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刀》 第1章 纪行 傍晚。 天边是火烧云。 远处一大片一大片的半人高芒草,被风吹得偏到一边。四下里静静悄悄。 年轻人只觉得胸膛快要炸掉,人耳能辨的咚!咚!声自他的心脏传来。他扶好直刀,腰一软摔倒在芒草上,一身的汗,水捞似的,浑身衣物大片大片的暗红色,紧贴在身上。年轻人只觉得眼前光光点点一片,恨不得多长几张口来喘气。索性他就躺在地上。慢慢的,他浑身伤口开始凝结血痂。等到气息稍微平缓,他就打算爬起来继续跑,但四肢百骸胶着在地上,半点力气也没有。 年轻人姓纪,单名一个行,行走的行,纪行。纪行无父无母,名字是个大善人给起的。 到了夜里,风有些发凉,带走了他身上的汗和燥热的体温。大地承受了一整天烈日的炙烤因此还是热的,丝丝缕缕的细絮从纪行眼前飞过,星空像口大锅罩着这片旷野,纪行愣愣地盯着这璀璨的一片。 “何先生?”纪行脱口而出。何先生,就是给他名字的大善人,于他而言与父母无异。 但是那位大善人已经去世多时,自然没人应。 这事得从一年前说起。 也是夜里,一个浑身红衣的大人物,迈进何家大院。 何名椿没有撑开那把伞,仰头望着夜空,乌云密布。 大人物:“伞不错。到处都是眼睛,这么多年你还没找到那位,我今天来,你该知道这事早变味了。” 何名椿:“不劳烦大人,喝茶吗?” 大人物:“给你盏茶工夫。” “稍待。”何名椿面色温润,出了院子。 纪行给牛喂了夜草,就在牛棚旁铺开草席,刚躺下,就看见何先生站在棚子前。 纪行给吓了一跳,“何先生?” 何名椿没说话,看着纪行,站在那里端端正正的,面色总是那么平和。 “何先生?”纪行又叫了声。 “小纪,平日里吃得饱吗?”何椿问。 纪行不知道这位闻名十里八乡的大善人怎么有这么一问,老实回答:“到了何家就吃得饱了,都是多亏了先生。” “来何家多少年了啊?”何名椿笑着。 “六七岁那年起,来了快十年了。”纪行说。 何名椿走过来,钻进了纪行自己搭的小棚子,坐在纪行旁边,叹口气,“人啊,都想找个挡日避雨的地,可我找不着啊。” 纪行见何名椿和他坐在一起,本来紧张,但听见这位善名在外,富绝一地的何先生说了这么句话,简直发愣,“何先生有什么东西是找不着的呢?” 何名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显然他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你想做什么呢?” 纪行看何名椿脸色认真,也跟着认真地想,“我想像何先生这样,这样有钱就好了。” “有钱了之后呢?”何名椿问。 纪行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有钱了之后的事,在他眼里,有钱了就没了呗。想了一下,纪行说,“学何先生,开私塾,请三个先生,不要学童交束脩。” 何名椿点了点头,“想读书了?” 纪行嗯了声。 “你不是不爱去学堂吗,你小时候,我让你念学堂,你三天两头往山上跑。”何名椿笑笑。 “我不爱人说我是泥腿子,我和他们都一样,有手有脚的,怎么我就成泥腿子了?”纪行想起了周胖子,他们小时候在一间学堂里。后来纪行嫌学堂不好耍,识字了就不念了。如今周胖子多念了几年书,看见他就笑,“到底是天生的,到底是天生的啊。”旁人就问周胖子,天生的啥?周胖子又笑笑,不说了。但那股子优越感,从他脸上大痣上的毛都能看清。同样是长工的老人们就叫纪行,“说你泥腿子呢,嘿嘿嘿嘿嘿。”大伙就敞开了笑。 “是嘛,怎么就这样了?”何名椿开怀地笑。 纪行也跟着笑,“我也想不通啊,哈哈。” 何名椿笑着:“我要像你就好了。” “啊?”纪行没明白。 “起来起来,”何椿站起来,走到一边,“往前走两步,坐久了腿麻。” 何名椿说着,就迈了两下腿。纪行也跟着起来,往何先生那里走了两步,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着,何先生反倒远了。纪行又往前走了两步,何先生反倒更远了。纪行感觉脑袋有点晕,脑子里像多了点什么东西。这时天上一阵风送过来,纪行下意识抬头看。 那乌云密布的天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电闪雷鸣的漩涡,隐隐的雷光宏大又暴虐,让人难以名状的恐怖力量不知在这天空蓄积了多久,风越来越大,顷刻间,飞沙走石,雷声闷闷,如同巨兽竭力控制吼声。 何名椿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一件用布包裹的长条物事,朝纪行就扔了过来。纪行下意识接,这物事沉得过分,接住的瞬间纪行两腿居然戳穿了石板。 就在纪行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哗!!! 天地茫茫一片白,一道粗逾十丈的闪电瞬间就吞没了何名椿。这粗逾十丈的电蛇伴随着毁天灭地的震慑千古的气息,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迅疾,那么的让人生不出半点逃离的心思。纪行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一部分是因为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天威所摄,一部分是因为那位纪行眼里最好的大善人就在那粗逾十丈划破天地的电蛇里瞬间没了踪影。 嗡地天地一寂。 纪行傻愣愣地看着何先生先前还停留的地方,一步步挪过去,这回倒是没有越往前走反倒越远。 “何先生?”纪行问。 “他死了。”那个一身红衣的大人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纪行的身旁,说。 “怎么就死了呢?”纪行发着愣。 “死了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大人物这时候倒是愿意废话起来了。 “死了?”纪行问。 “嗯,”大人物点点头,“死透了。你快点跑,跑快点,姓何的给了你真灵境的修为,不简单了,好赖算个传承,我看不上眼,有的是人红眼。” “跑?”纪行还在看着何先生原先待着的那个地方,现在那儿变成了个方圆几十里的大熔坑。 “嗯,跑。我们都是这么跑过来的。”大人物赞成地说。 第2章 烛城 一只野猫嗖一下从纪行身上窜过,他睡得死沉,被野猫一惊,抓起直刀跳了起来。 路过的一行人反倒被他吓了一跳。 为首一中年汉子冲纪行拱拱手,算是致意。 武人,散人,真元,真灵四境,一境分九层,大概囊括了这天下绝大部分人的境界。武人修内力,散人练气,中年汉子便是散人境,这已算是真正的高手了。再往上走,修出真元的真元境修士,就能一窥长生风光,不提其他,寿元也是寻常人三五倍。而开辟神识的真灵大修士,则是真正能御空而行的大能。 散人境的特殊在于能敛气于丹田,绝非武人那般一身内劲走遍全身,旁人一眼就能望见修为底细。一年前,纪行自何先生那里继承得来的真灵境被一只神秘巨掌一掌打散,跌为真元境,一年的逃亡使其真元几近枯竭,三天前又被一只强大妖兽撞成重伤,昨晚不得不用尽最后一丝真元疗伤。 自此他剩下散人九境的修为,也能让他算是天下第一散人了,毕竟领略过真灵境大风光。 中年汉子正是因看不清纪行底细,才客气了一番,但也只是于此。 纪行收了刀,也拱拱手。眼前四个人,一辆马车。中年汉子走在前。黝黑短瘦的年轻小伙计牵着马,竟然至少是个武人七境的好手。马车里一美妇人拉起窗,往外看了看。而坐得更靠窗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面庞白皙,一缕青丝散落在额前遮住了半张脸,靠在窗边,大概是在假寐,纪行只瞥见个侧脸。 还挺好看的,他从那假寐的姑娘那收回眼神,心想。拍拍屁股,望望天,他却茫茫然不知该往何处走。 追他的那些人半年前就一个个都没了踪影,这一年他除了跑就是跑。一路上遇到的真灵境真元境高手大能不知凡几,要他命的各路杀手每天都从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窜出来。 纪行身上这把刀却连血都没沾过,又沉得要命,成了他最大的累赘,真灵境的强大御空能力被这把刀压得死死的。他不会用刀,但他从来没丢下这把刀。 西边那片林子是不能再进去了,纪行昨晚就是从那林子深处的茫茫山脉里逃出来的。往东走吧。他把刀扛肩上,往东去了。纪行脚程快,歪头晃脑的,没一会儿把方才那行人甩到了后头。走到正午,一条大河堵住了去路。但这何妨呢?他又没个非要急着赶的地方。 站定了,他深吸一口气,握紧直刀,猛地发力把直刀掷到河对面。这把直刀起码两千斤重,强大的反冲力让他两只脚都陷进大地。 正是因为知道直刀的重量,纪行毫不担心有人路过看见这把刀会顺走。没个真元境界的修为是拿不动这把刀的。他虽然如今跌入散人境,但毕竟真灵境的体魄还在,力气敏捷和抗击打的能力都十分恐怖。 一头猛子扎进河里,在水里玩了会儿,纪行感觉被什么给撞了一下,伸手一抓,好滑溜一条大鱼从手里溜走了。 正想抓条鱼烤来吃,他不禁高兴起来,钻进水里,比鱼还像鱼,箭似的冲了过去,没一会儿就追上那条大鱼。 抓好鱼,上了对岸找到刀,找了点枯木枝,聚气点火,刮麟去脏,鱼是越烤越香。 半条烤鱼被纪行塞到包袱里,剩下半条他拿着边走边吃。到了夜里,走到了官道上,远远的看见前边天空光光点点一片,等他走近了看,竟然是漫天的天灯。 “烛城。”纪行看着这大城门,念到。 旅店他是住不起的,身上分文没有。慢慢走到一个十字巷口,纪行笔直的身形被天上的满月在地上拉出一条孤影。他很久没有和人说说话了。但他也从不在乎孤独。 纪行随意找了个墙根躺下,把直刀抱在胸口,啃起了下半条鱼。巷子里真安静。 不知道哪里突然砰砰砰地响了起来,拆房子似的,动静不小。 碰地一声黑影一闪,一个汉子横着倒飞而来,还撞断了根柱子。 汉子呸了口淤血,爬将起来,手里一根熟铁棍倒是没松,眼神紧盯着巷子那头。一个昂藏大汉站在巷子尽头,背着把大剑,手里提着个女人,背后是天上那轮满月,沉默地看着躺在墙根的纪行。 纪行被倒飞而来的汉子惊了一下,原因无他,这汉子他今中午才见过面,看面相倒不是个凶恶之人。 “少侠,见笑了。”汉子开口,冲纪行勉强笑笑。 “师傅!”年轻小伙计一瘸一拐走过来,还没走拢就摔倒在地。 “刑之明,你说个地方,我就走,不说,她就死了。”昂藏大汉慢慢走过来,把手里的女人摔在地上。 纪行看见那女的,襟前殷红一片,嘴角溢血,瘫软在地上,脸还是那么白,眼神平静。女子也看了纪行一眼,又悄悄收回眼神,她早已不寄期望于任何人。 纪行被这平静的目光刺痛了。 “阁下,”邢之明眼神晦暗,看了看浑身筋骨尽断的年轻伙计,冲纪行道,“白家,白家今日,尽死于此。麻烦帮忙立个冢,在下和小徒皆无名之辈,无需费力,那女子名为白芙,拜托了。” 昂藏大汉嘴角一扯,似笑非笑,抽出大剑,丝丝缕缕的剑气汇聚而来,猛地大剑一撩,劲气四射,眼见那年轻女子是活不成了。 只听当!的一声,大剑斩在了一把朴实无华的直刀上。 “果然高手!”昂藏大汉惊道。 “你放了他们。”出手的纪行说。 “打了再说!”昂藏大汉说完便抽剑蓄势,跳至半空,势大力沉一剑斩下,这一剑又快又猛,剑气激射,势若奔雷。 纪行抬头,举起直刀挡在额前。 又是当!的一声! 那人只觉像是斩在了一尊铁塔上,心下惊疑不已。眼前之人实属平生劲敌,大汉再不藏拙。 大汉双手持剑,裸露的上半身符文层层闪现,一只瞳孔闪烁红光,两脚将地下石板踩出丝丝裂缝,气势急速攀升,像是脱离了什么枷锁般,大汉此时气势竟是实打实的散人九境巅峰! 第3章 羽家来人 羽家扎根青华郡七百余年,势力算不得最大,但能将传承延续至今,足以说明不简单。 羽家至少是要有一位真灵境大能的。 之所以有此一说,一是真元境九境高手,撑死了五百年寿元。如今羽家摆在明面上的最强高手羽墨,乃是真元七境,如今已经三百多岁,再过百十年不进阶真灵,那羽家就算再经营得当,也有人会盯上羽家。羽家现在依然能站稳脚跟,没有相当强大的底气说不过去。毕竟一到真灵境寿元至少可达八百年。 二是羽家如此急眼于真灵玉,家族中若无真灵大能,要这烫手山芋有何用? 由此可见羽家也处在一种极其微妙的不利境地中。被羽家最寄期望的羽田,则是天生的剑修坯子,四十岁许进阶真元境,其心境资质在藏于某些隐秘之地的势力中来说也是上上选。假以时日,说不定羽田就成了羽家中兴之人。 如今纪行废了羽田,等同于废掉羽家未来至少八百年气数。 所以羽墨动身了。 已是半个月后。 是日,天降暴雨。一个络腮胡男人单人瘦马,头顶斗笠,腰间双剑,被大雨淋成个落汤鸡,好不狼狈。 男人骑马缓行,左手扶双剑,右手提酒缸,喝的不知是酒还是雨。偶有行人路过,看也不敢看这个鬼影一般的落魄人。 刑之明几人被这暴雨挡了行程,寻着个小庙,便进来躲躲雨,顺带疗伤修养。 纪行把手里长剑一抽,小庙里寒光一闪,本就是雨天,此时好似更冷了几分。小伙计不禁缩了缩。半个月相处下来,纪行知道了小伙计叫甲让。 毕竟少年心性,纪行弹了弹剑锋,只听得长剑嗡嗡作响。 “老邢,你给瞧瞧,这把剑能值多少银子?”纪行摸了摸锋口,冲刑之明问道。 刑之明生了两堆火,白芙和他们这些下人不一样,独享一堆火。 “大侠说笑了,此剑名为青釭,有名的好剑,黄金万两也换不来啊。”刑之明脱了湿透了的鞋袜,正烤着,烤出来的一股青烟熏得他自己都睁不开眼。 “我的老天爷,这么值钱?回头我就找个地把它给卖了!”纪行发狠道。 “大侠武艺盖世,怎会执着于这些黄白之物?”刑之明眯着眼,其实心里有些心疼,任何一把绝世利刃都是无价之宝,何况是这柄大名鼎鼎的青釭剑。 纪行把剑拔出来,用来修剪指甲。以前他都是用他那把刀的,但直刀太重,用着不方便。这把青釭剑对纪行来说又轻又薄又锋利,简直就是修剪指甲的上上之选。 白芙看着纪行拿着青釭剑剪指甲,冲纪行咯咯笑道:“公子真是洁净人,行走江湖都不忘这些琐碎小事。”言外之意是别再让这宝剑蒙尘了。 纪行是个直肠子,一看白芙说他爱干净,心情大好,“我也是个穷苦人,以前给人做长工,指甲长了干啥事都不方便,说不定还碍事,就习惯了。” 刑之明一听这话,点点头认同道,“大侠手中直刀颇重,这些琐碎事不注意说不定就能坏了大事。”刑之明是个听话知音的妙人,听纪行这话,以为纪行曾经多半是个受托于某些隐秘势力中的强大刀客。 老邢不免感叹,也难怪这位无名大侠年纪轻轻,修为如此之高,原来看似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年轻人,实际上却心细如发。刑之明回头看看裹得跟粽子似的徒弟,不免一时气闷。又想想自己,更添郁闷。 小庙里有一处漏雨,纪行修剪完指甲,把长剑放在那一股雨注下冲了冲,算是清理了。 “哪有什么大事,整天尽是些狗屁倒灶的屁事。不过比以前好多了,现在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天当被地当床,就是缺点钱花,哈哈!”纪行收剑入鞘,随手把青釭剑扔到一边,满嘴胡嘞嘞。 “公子真是潇洒快意,难道就没个留脚的地方吗?”白芙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纪行的来历。 纪行躺在小伙计旁边,掏出两个酸果子,“甲让兄弟,给。”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分给了小伙计一个,自己先啃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就瞎跑,自个儿都不知道该往哪走。”纪行这才回白芙道。 他突然想起来何先生,把直刀抓起来,也在衣服上擦了擦。 “白芙也常有这般困惑。家族遭劫,家父已逝,身边只有明叔和小甲,真不知明日会怎样。”白芙看着庙外大雨,不免思绪万千。 “小姐宽心,哪有趟不出来的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刑之明看这大雨一时半会儿歇不了,开始打扫起来,今晚免不了要在这里对付一晚了。 “对嘛,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可不要伤心啊。”纪行也想安慰一下白芙,奈何肚里没墨水,讲不出老邢那样豁达的话。 白芙低头憋住笑,这年轻刀客可真有意思。 突然纪行觉得浑身不得劲,背心里像有蚂蚁咬似的,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甲让最先察觉出纪行的异样,“无名大侠,你是受伤了吗?” “好像不是。就是感觉心里有点发慌,毛毛的。嘿嘿。”纪行勉强笑笑。 白芙一听,担心道:“莫不是被羽田叔叔的剑气留下了暗伤?” “不对不对!都不对!”纪行脸色都变了。 刑之明还没见过纪行这样。在刑之明眼里,纪行的强大,如同山岳潜渊。老邢不禁担忧,到底是什么事能让纪行如此凝重? “大侠,可要在下做点什么?”刑之明放下手中的事,不自觉的摸到腰间的两只熟铁棍。 纪行沉默起来,右手捏紧直刀,腰直得像杆枪,双眸溢出一股寒气,一步一步走出小庙。 风!大风!雨!大雨! 一个头戴斗笠,骑一匹马的模糊影子缓缓在这大雨中移动。 马上的模糊人影一仰脖,喝光了那不知掺了多少雨水的酒,复又扔掉酒缸。 “我是羽墨。”一道宏大声音响彻在这大雨中! 没有人是这样给对手打招呼的,大概络腮胡汉子喝得太醉,说话也颠三倒四。 “我听说你叫无名。无名刀客无名刀,你究竟是个什么人?”络腮胡汉子好似自言自语。 刑之明走到庙门前,看到雨中这一幕,咬紧牙关,两手紧紧握住两只熟铁棍,却发现使不上半点劲,当当两声熟铁棍脱了手。 白芙也看见了那个人,本来就白皙的脸庞此时更白了三分。 只有甲让没感觉,他呆呆的看着那个真元七境的高手,心想这个人这身打扮真是精神啊。 纪行沉默。 每个人脑袋里都是空的,这滂沱大雨也好似发不出一丝声响。 模糊人影摘掉了斗笠,将斗笠扔进了风里,甩了甩脑袋,好像是在醒酒。 “今日你我!必分生死!”人影说。 骤然间一股庞大杀意冲天而起,羽墨身周三丈无一滴雨水能透进去。羽墨闭眼,轻轻推出双剑,两道惊天剑意几乎要冲破雨幕朝纪行杀来! 噼!啪!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巨大雷声将刑之明白芙从惊惧中震醒。 闪电强烈的一瞬白光照亮了纪行的双眼!纪行走进雨里,同样是身周三丈无一滴雨水! “都他娘给老子滚屋里去!”纪行大喊! 第4章 天下第二 世人常将天涯海角比作这人间的尽头。海角在何处无人能考证,但天涯是真的存在。 每隔百年,这天下所有即将突破至真灵的高手,都将赶赴此地。 天涯秘境藏有化神之密,这是天下皆知的秘密。秘境最神奇之处在于,何人能入此地,以何种方式进入,因人而异。但有一点众所周知,天涯秘境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到,特别是真灵大能,自古以来,从无一个真灵大能能进入秘境,这实在是一桩咄咄怪事。 九十多年前,羽墨进天涯秘境,但很可惜,一无所获。但也并非一无所获,从那之后,江湖上多了一个有关双剑剑客的传说。那位双剑剑客乃近百年来公认的真灵之下,天下第二!这天下第二是两把剑收割了无数首级杀出来的!最恐怖的是,双剑剑客曾斩杀过真灵大能! 从那之后双剑剑客在江湖销声匿迹。 而那时羽家子弟也很好奇羽墨叔祖为何出了一趟远门后,再没有碰过剑。 谁也不会将区区羽家真元七境的羽墨与天下第二联系起来。 羽墨这一生太多遗憾,太多悲苦。 此人一百二十岁时真元七境,已是这世间不出世的天才。但那时天涯秘境便出现了。还是真元七境的羽墨如果就此动身去往秘境,无异于找死。 于是此人将武道修为悄悄进阶真元九境后,为了羽家获得化神之秘,压制了修为整整一甲子! 二百二十岁时,此子腰挎双剑,动身去往秘境。实际上,就算是两百余岁的真元九境,仍然算是天才,毕竟真元九境有接近五百年寿元。 世间事总有不凑巧。羽墨也不知在秘境有何际遇,出来时便撞上一位真灵大能。一场持续七天七夜的大战,真灵大能战死!神秘双剑剑客失踪! 羽墨为了击杀真灵大能,受伤极重,付出了极大代价。那便是他此生再也无望进阶真灵。 回到羽家的羽墨大喊一声:“天道不公!” 便将双剑一抛,双剑激射插在羽家后山的一块巨石上近一百年。 之后羽墨每日盘坐祠堂,饮酒度日。直到五十年后,一声婴儿啼哭,羽墨出了祠堂,传下青釭。 羽墨这一生的指望,都放在了羽田身上。不论是剑术身法,绝世好剑,皆倾囊相授。如此才有了不到五十岁的真元境剑术宗师羽田。 半个月前,羽紫依跪在祠堂,说羽田叔叔仙逝。 羽墨眼皮也没抬一下,将手中酒壶摇了摇,发现一滴也没有,便扔掉酒壶,抓来一只酒缸。 后山巨石上,双剑徒生变化,连剑带鞘飞出巨石,复又捅破无数院墙,下一刻便到了羽墨眼前! 他出祠堂了。这个男人出门了。天下第二的剑客出山了。 ...... 雨急,风猛! 羽墨仍然闭着双眼,单看面相,倒和羽田差不多年纪。此人轻轻偏头,微微弓腰,手中双剑将出未出,气势却层层叠加犹如惊涛骇浪! 虽然羽墨看也没看纪行,但纪行却感觉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了! 纪行有害怕的时候,比如一年前的追杀。 但他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便再也不怕了。因为打不过,他就跑。遇崖跳崖,遇山翻山。他有真灵巅峰体魄,从不担心会被摔死。真灵大能会飞,纪行就往林子里钻,他敏捷,在林子里跑得和平地上一样快。有一些隐秘之地,极为恐怖,真灵大能也不敢进去,但是纪行不知道那些地方进去了会怎样,所以他不怕,一股脑往前冲。就这样,纪行跑了半年,终于将真元以上的高手全部甩掉。 个别散人境杀手探子发现了他,纪行也不逗留,一头扎进一处大山,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碰上个万年大妖,逃出来后只是跌境。 但现在他往哪里跑呢? 纪行不禁想起何先生说:“人啊,都想找个避雨的地,可是我找不着啊。” 他现在已经很强大了,如同富家翁何先生一样,但纪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有很难做到的事。自己好像能体会到何先生的感觉了。 纪行现在和往常不一样,连一丝退却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身后还有人。而此刻眼前的双剑剑客有多强大,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但他却任由羽墨蓄势。 纪行能感觉到体内的真元如同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他本就是真灵巅峰,如今缺的只是战斗技巧和蕴养出真灵而已。他不需要蓄势,不需要准备。因为一刀斩下就是真灵一刀!一拳挥出就是真灵一拳!所以他蓄势也没用,最多是摆个姿势,看起来酷一点。 纪行在等。所以他立在雨里,右手捏紧直刀自然垂下。 白芙,刑之明和甲让都躲在庙里,将破败的庙门都关了起来。这种级别的生死战,他们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说不定看着看着,突然一道剑气,脑袋缩慢了半点,就身首异处。 刑之明将两只熟铁棍合二为一,像尊门神一样立在白芙甲让身前。一旦有漏过来的剑气,他拼了命也要挡下几道! 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大。不知道是风雨助长了羽墨的剑意杀气,还是羽墨助长了风雨的磅礴气势! 在小庙里的甲让突然问道:“师傅!无名大侠打得过他吗?” 刑之明本来是个老好人,听到这句话却勃然大怒:“放屁!大侠武功盖世!自然无人能敌!” 白芙透过一个稍大的门缝看着外面那个直挺挺的背影,心中不免叹道:“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天上黑云涌动,好似天都快塌了下来,远处传来隐隐雷声,沉闷又压抑。 纪行在等。 羽墨在等。 没人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羽墨的剑气杀意剑意气势都已经涨到巅峰,自忖这一剑递出,便是当年那位真灵大能,也会一剑出而立亡。 纪行感受着手中直刀的重量,胸中莫名一股豪气,一腔热血好似都沸腾起来,微微转头,用余光瞥了眼小庙,心想,你们欠我黄金万两。 十分突兀的,刺啦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轰隆雷声顷刻而至!本来暗沉的周围顿时亮如白昼! 羽墨睁眼! 纪行屈膝! 一刀递出! 双剑已至! 第5章 雨后初晴 这一刀极快! 那双剑更快! 只听好似平地一个惊雷炸响,羽墨像是从鞘里拔出了两条巨龙!剑气激发出来的强光,闭上眼不看也觉得双目刺痛!一瞬间羽墨爆发出了只有真灵大能才有的实力!但这算不得什么。因为他是羽墨,他是天下第二的剑客! 纪行迎着那两道巨大剑气就冲了上去!他不是躲不过,是不敢躲,他身后就是小庙,他要是躲过去了,那小庙能被这惊天一剑劈成齑粉! 所以他逆着剑气,催出全身真元,奋起所有力量,全力一刀挥出! 纪行不会武功,但是一力降十会!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把直刀激发出刀罡! 黑色刀罡冲进雪亮剑气!两道身影撞到一起!直刀与双剑相击! 当!的一声响彻这片天地!方圆一里,大雨倒飞而回!无数草木巨石被这刀罡剑气刮成粉碎! 天地静了下来。 羽墨仍然偏着头,看也不看纪行。纪行低下脑袋,深吸一口气。刀剑间迸发出火花,两人力量皆是极大! 纪行得意的咧咧嘴,但不是笑,因为身后小庙本该受到的所有冲击,都被他的刀罡挡了下来。 小庙里尽是破败。无头神像立在供桌后,掉漆掉得只剩泥色。供桌上的香炉不知所踪,桌子腿被老鼠啃噬得坑坑洼洼。 现在这小庙里连个老鼠也找不着,可见荒废时日已经许久。 白芙点燃一只灯,供在神像前,郑重跪下,双手合十,低头祷告,庄重虔诚。这世上哪有神仙,在凡人眼里,这些练了武的人,他们就是神仙,到了像羽墨这个境界时,就知道求神告佛无用。但白芙依然虔诚,衷心祝福那位公子一生平安。 刑之明紧张万分,一刻也不敢松懈,小庙外打得惊天动地,刀光剑影时闪时灭,好似闪电划过又消逝。庙外地震一般,不时一些尘土泥屑掉落下来,落在刑之明头上,他也毫不在意。 甲让抱着青釭,躲在师傅身后,立志一定要变成像无名大侠那样的强者! 羽墨甩甩脑袋,他身上一开始就湿透,头发上全是雨水。 “猜得没错,真灵大修士,真是年轻。”羽墨毫不在意地说。他凭纪行这一击,就判断出来眼前的无名刀客,虽然使的是真元,境界却是实实在在的真灵大境界。 但这又有何妨?一百年前他就杀过真灵大能!那位真灵武人当时也是一个极厉害的角色,羽墨说杀也就杀了。这一百年,羽墨虽然不能进阶真灵,剑术剑意却拔高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境界!如今说他是一个真灵大修士,也毫不过分! “曾有一个一身符文的家伙败于我手,我从他那里学了一招,今天试试手。”羽墨慢慢地说,说完终于看向纪行,眼里却满是孤傲和无所谓。 这时大雨才复又降下! 羽墨一发力,纪行被劈得倒退十丈。只见羽墨嗖得退开一里,双剑剑身上各有一个字开始缓缓亮起,一个是“天”字,一个是“羽”字。羽墨左眼闪烁出一点红光,而后周围几十里的天地灵气夹杂着雨水冲向羽墨那孤傲的身躯。纪行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见羽墨的气势从真元七境迅速涨到真元九境。羽墨竟然一直压制着修为! 两百年前,真元七境的羽墨天纵奇才,为何没有即刻前往秘境?只因真元八境和真元九境有一道天堑。 要想成就真灵,必先开辟神识。然而神识需极其庞大的真元支撑,这时真元境的武人就要将五脏六腑左右二十四条经脉与丹田连接,打通任督二脉,任督二脉与识海相接。再将二十四经拓宽与丹田无异,孕育出全身上下二十五处灵池。再由任督二脉将真元送往识海蕴养,一旦成功开辟神识,神识反哺真元蕴养出真灵,真灵大境界就算到了。 真元九境的标志就是二十四正经加上丹田,这二十五处灵池皆开,任督二脉已通。因此真元九境高手单凭真元浑厚可以说比真元八境强出数十倍。 此时气势已在九境巅峰的羽墨,比方才强大何止数十倍! 纪行看着羽墨手里闪闪发光的两把剑,想起了那一夜浑身符文的昂藏大汉。于是他开始奔跑,冲向羽墨,坚决要将羽墨挡在小庙一里之外。 小庙内,一盏青灯即将熄灭。 “换油。”白芙道。 甲让赶紧换上油。青灯又亮了三分。 不知过了多久,已到了晚上。庙外还在下暴雨,虽然羽墨纪行离小庙远了,但地震得却更加强烈。那场大战还是没有半分停歇的架势。灯油不知换了几次,白芙仍然跪在神像前,默默祈祷。 纪行心中怒吼:打不过!打不过!打不过! 如果他愿意跑,羽墨就算长了翅膀也追不上他!但他不能跑! 纪行和羽墨都跳至半空,纪行毕竟有真灵巅峰体魄,力大无穷,一刀将羽墨劈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然而马上大坑中像冲出了一条银色巨龙,银色剑气猛然朝纪行杀来!漫天剑气中羽墨鬼魅一般又到了纪行眼前! 这一战打得声势太过浩大,以至于吸引了不少暗中观察的真元真灵境大高手。然而不论是真灵大能还是真元高手,都羞愧难当:这哪是两个真元境的对决?简直比真灵大能的生死战都恐怖! “无名,你的真正实力到底在哪?”羽墨好像还醉着酒,他很好奇这刀客为何还不解开真灵修为,又是一剑劈中纪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打得十分辛苦,羽墨好像仍有余力。纪行没有说话,又冲了上去。 小庙内。 白芙还在跪着,无头神像静静矗立。不知过了多久,青灯又要熄灭。 “灯油。”白芙道。 甲让木着脸,“小姐,没有灯油了!” 白芙看着青灯,背对着甲让和刑之明,沉默不语。 青灯终于熄灭。 庙外大雨不断,地震不断。 白芙闭上双眼想要止住眼泪,但是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滚烫滚烫的,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纪行已经快脱力了。他不禁想起了何先生,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夜,那一道从天而降,浩瀚神威的一道雷。 他拿起这把何先生送他的刀,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年前那一道雷。 然后他拿起刀,雨住了,天上的黑云搅作一团,一个巨大漩涡出现,远处隐隐雷声,像头洪荒巨兽竭力控制住吼叫。 羽墨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不敢纠缠,一退再退。 一种令人心悸的奇怪感觉弥漫在所有人的心头。 纪行大吼一声:“死!” 一刀斩下! 他终于发挥出了这把刀的一丝皮毛威力! 从天而降一道紫色闪电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迅捷!那么的让人生不出半点想要逃离的心思! 羽墨神魂大震!被这紫色的天雷一瞬间贯穿了身体,然后怪叫一声双剑杵地,昏死过去。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百多号黑衣人,骑着马飞奔而来,那是羽家的人。 纪行像头炸了毛的雄狮,看了一眼四周,暗中观战的各路高手悄然而退。然后他走了,羽家无人敢追。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庙门砰地一声开了。 甲让吓得大叫一声:“师傅!” 刑之明逆着光,紧张异常,看不清来人是谁,便操起熟铁棍。 白芙回头。 雨已经停了,庙门外一轮朝阳红得像火,刺得人睁不开眼。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朝霞,身体被描出一道火红色的金边,像个神仙一样。 白芙冲过去,“你......” 纪行浑身是血,没等她说完,点点头,“嗯。” 然后他倒在了她的怀里。 第6章 羽墨 清溪城绕河而建,绵延千里,百万户居民在此安居乐业。 同时它也是座不夜城,夜夜华灯冲宵。白日里辛苦读书的文人雅士,一到晚上,就都出来寻欢作乐了。有钱的就去那既通文墨,又解风情,美人无数的清河府邸,没钱的那些酸腐秀才,就不知道去了哪了。 清河府邸可不是如名字那般是一座府邸,而是一幢水晶一般流光溢彩的九层高楼,另外在清溪之上还有一艘如同真正府邸一般的花舫,布置得像是人间仙境,自然价格也是天价。 旁人只要走近这清河府邸,听见清溪花舫上那一阵阵莺莺燕语,骨头都酥了三分。 但是很不巧,这来头极大,传承极久的清河府邸,今天来了位不速之客。 羽墨的酒已经喝完了,他将斗笠挂在马上,毫不迟疑地走进清河府邸。 知画是个美人,也是一楼的招待,同时还是个散人境的高手,一看来了个腰佩双剑的武人,心生不喜,怎的这般不懂规矩?难道不怕被折了双剑,再废了一身武功?于是就要去撵人。 可当她看向来人的一双深邃眼眸时,瞬间脑袋里轰得一下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一步步朝那个人走去。 羽墨哪怕收敛了一身杀气剑意,仍然锋利得逼人欲远离三尺,可那双眼好似漩涡一般,让人稍不留神就要深陷进去。 不知为何,整个一层楼安静了,不论男子女子都看着那个腰佩双剑的奇异剑客,同时脑子里浮现起近几日话本里讲得正火的双剑剑客,天下第二。 不可否认,单看羽墨那张脸,虽然一脸络腮胡,但也看得出来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老帅哥。 别人不知道厉害,知画能不知道厉害?此女赶紧默念清心诀,不敢再看那剑客的双眼,心脏却咚咚狂跳。 知画不再磨蹭,赶紧上前,“见过大人,不知大人贵临此地,有何贵干?” 羽墨左手拇指轻推“天”字剑,一道恐怖剑意像是扎在了每个人心口,一些个身子稍弱的所谓“雅士”竟然就此昏迷了过去! “叫阮清出来。”羽墨醉的不轻,永远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 知画终于想起来了!她见过这个人!小姐房里那张画像,可不就是此人吗!这双剑剑客只不过比画中人多了一脸胡子而已! ...... 刑之明一行人如今到了一个小镇上,找了个客栈打算住下两三天。 白芙从来不是个小女儿作态的女子,奈何纪行这个人,简直就是人间的“宝藏”,这几日让老邢甲让师徒两看了不少笑话。 “哈!好剑!大小姐!这青釭剑我就送给你了,往后还请多多关照!”纪行装模作样,抽出青釭,两指抚剑。 白芙经过走廊,正准备回房,不知道怎的撞上了纪行,忍住笑,“你忘了拿它修过脚指甲了?”然后绷住笑回了房。 纪行灰头土脸的跑开了,到了柴房老邢那里,悄声道,“老邢,不灵啊!” 刑之明坐在地上,不知道在雕什么,吹了口木屑,笑道,“大侠持刀任侠,自然不懂这些儿女情长,大小姐虽然性情比男子还要刚烈,可到底是个女子”,又吹了口木屑,“大侠不如去买些首饰送与小姐,说不定还能讨得小姐欢心。” 纪行只当老邢说什么儿女情长是屁话,向来孤独自卑的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和白芙会发生点什么。就像小时候纪行第一次见到何先生,肚子再饿也说不饿,再想吃烧饼也绝不开口去要,因为他怕讨人嫌弃。 “那你借我点钱,我去给她买首饰。”纪行第一次向别人要钱,还是为了一个女子,颇有点不好意思。 老邢呵呵坏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包好的红布放在地上,“备着呢备着呢,大侠先拿出去破财消灾。” 纪行不虞有他,指了指早已放在柴房角落的直刀,“帮我看着刀。” 老邢点点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嗯了一声。 纪行拿了钱就走,兴奋的说,“等洒家好消息。” 甲让一身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果然如刑之明所说,撑过了那几日自然破而后立,如今他连涨两境,只差一步就要进阶散人了。 甲让见纪行急冲冲要出客栈,忙道,“无名大侠要做什么?可要小的帮忙?” 纪行摆摆手,高声道,“与你无关!” 然后纪行扬长而去。 老邢看着柴房角落里的直刀,倒不是见财起意,这刀客对他恩重如山,他就算替纪行死一次都不会觉得有半点不妥。正是因为刑之明秉身持正,白家家主才放心把白芙托付给他。比刑之明武功高的,又姓白,白家不是没有,相反还有甚多,只是最终白家家主选了个外家子,实在是哪怕自家人,那等危机时刻,只怕也信不过了。 老邢十分好奇这把刀有多重,于是放下木雕,走到角落,抠住刀柄,悄然运气,“嘿呀”一声,直刀纹丝不动。老邢闹了个大红脸,滑稽不已,悄悄看了眼窗外,徒弟还在练拳,四周无人注意到他。老邢这才抓了几把柴掩住直刀,蹲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雕刻手里的木雕。 纪行到了街上,两眼发愣,他可不知道给女子卖首饰的店铺长什么样。 街上倒是有一点小摊贩在卖首饰,可他怕白芙瞧不上眼,心想要买就买好的啊。 纪行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家古香古色的楼前,里面各式商品晶晶亮亮,琳琅满目。纪行一看,以为这就是卖首饰的店铺,抬脚就进去了。 一个模样厚道的老者迎过来,他见多识广,可不会因为眼前的客人穿得寒酸就要撵人,这世上其貌不扬的大高手太多了。何况就在刚刚柜台下的罗盘显示,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是个真元甚至真灵境的大人物! “大人光临小店,是要挑点什么?老朽可以代为介绍一二。”老者缓缓道,和善地笑。 纪行是个穷苦人,从来没有进过这样大的店,忐忑地把那个红布从怀里掏出来,打开了看,里面居然有两小锭金子,不禁有了三分底气,“我这点银子,你说能买点啥?最好要贵一点的,女子戴上了很好看的那种。” 老者在纪行掏出红布时就已经有所察觉,待纪行打开红布,心中惊道:“果然!” 老者连忙将纪行请上三楼,“大人借一步说话。” 只因那红布里,包着两锭金子,一些散碎银子,还有一枚上品灵石! 第7章 礼物 没一会儿纪行兴高彩烈地出了名为“上仙阁”的阁楼。他怎么能不高兴?银子一分钱没花,只是交出去了一颗亮晶晶的小石头,就买了这么好一件东西!虽然纪行不知道上品灵石的珍贵,但那老者也没有半点欺瞒纪行的心思,的的确确给了他一样配得上一枚上品灵石的“好东西”。 纪行回到客栈时,已经到了晚上。 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叫白芙出来,毕竟天已经黑了,打扰人家一个姑娘,孤男寡女的,于礼不合。纪行在白芙门前转来换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你在门前瞎转什么呢?”白芙探出脑袋。 纪行吓了一跳,差点一个纵身跳出客栈。 扭扭捏捏的,纪行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给你!” 白芙又想笑话他,但还是收了盒子,就要回屋关门的时候。纪行道,“你打开看看啊。” 纪行是个弄巧成拙的主,白芙实在不愿意再伤害他,才没有当面打开,免得纪行看她一点惊喜也没有,他会失望。她都已经做好装作惊喜的准备了,于是打开了盒子。 只见小小盒子叮叮咚咚,传来一阵奇妙音乐。许许多多的光丝像是从盒子里长出来了,一丝丝,一缕缕,伴随着灵动的音乐跳动着,像无数精灵一样。这些光丝其实都是最精纯的天地灵气,盒子底部有三十六个凹槽,用来放下品灵石的,当然,也可以放中品灵石。盒子汲取灵石灵气,就会响起音乐,丝丝灵气就会渐渐溢出来,极为好看。 这盒子用来辅助练气修炼再好不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但仅仅于此还不能体现一颗上品灵石的价值,真正有价值的还是盒子里装的东西。 那是两朵椭圆形的柔软羽毛,一只羽毛半个巴掌大小,看着毛毛茸茸,像两只睡着的小白兔,十分可爱,明显是给女子戴在头上的发饰了。 最厉害的是这发饰有蕴养神识,凝神定心的神奇功效,只有真灵大修士中极为爱漂亮的仙子才会买这样的发饰。 白芙看得痴了,两只眼里灵光闪动。 纪行举着盒子,不知道白芙大小姐这样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禁有点踌躇起来,难道那模样敦厚的老者骗了他?纪行静静等着,眼前的丝丝灵气缓缓升起,连他也觉得十分好看。叮叮咚咚的音乐本来就有安心静神的功效,白芙和纪行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四周除了音乐,一片静谧。 天上好大一轮圆月。 甲让和老邢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师傅,无名大侠和小姐这是在干啥呢?”甲让看着那两人傻站着也不说话,不解地问道。 老邢一副过来人的高深莫测:“小姐和大侠在练绝世神功呢。” 甲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灵气。” 老邢欣慰地摸摸徒弟的脑袋,脸上坏笑,“总有一日,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白芙颔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好不好看?”纪行耿直地问。 “好看。”白芙也很少见这么漂亮,这么贵重的饰品。 “你要不要把它戴上?”纪行实在想看看白芙戴上这发饰是什么样。 白芙“嗯”了一声,把脑袋低了下来。 纪行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白芙是要他帮她戴上去。 纪行轻轻拈起一片毛茸茸的发饰,却发现不知道该怎样戴上去,因为这上面居然连根绳子都没有。无奈,纪行只能轻轻放了一片在白芙脑袋上。没想到发饰上生出丝丝缕缕的细丝缠在了白芙的一根根青丝上,纪行大奇,把下一片也放了上去,这一片同样如此。 纪行不禁觉得十分好玩,用手轻轻抚了一下发饰,发饰生了根似的扎在了白芙的头发上。 “嗯,很紧,扯都扯不下来。”纪行满意的点点头。 白芙听到这怪话,知道纪行一向如此,只是笑笑,抬起头:“好看吗?” 纪行看着白芙,只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凡人是仙女,傻愣愣地,“好看!好看!” 白芙抿嘴笑道,“有多好看?” “比仙女还好看!”纪行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白芙突然嗔道:“看够了就回去睡觉!” 纪行这才想起白芙的大小姐身份,不敢得罪。他只是想要白芙不生他气就好了,其他的不敢奢望。 “哦,好,那我走了。”纪行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低声说道。 “嗯。”白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虽然仍然欣喜,脸上却收敛了笑意。 纪行把盒子放在白芙门前,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就走了。 没想到刚转身的纪行,一抬头就看到走廊那头,老邢在使劲地冲他摆手。 “嗯?”纪行不解地看着老邢干嘛一直用手画着圈。 “回......去......啊!”老邢急得给纪行打口型。 纪行以为老邢有事找他,走得更快了些。老邢一脸恨铁不成钢,表情奇怪得像踩了一坨狗屎一样,拍了一把大腿躲了起来。 突然。 “喂!你真走啊!”白芙立在走廊上,月光衬托下,一袭白衣的白芙倒真像个仙子。 纪行茫然回头,“啊?” “前几日......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当然了,以后也不会。”白芙轻声说道。 纪行像是得了免死金牌,笑得像个孩子。 白芙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手里的盒子,“你哪来的这个东西?” “买的呗!”纪行脸上挂着笑,阳光单纯。 “花了多少钱啊?”白芙好奇道。 “不花钱不花钱!真是一分银子也没花!”纪行想起怀里还有两锭金子,越发开心起来。 “不能吧?”白芙狐疑道。 “真没花钱,今天老邢给了我一把钱,买这东西的时候,掌柜的只问我要了一颗亮晶晶的小石头,其他的一分没动!”纪行赶紧表功。 白芙想到了什么,一双美目瞪着纪行,无言以对,上品灵石何其珍贵,恨不得叫纪行把自己脑袋上这玩意儿扯下来还回去。 第8章 北域昆仑 白家家主早在十八年前,大约就已经预料到白家会有今天,但他仍低估了这世间人的贪婪。只不过真灵玉早已被他遣人秘密送往北域昆仑。 之所以送往昆仑,这里牵扯到白家一桩秘史。 白家先祖的由来,本是昆仑山下一普通樵夫。一日他上山打柴,忽遇哑巴疯人,哑巴不知哪里来的一身伤,颇为严重,樵夫顶着风雪将他背到木屋,盖上皮裘,煮了开水草药。那哑巴疯人不仅不领情,还扯了皮裘,露出单薄衣衫。这大冷雪天,身上肥肉薄了半寸的熊瞎子也能被冻死了,何况是个大活人? 樵夫是个傲气人,胆气块头俱是极大,见此人如此不识抬举,恶狠狠骂道:“你要寻死!某人这就将你扔出去!” 说完樵夫就要动手,樵夫妻子连忙来劝,樵夫对妻倒是极好,消了火气,便任由哑巴找死。 几日下来,哑巴水米不进。樵夫到底心存几分善念,端来开水放哑巴眼前,心里也奇怪,哑巴居然没被冻死。 又过了几日,哑巴便消失了。 一个月后,本来长年膝下无子的樵夫,居然从妻那里得知妻子有了身孕,高兴地上山打猎,要好好庆贺。晚上夫妻俩围着堆火,锅里是滚烫熟肉,一合计,谈起那哑巴疯人的奇异,再联想到如今老来得子,不禁奇道,那哑巴疯人莫非是昆仑山神? 樵夫靠山吃山,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本就十分敬畏。想到自己救了山神,那自然是脸上有光。樵夫临终时,将这事说给儿子听。儿子那时也长成了一条好汉,只当父亲胡言乱语,但父亲如此凝重,为表孝心,仍是认认真真听完,不敢怠慢。 等樵夫儿子老了,一天晚上,大限将至,想起老父讲起的那段往事,就说给了樵夫的几个孙子听。樵夫儿子刚一合眼,木屋门哗一下开了。 风雪寒冷灌进木屋,樵夫孙子孙媳一大屋人吓得不轻,只看见门口立了个衣衫单薄的人影,众人想起刚刚逝去长辈讲起的山神怪事,连忙跪下来大呼神仙。 那人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石头,交与众人。又传下一道口诀,叫他们潜心修炼。临走之际,手指比比划划,门板上木屑掉落,一行行字清晰可见。 老邢给纪行徒弟讲完这段往事,感叹非常。 “咱们接下来要去往北域昆仑。据那神仙交代,真灵玉一有反应,便送往昆仑一个山洞中,汲取天地灵气。等家族中的那个有缘人,也就是白芙小姐年满十八,再拿回真灵玉,此事关天,不可怠慢,”老邢轻声说道,又叹了口气,“白家这些年颇有气象,去寻回真灵玉,也只不过是报答那位神仙的造化之恩罢了,不曾想族内出了个......不提也罢,如今却是被形势赶上架,不想寻真灵玉也要寻回来了。” 甲让自小待在白家,如今白家已是灰飞烟灭,难过地道,“不用真灵玉,我有朝一日必能化神,到时候让这天下好好看看,当年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还有几分人性!” 白芙叹道:“白芙活到今天,只是为了圆家父一个遗愿,不敢有其他奢望。”但白芙遭遇的苦痛,只比刑之明甲让更多,坚强活到今天,看似什么都放下了,实则什么都放不下。 纪行听到这,大喊一声:“那走啊!愣着干嘛?” 老邢给纪行说起这些密事,只因这一个月来,几人已是生死之交。他自认也算看清这无名大侠,不提过往的话,其实真是一位心思单纯古道热肠的刀客侠者。他这命都是人家救过好几会的,若是纪行还有什么歹意,他也认了。 “大侠不急,北域昆仑颇远,一天两天可到不了。”老邢笑呵呵道。 “有多远?” 纪行向来没有方向感,这辈子都在瞎跑。 “如同你我这些武人,从此处要赶往昆仑,短则一年两年,长则三年五年。”老邢悠悠地道。 纪行可不会想这么长远,在他这短短一生,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会有什么未来,更不会去规划用三年五年只做一件事。 老邢白芙之所以愿意将这些话给纪行讲,一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几人已成一个不可分割的小团体。二是因为没有纪行相伴,他们恐怕也走不到昆仑山。 老邢如今算是看开了,说了这些话,也是想看看这位无名大侠的态度。他本身能力如今肯定是不够的,哪怕回到巅峰时期,再进阶真元,放在这片江湖,也还不够看。好在纪行好像和他们待一块儿习惯了,丝毫没有丢下他们的意思。 …… 天下很大。这座江湖不会因为纪行几人歇息几日,就会停转几日。 清河府邸。 羽墨来了,又走了。 九楼之上,其实还有第十楼,一名女子名为宋清,端正跪坐,面上薄纱,缕缕霞光散落在薄纱之上,反射出荧荧光点,不知是否是泪光。 宋清极美。她已经美了三百年了,她还能再美一千年。 …… 密地钟家。 夕阳红得似血。 高山之巅,钟嶽跪在一名虬髯客脚下。两人俱是赤裸半边上身,一身符文层层闪现。 …… 昆仑山巅。 一只十丈高的巨大白猿,手操一根非金非石的大棒,对着天边那轮圆日放声怒吼,连那红霞也被它一声吼散。 …… 羽墨今日没有喝酒,他立在山巅,大风拍打在他身上猎猎作响。他也的确应该站在这世间顶峰,他是天下第二。 虬髯客仰天长啸。他想起来百年前曾惜败一人双剑之下,啸声寂寞不甘。钟嶽仍然双膝跪地,已是真元境的他,在家族前辈这啸声中,想起一个手持直刀的年轻人。 阮清看着天边红霞,眼里装着整个江湖的恩怨情长。她终于等来那个人,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等到。 这一百年又要到了。天涯秘境,这次会在何方? …… 纪行只把老邢讲的那些往事当故事听,却不知他自从在羽田面前,说要把白芙他们这事拦下来起,他这一生,从此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9章 中计 纪行手握青釭,跟着那黑袍人上了山,跑到一处极偏僻所在。 不得不佩服,那黑袍人轻身功夫极好,飞也似的,从树巅轻轻掠过,足不沾地,速度极快。 纪行心想,我就看你要搞什么鬼?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加上没有察觉到任何警示,才托大追了上去。 到了山顶,一棵树也没有了,山岗上全是巨石。黑袍人突然停下,嘿嘿怪笑。纪行周围方圆二十丈突生变化,四周无数黑色符文,蝌蚪一般,冒着黑气从地上的石头里钻了出来,一个十几丈方圆的,柱形古老大阵封印了纪行所有退路。他头顶就是那个黑袍人,也冒着森森黑气,还在嘿嘿怪笑。 纪行哪见过这种东西?一蹬地,闪到古阵边缘,他竟然伸手用手背探了探。呲......一阵青烟从他手上冒了出来,给他疼地龇牙咧嘴。 好在只是中指食指破了一点皮,没有大碍。但他哪能吃这么大的亏? 正想反击,黑袍人手一挥,大阵开始变化,密密麻麻不知几万个蝌蚪状符文冲他嗖嗖嗖飞过来。 纪行见情况紧迫,抽出青釭,他不会用剑,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把剑灌满真元,青釭剑冒出阵阵金光照亮了整个山巅,一道道浩然剑气冲着无数蝌蚪状符文杀了过去。 黑袍人掩面,像是不适应这样的强光。这时古阵顶端生出丝丝缕缕的鬼气黑须,竟然吸收起了剑气和符文消磨后的灵气,整个古阵越发凝实可怕。黑色蝌蚪像是吃饱了,更加暴虐。 纪行在密密麻麻的黑色蝌蚪状符文中,被一只符文撞破额角一点皮,擦出了一点血痕。这回他算是被打出真火了,只见他将剑插在地上,催出真元包裹全身。大喝一声,抡起被真元包裹的一双铁拳,倾尽全力打在地下石头上! 真元五境我就敢和羽墨刚正面,现在已经恢复到真元八境,难不成还要被困死在这?纪行一腔怒意。 碰地一声!整座山都被他打得晃了一下。显然真元的恢复,让他多多少少发挥出了真正的真灵实力。 汹涌澎湃的劲气瞬间冲破了古阵的束缚。只听卡擦!卡擦!纪行这一角的山体开始崩塌! 黑袍人好像被惊到,正要逃离。纪行收起拳头,早已注意到黑袍人的动向。 一把抓起青釭,澎湃真元又灌入剑身,用力一掷,青釭化作一条白虹扎进了黑袍人身体里,肆虐的剑气瞬间炸散,黑袍人像个马蜂窝似的到处是洞,洞口还不停地倾泻着白色剑气。一脚蹬在正往下滑的巨石上,纪行冲天而起,到了黑袍人近前抓住青釭用力一搅。 纪行亡魂皆冒! 只因这黑袍里居然是空的!难怪“黑袍人”轻身功夫如此高深! “白芙!”纪行一拍脑门,知道中计了,一颗心不安地咚咚狂跳! 这时他落在了还在下落的巨石山体上,发了疯一般,一脚将这正在垮落的山体踏得支离破碎,整个人箭似的冲回小镇。 ...... 老邢被小道童这一声吼,勾起了当年干镖头的回忆。 山上土匪,要来打劫或者助拳,也是这样先大喊一声某某帮某某人杀到!老邢忍俊不禁,这杀气腾腾的小道童哪里像个天师,看这气势跟个土匪差不多。 虽然小道童才散人三境,但毕竟术业有专攻。十三枚铜钱还在半空就开始发烫发亮,火烧似的变得通红,七枚铜钱迅速封住红衣女鬼七窍,女鬼一下像根棍子定住了,剩下六枚嗖嗖嗖将女鬼穿了几个来回。 这时小道童也赶到了,抽出背上桃木剑,踏在怪人脑袋上一跃而起,大喊一声,“真君敕令!”啪地一剑拍在红衣女鬼脑门上,女鬼登时软了下来趴在地上。小道童动作极其麻利,摘下腰间铃铛,口中念诀,手腕上一根红线飞出来将女鬼捆了个结实。紧接着她凌空画出一张杀力极大的符,砰地一声盖在女鬼身上,女鬼死的不能再死。 “多谢小天师搭救!”徐侠客一身冷汗,感激地道。 “施主不要搞错了,我是大天师!”小道童虽然打扮得像个男孩儿,声音却是个女孩子,难怪啸声那么尖细。 这些除魔卫道的道士,混得最差的叫驱魔人,一般是武人境武夫。往上走就叫小天师,散人境居多。大天师就比较厉害了,基本要到真元境。真灵境的那必是仙师无疑。这小女孩儿还是散人三境就成了大天师,只怕是师承完整,来头不小。老邢最会看这些,小女孩儿一身品相不俗的宝贝,手脚麻利,肯定要有个好师傅才行啊。 叫张三可的小道童看大伙都愣这看着她,大喊一声,“门外密密麻麻又来了四五百个僵尸!你们是想躺这让我给你们超度吗!” “先离开此地,死守一处容易腹背受敌!”白芙冷静道。 “到底还是有个明事理的!”张三可看也不看说话的是谁,跳上客栈二楼夺窗就走。 众人见此,也跟上小女孩儿。 刚刚出了客栈,一阵罡风扑面而来,甲让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正从二楼跳出来要到对面房顶,差点被这阵罡风拍回去了!这风来势汹汹,竟然是被人生生吼出来的! 只听得雄狮一般的浑厚声音,“我!回!来!了!” 众人耳心子被这吼声炸得生疼。 纪行从天而降!正好跳在那把直刀前面,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他看人都还在,而且还多了一个,不禁心想,还好回来的及时!然后拔出直刀,整个人气势一变!数丈高的黑色刀罡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纪行豁出全部实力往那客栈一斩,好似铁牛犁地,不光是数百僵尸,连那客栈往后的房屋也瞬间灰飞烟灭!地上更是被刀罡犁出一条丈许深,约五十丈长的深沟! 众人包括小道童见此,皆是眼皮一跳,倒嘶一口凉气。 老邢大喊,“大侠!马车!” 纪行心里一揪,不会马也被他劈死了吧? 只听得格嘚格嘚几声,云驹拉着马车从一片烟尘里走了出来。原来它刚刚被纪行吼声所惊,早早跑出了客栈周围。 第10章 老邢 老邢这个人极不简单。一生坎坷,几折几转。自个儿摸索出一套棍法,没有师承能走到这步,好比登天。 纪行是没眼力,瞧不出这人的厉害。当初老邢身负重伤,又跌在散人四境,硬接真元剑修一剑,还好手好脚的。传出去给人听,只怕能被当作天方夜谭。这老小子的反应,心力,都是能让一个传承近千年的世家瞧得上眼的。 此时纪行不在,老邢可以说是这拨人里骨干中的骨干。 本来张三可早想起这处地方不对劲,她和她师傅跟那黑袍人斗了好几年,哪能不知道这小镇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当然了,他们脚下这地儿就挺好,没埋伏,也没陷阱,所以她才在这匆匆结个阵。哪里想到纪行前脚刚走,一阵地动山摇后,只听山神庙咚咚咚响了会儿,不知不觉间那黑袍人赫然出现在近前! 她没办法,师傅不在,周围这几个她一个也瞧不上眼,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正要发作,四面八方都传来黑袍人的声音。 “比黄正汤差远了。”黑袍人一挥袖,张三可结的阵着了火似的土崩瓦解。 徐侠客见此,大吃一惊,忙道,“张大天师,这可怎么办!” 白芙心细如发,急忙要去接住张三可。果然张三可一个岔也没打,面色潮红,两行鼻血哗哗外流,眼珠子往上一翻,倒在了白芙怀里。 正这时,老邢大喝一声,操起熟铁棍就跳起来当头一棒。黑袍人单手虚抬,一个黑雾大掌凭空出现接住老邢这一棒。老邢竟然一棍将黑雾打散! 黑袍人轻咦一声,又结出一个手掌稳稳接住熟铁棍。 “你还不错。”黑袍人说罢一巴掌扇出去。 老邢被凭空出现的一只黑雾巨掌拍飞。空中强行拧过腰,勉强落地。呸了口口水在掌心,他沉默地再一次冲上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撑到那个人回来。 这时四面八方全是黑雾巨掌,一掌一掌将老邢拍飞,再拍到地上。 终于歇停会儿,老邢强撑着站起来,呸出一口血,双手杵住铁棍,眼神涣散,站都站不稳了。 徐侠客终于发狠,抬起剑冲着那个可能自己一辈子都不敢出手的人杀了过去。 黑袍人知道不能再拖,只是一掌,徐侠客被拍飞到一棵大树树干上,又跌落在地,人事不省。然后他走到白芙近前,伸出手要抢过张三可。白芙眼神坚决,一道白虹从她手腕飞出来,只差一点就将黑袍人扎个透心凉。 可惜黑袍人伸出两指,夹住了柳叶光剑。 甲让等候多时,腾地抽出青釭冲了过去。黑袍人两指微动,柳叶光剑竟然嗖地冲向甲让手中好剑。甲让只感觉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青釭脱了手。黑袍人一拂袖,甲让也上了天。 不管白芙,他动作极快,抓住张三可颈前一个吊坠扯了下来,回头就走。 黑袍人刚走,纪行就从天而降。他怕误伤众人,所以没有一刀斩下来。 扶起老邢,这时的老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纪行脸色铁青。这时黄正汤也来了,抱起徒弟,一探伤势,再加上徒弟脖子上那物事不见了,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更不好看。 两个男人一身杀气,对视一眼。 “你懂不懂医术?”纪行阴沉地问。 “略懂。”黄正汤道。 “我去。”纪行轻轻将老邢放在地上。 “嗯。”黄正汤应了下来。 纪行想了想,将一大股真元提振出来渡入老邢丹田内。没体会过真元境风光的人,是不会理解真元有多强的疗伤效果的。何况他的真元实在是很不一般,不管他受多重的伤,只凭一口真元,总能把命吊回来。 纪行看着黑袍人离去的地方,慢慢往前走,脑子里回想起老邢有时候贼兮兮的模样,还有对他的好。他这辈子,很难遇到对他好的人。鼻子一酸,不知不觉,眼里全是血丝。 砰地一声,大地出现一个大坑,他走了。 黑袍人速度不慢,自以为已经逃得足够远,没人能追的上了。 但是追他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可以按常理揣测的。 黑袍人心中徒生警兆,手都开始抖了起来。他回头,只见天边一颗红火流星冲他砸来,流星内部是触之即死的黑色刀罡。 吓了一跳,黑袍人赶紧动用秘术,一团黑雾包裹全身,也像颗流星似的逃离此地。 两人几乎是刚从天上坠下到一座山头,马上又到了另一座山头。 纪行拼命地追,黑袍人拼命地逃。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开始就看走眼了,还用傀儡引开这个年轻人去对付黄正汤!这个年轻人比之黄正汤恐怖何止十倍! 他快要没有真元了,再动用秘术只会猝死当场。但身后那个人像个魔鬼一样,离他距离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快! 又过了十来座山。 黑袍人跑不动了,再跑真的会死。于是他停了下来,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真元支撑他停稳,便任由自己砸在山巅,在地上像颗皮球似的砸起来又掉下去。 纪行如同天神一般,两眼精光爆射,大喝一声,“死!” 从天而降的一刀,像掌管天下生死的神灵,落在了这座山上。 哗!地一声,这座山被纪行劈成了两座山头! 黑袍人被这刀罡一刮,不由自主地被刀罡像擀面条似的搓在地上。身上黑袍本是这世间不出世的宝物,此时被刮成一缕缕的黑丝随风飞走彻底报废。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纪行看他还没死,再次举刀。 “我没有杀人!”一个女子声音响起。 纪行这才注意到黑袍人是个女的,心底一软,马上又冷笑道,“去和阎王说吧!” 女子亡魂皆冒,语无伦次地道,“那小镇也与我无关!是我门中一个前辈!是他!” 纪行没等她说完,快若闪电地一刀劈过去,不杀她也要抓住她。女子突然消失,像是没存在过。他呆在原地愣了愣,只以为这女子也和那个黑袍傀儡一样,一刀过去就成了空气。 随后他将那枚吊坠收了回来,他眼神好,早就注意到张三可脖子上一个吊坠扎眼。然后回头,他想回去看看老邢怎么样了。 纪行走了后,空中一只白色尾巴断作两截,轻轻地掉了下来。 第11章 阻截 青华郡处于青州地界最北方,再往北,就到贺州。又走了四五天,此时纪行等人脚下的土地,已是实实在在属贺州所辖。 已入深秋,天气渐凉。贺州南部迎来最后一阵秋雨。 一帮马贼,个个戴斗笠着雨披,都在马背上静静等待。一匹马在雨中狂奔,马上有一矫健汉子。 汉子到了这帮马贼近前,翻下马,单膝跪地,“大人,来了。” 为首一人在马上不易察觉地点点头,“一个不留。”所有匪徒出刀半截,以示明白,又重重回鞘,整齐划一,啪!地一声响彻在雨幕中。 白芙和红晨都坐在马车里。 这女人说起来也奇怪,没一会儿两人什么知心话都开始聊了起来。红晨感叹白芙身世不幸,白芙羡慕红晨武艺高强。或许是白芙曾经有一些话,是没法当着几个男人说的。 “你是说无名不是他的名字?”红晨还不知道有这事,她如今对纪行怕得紧。 “不是。我们这主仆三人,说是带上他一起。不如说我们三个是被他半道上捡来的。如今生死全系于他一身,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白芙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那个人了。 “江湖上一直传闻,此人乃是白姐姐父亲安排的后手。都说白家羽家不简单,一个羽墨一个无名,差点搅动半个江湖。”红晨叹道,莫说她,连她门中那位前辈也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极为了不起。 “唉,他这个人自然极好,心肠简单,做事果决,又没什么烦恼。简直像个石头里蹦出来的,你说奇不奇怪,”白芙撩开窗帘,“这雨绵绵的,怎么就是不停啊。” 红晨却注意到白芙脑袋上那两片毛茸茸的发饰,“白姐姐头上这发饰可不是凡品啊。” 白芙破天荒脸一红,“那个人送的。” 老邢和徒弟坐在马车外面,和在地上蹦来跳去的纪行聊起有关贺州诸多习俗。 “大侠,贺州多雨,等入了城,给大侠买一匹灵驹,今后就不必再这样趟泥水了。”老邢歉意道。 “早该如此!不过我可不会骑马,到时候你得教我啊!”纪行踏一步,要在天上飘十息才落地。有时候他干脆跳出一里地,在前头等他们过来。只是现在下了雨,泥地松软,着不上力,一脚下去就是个泥坑。 纪行淋得浑身是雨,又跳起来一次,在天上时好像看到了远处有什么东西,等落到地上时,疑惑道,“老邢,我感觉前边有人在往我们这边赶。” “我也看看,帮忙搭把手。”老邢下了马车,甲让赶紧停了马。 这时白芙和红晨都掀开车帘子问甲让怎么回事,甲让说自己也不知道。 纪行抓起老邢往天上一扔,等老邢落下来时,纪行看他脸色好像不大好看,就问:“咋了?” “好像是马贼,但又不像,大侠能不能看清楚来人修为。”老邢表情凝重,他以前是干镖局的,十分懂行,一眼就瞧出不对劲。 纪行听到这,跳到天上运足目力。 “四个真元境,一个九境,一个六境,还有两个三境。剩下二十来个的大约都在散人六境到九境之间。你觉得有什么门道?”纪行问。 “绝对不是马贼!来者不善!”老邢还有一句话没说,这样庞大的势力都可以开宗立派了,谁会做马贼?对方这样装扮,为的是隐藏身份,方便杀人灭口。 “行,咱们不是刚到一个打手吗,拿她去试试水,”纪行说罢,回头就看向红晨,“小红姑娘,前边来了四个真元境高手,能不能对付?” 红晨出了马车,一点废话的意思都没有。她运起真元,身周一丈没有一滴雨水,“我去看看。” 说完足尖一点,朝着前边像团红云飘了去。 白芙道,“这不太好吧?” 纪行道,“我也觉得不好,等会儿我会出手帮忙的。” 白芙无奈。老邢道,“小姐,宽心吧。” 红晨到了这群马贼近前。 马贼为首那人道,“止。” 三十人的队伍,个个腰佩制式长刀,说停就停,一片肃杀之气。 红晨也不是傻子,眼前这几十人,令行如山,杀气极重,这天下只有一种人有这样的气势。那就是官府正军。 她掏出一个牌子,是大商通行令。 没等她说话,为首那人被斗笠遮住了半张脸,此时微微抬头,看到那张牌子,轻声道,“可杀。” 二十九柄长刀铮然出鞘,个个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杀将过来。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张牌子在官府面前还有不起作用的时候,藏在袖中的两只无柄小剑咻咻飞了出来,缠住其中两个真元三境高手。她自己则赤手空拳与那位真元六境对阵起来。 没想到其他的散人境高手个个训练有素,招招杀着,红晨瞬间岌岌可危,全凭她体魄强悍才堪堪顶住第一波攻击。眼看再过十息她就要命丧此地。 “回。”发号施令那人又是简短一声。 众人哪怕马上就要得手,竟然也是毫不迟疑地收手,速退三十丈。 此时天空一个黑点越来越大,纪行出手了,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境界压制。但那三十人所凝结的肃杀之气却没有减少丝毫。 原先发号施令那人摘掉斗笠,下了马,竟然脸上还有半截面目。 只见他抽出长刀,砰地一声将大地踏出一个大坑,黑色刀罡瞬间激发。 当! 那从天而降,震耳欲聋,兵刃相击的一声,让红晨都觉得隐隐有些不好受。 戴面具那人瞬间被纪行斩回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纪行也被他重新砍到天上,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面具人在大坑中仍然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咧嘴,“有点意思。” 那名真元六境的高手丝毫不担心面具人会不会受伤,反而问道,“大人,那边的?” “不急。”面具人一摆手,也不将就在身边的红晨放在眼里。 这时纪行落下来了,好似开天辟地的一刀,朝着面具人又斩了下来。这片平原瞬间被刀罡犁出一条深沟。面具人在这一刀将落未落时,生生横移十丈远。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第12章 退敌 纪行如今算是半个真元九境。他周身经脉早已打通,所缺的只是蕴养恢复。眼前那人却是实打实的九境巅峰,因此比拼真元浑厚,对他来说毫无优势。 面具人被纪行从天而降那一刀斩得到现在仍然手臂发麻。能正面挡住纪行一刀,他也的确算是个人杰了。强自捏紧手中长刀,此人任由雨水落在身上,盯住纪行,一刀横劈而去。 纪行浑然不惧,也冲了过去,想要凭着大力将此人手中兵刃击落。没想到那人在途中强行扭转身体,一脚横铲在地,双手反手持刀,斜着往上拉了一刀。 纪行头皮发麻,若非他反应快,就着了此人的道,急忙横刀格挡,脚下用力上蹬,登时头朝下脚朝上。那人一刀拉上去,将纪行劈得在空中转了一圈。好似纪行自个儿耍了个前空翻。 还没等他落地,那人已到了他背后。此人一脚刹进泥地停住身形,转身又是一刀。此时纪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力可借,无计可施,又是背对那人,只能用后背挨这一刀。 眼前眼后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平原大地一眼望不到头,雨还是不肯歇。 那人一刀劈在他后腰上,没想到居然砍不进去。 纪行被他劈得横飞三丈,后腰吃痛,急忙捂住,没想到一滴血也没有。他这才想起,自己腰间一直缠着一块布,那是何先生送给他那把刀上面的裹刀布。以前只是觉得结实而已,没想到今天这玩意儿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此时他才感觉到那面具人的厉害,近身缠斗他绝无胜算。他当然不知道,那面具人乃是军中悍将,一辈子都在刀口舔血,一招一式必求建功,和他们这些江湖武夫截然不同。不光是面具人,后边那二十九人同样如此,否则红晨没有碰上散人境对手还能吃亏的道理。 这一架纪行打得十分难受,往日那种绝对实力碾压的感觉已经消失,硬碰硬搞不好还会命丧当场。怎么打? 说到底还是他武艺不精,换成是老邢有他的体魄修为,仗着攻高血厚,能把面具人打得满地找牙。 此时那面具人觉得已经探到底了,他本就代表着国家机器最锋利的那把刀。不再磨蹭,也不看他的部下,道,“分三路,都杀了。” 他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能留活口,这命令来自上面的上面,此间事了,他就要回京述职。其余二十九人一片杀气腾腾,自觉分出三支队伍。一支由一名真元六境,一名真元三境和十名散人境高手组成,直奔红晨而去。另一支是一名真元三境,十名散人境高手,显然是冲着白芙三人去的。还有六人留下帮着面具人掠阵。 纪行一看,瞬间头皮发炸,想也不想,大喊一声,“都靠在一起!” 说完他拔地而起,跳到了马车旁边。红晨也不慢,跟到了纪行身旁,互成犄角之势。 “大侠!他们人多势众......”老邢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此时和那些人打起来,他能对付两三个算不错了。 纪行打断老邢,“我知道!” 红晨看了纪行一眼。纪行瞬间明白她想做什么,此时无计可施,只能点点头。 于是她毫不犹豫掏出那颗珠子,藏在袖中悄悄捏碎。 那三十人黑压压一片,已经冲到近前。纪行像头炸了毛的雄狮,怒吼一声,三丈高的刀罡逼得人不敢不避其锋芒。他一刀往前斩去,眼前三十人的阵型被他斩得七零八落。面具人挑中他刚刚斩落这一刀的空隙,奋勇杀了过来。纪行只得和他近身缠斗。 但他也是被打出真火,使出了泼皮打法,哪儿人多他就把和面具人的战线拉到哪。他们这两位真元九境的刀罡,可以说那些马贼打扮的部卒触之即死。 面具人见此,冷哼一声,也学起了他的无赖打法,把战线又往白芙等人头顶上拉。纪行见此,只能跑来救火。老邢刚刚养好的伤,这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成了重伤。他已经超常发挥了。 这个时候白芙甲让根本帮不上忙,出去就死,全靠纪行红晨和老邢用一个三角阵型撑着。眼见老邢和红晨是撑不住了,众人只觉天上嗡嗡作响。 面具人和纪行最先察觉,俩人早早就收了手。 此时面具人哪怕戴着面具,也能看出来他一脸惊惧,急忙大喊,“撤!” 三十人的队伍说撤就撤,可惜已经晚了。他们刚刚退出五十丈远,从天而降一把剑杀破天际,冲破雨幕,好似一条银龙,冲着众人轰杀而来。面具人只得拿起刀一脚将大地踏出一个大坑冲天而起,去强行挡住那把剑。 当! 刀剑相击,“天”字剑一击即回。面具人内甲尽碎,像个破麻袋似的摔回地面,修为全失,重伤不醒。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天上又来一剑! 那名真元六境的高手不敢再管众人,冲到面具人身旁扛起他就跑。 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羽”字剑带着暴烈杀气,从天而降化作千丈长一条红线,一剑扎进二十几人所处那片大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无人受伤。 嗞!地一声,“羽”字剑冲宵而起,不知去往何方。 无数暴烈恐怖剑气从地底冒了出来,那二十几人竟然被这一剑瞬杀! 这就是真灵境的强大实力!这就是羽墨的恐怖之处! 曾经要把纪行抓走的真灵大能何其多?他如何能不跑?他如何能不快?只看这“天”“羽”双剑就知道他曾经面临着多大的压力,几乎每一天他都要和不知从哪方冒出来的真灵大能赛跑。 白芙一直不解像纪行这样强大的人,他究竟在隐藏什么,可能只有等她真正面对这样的恐怖威胁时,才会明白。 老邢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高人帮了他们,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他曾经见识过的羽墨所为。几人都是一脸震撼,连劫后余生的高兴都没有。 纪行看着远去“天”“羽”双剑的方向,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想变强。以前那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思维已经悄悄逝去。他走到伤得不轻的老邢面前,诚恳地说,“等你伤好了,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第13章 天选之人 纪行还不知道白芙竟然是个习武天才,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只因白芙在习武修行一途,向来都表现得太过平庸。这不光是在他面前如此,甚至是在她小时候,都是一副对武学毫无兴趣的模样。 然而奇怪的是,白芙似乎生来就会修习内力。她也不刻意练功,十四岁就到了散人境。说来也不奇怪,能被真灵玉选中的人,岂会是凡夫俗子?对于像她这样,整天蹦蹦跳跳睡大觉,修为就蹭蹭往上涨的,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天选之人。 习武一途,先要打熬筋骨,开拓丹田,聚集内力。到了一定程度,内力提振成真气,就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洗经易髓。再炼化天地灵气,将真气蕴养成真元,从此告别肉体凡胎。最后修炼出神识,一步入真灵,再非俗世客。 可这些过程都要你去主动修习才行,要与天地万物争夺灵气。白芙就不一样,她不管是吃饭睡觉走路,自有灵气倒灌体内。对于先天武技的领悟,她的天赋更是高到让人无法理解。绝大多数武技,她看一眼就会,仿佛天地万物,皆可为她所用。 这样的人,一旦真正踏入江湖,是极其可怕的。老邢说是万中无一其实还不对,是万年无一。 纪行还在震撼当中,白芙却嫌这青莲剑经前两式太简单,直接翻到最后一式。这回她终于没有看一眼就会,蹲下来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行咽了一口口水,生怕她马上又学会了,干咳一声,“这个,老邢说,欲速则不达,咱们不急这一时,明天再练?” 老邢一直站在一边,等着看他的笑话,哈哈笑道,“打个赌,小姐现在已经会了!” 果然,白芙站起来,一抬头,对纪行甜甜一笑。她手中掐诀,丹田运气,竟然开始引动天地灵气!这可是真元九境才有的本事! 只见那假山四周灵气震荡,突然出现无数条剑气细丝,锋锐的剑气像一根一根的白线,瞬间将假山切成一堆石块。 “学会了,我去找红晨了。”白芙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惊世骇俗,羞赫地笑笑,就走了。 纪行蹲下来去抓那些石块,一个个切口平滑整齐,不禁后怕起来。这青莲剑经果然厉害,要是白芙对他使这一招,岂不是他瞬间就成了肉块?这哪是散人境该有的实力,羽墨现在也不过如此吧? 纪行想了想,白芙是惹不起,就拿着剑经,去找甲让“传授”他的绝世武技了。 老邢走过来一看满地的碎块,叹口气,心想,赔钱吧。 此时的羽墨,正坐在一个极大野湖之上的虚空中,看着倒像坐在水面上。此地灵气旺盛,山清水秀,是一处极佳清修之所。 “天”“羽”双剑,双双出鞘,在他身侧,一前一后,约莫半截剑刃插在水中。 一只鱼游着游着,突然就成了两截。只是旁人看不出来,整座湖中,都是他的剑气! 羽墨睁开眼,湖中倒影也睁开眼。四周起了一丝微风。 “你究竟是谁!”羽墨的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熟悉他的人,知道他从来都是面无表情。他和他的剑一样,像个死物。从来不会表露出任何情感。但是现在的他,脸上竟然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极为复杂的神情。那就是感情。 水中的倒影自然不会说话,那他究竟是在和谁说话? 天地间唯有一缕清风吹拂而来。 羽墨有所察觉,闭上眼睛,神识铺天盖地,搜寻一切可疑之物。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事情要从四年前说起。朝中有位大人物,其妻患不治之症,连阴阳家都无计可施。他为了给他妻子续命,竟然听信邪魔外道,决意屠一个镇,提炼出人精,炮制还魂丹。一共八十一份人精,岂是一朝一夕能练成?两三年过去了,眼看大功告成,被纪行一刀劈成齑粉。 这事极为隐秘,知道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是那位大人物的心腹。连那个奉命截杀纪行的面具人,也只知晓一道从上面来的命令。 此为一事,还有一事。 一年前,他与纪行一战,一道从天而降的神雷,将他的瓶颈劈开。那一道雷的力度实在太巧,刚好将他神魂引燃,激发出神识,又不至于魂飞魄散。他从不相信运气,自然,这次他也不信。 如果再说一件,那就是纪行等人被截杀那次。他竟然正巧就在千里之内。否则那般危急的情况,他如何能保证次次及时出手相救? 羽墨是何等人物,一件件巧合全部串起来后,他在冥冥中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仿佛有人将他当作提线木偶,只为了让纪行活下去。 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瞒过了天下人的巨大阴谋,否则没有第二种解释的方法。 他等了许久,依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他是个阴谋论者,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湖的剑气,神来杀神! 紧接着,饶是他功力滔天,也禁不住背心一股凉气! 在神识探查中,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竟然一直睁着眼,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九江郡内,太平无事。 纪行满足地在甲让面前耍了一番高人风范,甲让本就崇拜他,在见识了青莲剑经前三技之后,更是五体投地。只是纪行不知道,自从甲让遇到他后,一直都在模仿他。 “习武一途,我最佩服的还是你师傅,他这个人真的厉害,怎么就没有他不懂的?”纪行被甲让崇拜的眼神搞得不好意思,连忙扯开话题。 “嘿嘿,师傅在一座小江湖里做过武林盟主呢,能不厉害吗?”甲让自然不觉得这样的武林盟主有多稀奇。 纪行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那烂怂样还武林盟主?我还天下第一呢!” “自然没法跟无名大侠比,江湖小有江湖小的混法,要是放眼这片天下,那自然还得是由无名大侠这样的人杰撑起来。”甲让听纪行说他师傅坏话,也不生气。几人早已打作一团。 纪行抬起头望望天,“我就在想,啥时候能到昆仑啊!” 第14章 心魔 羽墨仍然坐在湖中,垂着头,用神识“看着”倒影里那双睁开的眼。他很明白,自己有了心魔。 但他不知道,这有可能是数万年以降,发生的一件可能会冲击到整个天下,甚至是超脱天下的大事件。羽墨以和天下人截然不同的思维,与一种不同于他的存在形式的高阶生灵,进行了一次“对话”,或者说对视。 湖面倒影中的那双眼包含的信息太多,如同亿万繁星。 邪恶,伟大,美丽,丑陋,怜悯,好奇,浩瀚,深远...... 他不知不觉地流下眼泪,不,是眼里滴下了血珠。他用尽全力“看着”那一双眼,哪怕就此跌入深渊,他也要看透这双眼里到底要传达怎样的信息。 湖中倒影闭上了眼,没有让他得偿所愿。 羽墨瞎了,他的六识中,永远封闭了“眼看”的能力。或许是直面高阶生灵应有的惩罚。 这个瞎子开始思考一件事,这就是化神? 今日冬至,老邢借了客栈厨房,要给大伙儿包饺子。 红晨和白芙都不会这个,纪行反倒会点。 俗世里都是女人洗衣烧饭,男人在外劳作,到了他们这却反过来了。 纪行力气大,十斤面在他手里和没有重量是一样的。啪啪摔打几下,再揉二三十个来回,如此反复两刻钟,一团面被他和得筋道无比。老邢早已调好馅。俩人就开始包饺子,没一会儿就包好一锅。 “这包饺子,也是修行,全看你手上活细不细。公子是个拿刀的手,学好包饺子,对公子的武功大有裨益啊!”老邢嘻嘻哈哈,谁都知道他在瞎说。 徒弟甲让不敢反驳师傅,只能专心控火。他才是真的在修行,锅底下只有一根柴,全凭他用真气控制火候。他师傅交代了,只要甲让对真气的控制足够灵活,不浪费一丝热量,这一根柴就能煮完一大锅饺子。否则都没得吃。只见他全神贯注,显然不敢分心。 “是是是,你老邢如今是真元大高手,说什么都对,要不咱俩切磋切磋,这也是修行啊。”纪行如今早已摸透了老邢,浑不在意地顶回去。 “你看你包的什么玩意儿,包子不像包子,饺子不像饺子,一会儿你自己吃自己包的。”老邢赶紧打岔。 纪行一看,果然如此,有几个饺子煮着煮着还散架了。 红晨在教白芙如何化妆,她是此道高手。奈何白芙本就天生丽质,化了妆后反倒多了几分脂粉气。 “这样真的好看吗?”白芙狐疑地道。 红晨一脸惊喜,“好看啊,白姐姐真是比天上的仙子还要好看!这样,再在脸颊两边各点一点朱砂,唉,我要是像白姐姐这么漂亮就好了。” 白芙被红晨一夸,自己也觉得好看了起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越看越顺眼。 此时的她,鼻梁上被红晨点出许多轻微的“雀斑”,眼角一抹深色荧粉,唇色较厚,极有质感,两边脸颊各有一粒红点。不得不佩服红晨,初看之下,白芙这打扮的确让人不适应,可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十分耐看。 白芙指着鼻梁,“为什么点这些斑点啊?” “白姐姐,哪有纯白无瑕的物事。真正好看的东西,都要有瑕疵才行。点上这些斑,就好比是天女下凡,岂不是更加楚楚动人吗?”红晨耐心讲解道。 白芙大约能听懂一点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吃!饭!啦!”纪行扯开他那破锣嗓大喊了起来。 白芙和红晨便不再讨论这些,都下楼到了小院,静静坐下来。现在红晨都知道老邢的厨艺堪称“国手”。 纪行喜气洋洋地走在前,老邢在后,甲让在最后。纪行端着一锅饺子,老邢端着餐具,甲让带着调料,搞得如同宫廷传膳一般正经。白芙和红晨被这三个活宝逗得忍不住发笑。 刚刚出锅的时候,纪行就迫不及待捞了一只他包的饺子上来,嘴里还在嚼着,也不嫌烫。 等他一出来,看到红晨旁边坐着个,化成了个大花脸的婆姨,一时没想起是谁。等他注意到那女子头上戴着他送的发饰时,才想起这竟然是白芙! 一口饺子还没下咽,看到白芙这模样,登时忍不住一笑,饺子馅饺子皮全呛进了鼻孔。得亏这一锅饺子上面盖了盖子。 纪行笑得腰都软了,赶紧将饺子放在石桌上,跑回厨房喝水,一路哈哈哈变笑边叫,又被呛得咳嗽起来。 老邢看到白芙这样,一脸的担忧,“小姐,你这眼睛是被谁打的?怎么这么黑呢?老奴粗通医术,来,我瞧瞧。” 白芙现在不光眼角黑,连脸都黑了。然而厨房那边还是惊天动地的大笑。 “笑笑笑!笑什么笑!没见过我抹胭脂啊!?”白芙忍无可忍,终于爆发。说完饺子也不吃了,起身就走,老邢拦都拦不住。 厨房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马上止住了笑。没一会儿一个脑袋在门边,虎头虎脑地探了出来。 不在? 纪行出来,问老邢,“她去哪了?” 老邢冲楼上努了努嘴。 红晨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她和甲让对视一眼,甲让瞬间知道了谁是“罪魁祸首”。 “她怎么呢?”纪行压低声音,轻轻地问。 “能怎么?不高兴呗。”老邢叹口气。 纪行本来打算不管了,由着她,但转念一想,好像这样不太好。马上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她那手青莲剑诀实在厉害,可不能为今日之事埋下“祸根”,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去认个错又何妨?脑子里火花闪电地一转,打定了注意。 一纵身上了楼,站在白芙门外。 白芙将自己关在房间,又想起那个人。看着镜子中的妆容,不禁觉得十分难为情。越难为情就越委屈,一委屈,就更难为情了。情不自禁地,就悄悄哭了起来。 她本来不是个小女儿作态的女子,却不知为何今日,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第15章 大黑牛 休整得差不多时,几人正要启程赶路,老邢想起一件最紧要的事,那就是还没有给纪行配一个坐骑。 于是他带着纪行去了斗兽场。 在外时,老邢以纪行的随同自居。 一般斗兽场分两块儿。一边是赌场,一边是商场。赌场里斗死斗伤的灵兽或妖兽,基本就到了商场,等人来买,究竟是帮其养伤还是做成盘中餐,做老板的可不会管。当然,许多品相极好的灵兽妖兽,自然要标出天价,就等大客户上门。老邢他们就在商场那边。 “少爷,这里的坐骑都不便宜啊。”饶是老邢见多识广,看到许多良驹的标价,仍然打个颤。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谁让纪行那把刀这么重呢?要是图便宜,怕是跑不了十天就给累死了。他们那匹云驹,则是白家从小喂养,精心培育而来。 “看看就好。”纪行强装镇定。但当他看到那些三枚上品灵石,五枚上品灵石的标价时,还是眼皮一跳。这还只是看见个牌子,正儿八经的灵兽不知道关在哪儿,不过牌子上将各灵兽的属性也描述得算是详尽,不知道有没有夸大之嫌。 斗兽场内人声鼎沸,上万人在此赌博,压中了输赢,或许就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一旁的小厮小心跟在纪行身边,毕竟人家真元九境的身份摆在那。 “大人,这里的灵兽,都是这个价。一头好的灵兽,甚至能庇护一个家族数百年,大人可不要图便宜啊。”小厮给足了纪行面子,耐心讲解道。 老邢和颜悦色道,“小兄弟,咱们并不是来挑那种护山灵兽。有没有耐力强,力气大,杀性倒在其次的?” 小厮一听不是“大客户”,表面上也不恼,先是挠挠头,为难地道,“这可不好找啊!” 老邢一看此行多半是扑了个空,拉上纪行作势要走,实则暗中观察小厮反应。 “客官稍等!有是有,但我要问过我家师傅,一会儿两位要是不满意,可不要着恼。”小厮急忙拦住两人,告罪一声,就去找他师傅了。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人跟过来,看那张脸就是个和气生财的脸。 “两位久等了,在下姓贾,是分管这处的掌柜,两位先随在下来看看。”贾掌柜笑着,半弓着腰,说罢就帮着引路。 他俩就跟着掌柜,走近了一看,眼前是个瘦骨嶙峋的大黑牛,模样瞧着十分凄惨,四只蹄子上都是血,被特制的镣铐拷着。 纪行和老邢面面相觑,这也能算坐骑? 没等纪行发问,贾掌柜倒先开口,“两位,这只蛮牛不知是何品种,力气极大,耐力更是不必说。当初为了捕获此牛,费了不少力气。不过两位也能看见,此牛身上带伤,从斗兽场上下来的。正是因为杀性太弱,上了场就伤成这样。两位要是再晚来几天,怕是它就成了餐中物了。” “骨架倒是挺大,可瘦成这样,力气还在吗?”纪行疑惑道。 “阁下不必担忧,这个在下可以担保。”贾掌柜信誓旦旦道。 “我能仔细看看吗?”纪行道。 “自然可以。想来这畜生也不会再有心思伤人。”贾掌柜微微思索,便答应下来,叫身旁小厮去另一个房里,解去了镣铐上的禁锢。 纪行见此,便走上前去,不禁想起来他在何先生家里养的那头牛。仔细一看,这牛可真是凄惨,浑身上下全是暗伤,身上血迹斑斑,两只铜铃大眼黯淡无神。 突然纪行感觉到不对劲。 大黑牛“哞!”地叫了一声,两只眼瞪得通红,挺起钢刀似的两只角就冲纪行撞了过来。纪行只来得及抓住牛角,就被黑牛撞进墙壁。紧接着大黑牛连人带墙一起撞垮。 这墙可不是普通的墙,真元境高手一击之下都不一定能破开。 贾掌柜目眦欲裂,呆在原地,这要是客人有个三长两短,他这招牌可就算砸了! 纪行没想到这黑牛的力气这么大! 他自问一身蛮力起码得有几万斤,和这黑牛一角力,还是比不过。等他从一片烟尘里出来后,贾掌柜更是像见了鬼一般,他居然还活着! 贾掌柜拉着老邢躲到一处安全所在,大喊,“壮士!这边来!那畜生不知今天发的哪门子疯!这儿它不敢过来!” 纪行只当听不见,捏着两只牛角,两只鼻孔喷出两股粗气,也像头牛似的,“牛兄,今天你跟我走,保管你不再如此地一般受苦受难!” 黑牛好像听懂了三分,两只铜铃大眼里血红稍退,一使劲,将纪行顶得往后滑出三丈,趴了下来,又是一副萎靡模样。 “豆子!给这畜生上点色!”贾掌柜气得不轻。 小厮听了,正要离开。 “慢着!”纪行大喊,“买了!这牛我买了!掌柜说个价吧,别把它给弄残了!” 贾掌柜不敢去纪行那边,看纪行颇有意动,想起还要做生意,道,“壮士,今天真是倒了血霉,此兽就便宜卖出去,还请壮士勿怪!” “不怪不怪!你说个价!”纪行给老邢使个眼色。 “按理说,这畜生还是值点灵石......”贾掌柜又为难起来。 “我家少爷差点丧命,不知道掌柜觉得值几分银子!”老邢悄悄运起真元。 贾掌柜眼神一凝,没想到这位也是个真元境高手。 “三枚!”贾掌柜道,“三枚中品灵石!” “两枚。”老邢又是一脸的嬉皮笑脸。 贾掌柜叹口气,“罢了罢了,今日是在下处事不周。两枚就两枚。” 纪行嘿嘿一笑。 “豆子,叫人先把这畜生麻翻了。”贾掌柜道。 “不必了,”纪行道,“我能让它伤着,倒赔你三枚灵石。” 贾掌柜见此,心里多少还有点歉疚。其实还有一事他没给纪行说,此兽受伤颇重,需要不少天材地宝来养伤,不管是谁买了这头牛,铁定是要亏到姥姥家。虽然卖出去了,他肯定是要赚到钱的,可毕竟刚刚出了这档子事,良心颇有不安。 “壮士,不妨借一步说话!”一狠心,贾掌柜打算将剑宗道场被发现一事告知此人。要知道光是这条消息,就值一枚中品灵石。至于他能不能从中捞到好处,就看他自个儿的本事了。 第16章 剑宗 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剑宗。它仅以“剑宗”俩字为名,可见其霸道。而后世也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宗门,敢单单以这俩字作为名字。它的来历,这世上有无数种说法。 最受认可的一种,是讲在上古时期,曾有一个剑术惊天的男人,他凭借绝对的武力,征服了他所在的那整个时代。随后他建立了一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大夏,也就是如今大商的前身。传闻这个男人一生都在战斗,由于此人的惊天战力,许许多多的人将他视作信仰,并且跟随。 在这个男人消失后,他所建立的国家并没有随之消逝,而是顽强地生存了下来。曾经跟随他的四个人,在男人消失后也成了传奇,由于那四个人都佩剑,一时间无数人争相佩剑。这些后人最后聚集在一起,成了最古老的剑宗,来保卫那四个人用一生来捍卫的国家,大夏。 不知道是在几万年前,剑宗被一个绝对强大的人,以扭转乾坤之势灭了门。剑宗战至最后一人,道场随着最后那个人沉入地下,剑宗最后那个人,妄图以整个剑宗传承不知多少万年的剑意灭杀那人。只是成败却成了谜,只知道那个绝对强大的人就此失踪。 等纪行回去后,他用屁股想,也知道那劳什子剑宗道场是个能去不好回的地方。况且他们现在最怕来麻烦,剑宗道场就算闹出天大的事,他们也不愿意去趟半点儿浑水。所以这事,他想都没想就给否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老邢说,这牛怕是活不长了。 这会儿他正坐在黑牛旁边,用清水给它洗伤口。他一点儿都不在乎那点灵石打水漂,只是为这么个鲜活的生命感到难过。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这时红晨来了。 “找你说个事。”俩人几乎同时开口。 红晨愣了一下,“你先说吧。” “这个牛,老邢说它伤到了根本,活不长了,你看看,瘦成这样。你钱多,有没有法子救一救。”纪行看着她。 “这个......这种灵兽救是能救,可很不划算啊。得长期给它喂食极具生灵之力的灵水或灵草。但花这钱,还不如另买一头。”红晨也被这个烧钱的主搞得哑口无言。 纪行到底还是知道不能老是麻烦别人,便依然坐地上,垂头丧气。 一旁的黑牛睁着眼,硕大的脑袋伏在他脚边,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重伤带来的痛苦。 红晨也蹲过来,压低声音给他说,“我最近打算去一个地方,可能有点危险,你愿不愿意一起去。” “去哪?”纪行搓搓脸,对她说的有点危险毫不上心。 红晨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个消息,轻声道:“剑冢。” 纪行没等她下一句,“你说啥?你去那干嘛,有钱烧的?” 如今的他可是十分知道轻重。像剑冢这种地方,在他印象里那位贾掌柜的描述中,好比一年前,他误入的一处万年妖兽所在之地,跌境到散人境是轻的,弄不好他和红晨俩能全折在那。 红晨没想到他居然好像知道这个消息,“你不明白,这里面有天大的机缘......” 纪行赶紧打断她,“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真灵大高手?你不知道,以前就因为我瞎跑,差点害死老邢,我不去。” “我又没说大家一块儿去,就你我二人。”红晨也不急。 纪行一下子沉默了起来,他倒不是财迷,而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以和老邢他们分开行动。 “谁也说不清剑冢之下有多少宝物,弄不好就有能救这头牛的东西。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不去我也会去的,要是没回来,多半是死在里面了。”红晨不急不慢地说完,然后就要走。 纪行听她说死在里面,心想这是什么话?不是逼他表态吗? 他是个倔性子,现在反倒更不想答应了,只是沉默地继续帮大黑牛清洗伤口。 这几天老邢自创的先天武技进入到了一个瓶颈,几人便耽搁了下来,等他悟通了再走也不迟。 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半个月。有一天白芙去找红晨玩,却发现叫不开门。推开门进去后,只看见房间桌子上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四个字:无名亲启。 白芙自然叫来纪行,问他怎么回事。 纪行拆了信,只看见里面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白芙一再追问,他只能把所有渊源一一托出。 白芙愠怒道,“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呢?” 纪行支支吾吾,“我走了谁照顾你们?” “她对你那么好,你不说感谢她,帮帮人家的忙不为过吧?我们就在这,能有什么事?”白芙道。 “我去找她。”纪行去拿刀。 “你,打不过就跑啊。”白芙没有再多说什么。 “嗯。”纪行出了廊道,终已不顾。 等他把那一身红晨给他置办的行头穿好,他感觉自己搞得像个要出门的杀手。这时老邢找过来。 “不一定要找到什么好东西,把人带回来就行。只要不是贪财起意,那帮子逐利之徒也不会无缘无故与人为难。早点回来。”老邢多半是从白芙那里听说了,憋出来的也就这么几句话。 “老邢,给你那个珠子还在不在?”纪行问道。 “在。”老邢把那个珠子摸出来。 “一旦出了什么事,哪怕只是点苗头不对劲,一定要早点捏碎这珠子。”纪行道。 “和那天出手的前辈有关?”老邢道。 “是。我走了。”纪行说完就走,经过黑牛时,拍了拍它的屁股,大黑牛只是用尾巴扫了扫屁股那儿。 纪行出了门,按照贾掌柜指的路,走到一处开阔的野外,弯腰屈膝。 咚! 地上一个大坑。 那个地方很好认,在一处悬崖边,有一条瀑布,瀑布上一个彩虹,只要是没到真灵境的人,基本都能从虹桥进去。当然了,在没人发现这道彩虹的秘密,并破解掉最外的这一层禁制之前,神仙也想不到这下边藏着剑宗道场。 肖九站在远处,看着地上被纪行踏出的那个大坑,若有所思,看来他还是决定出手了。 第17章 徐侠客 徐侠客抱着这个女人,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一生都是犹豫不决,但是遇到这个女人后,此时竟然心中死意已决。身后是万丈悬崖,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放下女人。 将背后书箱解下来,他随便扯了张布条,剑咬在嘴里,把布条一圈一圈缠在受伤的左手上。人活着要活个明白,何况他是个读书人,这次他没有任何疑豫。况且身后是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就算与她葬身于此,他也一点不后悔。 此地万年不散的红霞,真是极美。他心想。 眼前浮现起他庸庸碌碌的一生,不禁自嘲一笑,我算什么侠客?那人不肯教他绝世剑术,说他没有坚持,此时想来,真是一点没说错。 徐侠客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女子,她还是没醒。 女子腰间绑了一柄直刀,倒是和纪行那把有点像,只是更显犀利霸道。 “姑娘,”他伏下头看着她,“徐某与姑娘素昧平生,昨日一见倾心,再无他想,今日同生共死,惟愿来世再见。” 他一身的伤,神情疲惫异常。最严重的是左胸三处贯穿伤,血一直没止住,那些人凭着血迹,没多久就能找过来。 徐侠客额上密密一层汗,心里明白自己跑不出去了。只见他盘坐在地,闭上双眼,身旁插着剑,竭力调整气息,只想护她最后一刻。 没等多久,一个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呼吸浑厚绵长,似乎毫不介意被人察觉自己武艺高强。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叹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回忆青莲剑经最后一式。 没等他起身。 “你怎么也在这?怎么还和她搞到一起了?”来人瞪着一双眼,哪想到一年前的徐侠客,能在这撞上。 徐侠客听到这个声音,只感觉脑子里轰得一下一片空白,转过身来,果然是他! “无名大侠!”徐侠客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一声跑得无影无踪。他想要站起来,但重伤使他复又跌倒在地。 纪行走过来,“怎么搞的?你先别乱动了,我出门也没带药,要是老邢在这就好了。她怎么样了?” 徐侠客看纪行一点不慌,心中大定。 “大侠识得此女?”徐侠客疑惑道。 纪行没好气道,“这女人一点不知道轻重,出了门果然就出事了,我就是来找她的。” 徐侠客不敢再看纪行,“她叫什么名字?” “红晨。其实人还不错,怎么,难不成你看上她了?她可不简单啊,哈哈!”纪行笑道。 “在下,怎会如此轻浮,”徐侠客头伏得更低了些,小心藏着自己的情绪,“麻烦大侠帮忙看看红晨姑娘的伤势。” 纪行蹲下来,抓起红晨的手腕,想也没想,一股子真元渡过去。他如今可是十分知晓自己真元的厉害,那头牛他没办法,救救人还是绰绰有余。 果然红晨登时醒转过来。 红晨睁眼一看,可不就是那个人吗,脸上笑得像开出了一朵花,惊喜道,“你来了啊!” “嗯,”纪行站起来,“给你介绍一下,你旁边这位是徐兄,大名徐侠客,我也是刚来,多半是他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 “我知道,这家伙傻不愣登的像个木头似的,”红晨把腰间的刀解下来,献宝似的,“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出来?是不是和你那把很像?” 纪行接过刀,果然和他那把很像。抽出鞘,刀身布满符文,看着霸道异常,锋锐无匹,一看就是一件神兵利刃。相比之下,自己那把直刀倒像个赝品。 “你身上有药没,徐兄受伤挺重。”纪行收下刀,也挺喜欢。 红晨摸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滴,用真元托在空中,笑道,“徐大侠,只有这一滴,收好了啊!” 徐侠客看着她,一下子忘了收下。 “看什么呢!赶紧把这一滴服了,不然引来别人就大事不妙了!”红晨皱眉。 徐侠客赶紧收下服掉,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灵液,他胸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 “休息的怎么样了?该走了吧?”纪行问道。他一点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待,隐隐间感觉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红晨点点头。可没等她说话,纪行却叹口气。 “你们俩还跑得动吗?一会儿跑快点吧。”纪行问他们。 “我现在好多了,不知道这位徐兄怎么样。”红晨道。她还不知道纪行为什么有此一说。 “那就好,”纪行一只手提起一个人,大喝一声,“起!” 红晨和徐侠客就这样被纪行扔向悬崖对面。要知道这悬崖两边足有三里宽,俩人在空中皆是震撼莫名,他是有多大力气? 九江郡府之内。 “那些泥腿子,愿意去送死,就由着他们去,让他们探探路也好。你别好斗,该收手就收手。世上到底还是有那么几个不讲规矩的人,万一你死了,谁来护着我,”李长宁抱着肖九,一张俏脸深深埋进他的背心里,“说来也怪,打得那位将军功力尽失的人手脚真是干净,查到现在也没查出个苗头。” 肖九深吸一口气,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自己是个早该死的人,由她玩弄总比身首异处要好。 “郡主宽心,在下知道分寸。”肖九道。 “如今朝廷看不上旧朝遗物,你可得把这些事弄妥当,我那位父亲如今正在气头上,这件事办漂亮了,说不定他一高兴,通缉令上,就划掉了你的名字。”李长宁躺回床上,眼神暧昧地看着肖九。 “多谢郡主栽培,在下这就走。”肖九提剑,施了一礼,扭头就走。 “去吧,去吧。”李长宁躺在床上,拉动一根红绳,没一会儿她最爱用的那个清秀小厮就来了。 剑冢之内,红霞依旧,只听得风声猎猎,天边是残阳似血。 纪行将原来自己的直刀插在地上,抽出红晨给他的那把,对着藏在暗中的那些人,漫不经心地高声道,“好东西都在我这,要打架的赶紧,刚好试试新刀!” 第18章 第二把刀 朝廷与江湖之间有一个规矩。 散人境以上的武人之间,哪怕斗得天翻地覆,只要不殃及到平民或者只是身负内力的凡夫俗子,朝廷一概不管。这条规矩好像自古就有,约定俗成。不论是一国独占九州的大商,还是其余七十二州,都是如此。 此举似乎是朝廷在鼓励江湖上的武人保持悍性。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是像老邢这样讲规矩的,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像羽墨那样强到没边没沿的。 所以纪行才大喊那一声,目的就是想要将藏在暗处那些不讲规矩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并非是他好斗。 音浪所过之处,无人不知他武道修为极其高深。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自己是真元九境大高手。 什么叫真元九境大高手? 真正在江湖上杀出来的真元九境,单单凭借真元浑厚,能直面至少十个以上的真元八境强者直至活活磨死对手。好比是一个成人和十几个幼童打架。 纪行现在正是满腔豪气,打算大施拳脚,脑子全是自己万人莫敌的英武画面。奈何再不讲规矩的人,当着他的面也开始讲规矩了。 一个戴斗笠的粗豪男子出来,正是当初在郡主府上敢放话的那位,正巧被那极精纯的一股灵液吸引而来,“剑冢凶险,在下修为不及阁下,愿接阁下一刀,还请赐教!” 纪行眯眼一瞧,好家伙,也是个九境高手,居然开口说修为不如他。他是不知道,自己一伸手,将人扔出三里远的本事,被真灵境高手看到了,也会是一脸骇然。 “赐教还谈不上,不过还是看好了!”纪行老早就拔出了红晨给他的那把刀,此时一看,刀身上一个“伤”字。 他如今用刀也算是有点心得。习惯性灌入真元到刀里,没想到这把刀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假货? 但是紧接着,敛藏于刀锋之上的锋锐刀罡却做不得假! “伤”字直刀的刀锋之上,那层锋锐刀罡泛起一道强光,随着纪行灌注的真元越多,也越来越亮。三息后,连纪行本人也不得不闭上眼,双目刺痛,差点被这强光闪瞎了眼! 潜藏在暗中的各路高手只觉得看见了太阳,急忙转身逃命,所有人在这三息之间都感受到了浓重的死意! 纪行被这把刀吓了一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神兵利刃!难道自己原来那把真的是个赝品? 粗豪男子却没跟着众人一起退,他竟然还拔出了剑! 纪行一刀劈出去! 不同于往日的刀罡铁牛犁地一般,一道极细而又极刺眼的光芒,照得天地间茫茫一片白,什么也看不见。这道光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粗豪男子也算是豪杰,本来想要硬气点接下来,此时在这一刀面前也顾不上颜面了,保命要紧!他身法极快,没想到刚刚闪出一步,脑袋上的斗笠就缺了一块。摘下斗笠一看,不禁一阵后怕,他剩下斗笠上像被刀切过似的,平滑的切口上还燃着火。 整个过程几乎只有三息,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他这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是在想,若是自己跳高了半点,岂不是脑袋就没了? “好刀!”纪行抚摸刀身,赞不绝口。 粗豪男子这才知道后怕,“多谢阁下不杀之恩!” “哪里的话!打打杀杀多没劲!”纪行哈哈大笑。 “阁下还是赶紧跑吧。”粗豪男子说完就狂奔离去。 纪行刚得了宝刀,浑不在意,依然笑道,“跑?跑什么?” 可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天边密密麻麻的光点朝着此地飞奔而来。纪行运足目力一看,原来是剑。 怎么这么多剑?不会是来打我的吧?纪行心想。但是自己运气哪有这么差,就还是站在原地看着。 剑冢,或者其他的洞天,之所以真灵大能进不去,是因为真灵境已经具备击破洞天的能力,他们会天然收到这些地方的排斥。本来剑冢就算是真灵九境的大能也能在这待着,只是荒废了这么多年,承受能力已经退散许多。像纪行这样,一刀劈出了真灵境的实力,自然触发了剑冢的某些防御大阵。 然而剑冢之内,绝世利刃何其多?天上那随便一把剑,这一瞬间都爆发出了不下真灵一击的实力!自然又触发更多大阵,这是个死循环,于是数十万把剑,下雨似的,冲着纪行杀了过来! 这可是相当于数十万个真灵大能一击!而纪行却还站在原地看戏。 剑雨越来越近了,每一把剑爆发出来的实力,比之他刚刚那一刀只强不弱!纪行终于确定,这些剑就是冲着他来的! “闯祸了。”纪行喃喃道。现在他脑袋里彻底空了,天上剑雨,随便抽出一把他都对付不了。 “别看了!过来!”一个青色身影不知道从哪来的,冲着纪行大喊,说完就开始跑。 纪行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跟着那个人。 青衣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快得像风,没一会儿就带着纪行到了一处巍峨大门建筑之前。奇怪的是这大门只是像个门而已,由底下一个圆台建筑,和两根高耸入云的柱子构成,连个门板都没有。 “跟着我!别乱跑!”青衣人抽出剑,似乎是得到了这座建筑的认可,两根柱子之间的空气泛起一阵涟漪。 “进来!”青衣人说罢就冲了进去。 纪行看着跟在屁股后面越来越近的剑雨,只能一咬牙,跟着进去了。 他还以为是要到什么神奇的地方,没想到还是在一个空地上。青衣人还在跑,见他没有跟来,“傻那干嘛!过来!” 纪行又跟着他跑。 没想到跑了一会儿,又到了一处与刚刚一模一样的建筑之前。 ...... 红晨这里的情况很不好,她身上的伤很重。 要不她怎么给纪行说自己能打,昨天硬生生扛了真元九境一击,又从三个真元八境手里死里逃生。刚刚只是在纪行那里强撑着没表现出来而已。 “他好像出事了,”红晨望着漫天剑雨,“我要去找他。” 徐侠客欲言又止。 第19章 剑冢 纪行跟着那个人瞎跑了其实也没多久,基本上一直被那种古怪的门传送来传送去。 不过他也算长见识了,这剑冢是真大,到现在居然还没跑到头。 “到了。”青衣男子转过头,咧嘴一笑。 眼前是万丈深渊,刀劈似的,又直又深,森森冷气从中溢出来。 “跳吧。”那人收起笑,脸上一片肃穆。说罢就纵身一跃。 纪行已经听到身后剑啸,想也不想,转身一刀。 原来已有一剑携风带雷杀了过来。纪行被这一剑击飞,一股大力带着他沉入那阴暗峡谷。 一只手抓住纪行的腰使劲一扯,他只觉得被那人扯到了又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四周全是茫茫一片白,突然间强烈的光线让纪行不得不闭上眼。 “没事了。”一个声音响起,自然是那青衣人在说话。 纪行睁眼一看,天地之间广阔异常,黄沙伴风,竟然是到了戈壁滩。 然而人眼所见,全是剑。 青衣人跪下来,对着这片天地和不知多少万把剑,重重磕了三个头。 “这里的剑,你随便挑一把?”青衣人站起来,一脸笑意。 “多谢了啊,我不缺兵器。”纪行看着这个奇怪的人。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里是剑宗禁地,封印了数十万种剑术,随便拿一把,都能得个不错的传承。”青衣人抓起一把黄沙,细细打量。 纪行一想,倒可以给白芙挑一把,“那我还是拿点吧。” “不许,”青衣人扬了沙,“只给一次机会。” “你是剑宗的?”纪行疑惑道,看这人的做派,倒像是这儿的主人家。 “我哪儿配。”那人讥诮一笑。 而后这人又冲着万剑怒吼,“剑宗的王八蛋们!你们死的不冤啊!” “你为什么帮我?”纪行问他。 “帮你?是你帮我才对。来,去跟我找一把剑,那剑太沉,我搬不动。”青衣人古怪得很,喜怒无常。说完就走,也不管纪行有没有跟上。 可纪行还是跟着他。 “我有朋友在外面,我要去找他们。”纪行道。 “不许。”那人还是自顾自地走。 “这里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我刚进来的时候,走到哪都能看见尸体。你帮我,我感谢你,但是我真得走了。”纪行耐着性子道。 “行啊,你走,我看你怎么出去。再说,现在出去,外边数十万把剑还在天上飞,我就看你是怎么死的。”青衣人转过身,一脸嘲笑。 纪行叹口气,还是不敢拿性命开玩笑,说不准出去就万剑穿心。 “该怎么称呼你?”纪行道。 “大名叶圣南,诨号就不提了。”叶圣南无所谓道。 “别人都叫我无名,大名就不提了。”纪行有模有样地学起了他。 叶圣南又转过来,细细打量,嘿嘿笑道,“跟我装什么蒜,你不是叫纪行吗?” 砰! 地上好似炸出一个大坑! 纪行跳上了天,那把直刀被他抽出来,燃起十丈高的刀罡!只是一刹那,天地间全是他的杀气! 两年了。他以为这个世界已经忘了他!没想到被眼前这人轻松叫破跟脚!那到底有多少人早已发现了他的踪迹? 纪行不想再逃命了,他宁愿再与羽墨大战一场,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和白芙老邢他们呆一块儿的日子,是他活得最明白的时候。他从甲让那里知道了什么是大侠,从老邢那儿知道了什么是道义,从白芙那儿知道了什么叫当仁不让,甚至是从红晨那里明白了怎么做人。 在这些人里面,他一直是最强大,也是最弱小的一个。 对于老邢他们而言,自己无疑是主心骨。可对于自己而言,却只是始终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学徒而已。因为他面对许多事时,实在不知道怎样处理才会最恰当。 在他的身周,始终有一张网,让他喘不过气。而当他逃脱,到了老邢他们身边时,老邢他们身周也有一张网,但那是关于老邢他们的。纪行无疑可以在一旁充当看客,必要时出手相助。 然而当那个叫叶圣南的男人,叫破他的名字时,他感觉那张网又回来了,并且越拉越紧。 这种难以描述的压力让他瞬间爆发。纪行现在不知道该怎样做,他最强大的不是与人在智力上周旋,而是力量,还有速度。所以他出手了。 “你他娘敢劈这一刀!信不信此地数十万把剑,马上活过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叶圣南冷眼看着天上的纪行。 纪行掉下来了。又砸出一个大坑。 “不就是被数十个密地的人追杀吗?至于压力这么大?”叶圣南眼里只有嘲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纪行感觉形势一直被眼前这人掌控着,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先别急。我没心思和你动手,出去了也不会给人讲,当年莫名其妙变成了真灵九境大高手的傻小子纪行,如今成了大名鼎鼎的无名。”叶圣南不再看他。 “有很多人已经知道我了吗?”纪行还是没收起刀。 “放心,当年有人找阴阳家的人算过了,没算出来你在哪,多半只有我这个运气不好的在这撞上你了。”叶圣南继续走,将整个后背暴露给了纪行。 “你认识何先生?”纪行终于问起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叶圣南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不认识!不认识。” “你认识他!”纪行颤声道,浑身力气都快空了。何名椿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纪行眼前,那个腿脚不好的富家翁,可是给他撕下半张大饼,收留他的人啊! 无限的愧疚涌在叶圣南心头,他赶紧望了望天。 “别吵!”叶圣南抽出剑,快得像电。纪行根本反应不过来,脖子就被那三指宽的剑刃架在上边了,生死只在一线间。 “别再说了。”叶圣南像泄了气,像在哀求,剑又从纪行脖子上滑了下来。 “你要做一个强大的人!绝对强大的人!”叶圣南一句一顿,语气极重。 “什么?”纪行完全不知道处在什么情况当中。 叶圣南突然气势一变,手中长剑炸碎,化作光光点点一片,身周万剑,剑气纵横! “纪行!从今往后!眼前之途!若是有山来挡,便开山!有海来阻,便破海!你将所行之事,眼前再无阻拦!无人!无仙!无佛!自此与天地共争伟力!敢让九天九幽为证,往后八十万年再无我!” 这几句话的威能极其浩大,纪行被震得七窍流血。 叶圣南说完后,满头黑发尽白! 第20章 我是纪行 “不管我是什么,我现在状态很不好,你要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可能你马上就会死。但我不喜欢麻烦,我有自己的事,无心在此地逗留。你退一步,我退一步。”纪行缓缓道,不再御剑,那把利刃便摔到地上。 “在下人称肖九,阁下不妨记一下,我们还会见面。”肖九一抖剑鞘,佩剑从地上跳起来收入鞘中。知道打不过,也不犹豫,转身便走。 纪行不知不觉间,行事风格与以前发生了一些变化。 与叶圣南那几句话有关。传说佛陀一言,可使人立地成佛。叶圣南以莫大能力,类似于“神诰”,悄悄地改变了纪行的心境。这种“神诰”和佛陀那种能把人“说”成佛的作用差不多。他现在隐隐间已然有了一丝剑仙的意思。 而藤条之内的那道剑意给他的好处也是巨大的,经历过那次濒临死亡的冲刷后,纪行的神魂意外得结合了这道剑意。 天下剑修,最难修剑意。哪怕是真元一境,一旦修出剑意,即可御剑,毙敌于百步之内。 纪行能早早发现肖九,也是与此有关。百步之内,他能感觉到所有高阶剑器。 “你把东西找齐了?”纪行问红晨。 “嗯。”红晨看着纪行,觉得他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谢谢你啊。”纪行大概能猜到红晨做了什么。 红晨出自清河府邸,剑冢里邪门的地方这么多,或许在久远岁月以前还和剑宗有关系,她来这地方不奇怪。但是当她给徐侠客那滴灵液时,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帮他。 “一起走?”纪行问徐侠客。 “不必了,在下还有几位好友在此地......”徐侠客现在心里酸楚无比。 “这地方不宜久留,走吧。”纪行对红晨道。 “好。”红晨点头。 “徐兄,我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没办法带上你。你是个使剑的,这一别又不知何时能相见,给你看一样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学到点什么,”纪行伸手,“借剑一用。” 徐侠客抽出剑给他。 纪行接过剑,神魂与这柄剑瞬间就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只见他仰天,一道宏大青光冲宵而起。徐侠客呆在原地,被这一剑震撼得挪不动步。纪行将剑插在他身前,“我们走了。” 徐侠客回过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纪行道。 与肖九有关的事,他不想理会。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帮白芙寻回真灵玉,找个地方隐居,重回真灵巅峰,来应对何先生的敌人。 人在有更高追求的时候,总是变得对身边事会少一点关注。他自己感觉不到,但红晨能很明显看出他这种改变。 从那以后纪行每天都有那么会儿时间,变得沉默寡言,像白芙刚刚认识他时。 几人重新上路,大黑牛在灵液调理下变得壮实了许多,纪行常常和它聊一点有关自己,有关何先生的事。 老邢在纪行的要求下,给他挑了几本书看,不是什么神功秘籍,一本论语,几本江湖杂谈故事。纪行看得津津有味,心想如今洒家也算是读书人了。 一日,天朗气清。 纪行骑着牛,伴在马车旁。老邢和甲让坐马车外边和他聊着天。 “老邢,如果有一天,我因为一件事,不得不离开你们,你们不要来找我。”纪行躺在大黑牛宽阔的背上。 老邢沉默了会儿,“公子的事,想必我们没办法插手。” 纪行嗯了声,“是。” 白芙掀开窗帘,“你要去哪?” “现在还不着急走。”纪行道。 “那我去学武功,陪你?”白芙哈哈笑道。 “不提这事。”纪行坐起来。 这里面没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自从遇到他,他身上就笼罩着一层神秘。如今看起来,倒像是有什么东西,迫着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在暗中,一个只有关于纪行一个人的麻烦,正在悄悄靠近。 肖九回到九江郡府,给红阁写了一封密信。 “一个年轻人,是个剑仙,身有双刀,疑似真灵。” 三日后,他收到一封回信。 “西处事急,不可轻举妄动。” 看来红阁仍然打算用他,但现在好像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肖九盘坐在房内蒲团上,两腿上搁着剑,心里盘算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前。 那人蒙着双眼,腰挎双剑。 肖九猛然睁眼,气势一变,手中长剑刚出半截,整个人便纹丝不动。 那个身影消失了。 肖九手中剑断作两截,胸口一大片血迹。他低头看了看,便摔到在地。 过了许久,一个婢女经过,看到肖先生伏在地上,便上前去问。 没有反应。 婢女走到近前,又喊了一声,“肖先生?” “还......还没死,帮......帮忙!”肖九气若游丝。 说完就彻底昏迷。 纪行经过剑冢那些事之后,突然觉得自己不必再瞒着他们什么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在面对着什么,曾经让他十分忌讳的东西,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笑话。现在他脑海里翻江倒海。 “老邢,停一停。”纪行把书合上。 “公子有什么事要说吗?”老邢长“吁”了一声,停住马。 “里面的两位姑娘也出来吧!”纪行高声道。 白芙和红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撩开门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有一些事情,可能我现在还不能和你们明说。”纪行看着天。 “无名大侠自然会有一些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明白。”甲让感觉纪行的语气有一点凝重,自己说的话也变得有一些凝重。 “我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可能你们永远没办法和我站到一起去面对。”纪行缓缓道。 “我明白,如果你不愿意说,或者说出来后有什么难以承受的后果,其实不必讲出来的。”白芙诚恳地看着他。白芙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一点可怜。 “无名,我只是来找你合作的,但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红晨轻声道。 纪行眼前浮现自己经历的一幕幕,“我不叫无名,我是纪行。” 第21章 真灵 纪行这拨人走了大约两个月。 自从他给他们讲出自己的名字后,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是啊,多普通的名字,和江湖上任何一个臭名昭著的恶人搭不上边,也并非某个地方有个什么强大的“纪氏”,甚至连红晨也不知道纪行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其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这片江湖,知道纪行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的人,都已经死了。 已是深冬,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贺州北地,厚实的土地上像盖了层白棉絮,让人忍不住要在地上打滚。 红晨如今越发活泼,骑在纪行的大黑牛上,任由纪行在地上趟雪,和他聊着天。 白芙坐在马车里,拿出两只留声螺。留声螺很特殊,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里面的声音。那里面有她父亲和娘亲的声音。她悄悄地哭,压抑克制。 两年前,也是一个大雪天。 老邢抹抹脸,脸上就像画了红漆,一身的刀口往外渗着血。身后跟着他徒弟甲让。 这汉子顶着满头白雪,到一处农家小舍前,啪啪敲门,“小姐,我来接你。” “刑叔,你不是在父亲旁边吗?怎么伤成这样?娘亲呢?”白芙打开门,狐疑地道。 “在下本事不够,主母落在了他们手里,带不出来!”老邢瞪着白芙,一身的杀气血腥气还没散。 远处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白芙眼里跳动着一闪一闪的火光。 “不是说没事了吗?”她想不明白。 “你二叔,白天礼,这杂碎骗了我们,来的人很多,十个真灵大高手,我是羽家暗中派人救出来的,主母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老邢挺着一身伤,打开盒子。 “父亲呢?”白芙愣愣地看着盒子里的物事。 老邢站起来,笃定地说,“家主如何不知,主母肯定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白芙喃喃道。 老邢把盒子里几件物事硬塞到她手里,“马车已经备好,我就在这里,一会儿就走。” “邢叔叔,我想自己待会儿。”白芙失了神。 “可。”老邢转过身,熟铁棍杵在手里。 白芙关上门,蹲下来,背靠在木门上,将手里的一只留声螺轻轻凑到耳边。 “芙儿。”是一个男子的温醇嗓音。 “真灵玉中,并无化神之秘,终有一日,你该知道这件事。这关系到我白家一桩隐秘,再过一年,你就该随为父去往北域昆仑,寻回此物。只是近年来,为父伤患不断,不知明日焉有命否。有关真灵玉,此时不便多说,待你拿到此物,一切都将明了。白天唱嘱。” 白芙拿起另外一只。 “娘亲,星星真好看!”那是白芙小时候的声音。 “当然好看啊,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神仙。他们可以活很久,永远都这么好看。”女子嗓音神秘清灵,宛如鲸歌。 “哇!真的有神仙呀!娘亲也很好看啊,也是天上的神仙吗?”小白芙抬头看着她的娘亲。 “是的。娘亲是天上掉下来的啊。芙儿看到流星了吗,那是神仙下凡了,但是芙儿将来可不要去天上啊。”女子眼里始终装着浩瀚星辰,神秘空灵。 “看到了!芙儿想当仙女!”小白芙坐在高台上,眼神憧憬。 “芙儿本来就是仙女。”女子宛如神女,轻声道。 留声螺里再也没有其他内容。白芙无助地靠在门上,眼泪早已湿了脸庞。这时的她,早已不再是小时候那般单纯。天上没有神仙,往后的日子,也不会是像小时候的那些美丽故事一般。 过了许久,白芙打开门。 刑之明竟然一直未动,此时已成了个雪人。 “小姐,走吧。”老邢道。 “去哪里?”白芙看着他。 “青华郡当然不能再待下去,等到机缘巧合,寻回真灵玉,或许能救回主母也未可知。”老邢大概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就走。”白芙道。 老邢突然有点不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去昆仑,现在就走。”白芙眼里全是血丝。 纪行将手掏进雪里一探,再一看车辙子,大喊道:“白大小姐,到城里给这马车装个橇吧!尺多深的雪,马拉得怪累的!” 马车内的白芙终于止住思绪,将留声螺放下,擦掉眼泪。 “当然没什么不可的!你自己拿主意!”白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我先进城转转!”纪行说完,白芙只感觉马车震了一下,心想,他总是高来高去。 纪行现在遇到了一个麻烦。 他现在修为时有时无。一般来说,任何一个真灵境高手,再怎么跌境,都不可能跌到真元境。因为神识这个东西修出来之后,不是那么容易彻底溃散。而一旦溃散,也基本离死不远。 但他的体魄极不简单,这也使他神识溃散后,人却还活得好好的。而最困扰他的难题也在于此,他不知道如何走出这一步。 当初羽墨也是这样,神魂受损,这是个坎。 最近纪行进入了一种假真灵境界,问题出自那道剑意。这一道剑意比之神识更具灵性,但不受他控制,悄然间不断地冲刷他的真元。于是他现在就像即将步入真灵境一般,时不时地真元全失,又没有蕴养出真正的真灵。 何为真灵? 武人一旦有了一丝真灵,即可将自身真灵如同手臂一般御使,因为这是经过自己神识蕴养出来的东西。当你有什么想法时,真灵会像一个“人”似的,御使天地灵气帮你完成一些事情。比如隔空御物,比如御空飞行。 但那道剑意不是属于纪行自己的,所以哪怕他现在的真元已经极具灵性,也更精炼,可还是只能在他体内当成一堆柴薪来“烧”,化成他所需要的能量,而非能帮他主动完成指令的“人”。 现在更严重的是,他的修为时有时无。一旦失去了真元提供能量,那他只是空有一身力气,跳个七八次就力竭。 而一想到距离天涯秘境出现,还有三四年,他也不禁有点苦恼。 第22章 五梅教派 好巧不巧,就纪行离开这会儿,老邢几人此时正在五梅教派一处分舵。一个名为伍婷的女子,身边十来个随从,邀请老邢几人做客。老邢本来不想多事,可来人不少,他们又人生地不熟,起了冲突肯定是他们吃亏,无奈下也就来了。 稍作了解后,老邢才发现这伍婷并非歹人,又热情大方,自言是五梅教派分舵舵主。 在座几人,除了甲让,都是眼力不浅的。 这五梅教派好阔气! 仅仅一处分舵,屋舍绵延,一里来长。阁楼曼宇,飞鸿雕塑,应有尽有。最绝的是这处分舵,建于悬崖边,视野开阔,布局大开大合,又精致玲珑。可见创这五梅教派之人,绝非俗子。 老邢几人此时正在一处阁楼上。 阁内燃香,布置素雅,墙上仅有一副宋画,窗纱薄如蝉翼,缀以草木图画,往外一望,阁外风景朦朦胧胧,又依稀可辨。 伍婷此时正坐上位与几人畅聊,一边的婢女弹起了琵琶。 甲让只觉得伍婷一脸素颜,清丽温柔,又见她亲手煮茶,手法轻柔,简直是娶回家做老婆的上上之选。 红晨觉察出不对劲,但说不上哪不对劲。 “在下几人,居无定所,小徒初入江湖,故让他来见见天下豪杰,不曾想伍婷侠女竟然就是舵主。此行乃是去往京城,只为寻一位长辈庇佑,好让在下这两把子武艺能有所用。”老邢满嘴打哈哈,一句真话都没有。 “说起豪杰,伍婷也认识一位墨家游侠,前一月还与伍婷漫步廊桥。待有一日,定然叫他与阁下之徒见上一面。”伍婷神色认真,丝毫不似说谎。 这天下,最稀罕的就是墨者了,这些家伙尽干些损己利人的好事,都是些榆木脑袋。 但他们也的确厉害,春秋战国时,有一大国对一小国宣战。墨家听闻此事,便遣三位墨者去那小国。不曾想仅仅三月,这三名墨者就造出几样名动天下的大杀器。大国虽强,但花大力气去对付一个小国实在没有必要,于是退兵。 不论是从道义,还是墨家所表现的实力来看,都值得为人尊重。这天下就传唱起,夫墨者虽一人,可当百万。 老邢不禁惊叹,墨家子弟稀少,没想到伍婷还能认识一个。但先前,从他来这五梅教派,早已看出诸多蛛丝马迹。 老邢将腰间熟铁棍拍在桌上,啪嗒两声,顶好的桌子,一百来斤的铁棍硬是砸不出个印子。 这老小子咧嘴一笑,两排大白牙看着瘆人,“伍婷舵主,方才在下就想问,为何贵派连半个男人也瞧不见?” 伍婷温柔笑笑,“五梅教派只收女弟子。” 老邢看了看白芙,伸手磨砂着地板,“这楼新得很啊!怕是建成不足一年吧?” 白芙见刑叔叔两次发问,心中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此处疑点甚多,此时纪行不在,便留起了心眼。 “先生对这还有研究?”伍婷点火煮水,手上动作仍然轻柔无比,一双美目瞪着这个老家伙。 此时纪行的大黑牛,正在一处马棚下。 马棚里拴着四五匹马,个个神骏非凡。一矮个女子提着一只篮子,慢慢朝大黑牛走来,篮子里装着好些草料。 这女子可看不出大黑牛到底是灵兽妖兽还是普通黑牛。只因这世上的普通野兽,体量稍大一点的,长到成年,都有人类散人境的力量敏捷和速度。而不论妖兽灵兽,它们虽然不如人类灵异,但天生就会敛气,除非是捕猎,或是攻击时,你站它面前瞪穿双眼也看不出它到底是精怪还是普通野兽。 女子将篮子里的草料都抖到马槽里,转身就走。 大黑牛闻了闻,连舔一口草料的心思都没有。 只见它一双铜铃大眼瞪着远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女子是个七品武夫,还未走远,她在等这牛吃草。 大黑牛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而后慢慢走过去。 女子只觉得这黑牛眼神颇为神异,竟然像个人,也许是错觉,她并不将其放在心上。但马上,随着黑牛每朝她走近一步,她的心就咚地跳一下。 她想回头,不再看它。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动。这个可怜的女人感觉自己像跌到了无底深渊,她终于知道这头牛的眼神为什么有点像人,因为她从中看出了一丝轻蔑。 等黑牛走到女子面前,她终于崩溃。一股实质性的境界威压真真切切地从大黑牛身上散发出来。女子被吓得趴在了地上,眼泪鼻涕滩了一地,屎溺尽出。 大黑牛不再看她,转而望向了那个阁楼,开始发足狂奔! 阁楼上,老邢还在和伍婷打太极,俩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只是白芙等人江湖阅历尚浅,还不明白他俩在争什么。 老邢的意思很简单,这地方,我们不想再待,你如果识趣,就让我们走。不然,熟铁棍伺候。 但伍婷好像却听不出来,仍然自顾自地煮着茶。 就在这时,还在等茶的这几位,突然感觉像地震了似的,只听得咚咚咚响个不停,阵仗不小。 “怎么回事?去看看。”伍婷对那个在弹琵琶的婢女道。 婢女站起来,走到窗边,只见一头火牛越来越近,朝着他们这阁楼撞了过来。 “牛!”婢女大喊。 哗! 整个阁楼一楼全是石基,竟然被大黑牛一撞之下,轰然粉碎! 老邢大喝一声,“走!” 说罢抓起甲让,破窗而出。 红晨也拉住白芙的手,从窗户飘出。 伍婷与婢女也学老邢几人,从窗户跳出来。 此时真是一片混乱,阁楼分五层,不少人受了伤。 “这地方不知道是个什么门派,反正不能待,那女的他娘的太像个魔教中人了!”老邢刚刚落地,抓住甲让白芙等人,悄悄地道。 “此牛真是好坐骑!几位,我们换个地方,再好好聊聊?”伍婷显然心情极差。 “好意心领了!老牛!帮忙!”老邢大喊。 大黑牛又跑回来,几人从不怀疑老邢的判断,都翻到黑牛宽阔背上。 “现在想走,怕是来不及了!”伍婷脱掉大裘,登时像变了个人,妩媚地道。 霎时间,一个个黑影从绵延一里的屋舍里涌出来,全是男人,个个眼神呆滞,根本没人指挥,竟然都同时喊道,“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 第23章 徐丛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人不见了! 城楼上视野开阔,纪行远远望去,来处的路上,啥也看不见。两个时辰的工夫,连车辙子印都被雪又盖了一层。 纪行跳下来,“徐老先生,我那几位朋友,个个身怀武艺,刚刚也没听见动静,现在是一个也瞧不见,难道撞上了那什么派?” 徐崇山一听,忙道,“先不急,容老朽传讯,人多好办事。”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支响箭,扯了火引,只听“咻”地一声,响箭上了天。 没一会儿,哗哗哗来了三十几兵卒,骑着马,个个身披甲胄,龙精虎猛,为首那人更是高大凶猛,铁塔似的汉子,一看就是个能打的。 “父亲!何事!”为首那汉子瓮声瓮气,翻身下马,人和马鼻孔里都喷出两股白气。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儿丛禧,”徐崇山先向纪行解释道,又转向徐丛禧,“这位兄弟名叫纪行,刚来黍城,随他来的几位朋友此时不知所踪,怕是受了五梅教的蛊惑。” 徐丛禧听完,冲纪行拱拱手,“纪行兄弟,你与同伴分开多久了?” 纪行简单回个礼,“不长,约莫两个时辰。” “纪兄武艺如何?”徐丛禧直接问道。 纪行也不废话,催出真元,瞬间身周三丈的雪就化成了水。 徐丛禧是个识货的,毕竟他也是个真元境高手,便放声大笑,“天助我也!” “纪兄弟!今日我将带三十精兵突袭传讯,正苦无高手掠阵,城中三位上卿又不便出手,不知纪兄可愿助某人一臂之力!”徐丛禧虽是请求,却不容人考虑。 上卿,乃是真灵境大能的代称。 纪行看了看他带着的这三十精兵,果然厉害得很。五个真元二境,二十五个真元一境。这徐丛禧看着五十岁不到,竟然是个真元三境高手。 天下人习武,并非人人都想一直往上爬。须知证道艰辛,不论散人真元真灵,都在所处大境界的第一境扎堆。尤其是军中将士,普通甲卫基本都在散人一境。地方将官差不多都在真元三境之前。京中武官大多都要达到真灵。而真灵境更是特殊,一百个真灵大能,很有可能那一百个都在真灵一境。真灵九境,更是万中无一。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人都有惰性。一到真元境,坐享三百年长寿,再天才的好苗子,努力修行五十多年后也该乏了。只有以追求长生为目的的少数大门派的弟子,才有大毅力一步一步往高处走。 但境界高,也不代表就能打。有许多隐士门派,擅长做学问,属于文脉。如今最典型的就是儒家,儒家经过一场变故,武脉几乎断绝,再无数万年前的古儒风光。现如今能活三五百年的儒士一抓一大把,能打的可能一个也没有。 这一类人,与白芙那姑娘一样,只修身养气,通常称为修士。当然另一类人,就是江湖上常常行走的武者了。武者与修士的数量比例极其悬殊,最高能达到一比五十。毕竟人人都爱长生,可不是所有人都爱打打杀杀。 但也有不那么好区分到底是武者还是修士的一类人,那就是佛士。众所周知,佛门有武僧。可只要武僧不练功时,与其他和尚没两样。而武僧是出了名的能打,羽林军也不一定打得过。 纪行走了两年江湖,对这些已经知根知底。对于徐丛禧能聚拢五个真元二境高手,颇为惊异。 一州三十六郡,一郡七十二城,掰开手指数一数,能打的,又在真元一境以上的高手,黍城再繁华,满打满算找不出二十个。徐丛禧能聚来三十个,实在颇有些本事。 纪行现在只想找回白芙他们,自然不会拒绝,直接问道,“不知道徐兄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人都齐了,自然宜早不宜迟!”徐丛禧大笑。 “现在吧。”纪行道。虽然他脸上仍然冷静,实则手里捏了把汗。 “多备一件白袍!”徐丛禧一只手拍了拍纪行的肩,对他爽快的态度十分欣赏。说完就翻身上马,十分干练。 “徐老先生可知这五梅教派在哪?”纪行问道。 “最近的,东出三十里,有一处分舵,背面,西面,都有,只是较远。”徐崇山答道。 “徐兄,在下去会会这五梅教派,先走一步!”纪行高声道。 “在下正有此意!纪兄一路多加小心,届时若需在下来援,或在下需阁下相助,皆以响箭为号!”徐丛禧冲纪行抛出一支响箭。 纪行稳稳接住。 不一会儿,三十一骑出城,地上溅起阵阵雪花。一个白袍男子却是高来高去,冲进漫天飞絮。 此时老邢这边实在危急。 红晨实力虽强,但没办法兼顾他们所有人。一旦对方暴起发难,她只能先行逃走。况且那伍婷深不可测,红晨实在不知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狼烟。这是五梅教派的信号,伍婷心下知晓,看来是黍城有人杀出来了。 但她早有准备,袖中飘出一枚枚梅花花瓣,一阵异香袭来。 “睡吧!”伍婷柔声道。 老邢只觉腿一软,差点就要从牛背上摔下去。什么毒能这么厉害?这才想起,方才那阁楼里的香绝对有问题。 红晨修为高,并不觉得有何不适,便紧紧抓住几人。 “牛兄,快走!”老邢扯着嗓子喊。 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刻,黑牛却撩蹄子不动了。老邢心想,难道这香对灵兽有奇效? 白芙脸色惨白,却笑了起来,“刑叔,你看谁来了?” 老邢左看右看,不知道谁来了。 甲让脸色更惨,忍住想吐的冲动,对他师傅道:“师傅,看天上!” 老邢已有所感,抬头望天。 只见一个黑点越来越大,那个人标志性的黑色刀罡宏大又暴烈。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黑色刀罡中,一道光芒,越来越亮。 见白芙等人望着天。伍婷也抬起头,马上五梅教派所有人抬头,一瞬间,他们以为看到了太阳。 第24章 卿岚 一片广阔静谧大湖上,雪如飘絮。 “这湖真美。”女子侧伏在水面,眼里是千年寂寞。雪花缓缓飘落,入水即化。 走来个俊美青年,一头青丝,随意披在肩上。俊美青年眉心一点朱砂,身着袈裟,慈眉和目。 “你比这湖更美。”俊美青年道。 “宏治,你何必呢?”女子像是没有重量,就这样在湖中坐起,抬起眼帘,一双美目愧疚地看着唤作宏治的俊美青年。 “我只想救你。”宏治一步一步走在水面。一步一莲花。 “我已经活够了啊。”女子悲伤无比。 “你这一千年是怎样过过去的?”宏治面色祥和,俯下身,袈裟铺在水面,一片金光灿灿。 女子抬起头,好像天上有她那漫长岁月的回忆,“一千年前,还是一千三百年前?那时我还小,刚刚化形成人。有一个书生,他年轻,武功高,我被龙虎山道士抓住,他来求情......” 女子讲起往事,眼里慢慢已有泪光。 “卿岚,今日我古长越,娶你为妻,皇天为证,厚土为誓,以神石铭记,永身永世!”儒雅男子结起剑阵,漫山枫叶被剑气绞入长空,所能望处,尽是红叶缤纷。 女子低下头,脸上笑意始终不断,轻声道,“你可不能负我。” 儒雅男子不言,手上却有了动作,那号称天下最坚硬的神石,竟然被他一剑一剑刻以草书。 书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名为卿岚的女子见了,郑重道,“当真?” “当真,卿岚也刻一句。”男子笑笑,递过剑。 卿岚接过剑,颇为秀气的行楷跃然石上。 书曰:“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 “他成了我丈夫。我曾深爱那人。”卿岚伸出手,指尖上接过一片雪花。 “后来他要做一件事,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妖物不能前往,我便一人留守中原。再往后,大佛寺说我蛊惑苍生,要将我禁入锁妖塔。我说我是他的妻子,没有做那等低劣之事。和尚不信。我便进塔,等他来救。”卿岚低头,泪水滴入湖面,一道涟漪散开。 “他回来了,但没有来,”她轻轻地说,悲伤安静,“一千年啊,他不来了。” 宏治指尖一个“卍”字符,脖子上浮现杀象图腾铭刻,而后又悄悄散去。 “不要再生出杀意了。”卿岚并不看他。 “岁月欠你的,让我来补偿吧。”宏治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轻声诵经。 “好多莲花。”卿岚感叹。 这宏治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一诵经,竟然开了一湖的灵气莲花。这一手,就连大佛士也很难做到。 他停下来,“不过小道。你若是觉得美,天天给你看这花。” “这花让我想起那个人的剑。”卿岚好似一眼望过千年之远。 她眼里闪过一丝一丝灵气,天上地下瞬间全是剑气,满湖莲花,竟然瞬间被绞得粉碎。 如果纪行在此,一定会认出来,这就是他一直没练出来的青莲剑经最后一式。 ...... 徐丛禧等人身后追着百多号人,个个将真气真元运转到最利于爆发的状态。眼前能看见的只有一个真元二境高手,其余全在散人境,但在暗中必定还藏有一个真元境高手。 看来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谋划。徐丛禧见事态在他计划当中,也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更加小心。 “能看见的全杀了,看不见的让他们传信,出手要快。”徐丛禧沉声道。 二十五人重哼一声,顿时停住马。 五梅教众见这些人不跑了,一个个疯了似的冲了上来。 一道壮观景象瞬间爆发出来。 二十六个真元高手一齐出手会是什么样? 好似平地起个惊雷! 轰! 好比真元爆炸,不管天上还是地下,全是雪花烟尘。 那一百来人只觉得眼前像出现了一头雪变成的巨兽,瞬间被这头“巨兽”吞没。五梅教派那个真元境高手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那二十六人瞬杀。等到雪幕散尽,地上只剩下百多号尸体。 藏在暗中的那个五梅教派高手只觉得心肝剧烈,悄悄逃掉,将自己与他们的距离拉得足够远时,才敢发出信号。 徐丛禧心中并无一丝喜色,此时时间已经拉得颇长,另走几路的那五位壮士说不定正在遭遇什么,他必须要尽快将对手的全部注意力吸引过来。 “放慢了跑!”他大喊道。 其余二十余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些人在城中时,也都是参与决策的各个首脑角色,谋略或许都不在他徐丛禧之下。 又过了一刻钟。 “下马,把马放回去。”徐丛禧首先跳下马。 待会儿必有大战,此举一是为了保护这些良驹,二是这时放马,有迷惑敌人的作用,使对方无法确定这些马中是否藏着人。 徐丛禧俯下身,耳朵贴近地面,果然听到动静。 “回城!和马分开跑!”他操起长朔,开始绕圈子回城。 没一会儿,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往他这边聚集,一眼望不到边。 他很清楚,这五梅教派好似马蜂窝,捅了一个就来一群。关键在于此教有五位真元九境高手,三处分舵舵主也大约在真元七境左右,还有一个邪门得很的真灵大能,连城内几位上卿也拿他没办法。 算起这高阶武者整体实力,似乎是对方更强。 但他们这些行伍之人,最不怕的就是境界压制,一旦上千散人境骑兵发起冲阵,真元九境高手也不敢硬抗。 可现在他只有二十多个人能用,军队带来的优势已不存在,只能一鼓作气,靠气势往回冲过去。 “上山!从林子里跑,在平地上只能等死!”徐丛禧冷静地发号施令,同时掏出响箭,扯掉火引,咻地响箭就上了天。 现在只等城内派军来援,或许那位刚来的纪行兄弟还能制造不少混乱,届时乘乱,那五位真元二境高手必然能逃出去传讯。 然而已经过了三刻钟,五梅教众还是没能追上来。徐丛禧疑惑万分,这是为什么? 在潜意识里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于是大喊,“不跑了!杀!” 二十余人唯他是首,丝毫不怀疑,转头就冲着那黑压压数千人杀了过去。 等到他们与这往日颇为难缠的五梅教众一交手,却发现,这些人里面,一个高手也没有! 也就在此时,黍城方向一支急讯响箭上空。 这帮孙子也学起他玩了个声东击西,黍城被围,那支急讯说明城内情况十分紧急。 徐丛禧铁青着脸,看来那几位上卿也主持不住大局了。不得已,只能召回那五位真元二境高手,他摸出一支特殊响箭,放上天,砰地炸散。 第25章 天圣母 纪行只觉得忽冷忽热,两眼昏花,五脏六腑无一不痛。 红晨将他抱到马车里,随他进去的只有“伤”刀,那柄重刀取下来由大黑牛驮着。 白芙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地给他擦汗。他这次发病比以往尤其厉害。 “去......去黍城......”纪行脸上像染了两朵高原红,哆哆嗦嗦地说。 “什么?”白芙没听清,便伏下来,耳朵贴近了他嘴边。 “黍城......黍城......有麻烦,我们去......去......帮帮忙。”纪行突然开始流鼻血,头疼欲裂。 白芙皱眉,看着这人的可怜样,一边帮他擦拭一边说,“你现在在流鼻血,身上很烫,这样能去吗?” “我......我答应人家的,”纪行忍着说完一句话,又开始哆嗦,“有人......盯着......我们,不能被......他们看出......马脚。” “小姐,公子如何了?”老邢掀开帘子,探进来个脑袋。他服了祛毒药,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越来越糟糕了,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病。”白芙一脸忧色。 老邢叹口气,他也没办法。 此时纪行脑海中,那道剑意不停地吸食他破碎的神识。他残留的神识越少,真元越不可能蕴养成真灵。而那道剑意则是越发卖力地提振着他的真元,这使得纪行体内的真元威力越发恐怖。 如今可以这么说,他体内的真元已经不再是真元了,单看质量,甚至比真灵还要强大。但真灵具有灵性,可以被人控制,真元却只能像一堆柴火,烧燃了变成纪行所需的能量。此时他体内堆积了数量恐怖的特殊“真灵”,不可控制,体魄又不需要这么多,自然会被他的身体排斥。 现在他还没有爆体而亡,全凭他真灵巅峰体魄在撑着。 以前真灵巅峰体魄还能应付,一旦真元数量太多,直接全部排掉。但现在他体内真元可谓已经能翻身做主人了,真灵巅峰体魄也只能与其打起了拉锯战。 他只觉得难受无比,全身的力气都被浪费在自己的真灵体魄与真元之间的“争斗”上。 “停,有人,红晨......对付不了。”纪行突然哽着脖子,沉声道。 白芙便叫他们停下来。 老邢拉开门帘,“公子,什么事?” 纪行被帘外光芒刺得眼有些疼。 “扶我起来。”他冷静地道,前面那人始终没动,看来是感觉到他了。 众人不知道什么事,便扶他起来。 “他说有人在附近,应该很强。”白芙道。 “不止一个。”纪行忍住不适,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出来。 他捏紧“伤”刀,强压住病体,跳下马车。 “别过来。”纪行往前走,背对着他们。 “我呢?”红晨道。 “照顾他们。”纪行只给了他们一个背影。 他明白,此时的自己,真元不断外泄,在高手眼里,好比黑夜里点了只大灯笼,除非是瞎子看不见。 所谓强者挥拳向更强者,弱者挥拳向更弱者。 纪行之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包括遇上羽墨那次,能逼退羽墨,全是运气。 以前他遇上的对手,基本都和他不在一个层次,全都是能被他一刀斩杀的角色。但他却要么打不过,要么一招灭。 这绝不是一个强大的人该有的。 纪行从来不会想这些,他做事全凭随心。 天圣母平淡地“看着”那个年轻人,那个人很强,他身上带着她从未感受过的危险。 现在他们只差一里之遥,但很可能会瞬间分出生死。 她实在是看不透那个人,那人一身修为不知是真元还是真灵,危险无比,数量磅礴巨大,一直在往外泄,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但还是没有一点停歇的迹象。好像那人真元真灵浑厚地像个无底洞。 但她不是来拼命的,纵然她也有一招灭杀此人的手段。她只要缠住这个年轻人即可,黍城那边,已成定局。 远处一支响箭在天空炸散。 纪行抬头,不顾风雪。 他不知道到底是徐丛禧在求援,还是黍城有危。他才来此地数个时辰,黍城之变实在让他颇有些措手不及。 他停下来。 风雪那边,一处凉亭,亭上积雪如盖。五名女子坐于亭内。 “五梅教派?”纪行虽然离她们还有一里地,但还是开口问道。 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他那古怪精纯真元,还有一丝杀气。落在了那五名女子耳中,只比惊雷更让人心惊。 “是。”天圣母也轻轻答道。 这一个字带着真灵境界威压,还有她修习数十年的先天武技加持,功力稍弱之人,能被这简单一句震出内伤。 纪行听到后,神魂莫名一阵震荡,剑意吸食神识,涤荡真元顿时停了下来。他只觉得她这一声来得极巧,像是酸痛已久的某处,正巧被人以粗暴手段锤到,比医者推拿按摩还要舒爽。 他陶醉地闭上眼,扭扭脖子,强行镇压住真元外泄,以真元逼出声,“黍城现在是在求援,是吧?” 如果说方才他传音一里,只相当于给人挠痒痒,现在这一声,却似一把刀子刮在她们心口。他现在的真元本来就是一柄绝世好剑蕴养出的剑气,杀意极重。 一道人眼可见的音浪恍若万千刀剑,瞬间杀破雪幕! 亭内几人皆是一震,雪花拍得她们一身都是,不禁暗道,此人修为到底在真元还是真灵,为何这样厉害? 天圣母还好,不至于感到难受。其余四女却都是闷哼一声,来抵消胸中的不适感。 “是!”天圣母还是轻飘飘一句。 然而她话音刚落,两尺厚的积雪好比雪崩,轰得溃散,直冲冲杀向纪行!这回她是真的动用了真灵实力! 纪行站在原地,硬生生受了这真灵一击! 谁敢这样对一个真灵大能托大?瞬间他就被淹没在了雪崩当中,那道音浪轰击在他身体上,将他拍出十丈远。 纪行原本潮红的脸色顿时苍白无比,但他却满足地笑了。他的“病”,暂时算被天圣母“治”好了。 “多谢。”纪行轻轻道,没有动用一丝真元,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 天圣母不知道他为何这样,便冷冷地看着他。 纪行低下头,缓缓抽出“伤”字刀,一抹极亮的光芒跳跃在锋刃之上,炙热的光和热灼得人眼发烫。 第26章 剑意 “你出手毫无意义。”天圣母平静地看着他。 纪行停止了往刀中灌注真元。 “我从不想什么意义。”他仍然维持着抽出半截刀的姿势。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天圣母宝相庄严,面色慈和。 纪行一步一步走过去,“黍城发生了什么?” “祭城。”天圣母开始调动真灵,磅礴宏大的气场围绕着整个亭子。周围一里的灵气被她瞬间抽干,空气也好像凝固,纪行突然感觉晦涩难行。 御气是真灵大能的看家本事,体魄稍微弱一点的,在他们御气范围内甚至连动一下都难。 纪行想起在剑冢取剑那次,这点空气阻力,和围绕那“藤条”的强大排斥力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他轻轻摇头,“还差得远。” 真灵高手之间过招往往不会拖泥带水。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在真灵境以下时,传统意义上的后天武技练得再厉害,基本难以担当大用。真灵以下的武者,在搏击时都是建立在双脚立在地上的,因为力从地上来。 而真灵大能能够御气御空,任何一处都可借力。当武者进阶真灵后,相当于在他立身之地,拥有了无数个可借力之处,那就为他发起一击提供了无数个可能。从传统后天武技上来说,对手也更难预判这一击。 而到了真灵境之后,也更容易领悟使用先天武技。 在先天武技中,有一种威力奇大的特殊武技。这种武技具有封印之力。 真灵本就具有灵性,一旦对敌使用具有封印之力的先天武技,基本胜负与生死已定。 从这一点上来说,天圣母拥有先天优势,她甚至不必动一下,仅凭御空之能,就能活活玩死所谓真元九境大高手。 但纪行不是普通真元九境,他本身随着老邢修行了很久,那段时间很类似真灵境的修习之法。再加上他本身就有的真灵巅峰体魄,一身真元威力古怪,手中又有伪神器“伤”字刀,只要他够快,很有可能瞬杀天圣母。 纪行像一道光,刺眼地绽放,瞬间到了凉亭前三十丈。 天圣母朝前一指,一朵数丈大,真灵结成的金莲光芒万丈,横在了她与纪行之间。 纪行一刀斩去。 咚! 一声闷响。 巨大金莲竟然没有被他一刀斩为两半! 但金莲瞬间开始燃烧,一道白焰像是碰上了火油,轰地就烧了起来。 纪行又是一刀,巨大金莲轰然而碎。 天圣母覆掌下压,一个巨大“卍”字符从天而降,朝纪行轰杀而来。 纪行还没被击中,就已经觉得身体变得十分沉重。 天圣母这一手,居然是正宗的佛门封魔印,此印来头极大,正巧具有天下极难见到的封印之力。 纪行抬头,跳上天空,一刀斩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纪行被反弹回地面。 “卍”字符瞬间轰在他身上。 一股正宗佛门金气直奔他脑海,要封印他六识五脏四肢。 纪行根本不在乎“卍”字符的重压,他那体魄很能抗揍。 那道佛门金气在他脑海里,冲着他的神识就镇压而去。 但那道剑意却在神识之上。 不知道是否因为那道佛门金气,那道剑意竟然像是被触怒了。 一道沧桑古老而又危险的意识觉醒了。 纪行定在原地,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一只“眼睛”在纪行脑海中缓缓睁开,已经冲进了纪行识海的佛门金气轰然炸散。 纪行双眼金光爆射,缓缓升空,立于云端,金光灿灿,难以看出本来面目,一身恐怖剑意直指天圣母。 从天而降一道宏大灵气瞬间破了天圣母的灵气牢笼。 纯粹到极致的灵气只是一息便转化成了真灵。 这些灵气好似瀑布一般,周围积雪被冲飞,形成一道巨大白雪涟漪。 那苍老悠远的意识被数量巨大的真灵滋养,终于彻底觉醒。 难怪它要吸食神识,原来这道剑意上,本来就附着有一道苍老魂魄。 轰! 一道超脱真灵的灵力冲宵而起,汇聚成人眼可见的巨大光柱。 城内正蓄势以待的三位真灵大能都看向那道光柱。以他们的境界也难以理解这发生了什么。 宏治坐在云中,俯瞰着整个黍城,他已经要开始祭城,但那道光柱令他忌惮异常,不敢轻举妄动。 卿岚美目望着那道光柱,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圣母俯首,跪下来,“拜见大人。” “纪行”看了她一眼,一点兴趣也没有,又一眼望向远处的白芙,笑了笑。 宏治大约是想起了什么,站了起来,对同在云端的“纪行”施了一礼。 “纪行”的庞大神识展开,四周发生着什么被他瞬间看破。看破的同时,宏治辛辛苦苦布置了半年的祭坛也被毁了。 宏治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不敢说。 “纪行”突然对卿岚道,“小狐狸,你过来。” 卿岚不由自主地乘风而去,这一瞬间只有她才能感受到那个叫她去的人有多恐怖。不为其他,只因她是这天下也没多少的真灵九境,九尾天狐。此时竟然控制不了自己! 还没等她到“纪行”近前,便被他那慑人的威压逼出原形。 这只九尾狐跪伏在纪行身前,“上人?” “纪行”一双眼闪烁着古老又不可推测的光芒,“怎的这样短命?” 显然他在问她。 “回禀上人,小妖在大佛寺锁妖塔关了一千年。”卿岚不敢抬头看他。 “纪行”突然爆出一身杀气,方圆千里,无不充斥着让人心悸的死意。卿岚离他最近,竟然差点被他这杀气震死,本来就所剩无多的寿元,此时更加少得可怜。 “纪行”终于收敛杀意,低头看着这只九尾狐,“你可以再活一万年。” 九尾狐身上闪烁出一片荧光,千年来遗留的暗伤瞬间消失,她害怕极了。 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后,她真的可以再活一万年。 “纪行”不管她作何感想,“那个小和尚,我不杀他,将来这副躯体之主,碰上将死之局,你要救他。” 九尾狐不敢说不。 宏治作了一个揖,御空离去。 “纪行”望望天,不知道在看什么,“快要来不及了。” 一道光芒从纪行头顶闪出,冲向天边。 纪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眼一翻就昏迷了,直挺挺摔下去。 卿岚化作人形,接住了纪行,轻飘飘落到地上。 这发生的一切,除了有数的几个真灵境大能,其他人只看到了那道光柱,和在天上那个金光灿灿的怪人,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卿岚还抱着纪行。 红晨走到卿岚近前,警惕地看着这个温婉的女子。 第27章 东平王 东平王哪里能想到,这样两位天仙,居然已经嫁了人。 “那几位要去哪,本王送送?”东平王仍是殷切地道。 白芙虽然知道红晨只是想要将眼前人应付过去,但还是觉得颇有些羞赫。 “不劳烦王爷,山高水长,将来有缘再见吧。”白芙却是直接多了,坦言拒绝了。 这下东平王脸上就挂不住了,“果然是我大商子民,十分的忠烈啊。” 他这话是在提醒白芙等人的身份了。 就在这时,天上一个黑点,接着重重地砸到地上。 戴面具的武士,背着一个长条形盒子,此时他拇指轻轻推了推剑。 纪行没想到离开这么会儿,就这么多人,更没见过什么王爷。他也不客气,对着东平王抱抱拳,便不再管,对老邢道,“这都什么人?” 老邢赶紧道,“这位可是东平王......” 纪行可没料到能遇到个王爷,转头好好打量了起来。 老邢没想到纪行一点规矩不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平王只觉得这年轻人十分有趣,也学纪行,抱了抱拳,“想必这位就是两位仙子的夫婿了吧?” 没等纪行说话,红晨就扑到他怀里,喊了声,“夫君!” 纪行只觉得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惊恐无比地看向白芙。没想到白芙也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过来抓住他的臂弯。 一时间幸福来的太突然,他低头一看,红晨使劲地在眨眼睛。 “你眼睛上火了?”纪行迷惑道。 老邢急中生智,打趣道,“我家公子与两位主母伉俪情深,若是与王爷同行,怕是不合礼数啊。” 东平王一看纪行这模样,只能说算是端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实在不甘心,对纪行道,“先生是哪里人士?” 纪行这时也猜到出了啥事了,突然就护犊子起来,满嘴打哈哈,“瞎跑了半辈子,只愿偷活余生,闲云野鹤,不值一提。” 白芙本来好好地站他旁边,没想到被他一把揽到怀里。 “在下可否与这位先生聊聊?”那个面具剑客生冷地对东平王道。 东平王正想把纪行支开,便允道,“准。” “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面具剑客对纪行道。 纪行觉得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便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可。”面具剑客同意。 嗡! 天上飞来飞去的雄鹰,树上簌簌掉下的雪,都定在了空中。 东平王不动了,大辇旁数百人不动了,白芙等人也不动了。四周的景色突然崩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这是什么功夫?”纪行在这人有所异样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人了。 “域,”面具剑客道,“神识武技的一种,能防他人窥探。” “我们是不是见过。”纪行觉得这人声音很耳熟。 面具剑客摘了面具,竟然是羽墨! 那他背后背着的盒子里,必然是“天”“羽”双剑。 “你倒是越来越强了。”纪行实在想不到此人怎么武道进展这么快。 羽墨双眼无神,“你是什么人?” 纪行没有想到他有这么一问,困惑地看着他。 羽墨好像能看见他的表情,“让我看看你。” 纪行觉得他这句话十分古怪,难道他不是一直看着自己吗? 这个人做事向来神出鬼没,毫无章法,他实在想不通,羽墨怎么混到一方亲王的势力里了。 羽墨偏头,“真元不像真元,神识尽散,你怎么活下来的?” 纪行嗤笑一声,“你算命的?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有人要对付你,我杀了一些,没杀绝。”羽墨道。 “你这么好心?”纪行一点也不信他的鬼话。 “你去做件事。”羽墨道。 “什么事?”纪行不解。 “最近,有人要杀你。”羽墨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纪行十分好奇,“真灵玉你不感兴趣,让我去天涯秘境,这回又说有人要杀我?你哪来的善心?” 羽墨难得地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了,“你知道的太少。” 纪行不屑一顾他这副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模样,“老子懒得想这么多。” “最近一个月要留神。”羽墨戴上了面具。 嗡! 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羽墨退了回去。 东平王十分不解,怎么他不拉着他走了,对羽墨道,“先生,不谈了?” 看得出他对羽墨十分尊重。 “不必了。”羽墨又是那副冷铁一样的嗓音。 羽墨的声音在东平王脑海里响起,“那年轻刀客是千年不遇的真灵九境大能。” 东平王眼神一下炙热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纪行,好像他比两位美人更好看。 “先生,可愿与本王携手同游!”东平王实在不愿错失人才。 “王爷,在下,并无这个癖好。”纪行愣了一愣,心慌地说。 东平王知道不能太过热络,否则这些有才之士容易持才自傲,便给他递过一个牌子,悄声道,“先生,将来想起本王,可来东平王府!” 看来这位王爷不光看上了白芙红晨,还看上了自己啊。纪行道,“在下几人还要赶路,就不陪王爷了,等此间事了,一定来王府做客。” 真灵九境的面子到底还是大,东平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高高兴兴地回了大辇。这位王爷也是心大,羽墨随便给他画个大饼他也信。 纪行看着羽墨,心中不敢确定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心里还是不自觉地开始留神起来。 他看东平王不打算抢女人了,也高高兴兴地骑上了大黑牛,拿出他给他的牌子看了看。 牌子上一面刻着“东平”二字,一面刻有蛟龙,竟然还蕴藏一丝真灵在内。 众人等了一会儿,让东平王的大辇先行。 白芙见这位王爷走远了,与红晨对视一眼,只觉得荒唐无比。 甲让走到云驹前,摸了摸马头。 老邢对两位姑娘道,“走吧。” 白芙笑了笑,“都说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咱们这就算是吧?” 纪行大笑,“那什么王爷要真把你们抢走了,我还真舍不得,哈哈!” 甲让道,“遇上官家人,还是小心一些吧,这些人可没有个好相与的。” 纪行又想起羽墨对他说的那些东西,顿觉晦气,摇摇脑袋,大喊一声,“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第28章 我走了 纪行虽然不愿意相信羽墨的鬼话,但是人家如今的本事只会比他更高。何况从羽墨的语气里,他还听出了一丝忌惮。想了想,还是做点防备吧。 几日后,纪行不知为何非要进城,还向老邢要了点灵石。然后人就没影了。等他捏着手里一打的追踪符,神神秘秘地把老邢叫到一边,老邢才知道他要离开他们一段时间。 “公子这是要去哪呢?这一打千里追踪符可比咱们那位牛兄还贵啊!”老邢肉疼无比。 “老邢,你猜我是什么人?”纪行一脸的故作神秘。 没想到老邢不吃他这套,“你是白小姐将来的夫婿嘛。” 纪行可不敢拿白芙开玩笑,登时红脸。没想到老邢如此油滑,他从来就没在斗嘴上占到老邢半点便宜。 “近来有个朋友来找我,不方便让他看到你们,你把拓印好的地图给我,到时候我顺着路来找你们。”纪行一脸正经道。 老邢略做思量,一双眼老辣地看着纪行,“公子,你就给我交个底,是不是有仇家找上来了。” 纪行没想到他脑子这么好使,摇头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老邢不愿意让纪行脸上难看,便装作信了他的话,“没事就好。” “今晚找一酒楼吃一个?”纪行提议道。 老邢从他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听出了些决绝之意,哪里会不同意,“甚好,甚好。” “走走走,咱们先回。”纪行撺掇他往回走,实际上是怕自己言多必失。 “公子,你真的没个家?”老邢问道。 “以前是有,后来没了,七八岁的时候就没了。”纪行不知道他怎么有这一问。 “等公子回来了,可以多和小姐聊聊。”老邢突然扯到白芙。 “说这干啥,可不敢和她呆一块儿。”纪行道。 “走吧。”老邢叹口气。 等到晚上,众人坐到一张桌子上,突然听到纪行说他要走,都是一脸错愕。 “你要去哪?”白芙盯着他。 “大侠,有什么事咱们不能一块儿吗?”甲让十分迷惑,他一直将纪行视作偶像。 红晨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喝了杯酒。 老邢笑呵呵道,“公子已经给我透过底了,要去见一位朋友,没几天就要回来。” 白芙看着老邢,“去哪见?” “这个......”老邢知道自家小姐冰雪聪明,可不好忽悠。 “帝都。”纪行也不看他们,夹一口菜,嗞一口喝了一杯酒。 “一起去吧。”白芙不容置疑道。 “不了,过几天我就来找你们,老邢已经备好了追踪符,你们放心,走不丢。”纪行又是一杯酒。 “你做贼心虚的模样,就是从来不看我吗?”白芙一双美目瞪着他。 纪行浑身不自在,“吃菜吃菜,我又不是要害你们。” “小姐,一起吃饭,挺高兴个事,怎的这样说话。”老邢故作不满道。 “刑叔,他从来没这样过。”白芙直觉纪行有什么瞒着他们的,而且肯定不是好事。 “小姐莫非是舍不得?”老邢笑呵呵道。 白芙冷哼一声。 这顿饭纪行吃得难受无比。 吃过了饭,大家各都回房睡了,等到了半夜,纪行房间吱呀一声开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身上挎着两把刀,经过了甲让的房间。这小子还打呼,纪行听到甲让的呼噜声,诧异地想道。 等他经过老邢的房间时,没想到老邢还没睡。老邢此时气息悠长,真元也逐渐浑厚,看来正在练气。纪行对屋内的老邢抱了抱拳,老邢从窗户上的投影看到纪行动作,也抱了抱拳。 在经过红晨房间时,纪行却注意到脚下一个袋子,捡起来打开一看,全是灵石。还是这丫头懂我啊,纪行嘿嘿地笑。 等他经过白芙房间时,里面灯早已熄了,也察觉不到真气,看来是睡了。纪行驻足,看着这间房门。他心里想着,对不起了,我是真的不愿意牵连到你。 该走了。 纪行走到拐角,正准备下楼梯。 “走这么急。”白芙站在楼梯口,轻声道。 纪行吓得差点跳起来撞破楼板,舌头都不灵了,“你你你,你在这干嘛?” “我在等你。”白芙看着他。 楼外是月光皎洁,四周是万籁俱静。 纪行搜肠刮肚找说辞,可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芙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你怎么会有朋友呢?”白芙像是自言自语。 纪行全身绷紧,手都不知道该放哪。 “你这么孤独的人,怎么会有朋友,”白芙把脸埋进他肩头,“第一次见到你,我以为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会无缘无故有个朋友来找你。” “我得走了。”纪行喃喃道。 “嗯,去做你的事吧。”白芙笑笑。 “你松开我啊。”纪行不知所措。 白芙松开他,从他身边走过,“早点回来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找你们,你可能会等的久一点。”纪行回头道。 “那你万一不回来了呢?”白芙笑道。 “不会,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纪行作保证。 “是不是有可能活不下来?”白芙回过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纪行经过了长久的沉默,“好像有人要对付我,但我能处理好,你不必担心。” “我是知道你的本事的,如果一年后你还没来找我,我会在昆仑山等你。”白芙低头。 “那我走了。”纪行道。 “嗯。”白芙点点头。 纪行叹口气,扭过头,楼梯噔噔蹬响了起来。他真的走了。 白芙打开房门,正要进去,突然眼泪夺眶而出。她不顾一切地跑回去找他,但是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她出了客栈,空荡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她往山上跑,到了山巅,却发现四下里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平日里高来高去的身影。 她已经失去了家,怎么还可以再失去一个人?那个人从来没有抛下他们过,如果不是遇到了连他都没办法的事,他怎么可能会一个人离开? 她无声地哭着,不知道该在哪里把那个人拉回来。 老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走到白芙身后,“小姐,回去吧,他走了。” 纪行走了。 正西沉的一轮弯月上,闪过一个身影,如同孤鸿。 第29章 灞枪宋千会 清晨。 此处离白芙他们所在那座城不远,约五十里地。 一个男人立于青竹之上,一个男人压弯长竹,盘坐其上,皆是屏神凝气,四下静穆异常。 两人都在等。 一个男人,一身捕快打扮,手提腰刀。 一个男人,咬一根草茎,玩世不恭。 捕快姓金,草蛇灰线,万里追踪,人称“草上飞”,在这附近极其有名。此人不光是“难得一见”的九品武夫,轻功更是卓绝。 嘴含草茎那人,人称“十三指”,算是个侠盗,一招轻功水上漂,气煞多少不义富豪,竟然也是个九品武夫。 “我要走了。”十三指嘻嘻哈哈。 “别回来了。”草上飞一脸肃容。 “这次还真是多亏你了,但是该回来时,谁能拦得住我?”十三指仿佛没有将他的话放心上。 “我要像你这样潇洒就好了,我想做的事,总是没办法做。”草上飞落寞道。 “我知道你丢了一整年的俸禄,但我给你带了这个!”十三指嬉皮笑脸,给他扔过去一个盒子。 草上飞以为是他盗来之物,一脸怒容,打开时才发现,盒子里装的竟然是陈酿三十年的女儿红。 这位长年板着脸的捕快终于缓和了点神色,将盒子扔掉,开了酒封,一仰脖,咕咚咕咚几大口。 “痛快!大丈夫当如此!当如此啊!”草上飞快意地大喊,而后将酒扔给了十三指。 十三指啥也不说,也是一大口,再把酒坛扔回去。 两人都是海量,如此反复三次,一坛酒见了底。 “十三指!今日是我金某人最后一次将你捉拿归案!”人称草上飞的金捕快一摔酒坛。 “那可别再将洒家放出来了!”十三指哈哈大笑,说完脚尖一点,飞鸟一般离去。 “那厮!哪里逃!”金捕快一抽腰刀,也是脚尖一点,激射而去。 ...... 纪行盘坐山巅,将思绪理了理。 他现在要确定,羽墨所说的要对付他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从自己经历的这一年半来看,自己先是从西南边陲出来,而后再遇到白芙等人。 按道理来说,羽墨不可能认识何先生。 而在叶圣南的描述中,何先生的敌人又异常强大,如果是那些人要对付自己,恐怕自己重回真灵巅峰也是白搭。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伙要对付自己的人,应该是另一个势力。 而羽墨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羽墨要自己帮他走一趟天涯,那自己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麻烦,他理所应当暗中出手料理干净。 但从他的语气中,纪行察觉到,连这个人都觉得投鼠忌器,恐怕是遇到了某些更大的阻力。 纪行不傻,在老邢这个老油条的熏陶下,他的脑子也慢慢变得好用起来。 他细细数了数,自己有可能遇到的仇家都有些谁。 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次三十余人,假扮山贼的一次截杀。 那伙人来势汹汹,一次聚集四个真元境高手,其余散人境的也都不是弱手,而那个真元九境高手更是让他遍体生寒。这样的阵势,别说杀他一个真元高手了,对付真灵大能都足够。 在圭来镇那次,也让他觉得破有可疑。 那个女子,自己一刀斩去,竟然凭空消失。他现在可不再是以前,见识长了许多,他可以确定,那个女子绝对没死。会不会是她找人对付自己的呢? 还有一个自称肖九的剑客,实力极强,他说以后会再见面。从剑冢出来后,也没见他来找过他。但这个人的嫌疑最小,毕竟他只是御使了他的剑,指着他脑袋了而已,又没真的结仇。 在纪行眼里,最难对付的肯定是官府来人。 大商天朝高手如云。 这里所说的高手如云,并不是比喻。而是所有在为朝廷效命的的真灵大能,倘若是都立在天上,还真是遮天蔽日。 如今大商朝摆在明面上的最强战将,乃是宋千会。此人手提一杆枪,名为灞枪,又是真灵九境修为。别的不说,他当大将军就当了三百年,不论实力还是势力,都是顶上天的人物。 天下间几乎一百个真灵大能,就有一百个困在真灵一境,宋千会其人,能一脚踹进九境,可见有多厉害。 这些东西,都是纪行从野史杂记里看来的,有关宋千会的传说,已经流传了数百年。 但是纪行又想,朝廷怎么会盯上他的呢? 要知道他虽然不算是一路行善过来的,可到底是讲规矩,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朝廷要对付自己没道理啊。 难道要对付自己的人,不在庙堂,在江湖? 纪行收起了繁杂思绪。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修炼,因为他的真元已经强悍到变态。倘若和人以掌对掌硬来一记,他敢确定凭自己的古怪真元,能把人一掌拍成重伤。 但要进真灵,就得要修炼神识了。这东西最不好修炼。 在民间,有的小孩儿天生就有神识,只是碍于没有修为,神识不够强大,但也足够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了。 而大多数人,就算是天天拿雷劈脑子,也没办法把神识劈出来。 所以纪行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就突破到真灵。只要稳住现有修为,再过三年从天涯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北部多平原。 纪行在山上,可谓是将四周景色一览无余。 当然,他也看见了那辆马车,还有他的大黑牛。 纪行不打算离他们太远,他只要远远望着,不牵连到他们即可。 纪行看到,大黑牛背上坐着红晨,红晨应该是在和老邢说话。 此时大黑牛抬头,竟然像是看了纪行一眼。 纪行知道这位牛兄颇为神异,将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黑牛又低下了头。 纪行头戴斗笠,打开地图仔细看着他们要走的路线。 他打算先去白芙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看看。 身边没有了老邢他们,纪行是无拘无束的。 他速度极快,几纵几跃,便到了数十里之外。 没想到当他再一次跳起来时,眼前有两个挡道的。 纪行此时在空中,无处借力,便大喊一声,“借过!” 先是金捕快被纪行一脚踏在肩上,他“呱”了一声,顿时跌到地上。 没等他难堪,十三指也是“呱”了一声,摔倒在地。 两人坐在地上,看到那个踏着他们飞过的男人,不过几个呼吸,他竟然就到了天边!和他一比,咱们这算哪门子轻功?两人皆是震撼莫名,相顾无言。 第30章 图腾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江湖。 而且走到最高处后,很容易被一种难以认知的存在,一脚踩成狗屎。 纪行不知道,他刚刚才将一处江湖的两个“神话”从天上踩下来。 这也怨不得他。 毕竟他从天上落下来,眼看要着陆,哪里想到眼前有两个人挡在脚下。为了不伤到他们俩,纪行只能“轻轻”两脚将他们踹开。 纪行脚程快,一个时辰能跑两千里。但他并不着急往哪去,所以每天只跑两刻钟后,就歇一整天。但他仍然能日行五百里。 一直这样过去了半个月,纪行一直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难道羽墨在忽悠他?可没道理啊。 这天,纪行跑完了路,仍然像以前一样,瞎转悠。 不能小看他走过的这半个多月,近万里的路程,他竟然像是从冬天走到了秋天。 原因是神州地界极大,地形落差也大。纪行现在是走到了高原一带。此处更易受到阳光照射,加上地形特殊,反倒下雪较少。 只见眼前一片片的针叶林,红黄绿交相辉映,四处是大小湖泊,青青草地,视野开阔,牛羊成群。 纪行被眼前壮阔美景先是震撼了一番,随后便发现不远处一个钓鱼的年轻人,衣着朴素却不失清秀。 此处地广人稀,像这样的年轻男子,哪个不是家里的壮劳力? 而这些在家中承担了绝大多数重活累活的壮年男子,怎会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穿得整整齐齐地钓鱼呢? 是以纪行根本不用猜,眼前之人,或许是个武人,只是在此处隐居修炼而已。 “阁下,来坐坐?”年轻男子虽然没回头,但早已察觉到纪行来此。 纪行觉得此人颇有意思,便走了过去。 年轻男子拿出另一副鱼竿,将线理清,抛出鱼钩。 此时纪行也到了。 “坐。”年轻人将鱼竿交给他。 纪行接过来,笑道,“我可不会钓鱼。” “在下萧易,阁下怎样称呼?”萧易神色恬然,始终注视着湖中动静。 “我叫纪行,法纪的纪,行走的行。”纪行手里拿着鱼竿,凭他目力,一眼就能望出来湖中鱼钩,竟然是直的。想来此人是个同道中人,说不清楚活了多少年呢。 “纪兄真是人中龙凤,敢问哪里人氏?”萧易身旁一把剑,与他穿着一样朴素,实在不惹眼的很。 “兄弟真是会说话,哪有一上来把人往天上夸的,说实话,在下只是来自西南边陲,无根浮萍而已。”纪行很久没和人聊天,此时也愿意说说话。 “原来来自西处,纪兄修为可是古怪得很呐。”萧易面色温醇,看了看纪行。 “看来萧兄是个明白人,我这的确有点问题,但好在问题不大。萧兄如何一眼看出来的呢?”纪行反问道。 “不敢瞒纪兄,在下已入真灵,自然许多事能看得明白。”萧易和善笑笑。 “兄弟怎么练的啊?莫非萧兄是个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哈哈!”纪行爽朗笑道。 “纪兄说笑了,在下正值弱冠。”萧易一点不生气纪行拿他谈笑。 纪行这真是被他着着实实震撼了一把。许多人白活一辈子,连散人境的门都摸不到,这个萧易竟然才二十岁就真灵了? “那你会飞?”纪行忍不住问道。 “御空不过小道,想来纪兄即便不会此术,脚程是不会比在下慢的。”萧易淡淡道。 “我最近有个麻烦,说有人要对付我,是不是你。”纪行拿着鱼竿,笑道。 萧易点点头,“纪兄慧眼如炬,正是在下。”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坐在一起,并且都是这世间顶尖的人物。 天地间唯有一缕清风拂过。 整湖的鱼像是受到驱赶,拼了命地远离那两只鱼钩。 俩人沉默了许久。 “你从哪来的?”纪行开口道。 “天上。”萧易道。 “难不成你还是个神仙?”纪行笑道。 “并非神话传说中的天上仙宫,这世上也没有神仙。”萧易耐心为他解释。 “那儿长什么样?”纪行问。 “不好说,天上人并非出自一地一国,且九成是真灵。”萧易道。 “岂不是说一到真灵境,都要往那钻?”纪行十分好奇。 “大抵如此。”萧易点头。 “过几年我去看看。”纪行嬉皮笑脸道。 “纪兄果然豪气。”萧易也跟着笑笑。 “我劝你别动手,否则很可能死的是你。”纪行将伤刀抽出来,插在眼前草地上。 “在下知晓纪兄不可以常理揣度,也并不打算出手。”萧易丝毫不在乎纪行的威胁。 “那你想干嘛?”纪行看着他。 萧易看向纪行双眼。 以他们为中心,时间慢慢向外凝固。 这样的神识神通,纪行已经在羽墨那里领教过一次,哪里愿意上第二次当。 “你当老子是泥捏的!”纪行大骂。 随后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那道许久不曾动用的一丝剑道神意,突然附着到伤刀之上,无数雪亮刀罡自伤刀激发,瞬间结成恍如一条苍龙的巨大刀罡。哗啦一下,萧易的神识神通就破了功。 萧易十分意外。 “没想到纪兄剑道修为这样高。”他的目光如古井无波,讲话仍然不急不慢。 “我和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纪行冷着眼。 “在下于纪兄绝无恶意,不过是要确认一点事,否则在下是不甘心的。”萧易道。 “少他妈神神叨叨,痛快点,啥事赶紧说!”纪行站起来,右手扶在腰后直刀上,左手拔起伤刀。 “鬼谷一脉传到如今,只剩一个行道人,大约三年前,算了一卦,疯了。在下前去查看,误入卦限空间,那是一片黄沙漫漫,在下只看见一个人挥了一剑,或者一刀,随后天上出现了数百个太阳。”萧易捡起剑,慢慢地整理渔具。 “跟我有什么关系?”纪行玩儿着伤刀,似乎一点不在乎眼前这人。 “这天下有一种人,没办法找到任何一个词汇来形容他们,只能将他们称作为绝对强大之人。每个时代都有可能会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在下曾以为会是自己,在出了卦限空间后,便立即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推论。”萧易摇摇头,似乎是对自己的无知在无声嘲讽。 萧易眼神中透着数十万年的洪荒古老,“在下哪里来的本事,斩灭这世间一切图腾,那可都是无上神通者啊!” 第31章 剑域 纪行入神地听他讲完。 “什么叫无上神通者?”他不由自主问道。 “那是这片天地最大的秘密,”萧易走到湖上,立于水面,弯腰抓起一把水,随意撒出去,便化作一幕幕模糊画面,“氏族时代,每一个部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图腾,他们将其奉为神明。有些图腾不过是一副画,死物而已,如龙图腾,凰图腾。无上神通者,则是活着的图腾。” “你是说那啥行道人,打了一卦,说他们都会被一个人杀了?”纪行弄明白了。 萧易点点头,“子不语怪力乱神,幸亏纪兄在我剑域之内,否则可还真是麻烦。” 纪行往四周一看,天地间不知何时早已变成一片全是大大小小的剑的模样,给人以极其荒芜破败之感。 这些剑,小的不过指甲大小,最大的两把有数千丈之高,都在随意飘荡着。 而他和萧易则站在最为巨大的两把剑的剑柄之上,两把巨剑立在一个巨大十方台上,十方台铭刻着一圈一圈的古老符文。台下拉出无数条黑色金石链条,链条上也是符文满布,捆住他们脚下这两把巨剑。十方台之外,还有无数个巨大石台。 “好手段。”纪行感叹道,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此人能言善道,与他拉着家常,一步一步松懈他的警惕,恐怕此人刚刚捡起剑的瞬间,他就已经开始掉进陷阱。 “不过小道。”萧易语气越发淡然。 “那什么是大道。”纪兄嗤笑道。 萧易脸上浮现了少有的困惑,“在下不知。” “在这里,我是不是打不过你。”纪行问道。随后他从剑上跳下去,在巨大链条上腾跃闪转,不一会儿就跳到了十方台上。 “纪兄高才。”萧易觉得之前的谈话与步步为营都失去了意义,因为目前为止,纪行的表现太让他失望了。 纪行将伤刀收回鞘内,抽出直刀,咧嘴一笑。 没想到他随后便破口大骂,“去你妈的!给老子下来!” 纪行双手抓紧直刀,在怪异真元催发下,真灵巅峰体魄终于发挥了点真正像点样的实力。 萧易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下方十方台之上,纪行原先所在之地,突然炸出一层层裂纹。饶是他天才一般的人物,还是只看得到纪行成了一串残影。 紧接着,还来不及让萧易反应,他脚下巨剑,竟然被纪行一刀劈倒! 他手里的刀有多重?这又是怎样的力量?连自己都看不清他这一刀,距离稍近,莫非他一刀就能结果自己? 萧易御空而立,满脑子只有这三个问题。先前的轻视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行抬头,看他还在天上,这才想起他会飞,呸了一口,“有种下来!” 萧易冷眼看着他。 被纪行劈倒的巨剑又荡了回去。 这片剑域中,无数破败枯剑不再随意飘荡,好像收到了指令,个个排兵布阵,蓄势待发。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易并指如剑,眉心浮出一枚小小剑印,锃地亮了起来。 纪行抽出伤刀,此时双刀在手,哈哈大笑,“你要不动手,老子还以为你是个娘们!” 纪行话音刚落,无数把剑,剑尖皆指向他。被指这一下子,他只觉得眉心作痛,好像真的被扎到了。 然而不等他反应,无数剑微微回退,瞬发而至! 纪行头皮发炸,心想这么多剑砸也把他砸死了! 强者知难而上,弱者才一味退缩。 纪行一咬牙,大喝一声,“破!” 他冲天而起! 黑白刀罡随他一起激射入空! 一抹极亮光芒,照彻这整片剑域,只是一瞬间,伤刀所激发的光芒便增强到足以灼伤人的地步。连萧易都觉得此时自己仿佛置身火山口。 然而那道黑色厚重刀罡,如同携有万钧之力,即便在那极亮刀光之中也不失色半分,显然蕴藏着更大的力量! 萧易不得不闭上眼,以神识探查。 可毕竟他也不是泥捏的,轻念一声,“合!” 无数剑便合到一起,化作一道洪流。 纪行见此,舍了命似的将真元往双刀中灌进去。这一刻,他自信这一刀能在平地破出一条大江! 伤刀刃上像着了火,不仅仅往外激发着灼人强光,还燃烧起一层白焰! 纪行左手持伤刀,因此左臂离此刀最近,导致左臂被这层白焰烫掉了一层皮,但他的真灵巅峰体魄到底强悍,竟然马上又长出新皮! 他化作一道黑白彗星,轰然撞进那无数剑合成的洪流中! 萧易放开手中那把朴素古剑,那剑竟然就这样立在空中。 随后他双手结印,咬紧牙关,像是竭力控制那道剑成的洪流。 只见剑流骤然收紧,以更快的速度冲刷着纪行。 “啊!”纪行大喝一声,终于挥出这一刀! 无数道黑色刀罡自剑流缝隙中溢出来,剑流顿时被撑得扩散开!随后一道道更刺眼的白色光芒好比利剑一般,从剑流缝隙中杀了出来! 萧易伸手挡下一道白色刀光。 只听“呲”得一声,萧易手臂上竟然被烫得能看见白骨! 剧烈痛楚使他不自觉冷哼一声,随后用另一只手,一抹伤处,白焰便熄了。 萧易的手段并没有结束,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五指张开,往下一压。 剑流又汇聚在一起,将纪行一剑一剑打回到巨大十方台上。 随后是无数剑一层一层杀了下去,只是一瞬间,巨大十方台便堆起来一座剑山! “起。”萧易轻喝一声。 台上两把巨剑之上的链条便松开,巨剑缓缓升空。那些链条便缩回去,变细了许多,如蛇一般扎进剑山中,捆住了暂时被困的纪行。 萧易一拂手,无数剑哗地四散开,都闪到十方台上空,但剑尖仍然指着被链条捆住的那个人。 纪行身上还扎着几把剑,肆掠的剑意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意图破坏他的生机。但让萧易疑惑的是,纪行仍然生龙活虎的,没有丝毫颓色。要知道哪怕是真灵一境,被其中一剑伤到,不死也会重伤。 纪行被链条捆着双手双脚,但他力气极大,哪怕这些链条收紧了捆着他,也好似不影响他动作。 只见他双手持刀,慢慢将双刀收入刀鞘,“你有点本事。” 萧易现在只想看看纪行的神魂中藏有什么,便落下来,看向纪行双眼。 然后他看到纪行神魂当中,一道极微弱残破的神识,睁开了眼。 纪行看着他。 真灵巅峰的纪行看着他。 第32章 神意 习武四境,武人,散人,真元,真灵。 只有走到真灵,才算是到了脱下皮囊衣裳的第一步。 万物存于世,必有所恃。 飞禽振翅,依靠的是气流与风。 走兽奔腾,则离不开大地。 然而一到真灵一境,神识所到之处,调集真灵,天地灵气会自动归你所辖。这便是脱离了天地纠缠,御空而行。真灵一境到三境,神识愈强,对于御空则愈加得心应手。 与真元境,散人境不一样的是,真灵境的每隔三个小境界,都会有不同的本领。 真灵四境,即可将神识结成念力,破开识域,将低境界者神魂圈进,可致幻,或杀人。 真灵境中,一到六境都在开发神识,到六境巅峰之后,对于神识的修炼就算暂时圆满了。 真灵七境的标志,则是在于体魄的强悍。 原因很简单,真灵六境时,对于神识的掌控已经足够熟练,御空速度也足够快。而此时一旦体魄强度不够,在极高速度御空飞行时,极易出现红视,窒息。 所谓红视,是当人在进行快速移动时,体魄不够强悍,眼球充血,此时人看到的景物则会变成一团红色。 窒息的原因也很简单,快速移动那一刹那,很可能身体的养分都被极高速度“甩”到了身体一边,使得大脑“缺养”,时间一长,便会窒息而亡。 一般到了真灵六境,御空速度最快时,甚至是声音的两倍 但为什么极少有人在真灵一境时便修炼体魄? 只因真灵体魄的修炼,与神识息息相关。 只有神识足够强大精悍,才能分散成无数个细小神识,深入体魄各处,一点一点将身体磨炼强大。这个过程与高阶宝物是分不开的,没有足够高阶的炼体宝物来淬炼,体魄的提升再高也有限。 纪行的骨骼,肌肉,五脏六腑,脑袋,甚至是毛发指甲,都极其强悍。怪不得他要用青釭剑来修剪指甲,一般的剪刀还真剪不动。 但真灵巅峰是什么概念呢? 高速移动,域,强大体魄,这时都有了。但这三样都只不过是为了“成神”而服务,人称化神。 化神化神,沾了一个神字,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人最初没有对神的概念。 但神圣这个词,是怎样出现的? 造字的人,想必是有大本事的。 在你还没有接触到“神圣”这个词时,不管是遇到怎样怪力乱神的事,心中都并不会产生神圣感。 这很好解释。 在不知道有“辣”这个字时,人吃了辣椒是不会觉得辣的,他会觉得“痛”。就像第一个吃辣椒的人,他见这个果实鲜艳美丽,腹中又饥饿难耐,一口啃下去,这痛觉来得如此之快,使他以为自己要死了。而有了辣这个字后,你吃了辣椒,脑海里就涌现出了辣的感觉。 南方有个美食城,最擅烹鱼。当年秦始皇去巡视,吃了一味鱼,被那个美味的触觉感动地热泪盈眶。但秦皇却发现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因此他大怒,天下间竟然还有朕做不到的事?遂设立天枢处,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造字。 而化神是什么意思? 化神就是,你开辟出了一条与天下人不同的道路,使得无人能够理解你是个怎样的存在。 但最明显的是,化神者在未化神者眼里,是无所不能的。 在古时候,那时候还是部落制,部落中最强大的男人负责守护整个集体。那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堆相当于武人境的古代人聚成一个原始部落,突然这个部落当中出现了一个真灵九境大高手。 但这个真灵九境大高手并不以自己与一堆平凡人生活在一起为耻,相反,像这样在部落当中最强大的人,会对自己的部落极有责任感。 而有一天,这天上出现了九个太阳。 第一个化神成功的人,叫羿。他忍了很久,因为他的祖祖辈辈都在这九个太阳下生活。有一天,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烈日炙烤。于是他拿起弓箭,众目睽睽之下,将天上太阳一个接一个射没了。 这个事,对于当时的人来说极其不能理解。 真灵九境往上走一步,就相当于一步登天。这个境界往往代表着这世间,能够看到的最强大的力量。再往上就有个坎,想迈也迈不过去,强行迈过去还得死。 这一步能不能踏出去,与一种“资格”有关。 有确切史料记载以来,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具有这种资格。 能找到的,都只是神话传说。或者从另一个角度看,化神之人,都变成了神话传说。 话说回来。 萧易侵入纪行的神魂后,发现纪行的神识在看着他。 他一下没想明白,这位纪兄不是真元九境吗? 他见过最强大的人,也不过真灵八境,还只是一道神识虚影。传说大商西北那位大将军宋千会,至少是真灵九境,但谁也没见过他提起那杆灞枪和谁打过一场。 纪行只是看了他一眼,高阶对低阶的神识攻击瞬间奏效。 一阵风过来,萧易的剑域便成了灰,一点点消逝。 纪行站在地上,捆着他手脚的链条,插在身上的剑,也随风成了灰。 萧易站在水面上,闭着双眼。 “你在害怕吗?”纪行身上的伤口一点点蠕动着开始愈合。 萧易睁开眼,答非所问,“我手里这把剑叫做天问。” 纪行冷笑一声,一脸都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萧易缓缓抽出这把古剑。 纪行发现随着他的动作,天都黑了。 这是啥功夫?纪行嘀咕道。 四下里一片漆黑,也无星光。 萧易将剑完全抽出来,“纪行,你是我第一个对手!” 这句话像重锤一样砸到纪行心头,疼得他不由自主捂住胸口。 一片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 对于黑暗的恐惧笼罩着纪行。此时他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接我一剑!”萧易的声音四面八方都是,让人难以捉摸他在哪里。 一道剑光闪过一瞬,纪行亡魂皆冒,腹部一疼,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他捂着肚子,哪怕是在裹刀布的防护下,还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太小看你爷爷了!”纪行冷笑。 “是吗?”萧易的声音到处都是。 纪行终于要动用他的绝招! 只见他一转身,弯腰屈膝,撅起屁股就跑了。 第33章 搜寻 萧易被老农强行拉回他家里去。 夜里,萧易趴在床上,老农把他衣服揭开一看,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后生,这是遭刀砍的?”老农看着这齐整的两指长的伤口,战战巍巍说道。 “是。”萧易平静道。 “苦了你这娃娃,老汉我先给你洗洗,还能说话走路,肯定口子不深,你莫要怕,”老农回头大叫一声,“翠芬,烧水!”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子端着盆开水来,“早烧好了,哎哟,这个娃娃,咋遭的这孽?” 老农就一点一点帮萧易清洗好伤口,“你先趴一晚上,这个屋老汉我儿子的,睡一觉就好多了。” “你们心善,我保证你们长命百岁。”萧易道。 “啥百岁不百岁,老汉我都六十八了。”老农呵呵乐道。 “老先生,你把手伸过来,我写个字,你看看认不认识。”萧易趴着,动一下都觉得疼。 “你这娃娃还是个先生!”老婆子惊道,先生是他们这里学堂私塾老师的代称,随即又得意道,“怪不得看着像个女娃娃,你可晓不得,我老头子也是个识得字的。” 老农一脸笑意把手伸过去,“我看你要考哪个字!” 萧易用古文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寿”字,还动用了所剩无多的一丝真灵,结成一个简单的长生符。 老农是个有些学问的,此时却皱起眉头,“你这娃娃是在乱画!哪有这个字!” “大娘,我也给你写一个,看看你识不识得。”萧易却不理老农,转头笑着看向老婆子。 “老婆子箩筐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哪能猜得出来?”老婆子扭扭捏捏地伸出手,脸上汗颜。 “不碍事。”萧易同样以古法给大娘也结了一个长生符。 “这个字念作寿,是秦时篆文,在下祝两位身体安康。”萧易这才向他们解释这个字。 老农在手心比比划划,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像。” “时候不早了,”老婆子轻轻碰一下老农,又对萧易道,“夜深长,好好睡,我们先出去了。” 萧易嗯了一声,“多谢了。” 老农与老婆子就先出去,老婆子还不忘把盆端出去,再关上门。 萧易盘坐起来。 他遇到了大麻烦,无论他怎样运转功法,始终无法阻止真灵外泄。 纪行那一刀砍在他后腰,古怪刀罡顺着经脉一路破坏,二十四正经没有一条是好的。 他叹口气,没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同时他开始回忆起这一天。 那个纪行,看来两把刀都大有来头。 一把刀至阳至刚,一把刀极锐极强。 他本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斩杀纪行,但最终输给了自己的大意。 萧易闭上眼,内心万千思绪,这一次身受重伤,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寻到他。 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晨。 纪行知道不能让萧易回过神来,否则麻烦就大了。 真灵巅峰体魄的强悍之处,在他和萧易之间一对比,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的纪行,在真元充沛的情况下,内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萧易不断往外泄的真灵,好比是夜里点了盏鬼火灯笼,有人会惧怕,有人则会来找他的麻烦。 毫无疑问纪行是后者。 他细心地感应着这片天地,那一丝蛛丝马迹。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直觉,纪行凭着这点微弱的感应,正在慢慢接近萧易。 三天后,萧易向老农请辞。 他终于控制住真灵外泄的糟糕境地。 七日后,萧易后腰伤口已经愈合,但经脉损伤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纪行停在一个村子前,此处真灵极其浓郁,想必萧易在这里停留过不少时间。 天刚微微亮,他走到一户门前,敲响了门。 老农从牛棚后走出来,原来他早已起了床,此时正在喂牛。 “后生,啥事啊?”老农警惕地道。 纪行背着两把刀,一身劲装,看着就不像好人,由不得老农不警惕。 “我有一朋友,看着蛮清秀,敢问他可是来这留过宿?”纪行彬彬有礼问道。 老农不禁想起萧易背后的刀伤,“没见过没见过,你去别家问!” 纪行见老农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问,便道声告罪,回头走了。 眼下,他只能像只没头苍蝇,慢慢找了。 可那道真灵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该如何找? 纪行想了很久,终于理出一点头绪。 先离开这里,此处真灵气息太过浓郁,对他来说反而不好找。 按照他来时的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想来萧易不可能会回头再来找他。被他一刀砍伤,加之刀罡暴烈,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试试这把刀的威力,想来萧易应该更不好受。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来想,萧易应当是离他们大战那片断崖更远。 纪行扶好双刀,萧兄,我来了。 又过了三日。 萧易躲在一处山洞里,终于将二十四正经修补如初。 但此时也是他一生当中最虚弱的时刻。 真灵境四境不同于真元境,也不同于真灵七境,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前者体魄远远不及真灵,因此养伤反倒简单一些。后者又类似于佛家金身,更容易恢复。 他费尽了真灵,才将一身伤养得七七八八,实力十去其九,比真灵一境还惨。 眼下最要紧的是恢复实力,他现在实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应对威胁,特别是,万一纪行追来? 纪行此时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真灵巅峰体魄便是如此之强,这是无争的事实,随着他进入真灵境,这副体魄,某些不为人知的潜能还会逐渐开发。 他这三天,一直都在以极快的速度走“之”字形路,并且每次都斜走一万里才转过方向,搜寻范围之广,让人咂舌。 纪行越来越确信,萧易此时的状态绝对不会比他好。如果萧易此时比他强,绝对会先来找他。 他一直在往回走,慢慢地,便回到了一片风雪之中。 萧易停止了恢复功力,山洞外是大风夹雪。 他叹口气。 因为,没有意义了。 纪行站在山洞外。 “你出来,还是我进去?”纪行将双刀抽出半截。 第34章 不杀 纪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他努力了很多次,却只是像条死狗一样撅着屁股,把脸往地上蹭出一条沟。 就在这时,他听到砰地一声,把他吓一哆嗦,以为萧易砍了他一剑。 但萧易的情况比他更糟糕。 萧易刚刚修补好经脉,重伤尚未痊愈,又赌上百年寿元结出十方绝域。他没有纪行的真灵巅峰体魄。拼上百年寿元后,体魄更加虚弱,此时力量远不如纪行,只能将所剩无几的真灵全部倾注在这一剑。 是以纪行那一刀斩去后,他那古怪,极具侵伐性的真元透过天问剑,直冲向萧易四肢百骸,丹田命门。 萧易或许体内还留有一丝真灵,但这一丝真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纪行的古怪真元,仿佛是土匪进了只剩下太监把守的皇宫,一通乱砸乱打,将萧易的经脉打得寸寸断裂,断送了他短时间恢复实力的所有可能。 萧易明白,自己肯定会被纪行重伤,实际上他是在赌,赌这一剑必杀纪行。如果纪行死了,那他的一切危机便都解除,如果这一剑都没杀了他,那自己必死无疑。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真元与真灵的比拼的确不占优势,可纪行最强的始终是在体魄上。 纪行那一刀,在磕飞了天问的同时,巨大力量传到萧易右臂上,又传到肩上。萧易动用十方绝域,那一剑吸干了他那时体内全部精气,体魄脆弱不堪,只听咔嚓一声,他整个右肩到右臂,骨头一寸一寸全部折断。 天问剑此时无主御使,自动收回了在外的无数把剑。 而纪行拿刀当剑使,一招青莲剑经最后一式,无数刀刃顷刻间斩到萧易身上。 萧易身着内甲,虽然没被这些罡气化作的刀刃破开皮肉,但内伤是跑不了的,肋骨不知又断了几根。无数刀刃便这样将他一刀一刀斩到天上,越来越高,直到纪行摔回地面。 