰过去，徐路得到任命后犹豫许久，还是进宫婉拒燕枫，并告知其原因。燕枫听徐路说完，明白当年赤冰凌放徐路回来，徐路欠了赤冰凌人情，此生不会和赤冰凌兵戎相见，也就尊重了他，只派林啸峰领着第二军团北上相助赫兰翼。 赫兰遭赤冰凌这个正在气头上的疯子袭击可谓是十分倒霉。赫兰和赤狼都是骑兵居多，骑兵与骑兵交锋，由于赤狼的骑兵更为精良，而赤狼统帅赤冰凌更是当世一流名将，两相交锋，赫兰溃不成军。 赤冰凌对赫兰军队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也就罢了，占领地盘后还放火烧毁赫兰平民的牧场和牛羊，屠杀平民。赤冰凌曾放话赤狼军队，见赫兰人就杀，以砍杀的人头数论赏，所有劫掠到的财务归个人所有，不用上缴。 有了作为皇帝的赤冰凌这句话，赤狼士兵更是玩命杀人，那情景……可以说到处可见杀红眼的赤狼士兵追着狼狈无助的赫兰平民砍杀蹂躏。 一时间广阔的草原被鲜红的血液覆盖，从上方看只见漫山遍野的红，难见一抹绿。 赤冰凌在国内搞屠杀，又将血带到了赫兰，他的目的是将整个九州大陆浸染鲜血，弄成一个大的屠宰场。 赫兰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但与赤狼一样受了中原文化熏陶，所以在广阔的草原上建了不少城池。赤冰凌掳掠完草原，一路追着赫兰残兵开始攻城略地，每攻下一座城池，赤冰凌便放手士兵去抢劫金银粮食，将能抢的抢个遍后，赤冰凌残忍的关城门放火，每每听到城内百姓痛苦煎熬的惨叫声，赤冰凌都会毫无人性的放声大笑，那样子活像地狱的阎罗王。 跟在赤冰凌身边的两大心腹，因赤冰凌登基荣升睿安王兼国家军师的赤友泷和护国公兼兵马大将军的东子昂看到赤冰凌这副失了心魂的癫狂样也都是战战兢兢不敢靠近。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发展势力，积累良才 林啸峰的第一封战报传回新都，燕枫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将战报给留在新都的三位心腹看，徐路、宇文宣都是一言不发，唯有石霄开口道，“这封战报上说赤狼军使用了一种新式武器骑弩，我军往往靠都没靠近便被赤狼人所伤，这样看来无论谁领兵，无论什么样的兵在赤狼军那里都讨不到好果子。” “石卿可有什么想法？”燕枫将目光投向石霄。 这位燕辰泽一力举荐的得力将领与燕辰泽一样都是年少沉稳，只见石霄拱手稳稳向燕枫回道，“臣加入辰泽将军的新军前曾做过铁匠活，认识一位不世出的武器锻造天才，此人五十多岁，其才能一直没人发觉，若陛下能请他来，臣以为一定能研制出克制赤狼骑弩的武器。” 燕枫想也不想便应下，问石霄，“人在哪里？” “应该在新都附近的鲁家村。”石霄答，“当年战乱我曾邀其一道从军，可他说若遇不到伯乐，便终身待在鲁家村锻铁炼钢，想来他应是在那里的。” “你带朕去。”燕枫道。 “陛下要亲自去？”石霄一惊。 “你都说他是一位不世出的人才，人才大都孤傲，朕若不亲自去，他岂会甘心前来帮忙。” 燕枫与石霄定好明日携礼前去拜访后便回了寝宫。 慕羽正在榻上端坐，自己与自己对弈，听到动静也不抬头。燕枫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上些糕点茶水，自己走到慕羽对面轻轻落座。 “陛下事务繁忙，我还以为您不会回寝宫了呢。”慕羽头也不抬，淡淡抛出这么一句话来。燕枫笑了，知道慕羽是在生气自己自从那天见面草草把慕羽安置在自己寝宫就因为战事一直宿在书房冷落了慕羽，慕羽这是在跟自己闹脾气。 “最近确实有点忙，等过阵子赫兰那边有点起色不用我操心，我一定亲自陪你和慕叔叔在新都好好逛逛。”燕枫眼带笑意，黝黑的眸子似盛了两弯水银般温柔风情，看着慕羽时眼一错不错，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慕羽抬头盯了他一会儿，绷着的脸突然一泄，有些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接过燕枫递来的糕点塞入嘴中。 “今日石霄跟我说他认识一位世外高人善发明武器，我与他商定明日一道前去拜访，定完此事后我突然想到，不妨在这新都开办一个学堂，借此机会网络九州大陆上各国奇才，让他们留在我这里更好的为我所用。”燕枫喝了口茶，闲话般向慕羽道来。 “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你得有让他们留下的理由。”慕羽表情认真的答着燕枫的话。 “你们天穹派退出争霸后依靠在各地开的生意提供经济来源，将钱财用于帮助百姓，引得不少江湖中人归心依附，天穹仁善之名远播。可庙堂与江湖不同，我要么有杰出的能力或者很强的威信能吸附远近的天才，要么有金银或者奇珍能留住他们，可目前看来……”燕枫尴尬的笑笑，“我好像都不完全具备。” “你之前不是许了很多商人好处吗？譬如你交情很深的黑市老大，他们和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不妨多贡献一点。”慕羽说到这里，嘴角略微上扬，“许他们更多空头支票，让他们将金银奇珍奉上来。” “嗯。”燕枫眼睛一亮，“章东铭是个讲义气的，之前若不是他提供武器兵甲，我怕不能给军队换先进装备，以后若是一统天下，我也是要以王侯之位许之，不妨再许他边境贸易大权的好处，让他带头，引商人们与我们绑的再死一些。” “商人重利，你让黑市老大牵头这招不错。还有你之前许诺他们让黑市交易成为合法交易，至于后续引起的问题，就交给后人处理，目前这是最有利我们的计策。”说到这里，慕羽坏坏一笑，在燕枫古怪的眼神下，慕羽继续说道，“武林现在由幽夜阁做主，若是幽夜阁公开表明站在我们炽烻这一边，那武林也好办。” 慕羽还在滔滔不绝说着，没有发现燕枫的唇角越来越上扬，到最后燕枫终于忍不出笑了出来。 慕羽止了声，斜了他一眼。 燕枫轻咳一声摆回一张严肃脸，骨子却还在发笑。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慕羽，终于开口问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鬼主意，这是跟在我身边跟久了被我带坏了？” 慕羽敲了他一个爆栗子，然后悠然收回拳头，“废话真多。” 燕枫揉了揉吃痛的头，转眼嘿嘿一笑，伸手拈了一块糕点塞入嘴中，细细嚼了起来。 燕枫按照自己与慕羽商量的将意思传达下去，随后他跟着石霄出了新都去了趟鲁家村，凭借诚意请出石霄说的鲁公出山，成功打造出长柄双刀大斧和射程更远的长骑弩。在鲁公指导下，燕枫召集来的铁匠开始没日没夜的生产起这两样武器。 而另一边章东铭和独孤翼没让燕枫失望，都很配合，燕枫看着不断涌入的金银和无形中与日俱增的人气与威望，开心的命工匠建设新都四方馆用来招揽各国人才。 而那边第一批生产的长柄双刀大斧和长骑弩运到了北方战场，林啸峰使用了新式武器后与赤狼的作战局势稍转。 不过因为之前损耗掉的时间，即使现在林啸峰和赫兰军状态比之前要好，与赤狼的作战也是处于平手状态，但被赤狼占据的半边草原，以及被赤狼残忍屠杀掉的千千万子民是横亘在赫兰人心头上的一根刺，每日每夜的刺痛着这些活着的赫兰人。 他们复仇的怒火在熊熊燃烧，迫于压力，赫兰翼寄密信给燕枫，请求燕枫再多增派人手，否则他担心赫兰人民的怒火有一天会转移到燕枫身上。 赫兰翼的担忧没有错，狡诈的赤冰凌应了赫兰翼的话，在暗地里放出消息称赤狼之所以攻打赫兰只因为赫兰翼与燕枫的至交关系，而凡是与燕枫、炽烻有关联的，赤冰凌的怒火便会蔓延到那里。 于是如赤冰凌所期望的，赫兰人满腔怒火对赤冰凌和赤狼军无法发泄，便只能将其撒在友军炽烻身上，甚至因为赫兰翼与燕枫的关系，赫兰内部有一些不安分人士在游走，企图废赫兰翼另立新君。 形势到了万分严重的地步，燕枫不得不将燕辰泽召回留守新都，同时宣布自己要率军御驾亲征帮助赫兰友军将赤狼赶出赫兰人的草原！ 第一百四十五章 驰援赫兰，与赤冰凌交手 得知燕枫亲征的消息，赤冰凌摸着下巴冷笑连连。 “朕还以为燕枫会派他最信任的族弟燕辰泽那厮率军前来，却没料到他将燕辰泽召回去保护起来，自己亲自上阵。” “回陛下，臣以为燕枫此人不擅长打仗作战，陛下不必忧心。”开口的是赤冰凌嫡系下属紫芒，他这话一落地，分站赤冰凌左右的东子昂和赤友泷相视一眼，表情复杂。 “我不在乎燕枫，我要的是燕辰泽……”赤冰凌攥紧了拳，眼角渐渐变红，眼球被血丝遍布，显得异常可怖。 一时下面安静，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乱说话触了赤冰凌逆鳞。 “奚泽，徐临那老家伙有回应吗？”赤冰凌目光一转，冰冷的视线一触及赤友泷，赤友泷马上站出来回话，“回陛下，大晟国君徐临那厮圆滑的很，他好生招待我们派去的人，却迟迟拖延不给准话。臣猜测他是被燕枫他们揍怕了，不想当我们的铺路石，臣略使了点手段扶大晟太子徐焰上位，徐临听到风声俱了，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这件事办得不错。”赤冰凌点了个头，“把徐焰控制好，若是徐临敢临阵脱逃，就把他废了。” 赤冰凌说这话不是狂妄也不是信口开河，对于大晟那么小的国家来说，赤狼铁骑轻轻松松便可将他踏平。 “臣明白。”赤友泷拱手回道。 赤冰凌冷冷吩咐了几句便将其余人挥退，只留赤友泷一人。他收敛了眼中猩红，语气放柔了不少，“奚泽，其实朕这次举全国之力在九州之地挑起狼烟并不只为了宁宁。” “臣明白。”赤友泷并不意外的开口，“陛下早有一统天下之心，扫荡了国内不平，此时正是一统的好时机。” “朕有预感，燕枫会是朕的劲敌。”赤冰凌道，“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西秦……我们攻了多少年纹丝不动的国家，却被燕枫几个月拿下，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请陛下赐教。”赤友泷恭敬的低眉顺目聆听赤冰凌倾诉。 “不是因为我们实力不如燕枫，而是因为我们是外族，不得西秦人心，而燕枫……他父亲他燕家在西秦极有声望，他本人是个有手腕的，所以才能灭了西秦。朕听说他登基后施行了一系列政策，成功收拢了民心，不仅如此，他还笼络了原西秦那些商人，在他们的资助下兴办新都四方馆。” “若不趁燕枫没发展起来将其灭掉，将后患无穷……”赤冰凌眼中寒芒一现，杀机骤起，赤友泷骤然对上赤冰凌一双眸，浑身不自觉的一哆嗦。 “他们到哪儿了？”赤冰凌突然问道。 “回陛下，应该已经抵达赫兰翼王庭。因为之前陛下使得计策，燕枫很招赫兰人恨，所以他必会明日主动出击力求杀我们个大败挽回在赫兰那边的形象。”赤友泷说完顿了一下，打量着赤冰凌的神情，他舔了舔唇又补充了一句，“臣拙见，以为陛下应该避开燕枫让他不能得逞。” “不。”赤冰凌突然玩味的笑了，“我很好奇这个燕枫怎样打败我。” 赤友泷对于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他也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赤冰凌看着沉稳敛目的赤友泷，没再多说，只交代让他明天做自己副将一道迎战燕枫，然后便让他回去休息。 * 如赤友泷所说，燕枫只歇了一日便领着军队主动奔赤冰凌这边来。 燕枫是赶鸭子上架，面对一双双虎狼般仇恨的目光，燕枫不得不率军主动挑衅赤冰凌，双方在大平原打了第一架，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便宜。 夜晚整顿过后，第二天两人又打了一架，这次燕枫玩小花样，他命令士兵佯装败退，因为是大平原，赤冰凌不怕有埋伏，率领军队追击，而燕枫确实也没设伏，他只是在看到赤冰凌追来后窃笑，吹了声口哨让士兵悄悄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铁钉扔在地上，结果赤狼铁骑看到后躲避不及还来不及勒马便被马一撅摔到地上，有的还倒霉脸上身上沾到铁钉挂了彩，一个个在地上打滚“嗷嗷”哀嚎着。 赤冰凌本人的战马配了铁蹄，他的贴身护卫队也装备了铁蹄护甲，完全按战马装备来，可其他骑兵则按赤狼惯例为了省钱也为了减轻战马重量没给马装备，于是他们很倒霉在这儿吃了亏，赤冰凌看着这一幕不怒反笑，底下将领一个个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自家主上心里疑惑不解。 燕枫打了个胜仗，还使那些赤狼士兵挂了彩——毕竟我感觉被铁钉扎中比被刀砍了一下还惨，消息传回赫兰翼王庭，赫兰人消除了对燕枫和他军队的强烈抵触，开始期待燕枫替他们报仇。 不过这招第一次管用，第二次就不管用了。次日燕枫看到赤冰凌给自己的骑兵临时配备了马蹄，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跟身旁的慕羽抱怨自己又要想新的法子了。 当晚燕枫和慕羽二人在营帐中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是防守，赤冰凌是进攻，草原这么大……唉……万一赤冰凌玩腻了分一路兵继续扫荡，我拦都拦不及。这几日我一直派斥候观察着赤狼动向，睡都睡不好，这都怪赤冰凌。” 燕枫跟慕羽的抱怨像在撒娇，慕羽被燕枫逗乐了，不顾燕枫抗拒上手摸了摸他的头，给他出主意，“那你撤军换条路子。” “嗯？”燕枫没明白。 “你绕道后方把赤冰凌攻下来的城池夺回去，断了赤冰凌的后路，看他有什么反应。” “对啊！”燕枫眼睛一亮。先前他愁自己只能进不能退，而如果自己离开赤冰凌就会长驱直入，但自己老跟赤冰凌在空旷的草原上对线，双方武器阵容什么的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兵法阴谋可耍，就只能硬耗，谁也掏不到便宜，事情久了说不定自己的士兵也会有怨言。 慕羽这个方法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和慕羽想的有一点不一样。他本打算绕后给赤冰凌搞个后方偷袭，但一是因为如果没弄好找不到赤冰凌，让赤冰凌趁机攻到赫兰翼王庭那边就糟糕了，还有一点就是草原广阔而毫无遮掩，想要不被赤冰凌发现在后方跟踪他给他搞偷袭，这个难度指数可谓一般。 现在慕羽一语点醒梦中人，燕枫的脑子不再轴在那里，而是转了个弯。他一想对啊！自己何必执着于追逐赤冰凌，直接把他后方通道断了让他不得不回头对付自己，将目光转回东边，引着他往赤狼那边走，再让赫兰翼趁机收复失地不就好了，他要解决的问题不正是将赤冰凌驱逐出赫兰境内吗？ 一想到这里，燕枫脸上露出了笑意，开始在脑中构思自己的计划，却没注意一旁的慕羽看到他这么多天后终于绽放出一点笑容，脸上也由衷的带上欣慰的浅笑。慕羽柔和的目光落在燕枫身上，就这么静静看着燕枫。那神情是如此专注，仿佛三月的春风和煦无声却让人感到一股暖意…… 第一百四十六章 燕辰泽请君入瓮铲除西秦余孽 燕枫派遣新从军校招来的优秀子弟成武和云烻领两百人悄悄避开赤冰凌的视线前去执行骚扰赤冰凌后方这一艰巨任务，自己率其余人马坐镇这里吸引赤冰凌视线。 成武和云烻没有辜负燕枫期望，把事办的很漂亮，当消息传到赤冰凌那里时，赤冰凌果断下令全军出击对燕枫发起全面进攻，不料燕枫早有准备，他一直派斥候盯着赤冰凌那边的动向，见有一人驾马疾驰入赤冰凌军营，燕枫猜到那是后方前来回禀消息的，马上带着自己的人撤退，一转眼便消失在茫茫草原跑没影了。 赤冰凌找不到燕枫，只得掉转视线清除后方，而成武和云烻得手后换了条路线撤离，茫茫草原最烦的就是难找人，只要一方有心躲，另一方便难找，燕枫耍了赤冰凌一会，也让赤冰凌见识到燕枫于军事上的滑稽无赖，赤冰凌回后方小驻从国内继续调兵前来镇守后方，待一切准备完毕，赤冰凌再度发兵向西。 与此同时赤冰凌遣赤友泷率赤狼王庭军五千人入大晟境内问候大晟国君，大晟国君徐临迫于压力发兵侵扰炽烻西部。 得知这一消息，燕辰泽决定率领自己的军队前往炽烻大晟边境平乱，走之前，他故意将消息泄漏给在新都被封为西秦伯的降王秦文演。 秦文演投降燕枫并不是真心实意，只是迫于形势。在投降燕枫后他屡屡收到来自赤冰凌寄给他的密信，希望他配合赤冰凌，事成后赤冰凌助他复国。当初燕枫走了，秦文演以为机会来了，不料又回来个燕辰泽，秦文演不得不暂时按耐下一颗躁动的心等待时机，如今听闻燕辰泽也要走，秦文演觉得时候到了，他悄悄派人前去彧卿寇那里与他商量。 彧卿寇拒绝亲自上阵帮助秦文演，但答应借给秦文演自己的人马。秦文演虽然对这个答复不是很高兴，但彧卿寇肯借给自己天统军兵力，秦文演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他准备好一切，只等燕辰泽动身离开。 燕辰泽没有忘记留在新都这些不安分的势力，他也准备趁这个时机给他们来个请君入瓮，一举解决后顾之忧。——但值得一提的是，他这个计划事先并没有知会燕枫。 燕辰泽做戏做全套，他真的率军离开了新都，还带走了师父徐路。