正当纪行在地上乱爬时,萧易也从天上摔下来,好巧不巧,刚好落在他眼前不远处。 不知过了多久,纪行终于恢复意识。但萧易的真灵虽无主御使,却始终在不遗余力地破坏着纪行的经脉。 好在真灵巅峰体魄已经不需要再过多依靠经脉,这种类似于佛门金身的宝体,本就霸道异常,它脱离了传统的,依靠经脉来修行的法子,只要没死,受再重的伤,它自己就能恢复如初。 否则纪行也不可能在当初跌境后,半个月便连着跳几个境界恢复着实力,后来才有了和羽墨那一战,不然根本没得打。 纪行强撑着站起来,眼前白花花一片。雪又下起来了,雪花落在他头上,好不狼狈。 他杵着刀,立在原地,一点一点往外吐着淤血。 雪下得不大,但风很大。 纪行轻轻地嘿嘿笑了起来。 继而又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快意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间。 他看见了那个人。 萧易躺在那里,用左手一点一点把自己往后挪。 纪行杵着刀,用漠然的眼神盯着他,如同看戏。 萧易知道纪行在看他,但他没管,麻木地把自己往后挪。 纪行不打算再看下去,他拖起直刀,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地往萧易那里走过去。 萧易脸更白了,嘴唇发乌,浑身是血,死死盯着纪行,左手更急地把自己往后挪。 纪行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像看一个死物。 萧易还在把自己往后挪。 “就因为一个疯子,算了一卦,你们就要杀我?”纪行沙哑地喊道。 萧易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只是想活,但你们这些人,全他妈是疯子!谁想惹事?谁想天天担惊受怕?能不能消停下来?”纪行愤怒地朝他吼道。 萧易不再往后爬了,使劲地咳,一口一口的血痰。 “今天我杀了你,会有人知道吗?是不是我再也逃不掉了?”纪行又冷漠了起来,平静地问着他,或者是问着自己。 纪行脑子里像有只陀螺,在飞快地旋转。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杀了他可不会有别人发现,杀了他,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如果不杀,或许他背后的人就会出现。那无穷无尽的麻烦就来了。 纪行想起一句话,斩草除根。了结了萧易之后,再把他烧成灰,天问剑埋到地下一百里,万事无忧。 他脸上慢慢地浮现起诡异的笑,之所以诡异,是因为他手上从来没有沾过人命,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但萧易太熟悉这种笑了,无尽的恐惧充斥着他的瞳孔。他脸上曾经也有过,笑得如此诡异的神情。 纪行双手抓起直刀,高高举起来,“萧兄,下辈子做个善人。” 萧易的嗓子终于清干净了,他闭上眼,等待着那一刀砍掉他的头颅,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万事皆休。 “可惜啊。”萧易长叹一声。 没人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也没人明白他这句话有怎样的含义。 纪行一刀斩下。 雪下得大了。 老邢手里拿着地图,看着将要去的地方,脑子里盘算着哪里没有危险。甲让赶着马,心里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像师傅这样的高手。至于像纪行那样的,他还不太敢想。红晨坐在纪行的大黑牛上,像个红衣仙子。白芙在看书,天地灵气滚动着往她体内灌入。她的修为越来越高了,此时已经散人四境。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着提升境界。 杀生是一种罪。 人活着便要杀生。 佛指一钵水,十万八千虫,一碗水下肚,便是万重罪业。 纪行从没想过这么深刻。他做事从来随心,哪怕当初有人追杀他,他也从来不会故意去伤人。他今天与萧易走到这一步,可以说他是迫不得已,也可以说他是自私自利。 天地浩大,一个人的生死在这世间,不过一粒沙尘。 纪行满脸都是血。 飘荡的雪花沾到他脸上的血上,又慢慢化掉。 纪行手里那把直刀,离萧易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在他即将斩下萧易的头颅时,他停下来了。 萧易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那一刀。 他睁开眼,两人对视很久。 纪行闭上眼,收回了刀,插回鞘中。 随后他抬起头,好大的雪! 纪行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萧易大笑。 纪行的身影慢慢融进这片风雪。 “你逃不了的!他们害怕你!我不来找你,也会有别人!你就是那个人!你就是那个人!”萧易将自己撑起来,如同自语,冲着那个背影大喊道。 第35章 十三指 纪行身心俱疲。 只见他走到一条小溪之中时,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了,后仰着便躺了下去。 这条小溪并没有被封冻,溪水清澈异常。 纪行淹没在小溪里,睁着眼,从溪水中看着大雪漫漫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个死物一般,完全融入到了小溪当中,仿佛成了溪水的一部分。 雪停了。 十三指走到这处,看到溪水清澈,欢欢喜喜地过来掬水喝。 他看着远处的雪山,胸中豪气顿生。 “终有一日,我十三指也要像那人一般,几纵几跃,便翻过这世间一切大山大川,哈哈哈哈哈哈。”十三指大笑道。 溪水清冽甘甜,他又低下头掬水喝,却看到一个人躺在水里。 难不成有个人死在这溪水里?难不成我喝的是尸体泡过的水? 十三指一想到这,顿时腹中翻江倒海,转过身哇的一口吐了起来。 等他面红耳赤地吐完,回了回神,他也是胆大,打算去看看那具尸体。 “面色红润,瞳孔还没散,这嘴皮还是红的,衣服上的血迹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还没冲散,难不成刚死?”十三指疑惑道。 随后他将手指放在这具“尸体”脖颈脉上探过去。 饶是他十三指手上功夫了得,可还是没能逃过那具“尸体”抓过来的手。 他愣着看了看被抓住的手,吓得大吼,“妈呀诈尸了!” 不管他怎么甩,总是甩不脱那只铁箍一般的手。 纪行坐起来,“少咋呼,有酒吗?” “你......活着?”十三指战战巍巍地问道。 “酒!”纪行不耐烦道。 “有有有!就这么点,这紫金葫芦造价不菲,里面的酒更是......”十三指从怀里掏出一只装不了半斤酒的金葫芦。 没等他说完,纪行放开他的手,一把抢过金葫芦,开了塞,仰脖就是一大口。 “哎哟!得慢品!慢品啊!我都还没喝过呢!”十三指肉疼地道。 纪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慑人的气势差点把他吓得跌到水里。 “不错,算是好酒,但和我喝过的比起来还差了一点儿。”纪行笑笑,从溪水里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上岸,又是一大口酒。 十三指看着那个背负双刀的背影,不禁想起近两个月前,那个从他们眼前飞过的绝世强者。 纪行将葫芦中的酒喝了个精光,把葫芦往后一扔,“这块金疙瘩肯定值钱,还你了。” 十三指看也不看那个金葫芦,扑通一声跪在水里,“神仙!请收弟子为徒!” 纪行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转过身,掏了掏耳朵,“你叫我什么?” 十三指机灵劲又犯了,“哦!弟子应该称神仙为师傅!” 随后他在水里磕了三个头,“弟子拜见师傅!” 纪行哑然失笑,“看你这副模样,快三十了吧?这么随随便便给人下跪?” “不丢人!”十三指开怀大笑,“弟子到底颇有些见识,师傅虽然看着年轻,定然是活过千年的大人物,跪天地君亲师,不丢人!” 纪行懒得给他解释,“你的酒不错,但我不收徒弟,你走吧。” 十三指知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如何肯就此离去? 他颇有几分功夫,在水里微微弯腰,竟然跪着蹦了起来,落在纪行身前一丈。 “弟子诚心拜师,恳请师傅收下弟子!”十三指双手合十,以从未有过的虔诚低下头。 纪行冷眼看着他,“起来。” 十三指不敢违逆,便站起来,却仍然双手合十,低着头。 纪行想不通怎么老是有麻烦事跟着他,叹口气,“你过来,我给你一样东西,收好后你就走,再跟着我,我保你性命不保。” 十三指只当这位“老神仙”是愿意收他为徒了,低头看着脚尖,将双手捧在头顶,一步一步走过去。 纪行伤还是很重,体内真元真灵十分驳杂,但他可不会管这么多。 只见他提振出极微弱的一丝混杂着真灵的真元,一巴掌下去,啪地一声,拍在十三指双手上。 十三指啥都没拿到,却无缘无故被打了一巴掌,以为“师傅”戏弄他,便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纪行。 紧接着他浑身烫了起来,不等他欣喜,这种烫越来越剧烈,马上将他那些还未拓宽的筋脉“烧”了起来。 十三指摔在地上,双眼充血,剧烈的疼痛让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师傅!”他绝望地向纪行求救。 “我走了,这玩意儿弄不死你,本来只有好处,可惜多了姓萧的一丝剑意,疼点没事,祝你将来神功大成。”纪行看也不看他,一步一步走得远了。 “师傅!救我!师傅!师傅!”十三指不断大喊,他涕泗横流,只觉得一生从未受过这样的酷刑。 然而那个背负双刀的身影却越走越远,终于再也看不见。 十三指一直痛到夜里,天上云层散了,点点星光便透进来。 虽然还是痛,但他却发现自己不再觉得寒冷,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他“深知”像自己师傅这样的人,收徒或许有极其严格的规矩,才会让他吃这样大的苦头。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其实这只不过是他的臆想,但这样的臆想无疑让他挺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如果他对纪行心里只有愤恨,怒极攻心,经脉逆行,那一丝夹杂着真灵的真元,哪怕察觉到丝毫戾气,就能马上要了他的命。 幸好他干的虽然是见不得人的事,又贪图钱财,可胸中却满腹侠义。否则金捕快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 这次,他那满腔侠义,又救了他一次。 熬过这一晚后,十三指突然发现自己能感觉到天地间那升腾不息的灵气,这些灵气又缓缓被自己吸纳到体内,浑身像是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他想试试自己的轻功怎样了,没想到一跃三丈高。 十三指震撼不已,心下想到,有这功夫,哪怕是皇宫他也能跳得进去! 等这股新鲜劲过了,他终于想起他那便宜师傅。 十三指跪下来,结结实实对着纪行离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却突然想起,他连自己师傅叫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纪行从来没认过他做徒弟。 第36章 上套 萧易终于停了下来,持剑而立。 纪行一屁股坐地上,哈哈大笑,“你怎么不追了?” 此时的萧易虽然内心仍然烦恶,却平息了不少。不到一息,一柄飞剑到他眼前。原来是有人传讯给他。 萧易将神识沉入此剑,脸上阴晴不定。 纪行虽然陪着他跑了两个月,却依然生龙活虎,“有事可别拖,你要是一直耗下去,没准真能耗死我,但你能讨得了好?” 其实他是真的被追怕了,只希望能快快脱身。 萧易深深看他一眼,“留你狗命!” 说罢他拔地而起,不知要去往何方。 东平王抚掌而笑,大声道,“先生果然奇人!不知有何麻烦,本王替先生出头!” 纪行这才注意到来人是那个什么王爷,“麻烦走了!不劳烦王爷!” “先生,过来说话,有些事可不方便高声言语!”东平王明显是有事要找他商量。 纪行此时虚弱,看他后边跟了三个真灵高手,羽墨不提,其他两个绝对够他喝一壶,只好先去看看。 东平王压低声音,“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先生在京都外围绕了两个月,差点犯了忌讳!” 纪行看他神情严肃,“什么忌讳?” “传闻京城有四大高手,那都是真灵八境的大人物,哪怕先生真是山巅武夫,怕也是难以在这几位任何一人手下撑过十招。若是惹得那四人不满,先生现已头不是头,脚不是脚了!”东平王沉声道。 “在下对神州的确没多少了解,王爷来找我,怕不是只为了说这几句话吧?”纪行一针见血。 东平王嘻嘻一笑,“先生高才!本王还真有一事相求!此处不便说话,换个地方。” 纪行举目四望,无奈道,“王爷若真有什么不方便的事,要在下去做,可这四处眼线密布,在下岂不是还未出手,便早已被人盯上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自有考量。先生只要先来,保管先生不后悔!”东平王一脸渴求,把纪行看得有点发毛。 纪行想了想,这辈子还没享受过亲王待遇,不妨去看看。 “其他不说,送命的事我可不干。”纪行沉着道。 东平王知道上钩了,“哪里的话?来来来,你我找个僻静之地,再来详谈。” 纪行没想到还能坐一坐东平王的大辇,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安,看了看羽墨,这老小子脸上怕是敷一坨狗屎也不会有半点表情。 大辇又快又稳,八头神异白鹿在前拉,众高手遵从礼仪,都骑马伴随。 纪行想也没想到,东平王居然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清河府邸。 他印象里,清河府邸应当是在青州贺州地界,没想到在京都也有生意。 俩人到了一处雅间。 东平王先是喝了杯酒,“先生也尝尝这酒?” 纪行好奇,倒了一杯,没想到这酒是甜的,还有一股酸果子味儿,一时愣了起来。 东平王看纪行反应呆滞,哈哈大笑,“这酒原产西域,用葡萄酿造,清河府邸的人很有本事,偷师过来,自己酿造,喝着没酒味儿,喝多了后劲才是真大。” 纪行才不管后劲大不大,把整个酒壶抓手上,大口大口地灌。 “说吧,啥事?”纪行不知道,他已经开始上头了。 东平王笑笑,不在乎他的无礼,摇摇桌上的铃铛。不一会儿来了四个姑娘,个个水灵得很,温婉可人。 “不着急,酒不错,喝酒。”东平王嚼着吃食。 纪行是个穷孩子,见什么都新鲜,这酒不辣还甜,权当酸浆子在喝。桌上摆着的吃食,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好看不说还好吃,一时间疲乏上来,也想好好休息休息,便敞开了吃喝。 四个姑娘文静地很,并未作出一丝低俗姿态,只是静静坐在纪行旁,小心服侍。 “你们这些当皇帝,当王爷的,日子的确过得好!”纪行胡言乱语道。 东平王见他一副饿狼附身的模样,哑然笑道,“莫非先生喜欢这?” “倒不能这么说。我小时候,日子过得可惨,”纪行拈起一片果脯,仔细迎着光琢磨,“你们日子过得这么好,咋就不知道接济接济穷人呢?” 东平王没想着眼前是个忧国忧民的主,“大商不养闲人。先生若是自小受朝廷接济,可还会下定决心习武,有今日成就?日子过得太好,子民不思劳作,臣子不思政事,君王不思社稷,可就乱套了。” 纪行懒得向他解释。他这一身本事来的莫名其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差点忘了,你找我到底啥事?”纪行终于又想起正事。 “透个底,先生的本事有多大?”东平王笑嘻嘻凑过来。 纪行喝多了,嘿嘿一笑,“知道那个追我的人是谁吧?” “不知。”东平王等他解释。 “那他妈可厉害!带着那把什么剑来着?”纪行挠着脑袋,他跑了两个月,连觉都没睡过,此时喝了酒,脑子里乱如麻,“天什么来着?天问!” “对!天问!可厉害啊!哗啦啦到处是剑,把我诓到一个大石台子上和他打架,到处是剑!”纪行说完又是一大口。 东平王笑得愈发开心,“后来谁打赢了?” 纪行红着脸,笑地一脸迷离,“还能有谁?肯定是我啊!老子一刀把他就砍翻了!看见没?就是这把!” 他把直刀抽出来半截,给东平王显摆。 东平王笑笑。藏在暗处那人,却差点冲进来一剑把纪行砍翻。 “那小子叫萧易,是个输不起的。后来我没杀他,没想到他反倒过来找我的麻烦,我就陪他围着京都转了俩月。”纪行傻呵呵直笑。 东平王笑道,“先生在此好好歇息,明日我来找先生,可不要贪杯。” 纪行一挥手,“去吧去吧!” 东平王出了门,走到一处密室,密室内有俩人,一位老者,另一个是羽墨。 “两位先生,如何?”东平王对俩人谦逊问道。 “萧易,方外之人,天问剑不假,传言十方绝域也在他身上,没个真灵六境的本事,拿不下此人。”老者平静道。 东平王又转向羽墨,“盲剑师以为如何?” “无暇体魄,山巅武夫。”羽墨言至于此。 “体魄不假,此人用得好,抵得上千军万马,用不好,必遭反噬。”老者警惕道。 第37章 误入局中 纪行丢了魂,一壶酒一壶酒地灌,直到沉沉睡去。四女见识不凡,小心服侍,同时担当贴身护卫。 京都这晚飞雪连天。 皇城四门紧锁已有十日,连一片雪花也飘不进去。 纪行睡了三个时辰,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他身边静静睡着两女,另外两女应当是轮班守着他。 “你们去休息吧。”纪行挥挥手,随后出了门。对于东平王要他在这等那句话,他只当没听见。 沉睡的两女醒来,一起道了谢,便都施施然到了偏间,都休息去了。 纪行手抚双刀,京都向来灯火冲宵,今夜不知为何全城宵禁。 清河府邸这处是三合院建制,共有六楼。看来在天子脚下,这天底下最大的青楼也不敢修上个九层楼。纪行此时便在六楼。 “门前六出花飞,樽前万事休提......”纪行对面五楼,一白袍男子,手里一只小巧酒壶,轻声咏诗。 纪行一眼便看出那人,不过一个凡夫俗子,连一丝内力也无,无需警惕,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 他这两年无事时便拿一本书来看。当年没钱买书,现如今招摇撞骗就能赚来不少,自然要把以前欠下的补回来。何况那些聊斋志异一类的故事,也的确吸引人。 白袍男子倚坐在廊道朱红大柱上,白袍遮了脸,看不清模样。纪行一言不发,眼里是天地间大雪,此人落寞。 羽墨不知何时站在那人身后。 纪行不知道他到这来干嘛,莫非要对那白袍男子动手?他好好一个真灵大高手,对一个普通人动手算什么本事? 羽墨抬起头,“看向”纪行。 纪行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却发现他没了影。 下一刻纪行便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羽墨。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老贼怎么这么快! 羽墨从纪行身体里抽出双剑,低声道,“死不了!” 就在那电光火石一瞬间,羽墨从对面五楼,好比瞬移,将天羽双剑插入纪行腹中。 “为什么?”纪行痛苦地问他。 “死不了。”羽墨还是那句话。随后他在一瞬间斩出六十四剑,纪行被他斩得倒飞回房间,连续撞破三堵墙。 羽墨回到白袍男子身边,收回双剑,“走了。” 白袍男子点点头。 皇城内。 宫部闭着眼,挡在养心殿前,背负一把巨大断刀,双臂环抱于胸。 一个老太监怒喝道,“羽林军统领宫部!大逆不道!弑君夺位!恭亲王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铲除贼子!宫部,老奴劝你束手就擒!” 宫部睁开眼,“陛下可不是这样说的。” 老太监一点一点往后退,“贼子!今日老奴也保不下你这条狗命了!” “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忒得话多!”宫部抽出背后巨大断刀。 皇城巨大,方圆达三千里,地板皆由金砖铺成。 随着宫部抽出断刀,养心殿前一个个人影缓缓升空。 大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全乱套了。宫部在心里叹口气。 纪行扶着墙,吐出一口血,凄惨无比。 等他从清河府邸出来,发现整栋楼已经空了。 他不是个傻子,走到十字街口正中央,全力恢复着伤势。 到处是人! 不知道多少万甲士朝着他涌过来! 纪行冲着东街口望去,那里已经堵得水泄不通,无数甲士潮水一般朝他奔来。他又朝南望去,还是一样。往西看看,并无新奇。 他最后往北望,北街倒是只有两个人。让他欣慰的是,其中一个不过散人境而已。可他却一点也不高兴,反倒背心里冒起一股凉气,因为那另一人,他压根看不出来深浅! “我算是知道那东平王找我什么事了。”纪行低下头,冷笑一声。 羽墨来把他砍个半死,带走那白袍男子,看来是一招金超脱壳计。他就是那个壳,留着给人当诱饵。 礼亲王人在马上,怒极而笑,冲纪行问道,“人呢?” “什么人?”纪行盯着他。 “我皇兄!”礼亲王咆哮道。 “我不认识什么黄兄。”纪行将手扶到刀上。 礼亲王可不甘愿一番谋划全成就了恭亲王。 他皇兄恭亲王想要谋朝篡位,硬要往羽林统领宫部脑袋上按上一顶大帽子。而他费尽心机将当今天子从养心殿弄出来,就是不想让皇帝死在恭亲王手上。 哪里想到皇帝刚出皇城,七个护送的真灵五境大能,竟然不知被谁一招瞬杀。导致他如今的谋划,全盘被打乱。本来他只要将皇帝捏在手心,届时活着的当今圣上一露面,就能将恭亲王那陷害忠良,谋朝篡位的嘴脸撕开,那时谁敢继续明着帮他? 如今当今圣上又绝症缠身,他只要使些手段,让皇帝重病不起,作为如今京城手握第二大兵权的他,自然有无数个理由亲政。一旦天子落到他手上,他当上皇帝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刚刚才收到消息,说他那位皇帝哥哥可能在清河府邸,转眼就没了影,就剩一个浑身是伤的纪行。 礼亲王身边那人强得没谱,一眼就看出纪行的不简单。在他们还没来时,此处高手就纪行一个,说皇帝的消失与他无关,谁会信? 礼亲王眼看着大好局势变得越来越往恭亲王那边跑,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必争之时。 “各路将军!此子伙同贼人!杀我大商羽林!夺我大商正统!该如何处置?”礼亲王耐下性子,戏还是要做的,一番言语倒是说得慷慨无比。 “杀!杀!杀!”十数万将士咆哮道。 礼亲王点点头,一脸愤慨,“杀!”紧接着又对身边高手轻声道,“别弄死了。” 无数甲士便如同潮水一般朝着纪行杀过来。 纪行却始终盯着那位他看不出深浅的人,对冲宵的杀喊声恍若未觉。 皇城内。 宫部仰头看天。 头顶是一座无形穹壁,笼罩着整个皇城,哪怕他们在这里边杀得再热闹,城外也听不见一丝声响。这座穹壁守护皇城已有数万年,从未有任何一个刺客冲进过这穹壁。 哪怕是他,也穿不过这道无形的墙。无关权力,只是因为实力不够。 哪怕他是真灵八境大高手! 哪怕他离山巅武夫只有一步之遥! 宫部也慢慢升入空中,金光灿灿,一时间好比天神下凡,一道宏大声音炸响在每一个真灵大能心底,那个老太监更是直接炸成飞灰! “若大将军在此!尔等安敢如此造次!” 第38章 妖? 不能坐以待毙。 纪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想自己应该怎样冲出去。 两千多斤的直刀,恐怕顶多能一刀砍死三五个,而后自己马上就会被一涌而上。哪怕是两千多斤的重刀,在这里也是施展不开。 伤刀最多能晃晃他们眼睛,而且需要蓄势,这个时间空隙,一旦被那个真灵上境高手抓住,他必死无疑。 青莲剑经虽然能一打多,但在十数万真元境大军面前根本没用。 事实上,他如果能从这只军队手上逃掉,那才叫出了鬼了。要想一个人对付这种足以灭国的军队,宫部在这也只能跑。 何况刚刚宫部一招灭杀三百真灵,他也付出了极大代价,至少一年他不能再这样折腾一次了。否则,哪怕他有接近无暇体魄的身体强度,想要再制造一次蘑菇云,自爆或许能行。 他想起叶圣南对他说的那些话。 若是自己能从他们手里冲出去,那我应该算是那个绝对强大的人了吧? 纪行思来想去,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退路了。 周围的军队行动异常迅速,这样大的阵势,不到一刻便摆好了。 “真看得起我啊!”纪行冷笑。 那个真灵上境高手也轻轻笑笑,“不如此,如何对得起阁下山巅武夫的身份?” 纪行回想起自己度过的这小半生,竟然是空空如也。 从西南边陲长大,在何家度过十年,何先生被一道雷劈得连灰都不剩,被无数江湖中人追杀,一年的逃亡,误入万年大妖领地,最后,遇见了她。 想到这里,纪行由衷地笑了起来。 抱歉,不能再陪你了。 本来我还想带你一起去天涯看看。 与此同时。 白芙手里拿着一沓千里符,一张一张地细细查看。 她从老邢那里要来了所有的千里符,只给老邢留下了一张。之所以给他留一张,只是想要一个安慰而已。哪怕自己这里,没有一张符有反应,或许刑叔那一张,突然哪天就有了回应呢? 她静静地看着这些符,没有一张,有一丝回应。 突然,她不知为何,泪如雨下,回头看向南方。 “小姐?”老邢疑惑地看着白芙。 “刑叔,你那张千里符还没有他的消息吗?”白芙心扎似的疼。 老邢温厚笑笑,“放心吧,公子武功那么高,一定会回来的。” 白芙看着南方,脑袋上那两片毛茸茸的发饰,还是那么有灵气。 纪行朝北望,一身的伤,衣物全被血污染红,狼狈无比。 “我的修为出了问题。”纪行回过头来,看向那个高手。 现在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看出来了,看起来王爷和我都被骗了。”这位大高手知道大势已去,只能从长计议。但是这个曾经踏足山巅的年轻人,他不打算放过。 他打不过宋千会这种货真价实的山巅武夫,可废掉一个空壳子真灵九境,那也实在很吸引人。 “你接我一招。”纪行像是在和他讨价还价。 这句话,让这位真灵上境大高手十分受用。哪个山巅武夫,会如此低声下气和他说话? “可以。不过一招不够,我想接你三招。”他这明显是在羞辱纪行了。 可惜纪行从来没有把自己摆在这天下顶尖的位置上过,自然也体会不到丝毫被羞辱的感觉。 “好。那你瞧瞧,能不能上你的眼。”纪行抽出双刀。 “我站着不动,你随便出招。”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哪有比羞辱一个他甚至没资格平等对话的山巅武夫,更快活的事? 没等他笑完。 伤刀刀刃只在一息之间便亮如白昼! 一息很长,一息很短。 所有士卒在这一刻都暂时失明。 紧接着一道白焰如同潮水奔涌。炙热白焰透过大盾,迅速蚕食淹没这只军队。 不过这只军队却并没有如同纪行想象中,瞬间被烧得哭爹喊娘。 一种无形的气息回荡在这些士卒当中,一点一点将这些炙热白焰扑回。 这些士卒永远无法想象此时的纪行有多努力。他几乎是豁出性命在将真元往伤刀中灌注。 他怒吼着,咆哮着,奋出全部力量。但是在这黑压压一片军队之前,他只是一朵小小浪花。 纪行一刀劈出去。 一道光芒一闪而逝。 那位真灵大能铁青着脸。 他果真没有躲! 此人自信纪行哪怕再怎么蹦跶,也厉害得有限。只因真灵上三境炼体,他已然真灵七境,体魄已经超凡脱俗,又有真灵保护。纪行用真元催发出的刀光,理应伤不到他。 他脸上,从左额到右嘴角,出现了一道血槽。血槽上还有白焰在跳动,但随着此人真灵拂过,白焰便熄灭了。紧接着那道血槽也恢复如初。 “刀不错。”他突然不打算接纪行三招。 纪行看出来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化作了一道残影,握紧手中直刀劈了出去。 他的直刀有多锋利? 纪行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比这把刀更锋利的兵器。事实上,这把刀也或许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兵刃。 他顷刻间便到了那人身前,随后便是一刀劈出,直接劈穿了那人。 可纪行却心底一凉。 那人速度比纪行快多了。 纪行只是劈中了他的残影而已。 一只手掌轻飘飘按在纪行背心。 一道人眼可见的手掌虚影透过纪行的身体,拍在了地上。 砰! 方圆十里地震了一震! 一片烟尘升腾起来。 那一掌仅是透过纪行身体的余力,便能制造一场小型地震,拍出一个大坑,那纪行又承受了多大的力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瘫在掌形大坑里,背心里的骨头尽数断裂。 “呃......”纪行眼前一片黑,不自觉地呻吟一声。 他慢慢转过身,却发现两只手臂,肩膀,脖子,都不能再使唤。 那个真灵大高手走近大坑,打算再补上一掌。 突然,由十数万大军结成的大阵,硬生生被凿穿出一个大缺口。 一个女子慢慢从缺口走进来。 那位真灵大高手回头一看,却发现没看见任何可疑之人。 等他再回头看纪行,却发现掌形大坑中的纪行已经不见了,包括那两把刀。 撞了邪了?这位真灵大高手一头雾水。 等他再回头,差点骨头都酥了。 一个极美,极媚,极温柔的女子,抱着纪行,正轻轻慢慢地把他的刀插回鞘中。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女子看了他一眼。 这位真灵大高手笑呵呵地,不由自主朝她走过去。 “敢问姑娘芳名?”他脸上诡异地笑,面色潮红。 “我叫卿岚。”女子勾魂夺媚地笑了笑。 “卿岚,嘿嘿!”他鼻孔里喷出两道鼻血,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可哪怕他跪下去,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卿岚那里爬。 “死相。”卿岚嗔怒道,虽然长得国色天香,此时却是俏皮可爱。 “嘿嘿!”那人又是笑笑,鼻孔里喷出了更多的血,紧接着连嘴里都大口大口喷着血。 然后他死了。 卿岚抱着纪行,如同一朵云,飘向渐渐升起的朝阳。 羽墨“看着”这一切,喃喃道,“妖?” 第39章 春天 两个月后,已是春暖花开。 大商坊间是在一个月前才有传闻,恭亲王叛乱,自绝于太和殿。 而太庚皇帝,还是太庚皇帝。某些暗流涌动,无声无息间,便被这位病秧子皇帝平息了。 这一个月里,皇城里某些部门像一匹往死里跑的马,疯狂地印发皇榜,向全天下昭告叛党已被诛杀的消息。 然而知道内幕的那一撮人,最想不通的是,礼亲王却成了护国功臣。 在皇榜旁的一个小小角落里,还有一张榜,印有一个背负双刀,年轻人的像。 此像旁,有一段简短文字:此人系朕大商勇士,凡夫俗子寻得此人,赏黄金十万两,武士寻得,可进洗龙池一日。 榜上印有九龙,其中蕴含的灵气相当于一枚上品灵石。揭榜之人先不说找没找到那位勇士,单看这张榜,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只可惜这位勇士好似人间蒸发,没有一个人敢揭这张榜。 有关这位勇士的传说,便一点一点被好事之人抠了出来。 京都人士,对这位勇士再熟悉不过,只是看一眼便知,那个围着京都跑了两个月的汉子,可不就是他吗? 后来有人连这位勇士出现在剑冢的往事都挖了出来,更有甚者将此人与当年的无名联系起来。 一时间,有关这位勇士的传言满天飞。 有说他是山巅武夫的,单刀能揍宫部大统领,提起双刀就更不得了,恐怕连宋千会都不是他对手! 有说他是叛国的,这个榜可不能揭,谁知道此人是不是犯下滔天大罪?朝廷只是用这个手段把他挖出来,届时找到此人,领赏领不到,说不准还要被当成同党! 还有人说他已经死了。这位勇士厉害是厉害,可也没有厉害得上了天。这消息是从军中传来。说此人乃是太庚皇帝的亲信,一个人便挡住了某支神秘军队,替皇帝吸引了最大的压力,结果被打成一滩血泥,连尸身都找不到。 不管如何,这位神秘勇士,是这次动荡中,唯一被那座皇宫摆在明面上提及的人物。 大商富足,人们吃饱了撑的,搞出点流言蜚语可不容易。那座皇宫一向将自己的家务事捂得紧紧的,能发出一张榜,来寻个人,已经让人有无限遐想。 此时老邢等人站在那两张榜下,全都瞠目结舌。 “师傅,原来,原来大侠,他是宫里的人......”甲让话都说不利索。 白芙一张脸煞白,“红晨,他难道真的......真的......死了?” 红晨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他那么厉害!” 老邢喃喃道,“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老邢这颗精于胡思乱想的脑袋又开始瞎转起来。二十岁就到真元九境,一口无名极重直刀,年轻,武功盖世,哪个宗门能随随便便培养出这样厉害的年轻人?即便真有,又怎会让他流落江湖?是啊,除了那座他们避之不及的皇宫,不会再有比这更大的势力了。 以前纪行在他们身边时,他们虽然处事小心,可不至于像这半年一般,生怕惹到麻烦。有他在时,天大的麻烦,好像总能很快解决,从来不会耽搁行程。 红晨虽然厉害,但她却并没有为他们卖命的义务。 但纪行不一样。 他心思单纯,又轴,做事风风火火,一刀下去简直有灭人满门的威风。但他从来不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他愿意退让,妥协,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心底藏着最真挚的善良,还有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加坚定的立场。 所以纪行可以一直待在他们旁边,他们也习惯了天天看他在天上跳来跳去。他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几乎没有过任何负面情绪,永远嘻嘻哈哈。只要他在,他们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他们实在太想那个人。 他们每天都在等那个人突然从天而降! 砰! 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泥土刷地溅得他们满身都是。 可是一个月,两个月,都快半年了,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一幕。 那个人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距离叛王伏诛已经两个月。他就算再忙,也该忙完了啊? 有关他的传说,沸沸扬扬传得满天下都是。他却还是没有回来。 人死如灯灭。 为了那把椅子,死几个上千年不出世的真灵上境大高手都不足为奇,那个真元九境的年轻人,又怎能有足够的实力全身而退? 四人失魂落魄地往客栈走。 老邢喜欢蹲柴房里。他掏出怀里那个就快雕完的小人,放在地上。 小人威风凛凛,手里一把直刀,不是纪行又是谁? 甲让抽出青釭,想起那个晚上,庙外的刀光剑影。 红晨蹲在大黑牛前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大黑牛好像能听懂,频频点头。 白芙取出那只盒子,把头上的发饰取下来,慢慢放了进去。盒子盖上了,她沉默着,又一次破境,已到散人六境。 ...... 纪行昏迷了两个月。 修为尽废。 那一掌差点把他打死。 如果不是卿岚是个活了几千年的大妖,见多识广,恐怕谁都拿纪行这伤没辙。 纪行的任督二脉被打断,二十四正经全部堵塞,脊柱粉碎,肩胛骨粉碎,无暇体魄没有真元蕴养,没办法自行恢复。 此外他还大小便失禁,辛亏他昏迷了吃不了东西。 卿岚虽然是妖,没办法将妖法转化成真灵,可从宏治那里得来一朵金色莲花,颇有奇效。 不知道是金莲神异还是纪行会佛门功法,纪行这两个月来,背后皮肤浮现出了一个“卍”字符。 每日清晨,金莲都会散落下最纯正的佛力,与“卍”字符互相辉映。 再加上卿岚的诸多手段,纪行虽然武功尽失,可到底保住了恢复修为的根基。 或许经过这一次重伤,他的体魄还会比以前更加强悍。 那一朵金莲,可是能让人修成佛门金身的宝物。 这一日清晨,金莲又一次散落下佛力。 纪行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此时便悠悠醒转过来。 他双目涨涩,看到眼前景象,以为自己到了仙宫。 这里的灵气太浓郁了! 四周的花花草草,都闪耀着不同的光芒,竟然全部都是仙草! 天上祥云朵朵,耳边溪水潺潺。 几只可爱的小动物还从他身上跳了过去。 “这是什么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纪行沙哑道。 第40章 千里万里 一片废墟中,纪行戏谑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被纪行一声吼得气血不畅,如临大敌,仔细打量废墟中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后差点把他腿吓软! 大商如今有两张皇榜,只要是稍微见识多点的人,都会仔细阅读一番。 站在废墟中那年轻人,与皇榜上那个人何其相似! 纪行一拍地面,顿时尘土飞扬。一把朴实无华的直刀被他抓起来。 下一刻他便从中年男子眼前掠过! 中年男子动也不敢动,低头看了看手中剑。 叮! 他手中那把长剑断作两截。 中年男子回过头,震撼地看向纪行。 一只手掌便按在了他胸前。 中年男子砰地一声被纪行拍到地面,胸前骨骼怕是碎成了粉。 咻!咻!咻!咻! 四只弩箭射向纪行。 纪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招手,四只弩箭便到了他手里。 没等那四人反应过来。纪行伸手一甩,四矢宛如流星,准确无比地扎中了那四人肩头。 “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这几人任由你们处置!”纪行跳下房顶,随意拿起一缸酒,仰脖便喝。 宋臣悄悄后退,趁着没人注意,跑了。纪行虽然看在眼里,却也懒得戳穿。 牛大砍早已迫不及待,操起大砍刀,就要去砍下那中年男子的头颅。 “大人饶命......饶命......”中年男子虚弱地喊,眼里只有纪行。 “这是你和他们的恩怨,我管不了。”纪行并不看他,径直冲玉娇龙走去。 “你不是要我做你的压寨夫君么?来,我看看你伤到哪儿了。”纪行对玉娇龙伸出手。 玉娇龙呸出一口血,摇摇头,“不必了,老娘有眼无珠,妄想这些风月之事,还请大人勿怪。” 纪行想了想,“我得走了。” 玉娇龙不看他,自己爬起来,抓起一缸酒,往自己肩上伤口浇,算是在清理伤患。 手下此时都乱哄哄一团,惨叫声传来,那五人决计是活不了了。 “你过来。”纪行回了那片废墟,抠出还埋在地下的刀鞘,收了刀,再把刀鞘锁回背后挂扣。 玉娇龙叫人把他的伤刀取来,跟了过去,递过刀,“大人的刀。” “叫什么大人,叫我纪行就行了,”纪行收了刀,“手拿过来,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玉娇龙疑惑道。 纪行早已提取出一团真气,捏住她的手,缓缓渡入她体内。 “不要抵抗,我的真气特殊,不仅擅长固本培元,对于拓宽筋脉也有诸多妙用,珍惜吧,”纪行长叹一口气,“我走了。”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玉娇龙急道。 纪行笑笑,“看天意!” 说完,他将伤刀挂回背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白水寨。 玉娇龙失魂落魄,仿佛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夫君。 此时风起,烟尘散尽。 纪行走到半道,却发现撞上了宋臣。 宋臣以为纪行是来寻仇,肝胆欲裂,只期盼这位高人是个豁达君子,放他一马。 纪行见他这幅怂样,倒想好好逗逗他。 “阁下方才如此无礼,这笔账该怎样算?”纪行故作深沉。 宋臣终于放下奢望,提起亮银枪,三分豪气上来,“阁下本是高人,何必如此戏弄我白水寨诸多弟兄?一人做事一人当,某人习武三十年,今日叫阁下也看看在下枪法有几分火候!” 纪行笑笑,摇摇头,“不必了,江湖凶险,天外有天,往后不要如此乖戾。” 说完他提脚便走。 宋臣矗立原地,提一口气,“慢一步!” 只见这四十余岁的男人,枪出如泼水,酣畅淋漓,收枪似叶落,举重若轻,刺挑甩劈,干净利落,暗含内劲。若是放在玉娇龙眼里,恐怕也要叫一声好汉子! 纪行摇摇头,“我知道一个叫宋千会的人,使一杆灞枪,你仔细打听打听,放宽点眼界吧!” 说罢他刷地抽出伤刀。 夜空里一点寒芒闪过。 宋臣眼一花,只觉头皮发烫,回过头一看,背后大树树干上,一道寸深的刀口,口子上燃起白焰,久久不熄。 等他回过神,纪行已经走了许久。 大约走出一里地后,纪行才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喘着气,“差点憋死我!” 刚刚他斩出那一刀,差点抽干了所有真气,之所以一口气走出一里,只为了不在宋臣面前出丑。 如此赶路二十日后,纪行终于散人七境。 随着修为恢复,他赶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再加上他本来速度就快,此时已经到了幽州边界,再过几日,就能正儿八经踏入神州。 纪行戴着斗笠,蒙着面,身着蓑衣,古怪无比。 这日他到了幽州边城,渔阳城。 他走过一道墙边,正要去找个客栈寻宿,却发现了什么古怪之处。马上他回转身来,墙上两张皇榜扎眼得很。 “十万两!黄金!”纪行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旁人从他身边路过,笑道,“阁下虽然也是个使刀的,可不要随便打这主意。那大商勇士要么是死了,哪怕没死,得罪的人恐怕不少,不然也不至于到如今也不肯现身。小心撞上刀口,跑都跑不掉!” 纪行低下头,“兄弟说的是!说的是!” 不敢再看,纪行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人多眼杂,给人认出他就不妙了。 他如今招惹了叛党,又有萧易盯上了他,实在不宜抛头露面。 一切还是等找到白芙他们再说。 时日匆匆,一个月后,又到了夜里。 白芙几人如同那一夜,在野外生起火,老邢给他们做了火锅。 最后一缸凉酒也拆了封,只是缺了那个人。 众人喝得东倒西歪,眼泪婆娑。 最后都醉了。 清晨。 纪行怀里的千里符越来越热,放在空中,都慢慢飘向同一个地方。 此时他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纪行走到他们跟前,看到满地杯盘狼藉,便不动声色地帮他们整理了起来。 等纪行弄得差不多时,白芙醒了。 她刚醒就看见那个人,揉了揉眼,就是他。 她轻轻走过去,从他背后抱紧,“我在努力练功,以后你有什么麻烦,我帮你。” 第41章 两三年 纪行等人从春末一直走到深秋,终于到达北域。 此地名义上归大商所辖,实际上很少有大商子民在此居住。 北域多妖。 往上数八百年,或许还有不少人在此安居,但后来不知为何事,越来越多的妖物到了此处。到了后来,就连半只脚踏进散人境的强壮猎户也很少来此地了。只有部分真灵境以下的强大武者,敢于成群结队来往此地围猎。 所谓围猎,围的自然是妖兽。 一到北域,有两种人会特地得受到妖族高层关注。 一种人,是半只脚踩进真灵,真元九境巅峰。 一种人是真灵上境,特别是真灵八境。 这世间,能走到真灵八境的大能力者,数一数就能数清。 一到真灵上境,便再也不是肉体凡胎。他们最强大之处,在于寿命。 真灵一境坐享八百年寿元,真灵六境则能有大约一千五百年寿命。这些人从出生到寿终,走过的千年光阴,可谓是个个将自己活成了话本故事。你由不得不去尊重他们。 而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凌驾众生之上。除开天子君王,便是,真灵上境大能。 他们当中,哪怕是最短命的真灵七境,如同辛椎那样的,至少也能活个三千年。 而到了真灵八境,便有足够的本事开宗立派了。比如那座活火山,宫部。 宫部这个火人,肉身极其强大,几乎可以说是蕴藏着毁天灭地的能量。八千真灵在他面前,几乎被他以碾压的姿态堵在皇宫里。 他曾经还在西北时,虽然只不过是宋千会手下一名先锋,但那时他才真灵七境。而当宋千会准许他入八境之后,更不得了,差不多成了除那四尊铜像之外,摆在明面上最强大的力量。 萧易曾见过的那位真灵八境大能,绝对在其势力中地位极其崇高,到了这个境界,与活着的图腾无异。 那真灵九境又意味着什么? 宋千会一个人,将方外之地,堵在大商西北三千年。 大商无图腾,除非皇宫亲封。 方外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图腾,有许许多多的信仰,势力。 三千年前,大商一位君王认为九州不需要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他找来当时在野的宋千会,要他帮他镇压这些图腾。宋千会做到了。 他每经过一处信仰所在之地,便会有一个人来挡他。那样的人,都有几乎快要超越真灵境界束缚的实力。然后他们,都被宋千会一个个挑死在那杆灞枪之下。或者这些人沐浴华光,坐拥着天地间最强大的实力,跪在他宋千会脚下,求他将他们放逐方外。 宋千会一路打了六十年,直到那位皇帝将死。 最后这位皇帝托他守在西北,这一守,就是三千年。 宋千会作为大商最大的秘密,直到近几百年才在世间有传颂他的故事神话。 民间将他的像,和古时候一位名为霍坦夫的神将绘成门神像,挂在门扇之上。 他和他那杆枪,像一座山,横贯在大商九州与其他七十二州之间。 数百位帝王在他眼前走过一代又一代。他也如同一块冷铁,每一位大商帝王都有一种错觉。这大商究竟是李家的大商,还是他宋千会的大商? 但太庚皇帝从来不这么想,因为他从来不想。 宋千会很看得起太庚。这二人,在十年前,也做成了这世上最雄壮之事。不过这件事,一直不为外界所知晓。 这位三千年不倒的大将军,换过无数头衔。他永远身着金甲,头盔之下,是一片黑色深渊。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鬼谷那位行道人,陈师道,他或许有这个资格,因为他活得够久。 真灵上境,在这世间的地位便是如此。 每一个上境之人,不论到何处,都会受到这世间任何一地礼遇。 这不奇怪。 只是真元巅峰却极为特殊。 北域众妖并非为非作乱之辈,从未南下神州。 之所以真元巅峰在此处现身会十分敏感,只因那个规矩。 真灵之下,入北域,可随意猎杀妖物,反之被杀,南方那座皇宫也不能来找北域的麻烦。 但真元巅峰杀了妖物,又破境入真灵,那就很难区分究竟是该如何辨别。真灵大能一旦破了这规矩,绝对在北域活不过一日。 纪行看着手里那本书,津津有味。 不过,书里讲的那些,有关北域的名堂,的确要仔细看一看。 “老邢,你说这北域之外,又是什么呢?地图到这,也就没再往北画了啊。”纪行收了书,躺在大黑牛背上,问背后坐在马车上的老邢。 “这个我也是不知,天圆地方,北域之外,或许就是茫茫无尽的大海吧。”老邢却懒得想这些问题。 “昆仑现在是不远了啊,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纪行眯眼笑着,躺在牛背上舒服得很。 “走过两年多了,也是不易,纪老弟是出了大力气的。”老邢叹道。 纪行闭着眼,“我就瞎跑,跟着你们有钱花有肉吃,干嘛不能多干点事?” “老邢,你也别老是压着甲让老弟了,该破境就破境,要不然力气还没练大,倒先被人敲死了。”纪行玩儿着直刀。这刀吸光,要是在夜里,绝对是把杀人不见光的利器。 “我这也只是想让他走得远一点,当年我就是吃了这亏,没人在前边指路,根基虚浮。”老邢笑笑。 “咱们这伙人里边,两个快要到真灵,一个真元二境,一个真元一境,甲让那小子可没这么容易死。”红晨骑在白马上,对纪行道。 如今白芙反而后来居上,超过老邢了。只是修为却不代表武功,真要遇上事,她那一手青莲剑经自然是厉害,可到底是比不过老邢的杀力。 纪行手里捏着刀,一点一点适应着这把刀的重量。 他现在力气比以往更大了,虽然他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只是猜测,或许和卿岚有关。 在他脑海中的那些细碎神识,隐隐间有了要重新聚合的迹象,但每次都被他自己主动活生生打散。 他还不能进阶真灵,因为他现在也对天涯秘境产生了兴趣,而非仅仅有关羽墨。 何况如今再遇羽墨,他哪怕明知打不过那人,也要一刀把他砍疼。 这件事他一直没和红晨说。这姑娘早已和他们混成了自己人,如果因为羽墨差点设局弄死自己,就中断红晨跟随他们的行程,恐怕那姑娘会很伤心。 心软是他最大的弱点。 第42章 鹰眼 纪行被一个小玩意儿吸引了。 这东西长在一滩泥塘,泥塘里多是枯叶腐尸。这东西很小一团,纪行碰上的时候,它刚巧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生灵。 这真是奇了怪了。 天上飞的,地下爬的,哪样不是父母所生,怎么它就能自己把自己变成两样? 纪行把它抓来,用一只竹筒装着。隔了几日,发现它虽然没有变大,但却一点没萎靡下来,反倒是竹筒很快焉成一块腐竹。纪行找到乐子,将它捏成两块,它就变成两只虫子似的东西,捏成四块,就变成了四个。 这都能活下来?纪行一头雾水。 他跳下大黑牛,专门来对付这个小玩意。白芙等人也不管他,习惯了纪行这样不跟上他们的队伍。 纪行抽出伤刀,灌入真元,伤刀刀刃之上刺啦一道白焰燃起来。纪行就用这火去烤它。 没一会儿,这东西总算是被伤刀之上的白焰烤成一团沙子。 纪行抓起这团沙子,久久不语。 这世上哪一种生灵火化之后不是变成了炭,可它怎么就变成了沙子? 随着这个小玩意儿彻底没了命,纪行也很快放下这点疑惑。 其中包含的意义不是他现在能想到的,但他在无形中做成了一件好事,只是他还感觉不到而已。 这个小生物或许还担当着极为重大的任务,只是就这样被纪行终结了。 天上一只苍鹰注视着这一切,随后越飞越远。 纪行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虽然已经走到了真元巅峰,但却不认为有谁真的会一直关注着他。 白芙叫来纪行,让他进马车。 纪行不知为何,越来越不敢和她独处,但也还是大大方方上了马车。 “你近来伤势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白芙捧着一本不知名的书。 “好了,好了。有啥事啊?”纪行坐她马车里,随意抓了一包她的零食来吃。 “纪行,我感觉到了昆仑后,可能会很不安生。”白芙直言道。 纪行用鼻子指了指车外大黑牛,“有啥事,我一刀砍过去,能有什么?” 白芙摇摇头,“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可能事态的发展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纪行不解,“你想到什么了?” 白芙理了理思路,“有些事我一直没对你说,不是要瞒你,只是一直没机会而已。” 纪行心知肚明,这段时间,他一直躲着她,自然人间没机会和他独处。 “没事,说吧,碰到啥都不用怕。”他永远不在乎前路有多么困难。 白芙道,“我的母亲,很可能并没有被那些人抓到,或者即使曾经被那些人抓到,也可能不会被他们所控制。” 纪行赶紧道,“等等,先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白芙便粗略讲了讲她家没落的前因后果,以及她父母生死的可能。 纪行理了很久,“你是说,你母亲很可能是一位真灵境高手?” 白芙点点头,“我这几日,随着修为日深,越来越能明白母亲和我们的差距。” 纪行直言道,“那昆仑还去不去了?” 白芙笑笑,“去啊,怎么不去。” 纪行嘿嘿笑道,“那不就完事了吗,我又不管那些晚晚肠子的事,只要保你们这一伙人性命无虞就行。” 白芙叹道,“就怕某些人以有心算无心,真灵玉被牵扯出的那个传说实在是太过深远,哪怕我知道不可能其中存在什么化神之秘,可还是不得不提防某些有心人。” 纪行脑子火速转了转,“你说的也是,但不要过于担心。” 他现在有资格说这个话。 佛门金身,当他一脚迈进真灵大境界,便会大成。 此时的他,不惧一切真灵下三境高手。若是有这些人不开眼来挑衅他,可能会被他一招瞬杀。 哪怕是真灵中三境,纪行也不必太过担忧,只是拖着白芙他们,多少会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我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跟着我们,但也不必太过忌惮,父亲曾对我说,昆仑山内,可不是那么好闯。其中磨砺重重,是我家先人结晶所在,很可能会一去不回。”白芙叹一口气。 纪行不解道,“不是好事吗,人家进不去你为啥叹气。” 白芙摇摇头,“只可惜我也对昆仑山中情况知之不详,怕是此次昆仑一行会十分艰险。” 纪行摇头道,“别这么担心,我现在很厉害,你们只管找对地方就行。” 其实他说得不无道理,除非真灵上境大能亲至,谁能奈何得了他纪行? 只是白芙的担心,或许会一语成谶,容不得他们不留心。 “希望如此吧。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白芙这时却不看他。 纪行哈哈大笑,“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出去了?” “你就不会陪陪我,聊聊天吗?”白芙嗔怒道。 纪行一下子手足无措,“这,这......” “你怎么这么胆小,逗你一下给你紧张成这样。”白芙掩嘴笑道。 纪行才知道她在开玩笑,强行玩笑道,“在下差点以为你对纪某人有意思,哈哈!” 白芙凑近他几分,一脸戏谑,“难道不是吗?” 纪行一脸不自然,摇头晃脑故作不知,“我先出去看看我的牛。” “去吧去吧。”白芙又捧起她那本书。 纪行点点头,回到大黑牛背上。 白芙呆在马车内,再无心思看书,“你又怎么会懂?” 红晨此时一甩袖,拍在纪行脑门上。 纪行心里正乱,不耐烦道,“别闹!” 红晨一瞪眼,“你还敢发脾气?” 纪行服了这位姑奶奶,认错道,“不敢不敢,您老是天上来的神仙,身长九尺,腰膀八尺宽,长方一致,谁敢惹您啊?” 红晨超不过这个没皮没脸的,“刑叔!你看他?” 老邢只能打圆场,“纪老弟,收了神通吧。” 纪行哈哈大笑,“老邢你何时也被她的美色迷惑了心智?” 老邢摇摇头,“你这样的年轻人哪里懂得秀色可餐四字?真是不知晓疼惜!” 纪行只是大笑,终于注意到了天上。 天上离地四里高,刚好是他够不着的距离,又来一只鹰。 第43章 伏狼 北域没有官道,马车到了此处,再无用处。 纪行心疼钱,拔刀在一处石壁上,砍出一个小小山洞,要把马车藏里边。 白芙等人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来。 纪行还用火好好烤了烤这山洞,留下一地碳灰,他说是可以防潮。 为了不影响行程,纪行特意要抓只坐骑。 没了马车,他们这就只有一头牛两匹马。一共五个人,就这几头牲口,肯定远远不够。 纪行让他们扎起帐篷,好好安顿一番,不要四处走动。而他则钻进林子,收敛一身慑人气息,慢慢地找。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纪行便发现了他理想的坐骑。 四周,围起了狼群。 纪行笑得合不拢嘴,一步一步朝狼群中那匹最大的狼走去。 大约七十几匹狼,全都体型硕大,个个能有一头小牛犊子那么大。头狼体型大得有点异常,和一匹马差不多,怕是站起来比人还高出许多,黑白两色,毛色极纯。 要是没那么多事,在这过一辈子也挺好,每天想吃啥,都有新鲜的。纪行心想。 这时狼群动了。 群狼一个个箭似的冲纪行奔腾而来。头狼冲在最前面,活像一座山撞了过来。 纪行露出两排大白牙,对头狼笑笑,而后他深吸一口气,想嗷一嗓子,吓吓它们。 啊! 啸声声势如同天崩地裂! 整个树林,飞鸟惊散,声浪一波一波将这片树林以纪行为中心往外推开! 如同爆炸一般的音浪,瞬间掀飞了奔腾而来的狼群。头狼最惨,当头撞上纪行吼出的那股音波,像是被一只重锤砸回,随后重重摔在大树上。 七十几匹狼个个瘫在地上,全部失去了战斗力。 纪行走到头狼跟前,没想到这狼崽子翻起来就要撕咬他。 以纪行的反应怎会让它得逞,他一把捏住它的咽喉,也不使劲,任由它用爪子在他身上抓来抓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狼却连纪行一点皮都没刮破。 纪行把它捏在手心,准备回程。 一路上,纪行边走,边把它往天上扔,一扔就是三里高。等它快落地时,又把它抱在怀里,就这么一路走了回来。 这可一下子把它整蒙圈了,等快到了白芙等人营地,纪行才把它放下来。 等它一到地上,就要跑。纪行也不说啥,他比这头狼可快多了。所以不管它往哪个方向跑,发现纪行总是会出现在他前方。 纪行只是一脸温柔地看着它。没想到它还是不识好歹,见甩不掉纪行,就要来和他拼命。 纪行没办法,释放出真元巅峰气势。此狼刚巧奔到纪行跟前,突然定住,拿鼻子仔细嗅了嗅之后,像是没了力气,趴在地上呜呜咽咽。 纪行笑笑,捡起一颗石子,看看头顶。咻!石子快成一条线,打落一只大鸟。 他捡起大鸟,扔到巨狼跟前。 “吃吧,以后你就跟着我了。”纪行蹲下来抚摸它的狼头。 巨狼呜呜咽咽,不敢动大鸟。 它已经彻底臣服,纪行不先吃,它是不敢吃的。 纪行不知道这个道理,以为是它不给面子。 只见他一龇牙,满脸恶笑,左手抓起狼头,右手提起大鸟,塞它嘴边,威胁道,“你他娘吃不吃?” 头狼一看纪行这模样,都吓傻了,一泡尿就要滋纪行身上。 纪行哪里想到它这样有骨气,居然不依不饶,还要对他“攻击”。登时他扔开巨狼大鸟,自己退出了半里地。 巨狼撒完尿,屁颠屁颠就要跑。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缺少江湖正派人士的毒打!”纪行不知怎么又到了它跟前。 巨狼一看又跑不掉了,便躺倒在地上,露出它那雪白的肚皮,咧着嘴,像是在笑。 纪行蹲下来摸摸它的肚皮,“这身皮还不错。” 巨狼其他的话听不懂,这话倒似听懂了,翻起来就要跑。 纪行哪能让它跑了,一把抓住它后颈皮。巨狼便如同一个小孩儿,僵在了纪行手上。 纪行把它翻了个面,“一会儿你试试驮我,我看你力气挺大。” 巨狼侧着脸看他,然后在地上打滚。 纪行可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把这匹比马还大的巨狼翻起来,就往它背上坐。 巨狼这回可翻腾不动了。纪行加上直刀,将近三千斤,压在它背上,饶是它力大无穷,此时也没了闹腾的劲。不过它力气的确大,哪怕是驮着纪行,还是跑得相当快。 野兽和人的区别便在于此。它们不一定需要修炼,哪怕是最普通,天生地养的野兽,成年之后,差不多都是生来就有散人境的实力。此狼单凭力气,肯定要比一般的马还要大。 纪行就这样一路骑着狼,回了营地。 众人看他搞来这么个大家伙,都好奇不已。 他们哪里想得到,这狼不光跑得极快,力气和脾气一样大。 甲让就要来摸摸它,纪行有意让他吃个亏。 巨狼一龇牙,甲让躲闪不及,被它一爪子掀飞。 老邢见此,操起熟铁棍就要来收拾它。 巨狼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就要和老邢大战三百回合。 红晨却大喊道,“老邢,小心点!北域的狼可很不好对付!” 老邢自然心知肚明。人练武练一辈子,到了真元巅峰,也不过就是练到了野兽所能达到的巅峰而已,甚至还达不到。 一头大象能驮动五千斤。苍鹰最快时,一刻钟能飞一百五十里。蚊蝇几乎是能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从人类手中死里逃生。 只有到达真灵,才可以说能和天下万物角一角力。 当然了,纪行这个拥有山巅武夫的家伙另当别论。 饶是老邢经验丰富,在它手里尽管小心无比,还是斗不过它。 此狼乖戾,见了谁都龇牙。老邢白芙也要让他三分。然而纪行只是吹一口哨子,这匹大黑狼便垂头丧气地老实下来。 但除了纪行,它是谁也不服,哪怕红晨,它也不见得就放在眼里。 纪行只能将它困在自己周围,免得伤人。 此狼极有灵性,此时知道自己俨然成了这伙人里的二号“人物”,又恢复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王者之姿”。 很快它注意到这个群体里,还有一匹马,体型和它差不多大小,顿时野性不改,流起了口水。 就在它蠢蠢欲动时,大黑牛轻蔑地看了它一眼。 大黑牛很通人性,经常会有一些人才会有的表情,这些事老邢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但是在它眼里,大黑牛那一眼好比是一刀剜心。只听得它像被人踩了尾巴,惨嚎一声,赶紧躲到纪行背后。 第44章 五色鹿 纪行从来没有,给任何一个物件起名的习惯。 像伤刀。刀身上一个“伤”字,他就叫伤刀。直刀制式如此,他就叫直刀。大黑牛是牛,他叫它老牛。 但那匹狼可不一样,独一无二,它有了纪行“御赐”的名。名字简洁,就俩字,狗子。 狗子活泼好动,残暴无比,看到苍蝇都是肉,想要啃两口。云驹常常受惊。 北域没什么路,众人都挑草地走。狗子背上驮着纪行。老牛身上挂着直刀,帐篷,和其他必需物件,当然,还驮着老邢和他徒弟。 按理说,除了甲让,他们个个都算高手,跑起来是只快不慢。可为什么非要带着牛马狼? 说到底,人没法和兽类比。尤其是大个儿走兽,出生起就得跑,不跑没吃的得饿死。耐力比人强得多。要是老邢这伙人,为了赶往北域,铆足了劲往前奔。先把自个儿跑个半死,再遇上事,纪行哪怕三头六臂,老邢他们没了逃命的力气,那也没辙。 草深及腰,小动物就多。 狗子时不时的,对着不知什么东西龇一龇牙,白芙红晨那两匹马便不敢走。 “纪行你能不能管好你家狗子!”白芙骑在云驹背上,早已忍无可忍。 狗子还在龇牙,纪行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狗子就愣着眼转过头看他。 “看什么看?走啊!”纪行痞里痞气。 恶人还需恶人磨,狗子迫于纪行淫威,连个喷嚏也不敢打,往前发足狂奔。 纪行大骂,“慢点!吃多了?” 狗子不管他,跑得欢快。 纪行从它背上跳下来,回头把老牛背上直刀取了,又追上它,瓷瓷实实坐它背上。 将近三千斤不是闹着玩的,狗子再能折腾,也不得不慢下来。 几人行程说慢实快。 本来以为最慢的老牛,跑起来那可是一个惊天动地,甲让老邢在它背上慌张不已,怕把行礼给抖没了。 就这么一个月过去了。 老邢喜气洋洋地打开地图,大喊道,“不容易啊!再过几天,昆仑就到了!” 白芙换上了一身劲装,再不是当初那副柔弱打扮,头上的发饰也许久没戴。 “是啊,这都几个春秋了,又快下雪了。”白芙往北望。 纪行不知在哪抓了只羊,这时正兴致勃勃地烤羊腿,红晨在一旁烤羊肉串。 “是啊!等这一仗雪下了,我差不多就二十一了!”纪行哈哈大笑。他不知道自己生辰,判断自己活了多少岁,都是看那年深冬有没有下雪。 他小时候,那也是一个深冬。 几个小朋友在一起玩,他也想去。西南边陲,许多小孩子在一起玩,是要看年龄的。大孩子和大孩子玩,小孩子和小孩子玩,超过两岁就玩不到一起了。 那些小朋友就问纪行叫什么名。纪行说不知道。又问他多少岁。纪行还说不知道。所以不管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哪怕他们同样脏兮兮的,但纪行在他们眼里,隐隐间被冠上了神经病,疯子的印象。毕竟纪行和一个乞丐在一块儿生活。 后来纪行就去问收养他的乞丐,自己叫什么。乞丐有条老狗,就说,你叫狗屎坨。纪行点点头,兴奋不已,大喊几声,我叫狗屎坨! 纪行又问他,我几岁了。乞丐装模作样思量一番,七八岁了吧,捡到你就有七年了。 纪行抱着老狗,嘿嘿直笑,我叫狗屎坨,我八岁了,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老乞丐没熬过那年冬,随他一起去的还有那条老狗。 纪行那天早上醒来,从稻草堆里推了推老乞丐,发现他不动弹,身体已经凉了。他又推推老狗,狗也是凉的。 他看过别人怎么出殡的,但没办法给老乞丐办一场法事葬礼。他就用棍子刨了两个浅浅的坑,铺上稻草,把他俩埋了。 等纪行回了他们平日里蹲的那个稻草坑,发现碗不见了,藏在泥巴下面的八枚铜钱也没了。 纪行挠着脑袋,想不通那钱怎么没的,急得想哭,但他没哭。他知道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但他说不清是什么事。小纪行只能猥琐在那一团稻草里,心里想,是不是明天早上我也凉了。 可马上肚子就饿起来,他不得不去乞讨。他没有乞讨的经验,往日都是老乞丐带着他,教他怎么下跪,可是没教过他怎么捧碗,怎么求人却不挨打,何况现在碗也没了。小纪行不会乞讨,就站在一棵树下。 一个面色温醇的中年人,手里捧着只壶,朝他慢慢走了过来。 然后他就遇到了何先生。 红晨不知道这些,只是讶异道,“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年轻,还以为你没准是个几百年的老怪物。” 纪行摇摇头,嘿嘿一笑,“你是不知道!我家乡,以前每年过年,家家户户门前都要放一条干鱼,我就吃这个,年年都能饱一次,等到八九岁了才有的好日子。这么算算,我已经十来年没吃过干鱼了。” 红晨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是个讨饭的。” 纪行丝毫不在意被人揭底,反而一拍手掌,“哈哈!说准了!我当年还就是讨饭的,红晨女侠要不赏小的几个上品灵石?” 没人会信纪行以前讨过饭。 全都嘻嘻哈哈,拿这来取笑纪行,因为他现在真的很像个要饭的。 纪行任由他们如何,他从不在乎这些,只是受不惯人轻视而已。 然而现在谁敢轻视他呢?或许只有他自己会轻视自己吧。 大黑牛本来伏在地上,突然抬起脑袋四处望了望,然后站起来,慢慢地走。 一只五色鹿,拖着一身伤,随后看到了它前面那个庞然大物。 它前腿跪伏下来,眼里泪水不止。 大黑牛走过去嗅嗅它,一声长哞。 纪行几人这才发现大黑牛走了挺远,都过去找它。 等到了近前。 “好漂亮的鹿!”红晨惊呼道。 五色鹿依然跪伏,泪水一大颗一大颗往外滚。 老邢看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对五色鹿歉意道,“我知道你听得懂,我们不伤你,但我们也管不了。” 老牛转过头看着纪行。 纪行轻咦一声,把手搭在老牛脑袋上,诧异无比,“成精了你啊?” “公子,五色鹿稀有无比,看它这一身伤,定然是人为啊。”老邢婉转提醒道。 纪行像是没听见,只是对红晨道,“你给老牛治伤的那个什么水还有没有,给它弄点。” 红晨知道纪行是要管定了,便将一只瓶子递过去。 纪行打开瓶子,滴了一滴给五色鹿。 五色鹿知道这东西珍贵,轻轻舔舐,那滴水就到了它肚里。 纪行蹲地上想了想,随后道,“该帮就帮吧,看它挺可怜。” “老邢,最近这几天,你们走一路,我自己走一路,有千里符,距离不会太远。”纪行摸了摸五色鹿。 老邢叹口气。 白芙道,“等它伤好,就不必再管,想来问题不大。” 纪行点点头,喊了声,“狗子!” 狗子屁颠屁颠过来,纪行在这,它虽然看到五色鹿,但还是不敢撒野。 “我们走了,你要不要跟过来。”纪行对五色鹿道,随后也不管它来不来,带着狗子就走。 白芙道,“别离得太远啊!一定要在能看见我们的距离里。” “我们就分开几天,放心吧,没事!”纪行对众人道,随后又对狗子说,“去把我的刀叼过来。” 狗子得令,撒了欢地去放行李的地方,把纪行的直刀叼了过来。 五色鹿站起来,对着大黑牛微微曲下前膝,跟上了纪行。 大黑牛一甩尾巴,扭头找它的行礼去了。 第45章 世间诸法 夜里,星汉灿烂。 狗子面对五色鹿出奇地安静。 纪行躺草地上,五色鹿伏在他旁边。 “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吗?”纪行问它。 五色鹿只是看着纪行。 “能听懂的话,你就点点头。”纪行看着苍穹之上,那美丽星河。 四野里一片静谧。 五色鹿轻轻点头。 纪行来了兴趣,看着它,“那你是妖了?” 五色鹿犹疑一会儿,又点点头。 “那你是雌鹿还是雄鹿?”纪行兴致勃勃。 五色鹿不会说话,只是抬抬眼皮。 纪行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子才会有的问题。 “我不能管你一辈子,等你伤好,你就自己走吧。”纪行回过头,继续看着天。 五色鹿点点头。 风渐渐凉了下来。 纪行感受着胸口千里符传来的热量,闭上眼,打算睡觉。 日落而息是他的习惯。 纪行踏入武者之列不过三年,在内心深处还只是一个替人干农活的长工。 他目光短浅,今日不思明日,从来没有过什么长久规划。 说起来,纪行这人十分复杂。他是集懒汉,乞丐,农民于一身的小人物。如果不是遇到贵人,早变成了废物一个。一辈子做他的狗屎坨。 何名椿花了十年时间,把他从一个废物胚子,慢慢培养成一个,敢于说出“怎么我就成了泥腿子”这种话的“有志之士”。 这位何某某,可谓是算尽天上天下,可唯一不能完全确定的,是一个普通人是否有“资格”应对他的麻烦。 这世上存在一种法则,叫做“河流法则”。 投出一颗石子,任何人都能预测,它会落到地上。 干草燃烧过后,会变成一地炭灰。 那么按道理说,任何一件已发生过的事,我们都能推测它之前的状态,只要有足够的知识储备。那么也就能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这天下有了一种骗子,自称会算命。 但真有人算得准,很少有人能说清楚是什么道理。这些人中,对此道造诣最高,现在还活着的,叫做陈师道,江湖人称行道人。 但有一种情况是没有办法预测的。 举一个例子。 两条河,汇聚成一条河。 没有任何人有办法预测,汇聚而成的那条河在三十年后的某一天,舀起一瓢水后,你这瓢中水,有多少属于其中一条支流,又有多少属于另一条支流。 这就是“河流法则”。 因为光阴中也存在这样“一条河”。所以何名椿没办法坐在家中用脑子想想,就把往后数千年的事全部想出来,并且还要让所有的事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所以他还需要出手干涉。 他悄悄教了纪行十年。 教他温良恭顺,教他与人为善。 何名椿这个人,不能用传统道德观念来定义他。 他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是一个通达的人。无欲则刚,他没有任何欲望。 但他不是冷漠,他对整个西南边陲小镇上的人都好,这种好很真诚。他也爱笑,这种笑也是温暖的。他办私塾,开粥棚,接济穷人,每一样,连官府都不一定敢擅自办下来。但他愿意做。 何名椿常常捧一本古书,看着别人看不懂的文字,脑袋里装着亿万星河。 纪行也经常看见他,大晚上,打一把伞,坐庭院里嘬茶。 纪行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十年来都是这样过的。他懂得感恩,像镇上许许多多人一样。每一个人都愿意帮何名椿做一点事,只是他不需要。整条街有一半是他家的,有什么事会难得到这个人? 纪行到如今,灵魂还是一个穷苦人。他睡着之后,常常有一种,对明天是否还有得吃的恐惧。等他醒来,看到自己结实的臂膀,使劲一蹦两里高,就又踏实了不少。 他很结实,拿菜刀砍也不见得会破一点皮。要是往林子里一钻,想要找点吃的,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纪行一边胡思乱想,迷迷糊糊,想着以前的日子,就这样枕着草睡着了。五色鹿安静地伏在他身边。狗子作为曾经的头狼,时刻警惕是他天生的职责。 纪行喜欢睡觉,哪怕他不需要天天睡觉。 但多睡觉对他是有好处的。他很少练功,潜藏在他意识深处的那些战斗场景,会在他的梦里一遍一遍地回放。这不能算是噩梦,纪行会在这样的梦里面获得许多战斗技巧,每一次睡觉,他都会比昨天强一点。 这得益于他那无暇体魄,而非他天生就有什么秉异。 无暇体魄的强大,他现在依然不能完全感受到。等他再次踩进真灵,感觉会和当年完全不一样。甚至,他有可能会性情大变。 但纪行的强大,狗子是感受得十分深切的。按道理说,狗子的力气和敏捷,也快到妖的水准了,只是还差那么点意思。 清晨,纪行打了一个喷嚏,被呛了一嘴的毛。 睁眼一看,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纪行一巴掌拍他身上,狗子一激灵,挪开两步。 “别睡了,搞点吃的来。”纪行打个哈欠。 狗子见此,也伸伸懒腰,一溜烟跑没影了。 纪行看看五色鹿。 它此时站在不远处,朝阳正从东方慢慢升起来。 风吹过来,五色鹿对纪行微微曲了曲前膝。 纪行知道它要走了。 看来那个药很灵,纪行心想。 五色鹿在内心深深记下这个叫纪行的人,还有那位牛族长者。 纪行看着五色鹿渐渐远去。 朝霞洒落,风吹草低。 他从那只鹿的背影里,仿佛看到一丝神意。 直到它完全消失。 狗子撒欢似的回来了,叼来一只野猪。 “行啊你!这地方还能找着野猪?”纪行颇为诧异。 野猪一般是在南方,北域最多是还是羚羊牛鹿一类。 狗子眯着眼,高兴万分,权当纪行夸他了。 纪行生了火,给野猪收拾了一下,就开始烤。 狗子在他旁边蹦来蹦去,显然是尝过了烤肉的滋味儿。如今它口味也变叼了,不是烤肉不吃。 半个时辰后,肉还没烤完,纪行和狗子都只是象征性地尝了尝能吃的。 紧接着狗子竖起耳朵,望向东处远方。 纪行眯着眼,那边的太阳刺眼得很。他抬起一只手遮在额头,看了会儿。 狗子就要冲出去了,纪行一把把它抓回来,“别出洋相!吃肉!” 五名白衣女子缓缓飘来,足不沾地,背负仙剑,看着正在烤肉的纪行。 “公子,敢问可曾见过一只五色神鹿?”五女异口同声。 第46章 昆仑山 狗子早已迫不及待要往前冲,奈何纪行眼皮子底下它不敢犯事。 纪行对五女诚恳点头,“见过。” 五女对纪行反应颇为诧异,“那此鹿现在在哪?” 纪行给狗子抛一块肉,自己也拿一块放嘴里啃,“刚才还在这,现在走了,你们和这只鹿什么关系?” 五女按捺下脾气,“此鹿乃我门中圣兽,还请阁下告知踪迹。” 纪行毫不含糊,“既然你们能找到我这来,怎么会没有寻它的法子?” 五女中一个气质稳重的女子上前,“自然是有,我门中圣兽伤重,气机泄露,只是旁人识不出而已,我们姐妹五个就是凭此寻找至今。” 纪行点点头,实话实说道,“我弄了点伤药给它,它现在怕是好得不能再好。它能听懂人话,我怕惹祸上身,叫它伤好了就离开,半个时辰前它才走。至于去了哪,我却不知道。” 五女没想到,眼前男子嘴里全是大实话,看来事实与他所说相差无几。 纪行又道,“走了不久,你们也都是真灵境的大高手,飞得高一点没准就能看见。” 站在前方的女子苦笑道,“此鹿神异,极善隐匿。若它不想被人看见,便很难找到它。” 纪行不知道有这事,也是颇为惊异,抬头仔细瞧这五女。 站在最后的一个女子瞧瞧躲到前边几人背影后。 “我们是不是见过。”纪行看着那个躲躲闪闪的女子。 为首那女瞧出不对,“莫非阁下与我五妹是旧识?” 纪行咧嘴一笑,“就怕真是旧识!” 那“五妹”站了出来,看向纪行。 纪行愣了一愣,莫非认错了?此女方才露出的那一丝神情,实在像极了,当年被他劈山一刀差点斩死的那个黑袍女子。 然而此时俩人的容貌却对不上号,这便是纪行疑惑之处。 “五妹”对纪行施个万福,“公子曾见过小女子?” 纪行笑笑,“一抹神情像极了一个故人,是在下认错了。” 如果真是那个差点打死老邢的女子,纪行恐怕会当场发飙。 “五妹”也笑笑,又站到后面。 此时立在最前的女子神情一阵怪异,立刻对纪行请辞,“在下就不叨扰公子了,感谢公子解惑。” 这回轮到纪行疑惑了,盯着她们久久不语。 纪行本来就有山巅武夫体魄,在阴差阳错获得佛门金身传承之后,旁人已经极难看出他真实修为。这也让他如今给人的印象十分奇异。五女之所以愿意陪他“废话”这么久,便是因为纪行在她们眼里仿佛隐在万千迷雾当中,深不可测。 他这么一凝视,五女顿时头皮发麻。 纪行笑笑,“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大麻烦,看来几位也是通情达理之辈,没找我的麻烦,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五女这时却都不自然地笑笑,“感谢公子不怪罪我等冒犯,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纪行哪里想到这么简单就对付过去了,还以为又是一场血战,便对她们拱拱手,“后会有期。” 五女周围散开一团云雾,拔地而起。 纪行看看天,叹口气,只是摇摇头,继续吃肉。 云端之上。 大姐神情凝重,“五妹,他真是那个人?” 五妹正是那个差点打死老邢的女子,“绝不可能会认错!” 方外之人来抓过他,但不了了之。他还卷入过大商皇权争夺,结果太庚皇帝专为他发一张皇榜! 谁敢惹这样的人呢? 这五妹虽然已经进阶真灵,但每每想起那劈山一刀,依然会生出冷汗。她自问如今也没有这种劈山的本事。那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们退走是理智的。 纪行这半年还没出过手,根本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强大,若是失手打死几个,那麻烦就天大了去了。 说句不客气的。把纪行除开,若是要选出一个真灵之下天下第一,纪行能一只手打十个这样的“天下第一”,而且那十个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羽墨当年屈居天下第二,便是遇到了类似纪行这样的怪胎。 一入真灵无弱手,但天下人的惰性往往超乎想象的强大。许多人步入真灵一境之后,再无存进。 当初羽墨斩杀的那人乃是真灵二境大高手。可见那个真灵倒霉蛋,定然是克服了许多障碍,才能走到这一步。因为能进入真灵二境,至少可以说明他绝对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但纪行当初是敢和萧易刚正面的牛人,还进了人家的剑域,见识过十方绝域。皇城外,他也算是扛过十数万皇庭军队压力,挨过真灵上境一次打。这些事儿,给人说出来,怕是足够将他写入传奇。 纪行见她们虎头蛇尾,吃完肉,便等了一会儿。他怕有尾巴。 骑着狗子逛了许久,纪行才打算回去找白芙他们。照着千里符的指示,纪行慢慢朝白芙他们接近。等到纪行出现在众人背后时,老邢几人还未察觉。 纪行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众人这才回头。 “这次你怎么回得这么早!”白芙诧异道。 纪行一拍狗子的脑袋,“实力强了嘛!自然麻烦就少了!” 几人不约而同“切”了一声,满是不认同。 其实纪行还真没说错。 纪行并不在乎他们对他的“不敬”,大喊一声,“驾!” 狗子并不乐意纪行拿它当马骑,正准备罢工,纪行一巴掌拍它屁股上。狗子嗖得一声冲到了最前边。 剩下的路程,就是爬山了。 等走了许久,一直这么往上爬,狗子都累了。 纪行问老邢,“这昆仑山在哪啊?” 老邢笑笑,坐在老牛背上,指指地下。 纪行道,“好好说话。” 老邢悻悻然,“这里就是昆仑山!” 纪行疑惑道,“岂不是到了?为啥还一直往山上走呢?” 白芙淡淡道,“到是到了,昆仑山可不是一座孤峰,地图上标得明白,还在山上呢。” 老邢点点头,“前边的路可就真的不好走了,大家伙提点神!” 纪行突然感到脑袋有点晕,四处望了望。 狗子慢慢地攀山,并没有发现什么。 第47章 前路艰险 所谓望山跑死马。 纪行等人越往上,越发现不好走。几人常常遇到绝壁。 由于老邢手里那张地图,只是大致路线,而非白家数百年来,探明的详细路线地图。以至于到了昆仑后,反倒比前两年的路更难走一些。 前方又一处绝壁,半弯倒扣,如同鹰爪,高三十丈。 几人脚下便是百丈深渊,要是跌下去,不算上红晨,老邢和狗子,怕是其他人畜都得死。 但头上那倒壁,除了纪行,没人能上得去。 纪行解下老牛驮着的行礼,背到自己身上,一跃而上。 到了绝壁之上后,他麻利地将行礼中的一捆绳子扒拉出来,一端系在直刀上,一掌将直刀打入石体内。绳子便这样荡了下去,末端却在悬崖外十丈。 狗子瞄准绳子末端,冲天而起,咬住绳子,荡了回来。老邢抓住绳子,在老牛身上套了个紧。 纪行便这样将老牛拉了上来,而后再解下绳子。 倒壁之下众人如法炮制,几人便这样一个个上来。 纪行像一身力气花不完,将众人以这种蛮横的方式一点点推进着行程。 期间白芙和甲让,几次差点跌落山崖。纪行眼尖,又走在最后,快得像一阵风,将他俩拉了回来。 走了大约五个时辰,众人才走了三百里路。 随着越来越高,马熬不住了。 山上冷,罡风阵阵,甲让都有点大喘气,再往上走马会死。 云驹或许还能再往上走一百里那么高,但很可能会把它耗死在半路。 老邢是有所耳闻,当年白家人,大约走到最后时,也是要舍弃掉马才能走完行程。 何况他们现在已经不再骑马。在这地方骑马是找死,重心太高,很容易连人带马一起摔下去。 白芙和红晨只能把马放了。 但是老牛和狗子不一样。老牛的实力,恐怕是除了纪行之外,他们一行中最强的。有它跟着,或许能应对许多麻烦。 而狗子在这一天里,可谓是居功至伟,一个狗子抵得上十个人。何况狗子厉害得紧,也是个除了纪行谁都不服的主。 众人都是第一次来这么高的地方,又没办法直线往上攀登。地图上提示必须要盘旋而上,否则往高度拔得太快,人顶不住,会咳血。 甲让现在几乎是绑在老牛屁股后边。山风又干又冷,甲让唇皮泛白,一言不发,说句话就犯恶心想吐。 白芙倒比老邢还好些,毕竟有了真元蕴养,她又极其亲近天地灵气,呼吸顺畅,不至于不舒服。 老邢虽然是个正儿八经的真元大高手,奈何才一境,即便没有异样反应,却和他徒弟一样,尽量少言语。老邢就这点好,从来踏踏实实,总是将自己调整在最好的状态。 红晨面色红润,一路和白芙赏景,丝毫不觉压力。 纪行和老牛,狗子走在最后,队伍中最强大的力量都在这了。 狗子是习惯了走最后。他曾经威风得不得了,也算是狼中王者,走最后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今它和纪行,老牛一起护在队伍尾巴上,只觉光荣无比。毕竟这两位大佬,它一个也惹不起。 现在他们仨聚在一起,老牛耐造,狗子灵活,真灵中三境也未必不可一战! 纪行抬头,呼出一口白气。 再往上就是雪山了。 昆仑山巅,积雪常年不化。 现在地势平缓一些,甲让终于可以自己走。 其他人还好,老牛是越来越难走。怎么把它运上去成了个难题。 纪行拍拍老牛,“你说,你怎么上去?” 老牛不能人言,听完后,盯着眼前雪山。 前方无绝壁,只是积雪颇深,怕就怕踏到虚处,老牛好赖七八千斤重,一脚没踩实就会摔下去。 只见它眼红了起来,鼻孔喷出两道白烟,提起前蹄,发足狂奔。 纪行被吓了一跳,大喊道,“疯了!?” 老牛不管他,速度和狗子全力奔腾差不多,很快将众人甩到身后。 纪行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奔到山巅。 “老邢,莫非咱们家老牛有看破迷障啥的这些本事?”纪行目瞪口呆。 老邢清了清嗓子,“有可能,当初赎来它的时候,好歹也是个灵兽,有点本事不奇怪。” 纪行从老邢那里学了逼音成线的本事,便以此对老牛道,“你就在那不要动,等等我们。我们踩你脚印上去。” 老牛便老老实实不动。 纪行几人便按照老牛的脚印往上走。 说是走,其实几人都是高手,两女好比云一般飘上山。老邢几纵几跃,带着徒弟,也是快得很。纪行和狗子还是一直跟在最后,以防不测。 现在他们的队形越来越像狼群。年富力强的走最前,需要保护的在中间,实力最强的头儿在最后。 等到众人即将赶上老牛时,老牛突然长哞一声! 纪行知道它的性情,若非有需要警示的情况时,绝不会如此。 “狗子!”纪行大喊一声,拔地而起跳上了天。 狗子如同离弦之箭,冲向老牛,保护队伍也是它的天性! 纪行在天上将山那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而后缓缓下落,不偏不倚,刚好砸到老牛身旁。 “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冒着蓝火往我们这冲来了!”纪行大喊。 狗子往前一探,也看见了。它最怕火,此时颇为踌躇。 就在众人准备恶战一场时。纪行又大喊道,“全部趴下!把眼睛闭上!” 众人绝对信任他,都依言趴下,但不知道为什么要闭上眼,都好奇地看着他。 纪行背对众人,却好似后脑勺长了眼,“他娘的说闭上眼就闭上眼!看什么?” 只见纪行复又跳上天。 伤刀出鞘! 众人只是瞥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趴好! 纪行现在有多强? 他只是在一瞬间就将伤刀的光芒催发到极致! 哪怕红晨也是顿时失明! 几人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烫,这还是纪行考虑到,他们还在他影响范围内,刻意削弱威力的效果! 等到纪行到了山那边,铺天盖地的炙热光芒从天而降,瞬间将那蔓延十里的蓝火“扑灭”,而后他一刀斩出! 第48章 石像 纪行一刀下去,一圈刀光带着白焰,将那些幽蓝色的怪物哗啦全部刷成灰。 老邢嘬了个牙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一刀砍到他身上了。 “这小子越来越不像个人了!”老邢骂骂咧咧。 红晨眼不敢睁,哪怕与他日夜相处,也是震惊得不可置信,“他这哪像个凡人,神仙也就这样了吧?” 甲让则吃力地呼吸着,原以为踏入散人,就能在天下诸雄中占得一席之地,现在看来,自己连给人提鞋也不配。 白芙正要起来。纪行气急败坏,大骂道,“都他妈赶紧跑!这东西烧起来了!” 众人不知道往哪跑,老牛却已经做出了表率,逆着山脊往上冲。大家便盲从地跟着它。 能让纪行这么着急,只怕连红晨也对付不了。 一朵朵蓝火朝着众人扑来。纪行站在火焰之前,收回伤刀,把直刀抽出来。他连续斩出三十刀,庞大黑色刀罡激烈刚猛,正是纪行的“犁地刀法”。 蔓延数十里的蓝色火焰,一瞬间被纪行斩得支零破碎,但还是有一部分成了漏网之鱼。纪行并不停,抬手又是三十刀。 然而那些剩下的火焰却都逼成数十道火线,冲着老邢等人就去了。 纪行虽然经验不是很丰富,脑子却不傻。见这些火线都如同活的火蛇,条条灵性得很。 他立在原地运足真元,胸膛起伏,咆哮道,“谁他娘装神弄鬼!” 白芙等人饶是与纪行已经相隔数里之遥,纪行又并非针对他们,此时听到这一声吼,也是差点心脏炸裂,几乎受伤! 纪行耳朵微动,只是听到一丝微弱动静,便一脚踏碎脚下三十丈山石,化作一道残影。 一只千足虫伏在地上,背上全是眼睛,大概能有七八十只。 纪行被这么个东西气笑了,“能听懂人话吗?” 没等千足虫有何异样,纪行却不再废话,抽出双刀。 啪! 这处山崖被纪行一霎间斩出一道缺口,那只千足虫是死得不能再死。说来也的确不会有意外。纪行这两把刀,直刀就不必说,就连那伤刀也是万年不出的宝物。萧易都在这把刀上吃过大亏。 那数十道火线便这样散成一团灵气,再无伤人可能。 如今以纪行的实力,没个真灵五境,真不够纪行砍两刀的。 纪行抬起头,天上唯有苍鹰盘旋。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敢动我的人,我就一路杀过来!”纪行只是紧盯着那只鹰。 天上苍鹰并无所觉,仍然徘徊不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纪行撇撇嘴。 随后他冲天而起,瞬间到了那只鹰眼前,下一刻便将它拉回地面。 “回去传话,至少一个月里,再让我看见你们掉在尾巴上,我见一个杀一个!”纪行这回是真动了杀气。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纪行如今十分不喜欢这些小麻烦。 那只鹰竟然丝毫不惧,瘫在地上任由纪行如何。 纪行笑起来,摇摇脑袋,抽出直刀,“别以为我干不出来这事,越过这条界线,我肯定是你们先后悔!” 只见他一刀斩在那鹰旁边,冷笑一声,一把把它扔到天上。 纪行回到白芙等人身边,其实发生的这一切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没事了?”红晨问道。 纪行笑笑,“大概是没事了。” 老邢笑笑,“家主曾说昆仑艰险,有你在这,有什么难关过不去?” 纪行却摇头,瞥了眼越行越远那只鹰,“也不能这么说,恐怕总会有些麻烦。” 甲让现在呼吸不畅,大概最能理解家主的感受。 白芙点点头,大概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人在对付我们?” 纪行嗯了声,“但不是人,恐怕是妖。” “妖?”众人异口同声。 “有只鹰一直跟着我们。”甲让开口。 纪行没想到他眼神也这么好,“是,这东西灵异得很,老是吊在天上,啥也不干就看着,北域鱼龙混杂,它能安什么好心?” 白芙想了想,“以前也没听说过,妖会管着真灵以下者做什么啊,难道它们有所企图?” 这里面有可能发生了他们还不知道的变数。 昆仑山巅,一只白猿下山。 叶圣南竟然也在此地,却只有它脚踝那么高。 “你去西处。”叶圣南道。 白猿道,“我不在,那帮孙子怕是压不住,它们不知道你是谁,那个小家伙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叶圣南道,“麻烦自然是他的。你留在这里,将那东西交到了那小姑娘手上,岂不是摆明了叫人来杀他?” 白猿也不废话,拖出大棒,“那我就走了,上人珍重。” 叶圣南手里是那根怪模怪样的藤条,仿佛失去了灵性,成了死物。 白猿走了。 这处又清净下来。 时间已经到了夜里。 北域地势极高,昆仑更高。有一位名为李白的古剑仙,曾著诗: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叶圣南自然没那个本事惊到天上人,但能惊到方外人。 他化作了一团白雾,手中藤条随他一起消失。 一个浑身符文的男人,打一双赤脚,背着一尊石像,手里一根非金非石粗棍,踏上山巅。 叶圣南隐在天上,声音平和,“我没想到来的是你,你也对那块石头感兴趣?” 男人抬头,“宋千会没拦住我,我自然就来了。” 这个男人姓杀。他身居乾位,意为守天。 “杀乾,宋千会当年放了你,你心知肚明。”叶圣南那浩大声音,如同万千神唱。 杀乾背着的石像睁眼,“我只是一个囚徒。” 昆仑山巅,天雷滚滚。 叶圣南本就极淡的身影,又淡了几分。 “天下人,谁不是?”叶圣南有着极其古老的记忆,甚至他知道的,比那石像还多。 杀乾浑身符文渐渐亮起来,那根粗棍子亦是如此。宏大畅远的气息,仿佛撞破千古,天上一阵阵极光,美丽无比。 叶圣南如同化作雨滴,一丝一丝落在杀乾身上。杀乾双眼变作一团幽蓝,看向那些雨丝。雨丝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烫成一团雾。 “你回吧,否则这昆仑山就没了。”叶圣南手里依然捏着藤条,却已经身受重伤。但他们受伤,只需一息之间便能恢复如初。 杀乾不知为何叶圣南不用那把剑。他不能长时间留在北域,又忌惮那把剑,此时哪怕背着图腾也没能杀了叶圣南,知道多留无益。何况在西北的宋千会,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那块石头,就当我送你的。”他背着石像,走了。 第49章 找路 纪行等人,对山巅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如此又走过一整天,众人终于来到山顶。 老邢摊开地图,“剩下的就是定出那个山洞,小姐,看你的了。” 白芙明白老邢的意思,他们缺失了存放真灵玉详细地址的地图,因此来到大致地方后,只能在这块慢慢找。 她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山洞。 要进入那个山洞,必定要找到一个正确的路线。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即便能感觉到它,却将众人带到岔道上。原因无他,整个昆仑山是个立体,真灵玉这样要紧的东西,不可能真的就放在,随便凿出的一个山洞里。想来应该会有甬道才对,甚至还会有许多岔道。 如此一来,哪怕被别有用心之人知晓了真灵玉在昆仑,也很难寻出。 但这也给白芙等人造成了麻烦,虽然到了地图上所指,却一时犯起了难。 “你不会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吧?”纪行一脸不可置信。 白芙尴尬笑笑,“我还真不知道。” 山巅凉风嗖嗖,甲让瞪大一双眼,差点反胃呕出来。 “有头绪吗?”纪行问她。 “我知道它就在这座山,也能感觉到大致方位,但我们可不能从这里挖过去啊,找到入口才是关键。”白芙向他解释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入口和那东西不在一块儿,这山上又全是石头,找不到入口就进不去。”纪行也犯起了难。 关键时刻还是老邢靠谱,“诸位不妨听我一句。” 纪行笑他,“拽什么文的,想到啥就赶紧说。” 老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白家数百年前的能力,肯定没足够的人力物力将昆仑山开出一个洞穴迷宫。但要妥善存放真灵玉,必定是要放在一个人力发掘的地方。一个是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一个是必须要人凿出来,大伙明白我的意思吧?” 大家伙都把眼瞪得溜圆,愣是不知道老邢在说啥。 老邢看过《天工开物》,他本来也对这些有点兴趣,“山体之间,有时会有一些缝隙,倘若顺着缝隙开山,则会省下许多人力。咱们现在也别找啥入口了,换个想法,咱们就当自个儿是老祖宗,来这开山来了。大家伙找找打哪,最容易开出一个绕七绕八的迷宫,加上小姐指路,我猜就八九不离十。” 众人都对老邢高看一眼。甲让知道自己师傅博闻强识,却是一点都不奇怪师傅能想出办法。 大伙便这样找起来,虽然都还是无头苍蝇,但到底有了点头绪。 若是这里有一个墨家子弟,或者阴阳家的先生,怕是随便瞎鼓捣一通就能给他们找出个所以然。可惜这两个学派,都不是普通人轻易能接触到的。 纪行虽然脑子有时候很好用,但这个时候却怎么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他实力超群,但如果现在给他一把铁锹,他一定会愣头愣脑往下挖。他缺少老邢那种灵活的思维。 他蹲在地上,也没想大伙那样四处瞎找,而是在想。突然灵光一闪,纪行把脑袋转向老牛。 “牛哥,咱们也知道你的本事,你老人家有没有办法给探探,这附近有没啥大缝?”纪行一脸的殷勤。 老牛明白他的意思,实际上,它真的可能有办法。 万物有灵,人其实也一样。 刚出生的婴儿,看到的世界,和许多野兽是一样的。一般来说,新生儿能比成年人在水中憋气憋得更久,他们也能像野兽那样,感觉到许多成年人感觉不到的东西。 据说在古代,人与万物并无二致,从现今婴儿与野兽的许多共通便可以看出。 上古时期,人类拥有许多特殊的能力,也拥有比现在普遍更加强大的力量。那时的人类,极易冲动,如同蛮荒野兽,触之即怒,稍有不顺意,就要弄熄几个太阳。但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他叫李耳,也就是老聃。 这便是后世人极为尊崇的老子,道家之祖。 他规定了有与无,阴与阳,统一了那个时代所有人的思想,为所有人的行事规范,给出了标准。从那之后才有的抱元守缺,藏敛自身。人类往后的文化,几乎都是从这里才开始有了系统的思想根据。 从普通人,再到化神之下的人类,这才有了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智慧。可当他们获得这种智慧之后,也失去了作为“兽”的一部分能力。 如今天下人习武,归根结底,终极目的就是要找回这些古老的能力。 很明显,老牛身上保有着纪行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功能,这东西属于它们的天赋,生来就会,别人学也学不会。 老牛很重,一步踏下去,地面都会有极细微的震动。老牛能从这种震动里,感觉到更多的东西。从另一个角度,这种天赋,有时候比眼睛还要用。 纪行就这样跟着老牛,慢慢地走。 大约忙活了半天,大家都还是一无所获。 老牛突然停下,不走了。 眼看天都快黑了,纪行也想早点找到,此时见老牛不走了,还以为它撩蹄子不干了。 “你饿了?”纪行关切地问。 老牛抬蹄跺跺脚下。 纪行低头一看,虽然看不出来有什么山洞,但明白了老牛的意思。 紧接着他就看出了点名堂。此处地势开阔,脚下全是岩石,他身前卧着一巨石,巨石与地面又并非严丝合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找了!找着了!”纪行扯开嗓子喊。 众人听到这一声,都是精神一震,连忙跑来。 “这儿?”大家狐疑道。 纪行意气风发,把身后双刀扶正,往两手掌心呸了口吐沫,“看清楚了啊!” 大家都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难不成他要把自己抬起来? 纪行看着那块巨石,长,方,高,都差不多有六七丈。在这块巨石下,他显得十分渺小。 然后纪行用直刀在巨石一端下方,削出一个易于抓捏的槽,再收回直刀。 白芙已经知道他要干嘛了,“纪行,可不要胡来,这样大的巨石,我从未听说是人力能挪动的,可别伤了自己啊。” 纪行摇摇头,笑了笑,然后抠住巨石,大喝一声,“起!” 他身周真元如同飞絮往外四射,在此处的所有人一瞬间都感到呼吸不畅。很快纪行两只鞋啪得一声烂了,他就两只赤脚踩在地上。 纪行深吸一口气,怒目圆瞪,刹那间倾尽全力! 一阵大风以纪行为中心鼓动起来,天地灵气被纪行以一种蛮横的方式吸入体内,真元又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泄露出来。这些真元已经颇为暴烈,连白芙都隐隐感到不适。甲让更是被这些真元冲击得满脸通红,差点就要吐血。 那巨石动了,咯咯声传来,这数万斤的巨石竟然就这样被他一点点抬起来! 纪行见此,大喝一声! 全身的劲一齐使了出来,他如同巨石下的一只坚强弹簧,倾力一举,那数万斤的巨石,竟然就这样被他弹得翻滚出去! 与此同时,暴烈的真元终于到了足以伤人的地步! 红晨赶紧挡在众人之前,用她浑厚真元结成一道墙。饶是如此,纪行那一阵暴烈的真元风暴过来,她所结的真元墙还是被破了。 甲让登时吐出一口血!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难受无比,像是被一锤子砸到了胸膛,这才对纪行的实力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第50章 北域妖族 纪行和红晨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什么动静。 他看着那个洞口,“就这么让它敞着也不是事吧?” 红晨不知道他指的什么,便看着他。 纪行指了指那个洞口,“万一有什么人来了,这洞口可不就暴露了吗?” 红晨点点头,“你说的也是,那要怎么办?” 纪行想了想,“咱们把它盖上?” 说罢他就去拿帐篷布。 红晨嗤笑一声,“甲让就在下边,把它一盖,搞不好能把人活活闷死在下边。” 纪行想想,“也对,那咱们直接给这洞口上支棱个帐篷。” 红晨觉得可行。俩人便在这忙活开。 等帐篷搭好,俩人又无事可做。便只能看天,消磨时间。 随着那白猿离去,叶圣南与杀乾的一场试探结束,昆仑山脉只剩下一群不明真相的乌合之众。 昆仑山脉本来并非妖族的根源,只不过因为数百年以前的一场变故,才陆续有妖迁徙至此。 即便在此扎根数百年,它们也没能在这有什么建树。因为它们缺少万年大妖,以及智慧。 数百年来,它们在此栖息繁衍,被人杀,也杀人,始终没有结束这样的混沌状态。直到那白猿的出现,才使这地方有了一点规矩。但白猿也不是万年大妖,即便他够强。 北域妖族分三个阵营。 白虎,翼族,蛇族。 白虎一族数量最少,实力最强,虽然在北域屈居一隅,却一直是此地名义上的霸主。 翼族数量也少,但数量好歹比白虎一族多得多,分为数个部族,栖息地极为隐秘。 蛇族分布最广,阴毒歹嗜,其族内又分许多部族,常常内讧。 这三个阵营,都是有化形妖兽压阵的。如果不是白猿到来,很可能几百年下来后,此地只剩下一个霸主。 白虎一族桀骜不驯,族内有接近人类无暇体魄之境的大妖,但却被白猿以大手段囚禁。 那白虎大妖非但不嫉恨,反而让白虎一族多多尊重白猿。后来翼一族,蛇族也有大妖被白猿囚禁,这才有了北域几百年妖界的太平。 那只被囚禁的大老虎叫任平。 他在一个山洞里,穿着洁白的长衫,与人无异。洞口是一堵白猿亲设的气墙。那堵困着他的气墙,他只要想破便能破,但他没有这样做,反而一困就是数百年。 任平爱读书,满腹经纶。族内能与他对话的人不多。 他站在这堵气墙内,眺眼远望,放下手中诗书。 “去山顶看看。”任平吩咐道。 一个健壮青年一直守在此处,听到族长吩咐,丝毫不含糊,离开了。 任平看着这气墙,“袁师,你是如何走出去的?” 他称白猿为袁师。白猿已经走了,自然不会有人给他解惑。 那气墙另有玄机,几乎是任平活过的几千年来,遇到最大的一个坎。 昆仑山巅。 纪行有时也和红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但多数时间是在沉默。 就在这时,纪行感觉到远处有了点动静。红晨也有所觉。 纪行从帐篷里走出来,红晨跟在他身后。 天上一个俊美男子,背上还有半边翅膀,从一片黑雾中走来。在空中走一步,他脚下便亮起一个古朴符文。 在他的视线里,是不会有真灵中三境以下的人类能入他法眼的,所以他很自然地忽略了,脚下的那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 他降落到地上,翅膀软成了一片片流苏,披在他身后。 “这么多年,你究竟在瞒着什么?”俊美男子自言自语。 说罢他就要进帐篷,想要下地。 俊美男子很明显出自翼族,还是苍鹰一脉。他现在无比确信,白猿守在此地数百年,定然是昆仑藏着什么白猿感兴趣的东西。 从纪行这伙人一入北域,他就注意到了,便一直遣派爪牙盯着纪行等人。那只巡逻鹰被纪行差点杀了后,他也并不恼怒,反而越来越确信纪行这伙人来此,定然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现在那白猿已走。族中长辈虽然还没有出来,但也对白猿在此地数百年的目的十分好奇,便派他来看。 纪行五人来了山巅后,一路几乎没有任何疑豫,始终在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进。等俊美男子来了后,发现山巅已经挖开一个洞口。要知道他们在此地数百年都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这几个人类如何找到的? 今天哪怕是这洞口里,藏着的是一坨虎粪,他也要捡起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形状! 纪行和红晨便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要进帐篷。 “妖?”纪行开口。 俊美男子听到后,停住身形,转过头看着纪行,起了杀心。 他们妖族的思路极其诡异,有时以自己为妖族为荣,有时又极其忌讳被人类喊作妖类。因为他已经化形,按理来说,不应该被一个小小人类看出马脚。 所以他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一巴掌就朝纪行扇了过去。 不过一个人类的真元境武者,在他眼里,只是一巴掌的事。这些年,死在他一巴掌之下的真灵一境人类都有。 紧接着他愣住了下。 因为他的手被纪行给抓住了。 纪行眼神漠然,“这就要动手?” 俊美男子嘴角一咧,手掌变成一只鹰爪,从纪行手里滑了出来,而后又复原成人掌。紧接着他伸出手掌,按在纪行胸膛上。 纪行没躲,想试试硬接这一掌。 俊美男子毫无表情,他觉得纪行躲不过才对。 妖族的力量,通常比人类大很多。他这一掌,相当于人类真灵六境巅峰一掌。 果然纪行被他一掌拍飞。 他又看向红晨。红晨早已退出极远。正当他有所动作时,纪行又回来了。 纪行早已抽出直刀。那一掌并未对他造成实质伤害,可见他现在的体魄有多变态。但在他准备硬接那一掌时,心里已有三分数。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和皇城外那个将他差点打死的人差距极大。 俊美男子看纪行还没死,终于怒上心头,“你可以死了。” 没等他说完,纪行一刀砍过去。 俊美男子也用手去硬接。他这一双手堪比神兵利刃,所以十分自信。 然后他的手就被纪行砍进了虎口。 他终于正视纪行,但像在看一条虫子。 第51章 方从义 “两位仙尊。这地洞下,藏有一条恶妖,乃是自我龙虎山逃匿而出。道人我就要下地降服此妖,敢问两位可愿放行?”一个邋遢道长,站在昆仑山下,手里一根竹杖,翻着白眼,颠三倒四地说。 这道人踩一双草鞋,背着个不知材质的圆筒,手里竹杖,皆是普通得很。偏偏他行踪隐秘,道行忽高忽低,疯疯癫癫,饶是昆仑山巅这两位大妖也是在那道人给他们打招呼后,才知晓山下有这号人物。 云瓶儿吃不准这道人什么道行,尽量和气地传音道,“道长,你还在山下。” 邋遢道人抠了一坨鼻屎,好像才想起自己还没上山,声如洪钟,“嘿嘿,不妨事,道人我本就是山上人。” 云瓶儿笑了笑,回头看向那洞口,“不瞒道长,那蛇妖乃是北域一位恶客,可不能掉以轻心。” 她话音刚落。“啪”一声,一堆碎石无端无由从地上炸开,云瓶儿身旁突然冒出一个邋遢身形。 “哎哟!疼死老子了!”邋遢道人摸着脑袋上一只乌青大包,“见笑见笑,两位可还有什么难处?” 任平道,“道长,我妖界一位长辈,曾在此守护三百年。此地定然有那么些不可为人言道之物,那大蛇阴毒......” 邋遢道人不耐烦道,“忒得话多,届时道人我打不过,你们来帮!” 任平与云瓶儿本来想的是,为那白猿做一点事。哪怕去了地下的那几个人全死在下边,只要不是死在他俩手里,也算是略表心意。就怕这不知来历的道人想要浑水摸鱼,又哪里愿意帮他对付那条大蛇? 邋遢道人把竹杖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急道,“糟糕!恩人有难!两位仙尊,在下先行一步!” 任平和云瓶儿还来不及反应,邋遢道长已经没了身影。想来又是他那神不知鬼不觉的土遁术。但昆仑山巅全是岩石,他这又哪里是土遁,分明是“石遁”才对! 云瓶儿看向任平,“我们真的不出手吗?” 任平深沉道,“袁师算无遗策,能这样放心离开,我觉得问题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云瓶儿道,“你是说袁师留有后手?” 任平点头,“看着吧,说不定她擅自出手,也被袁师早已料到了!” 地洞之下。 纪行咬咬牙,头一回碰到这种邪门的事,他也是背心一溻黏汗。 等他再转回来时,腿差点一软摔一跤。不知何时脚下已经变成万丈深渊。 眼前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必须要尽快想个法子,否则白芙他们恐怕全得折在这下边! 但是究竟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自己都困在此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那种视觉混淆。如果白芙他们就在自己眼前,而自己看到的却成了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他很怕自己会一刀劈过去。 纪行干脆盘坐下来,强行让自己不要冲动。 如果控制他们的是生灵,那么想来自己说话,那个“人”一定听到。 纪行识海中,那蠢蠢欲动的识海,又有了要凝结神识的迹象。也是,除了破境,他还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情况,想来你窥探这么久,应该也明白。如果我入真灵,地上那两个大妖也不一定是我对手,”他叹口气,想起了叶圣南,“可能还有一两个家伙,愿意帮我做一点事,你不怕事情闹大,尽可以试试。” 没有任何回应。 纪行低下头。 看来天涯秘境自己是去不了了,便放任识海那光光点点一片自由凝结。 就在这时,一个邋遢汉子从泥里冒出来,一身的土,手里杵一根竹杖,捅了捅纪行。 “嘿!小兄弟,终于找着你了!”邋遢汉子翻着白眼,枭枭怪笑。 纪行吓得差点跳起来砍他一刀,“你是谁!” 邋遢汉子又是嘿嘿一笑,“我乃上清宫正一派,上清羽士,世人又称不盲道人、金门羽客,贵溪人氏,方从义!” 纪行茫然道,“难道你是个道士?” 方从义大笑,“恩公好悟性!老道正是道士!” 纪行莫名想起黄正汤,“我以前倒是认识一个道士,这地方邪门得很,你是来干嘛的?” 方从义哈哈大笑,笑声里却是一片凌然正气,“自然是来此降妖除魔!” 纪行大喜,“来得好啊!我有几位朋友困在这里,道长有没有办法救出他们?” 方从义掐指一算,又是哈哈大笑,“当然没有办法!” 纪行此时仿佛像是被人糊了一坨屎在脸上,哭笑不得,“那你能找到他们吗?” 方从义叹口气,“就在你眼前啊!” 一根竹杖敲在纪行额头上,一切迷障登时全破。 纪行眼前是一个巨大地宫。无数条蛇缠在老邢,甲让,红晨身上。白芙居然虚立空中,身前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石头。一条大蛇却将纪行和邋遢道人盘了个紧,奈何他俩身周有一张大符护着,那条大蛇始终没办法撞进来。 邋遢道人翻着白眼,“别先急着冲,这眼前的都不一定为真......” 纪行没等他说完,大吼一声,“我草你大爷!” 整个地宫瞬间亮如白炽! 伤刀所激发的恐怖刀罡竟然瞬间就破了那道大符的防护。而后纪行宛如一道流光,冲向了那条大蛇! 大蛇看向纪行,也喷出一口紫色浓雾。 纪行直直冲入大蛇口中,伤刀所激发的刀光在大蛇腹中闪烁一阵。一时大蛇浑身透亮,几乎能看清内脏。 然而纪行也被那毒雾所伤,动弹不得,又身处蛇腹,危险重重! 方从义叹口气,转过身,“你可还认得我?” 大蛇看到方从义,惊得得把纪行一口吐出来,激愤得口吐人言,“你怎么还不死!” 然而纪行却不管他们之间的恩怨,直直冲向白芙,把白芙从空中拉了下来。 “白芙!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纪行虽然被那一口毒雾喷得胃里翻江倒海,却还是先询问她的情况。 哪知白芙却诡异一笑,食指挑起纪行下巴,“你又是谁?” 第52章 巨变 那条大蛇摇身一变,却成了个藏在毒雾里的女人,只是看了邋遢道人一眼。 这一眼可不简单。邋遢道人呆滞下来,被牵动久远岁月以前留下的暗伤,真灵真元敛入灵池之内,修为突降至散人境。 蛇女一阵长笑,凄厉笑声撼天动地,“方从义!你也有今天!” 邋遢道人扑通跪地上,点头哈腰,“蛇仙娘娘,道人我一不留神跌落至此,还请蛇仙娘娘饶在下一命啊!” 蛇女邪魅一笑,眼瞳上出现三只绿点,“死吧!” 邋遢道人一时危在旦夕。 “小兄弟!帮忙!”道人不敢直视那双蛇眼,边跑边叫。 然而纪行此时还抱着白芙。 “我是谁?我是纪行啊!”纪行大喊。 “白芙”眼波流转,“那我是谁?” 纪行急忙把手背放她额头上,“你脑子坏了?你是白芙啊!” “白芙”竟然颇为暧昧地舔舔舌头,“那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纪行不再管这么多,这傻姑娘可能中邪了,“你要拿的东西到手了没?我得赶紧把老邢他们救出来!” 白芙看看漂浮在地宫上空的小石头,语气越发暧昧,“那已经不重要了。” 蛇女转过头,不再对付邋遢道长,看向白芙。 纪行一看这个情势,以为马上就有一场大战。不知是他眼花还是怎么的,他竟然从蛇女望向“白芙”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畏惧?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没下来的时候,白芙是怎样对付那条大蛇的?纪行想到此处,看向白芙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是谁?纪行看着白芙,额头开始冒汗。白芙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和老邢甲让一起下的地,恐怕有两个时辰了。这两个时辰她是怎么渡过来的?那蛇女恐怕连自己都不是对手,她又如何能一点事没有? “白芙?”纪行轻轻唤道。 “白芙”一手揽过纪行的脖子,手一招,那真灵玉就到了她手里,“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纪行背心里开始起毛毛汗,因为他现在一点都察觉不到她的修为。 “什么味儿?”纪行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领子。 “白芙”突然低下头,吻住纪行,将舌头伸了进去。纪行整个人瞬间就软了,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紧接着纪行开始翻白眼,浑身都麻了。 “白芙”好像是在他身上找什么。等到后来,似乎终于确定,才放开了他。 然而纪行此时已经昏迷了。 “小蛇,你把那几个人放了,我不杀你。”白芙放下纪行,看都不看蛇女,自顾自朝着地宫某处走。 蛇女却一脸愤恨,又化作一条大蛇,“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说罢她一尾巴扫过来。白芙看起来却是一点不急,缓缓升空,堪堪躲过。一时间地宫内,被那一尾巴过去,搅碎了无数碎石。 邋遢道长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悄悄把纪行偷走。白芙虽然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丝毫表示。任由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 道长知道这古怪女子是默许了,便放开了干活,没一会儿老邢和红晨,甲让都被他救了出来。 众人此时都昏迷不醒,被邋遢道人扔在了昆仑山巅。 云瓶儿逮着邋遢道人,“道长,这下边出了什么事?” 道人回头,“别提了,道人我现在本事丢了个光,差点折在地下。下边有一个古人,不好惹得很。” 任平奇道,“古人?” 邋遢道长笑道,“正是,那小兄弟着了她的道。不知是活了多少万年的老怪物,只是换了副皮囊,手段高明得很啊。” 此时地宫内打得天昏地暗,整个昆仑山脉都在晃。没一会儿,消停了下来。 “不好!道人我得跑路了,两位仙尊,有缘再见!”邋遢道人顺势一滚,遁入地下,没了踪影。 一条大蛇破土而出。 这天下,蛇向来是一种神秘又阴毒的存在。而像蛇女那样的修为,更有可能,能直通上天,说不定还能沟通起久远年代以前的化神天人。 巨蛇盘伏于地,本来就冷的山巅,此时更像是连石头都快冻碎。 纪行此时醒了过来,见到如此情形,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他感觉到寒冷时,才四处望了望,看到老邢他们就躺在自己身边。 紧接着他大呼不好,地上这样冷,恐怕老邢他们得冻死。 纪行赶紧把老邢红晨甲让抄起来,至于白芙,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牛虽然已经离开此地,但纪行能通过千里符感觉到它的位置。便扛起三人,脚下如飞。找到老牛,把三人往它背上一扔。 “牛哥!我还得回去,你先下山吧!”纪行交代完,就回了山巅。 此时昆仑山巅,一道白虹冲天而起,原来“白芙”冲出来了。 纪行往回奔,对那个身影大骂,“你把她怎么了!” “白芙”回头,“你和她的缘分仅止于此,她不会再回来了。” 纪行破口大骂,“你大爷!信不信老子砍死你!” 然而她却不再理会他。 此时那巨蛇开口,“你们俩难道一直要看戏吗!” 任平与云瓶儿不为所动。 巨蛇大骂,“老娘的确是动了贪心!但这娘们使了个瞒天过海,抢了老猴子留在这的东西,还不把她拦下来?” “白芙”此时神情极其凝重,她刚刚重生,力量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候,一条蛇就够她对付了。何况还有孔雀,白虎在一旁? 任平不说话,只是摇头。 巨蛇虽然伤痕累累,伤口却都愈合地极快,悄悄对任平和云瓶儿传音,“她现在很虚弱,一起上。” 任平还是摇头。 “白芙”松一口气。 然而就在下一刻,昆仑山巅突然出现一头巨大白虎! 磅礴气势掀起一阵狂风! 王者之威,震慑天地! 一声孔雀的清鸣,则将那王者之威又压回三分! 纪行被那阵狂风吹得倒飞而回,突如其来的飓风把他死死压在地上如同搓面条似的。他只觉眼前一黑,胸膛上像被人用巨锤砸到,几乎喷血! 那三位大妖竟然同时出手! 等到纪行再睁眼时,却看到“白芙”从天上跌落。 而那头大老虎却还有余力,极其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强行扭转,瞬息之间再次出手! 纪行大喊一声,“不!” 而后他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突兀地出现在了白芙之前。 大老虎来不及收手,一爪将他拍飞。 纪行像个泥人,被他拍得身躯变形。被他拍到的骨头,肯定碎成了渣子。 他闭上眼,仿佛永远地坠入了深渊。 第53章 江氏 “白芙”面若寒霜,看着差点被拍死的纪行。 昆仑山巅四道庞大气息如同神降。 一匹狼拼命跳上天,把纪行叼在嘴里后,万事不管,掉头就逃。 “白芙”在最后一刻,对纪行软成泥的身体一指,一道柔和真灵瞬息而至,没入纪行体内。 “我把这些麻烦处理完了,会来找你。”她神情冷漠,而后冲向那三妖。 狗子其实伤势不轻,但是出于对纪行的忠诚,还是奋不顾身去救他。它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去找到那头牛,奔腾数个时辰,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把纪行放下来。 天地间响起一阵狼嚎。 远在百里之外的老牛转过头,它听到了。 邋遢道人出现在老牛旁。 “唉,你也沦落至此了。”道长看着老牛,深深叹口气。 老牛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伏下身,将老邢等人放下来,也卸下了行礼。 邋遢道人挥挥手,“去吧去吧,小兄弟这次凶多吉少,我来照顾这几个人。还有,那女人若是一心想走,哪怕是三个大妖联手也不一定奈何得了她。他们仨定然要发动兽潮来困死她,到时候真灵真元境的大妖可真是一踩一大片咯。” 果然,不多一时,整片大地开始震动。 老牛悠悠地走了。 邋遢道长虽然说得轻松,手上动作可一点不慢。兽潮不是闹着玩的,其意义甚至超过那三个大妖现世。 整片北域,此时都乱了起来。 不论飞禽走兽,蛇虫鼠蚁,全成了“白芙”的敌人。 兽潮不容易控制,极易崩溃。一般来说,只要有真灵上境的大妖压阵,就不那么容易全面崩。但很多地方,某些猛兽可能会极其狂暴。而那些真灵境真元境的大妖,此时没了它们妖界尊者的压制,一个个全都撒了欢似地肆意猎杀。 那些还留身北域的人类,可以说没多少能活着出来了。 兽潮一连发动了两个月。 纪行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已经进入深冬。 狗子现在真的开始学着像狗一样活。它和老牛虽然已经开了灵智,却没办法像人类一样做很多事。 幽州飞雪连天。 一条狗不像狗,狼不像狼的大尾巴狗,和一头大黑牛,顶着风雪,翻山越岭。 大黑牛凭着直觉,在前领头,将狗子带入了一个处于深山的村庄。它背上自然驮着纪行。 狗子知道它的意思,便走在前面,慢慢地进了村子。 这个村子十分普通。村子的中心,是一尊斑驳石像,看来至少经历数千年的风雨了。家家户户都躲在屋里,躲着这大风雪。 狗子随便挑了一户人家,用爪子挠门。 没有人回应,看来狗子太温柔了些。但它又不敢胡来,怕给纪行惹麻烦。 老牛走过来,一声长哞。 这户人的主人,是一个八十老汉,听到牛叫,“谁家牛没拴好?” 吱呀,门开了。 狗子尽量微笑,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 老汉打开门一看,眼珠子一翻,差点吓晕,撑住一口气大喊,“来人咯!来人咯!狼娃子下山咯!” 叫完了后,老汉便人事不省,活活被吓得昏过去了。 很快老汉邻居开了门,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唤作江老三。他也看到了狗子,却还不如老汉,腿一软摔倒在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喉咙里嚯嚯地喘气。 狗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便伏下脑袋,呜呜地低鸣。 住在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有一种最原始的直觉。他们听到狗子的呜呜声,终于察觉不对劲。没一会儿又有几户人家开了门,这一看不打紧,看了后差点拔腿就跑。 不怪江老三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哪来一头牛那么大的野狼! 狗子走上前去,学着人,一脸谄笑。 村民吓得更狠了,这哪里是狼,明明是妖怪才对! 那八十老汉终于醒转过来,看到那瘆人的巨狼,差点又晕过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火!拿火烧!” 总有胆大的,此时真的有人把屋内的炭火端出来,要往狗子身上泼。 狗子哪怕是个傻子也看明白了,这些人对它的敌意,都摆在明面上。 老牛伏到地上,把纪行放下来。 狗子叼着纪行,回头看那老汉,把纪行放在老汉身前。 老汉动也不敢动,虽然被吓得头晕目眩,却还是看清了在他跟前,被那巨狼放下了一个年轻人。 狗子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呜呜声。 此时村民们都是一脸惊疑。这狼居然趴下来了?还叼了个人放村长跟前? 老牛也走到老汉跟前,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两只前腿扑通跪了下来! 狗子又叼起纪行,把他往老汉身边拱了拱。 老汉见大黑牛跪下来,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村民也是被这一幕震撼了心灵。 老汉看到这头牛,还有这头狼,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他爷爷给他讲的故事。 没有能喂熟的狼,也没有作恶的牛。 老牛这个姿势坚持不了多久,便站了起来。狗子也退后,跟在了老牛后边。 老汉啐出一口老痰,“差点吓死!” 大黑牛转身,走到村口,伏在地上。狗子见此,把纪行的直刀叼走,也出了村子,趴在大黑牛旁边。 村民们这才敢围到村长旁边。 十天后。 虽然村民一直活在狗子带来的巨大压力之下,可这并不能妨碍他们对这怪事的津津乐道。 何况狗子不伤人,时不时还叼几头野兽回来给他们打牙祭。 饶是如此,村民也没有将狗子当成自己人,始终对它怵三分。倒是老牛成了村民们的心头肉。这样大一头牛,若是哪户牵回家,岂不是相当于多了几个壮劳力? 村长此时眉头紧锁。 这个年轻人,脉象乱成了蚂蚁窝。他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弄醒纪行。 他试过用灸针扎,却针都弯了,还是扎不透这年轻人的皮。用火烤,却连汗毛都没燎动。他只能确定一件事,这个年轻人,定然不是普通人。 那头牛,和那头狼,都通人性。把纪行甩在他面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他救人。 村长杵着拐棍,出了门,看着那尊石像。 “老祖宗哟,这是个啥事嘛?”村长愁眉苦脸。 第54章 活着 纪行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任平那一击,几乎摧毁了他的脊柱。这导致他成了个活死人,很难再醒过来。好在“白芙”最后给了他一丝真灵,为他吊住了最后一点清明,否则真的一点救都没有了。 妖界之中,凡是达到真灵上境,皆可称尊。妖尊任平,更是只差一脚便可达类似于人类山巅武夫的境界。 那头大老虎的真正实力,已经能与人类的真灵九境匹敌,所差的只是无暇体魄。纪行相当于被这世间,走到顶峰的人呼了一巴掌。莫说他现在只有真元境的实力,哪怕他修回真灵九境,这一击也不好受。 没被那一下打死,实在已经是佛门金身建了功。 而卿岚这次没来救他,却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 老村长把纪行安置在他家,却始终想不到任何办法救醒纪行。 他有一对孙子孙女,带着村里的大部分青壮下海去了,要明年樱花开时才能回来。或许孙子会有办法,他走过的路,已经比自己多了,老村长想着。 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对那个昏迷的年轻人产生了兴趣。 村民见纪行钢筋铁骨,都瞎猜他是不是传说里的那个人。 老村长并不认为那个传说是真的。 整个村子,数百年来一直口口相传一个传说。那传说有两个版本,一说是村子会来一个恶鬼,给他们带来厄运;一说是有个人会带着他们,走出这片天地,带领他们走向强盛。他们的祖先当年来此避难,就是为了躲一场祸患。 而那场祸患是什么,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日子水一般淌,一晃已经四个月过去了。 而纪行还没有醒。 如果他一直不醒,是会死的。 那一丝真灵,已经被他的体魄完全吸收,身体里的真元真气也消耗殆尽。而他是没有内力的,内力需要日日勤奋修习,最是难练。他现在成了个空有一身力气的凡人。 哪怕他现在醒来,也拿不动那把刀了。 现在狗子已经和村民混得很熟。狗子常常帮村民打猎,家家户户都受过它的恩惠。 而大黑牛却四处溜达,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老村长见纪行躺了四个月还没死,虽然惊异,却也觉得可怜。 已经春末,眼看樱花快开了。 他叫人把纪行搬出来,晒晒太阳。 纪行躺在那尊石像下,阳光和煦。 大黑牛一身污秽,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嘴里衔着一颗亮晶晶的石头,放在石像下。 狗子屁颠屁颠跟过来,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大黑牛长哞。那颗石头竟然一点点消逝。 从天而降一道光柱,降落在正在晒太阳的纪行身上。 狗子愣住了,期待地看着。 村长也看见了。 整个村子都看到了。 纪行像个火炬,散发着光和热,慢慢升入空中。 光柱突然消失,纪行跌落在地。 而后他睁开眼,眼神迷茫空洞。 如果没人帮,必死无疑的纪行,竟然活过来了。 狗子冲出村子,把纪行的直刀叼回来,放在纪行跟前。 纪行没动。 狗子趴在纪行身上,呜呜地低声叫着。 纪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老村长赶紧过去,“年轻人,你醒了?” 纪行眼里全是血丝,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江老三,水!”老村长大喊。 江老三便去端了一碗水来。老村长赶紧给纪行喂水。 “醒了!来看啊!醒了!”江老三兴奋地大喊。 村民便都围过来,一点也不忌讳狗子,看着这个奇异的年轻人。 然而在纪行眼里,却只有白茫茫一片,和无数晃动的黑影。 狗子舔舐着纪行的掌心,恨不得让纪行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 纪行感觉到掌心异样,便胡乱摸了一通。狗子凑过来,一张毛茸茸的脸杵在纪行眼前。 狗子的模样越来越清晰。 纪行终于想起了它是谁,口齿不清地轻声喊道,“狗子?” 狗子一听,便趴回到地面呜呜叫。 老村长又叫到,“年轻人?你从哪里来呀?” 纪行摸着狗子的脑袋,茫然地看向这个老人。 “我从哪里来?”纪行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忘记了。” 老村长一听,暗道不好,莫非是失忆了? 纪行见狗子还在他身边,便开心地笑了起来,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头牛,“老牛呢?” 村民都喊,“在呢,在呢!” 老牛便缓缓走过来,村民都给它让道。 纪行嘿嘿直笑,“有你们在就没事了。” “麻烦诸位扶我起来一下。”纪行请求道。 江老三便来扶他。 纪行环顾四周,最后停留在石像上,对众人道,“给诸位添麻烦了。往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老村长笑道,“言重了,年轻人,你先好好歇息?” 纪行不说话。 狗子又把直刀叼起来,凑到纪行跟前。 纪行看着这把刀,便直愣愣伸手去抓。没想到他刚醒,眼里看到的和手里抓到的出了偏差,这一抓却是抓到了刀刃上。 直刀脱手,纪行被割破了掌心。 鲜血染到刀刃上。 纪行看着跌落在地上的直刀,喃喃道,“这是我的刀。” 狗子赶紧点头。 纪行弯腰去捡,没捡起来。 他想起了一些事,却抓不到重点,便又去捡刀。 在他抓到刀柄的一瞬间,他眼前划过无数画面,头疼欲裂。 哐当!直刀再次脱手。 纪行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此时他眼里只有这把刀,只想拿起它。 他拼了命,两手抓住刀柄,用出全部力气来拿起这把刀。血从他指缝溢出,从刀柄流到刀尖。 他终于拿起来了这把刀,体魄内残留的那一丝力量,全部被这一下使了个精光。纪行浑身颤抖,气喘如牛。 很快,他眼前一黑,直直后摔到地上。 那把刀笔直地插在石基上,丝丝血迹,缓缓消失不见。 纪行再次陷入昏迷。但这次他只睡了三天就醒了。 掌心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哪怕他现在连一丝内力也无,到底恢复能力要比普通人强出许多。 纪行醒来后,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靠在那石像下足足一天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走到老村长门前,“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要走了,将来会回来报答这份恩情。” 狗子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纪行的动向,便要去叼走直刀。 “回来!”纪行大喝。 狗子便回到他身边,不解地看着他。 纪行眼神复杂,“我会亲自来取。” 第55章 流落他国 姓氏渊源流长,据说起源于太古母系氏族社会。 先秦时代的姓和氏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姓产生于母系氏族社会,为同族的名称,氏是姓的分支,表示部落分支之名称,用于区别子孙之所出。 由于人口增殖,迁居异地,身份技能的变化等,渐渐分裂出一些支派,这些支派就是氏。氏是贵族宗族制度的代表和称号,古时,男子多称氏.女子多称姓。 然而现如今普遍出现的姓氏,却多起源于战国先秦时期。 比较有意思的是,复姓和非贵族姓氏在战国时期大量产生。 如西门姓。据说仅仅因为,在战国时期的某人,他只是个刚刚脱离奴籍的平民,无姓无氏,而他又居于城西门,于是自己便以西门为姓。当然,敢以西门(城池)为姓,也必然不会是普通人,或许是个强大武士也说不准。 而张姓则特殊一些。张的本义是把弦绷在弓上,将要开弓。引申为开弓、上弦、捕捉、伸展等意义。张,也是星名,属朱雀七宿中的第五宿,天象的排列形状似弓。张是擅长制造弓箭的氏族崇拜的原始天象图腾,进而成为氏族名、地名和姓氏。 这个姓氏十分强大。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图腾,星宿信仰。上古时候,张氏主司武器制造,类似墨家,但比如今的墨家要强大许多,或者说这两个不在同一个级别。 而有一些姓氏,则天生代表着强大。如姬,姜。他们掌握着最原始的智慧与力量,曾是这片天地的权威,据说可代天封神。或许在上古时期,只要获得这些姓氏的认可,便可轻易化神。 当然,这些传说,只是属于这世间少部分人的秘密,纪行本来很难接触到,但他刚刚走出的那个小村子,却与这些秘闻息息相关。 现在的纪行,体内一丝真气也没有,更莫说真元真灵。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 糟糕的是他失去了全部的精气神。 没有真气真元的供养,他只相当于一个力气稍大的普通人。 纪行没有学过任何基础武学,不懂得培元练气,甚至连怎么修习内力都不懂。他以前那么强大,只是因为有无暇体魄撑着,能够强行纳入天地灵气为他所用。 而他此次重伤,在他失去意识的半年里,这副躯体在下意识中,自然要以疗伤为主,维持修为则十分勉强,甚至是做不到。 在他受到极高力量水平打击时,等所有真元真气散尽,又没有高级心诀固本培元,养气静心,则他的修为很容易被尽数打散。更遑论妖尊任平,随意一击都有封镇之力,没打死他是他命大。 人,在突然间极度辉煌,又缺乏相应修养时,他几乎是感觉不到自己所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 儒家入门就讲诚心正意,墨家讲兼爱非攻,法家把秩序摆在第一位,其实都是在努力让自己门下弟子本心守一,这样才不会在经历重大挫折时,一蹶不振。 哪怕是江湖游侠,也讲究一个问心无愧。 而纪行连那个问心无愧也没有。他的行事全凭天性,若不是在何家上了几年私塾,何名椿又教了他许多道理。恐怕在那些孩子的欺凌下,等他拥有了真灵上境的力量,要干的第一个事就是先弄死那些瞧不起他的人。 搞不好他还会强取豪夺,谁不服打死谁。那些追杀他的人,或许他还会想方设法一个个全杀了才解气。 而他这几年,并没有做出那些暴行,不知该说他是高明,还是蠢蛋。 可也因为他那忍让的性格,使得他缺乏一颗强大的心脏。 现在纪行开始感觉到恐慌了,他怕自己会饿死。 匆匆两年过去。那句“我会亲自来取”,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甚至选择性地忘记了这几年的许多事,选择性地忘记了白芙。他现在只想吃饱,至于去哪,他无所谓。 老牛一双眼似乎看得通透,但它不会说话,它只是沉默地跟着他。 狗子却从来没那么多事可想,每天给纪行打猎,背着他满世界瞎转悠。 有一天,暴雨,纪行抱在怀里的火种熄灭了。 这个火种,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制作的。用黏土和成一个巴掌大的泥球,中间捏空,铺上层层炭灰,干草,晒干了后,再放入火炭。只要他随身带着足够的木炭,这火种就不会熄灭。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上也没钱,又带着狗子大黑牛,如果去了城里,说不准就会被人盯上,惹一身祸事。 纪行蹲在山崖下,这里有一个巨大岩石空腔,狗子和老牛都在。 他看着手里熄灭了的火种,忍不住想哭。但他没哭。过了很久,他把后背挂着的刀架子取下来,看着还在的伤刀,和那个空了的刀架子,怔怔出神。 “老牛,我可能就快二十三岁了。”纪行一脸胡子,头发蓬乱。 老牛哞了一声。 “我们走到哪里了呢?”纪行看着这大雨。 狗子把脑袋往纪行身上拱,一点不嫌弃纪行有多脏。 正在此时,哒哒马蹄声响起。 纪行一听,顿时变色,“快跑!有人!” 说罢他捡起刀架子,就骑上狗子。狗子也麻利得很,和老牛跑得风快。 然而狗子冲着冲着就发现不对劲。 因为他们前面是军队,后面也是军队。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漫天的箭雨比雨泼还密。 纪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无比地怕人,浑然忘记了自己刀枪不入。 “跑啊!别管他们!”纪行扯开嗓子大喊。 狗子便依言逃命。但是很快双方开始冲锋,纪行被淹没在了刀戟之中。 此次双方军队中,都有跳出真元境的真灵大能。当他们看到那巨狼异兽,无不想要捕获。很快狗子被人以大能力抓走了。 老牛也没有办法,只想去找纪行带他走。然而军阵当中,真气激射,老牛四处冲撞许久,始终没有发现纪行的身形,无奈下只能退走。 这次大战,乃是郜力国与大和国的一次重大交锋,两方人马具是派出了最精锐的军队,未来此战必将写入双方史书。 大战持续了三个时辰。郜力国惨胜,大和国退兵。 狗子被郜力国大将军捕获,纪行也被军卒抓捕。 等到战场被打扫干净,老牛已经不知道去了何方。 纪行被军卒五花大绑,押至郜力国大将军帐中,双膝跪地。 郜力国大将军对这个“野人”十分感兴趣,派人拉出狗子,对纪行道,“那异兽是你骑来的?” 纪行点点头,不敢看他。 郜力国大将军走来,把纪行背上的刀架子扯下来,抽出伤刀,只见账内寒光一闪。 这位大将军差点被惊地一屁股坐地上,“竟然是传说中的!无上神兵!” 第56章 心境之变 “你从哪里来?”大将军喜道。 纪行老实回道,“凉州。” “凉州?岂不是你乃商人?”大将军错愕。 纪行嗯了声,不知道这位大将军会怎样处置他,依然不敢抬头看。 这位大将军摇头晃脑琢磨一番,突然想起一件妙事,大喜之下,不禁要给自己再加上几分功劳,“来人!记!” 一个文职便跑来,手里拿着纸笔,哈腰道,“将军请说。” 大将军叭一口浓痰喷地上,兴奋无比,“壬辰年夏,大商武士,向我郜力进献无上神兵,以示供奉!” 那文职提笔便记。 大将军忽而大喝,“慢着,不对!重记。壬辰年夏,大商派遣武将,归还我郜力无上神兵,以示朝和!” 文职一听,兴奋了三分。如此一来,这把神兵利刃,可就成了他们郜力国自己的了! 纪行哪怕肚里没多少墨水,也听得懂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于是抬头道,“这怎么成你们的了?” 大将军大笑,“遥想当年,你们大商独占那九州,有六州乃是我郜力国土,这无上神兵怎么就不能是我们的了?” 纪行有一种被欺负的感觉,这不禁让他想起幼年时的遭遇,很自然地,他像十年前那样,开口就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大将军手里拿着伤刀,看着笼子里的狗子,“砍了。” 属下便问,“砍谁?” 大将军怒喝,“你说砍谁!” 狗子奋力要冲出来,四只脚还有脖子却被铁蒺藜拉出深深伤口,怒吼声顿时成了哀鸣。 纪行看到笼子里的狗子,脸色惨白,对那将军道,“你要杀我?” 大将军连看也不愿看这个屎一样的人物,只是挥了挥手,“好好焙制,缝上嘴再砍。” 便有属下把纪行拖下去。 纪行任由那些人拖着他。狗子看着纪行,眼泪淌了一地。它多想纪行把这些人全部砍翻,然而让它困惑的是,纪行却始终不为所动。 “呜呜......”狗子叫着,也不管铁蒺藜带来的痛楚。 纪行终于回了一点魂,看向狗子。 狗子一看,折腾地更厉害了,几乎是在自杀。 纪行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仿佛有了点活气,“我不会死的。” 一个武将拿着一柄大斧,使劲拍到狗子脑袋上,希望狗子能消停会儿。然而并没有丝毫用处,狗子眼里只有纪行。很快它脑袋又被拍了一斧子。 纪行已经被拖出很远,却突然使劲挣了起来,一时拖他的两个人都被他摔倒在地。 “你不要动了!别动!我会来找你!我一定会来找你!”纪行大喊。 狗子嘴里全是血,听到纪行的话,便不再动弹,但是它的眼里也失去了一切光彩。 纪行喊完这话,好像浑身力气都用光了,终于被人拖到远处。他木讷地被人用绳子绑在马后面,那些军卒便骑着绑着纪行的马飞驰。纪行就这样被一群最普通的军卒当成了玩物,在大雨泥泞中被拖到傍晚。 那些人终于放下他,疯狂地笑着,叫着。是,他们打了胜仗,还能有一个人作为玩乐,怎么能不疯狂? 纪行被人五花大绑,拉到野外,缚在一棵树上。 十来个军卒中,走出一个过来,拿出一根粗大骨针。他们要来缝纪行的嘴了。 纪行一身泥水污垢,脑袋低垂,不似个活人。 那个军卒看到纪行这副模样,简直连碰他一下都不愿意,却还是把骨针穿上线,抓起纪行的脑袋。 纪行睁开眼,一双眸子黝黑深邃。 “狗日的!怕不是坨屎变的!”军卒竟然有些不敢和纪行对视。 纪行点点头,“我以前就叫狗屎。” 众军卒哈哈大笑。 那个拿着骨针的军卒,抬起针就往纪行脸上扎。却听到啪的一声,针断了。 军卒又看到那深邃的瞳孔,宛如来自一头恶兽。 纪行道,“有本事,拿刀砍。” 这一下可炸了锅,这些部卒,都是郜力国精锐,最是嚣张跋扈,哪里受得了气?十几个人抽出刀就冲向纪行,一刀一刀地剁。 数十息之后,这些军卒却发现了不对劲,都停下了动作。 纪行身上的绳子都被他们剁碎了,按理说他早已成了肉沫,可他怎么连一滴血也没流? 一个军卒,看着直挺挺站在他眼前的纪行,而后他把刀放在纪行脖子上,使劲一拉。 纪行的脖子,只是被刀刃刮去一道污秽,露出了白肉而已。 “怎么可能!”这些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纪行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多了一些他以前没有的东西。他曾经,有勇,有悍,但没有敢于致人死地的想法。 但是他现在,眼里有的,不光是对生命的漠然,还有一丝悸动。他浑身发烫,手脚发抖,因为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纪行声音颤抖,说,“你们该死。” 这些军卒哪里还有半点戏耍的心思,“弄死他!” 无数刀砍在纪行身上,力道之重,足可摧经断骨。但这些对纪行却没有用。 他伸手,接住一把刀的刀刃,而后突然发力,手掌一翻,这把刀就到了他手上。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纪行反复道,“你们抢了我有的一切,还不让我活,这是你们逼我的!” 噗噗声响起,不过十数息,十来个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纪行一身的泥垢血污,哐当一声扔下刀,走了。 大雨冲刷着这十来具尸体,满地鲜血,还有十来把刀。 纪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现在他无比渴望强大,无比渴望再次见到那个狗屁将军,也无比渴望再见到狗子,还有老牛。大雨瓢泼,他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两腿发抖,双手打颤。 等他走出许久,站定在雨中,脸上的悍与勇,渐渐成了慑人的凶。 纪行吐出一口浊气,坐在泥泞里,虽然尽力收摄凶意,整个人却好似锋利了三分。 ...... 那棵树下躺着的十数具尸体,终于被人发现。 发现的那人赶紧冲来,探过脉搏,发现都已经凉了。 第57章 出手 晃眼两月已过。此时虽是清晨,却依然酷暑难耐。太阳才刚冒头,人身上已是汗涔涔的。 一条林间小道,道旁一颗巨大樱花树,此时已经挂满鲜红果实。三两骑从此奔驰而过,几道烟尘卷起。不一会儿,这那三骑经过的这条小道后方,杀来数十骑,个个拖刀,杀气腾腾。 紧接着那三骑又退了回来。马背上三人,一个劲装女子,两个精壮男人,此时都一脸凶悍,毫无惧意。然而明眼人都能看见,这三人,还有马都伤痕累累。 女子看向前方,两男回顾后方。原来他们已被前后包抄,再无退路。 转眼间三人已被三十余蒙面黑衣人团团围住。黑衣人中为首之人,脸戴鬼面具,连一句话都没说,打出一个手势,手下便悍不畏死地杀向那三人。 女子心里很清楚,这些黑衣人,都出自郜力最神秘的那一家杀手组织,派出来的刺客,最少都有三品武夫的强悍实力。 生死全在这一战! 混战一触即发。迎面三个刺客从马背上一跃而出,疾疾向女子挥刀劈来。女子沧啷出剑,寒光一闪,挡下三刀的同时,闪身下马绕到那三个刺客身后,出剑便刺。 然而刺客层层围上来,女子背后响起呜呜风声! 随同女子的两个汉子动作极快,此时已经挡在女子身后,为她守好后背。女子的剑很快,一击便刺伤一个刺客。 没等她再出剑。三人中,一个阔面汉子将小指放入口中,一阵尖锐哨声响起。三匹马闻声飞奔而逃。 显然这三人的配合已是心有灵犀。女子与另外一个削瘦男子对视一眼,便明白阔脸汉子是要让他们趁乱杀出,再追上马逃命。 三人与众刺客纠缠了数十息,却仍然还有再战之力,并没有一触即溃。可见三人也绝非庸手! 杀手中,那为首之人一直按剑不动,却非玩耍心性,而是一直在等机会。他在等那三人冲出包围的一瞬间。 果然,又过数十息,三人一举杀出重围。哨声又起,三匹马不知从何处折返而来。 刺客中为首之人已等许久!只见他一挥马鞭,胯下好马嘶鸣一声,便冲向那三人。冲到半途,鬼面人一脚踏在马背,整个人飞身而起,鞘中长剑闪过一片青光。 女子转身回击,大喝一声,“小心!” 但是那鬼面人乃是六品高手! 女子手中剑被他一剑挑飞,而后又被他一脚踢飞。两男子折身来救。鬼面人落地,只用了不过三息,便冲至那两人身后。 两个汉子低头,看向腹部,异口同声,“好!快!的!剑!” 鬼面人收剑入鞘,只是摆摆手,示意手下动手。像他武功这样高,天赋好的人,是很有可能进入组织中层的。因此他在晋升之前,绝对不能被人看见自己的脸,也不能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哪怕是面对死人。 就在这时。 啪!那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鬼面人回头。一根樱花树枝冲他劲射而来!众刺客都四处寻人。 而鬼面人竟然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反应过来,折腰歪头,躲过了那根树枝! 小道旁的巨大樱花树上,坐着一个长髯乱发,蓬头垢面的“野人”,此时正在摘樱桃吃。 女子见此,还来不及惊喜,心里瞬间凉到谷底。她看得很清楚,那根树枝上,一丝内力也无。 坐在樱桃树上的,正是纪行。 “我想管管闲事。”纪行看着那鬼面人。 鬼面人一言不发,冲向树上的纪行抽剑便刺。纪行连躲也不躲,伸手抓住刺来的剑。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任凭鬼面人如何抽剑,竟然死活不能把剑从纪行手中抽出来! 纪行又伸过一只手,把那把剑从鬼面人手中夺过来,使劲一折,一把难得一见的精钢好剑就这样被他折弯! 鬼面人瞳孔暴缩,就要后退。然而在他眼里,那一双恐怖至极的手已经朝他抓来。让那受伤女子再次感到震撼的是,鬼面人就这样被那个“野人”捏住了脖子,提在手中。 纪行手里提着死狗一样的六品高手,任凭他从腰间抽出小刀,使出吃奶的劲捅他小腹。 “你再捅一下试试!”此时纪行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鬼面人被他捏着脖子,此时连气都喘不上来,拿刀捅他只是下意识反应。哪怕纪行现在再怎么威胁他,他也绝不会放弃这一丝生的希望,仍然机械地捅着纪行。 纪行转转脖子,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手指使劲。咔咔两声,鬼面人的脖子便被他捏断了。众刺客皆惊惧,不知该杀过去,还是逃走。 但纪行马上给了他们答案。只见他高高举起鬼面人,轰然往地上一摔! 砰!地上一阵烟尘。 纪行又是一拳,锤碎了鬼面人的胸骨,断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众刺客此时不再犹豫,全部被纪行激起血性,个个不怕死地杀来。 纪行捡起鬼面人的短刀,却摇摇头,“太轻。” 迎面最前冲来八人,个个目眦欲裂,欲将纪行除之而后快。然而纪行却还在试着手里短刀的重量。八把斩马刀砍在纪行身上,却连他的皮也没砍破。 纪行终于抬起头,看向这些人。但他面对这些人时,连用刀的心思也没有。 但很快惨嚎声此起彼伏。过了许久,纪行带着脸上那些许血迹,走到那三人面前。 “我想和你们一起走。”纪行毫不客气道。 那女子现在几乎是心神不宁,不敢直视纪行的眼睛,“但凭大人吩咐。” “别叫什么大人,我叫纪行,法纪的纪,行走的行,”纪行尽量温和道,“你们要去哪?我可以帮你们。” 阔脸汉子虽是豪放之辈,面对纪行时,却也是一脸惊惧,“大人是想要什么?” 纪行不耐烦了,“我再说一遍,不准叫大人,我只想换身衣服。” 削瘦男子知道不能惹怒这“野人”,“纪兄,路途艰险,可愿同往?” 纪行被这一声纪兄叫得神情恍惚,又被“路途艰险,可愿同往”八字差点勾起起几年前的回忆,不禁一时失神。 不过一会儿,他终于回过神,“当然,当然。走吧。” 三人不敢违逆,便带着纪行离开。 小径上躺着三十余人,个个被纪行打得手脚断裂,动弹不得,武功全废。 第58章 美男子 但也因为这种材料的坚韧,导致将它熔炼至神兵之上十分困难。冷铁又重,拳头大小就有数万斤。因此对冷铁的发掘十分困难。一般小国,除非是撞大运发现了一大块冷铁矿山,否则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寻找挖掘。就算有了冷铁,要将其镀到兵器之上,也是困难重重。 伤刀之所以强,便是刀刃上镀有一层稀薄的冷铁。 而对无上神兵的功能强弱判断就简单了,这些功能的威力都摆在明面上,谁作用大谁厉害。 纪行连续十日,都在和西原君秘密商讨。而西原君也越来越发现纪行的能力不止明面上这点,便愈发重视他。从一开始,他只给纪行讲一点天下皆知的秘密,到后来,给纪行讲的密辛就越来越多。 但纪行很明白,西原君还有一些事在瞒着他。但他毫不在意。 这日,西原君又来见纪行。 纪行整日都在大吃大喝,一点不见外。见西原君来了,纪行扔掉食物,手里只抓一壶酒。 “我想向你讨要两样东西。”纪行道。 西原君热络非常,“纪兄弟但说无妨。” 纪行大口喝酒,“一样是,我要一件神兵,匕首就行。一样是,我要一个师傅。” 西原君愕然,“神兵当然可以给,但纪兄弟讨要师傅,是什么意思?” 纪行笑笑,“也不能说是师傅,我想练练内力。你知道我横练功夫厉害,但人兵身份敏感,没点内力不好行走,才有此一说。” 西原君一听,心下叹道,此子竟然心思如此缜密!其实是他把纪行想高明了,纪行只是想回到真元九境而已。 “我这就去安排,稍后就有人带着神兵来纪兄弟门下。”西原君不假思索。 纪行却道,“慢着,我要的,得是九品高手才行!” 之所以要九品高手。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只差一脚,就要踩进散人境,或者说化境的苗子。想必他们对将内力如何练成真气,有一些心得。这些经验正是纪行所需要的。 但西原君这下可就皱眉了,他府中不是没有九品高手,可这些人都有任务在身,一下子抽调出来,不是那么容易。 “纪兄弟,你的要求不过分,但是我这里人手不够,不知可能等上十天?”西原君商量道。 纪行毫不介意,“无妨,那你先随便派个人来吧,我先练着。” 等西原君又和纪行商量了许多细节,这才离开。看来这位世子的处境不太妙啊,西原君明显是想要抓紧了。 没一会儿,纪行听到敲门声,“进来。” “先生,你的兵刃。”来人竟然是珍珠,此时正将一把朴素匕首献上。 纪行点点头,“放这吧。” 紧接着他往门外看了看,又道,“教我武功的武士呢?” 珍珠笑笑,“就是我了。” 纪行不禁愣了一下,“你?” 珍珠干练地坐下来,自己拿起筷子,跟着纪行吃起来了,“我本事没先生这么大,但也不算弱手,教一点简单武学还是会的。” 纪行打算逗逗她,便凑上前去,抓住她削瘦肩膀,邪魅地道,“不知道能不能在床上教啊?” 珍珠一听,双眉倒竖,清吒一声,抽出长剑便刺向纪行。纪行伸手把剑捏在手心,“这么大火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珍珠脸色惨白,“士可杀,不可辱。” 纪行随手把剑扔开,那长剑咄地一声插进柱子,颤抖不已,“那就不辱,逗你玩玩而已,搞得像个贞洁烈妇似的。” 随后他坐回原位,“端盆水来,还有镜子,也一并带到我面前来。” 珍珠低头,“我并不是你的丫鬟。” 但她还是出门去做了这些事,并没有做什么无谓的反抗,十分干脆。 纪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恍如隔世。 这真的是我吗?纪行反问自己。但很快他摇摇头,不再管这些负面情绪。男人要活得像天上的太阳,要像大海高山,而不是躲在一个角落里伤春悲秋,否则只会变成一个窝囊废。 纪行洗了把脸,把尺长的胡须全部沾湿,然后拿起那把神兵匕首,开始修剪指甲,还有刮胡子。 匕首不像伤刀那么好用,更不如直刀锋利,但在他大力之下,好歹能够将胡子刮下来了。 没一会儿,一个清秀而又刚毅的男子面孔浮现在镜中,一双眼既有灵气,又潜藏着慑人气息。珍珠在一旁,看得人都痴了,她还没见过这世上有这样英俊,又极有男子气魄的男人。 纪行洗了手,对珍珠道,“收拾一下,把水倒了。” 珍珠只顾得上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连纪行说什么都没听到。 纪行一脑瓜崩弹她额头上,“魔怔了?倒水!” 珍珠这才醒悟过来,脸一红,赶紧低下脑袋,把水端了出去。等她出了门,却是边走边笑。旁人见了,都搞不明白这铁美人怎么今天这么高兴。 西原君正巧见了,拦住正在傻笑的珍珠,不由得也放松了三分,“他怎么说?” 珍珠抬起头,见是西原君,赶紧收敛,“他,他没说什么,没说。” 西原君是打死也想不到珍珠对那个野兽一样的怪人动了情愫,“要待人以诚,千万不要算计与他。” 珍珠愣了一下,而后郑重道,“我会的。” 西原君望着帝都方向,“此子日后必非池中之物,只可处之以善,不可触怒。” 而后西原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又好像要说的话违背了本心,终于还是艰难开口,“必要之时,珍珠,我对不起你,必要时,你哪怕牺牲色相,也要稳住此人!你可愿意?” 珍珠猛地抬头,“我......” 西原君见她反应这样强烈,也是十分的不自然,“惭愧啊,以后我不会再提了。你的路还很长,自然不应该为一件事牺牲了终身大事。” 珍珠此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五味杂陈,“我......” 西原君笑笑,“好了,不提了,不提了。” 等到西原君走了许久,珍珠还是站在原地。 “我,”她突然笑了起来,像一朵盛开的昙花,“我当然愿意。” 第59章 风雨欲来 所谓内力,并无确切形态。不似真气能透体而出,摘花飞叶也可伤人。 内力又称内劲。内劲的修炼是从地起,而非直接由丹田蕴养而出。判断一个人的内力是否精深很简单,通常是看他扎马步能扎多长时间。当然,那些化境高手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人的内力修为。 纪行已经扎了半个时辰马步,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从腿部到丹田有什么气息。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般人常常是要苦练三年才能感觉到那一丝内力。天赋好的,在练出那一丝内力后,十年之内便能一路冲进九品高手之列。你的力气很大,但这也导致了你很难练出内力,急不来的。”珍珠安慰纪行。 纪行摇头,“我当然很急,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珍珠叹口气,“有一套从大商传来的空明拳法,我打给你看,但我只会一个架子,并不理解其中真意。” “这拳法有什么用?”纪行疑惑。 珍珠也一知半解,“我先将心法传给你,你先记一下。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纪行现在记性很好,几乎过目不忘。他默念一遍后,“这是什么意思?” 珍珠苦笑,“你知道智慧典吗?” 纪行摇摇头。 珍珠娓娓道来,“智慧典,又称道德经。出自道祖之手。这一段心法,就是取自道德经。空明拳讲究以柔克刚,对内家功夫的修炼极为看重。这心法应该能帮到你。” 纪行点点头,“你打打这拳我看看。” 珍珠走到练武场中央,摆出一个古怪姿势。纪行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因为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费力了。紧接着他就看出来了一点意思。珍珠虽然摆出的姿势十分“不省力”,但她在每一次出拳腾挪的过程当中,身体舒展得十分流畅。 这也使她能一直处于运动当中,如涓涓细流,长流不绝。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 纪行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丝感觉,但不知道怎么表述。但说不出来就对了。如果他能讲出个所以然,要么是个武道宗师,要么是个夸夸其谈之辈。 他不自觉地开始跟随珍珠打这套拳。初时,他还是觉得十分的不省力,可打着打着,就把那股劲顺过来了。 珍珠已经停了许久,看着在练武场孜孜不倦打拳的纪行,“今天我就教到这,明天再来,我走了。” 纪行嗯了一声。 他从晨时打到夜晚,跨朝露月色,浑身发汗,却不知疲倦。 空明拳是极高明的一种拳法,据说古时,连道家高人羽化成仙之后,也时时会打这套拳。 但它也是最泛滥的,在菜市口就能找到一大堆打这个拳的老大爷。其实创造空明拳的那位高人,本意就是想要让天下人能够练这套拳,以此强身健体。这与百家先贤的初衷差不多,既然悟出了于世有益的道理,自然要交给天下人去看去听。 月渐西沉,再无星光。 纪行冒着汗,终于停了下来。他盘坐在地,深吸一口气。此时纪行背心白气蒸腾,丝丝缕缕的灵气涌入他暂时打开的那一点点气窍,融入二十四正经,修补起了遗留的暗伤。 纪行只觉得浑身舒坦,却不知道此时灵气已经灌入了他体内。马上他又感觉到一丝热力,从他小腿处慢慢汇聚到丹田。这就是内力。 纪行睁开眼,哈哈大笑,“我终于成了一品高手!” 往后七日,纪行一直苦练空明拳,连西原君都不见。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纪行日夜苦练下,他终于将功力提振到三品顶峰。 七日后,纪行找到西原君。 西原君急道,“我正要找你。” 纪行笑笑,“什么事?” 西原君却没具体说,“你随我来。” 很快纪行随他上了一辆马车,过了很久,再下马车时,已经到了一处僻静小巷。眼前是个破败木门,木门后面是重重院落。 “进来。”西原君道,随后开了柴门,大步迈开。 纪行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赶马车的武士很识趣地关上门,将马车赶到其它地方。 西原君今日穿着十分端正,对纪行说话也是古板了三分,“我今天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了后,你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纪行点点头,“不该说的我当然懒的开口,你也不要过于紧张。” 西原君点点头,闷声闷气在前领路。 他们走到一处酒肆装潢的房间,才停下来。 西原君先是整理了一番仪容,而后才敲门。 房内一个随和声音响起,“进来吧。” 西原君开了门,先是行了一礼,“世子殿下,老臣带着勇士来看你了。” 纪行看着那个年轻人,长得跟个娘们似的。 世子点头,“老师,你坐吧,勇士也请坐。” 等俩人坐好。世子率先开口,“陛下病重,大统即将不保,老师,还有这位勇士,你们可知为何?” 西原君虽然门儿清,却还是拱手,“请世子细说。” 世子温和点头,而后黯然道,“皆因朴杉虎将我王兄视作提线木偶。如今王兄沉迷军事游戏,郜力穷兵黩武。届时必然天下大乱,若是振国将军朴杉虎,要废我王兄,自立为王,两位都不是普通人,想必都能明白之后会发生什么吧?” 纪行点头,“那什么狗屁将军打了大胜仗,在太子的支持下疯狂扩充军队,他自然势力大涨。等到老百姓吃不上饭,他又把这桶狗屎扣到太子头上。到时候就算他不想造反,老百姓也会逼他造反了。” 世子一听,虽然纪行的比喻污浊不堪,却句句在理,他现在正是急需人才,笑道,“老师,这位勇士姓甚名谁,将来定是我郜力栋梁啊!” 西原君大悦,知道世子是看上纪行的才干了,“世子殿下,勇士唤作纪行,法纪的纪,行走的行。” 第60章 苍穹之上 西原君细细向世子陈述了自己的谋划。然而世子却眉头紧锁。 “老师,你可知北道竹林的来历?”世子忧虑道。 西原君还真不太清楚这个神秘杀手组织有什么来历,“愿闻其详。” “北道竹林的第一任主人,名为李舜臣。”世子神情复杂。 西原君不禁愕然。 李舜臣,乃是八百年前郜力国的一位救国功臣。此人武功之高,千年以降郜力无人可出其右,又领兵有方,将郜力国从最黑暗的那段历史中硬生生救活了过来。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都是最大的罪名。当时郜力王上,在国家平定之后,不惜以举国之力要杀此人。李舜臣误饮王上所赐毒酒之后,又被三万军队围攻,最终重伤逃出帝都,建立了让后世闻风丧胆的北道竹林。 世子苦笑道,“此乃我李氏王朝唯一亏欠之人,但先王曾言,若有此人在,郜力将再出一个宋千会!” 又是宋千会。纪行撇撇嘴,这人的名气怎么这么大,连他国人提起他,都是一副且惊且惧的模样。 “李舜臣建立北道竹林后,不久便撒手西归。而这个组织,本来只是要为他翻案所建立的一支武力,经过数百年的发展,现如今已经彻底成了一个视王法为无物的杀手组织,”世子警惕异常,“这些,也只是我在御书房里偶然看到。” 西原君终于冷静下来,“世子,那是否可借北道竹林之力?” 世子此时表现出来与他外表完全不符的霸道气质,“当然借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我能善用这道力量,即可保住我郜力大统,又可平息北道竹林这个大患,岂不是一举两得?” 西原君最受不了世子无意间泄露出的王者之气,当即被感动得痛哭流涕,“苍天佑我郜力,若世子不成此事,何事能成?” 纪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我现在去北道竹林?” 世子深呼一口气,平静下来,“纪行勇士真是我郜力不出之人才,浑身是胆,此行凶险,自当以国士待之,可否与我同饮一碗酒再走?” 世子邀人饮的酒,是同生共死的酒,以表对国士的最高尊重。只见他倒满一碗酒,自己先喝掉半碗,而后推到纪行之前。纪行看着这碗酒,他嫌弃世子的口水,所以犹豫起来。 西原君却以为纪行不敢受这碗酒,笑道,“纪兄弟不必惶恐,饮过这碗酒,便与郜力国运息息相关,此酒乃共死之酒,若是纪兄弟遇难,世子必定相随!” 纪行还不知道有这个说法,笑道,“世子身份尊贵,怎么可以与我同生共死?” 西原君叹口气,颇为悲伤,“若是这碗酒里有毒,那世子已经先于纪兄弟离世。” 纪行这才感觉到了世子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不禁抬头。阳光下,世子一身白袍仿佛闪烁着银光,笑容温醇,伸手以示快请。 纪行低下头,自己只是为了利用他们恢复修为而已,不禁第一次为一个陌生人感到惭愧。所以他站了起来。 “我,纪行,读的书不多,但也见过一句话,便将这句话交与世子!”纪行难得豪气干云。 世子也站起来,西原君跟着侍在一旁。 “勇士要以何言赠与我?”世子明显感受到了纪行的真诚,也被纪行的真诚所打动。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纪行哈哈大笑。他那与常人不同的灵异气质,此时竟然能世子交相辉映! 世子只觉呼吸都困难了三分,复述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纪行一口干了剩下的半碗酒,哈哈大笑。 他不知道,那句话,出自战国时期豫让之口。豫让曾吞剑自残,化身图腾,自囚千年,只为报答一人,虽事不成,死之前说了一句威震千古的话,正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此时落到世子耳中,这句话中的所蕴藏的某种冥冥天道与决然之意,若非他乃王者之子,绝不是他那凡人之躯可以承受。 待西原君将纪行带走许久,世子依然站在原地。良久,世子才叹道,“此乃真国士!” 西原君和纪行坐在马车里。 饶是他西原君已入化境,也是被纪行那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差点感动得涕泗横流,“纪兄弟真是大才。往日我西原君只当阁下不过荒村莽汉,今日才知深山自有真名士。” 纪行笑笑,“断头酒都喝了,放句狠话留个承诺可不过分。” 西原君现在只觉得纪行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哪怕纪行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的,哪会在意他说话粗俗,“此行艰辛,可不要以身犯险,保全自身最重要,我们输不起了!” 纪行虎躯一震,某些记忆被勾起。 我们输不起了! 我们输不起了! 我们输不起了! 纪行头疼欲裂,这句话,他好像曾经在谁口中听到过,但是被他刻意遗忘。他好像又看到苍穹之上有一只大手,掌握着一切。不论他再强大,那只手总能覆掌之间将一切化作云烟。 他经历得越多,越能感觉到那种让他心悸的恐惧。这种恐惧差点让他万劫不复。他曾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心中的那个疑惑,像茁壮成长的心魔,渐渐侵蚀他的整个心脏:在他还在真灵九境时,究竟是谁将他一掌打落神坛? 然后他想起一个白衣女子。 “不!”纪行猛然抬头,大喊一声! 西原君慌乱不已,将剑鞘放在纪行口中,担心纪行疯狂当中咬断舌头。纪行终于回过神,看着西原君,浑身衣物湿透,一身汗水捞似的。 他吐掉剑鞘,大口喘气,“没事了,我没事了。” 西原君惊惧不已,见纪行恢复神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来纪行的另一个身份乃是人兵。每一个人兵,堪称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他们遭受的折磨,超出世人能够想象的程度。不然,那些人兵也不至于会失去智力,只知道杀人。 而纪行虽然智慧超出常人,但其遭受的折磨,或许更加沉重。 西原君如此想着,便释怀了三分,却也更加佩服纪行。 第61章 人字级甲上 纪行坐在一个阴暗房间里,桌子上摆着地图之类,脑子里浮现起他和西原君的最后一次谋划。 此去北道竹林,他面临三大难关。 一是短时间内取得北道竹林极大的信任。二是暗中引导北道竹林的力量对准王上的守旧派和太子的军事派。 最后一个难关,也是最危险,最不好拿捏的。 “若是他们要我刺杀达官显贵,我杀不杀?” “可杀!” “若是派我来刺杀你?” “为保住郜力大统,我西原君纵是死一次又何妨?” “你不要忘了,如果派我刺杀郜力王上,你说我该如何自处?” 西原君没有给出答案,但纪行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纪行静坐至深夜,决定不惊扰任何人,悄悄出发。为了不让西原君误会他失踪,他决定留一句话。于是把地图等物件收拾好,背在身上,抽出匕首,要在桌子上刻字。 可是刻什么字好呢?纪行搜肠刮肚,想起当年荆轲刺秦留下的那句千古名言,于是动手便刻下一副狗刨似的烂字,却也苍劲有力: 壮士去兮。 想了想,他觉得没有落款,但是在这里写下自己的名字,府中又不是只有西原君一个人,很容易将事情败露,但马上他又有办法了,就又刻了俩字: 国士。 这两个字,只有他,西原君和世子三人明白什么意思。可以说国士二字,包含了所有的谋划,铺垫,行动,还有那份沉重。 他却不知,就这刻下六个字的桌子,在西原君发现后,马上单独裁下了留有字样的木板。更夸张的是这块承载了六字的木板,居然在后世成了整个郜力武士的圣物。 若干年后,竟然有后人作诗: 国士将行,壮士去兮!负刀欲何?以报君兮。 纪行做完这一切,提上匕首,捏灭了灯烛,悄悄离去。 第二天西原君来找纪行,敲门许久不见回应,以为纪行懒惰不去,于是推门便入。等他看到桌子上那六个字,惭愧无比,抽出长剑斩去桌腿,割袍包住这块木板,架马送去世子府。 世子与一众心腹看见那六个字,只觉热血沸腾。席间有善音律者,效仿先人,作变徵之声,慷慨激昂,众人痛哭流涕。 然而纪行兜里揣着钱,胯下骑着高头大马,脑袋上顶个斗笠,马背上挂着几壶好酒,哼着小曲,滋润得很。哪里有世子府中半点悲壮? ...... 北道竹林。 已是半个月后。纪行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七品武夫。他烧了地图卖了马,盘缠也挥霍一空,身上只有一把小匕首。眼前就是地图中记载的那片竹海了。 可是马上他又犯难了。他要加入北道竹林,却不知道怎么加入。难不成要在这片竹海里大喊一声,我膀大腰圆吃苦耐劳,你们招不招伙计? 纪行笑笑,轻声道,“说是进者皆死,我要是没死,这帮人会不会就把我给收了呢?” 他还真猜对了。所有进了这片竹海的人,能活下来的都是人才,自然就被北道竹林悄悄收编了。 眼下他找不到组织,只能瞎跑,只盼能碰上一个杀手,他再痛扁一顿,人家看他武艺高强,没准求着他来。 纪行就这么想着,忍不住就笑出了声,“看来我走到哪都是人才啊!” 还没等他笑完,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后脑勺一闷棍。纪行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一个壮汉手里一根纹虎铜棍,看着倒在地上的纪行,“有意思,居然没开瓢,人才啊。” 探探鼻息,发现纪行还活着,壮汉一把提起扛在肩上,拖进一个山洞,不一会儿就传来纪行的惨嚎。 世子府内。 “勇士相貌英俊,老师,他可有婚配?”世子问西原君。 西原君乐呵呵道,“是否有婚配,我倒是不太清楚,可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世子是想为他寻一个良人?” 世子点头,“老师可还记得金怜儿,她曾说只嫁真勇士,又素有才名,我看与纪行勇士十分般配。” 西原君忙道,“她可是一个歌姬啊!” 世子摆手,“此事一了,将此女与勇士安排一番,我相信他会喜欢的。” 西原君叹口气,知道不能改变世子的决定。 北道竹林。 纪行被扒开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肉体。 壮汉嘬了个牙花子,满足地道,“还治不了你了?” 纪行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胸,被烙上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符文。他体魄极强。壮汉为了在他身上烙上这个印花了不少力气,最后竟然用火把铜印烤成赤红色再往纪行胸口烙上去。纪行被他这一下烫得瞬间醒转,差点就要动手。 壮汉走出山洞,回头对纪行道,“走吧,以后你就是北道竹林的人了。” 纪行穿好衣服,还好,那裹刀布还缠在身上。这才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他摸了摸后脑勺,再看掌心,竟然有血,“你是什么人?” 壮汉头也不回,“天字级杀手!” ...... 壮汉带他去了北道竹林的祠堂,那里人主已经在等了。 原来壮汉刚刚完成了最后一次任务,这次碰到纪行纯属偶然。见纪行能受他一击不死,也不管纪行有何来历,打算先收入组织,再好好炮制。 路上曲曲折折,要经过一个很长的山洞,最后才到了真正的北道竹林。然而让纪行始料未及的是,刚进祠堂,一把剑便直冲他而来。 纪行下意识之下,掏出匕首便格挡。 一个男人坐在祠堂之上,一挥手,那把剑便被他召回,“不错,没有逃,记住今天,往后你将死之时也不能逃。” 壮汉行礼,“人主。” 随后他向人主说了纪行接他一击不死的事。 人主点点头,驴唇不对马嘴地说,“备令牌。” 天、地、人字三营之下,又分日、月、星、辰四营。每营又分天干地支,从甲到癸亥共六十个级别,每一级都有上中下三个层次。 纪行是北道竹林八百年来唯一一个刚入组织,便排到人字级日字营甲上的天才。还被人主亲自召见,授予身份令牌。 他领到的这个令牌,相当于不出意外,他就是人字营未来的头领。北道竹林吸收一切古怪之人,他的人兵身份,在这里竟然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但是马上他也收到了第一个任务,只有完成了这个任务,北道竹林才会真正相信他。 第62章 好刀应在鞘里 北道竹林屹立八百年不倒是有原因的。这个杀手流派的宗旨,如今只有一个,那便是不做无意义之事。它有着极高的机动性与能动性,每次刺杀不论成功与否,都能造成巨大影响。 在那片竹海之外,有一口井。要是想找北道竹林出手,就往井中投下黄金或者灵石,并且给出目标。如果刺杀目标风险太高,而报酬值不起那颗人头,井中的酬金仍然会“消失”,但这些刺客却不一定会把事给办了。 当然,只要给出的报酬足够。地字级杀手便会出动,连王子公孙也敢刺杀。 若要请动天字级杀手,不光要天价报酬,还要一封血书贴在井口以示诚意。几乎每次井口血书,都会引起江湖的一阵激潮。 至于请动地主,天主,那是想也不要想。这二位,莫说请他们出手,哪怕是让他们表个态,也不是钱财能办到的。 人主给了纪行七日养伤,七日后就要他动身。纪行还对北道竹林两眼一抹黑,却马上就要走,他真不知是该笑该哭。 那打晕纪行的壮汉名为黄潭,此人十分看得起纪行那一身古怪气质,于是带着纪行逛遍了北道竹林,讲了许多有关北道竹林的密辛。当然,最后一句是,若纪行往外透露半句,必死无疑。 纪行这次行动,事关重大。他只知道要刺杀一个紫衣人,并且是兵分两路。他在明,另一个刺客在暗。 藏在暗中的那位乃是北道竹林少主,云。 黄潭很明确给纪行讲过,如果他去执行任务后有什么古怪举动,云会顺手杀了他。于是纪行在心里悄悄记下这个人。 第二日,纪行正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打拳,猛一回头,发现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纪行停下来,“你是谁?” 年轻人走进院子,却停在门槛,“那个人很器重你。” 纪行一头雾水,“什么人?” 年轻人虽然看着纪行,目中却好似并无纪行,“人主。” “你一个人兵,往后的路不好走。北道竹林每次出手,所获得的报酬,远远超过杀手的命。”年轻人淡淡道。 “你是不是想说,你是这里的大人物,我们这些阿猫阿狗都是弃子?”纪行笑笑。 年轻人低下头,“我也是弃子。” 纪行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云。”云说完就离去了。 纪行这才知道刚刚和他说话的人,乃是北道竹林百年不出的天才少年,天主的唯一传人,北道竹林的少主,统领一切地字级杀手。 在黄潭口中,此人也是整个北道竹林,除却天地人三位主事,唯一一个可以不听命人主的人。 纪行换了个思路。云不直接听命人主,那这次刺杀,莫非是天主给出的命令? 十年不出山的天主,派出北道竹林的少主,恐怕不光是“练练兵”这么简单。按照世子那日所言,意思是北道竹林一直与郜力正统不对付,那这次刺杀恐怕对准的就是王室了? 所有颜色中,王上着明黄色,公卿着紫色。要刺杀的是一个紫衣男子,那么答案呼之欲出,他要刺杀的对象,乃是郜力王上唯一胞弟,翰亲王。 翰亲王与那三大阵营有什么关系,纪行还不清楚,也明白这次行动主力不在他,所以压力并不大。 又过一天,纪行却再次收到人主召见。 祠堂内,人主坐在一个高台之上。 高台上一个九层阶梯,正对的上方屋顶有一个圆洞,阳光直射到阶梯上。这阶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九层塔最上那一把刀看见了吗?”人主闭着眼。 纪行点点头。 “那是上代天主的佩刀,”人主睁开眼,猛然抽出剑,祠堂内瞬间剑气森然,“我不会管你的出身,这毫无意义,哪怕你是郜力王室派来的谍子。你已经见过了云,他是成国公之子。” 纪行装模作样,表示对那什么成国公有三分了解。 “朴杉虎当年构陷成国公,王上下令满门抄斩,云才十岁。那场动乱当中,天主,地主,我都有出手。地主重伤垂死,天主捡来了云,我执掌北道竹林,”人主收了剑,“你坐过来。” 纪行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便走上那高台,学他席地而坐。 人主抓住纪行的肩,“我要一个人帮我做事。” 等他沉默许久,“我不是郜力人。” 纪行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莫非你是商人?” 话刚出口。 砰! 祠堂内掀起一阵飓风。纪行被一道霸道真元轰到祠堂当中那根巨大柱子上,又摔到地板,大堂内烟尘四起,那高台更是直接被轰碎一半。唯独九层塔安然无恙,那些兵器之间,仿佛相互呼应,岿然不动。 纪行爬起来,差点被震出内伤。 人主缓缓站起,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不知你和云比起来,谁更强一些。” 纪行暗骂这家伙是个识货的。他强在体魄和速度,那位少主肯定也不是吃素的,搞不好就有镌古神兵傍身,他的无暇体魄可没强到连镌古神兵都破不了皮。 如此说来,纪行和云的胜负,或许真的就在五五之间。 “那个家伙,我可比不了,人主,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事?”纪行勉强笑笑。 他很明白,今天他见到的是真正的强者。这类人都是刀口舔血走过来的,一生经历的曲折复杂,杀过的人或许比他见过的人还多。如果他不是有无暇体魄,哪怕双刀仍在,又有真元巅峰的修为,恐怕也撑不过此人一招。 “你会明白的,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不论谁向你发号施令,永远要以我的命令为主。”人主阴沉道。 “我从不接受命令,只做我想做的事。”纪行冷笑。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了他这样大的勇气,反正这句话说出来感觉就是爽快无比。 一阵清风吹进祠堂,卷起阵阵烟尘。 人主看着上代天主的佩刀,“你锋芒毕露,但这是你的弱点。你像把无鞘刀,锋利,但好刀应在鞘里。” 第63章 云 “你怎么来了?”纪行讶异道,把匕首揣回胸口,开了门。 云进了门,随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计划有变。” “怎么说?”纪行一点也不奇怪云是怎么找到他的。 “剑仙在亲王府。”云提起剑仙的时候,声音仿佛颤抖了三分。 纪行注意到他的神态,“你很怕他?” 云摇摇头,像是要把过去都忘掉,“他曾教过我剑术。” “我听人主说,你以前是大臣之子?”纪行有点好奇。 云缓了很久,“是,我家被满门抄斩,我父亲带着我跑了出来。” “那你怎么进了北道竹林,你父亲呢?”纪行继续问道。 云好像被勾起了仇恨,但始终把这份恨意压在内心,“死了。” 纪行只觉得这个人的经历复杂得像一团浆糊,“天主怎么发现你的?” 云双眼空洞,十年前的回忆被重新翻起。 那是一个夜晚,天降大雨,电闪雷鸣。 “都死了!母亲死了!你怎么不去死!”俊美少年冲一个中年男人咆哮。 男人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一把带鞘的剑,打在俊美少年头上。啪!少年额头破了,大雨冲刷着他额头上的血,却越流越多。 “杀了我!”少年抓住男人的衣襟,“我叫你杀了我!” 男人大吼,“你就是个灾星!从你母亲生你那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都注定了!” 少年和男人打作一团,大喊,大骂。暴雨也难以冲刷这激烈的争吵打骂。 少年一把夺过剑,抽出利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父亲,“都结束了,结束了。” 孩子绝望的眼神终于刺痛了男人。男人冲过去,大喊,“不要!” 少年将剑放在脖子上,终于闭上眼。 男人扑过去,一把将长剑拍落,然而暴雨泥泞湿滑,男人和孩子都摔倒在地。嗤! 等他们都爬起来,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那是云这一生,从未见过的,他父亲居然有这么温柔的眼神。 “云儿。”男人笑笑。 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中已经能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云儿,”男人咽了一口什么东西,“你和你母亲一样美丽。” 云突然觉得这雨冷得彻骨,开始发抖,大喊道,“你怎么了!” 男人跪坐在地,头深深地低下去了。他背后插着一把剑,竟然是刚刚为了救云时,慌乱之中摔倒在地,这把剑却正中他心脏。 云跪在地上,无声地痛哭。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骑着马,在暴雨中饮酒而来。 “跟我来。”男人只是瞥了小云儿一眼。 云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 后来云就成了北道竹林的少主。那浑身是伤的男人正是天主。 “你还没说计划有变是怎么回事。”纪行不知道他居然身上有着这样的故事,但却受不了这种悲伤痛苦的氛围,于是打岔道。 云勉强笑笑,“是,计划有变。剑仙在亲王府,天主可能会来。” 纪行一听天主就来劲了,这个人在他眼里绝对神秘,“那不用刺杀了?” 云摇摇头,“只是说可能。十年前那件事后,剑仙曾现世三次,天主每次都会去杀他。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来。” 纪行想了想,“岂不是一次也没杀成?” 云点点头,“剑仙不是浪得虚名,天人之境,不可想象。” 纪行挠挠脑袋,他最受不了的其实还是他们这种土豹子思想,“这么说来,天主也是那什么天人了?” 云却没有附和,“天主哪怕没有踏出那一步,也不是与剑仙没有一战之力。” 纪行颇为讶异,能在真元九境硬刚真灵大能的高手,洒家还只听过我一个人敢这么干,没想到郜力也出了这么个人才。 “天主这么厉害,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纪行问他。 云吞了一口茶水,“历代天主,必然是三位主事当中最强之人。当年地主已经踏入天人之境,最后却是天主成了北道竹林之主,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那我们在这里干什么?等天主他老人家来打架?”纪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云毫不犹豫,“按兵不动。” 纪行又举起茶杯,仔细看了看这茶水,“喝茶没味,我请你喝酒。” 说完他就要出门去叫点酒菜来。 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请过酒。 纪行已经走到门口,却又折返回来,“你有没有钱,我这里盘缠不够了。” 云简直懒得看他,扔下了一锭金子。 纪行嘿嘿一笑,拿了金子就走。不一会儿,他胸前背后各一个大包袱,两只手还提着四坛子酒,从狭窄的门口挤了进来。 云打死也想不到他买了这么多吃的,“你这是在备年货吗?” “反正闲着没事,吃吃喝喝又不犯法。”纪行嘿嘿一笑。 云被纪行这种行事无矩的洒脱小小震撼了一把心灵,“你叫什么名字?” 纪行没想到他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叫纪行,法纪的纪,行走的行。” 云帮着纪行把包袱摊到桌子上,解开了后,几乎全是热腾腾的肉菜,有糜子肉,牛肉,熏猪肉,鹿肉,全都冒着热气。一时房间里全是肉香味。唯一的素菜,竟然只有三个生萝卜。 纪行给他推了一坛子酒,“这个酒甜,米酿的,喝得少没感觉,多喝一点就容易醉。” 云掀开酒封,对着坛子干了一口。 纪行抱着酒坛子,碰了碰云的坛子,哈哈笑道,“喝酒不是这么喝的,向来得是两个人喝才有意思。” 云低头,他没有朋友,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杀人,“你说要怎么喝?” 纪行一只脚踩到凳子上,抓起酒坛,“看着!” 他抓起一整坛子酒,仰脖来灌,却没料到酒洒得全身都是,不像喝酒倒像洗澡。 云不禁笑了起来,马上又收敛了笑容。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真正的笑,或许不是那么习惯。 王府内,恍惚间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第64章 有刺客 云若有所感,“准备动手了。” 纪行除非练功,几乎丧失感应灵气的能力,所以并不知晓云是何意,“什么意思?这还没吃完呢。” 云解开长袍,露出白衣,往脸上绷一张白色面巾,“剑仙走了。” 纪行一看这架势,也没法说不去,当着他面换了衣服。等他准备好,云却奇怪地问,“你只有一把匕首?” 纪行掏出匕首晃了晃,“够用就行。” 云点点头,“你从客栈破窗而出,直奔亲王府,动静越大越好,我藏在暗中出手。” 纪行一听,“你这是叫我往人家刀口上撞啊!” 云笑笑,“你直面一般府兵,我突击高阶武士,谁不是往刀口上撞?” 纪行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一个九品武夫,哪怕一般散人境高手都不一定瞧得上眼,按理来说他压力更小。 “那行,咱们可说好,我帮你搅浑水,你去干那档子事,到时候事没办好你别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纪行说实话还不放心。 云点点头,用眼神示意窗户的方向。 纪行深吸一口气,戴上铁面具,也不知道王府内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这么闷头闷脑地上了。现在又是大白天,他穿一身黑衣扎眼得紧,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刺客来了! 哐! 木窗被他一撞而碎。 纪行瞄准王府,快若奔马,街道行人皆惊呼刺客。等纪行冲到王府大门口,门前护卫已抽刀应敌。纪行是理也不理,直直撞上大门。 砰! 大门应声而开。 “有刺客!” 纪行看向惊呼那人,浑身的惊惧都被这人给叫醒了。他不知是暴怒还是害怕,刹那间随手抓起地上一颗石子,用力一掷! 嗖! 那人两颗门牙被敲碎,满嘴的血。 纪行沿着府内大道,一路前冲,很快涌来数十府兵,大呼“抓刺客”! 他知道不能停,现在哪怕是慢一点,被那些散人高手赶来,他多半要被缠死在这。于是他仿佛化身大鸟,越过府兵,踩着人头进了府中大堂。 大堂内门客皆坐于其位,看来此时是在设宴款待那什么剑仙的。上位坐着一个紫衣男子,身旁跪坐一个按剑武士。 王府不止一个门,正门一般用来迎接贵客,这些门客应该都是从其他门进来的。 “有刺客!”席间响起杀猪似的尖叫。要知道亲王府中的门客,可不光是武士,还有一些人屁本事没有,专来打秋风,充当狗头军师。大堂内外一时骚乱无比,十多个不知道级别的高手抽剑的抽剑,拔刀的拔刀,重重威压逼得纪行想要远逃。 然而现在跑肯定是个死。他的一线生机全在云出手的那一瞬间。如果他没有给云创造足够的条件,恐怕这位少主宁愿不出面。 纪行好比携风带雷,冲向离他最近的那张桌子,抓起一双筷子使劲投向那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早在纪行刚刚进来时,就已经藏到桌子下。 筷子快得在空中拉出两道白线,那按剑武士刷得抽刀,离开了翰亲王。 纪行从胸口摸出匕首,根本来不及判断身边到底有多少人朝他杀来,也没法看清这些武士都在什么境界,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波攻势。 离他最近的那个武士,离他只有三步! 这些平日里吃饱了没事干的汉子,此时见一个九品武夫冲进了翰王府,谁不想要急着出手以表忠心? 况且在座之列,最少也有九品武夫的实力,朝纪行杀来的那十几个人,几乎都有散人以上的实力! 高手常有,然而神兵不易得。纪行眼前三步那个汉子手里的兵刃,只是凡铁而已。 砰! 这位九品武夫倒飞而回! 又一个男子几乎是踩着空中倒飞而回的九品武夫冲来,此人剑上真气缭绕,已入化境! 顷刻间那化境高手,已经到了纪行眼前。长剑袭来,已经贴到了纪行的脖子,恍惚间他下一刻就要脑袋搬家!冰冷剑锋闪烁寒光,分明是一件神兵。 纪行脖子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就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走神了! 隐约间,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你没有刀鞘,这是优势。为何有刀短一分,枪长一寸之说?因为短刀出刀快,枪则是一寸长一寸强。所以你应敌之时,不要比对手先出刀。你没有鞘,所以可以说你一直都在出刀!” “要会看,要会听。不要用眼睛看,用心看,也不要用耳朵听,用皮肤去听。周围的震动会告知你哪里有人,轻微的气流,灵气的变化都在向你预示危险。” “用身上的每一寸去感受下一刻的变化,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对手会君子到等着你去和他决斗。他必定要蓄势,虽然看似岿然不动,实则早已蓄势待发。” 纪行猛然睁眼,血丝爬满眼珠! 在这一瞬间,他做出了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动作! 纪行竟然迎着那人的长剑,手中匕首快得不可思议,已经悄悄格挡住那人长剑。 出剑的高手此时发现哪怕剑已经在这刺客脖子上,无论怎样使劲往他脖子上压,却没办法伤他分毫,震惊之下,竟然没看清纪行悄悄挡住他长剑的那把匕首。 纪行贴身而过,顺手割喉! 前方又来三人! 这大堂不过一百步之距,纪行已经走过十步,离那翰亲王只剩下九十步! 向纪行冲杀而来那三人中,最前方那人当头一刀斩下,隐约间竟然已经有了一丝真元的气息! 纪行此时速度之快,不出意料的话,待那人一刀斩下,他刚好冲到那人刀下!所以纪行闷哼一声,将匕首硬生生扎进地板,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那人一刀斩空。连地板也被他斩破起码有三步的范围。 这时,一直在翰亲王身边的那个武士,已经将筷子挑落,喉咙里发出沉闷压抑的声音,却将整个大堂震得灰尘四起:“够了!” 原本要冲向纪行的十几个人此时都硬生生让开到一旁,勉强抵御这人声势之威! 纪行刚抬头,只看见一道白色匹练! 砰! 纪行只觉得被一只大锤砸中!死狗一样倒飞出了大堂,竟然比来时还要快! 等他再看胸口,左胸已经插着一把利剑。 纪行心中惊叹:镌古神兵! 就在此时,大堂内轰然大乱! “亲王遇刺了!” 纪行胸口那把剑飞回大堂。只听见轰隆一声,一个白色身影冲出大堂,抓起地上的纪行,几纵几跃之间,已经出了亲王府。 第65章 疗伤 “我有一匹马,我给你指路去找。”纪行虽然虚弱,仍然忘不了那匹马。 “我知道,我已经把它放了。”救纪行的白衣人,正是云。 “咳咳!”纪行咳出一口血。他虽然不拿真元境当回事,但不得不承认,此时自己的情况的确岌岌可危。若是云来得慢了半点,他哪怕瞬间连破十境,也得交代在亲王府。 云抱着纪行,飞檐走壁,速度奇快。他料定亲王府内众门客怕调虎离山,不敢追来。 于是整个亲王府就这样在大白天,看着一个白衣刺客卷走那黑衣刺客便逃之夭夭。 夜里。 云点燃篝火,把纪行的上衣拔下,取出十来根金针。 “咳咳!”纪行本来脸色惨白,火光下居然也有了一丝血色。 “别咳。伤你那高手起码真元七境,剑气已伤入你肺腑。再这么咳下去,剑气攻心,你哪怕是个铁打的,伤及心脉也必死无疑。”云拈了金针,下手如飞,扎入纪行几处穴位。 纪行忍住肺中那股奇痒,尽量不咳,“怎么这么多规矩,我以前从来都是想咳就咳。” 云给了纪行一颗药丸,“吃了,能暂时延缓伤势。” 纪行不虞有他服了药,若想害他,就不会救他了,“你还懂医?” 云劈了一节竹筒,掺入水,再放入他身上带着的的几味药,在火里煮了起来,“你来北道竹林时日尚浅,等你入了化境,会有人教你这些。” “嘿嘿,咱们这也算是共患难了。”纪行东拉西扯,说着无谓的废话。 云并没有回复纪行,只是用手背抹了抹鼻子。 纪行转过头,看到他在流鼻血。他知道这位少主要脸,所以没有问他是不是受伤了,继续东拉西扯,“可惜了那一大桌好酒好菜,你说剑仙为何突然离开?” 云还在悄悄抹鼻血,“剑仙行事无矩,我也猜不到。” “这次回了北道竹林,我们会不会有什么赏赐,比如说银子什么的。”纪行想起钱就来劲。 云点点头,“会有,而且不少,恐怕足够你去打造一把神兵。” 纪行好奇道,“你的兵器我能看看吗?” 云从后腰抽出两把短剑递给纪行。这剑柔韧,剑柄有点秀气。剑刃上寒光闪烁,整体流畅无比,即可用来近战,也可飞剑伤人。在纪行见过的兵刃里,云的双剑差不多能和青釭剑比一比了。 “果然是镌古神兵,”纪行眼神漂浮,递回双剑,“我有一把刀,可惜被人抢了。” 云收了剑,“去抢回来啊。” 纪行摇摇头,“我太弱了,抢不回来。” 云用一根树枝搅了搅竹筒里正在熬的汤药,“你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 纪行自嘲笑笑说,“我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招数,名为犁地刀法,遇山开山,遇海破海,天下无敌,神鬼辟易。我还有一狼一牛,情同手足,生死相托。可惜如今丢了双刀,差点连人都死在半途。” 云用两根木棍夹起竹筒,“别做梦了,喝药吧。” 纪行知道他不会信,捧起竹筒,一口一口地喝干了汤药。云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纪行见他神色奇怪,“你也想喝?” 云夹走竹筒,用木棍小心拈竹筒里的药渣吃,“这些东西都不普通,黄金不一定买得到。” 纪行知道这些药材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灵药了,“你现在大概有多厉害?” 云吃着药渣,忍着苦味勉强笑笑,“问这个干嘛?” 纪行又拿出他胡说八道的本事,“我也想当当天主,以后打算和你竞争一下。” 云看着纪行,一点也不觉得纪行能威胁到他,何况他也不在乎,“你要做天主就去和现任天主说。如果天主被你杀了,你就是天主了。反过来,你要是没那个本事,天主也会杀了你。” 纪行大胆放开想象,“假如我是宫里派来渗透入北道竹林的谍子,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代天主,你说北道竹林是不是就完了?” 云摇摇头,丝毫不忌讳纪行的话有多么危险,因为他承担得起这份危险,“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纪行笑笑,“我只是说如果。” 云拈着药渣,“相传某城外山巅有一条恶龙,每年都要城内居民缴纳金子和一个处女。如此已有数百年,居民决定派出勇士上山屠龙,又过数百年,没有一个勇士能活着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行当然听过这个故事,“因为勇士进了龙穴,杀死巨龙后,看到满地黄金还有美女,他也生出了獠牙长出翅膀,成了恶龙。” 云叹了口气,“只要进了北道竹林便回不去了。哪怕你真是谍子,就算现在回了原来的势力,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生出了獠牙成了恶龙。北道竹林臭名昭著,无非便是这样被人以讹传讹。” 就在此时,狂风掀起,飞沙走石,烟尘四起。一个男人,腰间挎剑,骑一匹马,手里提着一只酒壶,“强者也往往如此,无非以讹传讹,你不要被这一道幻象迷住了眼睛。” 云脸色剧变,单膝跪地,“天主!” 纪行仍然坐在地上,身上还插着金针,只是看了一眼这个气势强得离谱的男人,就差点被牵动伤势。难怪他真元境就能硬刚真灵境! 天主骑着马,经过云和纪行时,只是对着纪行抬了抬眼皮,“有意思。” “云,你身边这个人,你要用一生来超过,”天主喝了一口酒,“不要忘掉过去,那是你力量的源头,保持心中的愤怒。” 云被这个男人刻意引导之下,眼珠子已经爬满了血丝,抬着头看向天主。 “这就对了,”天主笑笑,笑容也如同恶鬼,“就是这个眼神。” 天主说完这句话,纪行再也承受不住天主的威压,噗喷出一口血,金针激射。 等天主走远了,云看着吐血的纪行,这才回过神,强自压下胸中的压抑,“你转过去,我给你疗伤。” 纪行点点头,转过了身。看来剑仙的离去,果然与天主有关。 云将双掌贴到纪行后背,渡过真气。在他渡过真气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了天主为何说纪行是他要用一生来超越的人。云心想,原来纪行诸窍皆通,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 第66章 破境 如果纪行知道了云把他误会成了什么天选之人,一定会笑掉大牙。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人。 纪行喷出口淤血,后背心冒起毛毛汗,脊柱一阵酥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的裹刀布只是缠在腰腹间,护住了心脏等重要器官,胸口背心却防不住半点。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咳咳!大意了,大意了。”纪行浑身发抖,感觉有点冷,胸前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别咳,你失血过多,再咳血就流光了,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云找回金针,再次封住他那几处穴位。 “你身上宝贝怎么这么多,这几根针也是镌古神兵吧?”纪行勉强笑笑。 “少说点话,剑气还没排尽,血止不住。”云继续向纪行体内输送真气。 纪行感受着云给他输送的真气。这真气亦阴亦阳,亦刚亦柔,韧性极强,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体内的暴虐剑气。半个时辰后,不知是云的真气还是那一竹筒药起了作用,纪行体内的剑气终于被排尽。 云收了金针,“你比我想象的要强。” 纪行愕然,“哪里强了?” 云摇摇头,“没什么。” 俩人打坐恢复了一夜。第二天自然是要回北道竹林。亲王遇刺的事瞒不住,不用他俩说,谁都知道是北道竹林出手了。 在郜力,只有一个人是身着白色劲装行刺,那就是北道竹林的少主。 三日后,纪行随云回了北道竹林。 人主再次把纪行召了去。 祠堂内已经翻新如故,一点看不出前几日的破败模样。 纪行行了个礼,“人主。” 人主扶剑,闭着眼,“井里有十两黄金,你去收了。” 纪行疑惑道,“是竹海外那个井?” 人主答非所问,“你需要一把兵器。” 纪行心里明白,这是又给他派活了。赏金只有十两黄金,看来应付起来不难。 “给我兵器,这算是赏赐吗?”纪行看着九层塔。 人主睁开眼,手一招,九层塔上一把刀被他吸到手上。就凭这一手,纪行就有点羡慕,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怎么能隔空御物,直觉中这是真灵大能才有的本事。 人主把这把刀扔给纪行,“上代人主佩刀,镌古神兵里能排上前三之列。” 纪行拎了拎,摇摇头,把刀抽出来,扔回给人主,“刀鞘就够了。” 人主不禁高看纪行一眼,“你只用刀鞘?” “再给个刀架子吧,挂腰上。”纪行比划着手里的刀鞘。 人主始终盘坐在地,听到纪行这句话,食指轻轻敲了敲木地板。自然有下属明白他的意思,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一副刀架子。 纪行接过来,扣在腰间,把刀鞘固定到刀架子上。 “听说你接了真元七境一剑而不死,如今弃刀用鞘,你是在想什么?”人主直勾勾盯着纪行。 纪行笑笑,“我有一口刀被人抢了,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之前,我不想再去熟悉其他兵刃。” 人主偏了偏脑袋,“那个人很强?” “土鸡瓦狗,不值一提。”纪行想起了狗子。 “那你岂不是连一滩烂泥也不如?”人主闷声闷气。 纪行笑着,“的确是。” 人主扯了扯嘴角,“你眼里有一种东西,我从天主那里看到过。” 纪行扶着刀鞘,“什么东西。” “强者的眼神,真灵以下皆刍狗。你走吧,”人主自顾自点点头,笑笑,“有点东西。” 然而纪行心里想的是,山巅之下,遍地狗屎! 什么天主,什么剑仙,什么振国大将军,给我半年回到真元九境,让你们明白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纪行回了住处,房间内多了个盒子。打开看,是三十两黄金。按理来说,这对于九品武夫已经不少,但现在他需要的是灵石。那种被俗世称之为化境的壁垒,已经越来越薄。 胸口的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要没有那剑气作祟,他的恢复能力几乎足以在短时间内自愈一切伤口。 纪行深吸一口气,今日他要破境。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空明拳心诀在他心中默默颂念,古朴自然的拳法招式被他一拳一拳递出,浑身内力不断冲击体表那一层气窍,那道壁垒也越来越薄。 祠堂内。 一个男人,提一壶酒,把剑随手一扔,哐当一声。 “你又输了?”人主抬头。 “赢了。”男人踉踉跄跄,还在往嘴里灌酒。 “准备破境了?”人主问他。 男人却看都懒得看他,“听说你看中一个小子,我见过了。” 人主笑笑,“你没杀他?真是奇怪。” “他让我想起一个人。”男人坐到地板上。 人主手指轻轻敲击地板,“他让你想起你自己。” 纪行浑身白雾蒸腾,皮肤越来越烫,四周的灵气已经悄悄往他这边聚集,那道壁垒只差一线就要破开,然而却总是差了一丝。任他内力如何浑厚,就是捅不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 这不怪他,按理来说他的内力已经超出这世间任何九品武夫,奈何他体魄太强,死死守着最外面这一层。 男人垂着脑袋,吐出一口浊气。仿佛睡着了。 “十年了,地主还是没有醒吗?”人主如同自言自语。 九层塔上,上代天主佩刀光华大作,从天而降一道宏大灵气自祠堂顶部那圆洞灌注而下。一瞬间,整个祠堂,除了人主和那个男人,所有人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无形力量撞出祠堂,个个身受重伤。 北道竹林后山所有天字级杀手不论在做什么,全部望向祠堂方向。从天而降一道巨大光柱轰向祠堂,无数灵气在这一刻如同水流一般涌向祠堂内那个无底洞。 嗡! 整个北道竹林的天字级杀手,全部脑子一空,瞬间失去听力,耳鸣不已。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几乎灭绝人性的冰凉杀意刮过每个人的脑海。所有人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一只眼睛对他们睁开了。 祠堂轰然而碎! 一道强大真灵瞬间袭遍方圆十里,所有天字级杀手只觉头皮发麻! 纪行在这道真灵刮过他的时候,体表那层顽固的防守终于被打破。无数灵气被那个男人吸引,导致此时北道竹林的灵气浓度极高。超高浓度的灵气几乎是灌入纪行体内。 散人一境!散人二境!散人三境! 纪行抬头笑了.......因为他连破七境。 祠堂内,那个男人像是醒了过来,佩剑从地板上跳起来浮于空中。他仰头看天,冲宵而起。 天主破境了。 第67章 青钰 郜力将真灵境称之为天人之境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和大商不同。大商横跨九州,地大物博,真灵境虽然不能说是多如牛毛,可基本上在哪都有。在大商,不论武者还是修心炼气者,他们最终极的追求是一种彻底的超脱。 通俗的说就是不必看人脸色行事。然而大商九州高手辈出,军中健卒个个能以一当十,还有钦天监不断监视高阶武者。虽然大商给了他们那片江湖足够的自由,可这份自由最终是朝廷给的,随时有收回的可能。 因此大商武者说到底还是不能随心行事,毕竟你再厉害,西北的宋千会连图腾都收拾得了,还治不了一帮子江湖武夫? 所以这就导致了大商将传说中的化神境称作天人之境。大商习武之人坚信,只有步入山巅武夫之列,才有资格脱让朝廷来看看他们的脸色。而跳出真灵,一脚踩进化神,那便无所不能,甚至能一窥天地,长生不死! 而郜力朝廷与江湖的力量几乎可以对半分,刺客暗杀与朝廷绞杀随时上演。这里的每一个习武之人都渴求更强大的力量,以求保全自己,或者保护好身边的人。 当踏足江湖,要么最后被朝廷招安,将一身武艺卖与帝王家。要么加入一个江湖流派,或杀手组织,干一些来钱快风险高的活,刀口舔血。 所以在郜力,每一个能踏入真灵境的高手,几乎都是一路杀过来的。他们习武的最初目的几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 只有当武功达到人主那个层次,才可以谈一谈追求什么的。 但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郜力武士虽然眼界不敌大商习武之人,却更显锋芒毕露。基本上郜力每出一个真灵大能,放到大商同时代的江湖武夫,都是佼佼者。 郜力仅存的这几位真灵大能,不论武功还是心性都是极高。当然,他们也有更多的思考。 