秦文演派人盯着，直到燕辰泽离自己的距离足够安全，秦文演才准备动手。 赤冰凌告诉他，赤狼的睿安王赤友泷率领赤狼精锐兵马在大晟边境枕戈待旦，一旦秦文演这里得手，就会立刻出兵牵制燕辰泽，帮助秦文演重建西秦。 秦文演怀揣着一腔热血率领西秦旧部在新都制造叛乱，几乎没遇什么抵抗，秦文演轻轻松松拿下整个新都城，就在他志得意满时，一支虎狼之师出现了。 这支军队的领袖是不知何时从平大晟入侵的平叛军队中脱离出来的燕辰泽，他率领的是南冥的士兵。 此事要从燕辰泽的计划说起。 燕辰泽与师父徐路说了自己的打算，徐路十分认可，并全力支持自己徒弟。于是燕辰泽将军队交给师父徐路，自己半路开溜潜伏在新都周围，徐路则找人扮演燕辰泽，不让秦文演发现破绽。 至于南冥军，那是夜宁留在炽烻的军队，燕辰泽是夜宁夫婿，南冥的驸马亲王，他调军南冥将领和士兵是听令的，于是燕辰泽用南冥兵马给秦文演杀了个回马枪，秦文演不敌燕辰泽，想要逃跑，却没想到燕辰泽计划周全，早埋伏人在各个城门，秦文演刚跑出去就遭到乱箭，险些被射死，最后是被燕辰泽亲自活捉给绑了回来。 燕辰泽在计划开展前派了心腹，石霄的弟弟石薄悄悄前往南冥边境借一些人手，因为他考虑到还有天统军，他想一网打尽。之前夜宁交给过燕辰泽自己的公主令牌，持夜宁的令牌可调动南冥军队，这是夜宣给妹妹的福利，被夜宁给了燕辰泽。石薄持令牌借来了一万人马，晚了半天，在夜晚时分抵达新都。 那一万人马一到，燕辰泽马不停蹄火速率共计一万两千人的队伍包抄了彧卿寇府邸和天统军阵营，不去信过问燕枫，直接下令将天统军军营所有人处死，然后放火烧了个干净。彧卿寇和秦文演未免夜长梦多，燕辰泽也一并做掉，然后燕辰泽清理了和西秦有关大大小小几百户，一个不留全杀了，清算一遍发现再没有可顾虑的，方才罢手。 此事传到炽烻各方那里，多有微词。赤冰凌得到这边消息，知道计划失败，而大晟那边出兵不利，一时心情烦闷，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撤兵回国。 赤冰凌退了，大晟也跟着退了，而燕枫因为没尽力追究于是命令徐路驻守边境但不要对大晟发难。他留下成武和云烻驻守赫兰，自己和慕羽、宇文宣领了两千人班师回新都。 除了燕枫，林啸峰、甘隆也回来了，他们一到新都便去见了燕枫，眉头紧皱，脸色也不太好。燕枫试探着问他们出了何事，林啸峰和甘隆相视一眼，斟酌了好久才委婉措辞，“陛下，不知陛下可听说了燕辰泽将军在新都做的事？” 燕枫自然知道林啸峰说的是什么，他“嗯”了一声表情淡然。 “陛下，此事……光明军议论纷纷，臣等也有话想说。” “二位将军有话直说。”燕枫抬手，“不必有所顾忌。” 见燕枫放话了，林啸峰也不吞吞吐吐，“臣等以为燕辰泽行事实有些不妥，陛下……唉……臣知道说这些话不太合适，但是陛下即是我们所有人的领袖，做事就不能有失偏颇。” 林啸峰话还没说完，燕枫已欣然开口，“将军想说的朕明白，等战事稳定一些，朕会将重臣们都召回来，颁布一道新旨意。” 因着赤狼和原先的西秦一般征战过多，百姓也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赤冰凌不得不消停一段时日，恢复国内生产秩序。 在确定了赤冰凌的动向后，燕枫将在各地的重臣召回新都，这也包括在南冥的夜宁。 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召开全员大朝会，颁布了一道很有深意的旨意。 燕枫命人用玄铁特殊打造了两块名为“枫令”又名帝令的令牌。持此令牌者拥有直接觐见权、调动炽烻帝国任何一方兵马的兵马大权、审判权、处死权……简言之就是这块令牌如同皇权，掌握着许多特权，包括生杀大权这样只有皇帝才有的至高权力。 一块燕枫给了慕羽，一块燕枫则给了夜宁。 这个分配方式无人敢提出质疑。大家都知道慕羽与皇帝燕枫关系特殊，比结义兄弟的关系还要近，而夜宁没得说，是燕枫的表妹，与燕枫有血缘关系，燕枫信任她属于人之常情。 燕枫颁布这道旨意就是为了安抚炽烻那边如光明军对于燕辰泽受燕枫宠信狂妄自大的不服，也是对燕辰泽的一个敲打。——不过明眼人往深层一想便看得出来燕枫此举对燕辰泽无效，他根本没有限制燕辰泽权力的意思，只是做做表面样子给炽烻人那边看，让他们挑不出毛病乖乖作罢。 这话是有理的，因为夜宁是燕辰泽的妻子，若燕辰泽想做什么，从夜宁那里借令牌就好了，毕竟燕枫说了只认令牌不认人。 当然燕枫不能太偏袒燕辰泽，他还是在众人面前斥责了燕辰泽的僭越行为，并罚他二十军棍，加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事后燕辰泽跟夜宁开玩笑着抱怨，“我哥真狠，不仅打我屁股还假公济私，借着罚我停我半年薪水，就是抠门不想给我零花钱，还把话说的大义凛然美其名曰给炽烻人一个交代，哼，我还不知道他，他这人坏的很。宁宁你是不知道，我哥从小就欺负我，明明比我大还老抢我做弟弟的零花钱……” 燕辰泽嬉皮笑脸冲着妻子撒娇，最后不忘柔柔来上一句，“宁宁，你的夫君这半年要靠你来养活了。” 夜宁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不理他，面上却是温柔挂着一丝笑，像看孩子般看着燕辰泽。 燕辰泽搂着夜宁的胳膊，许久，他收敛了笑容，表情深邃宁和，“不过我哥一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我，即使他现在是一个帝王，都对我没有半分防范和猜忌，还老护着我。他说的话我还记得，他说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对我有一丝丝的怀疑。他会一直护着我，不让任何人伤害我……” 燕辰泽说着说着眼眶突然红了，夜宁不出声拍着他的肩安抚他，燕辰泽声音哑哑的，“大哥……永远都是这么好……” “因为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是他的弟弟，永远都是。”夜宁替燕枫回答了燕辰泽。 燕辰泽倚在夜宁肩头轻叹一声，声音极小的留下一句，“他也永远是我大哥……” 万籁俱寂中，夜宁感觉到肩头被一点点濡湿…… 第一百四十七章 短暂的休养生息 短暂的来之不易的太平，燕枫与八位重臣商讨后定下了一系列休养生息计划。首先燕枫将留在国内的军队一分为二，一半继续驻守岗位，另一半则在各自驻守的城池外开荒种地，帮助老百姓一起恢复农业生产。 其次，燕枫将原西秦定下的农业税减半，此举引得百姓狂欢，纷纷上街表达了对燕枫的爱戴。 最后，燕枫按照约定给当初帮助他的商人和江湖朋友约定封赏，同时己方这边，燕枫封燕辰泽为武定王，封徐路为西王，林啸峰为东王，只有封号不赐封地。 政令实施下去后，燕枫领着慕羽、燕辰泽去了趟新都四方馆，他们便衣观看学子们论事比武，从中选出几个天赋过人有可塑之才的领回宫中给予任命。 大大小小零碎事办完已过了七天，其间燕枫和燕辰泽一道去圣灵殿给燕家、燕南城上了炷香，燕枫将大小事务安排给燕辰泽，自己兑现承诺带慕羽在新都好好逛逛。 慕北寒在给旧友燕南城上完香后小住新都几天便离开了，回天穹后慕北寒让上官亮过来照顾儿子，幸好上官亮不喜欢跟着慕羽，不然慕羽和燕枫怕不能独处。 燕枫和慕羽漫步在新都的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繁华，慕羽由衷的赞了一句，“我觉得现在的新都，比当年的雍京还要热闹繁华……” “一座城破坏快，重建也不慢。”燕枫悠悠答着慕羽的话，“当时一路攻过来几乎没遇到抵抗，所以人口损失不严重，只要投入金钱，就会有大量劳动力涌上。” “说来我总觉得父亲他是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从很早开始他就在给我铺路。”燕枫轻轻感叹，“我小时候其实不大爱说话，父亲一届武将也不是喜欢交际的，可他为了培养我生生蹩了自己的性子，总带着我结交世家同龄子弟，他自己也不得不常与朝中诸位大臣来往。” “我记得去天穹时父亲还叮嘱我要广交各国朋友……”说到这里燕枫低下头来沉默了。 “燕伯伯感念炽烻北川元帅的提携之恩，一生相报。如今看你过得好，他泉下会高兴的。”慕羽悄悄握住燕枫的手，他的手十分有力。燕枫泯然一笑，声音很轻很轻，“那就好……” 燕枫逛到京都第一酒家，本想进去给慕羽买壶新都特色的西部佳酿尝尝，却在刚踏进去门槛时被慕羽拉住。 慕羽微笑着开口，“不用了，我已经把酒戒了。” 燕枫皱了下眉，明白过来后哑然失笑，许久他才想出能接的话，“那我带你去尝尝西市的桂花糕。” 两人就这么闲逛，大多时他们都在无声的走着，偶尔燕枫看到好吃的会买一点给慕羽，慕羽也不说喜不喜欢总是吃的一干二净，就这么他们逛到夜幕降临时分回到宫中。 燕枫陪着慕羽又去了一趟圣灵殿，给圣灵殿的所有英魂上了炷香。两人静静伫立在那里，许久，慕羽开口，“北辰，你现在有统一的愿望吗？” 燕枫没想到慕羽会突然问这个，沉默了一阵，他低沉着声开口，“我想，我现在想一统。” “不只是为了大家，我自己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它呼唤我荡平九州。” 慕羽看着燕枫，自从当了皇帝后，他身上越来越具备一种王者风范，帝王之气越来越浓厚，燕枫原来很爱笑的，可现在他笑的时候很少，越来越多时候都是沉着一张脸严肃冷漠。当时林啸峰、甘隆去见燕枫跟他提燕辰泽时慕羽在一个角落看着，他看见燕枫与二人交谈时并不是和颜悦色的，而是隐隐有帝王对臣子的架势。 那种无形的威压仿佛天生，慕羽不知道燕枫以后会不会变。 “怎么了阿羽，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燕枫察觉到慕羽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那眼神说不清楚的有些怪异，于是失笑着询问他。 “这次辰泽杀了整个天统军团，你知道后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慕羽吸了口气，“虽然我知道辰泽做的是铲草除根，并没有错，但那么多条人命，北辰你听到时一点反应也没有。” “因为远笙，我见过了燕家数百条人命，见过了一路以来那么多弟兄惨死，对于这些我已经淡漠了。” “曾经我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而现在我在这世上各处走了一遭，见惯了生离死别，已经无感了。”燕枫淡然答道，“作为一个领袖，绝无心慈手软。远笙，你知道他们被杀，仁善之念开始起作用了？”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担心这么走下去，你以后会……” 慕羽的话还没有说完，宇文宣匆匆从圣灵殿外进来，草草行了一礼，语速极快，“公子出事了，赤冰凌率军再次进攻赫兰，赫兰毫无防备，王庭被攻下。” “什么！”燕枫眉头狠狠一皱，“去大殿把详细情况给我说明白！” * 燕辰泽等人来到大殿时，燕枫已经从宇文宣那里把目前情况了解了一遍。 原来赤冰凌并无放弃之意，他之前展现给燕枫他们看，迷惑燕枫，让燕枫他们以为赤冰凌为了国内生产不得不回国暂时止兵，待燕枫他们上钩，赤冰凌留表弟赤友泷回临淄坐镇，自己马上率五千骑杀了个回马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到赫兰王庭脚下。 王庭守备松散，一攻及溃，幸好成武、云烻他们的人马在附近，拼死把重伤的赫兰翼救出，但成武为了断后战死，赫兰王庭的所有赫兰长老杀的杀被俘的俘，形势危急，必须立即出兵。 燕枫与众人商讨后按上次一样，他亲率大军驰援赫兰，燕辰泽率军队在边境接应，林啸峰跟随燕枫，徐路留守新都。 这次燕枫计划全面作战，了了赤狼这个反复的后顾之忧，至少要打到确保赤冰凌不能再横跳出来。 可燕枫没有料到此一去并不是如此简单，他险些命丧赫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陷入死地 燕枫亲率军队抵达赫兰，与赤冰凌毫不意外的遭遇后打了一场，赤冰凌竟然反常的虚晃一枪带着军队跑没影了。 燕枫懵了，赤冰凌这是个什么打法？ 不过赤冰凌更换战术，燕枫不会傻站在原地等，只能随战场局势更改计划。 他将军队分为四份，一份自己统率，剩下三份共五千兵马分别交给三位新秀将领。燕枫驻守原地，勒令三人率三路兵马在草原上搜寻赤冰凌踪迹，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躲在暗处的赤冰凌默默观察着燕枫的动向，有条不紊安插下去，“紫芒，你和罗麟率精骑暗中监视西北那两路军动向，听候朕的命令配合行动。子昂，你负责盯西南那路军。” “属下领旨。”三人同时应声。 “草原空旷，燕枫的人也不是白痴，不要跟太近，若是因谁打乱朕的计划，朕诛此人九族！”赤冰凌冷冷扫过三人，阴森森的恫吓。 三人低下头只感压力如山一样压在脊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赤冰凌登基后性情暴虐阴阳不定，他说这话绝不是嘴上说说，是会付诸行动的。 “对了，大晟那边……” 东子昂马上接话，“陛下放心，友泷殿下已安排妥当。” “嗯。”赤冰凌眼沉无波，他因为失眠积累的眼睑配合那一双阴冷暗沉的双眼显得异常可怖，如同暗夜里的吸血鬼，让人后襟发凉。 * 燕枫不是没有感觉，这次赤冰凌的行为异常诡异，他是十分警觉的，要不然也不会只派下属，而不自己亲自出击。 斥候和岗哨兵力燕枫都增加了一倍，晚上燕枫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慕羽知道他心忧，携着一支箫在他帐外吹着曲子。 箫的音韵是低沉的，但慕羽却把它吹的清脆短促，令人听之浑身涌起一阵热流，心情随之舒畅愉悦。 他的节奏如珠玉跳跃，鱼龙逐水，有鸣泉飞溅之轻快洒脱，燕枫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他循声下榻掀开帘帐，看到吹箫的慕羽，一声不发轻轻坐到他身侧。 “我从不知你会吹箫。”燕枫的眼睛望向草原湛蓝的夜空，眸子再无往日清澈，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浓雾遮盖了少年本该有的耀眼光芒。 “下天穹去游历世间的那一年，跟着一个老师傅学的。”慕羽停了吹奏，用手指轻轻抚摸过箫的箫身，眼里满是爱怜。 “我从未在他人面前吹过箫。” 这句话慕羽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燕枫听。 燕枫低下头沉默不语。 慕羽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重又将箫放在嘴边，轻轻吹出一曲又一曲。 箫声悠扬，燕枫听着听着似是倦了，无意识身子一侧，头靠在慕羽的肩膀上睡着了。慕羽察觉到，眉宇微动了动，停下了按孔的手指，将箫小心的揣回腰间，动作轻柔的将燕枫抱起送到了榻上。 当晚，营中的火把还在烈烈燃烧，一双双狼一般的眼已在不远处贪婪的舔着嘴唇。 赤冰凌很耐得住性子，一直等到凌晨寒风最是刺骨的时分，他大手一挥一声令下，赤狼的狼崽子们包围了燕枫大营。 全军处于熟睡中，连那些奉命值岗的人在此时分也一个个哈欠连天睡眼惺忪。赤冰凌就是算准了时机，果不其然给燕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燕枫是被慕羽和宇文宣弄醒的，还没明白情况就被慕羽抱上马跑路。宇文宣让近卫保护二人先走，自己留下指挥军队抵抗。 一晚上惊心动魄，燕枫在慕羽的保护下逃到了离的最近的一座小城。那座小城是赫兰人在草原上建起来的，城墙材料并不牢固，建造工程十分简易。燕枫落脚不久后，宇文宣一身血迹狼狈带着剩余五千人也进了城。 赤冰凌随后赶到，他不急于攻城，而是饶有兴趣将小城包成了个粽子。 燕枫大概得知那晚情况。由于事发突然，燕枫军损失惨重，原本带来的三万人马只剩下加上伤残共五千人跟随宇文宣逃了出来，宇文宣本人拼死抵抗，被赤冰凌一箭射中废了一条腿。 燕枫听完宇文宣的汇报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只是背过身阖上眼将这一情况在心中默默消化，待心绪平复，开始分析局势。 “赤冰凌围而不攻绝不是想玩弄我，他既然能偷袭我，就一定知道另外三路兵马的事，如今他不出击，无非是在等他派出去袭击的人的回信。” “赤冰凌人数多，我们五千人绝不是赤冰凌的对手，公子，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宇文宣脸色难看起来。 燕枫很冷静的接过宇文宣的话，像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般吐出一句话，“突围东逃，或是死守等援兵。” “援兵肯定不能指望那三路了，只有小泽……”燕枫道，“突围……” 燕枫扯了扯嘴角，“逃到东边赫兰翼王庭那里，且不论能不能活着过去，就算能，那边已不是阿翼能做的了主了，我们过去只是自取其辱，还极有可能失去赫兰这个支持者。” “想必公子已有决断，宇文宣当万死以赴！”