整个北道竹林,都惊心于天主那霸道异常的神识时,只有纪行一个人乐开了花。如果他愿意,甚至能在这短短一刻钟内将修为推到散人九境。但他没有这么做。 天主那道冰冷霸道的神识刮过他身周时,虽然只是破了他气窍的封闭状态,但不代表没有能力透入他体内一窥究竟。要知道他是从真灵九境跌下来的,一旦被人窥探到他体内的情况,他几乎瞬间没有秘密可言。 他又没有把握一路破境进真元。天主化作一道长虹上天的那一瞬间,纪行就停止强行纳入灵气到体内了。万一在天上的天主突然发现了他这么个宝贝,起了好奇心把他扒个精光好好研究一番,发现纪行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大猪蹄子,两剑就能把他剁成一堆狗屎。 然而这才多久,他就冲到散人七境了,就算是真正的天选之人也不敢吹这个牛皮。好在他又是无暇体魄,又是佛门金身,此时有了真气傍身,只要将浑身气窍紧紧锁住,除非他动用真气迎敌,否则别人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跟脚。 但是如果将来面对天主,还是得万分小心才行。这个猛人在破境那一刻,已经给纪行留下了深刻印象,万万不可小觑。 如果让纪行知道,天主只是破个境就差点让整个北道竹林的天字级杀手集体重伤,他可能还会把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往前靠一点。 天主的神秘与强大,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得到了证明。剑仙哪怕已入真灵,天主也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如今甚至还能小胜一场。现在他变得更强大了,难道是要做什么吗? 北道竹林某处,一池湖水剔透空灵。 湖心一块二丈见方的莹白晶石上,躺着一个女子。 天主盘坐湖心水面上。 “我受伤太多,说是本该活五百年,前三百年杀人,被人杀,反反复复。十年不出手,我才知道我快死了,所以破了境。”天主平静地说。如同讲着别人的事。 “难怪前代天主三百来岁就已垂垂老矣,我们漂泊一生,杀来杀去,自然不可能长寿。”天主的声音诡秘悠长。 “青钰,你什么时候会醒。”天主怔怔出神。 躺在湖心莹白晶石上的正是十年未醒的地主,青钰。天主当然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怎样渡过的,也很明白自己受过多重的伤。受伤过多,折寿不可避免。他一直压着修为不破境,在寿元将尽的边缘打了个擦边球,破境入真灵,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地主。 地主当年是真正的真灵强者,与纪行曾经遇到过的真灵一境相比,前者战斗力足以秒杀后者,能与天主平分秋色。就是这样一位高手,十年前重伤垂死,跌入真元境,到如今也没醒过来。 当时天主被打落山崖,还是人主冒死救出的地主。天主收了个徒弟后,归隐十年不破境。因为他很明白,他在真元境大约能活多少年,那么地主大概也能活多少年。 现在他的时间快到了,那青钰还能活多久呢? 哪怕青钰身下躺着的是传说中的真灵仙台! 如果青钰一死,天主再无挂念,届时此人心中恐怕只剩愤怒,他又会做什么? 不是每一个绝世强者都能豁达到看开一切,他又不是泥捏的。这片江湖如今只记得他的名号,忘了他的强大。 纪行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或许很快就会知道。既然天主都已经亲自下命令要做某些事了,比如刺杀翰亲王,那么,离他真正出手还会远吗? 纪行现在要做的事已经不再是恢复修为,而是做一点小动作,想个办法怎么把北道竹林的矛尖对准太子势力。 因为北道竹林已经有了一个摆在明面上的真灵大能。虽然纪行未曾亲眼见到天主破境,但毕竟曾经见过比这更大的场面。这样大的声势,除了那神秘的北道竹林之主,换成任何一个天字级杀手,纪行都不相信能搞得出来。 但竹海外那口井里还放着十两黄金,这是他的活。所以纪行要准备动身了。 三日后,纪行站在井口。 “呸!堂堂化境高手,地字级杀手,就拿十两黄金,太寒酸了,”纪行骂骂咧咧,哪怕他还没升地字级。纪行把包裹里的黄金倒出来,包裹里随着轻飘飘落下一张纸条。 第68章 四仪 竹海外这口井里,设有一个简单阵法。若是投有灵石,便会触动这个阵法,自然会有地字级的高手过来查看。若是触发阵法,井口又无血书,要办的事用不着天字级杀手出面,北道竹林自然会派出地字级杀手。 若是投下之物连阵法都没触动,这就属于“散活”,随便哪个人字级杀手都能去。因为那酬金,无非银子之类。纪行猜测这个包裹连被人动过都没,自然也没人知道其中内容。 他捡起地上这纸条,却眉头一皱。 好重的杀气! 几行字皆以人血写就:四仪门杀我父兄!断我未婚夫手脚!此仇不共戴天!望北道竹林出手,尽诛四仪门! “好大的口气!才十两金就要尽诛这什么门?”纪行忍不住发笑。 转念一想,写下血书之人,必然是一个女子。毕竟这天下还没听说哪个男人有未婚夫的。纪行瞎猜一通,那女子定然被这四仪门害得家破人亡,此时囊中窘迫,请不起地字级杀手,东凑西凑弄齐十两金。 女子深知十两金不足以报此大仇,又咽不下这口气,无奈之下只能来江湖中臭名昭著的北道竹林碰碰运气,没准手段狠辣的北道竹林便来个一举灭门。 毕竟这种灭门的事,北道竹林干得多了。 实际上纪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他连这四仪门是个什么门派都不知道,看人主的意思,他现在是不想接这活也得接。 但他并不在乎那四仪门有几口人,门中高手有多少。如今他散人七境,遇上天字杀手也敢一战。郜力就这么大,稍微有点实力的势力,他必然已经听说过。想那西原君好歹是个太傅级别的大官,却连散人境的手下都派不出几个,这四仪门也强不到哪去。 况且他现在也不想在北道竹林呆的太久。天主实力神秘莫测,纪行很怕被他盯上。而且十两金也不少了,够他酒肉管饱挥霍个一整月。基于这种小农意识,纪行毫不犹豫地接了这个“灭门惨案”。 “未曾谋面的小娘子,择日不如撞日,洒家这就来帮你报仇!”纪行嘿嘿一笑,猥琐无比。他哪里是要帮人报仇,不过是想逃离天主神识所辖而已。 郜力的三伏天不比大商凉快。纪行已经不惧寒暑,四下打听,旁敲侧击,大致找到了这四仪门在哪。 三天后,夜里。 一条小巷内,数十条汉子分两列整齐立在巷子两边,小巷两边摆着几个架子,架子上放置着刀枪棍棒。巷子中央左手边有一个大门脸,门上挂一张匾,匾上三字:四仪门。 一个矮胖中年男人立在巷子里,手里一根马鞭,暴跳如雷,啪,抽了出去。 女子被缚在行刑用的十字柱上,浑身伤痕,却十分硬气地凄厉大笑,“你们活不长了!我叫了北道竹林的人!你们活不长了!还什么祝三爷?我看你就是一头只知道吃粪的猪!” 祝三爷目眦欲裂,“你爹欠债还有理了?他娘的!呸!老子明天去把你男人他爹妈也全杀了!” 女子一听,身子一软,溅着血的脸变得惨白,仍然硬气,“你找不到他们了!嘿嘿嘿!没种的公猪,有本事去找啊!要不是今天老娘来找我男人,你能找着我?” 祝三爷一听她说他没种,被戳到痛处,抬手使劲一鞭子,女子脖子上啪得被拉开一条渗血口子。 “把她衣服扒了!老子要让她看看老子的种!”祝三爷一甩鞭子,狠厉地道,“你男人,今天也死了,今晚老子来做你男人!” 数十条汉子哈哈大笑,都来动手。这娘们虽然一身血秽,可到底有几分姿色,胸大屁股也翘,等剥光了拿盆水一冲,岂不是妙得很? 女子见此,不由自主地发抖。脑子里只剩下她未婚夫已死的消息,眼泪滚烫往下落。她看着这些男人,终于垮了下来,悄悄咬住舌头,深吸一口气就要咬舌自尽。 在她眼泪婆娑中,巷子尽头一个模糊黑影,越来越近。她虚弱地瞪大双眼,想要看清巷子尽头是谁。 正当这些男人把手伸到她身上时,咻,一颗石子飞来。 “啊!”一个男人惨嚎一声。 祝三爷好赖是混盘口的,手底下有真功夫,那颗石子怎么飞来的他看得一清二楚。可这条街都是他们四仪门的,脚下的这条巷子更是四仪门总盘口,一般人谁敢进来? “前边的是哪里的朋友!”祝三爷惊喝一声,终于发现了巷子尽头那个越来越近的黑影。 这声惊喝也叫醒了一帮门众,都转身来看。 可那黑影却一言不发。咻!咻!两颗石子割破空气,又打残两人。 祝三爷是个火爆脾气,见此哪里愿意善了?此人呔地大喊一声,“砍他!” 四仪门帮众被这黑色人影坏了好事,个个憋着一股火气,操起架子上的兵器就冲了过去。 黑衣人一甩手,咻!咻!咻!咻!咻! 五个人倒飞而回! 祝三爷怒喝一声,操起一把一丈长的大刀,跳上半空当头斩下! 黑衣人好像躲不过,这把七十斤重的大刀砰得一声斩在他肩上,连他脚下石板都起了裂纹。 帮众见三爷这一刀建功,皆跟上马屁大喝,“好!” 祝三爷落回地面,大刀上传来的反冲力差点让他捏不住刀,抬头看向那黑衣人,却看到一双摄人心魄凶兽一般的眼睛,终于想起这婆娘去过那片竹海。本是三伏天,祝三爷背心却起了一层毛毛冷汗,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一颗心沉到谷底。 “北道竹林来人了!!!”这矮胖汉子如同杀猪一般,恐惧无比地大叫一声。随后他拖刀便逃,却不知腿早就软了,一时竟然没跑动! 一阵骚乱伴着惨嚎,数十个人影飞上了天,死的死残的残。 祝三爷躺在地上,咽了一口吐沫,赶紧跪倒,“好汉!我祝三好赖是条汉子,我有钱......” 没等他说完。 砰!四仪门的大门被一个矮胖身形砸穿,那书写着“四仪门”三个大字的牌匾落到地上,一个黑衣人路过时踩到这张匾上,咔地一声,这张匾便碎成了几份。 大门内火光冲天,一片烟尘中,纪行缓缓现身。 第69章 火烧长街 见微者知著。纪行前几年熟读《论语》,这些年磨砺下来,早已修炼成了聪明人。 四仪门这两位管事的,既然都是那朴杉虎旧部,那岂不是说明朴杉虎已经把手伸到了江湖?郜力武士说多也不多,这么一条小巷子里就能聚集数百之众,那其他地方呢? 往后数个一年半载,他朴杉虎手底下的盘口又该发展到何等规模?届时他在庙堂江湖皆成了“龙头老大”,只要随便找个机会,来上一句天上星象有变,民不聊生,再登高而呼,恐怕整个郜力说是云集响应也不为过! 纪行正愁不知如何将北道竹林的力量引向朴杉虎的对立面,这两位正巧给了他一个机会。 崔二爷见纪行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以为振国大将军的名头吓住了他,顿时来了底气。此人正准备发作,要大大奚落一番纪行,却又想起他“天字杀手”的身份,不由得软乎下来,“高人,今日你放过我兄弟二人,待我等向将军禀报,来日必定到竹海送上大礼!” 纪行听他又提朴杉虎,想起伤刀和狗子还在那狗屁将军手上,顿时来了火气,无声冷笑,卸下腰间刀鞘,捏在手中。 杀意! 崔二爷被纪行这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惊得跪立而起,哪里想得到连振国大将军的名号也镇不住这人。此人血性被激发出来,操起一杆长枪,浑身真气透体而出,枪尖寒芒闪过,居高临下杀了过去。 金老大眼皮一跳,怪叫一声,“呀!” 他拔出一把朴刀,真气缭绕于刀刃之上,一脚蹬破楼板,却是后发先至,刀光快得在空中拉出一道匹练,落向纪行的脑袋。 纪行是个识货的,一瞬间便看出这朴刀长枪皆是神兵,不敢大意。然而他手里好歹是上代人主佩刀刀鞘,既然能配得上郜力排上前三的镌古神兵,总该不至于材质还不如普通神兵。 只见他拔地而起,拿刀鞘当棍子使,快若风雷,一刀鞘斩了出去,硬接金老大这一刀。 当! 金老大只觉一股如山般的大力从朴刀上传来,顿时虎口发麻,差点就捏不住刀,被纪行斩得倒飞而回。 纪行丝毫没有因为金老大被他逼退而沾沾自喜,在空中生生一个鹞子翻身。那阴险至极的一点寒芒便从纪行腰后擦过。崔二爷此时与纪行都在半空,两人眼对眼,距离不足三尺。纪行不等他再有动作,腾出一只手抓住长枪,发力将刀鞘顶向他喉头。 崔二爷哪里能料到此人实力恐怖至此,见自己处心积虑的一击被躲过,那勾魂夺魄的刀鞘已经袭来,便要抽回长枪。然而他一使劲,却发现如何也抽不回来,反而大力之下,将自己与纪行的距离拉得更近。 眼见纪行就要将刀鞘戳进他喉头。 “哇呀!”金老大又是怪叫一声,一道白虹脱了他的手,轰然冲向纪行。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金老大不惜舍了佩刀,也要飞来一刀救下崔二。 纪行在这一瞬间再一次表现出来后天武学的超高水准,当年与某个刑姓武道大师的习武经历可不是说能忘就能忘的。他虽然直面崔二,余光却已瞥到那道白虹。将刀鞘抛上天空,纪行双手抓住长枪,使劲将长枪抡了个圆。 崔二不由自主跟着转了个圈,却不知此时已被纪行移到那道白虹正前方。 嗤! 崔二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腹部,紧接着便随纪行一起落了地。崔二回头看向金老大,再低头看向腹部沾满血的刀尖,喉咙里咕噜咕噜,跪了下来。 纪行一脚把他踢飞,天上刀鞘已经落下来,他一伸手,稳稳接住。 金老大跳起来接住崔二,嘴角一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二呛了起来,一口血被呛出来。当他看见自己在吐血,知道自己恐怕是要折在这了,又不想死,便把嘴边的血用手往嘴里擀,使劲咽下去。 金老大和崔二几十年的交情,哪里想到自家弟兄会被自己杀了。 “啊!”金老大状若疯狂,捡起崔二的长枪就冲向纪行。 纪行却比他先冲过去,绕过枪尖到金老大身后,回手往后就是一刀鞘。 金老大目眦欲裂,不可思议地如同崔二方才那般看向心口。纪行力大如此!竟然将一把刀鞘从他后腰戳破,一路戳穿他心脏再破开衣物透体而出! 纪行头也不回,抽出刀鞘。 嘶! 浑厚真气从金老大心口泄出来。金老大只觉浑身力气都顺着腿沉到地下,再也支撑不住,跪到地上。 纪行看了看这个院子,几脚踢翻照明用的火盆。没多久院子里燃起熊熊大火,很快大火燃向四仪门所辖的整条街。一片火光里,他本就戴着鬼面具,此时更是如同恶魔一般从大火中走了出来。 若说这条巷子里,谁最害怕的话,其实还是那依然缚在十字柱上的女子最怕。 从那黑衣人现身,再到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杀了巷子里这数十个恶人,而后拆了大门。再等了不过一刻钟时间,除了那院子里不断传来砰砰响声,几乎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商讨之声。她以为这黑衣人再厉害也对付不了大门里那么多人,却发现现在连整个四仪门都被烧了,她如何能不怕? 等纪行出了门,看向她时,女子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北道竹林啊! 纪行走向她。 “磕磕磕磕磕......”女子吓得发抖,牙齿止不住地打架。 纪行摸出匕首。 女子见此,莫说那鬼面具本就吓人,见了这人对着她拿出匕首,整个人都软了,无助地吊在这十字柱上。纪行割了缚在她身上的绳子,她便如同一根软面条一般摔了下去。纪行伸出手,一把拉住她。在他碰到这女子身体时,女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他知道她吓傻了。纪行说到底还是个心底良善的人,如今视人命如草芥,只是世事造化不得已,便将她扛到肩上。毕竟任由她一个人在这里,说不准还有危险。 女子一颗心沉到谷底,在这一刻已经认了命,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由这恐怖杀手要将她如何处置。 大火冲天,无数人悄悄从窗户门缝探看。只见一个黑衣人,脸上鬼面,扛着一个女人出了那条巷。 第70章 起手落子 将军府。 “大人!”一个年轻裨将立在门外向朴杉虎禀报。这裨将身旁还跟着一个矮胖汉子。 房间内朴杉虎赤裸全身,一张大床上横七竖八躺着四五个肥婆,他就好这口。 “妈的!谁他妈让你这时候来的?”朴杉虎大怒。一道音波伴随着真灵隔墙而出,年轻裨将和矮胖汉子被这音波轰得倒飞三丈。 裨将吐出一口血,仍然不敢怠慢,“四仪门被拔了!” ...... 议事厅内,朴杉虎已经穿戴整齐,气得牙痒,“什么时候的事?” 裨将忍住伤势,“昨日夜里!” 朴杉虎大怒,“是宫里那位派的人,还是世子那儿的人干的?” 裨将摇头,“都不是,是北道竹林出手了!” 朴杉虎不禁一愣,他和北道竹林有些旧怨,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北道竹林派了多少人?” 裨将沉声道,“一个!” “什么?一个人?”朴杉虎怒目圆瞪。 裨将示意跟在一旁的矮胖汉子说话,这矮胖汉子正是祝三。祝三本就有伤,刚刚受了真灵大能一击余波,伤上加伤,此时虚弱无比又恶狠狠地说,“那人是北道竹林天字辈的高手,盘口里五百来个弟兄,活下来的不足一成。金老大和崔二爷也被他虐杀致死。他动手极快,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小人从始至终都未曾发现此人动用过一丝内家功夫。北道竹林天字辈中有日月星辰四大高手,那人必定是其中之一啊!” 朴杉虎见这矮矬汉子连在他面前都敢摆出一副臭脸,于是笑嘻嘻地说,“那你是怎样活下来的?” 祝三心头大震,口齿不清,“我,我......” 朴杉虎呼地变脸,“我看你是他派来通风报信的!既然如此,我不如赏你一样东西?” 祝三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居然马上就要领赏,又喜笑颜开,口条也捋顺了,两只手捧起来举在头顶,“大人要赏小的什么东西?” 没想到朴杉虎转头就走。祝三一头雾水,看向年轻裨将。裨将熟练地抽了刀,一刀砍了祝三的脑袋。祝三直到死也是双眼茫然,仿佛还在思索要赏他什么。 朴杉虎大马金刀坐下来,“北道竹林,北道竹林......” 两日后,北道竹林。 “想来你已步入化境,明日会有人送来地字级的身份木牌。你做好准备,过一个月我会举荐你为人字营统领。”人主直勾勾看着盘坐在祠堂大厅内的纪行。 纪行抱了抱拳,“谢人主。” 过了许久,气氛逐渐压抑。 人主盯着纪行,“你灭了四仪门。” 纪行点点头,“是。” 人主面色不善,“你还甩脱了跟踪你的人。” 纪行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那人应该是你派的,但我不喜欢被人盯着。” 人主依然沉住气,“你失踪的那一天做了什么?” 纪行笑笑,“我救了一个女人,她要我灭门,酬劳只有十两金,所以我想花点时间多拿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主心里自然明白纪行是在表达什么,那女子应当是被纪行“享用”了。 他之所以愿意和纪行啰嗦这么久,不过是因为他从纪行身上看到了真正的价值。纪行在这两次任务中,一次临危不乱,一次干净利落,若非实力还不够,单看手段甚至能与云相提并论。假以时日,纪行说不定还能和云一争天主之位。 人主在纪行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他很明白纪行是一步好棋也是一步狠棋,用得好甚至在将来能帮他稳住一切局面。 “你是把好刀,但要把精力用对地方,”人主沉吟一会儿,“往后执行任务时要禁欲。” 纪行只是嗤之以鼻。 三日前那天晚上。 纪行甩脱了“尾巴”后,随便找一家客栈,使出轻身功夫上了客栈二楼钻进还空着的客房,将女子扔在床上。 女子知道自己颇有姿貌,可如今这恶鬼一般的刺客厉害至此,她哪里有力气来反抗?正当她准备接受现实,在自己被“糟蹋”后就投河自尽时,那鬼面人说话了。 “你不要开口,我逼音成线,旁人听不见我说话。”纪行面对着她。 女子木愣愣地点点头。 纪行摘下面具,“你要记住我的脸,还有我的眼睛。” 女子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来“糟蹋”她,现在又要摘面具,行事实在太过古怪。她本以为鬼面具遮住的是一张凶神恶煞,满脸横肉,长疮流脓......待到纪行摘下面具后。 “啊!”女子不可置信地掩住嘴,一阵轻呼,心脏狠狠抽了一下。她打死也想不到眼前竟然是一个美貌男子! 纪行不悦,“不准说话!” 女子点点头。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事很危险,”纪行早已打好腹稿,“四仪门上下都是你们振国大将军朴杉虎的手下,你恨不恨那些人?” 女子不由自主捏紧床单,咬牙切齿地点点头。 “朴杉虎权倾朝野,暗中谋反,这四仪门只是他布置在江湖中的一个盘口,还有许多势力都捏在他手中。如今一个四仪门没了,还有数十成百个类似于四仪门的存在,这堆人渣害你家破人亡,你觉得他们的主子朴杉虎该死不该死?”纪行正一点一点把她的仇恨引向朴杉虎。 女子听了纪行的话,虽然不懂朝堂的事,但也知道那位大将军是有反心。加上家破人亡,焉能不恨? 纪行又道,“你要记住我的眼睛,把这把匕首带上,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国家危亡如今全系于你一身了!” 女子迷茫地看着纪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纪行摸出匕首,交到她手上,“去了那个地方后,我不能直接见他们,你把匕首交给一个叫西原君的人,只要报上‘国士’二字,他自然明白。” 纪行再次戴上面具,“能记住我的眼睛吗?” 女子点点头。 纪行又道,“我常带一把刀鞘,无刀,你到了那里后,会有人照料你。” 如此又给女子交待许多,纪行终于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将女子悄悄带走,送去西原君那里。 半夜里,一个冷俏女子正在练功,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等她去开了门,却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丽人立在西原君行馆外。而后这丽人拿出一把匕首,“我要见西原君。” 冷峭女子一看那匕首,心中惊呼,这不是我交给他的吗? 第71章 哭面笑面 “有消息了!?”西原君的寝室里传来他的一阵惊呼。 西原君匆忙穿戴好衣物,“我要去见她!” 待到他赶到会客厅时,那浑身是伤的丽人已经有人来帮她敷好药。 “民女拜见西原君。”女子施了一礼。 西原君激动万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不必多礼,姑娘该怎样称呼?” 女子此时却是想起那鬼面人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禁黯然三分,“民女姓金,金依然。” 没等西原君开口,女子走上前,“那位公子让我交给西原君一样物事。” 随后她呈上匕首,轻声道,“国士。” 西原君一听这俩字,再无疑虑,“那位还交代了什么?” 金依然便将纪行给她说过的所有话,全部复述一遍,生怕哪里还有遗漏。她虽然不知纪行深意,西原君这样的聪明人如何能不明白?纪行这么大晚上的把她送来,目的只有一个: 如今纪行已获得北道竹林信任,但行事时不便暴露身份。送来该女,就是为了当他再次执行任务,碰巧世子这边也有人在场时,能有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他纪行。以免纪行与世子这边的信息对接出了岔子。 要知道,若是纪行突然哪天接了个行刺世子这边的任务,两边也好做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与损失。另外,纪行还会用一种隐秘的方式通过那女子将信息传到世子一方。 西原君理清思路后,知道势不容缓,必须尽早与世子商量。怎样用金依然成了最大的难题,这一切都要慎重考虑。 金依然这晚受到的刺激太大,又有伤在身,本来就是普通人,体力不济。当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西原君见此,这才回过神,急忙道,“快请大夫!不!先送她去休息!” 北道竹林。 纪行躺在床上,想起人主给他说的那些话,“还禁欲,禁什么欲?” 不过说起这个,他倒像是瞬间觉醒了什么一般。纪行自言自语,“我应该二十三岁了吧?按理来说应该成亲了,可找谁成亲呢,唉!” 莫名的体内一股燥热,他背后的“卍”字符悄悄亮起,尽力帮他压住那股热劲,“我生来又不是要做和尚的,该找个老婆了啊!” 纪行想起这个,两眼放光,背后的“卍”字符越来越亮,却怎样都挡不住他突然想找女人的念头。 男人一到这时候,通常脑子都不太好使。纪行傻子似的爬起床,就要打开门,大声嚷嚷道,“老天爷!赐给我一个女人吧!” 吱呀门被他打开,阳光透进来照射在他脸上。纪行被阳光刺得一时睁不开眼,等他睁开眼,却臊得想要钻进地缝里。 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院子里,背负双手,“你要找女人,可以去青楼,没嫖资我借你。” 纪行满脸通红,难得幼稚一会还被人给撞见了,却依然厚脸皮道,“钱我有,可你这样冷不丁就往人院子里闯,这不太合适吧?” 云把手从背后转到身前,原来提着一个包袱和两个酒坛子,“找你喝酒。” 纪行一看,笑眯眯道,“这么客气,我还没请你,你倒先请上我了。” 俩人就在院子里摆开桌子喝起来。 纪行打开包袱,这里面装的都是熟食,当然,里面还有一个小袋子。云把小袋子提出来,打开取出几样物事,“你的牌子,恭喜升为地字级,我统领地字营,以后你就归我管了。” 纪行接过牌子,嘻嘻哈哈,“让您受累,还亲自来送?” 云不理他言语里的酸意,“这个面具......” 他沉吟一会儿,“这个面具与我的面具本是一套。我为笑面,你为哭面,人主的意思是将来你我共进退,天主默许了。” 纪行暗骂,这老不死的,净给我找麻烦,一般人跟踪不了我,这北道竹林的少主我还真没把握甩掉他! 云又从袋子里拿出三颗石头,“三枚中品灵石,不少了,一般人够花一辈子,你可以去打一把兵器。” 纪行知道钱是好东西,笑呵呵接过来,“那我就笑纳了。” 云虽然不在乎纪行这幅财迷模样,但也谈不上喜欢,“最近收到消息,朴杉虎要对北道竹林动手,他已经派了人来堵截北道竹林的人,再过一日,你我一同出手。” 纪行给自己倒了一杯,“果然这顿酒没这么便宜,原来得卖命才行。” 云看着纪行,“那天监视你的人是我派的,你却把他甩掉了,看来你实力跳升很快啊。” 纪行心头一凛,“天生跑得快,他轻功不如我而已。” 云笑笑,“你是说散人五境的高手,轻功还不如你一个刚刚破境的无名之辈?” 纪行只能厚脸皮点头,“天赋秉异,不然人主也不可能三天两头的找我聊天对吧?” 云点点头,“你救了那女子后,难道真的和她?” 纪行傲然道,“那还能有假?那一夜促膝长谈,实在是把我的秘密全部托付给她了啊!” 纪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连一点撒谎的迹象都没。他讲得太过隐晦,说是真话,也不像真话,说是假话也不像假话,的确真假难辨。 云喝了一杯。 纪行笑笑,“难不成咱们北道竹林的少主要管到我裤裆里?” 云噗地一声喷到他脸上,怒喝,“说话放干净点!” 纪行抹抹脸,嘀咕一声,“你喷我一脸还有理了?” 一日后。 那日的年轻裨将亲自督战,势必要敲山震虎,让北道竹林知道那座将军府里的事,不是那么好管的! 三百弓弩手,五十刀斧手,还有一百五十个精悍持刀健卒皆藏于林中,只等北道竹林的人从那片竹海出来。来一个,他们就要杀一个。 可惜他们自以为行踪隐秘,焉能想到天主的神识早已探查到一切。 这五百人一路赶来,守在竹海外,从清晨等到日暮,却没发现一个人出来。 正当他们啃着干粮,悄悄喝水时,竹海有了动静,缓缓走出两人。 一人黑衣,脸上哭面。 一人白衣,脸上笑面。 第72章 藏拙 纪行虽然不过散人七境,但体魄异于常人。如今不论反应速度,还是内家功夫的浑厚,他都要强出云好几筹。但云胜在手段繁多,行事风格怪异,思路迥异于常人,杀手身份“根正苗红”。在某些场合,云的作用要比纪行大很多。 纪行到如今依然保持着对云的一丝忌惮。况且他已有所感,云离真元境只差临门一脚,只不过迟迟压着没破境而已。像这样的天才,莫说郜力,便是在大商也绝不多见。在大商有他这样成就的,基本都是抱着真灵仙台长大的。 他二人虽然看不见隐匿在竹海外的那些军卒,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没办法。或者说,是云有办法把他们的位置找出来,这是他的强项。 纪行是个铁头娃。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是仗着皮糙肉厚一刀一刀砍过去。管他前面是人是鬼,要么统统被他打趴下,要么打不过就跑。 云右手五指微动,丝丝真气萦绕于指尖,竹海中一片片竹叶飞来,被他夹于两指之间,“竹海外视野空旷,能藏身的地方只有两个。一是这片竹林,二是前面那座山。” 纪行不笨,“你是说他们藏在那座山上?” 云点点头,“不错。他们居高临下,地形与视野最有利于弓弩手。这些人藏了整整一天,必定布置有陷阱,一会儿小心应对。” 纪行问,“不是说咱们在外边不能说话吗?” 云轻笑一声,“我们离那座山至少三百步,若那座山上有一个高手能听清我们说话,怕是人主亲至也无济于事。” 纪行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办?” 云轻声道,“看着吧,跟我来,一会儿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向前踏出一脚为一跬,再踏一脚才是一步。弓箭的最大射程差不多在七十步,弩最多也不过一百五十步。射神弩倒是能击出千步之遥,可惜这种杀器在郜力最多不过十架,还全部装在宫里保卫着郜力王室。 云很清楚朴杉虎绝不可能拿得出来这种弩,因为他幼时常去宫里,这些东西他门儿清。 当他走到距离山脚下只有一百五十步时。 “大人!放箭吗?”一个弓弩手问。 “不放!等他们再近五十步!”裨将压住嗓音。 云却突然飞奔起来,纪行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一息,云就把纪行拉到五十步外。 裨将大喝,“放箭放箭!” 弓弩手急了,“他们跑的太快!怎么放!” 裨将气得要砍人,“封住山脚前方!他们要冲上来!” 崩! 上百飞矢瞄着山脚前方嗖嗖飞来! 纪行见云往前跑了,也跟着发足狂奔。又过两息,云已经冲到山脚,紧接着一脚刹住。 纪行虽然比他后起步,却如同飞矢一般已经冲到了他身边。见他停住,纪行暗暗叹口气,这人怎么这么折磨人? 他只能抓住身旁一棵树,生生止住身形,却咔吧一声拉断了一棵树。 就在这时上百支箭狠狠扎在纪行俩人前路。还有一箭射偏了,竟然奔着纪行的脑门飞来!纪行刚刚停住身形,耳朵里已经听到嗖嗖风声。一个转身,他伸出手稳准狠地抓住了那支箭。就在这时,云又开始往上冲! 纪行扔了箭,跟在他身后。 “大人!还放不放箭!”弓弩手已经架好下一支箭。 裨将怒不可遏,呸了他一脸口水,“都把弓扔了!活捉这二人!” 云早在这些军卒放箭时,就已经记清了他们的大致位置。两指夹着的竹叶如同刀子一般,一片一片地激射而去! 纪行这才知道他刚刚攒了这么多竹叶不是为了给他显摆,此时居然有这种用处。他也没什么可以用的,随手折了许多树枝,嗖嗖随便乱投。 “杀!”裨将抽了刀,带着五百人的队伍冲了下去。 云从背后抽出那两把短剑,送死一般往前冲。若是硬打,那五百人耗也能把他耗死,这些军卒至少都是六品武夫,可不是四仪门那些不入流的货色。但他不需要硬拼,只要抓住那个裨将就足够了。 纪行最喜欢这种大混战,因为这种情况最能发挥他头铁的优势。但是此时他又不得不藏拙,不能抢了那位少主的风头,以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五十刀斧手已经冲到他二人身前。只见那白衣笑面鬼一脚踢飞一个,再拔地而起踏在那飞起的刀斧手身上,直取那裨将! 数十个持刀健卒冲天而起,黑压压一片,在空中形成一道人墙。 然而在地下的纪行在这一刻却完美无缺地配合起来。只见他几乎是化作一道残影,连出十脚。十个刀斧手便如同沙袋一般,伴随着呜呜风声上了天,竟然比云往前冲的速度还快。很快这十个刀斧手将那堵人墙撞得七零八落。 云在空中借着这些“肉台子”再次加力往前。 然而那裨将却早有准备。方才云被人墙堵住,看不清裨将,此时人墙已破,却看到一把刀当头劈来! 云在这一瞬间将双剑交叉格挡住这一刀,随后被裨将一刀斩落到地面。 裨将看着年轻,其实也有五十岁,但能跟在朴杉虎身边,这样的年龄已经极为年轻。他若是没有点真本事,恐怕连在将军府里被朴杉虎骂的资格都没有。 此人刚刚将云斩落,又是强行出刀,横着削向云的脖子,与此同时开口道,“北道竹林的少主?太弱了!” 云勉力再次挡下一刀,被裨将劈得横移十余丈。此时数百个军卒冲来,拼力要堵死云的退路。这时裨将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息暗自奔腾,悄然灌入刀中。 “不知道我在这里废了你,竹海里那位天主会不会直接出关?”裨将闭上眼。 云被数百人堵着,一时无法脱身,只能尽力杀出一条血路。 纪行这时已经知道云的想法,如果不是他眼花了的话,那裨将已经破了真元境。他不能藏拙了。 裨将猛然睁眼,大喝一声,“呀!” 空气中被拉出一道波纹,那裨将一刀快若惊雷,刀锋所指,竟有一丝无物不破之势! 当! 纪行操起刀鞘,在这一瞬间连超十人,生生挡在了那刀锋之前。然而裨将这一刀威势之猛,竟然将纪行向前推了十丈!纪行咧咧嘴,脚下是因为强行挡下这一刀而犁出的一条深沟。 裨将看着眼前这“哭面鬼”,“小看你了!” 第73章 应敌之危 纪行只是死死盯着他。 然而当这裨将看到纪行那凶相毕露的一双眼时,却依稀觉得有点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纪行虽然想不起这人是谁,但既然是从朴杉虎那里来的,说不准就是在伤刀被夺那天被这人见到过。他知道此时暴露身份于己无益,奋力一震,那裨将竟然被他震开一丈。 就在这时,云也杀了出来,毫不畏惧地杀向那裨将。 在云经过纪行时,纪行弯下腰,递出拳头顶在云脚下使劲挥出这一拳。云也没想到纪行的反应这样快,助力之下,他的速度竟然生生提高了一倍! 俩人至此总算有了三分默契。 云手中双剑真气缭绕,在身侧两边各拉出一道白色匹练,眨眼间就到了那裨将眼前。 那裨将虽然口中把云贬得一无是处,实际上却是越打越心惊。要知道他可是带着五百之众来的,却到如今也没能拿下这北道竹林的少主。 云趁那裨将还没有做好攻势,横着身子转成了个轮子,一记上撩之剑瞄准他腹部就要将他开膛破肚。裨将不敢大意,侧身躲避。纪行这时几乎是贴着地面擦过来,瞄准那裨将裤裆中央狠狠劈出。 这裨将也是反应极快,早在纪行冲来时就已经瞥到,无奈之下只能跳上天空。云这时一看,知道机不可失,趁着还有前进之势,狠狠一脚踢向那裨将。 裨将怒目圆瞪,递出一拳挡住这一脚。拳脚相击之后,二人皆是向后飞退。那些军卒这时已经围上来,势必要留住云。云再次陷入混战。 此时纪行见那裨将身在空中,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跳出一幕画面。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当年,被一个人逼向空中,无处借力。随后那人将他一刀斩得双脚朝天,再绕到他身后,对准他后腰就是一刀。若不是他腰间缠有裹刀布,这一刀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纪行突然爆发出来,势大力沉地用刀鞘斩向那裨将。裨将横刀来挡,纪行将他斩得在空中翻了半个圈。而后纪行强行拧过腰身,瞄准那人后腰就是一击。 “啊!”裨将仰头大喊,被纪行这一击打得肋骨都断了一根。 云这时又杀了出来,跳上半空,手中双剑刷刷两下先后甩了出去。两道惊虹仿佛割裂了空气一般,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咻咻声。 裨将见此,头皮发炸,顾不得后腰伤痛,抬手一刀斩飞一把短剑,然而下一把短剑却扎进了他胸口。 裨将恶狠狠看向云,“你......” 纪行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冲过来抬脚就将他踹了出去。裨将摔倒在地,短剑贴地,此时扎得更深。纪行这一脚阴狠至极,踢到了他后腰窝伤患处,此时任凭他再厉害,一身实力也发挥不出一分。 “你们......”他爬起来,瞪圆了两只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云捡起被他击飞的短剑,走到他跟前。四周数百个人,此时看着这“哭面鬼”“笑面鬼”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再向前! 云从他胸口抽出短剑,一掌打在他丹田,废了他的修为。而后云吹了个暗哨,竹海内刷刷刷冲出二十个人,竟然都是散人境的高手。 云提着那软成一团的裨将,扔给了纪行,随后回了竹海。纪行便拖着那裨将,跟着他回去了。 祠堂内。 纪行摘下了面具,把裨将摔在地板上。云这时却跪坐在了人主身旁。 纪行深吸一口气,他最大的考验来了。九层塔下有一张蒲团,那张蒲团他从来没见人坐过,但今天有人坐上去了。这个人他还见过,那是天主。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天主永远都提着一壶酒,自顾自地喝着。 很显然这是在问纪行。 纪行从来没拜过师,“人杀我,我杀人,武功是我自己学的。” 天主一招手,一股巨力凭空出现。纪行闷哼一声,被天主吸了过去,脖子却被他捏在手心里。 “我要看清你的全部轻而易举,你说你自学的武功,岂不是我要给你封个天字辈的身份才配得上你的实力?”天主看着纪行,神情虽毫不在意,然而一举一动却不怒自威。 一种耻辱涌上纪行心头,若是我还在真元九境,你焉能碰到我一下? “你怕了吗?这么看着我有什么用?”纪行一直都不是泥捏的,如今的他更是心志坚定,哪会如此轻易就被人吓破胆。 云听到纪行敢这样说话,眼皮不禁一跳。 “呵呵,”天主笑了,“你眼里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但现在我没那个耐心了。” 所有人都知道天主要动手了,因为他的耐心只留给活人。 云突然跪着向前一步,“天主!” “嗯?”天主转过头看他,眼里是萦绕不去的杀意。 云低下头,并没说出一句有内容的话,只是再轻声唤道,“天主!” 天主半闭上眼,仿佛是在扔垃圾,把纪行甩了出去。然而纪行却如同流星一般飞出了祠堂,在地上刮出一道深沟。 一道音浪从祠堂里轰击而来,力道绵绵不绝,一重更比一重强:“我给你三十年,三十年后我要看到你登上主事之位,否则必死。” 纪行逆着这道音浪,“不用三十年!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而后纪行扭头就走。 云始终低着头,“天主,这个人怎样处置?” 他指的是那躺在祠堂内的裨将。天主根本懒得应付这些细枝末节,将腰间佩剑抽出半截,再收回鞘中。一道惊艳绝伦的霸道剑气仿佛瀑布般轰杀向那裨将,下一刻那个人便死得不能再死。人主本想要用这个裨将做点文章,现在看来要重新谋划了。 天主透过房顶那个圆洞冲天而起,不知去向何方。 人主神色不善,对云说道,“你去找他,让他这一年不要回北道竹林!” 云知道人主是想保住纪行,点点头,“我会转达给他。” 在纪行的小院子内,纪行盘坐在地,浑身气窍皆开。今日应敌,他虽然没有动用一丝真气,但堪比真元境的实力却已经暴露。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遮遮掩掩? 天地灵气滚动而来,如同灌水一般涌向纪行的躯体。 云立在纪行院外,皱了皱眉头。 第74章 起势 整个郜力震动了。 朴杉虎私自派遣三千甲士出兵北道竹林,反被全歼。这件事无论从哪方势力来看,都无疑是一道天雷炸响。 这一切的变化,在纪行出手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但他就是要这样做。 朴杉虎自不必说。未经王上许可,私自出兵,即使他的确有这个胆子也有这样的魄力,可如今不仅三千精锐尽没,还折了两位真元境大高手。这样的损失莫说是他朴杉虎承担不起,就连对整个郜力而言也是伤及痛处的一次冲击。郜力能有多少真元境高手?一百?还是两百? 此事一出,王上必然震怒,削他朴杉虎的兵权是板上钉钉的事! 从王上那方来看,那三千精锐培养不易,而非是朴杉虎的府兵。折了这三千人,整个郜力的实力又被削掉一层。届时大和趁机侵入,便更难打了几分。 而北道竹林这方的感受是最微妙,也最难受。纪行刚被放逐,他就被那三千甲士堵到竹海外。北道竹林之所以没有派出一人,无非是以为纪行必然败逃,从今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能想到他竟然凭一己之力灭了整支军队! 可人是纪行杀的,北道竹林却要背上这口黑锅。无疑这三千伏尸彻底将北道竹林推到了郜力王室还有朴杉虎的对立面。 世子那方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朴杉虎的势力无疑会被削弱。忧的是眼下北道竹林与王室还有朴杉虎之间的力量对抗可以说是触之即发,那他们便很难有足够的时间将北道竹林这根硬骨头吞下来。 可对于纪行而言,那三千甲士从树林中冲出来时,他便已经忖度好这一切的得失。他如今已入散人,回到真元巅峰指日可待。郜力的存亡与否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是要完成一个对世子的承诺而已。如此一来,直接将北道竹林与朴杉虎之间那把火点燃,烧他个天翻地覆。他正好帮世子削弱各方力量,届时太子,王上,朴杉虎皆死,世子即可顺利继位。 不知不觉间,纪行从一个被他人推到前台的棋子一跃而成执棋之人。而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与耐心和这些人博弈,于是干脆把棋盘砸碎,给他们换上一盘棋硬逼着郜力各方势力接着下。 十日之后,北道竹林少主高调宣布破境,正式升格为天字级杀手。紧接着他便带着一众天字级杀手出了竹海,之后一无所踪,不知去往何处,要做何事。 二十日后,朴杉虎于王庭自愿受杖刑。而后与王庭达成共识,剿灭北道竹林。 三十日后,天主出关,剑仙守国门。 一个惊天秘闻于坊间悄悄流传。那三千甲士,死于一人之手。那人乃是北道竹林数百年不出的天才,却被逐出竹海,原因不详。 整个江湖与朝堂暗流涌动。不知不觉已至秋季,秋风瑟瑟,郜力民间多了许多行色匆匆的高手,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一日夜里,西原君行馆。 一个黑影从高墙之上一掠而过。 吱呀。 一个年轻人步履蹒跚,推开一间房门。房内一女子正在安睡,被这推门声惊醒,不由自主捏紧一只匕首,紧张万分地走向门口。 “谁?”金依然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过来扶我。”年轻人咳了一声。 金依然只觉五雷轰顶,是他!她丢了匕首,赶紧去扶住那年轻人,金色长裙飘荡,仿佛一只流落民间的凤凰。 “你怎么来了?”金依然依然紧张万分,却是因为这人似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今日脸上却无面具,实在不知为何如此。 纪行勉强笑笑,“以前我就住在这间房。” 金依然啊了一声,想到自己住在他的房间里这么久,羞臊无比。但她知道此时不是小女儿作态的时候,因为他身上一身的血腥味。她扶住他时,手里也是黏糊糊一片,她知道那是血。 “你伤得严重吗?”金依然关切地问。 “没有大碍,只是落入陷阱。咳咳!”纪行勉力忍住肺中的痒意,“我和北道竹林决裂了,他们的少主亲自来抓我,带了一票天字级杀手。嘿嘿!果然不能小瞧那小子!” “那他们可知道你来此处了?”金依然忍住不就要往门外瞟。 纪行摇摇头,笑笑,“我放过了那位少主,其他的,都死了!” 金依然把他扶到床边,“要我做什么吗?” 纪行摇摇头,“我太累了,我要睡会儿。朴杉虎和北道竹林的人追杀了我快一个月,我还没破境,还没破境......” 没等他这句话说完,他便倒在床下,一个岔没打就睡死过去。 金依然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挪到床上。她走到门边,天上是一轮圆月,万里无云。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这处行馆虽然挨着西原君那边的议事厅,却相距有些远。本来就是给客卿住的地方。 她把纪行的衣服扒下来,烧了热水,又擦拭了他的伤口和血污处。再帮他把外衣洗干净,在灶台边用火烘干。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 第二日清晨,纪行猛然睁眼,一个猛子直起身,看了看四周。 到现在他还昏昏沉沉的,纪行拍了拍脑袋,却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身上仅仅覆有一张薄被单。手边是已经洗净烘干的衣物,他迷茫地看着这一切,随后才注意到地板上伏着一个女子,睡得极沉。 纪行盯着她,生怕她突然醒过来,悄悄把衣物穿戴好,见她呼吸均匀,一点惊醒的迹象也无。纪行这才放心,走到她旁边,轻轻将她拍醒。 实际上金依然早在他坐起那一瞬间便已经被惊醒,只是想起自己昨夜做的那些事,不知如何解释,便装作沉睡。这时纪行来拍她,她想装也装不下去了。 “你醒了啊。”金依然睁开眼。 纪行点点头,“我现在不太清楚世子这边对我的态度,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那件事就是我做的,这些你不要对他们说。你就告诉他们,静观其变,北道竹林与朴杉虎即将有一场大战即可。” 金依然点点头,“我记得了。” 纪行嗯了一声,“我走了。” 说罢纪行便要出门。金依然看着他,欲言又止。纪行见她神色怪异,“你有什么想说吗?” 金依然低下头,“我叫金依然。” 纪行点点头,“嗯,我记得了。” 他走得很急。北道竹林损失惨重,此时必然无暇顾及于他。他要去破境。 第75章 大日行者 纪行盘坐在瀑布下冲了一整天,死活没等到那四个人来找他麻烦。 “他们不会不知道我在哪吧?”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纪行四处看看,荒郊野岭,脑袋上是十丈高的瀑布,自己藏在这里边,的确很难让人发觉。 他故意等那四人来不是自找麻烦,而是另有谋划。云那么轻易便能找出他的确切位置,导致他以为北道竹林的人个个是奇人。没料到都过了一整天了,他还在这底下泡澡。 “山不就我我就山,看来我该闹腾一下了。”纪行笑笑,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怪想法。 三天后。一个白衣清秀男子,头束纶巾,手持折扇,衣袂飘飘,坐在一酒楼慢饮。男子面庞清瘦,双眸极有灵气,仿佛一个金光闪闪的谪仙人。路过的女子见到,都不敢正眼看他。 这时一辆马车驶过,马车外坐着一个身着连衣帽的女子。女子抬头,惊呼一声,“这是他孪生兄弟?” 女子正是金依然。她此时不宜抛头露面,因此穿着十分古怪,正往世子府赶。 纪行冲她点头致意,逼音成线,“是我。” 金依然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杀人不眨眼的强人为何要打扮成这样? “笑什么?”纪行打趣她。 金依然知道此时不能长谈,便低下头不再看他,他当然是有事要做才会如此。 纪行从来没这么穿过,没想到置办了这一身行头后,还挺合身。倒真像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俊秀公子。于是他找了个最方便抛头露面的地方来好好臭美一番。 只是他天生是个种田放牛娃。要是脸上一直绷着还好,一旦走起路来,那股子“朴实遒劲”便又会露出来。饶是如此,纪行依然辛苦地撑着这“一身仙气”,他就不信自己这一天不会出名! 果然。纪行一坛酒接一坛酒,从晨时喝到傍晚,一直坐在同一个地方摆弄着他的“仙气”,终于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这醉仙人从早上喝到现在,那泡尿憋得慌不憋得慌?”一个憨傻粗汉子挠挠脑袋,他早起干苦力,到了日渐西沉,竟然发现那白嫩年轻人还在喝。于是他便问街坊那人撒了几泡尿。没想到街坊都说这乃是天上来的醉仙人,仙人嘛,怎么会撒尿呢?一直搁上头喝着呢! 纪行早已将酒液逼作水汽排出体外,哪里需要去茅房?若是他知道这些人会这样想,可能再也装不下去。 此时他又喝完一坛,于是大呼,“酒!” 送酒的小厮也是满面红光,能与这样的神仙多打几个照面,实在是脸上有光,“仙人!请!” 纪行一边饮酒,一边盘算。从北道竹林得来的那两枚中品灵石的确是个好东西。他只花了一枚灵石,便置办来这一身行头,手中折扇也是神兵材质,可作兵刃来使。这些完事了还剩下一大堆金子。于是纪行挑了这酒楼,包了二层楼来“搔首弄姿”。 实际上在他那白衣之下,藏着一身黑色劲装,随时准备好了应敌。 纪行这噱头足够大,差点惊动官府。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多得是,一直喝却能憋住一整天尿的人翻遍大商可能也找不到一个。他相信以北道竹林的势力,这么长时间足够那些探子将他的位置报上去。 在纪行的脑海中,出现了两把剑的影子,而且越来越近。他自从出了剑冢之后,便有这个本领,能感知数里之内一切高阶剑器。 其中一剑来得稍快,几乎是以裹挟之势冲至酒楼。纪行眯着眼,看向那一剑,“原来是个女子。” 一女子身形晃动,几纵几跃,如同一团团残影,不多时便到了纪行眼前。 纪行热情地笑笑,“你们终于来了。” 女子随意捡了一只纪行喝剩的空酒瓶子,伸出食指蘸了蘸残酒,放入嘴里嘬了一口,随后看向纪行,“好雅兴。” 纪行拱拱手,尽量温和笑道,“敢问是日月星辰里的哪位?” 女子抱着剑,“我叫宋心,守辰位。” 楼下看戏的人越来越多,这样的场面可不是经常有。一个是气质非凡的谪仙人,一个是露了一手真功夫的抱剑女子。这可比唱大戏好看多了。 “打啊!” “亲啊!快亲啊!”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藏在人群里瞎喊什么的都有。却不知这两位一旦出手,挨得稍近点的能不死算他命大。 纪行看向人群,摇头笑了笑,而后毫无预兆地冲天而起。虽然是在楼上,但好在直刀没带在身上,少了两千多斤挂着,否则就算把柱子蹬断他也跳不起来。 宋心哪里料到纪行还没和她聊两句,转头就跑。此女仰头,只见一个白衣人仿佛真是天上来的神仙,快如飞矢般上了天,而后落到远方。 楼下看热闹的这时才恍然大悟,“真是神仙啊!” 纪行才跑出三里地,眼前就又出现了一人。没等那人有所动作,纪行冲他潇洒地拱拱手,快若闪电般地逃走了。 宋心这时也赶过来了,“你没拦住他?” 那人点点头,“他快得很诡异。” “都守星位一百年了,速度不是你的长处吗?”宋心说完便追。 那人冲着眼前的空气点点头,“是。” 而后此人化作一道罗烟,呼啸着风声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此地又来了一个剑客。这人头顶斗笠,嘴里含一根草茎,背负阔剑,剑身上刻一个“月”字。 纪行见他们都被引过来,知道此事已成一半。但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纪行虽然不惧和任何人刚正面,但就怕那人坏事。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将军府。今日他就要把这四人引到将军府。北道竹林与朴杉虎的恩怨由来已久,加上这四人齐至连天主也要避其锋芒,朴杉虎怎会不猜忌?自己很可能已经在朴杉虎那边的人面前露过面容。日月星辰四人,加上单人匹马就能挑飞三千甲士的纪行,他朴杉虎必然应战。 届时只要趁乱击伤朴杉虎,或者拆了他的府邸,这位振国大将军焉能不信这是针对他的一次刺杀?此事一成,王上再死,一场大战便要开始了。 纪行不断回头,身后却始终只有三道气息。还有个人呢?纪行不禁起疑。 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一道巨大火龙,速度之快,只比纪行慢上一线。火龙正中央是一个赤裸着雄壮上身的男人,如同一颗彗星坠地。 纪行刚刚反应过来,便要强行避过这一击! 时间慢了下来,纪行拼尽全力想止住前进之势,却一时停不下来。而那道巨大火龙却越来越近,那个男人睁开双眼,两眼精光爆射,对准纪行挥出一拳。 太快!躲不过!纪行还是头一次吃了因为自己速度太快的亏! 但这又如何?他又不是不敢硬碰硬!纪行铁青着脸,同样是一拳挥了出去! 两拳相击的一瞬间! 轰隆! 地面龟裂出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纹,强劲的气浪往外推出至少三里。守星位的那人在日月星辰中速度最快,此时竟然生生被这道气浪堵了下来! 第76章 将军府之变 纪行忍住胸口中那一阵烦恶,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面具,戴到脸上。随后他扯了头上纶巾还有身上这件白衣,露出内里的黑色劲装,伸手一扔,纶巾白衣随风飘起。 “人兵?”纪行笑笑。那一拳差点把他打得岔气,一击之下就已经将他轻伤。那人没被他一拳打碎,显然体魄也极强。但他有无限体魄和佛门金身撑着,显然这回真碰上人兵了。 大日行者并未开口说话,又要出手。 纪行撕了折扇上的纸面,手上便多了十八根扇骨。他将十七根扇骨别到腰后,要将其当做飞镖来用。 咻! 破境之后的纪行举手投足间便已威势惊人,何况扔出去的还是携裹着他真元的神兵! 大日行者躲也不躲,双手合十,正巧接住这一根扇骨。然而纪行那霸道的真元却将这根扇骨生生炸开,大日行者被碎渣扎破手掌上的死茧,他愣住了一瞬间,随后抬头看向纪行。 纪行冲他勾了勾手,“来啊,傻大个!” 而后他转头就跑,眼前景物飞快地倒退。不过一刻钟之后,纪行便到了他的目的地。 将军府前。 护卫全都以为眼花了,好端端的怎么眼前就多了个人? 纪行身后是万里红霞,天际划过一道道金红霞光。 砰! 将军府的门碎成了几瓣,四处歪七竖八地倒着死活不知的护卫。 “哪里来的野狗在此撒野!”一道宏大音浪层层叠叠传来,炸得人耳心子生疼。 纪行笑笑,我还是高估他了。 朴杉虎早在纪行刚来时,神识便已探查到,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纪行便已拆了他的大门。真正让他心惊的是,在那率先出手的刺客身后,还有四个高手正在快速接近,每一个都是不世出的高手! 朴杉虎脑海里闪电急转。这些人不可能是宫里来人,王上要对付他绝不可能用这种手段,因为他手里有极大的兵权。一旦触怒与他,他必然作困兽之斗,届时鹿死谁手真未可知。那必然是北道竹林出手了! 朴杉虎抓起伤刀,冲天而起,凭着神识强大,朝着纪行所在方向连续斩出数十刀! 纪行只觉得头皮发麻! 伤刀在手时,他还感觉不到这把刀有多厉害,如今被别人拿在手里,他才明白这把刀有多恐怖! 幸亏将军府奢侈,地面全铺了上好的石砖,够得起纪行折腾。纪行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将速度拔到极致,然而伤刀那一闪而逝的光芒还是比他快出至少三倍。本来他只要能看清便有办法躲过去,可是从天而降数十刀,密密麻麻铺成一片,纪行躲得极为辛苦。 朴杉虎乃是真灵大能,一生征战,又有御空的优势,只要他一直待在天上,纪行几乎没办法伤到他。 于是纪行如同一只穿山甲,一拳一拳打破砖墙,穿梭在房屋之间。朴杉虎一刀接一刀,几乎把自己家拆了一半,不知多少护卫以及下人死在他手上。四处都是伤刀引起的白焰,不过一会儿将军府便燃起大火。纪行就是想看看这人心不心疼房子,还有他家人的死活,他要逼朴杉虎下地! 朴杉虎气得暴跳如雷,正要追杀纪行,却感觉到那四人已经接近。 纪行最期待的那一幕出现了。 朴杉虎大喝一声,接二连三数十刀斩向了那四人。 大日行者不慎中了一刀,上半身出现一条冒着白焰的伤痕。此人用手一抹,火焰顿熄。 “啊!”如同苍龙出世,巨大音波爆炸一般扩散向四方。大日行者吼完这一声,跳上天空,便冲向了朴杉虎。 斗笠剑客见此,吐了草茎,“打吧。” 其余两人自然没有异议。他们四人联手,就算天主也敢一战。然而这次他们却算错了。朴杉虎无上神兵在手,纵然千军万马他也不惧。得到此刀之后,朴杉虎自信就算剑仙天主联手,他也不放在眼里。 纪行是不知这把刀的来头,所以只把它当成一根“烧火棍”。此刀牵涉颇广,稍微识点货的真灵境高手,恐怕都会将这把刀当作最大的杀手锏来用。 纪行看着天空,笑得几乎脱力,心道终于上当了!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形仿佛脱缰的野马冲着纪行奔腾而来。纪行转头一看,便被这如铁牛一般的巨大身躯撞飞。 “狗子!”纪行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狗子四条腿还有脖子上缠了很多圈铜链,脖子上的毛都被磨光了,腿上更是惨不忍睹,已经磨出了血痕。纪行的气味它实在太熟悉了,莫说纪行戴个面具,哪怕他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狗子也能在一里之外嗅出他的味道。 纪行气得直哆嗦,差点就要跳上天找朴杉虎死战! 狗子眼里带泪,却笑呵呵地一遍又一遍舔舐着纪行脸上的面具。纪行抱着它,“我说的,我要带你走。” 而后他忍着眼里的泪,一根一根扯断了铜链。 “走!”纪行拍了拍它的大脑袋。 越来越多的府兵围了上来。然而纪行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挡他路的没一个能活下来。狗子跟在纪行身后,根本不在乎周围有多少人。它相信没有谁会是他一人一刀的对手,也相信他绝不会丢下它。 这一夜,将军府大火,死伤无数。 北道竹林日月星辰力战朴杉虎,两败俱伤,斗笠剑客月阙为救大日行者重伤垂死。朴杉虎不敢再追,因为府内还有一个疑似北道竹林的天字级杀手。当他回府之后,发现除了死人一片,还有一地的铜链。 这一夜,朴杉虎气得差点要单人冲到北道竹林杀人! 将军府遇袭的事一夜之间便如同野火传开,王上第一时间传来问候。随后朴杉虎一日之间三次进宫请兵出战北道竹林,皆被驳回。若非剑仙正在王城的某处饮酒,朴杉虎差点就要一刀砍了郜力王上。 然而此时的纪行却早已带着狗子去找那处溶洞,他要给狗子疗伤。 第77章 天下大乱 狗子身上缠的那些粗大铜链,起码有几千斤。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很可能它被驯兽师“熬”过。但很可惜狗子到底保留了狼王的几分烈性,始终没有“从了”朴杉虎。 “你在这别动,我给你挖个好东西。”纪行一面叮嘱狗子,一面挖坑。 没一会儿地面就出现了一个大坑。狗子体型摆在这,挖小了不行。纪行这人钢筋铁骨,双手比铁锹好使。他是从这地底钻出来的,知道哪里的土质稍显松软。 纪行呆在地底的那一天光景,滋味着实不好受。人在幽闭的环境里很容易烦躁,若非纪行的体魄比石头还硬,说不得那天就要交待在下边。 过了差不多半天的光景,地道终于挖好。 “狗子,过来!”纪行贼兮兮地往外露个头。 狗子吐着舌头晃晃然就跳进来,走了也没多久便到了那已经残破的溶洞。纪行指了指那已经断了脑袋的石蛟,“看着那个发光的台子没,舔干净点,这玩意儿对你有好处。” 狗子不用纪行说也知道那是好东西,急吼吼地冲了过去稀里哗啦舔开了。没过一会儿狗子四条腿一蹬,硬在了地上。纪行哈哈大笑,把狗子从洞子里拖出来。这东西就算是他也不好消受,狗子这副模样再正常不过。 “也不知道老牛现在哪去了。”纪行叹口气。 但此时不是悲怀叹气的时候,郜力马上就要有一场大动乱。纪行相信朴杉虎的耐心不多了。 三日后,王上重病。传言宫中御医使尽手段也无可奈何,后宫娘娘谢绝了所有大臣的探望。然而这事却透着一股诡异。 按照常理,王上重病,必然要召来朝中重臣,口传国器。自从十年前的成国公死之后,朝中可就只剩下一个大臣,那便是朴杉虎。 现在的朴杉虎正坐在府中残破的石阶上,手里捏着伤刀,闭着双眼。他虽然身上带伤,却并未伤及根本。与日月星辰一战,明显是北道竹林输了。 天上烈日。地上的石板被炙烤得如同烙铁,四下亮得白茫茫一片,不管人还是畜生都急着要喝水。 将军府前有一条街,街上旁道一口水井扎眼。此时水井边坐满了干苦力的民夫,都在守着井口的森森凉气,以此祛赶浑身毒热。 朴杉虎与这些民夫只有一墙之隔。他已入真灵,按理来说早已寒暑不侵,此时额头上却满是汗珠。这个活了数百年的粗人能有今天,全凭一双拳头打下来。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一手建立北道竹林的李舜臣是怎么死的他很明白。十年前的成国公是怎么倒下台的他也很清楚。下一个就是他了。他不放手一搏就得死。 朴杉虎脑门上的汗越来越多。 啪嗒! 一滴豆大汗珠砸到地上。这一声仿佛也把朴杉虎砸醒了,他睁开眼,他要起事! 一天后。郜力一处偏远荒村爆发了第一次动乱。数十个农民冲到官府要粮,大呼杀贪官,行天命!然而这次动乱很快便被平息。一群农夫而已,杀了也就杀了。这件事甚至没有报到宫里去。 这大热天已经有两个月没下过雨,只是最近更加热得狠。农田里的青苗都晒焉了。种田的农民恨不得把人喝的水省下来,也不敢让小苗渴死。但老天往往如此,靠天吃饭的平民百姓永远是最苦的那个阶层。 天上太阳一天比一天炙热,到了正午仿佛在下火刀子。 旱!旱!旱! 如此又过十天,终于有人慌了。 将军府门前那口井枯了!舀上来的水全是泥汤子! 可王上还是重病未愈,没有一张圣旨交给哪个大臣,也没有任何有关大旱的圣谕。 朴杉虎近来每天都坐在他府中那石阶之上,出一头汗。府里的下人都奇怪为何老爷不找人修缮府邸,任由将军府这样残破。 残破的将军府让守着这场大旱的平民百姓生出一种很难说明的感觉。老百姓被旱得受不了,但一看那破得不像话的将军府,便找回几分安慰。人就是这样,你过得惨,要是有人和你一样惨,就觉得理所应当。若是比自己过得好?呵!凭什么! 第二次农民暴动出现了。 这次事情闹得有点大。官府派兵镇压,死了三个军卒。此事甚至传到了振国大将军耳中。但王上重病未愈,朴杉虎未得圣旨,不可入宫。 如此又过半月。大地旱得龟裂开来,田地里的青苗已经枯成了灰。无数农夫望着这些干得起灰的农田目瞪口呆。大饥荒要来了!很快一帮子江湖盘口纠集上万人,要“为民请命”!这些有两手拳脚的年轻汉子冲进官府,烧杀抢掠,竟然抢来了不少粮食! 越来越多的民夫加入起义军,不到半月这支队伍就成长到数十万的规模。这些饿殍一路抢,一路吃,全都疯了,像用两条腿跑路的蝗虫! 天下大乱! 朴杉虎守在宫门前,义正言辞地要进宫。 宫里的太监也知道堵不住这人,便都不来招待他,也不阻止。朴杉虎那日在宫门前从清晨站到夜里,又从夜里站到清晨。但宫门紧紧关着。 无数聚集闹事的年轻人都躲在房檐阴凉下看着那个持刀的将军,像无数头狼在盯着一块肥肉。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隐隐觉得只要那个将军把宫门叫开,他们就有活路。 朴杉虎站了一整天。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给他开门,这样的形势,哪怕是剑仙也不能拦着他进宫。因为这是大义,这都是朴杉虎盘算好的“大义”。他不修缮府邸以此得民心。宫中王上重病不理朝政,他来此“请命”,这就是大义。戏已做足,他要进宫。 朴杉虎走到宫门前,伸手一推。 嘎嘎嘎嘎嘎! 响起一阵大门开合之声。原来这门根本就没锁上! 朴杉虎立在大门前。门内是一轮让人心生烦恶的朝阳,阳光照在他雄壮的身躯之上。围在宫门前的那些老百姓被这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觉得那个黑色的人影从来没有这样高大过! 第78章 云聚 这世上的阴阳理学,老百姓听来往往只是盲目信从,却非真正相信这里边有什么道理。他们的“信”,确切地来说是一种敬畏,对祖宗先人千万年来所获得经验的一种敬畏。纪行现在却是对这种玄之又玄的阴阳风水之说半信半疑。按照他的理解,自己现如今就好比话本故事里的神仙天兵一般厉害。至于有没有什么风水啊,龙脉啊,现在他是觉得真不好说。岁数越大,他就越发觉得脚下的这片大地越神秘。 近来的大旱,不禁让他怀疑是否是自己毁了那个溶洞之后,糟蹋了郜力的风水导致的。 至于郜力王上诡异病重,纪行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云出手了。这位北道竹林少主的手段他还是服气的,毕竟人家既可斩敌于剑下,也能杀人于无形。 纪行让狗子躲在深山老林里不要出来,他还有大事要做。而狗子的确需要一次长眠来消化那点残留的灵液。它可不像纪行有无暇体魄能完美吸收这珍稀灵液,如果不好好炼化,灵液中的十分好处它得不到一分。 十日后,数十万饥民北上,声势浩荡。这样的队伍已经算得上一支正经八百的起义军了。起义军中有头领,有谋士,甚至还有数百人的骑兵!这支队伍一路上势如破竹,声势震天,与各路官府越打越猛,人数不减反增! 郜力王宫。 朴杉虎终于得偿所愿,马上就要见到郜力王上。 那是一个续着山羊胡的糟老头子,华贵的寝宫,流光溢彩的衣饰,丝毫没有让他显得有半分神采。振国大将军来见,礼数上郜力王上应当移驾至天坛宫。几个小太监把郜力王上从床上拖起来,飞快地把他背到大辇上,再在他背后垫上枕头之类,让他斜靠在大辇之上。等这些做完,那几个太监还要为王上整理衣冠,最后将他双手交叉置于腹部,这才算是不失礼数。 郜力王上冷漠而无力地看着这一切,虽然睁着眼,却仿佛仍在昏睡。 “噗突突突......”郜力王上用尽一切力气想说话,却也只能把气吹出嘴巴外。 马上就有太监附耳来听,而后这太监亮起嗓子,“移驾!” 天坛宫内。朴杉虎以一个武士的礼节跪坐于地,看着那大辇里的郜力王上。四周的太监宫女侍卫如同潮水一般退去。这是郜力历史即将翻篇的一天,没有人敢在这里影响那些大人物要做什么事。 王上看见服侍自己太监宫女全都没了,心头泛起无穷无尽的恐慌。这个老头用力想要瞪大双眼,却连这也做不到。那跪坐在大辇之下的振国大将军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头猛兽。支持他的那些武将文官,却不知为何今日都哑了火,没有一个人来助他压制朴杉虎。 “王上,天下大旱,民不聊生,臣夜观星象,窃以为应当传位太子!”朴杉虎盯着那个老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头用尽一切力气,终于发出来一丝微弱的声音,“剑仙!” 朴杉虎摇摇头,“他来不了,我设计让他和天主聚了一聚。” 这个聚是怎么聚没人知道,但肯定不会风平浪静。 “王上,微臣草拟了一份圣旨,还请王上按上一个手印!”朴杉虎站起来,拿出一卷,走到老头身前。 这山羊胡老头眼神冰冷,仿佛化作能割人的刀子。 沧啷! 朴杉虎抽了伤刀,大殿内光芒一闪。郜力王上不禁脖子一缩。朴杉虎割了自己手掌,血液很快啪嗒啪嗒流下来。随后他抓起郜力王上的手,血液很快便浸满了这老头的手掌。 郜力王上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却连一点力气也没有,怎能摆脱朴杉虎? “啪!” 朴杉虎将郜力王上沾着血的手掌印到这份圣旨上,“承郜力王上,凝忠臣之血,敬祖宗天地!” 老头听到这几句话,浑身力气仿佛都泄光了,通体冰凉。 “微臣告退!”朴杉虎捏紧那只带伤的手,很快血就被止住,转身便走。 待朴杉虎出了王宫,一宫女莲步轻移,到了郜力王上之前。老头察觉到有人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宫女,不禁松一口气,那份王者威仪又回来三分。 宫女就站在他眼前,直勾勾地看着他。 郜力王上这才觉出不对劲,仔细看向女子。模糊间,这女子却让他想起一个人。他眯着眼,嘴唇嗫嚅,想让她走过来一点,他想好好看看。 女子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走到他眼前,任由他看着自己。 这一看,差点直接就把郜力王上吓得魂归西天!她不是死了吗! “你记得我啊?”女子声音沙哑,随后从腰后抽出一把剑。 郜力王上看着她拿出剑,竟然回光返照,大喝一声,“惊杀朕也!” 女子趁着他还没死,一剑捅进了他的心窝。这深宫大院之内,一片肃杀萧寂。 噼啪! 大晴天打起一个惊雷! 随后风气云聚,飞沙走石,恍然间仿佛有妖孽即将现世。 女子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出大殿。放眼望去,往日热闹非凡的王宫,此时竟然连只猫都看不见。唯有宫殿飞檐之上来了几只乌鸦,不停地叫着,“杀!杀!杀!” 几个月来,郜力终于降下第一道雨。暴雨毫无预兆,倾盆而下,仿佛有人把天捅破了,天上的水便这样毫无忌惮地涌泄下来。连续三日暴雨,雷声轰鸣不断。 但有一样消息,比雷声更加轰击人心:郜力王上遇刺! 王上死在了一个宫女手里,但直到圣旨现世,太子继位,也没人将那宫女捉拿归案。 大雨仿佛穷尽了力量,要洗刷这世间一切冤屈罪恶。但浓云不散,某些事,就连王室卷宗也不会记下来,那些冤屈,自然也永远得不到昭雪! 纪行此时跟在起义军里,正奋力与振国大将军的军队厮杀。大雨浇在他身上,将他与农民起义军变成了一样的落汤鸡。 战阵拉得很长,没人会发现在这样的一群落汤鸡里,居然还隐藏着如此高的一位高手! 第79章 十年前 朴杉虎看完属下送来的军情后,眉头紧锁。阵亡的数字太过诡异。他派去镇压起义军的五万军队,阵亡人数不到三百,然而死的有两百个都是散人境的高手,其中还有一个真元境将领赫然出现在阵亡名单中。等于这一仗就把他派出去的这只军队中坚力量打空了。 但这场起义本来就是他自导自演。他很明白,事态可能已经失控了。那支起义军中很可能混入了其他势力的高手。遍观郜力,唯有北道竹林有这样的实力。 朴杉虎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忖度道,看来北道竹林是铁了心要挡他的大业。一道密令出了将军府,密令中只有三个字:落金砂。 八百年前,将郜力带出那段黑暗历史的大将军李舜臣,被当时的王上骗饮毒酒。那毒酒中就溶有落金砂。此毒无色无味,与水一般,毒性极缓,因此不易察觉,然而饮者必死,哪怕是真灵九境的大能也救不活饮下此毒之人。当初李舜臣饮下此毒,一身真灵不过只是运转稍显阻塞,此人便知晓饮下毒酒,力战而逃。 待他建立北道竹林,还是没能熬过这毒。饶是他有真灵中三境的修为,依然只撑了三年不到便化作一团金色砂砾。 朴杉虎已决心要去那片竹海亲自会会这十年未见的天主,那么这天下奇毒落金砂就很有必要带上。他要是手段光明正大,也就不会走到今天了。 北道竹林。 在竹海之外,剑仙看着云,“云儿,你回来吧。” 云摇摇头,“回不去了。” 剑仙勉强笑笑,“你的眉目真的像你母亲。这些年,我一直在反思,当年的确是我做错了。” 云也不看他,“你没错,你是郜力第一剑,自然会有自己的取舍。” 剑仙叹口气,缓缓讲起从前。 十年前。 成国公极力劝谏王上不可立大王子为太子,引起宫中不满。朴杉虎当时就已经有权倾朝野之势,只是因为成国公力挺如今的世子殿下,他与后宫娘娘一合计,决意为成国公设套。郜力王上被后宫娘娘的枕头风一吹,对成国公也是心生极大不满。 那时的北道竹林也是正处于新老交替之际。地主青钰破境入真灵之前,曾与剑仙云游天下,共修剑术。而她又和天主同出自于北道竹林,做了两百多年的酒友。正当此时,后来的天主向上代天主下战书,战败。青钰听闻此事,舍了剑仙回北道竹林。剑仙一路悄悄跟随,却发现终日陪伴自己的丽人,竟然还有这重身份。 待青钰回到北道竹林,只看见重伤垂死的天主被缚在一根巨大石柱之上。这一日她破境入真灵,向上代天主出手。 北道竹林曾经唯一的真灵大能,上代天主应战青钰之时,无人阻拦剑仙,剑仙便趁机闯入北道竹林,与青钰合力杀了上代天主。 被缚在石柱之上的天主冷眼看着这一切,却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青钰将缚在他身上的绳索斩断,再取了刺入天主体内锁着他琵琶骨的神兵后,便欲离去。 天主哪怕浑身是血,重伤垂死,威势却丝毫不减,怒喝问她,“为什么!” 剑仙过来拉起她的手,忍住了对天主出剑的冲动,“青钰,走吧。” 青钰不敢看天主,与剑仙离去。天主不顾伤势,拖剑一路跟随。北道竹林倾巢出动绞杀剑仙。剑仙被逼出火气,终于对天主出手。本就重伤的天主伤势更重。眼见剑仙要杀了天主,青钰横剑挡住了剑仙。 很快剑仙便发现青钰的眼神越来越冰冷,变得与天主一般无二。 她留下了。 剑仙看着她,还以为她在使脾气,“青钰?” 青钰扶起天主,回头走了。 失魂落魄的剑仙徒步回了王城,没想到正赶上朴杉虎欲对成国公出手。郜力王上此时婉转地向剑仙问计该如何对待成国公。心灰意冷的剑仙到底保留了一丝理智,虽然并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却提醒王上何谓帝王心术,臣子之间到底是需要一方来掣肘一方的。 剑仙与成国公颇有情谊。郜力王上见剑仙态度不善,竟然来教他帝王心术,心中也知晓剑仙与成国公之间的关系,便对成国公愈发忌惮。 朴杉虎的狼子野心成国公看在眼里,知道必须要抢先出手才行。他要清君侧。 那时的朴杉虎,兵权可没现在这么大。军中多数支持成国公,这些行伍中人,颇有些见识不凡之辈,都明白朴杉虎是一头恶虎。 几乎是同一天,朴杉虎奉王命调集军队围困国公府,成国公也与数十位将军达成协议派兵打击朴杉虎势力。 但真灵强者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成国公的想象,就在此时,剑仙出现了。成国公带着云儿逃离都城,他的妻子金贞,曾经的郜力第一才女,却被朴杉虎的手下抓住。成国公“叛乱”的消息不胫而走,其妻金贞便成了“罪行”的承担者。 郜力王上亲自来审金贞,问她成国公是如何叛乱,又是如何勾结党羽。不料此女大骂郜力王上与朴杉虎,丝毫不承认叛乱之事。郜力王上震怒,欲处死该女。 此时剑仙一人一剑杀入被朴杉虎军队镇守的王城,要救下此女。朴杉虎早就将剑仙视作眼中钉,迎战剑仙,却未料不敌。已经失去理智的王上竟然派出了宫中一位雪藏已久的高手,剑仙不敌败退。 朴杉虎向王上提议将金贞悬于王城大门,剑仙必然来救,届时设局绞杀剑仙。王上竟然默许。在北道竹林的青钰听闻此事,知道这是针对剑仙的一个局,便单人单剑来助。 果然剑仙伤势未好便来救人,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赴死。一场奔袭千里的捉对厮杀便开始了。青钰找到剑仙时,剑仙已经成了个血人藏在一堆草里。朴杉虎此时竟然派了数万军队来寻人,最后剑仙与青钰被逼到一处悬崖边。 就在这时,一匹马从远方而来,上面是重伤未愈的天主,身后是日月星辰,无数刺客。 他搬来了整个北道竹林。 第80章 再见西原君 后来的事云自己也很清楚。 天主坠崖未死,人主把半死的地主抢了回来,地主重伤至今未醒。郜力王上与剑仙之间起了裂痕,哪怕后来王上回忆此事,知晓自己于成国公一案的处理有所不妥,这二人的关系一直没能缓和。只不过剑仙迫于大义,仍然守卫着那座王城。 云面色阴郁,“我母亲的死,与朴杉虎也有关系?” 剑仙愧疚地叹口气,“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这么多折磨。” “你说了这么多,不觉得是在为自己辩解吗?”天主不知何时出现了,躺在一根被压弯的竹子上闭着眼喝着酒。 云满头大汗,痛苦无比,悄悄离去。 “她还活着?”剑仙急切地问道。 “所有人都知道就剩你不知道,”天主喝一口酒,心中无悲无喜,“还活着,比死好不了多少。” 剑仙恳切道,“我要见她。” 天主扔了酒壶,看向天空,伸出左手一抓。苍穹之上一个光点出现,而后越来越亮,那竟然是一把剑! 剑仙仿佛不知道那剑指着他,仍然恳切地道,“我只要看她一眼就足够了。” 那剑越来越快,眼见就要将剑仙击杀于此,天主紧握住左手。那剑竟然生生定在了剑仙头顶三尺! “你来北道竹林已有一月,照礼数我该请你喝一杯。”天主说完这话,便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黑芒,随着消失的还有剑仙头顶那把剑。 随后一道金光也拔地而起,追向那道黑芒。 宕山,起义军驻扎于此地。 纪行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云竭力忍住痛苦,“我要杀朴杉虎,你要帮我。” 纪行一听,竟然是这事。虽然他不知道云是为什么又与朴杉虎之间有了这么大的仇,但既然是和他同一战线,总好过天天被云带着高手追杀。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纪行贼兮兮地笑笑。 云点点头。 俩人身手皆是极为不俗,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便远离了起义军。 “你现在有多强?”云直勾勾看着纪行。 纪行被他盯得有点发慌,打了个哈哈,“朴杉虎现在手里有把刀,厉害得很,我打不过他。” 云蹲在地上,低下头抠着泥土,“你听说过落金砂吗?” 纪行还真不知道什么是落金砂,“这是什么东西?” 云看向纪行,“一种奇毒,无人可解,中者必死。我去寻这毒,你将其抹至兵刃之上,如何?” 纪行倒是不觉得和朴杉虎打一架有什么,但云这副模样明显是遇到什么事了。他并不是个喜欢多嘴的人,自然没问,只是说没问题。而后纪行给云讲了自己的谋划,他要用这支起义军来对抗朴杉虎。 云是玩弄阴谋阳谋的行家,听了纪行的想法后,给纪行教了许多事宜。毕竟这支起义军的高层都是受命于朴杉虎本人,一旦不慎,纪行很可能就会错失了这次机会。现在朴杉虎肯定已经起疑,若是没有云,纪行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地走出下一步。 纪行向云作别后,便要去办下一件事。 是时候联系世子了。 西原君行馆来了一个神秘人,此人一身黑袍,头戴面具。 金依然一眼便认出了这黑袍人乃是纪行,便让纪行在她房间不要动,她去叫西原君。纪行点点头。如今形势紧急,四处是眼线,他在起义军的可是连光膀子都被人看过。此时来寻西原君,若是不小心说不定便会被人识破。 西原君很快便到了金依然的卧房,待他推门而入,眼前者黑袍人正背对着他,如同山岳潜渊,深不可测。 纪行转过来,取下面具,“好久不见。” 西原君说不清纪行哪里发生了变化,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勇士,你,你辛苦了!” 纪行摇摇头,“辛苦谈不上,我们来说正经事吧。” 西原君点点头,“自从先王遇刺,朴杉虎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勇士,不知北道竹林那边?” 纪行吐出一口浊气,“北道竹林与朴杉虎已经死磕上了,这事我相信你也能看清。但我要谈的不是北道竹林,而是那农民起义军。” 西原君盘算起来,“那些只是暴民,翻不起多大风浪,我猜不出半年便会被朴杉虎尽数镇压。” 纪行点点头,“是,这些种田的的确没什么本事,既无坚甲披身,也无锐物可持。但西原君,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暴动时日一久,农民不思劳作,留给郜力的可就只剩下一个烂摊子。我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让这些起义军,都变成救国志士!” 西原君隐约抓到了一点纪行的意思,但还是不太明白,“愿闻其详!” 纪行慢慢给他分析,“这起义军原本是朴杉虎旧部组织而来,为的便是要天下大乱,逼现在坐在椅子上的那位退下来。届时他朴杉虎镇压起义军有功,势力滔天,谁敢挡他往那张椅子上爬?我的意思是,不如想办法让那支起义军与朴杉虎真的打起来。北道竹林与朴杉虎的恩怨又必然会有一个了结,只要朴杉虎与坐在椅子上的那位一死,诸位再想办法领导这支起义军狠狠打一打他的亲军,世子再登高而呼,这一切不就水到渠成?” 西原君知道这事听着简单,实际上基本不可能实现。首先朴杉虎怎么死?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太子又怎么死?这起义军该如何拉到世子一方?北道竹林是否真的会对朴杉虎倾力出手?全都是一团乱麻。 西原君将自己的考虑讲与纪行。纪行却淡淡一笑,“朴杉虎一定会死,坐在椅子上的那位也会死,北道竹林必然出手。至于起义军,这当中已有一部分是我的人,西原君与世子好好想想怎么把这股力量捏到手里吧!否则白白错失良机!” 西原君勉强笑笑,“勇士为何如此笃定朴杉虎......” 说罢他将手比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纪行凑到他近前,“我给你看个把戏。” 而后西原君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因为那是真元!而后他猛然惊醒,“你是!?” 纪行点点头,“翰亲王,三千甲士,四仪门,将军府之变......都是我干的!” 第81章 云起(一) 竹海之外,十万精兵强将列阵以待。朴杉虎果然应约,但却不是他一个人来。这十万精兵全是他的亲军,老兵无数,一大半在几个月前跟过他打过大和国来犯的那一战。 朴杉虎此时坐在帐中,粗糙手掌仔细磨砂着一架弓弩。 剑仙主动来找他挑战,实际上正随了他的意。起义军中那个高手已经被他查出来了,想来六架射神弩,十三个真元境高手,杀一个北道竹林的天字级杀手已经够了。 他如今伤刀在手,哪怕说成是除开李舜臣,郜力有史以来最强也不为过。今日来此,他不仅是为了对付剑仙,北道竹林也必须一并覆灭! 大风袭来,旌旗猎猎! 竹海被风吹得哗啦啦一片响,除去此声,再无其他。 云层越来越厚,风越来越凉,眼见就要有一场大暴雨。 剑仙最后一次与天主对饮。 “她在后山禁地,你去看看?”天主眼神混沌,灌了一口酒,洒了的却至少有一斤。 剑仙摇摇头,微笑道,“不必了。” 天主把酒坛扔给剑仙。剑仙稳稳接住,一气喝光,而后哈哈大笑,拔地而起。 朴杉虎若有所感,抽出伤刀,阴森一笑,撞破帐顶冲入空中。十万将士大喝,“杀!杀!杀!” 气动山河! 剑仙金光大作,手中持剑,一步一步走在空中,却似慢实快,“十年了,早该杀了你。” 朴杉虎森然一笑,“剑仙!你怎么还是这么没长进!如同你手里的剑!懦弱!无力!” 二人相隔虽有百里之遥,却声大若天上神人,激震天地。 剑仙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高,剑意越发出尘,在这一瞬间,竟然隐隐间已有一丝真灵中三境的神意。 朴杉虎暴然前冲,“你还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此人化作一道残影,一刀劈向剑仙。剑仙此时闭着双眼,神识已经布满这片天地,眼看朴杉虎身形已至,剑仙却仅仅横剑格挡下这一击,并无丝毫出剑之意。 “大义!正道!剑仙,这就是你的坚持吗!你的大义,你的正道,连你的女人都保不住!临到死前你还一副清高世外,不过一个懦夫!” 朴杉虎迅疾拔高三十里,整个人萦绕着一阵阵墨绿色真灵,而后从天而降斩下一刀! 剑仙仍然单手举剑格挡。刀剑相击,火花激射。剑仙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斩飞十里有余,此时剑锋之上已经有了两个细微缺口。 剑仙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浑身金光越来越盛。朴杉虎未等剑仙回来,便追了过去,“躲了十年了!到今天还在躲,你以为怕死就不会死吗!” 说罢他已冲至剑仙身前,伤刀一刀一刀斩出,速度越来越快。剑仙格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二人身前便出现了一片由刀光剑影形成的罗网。朴杉虎一气挥出三百刀,却始终未能奈何剑仙。 此时突然他倒退十里远,“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剑仙早已等候多时,那把刀的古怪从朴杉虎出现他就感觉到了。朴杉虎向刀中注入真灵。伤刀刀刃渐渐亮起,变得越来越刺眼。剑仙凝神以备,“来了!” 一道极细光芒瞬发而至,速度之快,比剑仙见过的射神弩还要快! 剑仙清吒一声,生生横移三尺躲过这一刀。然而后面还有无数刀光。 剑仙叹口气,“青钰,我就到这里了。” 他很明白自己时日无多。十年前那一战几乎被那位大内高手断绝了他的生机,若非青钰替他挨了最后一击,他几乎没有机会将那高手击杀。这些年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又迟迟望不见破境的门槛,数百年来身上受的伤仿佛一齐爆发,就连酒也不能再喝。 剑仙这十年,一直都在冥想。枯坐十年,终于被他悟出一招必杀剑术。 在天空上,那抹金光越来越亮,终于化作金色焰火。以剑仙为中心,瞬间出现一条由剑气化作的光柱。而他的容颜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原本还有数十年的寿元在此刻变得越来越少。剑仙气势节节攀升,终于冲破真灵二境阻碍,直奔第三境,而就在瞬息之间,他真正地踏入了真灵中三境之列。属于剑仙的剑域只在眨眼间便锁住了这片天地,而他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笑了笑,“青钰,青钰。” 一道剑气上接皇天,下接厚土,金光一泻万里,如同诛仙一剑! 朴杉虎也被剑仙搞出如此大的气势吓了一跳,他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如此高的境界。他看着身周天地,发现不论是灵气,还是重力,抑或光芒,仿佛都在被一种他难以理解的力量控制着。不能由他蓄势了!朴杉虎在心中怒吼。 而后他疯狂将真灵输入伤刀,欲一刀破了这古怪的剑域。 伤刀是一把古朴奇刀,乃是模仿一位大人物的杀刀所铸。因为伤刀没有那把刀的必杀之能,便只能刻以“伤”字。 古有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这把刀独占一个伤字,自然有着已被世人遗忘的诸多秘密。真正能发挥出此刀威能的人,最起码也要到真灵境才行。没有真灵催动,那白焰再强也强的有限。 朴杉虎全力催动真灵之下,刀身之上的“伤”字渐渐亮起,整把刀燃起一道炙热白焰,光芒愈发强烈,剑域当中仿佛燃起了一个太阳。就连朴杉虎也快要受不了这样高温的炙烤! 剑仙却是迎着这层层热浪,冲至朴杉虎上方,那道剑气形成的光柱笔直地对准了朴杉虎。剑仙看着下方的朴杉虎,手中剑脱了手。而后他与这把剑借化作无数虚影,从这剑气光柱中猛然撞向朴杉虎!无数虚影无数剑招!伴随着剑仙一生的修为,全部赌在了这一击里! 朴杉虎大喝一声,终于斩出这一刀,那宏大刀罡直奔光柱上方的剑仙本人,而他自己却已经先受了伤! 剑域中失去了颜色,失去了光彩,没有风,也没有热,亮如白昼,却又如同黑夜。 云站在纪行的院子外,看着天空之上这场较量,心急如焚。 第82章 云起(二) 射神弩之于一般国家而言,往往代表着最后一层力量。此弩若是只有一架还不足为惧,一旦超过三架那便与一个真灵境强者无异。由射神弩激发的弩箭的速度,比之声音还快五倍。因此哪怕纪行有着超出常人的反应力,只要没看见弩箭朝他飞来,即便被弩箭射中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自然也来不及触发他那敏锐的感应。 纪行在一瞬间便相当于被六位真灵强者击中,若不是在溶洞他的体魄完成了一次蜕变,这一下他就重伤垂死。饶是他能爬起来,也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时周身麻木动弹不得。 那十三人已经越来越近。纪行竭力想逃,却头重脚轻,眼前星星点点一片,手脚麻木,复又摔到在地。 纪行躺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天空,眼前全是重影。 十三个黑影跳至夜空,抡起各自兵刃,化作十三道匹练,欲借大地重力将纪行一击致死。 纪行看着那十三道匹练,知道不能等死,摇头晃脑地站起来,碰地一声将大地踏出一个大坑,冲向了天上众人。 然而昏头昏脑的纪行很快便被那十三人斩回地面,一时他肩头额上脖颈出全是伤痕,血液缓缓溢了出来。受了伤的纪行反而被这一下劈醒了,强烈的危机涌上心头。若是一直呆在这只有死路一条,他还要去帮云杀朴杉虎,可不能死在这。 纪行刚刚摔到地上便一个鹞子翻身,呸出一口血,不等那十三人有所动作转身就逃。他知道此地还有六架射神弩,便转头紧盯着后方。没想到他正巧看到六枝弩箭朝他飞来,超出常人的反应力这时又救了他一命。 那十三个来追他的高手此时动作全部放缓,然而那六枝弩箭的速度依然超出想象的快。但这就足够了。纪行跃至空中。此时他地面慢慢出现一个大坑,泥沙溅起的速度也慢得像蚂蚁。他耳边是呜呜风声,那六枝弩箭的来势与方向他已经能够预判出来。 第一枝弩箭直取纪行后腰,此时纪行已经将手放在腰后,正强行扭腰到一半。那枝弩箭被纪行抓在手中,以此为借力,拼尽全力闪转腾挪而后将脚踏在这枝弩箭之上奋力一跳。这时第二枝弩箭也到了,纪行来不及避过这枝弩箭,便一拳砸到箭杆上,生生将这枝弩箭砸偏,然而他的拳面也被箭杆划伤。 第三枝已经到了纪行面门。纪行一咬牙,偏过脑袋,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这枝弩箭,箭杆擦着纪行侧脸呼啸而过。但他这半张脸也算是毁了。第四枝弩箭还未等纪行有所动作,已经扎进了他的胸口,穿膛而过。纪行亡魂皆冒,此时第五枝弩箭也跟了过来。来不及躲过去了,纪行头朝下脚朝上一脚蹬在这枝箭上,直直地往地下坠。 第六枝箭终于杀来。纪行一把抓住,然而精力损耗过大,这种能够有着放慢时间的超强反应力终于因为缺少神识的支撑而溃散。他两眼一黑,弩箭在他手中飞了出去,将他掌心拉出片片碎肉。 纪行落回地面,捂着胸口,一口血喷出来。 然而刚刚纪行闪避弩箭的一幕落在那十三人眼里,却只是看见一道道残影在空中腾挪闪转,连纪行中没中箭也看不清。 纪行强忍住伤势,胸前后背的皮肉正在缓缓蠕动,慢慢地修复伤口。那十三人不过顷刻而至,眼看又是一仗恶战。纪行憋了一肚子火,若非那六架射神弩,这十三人能被他慢慢玩死。他盯着冲得最前的那人,眼里溢出丝丝寒气,他就算再次重伤也要拼死一个人! 那十三人只觉再次眼花,纪行仿佛成了一团黑雾,下一刻便到了离他最近那人身前。那位真元境高手连出手都没来得及,便被纪行一拳轰碎胸膛。其余十二人顿时怔住。纪行却不管他们,拔腿就跑。若是此时再来六发飞矢,他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这样的弩箭能有多少枝?为了对付一个纪行,六架射神弩,十二枝弩箭,十三个真元境高手,这样的力量几乎能打一次大型战役了。潜伏在山林中的数百个军中高手,此时职责已尽,便小心翼翼地将射神弩藏好,悄悄送回王城。 纪行这些日子并没闲着,实力一直在涨。尤其是吞了那极寒灵液之后,实力增涨更是飞速,此时的他已有真元七境的修为,距离真元巅峰不过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若非如此,只怕他就在刚刚这一场袭杀中便已经身亡。 然而他现在的情况却极为糟糕。胸口那处贯穿伤给他的真元运转带来了很大的阻塞,他又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真元来疗伤,因此逃跑速度只能放缓。 但好在他虽然慢了许多,却还是比那十二人要快。刚刚他一拳轰杀那真元境高手的确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可同时他们也看出来纪行已经是强弩之末,竟然没有一个被纪行吓退。 北道竹林。 朴杉虎浑身是伤,跪在地上,不断地咳嗽。 剑仙背对着他,金光灿烂,让人看不清他的情况。 此时天主拎只酒坛出了竹林,“已经没有遗憾了吗?” 剑仙温和笑笑,“没有了。” 金光慢慢熄灭,渐渐露出燃烧在剑仙身上的诡异白焰。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面色愈发温和,一步一步地向天上走。白焰烧灼,剑仙就这样一点一点化作了飞灰。 “哈哈哈哈哈哈!”朴杉虎放声大笑,“天主!轮到你了!” 天主喝了一口酒,遥遥对天敬了一杯,而后将酒洒在身前草地。 朴杉虎从未料到手中这把刀竟然这样强大,不禁想起此刀来历。大约四个月前这把刀他是从一个野人身上搜出来的,那个野人又是什么来头? 云看着消失的剑仙。他很明白,一个属于郜力的时代随着剑仙的消逝即将谢幕。朴杉虎必然还留有后手。天主心高气傲不屑使诈,若是没能杀了他该怎么办? 纪行,你怎么还不来? 第83章 云落(一) 天主从未正视过任何人,但剑仙死后,他仿佛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把剑自天外飞来,穿破云层,卷起一道巨大云卷,速度越来越快。此剑乃是当年李舜臣从大商花重金买来,出自已覆灭万年的剑宗古剑修手笔,曾是郜力镇国之神器。 云层中隐隐雷声,不时有闪电击中此剑,反而被此剑吸收。 一阵强光闪过。 噼啪!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目标直指朴杉虎! 朴杉虎只来得及将伤刀横档在身前,便被这道带着雷电的一剑劈得毛发炸起。未等朴杉虎出手,那把剑飞到天主手中,天主顿时气势一变! 只见他跳至空中,却又急速下坠,眨眼间便到了朴杉虎眼前,一剑狠狠劈了下来。朴杉虎横起伤刀挡下这一剑,却被天主如同重锤砸钉子一般劈进地下。方圆十里为之一震!天主动作极快,双手持剑,直直插入地下的朴杉虎。 朴杉虎分开两腿,那一剑便扎在了他两腿之间。而后天主猛然上撩,霸道剑气从地面炸起。朴杉虎拔地而起,欲要躲过这剑气。然而那剑气仿佛无穷无尽,竟然从地面接二连三炸起数十丈高。 天主也御空而起,强横一剑再一次斩向朴杉虎。 朴杉虎又被他一剑劈回地面,只觉手臂发麻。天主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竟然让他一时难以反击! 朴杉虎正要挥出伤刀,一道黑影却已经到了他眼前。天主凌厉的眼睛离他只有三尺之遥。朴杉虎不得已只能先挡住他的攻势,却发现天主步步紧逼,他竟然连防守也力不从心了。 数十息之后,天主一脚踏在朴杉虎头上,朴杉虎再一次落回地面。 “这些年你过得太顺了,剑仙那小子动手实在太轻,你是不是觉得已经天下无敌了?”天主走到朴杉虎面前,剑尖直指他的首级。 朴杉虎呸出一口血痰,“你的确变强了。” ...... 纪行逃跑过程中,又杀三人。随着伤口的渐渐愈合,局势已经慢慢往他这方倾斜。但他依然没办法做到瞬杀其余九人,只能慢慢拖,把这些人耗死。 他现在躲在一个熊洞里。刚来这个洞子时,洞里还有两只熊。于是他啪啪把这两只熊揍了一顿,抢了这洞暂时来藏着疗伤。 这种捉对厮杀他再熟悉不过,如果时间足够,死的一定不是他。但天已经快亮了,如果他再不赶往北道竹林,恐怕就要错过与云的这一次约定。但他再心急也没用,剩下的九个人没一个是弱手。他要杀一个人,必定要冒着被重伤的风险,只有步步为营,再耗死五个左右,他就有把握做到瞬杀四人! 纪行慢慢地呼吸吐纳,天地灵气疯狂涌入他体内补充着真元消耗。这种情况最容易招来他人注意,毕竟天地灵气都在往他这里涌,除非那九个人是瞎子才会注意不到他在哪。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此时他没有兵器和补充消耗的灵药。再不抓紧恢复实力愈合伤势,一味逃命只会是死路一条。 过了大约半刻钟。纪行胸口开裂的皮肉已经彻底结痂,最起码他在出手时不会再对伤势造成比较严重的二次伤害。然而要等伤口完全愈合,起码得再过两天。 就在这时,纪行猛然睁眼,“来了!” 说罢他便化作一道残影,冲出了熊洞。 九把刀蓄势已久,悍不畏死地冲向纪行。纪行浑身都被真元包裹,眼里永远只有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砰! 一个真元境高手胸膛炸起血花,他却狠厉地盯住纪行,死死拽着纪行的肩头。其余八人都是朴杉虎的死士,从未将死放在眼里,他们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很快八把刀冲向了纪行,纪行被那人拖住一时挣脱不得,便不再管他,双手合十接住一刀。而后纪行死命抓住手里的刀刃,竟然被他夺了过来! 纪行手里有了兵器,肩头却再添三处刀伤!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起刀落,快得不可思议,竟然再杀一人!马上便有阴险至极的一刀斩向纪行的头颅。纪行已经与这些人厮杀一夜,哪里不清楚他们的手法! 他也不管是不是真有一刀斩向他的头颅,弯腰便躲,随后拔腿就逃。 还剩七个! 纪行虽然伤上加伤,头脑却是无比清醒。只要再死三个,他就能奋起余力把他们瞬杀而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 天已经亮了,纪行如同一头拖着一身重伤的雄狮,不时回顾身后追着的鬣狗。 北道竹林。 天主与朴杉虎激战正烈。 朴杉虎的确很有几分本事,终于把自己与天主之间的距离拉开,凭借手中伤刀逐渐扳回一点局势。但也仅仅于此,他身上本就有伤,要击败天主,哪怕是全盛时期也不一定能做到。 天主一剑斩下,地面开裂出一道绵延近十里的巨大裂缝。单凭这一手,几乎就有了近于天地伟力的意思。朴杉虎终于被天主彻底耗尽真灵,似乎再无余力。 天主神情冷漠,“到此为止。” 就在这时,朴杉虎手中伤刀瞬间激发,一道巨大光芒仿佛要冲破寰宇。强光刺得天主一时失去了视觉。 “快!”朴杉虎大喝,不知在和谁说话。 一把剑自北道竹林阴狠杀来。 天主是何等人物,哪怕不用眼看,神识却已经注意到那把剑的来势。然而他心里并不平静,神识锁定那剑便举剑格挡,“是你!” 就在这时,四道微弱光芒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锁链,瞬息之间便到了天主近前。 在这一瞬间,朴杉虎大喝一声便跳起来杀向天主! “啊!”天主一剑挑飞先前向他杀来那一剑,而后长剑脱手而出,直直抵挡住离他最近的那一枝弩箭。 朴杉虎一刀斩出,伤刀刀刃上一道极细光芒一闪而过。天主向后弯腰堪堪躲过这一道光芒,四枝弩箭接二连三从他身边擦过,唯有一箭几乎就要擦中天主胸口。天主在这一瞬间表现出来极为强大的反应力,竟然一把抓住了那枝弩箭! 而后他也被这枝弩箭撞得后退十丈,手掌皮肉被磨得只剩骨头。 此时朴杉虎已经冲了上来! 天主却管也没管他,怒目圆瞪,伸手一招,长剑入手,回头便刺。 人主刚巧撞上了天主这一剑。 “你比我想象得要强大,但你的时间也不多了!”人主阴险地笑笑,生机已经被天主断绝。 天主闷哼一声,后腰被朴杉虎一刀捅入。 天主不顾伤痛,回头又对朴杉虎一剑斩下。 “啊!”朴杉虎被天主一剑斩飞,同时还有一只手臂被天主斩断。 天主抽出还插在后腰的伤刀,扔了伤刀后,发现一身真灵运转滞涩,便低头看向刚刚抓住弩箭的那只手掌。只见他掌心金光闪闪,本应血肉模糊的手掌,竟然没有流下一滴血,掌心的那些碎肉缓缓化作金色粉末。 第84章 云落(二) 天主怒视着被他劈飞的朴杉虎,“落金砂!” 朴杉虎此时居然还有力气笑,“哈哈哈哈!滋味如何!” 天主闭上眼,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如同瀑布一般往他身体涌入,天地间便这样无由刮起飓风,连云层都被他吸得越来越低! 天上因此乌云越来越厚,天色越来越暗。原本在远处的隐隐雷声,此时越发清晰。天主不知动用了何种秘法,竟然引得天地变色! 一枚枚古怪文字从天主脖子下方爬上整张脸,很快连他双手也爬满这些诡异符号。天主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两只眼珠竟然变作白色,眸子瞳孔仿佛消失了。 噼啪! 大风卷过!雷声轰鸣!一道道闪电围着天主炸响! 朴杉虎从未见过天主还有这一招,大喝,“放箭!射死他为止!” 此时的天主已经完全黑化,数百年的积淀在今日尽数撂了出来。他手里那把剑化作一道惊虹已经杀向朴杉虎,而自朴杉虎那十万亲军中也飞来四发弩箭,紧接着又射出四发。 天主此时已化作一团黑雾冲向天际,一波波弩箭紧咬不放,很快已经射出七十余枝箭。而天主那把剑也紧紧追着朴杉虎不放,朴杉虎只觉此时竟然有一种与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为战之感。 但他并不需要打败这把剑,他只要活下来就算赢了。于是朴杉虎冲回军阵,自然冲出无数高手来帮他对付这把剑。此时一百二十枝涂有落金砂的弩箭尽数追向天际。天主一心二用,一剑杀得朴杉虎与众高手鸡飞狗跳,死的死伤的伤,一人远在天际,那些弩箭也不断坠落。 半刻钟后,天上终于没了动静。 众高手此时被那把剑逼得无计可施,想尽办法就是毁不掉这剑,又伤不到远在天边的天主本人,只能拼着重伤拦着此剑。就在此时,眼看又要有一个人被一剑枭首,那剑却生生调转方向冲入天际。 劫后余生那人一头的汗,“没事了?” 朴杉虎捂着断臂,“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很快众将便发现自天上出现一个黑点,没等他们躲开,这黑点却骤然放大! 天主从天而降,一剑千里,瞬息而至,催发这一剑甚至已经伤及他根本,此生无望再进寸步,体魄也临近崩溃。他竟然在真灵前三境发挥出了属于真灵上三境的实力! 朴杉虎有神识探查,早已发觉,此时拼命后退,管也不管为他效命的诸位将士。 云站在远方,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十万军队中,大地如同波浪一般卷起数十丈高的“涟漪”,而后迅速往外扩散。云震撼不已,从未想过这天灾一般的威势竟然是由一个人引起的。朴杉虎那十万亲军,竟然被这一击瞬间震死起码一万人! 待泥沙落地,大风卷走沙尘。 啪!一滴雨落在地面。 滴滴答答的雨便这样洒落向大地,很快便化作狂风暴雨。 天主手里捏着剑,受伤的那只手只是伸了伸,剑鞘不知从哪便跳到他掌心,而后他收剑入鞘,“可惜了。” 朴杉虎虽然跑得早,却还是身处这一击的中央位置边缘,此时他已经伤重到不能再重,忌惮无比地看着天主的身影。 天主拿着剑,慢慢地走,回了北道竹林。 “哈哈哈哈!”朴杉虎笑得满脸泪水,马上泪水又被雨水冲散,“还有谁!还有谁!” 云往脸上戴好面具,骑上马冲出了竹林。 朴杉虎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是一个寻常真元境高手此时他都不一定对付得了。他哪里想到刚刚吼出这么一句,马上就冲出来一个北道竹林的少主! 那白衣笑面鬼天下皆知,乃是北道竹林数百年不出的天才,假以时日甚至能有当年李舜臣的成就。只是他的来历面貌音容却无人知晓,唯一显眼的无非他那历来不变的白衣笑面鬼面具。 然而哪怕一万多人死在天主那一击之下,还有至少八万活着。云这是在赴死,他很明白,今日若是不杀朴杉虎,往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但落金砂此时不在他身上,要让朴杉虎死只能硬拼! “拦住他!”朴杉虎虚弱地吼道。 然而不用他喊,那些还活着的士卒已经冲向了那袭白衣。 云拔出双剑,一路杀了过去,来挡他的人死得很快,都是被一剑割喉。来的人越来越多,云慢慢地开始受伤,一袭白衣竟然杀成血袍。北道竹林此时冲出二十余个天字级杀手,个个悍不畏死! 朴杉虎撑着伤势,找到一架射神弩,还有十余枝未涂落金砂的弩箭。他躲在人群当中,悄悄激发了这架射神弩。 云因为在人群中混战,反而没有成为朴杉虎的目标,惨的是那二十余个天字级杀手,不过数息便死了十余人。 朴杉虎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云,盘坐在地,抓紧时间吞吐灵气恢复实力。然而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早已被天主吞噬一空,他要恢复实力何其艰难。 砰! 一个被云斩断了双臂的真元境高手砸到朴杉虎身边。无数军卒围着云,一时竟然无人敢欺近! “十年前,是不是你密谋陷害成国公,害死国公府九族!”云声音沙哑,一身热血沸腾。 朴杉虎好奇地看着这位北道竹林的少主,“嘿嘿嘿嘿,这又与你有什么干系?怎么今日尽是来找我讨十年前那债的?” 云哪里有耐心和他瞎扯,怒吼道,“到底是不是!” 朴杉虎低下脑袋,摇摇头。然而此人竟然猛地跳起悍然出手,一刀劈向云! 竹海中,有四人拖着一身伤势赶来。虽然这四人中以大日行者最强,但真正拿主意的却是那位月阙。 这位斗笠剑客面如金纸,虚弱无比,却依然玩世不恭地咬着一根草茎,“北道竹林到这儿算是完了,咳咳!出手吧!” 云从军阵外力战至此,心神激荡之下,差点就没挡住朴杉虎这一刀!只见他两臂交叉,双剑虽然挡住了这一刀,却也被一道大力劈得倒退十丈。 朴杉虎不知道冲谁使了个眼色,而后再次出手。 第85章 云落(三) 此人也的确强悍,哪怕力竭,仍然与云激战不落下风。然而时间一长,云毕竟胜在真元充沛,连续攻击之下朴杉虎竟然被他打得节节败退。这次真不是朴杉虎耍诈,他的确是没有力气了。 朴杉虎奋起余勇,一刀上撩从云的面具上拉过。 云此时也丢出把短剑,短剑如同飞矢,扎入了朴杉虎胸膛。然而云若非有面具保护,朴杉虎那一刀差点就将他的脑袋一分为二! 叮! 原来是伤刀锋利,面具被割成两半。 云露出真容,一头发丝被雨水打湿,血袍贴近在身上,竟然颇有些凄美。 暗处一个人吹出一根金针,嗖得一声没入他背心。 朴杉虎看着云,喃喃道,“原来是你!” 云只觉得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流逝,慢慢地一身力气变得越来越少,不得已单膝跪地。 “是我。”云大口呼吸着空气,从未想过眼见仇人就要死在他眼前,自己却比他先死。 大日行者从天而降,朴杉虎来不及杀云,便急急退去。然而事实上也根本不用他再出手,因为那根针是毒针,针上浸有落金砂。 云睁大双眼瞪着离去的朴杉虎,眼里看到的是自己为之付出的一生。他再也没有一丝力量了,真灵境中三境最多也就撑两年,他不过刚入真元境,又能撑住几刻? 幼时在国公府的一幕幕回映在他眼前,那深宫大院上永远摆着的十架射神弩,而后国公府遭劫,娘亲离世,误杀生父,跟随天主来了北道竹林。他的一生仿佛永远没有太阳,直到他遇到了那个人。 纪行,你怎么还不来? 月阙拼出性命带着日月星辰去追杀朴杉虎,然而重伤的他们无论如何也决然不是那数万军队的对手。但朴杉虎是真的很怕死,竟然带着兵一路败退。 云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远方,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也觉得越来越困。 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带着一身泥,一身血,一身伤。那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一言不发,只是往前冲。 云好像听到了什么,艰难地抬起头,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向他奔来。他根本不用看清来人的模样就知道是他来了,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知道他会赶来就已无憾,毕竟他这一生也算是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云腰间一软,摔了下去。 纪行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双膝跪地,在草地上滑了过来,扶住就要倒地的云。 “我来晚了!”纪行愧疚无比。 云挤出一个笑脸,“不晚,不晚。” 纪行把他拦在怀里,勉强笑笑,“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怎么搞得像要死了一样?” 云的声音越发沙哑,“我不想死啊。” 纪行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将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真元全部渡入云的体内,“我这玩意儿很好用,凡人得到一点就能进阶散人。” 云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点点头,“那我很快就要好了。” 纪行眉头上的伤口渗出血,滴在云的脸颊上,纪行用手帮他抹去,像给他抹了胭脂。 在渡入真元时,云体内的恶劣情况纪行这才明白。他终于开始慌了,想起以前郎中救人时不让病人睡去,便开始扯东扯西,“你以前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去哪你都有办法找着。” 云两眼无神地看着纪行,“我可以闻到味道,你身上的味道,像太阳。” 纪行正准备继续胡说八道,云却抢着说,“纪行,我快看不清你的样子了,我想摸摸你的脸。” 纪行听到这话,加上往他体内渡入真元时也发觉了一丝异样,心头巨震,把云修长的手捏在掌心,贴到自己脸上,眼神发愣,“你是女人?” 云并没有承认,语气越发虚弱了,“我爹说,我和娘亲一样美。” 纪行眼眶已经红了,“王上重病是你假扮宫女下的毒,行刺王上的也是你?” 云已经彻底没了力气,软在纪行怀里,“我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你喜欢的人应该是像一朵白色的花那样的女孩儿吧?” 大雨无情地浇在纪行身上,纪行抬头一双怒目望天,“别下了!” 而后他捡起地上裂为两半的面具,抱起她,“我带你去大商,我认识一个和尚,他很厉害,肯定能治好你。” 云嗯了一声,“好。纪行,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云儿?以前只有我爹还有娘亲这样叫过我。” 纪行低头看着她,这回轮到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云儿,云儿。你别怕,我带你去大商,你这辈子活得这么苦,该多出去看看。” 纪行抱着她走得越来越远。他以前从没认真想过什么是男女之情,从第一次任务她把他从地上捡起来就跑,再到给他疗伤,后来天主要对他出手,她求情。半个月前她来找他,他说她声音哑得像个娘们。 云听着纪行给她讲这些往事,只是一直努力笑着。这时雨已经停了。 “纪行。”云的声音已经微不可察。 然而纪行还是听到了,于是低头附耳,“怎么了?” 她像在给他说悄悄话,“我才二十多岁,我只会打打杀杀,你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纪行忍住眼泪,“喜欢,喜欢,你长这么好看谁会不喜欢。” “那你把我的头巾解了。”云越来越痛苦,只能竭力忍住。 纪行解了她的头巾。一头乌黑的长发飘荡下来,此时的云仿佛身着红裙,“我喜欢你。” 纪行立在原地,浑身僵住。 一阵风送过来。 云开始发光,浑身慢慢燃起金色火焰,“我喜欢你。” 纪行两眼瞪得好比铜铃,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自己对她动了情意,“我也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云笑颜如花,“来生再见。” 而后她在一片金色火焰中,在纪行怀里,化作一道金沙,一阵大风袭来,那金沙便无影无踪。 当当两声,地上掉下已经成了两半的笑面鬼面具。 “啊!”纪行滚烫热泪夺眶而出,拼尽全力想要抓住那消散的金沙,却什么也抓不到。 九月十五,霜降,忌嫁娶,忌祈福。 这一天,她真的成了天边的一片云。 第86章 天子守国门 在纪行的暗中助力下,西原君已经帮世子夺下一大半起义军的兵权,随后郜力也出现了有史以来最短命的王。那位世子殿下竟然深藏不露,私下培养的府兵当中,竟然有八位真元境高手,其中还有几位甚至曾受剑仙指点。 宏图大略的世子绝非他哥哥那样在军事上只有半吊子的水准,他身边又有许多西原君这样深明大义的谋臣辅佐。朴杉虎谋逆之事在许多臣子眼中,只是敢怒不敢言。眼见要换一个王朝,许多曾与朴杉虎交恶的文臣武将无比恐慌。 就在这时,世子殿下如同茫茫黑夜里那最后一抹微光,当那些不知何去何从的大人物都将眼神投向他时,他果然没有令他们失望。在他详细陈述剑仙与天主必杀朴杉虎的时局之后,那些暗中观望的大人物终于相信朴杉虎必死,他们可以不信世子,但不会不信剑仙。二十万兵如同神兵天降,在世子与西原君暗中培养的门客带领下,竟然爆发出了不输御林军的力量! 至此,文武百官终于纷纷表态。那位年轻的王上就这样眼看着自己弟弟一步步将时局扳了回去,没有朴杉虎在身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然而。七日后,一封朴杉虎的亲笔书竟然传回了王城! 剑仙仙逝!天主战死!而他朴杉虎竟然没有死! 世子殿下已经登基为王,此时他坐在大殿之上,脚下是惶恐不已的文武百官。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剑仙压着朴杉虎,这才是先王能稳稳压住此人的根本原因。然而剑仙死了,那个守国门数百年的仙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十年前那场动乱,不少人拿剑仙两进王城救人当成笑话看。毕竟这样的仙人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作为不能飞天遁地的普通人其实十分想要看到剑仙最凄惨是什么时候。然而剑仙一死,却成了他们这些当年只看笑话不伸援手之人真正的大难。 世子殿下坐地笔直,眼神凌厉,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即将回到王城的朴杉虎。 “陛下,射神弩都被朴杉虎搬走了。”西原君走到世子殿下身边,悄悄地说。 世子殿下点点头,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喜道,“诸位爱卿!老师刚刚才告诉朕,朴杉虎虽然未死,却已伤重不能领军。如今八万羽林军有五万归降,朕有二十五万大军对敌那逆臣十万亲军,眼下正是击溃叛军的大好时机啊!” 文武百官中走出一个满头大汗的文臣,“陛下,振国大将军是否伤重,微臣与诸位同僚,可都是没亲眼见过啊!” 世子殿下和蔼地笑着,“爱卿,朕如何能不知你心?” 而后他一抽西原君腰间宝剑,声震大殿,“剑仙护朕郜力数百年!如今仙逝,朕焉能不痛?虽然,那朴杉虎哪怕能与剑仙比肩,可十年前剑仙却是只差一剑便毙杀此人!朴杉虎与剑仙决战,七日已过,按快马脚程来算,他朴杉虎早该带上一支奇兵到了朕眼前,可为何此人现在还不露面?无非重伤垂死!想必此人定是用了某些手段,剑仙乃是高人不屑于此,却最终中了这贼人奸计!那逆臣贼子重伤的消息乃是斥候冒死打探而来,爱卿怀疑无错,可剑仙岂会让他朴杉虎好受!”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便是西原君在一旁听得也是连连点头。哪怕他知道世子殿下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可不知为何心中竟然重新燃起了希望。世子殿下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再也不是他西原君能够耳提面命的了。 世子殿下话语之间慷慨激昂,一时人心鼓动。 “诸位都是郜力栋梁!可国事却绝非是一人便能决定,仍然需要诸公勠力同心!既然剑仙已去,那郜力数百年不曾一遇的恶蛟朴杉虎,由朕来镇!”世子殿下横剑身前,两指抹过剑锋,一时鲜血淋漓! 随后这位帝王将长剑狠狠扎破地板,以此为誓! 世子殿下那恢弘誓言仍然萦绕梁间,群臣莫不慑于他那王者威仪!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一只苍鹰击于殿上,竟然也仿佛被这王者之气所惊! 文武百官见此,急忙磕头,不知不觉间心中终于摒弃了寄期望于更强者来扛这滔天大劫的心思。而世子殿下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剑仙护郜力数百年,把这些人的血性都给护没了!今日他就是要激醒他们,却又不能使这些人绝望。 自某处溶洞之下,一缕灵气升腾入空,渐渐形成一朵祥云,正飞速赴往王城! “诸位爱卿平身!择日朕将御驾亲征!”世子殿下此言一出,殿内无一人再有恐惧之意! 然而哪里有什么斥候冒死刺探军情,这一切都是这位世子殿下推测出来的。他很明白,如若再无变数,郜力正统必然落于朴杉虎手中!他要御驾亲征,只不过想要在史书上为郜力正统搏一回名。若是奸臣当道,两位王子没有一个为国赴死,那岂不是成了千古笑谈? 君王守社稷,天子守国门。 他宁愿死在亡国之前,也绝不做亡国之君! 此时的朴杉虎竟然让属下在三天之内为他打造了一架简陋王辇,他正坐于其上,手里是云原先插在他胸口那把短剑。 “那个妇人真是茅厕里的鹅卵石,又臭又硬,怎么生个女儿也这样?一时间我都差点以为是她还魂了,”朴杉虎呸出一口浓痰,“是朕!朕差点以为是她还魂了!哈哈!朕!” 朴杉虎已经知道王城的情况,但他毫不在意。那个短命王上死了正好,省得他朴杉虎找理由杀他。宫中已无高手,十架射神弩也被他搬了出来,就算起义军被那世子给捏到了手中,难道还能与他十万百战营抗衡? 当然,现在那十万百战营只剩下八万。 在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上,一个孤单身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那个人怀抱一把短剑,手里捧着裂为两半的面具。 第87章 我 十五日后,大风起兮! 朴杉虎那八万亲军已至都城外十里! 世子腰间早已挎上先王佩剑,领兵近三十万于都城外。满朝文武几乎齐至,都想知晓这最后结局究竟如何。 “陛下!朴杉虎亲军化境高手众多,真要毕此于一役?”西原君不无担忧地悄悄地世子殿下道。 世子殿下早已视死如归,“老师,你教的朕,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朕乃一国之君,如若那贼人真将郜力颠覆,朕岂能惧之?” 西原君乃是读书人,也算是武夫,身家性命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押在世子身上,“微臣必将死于陛下身前三尺!” 世子殿下心中竟然也添上一丝悲凉,对西原君行了一礼,“老师,朕能做你弟子,实乃郜力之幸!” 其实那些武官早已看清时局,之所以要跟着这位新晋的王上来此,也不过是被他激起最后的血性。他们一生征战,哪里会不明白这乃是郜力正统最后一战?可这些武官到底为郜力效忠一生,至此生死看淡,便作此最后一搏! 那朴杉虎的八万伤兵对上世子近三十万军,气势上竟然有压迫之感。匆忙做成的那座大辇之上,朴杉虎撩开沉沉薄纱,一步步走了出来。 世子殿下身边的文武百官见此,大呼王上英明。那朴杉虎竟然断了一臂!众人无端地踏实下来,果然剑仙还是剑仙!却不知那是天主所为。 朴杉虎此时伤势已经好了三成,但伤刀在手,他依然是目前郜力最强之人。 “小子!你带着这些农夫就敢与朕为敌?”朴杉虎对着世子哈哈大笑,声若洪钟,激荡在这数十里天地间。 三十万军见朴杉虎气势颇足,一时骚动。 世子冲一个门客使了个眼色。那门客已至真元五境,融入真元之下气势也是不输朴杉虎,“陛下劝你早早归降!否则今日便要斩下你这贼子狗头!” 朴杉虎独臂扶住伤刀,笑得直不起腰,“还在这里与朕做戏!那朕便让尔等晓得何为天子之气!” 朴杉虎升入上空,如同神人,“儿郎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世子抽剑,“眼前尽是伤兵!那贼子也不过强弩之末!诸将士!杀!” 王城内鸣鼓如雷! 三十万军队虽然气势上不如那八万军,却渐起阵势,果然这位世子已经将军中武官凝结为一心,隐隐间竟然能与朴杉虎分庭抗礼! 杀! 杀! 杀! 世子一方几乎是以一十人换一人的代价拼死在沙场。诸位高阶修为武官更是身在阵前,无一人后退!一时世子也眼眶泛红,无比愧疚。 朕对不起这些为国忠臣!世子在内心叹道。 沙尘顿起,天昏地暗! 不过小半个时辰,世子一方就已折损过半,其中死得更多的竟然是朝中武官!而朴杉虎那八万亲军还剩下至少六万之多!朴杉虎哈哈大笑,“不过一个丝毫不懂得领兵带阵的竖子而已!焉能与朕相提并论!” 世子一生不曾动摇,此时竟然也有些恍惚,“难道是我做错了?” 西原君见此,大喝道,“陛下!微臣愿意赴死!” 世子被西原君喝醒,眼神更加凌厉,“可!朕与老师一同上阵!” 众文臣见此,皆是心凉,一时踌躇不该欲何。这时一个人走上前,“微臣乃是昔日成国公好友,当年之事,抱憾至今,陛下,臣愿同死!” 所有文官见这人仿佛辨不清形势,皆是叹气。此时又有一人走上前,“臣愿赴死!” 紧接着又站出十人上前,“臣愿赴死!” 世子见此,一时恍惚,“诸公,都是昔日成国公好友?” 那十数人既知今日必死,哪里还会在乎当年那案子翻出来,皆是哈哈大笑,“正是!” 世子也仰天大笑,“先王误杀忠臣,今日朕便于此翻案,赐成国公谥号为忠。诸公!随朕一同杀敌!” 世子一方剩余十数万军队倾巢出动,悲壮无比。 朴杉虎也屡屡点头,“可惜了,明日给你这位短命王写上史书,也算是你今日做了一件还能让朕看得上眼的事。” 沙尘蔽日,杀声震天。 很快那十数万由农夫组成的起义军被杀得节节败退,连世子也受了伤,西原君更是被一位真元境高手盯上,伤重垂死。 不到两刻钟,世子已经杀红了眼,却突然听到朴杉虎的喝声。 “你看看你身后还有多少人!” 世子木然怔住,回头一望,不过寥寥数百,还有三万余人拼死往后逃。 “哈哈哈哈哈!”世子大笑,“朴杉虎,即便你今日杀了朕,但郜力正统,但朕,依旧名垂青史!” 朴杉虎从天上忽地落到世子身前,打趣笑道,“朕会让你名垂青史!” 世子见此,再无遗憾,闭上双眼。在他头顶,此时竟然有一片祥云现世!一时世子光华灿烂,真若天子! “天子之气!” 无数人惊喝! 朴杉虎也是一愣,没想到今日会有如此天象。但随后想到这位短命天子马上就要死于他刀下,又释然几分。 “够了!”朴杉虎终于收起戏谑,“你可以死了!” 大风袭来,沙场无数死尸,血流成河。 西原君已经站不起来,单膝跪地,没来由地想起一个人。但随即他摇摇头,叹道,怎么可能呢? 朴杉虎抽出伤刀,正欲斩下。忽地他脸色一变,急退一里,“谁!” 一个孤单身影从远方来,手里捧着两半面具,夹着一把短剑。 “我!” 一缕清风扫过,片片云层越来越高。漫漫黄沙中,那个人从中走出来。世子看向那人,哈哈笑道,“国士!” 西原君见此,也笑笑,“原来是你啊!” 那个人把短剑捏在手中,将两半面具拼合在一起,透过面具看向天空,“云儿。” 朴杉虎盯着那人,恍然间觉得有两分熟悉,“你是何人!” 纪行一步步走过来,体内那极寒灵液顿时燃烧,雄浑真元透体而出。他已至真元巅峰,真灵上境之下,无人能敌! 第88章 落幕(一) “你现在跪地上,磕九千个头,然后自裁,我不杀你。”纪行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把面具和短剑小心搁置其上。 朴杉虎哪里不认得那两样物事,枭枭怪笑,“莫非你是那女人的姘头?” 纪行平日里看着精瘦,此时裸露上身,一身肌肉竟然壮若蛮牛,“世子殿下,此人口臭,一会儿我把他剩下四条腿也砍了,你把他放粪坑里泡上半年,我看看是屎臭还是他口臭。” 世子扶剑,敏锐如他,哪里会不清楚这位勇士此时内心悲痛,“壮士,莫非是令爱遭了这贼子毒手?” 纪行怔怔出神,“她叫云儿,成国公之女。” 世子扼腕叹息,“寡人知矣。” 朴杉虎被纪行气得怒发冲冠。他常年身居高位,就算剑仙天主也不会这般与他说话,嘴皮子功夫早已退化,又怎么能是自幼时便以骂人为业的纪行的对手? “哇呀呀!气煞朕也!众将士听令!活捉此人赏万户!杀得此人赏千户!无名小贼,今日朕要把你脑袋割下来当夜壶!”朴杉虎气焰嚣张无比,真灵激荡之下,便是连他身边军卒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余个持剑高手听闻此言,皆是不顾暗伤,一个个轰然冲向天空欲大力斩下,势要活捉纪行。 纪行抬头,走出一步。最前那两个持剑高手还未落地,手中长剑竟然拖着他们往天上飞。随后纪行一连走出五步,天上那十余人顿时被手中宝剑拖得倒飞而回,竟然刺向朴杉虎! 朴杉虎虽然不清楚纪行使了什么妖法,但那十几把剑可个个都是镌古神兵,由不得他多想,此人冲天而起躲过那十数把宝剑刺杀。 纪行眼前浮现起往日在北道竹林的一幕幕。 “你要找女人,可以去青楼,没嫖资我借你。” “你救了那女子后,难道真的和她?” “别咳。伤你那高手起码真元七境,剑气已伤入你肺腑。再这么咳下去,剑气攻心,你哪怕是个铁打的,伤及心脉也必死无疑。” “你回去治治嗓子吧,阴阳怪气的,白瞎了你这张俊俏公子哥脸蛋!” “你又懂得什么?你怎么能懂?” 直到他抱着她那柔软身段时才知晓这一切。 纪行将裹刀布杀进腰里,仰头看向朴杉虎,如天神怒喝,“下来磕头!” 于是在场还活着的人,见到了他们这一生最壮丽的一幕。 纪行的真元已经弥漫至方圆数十里。在场的每个人只觉胸膛发闷,随后这些人仿佛被榔头敲中胸口,个个瞬间趴到地上。世子拼尽浑身力量杵着剑几乎就要跪下来,他头顶那朵祥云散落下丝丝灵气,这才让他不至于向一个武夫下跪! 朴杉虎身在上空,看得最清楚。 一道粗比三丈的白虹拔地而起,数十里大地下陷三尺,以纪行为中央炸起一圈涟漪,竟然比当日天主气势更盛!然而让朴杉虎想不通的是,那人是如何做到将力量传至大地而不伤人的,莫非他比天主还强? 然而让朴杉虎始料未及的是,纪行竟然比射神弩还快!只在他一愣神的一瞬间,纪行携着如同风火的真元就已经到了他眼前。 只见纪行双眼溢出森然白气,那摄人心魄的恐怖双眼,终于让朴杉虎想起他是谁。 朴杉虎慌乱中向前斩出一刀。然而不知为何,伤刀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纪行一拳打在朴杉虎胸膛。朴杉虎便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落回地面。 他们之间的实力只差,哪怕是朴杉虎处于全盛时期,也不是真元巅峰的纪行一合之敌。何况断了一臂的朴杉虎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三分,速度反应已经远远跟不上。 落了地的朴杉虎大口喷血,惊喝道,“你是什么人!” 纪行走到他面前,一双虎目盯着他。朴杉虎被纪行盯得连喘气都困难无比,把伤刀举过头顶,谄媚地道,“大人,这把刀我爱护有加,今日归还,还请宽恕啊。” 纪行只是沉默地往前走,终于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朴杉虎奋起余力,将真灵尽数渡入伤刀,一刀劈到纪行胸肌上。伤刀锋利,斩破了纪行的皮肉,却被死死卡到胸肌中。朴杉虎百思不得其解,这把刀平日百用百灵,怎得今日出了幺蛾子? 纪行一伸手,伤刀便被他夺回手中,“这把刀不是这么用的。” 朴杉虎大喝一声,“针!” 数十枚金针不知从朴杉虎那数万亲军中何处飞来。然而纪行还是不躲。朴杉虎一咧嘴,森然一笑,“大人真乃神人!” 朴杉虎虽是夸赞纪行,然而内心却恶毒地想到,“落金砂之毒无物可解,你这毛头小子既然不躲就等死吧!” 还没等他笑完,那数十枚金针射到纪行赤裸的背上,却连皮都没扎破就落到地上。 纪行回头看向朴杉虎那六万亲军,随后像拎了只老鼠似的抓住朴杉虎脖子,再狠狠地把他的脑袋砸到地面。朴杉虎吃了一嘴泥,正欲反抗,纪行再一次把他的脑袋砸进地面。如此反复数十次,朴杉虎脖子都快被纪行掐断了,“我磕头!我磕头!” 朴杉虎牙齿尽落,一张脸烂成了血泥,“我磕头,大人,我磕头。” 纪行把他扔到地上,想看他要搞什么花样。 朴杉虎从未想过这世间会有如此强大的真元境,再联系纪行来自大商,他内心那最后一丝坚守终于被这绝对强大的力量折服。黄沙漫漫,这位枭雄露出一口没了牙的血盆大口,枭枭怪笑,他要自爆。 纪行哪里会怕他自爆,但绝不愿意让他这么痛快地死去,于是一掌拍到他天灵盖。那蠢蠢欲动的真灵竟然被纪行用真元生生镇压,而后朴杉虎被纪行打散神识,一身修为尽废! 那六万亲军见此,皆是狂热地冲向纪行。 纪行回头,举起伤刀。伤刀如同一把火炬,不过瞬息之间便将天上太阳的光芒也遮盖了。而后一道由白焰聚成的巨大火龙冲向那军阵,数万人犹如身处阿鼻地狱,被业火焚身。 朴杉虎看到这一切,只能发着愣,一颗心跌入万丈深渊。 纪行废了朴杉虎后,看也懒得看他,转身便走,“你就好好活着吧。” 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太多,朴杉虎听到这句话,不寒而栗,疯狂地要找一把兵器自裁。然而世子一方的人已经冲了过来。原先回逃的那几万人也冲了回来。 第89章 落幕(二) 此时的金依然神情恍惚,心口针扎般地疼,泪流满面。 “我为什么要哭?”她捂住胸口,眉头皱起,尽是痛苦。随后她走出门,丝丝灵气没入她体内,而她一无所觉。 一道神识自远方冲进她脑中,她脑海里闪回无数画面,“怎么会这样?” 北道竹林。 朴杉虎那封亲笔书中提到天主已死,其实只是吓唬世子而已。天主体魄强横,又是真灵大能,哪会这样容易就死了? 但竹海外那一战,他也以几乎摧毁自己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虽然没死,但他也没多少时间了。 此时的天主盘坐在禁地湖中央,眼前就是青钰。月阙已经回来,就站在湖外。天主伸出一指,月阙知意,便退了回去。天主沉默地喝酒,然而马上他眉头一皱。 咔咔! 真灵仙台,裂了。 自青钰体内,一道神识飞出,不知飘向何方。天主腾地站起来,抓紧青钰的手,他一生极少有困惑的时候,“怎么会这样?” 青钰已经沉睡十年,这副躯体早已临近崩溃,全凭真灵仙台吊住那最后一口气。如今真灵仙台都毁了,她又怎能无恙?然而在天主眼里,他十年来的坚守,便在这一朝化作乌有。原本他还能压制落金砂的侵蚀再撑一两年,可此时死志一生,他浑身竟然轰得一声燃起金色火焰。 剑仙死了,青钰去了,朴杉虎被他废去一臂,他身中落金砂,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天主这一生,大战小战无数,身上伤痕一条盖一条,他心中的那个郜力江湖,在剑仙化作飞灰时便已崩塌。没人能懂这个人在弥留之际,心中在想什么,或许对他来说,死已经成了一种归宿。 天主捏着青钰的手,“那小子,死活不来见你。” 随后他便与青钰一道随风消散。 月阙不用看也知道禁地发生了什么,摆了摆手,“封山!” 北道竹林还剩余的力量依然极为可观,只是这个组织在江湖上已经不再神秘。新老天主未经决战来择,那就不是真正的北道竹林。所有人都以为月阙会马上自封天主。但令人疑惑的是他始终没有这样做。 月阙是除了天地人三主当中最神秘的那一位,他也知道许多旁人不知,甚至天主也不知晓的密辛。当年人主救下地主,他可是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人主与他们不同,武功极高,来历不详,却一步步成了北道竹林的主事。天主武功高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所以不屑管此人。当年人主冒死救下青钰,真正的深意是在天主与朴杉虎之间留下一道缓冲。早在十年前,人主便将地主的一缕神识用秘法种到不知哪位女子身上。前几日人主会偷袭天主,月阙是一点也不惊讶。但他没有料到朴杉虎会用落金砂,若非如此,北道竹林哪里会有今日窘境? 月阙在等一个人来北道竹林,他相信天意。 十日后,金依然到了竹海。 都城。 这世上的人,对于刑罚有着无限的恶趣味。朴杉虎已经被做成人彘,手脚全砍了。他此时躺在竹床上,腹部开了一道口子,肚子上放有一个大瓮。瓮里装的全是老鼠蟑螂蜈蚣之流,在瓮底有一个洞,瓮顶放了一个大盆,盆里装了火油。 这种刑罚很简单,只要将盆里的火油点燃,瓮里的的老鼠蟑螂蜈蚣蛇就会受热,在瓮底是朴杉虎被开了一道口子的肚皮。这些小东西怕热,自然会往瓮底钻,这一钻就钻到了朴杉虎的肚皮里。朴杉虎没手没脚,修为尽废,连牙也没有,没法咬舌自尽,偏偏他体魄又超出常人的强大,便只能这样死不死活不活地承受这酷刑。 纪行自然不知道这些,像这样的事,自然会有身处在这世界最黑暗的角落里的人去做。 世子殿下已经完全掌住大权,兴奋地邀请纪行明日去上早朝。 纪行勉强笑笑,“不必了。” 便是西原君听到纪行这话,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位年轻的陛下宏图大略,如今已经真正地一揽大权,气势愈发凌厉。即便是他这位国师深知年轻王上宽仁大量,却也时有伴君如伴虎之感。 世子殿下却哈哈大笑,“勇士,成国公一案,朕已为其昭雪,希望不要再介怀。如今阁下痛失令爱,朕却有一桩大姻缘要赠与你啊!” 饶是这位世子已经算是难得明君,却在男女之情上的修为欠缺了不是一点半点。西原君叹道,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纪行看向眼前这兴奋的年轻人,一双深邃眼眸不怒自威,“别瞎点鸳鸯谱!” 世子殿下就算再宽仁,也受不了这种气,然而当他看向纪行那一双眼,却不知不觉地将这口气咽下去,“是朕唐突了。”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纪行留恋的东西。纪行环顾四周,眼里越过千山万水。 此时的郜力新王才明白,不是纪行看不起他,而是纪行根本就看不见他。这个奇异的勇士,仿佛背负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你们郜力没了朴杉虎,没了剑仙,没了天主,还有什么?小心大和国入侵才是正事。励精图治吧!”纪行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郜力新王怔怔出神,一瞬间便被纪行从心神激荡中拉回现实。他吐出一口浊气,对西原君道,“若是此人能为郜力所用.......” 没等他说完,西原君急道,“陛下!万万不可有这般想法!此人身具龙虎之象,抱天地之大气魄,呼吸有乾坤,行走携风雷,若是留在郜力......” 郜力新王恍然大悟。毕竟郜力漫漫历史长河里,也只出了一个剑仙,又怎能奢求再有一个“剑仙”愿守国门。万一此人图谋不轨,岂不是郜力正统就要被他一手断送? 然而纪行还是在郜力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形象渐渐被神话,他所遗留之物几乎都成了圣物。当然,这都是后话。 天高地远,风吹草低。 一匹巨狼背负着一个男人,缓缓北上。 那个男人从怀中取出两半面具,拼合在一起,透过面具向南望了望,微笑道,“云儿。” 第90章 天下无双 这地方的名字有点怪,叫背风坡,地处西北大漠。 戈壁滩地广人稀,只有几条驼道还常有人来。背风坡有一口井,行经此处的驼队都来此取水喝。烈日炎炎,还能动弹的活物都躲在沙土里吸凉气,热浪一阵一阵,远处景物摇晃,只余下稀碎几声驼铃叮当。 两年前。 一头骆驼慢慢走来,伏到破败墙边,似乎也怕这蒸蒸暑气。它背上驮着个浑身是伤的刀客,刀客叫辛椎,从神州逃来。 辛椎把腰间那孩子扔地上,艰难躺到墙根,学骆驼瞌上眼,闭目假寐。 到了夜里,星光璀璨。辛椎磨砂着凉滑的刀身,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小少年,叹口气,把腰间那把刀扔进井中。只留下噗通一声。 从此背风坡多了个辛郎中,来此处取水的驼队都叫他老辛。老辛虽是个耍刀的,医术绝对不赖。凡是谁有个头疼脑热找他准能治好。 那孩子名叫大黑,长得也黑,认了辛椎做师傅。他记性好,老辛不管讲什么从来不用说第二遍。日子水一般淌,师徒俩在这一晃就是两年。常来跑驼道的老贾当年与老辛打过几次交道,虽然对他知之不详,但知晓这个人不是个普通人。寒来暑往,老贾相中了大黑,就劝老辛,“这孩子大了,男孩儿留不住,该去搏个功名。” 老辛没吭声。 老贾又劝,“要不让他来我商行?你教他学医,可大漠地广人稀,医个啥呢?” 老辛知道他说的在理,还是没理。 待到老贾下一次来时,老辛把他叫住。 “我和我徒弟一道走,往东。”老辛闷闷道。 老贾哪里会不同意,把他徒弟带走就是天大的喜事,能搬来这位神仙那是祖上积德。于是洛阳城,济世堂开张。老辛医术高明,做人更厉害,只收半截身子埋土的将死之人,门前挂两幅字: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老辛给徒弟大黑起了个名,齐安。齐安好动,一心想学武功。这没啥。但他想学的是能飞来飞去的武功,老辛敲了他一个板栗,“好好面你的药!” 齐安嘟囔,“我要做大侠!我以前可是亲眼见过,那人咚地一下就翻了一座山!” 老辛咳了咳,“前天西街来了那俩卖艺的,胸口碎大石,换你,你敢?” 齐安想了想,放他这小身板上去,怕是石头没碎他先碎了,“我不管,我要学武功,师傅,你晓得这条街谁会武功不?” 老辛呵呵笑笑,“你师傅我就会,来跟我学两手?” 齐安听到这话,腾腾腾地往老辛那跑。没法子,师傅力气小,扎草药得他帮忙才行,老辛说这话是叫他帮忙了。 日子平淡,胜在安稳。 这天有大风,恐怕得下雨。 到了夜里,老辛辗转反侧。大侠!大侠!大侠!那孩子的愿望,何尝不是他那激荡的一生。老辛站起来,推开房门。噼啪一道雷打下来!天降大雨!辛椎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而后他走到院子里,右手虚握,如同捏紧一把刀,紧闭许久的气窍在这一瞬间尽数打开。 大雨浇在他身上,噼里啪啦。辛椎只当那刀还在他手中,一步步走进院子,青阶之上便留下一个个脚印。而后他一气斩出六十四刀,惊了满室花草,大雨也倒飞而回。 而在一处角落里,尿急起夜的齐安,正巧看到这一幕! 幽州某日午后。 纪行正听人说书。 “说起百年前那天下第二,武功如何不必多说。几年前重出江湖,杀得无人敢再进羽家门前三里地。可此人到底还是被无名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听书的人可不乐意管这无名究竟是谁,皆是大喊,“那天下第一又是谁?”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咽了口温茶,“若说起还有一人能治那羽墨,便只有此人,天下无双!” 纪行听到这,兴致全无,悄悄出了门。他想去昆仑看看,也不知老邢他们究竟身处何方。纪行一步步出了城,吹了个响哨,狗子就屁颠屁颠奔过来。 “去你老家!”纪行吩咐一声。 狗子如今真的成了精,不管纪行说什么它都能听懂,只差开口说人话。于是一人一狼便上路去往北域。纪行到现在也没听说过天涯秘境在哪的消息,他对这个有点兴趣,所以依然压着修为。纪行脑海中那神识聚了又散,如此往复之下,他的神魂倒是越发坚韧了。 该怎样进天涯? 纪行脑海中一直存着这个问题,可走过很多路,问过很多人,却没一个能说的上来。 “狗子,你老实给我说,那什么天涯到底在哪啊?”纪行一拍狗头。 狗子愣着眼看纪行,它的思路无比跳跃,两只耳朵一支棱,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动静,丢下纪行就自己跑了。纪行压根懒得追。没过一会儿,狗子叼了只羊过来,一双眼释放着狼王独有的威慑力。这架势是要让纪行给它烤肉。 纪行是个苦命孩子,有肉吃哪里还会和狗子一般见识,高高兴兴地给狗子烤起了肉。 不知何处山巅,一白衣女子坐在那山巅一片大湖中。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盒子往外释放出丝丝灵气,音乐叮咚。她猛地合上盒子,“我不是她!我不是!” 从她体内分出另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虚影,顿时天地变色,大白天的居然穹顶之上出现了茫茫星辰!那虚影气质森然凌厉,冰冷邪异,整片湖在此时竟然被冻得冰棱四起! 女子本体闭上眼,将斗笠戴到头上。那虚影也随之回到她体内,天地异象缓缓消散。一道惊虹自远方冲至此处,落到女子身后三里。 待惊虹散尽,露出来人面孔,竟然是羽墨。 “原来是你。”他恍然大悟。这二人比邻而居十余年,直到今日他才将百年前那件事联系起来。上一次天涯秘境开启,他一无所获,其中便与这女子大有干系。 羽墨皱着眉,“天下无双?” 女子摇摇头,“羽墨前辈,我是白芙。” 第91章 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纪行带着狗子,一路北上。却突然撞上了那位一心想要收他做徒弟的大和尚。 大和尚笑而不语,冲纪行频频点头。 纪行以为和尚有话要对他说,就往他那边走。走了许久,纪行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步也没走出去。他心中泛起莫名的一阵诡吊之意,不知这和尚搞了什么鬼。 正在这时,卿岚也来了。 “喂!”纪行想叫住她。 然而卿岚却仿佛看不见他,如云如雾,到了大和尚那边。纪行知道这一人一妖修为通天,他是拍马也比不上,“你们有话就说!搞什么神神鬼鬼!” 叶圣南不知何时到了纪行身旁,拍了拍纪行的肩,“还不错!” 纪行一听还有个能说话的,喜笑颜开,“你怎么找到我的!” 叶圣南笑笑,“这可不能说。” 随后他一指苍穹,“你能看见什么?” 纪行抬头望去,“云?” 叶圣南摇摇头。 纪行想了想,“天?” 叶圣南还是摇头。 纪行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难道天上还有什么?正当他要问出口,叶圣南堵住他的嘴,温和笑道,“可以了。” 而后他往大和尚那边走去。卿岚背对着他,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叶圣南给她造成的亏欠永远也无法弥补,只能扶着腰间的藤条叹一口气。 突然天边闪过一道剑意。这剑意高绝,宏大,凌厉,竟有割裂天地之势。剑意中藏有一道古老魂魄,“可惜了,他用刀。” 纪行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天意轮转,千古幻灭。一道大机缘,大造化正等着纪行。无数人为了营造这场机缘付出了生命,他们潜藏在历史长河的缝隙,聚小流成江海,经过不知多少万年的光阴,只为了等一个人来取走。至于是谁,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只在乎“资格”。 好比古时化神。有了这份“资格”,大夏皇帝便可代天封神。资格是一种身份,也是一种宿命。自从纪行被何名椿选中,这种宿命便如同一棵参天大树,笼罩宇宙。哪怕是宋千会之流,也不过就是这树根上的一点泥沙。 纪行只要一直活下去,不论他做出何种选择,最终一定会看到这参天大树之外的真相。 只是这些事,都暂时不能被他知晓,否则便会功亏一篑!他们输不起了。 无数人缓缓浮现,都看着纪行。他们沉默着,如同塑像。他们绝对尊重何名椿的选择,没有一个人愿意为纪行安排往后遭遇。纪行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管。因为纪行死了他们还可以再选一个,若是为了救这一人,那便极有可能被“河那边”发现,全盘皆输。 唯有那道古老魂魄浑不在意,若是纪行有难,他极有可能会燃烧自己。但他是自由的,有这个资格不惧怕败露,大不了烧成一堆火什么都不留,他就不信真有人神通广大到,能穿越岁月长河来看他究竟做过什么! 纪行眼前出现了一棵树,和他第一次见何名椿时的那棵树一模一样。纪行抱着狗子,脑海里回想起幼时,随后他与狗子沉沉睡去。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走来。藏在暗中的无数人向她施礼,而后尊敬无比地退去。就连叶圣南与那道古老神魂也要回避,实在是那女子身份太高。 白芙轻轻放下一只盒子,坐在地上,把纪行揽在怀中,像抱了个孩子。她缓缓哼唱,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了。白芙温柔地笑笑,把纪行送给她的发饰又戴到头上,“我是白芙,我是白芙。” 盒子响起阵阵音乐,一如那夜般空灵。 纪行睡了很久。他现在太强大了,可以说是强大到畸形的地步。还在真元境就有了堪比真灵上境的实力,这也太过扎眼。他现在已经超过了天才的范围,所以必须要尽早破境来遮掩,否则还是会被“河那边”的人发现。好在纪行还没有完全开发出自己的潜能,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否则就算叶圣南再神通广大,也只能亲手杀了纪行“毁尸灭迹”。 之所以说纪行还没有完全开发出自己的潜能,是因为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属于山巅武夫的能力。若是宋千会跌到真元境,很可能山巅武夫之下,来一个他就能杀一个。 白芙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抱着纪行。天凉个好秋,落叶纷飞。 狗子不知道怎么醒了,一头茫然地看着白芙,围着他俩直打转。但很快狗子就被其他东西吸引,四处狂奔。 纪行这几年从来没有这么安稳地睡过一觉。他一生都在失去,即便他承受了这些失去。他和狗子一样,狗是土命,沾土能活,不管受再重的伤,不管再强烈的冲击,他只要有一口吃,就能继续嬉皮笑脸。 他也没有什么让他坚信的东西,虽然看过了不少书却还是胸无点墨。他是一颗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烧不化。他孤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纪行朋友就那么几个人,对于自己的感情更是一塌糊涂。 这些白芙都明白,因为她和他是同样可怜的人。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他。当初她在庙里为纪行祈祷拜错了神仙,其实也是拜对了。如若月老有心,便降一条红绳下来,将我和他牵结在一起吧,白芙边笑边想。她“活”过无数岁月,这是她第一次动情。 纪行朦朦胧胧间,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把白芙找着了,遇到叶圣南的事被这一场大梦搅得忘了个干净。纪行傻呵呵地笑,却突然想起自己在做梦。梦中的纪行又想到,为什么自己在做梦?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纪行登地睁开眼就醒了。 纪行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这个大美人,脑子里浑浑噩噩,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于是他使劲闭上眼,再睁开。 白芙一指头弹在他额头上,笑得花枝乱颤,“是我。” 纪行听到她的声音,无穷无尽的酸楚全部涌到鼻头,眼眶一下子红了。他重重地点点头,竭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这样一个壮汉却带着哭腔,“我以为我把你丢了!” 第92章 情事 纪行带着白芙到了沧州,已是暮时,就随意找了家客栈。 “你这两个面具哪来的?”白芙翻着纪行的包袱,“怎么感觉像一对?” 纪行正在吃面,听到这话一根面条从鼻孔里喷出来,“我......” 白芙一脸疑惑,“你不会这三年背着我找了个女人吧?” 纪行难受无比,哪里经过这样的阵势,把面条从鼻孔喷出来后,一张白脸涨得通红,面也吃不下了。白芙看到他这副模样,柳眉倒竖,“还真是?” 纪行嗯了声。 白芙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微光,另一个“她”差点就要跳出来把纪行给剁了。她闭上眼竭力压住这一口恶气,“说吧,怎么一回事?” 纪行就原原本本把在郜力的事讲了一遍,只是有关金依然的事只字未提,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但难保白芙会不高兴。白芙听完,也是觉得一阵怅然,虽然有点心疼纪行,但到底还是十分介意他在外“沾花惹草”,恶狠狠地说,“以后不许再对别人动情。” 纪行摇摇头,“不会了。” 白芙给他递过一张丝巾擦了擦,“喝点水吧。以后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天涯海角我都和你在一起。” 纪行一听天涯倒是想起来了,“那个天涯秘境你有没有听说过在哪?我一直没找着。还有老邢他们去哪了?” 白芙摇摇头,“我一向不太清楚这些事。至于刑叔他们则是跟着一个道士去了龙虎山,那道士你见过,叫方从义,挺厉害一人。诶?你不会是想问红晨吧?” 纪行看着白芙,恶向胆边生,“我现在只喜欢你,以后也是,你就别瞎想了。” 白芙虽然心里乐开了花,可还是觉得纪行把这话说得太随便了,“我没有瞎想,我觉得有个妖精在你身上种了情根,你是不是以前遇到过狐狸精?” 纪行仔细想了想,卿岚的面孔浮现在他眼前。好像的确是这样,遇到她以后艳遇真是不少。白芙掐了掐纪行的脸,“在想谁呢?” 纪行摇摇头,“没想谁,我把这碗端下去。” 说完纪行就端上碗准备出门,又想起一事,对白芙道,“我身上没银子,你给我点,我今晚还没地方睡呢。” 白芙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纪行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又要刁难他,“你总不能让我睡树上吧?我都好久没睡过床了。” 白芙笑笑,“你就睡这啊。” 纪行一皱眉,“那你睡哪?难不成要我打个地铺,你该不差这点银子吧?” 白芙终于明白纪行是个不开窍的,恶狠狠地过来把碗夺了,“我去送!你就在这呆着吧!” 纪行一摸脑袋,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她又生气了。白芙挨着他点了间房。这一夜纪行睡得无比踏实,压根不知道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天上月明,秋风飒爽。 萧易轻飘飘立在纪行房间窗外。还没等他出剑,突然无数白色细丝穿透了他的身体,这方外之地的天才便如一只断线的风筝摔到地上,重伤不醒。白芙此时并指如剑,吹了吹指尖散溢的灵气,继续挑灯夜读。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书。 第二天早上。纪行买了一头烤全羊,叫人片好了后扎在一个大口袋里。白芙知道这是给狗子买的。等到他俩出了客栈,去野外寻狗子时。萧易挣扎着爬起来,盯着他俩越来越远的背影。白芙转过身来,一双眼仿佛万年寒霜,扫了萧易一眼。萧易噗地喷出一口血,赶紧逃命。 狗子如今可不得了,一身皮毛溜光水滑,已经成了正经八百的灵兽。若是寻常农夫见了它,恐怕只会以为是仙兽。狗子驮着纪行和白芙,在北域和神州打了个转,却什么都没寻到。纪行想起自己的刀还在某个小村子里,就打算去找。可让他感到麻烦的是,他连自己怎么到的那个小村子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晓得路。后来他流落郜力,那几年也是过得浑浑噩噩,哪里还会记得那个村子位于哪座山,邻于哪条河? 白芙靠在纪行后背上,“你小时候住哪呢?” 纪行现在对白芙没什么可隐瞒的,精神勃发道,“我老家名字怪,叫未左镇,镇边上有一片大湖,泸沽湖。这你肯定没听说过。我家乡再往西南走,就到大商边境。” 白芙抱住纪行,“你家里还有长辈吗?” 纪行摇摇头,“以前是有一个,但不是亲戚。我们都叫他何先生,是咱们镇上最有钱的。逢上年成不好何先生肯定会办粥棚。咱们镇上有半条街都是他家的,他还开了几家私塾,我那时候念了三年学堂,认得字了就没念了。你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写不出来文章,也没那考个功名的念头,就一直在何先生家做长工。” 白芙用脸颊贴近他的背心,“那你不是从小学武吗?” 纪行哈哈大笑,“穷学文,富学武。我一个给人做长工的,若不是何先生把我养大,哪里有机会学武。” 说到这里,纪行突然神神叨叨起来,“我给你交个底,我其实一直都不会武功,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晚何先生来找我聊天。然后他给我扔了把刀。那刀死沉死沉,但我拿手里一点不觉得重。那晚好大雷,何先生一下就没了。然后有个人打了我一巴掌,我就跑,跟着许多人来追,我跑了一年,就遇到你了。那晚上我突然就会了武功,现在看起来还蛮厉害。” “我想去你家里看看。”白芙轻声道。 纪行一听,身板僵直,“我没家,我小时候住在牛棚旁边。” 白芙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可怜?那我们去你家乡买一处宅子?” 纪行神情恍惚,心头莫名一阵悸动。他是个没有归宿的人,难道自己要有家了吗?还是和自己身后那个女子? 他嘿嘿傻笑,“好啊。不过我可没银子,就傍在你身上了啊!” 白芙乐呵呵地道,“当然好。” 随后她瞥了一眼远方,眼中一阵极隐秘的波动。天涯秘境便这样出现在了西南。 第93章 入秘境 这一百年的天涯秘境来得格外晚。 所有的真灵上境强者几乎都对这秘境现世有所感应,无数真元巅峰高手疯狂涌入大商,只为寻那化神之秘。潜藏在这天下的密地,宗门,以及部落,都对真灵之上还有化神一境坚信不疑。有的人去往天涯的确是为了此事而来,但更多的人还是为了在天涯寻两样宝物,再不济也要在这一场盛事中搏一回名。 然而一场大危机即将来临,只是不为世人所知晓。 大商皇宫内,太庚皇帝眼神晦暗,他已到了弥留之际。他的修为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各种珍稀药材堆起来的。这座皇宫内不缺高手,也不缺能让人延年益寿之物,但他体内的情况实在太过恶劣。两年前礼亲王终于对那位流落在外的皇子出手了。太庚皇帝派辛椎去寻了那孩子,但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越来越心慈手软,始终没有对自己的四弟下手。可礼亲王不见得就会感激他,反而在暗中将势力培植地愈发强大。若是此时唤辛椎带着那孩子来皇宫,那孩子极有可能活不过一天。 太庚皇帝虽然乃是九五之尊,但驾崩后却只能立一个衣冠冢。他体内有一样不能为天下所知之物,一旦让这东西活着出了他的身体,天下定然又是一场祸患。宋千会独自一人撑了数千年,但人力终是有穷时,太庚皇帝忧虑无比,该怎样继续让这天下再有数千年太平呢? 四尊铜像活了过来,一个个都走近太庚皇帝,寸步不离。 一道道圣旨便这样草拟下来。贬礼亲王为庶民,传位太子彻,召宋千会回都城,宫部守皇城...... 太庚皇帝在与那四尊铜像接连交谈三日后,平静地闭上了眼。 四尊铜像联手将太庚皇帝烧作了一堆沙,寄生在他体内的异魔也未能幸免,随太庚皇帝一道成了尘土。 太庚皇帝驾崩了。 众臣悲戚。这位帝王向来行事有大气魄,极少责怪与人。如若太庚皇帝没有继位,极有可能会成一位文动天下的大儒。老百姓知道太庚皇帝和他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加上皇宫对外宣称太庚皇帝乃是因处理国事心力交瘁而死,无人不心生追念之情。 然而对于礼亲王来说,太庚皇帝的驾崩却成了噩耗。假使他这位皇兄再多活一年,他就有办法将那位太子送到黄泉路上。他知道自己输了,被贬为庶民是轻的。那位皇兄肯定还留有密旨,一旦他再有动作极有可能会被捉压至天牢。 远在洛阳的辛椎听闻太庚皇帝驾崩之后,将济世堂的门锁了,带着齐安一路向北。齐安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带他去那么远的路,也不知道他身边的这位绝世高手会拼出性命来保护他。因为他是大商未来的帝王。 此时的纪行手里拿着一张地图,琢磨了许久,愣是找不到回未左镇的路。 “按理说就应该这么走啊!再往西走这边就该是嘉陵江,那条江呢?怎么成了条大河?”纪行百思不得其解。此时一个真元巅峰的高手乘一叶孤舟,顺流漂下。那人远远瞧见纪行,对纪行客气拱拱手。纪行也回礼,他现在是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白芙对纪行道,“会不会是走错路了?” 纪行叹口气,“我是真没想到会这样,走了两天了也没遇到个村子,这里怎么这么荒凉?” 白芙安慰他,“慢慢走吧,我觉得这里透着古怪,咱们小心一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这两天老是遇到高手。” 纪行如今只在一念之间便可踏入真灵境,眼光自然不差。很久之前他就看出来白芙也有了真元巅峰的修为,但人家是天选之人,哪怕这三年跳到真灵他也不会觉得奇怪。经过白芙一提点,纪行突然想到一个事,“咱们不会撞进了天涯吧?” 白芙看着远方,“万事小心吧,如若真是这样,咱们最好不要与他人争夺什么。” 纪行想了想,“刚刚那个人踩了只小船,说明这里其实还是有人的,我不信他有那闲工夫自己造一条船。” 白芙没想到纪行思路这么跳跃,“你想做什么?” 纪行道,“咱们先找个村子什么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那人从上游漂流而下,咱们就顺着这条河往上走,肯定会找到什么。再不济也该撞上一两个渔夫才对。” 白芙并不介意去哪,只要跟在他身边就行,“你说了算。” 纪行一拍狗子脑袋,“走吧!” 狗子如今修为越发地高了,驮着纪行二人毫不费劲,逆着河流就往前奔。大约过了小半天,还真撞上几个打鱼的。此时已到暮时,渔火点点。 “两个年轻人!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吗?”一个年老渔夫扯开嗓子喊。 纪行从狗子身上跳下来,也大喊,“大伯家中可方便,能借宿一夜吗?” 渔夫笑笑,“不碍事!村子里少有外人来,今晚由鱼肉招待两位!” 纪行笑笑,把白芙抱下来,就要让狗子自己疯去。他怕吓到这些渔民。没想到那老渔夫大笑,“年轻人把那只大狗也带来吧!老渔夫见识不算浅,吓不到!” 纪行心道,这就好办了。于是和白芙跟着那渔夫回了村寨。一路上几人闲聊,纪行才知道这里恐怕真不简单。 “每隔百年就有外乡人来此,村寨里人不少,几百户人,可到底也想去看看外边到底什么样。来这里的人,少有穷凶恶极之辈,带过不少新奇物事来,村里人都见怪不怪了。”老渔夫健谈,讲话中气十足。 纪行听话知音,“方便问问大伯高龄吗?” 老渔夫清瘦,一双眼精神地很,“两百多岁了,见过两次外地人!” 纪行暗暗咂舌,“不知这里可就是天涯?” 老渔夫肩扛渔网,提着几尾鱼,笑呵呵道,“是有这么个说法,有时叫法不一样,以前还有个教书先生管这称桃花源,只是这会儿可没桃花看咯。” 第94章 大梦一场 桃花源的典故纪行还是知道的。说是一个打渔人误打误撞来了此地,在受到当地人热情招待之后便离去,哪怕他一路标记,再有人来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不知缘何就到了一处不可知之地的怪事越来越多。数万年过去了,天下人便给这奇异之所起了个名字,唤作天涯。 人人有人人的机缘,来这天涯秘境的方式也千奇百怪。但有一点纪行不知道,若是心存良善之辈,遇到的多半是那“桃花源”。如若来人心怀叵测,一不留神便掉到了万年大妖脑袋上也不是不可能。在经过无数次惨痛教训之后,那些藏于世外的势力便尽量派些心境平和之人来寻这天涯秘境。 然而纪行一身杀气颇重,只不过是敛藏在他那平静的外表之下。按照常理来说,他这样杀伐气颇重的刀客,刚进天涯秘境就该踩死一窝万年大妖的崽,而后再被一堆大妖轰杀地干干净净才对。到现在他还活蹦乱跳,或许是沾了白芙的光。这姑娘一身仙气灵气书卷气,或许把纪行那些棱角给磨平了不少。 跟着老渔夫走了没多久,纪行眼前一亮。他这才明白什么叫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村子里家家燃起篝火,热闹非凡。 “每次这种时候,咱们都点亮篝火,给来此地的外地人在夜里指路。很久没人来了,年轻人,一会儿摆下酒席可得多喝点了,”老渔夫一脸讳莫如深,随后他扯开嗓子喊道,“来客人罗!” 听到这一声喊,家家户户都推门来望。 纪行还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客气道,“我可喝不了多少。” 老渔夫转头对纪行笑道,“村寨里年轻人多,喝得最多的人可以挑一个看上眼的姑娘家表明心意。这位姑娘生得如此俊俏,一会儿恐怕不少人要眼红咯!” 白芙听到还有这个说法,不禁脸蛋红了三分,好在夜里看不出来。纪行自然心里老大不乐意,不知不觉就牵上了她。白芙由他拉着,这时候不知道狗子发了什么疯,死活要从他俩中间钻过去。纪行瞪了它一眼它才老实点。 老渔夫抚了抚胡须,笑而不语。 等到了老渔夫家门前,那是个大院。一路上村民夹道欢迎,这架势,恍然间纪行还以为今日是他和白芙大婚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长,很快纪行就看到四周汉子那快喷火的眼神。白芙见状,故意依偎在纪行怀里。纪行被这么多人盯着,只能一直哂笑,不断回应着村民的问好。 “这姑娘可真水灵。” “可不是,水做的人儿,天上的仙女!” “老子今晚要喝二十斤!这样的婆姨哪能便宜给这个鸡都杀不动的汉子?” “胡汉三你往哪看?倒是我看那小哥也不赖,合该给我配个夫婿!” 村民叽叽喳喳,搬出桌椅板凳热情地邀请纪行白芙来坐,许多干果吃食摆上来,都来问纪行外边到底是个啥样。老渔夫由着他们闹,他招呼几个婆姨去招呼宴席,今夜肯定是要好好闹腾闹腾了。 女人们都围着纪行白芙坐了一圈一圈。男人们立在外边对纪行指指点点,实在看不起这个“文弱”汉子。不多一时,八个汉子抬了四只半人高的大缸,顿时酒香四溢。这酒窖藏了一百年,只有在这样的场合才用得上。纪行眼都看直了,四大缸酒加起来得有几百斤了,他就算是能喝,肚子也装不下啊。 没等纪行说什么,闻到酒香的女人们倒炸开了锅,个个要来舀酒喝。那八个男人皆是赤裸上身,俨然八大金刚,死死护住酒缸。 一个高大男人提了只空酒坛子,推开围在酒缸旁的婆姨,“舀酒!” 八大金刚也忍不住被他逗得笑岔了气,给他舀了半勺。男人满脸涨红,似乎觉得受到了羞辱,“给老子满上!” “行!给你满上!” 男人得了满坛子酒,对着四周虚敬一圈。那些婆姨嘴里可不饶他,“胡汉三!谁不知道你是个一口就倒的?不用那小哥,我就能把你喝趴下!” 胡汉三哪里管得了这些,他一见白芙两条腿都快软了,今日豁出命也要拼一拼,于是走到白芙身前,“老子姓胡!老胡没啥说的,寨里的规矩就这个!干了!” 人群静了下来,都知道老胡是个不能喝的,有那么一两个对老胡芳心暗许的姑娘只差一步就要来拦他了。白芙啥也不管,故意把脸埋在纪行胸膛里,谁也不看。纪行也不知道白芙今天到底怎么了,他俩还没正经提出个婚约啥的就在人前如此亲密,不是要他在村民面前难堪吗? 纪行虽然不高兴老胡对白芙有意思,但也想看这大汉有多能喝。 老胡又大喝一声,“干了!” 他捧起酒坛子,坛口刚杵到面前,就被酒气熏得脸红到脖子根。这人一仰脖,气势倒足,好好一坛酒却被他洒了有一半,吞下去的还没半口。人们哄堂大笑。老胡一看酒坛子空了一半,自己傻乐起来,“嘿嘿!” 等他笑完,眼皮一翻,就软了下来。纪行见状,一只脚稳稳接住下坠的酒坛子,再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笑道,“好酒量!” 大伙见纪行一边扶人还能接住酒坛子,这一手功夫绝对不弱。又见他面对“情敌”还能心胸如此开阔,不禁对他好感顿生。越来越多的汉子来找纪行喝酒,一开始还是为了白芙,到后来都是想把纪行喝倒。让众人想不通的是,纪行不知道使的什么法术,几十斤酒下肚除了他脸红了点,肚子一点没涨。实际上纪行却是悄悄将酒液从足底涌泉穴化作“酒雾”渡入地下,可喝多了后酒劲还是上头。他现在渐渐头昏眼花,眼见一个白芙变成了两个。 这村寨极不平凡,这酒也极为不凡。换个人来此地,只怕要将这酒用上好的玉坛封起来,几十年也舍不得喝上一口。纪行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得到了天下绝大多数人想要而不可求的东西。 宴席终于做好,纪行是一口也吃不下,死死抱着白芙怕自己和她走丢了。很快就到半夜,推杯换盏,杯盘狼藉,白芙扶着勉强还能走动的纪行去休息。 俩人躺在同一张塌上。人生一世,大梦一场。 第95章 子刊 第二日清晨。纪行狠狠打了个喷嚏,睁眼一看,原来白芙在用头发逗他的鼻子。 屋外颇有些骚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芙见纪行醒了,“出去看看?” 纪行揉揉眼,“出什么事了?” 老渔夫这时推门而入,“年轻人,今日可就不能再留你过夜了,二位先出村子吧。” 纪行下了床,赶紧施个礼,“昨夜招待就已经很麻烦了,不知道能不能为村里人做点什么,聊表感激。” 老渔夫嘿嘿一笑,“往后莫向外人提及咱们这村子就好。相识是缘分,我给你一样物事,你伸手来。” 纪行老实伸过手,接过一根红绳。他虽然看不出来这红绳有什么门道,却还是感谢道,“多谢,如若往后有缘,一定还给老先生这顿酒!” 老渔夫带着纪行到了院子,“可别急着许诺啊,多少人因此误了一生。” 纪行见村民都在村子里一棵大树上系红绳,或许是在祈福,“谢过大伙儿的酒!今日,今日我就带着我家内人先走啦!” 村民见着纪行和白芙,无一人不心生喜欢,“小哥,姑娘,慢走啊!” 白芙微笑,对着众人施了个万福,“多谢,多谢!” 老渔夫摘了头上斗笠,不知为何对纪行叹口气,“往后造化如何,全看你了。” 纪行一头雾水,但这并不耽误他的好心情,“多谢!我们就此告退了!” 老渔夫哈哈大笑,转身回了。 纪行手里捏着红绳,和白芙一起离去。等他们走了许久,那村寨渐渐起雾,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白芙赶紧叫住纪行,“你把红绳给我!” 纪行怎会不依她,“你要这个干什么?” 白芙少有的兴奋,接过红绳后,“你把手给我!” 纪行把手伸出来。白芙把那红绳一端绑在纪行左手无名指,又将另一端系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你抓紧我的手!” 纪行不明就里,只能照做。白芙鬼兮兮地把左手覆盖在他俩抓紧的双手上,“你猜这根红绳会去哪?” 纪行道,“在我们手上啊!” 白芙从没笑得这么开心过,把手摊开,那根红绳竟然消失了!纪行瞪大双眼,“诶?去哪了?” 白芙哈哈大笑,“在我们心里啊!” 与此同时,纪行后脑勺飞出一缕细丝渐渐隐去。远在不知何处的卿岚一伸手指,那一缕细丝便缠回到她指尖,“也不知道你们究竟合不合适啊。” 秘境内苍穹之上,老渔夫一抖袖子,一身红衣回到他身上。若是纪行见到了,一定会认出来此人正是何先生去世那夜,劝他逃跑的那位大人物! 那一袭红衣越升越高,渐渐隐在云中。 此时的纪行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十指连心,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与白芙之间多了一丝说不清楚的联系。 同时这片天地的灵气急速退散,天涯秘境彻底关闭,再无一人能进。白芙心道还好及时。纪行对灵气的变化十分敏锐,“这是怎么回事?” 白芙道,“世人说是天涯秘境内无法动用真元,我看应当是这灵气随着秘境开启后会越来越稀薄。没了灵气的补充,来此地的人动不了几次手就会真元枯竭。” 纪行一听,岂不是他在这里边捡了个大便宜?要知道他的无暇体魄刀剑难伤,能跑能打,那这秘境内还有谁是他对手?他不禁心想,像白芙这样不擅长争杀之术,就算所学先天武技再强大,在这里可就成了绣花枕头了。 十日后。 四个蓑衣客隐于林中,皆踩一双草鞋,背负木剑。这四人在此埋伏已久,臂上藏着缩小了数倍的射神弩,蓄势待发。 “那人看来绕道了。”子刊收了射神弩。 其余三人点头。没等他们说话,子刊一摆手,又伏回地上。那三人知道师兄知觉敏锐,都小心藏好。只见一男一女走入这林间,一路闲谈,扯东扯西。子刊这才直起身来,几位师弟也看明白了,来的俩人应当是道侣,看来不像为恶之辈。可这世上最难说的就是人心,他们也没心思与这二人多做干惹,转身就走。 纪行听到动静,见了那四人打扮,嘀咕道,莫非是传说中的墨家子弟? “前面的四位师兄!可能停住一叙?”纪行大喊道。 那四人转过头,眼神冰冷异常,一点没有传闻里那副古道热肠的模样。子刊还是拱拱手,“两位!这秘境内尽是魑魅魍魉,还请莫要与他人多作交谈!” 纪行哈哈大笑,“你们墨家子弟不是朋友遍布天下吗?今日交个朋友如何?” 子刊正待离去不管,却大喝一声,“小心!” 其实纪行早于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只是没有想到说话那墨家子弟竟然反应也如此之快。子刊摘下斗笠冲着纪行就扔了过去,那斗笠不是凡物,撞落了一枚暗器后又飞回他手中。 “果然好胆!”子刊大喊一声,“放箭!” 其余三个墨家子弟一言不发,一伸手,三发箭矢就射向不同方向。这射神弩经过墨家改良,根本不需要人为瞄准,弩箭自然会去寻找目标。很快林外跳出十余个剑客,个个面若寒霜。子刊走到纪行白芙身边,“二位先退,这乃是我墨家私事!” 纪行终于明白为何墨家能在江湖上搏下这大的名头,单看眼前这人,就知道绝非凉薄之辈,只不过面冷心热而已。 纪行摇摇头,“师兄刚刚救我,我岂能这样就走了?在下要在这里助诸位一臂之力。” 子刊皱眉。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他见得太多了,眼前这年轻人虽然持刀,却不像个擅于争杀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走!” 此时白芙竟然开口了,“我们留下吧,他很厉害的。” 子刊见这美丽女子说话,那语气对纪行是丝毫没有怀疑,不禁也动摇三分,莫非眼前这年轻人真是个高手。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一剑就已从天而来。 子刊把斗笠扣回头上,抽出了木剑。 第96章 摘叶 有胆在天涯秘境里动手的人,没一个是好相与之辈。来此地之人至少也要身怀真元巅峰修为,然而能不能打并不只是看个人真元浑厚与否。 子刊一身功夫已经走到了真元境的尽头。这些墨家子弟最是神秘,每一个都战力惊人,如同子刊这种,已经能和当年羽墨一较高低。 自天而来那一剑来势并不如何快,起码在纪行眼里他伸出两指就能夹住。子刊习武多年,自然也看的明白。所以他瞧都不瞧那一剑,当地一声一击大力抽杀,那柄长剑便哀鸣着飞向天空。正在此时,那十余剑客身后走出五个薄纱女子。树林里顿生变化,窸窸窣窣窜出来潮水一般的毒蛇。这毒蛇名为椛阑蛇,两只毒牙异常锋利,哪怕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也扛不住这毒蛇的噬咬,一旦中此蛇毒,必然化作脓水! “五梅教派真是好手段!”子刊怒喝一声。随后他示意纪行二人速退,他与三个师弟边退边激发射神弩,一时蛇潮不敢欺近。然而这并不代表蛇潮就不会再有任何行动,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异香,那些蛇竟然开始喷射毒液。 四名墨家弟子都会墨家独有吐纳术,这异香还奈何不了他们。 然而四周突然响起女子的动人笑声,笑声中竟然还带着淫靡之意,四个墨家子弟头脑一阵恍惚,忍不住就闷哼一声,却不小心吸入一口毒气。顿时四人体内无不生出阵阵邪火,此时哪怕见了个母猴想必他们都会觉得可爱了起来。子刊两眼溢出一股黑气,在空中写了个“净”字,随后这个字化作一道烟将他们四人包括纪行白芙全部笼罩其中,这时他们才闻不到那异香。 但天涯秘境之内,真元用一丝就少一丝,哪怕子刊功力深厚也不能这样折腾。于是待其他三位师弟点头后,子刊便撤了这秘法。纪行白芙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花样这么多。他们二人都不是普通人,纪行自不必说,无暇体魄几乎能免疫所有剧毒,白芙自小修养极高,又天生就会吐纳之法,自然也不会因此动了欲念。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急速掠过纪行,眉眼妩媚,“郎君,你不会爱上我吗?” 女子伸出素白手掌就要贴到纪行胸口,看来纪行隐藏得太好,那女子把他当成软柿子捏了。没等纪行出手,白芙柳眉倒竖,伸出一指画了个“一”,娇喝道,“胆子也太大了些!” 女子还没摸到纪行,就仿佛被烧得通红的火钳烫到收回了手,而后她飘到一棵树上将手藏到背后,忌惮地看向白芙。女子身后那十余个剑客看得清清楚楚,她掌心多了个正在渗血的裂口。 子刊也是暗自点头,“好功夫!” 白芙却看都不看他,只是揽着纪行得意地笑笑。纪行见白芙在他眼前显摆,又何尝不知白芙是在向他表示自己有自保之力。他也明白,不论那些墨家子弟,还是那想来偷袭他的妩媚女子,在这秘境中都是功夫顶高的人物,说不准这次出了天涯秘境,天下十人中就有一个从他们之间诞生。但纪行哪怕单凭他那诡异的反应,还有超出真元境高手想象的速度与力量就能与真灵大能一战,这秘境之内除了某些强大妖兽领地,哪里去不得? 因此子刊他们的异常紧张,纪行体会不到一丝。可惜像纪行这样的“高人”,无暇体魄的敛气之能又强得可怕,他在这傻站着这么久,任谁也会不经意地轻视与他。待到白芙出手,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那白面小生是有一个强大的女子保护,怪不得他敢大咧咧在这秘境内横着走。 子刊功力最为深厚,转头对身后一个墨家子弟道,“子期,你先带这二位离开,我来断后。” 子期点点头,他们对自己的师兄几乎是毫无道理的信任,一边激发射神弩一边对纪行道,“二位随我来!” 纪行知道自己要是还赖着不走,只怕那位师兄真的就要动火了,于是拉着白芙点点头,“麻烦了。” 子刊吃准了五梅教派会集中力量来对付他一个。毕竟他身份摆在这,一百个墨家子弟也不见得有他一个“珍贵”,若是被五梅教派捉住,其价值不亚于抓住一个真灵中三境高手。因为他是墨家十三子之一,一人可当百万兵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果然五梅教派的人也放任纪行等人离开。 待纪行随那三位墨家子弟走了许久,突然觉得天都黑了。而后他低头一看,原来不是天黑,而是这片天地所有物事都变作了墨色。云是黑白两色,山是墨色,水是墨色,树是墨色,层林尽染,真是好一副泼墨山水画! 纪行回头,只见天地间多了一道水墨瀑布。子刊那方的树林仿佛燃烧起来,一如墨色渲染荡漾开来。实际上那边是真的烧起了大火,只是被子刊一招天地失色圈禁了起来,没有一丝声响传出来。 “墨家讲求非攻,子刊师兄动了这么大的肝火,看来子离师弟的死,子刊师兄是这辈子都不会放下了。”子期叹一口气,转头就走。其余两位墨家子弟也是一点不担心他们的师兄会不会应付不下来。 墨家子弟极为低调,每次天涯秘境都会派人来,但极少与人争斗,也从不上任何高手榜。那子刊至少有榜上前三的实力,如今大量耗费真元为师弟报仇,可见此人取舍绝非俗子。 那片丛林内,十余剑客一剑一剑冲着子刊杀来,招招凶狠!子刊一人独斗十余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饶是那五个女子有召唤妖兽之能,此时被这墨火焚烧,也是奈何不得子刊丝毫! 子刊招式大开大合。只见他抓住头上斗笠使劲一抛,斗笠便如一枚来回镖砸落天上一人又回到他手中。十余剑客知晓若是再不将子刊击杀于此地,只怕为了抗住这墨火就要将浑身真元耗尽。天涯秘境才开启不久,届时哪怕随便撞上个阿猫阿狗都能将他们随意拿捏! 五名女子莲步轻摇,五色长裙渐渐恢复颜色,一时竟然在这一片墨色中撑起点点色彩。 纪行等人已经走了许久。此时纪行回头又看了一眼,他悄悄拈来几片树叶,一片一片抛了出去。五枚树叶如同利刃,斩断前路花草,绕过去路大树,杀向那被墨焰圈禁之地! 第97章 墨家往事 一炷香后,树林里墨色散尽。子刊抹去脸上鲜血,翻起一具女尸,看到她后脑勺上一片树叶,“高手?” 此时纪行跟着那三位墨家弟子已经混熟,“你们来这天涯秘境,难道也是要寻那什么化神之秘吗?” 子铭是个娃娃脸,摇摇头道,“说是,也不是。” 白芙此时也有些奇怪,“不知子铭师兄这是个什么说法?” 子期长得俊秀,他答道,“此事与千多年前一场祸患有关,二位可知龙虎山?” 纪行和白芙岂止是知晓龙虎山,当年还和一位大天师一同御敌。白芙点点头,“听说过有关龙虎山一二事,似乎这龙虎山最后是没落了。” 子期叹道,“当年那场祸患,几乎让墨家也死伤殆尽。若非宋千会,还有一个继承了诗仙李白剑意的神秘剑客,墨家恐怕连如今的龙虎山还不如。” 纪行疑惑道,“还有这样的事?” 娃娃脸子铭解释道,“世间有异魔,超出五行,不在大道,不守阴阳。最奇怪的是,他们的肉,不能吃。” 白芙听得出神,想起了许多事,“难道墨家子弟吃过?” 子期闭上眼,回忆书中那一段最黑暗的历史,“吃过!那片天地也如同天涯秘境,没有灵气,但更诡异的是,那里也没有食物,只有茫茫无际的黄沙和石树。曾经这片天地其实最多的还是道士,而并非今日你我这般的习武之人,这里不多提。无数还存留在世间的强大道士到了那片天地降服异魔,然而诡异的是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当年的墨家绝非今日这般避世,一听说龙虎山道士死伤殆尽,便日夜星辰去助。” 子期显然已经说不下去了。子铭接住话头,“纪兄,当年我墨家去助龙虎山的先祖,在那片天地曾吃过人!” 纪行没想到墨家子弟还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听说过饥荒年间人相食,但有本事去助龙虎山的墨家先人至少也得真元境,不至于会饿到吃人吧? 子铭看出来他的疑惑,“那里可进不可出,我墨家先祖有墨矩得以不死,却也在那片天地被困了数百年。数百年来陆陆续续有强大武者赶赴那片天地,大商甚至派了数百万军队,但,都成了我墨家先祖的肉!” 纪行骇然,“怎么会这样?” 子铭叹口气,“因为他们入魔了。异魔不需要阴阳交合便能繁衍后代,幼时的异魔不过一滩黑泥,随着它们的成长,会学着周遭最强大的生灵演变。要问这天下何种生灵最为强大,除了人还会有何物?异魔几乎最后都照着人的样子渐渐成长。我墨家精研机括术理,发现将异魔烧化之后,却绝非如人尸那般烧化便成了一堆灰烬。异魔烧化乃呈琉璃状,这与沙土一致,所以它们可以吃泥沙,吃石树,吃人。但它们的肉,人吃了后便会在体内孕育出一个甚至数个比他更强大的异魔!” 纪行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当年初入北域时用伤刀烧化的那只黑色虫子,最后也是成了一堆沙。莫非这片天地已经有异魔了? 子期叹气,“我墨家先祖困于那片天地数百年,无物可食,最终误食异魔!若非上一代的墨家十三子仍谨守本心,加之墨矩守护,那一劫几乎就要尽殁其中!而误食异魔的墨家子弟,不出百日便成了真正的异魔,见人便吃,杀之不死,只有传说中的一样圣器才对这样的怪物有奇效!” 子铭也是惭愧无比,“那龙虎山便是这样被自己人吃没了,江湖上无数宗门派出的武者也都成了那异魔的母体。在那片封闭的天地之内,人人自危,最终几乎无人可互相相信对方不是异魔母体!” 纪行看着子期道,“难道没法子对付这种异魔了?若是放这异魔来了大商,大商子民以数千亿记,岂不是天下大乱?” 子期沉声道,“方外之地与宋千会在西北互相制衡数千年,其实也是为了防那异魔入侵。宋千会的灞枪厉害得紧,那异魔无不被他死死压制。我等来天涯秘境,就是为了寻那一样传说中的圣物,或许能保天下数千年太平。” 纪行问道,“那圣物长什么样?咱们一起去找!” 子期也是摇摇头,“此等圣物已有数万年不现世,且每隔一万年,好像都有不同的面貌。此物出自道家八卦‘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中的伤门。哪怕不论它对付异魔有奇效,单就此物本身,就是一件这天下一等一的无上神兵。” 纪行没来由地想起红晨给他的伤刀,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还就让他给撞上了,所以并没有深思。 子期继续道,“当然,若是寻得了化神之秘,那自然比寻到那圣物更加紧要。” 纪行不明白这世人为什么都对化神这么痴迷,“敢问这化神,到底有什么好?” “化神乃是大自在!不受天地约束!哪怕异魔,在化神天人眼里,也不过就是瞧一眼便烟消云散!”子刊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了。 三位师弟都对他施礼,“见过师兄!” 子刊浓眉大眼,“不必如此。当年我墨家错了便是错了,你等说与他人听,还一个事实,正是我墨者之风!” 纪行这才想起,如此等不光彩的过往说给了他与白芙听,的确是一件易招人仇视的事。但他心里却墨家没有半点仇恨,如若他困在了那片天地,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 “子刊师兄,当年除了宋千会去救人,还有一个人是谁?”纪行疑惑道。 子刊叹口气,“那人叫叶圣南,所学为一套太白剑,一套青莲剑经,来历神秘,却是个真正的大侠。此人一身青衫,像个读书人,随宋千会到了那片天地后,若非他一剑开天,哪怕强如宋千会也出不来,更遑论我墨家当年活着的十三子,还有那片天地中挣扎求生的诸位强者了。” 纪行听得两眼发愣,“叶圣南?青莲剑经?” 子刊点点头,“莫非朋友听说过他?” 纪行想起老邢说徐侠客有个好师傅,徐侠客后来去了剑冢,叶圣南也在剑冢,徐侠客送了他们一本青莲剑经。而叶圣南的绝学正是青莲剑经,难道徐侠客的师傅就是叶圣南? 纪行现在越看伤刀越觉得没那么简单,红晨找到伤刀送给了他,这当中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第98章 秘境种种 纪行和白芙随着这四位墨家子弟已经走到夜里。 “到了。”子刊淡淡道。 狗子突然窜出来,把这四位墨家子弟吓了一跳。纪行赶紧拦住要动手的众人,“等等!是自家弟兄!狗子,过来!” 子期啧啧称奇,“这灵兽可不一般啊,纪兄弟莫非出自大宗门?” 纪行哈哈大笑,“什么大宗门,我前些年还是个放牛的,狗子是我在北域捡来的。” 白芙这时也胡说道,“他呀,是我家的上门女婿,他长得白,人也算老实,一路死活要跟着我,我就把他带身上了。” 饶是这些墨家子弟个个都是不世出的良材美质,可见到纪行运气这么好,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像他们这样的人,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相伴一生,比寻一件无上神兵还难。 子铭好奇道,“姐姐今年芳龄几何?与这位纪兄相识多少年月了?” 白芙忍不住笑道,“小女子二十三,与这混蛋相识有五年了。” 子刊眼皮一跳。他心下细细一数,自己活了起码两百多岁才有了今日修为,这女子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年轻就走到他们这个境界? 子铭蹬蹬后退两步,“瞧着可比我年纪大许多呀?” 白芙虽然衣着素雅,却有着一股子端庄之意,加上眼眸平静,倒的确像个活了数百年的仙子。 子期一敲子铭脑袋,“想什么呢?” 白芙知道墨家子弟稀少,门内上下加起来恐怕不过三千,却几乎个个是高手,入门前就要求他们心性必须要十分端正才行。儒家朱熹曾有一句“灭人欲”,可天下读书人有一大半都喜欢流连于花舫。儒家没做到的事,这墨家虽然没说出口,却不知为何门内弟子都极少有娶亲婚配。 子铭虽然看着是一张娃娃脸,但那是他天分极高,修为增长太快导致面目年轻。而他也的确是三位师兄当中最年轻的一个。墨家所学极繁,包含数术,理学,机括等等,还要修习墨家心法,又整日要读诸子百家留下来的著述。虽然随便放出一个墨家子弟到世外都几乎是可振兴一个小国的大才,但他们又因为太过避世,导致不善与人交谈,在处事这方面他们比之儒家的酸腐秀才还有不如。也就不怪子铭见了白芙以为她年纪比他大了。况且他往往一闭关就是数月之久,到如今也还是少年心性,见了美丽女子心生向往再正常不过。 子铭又问纪行,“纪兄弟修行多少年了呢?” 纪行想起自己那波折的小半生,悠悠然道,“五年了吧,我和她同样岁数。” 四位墨家子弟“恍然大悟”,原来是双修灌顶,难不怪看着纪行也不是个普通人。 子刊指着前面那条大河,“这条河到了子时,水位会降下许多,届时会露出许多洞口,百年前我墨家一位前辈曾从此处经过,无意间发现了那洞口暗合八卦之象。一会儿容我推算一番伤门在何处,你们再跟紧我,地下恐怕会藏有妖兽。” 其余三位师弟听到这话,都静静布置起了周围,既然要在此处待到深夜,自然要撒些药粉,以防气息泄露。 纪行奇道,“师兄不怕届时我杀人夺宝?” 子刊哈哈大笑,“若是纪兄弟有这个本事,那尽管夺取。若天下不幸遭异魔乱世,纪兄弟可就要多出一份力了!” 白芙在一边也是不禁对他高看一眼,像这样不在乎过程如何,只在乎结局是否为他想要之人,最是贴合大道。这子刊若是能一直活下去,单凭这份胸襟将来就绝非俗子。 纪行突然就明白了子刊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那件圣器到了谁手里,只在乎能不能找到。他们一路走来,丝毫没有掩藏行踪。如若有人想跟上来怕是早就藏在了暗中。但子刊功力实在太过深厚,纪行分明察觉到他经历一场大战后,竟然没有一丝真元不济的迹象。看来就算有人对这四位墨家子弟起了歪心思,也会忌惮子刊的手段。 子刊继续道,“大约再过三天,这片天地的灵气会越来越稀薄,直到不剩下一丝。届时会有许多妖兽出了自己的领地去狩猎,两位万万不要将灵气充裕之物拿出来,否则就是一场大祸!” 纪行疑惑道,“要是出手,也会有真元泄露,会不会招来妖兽?” 子刊点点头,“尽量不要动用真元,除非到了玉石俱焚之际。每一个真元巅峰的高手真元有多浑厚,你应该很清楚,一旦全力施为,到时就等着铺天盖地的兽潮吧!” 纪行问道,“兽潮很厉害吗?难道会吸引来真灵境的妖兽?” 子刊不禁笑了起来,“一般真灵妖兽都已化形。你是愿意遇到化形妖兽,还是愿意遇到还未化形的?” 纪行都不用过脑子,张口就来,“当然是还未化形的啊!” 子刊叹口气,“是,在天涯秘境内你能遇到的真灵妖兽都是还未化形的。它们灵智不高,战力极强,若是碰上了一个,很快就会来第二个,能不招惹就尽量别招惹吧!” 纪行虽然托大,但也不是不知道好歹。妖兽体魄强横,他要是与之硬拼自然也是不惧,可他还有白芙。虽然白芙现在好像是很厉害,但他却绝对不愿意犯险。 几人就在此处歇息下来。纪行盘坐在地,白芙就躺他怀里睡觉。四位墨家子弟与纪行讲了许多有关天涯秘境的传闻,纪行也是觉得获益匪浅。但他也特别好奇这四人中的有一位,他很少说话,脸上被一张黑布遮了个严实。但人家这幅打扮却从来没有给纪行解释过,纪行也就不好多问。 终于到了子时。 子刊直起身,给纪行发了两颗药丸,“这药丸没什么稀奇,里面包含的灵气是一颗上品灵石的量。如果不使用先天武技,也不激发剑气刀罡的话,足够一般真元巅峰高手挥霍半个月了。” 纪行恍然大悟,难怪这子刊一点不见真元枯竭,原来是有这个好东西。他却不知墨家每年给大商打造的射神弩,就足够养活整个墨家数年。这些墨家子弟实在不缺宝贝,只是平日里打扮寒酸而已。 第99章 八门 纪行轻轻拍了拍白芙,白芙睁开眼,睡眼松醒,还真的睡着了。 “咱们和他们一块儿下去吧?”纪行问她。 白芙点点头,“四位师兄,我们一起看看,如果有麻烦也好相互照应。” 那诡异树叶极有可能就是这女子拈来,子刊哪里不同意。况且,这么一个大美人跟着,谁会愿意把她给丢了? 纪行自然猜不到这个浓眉大眼的子刊师兄心里在想什么。子刊往河边走,待到他看清楚那些洞口后,随意折一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推算了许久后。纪行凑过来,“子刊师兄,算出来了吗?” “算不出来,这八卦与墨家理学完全是两码事,在下并非精研此道。”子刊叹口气。 纪行和白芙面面相觑,都只能忍住不笑。白芙奇道,“那我们只能随便挑个洞口进去了?会不会遇到危险?” 子期摇摇头笑道,“姑娘可不要担心,子刊师兄乃是我墨家十三子中最擅争杀术之人,如若遇到危险,也必定能保两位平安。” 纪行暗自点头,若是放在五年前他还真斗不过这手段层出,知觉敏锐的子刊。如今只不过是他体魄强横到了连镌古神兵都不一定能破开皮肉的地步,不然的话肯定也会被他压着打。就是不知当年的羽墨与眼前的子刊相比哪个厉害一些。 子刊并不以为自己杀力大就能得意,反而惭愧道,“若是子匆在此,何苦各位与我一道走这冤枉路。天下法门千千万,我却选了个最没用的争杀术,真是让各位见笑了。” 纪行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打架厉害是最没用的,只觉得这位子刊师兄真是咄咄怪异。子刊又叹口气,“在下学艺不精,诸位就随我闯一闯吧!” 几人都是高手,轻身功夫自然没话说。那大河原本水流湍急,水位降下后露出的河床尽是鹅卵石,虽然滑了一些,他们也不至于在此地摔一跤。等到了河床,眼前是八个大洞,洞口溢出森森寒气。子刊回头看了看纪行等人又转回脑袋,“随我来吧!” 于是子刊随意挑了个洞就走进去。洞内潮湿阴冷,一丝光线也无。这时众人都看向白芙,原来自她身上发出浅浅白光,在这洞内显得格外扎眼。这洞内空旷,十分静谧,此时众人的呼吸声被放大无数倍,无形间给他们造成一丝压力。自从他们进来后,都不自觉地沉默起来,仿佛这甬道深处有什么怪物,一旦发出一点声响就会惊醒那怪物。 纪行觉得这诡异的气氛十分好玩,于是望向白芙看看她怕不怕。没想到白芙东看西看,一点紧张之意都没有。走着走着白芙突然扯了扯纪行,示意他看向洞壁。纪行顺着望过去,在白芙发出的微弱白光下,纪行看见那洞壁上似乎有图案,于是他逼音成线,“各位师兄,这洞壁上有东西。” 此时子铭额头上竟然泌出细汗,子期还一直抓着他的手。子铭被纪行这一声吓得使劲一扯子期,子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环顾四周。子刊头也不回,抬手虚按,示意并无危险,也逼音成线,“看到了,是当年大夏的文字。看来天涯秘境在大夏,或者大夏刚刚灭亡时就已经有了,我们走近看看。” 子刊走近了一摸,竟然惊呼一声。 子期从未见过师兄会有这样的时候,“师兄发现了什么?” 子刊还是沉住气,“冷铁!是嵌在石壁上的冷铁!有人在这上面还刻了字,如果不出我所料,这个字念作‘死’。” 纪行奇道,“难道这就是死门?会不会甬道深处有什么伤人的阵法?” 子刊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既然来了,若不一探究竟,我是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两位最好现在就做好出不去的心理准备,八卦大阵摆开了连百万军队都能困在其中,千万不要肆意走动!” 纪行点点头,死死抓住白芙。白芙笑笑,“只要他在,我是不介意在哪的。” 子铭天生有惧怕幽闭之疾,在这洞内是越来越怕。这时那位极少说话的墨家子弟从腰间解下一根绳索,把他自己和子铭拴在一起。子铭这才感觉好受许多,“多谢子玉师兄。” 子玉点点头,黑布缠脸,看不清神情。 这甬道越往深处走越小。那种压迫之感连子期都感觉到了,“子刊师兄,如果这时候甬道坍塌,我们是不是就出不去了?” 子刊点点头,但还是安慰道,“不必担心,冷铁极重,能将这种罕见金石嵌入其中的岩石,自然也要十分坚硬才行。如若没有极为强大的力量,是无法撼动这甬道的,自然这甬道要坍塌也是很难。” 纪行倒是丝毫不慌,他和镌古神兵差不多硬,用拳头砸也能把这甬道砸出一条路,何况身上还有伤刀。 子刊突然停住,顿时他们师兄弟四人挤作一团。纪行在最后守着白芙,和他们隔开有一段距离,所以没有撞上去。 “我们在往上走还是在往下走!”子刊突然道。 子期见脚下还有细微流水,正在往下淌,“流水往下,我们应当是在往上走,难道有什么不妥?” 子刊摇摇头,“从我们进入这洞内,我心跳已有八千次,大约一个时辰。按脚程来算,至少也走了三四里路。这甬道的坡度虽缓,我粗略算了算,也该往上走了至少十丈。可方才河边方圆几十里连个小土坡都没有,河床底部到地面不过十几丈深。咱们既然是一直往上,按理来说,岂不是应该出了地面?” 众人沉默起来,明白了子刊是什么意思。他们从河底进洞,河底距离地面十余丈,但他们在这洞内却往上走了三十丈,头顶又是平地,连座山都没有。那他们究竟是在往上还是在往下? 子刊盖章定论,“是在往下!水不是倒流,只是逆着我们的方向在流。” 一滴水滴在子铭脖子上。他感觉脖子有点痒,于是挠了挠,这一挠就破了皮,而他却一无所知。 第100章 石洞 纪行喃喃道,“这就算是阵法了吗?” “眼前看到的可能是幻象,但真相绝对不会违背常识。这不过是视觉上的错觉,没什么机巧之处。纪兄弟,你这只灵兽怎么如此焦躁?”子刊疑惑道。 狗子向来好动,纪行一直没放心上,此时也是觉得它有些异常。正在此时,子玉一把将子铭按在地上,摸出一支匕首在他脖子上剜下一块肉,“千万不要运功抵抗!这是金线虫,落金砂就是这东西的排泄物!” 子铭闷哼一声,不敢稍有动作,“刚刚有一滴水落在我脖子上......” 子玉点点头,“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一层,诸位小心头上!” 纪行抬头看,发现脑袋上的洞顶挂着几只石笋,仔细一看又不太像,原来挂着的都是一坨坨的肉瘤。子玉从怀里扯出一张红纸,然后贴到子铭伤口处,转眼那张纸就烧了起来。子铭被烫得一把掐在子玉大腿上,然而子玉像是没感觉,一言不发。 “金线虫比头发丝还细,常常伴随水流寄生到宿主身上。但如果发现得早,尽早剜掉被寄生的那块肉即可,子铭应该没有大碍。”子期解释道。 子玉抬头问子刊,“师兄,是否该把这虫瘤收起来?” 落金砂这毒乃是十大奇毒之一,自然也算得上珍贵。但子刊摇摇头,“先往前走。” 纪行摸了摸狗子,示意不要太过急躁。几人便继续前行,只是子玉贴近了些子铭。渐渐这石洞内的石壁上,竟然出现了一幅浮雕。浮雕中央有一个大肉球,也是那金线虫。大概内容是有许多绳索在缠着那被肉瘤遮住的东西。一般来说先人留下浮雕,不会那么无聊只是图个好看,何况这也不好看,肯定是要留下一点信息。这个八个大洞,只说一个洞就有这么大的规模,其作用究竟是什么? 子刊仔细看了这浮雕,将其记在心中便不再纠结于此。再往前走,眼前是一个十丈高的大空腔。里边的地面不再是石头,而是黑色的液体。这黑色液体聚成一个小潭,潭中央有一朵黑莲。抬头望,空腔内上方十分规律地分布有七个洞口,加上众人所在的这个就是八个。子刊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先等等。然后他弹碎手边石壁,拈了颗石子,扔进了那黑色液体内。 石子连一片浪花也没掀起,便缓缓沉入其中。 “溺水!”子刊道。 纪行问道,“什么是溺水?” 子刊解释道,“你若是以较快的速度在溺水水面上冲过去那就一点事都没有,或者你用刀砍,就算把刀砍断也掀不起它一点水花。但你要是慢慢走过去,很快这溺水会没过你脚面,只要你一挣扎就会越陷越深。” 子刊见纪行还是一副想不通的模样,“简单地说,就是这溺水在受到强大打击时,它就会坚若金石,你可以看看。” 说罢子刊抓起一块石头,使劲扔到那黑色水面上,只听啪地一声石头就碎了。而后他轻轻放了一块石头在水面上,那石头便缓缓陷了进去。 纪行大开眼界,“还有这种好东西?若是里面困了个人,岂不是永远出不来了?” 子刊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游肯定游不出来,但可以沿着石壁爬上来,只要活得够久总能上来。不过经过纪兄弟一提醒,我倒觉得此地真像个困人之所了。” 纪行抬头看,“若是这洞顶坍塌了,上面刚好全是溺水,把我们活埋了怎么办?” 子刊笑笑,“不大可能,诸位随我来,看看前边那七个洞口里还有什么。” 子刊冲进那溺水中,使劲一跳便到了对面的一处洞口。而后他回头看向众人,正欲说话,大家就看到他背后黑洞洞的洞口里亮起八颗红点。 子刊面向众人,浑身毛骨悚然,迅捷无比地摘下绑在背后的斗笠看也不看就往后砸。子铭大喊一声,“师兄!” 然而子刊的反应可比他快多了,想也不想就从洞口往回跑,“都回去!” 而后他手一招,斗笠又回到他手上。一大张蜘蛛网从洞内喷了出来,而后跟着喷出无数张。子刊大喊,“射神弩!” 子玉已经架好弩箭,子刊那声大呼刚出口,一发弩箭便迅疾地刮过子刊,而后将一张蜘蛛网射了回去。纪行知道这时候不出手就是帮忙了,于是赶紧带着白芙退回洞内给他们腾出空间。这时那窜出一只巨大蜘蛛,眨眼间就到了子刊背后。子刊拔出木剑挡在背后,很快他还在半空中就被巨大蜘蛛拍落。子刊知道脚下是溺水,落下后使劲一掌拍在水面之上将自己推向子期等人。 原先那只洞内此时钻出无数蜘蛛,个个钢筋铁骨,嗒嗒嗒地冲向了子刊等人。子刊大喊,“这种蛛类我也没见过!它们那八条腿比得上神兵利刃,千万不要小瞧了!” 纪行只是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相信这几个墨家子弟还是应付得来。白芙拉了拉纪行,“要不要帮帮忙?” 纪行摇摇头,“我们这时候帮忙说不定还会帮倒忙,让开点给他们腾点空间就行。” 一时间整个空腔内都是四处跳来跳去的蜘蛛,子刊人在空中,动作却丝毫不慢,一剑一剑拍飞向他偷袭来的巴掌大蜘蛛。子期问道,“师兄,用火吗?” 子刊此时已经到了他们身边,摇摇头,“尚且不知这种蛛类是否有剧毒,就怕把这些东西烧过后会有毒雾。就守住这一个洞口,待会随机应变!” 那只巨大蜘蛛已经冲到众人眼前,两只锋利前腿像一把巨大铰刀深深割裂石壁。而后它喷出一口毒雾,连石头都被这毒雾溶化了。子刊早已抓起身上大袍往前一卷,毒雾算是被他逼回去了一些,而他那件衣服显然也不能要了。 “速退!”子刊大喊一声。 纪行赶紧撺掇狗子往回跑,几人刚往后跑出数十步,就发现这本就黯淡的石洞变得更暗了。子刊将木剑插在身前,无数黑气从那剑中涌出来,他还是动用真元了。 第101章 黑莲 就在子刊出招的一瞬间,他心中警兆大生。 一条巨蟒和一条三丈来长的蜈蚣从另外两个洞口内冲了出来,竟然都是真灵境的妖兽! 子刊大喝一声,两手虚托,木剑嗖得一声化作一条黑色匹练朝着那三只真灵妖兽冲杀而去!他不敢怠慢,一手并指如剑,另一手不断掐诀,顿时在他眼里时间慢下来许多。子刊回头就跑,他那木剑最多只能撑住十息。 然而等他冲到子期等人身边时,却发现子铭不断地吐白沫。子期大喊,“师兄!子铭中毒了!” 纪行默默走过去,把手贴在子铭背后悄悄渡过真元。子刊急道,“先带着他往后走,后边有三只真灵妖兽!快跑!” 子玉一言不发,背上子铭就跑。纪行吆喝狗子一声,便在众人之前一起往回跑。没想到才往后跑不到五息,突然洞内一阵剧烈摇晃,纪行一把扯住狗子。眼前石洞竟然垮了! 纪行大喊,“前面路断了!诸位可还有什么办法?” 子刊手一招,木剑回到他手中。此人回头,双臂张开,木剑急速抖动一化为九,而后他往前一指,九道虚影嗖嗖杀向空腔方向。这时子刊才有时间说话,“回去!看看其余七个洞口能不能出去!” 子期知道回去这是在犯险,可眼下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了。众人又回头,然而无数蜘蛛已经冲了过来。那九道木剑虚影在他们眼前已经快得只剩残影。纵然那些蜘蛛没有一只能突破它的绞杀范围,可还是将它逼得节节后退。 子刊知道不能犹豫了,“射神弩还有多少弩箭,报一遍!” “三十!” “二十八!” “子铭的还有多少!”子刊伸出手,木剑回到他手里,使出绝招天地失色,顿时前方燃起墨色大火。噼里啪啦响起一阵肉被烤脆的声音。 “三十一!” 子刊大喊,“龟息!跟我往前冲,千万不要跟丢了!” 于是他携裹着墨色大火又冲到洞口,洞口亮起碗大的光,十分诡异,然后那道光闪灭了一下,原来是那巨蟒的眼睛! 子刊啥也不说,抬起射神弩连射三发。这简易版射神弩虽然经过改良,不必人为瞄准,可到底威力以及速度都差了许多,那大蛇很快就躲闪开。 子刊一手捏紧木剑,一手抬起射神弩,在冲出洞口的一瞬间生生扭转身形,果然在洞口上方吊着一只巨大蜘蛛!而那蜈蚣也正巧在他持剑那只手的方向!子刊迅速射出三矢,右手使劲抛出木剑,大喊道,“快!” 随着子刊冲出洞口,后面跟着一串人影,还有一头狼。此时纪行和白芙却是骑在狗子身上,不是他俩懒,是纪行放心不下这憨货,要是遇险他还能及时救它。 前边三个墨家子弟都有惊无险地跟着子刊冲到了一个洞口处,然而跟在最后的纪行,白芙还有狗子却慢了一些。一只巨蟒速度极快地在纪行背后掠过,那阴噬蛇眼只有死寂的冰冷。然而纪行这时回头,一身杀气若隐若现,白芙此时也回头,平静地看着这条蛇。 时间慢了下来! 那只巨蟒顿时如坠冰窖,然而它那黑如混铁的尾巴已经抽了过来。 纪行不再看它,伤刀出鞘,他连真元都没动用。白芙也只不过伸出两指,丝丝白线顿时从她指尖升腾而出。那巨大蛇尾毫无意料地撞上白芙的青莲剑诀,顿时伤痕累累。巨蟒吃痛,尽力缩回尾巴,然而刀光一闪而逝,它那尾巴上便多了一条三尺长的伤口!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狗子一无所知,其余三个墨家子弟也没有注意到。只有子刊看见了那密布在空中的无数细线,心中一凌。 狗子弹跳力极强,如今实力也非常可观,只是比不上这些真灵妖兽罢了,稳稳地驮着纪行白芙到了那处洞口前的平台之上。子刊大喝一声,“别进来!前面是悬崖!” 没等他再有动作,那悬崖外响起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叫声!子刊从怀中扯了一张纸往前一扔,那张纸便如同暗器一般激射入眼前空旷处,而后这张纸光芒大作,燃烧了起来。 子刊头皮发麻,眼前是一团一团的黑云,但他知道那不是黑云,而是蝙蝠! 他若有所感,赶紧往后退了三步。这个石洞不过三丈来长,在他眼前的洞口外就是悬崖,此时那洞口突然吊下来倒立着的一只一人高的巨大蝙蝠,两只大翼正环抱着它自己。 又是一个真灵境妖兽! 子刊不禁后悔自己带诸位师弟来此地,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当年自己师叔来天涯秘境一无所获,指明了这个地方或许就有奇异之处。这么多年了,天涯秘境的部分地形已经渐渐被各门各派勾勒出来,然而还是望不到此地的边,因为在很多地方都有强大妖兽镇守。而将这份地图摆出来一看,就会发现那些万年大妖正巧将这天涯秘境围成了一个圈。 能探明的基本都探明了,就这处奇异之所还未有人涉足,他如何能不来?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这一来,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他回头一看,一只巨蟒盘旋在空中,身下是层层符文,这巨蟒犹如盘在一只巨大石台上。还有两只真灵妖兽不在他视线之内。真灵即可御空,子刊很明白。空腔下方是溺水,如果将此处作为战场,对于他们这些还未突破真灵的武者来说毫无胜算。 一旦打起来,只要他们力竭,在那溺水之上站过超了三息,就再也出不来了。 然而他还是不能表现出丝毫惧意,他看向那只巨大蝙蝠,“还有四个洞口没有出现妖兽,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跳出来,一会儿咱们就从这悬崖出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一点回应他的声音。 子刊回头,却发现他们都在看向同一个方向。等他走近众人,才发现这巨大空腔中央那朵黑莲正在逐渐变白。 第102章 端倪 “师兄,我们要不要和他们谈谈?”纪行对子刊笑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谈?”子刊尽量贴近众人,他自问自己能冲出去,可几位师弟该怎么办? 纪行摇摇头,“不一定,我和他们聊聊。” 子刊不知道为何纪行这样确定,“师弟有把握吗?” 纪行笑笑,“没把握,但他们好歹都是足够化形的灵兽了,不至于连我们的话都听不懂吧?” 子刊此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看看这位纪行兄弟能有什么点子了。纪行先是施了个礼,“诸位,我等来此不过想要寻一样能对付异魔的宝物,此事关系天下苍生,对尔等并无恶意。这溺水之下镇着的恐怕也不是凡物,不知各位可否解惑一二,到底这下边是什么?” 一道老迈声音响起,“你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溺水之下。” 纪行一听,果然和自己的猜想一致,“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不知各位是否在此处遇到了麻烦?” “是,天大的麻烦。”那声音从这巨大空腔顶部传来。 纪行抬头看,一只金色蝉正在振翅,“我能帮上忙吗?” 金蝉沉默许久,“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身边这女娃也是,但是一百年后再来吧。” 一只狐狸还有一只蟾蜍也从各自洞口现身。金蝉又道,“老五老六老七生性好斗,实则并非想要害你等性命,不过是想要这溺水之下那东西不被惊扰。此处的大阵已经毁坏,还请诸位不要再作更多破坏。” 纪行问道,“不知这黑莲之下究竟是什么?” 金蝉悠然道,“正是你想对付的异魔。” 纪行看着那已经完全变白的莲花,“溺水困得住它吗?” 金蝉又等了许久才道,“我也不知。” 纪行终于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诸位都是真灵境的大能,你们七个加上那金线虫,也仅仅只能将它镇压吗?” 金蝉仿佛反应很迟钝,“只能镇压,一旦斗法,便有可能让它逃了出去。” 纪行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 而后他与白芙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那蝙蝠化作一道黑风,在纪行出手之前就将子刊扑倒。