宇文宣撑着残腿艰难的单膝跪地，目光炯炯。 燕枫伸手扶起了他，目光表面上看平静无波，其实内里暗流涌动。 如燕枫所料，赤冰凌等了两日得到属下回报——燕枫派出去的三路军队被赤冰凌全部吃下，没留一个活口。 赤冰凌这下放心了，刀剑一划，直指燕枫所在的小城。 于是燕枫不得不面临比西秦守城战更为艰难的一次挑战…… 而他的对手，是当世名将之一的赤冰凌。 * 赤冰凌有节奏指挥士兵攻城，他将军队分为两份，一刻不停的轮班攻城，就连晚上也不停歇。燕枫亲自持剑厮杀，在他的王者之气震慑下，手底的士兵悍不畏死，一个个在逆境爆发出以一敌十的惊人战斗力，让赤冰凌刮目相看。 不过赤冰凌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就算燕枫再硬，他手下的士兵再热血，城破也不过两三天的事。 赤冰凌没料错这点，可他忘了那边还有个燕辰泽，他精准判断了燕枫，却低估了燕辰泽的能力。 年轻的破军少帅燕辰泽，正是在此战，书写下他军事生涯最光辉的一笔，让破军星燃彻大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鬼战神燕辰泽 燕辰泽率一万新军陈兵炽烻与大晟相接边境，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燕枫那边的动向。在燕枫那边出事后的第三个时辰，燕辰泽接到属下石霄的紧急来报。 燕辰泽没有丝毫犹豫，下令全军出击直指大晟。 之前赤冰凌吩咐赤友泷联盟大晟，要的就是大晟尽力拖住燕辰泽，等赤冰凌解决完燕枫就来收拾燕辰泽，所以面对燕辰泽的突然袭击，大晟并不意外。 燕辰泽采用一贯打法，快速机动的猛攻。新军跟随他征战西秦，培养了很好的默契，如今这支军队在燕辰泽的指挥下是调度自然，发挥出虎狼之师的威力。 燕辰泽本人持一柄长剑一马当先，他的战术是擒贼先擒王，总是一骑当先直奔敌军主帅。燕辰泽武功高强，三两剑便斩敌军将领于马下，然后新军紧跟其后破城。按照这种节奏，燕辰泽短短一日连下大晟五座城，行军速度也是出乎意料之快。 战报传到赤友泷安插在大晟的亲信那里，亲信马上将消息分别传给赤冰凌和赤友泷。赤冰凌收到消息脸色马上变黑，声音低冷的骂了句“废物！” 如今燕辰泽占据钦天关，面前还有五座城便可直下大晟国都中都，赤冰凌猜到了燕辰泽的打法，燕辰泽是觉得如今北上救燕枫肯定来不及，于是想兵行险招拿下大晟与赤冰凌谈条件。 赤冰凌分出一部分兵力南下相助大晟，同时命令紫芒他们率各自军队紧急前往大晟帮助大晟守住那五座城。 不过赤冰凌想错了，燕辰泽此人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燕辰泽拿下钦天关后停下了脚步，他命石霄拿来地图，用手指了指一座小镇。“石霄，你率人马按正常路线继续进攻，吸引赤狼和大晟的注意力，我走这里直捣中都。” 燕辰泽说的路线是从钦天关出发走小路，这条路线只需经过一座小镇便可兵临中都外最后一道防线的蓝城，只要破了蓝城，中都就在眼前。 可问题是蓝城是大晟倾力打造的一座最为坚固的城，此城易守难攻，当初赤冰凌估算燕辰泽进攻路线时留意到了这条路线，不过他想燕辰泽走这条路看似阻碍少，实则攻下蓝城的概率低，还不如打下面前五座城直指中都来得快，所以赤冰凌觉得燕辰泽不会选这条路。 可打仗往往就是出其不意方能制胜。 当燕辰泽新军，也就是灭灵军团纹有黑色曼陀罗图腾的死亡军旗出现在蓝城守将视野中时，蓝城军队惊讶的瞠目结舌。 燕辰泽竟会选择蓝城这条路开炮。 他集结军队猛攻正城门，硬生生把蓝城正城门撬开了一个角，然后燕辰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蓝城，将蓝城城墙上大晟国旗扔下，换上灭灵军团的旗帜，随后没做任何停留直击中都。 赤冰凌和燕辰泽非常有默契，在赤冰凌攻破城池生擒燕枫时，燕辰泽这边顺利拿下大晟国都中都，绑了大晟国君徐临和太子徐焰，并逼迫徐临签订投降协约，归顺炽烻，成为炽烻的附属国。 赤冰凌得到消息怒火中烧，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此人是燕辰泽，赤冰凌绝不能忍。他将燕枫交给东子昂看守，自己率军驰援大晟。 燕辰泽许诺大晟投降炽烻，炽烻会庇护大晟，他说到做到。他安排石霄全权统管中都，自己率三千人北上在大晟边境迎战赤冰凌。 * 如今中原大陆四处狼烟，各国陷入混战中，原本燕枫不想牵扯南冥进来，可燕辰泽一上场，南冥就处于一个被迫做出抉择的局面。 其实在燕辰泽为南冥驸马的那一天，南冥的阵营就已经很明显，只不过朝中老臣极力反对不同意夜宣出兵加入战争，一力要求在旁静观其变，夜宣初登基地位不稳，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暂时袖手旁观。 燕辰泽占领中都后去了一封信给留在炽烻的林啸峰，林啸峰率军奔大晟而来帮助燕辰泽稳住大晟局面，这样一来炽烻国内只剩徐路一支军队，难免让人忧心。夜宁觉得此时必须做决定了，于是她没和哥哥夜宣商量，在大朝会搞军变，用一把把明晃的刀剑逼迫朝臣同意站在燕枫炽烻帝国这边，于是南冥开始行动。 夜宣派兵入驻炽烻境内帮助燕枫稳定它国内局势，防止左右摇摆的势力生变，而夜宁咬牙对不起青梅竹马的赤冰凌，率领军队进攻赤狼。 赤冰凌和燕辰泽交战之际听闻此消息，心中最后一根弦绷断了。如今大陆上四股力量凝结成一根绳对付自己，他心知自己终归是输，但他死也要带走能带走的一切。 尤其是燕辰泽，赤冰凌的指甲把掌心划的血肉模糊。——夜宁为了燕辰泽攻击赤狼，赤冰凌的心如被烈火灼烧，如被刀剑磨搓，如被万箭穿心，痛不欲生。人在痛极时会丧失理智，赤冰凌疯了，彻底疯狂了，他率领赤狼猛将疯狂攻击燕辰泽。 而相反燕辰泽很冷静，即使燕枫在赤冰凌手里，搞不好狂怒下的赤冰凌会做出什么事，燕辰泽依然很冷静。作为一个名将，燕辰泽能在任何时候保持清醒，他一边从容不迫抵挡赤冰凌的一轮轮进攻，一边悄悄派人打探燕枫被赤冰凌关在那里。 先前徐路在赤狼待过一阵子，也留下了一些人脉。燕辰泽利用关系得知燕枫他们被赤冰凌手下的东子昂秘密转移至赤狼国都临淄，应还在转移途中，可是那边是赤狼控制范围，燕辰泽有心而力不足，只能徐徐图之。 赤冰凌红着眼进攻，而燕辰泽就是不出击，只要燕辰泽不主动打开城门放手下对敌，赤冰凌满腔怒火就无处发泄。趁着赤冰凌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燕辰泽传信给石霄让石霄绕道炽烻去赫兰王庭找赫兰人商量前后夹击，给赤冰凌来个瓮中捉鳖。燕辰泽给出的诱惑就是燕辰泽拿性命向赫兰人保证，若两方联手，一定能大败赤冰凌，到那时生擒的赤狼人全部交给赫兰人泄愤，并且在以后的战争中遇到赤狼人就交给赫兰这边处理。 当初赤狼人怎么屠杀赫兰人，赫兰人永远不会忘，燕辰泽开出的诱惑精准开到了赫兰人心上，石霄派去的人一说，赫兰的大臣长老纷纷同意。当然他们答应的这么快是相信燕辰泽的能力，毕竟他两日攻下大晟创军事奇迹的事迹传遍大陆，赫兰人期待着燕辰泽能为他们报仇。 第一百五十章 交换战俘，各自收兵 赫兰人出兵五千，在赫兰大将赫兰保保的带领下兵锋直指在与燕辰泽作战的赤冰凌。 赤冰凌一心一意与燕辰泽打，没有关注后方黄雀，冷不防在攻城战中被赫兰保保偷袭，很是恼火。赤冰凌大手一挥转方向准备打后方这支讨厌的不速之客，没料想燕辰泽在此时突然打开城门率军队正面迎战。 赤冰凌一眼看见骑着白马身着银甲挥剑在最前面领军的燕辰泽，那双红色的眼越发猩红，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戾气。 而燕辰泽显然也看见恶视自己的赤冰凌，他薄唇一抿，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动作激怒了赤冰凌，赤冰凌一蹬马鞍，一个轻功掠过数人，“嗖”的一枚暗器射出目标直指燕辰泽。 燕辰泽不慌不忙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剑，一个四十五度侧身堪堪避过，就见赤冰凌剑锋已至。 燕辰泽似是早就料到赤冰凌会来这么一招，他松开马缰，一个漂亮的翻滚停住后右手一撑地，整个身子被弹了起来。 燕辰泽刚刚站稳，赤冰凌三发暗器又至。燕辰泽一个转剑轻松弹开那三发暗器，然后剑尖一挑刺向赤冰凌。 赤冰凌单足点地腾空闪躲，还不忘一个挥剑向下刺去。而燕辰泽久经沙场，当场秀了一个练家子功夫，双膝向下一跪，降低重心身子向后一倒，避开赤冰凌的袭击后他两足同时足尖一点向左微侧，一个漂亮的反刺划伤了赤冰凌右臂。 赤冰凌握剑的手一松，剑落到了地上。不过赤冰凌不会甘于投降，他左手就是一拳挥去，被燕辰泽一脚踢开，又被他趁机用剑挑了左腿筋脉。 赤冰凌支棱不住单膝跪地，而燕辰泽立刻挥剑斩断了他右腿小腿筋脉。那一剑非常狠厉，直接废了赤冰凌右腿，即使能治疗，右腿也只能跛着。 赤冰凌嘶吼一声用尽全力想扑倒燕辰泽，却被燕辰泽抓起重重摔在地上反复揉搓。 赤冰凌这路军队的将领都是赤冰凌新选出来的年轻军官，战场经验不足，所以临场发挥能力差，根本不是燕辰泽的对手。燕辰泽拿下赤冰凌后高喝一声，让战场敌我双方都听的清清楚楚——赤冰凌被活捉了！?赤狼军队顿时因恐慌无措乱作一团，而赫兰那边显然很兴奋，一个个嗷嗷叫着开始对赤狼人展开报复。他们像杀羊崽子一般在马背上畅快收割赤狼人的人头，有时候一刀不解恨要砍好多刀才能平复心里熊熊燃烧的复仇情绪。赫兰人一个个杀红了眼，而燕辰泽则下令让自己的人撤回，不要影响赫兰人。 赤冰凌红着眼挣扎，被燕辰泽拿捏得死死的动弹不得。燕辰泽见大局已定，压着赤冰凌回了城中，他将消息放出去，等着赤狼那边派人来跟他谈判。 而等待的时候燕辰泽也没闲着，他私自做主利用赫兰人对他对炽烻的感激之情旁敲侧击将赫兰收为附属国，并承诺赫兰虽名义上隶属帝国之下，但实际上仍保留独立统治权，不废国号，不废国君。赫兰人不在乎附属国不附属国，只知道现状不变，赫兰还是那个赫兰，王也还是那个王，一切都没变，多个人庇护而代价只是一个附属国的名义在他们看来简直太划算了。 而头脑清醒的赫兰翼和赫兰的长老们以及赫兰朝中几位重臣明白燕辰泽的意思，不过他们也不怎么在意。因为在老赫兰王前期，炽烻帝国没有覆灭时，他们赫兰与帝国的关系就与这差不多，只不过当时叫做盟友国，现在是附属国。虽然附属国有臣子意味在，但赫兰翼这个王都是在燕枫帮助下得到的，如今向燕枫称臣，赫兰翼心里并无不满，于是这件事就愉快做成了。 赤狼那边不出燕辰泽所料，监国的赤友泷派出东子昂出使燕辰泽，双方商定赤狼用燕枫等人的性命换赤冰凌以及被石霄那边抓住的紫芒等将，并于两国边境和平交接。 燕辰泽见到平安的燕枫，心下一块大石落了地，只不过燕枫他们那一战打的很惨烈，燕辰泽看到燕枫身后用担架抬着的慕羽和宇文宣，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最后一战，小城破了，慕羽拦在燕枫身前死命护着他，而宇文宣早在守城时被箭矢射中肺部昏迷不醒。慕羽为了保护燕枫身中数箭，右手经脉被赤冰凌废了，最严重的箭伤是心口处拔下来箭时留下的一个大窟窿。血不断从窟窿处往外汨，跟喷涌的瀑布似的怎么也止不住，而慕羽直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气息若有似无，随时可能断了最后一口气。 赤冰凌不会管一个区区慕羽死活，也不知燕枫是想了什么办法能吊着慕羽的命到今日。他自己虽被慕羽护着，却并未幸免，身上也是多处可怖的砍伤，伤势不轻。可燕枫混不在意自己，见到燕辰泽连寒暄都没有，直接拽住他的袖子问他军中的医官在那里，把他们叫来。燕辰泽本想问问燕枫情况，见燕枫焦急到失态的模样，燕辰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直接带着燕枫飞奔去军营抓来医官分别救治慕羽和宇文宣。 燕枫在慕羽的帐子里等医官治疗，燕辰泽去料理诸多事宜。他们如今在大晟境内，燕辰泽时刻不敢掉以轻心。燕辰泽正在营帐中部署安排，手下人来报说林啸峰和明楚来了。燕辰泽命手下将人请进来，与林啸峰、明楚行了一礼后，燕辰泽有些吃惊的看着明楚，开口问明楚，“明楚哥，你怎么也来了？” 明楚自帮助燕枫攻破雍京，效力炽烻帝国后被燕枫留在雍京。燕枫知道丧父之痛和诸多纠葛明楚一时很难放下，于是吩咐有事不要打扰明楚，给明楚一段时间休整。先前诸多事情燕枫少有惊动明楚的，明楚一直待在府中静心也未提出率军作战，这次没有人叫明楚，所以燕辰泽才会对明楚突然到来感到惊讶。 “我在府中得知了这边的事，担心北辰安危，所以带了些人马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明楚向燕辰泽解释。 燕辰泽点了个头，明楚又开口，“来的路上听说南冥那边已经撤军了，赤狼对南冥尚无动作，你可以放心。” 燕辰泽抱拳露齿一笑，“多谢明楚哥告知。”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商量了一下目前形势以及接下来的计划。燕辰泽和二人达成共识，明楚回去和徐路留守国内，而燕辰泽和林啸峰留在此地，等燕枫有心情见他们，他们想跟燕枫提议迁都中都。 中都本就是原炽烻帝国帝都，燕辰泽此举是想国都能更好的统观全局，现在赫兰、大晟归顺帝国麾下，赤狼元气大伤，就算赤冰凌再不甘心，短时间内他也绝无可能再生事，而燕辰泽他们利用这个时间把大晟彻底吞下，再把战线建立起来，以备与赤狼终归要有的决战。 第一百五十一章 燕枫雄起，剑指赤狼 距离燕枫和赤冰凌各自归国已过去了两周，慕羽这次伤的似乎格外重，寻医问药不断，汤药一服一服灌下去都不见丝毫起色，他仍是昏昏沉沉睡着，不知何日能醒。 燕辰泽不愿在此时打扰燕枫，可时间再拖下去恐误事，于是燕辰泽私自做主去信给天穹，天穹那边反应极快，两日后上官亮便来到府上，燕辰泽领着他外加个林啸峰去见燕枫。 推开屋门时，几人都被屋内浓厚的中药味呛住了，燕辰泽看见燕枫单手撑头伏在案上小憩，几人的动静有些大，燕枫皱了皱眉，似有些疲惫的睁开眼，侧目看向屋外三人。 他的眼睛黑的如同幽暗的潭水，原本俊秀的面庞因为许久不曾修边幅被胡子和黑眼圈毁的如同苍老了十岁。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淡淡开口，“进来吧。” 三人相视一眼，小心翼翼进了屋。屋内光线晦暗，燕辰泽掏出火折子点亮了几盏烛灯，看清了榻上之人苍白的近乎惨白的脸，一时间突然难以对燕枫开口。 上官亮的目光同样落到榻上自家少主面无血色的脸上，只停留了一刻，上官亮按炽烻礼节向燕枫行了一礼，“掌门听闻少主受伤，特命在下前来接回少主。掌门说天穹后山那汪清泉对疗伤有奇效，少主在此养伤不如回天穹疗效快。” 燕辰泽看着上官亮开口，默默咽了口口水，他悄悄将目光瞥向燕枫，担心燕枫会拒绝，那样场面就尴尬了，却没想到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燕枫嘴里蹦出了一个字，“好。” 那样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出乎燕辰泽心里的预期。上官亮却是没有过多表情和反应，只是冲着燕枫拂了拂身，转身招呼候在门外的天穹弟子进来将榻上的慕羽抬走，全程没有多余一句话，带走慕羽就径自离去。 上官亮走后，屋内就只余燕枫、燕辰泽、林啸峰三人。燕辰泽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中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才回过神行了一礼开口，“大……陛下。” 燕辰泽习惯性想唤“大哥”，想了想旁边还有个林啸峰在，这个称谓有点不合礼仪，于是改口唤燕枫“陛下”。 “有什么事，说吧。”燕枫冲燕辰泽一点头。 燕辰泽和林啸峰对视一眼，言简意赅道，“臣等八人商议了一件事，臣等以为原都城偏西，不利于皇朝对大陆的辐射统治，也不利于我们与赤狼的作战，故臣等商议，请奏迁都中都。” 燕辰泽刚说完，林啸峰紧接着他补充，“再者中都原是皇朝帝都，如今皇朝重建，再定此地为帝都正好合适。” “就这么办吧，此事朕与你们意见一致。”燕枫开口表示同意，并将任务分派给两人，“这件事就交给林统领和破军少帅你们两人去办。” “臣领旨。”两人同时行礼应声。 刚起身，燕辰泽又开口请示另一件事，“另外……原大晟国君徐临表示想将其女徐婉清嫁与陛下您做妾。” 燕辰泽说完就小心翼翼觑着燕枫的表情，见燕枫面上并无任何波动，心下暗暗松了口气。燕枫并没有马上回答，燕辰泽琢磨不透燕枫的心思，他以为燕枫不会回答时，燕枫突然开口，“那就先让这个徐婉清过来，将其安置在别院。” “是。”燕辰泽拱手。 接着林啸峰向燕枫禀告了如今局势，同时提出了几个需要解决的问题，燕枫一一作出指示后让林啸峰先退下，留燕辰泽有事安排。 