子期和子铭遭此巨变,一时不知该如何,子玉想也不想抬手射神弩就连续激发三矢。纪行大喊一声,“它们都是异魔,别被沾上了!” 白芙就站在原地,她要保护狗子还有众人。纪行在这一瞬间两眼溢出寒气,在此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慢了下来,而后他冲向子刊,伤刀出鞘,一刀扎进那蝙蝠体内。而后伤刀亮了起来,那蝙蝠被纪行扎了个对穿,被捅破的背后燃起白焰,顿时将它烧成一团。 纪行闭上眼,一刀斩在那蝙蝠两只爪子上而后管也不管就抓住它将它扔进空腔内。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就连那金蝉也没反应过来。纪行大喊,“白芙,洞外的蝙蝠就交给你了,里边的我来对付!” 白芙根本不用纪行提醒,早已并指如剑在身前比比划划,她要在那悬崖外结一个剑阵。纪行此时已经冲回临近大腔的那个洞口,将伤刀一抖,刀刃上尽是白焰。 金蝉发出一阵刺耳嘶鸣,在这空腔内掀起一阵狂风!纪行踩破地下石地,双脚紧紧扎根在地下,而后一只手抓紧白芙。子刊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将手中木剑插进地面,死死抓住已经被狂风吹起的子玉的脚,子玉又抓紧子期和子铭。这风极大!哪怕是子刊也耳里只剩风声,连眼睛也睁不开! “果然是它!”金蝉怒吼! 纪行知道它指的是伤刀。从进这洞发生的一切,他就觉得不对劲。子铭现在肯定已经着了那异魔的道,绝对是活不了了。这洞内的一切,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那黑莲才是困住异魔的关键。至于这金蝉或者金线虫,早已被那异魔侵蚀,只不过它想要将自己带出去,这才和纪行废话这么久。如果纪行真的信了它的话,带着子刊等人出了这石洞,子铭身上携带的那一点异魔之物,恐怕就会成了这天下的祸乱之源。 但是这种事纪行还不能给他们说,否则很可能子铭现在就先崩溃了。他有伤刀在手,又只差一线就如真灵,对付这几个妖兽他还是自问能做到。 纪行一脚将脚下石地踏碎,整个人消失不见,就在此时一条舌头准确无比地击向他。纪行在这一瞬间斩出三道光芒,那蟾蜍“呱”了一声,赶紧将舌头收回嘴里。那条大蛇悍不畏死地将它那硕大的尾巴朝着纪行抽来。纪行整个人快地像是一道黑雾,将那巨蟒尾巴一刀扎破,而后借力冲到它七寸之处,一刀斩了下去! 那蜘蛛将两只前腿夹向纪行的腰间。纪行只得收回伤刀,转而狠狠一道砍向那蜘蛛的两只前腿。 咔! 那蜘蛛两只前腿竟然就这样被纪行斩断!纪行落回地面,全力往上冲,直取那金蝉! 从那金蝉身上冒出无数道炙热光线,纪行一刀斩去,却发现斩了个空!就在这时,那金蝉竟然已经出现在了白芙等人所在的那个石洞外,无奈洞口已经有白芙结好的剑阵,它一时冲之不进。 那狐狸对着纪行喷出一口红雾,纪行哪里愿意将这红雾吸入口中,将真元疯狂注入刀中,“都闭上眼转过头!” 子刊此时哪里不知道纪行有多厉害?他赶紧回过头不再看,同时闭眼,“照他说的办!” 而后这洞内如同烧起大火,炙热光线四处都是,一道一道的热浪向四周袭去。就在纪行担心白芙等人抗不过这热浪时,白芙伸手在眼前画了一个圆,一个结界便在这样出现在了众人身前。 然而这些纪行已经管不上了,只寄期望于子刊能够有办法挡下来。子刊也的确不负他所望,木剑脱手到了白芙画出的那个结界之后舞出一道黑墙,顿时那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光线弱下来了很多。 纪行见此,人虽然还在空中,但一道道白焰已经从伤刀腾腾冒了出来。他便在这火焰当中对着那巨蟒斩出数十刀! 第103章 她从雾里来 整个封闭的空腔内都成了他的战场,伤刀天然克制异魔。那巨蟒终于被纪行斩破皮层,如同蜕皮一般,从那巨蟒体内钻出另一个蛇形物,然而却狰狞许多。 纪行冲到那蛇形异魔身前,一刀拉了过去,伤刀极为锋利,一刀就将那蛇形巨蟒身上拉出一条丈长的口子。巨蟒伤口上白焰燃起,竟然扑之不灭,愈烧愈烈! 纪行正欲对这蛇形异魔最后一击,背后已经出现了那只巨大的蜈蚣。他仿佛背后也长了眼睛,一刀往回斩去。与此同时白芙对他点点头,二人心意相通,在纪行背对蜈蚣时,白芙眼里所见,竟然在这一瞬间浮现在了纪行眼前。 纪行只能先抛下蛇形异魔,一刀一刀斩向那蜈蚣。一时间这巨大空腔内混乱无比,不时有各类妖兽浮现,纪行在这当中腾挪闪转,快得像一道一道的光。 那蜈蚣外壳极硬,纪行大力劈下竟然一时劈不碎。柿子要挑软的捏,他想起那蟾蜍和狐狸应该比较好对付,便转而攻向那两个妖兽。子刊在一边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洞内震动不已。虽然纪行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他却一点也没有解脱之感,反而更加觉得有什么大难就要降临。 纪行刚冲向那蟾蜍,没想到它就在他眼前消失了。纪行急忙回头斩出一刀,却腰间一痛,被一只舌头击中腹部。他原本以为那蟾蜍是速度太快,绕到了他背后,所以想也不想就是一刀。没想到那蟾蜍只是暂时隐身了。说隐身也不对,只不过是它与周遭环境化作了同样的颜色,在情急之下,他以为它成了石头。 但是他腰腹间缠有裹刀布,何况他体魄极强,根本不在乎这点连皮都破不了的。纪行赶紧抓紧时间对付这蟾蜍,没想到回头一看,这次它真的不见了。 一只狐狸紧紧盯着纪行,纪行脑子一昏,差点伤刀就脱了手。就在此时一只舌头卷住伤刀就要将它从纪行手中拖走。纪行打出了三分火气,一身真元全力运转,从那舌头上狠狠地拉了一刀。一道炙热白焰便这样被那只蟾蜍用舌头拖走。纪行管也不管,先就要将那狐狸弄死。 一只蝉从纪行眼前掠过,在纪行身前留下无数黑粉。纪行闭上双眼,就怕这黑粉会到了他眼睛里。低头绕过黑粉,纪行在这大腔洞窟里玩命地追杀那只狐狸。但是这里空间太小,纪行的速度优势完全体现不出来。那蛇形异魔又冲向了纪行,纪行心道好胆,正等着你! 他便如同一只榔头,在这石窟里将那七只妖兽压着砸。子刊在一旁看得大开眼界,对白芙喃喃道,“姑娘,你看那黑莲,越来越白了,我感觉那黑莲之下才是正主啊!” 白芙看也不看他,语气极为冰冷,“我知道。” 就在此时,一阵笑声回荡在这洞窟内。 那蜈蚣咬住黑莲便死命往上拔,而后金蝉身上冒出许多光线,再次暂时屏蔽了纪行的视线。许久不曾出手的蜘蛛妖兽更是将还剩下的六只脚抓进洞顶,喷出一道白线缠在那黑莲上而后往上拉。 溺水之下一道雄浑嗓音响起,然而说出的话竟然不是大商官话。白芙听了后,皱了皱眉。纪行虽然不知道那黑莲之下是什么,但他只要不让这些异魔得逞就足够了。于是他对准那黑莲就是一刀,一道刀光闪过,那蜈蚣被纪行逼退,蜘蛛喷出的白线也被纪行斩作两半。 蛇形异魔快速飞到那黑莲之上,竟然生出许多触脚。这些触脚刚出现就缠住黑莲,看来那蛇形异魔也想把这黑莲拔出来。有一个疑问从纪行心头冒了出来,他们不在这里的时候,七个妖兽又没人拦着,为什么不早把这黑莲拔出来? 难道这七个怪物是怕他们发现什么?所以将这黑莲拔出来是想毁掉什么,然后在放出那个枭枭怪笑的怪物? 纪行伤刀上全是白焰,这白焰只要沾上了异魔身躯,便许久都不会熄灭,足够他们折腾许久。他冲到那黑莲之上,再次斩出十数道刀光。蛇形异魔吃过伤刀的亏,不敢硬抗便急速后退。纪行立在黑莲之上,四周怪物频频朝他冲杀而来,但他一时还应付的来。他只是想要想明白一个问题,这里边究竟藏着的是什么? 从他们进来,再到被那金蝉设计想要他们带着子铭出去。然后是这溺水之下肯定还藏着的活物,之后便是黑莲。纪行一边对付这些异魔,一边将脑子里的东西全部理出来。白芙此时给纪行传音,“他们想要吃我们而已。”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就在此时,黑莲完全变白,放出阵阵霞光,隐隐间竟然有了一丝佛性!这白莲放出的霞光一接触到那七只怪物,除了那蛇形异魔,其余六个竟然全部烧灼地烂了一层皮,而后那六个异魔全部挣脱躯体,露出了真容。 一阵阵吼声响彻洞窟之内,犹如排山倒海,声势越来越大。从那洞顶之上落下一道道雷光击向溺水。那吼声出现了些许痛苦之意,然而更多的还是快活。它要出来了,如何不快活? 被困在此地这么多年,与同伴相比它是最幸运的一个,因为没有一个万年大妖负责镇守它。这么多年它终于渐渐同化了那七个灵兽,唯有那金线虫几乎真的让它化作一堆沙土。它能感觉到这洞窟内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只要它冲了出来,将那力量炼化,就算是这白莲也困它不住! 白芙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它在吼什么,她也很清楚。那是无尽的痛苦还有痛骂,以及对于这洞窟内一道精纯能量的向往。她很明白,它骂的就是她,那赤裸裸的向往也是冲着她来的。 白芙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此处的时间近乎完全凝固了。石窟内无端出现茫茫星辰,一个女子,仿佛从雾里来。 那女子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你想出来见我?” 第104章 两难 “你是什么人?”溺水之下的存在用当年大夏官话问道。 女子看了那白莲一眼,“你以为吃了这些人就能逃出去了?” 白莲滴溜溜转了起来,释放出来的光芒愈来愈盛,而后渐渐沉了下去。溺水之下传来那怪物的嘶吼声,与此同时其余七个异魔一层一层地褪下外面的血皮,露出更加脆弱的部分。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溺水之下那位惊惧无比。 女子看着纪行,她要回去了。此时纪行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即使他的反应足够快,但还是看不清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以他目前的境界不足够支撑他理解这一切。但她还不想让纪行知道地过多,所以做完这些就隐回到白芙的身体里。 时间恢复到正常,纪行急忙环顾四周,在他的直觉中这里好像在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那又像是幻觉。脚下的白莲此时转地飞快,沉入了溺水当中。整个洞窟内全是嘶吼声,包括那七只异魔。纪行赶紧跳起来,落到白芙等人身边。 在这一瞬间所有异魔重伤,纪行趁此给出最后一击,伤刀上尽是白焰。纪行一连劈出数十刀,数十道刀光闪过,那些异魔本就难以抵抗白莲余威,此时被纪行用伤刀所伤,再无一丝抵抗力。纪行回头对四位墨家子弟道,“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把它们打散就行。” 子刊等人见此,再无丝毫疑虑,手段齐出,不一会儿那七只怪物都被打成了碎肉。随着那些碎肉沉入溺水,被那白莲在溺水之下绞杀一空。纪行嘴唇蠕动,悄悄给子玉传了一道音,说了有可能子铭被异魔所染的事。 子玉手指弹了一下,并没有更多的动作。纪行心道果然找对了人,否则这事还真不知道怎么才是个头。因为此时绝对不能给子刊说。像子刊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门,搞不好就要将这事压下来直到出了天涯秘境,回到墨家才会向门内请求定夺。而子期尚且年轻,做事不够果决,给他说了也是徒然。只有这极少言语的子玉不论是杀伐果决,还是遇事反应,都有不输于子刊的气魄,只不过他修为不及子刊而已。说不准之后路上,这位子玉就会暗下毒手。 但是子玉他现在有自己的考量,他要亲眼见到才会做决定。 待到异魔尽数伏诛,子刊才出一口长气,“真是仰仗两位,若非方才施以援手,恐怕我们师兄弟四个都折在这里了。” 纪行笑笑,“师兄不必如此,只是子铭受了伤,还是先查验一二吧。” 旁人听不出来纪行所言,子刊却突然觉得这低调的高手话里有话,但还是按捺住心中那个疑惑,“先想办法出去吧,在这地下待了不少时间了。” 纪行点点头,“看来宝贝没寻到,倒是惹了一身臊。” 子铭羞愧地低下头,“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子期拍拍他的肩,“没有的事,咱们都是同门,本就是生死相依,师弟不要太过责怪自己。” 子铭点点头,然而他心里在想什么却没人能知道。 子刊看着那溺水之下,不无遗憾道,“想来那白莲就是对付异魔绝佳之物了,虽然不知道是否为我等要寻的那件圣物,但专门对付异魔的圣物决然不止一种,此时它沉入了溺水,看来我等是与之无缘了。” 白芙温柔一笑,“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了,何必强求?” 子刊勉强笑笑,“姑娘说的是,天涯秘境凶险,我等能活着进来活着出去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看来还得等下一百年再来此地了。” 纪行走出洞口,看着脚下的悬崖,又抬头看看上边,“子刊师兄,你说咱们到底是要往上走还是往下?” 子刊走来,笑笑,“眼前绝对不会再是幻觉了,该往上就往上!” 纪行问道,“就从这往上爬吗?” 子刊摇摇头,“太过险峻了,咱们先探探其他的洞穴试试,不行再回来。” 纪行一听觉得也对,他正愁不知道怎么把狗子弄上去。于是众人随意选了个洞穴,等走了许久,发现出口也被封死了。如此试过三次,才没有遇到阻碍。可走到那条甬道深处之后,却发现前方全是水,且水位越来越高,根本过不去。 子刊提议大伙先在此等几个时辰,或许这水位就退下去了。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因为先前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恐怕等他们再出去的时候,就又到夜里子时了。子刊便在众人暂时停留的石洞里在四壁上贴了几张符,这符没什么作用,只能用来照明。 子铭却再次呕吐起来,等他吐完了后,众人才发现他吐的已经是血了。子铭头昏眼花,昏暗光芒下并没有看清自己在吐血。他只是觉得犯恶心,不好意思笑道,“没想到肚子里还有这么多东西。” 纪行知道他已经快不行了,堂堂真元巅峰的武者,连自己吐没吐血都不清楚了,可见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于是他看了子玉一眼。子玉虽然被黑布蒙着脸,却仿佛能看到纪行在看他,便离得子铭更近了点,“你没有大碍,先睡一觉吧。” 子刊已经明白了什么,“子铭,你先睡,我们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子铭嗯了一声,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保持清醒,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子刊走了过去,面色沉重,撩开子铭的领口。 子玉仰起头,子刊看着子玉脸上的黑布,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压抑。子刊不啃声,把子铭的领口掩了回去。子期这时凑了过来,“师兄,子铭师弟怎么样了?” 子刊摇摇头,“没有大碍,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子玉猛然抽出匕首,子刊一把抓住子玉的手。子玉嘿嘿笑笑,“我给子铭师弟排毒!” 子刊面上阴晴不定,“你要怎样排毒!” 第105章 抉择 子期此时也坐到了子铭身边,他笑笑,“师兄这么紧张干嘛?子玉师兄又不会胡来。” 子刊回头瞪着他,像一头发怒的豹子,“我不紧张!” 子期被师兄骂得没头没脑,他还从来没见过子刊有过这种时候,“师兄?” 子刊又撩开子铭领口,透过指缝再次查验。没错!子刊心头痛如刀绞,再也不报幻想。 子玉手里捏着匕首,面朝子刊,仿佛死死在盯着他。他在等子刊的态度。子刊一屁股坐地上,突然转头看向纪行,不自然地笑,近乎谄媚,“高人早就看出来了吧?” 纪行连忙摆手,“我可不是什么高人!我也没有办法!” 子刊眼前一亮,仿佛抓到了黑夜里的最后一丝微光,“你连我想求你做什么都不问,你连我说的是什么你就说你没有办法!高人,他还年轻,下山的日子没超过三年,他还年轻啊!” 纪行苦笑道,“我也还年轻啊,有关那东西我只知道砍砍砍杀杀杀,其他的一概不知。” 子期这时反倒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对子玉疑惑道,“子玉师兄?” 子玉根本不理他,显然心情极为沉重,因为最有可能下手的那个人就是他。子期直觉上觉得是子铭出什么问题了,他也不是傻子,于是就要撩开子铭的领口。子玉一把抓住子期,摇摇头。子期也有了三分火气,“都在打什么哑谜?” 子刊又转向白芙。白芙只是摇摇头,表示她也没有办法,实际上她现在的确没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子铭一阵抽搐,猛然睁眼,大喊一声就来咬正朝着他伸手的子期。 嗤! 一道鲜红血柱喷到子期脸上。子期抹了抹脸,鲜血滚烫,他心里却凉如寒冰。子期颤抖着双手,“子玉师兄?子玉师兄?” 子玉闷哼一声,手上再一使劲,子铭的脑袋便滚到地上,慢慢地滚到子刊脚边。子刊木着一张脸,慢慢转回脑袋,看着脚边。 “啊!”子刊扯住头上发丝。 子玉沉闷地道,“我也没办法!” 子期一把抓住子玉的领口,“你在做什么!” 子玉怒吼道,“异魔之乱你能不懂!?想学一千年前我墨家先人吃人!?他已经不是他了......” 子刊抽出木剑,死死盯着子玉,“他是生是死也不是现在就该做出决断的!” 子玉把尸体移到一边,“他已经要伤子期了,这邪门的地方,就要因为他一个人把所有人拖死在这?” 子刊狠狠收回木剑,“把子铭带出去!立冢!” 子玉抬起头看向子刊,“烧!” 子刊目眦欲裂,“你再说一遍!” “烧!”子玉仍然坚持,“立衣冠冢,但现在就要烧!” 子期浑身无力,双膝跪地。前半刻钟子铭还能说话,此时他的尸体却已经躺在了地上。 子刊看向子期,又看向纪行白芙,最后深深望着子铭的尸身,终于将背朝着子玉,“烧!” 纪行这时站了出来,“人已经去了,最后这一程就由我来送吧!” 子玉此时已经将子铭的尸身拼合在一起,“纪兄,多谢!” 纪行知道他在谢什么。既是谢他做这最后一件事,也是谢他及时提醒。然而子玉心中永远留下一个阴影,即使他常常藏于暗中。 纪行点点头,“诸位回避一下吧!” 于是子刊等人便走得稍远了些,但仍然能望见纪行这边。纪行抽出伤刀,“墨家子弟都是好汉,你也是。这一途上,子铭师兄对我等照顾有加,我深记于心。今日送师兄最后一程,还请莫怪,黄泉路上请多担待。” 洞内亮起强光。子刊却死死盯着子铭方向,哪怕眼睛被刺瞎也不愿意闭上眼。在这个男人眼里,从来不该有对同门出手这样的事。他在内心悲吼,挣扎,但无济于事。不知不觉间,子刊已经满脸泪水。 纪行在这片强光中,背影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形才慢慢清晰。子刊一把抹去脸上热泪,大步去将子铭的衣物折叠好,而后裹起子铭的骨灰,仔细装入子铭的斗笠之内。而后他捡起子铭的木剑,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表情,“等水位降下去,我们就走。” 众人都知道他不想再谈起此事,也都收敛起心中的悲戚。纪行将白芙揽入怀中,叹了一口气。数个时辰过去,几人始终无话,果然那水位降了下去。子刊一马当先,走在最前,一步一步迈得端正。 待到出了这地下,果然是在夜里子时。 子刊一言不发,走到某处,一掌在地上拍出一个坑,而后将子铭的衣物慎重放了进去。众人沉默地看他做着这些仪式。不一会儿子铭的墓便算是做好了一半。子刊找了一块大石头,用木剑斩出一个石碑,立在子铭的墓前。随后他伸出一指,在墓碑上只写了一个字:“铭”。 “都过来!”子刊大喊一声。 子玉与子期便跟了过去,纪行白芙也跟着他们。子刊喊道,“师弟!师兄无能!往后的路,可就得自己走了!” 随后众人一齐施礼。 子刊转过身,“纪兄,今日承蒙关照,若非阁下,我等早已葬身那洞中。可惜我等还有一事未成,前路上就要与阁下分道走了!” 纪行听了后,知道他是不打算与他们同行了,只能点点头,“子刊师兄,如若往后有什么事,但凭差遣,我们就先离去了。” 子刊一拱手,“纪兄豪义,将来若是有用得上在下的,也只需一声吩咐,万死不辞!” 纪行对众人行礼,叹了口气。白芙也施了一礼,便跟着纪行离去。子玉走来,“师兄,那二位实力不差,天涯秘境凶险......” 子刊回过头,凶狠目光择人而噬,只差一线便要对子玉出手。子玉吐出一口浊气,“走吧,走吧!” 纪行和白芙坐在狗子身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如果我被那异魔染上了,你会杀我吗?”白芙抱着纪行。 纪行无所谓地笑笑,“那我就和你一起变作异魔!” 第106章 崖间刀光 三日后夜里。 一个女子躲在一处浅崖灌木间,此时的她一丝气息也不敢泄露出来。四个刀客从崖下走过,显然闻到了血腥气,但就是不知那女子逃往何方。 突然从她身上滴下一滴血,女子暗不做声,极小心地伸出手接过这滴血。四周静静悄悄,安静地可怕。一只蝙蝠不知嗅到了什么,从此飞过。 崖下一个刀客麻利地甩了一只暗器,那蝙蝠便变成了两半落到地上。 “不要打草惊蛇。”其中一个壮汉闷声闷气道。 先前出手的那个刀客嗯了声,显然满不在乎。此人耳朵微动,“有人过来了,也可能是妖兽。” 那壮汉摆摆手,“先靠崖边走,看看能不能动手。” 在崖间那女子叫苦不迭,她就快要撑不住了。不过几息间,远处一头狼奔腾而来。女子瞳孔暴缩,仿佛被什么扎了眼。那壮汉疑惑地抬头看向崖间一处灌木内,可惜夜里视线不好,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人也是个胆大心细之辈,双手如同猿猴般灵活,几下就上了崖。当他逐渐凑近那处灌木时,一只素白手掌贴到他心口。此人心头一凉,还未来得及示警,那贴在他胸口的手掌后的红袖内飞舞出两只短小飞剑,顿时穿透了他的心肺。 “啊!她在这儿!”壮汉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喊出来,随后抽出刀,却失去了反击之力。 三道雄浑气息在崖下炸起。先前扔暗器那汉子反应最快,耳朵微动,刀已在手,雪亮刀光如同夜里下了银花,蹭蹭蹭上了崖就杀向那女子! “纪行救我!” 女子喊完这一声,拼出余力抵挡下朝他攻来那刀客一击,而后再无余力,软绵绵地落向大地。而崖下还有两个刀客,此时已经冲天而起。 而后这静谧的夜里,突然炸起一颗太阳。所有人在这一瞬间暂时失明,女子在一片白茫茫中感觉一个强大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抢了走。 最先杀向女子那刀客拼出所有力量冲向崖顶,他比谁都明白出手那人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那壮汉被纪行劈成了一堆飞灰,其余两人无力地落回地面,二话不说就朝纪行杀来。 刀光闪过。正欲反击的两个刀客看着手中刀,此时刀刃上都有一个缺口。纪行将女子放在地上,而后突然消失,下一刻就到了那两个刀客其中一人身后。 纪行管也不管在身后的那人,缓缓走到愣在原地的另一个人,将伤刀刀刃搁在他脑袋上。被纪行穿过的那人此时才缓缓倒地,脑袋已经被纪行削成两半,只不过伤刀锋利,他脑袋没有分开罢了。 纪行轻轻压刀,那人脑袋顶着纪行的刀,不由自主地跪下来。 “你是什么人?”纪行问他。 “阁下好武功!”那人死死盯着纪行。 纪行摇摇头,手上轻微动了动。那人的头发就被纪行刮走一大半,成了半个光头。纪行深吸一口气,“你是什么人!” 那人诡异一笑,两只眼珠突然爆开,此人竟然不知用了何种秘术自杀了。纪行收了刀,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女子,“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女子勉强笑笑,“我抢了张地图。” 纪行叹口气,“先走吧,换个地方说话,此地很快就有妖兽要来了。” 纪行让狗子驮着她和白芙,自己在地上跑,等走出很远。 白芙道,“红晨妹妹,好久不见。” 红晨笑笑,“好久不见,我先疗疗伤。” 纪行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缓缓渡过真元。 “这么多年了,你都去哪了?”纪行问她。 红晨知道了他和羽墨的恩怨,十分尴尬地笑笑,“我回了清河府邸,羽墨前辈与你之间的恩怨,其实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与你无关,一起走过这么多路,难道还这么生分吗?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沾惹上这些亡命之徒的。” 红晨叹口气,“抢了他们的生意,这张地图据传是他们的前辈拔下自己的皮画下来的。那些人专营杀人越货,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是怎么能进来还能活到现在的。” 纪行疑惑道,“什么地图,这么神秘?” 红晨压低声音,“化神之秘!” 纪行皱眉,“还真有这东西?你看过这张地图吗?” 红晨摇摇头,“看是看过,但上面什么都没有,应当是用了什么秘法,旁人难以获得这地图上的信息。” 纪行见她要拿出地图,把她的手又按下去,“这事不急,先给你疗伤。后来你和老邢他们怎么分开的?” 红晨道,“我们一道被一个叫方从义的道士带到了龙虎山,那个道士很厉害,老邢他们受的伤很重,但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我在龙虎山待了几个月,因为还要来天涯秘境,就先回门内修行,顺带准备。真不知今日会撞上你和她,否则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红晨见到纪行,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紧张。此时的纪行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般懵懂无知,实力几乎快要走到这片天地的最顶峰,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出来了。只不过他在白芙面前会收敛许多。 白芙叹口气,“那些事情有什么好争的,看看也就看看了,往后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这段时间还是跟着我们吧。” 红晨意外地发现纪行和白芙俩人已经走近了许多,不禁黯然低头,复又笑起来,“当然好啊,纪行这鬼小子当年我就没把他收拾够。” 狗子凑过来,一张毛茸茸大脸往红晨身上凑。红晨惊讶地看着它,“几年不见你怎么变这么大了,这是要化形了?” 纪行点点头,“这憨货跟着我有些际遇,修为颇有见长,化形应该不是难题。你还有多久能到真灵?” 红晨看了看纪行,又看看白芙。这二人一个是不知从哪来的怪物天才,一个是天选之人,饶是她自小有真灵仙台灌顶,可要迈出那一步,却不知要多少年以后了。 “我还早,所以来这撞撞运气嘛。”红晨苦涩道。 第107章 地图 纪行点点头,“急不得。我是另有际遇,说了不如不说。而她的情况你也知道,想想都能气死人。”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白芙了。白芙伸手就要拧纪行的耳朵,可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份面子,没让他在红晨面前出丑。 红晨对纪行道,“你知道吗,大商变天了。” 纪行皱眉,“怎么说?” “太庚皇帝驾崩了,太子彻继位。”红晨道。她一直以为纪行是那座宫里的人,所以以为纪行会对这事比较上心。 没想到纪行听了后只是点点头,喃喃道,“那位皇帝我应该是见过。门前六出飞花,樽前往事休提?” 白芙疑惑道,“什么?” 纪行摇摇头,“听说书先生说的,太庚皇帝一到冬天,常常念叨这两句诗。当年亲王叛乱,我算是被坑害,偶然见到身着隐龙袍的太庚皇帝,今日想起来,这位皇帝是真的很不错。” 白芙并不知晓这些事,“那位皇帝好像还找过你。”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听说有场大机缘。等此件事了,到我家乡买了宅子,我们去神州都城看看。” 白芙颔首,“都随你。” 红晨被晾在一边,左右为难,“你们难道对化神之秘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纪行笑笑,“要是没想法就不会来此了。我这么给你说吧,若非要来这天涯秘境,我此时已经是真灵境的大人物了,便是都城那羽林军也留不住我。不过来此地,也不过就是想看看而已。” 此时远处仿佛有打斗声。纪行听到后,“再换个地方吧,这儿也不太平。” 没想到一人急吼吼冲来,“兄台!抬一手!” 纪行不想招惹是非,所以并不喜这人的行为。他在这片秘境之内,除了那些大妖,可以说是最强大的一个。况且伤刀在手,此地还真没什么麻烦能难得到他。可从郜力出来之后,他深知即使是天主那样强大的人,也会有被人杀死的一天。强大与死亡的关系,往往并不是你越强就不可能会死,这世界上最强的武功,终是比不过人心。 那人个子极矮,已经冲到了纪行身边。纪行不悦地伸出手,生生把那人拉停。 很快又来一个高瘦汉子,眼光不善地盯着纪行,“阁下与他是同门?” 纪行摇头,“非亲非故。” 那人强压住心头火气,“他抢了我一样物事,还请阁下莫要多管闲事!” 纪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向被他拦住那人,“你抢了他什么?” “嘿嘿,只不过一张地图而已,阁下若有诚意,十枚上品灵石来换!”这人奸笑道。 纪行突然发力,将手中这人狠狠摔到地上,差点将此人摔成肉泥,“拿出来,我看看。” 不光被摔的人,其余人也被纪行吓了一跳。纪行刚刚那一手看着简单,实则让一个真元巅峰的高手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恐怕连真灵大能都不一定能做到。那汉子唯唯诺诺捧出一张图,“大人,这图我看过,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应该是被什么秘法遮盖了。” 纪行勾起唇角,有意思了,“你们都上当了。” 众人不知纪行在说什么,都一脸疑惑,“此言何解?” 纪行对红晨道,“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红晨也猜到了什么,便抖开一张皮,上面什么内容也没有。 “看到了?有人在拿你们当猴耍!”纪行哈哈大笑。 红晨恼羞成怒,“还有脸笑!” 纪行摸摸鼻子,红晨这丫头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变化没有,拿他当成多年前的傻小子看。他在郜力也算是谋天下局的幕后推手,正儿八经地干一件事,说不准连大商都会被他搞得天翻地覆,只是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拿他当成一介武夫,他自己也一直小看了自己。 “这地图上肯定有东西,而且会标记得清清楚楚,生怕你们寻不到,你们信不信?”纪行淡淡道。 众人不知纪行想说什么,就听他继续讲。 “届时整个秘境的高手全部聚往一处,会发生什么事?往日有仇怨的那时都见了面,但为了寻那什么化神之秘,都忍下来。恐怕等他们就是某个强大妖兽,等到他们大打出手,兽潮一过,藏在幕后的人再跳出来,即使是没有化神之秘,单是你等这些亡命徒身上的宝物就够他们发一笔横财!”纪行缓缓道,一点点抽丝剥茧。 “大人,那放过我吧,我并非要惊扰大人啊!”被纪行摔在地上的那人惨嚎道。 纪行眉头一挑,“这算没有惊扰?” 那人头皮发炸,“我并不知晓大人携佳人在此要做何事,还请饶过我啊!” 纪行一张脸凑到他眼前,“你这话说得真漂亮,我今日还有事要做,下次再撞过来,我把刀口横你脖子上!” 那人这才悻悻离开。等他走出许久,原先追杀这人的汉子也告罪一声,便离去了。等这俩人走出许久,却又悄悄汇合。 “我早说惹不起!”被追杀的那矮个汉子咳出一口血。 “此人武功高得不太正常,又不是个蠢人,不像其他人那么好骗啊!”高瘦汉子恶狠狠骂一句。 “不过那两个婆娘倒是真不错,咳咳!”矮个再吐出一口血。 “别瞎想了,说不定他刚刚就已经看出来这是咱兄弟俩唱的一出双簧。只不过没想到这图还真有问题,昨天我就说过了,你还和人抢!”高个一脸凶相,而后也想起红晨白芙的模样,“要是那两个娘们能伺候爷一夜,折寿十年也成啊,嘻嘻!” “十年?”矮个摇摇头,“那可不够!” 正在这兄弟俩在脑子里将白芙和红晨摆出百八十个姿势时,一阵风悄悄送过来,吹得人不寒而栗。 矮个一缩脖子,怪笑还在脸上。 “十年的确不够!我送你们一千年!” 一道宏大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纪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二人身边。 高个亡魂皆冒,拉了一把矮个,矮个那还带着怪笑的脑袋便这样掉了下来。高个惊恐地看向纪行,然后他就看到了一道光。 第108章 老金 纪行如今心境转变了许多,已经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中人,再不是当年的农夫少年,面对杀伐也果决了许多。这种转变他自己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等到他回到白芙等人身边,一种想要将此事一探究竟的想法愈演愈烈。纪行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白芙听,白芙默不作声。 红晨想了想,“如若真是你说的那样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即便有陷阱,想来也应当是有什么价值的东西在驱使这些人做这件事。咱们去看看也行,只要小心一些就行。” 纪行点点头,“我正是此意。” 人的贪念便是这样,平日里再温和的人,遇到真正想要得到的事物时,也必然会想办法去弄到手,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纪行是天涯秘境内最锋利的一把刀,他的一个想法可能就会牵动许多,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体现出来。 “在往这个套里钻之前,我们还得好好想想,这中间还有什么门道,免得无缘无故招了一堆仇家。红晨你在这待得也不算短了,说说你的经历吧。”纪行冷静道。 于是红晨便与纪行讲了许多,基本上是从她进天涯秘境之前就开始的。纪行一边听一边盘算,心中逐渐有了一个轮廓。 且说那本来是要追杀红晨,后来逃走的刀客,此时藏得正紧。此人来自五间客栈,武功高,行事缜密,一向独来独往。只不过此次要对付的是清河府邸的人,才和其余三人联手,未料到还未竞功,那三人便再无消息。 刀客掏出一枚竹片,用刀在竹片一端刻下十来道劈隙,然后把这竹片有劈隙的一端用手指擀过去。竹片就这样成了一端有“毛刷”的笔。他把这笔放嘴里含了含,沾上口水,再在墨上面刮了一下,掏出一张纸写下: 十一月初五,秘境内,死三,活一,持刀高手,天下十人。 写完后他将这纸条细心折好,藏于怀中,一连过去一整天他都没有四处走动,就怕再遇上那诡异刀客。此人极为谨慎,一天后还是不见那高手追来,自去寻了一片竹林,给自己编了个斗笠。 这刀客本没有名字,入了五间客栈后,有了自己的名,就一个单字,越。他使刀,刀属金石,他有时自称金石越,旁人叫他老金。老金是个聪明人,他的聪明表现在他不管处于何种境地,总能活下去。 在入五间客栈之前,他混江湖盘口,诨名无数。当年他武功不高,与大多数武者一样,使剑。有个人的刀很快,那人经过他所在的盘口。盘口老大出来收过路钱,那人不肯。老大也不废话,就说了句,你用刀,动刀吧。金石越早早躺在地上装死,他直觉那天会死。 很快整个盘口的人死绝了,那个刀很快的刀客走到装死的金石越身前,踢了一脚问他,“看清了吗?” 金石越不敢说话,那个刀客放过了他。从那之后老金决定用刀,他的刀也越来越快,但始终没有赶上当年那个刀客。直到昨日纪行出手,他再次嗅到了如同当年那种气息。纪行不仅刀很快,人也很快,快到没有章法,没有道理。所以他疑惑了,这样快的刀,怎么可能是真元境该有的?他的疑惑救了他一命。 没有道理的事太多,就像他要对一个散人境的武者出手,在对方眼里自己也是强得不可理喻。刀客从不认为自己强大,他只要活下去。 这天他戴着自己刚做好的斗笠走在竹林间,耳朵微动,远处有动静。他直觉上觉得自己该走,但又想去看看,好歹来了一趟天涯秘境,不可空手而归。 等到他走近,此处已经没了丝毫动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具尸体。他用刀翻开尸体查验,“大商甲士?” 他颇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大商一般不参与这样的事情。如果大商愿意,大可将天涯秘境围起来,谁也不让进。但地上很显然就是大商军中高手,难道大商发生了什么世人所不知的事情吗? 老金突然伸手,抓住一枚暗器。紧接着又飞来三只梅花镖,老金抽刀,一刀斩落,话也不问就跑。可他马上又退了回来。 因为四处都是人,细细一数,起码三十个。什么势力能聚集三十个真元巅峰高手?除非是那行事诡秘的五梅教派。 五梅教派与五间客栈虽然名字上都取了一个五,却互相敌对,两边的人争斗上千年,门众死伤无数。老金知道麻烦大了,这些人恐怕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哪怕他们不知道他出自五间客栈,就凭他们敢向大商龇牙,老金也不认为他们会放过自己。 老金猜到了什么,于是把刀横在身前,“那地图是假的。” 一个女子站出来,点点头。 “那地图的作用就是想把我这样的人聚来,好替你们办一件事?可惜大商军中早已知晓,于是派人截杀你等。却没想到昔日过街老鼠,今日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数十个真元巅峰高手了。”老金几乎已经猜到了全部真相。 “你很聪明,叫什么名字,五间客栈哪一层楼?”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老金。 刀客按下斗笠,长刀捏在手中愈来愈紧,“旁人都叫我老金,至于哪一层楼,得分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去。” “五间客栈向来派出五人一同行动,现在只剩你一个,想必你也不算弱手,如果我说你入我五梅教派即可免去一死,你愿不愿意?”女子手里一根软鞭,此时轻飘飘垂地上。 老金面上微笑,但他人看不见,“能活下来,做什么事会不愿意?莫非这就是五梅教派笼络人心的手段?” 女子慢悠悠走过来,妩媚无比,“你又不是墨家那些木疙瘩,好人,从了我吧!” 老金把斗笠一扔,整个人腾空而起,不过一刹那他刚编好没多久的斗笠便被几枚暗器撕得粉碎。 “姑娘莫怪在下无情,实在无福消受!” 第109章 越 顿时天空上出现了数十道黑影,仿佛这些人一开始就挂在天上。 老金好比浑身都是眼,根本不看对他出手的人在哪,只是一个劲地逃。这个时候要是还有心思缠斗,绝对是死路一条。 一条软鞭抽破了空气,啪!一声清脆! 老金看也不看,回头斩下一刀,他的本事全在耳朵上。那鞭花被他击中,免去了被那鞭子抽的皮肉横飞的惨象。 老金跑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将那些人甩到了身后。等他再翻过一座山,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因为前面是一条大河,若是想过去,非得有一条快船不可。 那数十人很快追了上来。老金惨然一笑,“现在答应你们的要求,还来不来得及?” 女子笑笑,“我给了你什么要求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老金仰头看着这不知有多高的苍天,面上再次浮现起微笑,“今天是活不了了。” 女子正欲说话。老金脸色突变,横起一把刀就冲了过来。女子的鞭法要和对手保持一定距离才有得打,一旦老金和她拖近了点,她就只能被压着打。于是她紧紧盯住老金,向后一蹬,同时鞭子朝着老金甩了过去。 老金跳起来,那鞭子从他腰间堪堪擦过。又有数枚暗器袭来,老金背后一溻黏汗。这暗器只不过是幌子,真正厉害的还是冲着他杀来的三十余人。老金将刀负到身后,果然就有大力一剑朝他杀来。老金被劈得横飞三丈,赶紧再次转身将刀横到头顶,一柄大剑从天而降砸到老金的刀上。咚地一声闷响,老金脚都陷进了大地。很快又来三人冲着老金腰腹间就拉过一剑,他怒目圆瞪,使劲浑身解数接下这一着。然而一根鞭子见缝插针,啪地抽到他背脊上。 老金被抽飞一丈高,在空中生生扭转身形,而后双脚落地。 “慢,我有话要说!”老金大喊。 女子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并不在意他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老金深吸一口气,“就算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你们做这些假地图,究竟是要做什么?” 女子仿佛想起了什么极为神圣之物,“自然是化神之秘。” “这天涯秘境,原本就是我五梅教派圣冢。此间地埋藏了不知多少我族先圣,自然也有你们一直想要找到的化神之秘。无所不为,无所不能,是为大自在,自在即化神。欲化神必先脱了真灵躯壳,远游天地。宋千会这么多年了还是走不出去那一步,无非被真灵之躯所困,若是能跳脱五行,不守阴阳,那不就是化神了吗?”女子仰起头,如同有一道光芒招摇在她脸上。 显然她口中的化神,已经和异魔无异了。化神大道千千万,不可否认,或许异魔当中也有类似于图腾那般强大的存在。但那女子直接将化神等同于异魔,则有些牵强, 老金没有听说过异魔的传说,自然也不理解女子心中的神圣,“你说了这么多,我没太听明白,既然要寻那化神之密,你何苦追我一个人?” 女子诡异地笑道,“如果说先前你死与不死都没什么干系,但现在你是不得不死了。” 老金趁机恢复气力,“为何?” 女子哈哈大笑,笑声刺耳,“我五梅教派教义于天下所不容,若是被你传了出去,岂不是让我圣教成了众矢之的?何况你还是五间客栈的人!” 老金也笑了笑,“明白了。但你要做的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我得提醒你一句,秘境之内有一个人是你们不能招惹的。哪怕此地整个五梅教派联手也不一定是那人的对手,感谢我说的这句话吧,等你死的时候,也死得明白点。” 女子摇摇头,“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如若真有这样的人,那必定是真灵境的大能无疑,又岂会在这秘境之内呢?” 老金摇摇头,叹口气,“言以至此,言以至此。” 女子突然不愿意再这么拖下去,便甩甩鞭子,啪的一声脆响。其余三十多人会意,都亮出手中兵刃,眼看老金就要命丧当场。 远处一个影子慢慢地朝着此处靠近。等影子近了,才看到他是个男人,手里捧着已经烂成几截的斗笠。斗笠是用新竹编的,的确易损毁。走来的人是纪行,只不过他蒙着全身上下,让人看不清他的形容。 老金此时苦斗正酣,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纪行其实早就来了,只是一直在旁边看,似乎还有意卖了个破绽,让老金发现了他。老金不清楚这位大高手究竟要做什么,但此时局势混乱一分,就对他的好处多一分。但他没想到的是,纪行竟然始终没有出手。 直到此时,纪行终于露面了。 纪行慢慢走近了,近得离老金只有几步之遥,一点没有将数十个真元巅峰高手放在眼里的意思。女子吃不准来人实力,便啪地甩来一鞭子。 纪行伸出一只手,把鞭子捏在手里,而后使劲一扯,那鞭子便从女子手中脱了手。女子还要对纪行动手,便冲了过来。 纪行一把抓住她的脑袋,使劲一拧,咔地一声,女子脖子便断了。 “我不愿意杀女人,今天只扭断你脖子,你们做的事我很感兴趣,但不是说我愿意往火坑里跳。”纪行把女子扔在地上。 其余三十人无人指使,都冲着纪行杀来。而纪行连刀都没出,凭着一双手与这数十人缠斗。数十息过后,三十人都躺在了地上,没有一个重伤,没有一个有再战之力。 女子像条狗一样瘫在地上,她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人,难道此人和那五间客栈的刀客是一伙的? 纪行看着老金,“你有点意思,出了天涯秘境来找我。” 老金此时浑身是伤,虽然没有伤及根本,但也足够他喝一壶了,“怎样来寻大人?” 纪行环顾四周,仿佛在俯视整个天涯秘境,“出去后,我会破境至真灵,我相信你能找到。” 第110章 儒士 子期和其他两位师兄分头行动,此时他正和一个好友坐在一条小舟上。 “邹兄,这个你怎么看?”子期拿出一张皮。 邹显之拈来反复看过,“用火烤过吗?” 子期点点头,“火烤,水浸,还有我会的其他办法都试过了,还是一片空白。” 邹显之举起手中那张皮,透过太阳仔细瞧了许久,“我们儒家对于藏暗文的手段,实际上并不比墨家高明。子期兄是否想过这张皮其实并非是用火烤等手段来使之显现内容的?” 河水平静,天上无风。 邹显之问子期,“早在一年前就传出来化神之秘即将现世。这张皮或许真是地图,但子期兄是如何得来,又是否怀疑此事乃是他人的别有用心呢?” 子期皱眉,“邹兄是想说这图是假的?这图乃是前几日我与两位师兄从五梅教派手里夺来,想来那五梅教派不会拿出一个真元九境高手的命来骗我等抢一张假地图吧?” 邹显之摇摇头,“在你我眼里真元九境的命自然很贵,但在上面那些大人物眼中,可就不一定了。若是所谋甚大,便是死几个真灵大能,可能都是划算的。” 他继续说道,“天涯秘境不知多少万年之前就已存在,这地方本来诡异,可每隔百年便出现一次,天下也就习以为常。传闻秘境内有化神之秘,可化神距离你我何其遥远?上一百年的天下十人化神了吗?不说化神,便是再过一千年,这天下又能添几个真灵上三境。我大商国柱宋千会,他也不见得就能脱了这天地束缚走出那一步。如若真是有关化神,在下以为,山巅之下,皆可死!” 子期听明白了一半,“你是说这地图不假,但地图不止这一份,是有人要把我们往同一个地方引?” 邹显之读了两百年的书。这世上该有的书扔进一个大池塘里,普通人或许最多能读一瓢,他起码读过一箩筐,其人对于谋划算计之道颇有几分力道。 “不止是要把你们往同一个地方引,幕后人还要你们恍然大悟,看清真相,而后勠力同心!”邹显之摊开手,掌心是两枚棋子,一黑一白。那两枚棋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无上神兵,两仪。 子期原本还听懂了点,可邹显之这句话让他又不懂了,为何幕后人还要他们勠力同心?难道不怕遭到反噬? “麻烦邹兄说得明白点,愚弟想不明白。”子期挠挠脑袋。 邹显之磨砂着两仪,“纸包不住火,如我这样的聪明人一眼就能看清这后面的门道。可天下人多数都和子期兄一般,只愿相信眼前所见。但子期兄又是有大杀力的高手,能进天涯秘境的诸路豪杰自然也不差,届时高手如云,齐聚一地,不就真相大白,傻子都知道自己被骗了嘛!” 子期好奇道,“邹兄如何看出来的?” “秘境内不能动用真元,也最好不要泄露灵气。这张皮为何不能是镌刻了阵法符道,正需灵气来解呢?以墨家之能都没办法在不用灵气真元的情况下解开这张皮里藏的秘密,我猜其他人也没这个本事。而如今秘境内灵气已经干涸得什么也不剩,泄露一丝灵气恐怕都会招来妖兽,能解开这地图中秘密还能活下来的自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不信花这么大功夫做这张地图的人只是为了在秘境内看人打打妖兽。”邹显之笑道。 子期看着手中的地图,“此处离岸上颇远,不如我等就在此捏碎灵石灌入灵气试试?” 邹显之道,“河下有鱼,天上飞鸟,可别这么着急,到时候连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子期汗颜,暗叹自己考虑不周,“邹兄有什么办法?” 邹显之一拍船舷,“上岸再说!” 两人一块儿划船上了岸。邹显之拿着手里的地图,“我有两仪,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你以后也不要与他人提及。” 子期点点头,他也知道无上神兵是个什么概念,何况是这两仪。邹显之抛出那两枚棋子,黑子在下,白子在上,都稳稳定在空中,没有一丝灵气波动。然后他将地图放入两子之间。白子之上无数细丝生长出来,渐渐没入地图,地图之上缓缓有了符文闪现,而后突然炸碎。 邹显之笑笑,“若非两仪有这吞没灵气之能,恐怕它炸的这一下就能招来不少妖兽!” 子期在一旁急道,“炸都炸了,岂不是什么线索都没了?” 邹显之摇摇头,“不急,你再看看。” 而后子期便看到那炸碎的光点又重聚成了一幅图,图画上有山有水,唯有一处十分醒目。邹显之收了两仪,随着那灵气聚成的地图也消逝。子期看了后喃喃道,“不应该是那里啊,那儿只有一个古殿,几千年都没什么变化,怎么会是这儿?” 邹显之只是将这画面深深记在脑海,他有过目不忘之能,“等过几天去看看吧,或许真有点东西。” 子期之所以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是因为那处古殿根本就没有任何宝物,几千年来从无变化,只不过建筑颇为宏伟罢了。或许曾有人坚信不疑,那古殿就是解开化神之秘的所在,当年几乎每一个来天涯秘境的人都会去那大殿看一看,但从无收获。 邹显之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直觉,“化神之秘真的只是谣言吗?子期,墨家可有人曾入化神?” 子期想了想,“听闻当年我墨家先圣墨翟应当是入了化神的。” 邹显之想了想,“可有典籍记载?” 子期道,“当初孔子西出函谷关,好像跟着就走了很多圣人,我墨家典籍中就提了这一笔,再无其他。” 邹显之一双眼仿佛望断时空,他想了很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化神之道断了这么多年?” 子期此时说不明白邹显之现在处于什么状态。这一瞬间他给子期的感觉颇有点子刊的意思,甚至比他的子刊师兄更加深不可测。 第111章 马帮 老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面皮贴到了自己脸上,此时他已经变作了另一个人。 大商是这天下唯一一个暂时还遵守夏谕的国度。所谓夏谕其实就只有一条,江湖武夫之争杀不上朝堂。也就是说平民之间有了命案,官府自然要管,而江湖武夫之间有仇报仇,官府不会过问。这当中有很大的漏子,但基于某些历史原因,并没有人去质疑这句话。 所以每次天涯秘境开启,总有他国来人赴往大商,还有些来自方外,这些人基本上能走到一块。不论是墨家儒家,还是五间客栈,抑或其他密地,都不得不防着这些外人。 老金当年走过很多地方,他有一口纯正的西南官话。所谓西南官话,最早是在茶马古道这上边兴起的,经过漫长历史演变,基本上不论马帮还是驼队,走到哪都能撞上会讲西南官话的人。而在其他国家,因为要与大商交流,西南官话渐渐成了除了他们的方言外的日常用语。老金如今就混在这些外地人当中,这堆人的打扮像马帮,稀稀碎碎十来个人。 “贵姓?”一个男人走过来。 老金正赤裸着上身,给自己包扎伤口,“免贵,姓金,兄弟怎么称呼?” 男人坐下来,“巧,本家,全名金刚智,你是商人?” 老金笑笑,“不是,不过在这儿待了不少时日。” 金刚智腰间也挎刀,“能不能看看你的刀?” 老金抽刀,扎在地上,“看吧!” 然后他继续包扎伤口。他们这些一辈子刀口添血的江湖人,敢把自个兵刃交给别人看,要么是真大度,要么是实力到了一定程度。金刚智拔出地上的刀,指腹磨过刀刃,“镌古神兵里的上品,便是真灵大能也能用个一百来年了,兄弟什么来历?” 金刚智把这刀插回地上,捏了粒花生来嚼。 老金摇摇头,“没啥来历,刀是捡的,用着还凑合就一直留在身上了。” 金刚智给老金撒了一把花生,“是条汉子啊,以后就跟着咱们马帮了,咋样?” 老金笑笑,“我也不骗你,我这在有麻烦,你要是把我留住了,恐怕不大合适。” 金刚智道,“来这地方的人谁身上没麻烦,弟兄都是从油锅里炸过的,个个扎手。” 老金想了想,“我离家已经很多年了,以前是越国人,你知道越国吗?” 金刚智点点头,“茶马道要过那,听说越国多悍匪,白日为农,晚上做匪。这话不是扎兄弟你,我就这么一说。” 老金只是笑,“说的没错,多匪。要是能混得下去谁还做匪啊?来大商无非讨口饭吃,在下并无身份,但也算是个有雇主的人,实在抱歉。兄弟是哪人?” 金刚智把花生嚼得砰砰响,活像个庄稼汉,“梁人,马帮这十来个弟兄都是梁人。” 老金点点头,“去过,梁地产旱烟。大商的丝绸宣纸到了梁地可值千钱,梁地的旱烟到了大商亦可值千钱。” 金刚智道,“这次来大商,据传真有可能会寻出化神之秘。说是百年前就差点寻到了,却不知为何当年那天下三人至今连一点消息也没了。梁,燕,南临,还有方外,这次来的人最多。燕国来的天下客,南临出了个秋玉堂,方外有红阁和行走使,据说东海无名氏也来了,你知道大商来的人有哪些吗?” 老金已经包扎的差不多,给身上披了件单衣,“大商来的人自然就多了,诸子百家暂且不提,墨家连十三子都摆出来了一个。清河府邸派了个女子,实力很强。五间客栈向来五人同行,五人中有个叫阮清的女人很有些看头。另外还有无数散修小门小派,说不准就能炸出一个如同当年羽墨那样的高手。五梅教派最狠,起码招了三百来个真元九境来凑数,好汉架不住人多,说起来五梅教派的实力能在这秘境内排到第二。” 金刚智疑惑道,“三百多个真元九境如何能排到第二?怕是墨家十三子之一,撞上三十来个真元九境的高手也只能落荒而逃吧?难道还有什么势力比五梅教派人更多?” 老金笑笑,“他只有一个人,在这天涯秘境内横一把刀就能万夫莫敌,你信不信?” 金刚智哈哈大笑,“金老弟莫非是在指你自己?” 金刚智早就怀疑老金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刚刚他观察许久。老金脸上戴了面皮,显然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他身上的伤很乱很杂,留下伤口的兵器也不一样,显然是同时与多人对敌时留下的,恐怕不只是十来个人那么简单。至少金刚智自己没那个本事在与十来个真元九境的高手争杀缠斗之后还能脱身。这位北越的金兄极有可能是那种只差一脚就踩进真灵的大高手。 然而老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真是折煞我了,在下哪里有这个本事!” 金刚智停了嚼花生的动作,“连老弟也不行?那人莫非老弟见过?” “见过。他的刀很快,他人也很快,快到你看不见也听不见,就这么一下,”老金把刀收回了鞘,对着空气弹了下手指,“你就脑袋搬家。什么行走使,什么红阁,秋玉堂,天下客,无名氏,恐怕挡不住那人一刀。” 金刚智本来还有几分信,现在倒是完全不信了,勉强笑笑,“要是撞上这人,那我还真得请教他试试。” 老金眼神恍惚,“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身着黑衣,坐骑是一匹巨狼,身边有个绝色女子,那女子很美你见过就忘不了。他刀身上刻有一个‘伤’字,和他做对手一定不能睁眼,那刀光很厉害,多看一眼都会瞎。” 金刚智看他说得有板有眼,笑道,“他的刀还很快,能快到什么地步?” 老金看着金刚智,捡起地上一颗石子递给他,“你随便扔个方向。” 金刚智刚扔出去,老金看也不看,手指已经指向了石子即将落地的方向。老金暗暗咂舌,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这耳力莫说是听声辩位,简直和神识有得一比。 老金自嘲笑笑,“那个人快到我听到他冲来的声音时,他已从一里外到了我身前,并且在我眼前已经杀了一人。本以为在下这对耳朵好歹能算半个屠龙之技,可我听不见他。” 因为那个人比声音还快。 第112章 秋玉堂 “那咱们就算算这地方哪些人能惹哪些不好惹,”金刚智折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那个快刀咱们排第一,五梅教派扔到第二,方外之地的红阁来人还有那行走使该有第三,东海无名氏这几年风头正劲差不多能有第四,燕人向来凶悍,那燕地的天下客差不多就在第五了,南临秋玉堂也该有几把刷子,暂且排到第六。这些就是我知道的,你给看看?” 老金把他的树枝抢过来,“五间客栈的阮清恐怕今年得让方外之地让让了,她排第三,墨家十三子怎么也该排到东海无名氏前头,墨家第五,清河府邸的人差不多和南临秋玉堂一个样,先分到第八。差不多就这些。” 金刚智一拍脑门,“要这么说,这一百年的天涯秘境和咱们差不多没关系了啊?” 老金摇头,“也不能这么说。牵扯到化神了,估计就得信一信那虚无缥缈的机缘了。这样的事最不好说,万一从天而降一道神光,让你我去一趟天界封神,这也是有可能的。” 金刚智知道他这话是在瞎扯,但他明白老金的意思,“浑水摸鱼呗,扯什么机缘。” 老金耳朵一竖,“有人来了,接一下?” 金刚智现在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奇人,“是恶客?几个?” 老金道,“不止一个,是什么人不好说。” 金刚智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那就赶紧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金哈哈大笑。那堆人离此地尚有几里地,应该是打起来了。这天地灵气如今是越来越稀薄,管你再高的高手,若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本事,就老老实实省着真元不用,否则招来兽潮谁都好不了。因此这些高手此时就算真的打起来,动静也大不了。 老金便跟着马帮屁颠地跑。金刚智这人虽看着是个粗人,倒也不是个莽夫。 燕人桑复,诨名天下客,此时手里正捧着地图,哈哈大笑,“合该某人来取!” “桑复!”一人大喝。 桑复捏碎一枚灵石,那地图便炸散开。随即周围的人都盯着那炸散的地图,看那光光点点汇聚成一幅真正的地图。 “是那里!” 桑复脸上阴晴不定,但此地不能再待了,马上就会有妖兽来此。此人知晓那地方在哪,因此也不再多看,转身就跑。 等他跑了许久,发现一处山巅立着一个人。那人纶巾飘扬,好不潇洒,随后这人踏着树巅如同一阵风飘来,落到离桑复不远处。 “白衣秋玉堂?”桑复眼神一凌,手抚到腰间鬼头刀。 那人也不否认,反而笑笑,“鬼头刀天下客?前面莫非是桑兄?” 桑复颔首,“看来果然是你,在这是来学马匪劫道?” 秋玉堂哈哈大笑,“桑兄果然是个妙人,我是专门在此等桑兄。” 桑复警惕道,“你在此等洒家要做什么?” 秋玉堂神秘道,“我有一桩大买卖要与桑兄做。” 桑复哪里相信此人的话,“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有什么买卖?” 秋玉堂摇摇头,“那处大殿你可知晓?” 桑复心里一个咯噔,他正是要去那个地方,莫非一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就被此人盯在眼里了?否则怎么会说起那个地方。 秋玉堂继续道,“那处大殿由白玉阶铺成,殿内并无一物,只是多塑像,桑兄可曾想过,这些塑像,有没有可能是图腾?” 桑复也是听说过天涯秘境不少传说的。曾有无数前辈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大殿一探究竟,然而那大殿坚固异常,又多塑像,不论你武功再高,兵刃再利,却是连那大殿一点石头都损毁不了。时间往后推,这事天下也就习以为常,纵然有人对他大殿还不死心,但却从未有人能从那殿里敲出点什么东西。 桑复一听秋玉堂所言,倒真觉得那大殿不那么简单。即便那大殿本来就十分的不简单。 “你是说所谓化神之秘就是图腾了?那这天下的山巅武夫还让咱们这些人跑断腿来天涯干嘛?直接化身图腾不就行了?”桑复不客气道。 秋玉堂摇摇头笑道,“桑兄太过急躁了。在下并非是说化神之秘就是图腾。众所周知,山巅武夫之上就是个守护一地的图腾了,从大夏还在时的山神河伯,谁不是图腾?可惜他们终究把自己变成了个死物,甚至比不得山巅武夫来得自由,更遑论化神境的大自在了。在下要说的是,这地图,可能是个针对你我这样的高手的一个局!” 桑复愣着一双眼,“什么局?” 秋玉堂伸出一只手,“桑兄请看。” 桑复一看,秋玉堂手里的竟然就是他刚刚花了不少力气抢来的地图,“你哪来的这个?” 秋玉堂笑笑,“如果桑兄想要,在下这里还有几张。” 桑复眼神变冷了三分,“你在耍老子?” 秋玉堂仍然笑容不减,“设局之人可不是在下。早在天涯秘境开启前半年,这化神之秘即将现世的消息就传得天下皆知,在下哪里有这个本事专门弄这一场闹剧只为了耍弄桑兄一人呢?” 桑复也知道是自己想得简单了,不禁好奇起来,“你说的大买卖是什么?” 秋玉堂缓缓走近,“在下武功自然不及桑兄,可还算有几分谋略,如今这布局之人已经要把这一局棋下烂了,自然也就不在意咱们是否会发现这是个陷阱了。桑兄,不若你我联手,一起来看看这陷阱后面的陷阱究竟是什么?” 桑复被秋玉堂搅得脑子里剩下一团浆糊,“你到底要做什么,直说吧。” 秋玉堂道,“在下怀疑这局,是出自五梅教派之手。那大殿内必有宝物,至于是不是化神之秘,在下不敢妄断,但布局之人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必然所谋非小。在下以为,咱们大可跳出这个局,做那黄雀之后的猎手。他人争斗,你我大可不必理会,只要看最后结局如何即可。桑兄以为如何?” 第113章 李离 桑复绝对不信眼前这人如同他那张脸那么干净,如果不是还有方外红阁来人,他宁愿一刀劈了这秋玉堂。 天涯秘境内有方外红阁来人,以及行走使,诸子百家虽然一向不太热衷于天涯秘境之事,但墨家儒家却是每次都有人来。另外还有五间客栈,清河府邸,东海还来了个深浅不辨的无名氏。他桑复虽然手中鬼头刀乃是无上神兵,但又哪里有本事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眼下秋玉堂又说很有可能是五梅教派在搞鬼,这不由让桑复踌躇起来。但他生来又不是给人当猴耍的,自有行事风格。 “你就说吧,要我做什么?”桑复道。 “在下不要桑兄做什么,只求在下遇险之时,桑兄能施以援手。”秋玉堂道。 桑复哈哈大笑,“你如何能确定某家就会出手助你?” 秋玉堂笑笑,“在下十分确定。” “为何?”桑复问。 “因为你我实力最低。”秋玉堂盯着他。 桑复两眼瞪圆了,一腔怒火就要喷出来,这话几乎是在怀疑他的本事。此人诨名天下客,若说杀力,至少也能在这一百年排进天下前五,怎么就成实力最弱的了? 秋玉堂连忙道,“桑兄可知这秘境内都有哪些高手?” 桑复一到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他是个屠夫,对于杀人的事最能平静,“你说。” 秋玉堂缓缓道,“方外来了两人,红阁来的是红线,方外每一百年都有一个行走使,这次来的是李离。” 桑复震了一震,“李离出关了?” 秋玉堂叹口气,“此人年纪比你我都轻,却武功高得没谱,早在大漠留下莫大名头。当年见过一面,再无消息,说是要破真元八境到九境的生死关,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关。” 桑复知道李离的剑术,差不多和真灵大能没差别了,“都还有些什么人?” 秋玉堂继续道,“其他人并无新鲜,倒是听说五间客栈出了个厉害角色,具体如何在下也是不知。” 桑复皱皱眉,“五间客栈怎么有空派人来了?” 秋玉堂也不管他,“五梅教派就不说了。清河府邸也派了个女子,据说五间客栈至少折了三个在她手里。” 桑复满不在意道,“其他的我看不上,某家只是忌惮那李离。” 秋玉堂叹口气,“桑兄可莫要小看天下英雄,可忘了当年的羽墨了?” 桑复一听,的确也是。那羽墨几乎以一人之力搅动了整个江湖,而那人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门阀子弟,竟然一出江湖就斩杀了一个真灵大能。然而此人竟然在一百年前,实力只能排到第二,若是放在这一百年,恐怕天下第二距离他的还有一个天下第二的差距。但是那一年竟然还有一人比之那羽墨更强,那便是几乎没有现身的天下无双。 到了这一百年,他桑复颇有些恨不在当年之感。哪怕是与那两位交过手,也足够了此一生无憾。 秋玉堂又道,“到现在,这秘境内死的人起码上千,然而还是有数万人在此地。桑兄可要当心莫被他人利用成了他人手中一把刀啊。” 桑复点点头,“这些某家自然知晓。” 此时的纪行正与白芙走到一处河边,没想到又看见刚入秘境时,那个乘一叶孤舟顺流而漂的高手。 此时那人正坐在岸边,手里抓一根鱼竿,头上斗笠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面容。但纪行只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兄台可是纪行?”那人并没有回头,语气十分客气。 纪行没想到这人认出了他,但他入江湖的时日尚短,可不认为自己能在这天下有多大的名头,“阁下如何认出的在下?” 那人叹口气,“在下姓李,李离,用剑。” 纪行没来由想起第一次同萧易见面,也是看他在钓鱼,“你是哪里人?” 李离平和道,“方外。” 纪行笑笑,“我有个朋友,他叫萧易,也是出自方外。” 李离点点头,“他是我师弟。” 纪行觉得颇有些意思,“他的修为可比你高出几重天,怎么成了你的师弟了?” 李离一点也没有因为萧易的事就与纪行翻脸的意思,“当初长老备了两几礼物送与在下与萧易师弟,一份是真灵仙台,一份是天问剑,一份是十方绝域,一份是无字天书。” 纪行问他,“后来呢?” “师弟那时虽然才八岁,但心性却远超在下,他全都要,在下也就不与他争了。果然不出十五年,师弟已经跻身真灵中三境,即便是在下这个做师兄的,也是极为佩服。”李离言语间没有一点懊恼,似乎觉得那四件旷世奇宝本来就该是萧易的。 “我最近总感觉自己要做点什么事,你以后走投无路,可以跟着我。”纪行十分欣赏这人的性子。 李离没有想到纪行会说出这话,难怪萧易师弟差点被这人斩于刀下,“何为走投无路?” 纪行仰头看天,“你不觉得快要天下大乱了吗?” 李离也跟着纪行看向天空,“此言何解?” 纪行叹道,“我在很短的时间里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告诉我,马上就要有一场祸患到了,只是他们不愿意过早地给我说。” 此时的纪行,眼神渺远,脑海中那神识似聚未聚,恐怕他一出天涯秘境,马上就会破境。 李离道,“我家师傅也是像你这样说过,大风起于浮萍之末,太庚皇帝已死,恐怕这天下真要乱了。” 纪行问他,“你们方外是不是对我有点误会?” 李离摇摇头,“曾经是有点误会,但现在不是,门中长老已经无比确定,你并不是那个人。” 纪行笑道,“哪个人?” 李离道,“是救世之人,也是灭世之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方外或许就要毁在那人手里了。” 纪行笑笑,“合着当初来袭杀我就算白杀了?那萧易被我搞得心境大乱,方外还会对我出手吗?” 李离摇头,“现在方外有更大的麻烦,无暇顾及于你。” 第114章 捏造身世 “我听说方外之地是被宋千会打出来的。”纪行坐到李离身旁。 李离点头,并没有回避这段不太光彩的历史,“万年前九州图腾遍地,部族无数,大商国力虚弱,压制不住。当时的大商皇帝有一个江湖上的朋友,他那个朋友就是宋千会。宋千会帮他把所有部族赶到西北荒漠,后来图腾汇聚到一地,成了如今的方外净土。” “你们方外是怎么盯上我的?”纪行问他。 李离道,“从阁下刚出未左镇就已经盯上了。方外有座星宫,在那里能看到这世间所有山巅武夫。未左镇没有高阶武者,而阁下年轻,实力也极为可观。陈师道算的那一卦预言了有个人会将方外覆灭。数千年前宋千会把方外打疼了,未左镇突然出了个山巅武夫,又跳出来一个阁下这样的高手,不怕不行。” “所以方外之地派人来杀我?”纪行淡淡道。 “那一夜天降异象,方外震动,所有真灵上境的前辈必有所感。方外图腾皆以为化神之秘现世,想必怀疑此事的不止方外。因此来杀阁下的,可不止方外一地。”李离解释道。 纪行想了想,“什么是图腾?” 李离道,“真灵之上便是图腾。” 纪行摇摇头,“我不是指这个。” 李离仔细想想,“阁下想说什么?” 纪行问他,“图腾是信仰吗?只要信他,他就给你力量?” 李离点头,“是信仰。” 纪行明白了。这李离有杀他的能力。纪行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天涯秘境内动用图腾的力量,但他现在随时可以杀了李离。 现在存在了一个博弈,如果他对李离出手,相当于加深了自己就是方外之地想找的那个人的嫌疑。如果不出手,那诡秘莫测的图腾很可能会给李离借力探一探自己的底。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叶圣南在方外动了不少手脚,以至于暂时掩盖了真相。 “我自幼习武,天赋不比萧易差,五年前家师尝试化神,天降雷劫,化作飞灰。家师生前只给我留了一把刀,现在那把刀也弄丢了,手里这把还是别人送的。那时我不知道自己武功有多高,未左镇没有会武功的,后来许多人要追杀我,我不明白,所以跑了一年。你说我憋屈不憋屈?”纪行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编了个身世。 李离听了后,觉得纪行的确太倒霉了点,无缘无故就招惹了一身麻烦,“敢问令师何人?” 纪行道,“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家师名字,镇上的人叫他老乞丐。” 说到这,纪行也是有些心酸。那个不知道把他从哪捡来的老乞丐,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到死他却都不知道这老乞丐叫什么。人的真实感情往往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就连李离都感觉到了纪行的酸楚。或许真是星宫错了? 纪行又道,“我与方外并无恩怨,当初也未伤萧易性命,我想讲和,你在方外能不能说上话?” 李离道,“阁下可以做我方外客卿。” 纪行摇摇头,“我受不得束缚。” 李离点头,“阁下的话我会带到。” 看来方外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纪行心想。否则李离不会这样轻易答应自己,想来方外此时也不愿树敌过多。 纪行道,“能借你的船用用吗?” 李离,“请。” 纪行解了拖住船的绳子便上了船,他现在要知道地更多一点,才能在这天涯秘境里把自己摘地更干净。 白芙与他心意相通,如今不管他俩相隔多远,他总能知道她的大概位置。所以他把狗子还有红晨都交给了她照顾,而他要去做的事,不便让白芙看见。毕竟打打杀杀太血腥,在他眼里女人还是不要杀性太重的好。 那张地图他已经看过,如今对整个天涯秘境的大概位置已经颇有了解。此时自己的位置在秘境偏西,水往东流,那袭杀红晨又被他救了的刀客也是往东去的,想来东边应当人要多一点。 纪行索性就躺在小舟里睡大觉,至于之后会遇到什么,全凭缘分。 此时的白芙正在和红晨聊天。 “你不必紧张。”白芙笑着,温柔无比。 红晨警惕地看着她,“你接近纪行是为了什么?” 白芙笑颜如花,“貌似是我比你更早认识的他。” 红晨谨慎地道,“可你已经不是你了,你现在到底是谁?” “我是白芙。我爱他,我走过无数岁月,只有这一个男人配得上我,你说我为了什么?”白芙认真道,然而眼中浮现着复杂的神采。 “他看不出来,我能看不出来,以前的你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红晨越来越小心。 白芙摇摇头,“我都二十三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怎么就不能说这样的话了?” 红晨嘲笑道,“昆仑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信你一点都不记得,他在外飘荡五年,原因是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根本不是她!” 白芙缓缓转过头,看向红晨。她眼里的杀意如同数十万年前的古战场,仓皇古老又锋芒毕露,高比苍天,流露出来的只有死亡。白芙一身白裙缓缓化作黑色,整个人如同一朵冷艳的冰花,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也仿佛隐在了雾里让人看不清,“小姑娘!你很想要他啊?” 红晨浑身僵硬,动也动不了,以她的境界难以理解此时的白芙代表着什么。然而这只不过是“白芙”暴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而已。 白芙又笑起来,一切又都恢复常态,“可不要再瞎想了。” 红晨心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疑惑,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认识范围。 “你爱他?”红晨震惊地看着白芙。 白芙点点头,手一招,不知哪里飞来一朵花到了她手中。 红晨看着那朵花,那花瞬间便枯萎,紧接着成了黑色的灰,飞散在空中。是啊,只有“爱”才能解释这一切,红晨心想。山巅武夫她见过,但和白芙一比,前者是一座高山,那“白芙”便是山巅之上的那朵云。 第115章 阮清 红晨感觉在她与白芙之间是一种不同层级的两种存在。一个人是不会与虫子有什么交流的必要的,红晨觉得自己在白芙眼里恐怕连虫子都不如。 白芙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她心里所有的想法,“睡一觉吧,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红晨听完这话,顿觉天旋地转,脑袋混沌无比,跟着就摔了下去睡着了。白芙接住她,手指在她额头上抹了一下,红晨脑海中关于先前的记忆便这样被她抽走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狗子看着这一切,只敢在一边摇尾巴。 白芙转过来看向狗子,“你也知道的很多。” 狗子舔着一张笑脸,冲白芙凑过来。白芙笑笑,摸摸它的脑袋,但是什么也没做。 “你和他在郜力的经历我都看见了,你对他很好,他当然是把你当成朋友来看。他这人这么孤独,以后可能会没什么朋友,你记得永远不要背弃他。他以后会很强,可以保护你,也可以保护我,还可以保护,很多人。”白芙眼里泛起无力感。 人力有穷时,她也不例外。她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上万年的寂寞与重生,无数次地跌到低谷,只为了藏在历史的缝隙中存活下来。她是许多人的信仰所以她不能倒下去,也不能死,否则真的很可能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好在现在有了纪行。那个榆木脑袋学东西很快,他已经开始思考真相,尽管他还年轻,但以后就不会是她一个人抗了。白芙想着他,慢慢地就开始笑,“你快点长大啊。” 一日后。 有关化神之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天涯秘境。 一个男人在一只巨大的妖兽体内掏了许久,终于掏出来一个玩意,“合丹!哈哈!” 所谓合丹,只有在天涯秘境才会有。这东西有着近乎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有了它就等于多了一条命。拥有合丹的妖兽自然也只有一种,负地龟。这种龟没什么战斗力,整日伏在同一个地方,至少都能活几千年。若是在灵气充裕之地,它甚至能活数万年。 男人将这合丹小心装入一个葫芦里就赶紧跑,还没跑出半里地就杀出来十来个人。 “前边的爷,交出来吧。”一个剑客阴恻恻地笑笑。 男人装傻充愣,“交出来什么?” 剑客带着十余人走到近前,“合丹!” 男人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合丹。” 剑客拔出剑,笑道,“真是笑话,莫非是老子听错了?交出来!” 男人还是摇头,就在这时他突然往前砸出一锤。原来在他袖中藏有一只大铁锥! 剑客猝不及防,以为人多势众,他必然不敢出手。没想到灯下黑,那人竟然真的出手了! 男人将那剑客砸伤便跑,一点也不拖沓。他也料定这些人不敢动用真元,十几个人一齐出手,足以引发兽潮了。然而他也算错了,那重伤的剑客手中长剑竟然飞了出来,带着恢弘剑气杀向他。 男人头皮发麻,潜在的危险已经开始迫近。此人一路逃过去,根本不敢与之缠斗。渐渐他遇到更多人,然而他手中有合丹的事也传了个遍。越来越多的人来抢。 合丹意味着若是破境至真灵失败,吞服此物即可保留原有修为,不必担心伤及根本,甚至对于下次破境至真灵还有一定好处。这样的宝物,即便真灵上境的大人物都心动,更别说他们这些真元境的武者了。 渐渐的,这一枚合丹便掀起了一场大混战。数千人来追那袖藏铁锥的男人。男人跑着跑着就到了一条河之前,没有退路了。他看河边有一条小舟,想也不想,一把将合丹扔到那条小舟里。 “不在我这里了!” 没等他继续说话,数千人冲了过来,将他砍地稀碎,翻找了许久,竟然真的没有发现合丹。 此时的纪行正在这一条小舟之上。 “合丹是什么?”纪行问躺在小舟里的女子。 女子唤作阮清,是他从五梅教派中救出来的。刚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快死了。纪行正好与五梅教派也算是有点过节,便对这女子施以援手。 阮清勉强笑笑,“你还是扔出去吧。此物是疗伤圣药,少有的几样能被山巅武夫看上眼的物事。” 纪行正愁不方便给她渡入自己的真元,有这好东西不用干嘛? “这个怎么用,直接吃吗?”纪行问她。 阮清点点头,“直接服用也行,但最好......” 纪行把那合丹取出来,直接塞到她嘴里,一弹她下巴,她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 阮清美目圆瞪,“麻烦大了!” 纪行回头看看那些朝他虎视眈眈的数千人,“诸位!合丹已经没有了!多谢各位的美意!在下失陪!” 纪行浑身燃起真元,抽出伤刀,顿时天地变作一片白茫茫,所有人瞬间失明。纪行走出小舟,咚地一声上了天。 待到那数千人反应过来,纪行和那女子已经不见踪影。越来越多的妖兽冲来,此地又是一场大混战。纪行很清楚那里必定会爆发兽潮,能活下来的恐怕没多少。 但是这天涯秘境之内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不值钱的命,当然,阮清的命就很值钱。这女子的厉害,恐怕还在子刊之上。纪行之所以救她也不过是未雨绸缪。有些事他不方便自己动手,便需要一点其他人的帮忙。 待到纪行到了一处无人之所。阮清也不谢他,“你要我做什么?” 纪行笑笑,“卖个善缘。” 纪行复又叹道,“你看那些人,为了个什么丹就争得你死我活,好好活着不好吗?” 阮清道,“以后你可以来五间客栈做客。” 纪行看着她,“五间客栈?” 阮清暗道果然是个未入世的高手,“五间客栈,出钱就办事,办什么事都行。” 纪行笑道,“这个我熟悉,以前还干过这勾当。” 他简单地将五间客栈当作一个像北道竹林那样杀手组织了,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第116章 接引 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久远岁月以前那般遍地是道士。 当初纪行随子刊等人吃过大亏的那个石洞内,此时正巧来了个道士。道士容貌年轻,面若冠玉,手持拂尘,到了那八洞大腔内。 这道士用手指敲了敲溺水,咚咚两声闷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然而他还是不死心,一边伏下身仔细听,一边叫道,“上人?” 没有一丝回应。 道士摸出一只碗放在地上,渐渐地他心头出现了许多画面,“墨家十三子?可也不应该啊?” 马上他就看到一个模糊人影,手里一把刀,将这洞内化作一片白茫茫。那个人强大得离谱,掌握着绝不应该是真元境武者该有的力量。然后在他心头出现了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一道细线从他眼前划过。道士闷哼一声,用手覆在眼前,然后那痛意越来越强烈,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道士放开手,睁大双眼看着眼前,却什么也没看见,他瞎了。 道士心头泛起恐惧,仔细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直到那女子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砰!他的两只眼珠直接炸掉。 “啊!”道士满脸鲜血,两只废掉的眼珠挂在脸上。他不敢再想,只能坐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等他跌跌撞撞出了这石洞,已经忘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很快五梅教派的人找到了他,将他秘密送往另一个地方。等到一切安置好,道士对身边的人道,“古殿内有化神之秘千真万确,但不要轻举妄动,等人死得差不多,再用那件东西。” “已经有不少人猜出来了咱们设的这个局,能往天下十人里排的高手几乎没一个动手。”一个女子道。 “无妨,只要那古殿内的井开了,这事就算成了一半。”道士似乎还有其他的想法,而不仅仅是图那化神之秘。 “但愿你还留有后手。”女子看着道士这一副可怜模样。 此时的纪行根本没有往那个大殿的方向走,在他把阮清送走后,便回到了白芙身边。 “我走过不少地方,这秘境内起码还有上万人,要是没人从中作梗,至少能活八成。”纪行对红晨说。 “你查出来些什么了?”红晨问他。 纪行道,“红阁,方外,五间客栈,燕地,南临,墨家,甚至我还看见一个儒家的读书人,听说还有一个是东海来的,再加上五梅教派,以及诸多小宗小派和藏在暗中的势力,基本就这么些人了。” 红晨道,“这一百年来的人算少的了,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纪行问白芙,“这几天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白芙摇摇头,“遇到人都绕着道走的,怎么会遇到什么麻烦。” 纪行点头,“咱们就在边上晃吧,等一切都结束咱们再去看看。” 白芙来这天涯秘境实际上并无所求,纪行愿意怎样就怎样。她看看红晨,“你觉得怎样?” 红晨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又说不上来,白芙问她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想法,“我一个人没什么力量,看他怎么想吧。” 纪行道,“我再去看看,你们这几天小心点,可别被妖兽盯上了。” 说完纪行冲白芙晃了晃无名指。白芙笑道,“是另一只手。” 红晨疑惑道,“什么?” 纪行转身便走,“没什么。” 三日后,纪行跑到了一处山林前。他一直想看看这天涯秘境的边缘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是真的碰上万年大妖,他自信也能逃掉。 等他越过那山林,却看到满目的墓地。哪儿来这么多碑?纪行疑惑道。他知道自己远没有跑到秘境边缘,所以并不担心这里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 突然地动了一下。 纪行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继续朝那墓地走,然而大地又动了一下。难道是有人在这里动手?但不像啊!这地动的范围极大,一眼望不到头。眼下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年轻人,你在找什么呀?”一个老迈声音响起,竟然出自地下。 纪行死死盯着那些坟墓,“阁下!在下无意之间闯到此处,若有冒犯,还请莫要怪罪。”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个死人。年轻人,你不要再找了,我在你脚下呀。”那老迈声音十分慈祥,好比一个和蔼老者。 纪行却是越来越不敢冒进,“阁下,可否出来一见?” “我出不来啊,你就踩在我背上!”那老迈声音四处都是,让人分不清方向。 纪行疑惑道,“阁下?” “我是负地龟,你不要再害怕啦,我这一身壳覆盖数百里,你是难以看到我真容了。”负地龟叹道。 纪行着实被震惊了一把,“在下绝非要扰阁下清净,还请恕罪!” 负地龟笑笑,“不打扰,不打扰,我等你很多年了。” 纪行按捺住心中的惊异,“前辈等我?” 负地龟慈和地笑着,“是啊,等你很多年了,你可知我体内有一枚合丹啊?” 纪行听到这起码也是万年大妖的负地龟这么说话,脑子里轰地一炸,急忙道,“在下绝无此意!” 负地龟反而不屑,“真不动心?” 纪行哪里敢动心,要不是这负地龟看起来还没有动手的心思,他早跑了,“在下枉活二十多年,但也知道哪些东西该碰,哪些不该碰。” 负地龟赞许道,“人各有命,天帝大老爷要给你的东西,就是不想接也得接住。年轻人,你可知为何外界都在传这秘境内有化神之秘呀?” 纪行摇摇头,“此事在下的确不知,不过此地的神异倒是真有几分令人惊叹之处。” 负地龟语气越发祥和,“一枚百年合丹,即可救活一个将死之人,保住一个破境至真灵失败的倒霉家伙。若是十万年合丹呢?” 纪行不敢想象,“在下不知。” 负地龟叹口气,“唉,年轻人,我是你的接引。” 第117章 蛇 “你仔细看看那些坟墓。”负地龟道。 纪行走近了一看,顿时汗毛倒竖。所有坟墓都是同一个人的,所有墓碑上都有同一个名字:纪行。 纪行走过这些坟墓,一个一个地看。阵阵凉风送过来,纪行已经浑身汗水。每一个墓碑上都以极高明的手段刻印着死者的一生,但也同样地不知道被谁隐去了某些十分关键的细节,使得纪行难以看明白那人究竟是为什么而死。 纪行没有想到,人竟然真的可以有来生。 那个人的每一世都极其辉煌,他几乎是从能够捏紧一根棍子之后便开始战斗,直到他强大到超出纪行的理解范围,最后却总是难逃一死。这人最后一世是出现在十万年以前,便再也没有下一个墓碑。 纪行问负地龟,“这些是什么意思?” 负地龟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纪行喃喃道,“我看到了什么意思?” “他是本活历史,曾见证过数以万记的文明的崛起与毁灭,他也像你这样迷茫过,但从未停下,直到死亡。”负地龟的声音里带着历史的沉重与沧桑,平静地讲述了一个极不平凡的人的过往。 纪行茫然道,“他死了吗?” “他死了,年轻人。”负地龟道。 “那我是谁?”纪行问。 负地龟怅然道,“你是个代替他的人。他死了,像一轮太阳,烧尽了自己的所有力量,再也没有任何复生的希望。” 纪行深吸一口气,就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这些坟墓中记载的故事都是他的前世,“我要代替他做什么?” 负地龟却没有直接告诉他,“你会知道的。从你有了这个名字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代表你自己而活了。” 纪行环顾四周的墓碑,“我怎么就不能代表自己而活?” 负地龟笑笑,“因为你强大,从你出了西南边陲,再到你化神之前,你都是最强大的人。而往往一个强大的人会引来无数敌人,那些敌人会因为你的名字全部跳出来。那时你就知道了,所有事情都会逼你做出选择。” 纪行道,“你对我的过去很清楚?” 负地龟道,“很多人都对你的过去很清楚。” 纪行边走边摸过墓碑,“比如叶圣南?你还知道些谁?” 负地龟叹道,“不能说。” 纪行问他,“你把我拖在这里,就为了让我看看这些墓碑?” 负地龟道,“我的合丹你拿去吧。那处大殿你也早点去,那里也有人在等你。” 纪行闭上眼,“整个天涯秘境其实就是在等人?” 负地龟道,“对。” 纪行已经明白了一点。天涯秘境出现的时间极早,每隔百年出现一次,所以就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会怀疑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究竟会有什么目的。所以也不会有人怀疑,这天涯秘境,只是为了等一个人来取一样东西。 “你知道我的来历吗?”纪行问他。 负地龟难得地没听懂纪行的意思,“你指什么?” 纪行道,“我从记事起,身边就有一个老乞丐。他带大了我,但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死了。我想知道我是怎么出生的,我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 负地龟沉默了很久,“你的出生很复杂,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纪行惨然笑笑,“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除了想让我变得强大,难道没有别的事吗?” 负地龟道,“你还是太弱了,若是太早告诉你,很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不要再想这些。” 纪行转过身,缓缓除了碑林。 从纪行身前的地面冒出一个溜圆的珠子,缓缓滚到纪行的脚边。 “吞了吧。”负地龟的声音老迈了很多。 纪行拾起这珠子,“我吞了它,你是不是很快就会死了。” 负地龟勉强笑笑,“还没那么快,至少也能再活个几千年。” 突然那珠子炸散,融入到纪行的掌心。 “我是你的接引,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负地龟说完最后一句话,大地突然一震,他便沉沉睡去。 那庞大的能量疯狂涌入纪行的四肢百骸,然后藏在纪行的肌体当中,为他提供着磅礴的生命力。纪行明白,这很可能就是属于化神的力量,但是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资格动用。 纪行回头一看,那些墓碑渐渐沉了下去,很快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不见。他躬下腰,深深一礼,“多谢。” 此时那传闻中有化神之密的大殿中,上万人齐聚当中。 这大殿有多大? 上万人即便已经分散开来,也不过占去它的百分之一大小。殿内无数人物雕像,无数兵刃塑像,都散发着浅浅光芒,神异无比。 大殿有二十八根大柱,每一根大柱上都雕有不同的塑像,分别对应天上星宿。 一根大柱就有数十丈粗,要差不多一百人才能合抱,人在这些巨型建筑之前,只不过是一只蚂蚁。有些人用兵器磕这大殿内能看见的一切,但一无所获。渐渐地开始有人怀疑是不是收到的消息只不过是一个骗局。 此时一个人经过大殿内一口井后,悄悄投下一物。 此后殿内并无变化。 老金此时也混在这些人当中,他第一次来天涯秘境,对于这大殿的庞大也是暗子心惊。尤其是那仿佛能撑起天地的巨柱上刻着的各个神像,更是栩栩如生。 老金摸出几粒花生米,剥了放嘴里嚼。 在他头顶是一条蛇的塑像,此时缠在这巨大柱子上,仿佛差一点就要活过来。金刚智转了一圈,回到老金身边,“什么都没有。” 老金点点头,“我心里不踏实,最好是什么都没有。否则这么多人一齐出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金刚智抬头望,“你说这些雕塑会不会真是图腾?” 老金笑笑,“谁知道呢?听说图腾和化神差不多一个层次,若是这大殿内的所有雕塑一齐活了过来,那咱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金刚智看着头顶那条巨蛇,“你倒是睁睁眼啊?” 第118章 变化 “你说这大殿是用来做什么的?造得这么大,究竟是谁造的?”金刚智问老金。 “谁能说的清楚?此地的渊源传到现在有无数个说法,至于此地是否真有化神之秘,我看就这大殿最有可能。”老金随便聊着,实际上在四处张望,想看看那个人究竟在不在此处。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老金见人走了一小撮,此时他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便道,“先走吧,一直在这里等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金刚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来都来了,怎么这么急着就要走?” 老金实话实说,“我感觉一直呆在这里迟早会出问题。” 金刚智道,“到哪不会出问题,你别疑神疑鬼了?” 老金越来越不自在,“先走!”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金刚智见他离去,无可奈何也跟着他走。老金出了大殿后,回头一望。那恢宏无名大殿上方的牌匾上,一团黑雾缭绕,仿佛有什么不祥之物隐于其上。 老金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其他发现,“快点走,我心里一直不踏实。” 金刚智疑惑道,“哪里不踏实?万一化神之秘这个时候出来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老金道,“信我一回,这里绝对出了什么问题。” 接着老金就指向那牌匾,“你看那团黑雾,难道一开始就在那里吗?” 金刚智奇道,“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到,难道你看出来了这里边有什么门道?” 老金道,“说不上来,这地方有化神之秘的消息传了上万年,怎么这么巧这一百年就让我碰上了?难道真有人未卜先知?” 金刚智自然不会相信那些神神道道,“你刚刚不是还说就这大殿最有可能有化神之秘吗?” 老金无所谓道,“我瞎说的你也信?” 金刚智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金笑笑,“两眼一抹黑,能知道什么?我不过做事向来由心,保命最关键。” 金刚智余光好像瞥到了什么,他转过头,“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老金四处望望,“什么东西?” 金刚智道,“没看清。” 老金抬头一看,一个接一个的巨大虚影隐在空中,渐渐飞往大殿上方。老金拍了拍金刚智,“抬头。” 金刚智抬头望,也看到了这一幕,“莫非这就是化神之秘的前兆?要不要回大殿?” 老金摇摇头,“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再说。” 此时李离虽然远在一边,却也抬头望向天空,“难道传闻是真的?” 他挎好剑,慢慢地朝着那处大殿走。 一个浑身红衣的年轻人到了李离身边,“师兄,那可能是圈套。” 李离无所谓道,“红线,圈套也好,幻象也罢,总归还是要去看看,化神之秘对方外来说实在太紧要了。” 红线道,“那我与师兄一道走。” 李离摇摇头,“若是我死了,往后方外还有你和萧易师弟,前方还不知是否有凶险,红线,这回就让师兄一个人去吧。” 红线知道李离心意已决,也不纠缠于此,“师兄一路珍重。” 李离摆摆手,身影渐渐消失。 阮清也看见了那些巨大虚影。那些影子庞大,恢宏,犹如天上的高山。她服用了合丹,此时伤势已经好了一半,只要再过一天就能恢复如初。她出自五间客栈,很明白自己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化神之秘她必须要拿到手。但是因为那个救她的人还在秘境内,此时连她也没有几分把握了。 当然,如果纪行拦到她取走化神之秘的身前时,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如她,李离,红线这三个人,都有能威胁到真灵大能的真本事。如果纪行稍不注意,很有可能真的会栽到他们手上。尤其是李离,他有图腾守护,这人如若出了秘境,那就是一条龙,谁也压不住他。 而红线同李离一般,也是出自方外,很有可能同样有图腾庇护。阮清虽然没有图腾作为信仰,但她战斗力极为强悍,一个人就敢闯五梅教派还能活着出来,纪行也不过如此了。要知道那可是数百个真元九境高手,纪行虽然刀剑难伤,但碰上无上神兵那也是白搭,一旦闯进去,如果他不能做到在极短时间里将这些人杀死一半,就免不了要受重伤。 而阮清是怎么从五梅教派里冲出来的,说实话纪行也想不太清楚。当然了,如果他不救她,他相信她还是有办法活下来。 阮清虽然对化神之秘动心,但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因此也是藏在暗中,看情势究竟如何发展。 邹显之抬头看向天空,笑了一声,“越来越有意思了。” 很快他找到了还剩下的三位墨家子弟。子刊知道的比几位师弟要多很多,这位姓邹的读书人虽然不擅争杀之术,但在儒家的地位可非同寻常,万万不能将之当作一般同辈视之。 “邹先生?”子刊寒暄一声。 邹显之深躬一礼,“见过子刊师兄。” 子刊摆摆手,“可不要多礼了。” 邹显之道,“那大殿之事师兄可知晓了?” 子刊点头,“多亏先生提醒,在下已经不打算带着两位师弟去犯险了。” 邹显之摇摇头,“在下以为可以去看看。” 子刊疑惑道,“那不是个局吗?为何明知是局还要往里跳呢?” 邹显之笑笑,“跳的可不止我们这几个人,上万人都跳下去了,还差咱们这几人吗?” 子刊觉得他话里有话,“愿闻其详。” 邹显之道,“只看,不动手,不参与。若是没那个缘分,便是强取也得不到,若是恰巧能为在下几人得到几样物件,不去岂不是可惜了?当然了,这样大的事,往日数万年也不见得有一次的盛事,让诸位赶上了,不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子刊师兄以为如何?” 子刊一听,原来邹显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更多的消息,他还以为邹显之有什么门道知晓了那大殿一定会出现化神之秘。 第119章 桑复 此时桑复也看到了那巨大虚影,正在不计一切代价往那大殿赶。许许多多如他一般的人,或者本来已经离去,此时又回头的人,不计其数。 而那些原本藏在暗中的许多高手,也都终于忍不住纷纷跳出来。若是这巨大的异象也是五梅教派搞的鬼的话,那手段也算是高明了,毕竟引出了不少妄图坐收渔翁之利的投机者。 秋玉堂敏锐地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但还是没有提醒桑复。毕竟桑复的实力好歹还算的过去,他要是都能出什么幺蛾子,那换个人基本也就没什么戏了。 桑复在行走途中,没想到还碰上了仇家。 “姓桑的小儿,莫要再逃!”数十人追向桑复。 桑复自负实力超群,因此没有带随从,此时他一个人哪里有自信独斗数十人而不伤分毫?若是把这些人引到大殿之后,那更容易出事。若是这些人铁了心要藏起来,届时上万人扎堆,他桑复在明,仇人在暗,哪里能保证不被人捅暗枪?、 等他细细一盘算,觉得不能再等了,哪怕此时引发兽潮也无所谓。桑复一抽鬼头刀,“你爷爷在此!” 随后一道刀罡朝着那数十人冲杀而去,刀罡当中隐藏着无数鬼头,顿时天昏地暗鬼哭狼嚎。桑复劈完这一刀,借着刀罡隐蔽了自己的位置,赶紧换了个地方。 那数十人被这诡异刀罡吸引住了心神,加之那鬼啸声本就有让人心烦意乱之能,顿时这数十人都捂住耳朵,欲要拜托这等不利之况。此时一个人正勉力撑住自己身体,不让自己瘫软下来。然而在他背后,一口鬼头刀伴着呼呼风声,哗地劈下来。那人被桑复劈的断了一臂,大喊一声,“啊!他在这里!” 桑复再度调用真元,紧贴着众人又挥出一刀。呼啦啦一阵响,众人再次被迷惑心神。桑复正准备如法炮制再伤一人,未曾料到一个人已经悄悄躲到他身后,阴恻恻地刺出一剑。 桑复毫无来由地使劲滚到地上,几乎是凭着直觉躲过这一剑,暗道一声好险。随后他赶紧转身向后,根本没看清就往后劈了一刀。 “啊!”一个人被他劈的倒飞而回。 等桑复看清了,却发现那人根本没有被他劈中要害,只不过兵刃脱了手而已。很快这数十人便清醒了过来,个个捏紧手中兵刃,朝着桑复就杀将而来。 桑复一脚踏在地上,整个人轰地消失不见。只听得当地一声,又一个人飞上了天。桑复凭着手中有无上神兵,一时占尽了便宜。然而他的真元却已经消耗得只剩一半,况且此时如此大张声势地动用真元,很可能妖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知道不能这么拖下去,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然而那数十人又何尝不是不愿意再与他拖下去?要么一边彻底倒下,要么就要拼到妖兽赶来。两边一时打得好不绚烂,都想早早击溃对手。然而三十余只妖兽踏着空中逐渐亮起的符文,疯狂地冲了过来。 突然一阵哨声响起,远在一处山巅的秋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那哨声自然是他发出来的。桑复想也不用想,秋玉堂如此示警,定然是有妖兽赶来,恐怕连自己也对付不了。 桑复再次狠狠劈出一刀。这鬼头刀一天能被他用这一招大概只有十次,一旦超过这个限度,手中的鬼头刀就会吸食自己的精气作为补充。此时他才用了三刀,因此还有一些余力,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打算与这些人斗下去了。所以他劈完一刀,紧接着再劈一刀,如此这般,一连劈出三刀才作罢。 桑复已经感到有些真元不济,赶紧离开此处。没想到他前脚刚走,远处就轰轰轰冲来数十头巨兽,紧接着就响起惨叫和打斗声。桑复一阵头皮发麻,发足狂奔。那些妖兽可都是能御空的,随便拿出一个他就对付不了。 等他跑出许久,等到自己确认安全之后,才敢拿出一枚灵石放在嘴里含着。此时哪怕是把灵石放在空气当中他也不放心了。没一会儿,秋玉堂竟然找来了。 “如何?”秋玉堂问他。 桑复啪嗒咬碎灵石,一口咽了下去,“还死不了。” 秋玉堂笑笑,“吞灵石,你可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人了。” 桑复根本懒得与他讨论这些,在这天涯秘境里,现在谁还敢胡来。