林啸峰离开后，燕枫交代燕辰泽，“徐临老奸巨猾，而且当初若不是他在背后捅刀子反水，我母亲不会死于乱军中，炽烻也不会深受重创被多方蚕食，所以这个徐临不能留。” “我明白。”燕辰泽点头。 “至于徐焰，可以留他做个傀儡。”燕枫又补充道。 燕辰泽再次点头。燕枫看着燕辰泽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站起身走到燕辰泽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燕辰泽鬓发，如一个长辈般温和的开口，“小泽，你越来越稳重，以后能担大任。” 燕辰泽不明白燕枫此时为何突然对他说这样一番话，不禁蹙了蹙眉表示疑惑。 燕枫的眼睛却突然深沉下去，又变作令人看不清的那潭深水。 燕辰泽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他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燕枫视线，燕枫勾了勾嘴角，又变作少时那个没心没肺喜欢扮风流公子的调皮“大哥”，他这个举动成功让燕辰泽放松下来，兄弟间没了方才那种君臣架子，只是正常的谈谈心。 “大哥，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上官亮带走慕羽哥，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那么轻描淡写一句话同意了他带走慕羽哥，难道你不会不放心吗？” “我不是神医，慕羽在这里我也帮不上忙。慕叔叔是他的父亲，自然比我对他更上心，更能照顾好他。”说到这里，燕枫的声音低沉下去，“再说这样也好，他在这里，老是为我而受伤……” “我原先心里自私的想要把他留在这儿，想要看着他，这样我才能安心，可是上官亮那番话点醒了我，为他好，就把他送回天穹，在那里他才是安全的。” 燕枫倾吐了很多很多，燕辰泽一直做个沉默的旁听者，就像之前他向燕枫倾诉他对夜宁的爱恋，燕枫也是这般安静的倾听…… 燕枫说了许久，直到说累了方才停下。燕辰泽递过来一杯水，燕枫缓缓饮尽，只是一个瞬息便收敛了方才的深情，又变回帝王模样。 “先前我本打算用半年时间休养生息，现在我觉得太久了。”燕枫突然冷冷的道出这么一句话，让燕辰泽从话题的迅速转变中一激灵，也换了副神色。 “休养生息可以等一切结束后再开始，现在赤冰凌想要休息，正是我们出动的时候。” “那么大哥，你什么时候下令。”燕辰泽浑身一震，开始躁动起来。 “等迁都的事办完，就开始吧。”帝王眸光一闪，威严的目光缓缓扫向远方。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军枕戈，兵发赤狼! 迁都的事在两个月内处理妥当，燕辰泽和林啸峰把事办的漂亮又干净，定都中都后，燕枫亲自下旨恢复中都城名字为帝都，帝都就是炽烻帝国的首都，并将此事昭告天下。 而在那两个月内，徐临将女儿送到燕枫这里，燕辰泽按燕枫旨意将其暂时安置在皇家别院，并安排心腹人手监视留意，同时秘密注意徐临行程，亲自出手将其暗杀，并做的滴水不漏，不留把柄。 迁都完成后，帝国重臣陆陆续续集结帝都，而南冥皇帝夜宣和妹妹一同过来，并带来文件宣布南冥自此归属炽烻帝国旗下，夜宣取消皇帝称号，向燕枫称臣，而南冥的臣子以后就自动成为燕枫的臣子。 燕枫刚好就着夜宣称臣这事对底下重臣进行分封。原先封定的武定王燕辰泽、西王徐路和东王林啸峰封号不变，另赐三人每人一处封地。这次新封的名单如下： 封夜宣为肃王，封赫兰翼为北王同时保留其赫兰王称号，封明楚为南王，封夜宁为宁安护国大长公主——简称宁安公主，同时因为夜宁是燕辰泽的妻子，所以夜宁也称武定王妃。 作战有功的一些将领被封了郡王，名单公告如下： 燕辰泽麾下石霄封英勇郡王，徐路麾下宁骋封忠勇郡王，林啸峰麾下甘隆、史璋分别封西京郡王和西延郡王，明楚麾下曜城和楚将分别封南安郡王和南平郡王。 同时燕枫为母亲和炽烻北川在帝都分别立碑，追封炽烻北川为光明王，随燕枫征战中牺牲的炽烻姓子弟炽烻明齐和炽烻晋宏也都被追封为王。 至于燕枫仁慈留下的徐临之子徐焰，燕枫厚道的封他为奉恩公，安置在一处宅子里派人监视。燕枫之所以留下他是恻隐之心动了，想到被父兄残忍扔过来的徐婉清，燕枫觉得还是给她留个家人留点念想，毕竟大晟做的事没有触及到自己的底线，燕枫不至于像对西秦皇室那样对他们赶尽杀绝。 最后燕枫还大赏三军，做到了从将领到士兵一个不漏都有好处。 燕枫之所以迁都帝都后进行第二次大分封是为了最终与赤狼的决战做准备，而如燕枫预想的，正因此次大分封极大振奋了大家的士气，如今炽烻帝国上下士兵将领们枕戈待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想要尽快解决赤狼完成最后的大一统。 在这种氛围的躁动下，燕枫终于觉得万事俱备，火候已经到了，可以点火开炮了。 于是燕枫下旨令，三军整顿集结，目标赤狼。 他任命破军少帅燕辰泽为三军最高指挥官兼中路军统帅，林啸峰为上路军统帅，明楚为下路军统帅，徐路和夜宣在边境整兵负责做支援后备工作，而燕枫本人此次不打算亲自上阵，而是坐镇帝都统领全局！ 初冬的第一场雪降落人间时，鼓声擂起，刀剑出鞘，将士们跨上战马，一个个神情肃杀，披着白雪，踏着黄土，目光如虎狼般射向前方。 燕枫站在帝都高高的城楼上，他身着全套帝王冠冕，周身散发出的金色光芒映照在白雪上，整个人异常耀眼夺目。他拔出帝王宝剑缓缓指向前方，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中。 “刀锋所划之地，便是疆土！让灼热的火焰，燃尽大陆！” 燕枫声音刚落，底下排山倒海的呼号声随之响起，“帝国万岁，陛下万岁！” 最高指挥官燕辰泽大手一挥，一面面炽烻帝国的黑底火焰旗被高高举起。燕辰泽将手向下一压，表示大军出发。军队整齐的向着远方行进，燕辰泽走在最前面，他催马向前，自己却缓缓转头看向城楼上。 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与城楼上的那道目光交汇，不需要千言万语，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燕枫重重点了个头，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的微笑，燕辰泽破军少帅的锐利锋芒在那一刻微敛，缓缓的，也回之一抹少年暖阳般的微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强抢赤狼村寨，夜宁辰泽生隙 赤狼位居大陆东部，地形平坦，一眼望去全是广阔平原，少有山脉阻挡，很容易攻下。燕辰泽、林啸峰和明楚兵分三路直接向赤狼发动攻击。 赤冰凌闻听消息既不惊讶也没动怒，他从容地安排下去，吩咐集中所有力量抵御燕辰泽的中路军，而上下两路只派了部分人马象征性抵抗，几乎是将上下两边的城池拱手让给炽烻。 底下有些大臣都以为赤冰凌是因为和燕辰泽的个人恩怨铁了心要和燕辰泽干架才会意气用事放任林啸峰和明楚的人马长驱直入，为此还在私下埋怨赤冰凌身为赤狼的王不顾大局，只有赤友泷、东子昂几个心腹明白其实这是赤冰凌看开了，知道如今燕枫天命所归，他们不过是以卵击石负隅顽抗，如今赤冰凌这样安排，是想能有一争之力，给炽烻造成一些困扰，将时间能拖则拖，有谈判机会，更大程度保全赤狼族。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这才刚刚入冬，气候急转直下。赤狼人体格健壮，对严寒没有太大反应，而炽烻军不同，他们体质孱弱，忽然来一场意想不到的寒潮，三军都病倒了不少人，尤其是林啸峰的上路军也就是北路军，因为方向更偏北，所以冻伤冻死的士兵也就更多。 他们来时为了减轻辎重并没有带过冬的衣物和棉被，每人只着秋天的秋衣，在风雪中行军战斗力大大减弱。燕辰泽的军队和赤冰凌遭遇了几次，由于风雪的阻碍，小败于赤狼。燕辰泽行至丘城时下令大军止步，同时派人传令给林啸峰、明楚两人那边，命两人暂留攻下的城池不要继续进攻。 “士兵冻死的太多，现在士气低迷，不利于我们。”石霄站立在燕辰泽左侧，向燕辰泽汇报情况。 石霄的弟弟石薄接着哥哥的话对燕辰泽道，“少帅，赤冰凌统领的赤狼军在风雪中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远胜我们，如今赤狼士气高涨，正达到顶峰时，少帅暂避锋芒是个很好的决策，只是这样一直拖下去，我们的军备也耗不起，还需尽快想法子打开突破口。” 燕辰泽沉默地听着两人言语，突然嘴角一勾。这个动作吓了二人一跳，每每燕辰泽这个表情就表示有血腥的事情要发生。果然，燕辰泽冷声开口，“既然我们没有，那就从赤狼人那里抢吧。” “少帅的意思是……” “主力驻守丘城，派出斥候扫荡附近村庄，得手后放火除后患。”燕辰泽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吐出残忍的话语。 石霄和弟弟石薄对视一眼，犹豫着开口，“可是少帅，若是陛下知道……” “那就等一统大业完成后再让那些人批判我吧。”燕辰泽毫不在意，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去办，突然想到什么，又将两人叫住。 “此事不要惊动宁殿下。” “属下明白。” 于是石霄和石薄悄悄安排自己底下的人马去办这件事，从赤狼百姓手里抢了一些御寒衣物和棉被运到军营分发。就算他们动作再怎么轻也不可能完全避开军营和外界耳目。 赤冰凌那边很快得到消息，这次他的面上显露出一丝意外。 “没想到燕辰泽这厮……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赤友泷在一旁开口，“听闻当初他背着燕枫屠杀西秦皇室还有西秦就势力，足足十万多人毫不手软。” “不愧是破军少帅啊……年纪轻轻，比朕还要心黑手狠。”赤冰凌摸着下巴连连冷笑，“有意思……有意思……” * 燕辰泽正在军营里看着赤狼地图勾勒作战计划，听到账外亲卫行礼的声音，“公主殿下。” 他倒抽一口凉气，装作没听见专心致志对着地图指指点点。 “我听说你让人强抢百姓，放火烧村。”夜宁清冷的声音从燕辰泽身后传来。 燕辰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面前的地图上，并没有去看夜宁，他只是一如往常那般随意的语气“嗯”了一声。 “那些都是无辜百姓，你怎么能……” 这回夜宁话还没说完，燕辰泽已截口打断，“无辜？生在这世上，谁都不无辜。” 燕辰泽终于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微敛寒芒，轻叹一声，“我们的士兵因为没有棉衣被冻死，我身为统帅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不去做些什么吗？” “你可以向国内请求物资增援，你……” “国内？我炽烻百姓刚刚从一系列战乱中脱身，不论他们中有些人以前是何方阵营，现在只要站在炽烻旗帜下就都是我炽烻子民。我炽烻许诺旗帜下的国民给他们提供安宁生活，使他们免受战乱，尽一切办法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 “若是我们向国内求援，国家刚刚建立，还处于休养生息的恢复中，物资本不充裕，经不起我们一再索取。我们还没给百姓盛世，先不断向百姓要东西，那百姓还能信任国家以后能给他们提供好生活，好好庇佑他们吗？” 燕辰泽不需要夜宁回答，他只是将自己的道理说给夜宁听。刚才那一大段话他的语气还是温柔的，如今话峰转变，他的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 “赤狼屡屡与我们作对，屠杀多少炽烻百姓，他们的百姓目前不属于炽烻庇护范围内，我不从他们身上抢，问自家人民要，岂不可笑？” 夜宁被燕辰泽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她竟也觉得燕辰泽说的无法辩驳。现在的局面，燕辰泽只能这么做，可屠杀平民终归不是军队该做的，不管平民是不是归属自己国家的。 “谁也不想打仗，谁也没有错，这种局面……只能说是生于乱世，上天对所有人的折磨和考验。”燕辰泽缓缓走过来抱住夜宁，语气放软了许多，“将来收复赤狼，在赤狼境内欠下的账还不是得换，若不是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我对军队动手也不会选择百姓。” “这些选择我一个都不想选，如今只能选一个损失最少的了……” 夜宁沉默良久，方无奈吐出一句话，“既然都做了……我也没有办法再做什么补救。现在军需有了，我们尽快结束这一切吧。” “你会不会因此与我产生罅隙。”燕辰泽听着夜宁的语气很是疏离，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住了。 夜宁只是苦笑着不回答，离开时留下了一句极轻的呢喃，“我也不知……”只不过风声太大，她这句话燕辰泽没有听见。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暮然回首，身边之人尽去 燕辰泽命人放火烧了那些村落，不给以后留下隐患，他做的这些事被赤冰凌派出的斥候尽收眼底，回去一一奏报给了赤冰凌。 赤冰凌听完斥候的汇报，面上没有任何波动，表情耐人寻味。他过了许久才淡淡开口，“燕辰泽是个有意思的人，不知战场相见……是小巫见大巫呢……还是……” 赤友泷和东子昂交换了一个眼神，静静听候赤冰凌的吩咐。 “去两国交界地带抓一些炽烻国民带过来。”赤冰凌眼皮也不抬的命令。他此话一出赤友泷和东子昂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二人一抱拳，退下去安排。 次日，燕辰泽的前锋营在石霄率领下扫荡了赤冰凌大营，石霄刚退，其弟石薄无缝衔接，就这么来来回回不让赤冰凌这边有片刻安歇。 赤冰凌赶退了一波又一波，发现燕辰泽的先锋军在有了冬衣后丝毫不受赤狼天气影响，战斗力堪比赤狼王庭军，无奈只能暂避锋芒，退守城内。 燕辰泽持续追击，攻城器械一应俱全轮番上阵，纵使赤冰凌善用骑兵作战，面对军事实力与自己相近的燕辰泽军，他的骑兵打起来也不过是将将平手，谁也讨不到便宜。 由于平原地形，燕辰泽进展神速，在赤友泷和东子昂办完事回来时发现赤冰凌已退至临淄西南两百公里处的王庭城，与临淄遥遥相望。 王庭城是临淄的陪都，若是被燕辰泽攻下，赤狼跟半亡国没什么区别，按理说此时明楚和林啸峰军也已跟上，燕辰泽应该立刻攻打王庭城，可燕辰泽出乎赤狼人意料的再次将军队止步于此。 “难道是炽烻的国内供应跟不上了？”东子昂猜测。 事实上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原因，最重要的并不在此，而是燕辰泽所虑深远。 王庭城于赤狼而言是民族象征，荣辱之地，若是贸然占领，赤狼举国上下不管支不支持赤冰凌当权都会团结一致共抗自己这个外来入侵者。当然这城迟早要收下，只不过燕辰泽希望以平和的结果与他们好商好量。 赤狼的政治与赫兰有些相似，赤狼人有自己的元老会议。参加元老会议的元老都是老赤狼人，他们大部分支持赤冰凌，还有一小部分表面上服从赤冰凌，心里是不把他当回事儿的，而燕辰泽的突破口就在此。 他花了些时日买通了赤狼三大元老里唯一不认可赤冰凌的铁木元老身边的侍从，让他当中间人带话，如燕辰泽所料，两日后他在约定的一家路边酒肆见到了前来赴约的铁木。 这位元老看燕辰泽没有好脸色，摆足了长者的谱，燕辰泽十分好脾气的没有发作，就事论事，直切主题。 他开出的好处是将来炽烻一统天下，可以破格将王庭城交给赤狼族管理，威胁是若铁木不答应，炽烻铁骑攻占王庭城时，会将王庭城内三万赤狼本族族人屠杀。 三大赤狼元老都是赤狼本族人，燕辰泽拿捏得恰到好处，戳中了铁木软肋。铁木和燕辰泽打了几个舌战后最终点头答应做内应帮助燕辰泽破城并说服其他几位元老。 于是赤冰凌正在和几位下属商议从临淄运送红衣大炮过来炮轰燕辰泽军时就得到城门打开燕辰泽已杀入的消息。 赤冰凌顾不得问详细经过，当机立断的舍掉王庭城飞快逃回了临淄。燕辰泽也没有追击，他率领军队入驻王庭城，很守约的约束部下，军队军纪严明，给王庭城内的赤狼人留下的好印象，所以赤狼人才没有生事。接着燕辰泽和铁木长老登高将二人达成的约定告知王庭城所有人，而所有赤狼元老均出现在高台上安抚民众，表示归顺。 燕辰泽含笑望着不费一兵一卒得来的战果，石霄在他耳边有些高兴的低语，“少帅，没想到那个铁木还挺有本事，居然说服了所有元老同意了我们和他们的约定，还表示了归顺。” “他们只是不蠢而已。”燕辰泽扯了扯嘴角，“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那些元老不是傻子，懂得暂避锋芒，现在归顺我们只是暂时的保存实力，他们狡猾着，指不定在盘算哪日东山再起……” “那我们要早做准备。”石霄听燕辰泽一席话，额上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燕辰泽吩咐石霄，“让你弟弟派些人手盯紧这些赤狼元老，想办法除掉那三个领头的元老。” “是，少帅。”石霄没有多问，虽然他很想问燕辰泽难道连那个铁木都不留？不过军令如山，燕辰泽在他们面前形成了那种为将者自成的威严，就算有疑问，燕辰泽不说，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习惯了不问。 赤冰凌逃回临淄，一声不吭坐在毛皮铺陈的王座上，突然发疯似的砸着殿内所有东西，把刚进来的赤友泷和东子昂吓了一跳。 赤友泷看了一眼俯首跪在阶下瑟瑟发抖的仆从，轻轻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主上，您这是怎么了？”不明情况的东子昂怯生生开口问赤冰凌。 赤冰凌终于停下砸东西的动作，身子软软的往下一倒，声音冷冽如一月寒风。 “很好，很好。” “现在连那些元老们也集体背叛朕，他们都是赤狼族的，是朕的嫡系部族，竟然……！” “呵，呵……”赤冰凌从鼻子中哼出压抑着极强怒火的怨气，偏偏此时赤友泷竟然淡然开口，“陛下息怒，他们如此只是为了保全一族，并没有错。” 赤冰凌听完操起手边一个尚完好无损的瓷器往赤友泷额上一砸，赤友泷并没有闪躲，不偏不倚被瓷器砸中，顿时头破血流，样子十分吓人。 东子昂一哆嗦，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二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掏出怀中一方帕子给赤友泷擦着额上的血。 “燕辰泽在不断蛊惑我们的人，元老们都决定降了，现在临淄的上下都在动摇。本族都不站在你身后，就别提外族了。今天紫芒跟我说，他手底下的士兵都在劝他降了。” “大势已去，趁现在燕辰泽开出最佳条件，降了他暂避锋芒以待他日是最好的选择。陛下，表兄，慎思。”赤友泷没有管不断冒出的血糊了眼睛，单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你也这么觉得吗？”赤冰凌突然坐起身冷笑连连，“奚泽，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会对我说，降了？” 赤友泷抬起头，一旁的东子昂清楚的看到他脸上有两行深深的泪水混着血液在往下流。 “我真的撑不住了陛下，原本我以为我们还能再抵抗，可是王庭城一役……我们真的大势已去……” “这几日我彻夜难眠，反复的想反复的想，终于决定将这番话说出来。” 赤友泷深吸了口气，抬袖拭去阻碍自己视线的血水，“我们尽力了，如今……都是天命。” 赤冰凌红色的眼眸随着赤友泷的话渐渐黯淡下来，他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却是寒光乍现。 “将朕的命令传达下去，若是想走，朕放他们走，留下的，和朕一起血战到底，决不投降！” 赤冰凌咬了咬唇，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赤友泷，“把他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不准放他出来！” 赤友泷听到赤冰凌对自己的处置眼睛骤然一亮，他抬眼向赤冰凌看去，赤冰凌却回避了他的目光。东子昂应了声“是”，扶起赤友泷转身离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兵临临淄 休整三日后，燕辰泽兵发赤狼首都临淄。 燕辰泽考虑到赤冰凌败北后极有可能逃往北方负隅顽抗，所以他传信林啸峰留守驻地阻断赤冰凌退路，传信明楚军北上与自己的军队回合于临淄。 燕辰泽抵达临淄城外安营扎寨，等候一日后明楚如约而至，两人于帐内商讨围攻临淄作战计划，次日燕辰泽、明楚率军将临淄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燕辰泽冷眼扫视临淄庞大的外壳，右手缓缓抬起准备下达攻击命令，这时临淄城正城门突然“轰隆”一响开了一条缝。 燕辰泽眼睛微眯，将手缓缓放下，静观赤冰凌动作。 门缝慢慢向外开，开出三人进出的大小后，陆续从门缝后被推出来一些灰头土脸百姓打扮的人，燕辰泽默默计算着，直至最后一个人被推出来，城门悄然合上。 这群百姓大约一百来人，个个面色惊慌的看向对面的燕辰泽大军，眼里有哀求可怜的光。他们被身后一小队的赤狼士兵推推搡搡的往前送，在距离燕辰泽军二十里的地方止步。 城楼上传来赤冰凌不大却气势十足的声音，“这些都是你炽烻边境百姓，燕辰泽，若要攻城，就从他们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说完这话，那一队赤狼士兵纷纷拔出雪亮的军刀抵着那些可怜百姓的脖子。 燕辰泽神色不变，只是冷冷从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黔驴技穷。” 明楚与燕辰泽并骑，看到这一幕后他不动声色询问燕辰泽的意见，“你的意思呢？” “围而不攻。”燕辰泽抛下这句话，挥手招来石霄，“你和石薄盯着这里不要撤军也不要轻举妄动，但若是赤冰凌主动发起进攻就不必留情。” “是，少帅。”石霄领命后将燕辰泽的命令传达下去，燕辰泽侧头在明楚耳边低声道，“明楚哥，我们回营说话。” 明楚点了个头，留下楚将和曜城。燕辰泽点了十人护卫，和明楚一前一后勒马离去。 赤冰凌在城楼上观察着燕辰泽的一举一动，在看到燕辰泽给出的反应后，赤冰凌微微皱眉，轻轻吐出一句话，“这小孩挺沉得住气的。” 明楚和燕辰泽去了大帐，挥退外面的士兵，明楚问燕辰泽，“怎么没有直接发起进攻，按你的行事作风，应不会被赤冰凌这种伎俩束缚。” “我不是担忧伤害到国民会有损帝国形象，只是刚刚我想到了更好的方式。”燕辰泽向明楚解释。 明楚先不问燕辰泽有什么对策，而是莞尔一笑好奇地问他，“不应该啊，以你的性格，面对赤冰凌赤裸裸的挑衅，还能愿意冷静下来想想更好的解决方式。” 燕辰泽扶额叹息，向明楚吐露心声，“明楚哥，赤冰凌明显是在给我挖坑。” “说来听听。”明楚身子前倾做聆听状。 于是燕辰泽将上次因为屠戮抢劫赤狼百姓的村庄与夜宁产生嫌隙的事情跟明楚说了一遍。 “阿宁自那次责问我后一直没来找过我，我军务繁忙，再加上……唉……明楚哥你也知道，我没我大哥那么会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才能原谅我。” “所以这次赤冰凌用这招，我若是真的不顾百姓直接发动进攻，阿宁和我之间的那道缝隙……恐怕没有修复的可能了……”燕辰泽吐出最后一句话，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坐直。 “明楚哥，既然赤冰凌给我玩这套，那我怎能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燕辰泽嘴角上扬不怀好意。明楚很爽快的结果话来，“说吧，有什么你明楚哥我能做的。” “我身边的石霄、石薄等人要留在这里盯着赤冰凌，我知明楚哥身边的曜城和楚将能力高超，希望明楚哥帮我去王庭城捉来那几个赤狼元老，速度一定要快，我不打算和赤冰凌打持久战。” “行，这事我去安排。”明楚点头答应。 曜城和楚将一天不到就把人给燕辰泽弄来了，那几个元老心里慌乱，面上还是勉力保持着气节，一派淡定的看着燕辰泽。 燕辰泽露出一个笑容，好商好量将赤冰凌干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以温和的态度对几人道，“我希望几位元老能配合我，毕竟我知诸位不希望看到赤狼百姓和同族遭难，如今赤冰凌冥顽不灵，唯有早日拿下他大家才不用打打杀杀，我燕辰泽承诺若占据临淄，会善待城内百姓。” “不过……”燕辰泽眼睛一眯，杀气外露，“若是计划失败，我炽烻百姓受损，我不得不用赤狼人的血祭奠他们。” 燕辰泽这招又威胁又恐吓十分管用，几位元老相视一眼答应了燕辰泽的要求。 于是第二日燕辰泽推着那几位赤狼族元老与赤冰凌在城楼下谈判，那几位元老将燕辰泽承诺他们的对赤冰凌说了一遍，赤冰凌听后不发一言，态度不明。 其中最年长的那位长老操着老迈的声音沙哑着劝说赤冰凌，“陛下啊……老臣恳请你为了赤狼国，或者为了我们赤狼族慎思啊……若是真触怒了破军，我们一族不保啊……难道您想做千古罪人吗！” “朕不想……”赤冰凌淡淡的吐出一句话，不过转脸他的面目变得阴森可怖，“不过这千古罪人，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大开城门背叛朕，背叛国家和民族的元老们吗？” “你们这些老头早该死了，朕这就送你们下去陪父皇……”说完这句话，赤冰凌冷笑一声弯弓搭箭迅速发出一支利箭直直射中刚才说话的元老的心脏，老人应声倒地死不瞑目。 其余几位元老皆被吓得魂飞魄散往后连退数步，燕辰泽一言不发看着城楼上的赤冰凌，许久他摆摆手，后面上来几个士兵将那些元老全部杀死。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燕辰泽大手一挥下令进攻，士兵得令后弯弓搭箭向城楼上发射，赤冰凌微笑迎战。 那些被推出来挡箭的百姓惊慌的躲避着箭雨，原本看押他们的一队赤狼士兵见此情形慌忙让里面打开一个缝隙钻进城内。 燕辰泽眼睛再次一眯——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大手一挥勒令士兵停止放箭，然后另一只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骑兵前去营救炽烻百姓。 赤冰凌看到燕辰泽的动作狠狠咬了一下牙，冷声命令身后的将领，“把红衣大炮派上来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战场意外 燕辰泽冷眼旁观战场局势却没有像以往一样亲自上阵杀敌，当他余光瞥见城头架上了红衣大炮之后马上下令撤军。 于是赤冰凌这边大炮还没来得及发射，燕辰泽机动性极高的骑兵部队已经撤到安全地带，燕辰泽勒马率先往回走，部队紧随其后撤军，而其他三路分别围攻其余三面城墙的部队接到信号弹后撤了一百米观望。 赤冰凌额头青筋一跳，目睹着燕辰泽军队撤离，命令手下士兵不必点火，把大炮架在那里以防燕辰泽随时卷土重来。 回到军营后，明楚一边走一边问身旁的燕辰泽，“赤冰凌把库存的红衣大炮都搬出来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打仗这件事，谁能忍到最后谁就能赢。”燕辰泽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吩咐下去，包围圈控制在红衣大炮的射程外，不论赤冰凌那边怎么挑衅没有本帅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违者斩。” 石霄跟在燕辰泽身后忙应“是”。 “你这是想围而不攻，待赤冰凌抗不住先露破绽。”燕辰泽方才的命令一脱口，明楚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算赤冰凌耐得住性子，在饥饿面前也不得不令他主动出击。” “不过……”明楚微微蹙眉，“我们的粮草供应也并不是很充裕，这点……” 明楚话还没说完，燕辰泽微笑着截口打断了他，“这羊毛当然要从羊身上薅，我们的损失就让那些赤狼人来填补。” “嗯？”明楚愕然，“你不怕他们在后方生乱？” “我已经吩咐过手下，若是那些家伙有半分不满情绪就杀了，反正不是我们的人杀了也不可惜。”燕辰泽冷笑着拨了拨额前遮挡视线的乱发，表情满不在乎。 明楚复杂的审视着面前这个少年，将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辰泽，你果然是可以统领一国军队的少帅了……” 燕辰泽笑笑，语气沉了下去，“经历了这么多，明楚哥，我们都成熟了……” * 燕辰泽很有耐心的围了临淄整整三个月，看着夏天过去秋天到来，终于等来了临淄城弹尽粮绝的消息。 赤狼人是游牧民族，喜吃肉不食素，将城里的牛羊宰杀后勉强拖延了两个月，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开始吃树皮草根延续生命。那些高大威猛的壮汉食量大，那点微不足道的吃食根本填不饱肚子，于是城内渐渐生出一股怨气和愤恨。 终于这种情绪越来越高涨，在达到顶峰时，燕辰泽使坏将其点燃。——他命士兵在临淄城下生火做饭，故意把动静弄的很大，让城内的赤狼人都知道。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这种极具侮辱性的行为彻底点燃了赤狼人的导火 索，火苗越烧越旺，形成燎原之势。城内的赤狼人不经赤冰凌同意打开城门提着大刀向燕辰泽的军队杀来。 燕辰泽笑眯眯的注视着一群虎狼袭来，骑在战马上打了个手势命令部队摆阵迎敌。 赤狼人本就勇猛，在情绪的加持下尽管饿着肚子，战斗力却非但不减反增。不过没有阵法和指挥他们也就是一群空有匹夫之勇的人而已，燕辰泽的军队整齐有序，在少帅燕辰泽的指挥下从容迎敌，逼退了暴怒的赤狼人的一波波进攻。燕辰泽观察着战局果断发信号弹通知其他三面的部队同时攻城，他有预感，这将是最后的决战！ 燕辰泽正聚精会神的眼观八方耳听六路，身侧一阵风动，有一人策马行至他身边。 燕辰泽心脏骤然一停，猛地回头，却和一双清丽明亮的眸子在半空中对上，燕辰泽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脱口而出，“阿宁！” 夜宁一袭白色战袍随风而动，她梳了个高马尾，手持佩剑骑在一匹白马上，她本就容貌姣好，此刻这一副装扮更是英气十足耀眼逼人。 与以往不同，今日的夜宁虽着战衣却并未配甲，她与其说是来沙场征战不如说是来打猎的。 燕辰泽发现夜宁并未着甲，神色微微一变，“你的轻甲呢，为什么不穿上？” 夜宁神色微微变换，却并没有回答燕辰泽，她只是将目光投向城楼上那一个熟悉的身影，而城楼上那人此时也在深深凝视着她。 在燕辰泽准备开口命人将夜宁带回后方时，夜宁突然将双脚从马镫上抽出，单足轻点飞身掠到战场，燕辰泽大惊竟下意识跟随她提剑奔入战场，而城楼上赤冰凌眉头一皱，身影匆匆掠下城楼，赤冰凌身后的东子昂不明所以只得带着近卫紧跟赤冰凌。 战场上混乱不堪，燕辰泽被暴怒的赤狼人当成首要目标围攻，他应接不暇，无空去看夜宁。而那边城门被再次打开，赤冰凌也冲入了战场，东子昂带领所有人跟在赤冰凌身后加入战斗。 赤冰凌推开赤狼人，砍了几个炽烻士兵冲到了夜宁身边，一把将她拉走，一边往人少的地方退，一边带着愠怒的问她，“你干什么！” “我不想看到你死，赤冰凌，看在我的面子上，收起你的高傲，低个头吧！”夜宁被他拉着微微喘息着，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战场的纷杂传到赤冰凌耳朵里。 赤冰凌微微苦笑，刚要说什么，就见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直向夜宁的身体袭来。 他抓着夜宁的胳膊带着她往身侧一倒堪堪躲过了那支箭，赤冰凌顺着箭的方向望去，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东子昂一手持弓，另一手仍保持放箭的姿态，目光深邃，眼角饱含杀意。 趁赤冰凌愣神之际，燕辰泽奋力杀出重围，让石霄、石薄替自己挡着，也冲到夜宁身边一把将她拉起往自己怀里一揽，此时东子昂第二箭已至。 燕辰泽来不及挥剑打断东子昂射来的箭，只能以自己的身躯护住夜宁，替她受了那一箭。 显然东子昂发弓时用了很大的力气，那一箭力道极大，穿透了燕辰泽的胸膛…… 燕辰泽一咬牙拔出了那支箭，鲜血顿时喷涌如注。他的眼里不见怒意反而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反手不带丝毫犹豫就将箭抛出，笔直的射中东子昂的心脏。东子昂应声倒地当场毙命。 “多谢了。”燕辰泽在心中喃喃。 夜宁被这完全超乎自己预期的发展给惊呆了，看着燕辰泽胸口渐渐发散的大洞，夜宁像顿时失去了智商般只是手足无措的去捂，似乎这样就能让燕辰泽胸口的血洞不再流血。燕辰泽心满意足的看着夜宁，仿佛不知疼痛，眼里盛满了幸福的笑意。 时凤麟和夜允一直在不远处盯着这边的情况，见事情发展没有按预期进行，忙从暗处赶过来保护着夜宁和燕辰泽退到人少的场外。另一边石霄和石薄也杀过来赶到燕辰泽边上，二人还没开口就被燕辰泽赶走，“今日一役，必须破城！” 军令如山，二人扔下燕辰泽去指挥军队进攻，而这边夜宁也不管劝说赤冰凌之事慌乱的命夜允和时凤麟把凤翎军叫过来护送燕辰泽先离开战场回军营包扎。?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切结束，情敌会面 燕辰泽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军医为他包扎好了伤口，轻叹一声向燕辰泽行了一礼，“少帅，幸亏上天庇佑，若那箭再偏一寸恐怕您性命难保。” 燕辰泽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他挥挥手示意军医离开。 随之军医退下，帐内只有夜宁和燕辰泽两人，两人皆沉默不语，一时间空气静的只能听见二人绵长的呼吸。 许久，燕辰泽微微睁眼，目光幽静淡漠，“阿宁，你是想用自己求得赤冰凌一命吗？” 燕辰泽方才想明白了夜宁的反常举动，他认为夜宁和赤冰凌交情颇深，定不忍见赤冰凌兵败身亡，所以想让赤冰凌挟持她进而迫使燕辰泽不得不放赤冰凌一马，以此挽救赤冰凌性命。 夜宁皱了皱眉，黝黑的眼珠动了动，观察着燕辰泽的表情，她轻启樱唇，“是，也不是。” 燕辰泽侧目望向她，做聆听状。 “我想试试劝说赤冰凌放弃抵抗，可我与他相识多年，知他不会投降，所以……” “所以我想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只有这样他兴许才能松口答应。” 燕辰泽深吸一口气，明白方才夜允和时凤麟为什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在夜宁本来的计划中，她想用自残换赤冰凌回心转意，就算为了她也放下自己高傲的心。 可半途杀出来一个东子昂，若非自己和赤冰凌分别两次护住夜宁，夜宁可能真的有生命危险…… “可你知不知道战场局势不可控，你这么做……” 夜宁打断了他，语气提高，“没有时间给我了。” “我真的不愿他……死……” 听到这话，燕辰泽的心莫名一滞，眼里的光黯淡落寞，夜宁知道这话会伤到燕辰泽，但她不打算说好话哄他，她想她必须把话说明白，没必要回避三人之间的关系。 “我欠他良多，他的命我会尽全力保，否则我心难安。” “但是辰泽，从成婚的那天开始，我只爱着你一个人，对赤冰凌……只是少时交情，其余更多的是弥补……” 夜宁坐在床榻边，不敢看燕辰泽的目光，燕辰泽起先感觉有火在心中燃烧，但当夜宁说到最后时，他心里的火又忽的熄灭了。 是啊，谁让他在她的生命里晚到了六年…… 燕辰泽突然伸出胳膊将夜宁拉到自己怀里，这个动作来的突然，夜宁浑身一个激灵，紧接着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她的额间…… * 燕辰泽和夜宁离开后，攻城由明楚全权指挥，石霄、石薄当先锋上阵杀敌，战斗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不休不眠，炽烻军终于将临淄的城门撬开了一个缝，随着这个缝被打开，炽烻军见胜利在望，斗志越发昂扬，而城内的赤狼人见大势已去，也不过多挣扎，在炽烻军一波波的猛攻下四面城门一齐被攻破。 石霄和石薄带领炽烻子弟一冲进临淄城，第一件事就是奔向赤狼皇宫搜寻在混战中突然消失的赤冰凌，他们刚闯进午门便与一支赤狼部队相遇。 看那支部队的衣着是赤狼王庭军，他们脸上干干净净，军服整洁，一看便是一直留在皇宫里未曾出去参与战斗。 石霄和石薄是燕辰泽带出来的兵，即使现在已经可以宣告终结，可不到最后一刻，二人身上绷紧的弦便未松一分一毫。 石霄警惕的盯着对方没有即刻出手，他在盘算这支军队是否是赤冰凌留下的杀手锏，用来在最后关头保命的，那他们可得小心应对不能中了赤冰凌的计。 石霄在这里把一切计划得当，那边敌方军队突然从中分开了一线，石霄和炽烻子弟暗自握紧手中的剑死死盯着对方，却见赤冰凌被五花大绑向前推，身后有两双手压着他，走在后面的是赤冰凌的左膀右臂赤友泷，石霄曾在战场上见过他。 石霄一脸狐疑，不明白对面这是刚刚发生了什么。正好此时明楚从后面赶来，石霄命士兵给明楚开道，明楚从马上下来立于前方静静看着对面。 赤冰凌的脸黑沉黑沉，目光满是阴鸷和不忿，赤友泷面无表情在近卫的保护下大步向明楚走来，在离明楚十米的地方赤友泷停下脚步单膝跪地向明楚等人行了一礼。 跟在赤友泷身后的紫芒恭敬的呈上一个黄卷，明楚挥手招来曜城，曜城上前一步先将黄卷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方转呈明楚。 明楚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赤友泷，摊开黄卷。——是赤狼的投降书。 赤友泷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声音沙哑低沉，“赤狼愿归降炽烻帝国，做帝国忠实的臣下，唯愿帝国宽大包容，给我赤狼子民一席容身之地，不要因赤狼罪人赤冰凌的过错牵连所有无辜百姓。” 赤友泷的身后，赤狼人齐齐跪下低着头不吭声。 石霄眼睛里有一道戾气一闪而过，他走到明楚身边附耳低语，“大人，赤狼人诡计多端，不可轻信。” 明楚面对赤狼人的降意不置可否，显然心里也是认同石霄的意见，他吩咐楚将，“将消息传回帝都，问陛下的意思。” 楚将领命后先行离开，明楚打量着赤友泷，对石霄道，“清理临淄，将所有赤狼军人看押在一处，等破军与我商议后再做决定，不过切记不要屠杀百姓。” “是，大人。”石霄挥手招来士兵办事。 * 燕辰泽休息了两日，第三日便下榻换上轻甲去临淄城内检视。 “赤冰凌和赤狼臣子都被暂时关押在他们赤狼自己的天牢，那个率领部分军队投降的赤友泷……由于他是赤狼皇室，我拿不定主意，去信问了燕枫。”明楚给燕辰泽简要介绍情况，燕辰泽听着问明楚，“大哥有回信吗？” “燕枫的信使昨日到了，燕枫在信上说要我们把赤友泷押解回京和大晟的徐氏父子一般处理。”明楚道。 燕辰泽点点头，“我们去天牢吧。” 燕辰泽和明楚来到天牢，明楚领着燕辰泽去了赤冰凌的牢房。 关押赤冰凌的牢房被简单收拾过，比一般犯人住的地方环境要好一些，因为赤冰凌身份特殊，所以他的牢房外安排了许多人值守。 “参见少帅，参见明大人。”士兵的行礼声惊动了端坐在墙角闭目养神的赤冰凌，赤冰凌慢慢睁开眼，侧过目光，刚好与燕辰泽的目光在半空相会。 战场上是为各自国家而战的敌人，私下里是追求同一个女人的情敌，他们的会面在空气中燃起一股烟火味。明楚看了二人一眼，很有眼力的悄然退下，并挥手驱退值守的士兵，牢房周围瞬间只余二人，这二人一直在打量对方，迟迟没有人先开口。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统天下，帝国新生 “是我败了，我没什么好说的。”赤冰凌突然开了口，同时收回目光不再去看燕辰泽，只是直直平视前方。他的声音低哑疲惫，不过两日的功夫，身上再无往日王者光彩，头发披散，脸上无光，眼睛无神，似乎战争的结束磨平了他全部的锋芒。 “那么你想再见宁宁一面吗？”似乎是犹豫了许久，燕辰泽最终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开了这个口。 赤冰凌眼神一变，倏地转头看了一眼燕辰泽，本来明亮了一瞬的眼睛又在下一瞬湮灭了眼中燃起的光芒。 “去见一面吧，我觉得她是想见你最后一面的。”燕辰泽见赤冰凌迟迟不答复，索性替他作答，“我不会杀你，不过这片大陆也容不下你，在走之前，把想说的都对她说了吧。” 赤冰凌依然没有吭声，不过看他的表情像是默认了。 “来人！”燕辰泽唤来一个士兵，“让人给他梳洗干净，换身衣服，弄完后带去大营。” “是，少帅。”士兵依言退下去办事。 燕辰泽回了军营等着，不过片刻功夫士兵已将洗干净的赤冰凌带到了军营，燕辰泽一言不发在前面走着，赤冰凌低着头在后面跟着，燕辰泽将赤冰凌领到军营后一处偏僻的空地，那里，一个身着常服的女子背对着他们，似等候多时。 燕辰泽上前在女子耳边说了几句，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赤冰凌一眼，转身离开，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夜宁转过身静静注视着面前已经落败失去一切的友人，赤冰凌此刻看起来和一个平常人并无半点不同，他的眼眸里没有雄心，只余一汪秋水平静无波，眉宇间也无往日的半分戾气，温顺的如同一只小狗般。 夜宁移过目光，觉得心里有点堵，赤冰凌望着她张了张嘴，却半天吭不出一个字。 “我会帮你照看好你的族人，虽然离开这片大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最终还是夜宁先开了口，语气平静却暗含波澜。 赤冰凌沉默着，最后缓缓行了一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多谢。” 这是这么多年赤冰凌第一次对夜宁说谢谢，也是第一次用这么疏离的口吻对夜宁说话。 夜宁心下莫名一紧，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 “不过我这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输了国，输了这片土地，我的人生……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说完赤冰凌不等夜宁反应突然拔出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刀割喉自尽。 在夜宁惊惧的目光中，赤冰凌最后微弱的笑了笑，努力挤出几个字，“这是我的抉择。” 话毕，一代枭雄轰然落幕。 燕辰泽一直在不远处偷听着这边的对话，当听到夜宁“扑通”的跪地声，他闭上了眼，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那把刀是刚刚在军营前燕辰泽递给赤冰凌的，他嘴上说着这是赤冰凌的东西现在可以还给他，其实心里想的就是现在这个结果。 出于国家考虑，他决不能允许这么大的一个隐患流落在外，随时可能给帝国带来潜在危机。出于个人私情……赤冰凌活在这世上一日，夜宁就会想到他，燕辰泽，也绝不能允许。 燕辰泽在原地平复着剧烈起伏的情绪，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出现在那片空地，轻轻抱起满脸泪水的夜宁，唤来士兵收拾赤冰凌的尸体，以王者之礼葬于赤狼王陵。 赤友泷听到赤冰凌身死的消息后，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日不饮不食。 他把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脸深深埋入手掌，没有哭，只是静默着，心里五味杂陈。 赤冰凌早料到会有今日结果，所以在城破时把自己放了出来，将赤狼托付给自己，让自己代替他守护好子民。 他其实看得开，只是放不下。因为他是天生的王者，只可惜天命在燕枫不在他，而对于一个王者来说，死是最好的结局，他是断不可能投降的。 赤冰凌一生把自我看的比国家民族重，可最后一刻，他还是记得自己的子民。他，最终无愧于赤狼的王这一位置。 看守赤友泷的士兵将赤友泷一日不食之事报告给了燕辰泽，燕辰泽并不意外。他去了一趟赤冰凌的墓前，给他上了炷香，承诺般的在他墓前留下一句话，“赤友泷和你的族人，我会留他们一命。” 处理完在临淄的事后，燕辰泽去信给林啸峰，让他帮忙留在赤狼清理顽固分子，自己和明楚先行返回帝都复命。 大军凯旋，宣布炽烻帝国一统天下，所有人欢呼雀跃，留在帝都的军团高呼着迎接返回的同僚。出乎燕辰泽意料，迎接他的是师父徐路而不是大哥燕枫。大哥没有亲自迎接自己，莫非大哥不在帝都？ 燕辰泽安顿好军队，随着徐路进了皇宫，等到了皇宫徐路才向他解释，“赤狼攻灭的消息一传来，陛下一刻也坐不住直接飞奔回了天穹，留下我迎接你们，暂管国内事务。” “大哥这么着急，莫非是慕羽哥醒了？”燕辰泽问。 徐路点头，“慕羽公子一周前就醒了，天穹那边来信，陛下当时就想赶过去，但是他是一国之君，你们又在外面作战，他必须留在帝都主持大局，所以强耐着留在皇宫。这几天他如坐针毡，吃不好睡不香，直到你传信报喜，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快马加鞭往那边去了。” 燕辰泽失笑，“看来大哥是把慕羽哥放在心尖上了，他这个样子，唉……” 徐路摸了摸徒弟的小脑袋，将话题岔开，“攻灭赤狼可是大功一件，你在军队和民间威望剧增。我徐路的徒弟如今名扬天下，在这大陆无人不知破军少帅的名号，为师有你这个徒弟很是荣耀。” “若是没有师父教导，断没有今日之燕辰泽。”燕辰泽向徐路一拜，眼里满是恭敬谦虚。 徐路和燕辰泽说说笑笑，晚上师徒二人小酌叙旧，尽兴而归…… 至此天下终定，炽烻帝国完成一统，重现当年辉煌，红色的火焰旗帜飘扬在大陆各处，旗帜下的百姓终于迎来了太平生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枫羽天穹相见，辰泽入主东宫 燕枫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天穹山，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快马加鞭一路未停，整个人仿佛麻木般不知疲倦，到了天穹山脚下，他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到了天穹派门前。 他几乎是摔下马的，还没站稳就不顾形象的往里跑，上官亮在门口等着燕枫，一见到燕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燕枫就喘着粗气把他往里拉，“快带我去找阿羽。” 上官亮在燕枫的催促下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带着燕枫快步去了慕羽处。 慕羽没有在屋里躺着，他此时正在自己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晒太阳，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粗壮的喘气声，他整个人的神经一绷，霎时转身。 燕枫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像傻子一样呆呆望着彼此。一旁的上官亮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很识趣地提步离开。 慕羽被上官亮那一声轻咳唤回了神智，他薄唇一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听说东边战事还没结束，陛下不在帝都怎么来天穹了。” “已经结束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到民间。”燕枫提步徐徐向慕羽走来，刚才那片刻的愣神，他的气息已经平稳，只不过此刻整个人脸还是通红。“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下床乱动。” “都躺了这么久，若再不动动，只怕腿脚都要麻了。”慕羽微笑着用目光示意燕枫到他身边坐，与他说着闲话，“刚醒的时候感觉下肢都没有知觉，我以为自己躺得太久，要失去行走能力了。” “你是因为朕受伤，若真无法行走，朕负责到底。”燕枫眼角眉梢都是笑，他虽端着帝王架子说出这番话，可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风流不羁的少年。 “哦？陛下要怎么负责？”慕羽故意挑逗燕枫。 “这些年你一直陪着朕征伐天下，如今天下初定，万物复苏，朕有时间可以去补偿那些年欠你的岁月，你想做什么，朕都可以陪你。” “我向往山川草木，游历世间各地，陛下可愿陪我走遍一切生灵可以踏足之地？” “这个嘛……”燕枫装作为难。 慕羽笑了，恢复正常语气，“好了好了，你可是帝国的皇，有万千黎民需要你，怎么能放下国家大事任性于山水间。既然你这一生注定要在高墙中度过，那我便陪你看岁月流逝。” 燕枫听着慕羽的话有些出神，许久他极轻极轻吐出一句话，“其实……我也可以舍弃……” “什么？”慕羽没听清，皱起眉询问燕枫。 燕枫却挑挑眉不再重复，只是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既能下地行走，不如跟我回帝都养伤，我想你时时刻刻在我目光所及之处，可是现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不得不回帝都料理清楚。” “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慕羽弹了一下燕枫的额头，燕枫吃痛面露气愤。慕羽看着燕枫生气的样子只觉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防燕枫突然凑近他轻轻咬了他一口。 这一瞬间空气都是静止的，慕羽一动不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燕枫做了什么。 “这就是戏弄朕的下场。”燕枫眼角微挑，帝王气度的衬托下一瞬间竟有种风华绝代的妖媚。 慕羽好半天不吭声，脸上也晕染上了两抹红晕。 * 燕枫回到帝都后下旨重赏此次讨伐赤狼有功的一系列功臣。上至领兵统帅燕辰泽下至小兵一应有赏，不过他对燕辰泽的赏赐很特殊，以至于指令一下朝野皆惊。 燕枫下旨封燕辰泽为帝国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入主东宫。 林啸峰奉命在赤狼清除赤狼余孽，事情刚彻底告终，听到这个消息，他留下史璋、甘隆统领军队，自己骑快马赶回帝都要求面见燕枫。 燕枫同意了，而林啸峰一见到燕枫立马搬出历朝历代皇位传承的规矩指出皇位的继承人应该是皇帝的子嗣，再不济也得是皇姓宗亲，从无让外姓功臣继承皇位的先例。 林啸峰说燕枫即使现在没有子嗣以后也会有，皇位应该传承给自己的儿子而不是燕辰泽。 林啸峰委婉的劝燕枫，他知燕枫对这个族弟一向很好，二人关系亲密，燕辰泽屡立大功什么赏赐都不为过，只皇位不行。总而言之，林啸峰不同意把皇位继承人许给燕辰泽。 燕枫只说了一句话，“这天下有一半都是燕辰泽打下的，朕立他为继承人他受得起。” 为了照顾如林啸峰这样的炽烻系臣子情绪，燕枫下旨赐燕辰泽皇姓炽烻，并力排众议坚持立了燕辰泽为继承人，未免夜长梦多燕枫择吉日把仪式走了，于是燕辰泽搬入了东宫，林啸峰等人只能默认。 燕辰泽似乎明白燕枫这么做的意思，并没有去找燕枫推辞。燕辰泽处理完军务上的事开始帮燕枫清点搁置没有办的事，譬如将原新都的四方馆搬到现在的帝都，在帝都成立帝都军校选拔军事人才，一些有功之臣的封赏，一些要解决的财政事务，要修葺的城墙等等，燕辰泽都办的妥妥当当。 对于赤狼归顺的那批人，燕枫和燕辰泽兄弟俩商议后也做了妥善安排，燕枫下旨封赤友泷为安疆侯管理赤狼族事务，其余原赤狼国民的少数民族被燕枫迁至北方，为防赫兰人因为昔日仇恨报复他们，燕枫还设置军队和北方都护府管理那边秩序。 似乎所有事都处理完了，燕枫松了口气，盘算着扶持一些燕辰泽手下的人在重要部门任职，为燕辰泽在朝中培养足够强大的势力，使将来燕辰泽继位地位能更稳固，这时燕辰泽却来告诉燕枫他想起还有一件事得燕枫亲自处理，这件事还有些麻烦。 那就是一直被燕枫忽视搁置在皇家别院的原大晟公主徐婉清，徐婉清是原大晟国君徐临献给燕枫的，燕枫自然不会收下徐婉清，可若将徐婉清送回给徐临，徐婉清势必会收到外界非议，试想一个被皇帝退回的女人以后还有哪家公子会娶她。 燕辰泽的建议是让燕枫将徐婉清赐婚给一位功臣，这样既不会伤害到徐婉清，又不让燕枫为难。 燕枫采纳了燕辰泽的建议，他办了一场宴席叫来了所有开国功臣，明面上是犒赏表彰的宴会，实则燕枫想借此机会把徐婉清赐婚出去。 宴会上燕枫兜着圈子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然后让徐婉清在宴席之上献了一舞。燕枫观察到明楚看徐婉清的眼神很奇怪，在徐婉清出场的一瞬明楚的目光剧烈的变换，似不可置信，似痛苦，似挣扎，似爱恋……于是燕枫私下询问明楚的意思，明楚点头答应了燕枫的赐婚。 最终徐婉清嫁给了南王明楚，成为了南王妃。 当时燕枫没觉得徐婉清有何不同，事后多年燕枫回忆起徐婉清眉眼之间很像秦樱…… 这回燕枫是彻底处理完一切需要他处理的事务，可以着手准备抽身之事……? 第一百六十章 传位燕辰泽，枫羽浪迹天涯 燕枫本来打算即刻就走，可一转头想到慕羽的伤还未完全好，于是将离开的事情暂时延后。 这一延后就是半年之后。 这半年燕枫名义上是皇帝，实际上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给皇储燕辰泽处理，燕辰泽虽然是个好将军，却不是个善于处理政务的准皇帝。幸好他妻子的哥哥，原来南冥的皇帝夜宣从小就被培养处理政务，有夜宣的辅助，燕辰泽本人又聪慧过人，半年的历练后燕辰泽处理起政务来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以林啸峰为首的原炽烻臣子对于燕辰泽一直心存芥蒂，屡屡在朝堂上对燕辰泽发难，都因为燕枫对燕辰泽的偏爱而落于下风。有一次事情闹过火了燕枫下旨降林啸峰王位为侯，燕辰泽担心燕枫为自己寒了林啸峰他们的心去劝过燕枫，可燕枫莞尔一笑不给燕辰泽答复。 半年之后的今日，燕辰泽照旧在东宫忙碌政务，燕枫身边的太监突然前来传召让燕辰泽前去太极宫说燕枫在等他。 燕辰泽失神了片刻，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半年了……记得前日去看慕羽哥时都能在院里练剑了，难道大哥这回真的要…… 一切的疑惑在见到燕枫的刹那得到了证实。燕枫含笑望着燕辰泽向自己走来，只看燕枫的表情，燕辰泽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你们都退下吧。”燕枫挥退下人，挥手让燕辰泽过来。 他摸了摸燕辰泽俊朗的脸，昔日的少年如今即将加冠，往昔残留在脸上的半分稚气如今一分不剩，如今的他带上军人特有的凛然自威和不动如山的成熟气质，竟比燕枫他们这些做哥哥的还像个大人。 “再过两日便是你的加冠大典，我会亲自为你主持，为你加冠。”燕枫在无旁人时与燕辰泽说话从不用朕，燕辰泽莫名红了眼眶，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般沙哑，“大哥是准备加冠礼后就走吗？” “嗯。”燕枫微微颔首，“今日叫你来，其实是想嘱咐你几句。” “虽然你大哥我也不是当了很久帝王，也没接受过帝王培训，但做皇帝的经验和心得总是比你丰富的。”燕枫边说着边拉着燕辰泽坐到榻上。 榻上放置一方小桌，两人分坐于小桌两侧，桌上摆着一碟小菜，两壶佳酿。 燕枫扯开佳酿的塞子，举起佳酿与燕辰泽对酌一杯，语气随意还带着些打趣，“你哥我从不喝真酒，今日算是为你破例。” 两人半壶酒下肚，燕枫继续说着正题，“辰泽，你是一个杀伐果断战无不胜的将军，在战场上可以为了胜利杀人不眨眼，可是当了帝王不仅要有杀伐果断的气度，更重要的是你要怀有一颗仁慈之心。杀人之前，还是要多想想，毕竟俗话说因果轮回，杀业太重终归留下诸多隐患。” “是，大哥。”燕辰泽很郑重地拱手，带有些许起誓意味，“辰泽以后会克制自己，少造杀业。” “还有林啸峰，你还记得你曾劝我不要因为你寒了他们的心。” “我记得。”燕辰泽点头。 “其实我那时的举动，是为你将来登基，林啸峰他们能对你不那么有成见做的准备。”燕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燕辰泽，一杯凉酒下了肚，几分醉意袭了上来。 燕辰泽是聪明人，被燕枫一点就醒悟过来。燕枫是想让自己继位后将林啸峰等人重新提拔上来，希望林啸峰因为燕辰泽的大度放下芥蒂。 燕辰泽没想到燕枫为自己考虑了那么多，心里阵阵发酸。不过他没再流泪，只是默默又饮了口酒。 “你和夜宁之间怎么样了？”交代完国事，燕枫将话题转到燕辰泽的私人情感。 “我……”燕辰泽支支吾吾，想起自己这半年借政务繁忙很少去夜宁那里，眼眸一沉，“阿宁是很聪明的，赤冰凌的事情，她一想就会知道我在里面插了一角，我不敢去见她，我怕……我不知道……” 燕枫锤了燕辰泽一下，“真是个傻小子。” 燕辰泽不明所以的看向燕枫。 “我的表妹我还是了解的。”燕枫觉得酒意上来有些晕乎乎的，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是知道不假，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会一直放不下。再说你们之间是夫妻，个中情感她拿捏得准，既然当初是赤冰凌自己的选择，有你递过来那把剑和没有都不影响，夜宁有自己的判断，从她尊重赤冰凌选择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怨恨过你。” “所以啊我的傻弟弟，登基之后好好弥补吧，知道吗？”燕枫又弹了他的额头一下。 燕辰泽被燕枫一席话说的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瞬间咧嘴一笑豁然开朗连连应是。燕枫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心中感叹，“这方面真是一点没跟我学。” 两人闲话着，想到哪里说哪里，扯东扯西了许久，从天亮说到天黑，终于把满肚子的话都吐了个干净，似乎是疲倦了，两人靠在榻上迷迷糊糊的休息。 快要睡着之际，燕枫突然清醒了，他的声音混合着酒气低沉富有磁性，“辰泽，走之前，一起去给你爹和我爹上炷香吧。” 燕辰泽一下子也清醒了，他沉默半响，点了点头。 两日后，燕枫亲自为燕辰泽举行了盛大的加冠典礼，当燕枫亲自为燕辰泽带上象征着权力的白玉冠时，燕辰泽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换，从鼻腔中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当日晚燕枫立下传位诏书，唤来燕辰泽、明楚、徐路，让明楚和徐路作证。他与明楚和徐路握手告别后，目送二人先行离开，殿内只余燕辰泽和燕枫兄弟俩。 燕枫拥抱了燕辰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目光满是做兄长的慈爱却有着平日从未有过的严肃，“辰泽，一切就交给你了。” 燕辰泽郑重的点点头，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起身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大哥，你为何不亲自向朝臣宣告，而是要这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燕枫笑了，“傻弟弟，我要是兴师动众，恐怕有些人要拦着不让我走。” “不过放心吧，我又不是玩消失，等你的地位稳固了，我就可以随时回来找你们玩，你登基后阿翼在北，阿楚在南，你们在帝都，我去到哪里都有人招待，想想和当帝王没什么区别，反而更加自由自在。” “那……祝大哥和慕羽哥平安顺遂，一生喜乐。”燕辰泽拱手揖礼，起身时露出一个腼腆纯真的微笑。 燕枫的身影渐行渐远，燕辰泽目送着燕枫离开，暗暗握紧手中那枚燕枫刚刚交给他的象征着帝王权力的黑鹰神戒，目光由阳光纯澈变为冷漠威严…… 正文完 番外篇——皇权1 天统二十六年，寒冬。 紫薇星现于东方，光芒大盛，时炽烻皇朝第二任皇帝，天统帝炽烻辰泽正在占星台上眺望远方泛着妖艳紫气的天空，看不出表情，只是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去年，承天皇后夜宁于凤栖宫病逝，往后的许多个夜晚，炽烻辰泽都喜欢独自一人登上占星台，往往一望便是一整晚。 天统帝炽烻辰泽有九个子女：长子燕宁决、三女燕宁清、四子燕宁稽、七女燕宁晚为承天皇后夜宁所生。次子燕墨、八子燕允为丫鬟所生，五子燕灭，六子燕嗣，九子燕凌为嫔妃所生。 炽烻辰泽本名燕辰泽，故炽烻皇朝所有子嗣都同时冠两姓，姓燕也姓炽烻，平时大多以燕姓称。 按理说，天统帝早就该立嫡长子燕宁决为太子，可不论承天皇后在世与否，每每提到立太子一事，燕辰泽都找理由转移话题和回避。 “陛下，淮南王到了。”一个内侍模样的人上前来通报。 燕辰泽做了个手势，内侍会意，下去传话，片刻后，淮南王燕墨走上占星台，恭敬的向燕辰泽行了个礼，“儿臣拜见父皇。” 燕辰泽没有回头，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免礼，燕墨于是站直身，侍立在后，等着燕辰泽开口。 “你想做太子吗？”燕辰泽突然毫无征兆的抛出这么句话，燕墨倏地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才回过神。他知道燕辰泽不苟言笑，尤其这种严肃的事，他绝不会开玩笑。燕墨沉默着，似是思考了很久，才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想。” 燕辰泽笑了，回了他个“好”字，便让燕墨退下了。 燕墨回府后，将占星台上的事告诉了自己的心腹幕僚，心腹对燕墨道，“殿下既已想好，那我们要做准备了。想来端王、康王那边，今晚就会得到消息。” 燕墨的心腹所料不错。占星台上的事很快便传至各王府，众皇子都很吃惊，尤其是康王燕宁稽，他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跑去大哥端王燕宁决处，彼时燕宁决正在清心殿。 他刚刚已经知道了占星台上的事，却并无波动，只是静静站在清心殿正中，视线涣散。正对前方的是一副他年少时弯弓搭箭、纵横沙场、雄姿英发的画像，画像正前方的案几上，放着燕宁决常用的弓。 那把弓，是燕辰泽，他的父亲，亲手为他做的，在他冠礼那天送给他。弓的一角，刻着一个小小的决字。 他对父亲的印象要比母亲深，可能因为母亲生下孩子就跑路，不喜欢在宫里拘着，多数时间都和舅舅夜宣在四处游玩，而燕宁决和弟弟妹妹生下来就被扔给擦屁股的父亲燕辰泽。自六岁，燕宁决作为准皇储被父亲带到马场开始学习骑马射箭。 他十岁时知道父亲当年的事迹，对“破军”这个名字产生刻骨的崇拜，他发誓要成为像父亲一样，令天下人敬畏，不敢直视的雄伟君主，和沙场悍将。 影响最深的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十二岁被扔到边疆从普通士兵做起，没有皇子身份，靠着自己一步步爬到将军的位置，再到领军将军。父亲从不担心他是死是活，从把他扔到沙场的那一刻，他就将一句话铭记在心“非死即生”。 直到十八岁回到帝都，跟随他的将士们才得知他的身份，都惊讶万分。 第二件事，要比第一件对燕宁决的影响更大。 那是他回到帝都，受封端王后，在无意中，爱上了一个女孩。可那个女孩身份低微，只是个官员家的小姐，无封诰，家里官也不大，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不喜欢他。 她爱的是一个穷酸书生，虽然家里反对，可她还是执意要跟他在一起。燕宁决很渴望得到她，对她的态度和她对那个穷书生的一腔真挚坚定的爱感到愤怒。燕宁决正筹划使些手段弄死那个书生，用强硬手段搞来那个女孩，却突然被燕辰泽叫到宫里去。 燕辰泽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燕宁决心中七上八下。他知道帝王之道第一项就是帝王无情，如果父亲知道他动了情，会不会…… 不料燕辰泽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他问燕宁决，“你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吗？” “是。”燕宁决答道，“他是儿臣第一个动心的女孩，儿臣不论什么手段，一定要得到她。儿臣知道帝王之术，不该动情，但……” “她身份低微，如果你要娶妻，按皇室规矩，必须是公主郡主或者显赫世家大臣的女儿。你想娶她，群臣不会同意。” “是……”燕宁决不知该说什么应答，目光中有一丝迷茫。 “但如果你的实力足够，你的势力够广，你说什么，群臣都不敢反对。”燕辰泽的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就像父皇。”燕宁决已经明白了燕辰泽的意思。 燕辰泽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正准备离去，燕宁决突然道，“父皇，如果儿臣利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杀了那女子爱的书生，强要了她，是不是有违道德？” “呵呵。”燕辰泽冷笑一声，“你错了宁决。这个世界讲道义的都不可能成为王者，王者做事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儿臣……明白。”燕宁决听完父亲的话若有所思，他咬了咬唇，目光几经变换。 燕辰泽仿佛来了兴致，决定和儿子多聊一些。“其实当初我的身份实力都不如赤冰凌，智商嘛……勉强打成平手。” 燕宁决翻阅过史书典籍，知道燕辰泽口中的赤冰凌是赤狼国的太子，他爹的情敌和战场中的敌人。 “不过后来逆风翻盘，还是抱得了美人归……”燕辰泽说到这儿，神色间陡然一变，眼角眉梢带了一丝胜利者的骄傲。 “不过父皇你……为什么喜欢母后啊？”燕宁决好奇的插嘴道。 “你母后是九州公认的第一美女，而且她就如骄阳下的红棘花一样耀眼夺目，带着某种诱惑，摄人心魄……” 燕辰泽欲言又止，看了燕宁决一眼，扔下了一句话，“什么时候你能控制这个国家，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者，做到让所有人闭嘴，你才能娶她。否则，你就是在害她。” 燕宁决跪安，默默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番外篇——皇权2 “大哥，大哥！”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燕宁决的思绪。“康王殿下，康王殿下，您不能进去，您……” “嘭”的一声，清心殿的门被推开了。燕宁决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他那莽撞的弟弟。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发呆。”燕宁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上前几步在燕宁决耳边喋喋不休。 “闭嘴。”燕宁决横了他一眼，“这里是清心室，你给我安静一点！” 燕宁稽被哥哥一吼吓得老老实实闭了嘴，燕宁决冷冷唤来一个心腹，“狼焰，去一趟荆南王府，让宁清过来一趟。” 燕宁清，燕宁稽双胞胎姐姐，受封永安公主，后嫁给了南王明楚的嫡长子明炫羽，也就是荆南王。 明炫羽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帝都讲武堂出科，实战操作率军攻打西蛮大获全胜，被燕辰泽特例封为荆南王，还将女儿嫁给他。明炫羽与燕宁决交情不错，与燕宁清也是一直恩爱。 一刻钟后，离得不远的燕宁清从荆南王府赶到端王府，一进清心殿就看见站在那里负手养神的燕宁决，和不远处急躁的来回踱步的燕宁稽。 “姐。”燕宁稽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燕宁清，喊了一嗓子。 燕宁决回头，燕宁清缓缓走过来，向燕宁决见了个礼，“大哥。” “宁清，你也得到消息了吧。” “嗯。”燕宁清点点头。 “炫羽呢？他知道了吗？” “他一大早去了军营，不过他应该是知道的。”燕宁清答道。 “嗯，你一会儿回去告诉他，最近小心一点。若是父皇真打算立燕墨为太子……那燕墨应该会急不可耐的出手，第一个要把控的就是军队。”燕宁决在此之前已经驱散了不相干人群，又派了心腹侍卫把守附近，确保谈话不会被人偷听。 “母后去世不过一年，父皇就立一个丫鬟生的庶子为太子。”燕宁稽愤而大骂，“最下贱的人，他燕墨也配！” “燕宁稽！……”燕宁决狠狠剜了弟弟一眼，可燕宁稽根本不管，自顾自接着说道，“大哥为嫡为长，文武双全，我实在想不明白父皇为何立燕墨为太子。是谁都勉强吧……可燕墨！” “父皇到底怎么想的，母后不是他一生挚爱吗，他怎么？……”燕宁稽嘟囔着，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了嘴。 “父皇并未下旨册封燕墨，你怎知他就一定会封燕墨为太子？”燕宁清打断燕宁稽，谁料燕宁稽却反驳她道，“父皇说话从不开玩笑。他既然在占星台上说要册立燕墨，那此事必然是真的。” 燕宁决和燕宁清都沉默了，燕宁稽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似有点不耐烦，一拂袖嘟嘟囔囔道，“哼，你们都不理我，等燕墨真成了太子，我看你们还坐不坐的住。你们不筹谋不动手，燕墨可未必。” 燕宁稽走后，燕宁决看着妹妹，突然慎重的开口，“父皇如果要隐瞒什么，我们绝无可能知道。要册立燕墨为太子……这个消息，是父皇故意放出来，想让我们知道的。” “阿清，你说父皇想做什么？” 燕宁清看着哥哥，缓缓开口，“父皇是破军少将，破军……杀伐千里，血流成河。父皇……对每一个儿子都是公平的。强者为王，弱者身死，父皇想要看到厮杀过后……那个最强者，坐上东宫之位，执掌东宫。”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燕宁决看着妹妹道，“之所以要等母后去世，父皇才下定决心启动他自己选择继承人的一套方式，恐怕是不愿母后……忧心。” “宁稽性格冲动，我怕他……”燕宁清插话道。 “随他吧。”燕宁决摆摆手，“你越拦他，他越要惹事。派几个暗卫暗中保护他，别让他被燕墨暗算了。” “嗯。”燕宁清点头，“燕允燕灭与燕墨同气连枝，我会安排人手盯紧燕允燕灭。” “好，燕墨那边……我心中有数。”燕宁决说完摸了摸妹妹的头，“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早些休息。——当然，注意安全。” 最后这句话，燕宁决藏了句潜台词。燕宁清很聪明，明白哥哥的意思，冲哥哥俏皮的眨眨眼，表示她会小心。 与此同时，与燕墨交好的两位皇子——皇五子瑞王燕灭和皇八子颖川王燕允已悄悄赶到淮南王燕墨的府邸。他们不像燕宁稽行事大大咧咧的，他们去淮南王府是秘密走的后门，如果不刻意跟踪和防范，是很难发现他们二人的行踪。 燕允和燕墨一样，生母都是丫鬟出身，因为一次幸运服侍了皇帝燕辰泽，诞下龙嗣，勉强在后宫混了个最低的美人，还因为福薄，早早死在宫中，留下儿子举步维艰，处处受人白眼。 燕灭与二人不同，他的生母是妃位，家世也不错，外祖父是朝廷二品大员。按道理，燕灭应该向两个身份相当的兄弟燕凌、燕嗣学，不参与皇储之位争斗，独善其身，既不跑去巴结燕宁决他们，也不屑与燕墨二人为伍。 可燕灭是个顶奇怪的人，他的为人和行事让人很难琢磨，甚至他的心灵深处藏着一片旁人无法窥见的深渊。他的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他很爱笑，嘴角总是若有若无挂着一丝礼貌疏远的微笑，牵动着梨涡，显得亲和而又可爱。 燕灭喜欢沉默地听着，很少发表看法和见解，给人的感觉是他谦虚谨慎，害怕说错话，可燕灭每次沉默到底，燕墨就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今日乘着夜色，燕墨用斗篷挡住脸，默默站在淮南王府后门等着二人，燕允接到消息很快就动身了，燕灭则迟了一会儿赶到，燕墨看了二人一眼，仿佛有些不确定，问了二人一句，“没有’眼睛’吧？” “仔细查看过了，二哥放心。”燕允肃穆而认真的回答燕墨，说完还小心翼翼用余光往四周瞟。 燕灭则是似笑非笑，不怎么认真的答道，“今晚燕宁决那边也忙得很，怕也没空分身管我们。” 燕墨点头，冲二人做了个手势，径直走向淮南王府后院的一处禁地。 番外篇——皇权3 燕墨驱散了守在那里的护卫，进了一个有些荒废的小院。小院看起来像是堆杂物的，有些地方还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似乎许久没人进来打扫。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腥臭的味道，燕灭忍不住皱皱眉，用手捏住鼻子。燕墨走在前面，没看到燕灭这一脸的嫌弃，他自顾自推开一扇小门，燕允紧跟着他进去，燕灭则犹豫了一下，探头往里张望。 里面很简陋，一张布满灰尘与蜘蛛网的小桌，一柄废弃的烛台，一幅挂歪了的破画，还被厚重的尘土遮挡着，看不清画中人的面貌。 燕墨不知从哪儿弄出个火折子，轻轻一吹，屋里有了一丝炽热的亮光。他将火折子靠近烛台，勉强点燃了蜡烛，然后将目光投向一只脚迈进来，另一只脚却还在外面的燕灭，一边的眉毛微微往下扯。 燕灭识趣的将另一只脚挪进来，顺手将门带上，燕墨则转过身举着火折子靠近破画，抬手将画取下。 只见那幅歪了的画后面有一个凹陷进去的突兀，燕墨将手放上去用力一按，原本凹陷进去的石块“腾”的弹回原处，与此同时，一道暗门被打开，暗门后的地面被人向下挖了几米深。 燕墨举着火折子率先往下一跳，燕允燕灭紧随其后，落地的时候还因为没站稳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他们进来后，暗门悄无声息关上了。 通道两边都放了烛台，燕墨依次将他们点亮，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片空旷的密室，那里摆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小椅，一看就是一个简陋的议事厅陈设，想来燕墨有时商议重要事情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燕灭摸了把椅子，没有灰，他抬头看了燕墨一眼，又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坐下。 “老五老八，这两个东西你们先看看。”燕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块兵符放在桌子上，燕灭和燕允对视一眼，燕灭很放松的往后一靠，没有要伸手的意思，于是燕允拿过信封，将里面的信件取出来，只扫了一眼，燕允神色大变，好像有些激动，微微颤抖。 “二哥，你……袁将军答应了？” 燕墨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补充了一句，“袁定泰将军愿与我结为姻亲，将他的小女儿许配给我做侧王妃。” “侧王妃？”燕灭突然开口，“袁定泰这家伙倒也舍得。” “他在光明军里也不是什么出众的将领，时间长了很容易就被统治者遗忘。这个老家伙……与我不过是各取所需，他有什么舍不得的？”燕墨冷冷道。 “行，等用完了他，我帮你把他解决了。”燕灭十分了解燕墨的行事风格，用完人就处理干净是他的惯例，不用多说，燕灭每次都办的妥妥帖帖。 “只是二哥，你的王妃不会有意见吗？”燕允替燕墨担心。 燕墨的王妃是文官宇文商仲之女宇文卿，她是个蕙质兰心，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不过纵然是书香世家也很难改变女人刻在骨子里的善妒，宇文卿也不例外。如果知道燕墨娶了个年轻漂亮的侧王妃，指不定怎么想呢…… 燕墨却仿佛一点不担心，只是笑笑，并没有做解释。 燕灭拿起桌上的兵符仔细端详了一周，用指尖刮了刮上面细小的纹路，又不出声将它放了回去。 “父皇今天叫我去占星台，说要立我为太子。”燕墨的目光扫了二人一眼，缓缓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晚上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二哥，你第一个要杀谁？”燕允果断干脆的直切主题，燕墨也不含糊，十分干脆吐出一个名字，说那个名字时就跟接下来是要去杀只鸡一样的轻描淡写。 “燕宁清。” “什么？！！”燕允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张大嘴，那样子活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嘴巴大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燕灭的手指原本在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只是微微顿了顿，默默将手抽了下去。 燕墨的眼皮微垂，好像觉得燕允有点大惊小怪，颇有些疲懒的动动嘴唇，不情不愿做了个解释，“燕宁清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是燕宁决的最佳搭档，把她解决了，如同折断燕宁决一只臂膀。” 燕允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憋回去了，燕墨不再看他，将目光移向燕灭，“阿灭，苏将军的小女到了婚配年纪，她一直钦慕与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把她也娶了。” “谁？”燕灭倒没表现出抗拒，只是很平淡的问了一句。 “苏落依。” “哦。”燕灭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人如其名，是个小鸟依人，爱哭鼻子，没什么主见的蠢女人。给个侧王妃，怎么样？” 听到燕灭这么直接的评价，燕墨的嘴下意识抽噎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老五，咳，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难听。” “我尽量。”燕灭不冷不热道。 “今天就到这儿吧。”燕墨挪开目光，将话题终止，“你们怎么回去？” “我没带护卫，自己走回去。”燕允道。 燕灭不答，燕墨也不多问，只是最后嘱咐一句，“多加小心。” * 燕允和燕灭乘着夜色悄悄从淮南王府离开，燕墨目送二人离开，唤来一个藏在暗处的心腹，“燕灭最近有什么异常？” “回殿下，并无异常。”暗卫隐藏了正常说话的声线，将声音压的很低，“瑞王行事诡异，最近频繁留连烟花之地，每天都往府上带女子。瑞王妃很是不满，托其父桓泰向您告状。” 暗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前几周瑞王突然染上龙阳之癖，还豢养了一堆男宠，名声受到了一定影响，不过瑞王玩了一阵子就恢复正常了，遣散了那堆妖男。” “呵。”燕墨冷笑，“他的口味还真是独特，每天都在换。罢了，看他也像个变态。” “可以不用盯着他了，多看着点燕允，他行事有点冲动，和燕宁决家那个傻子燕宁稽似的，别让他出什么差错。” “是。”暗卫低头领命，见燕墨无其他事，于是悄悄退回黑暗中。 * 瑞王府前，瑞王妃桓心瑶拿着件披风，正在门口探头张望。一阵清脆有节奏的马蹄声牵动着她那颗焦躁的心，她下意识露出喜悦的笑容，望见燕灭的马车正缓缓驶来，马车还没停稳，她已急不可耐涌上前。 燕灭一脸疲倦，只是略抬眼皮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桓心瑶一腔热情帮他把披风披上，紧接着嘘寒问暖的喋喋不休，“晚上凉，殿下多穿点。殿下还顺利吗？我让下人备好了水，殿下去沐浴吧。” “你怎么没睡？”燕灭没有拒绝桓心瑶的热情，他语气随意，一边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一边脚步不停往里走。 “殿下还没回府，妾身怎能安寝？”桓心瑶顺势搂住燕灭的胳膊，有点冲他撒娇的意味。 燕灭一笑，变换了神色。“宝贝儿，这几天我可能有点忙，你晚上自己睡，我就睡书房了。” “可是殿下很久没来妾身这里了……”桓心瑶见燕灭的态度突然由冷淡变为调情，心中略感慰籍，决定试探性继续撒娇。 燕灭难得保持着好脾气，决定今晚分一些温柔给这个爱吃醋的小女人，于是像模像样长叹口气，“唉……这你可得怪燕墨，他说苏将军的小女苏落依钟情于我，让我卖他个面子，娶了苏落依做侧妃。” 燕灭此话一出，桓心瑶脸上的一丝笑容瞬间消逝，整个人眼里陡然升起一抹怨毒的恨。燕灭拍拍她的肩膀，颇具深意的笑笑，“好了宝贝，别吃醋了。你不觉得我们瑞王府很清静，人多会热闹一些吗？再说你每天一个人在王府多无聊，有个人陪你玩宫斗不刚好可以打发时间吗？” 燕灭确实是个奇葩。从古至今恐怕没人像他这般，能用这种半幽默半玩味的口吻说这种事。 桓心瑶勉强扯了扯嘴角，扔下燕灭，兀自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燕灭搓了搓手指，将面上的懒散收敛，回了自己的书房。他先在下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简约的淡蓝色袍子，然后遣散下人，吹灭了房中的蜡烛，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灯照明。 他随手翻出一个面具带上，按下了床头隐藏很深的机关，只见一道暗门突然打开，他伸手拿走烛灯，快步进了暗门。 暗门的出口只有一条。燕灭悠闲的哼着歌，独自走在漆黑的通道，却一点不怕。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路到了尽头。燕灭停下脚步，将耳朵紧贴出口的另一道暗门，很仔细的听了许久，才放心按下开关。 出口的暗门悄悄开启，一股小桥流水的水流声伴随着雾白色的蒸汽迎面向燕灭扑来。他的面前是一道屏风，屏风前是一处中等大小的浴堂，隔着屏风都能闻到浴堂里散播出来的阵阵玫瑰香气。 燕灭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暧昧的微笑，他放慢步子，极轻极轻的从后面走出来，小心翼翼探了个头，欣赏般的目光静悄悄射向浴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