若不是真有深仇大恨,便是动用一丝真元,他也是不敢。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桑复闷闷道,仔细炼化灵石当中的灵气,慢慢地他的真元便开始恢复。 秋玉堂抛给他一个小瓷瓶,“不是毒药,恢复真元用的,你尽可以试试。” 桑复虽然还是不信任他,但哪怕是毒药他也要收着,“你找我做什么?” 秋玉堂道,“我救了你,好像我欠你什么似的?我来找你自然是要商量一些事情。” 桑复一脸不屑,“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我还要去赶往那处大殿。” 秋玉堂道,“我正是要与你讲此事。” 桑复道,“你也看到了?” 秋玉堂笑笑,“那样大的异象,谁会看不到?不过我提醒你,你完全可以稍等一下再去。” 桑复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玉堂道,“你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就不怕掉下去爬不起来?” 桑复笑道,“某人要怕谁?便是天下豪杰,我桑某人又服过谁?” 秋玉堂摇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若化神之秘现世,那必然与五梅教派有关。” 桑复盯着他,“这天涯秘境难道是五梅教派开的?怎么化神之秘就与他们有关了?” 秋玉堂道,“从一开始秘境未开始之时,再到我意识到有人布局,再到假地图的出现,无一不和五梅教派有关。我担心的是,如果五梅教派把你们引到那无名大殿之后,故意吸引来了妖兽怎么办?你要知道,那可是上万人,爆发的兽潮该是何等规模?” 第120章 井 桑复又扔了颗灵石放嘴里嚼,“照你这么说,那个地方是去不得了?” 秋玉堂笑笑,“去得当然去得,但可不是现在去。” 桑复道,“你把话说明白。” 秋玉堂道,“我仔细看了看,稍有来头的,都去了。但真正有大来头的人,却是都藏在了暗中。你不妨等上三天,仔细看看这背后都藏了些什么鬼玩意儿。” 桑复道,“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 秋玉堂摇头,“我是劝你,你可要想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桑复沉吟一会儿,“那便依你,如若让某家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某家第一个就劈了你!” 秋玉堂笑道,“任凭桑兄处置!” 那大殿此时光华大作,围绕这大殿方圆数十里的大地都在震动,仿佛有什么怪物要从大殿下方冲出来。无数人围着大殿内雕有塑像的柱子啧啧称奇,都在等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此时的大殿,几乎每个地方都聚集了一处势力,各自相互提防。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则被排挤到离大殿门口最近的地方,那些神兽塑像,或者兵器雕塑,他们则是无缘亲近。在大殿内的人都有一种心理,那就是若真有宝物现世,这些塑像内极有可能就是那些宝物的藏身之所。 其中五梅教派的人最奇怪,他们不守任何一处雕塑,只是围着一口井。也有人觉得这井不简单,但是数百个真元九境高手围在此处,震慑力还是相当大的。何况五梅教派的手段向来诡秘,谁也不敢来触他们的霉头。一个目盲道人走到这口井边,他拿出一只碗,嘴里念念有词,奇怪的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在大殿内装神弄鬼的人实在太多,都想用什么秘术来唤醒什么东西,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因此目盲道人的行为实在再正常不过,即便有人注意到此处,也没谁怀疑什么。 随后目盲道人那碗里出现了一团黑气。道人脸上诡异地笑笑,“等了多少年了,你也该出来了。” 他拿着碗,缓缓向井内倾倒出那一团黑气。那黑气虽然只是在碗这么大点空间当中,但却像是无穷无尽。渐渐地这碗中的黑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庞大。 目盲道人哈哈大笑,像是有什么极为快意的事情发生了。一阵狂风刮起,目盲道人笑得越来越肆意。一时整个大殿都是他的笑声,无数人被这异象吸引,都诧异地看着他。 大殿内二十八个石柱顿时金光闪闪,整个大殿震动地越来越厉害。突然那二十八个石柱开始散发灵气,一时之间此地变得如同仙境。 目盲道人的容颜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他在笑,也在哭,笑得满脸泪水,满头白发。很快他再也控制不住那只碗,便放开了手。 这只碗就这样定在井口上方,无穷无尽的黑气从中喷涌而出,而那些石柱也爆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以及灵气。 目盲道人突然倒在地上,五梅教派的人赶紧扶住他。 道人一边笑一边说话,“赶紧出去!快!” 此时老金在大殿外看得十分清楚,那大殿正堂的牌匾之上,渐渐浮现出三个字,无忧殿。 老金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但那份不安倒是越来越强烈了,“走,赶紧走!” 金刚智疑惑道,“现在走?已经出来了难不成还不能看一看?” 老金却是连管也不管他了,“你要是想留在这就留下吧!” 说完他就发足狂奔,只想离此地越远越好。 金刚智一咬牙,也跟在他后面跑。此时五梅教派的人争先恐后冲出大殿,一时招来不少人的目光。但是很明显此地是要发生什么了,很少有人将五梅教派的离去放在心上,只有那么百十来个人也跟着五梅教派的人冲出来。 纪行带着白芙远在一边的山头看着这一切。 “纪行,你不打算进去吗?”红晨问他。 纪行摇摇头,“现在还不急,等着看看吧,如果里面打起来了,我就算浑身是铁也禁不住他们凿进几颗钉。” 红晨看着那方,“看来这一百年有化神之秘现世是真的。” 纪行心中有一个模糊的答案,按那负地鬼的说法,这大殿内有人在等着他,只不过他现在还说不清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因此并没有贸贸然就进去“领赏”。 “不管化神之秘是不是真的,起码谨慎一些,人这么多,本来就是一个大麻烦。”纪行道。 白芙对纪行道,“如果你真的要去,千万不要和他们起什么冲突,免得到时候举世为敌,毕竟咱们背后没有什么大门大派做后盾。” 纪行笑笑,“我当然不会随意招惹是非,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就行了。” 白芙嗯了一声,“你明白就好。” 纪行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另一处山头,“子刊在那边。” 白芙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来他也没有冒险进去,我们要不要找他们会合?” 纪行摇摇头,“子铭的死,其实与我也有关,当时我本来能帮他挡下那毒液,可惜大意了没有料到那毒液中有异魔。子刊已经知道了我的实力,心里怎么会不别扭,这个时候去找他,不是徒惹烦恼吗?” 白芙叹口气,“墨家人往往如此,心中有什么都不会说出口。看来当初他是对你有芥蒂了。” 纪行也叹气,“若是我知道那毒液如此危险,又怎么不会救,等子刊他自己释然吧,我也没走过几趟江湖,说实在的,真不清楚这世上的许多门道。” 红晨问纪行发生了什么。纪行就将刚入秘境的事给她原原本本说了,至于手中这伤刀有克制异魔的奇效,他却简单地一笔带过。因为伤刀的来历纪行不清楚,也不知道红晨是否被叶圣南利用。若是红晨知晓了一些事情,转而失口给别人谈及,很有可能会败露叶圣南的某些谋划。 他帮叶圣南取一把剑,叶圣南借红晨之手送他一把刀,怎么看里边都大有学问。 第121章 触手 红晨听过了后,“没想到你们现在连和墨家人都有了两分交情,将来若是你们有难,想必墨家人不会坐视不管的。” 纪行奇道,“此言何解?” 红晨道,“墨家人最是重义,即便那位子刊师兄对你有几分芥蒂,但你好歹救过他们的命,他们不会忘记这份情。” 纪行叹口气,“我也不是要他们承我一份情,只要他们不将子铭的死算我头上就算是天大的好事。” 红晨道,“不会的,诸子百家都有这个胸襟。某些小门小派可能人才难寻,死一个弟子定要追查下去。那位子刊既然是墨家十三子之一,想来也不会随意责怪与人。” “李离来了。”纪行突然道。 “李离?”白芙疑惑道。 纪行点点头,“这人很不简单,整个秘境内我只怵这一个人。他是萧易的师兄,武功极高,根基扎实,一身功力都是苦修上来的。而且这人的心性极为难得,绝非一般小人。” 白芙道,“他有什么能让你害怕的本事吗?” 纪行道,“他是方外的行走使,这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可以获得图腾的力量。图腾这玩意儿我虽然不清楚有多厉害,但是对付真灵上境的人,我想是绝对足够了。图腾真的很厉害吗?你们怎么看?” 红晨赶紧道,“图腾可以轻易地将一个凡人的力量提升到山巅武夫的水准,若是不慎撞上了这样的人,千万一定要绕着道走!” 纪行倒嘶一口凉气,“这么厉害?” 红晨道,“岂止是厉害!你可知百万年前的图腾究竟为何物?” 纪行示意她继续。 红晨道,“相传大夏王朝仍在时,天下都是大夏的附属国。大夏能代天授神,这个神一部分是真正的化神境,还有一部分就是图腾。许多小国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有了这个他们的国家就能永世流传下去,哪怕一个国家有十个山巅武夫也不一定能斗得过一个有图腾的小国!” 纪行疑惑道,“那宋千会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数千年前他一个人把大商所有的图腾赶走了吧?” 红晨苦笑道,“这样的人都是在这世间顶上天的高手,他有什么手段我怎么能清楚?不过听说宋千会好像是杀了很多山巅武夫才把这些图腾赶了出去,和他同时代的山巅武夫几乎被他一个人杀绝了。” 纪行听得直瞪眼,“这人这么厉害?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红晨道,“是,天下只有一人是真无敌,若不是宋千会,那也没谁能有这个资格了。不然大商何以在数千年前经历过那一次异魔之乱,总能稳稳传下去?” 纪行道,“李离好像要进那大殿?” 这时白芙也看见了,“人各有志,随他去。” 纪行叹口气,“比不了,人家有方外罩着,咱们却只能在这外边干瞪眼。” 白芙笑道,“你不是四处去笼络人才了吗?” 纪行也笑笑,“那也得他们愿意跟着我才行,将来若是真有什么劫难,这些人还有一个能帮上我就不错了。” 红晨问道,“你遇到的这些人里边,你最看好谁?” 纪行想了很久,“老金。” 红晨在那个人手上吃过亏,皱了皱眉,“怎么是他?” 纪行道,“这人和我一个样,遇到事跑得比孙子都快,绝对不死磕,真到了绝境又敢反击,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再说,我猜五间客栈将来不一定能容得下这个人物。” 红晨奇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纪行指了指脑袋,“直觉。” 纪行又道,“燕地的天下客桑复我也见过,空有一口好刀,脑子不好。秋玉堂这人太过阴噬,像一条毒蛇,不可信。五间客栈的阮清我倒是看不明白,但她的确是一把好刀。红阁来的红线又太敏锐,我刚找到他他就藏起来了。李离就不说了,暂时我还不想去招惹这个人。唯有一个人我还没见过。” 红晨道,“谁?” 纪行道,“东海无名氏。” 红晨道,“这人的名头也太过奇怪,无名氏。” 纪行道,“你们说他会不会一直躲在那大殿内,装作了一个散修?” 白芙道,“也有可能,这世上从来不缺奇人,虽然我对此人也只是听说过一句。” 突然一阵地震,直接传到了纪行这边。 大殿内的那口井开始疯狂地吸入二十八个石柱散发出的灵气。无数人将那口井围起来,都想看着井内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人挤人,声响震天。同伴之间要与对方交流,就不得不大喊,这大喊声盖过他人叫喊,马上就有人更加奋力地叫喊,到了最后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然而那口井却在不断地吞人。离井最近的那些人拼尽一切力量想要冲出去,却又被后边的人挤了回去。他们绝望地大喊,但是根本无人在意。 那口井吞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开始有人意识到不对劲,赶紧使出真元叫别人不要再往里挤。但是人在这时哪里愿意放弃。尤其是在外围的散修,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几条腿把自个儿往里扒。 地震地越来越强烈,那口井终于不再吞人,仿佛吃饱了似的。 井里冒出一只碗,叮地一声脆响,这只碗碎成了八瓣。 一只触手从那口井中伸出来,瞬间插穿了数十人,而后拉回井中。这回许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都恐惧地从人群中跳起来,拼力往外逃。 “井内有妖兽!”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还没等人群散开,突然井中伸出数百只触手,数百人都被这触手所伤。这时不光是离井口近的人看明白了,就算是外围的人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时人群炸开,都要往外逃。 然而这大殿之外的地面上,无数触手破土而出,都伸向大殿,仿佛是在狩猎。刚刚冲出大殿的人还没等高兴,就被殿外的触手又捅了回去。然而那些触手像是惧怕这大殿,都不敢挨上这大殿一下。 第122章 反攻 那些本来冲到殿外的人见此,又都冲了回去。 殿内的触手少说又数百只,但限于井口不大,因此每一只触手还不及正常人手臂粗。殿外的那些触手才是真的邪门,每一只至少都有水桶粗细,甚至还有一只触手有殿内石柱那般粗壮的!殿外方圆十里的地面上,那些触手如同草一般密集,个个都在急速抖动,仿佛是遇到了新鲜食物的兴奋。 “别处去!外边的怪手更多!” 然而总有人不信邪,非要冲出去,刚冲到殿门口一看马上又傻眼。 于是这些人又都回了大殿。 “殿内的怪手只有几百只!外边的起码上百万只!把殿内的全部砍断再说!” 有人如此大喊。 这些人能练到真元九境,且都敢来天涯秘境闯一遭,哪里会是温顺的绵羊?个个都顾不上真元消耗,全部使出最大的能力去斩杀那些触手。然而那些触手坚韧至极,十分难以斩断。即便这些人手里都有镌古神兵,一时之间差点奈何不了这些触手。 然而上万人的力量到底还是十分强大,不到数十息,那些触手便被尽数斩断。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斩断的触手又都重新生长出来,继续攻击殿内的人。 一炷香后,殿内众人终于达成一致,全部将重心放在防御怪手之上。到此地的都是各地豪杰,很拎得清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上万人围成十个圈,一个圈大约一千人,内圈的人斩尽一波怪手之后,再换下一圈的人。不然真元消耗太过剧烈,这些人恐怕都会被围死在此地。 此时的李离正在大殿外,被无数怪手围攻。他想尽办法要冲出去,然而这些怪手来得太过突然,他几乎没有时间准备便被围在其中。但他好歹在一点一点往外走。 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怪手此时仿佛认准了他,突然使出更大的力气来对付他。 李离眼前突然冒出无数怪手形成的荆棘,很快他周围全都是这种荆棘。李离被围困其中,尽管腾挪闪转,就是冲不出去。眼见他就要死在里边,李离悍然出剑,一剑一剑斩断荆棘。如果有人细看他那一把剑,会发现他手中的兵刃不过就是一把普通铁剑而已。 然而李离仿佛丝毫不受兵器拖累,出剑速度越来越快,竟然被他从那荆棘丛中冲了出来。然而他眼前还有更多荆棘,原来早在他破出荆棘时,在他周围已经再次围成三层怪手形成的荆棘。 李离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他却并非是认命。只见他双手展开,手中铁剑回了鞘。自他眉心飞出一把灵气小剑,顿时一抹强光从那灵气小剑中激发出来。李离大喝一声,小剑中飞出无数剑光,顿时结成一个大阵。 纪行在一边看得再明白不过,这乃是十方绝域! 李离结成大阵,整个人竟然如同真灵大能那般冲天而起,御空而行!无数剑光斩断朝他杀来的荆棘,一时四处是被他斩断的怪手。不多一时,李离终于逃离此地。只见他立在远处,眉目间依然气定神闲,仿佛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 纪行在一边看得清楚,哪怕是自己身处其中也不过如此了。 此时秋玉堂看着大殿方向,“桑兄,在下并未害你吧?” 桑复见了这般场景,哪里还会怪罪他。就连李离要从中冲出来也要大费周折,何况是只有一把鬼头刀的他? 然而他还是嘴硬道,“就是不知这化神之秘是真是假了。” 秋玉堂这时也看不明白了,只能说,“再看看吧,说不定殿内的那些人就把这些怪手除尽了。” 桑复冷笑道,“除尽?如此大的规模,谁知道这大殿之下压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秋玉堂一听桑复这话,顿时醒悟,“莫非这大殿就是来压着这怪手的?” 桑复听他所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这天涯秘境不是用来藏化神之秘的吗?” 秋玉堂道,“桑兄,谁说过天涯秘境就是用来藏化神之秘的?而化神之秘又何须藏?这大殿造得如此坚固,绝非是放在这里做摆设!我猜定然是来镇压此物!” 桑复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是若是专门用来镇压这下边的东西,也不见这大殿有什么奇异之处啊!” 秋玉堂道,“桑兄,我猜这秘境之内有难了,或许这就是五梅教派要做的事,一旦放出这大殿镇压之物,恐怕整个秘境都逃不掉!” 此时邹显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什么。 子刊道,“邹先生,你怎么看?” 邹显之道,“子刊师兄,不知你可觉得这怪手有几分眼熟?” 子刊道,“是,有点像异魔。” 邹显之道,“岂止是像,我敢说它就是!” 子刊想起异魔就被戳到痛处,“邹先生怎么看?” 邹显之道,“整个大殿就是用来镇压这异魔的!五梅教派定然是用了什么法子唤醒了这地下的异魔,大殿内的上万真元九境高手就是那异魔的食物!” 子刊道,“那些人怎么办?” 邹显之道,“现在他们应该还无恙,毕竟上万人,就算是真灵八境的绝世高手也不敢硬碰硬,我担心的是等这些人真元耗尽,恐怕就是这异魔重出天日之时!” 子刊现在也明白了,一字一顿道,“五梅教派!” 邹显之想了很久,“还在大殿外的人,无非就是你我这样多生了个心眼的。” 子刊觉得他还有话没说,“邹先生意欲如何?” 邹显之道,“我们要救他们!” 子刊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怪手,苦笑道,“怎么救?” 邹显之闭上眼,“如果不救,等地下那东西出来了,我们如何能撑到秘境关闭?” 子刊道,“我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现在得想个办法,总不能硬碰硬啊?” 邹显之深沉道,“子刊师兄,我敢说地下那东西此时一定是在它最虚弱的时候。若是在你最虚弱的时候,你最怕别人怎么样?” 子刊想明白了,“若是在我最虚弱之时,我不怕他和我玩心计,只怕他和我硬碰硬。” 第123章 求援 邹显之道,“我们还需要帮忙,就你我这些人肯定远远不够。” 子刊道,“这个我明白。” 邹显之蹲在地上,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笔,“方才李离那般轻易便冲了出来,所以李离一定要争取过来!” 子刊苦笑,“方外与大商一向不合。” 邹显之并不管他,“子刊师兄的杀力之大,恐怕不下于李离,自然也是一大助力。我有一件无上神兵,届时也能发挥一定实力。你们还有射神弩吗?” 子刊点点头,“自然还有。” 邹显之又画一笔,“射神弩可以作为一大杀器。现在已经有方外,墨家。还缺五间客栈,清河府邸,燕地,南临,东海,不知子刊师兄还知道这秘境内有谁颇有实力?” 子刊想了想,想起一男一女,“我倒是认识两位,就是不知这二人身在何处。” 邹显之道,“哦?哪两位?” 子刊道,“这两人,一个女子会剑术,一个男子使刀,实力都在我之上。” 邹显之不禁眉头一跳,“真有这样的人物?实力还比师兄更强?” 子刊点点头,“岂止,如若我与那男子斗起来,恐怕只来得及出一剑。而那女子的剑术也是神鬼莫测。我师兄弟几个还是承这二位所救。可惜却和这二位已经没了联系。” 邹显之笑道,“他俩还能在哪,定然也是藏在这周围!师兄,我去游说各大势力的人,这两位就要你去请了!” 子刊点点头,“没有问题,墨家子弟本就应该急公好义,再说此事已经牵扯到你我身上,断然不可坐视不管。” 邹显之站起来,用脚擦去地上的痕迹,“那便如此,我们分头行动,我先去找李离!” 子刊点头,“那便有劳了!” 邹显之扭头便走。 待到邹显之走远。子刊对子期喃喃道,“子期,你这位朋友可不简单,如今儒家势微,真是想不到还有这样一位人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位邹先生已经有了为天下局的胸襟了。” 子期道,“我俩不过是意气相投走到一起,还真没想这么多。” 子刊点点头,“你做得对,君子交淡如水。那两位我现在还不知如何面对,你去请吧。” 子期自然不会违逆师兄,他知道子刊只是人比较轴,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有记恨那位,“师兄,那我便去寻他了。” 子刊嗯了声,“一路当心。” 随后子刊将子期的斗笠取下来,认认真真地戴到他头上,“去吧!” 子期便离去了。 子期是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找,突然一头巨狼撞上他。他不惊反喜,“你怎么在这?” 狗子凑上来就要舔他。子期急忙扶住狗子的脑袋,“先不闹,纪行在哪?我有事要找他。” 狗子伏下身,要他坐到自己背上。子期还不大习惯,但现在要找纪行,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于是骑到狗子身上。没想到狗子背着他漫山遍野地疯跑,一点没有要找纪行的意思。 子期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个事,只能无奈地下来,“帮个忙!我真有事要找他!” 狗子愣着一双眼看着他,又要往他胯下钻。子期想了很久,突然拿出一个小瓷瓶,抖出一粒药,“给你!” 狗子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好东西,一伸舌头就舔没了。子期急忙喊道,“要含化,这么吃下去你要炸掉的!” 狗子当初跟着纪行在郜力那处溶洞里得了天大的好处,体魄极为强大,哪里会在意这点药力,叫了一声就跑。子期便跟着狗子跑。 没一会儿。 纪行看着子期。 子期觉得现在的纪行更加深不可测了,他隐隐间有一种不敢直视他的感觉,便小心叫了一声,“纪兄?” 没想到纪行热络道,“你来了啊,来尝尝鹿肉,狗子给叼回来的,烤得正脆。” 子期接过鹿肉尝了一口,“纪兄,我来是找你帮忙的。” 纪兄笑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么事不能等吃完了再说啊?” 子期不知为何,一点反驳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只能陪着纪行吃完了这一餐。 纪行剔着牙,“说吧,什么忙要我帮。” 子期道,“纪兄,那大殿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晓了吧?” 纪行点点头,“那些人的日子很不好过啊,现在还好,再熬个三五天,各个势力之间矛盾爆发,恐怕他们自己就要先杀起来了。” 子期没有料到纪行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那些在大殿内的人现在还能众志成城,然而时间一久,到时候有的人出工不出力,只为了保存实力,说不定就会内讧。没准不用大殿镇压之物费什么力气,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给安排了。 “纪兄,子刊师兄决定救这些人。”子期道。 纪兄叹口气,“墨家果然都是好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甚至绝大部分人还不是出自大商,墨家也愿意酒。我最佩服你们的就是这一点。” 子期见纪兄言语模棱两可,不禁忐忑道,“师兄希望你能出手!届时墨家可以给纪兄......” 纪行不等他说完就笑道,“当然可以啊,我也算看明白了,若是地下那玩意儿出来了,我也不会好过,到时候大家一起出力,不论生死,总好过被地下那东西干掉了。” 子期在心中叹道,这纪兄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他本来已经准备承诺给纪行几样好处,没想到纪行直接打断了他。看来这位纪兄并非是不明白墨家给的好处意味着什么,不过是真心想要出一份力。 紧接着纪行又道,“不过我还有几个疑惑,希望子期师兄能解释一下。” 子期心里咯噔一声,以为纪行要反悔,便硬着头皮道,“纪兄想要问什么?” 纪行道,“墨家出手了,我出手了,但是藏在暗中的人肯定不止我们两边,五梅教派的人也还在这外边呢,到时候就咱们几人,不说能不能成事,就怕有人在暗中捅刀子啊。” 子期松了一口气,没有反悔就好,“纪兄不必担忧,我有一位儒家的朋友,能言善辩,他去请其他人了,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纪行叹一口气,“你没明白。其实什么怪物都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人。我指的是五梅教派。” 子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124章 天下十人 子期看着纪行,“纪兄是说最应该提防的还是五梅教派?” 纪行点头,“不把他们除了,指不定后边还有多少麻烦。” 纪行眼光明灭。而子期眼里,纪行给他的只有深不可测。 子期恭敬道,“纪兄有什么想法?” 纪行道,“搞鬼的是五梅教派,相信咱们要是把这事要拦下来,五梅教派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咱们为了对付地下那东西而消耗过多真元,五梅教派数百人再跳出来,咱们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而后纪行又道,“五梅教派的人一定要死,不死也要把他们打服。” 子期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所以纪兄其实已经在等我们来找你了?” 纪行没理会他这一句,继续道,“我一个巴掌拍不响,需要你们的帮忙。” 子期道,“纪兄,客套话也不说了,你能想到这一层,的确是.....” 纪行打断他,“五梅教派的人最先跑出来,整个大殿就他们没事,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事有问题。你回去给你的子刊师兄说,我要干一票大的。” 子期施了个礼,“那在下先走了。” 纪行也回个礼,“以后可别这么客气。” 子期笑笑,便离去了。 李离此时正在打坐。一个年轻人由远及近走过来。 “邹显之?”李离睁开眼。 邹显之道,“师兄可看明白了?” 李离反问他,“看什么?” 邹显之摇摇头,“唇亡齿寒的道理。” 李离叹口气,“你是来做说客的?” 邹显之直接道,“你要帮忙。” 李离想了一会儿,“这秘境内有一位高手,他出手,我就出手。” 邹显之走近了,“哪位?” 李离也不管邹显之到底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道,“纪行。” 邹显之直觉这纪行就是子刊师兄所说的那位,“已经有人去请了。” 李离想到了什么,“怕是你们能寻到他,也是他的意思才对。” 邹显之道,“那他是个聪明人?” 李离道,“打过交道,可能比你想的要聪明一点。” 邹显之继续道,“那位红线也要出手。” 李离想了一会儿,“不行。” 邹显之倒也干脆,“那就算了。” 随后邹显之用手指了个方向,“墨家的人在那里,你早点过去。” 说罢他就动身去找下一位。 李离并未即可离去,而是盯着邹显之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时的纪行看着远处的诸多怪手,问白芙,“你对这东西有什么了解吗?” 白芙摇摇头,“不太清楚。” 红晨道,“天涯秘境里的怪事太多了,谁能全知啊?” 纪行点点头,“现在就等其他人的态度了,得想办法让他们和五梅教派斗起来。等五梅教派歇了,我估计那大殿内的各个势力也就消停了。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看看那殿内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白芙道,“如果五梅教派现在就动手了呢?” 纪行被白芙一提醒,突然醒悟,“搞不好他们已经遇到麻烦了!” 白芙点点头,“他们人多势众,咱们都在明处,或许他们已经在准备各个击破了。” 纪行摸着狗子的脑袋,“那咱们可不就是最好捏的柿子吗?” 是的,他们人少,没什么来历,杀了后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不就是最好捏的柿子吗? 纪行又道,“你说他们会不会第一个就来对付我们?” 白芙道,“很有可能!” 可惜纪行先前在那持鞭女子身上已经立了威,他以为的马上就有麻烦赶上门,等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到来。 就在邹显之穿越在林中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是个读书人,但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身对危险的敏锐触觉,“五梅教派?” 林中走出许多人。 “读书人,就不要在这恶道上大摇大摆地行走了。”一个人道。 邹显之转了一圈,复又站定,“你们要对付我?” “是你在对付我们。”那人又道。 邹显之道,“我是读书人。” “你马上就是个死人。”那人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又一个人从林间走出来,这人出现得毫无声息,“他是个读书人,各位就高抬贵手吧。” “李离!你不要多管闲事!”那人明显十分忌惮李离。 李离提着手中精钢剑,“这事我管下了。” 林间有两百人。 五梅教派要杀李离的话,肯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即便动手了,还不一定能留住李离。他们的想法时,先杀桑复,秋玉堂,再杀东海无名氏,最后对付清河府邸和五间客栈,以及墨家,至于李离和那位速度极快的高手,他们根本就没有动手的心思。 因为如果只有纪行和李离,那处大殿之下压着的那位根本不用惧怕。然而一旦天下十人一齐出手,难保会发生点什么。 所以五梅教派只要把其他人料理了就足够了。然而李离竟然迎着他们奔过来,将他们的计划打得一团散沙。就是不知五梅教派其余五百人进行地可还顺利。 这一切发生在暗中,并且发生地极快,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全都会死。 纪行,李离,阮清,子刊,红线,邹显之,无名氏,桑复,秋玉堂,红晨。这十人当中,纪行无疑是最惹不起的那位,五梅教派绝对不愿意触他的霉头。而李离同样强大,甚至在五梅教派眼里他还要排在纪行的前头。阮清自不必说,一个人敢对八百余人出手还斩杀数人,其强悍可想而知,五梅教派绝对不愿意拿出所有力量只为了对付她。子刊是墨家十三子,手持射神弩,还有深浅未知的邹显之跟着,五梅教派自然也不敢随意招惹,只能个个击破。红线同李离一道来的,再说五梅教派的人也找不到这行踪诡秘的红线。红晨跟在目前真灵之下的天下第一猛人纪行身边,给五梅教派十个胆子也杀不了。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最先死的一定会是桑复还有秋玉堂,东海无名氏。 此时的老金行色匆匆,他要找纪行。 第125章 十字刀 老金谨慎,而且是个聪明人。论起实力来,他或许比红晨还要强出一丝。但是红晨手里有飞剑,任何一柄飞剑都传承古老,品质再差也得归到无上神兵里。这类奇特的无上神兵最基础的属性就是顺心意。 红晨有这件利器,如此才得以在诸多狠角色手下数次死里逃生。 可以说天下十人中,唯一没有无上神兵的只有李离。 老金目睹了一切,也推算了一切。他觉得那十个高手定然会出手。而五梅教派也会出手。整个天涯秘境的人有九成九在大殿内,大殿外五梅教派一家独大。除开五梅教派,游离在外的高手加起来绝对不到五百人。 金刚智已经死了。三十个人从很远的地方过来袭杀,他提前预警也没用。他的逃跑功夫又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找到纪行,那他也活不了多久。而且有句话他一定要给纪行带到。 此时的纪行立在山巅,“五梅教派会出手,李离他们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没来找我,狗子已经在附近转了三十里,连半个活人也没瞧见。那阮清他们恐怕也没时间招惹。子刊这个猛人一出手就杀了他们十几个人,自然也不好惹。那剩下的可就日子不好过了。” 红晨道,“你想做什么?” 纪行使劲揉着狗子的脑袋,“现在还没想好,但是咱们要找一个显眼的地方,不知道有件事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红晨问道,“什么事?” 纪行看着四周,“这处大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灵气像开水似的往外扑腾,但是一个妖兽也没来。” 经过纪行这么一说,红晨也觉得奇怪了起来。 纪行联想起那只巨大的负地龟,“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万年大妖呢?而在这秘境的中心,又立了这么一座大殿。” 红晨默不作声,因为她觉得纪行很快就会把答案说出来。 果然,纪行猛然惊醒,“其他万年大妖也在镇守异魔!” 纪行道,“红晨,你给我讲过,那大殿内都有些什么来着?” 红晨道,“有二十八根柱子,每根柱子对应二十八星宿,分别刻印着不同的仙兽。” 纪行反问她,“这天涯秘境二十八方为何不能就有二十八只万年妖兽?咱们一开始所见的那些虚影为何不能是那二十八只万年妖兽的神识所化?他们不能出来,但不代表他们的神识就一定要待在那个地方!” 红晨道,“妖兽都被万年妖兽唤回去了?” 纪行突然笑起来,“咱们不光要站到一个显眼的地方,还要搞点大动作!” 纪行问白芙,“哪儿的山最高?” 白芙顺手一指,笑道,“那大殿就是最高的山!” 大殿高耸入云,自然最高。 纪行尴尬道,“那个不算,换一个。” 白芙道,“那就咱们对面啊!不过那里可不显眼,树可密着!” 纪行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们俩在这等着!” 纪行往前走了数十步,而后奋力一跃,轻松跳过十里,再一跃,就到了那座山头。 红晨问白芙,“他要做什么?” 白芙笑着,“他要让别人都知道他在哪。” 红晨一头雾水,弄不明白白芙也就算了,现在连纪行那小子也看不懂了。 纪行到了那座山头,拔出伤刀。轰地一声,整座山燃起炙热火焰,伤刀所激发的巨大能量在一瞬间就点燃了这座山所有的树。 那怪手更是被这火焰压制,迅捷无比地远离那火焰能照耀到的范围。 纪行站在这火当中,任这大火无情地燃烧。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这,所以他放了一把火。他要烧尽这座山所有的树,让自己能被别人看见。 这火极厉害,很快就将这座山烧得只剩下炭。纪行为了点这一把火,动用了他海量真元的三成。纪行有无暇体魄,储藏的真元比一般真元巅峰高手多出百倍不止,就这一下差不多足够他与天下十人挨个打一架了。 纪行立在山头,左一刀右一刀,刀光绵延不断,这座山很快被他削去还未燃尽的树木。 而后他将真元包裹全身,整个人就这样亮了起来。 老金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他不知道那是谁。但那个人又能是谁?整个天涯秘境能搞出如此大的动静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老金赶紧往那个方向跑,然而还没接近,身边就出现了十来个人。 来五个人他都能对付,可惜这十个人他还是打不过。 老金突然爆发,催出所有真元,迅捷无比地砍翻一个人。那人并未重伤,胸前内甲替他挡了这一刀。 老金根本不回头,知道身后必有一刀会朝他砍过来,赶紧矮身,回手一刀砍向身后人的双腿。然而那人竟然只是一个虚招,刚冲到老金背后就退了回去。老金转了个圈,趁着余势未歇,一刀向天上劈去。果然从天而降当头一剑斩下来。 当! 一声脆响! 老金一脚踏在地面,他那奇特的真元对于大地有着诡异的吸引力。老金抚过刀身,朝着身周连斩十刀。每一刀都劈出一道十字刀罡。 有人硬抗下这一刀,没想到竟然被这刀罡劈翻,飞出十丈有余! 老金见破绽来了,赶紧从那处冲出去。然而身后人竟然放箭!老金不得不左躲右闪,走着之字路。如此一来他的速度就慢了许多。五梅教派的人很快就冲了上来,老金回头劈出一记十字刀。一个人硬扛下来,马上就倒飞而回。然而那人后面却已经跳起来三个人! 老金要节省真元,这本来是必杀的一刀,绝对不能这么用。于是他赶紧往林子里面跑。 没想到那林子里刚刚已经有人进去了,此时正等着他来。老金立马转身往另一处林子里钻,然而那里又跳出来一个人。 老金停了下来,面对着他们,缓缓扎下弓步,一身气势提升到巅峰!是死是活全在今日,他要殊死一搏! 那些人看着老金,没有立刻动手,仿佛十分忌惮。 然而过了三息,这些人却仿佛见了鬼似的,赶紧往后逃。 老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左看右看没有什么危险,正疑惑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后才传来如同雷炸一般的风啸。 第126章 落叶 老金看着纪行,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纪行叫什么。 纪行像是看出来了他的想法,“我叫纪行。” 老金错愕了一瞬间,“......纪先生。” 随后他准备向纪行陈述利弊,腹稿已经打了一箩筐,希望纪行能赶紧出手对付五梅教派的人,否则他们都没有活路。 纪行点点头,制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五梅教派的人要对你们出手,秘境内至少有两个人他们惹不起,一是李离,二是我。等到你们都死绝了,我与李离二人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毕竟就算是我也没把握在数百个真元九境的围攻下活下来。” 纪行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颇有了解。他有足够的实力在一瞬间制服数十个真元九境的高手,这已经是他实力的全部。如果一百个真元巅峰高手一齐对他出手,他的无暇体魄可禁不住无上神兵几回打。一旦他受伤,实力必然受损,天涯秘境只有这么大,他往哪跑都跑不掉。届时只会被五梅教派的人把他耗死。 如果一个人的实力真的强大到了万夫莫敌的地步,那一定是两边的人实力差距太大。就像当初在皇城内的宫部,他能挡住数千个真灵境高手一时半刻,但一旦拖到一刻钟之后,若非辛椎出手,他必死无疑。而那十数万真元境高手组成的军队,则是给宋千会留着的,强如宋千会也没法在有射神弩加持的那支虎狼之师的围攻下取胜。 但是如果纪行遇到的敌人只不过散人境的水准,那么就算是人人都有镌古神兵,哪怕来了上万人,纪行也能将他们全歼。就像是一个健壮的成年人遇到了上万个手持匕首的一岁稚童,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人数再多是没有意义的。 但五梅教派绝对不是手持匕首的一岁稚童,他们都是真元巅峰的高手,说不准还有人藏着无上神兵。纪行只要被几个送死的缠住三息,那他就必然受伤。当初还在郜力时,十三个真元境高手再加上几架射神弩就差点将他逼到绝境,若是弩箭上再涂有落金砂,纪行必死无疑。 而五梅教派很有可能还有更加阴毒的手段,由不得纪行不谨慎。 老金暗叹一声,自己想到的恐怕人家早已想到,否则就不会在那么大老远的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他人来此。 “先生打算怎么做?”老金道。 纪行似笑非笑,“他们能追杀你,你就不能追杀他们?” 老金恍然大悟,“只要他们死的人到一定的数量,那也就不成气候了!” 纪行道,“因为某种原因,你就算把真元往天上扔,也不会有妖兽跟过来了,放手施为吧。” 老金又恢复了他的沉默,他把一条布撕下来,缠在手上。血滑手,一旦恶战,血沾到刀柄上,就不那么容易捏紧兵刃。 纪行问他,“你的刀是镌古神兵?” 老金点点头。 纪行没有多问。这老金是有点意思。一般来说,只有无上神兵才有自带的先天武技,同样也是无上神兵才能更好地触发先天武技。老金能用镌古神兵斩出那一记十字刀,已然十分不易。 此时一个老叟拖拖踏踏地走在路上。 他手里一根竹杖,竹杖已经枯黄,看来已经杵了很多个年月。一枚树叶落在他肩上。老叟抬头看,大概是老眼昏花,树上到底有什么他是一点也没看清。然后他停下来,把那枚树叶放在手心。那树叶青翠欲滴。 老叟叹一口气,把竹杖插在地上,而后一抽。那竹杖竟然是一柄细剑!此时鞘仍紧插在地上。 只见他念了一声,“去!” 细剑嗖得一声没了踪影,紧接着林间叮叮当当响起一阵兵刃相击的碰撞之声,那细剑竟然是一柄飞剑! 古时的飞剑锻造法早已失传,经过漫长历史,当年人类的一大杀器——飞剑,到如今十万把连一把也传不下来。天下剑客除非领悟剑意,否则只能剑不离手。但即便领悟出了剑意,也绝难如同御使飞剑那般顺从心意。而一旦踏足真灵境拥有神识,任何一个拥有飞剑的剑客都能轻松做到毙敌于千里之外。当初羽墨那天外一剑,对于这些拥有飞剑的真灵大能来说,只不过像喝凉水那么简单。 最关键的是,拥有飞剑即可御剑飞行。那么这个老叟同真灵大能还有什么区别? 而后有一剑冲着老叟杀来。这剑极为灵巧,与老叟的剑一致,不带丝毫真元,竟然也是一把飞剑! 老叟往后一仰,那剑擦着老叟的面皮刮了过去,轻松将他脸上面皮以及头上戴着的假发装扮给劈落。原来“老叟”并非老叟,而是一个俊美年轻人。 年轻人声音沙哑,“太轻挑了。”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那飞剑飞回她手中。 年轻人也是一招手,那细剑也飞回他手中。他说她轻佻不是没有原因,因为她当时很有可能能够杀他或者伤他,但是女子选择了将他的面皮装扮刮掉,没有伤他性命。 女子眉间一朵黑色梅花,花开五瓣,“东海无名氏?” 年轻人挑了挑眉,“玲珑?” 女子笑得清冷,“未曾料到这天下还有人查过五梅教派。” 天下从来未将五梅教派的人提上台面。这女子玲珑名声不显,但手中那柄飞剑与东海无名氏的佩剑孰优孰劣恐怕只在伯仲之间。若是天下十人将这玲珑放进去,恐怕阮清与她也就五五之分。 刚刚在这瞬间的交手,无名氏便知自己与这女子的胜负极难说清。他向来行事低调,极少出手,一旦动手,别人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就必死无疑。刚刚若不是玲珑及时出手,恐怕林间藏着的十余人已经被他杀了一半了。 玲珑问他,“你如何看出来此地有埋伏?” 无名氏摊开手掌,“还未入秋,这树叶翠得很就落下来。” 还没到落叶的季节,自然不会有落叶,何况是这绿叶。自然是有人踩过这棵树,衣衫刮断了叶根。 第127章 局 玲珑道,“你还是当年那般谨慎,连真面目也不愿露出半点。” 东海无名氏笑笑,“当年你不是也未露真容么?” 看来这二位显然是旧识,只不过不知当年曾经发生过什么。玲珑挑开他的面皮,想来定然是早有预谋。 东海无名氏将细剑插回竹鞘,那枚树叶被他随意扔在地上,“你们尽管办你们的事,我不干涉。” 玲珑道,“秘境内人人自危,可不是你一句不干涉就能把自己摘出去的。” 东海无名氏道,“杀秋玉堂去吧,桑复也行。如果我御剑飞行离去,这秘境内只有你能跟上来,届时生死只在五五之间,你愿意冒这个险吗?” 玲珑也收回了剑,“听起来像笔亏本买卖。” 东海无名氏从怀中摸出一张面皮,这时他又成了一个老叟。他将竹杖横放身前,那竹杖便这样定在了空中,而后他坐了上去。 “再会。”他说完便飞向天际。 一个目盲道人走过来,皱着眉头,十分不满意玲珑的决断。 玲珑道,“走吧,杀桑复。” 目盲道人用一双瞎了的眼“瞪着”她,“你心软了。” 玲珑冷漠地看着道人,道人也冷漠地“看着”她。道人又道,“你心软了。” 玲珑嗓音清冷至极,“你是说我对这年轻人生了情意?” 道人走开了,背对着玲珑,“我是个瞎子,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玲珑弯下腰,捡起东海无名氏扔下的那一枚树叶,抬头看向天际。突然她手中剑出鞘,于林间一阵穿梭,顿时四处是散溢的剑光剑气,而后她一伸手,飞剑便到了她手中。此时剑刃插满了青翠欲滴的树叶,玲珑看着这些树叶,手一抖,这些树叶便被剑气震作飞灰。 远在一边的东海无名氏喃喃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道人已经走了许久,整个天涯秘境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他最清楚。他已经没了那只碗,所以他现在同一个普通真元境高手没什么区别,如果他手上没有那把浮尘的话。 浮尘一端有一只鬼头,一双眼如同活人。如果李离在此,他一定认得出来这只鬼头代表着什么。那是图腾的一部分。 道人有这把浮尘,足以让整个五梅教派立于不败之地。他的谋划已经开始了,他布置的大网也已经开始,现在只等各方人马聚集。 没有人知道这局后还有一个局。 天涯秘境从未有过真灵大能进来过,自然也没有图腾进来过。没有人知道图腾能进天涯秘境。道人只是被人暗中利用,如果他带着这把浮尘进秘境时出了意外,那他不过是一枚弃子,自然还有其他“道人”替他前来。而将一个图腾放在一个真元境的人手上,不说这人能否承受图腾的威压,恐怕连活下来都难。当初有一个叫作杀乾的赤脚男人,他能背着一整座图腾上昆仑山,那是因为他是山巅武夫。 当然,道人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浮尘带有图腾的一部分。直到那只鬼头开口说话。原本他只知道这浮尘和那只碗一样,都是无上神兵中的无上神兵,但没有想到是这样。 那把浮尘能将一个人的力量轻易提升到真灵上境的地步。除非天涯秘境内有一个人能与真灵上境绝世高手抗衡,否则绝无胜算。 道人已经能预见到结局了。 玲珑是棋子,他是棋子,天涯秘境的所有人都是棋子。没有人能左右那些大人物的博弈,放出大殿之下镇压的那位之后,他的价值也就失去了。 道人很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哪怕秘境内的天下十人拧成一股绳,也绝对抵抗不了图腾的力量。他原本是个和尚,修的是因明学,后来弃佛入道,因明学只学了个皮毛,什么也没参透。世间诸般,孰真孰假,或许没有办法简单地用因明学来解释清楚。但因明学是一种很强大又很偏门的这一种法门,只不过这些距离道人这个层次的人来说,距离还十分遥远。 那些派出去四处追杀的五梅教众都是假象。他现在只需要等,等那些人走到一起,那么这把浮尘就可以彻底醒过来了。 此时的邹显之已经脱险。李离不光武力强大,脑子也十分好使,他在邹显之离去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且几乎与纪行同时意识到了往后的事态发展状况。所以他悄悄跟在了邹显之身后,果然五梅教派的人早已盯上了这个读书人。 但是李离不知道的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已经笼罩住了整个天涯秘境,只等他们凑到一处便可收网。如果他们分散各地,那就更简单了,五梅教派只需将他们各个击破。 不光李离想不到,就连邹显之也想不到。 而纪行根本不用想这些,他要的只是结果。他有伤刀,哪怕地底那位逃出来了,能活下来的那个人,最有可能还是他。再说,只要没有真灵上境的人出手,这秘境内只有真灵妖兽能奈何得了他。 但这不代表纪行就喜欢麻烦。如果他积极地去做一些事情,无疑麻烦会小很多。 纪行立在那座被他烧得光秃秃的高山之上。他要让所有人都来此地。但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来找他?纪行心中有自己的答案。 白芙等人早已躲避在一个被纪行开辟的一个山洞之内。 纪行将子刊给他的两粒药全吞了。这药的确厉害,直接将他的真元恢复到了九成。还有一些残存的药力没有完全吸收。 他立在那山巅,真元透体而出,仿佛一头万年凶兽,仰天长啸! 然后那座山出现了一道整个天涯秘境都看得见的强光! 那啸声传遍四野! 而那道强光则是强者的标志! 李离看见了,玲珑看见了,阮清,子刊,红线,东海无名氏,邹显之,桑复,秋玉堂,整个天涯秘境都看见了! 道人感受着那道强光传来的些微热量,脸上浮现起笑意。 “正不知道怎么把你们赶到一处。”道人笑容随和。 第128章 妖道 自从五梅教派开始围杀散落在秘境的其他人,还活下来的基本都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纪行发出那个信号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赶赴他所在的地方。一天后,那座光秃秃的山下已经围满了一百多个人。 山下有一块石碑,是纪行叫老金立起来的。石碑上有一行字:五梅教派死于此! 能来的基本都来了,来不了的纪行也懒得去救。 所有人都看着山顶,在此时背景再强大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拳头大才是道理。原本山顶那像一只太阳那么亮的光芒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也不剩的秃山。他们终于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信号汇聚到一起,并且建立了一丝孱弱的信任,然而五梅教派的人已经压了过来。 李离早已藏在人群中,但他也摇摇头。单凭他一个人护不住这么多人,哪怕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够五梅教派一顿打。因为原先被五梅教派追杀的人当中出现了一大批的叛徒,他们想活,所以投靠了对方。如此一来,五梅教派的人不仅没少,还从八百人壮大到了一千之数。 李离若是死战一场能对付一百,从他之后的天下十人估计加起来能对付两百多。而且东海无名氏到现在也没露面。 没得打。 “没得打。”李离叹口气。 桑复不自觉地凑到李离旁边,“兄弟刚刚说啥?” 秋玉堂道,“他说没得打。” 阮清走了出来,“我能杀八十。” 红线虽然沉默寡言,但也说了一句话,“如果只有八十个做你对手,你当然能杀八十,上千人一齐出手,你能杀五十就必死无疑。” 阮清沉默了。 子刊道,“在下不才,与两位师弟死前可杀一百人。” 所有人都知道墨家十三子的厉害,而子刊的天地失色又犹为厉害,再加上射神弩相助,他说他与两位师弟死前能杀一百人,其实是谦虚了。 邹显之满头大汗,两仪把他的掌心烫得起了血泡。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此时的纪行却已经不在此处,他带着老金去了另一个地方。 道人“看着”拦在他面前的纪行,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纪行道,“退一百里。” 道人手中的浮尘剧烈颤抖,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然后他退了一百里,但不是他想退,而是那浮尘一端的鬼头想退。 没想到纪行逼近向前,“再退一百里!” 那鬼头又带着道人往后退一百里。 纪行又跟了上来,“现在咱们可以算算账了。” 道人本来不明白那鬼头的意思,但现在他感受到了鬼头的浓烈渴望,“他”渴望供奉,这份供奉来自于一个强大的躯体,来自于纪行。于是道人也就明白了,鬼头不愿意被打扰。 “你是怎么知道的?”道人问纪行。 纪行道,“一个读书人最先找到我,他说你手里有真灵之上的力量。” 道人笑了笑,“倒是小瞧了儒家的手段,你现在孤立无援,不怕死吗。” 纪行答非所问,“你手里的东西,倒不是很普通。” 道人哈哈大笑,“这是一尊图腾。” 纪行眼皮一跳,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他对图腾知之甚少,极有可能对付不了。但是一只莹白的小乌龟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别怕,他对付不了你。” 纪行根本不知道这王八的话可不可信。自从昨夜邹显之密会他,不知道邹显之身上有什么好东西,竟然把他脑袋里这只小王八唤醒了。随后这王八就怂恿他来对付这道人。 纪行定了定神,“我不信!除非你把那东西交给我!” 道人手上的浮尘突生变化,那一根根白色细丝化作黑色黏液缠上道人,随后道人仿佛被这黏液吃了一般,浑身裹了个稀烂。此地无灵气,否则这妖道必然引发天地异象! 妖道诡异地笑笑,一开口就是无数回声,“行啊!你来拿啊!” 纪行也笑笑,然后整个成了一团残影,一拳打在妖道胸膛上。妖道砰地一声被纪行打飞。随后纪行又跳上天空一脚把他踹回地面。等他落地后,纪行再一脚踢出去,妖道连续撞断十棵树才停了下来。 纪行站定在原地,看着树林中有什么动静。他知道就刚刚那几下,绝对弄不死这妖道。 慢慢地那妖道走了出来,“你就这点......” 没等他说完,纪行又已经消失,一脚踢在妖道脸上,将他踢得再撞断一棵树。 此时被一千人围着的那一百人,又有一半打算投降,去获得那生的希望。但是一看桑复那谁敢投降谁就先死的架势,到现在还没一个人敢明着这么干的。 邹显之语速很快,“我们的目的是救出大殿内的一万人,所以和他们硬碰硬打下去,要是死伤惨重,那一万人也就救不了了!” 秋玉堂道,“现在不是谈救谁的时候,先自救吧!” 桑复恶狠狠道,“那个把咱们照来的家伙怎么不露面了?吓尿了?” 子刊虽然不愿意再承纪行的情,但还是替他辩解了一句,“他去对付更厉害的了。” 阮清问道,“他去对付谁了?” 邹显之道,“整个乱局的始作俑者,你想杀但没杀掉的那个人。” 阮清当初之所以闯入五梅教派,无非就是想把那个道人给杀了,但可惜的是没能如愿。然而在她印象中,那个道人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那人应当不难对付,况且一千多人都押在这,他那应该没什么麻烦。” 邹显之自从两仪示警后,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并没有给众人解释,只是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然而他这么一说,反倒使所有人知道了这当中必有蹊跷。 纪行此时真的是把那妖道按着打,等到老金赶到时,纪行还在做单方面的殴打。 只听得砰地一声,妖道再次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而后缓缓站了起来。 纪行疑惑地看着他,又递出一拳冲了过去。然而这次妖道并没有应声而倒,而是抓住了纪行的手腕。 “你的血肉!好香啊!” 第129章 东海无名氏 纪行大喝一声,“香你大爷!” 随后他一脚踹在妖道腹部! 然而妖道这次也没有被他踹得飞上天,他仍然紧紧抓着纪行的手腕,还伸出黑色的舌头舔了舔,“你是我的了!” 黏液从妖道手上传到纪行的手臂上,像一条蛇正在努力消化着什么东西。 然而紧接着妖道便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惑表情,“无暇......” 纪行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伤刀,先前怎么也打不破的黏液,此时被他用伤刀一拉就轻易划破一条口子。妖道顿时和纪行分开。 “无上神兵。”妖道颇为忌惮地“看着”纪行,但还是像一副想不通什么东西的模样。 纪行冷漠地看着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 妖道突然像是疯了一般,“你是哪里来的人?方外?神域?还是......” 纪行根本不和他废话,无暇体魄牵扯到他最大的秘密,绝对不能让这妖道活下去。 伤刀携着呼啸而来的风声已经到了妖道眼前,妖道急退三十里。 这一退退得极快,根本不是真元境该有的速度。纪行还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空了的地方,缓缓抬头。 在三十里外的天空上立着一个被黑雾裹着的人,纪行知道就是那妖道。 妖道臂上无端生出双刺,黑雾与红雾裹着他的身影,在天上若隐若现。他的气势在后退之时就节节攀升,从真元巅峰,一路涨到真灵六境。 纪行没有办法在秘境内破境,这秘境中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他那神识始终聚不起来。但他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以那妖道更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老金找了一处山巅,看着这一切。 纪行冲到妖道所在之处时,那妖道也以极快速度俯冲下来。纪行一抬手,数十道刀光封死了妖道的前路。然而那妖道竟然硬闯了进来,狠狠用手上双刺斩了下来! 纪行咚的一声冲天而起,伤刀横斩上那双刺!然而他却被那妖道狠狠斩回地面! 纪行知道不能被动挨打,这才刚开始,一旦被那妖道抓住攻势,那就只能一直挨打!纪行刚准备反攻,然而那妖道又消失不见。他赶紧躺平到地面,这妖道速度快得诡异,很容易背后受敌。 然而那妖道却并非是要绕到他背后攻击他。此时天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妖道已经到了数十里高的高空之上。 纪行腾地翻起来,这一架打得十分难受。那妖道会飞,而他只能等那妖道离他距离稍近才能挨一次打。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纪行都不占优势。这时一个老叟走了出来,纪行早就听到了动静。 老叟声音沙哑,“我帮你。” 纪行此时急得不得了,恍然间觉得这人声音有点怪,但没想那么多,“怎么帮?” 老叟手中竹杖已经一分为二,一把细剑出鞘,“你只管往上跳。” 纪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对此人的信任,便跳上天空。然而他没有跳出数十里的能力,才跳出五里高就要落回地面。然而一把细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脚下。 纪行看着脚下的细剑,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身体。他明白了,所以他狠命一蹬,整个人再次拔高数里,离那妖道越来越近。 妖道“看着”下方那东海无名氏,恨得牙痒,“早说留不得!” 纪行在几纵几跃之间,发现脚下的细剑简直比之地面更加可亲,无论他想去往哪个方向,那把细剑总能提前到他所在的位置去接住他。妖道与纪行二人便在天上昏天黑地地杀开了。 纪行立在云端,第一次发觉原来真灵大能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妖道与纪行二人都利用云来作遮掩,在这高空中,阵阵寒流不断刮着他们二人的躯体。但一个有图腾傍身,一个是货真价实的无暇体魄,这样的寒冷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影响。 纪行快作了一团影子,一刀斩到妖道臂上双刺。妖道被他劈进云中,消失不见。纪行赶紧一踏脚下细剑,却踏了个空,整个人缓缓开始下落。 原来是他们二人到了云端深处,那老叟看不清纪行身在何处,自然也就难以将细剑送到纪行脚下。 等到纪行下落三里后,一个携着黑雾的鬼影突然冲着纪行劈过来。 纪行死死用伤刀顶住,被震得虎口发麻,急速下坠。一柄细剑又出现到了他脚边,纪行使劲一蹬,再次稳住身形,而后立在剑上。 纪行嘿嘿笑了一声,“我杀不了你,可你也杀不了我。” 妖道显然不这么认为,“你真当我奈何不了你?” 纪行笑笑,“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啊!” 妖道立在空中,身周的黑雾红雾尽数收敛到体内,而后他呻吟一声,转而成了痛苦的叫声。纪行知道这妖道要再次提升实力,容不得他多想,拼出全力冲了过去斩向妖道。 然而等他刚刚冲到妖道身前时,那妖道竟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纪行的伤刀刀刃。 纪行使劲拔出伤刀,抬头一看,那妖道已经不是个人样了。 妖道瞎了的双眼中,凸出两只眼珠子那么大的血淋淋鬼头,还张开嘴在笑。那笑声仿佛有什么慑人的魔力,纪行顿时头昏眼花,从天上跌落下来。 妖道眼眶里冒出的两只鬼头中的一只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然而另一只却没有这么叫嚣,拧过头看向地面的老叟,“杀他。” 东海无名氏浑身炸起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召回飞剑,准备御剑逃亡。道人抬起一只手,那细剑便被一只血色大手捏了个紧,挣脱不出。而后道人枭枭怪笑,又伸出一只手,对着老叟所在的方向拂了一掌。 凭空出现一只大手将那老叟打得差点命丧当此,整个人在地上横着搓了过去,脸上面皮也被搓掉了,露出他那俊美面庞。 这时纪行砰地落到地面,这一下可把他砸醒了。纪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东海无名氏用他沙哑的嗓音大喊,“小心!” 纪行晃然间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转头看向那个老叟。 此时的东海无名氏哪里像个老叟。纪行看了后却两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东海无名氏,“云?” 第130章 联手(一)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好在纪行还没有昏了头,大难当头,他来不及去想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巧合,那妖道已经杀了过来。 真灵上境的恐怖,早在几年前他就尝过厉害,在这图腾的加持下,纪行连个岔也没打就着了道。从天而降一只血手印对着纪行和无名氏便拍了下来,还没拍到纪行的脑袋上,他便已经觉得呼吸不畅。同时那只血手印之上,丝丝缕缕的邪气如同流苏般笼罩在了纪行二人身上。纪行感觉浑身奇痒,但这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他要想跑,那妖道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就能抓到他。 可怜的是那无名氏,此时浑身是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恶从他胃里升腾起来,转而就变成了翻江倒海。那血手印还没拍下来,他就应激性地连苦胆都差点吐出来。 不光是无名氏,就连纪行也是昏头昏脑。好在纪行的无暇体魄到底还是强悍,他强忍住这不适感,急忙把那无名氏拦腰抱起就跑。跑出没三里地,纪行把他对准了老金所在的那个山头扔了过去,“看好了!” 老金自然知道纪行是在对他说话,也不废话。等他翻起那大名鼎鼎的东海无名氏时,发现这位兄弟连毛孔都在渗血。 老金虽然隔得远,且只是在观战,实际上也不好受。若非纪行又跑回去把那妖道的注意力吸引走了,老金也得扔在这。 在那座秃山脚下,李离敏锐地察觉到了远处的异样。 紧接着一道红黑相间的光柱在远方直冲天际,那暴烈的能量让在此处的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他们来说这无异于天灾。 “他已经出手了。”李离道。 他指的是纪行。 没多久又是一道红黑相间的光柱,这次是从天而降,轰向了地面的某处。那场大战距离秃山众人甚远,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一战的惨烈。每一次光柱的闪灭,都要隔至少十息才能听见那昏天灭地的巨大轰隆声。估算下来,那处战场离他们的距离不足百里。 邹显之问李离,“你能撑多久?” 邹显之问得没头没尾,但李离知道他在问什么。 “半刻。”李离答道。 意思很明显,如果换成是李离在那方的战场,最多能撑住半刻钟。 之后李离又道,“半刻之内,不抵抗,只逃跑。” 邹显之苦笑一声,“怎么打?” 李离这时候爆发了与他性格不相称的莽撞,说了句混话,“打了再打!” 然后他提剑便上。 一朵灿烂的剑花从人群中炸出来,而后一往无前地冲进了五梅教众。那剑花美丽简洁又刺得人眼睛生疼,而且速度很快。 能混到真元巅峰,几乎很难将其瞬杀,除非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李离刺出的那朵剑花很快遇到了第一重阻拦,那个人也始终戒备,见到李离奔来,他想也没想就迎难而上。那人使的是刀,然而当刀锋始一接触到那剑花时,他的刀就脱了手。那人修习两百多年的浑厚真元并没有为他多争取一点时间。眼见他就要命丧当场,他却做出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下腰动作。他避过了这必杀的一剑。 李离这一剑还没有结束,很快到了第二个人身前。那人也使剑,挽出一个六尺见方的剑网,而后杀向了李离。但显然这人好像并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在面对什么。李离几乎是看都没看,携着剑花就掠过了他。无数森然剑气便这样轻易破了那人的剑网。 转眼李离已经到了那人身后。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给那人最后一击,反而尽全力继续往前冲。但那个人也不好受,拿剑的手已经废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离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看起来都感到疯狂的一件事,他仿佛是在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千人。 此时整个五梅教派动了。玲珑最为忌惮的李离以这种送死般的气势闯了过来,实在是让她大松一口气。她轻描淡写地一句,“围起来,耗都要耗死。” 此时三个头戴斗笠,脚踩草鞋的汉子走了出来。子刊并指如剑,一道墨色匹练便围在了他与两位师弟身周,三人渐起阵势。子刊默念一句,“天地失色!” 咚! 仿佛从天而降一团巨大的墨滴,顿时渲染开来,染得天地尽是墨色。 这天地失色与真灵中三境才能修出的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的天地神通,放在真元境的争斗中,几乎可让施术者处于不败之地。 李离在那人群中,很显然受到了来自子刊力量的加持。他在突然间仿佛成了一团墨,这团墨在砸到另一个人时,又显出了李离的真容,那剑花也成了墨色,变得更加让人难以琢磨。所有意图在李离背后下手的人,都被一道即使是在天地失色中也亮的刺眼的光华逼退。那光华是射神弩。 天下十人已有两人联手,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那些观望中的人终于不再观望。 一根墨线嗖得急冲向那上千人,在一瞬间又化作数十根墨线,如果不是在天地失色当中,它定然是红线。所有已经被李离伤过的人,很快便发现自己胸口多了一根线,那根线仿佛连接了他们的筋脉,或许只要一抽,便会从他们的身体中抽出已化作墨色的血液。 一道灼热逼人的光华顿时亮起,而后狠狠砸到那一千人当中,当然,目标也是被李离已经伤过,正被红线牵制住的那些人。是阮清出手了。 秋玉堂拿出一只玉笛,吹奏着邹显之他们听不见,在五梅教众中却震耳欲聋的刺耳笛声。五梅教众不得不运功抵抗,一时被秋玉堂分走了心神。李离趁此机会,在人群中穿梭地越来越快。 桑复往掌心呸了一口,鬼头刀立起来,一阵阴风袭来,无数大鬼小鬼伴随着恐怖啸声冲向那一千人。 邹显之往天上抛出两枚棋子,一黑一白,名为两仪。 第131章 联手(二) 两仪刚一现世,便精准无比地落下六道光柱,每一道光柱中都蕴含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两仪有强拘灵气的效用,也有强行给人灌注灵气的能力,不论他人是否愿意接受。李离,子刊,阮清,红线,桑复,秋玉堂都被这灵气光柱砸中,并且消耗了的真元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恢复着。 这几乎就是一个简易的图腾,被两仪照顾到的每个人明显都感觉自己实力强大了一分。两仪的本事不止这么点,但邹显之还不愿意招来更多异样的眼光。两仪内储藏的灵气,足够一个山巅武夫拔一座山了,对于这些真元境的高手来说,两仪给他们的灵力补充几乎是无穷无尽。 阮清那一刀已经斩落,而后她也化作一团墨汁消失不见。李离已经停下,紧接着他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落在地上,下一刻他便成了一道残影,冲回到了人群外围! 与此同时,无数墨色剑光在他经过的地方炸散,原来他布了一道剑阵! 红线做了一个勾手的动作,那数十道墨线便回到他手中。 一片寂静之后,八十多个人缓缓倒下。 天下十人不过七人联手,竟然有了与那一千人分庭抗礼之势! 尽管李离等人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仍然觉得胸中那口闷气松了一些。 啪!啪!啪!啪!掌声响起,来自于一个女人。 玲珑笑着,“真是精彩!可好戏还在后头!” 一个黑影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砸到了秃山之上,而后那黑影如同利箭一般贯穿了一整座山,又摔到地面上,整个山体被那黑影撞得震了一震。 就在这时仿佛来自地狱的一声喊叫炸起,“都他娘闪开!” 那是纪行的声音。 但来不及了,一个恶魔一般的黑红鬼影到了众人上空,那种带着血液一般的鲜红与此处的一片墨色显得极不协调。 妖道已经没有了一点原来的模样,此时的他仿佛是从阿鼻地狱爬出来的一只鬼,还带着能毁灭众生的力量。 “啊!好新鲜的血液!” 纪行操起伤刀,“有种和老子换个地方打!” 那鬼影用眼眶里冒出来的两只血淋淋鬼头看着纪行,“你!我留着再吃!儿郎们!供奉吧!” 一根根红色细线将子刊的天地失色割地千疮百孔,而子刊也闷哼一声便吐出一口血,其他两个与他一同施术的师弟比他更惨。 那一根根红色细丝无差别地伸向在地上的每一个人! 五梅教众有一半都是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姿势跪下来,祈求着天上那鬼影收下他们的供奉,当然也有不愿意的,但他们挣扎不掉。 李离眉心无端出现一只小剑,在一瞬间便亮到极致,而后化作一抹惊虹,切断了那些即将向他们伸来的无数细丝。等那小剑飞回他眉心后,显然他也虚弱了一瞬间,但两仪仍然在补充着他消耗的真元,所以他的虚弱不会持续多久。 那些被妖道吸取了血液的教众,此时也获得了力量。 妖道满足地添了口,然后做了一个双手虚托的姿势,“都起来吧!” 而后那些五梅教众几乎都升向天空,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那妖道身体中散发出来,一股真灵境才有的神识波动从一个教众脑海中发出。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晋升入真灵,并且力量还在往上攀升。 纪行在下面瞪着眼,“麻烦大了!” 李离此时已经恢复了过来,然而当他看到眼前这近千的真灵境高手,也不禁两眼发愣。 就在此时,那近千真灵境高手已经扑了过来,大有要将纪行等人一口吃掉之势。在一边的邹显之叹了一口气,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从两仪这黑白两子之间便出现了许多细线,横纵十九道,将这片天地强行分割成了一个巨大棋盘。 棋盘共有三百二十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不同的人。 李离抬头,发现身前是三个真灵境的血人。 这以天地化就的棋盘上方传来邹显之的声音,“你们在两仪之内,绝大部分真灵境的似人怪物已经被我集中到了天元附近。我控制不了多久,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对手,杀完了眼前之物,我会将这些怪物再次投送到你眼前。两仪会给你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真元,不必担心真元消耗。动作一定要快!” 在棋盘中心的天元自然困着最为强大的妖道,此时的妖道仿佛被什么缠住了,竟然沉睡了起来。在那妖道身旁,渐渐显化出一个中年儒士残影。残影叹一口气,“显之。” 邹显之出现在了儒士旁边,“先生。” 残影道,“你想要的道理,已经有了结果了吗?” 邹显之摇摇头,“并无结果。” 残影面上无悲无喜,“两仪终归是交给你了,善待吧。” 邹显之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震动,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泪水,“先生......” 残影渐渐化作光点,那些光点始一接触到那妖道身上时,那妖道便醒了。 “吕留良!”妖道惊道。 那残影却不管他,只是对着邹显之说了最后一句话,“豆腐与花生同嚼,有牛肉味。” 邹显之眼珠上爬满血丝,涕泗横流,冲了过去,“先生!先生!” 妖道也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啊!啊!吕留良!你死了一万年还不肯散!” 妖道两只眼珠里的鬼头突然炸裂,整个人只有一个人形,他的实力也从真灵上境跌到真灵下境,随后便彻底昏迷。 天元崩散,吕留良已经彻底死去。两仪想要恢复如初,不知还要经过多少年月。 此时的纪行感觉眼前的这些血人,明显实力弱了许多。因为有棋盘经纬的阻隔,他不再担心腹背受敌,转眼间便杀了三百人,几乎没有任何人是他一合之敌。 纪行能感觉到那妖道在天元的位置,所以他一直在往那个方向冲,邹显之似乎也给了他这个权限,使得他能够在这两仪之内畅行无阻。 等到纪行冲到天元时,只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邹显之。 第132章 知机(一) 纪行早就瞥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满不在乎地说,“信仰崩塌的时候我也有过,可往后的难关是一个接一个拿你不当人地往泥地里揍,我早知你与他们不一样。算了,没都没了。” 读过的书拿十根手指外加十根脚趾就能数清的纪行,这时候反倒劝起了邹显之。 妖道的残躯仍然泄露着暴烈的能量,掀起的罡风将吕留良彻底消散的光点刮到纪行脸上,也刮到邹显之眼里。就算纪行再知道此时如何紧急,可邹显之这副模样,他也没办法。此处是崩碎的天元,处处危机,在两仪之内,若是没有邹显之的指引,纪行就是一个睁眼瞎。 纪行看着邹显之,心里想着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个后娘养的,否则不会对一道残魂如此留恋。可他自己连个后娘养的都不算。何名椿随着一道他到现在也再没见过的天雷消逝,留给了他无穷无尽的麻烦,还有某种现在已经崩溃,而曾经视作依靠的东西。 已经崩碎的天元四周渐起血雾,那妖道的实力又开始恢复,随之而来的是李离等人的对手又弱小了三分,但那些血人一般的怪物仍然有着真灵境的实力。 纪行满头长发被这血雾卷起的罡风刮得像是群魔乱舞,他知道没工夫陪着邹显之耗了。正当纪行准备动手,他发现眼前的空间像是一面镜子,叮的一声就碎了,随后他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喜怒哀乐贪嗔痴什么都有。就在这时,那妖道也不见了。 纪行大骂一声,“你他娘给老子找的好笼子!我要被困死在这里边了!” 纪行不知道两仪有什么来头,但就冲着眼前的诡异,直觉上两仪比他手里的伤刀还要藏着更多秘密。 邹显之被纪行喝醒,便不在那副丧气样,又恢复了其智近妖的高深莫测,可在纪行眼里,此时邹显之的智怎么都像装的。 不管是不是装的,他好歹办了事。 纪行就像是从娘胎里被生出来似的啵的一声落到下一个格子里,没等他在心里夸两句那个姓邹的,他就又差点骂娘。 三十来个真灵境的血葫芦冲着他就要来咬。纪行头顶冒起寒气,他再厉害可到底不能飞起来,那些家伙可都是长着一张能吞下人的嘴的夜叉。 纪行想走,便一头撞上结界,原以为的畅通无阻现在竟然不灵了,他急得大喊,“放我出去!这儿太多了!” 没有任何回应。 纪行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三十来个怪物,手里的伤刀一抖,一簇白焰像花似的就燃起来。而后这处爆发出了与烧掉秃山一样的光明与炙热,纪行连上衣都被烧没了,若不是他用真元死死护住下身,恐怕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张裹刀布。 那些血葫芦自然不好受,个个四处乱撞,可也没有被纪行这一下就全部烧死。纪行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这一招厉害是厉害,可他最多也只能使五次,一次对付三十来个太亏了。但好歹是解了围,纪行便冲上去一个一个地补上几刀。 等到纪行杀完了,头顶一道光柱如同灌顶一般落下来。纪行舒服得直哼哼,消耗掉的真元开始恢复。纪行咧着牙,“不够啊!” 于是那光柱便扩大了十倍。纪行沐浴在这光柱里面,刚刚消耗掉的真元终于补回来了小半成。很快纪行便到了下一处空间里,如法炮制,又是三十来个血葫芦被他烧成了灰。如若这场景被外界的人看到,定会大呼绝不可能。哪有真元境的武者把真灵境的高手当老鼠烧的? 纪行能制造这个奇迹完全是一种偶然。在两仪内他有天时地利人和还不惧真元枯竭,手里还有无上神兵,再加上那些血葫芦好像实力上去了后,脑子也傻了。否则纪行望见这些人只有跑的分。 等到纪行已经杀了七百之数后,他头顶的光柱突然消失,四周一直存在的迷障也随之消散。此时的他正准备劈下一个怪物的脑袋,随着两仪迷障的消失,那怪物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李离。 李离此时也杀得近乎麻木,他已经斩杀七十个怪物,每个怪物都有真灵境的实力,这样的战果于他而言极为不易。李离瞪着杀来的纪行,那刀势凶狠,攻势未到却已经扎得他连逃离都忘记了。他实在太累,已经脱力。 纪行看着眼前这个血人,都已经快削掉他脑袋时才看清原来是李离。于是他硬生生收回了刀,得到的是肩胛骨咔的一声,他脱臼了。 纪行也不和他见外了,“帮我复骨!” 李离就走过来,扔了全是缺的精钢剑,摸到纪行肩胛骨上使劲拧了一下。纪行啊地大喊一声,“你是在杀人吧!” 李离却理也不理他,只是看着一个方向,同时提醒纪行,“你看。” 纪行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邹显之被那妖道捏在手心,像一条死狗。妖道把邹显之手里的什么东西抠了出来,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将邹显之掌心皮肉也撕掉了一块。 妖道那血肉模糊的两只眼眶又长出两只血淋淋的鬼头,正看着他刚得来的战利品,嘿嘿怪笑,“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呐!” 邹显之很明显已经离死不远,奋起余力沙哑地吼了一声,“快跑!” 两仪是个什么东西,这天下的人记得的恐怕一只手已经数的过来。这东西是个披着一件无上神兵的外衣,实际上根本不应留存在这片天地的神器。 纪行正准备去杀了那妖道,然而已经晚了。 阮清艰难地杀掉栽在她手里的第三十八个怪物,正当她要被已经脱离两仪束缚的一个怪物咬断脖子时,一发射神弩救了她的命。而后还剩下的几十个怪物都发现了这个虚弱的女人,齐齐扑了上去。 一根根红线射了过来,还在半途上就被不知从哪来的一团墨染作了墨色,而后天地失色。笛声传了过来,然而这笛声已经难以分辨敌友,不论是谁都受到了那诡异的干扰。桑复踹了秋玉堂一脚,咋咋呼呼地就冲向阮清,他要救人,但这是自不量力。 连桑复都要去救人,此时作为此战战力最强的纪行和李离却在发着呆。 第133章 知机(二) 邹显之以一种无限绝望的调子,用他那破锣嗓喊了出来,边喊还边笑,“那不是两仪!哈哈!这是知机!是知机!” 纪行见识少,所以就问,“知机是什么?” 李离转过头看他,“知道烂柯人吗?” 纪行摇头,“不知道。” 李离长话短说,“有个人去砍柴,看到俩人下棋,看完那局棋已过三千年。斧子已经烂没了,下棋人也走了。他就捡起两枚棋子,说两字,知机。” 纪行问道,“然后呢?” 李离道,“他就得道了。本以为是个神话故事,没想到这世上真有知机。” 纪行摊手,“难道不应该是个故事吗?” 李离笑得很奇怪。那笑容兼着苦涩还有灰败,让纪行有那么一瞬间想往他脸上来一拳,因为连他都看得出来这笑容意味着绝无生机。 李离道,“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 作为方外行走使,他早就知道这片天地出了问题。一张大幕即将拉开,只是那些稍微活过些岁月的人都对他们守口如瓶。他估计若干年后自己也会像那些前辈一样对自己所知道的某些事情讳莫如深,天涯秘境已经露出了太多蛛丝马迹。 妖道在咆哮着,嘶吼着,声浪震碎了方圆数里的杂草,掀起一片狂沙。 桑复终于得偿所愿,在他干掉一个真灵怪物之后,也被那怪物伤得重伤垂死。 阮清也顾不得那么多,拦腰抱起糙汉桑复冲了出去,虽然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冲了。 但子刊已经殿了上来,关键时刻墨家子弟的确靠谱。四发射神弩箭上天,那些怪物可没有纪行的无暇体魄,于是纷纷避开,因为就算纪行被这射神弩箭咬一口也必定重伤。可还是有两个怪物被射神弩伤到。子刊一手抓一只弩,对着漫天怪物乱射,弩箭自会寻找目标。可两轮过后,子刊便扔了射神弩抽出木剑,因为弩箭已经空了。 秋玉堂俊逸的面庞上尽是疲惫还有汗水,他收起玉笛,将阮清和桑复护在身后,然而一旦子刊的防御被破,他也挡不住几下。 红线大喊一声,“师兄!” 而后他那一件红色外衣突然崩散成了数万根红线,这些丝线有的上了天,有的护在他们身周。直到这时红线才暴露出他那鼓起的胸脯,原来他是个女人。但此时没有人顾得上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了。 李离灰败的脸上是知道真相后的绝望。方外一直寻找的秘密原来被儒家藏了这么多年,可惜这里能看懂的只有他一个,否则他也要拖着别人和他一起绝望。 纪行回头看了看阮清等人,又看了看正在妖道手里的邹显之,一时不知道该帮哪里。 妖道嘿嘿怪笑,显然完成了什么仪式,而后他狠狠地将那两枚棋子往地上一摔! 变天了! 此地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黄,而后化作飞灰!整片天地从刚刚的青山绿水在不到十息的时间里化作了漫漫黄沙!而天空也从蓝色变作了血红色,连云也成了血块! 纪行心想,传说中的西北大漠莫非也是如同这般丧失了生机后才有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但情势已经不容纪行胡思乱想,因为那妖道已经开始变化了! 妖道哈哈大笑,笑得如同是从无底深渊里发出的咆哮!他手里的邹显之正在逐渐苍老,显然生机已经在被妖道掠夺。 此地所有人的生机都在被掠夺,除了拥有无暇体魄的纪行。 每个人都有一丝极为精纯的气息飞向那妖道,而他们看着这象征着数百年寿元的精华正在离开自己的身体却徒劳无力。 纪行赤裸着上身,背后的“卍”字符开始亮了起来。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觉醒了! 在纪行脑海里的白色小王八忽然念起般若心经。 纪行什么也顾不上了,再拖下去谁都会死,他要去伏魔。而要死不死的李离此时不知是被什么吓到了,反正绝不是被那妖道吓到。但纪行恼火的便是如此,一边恼火一边知道李离已经靠不上。 他腾空而起。 宝相庄严。 妖道仿佛被什么扎了眼,看向纪行,“大佛士?” 纪行也说不清楚自己处于什么状态,一种至阳至刚的力量从他背心传遍全身,这种力量与真元绝对不是同一种东西,甚至与真灵也不是同一种东西。但纪行短暂地获得了真灵境才有的宏大境界,因为伏魔是佛性的本性。 纪行背后的“卍”字符给了他相当于真灵上境的力量,那是属于大佛士才有的力量。 妖道扔了邹显之,下一刻就到了纪行眼前,快得如同他本来就在纪行眼前。妖道一掌拍在纪行胸膛上! 咚! 仿佛撞响一口大钟!钟声悠扬,还伴以梵音。而纪行身周也的确出现了一口大钟的虚影,他发誓自己从未学过佛门功法,但佛门金身就是如此,这显化神通纪行仿佛是生来就会。 妖道眼里出现了疯狂之色,刷的消失不见,而后纪行前后上下左右全是妖道的虚影,纪行在一瞬间挨了妖道一千八百次攻击,每一次都差点击破纪行的金钟显化神通。 纪行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心道难怪说佛门金身金刚不坏,可又有佛祖割肉喂鹰之说,原来不坏的不是肉身,而是外面的这层金钟显化神通。否则既有金刚不坏的佛门金身,却又能把肉割下来,那这金身又怎能说是金刚不坏呢? 妖道喘着粗气,丝毫奈何不了纪行。 但他却毫无惧色,反而颇为阴险地笑了笑,“出来吧!我的同类们!” 那座大殿随着道人这句话,再也镇压不住地下那怪物。无忧二字越发闪亮,金光灿灿,还有雷光在其上闪现。可大殿却被地下什么东西拱动,终于一颗巨大的“人”脑袋从地下拱了出来,将大殿顶得斜了过去,露出那能吓死夜叉的一双眼睛。 纪行见此,福至心灵,嗖得直冲天宵。 第134章 殿内之斗(一) 那大殿覆盖范围极广,重量自然也是极重,若是有称来称,恐怕要以亿斤计数。饶是有如此重量,仍然压不住地下那物。天下人追寻的化神,多少万年了对于其还是没有一个标准。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能撬动这大殿,已经不是山巅武夫该有的能力了。 无忧大殿如今只能封住地下那物的“法”,而镇压此物“力”的能力,在知机被妖道得到炼化后,正在悄悄丧失。 地下那物能力扛万万斤,显然那是通天的伟力,凡人绝不该有。 纪行身在青天,裸露在外的皮肤梵文浮现,就连眼睛里也是金光爆射。他看着正要被怪物拱起来的无忧大殿,使出一记从天而降的掌法,一口大钟从他身周剥离,而后迅速放大,向那大殿顶处砸落。 咚! 钟声悠扬,恍然间似有佛唱! 佛门不定力成了定力,砸到那无忧大殿的一瞬间,无忧殿仿佛重了十倍,地下那物惨嚎着被砸回地下,再也无法翻身。 妖道直到现在也没看明白纪行那佛门金身究竟有什么门道,心中只觉绝无可能。 纪行做完这一切,背后的“卍”字符便消失了,随之出现的是那口大钟之上出现了一个望不见边的巨大“卍”字符。 妖道讥诮地笑了笑,“你以为结束了吗?” 纪行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知机之内,那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 恐惧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就会无限放大。纪行到现在仍然觉得事情都还在可控当中,但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还活着的那些来自各门各派的人,此时只剩下十来个,那些在天上飞舞着的真灵境怪物,在他们眼里那意味着着自己决然不可能战胜。 妖道像是嗅到了什么东西,不禁一脸沉醉,但他此时什么都没说,一阵红雾刮过来,他消失了。 那些怪物十分突兀地开始变化,人们的恐惧开始将它们变成了真正可怕的东西。 纪行瞪着这一切,脑子有一万个想不通。 因为那些怪物有的变作了稀泥一般的恶心东西,有的成了巨大的蟑螂,还有的变作了只有一张大口的长虫。简单地说,这些怪物现在真的成了怪物。 邹显之大喊一声,“都别再吓自己了!” 纪行觉得邹显之喊的这句话很怪,但此时妖道消失了,那他就有空对付那些怪物了。于是纪行天神下凡一般降落在阮清等人周围。 一条三十丈长的长虫,张开血盆大口就冲着纪行咬了过来。那张大口莫说是纪行,就算是三头牛也吞的下了。 重伤的桑复见此,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纪行回头,伤刀出鞘,而后冲着那大虫狂奔。于是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纪行几乎是跳进了那大虫口中,然后在里面放了一把火。 大虫被烧得惨不忍睹,然而却没有一下就被烧死,使劲地在地上扑腾。 纪行一看没弄死,奇道,“原来不是个样子货。” 说完这句,他就再次冲了上去,连续出刀数十次,终于将这怪物弄死。然而一只大蟑螂也冲了过来,纪行此时不便爆发伤刀,免得伤及无辜,只能和那大蟑螂耗起来。没一会儿数十只怪物全都冲着纪行来了。纪行感觉这些怪物比先前棘手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一旦他停下来,瞪着他的就是死。但他一个人哪里对付得了这么多,于是扯开嗓门大喊起来,“都看戏的吗?还不过来帮忙?” 李离知道现在所有希望全都压在纪行身上,所以反应最快,一抹激烈的强光划破天际,斩落一个纪行刚刚重伤过的怪物。 其余人也终于脱离那种恐惧的思维,虽然没什么用,但好歹没有添乱。纪行无形间化解了一次最大的危机。如若放任众人一直处于这种极端恐惧的情绪当中,知机会演化出足以毁灭他们的强大怪物。而人一旦发现了一个能够带他们走出绝境的人时,总会很快脱离那种无解的情绪。 这一切在刚刚邹显之就传音给纪行,当纪行砍杀掉最后一个怪物后,这片天地终于脱离了知机的控制。 纪行看着变蓝的天空,他知道,刚刚为了让地底下那怪物出来,恐怕知机的储藏的灵力都耗光了。 妖道再无处藏身,但他却不打算再藏。他走到那无数触手的大地上,那些触手纷纷给他让步。纪行看着那妖道,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事。 大殿内的上万人简直就是一片真元大海,若是让妖道闯了进去,地底下那怪物再与他联手,恐怕那一万人瞬间就会被当成灵石被吸干。一旦那怪物有了这样多的能量,恐怕用不了一息就能顶翻大殿。 于是纪行也跟了上去。此时的天下十人除了纪行和藏着的红晨,个个重伤,再无力气随着纪行一起闯过去。 大殿上方那口大钟越来越黯淡。纪行知道时间不多了。无数怪手化作的荆棘张牙舞爪地在纪行脚下生长,而后拦住纪行的去路。纪行则以一种那些怪物拦截不到的速度冲向那妖道。 妖道进殿了。 殿内此时惨不忍睹,四处是残臂断肢,血污满地。一万人恐怕已经死了两千,诡异的气氛笼罩在大殿内。 道人刚进殿,那些人全部以一种见鬼的神情看着妖道。 随后纪行也冲进了大殿。 妖道得意地道,“你不能对我动手。” 纪行道,“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动手了?” 妖道指了指人群,眼眶里两只鬼头四处乱转,“你看看他们,我们一旦动手,你能保证他们能活几个?” 纪行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了这妖道的打算。他的伤刀是连他自己都会伤到的狠角儿,一旦在此动手,即使大殿很大,可能保证几个人能在余波下活下来? 纪行做了一个妖道想都没想到的动作,他把刀收回了鞘,而后大呼,“能喘气还有没有!好刀好剑借我一把!宰了这鬼东西就还!” 第135章 殿内之斗(二) 一把剑扔到了纪行手上,纪行掂了掂,又扔回去,“好剑是好剑,太轻了!换一把!” 妖道已经扑了上来。 纪行那强悍的反应力在天涯秘境内第一次真正地使用了,那妖道的动作慢了下来,已经到了纪行身前时,纪行才出腿。 砰! 妖道被纪行踢出殿外,被那无数怪手接住,又弹回了大殿。 此时纪行手里换了一把兵刃,是一把刀,纪行掂了掂,“才三两重的刀也能算刀?” 随后他又扔了回去。一把刀怎么可能只有三两重,纪行的意思是不够重的兵刃就别丢出来丢人现眼了,因为他现在要对付那道人,所以没那么多时间来和这些人讨论那件兵器不错。 道人又冲了过来,但学乖了,一手上清印出现在了纪行头顶,而后狠狠压下。 纪行一拳轰了上去,虽然整个拳面都麻了,但好歹破了那妖道结的印。然而妖道已经冲到了纪行身前,两只血刺刮到了纪行腹部。 纪行顿时萎靡下来,捂着腹部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妖道,满脸的不甘心。 妖道虽然不敢掉以轻心,但除掉纪行这个大患,多少让他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纪行就暴冲而起,伤刀出鞘,在一瞬间就斩断了妖道的半边腰。这次轮到妖道跪下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纪行。 纪行拍了拍腰间的裹刀布,“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运气这么好,但为了卖这个破绽我倒真差点死在你手上。” 没想道妖道诡异地笑了笑,腰间的伤竟然马上又愈合了,“你当我这么好杀?” 纪行眼皮子跳了一跳,再无更多话语。此时一把重刀被人扔了过来,纪行稳稳接住。这刀约莫有八百斤。 纪行笑了笑,“够用了。” 他一向的风格便是拖着一口重刀与人近距离缠斗,如今直刀不在身边,伤刀强则强已,却绝非他使得惯的。 纪行倒持重刀,盯着妖道。此时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正当他准备出手时,大殿内却有了变化。 “又来了!都打起精神来!” 那口井内伸出数百只怪手然而这次的目标却不是众人,而是纪行。 纪行恶狠狠地看向那些怪手,整个人腾地消失不见,下一刻再出现时,那些怪手已被他斩断一半。 纪行没头没脑地念叨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就别拿出来丢人了!等我把这个人杀了马上就来找你!” 那些怪手缩了回去,仿佛地下那怪物听懂了纪行所言。 这让在场上万人紧张无比的怪手,纪行却只是一出手就将其惊退,每个人眼里都燃起了不一样的神色。 纪行抬起刀,指向妖道,“该你了!” 妖道哈哈大笑,“真以为你赢定了吗?你可知这件事后面牵扯了什么?我劝你不要再管,如若入了五梅教派,说不得还能活过这次大劫!收手吧!” 道人劝纪行收手,自己动手倒是不慢,翻手覆手间结出四个大印,一重接一重地朝着纪行按了过来。纪行在此处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速度优势,这殿内不管什么都硬得很,他根本不需要蓄势加速就能达到最快的速度。嗖得一下纪行就没了踪影,下一刻便到了妖道背后。 妖道有神识相助,反应也是极快。纪行刚到他背后,他也没了踪影,下一刻却是到了人群当中。纪行只能冲过去,正当他要救人时。妖道已经跳到了一尊雕像之上,还顺手杀了两个人。 纪行看着妖道恨得牙痒,但根本没办法阻止他趁乱杀人,于是他大喊,“想活的都聚到一处墙角,这孙子速度太快你们根本防不住,免得到处是破绽被人捅了屁股!” 此时的纪行俨然成了他们的救星,所有人都被死亡磨得没了脾气,再说有一个不怕死的纪行愿意站在他们面前扛着,谁会热血沸腾到想去送死?于是还活着的都纷纷躲到一处墙角,纪行便立在这些人身前,面色不善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妖道。 “你以为这样就能护住他们?你挡不住的!大势所趋,你我不过天地一浮萍,挡不住的!”妖道说完,又要杀来。 纪行凭着直觉就知道这妖道又要对这些人出手,他那强悍的反应力再一次建功,在所有人还没看清的情况下,那妖道已经倒飞而回撞到了一棵柱子上。 纪行扭了扭脖子,“你就只会说几句废话了吗?你输了,你根本杀不了我。我不管这后面牵扯到什么,今天这件事我拦下了。人在绝望的时候的确爱说几句废话,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从哪来?你过来,我告诉你。” 妖道果然就走过来。他的所有谋划,还有许多藏在幕后的人的努力,在纪行出现后,全部被破坏了。妖道包括那图腾都想不通纪行是哪来来的,这样强大的真元境在那图腾的意识里只有一个时代会有,但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万年。就连图腾也有困惑的时候,即使这只是图腾的一部分。 纪行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上当了,于是并没有狠狠地劈一刀过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来历,因为说出来没有人会信。” 那道人,或者那图腾明显是有困惑,但那困惑很快便被纪行打断。 一刀快若惊雷,劈向了妖道。妖道在这大殿内腾挪闪转,纪行与他捉对厮杀。两人都是堪比真灵中三境的大高手,在这大殿内那些来自天下的高手眼中无异于神仙打架。 局面越来越往纪行这边倒。纪行永不枯竭的精力和强悍的体魄逼出了妖道所有的实力,但那妖道连伤一次纪行都难。 纪行再一次将手中重刀从妖道体内抽出来,而后将他劈飞,“我看你什么时候才死!” 大约一个时辰后,那妖道木在地上,纪行一刀削了他的脑袋。这次妖道的脑袋再没长出来,那浮尘末端的鬼头也黯然失色。 纪行喘了一口气,看着殿外,却是在对他身后的众人说话,“结束了。” 第136章 起源(一) 纪行转头看向众人,把手里重刀扔向其中某人。 接刀那人早已精疲力尽,“阁下是?” 纪行在殿内环顾一圈,“我叫纪行,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不管他以前有名没名,反正在这之后定会享誉天下。那些人还是心有余悸,最大隐患其实并没有解除。 “殿外的那些怪手怎么办?”一人问道。 纪行走到殿外,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怪手,“倒是个麻烦。” 因为他现在也没有办法把地下那怪物降服,不等他再想,一道奇异光芒笼罩着他。而在纪行眼里,殿内还活着的那些人都成了一动不动的塑像。 纪行茫然地看着那些人,对着自己脑海里的白色小乌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见你,你往大殿宝座那边走。”小乌龟道。 纪行便走了过去。 这一步迈下,顿时身周景物变换,四处全变成了纪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些地方。 纪行俯下身,一条老狗正畏畏缩缩地发着抖,他摸了摸老狗,“你不是死了吗?” 老狗只是看了一眼纪行,又继续发抖。纪行站起来,往前走。 这是一个小镇,是纪行长大的地方。 纪行看着这镇子上的人,个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他没有和任何人搭茬,因为他在此处的童年实在说不上快乐,几乎没有人对他有什么恩惠,除了那个院子里的主人。 他慢慢地走,走到那处牛棚前,那牛正在吃草,舌头一卷,一把草就咽了一半。纪行一如当年,往那牛嘴里喂着草。 “小纪。” 纪行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感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他转过身,勉强笑了笑,“何先生。” 何名椿和善地看着纪行,一只手里捧着壶茶,“这些年过得可还习惯?” 纪行像个多年不归的浪子见了长辈,“我没什么不习惯,只是想不明白。” 何名椿笑笑,“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身边又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你相信这世上有的人生来就会被委以重任吗?” 纪行点头,“我信,但应该不是我。” 何名椿显然认同他的话,“当年我看着你被一个老乞丐抱到了这里,你当然是被委以重任的。那老乞丐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乞丐,可那时候你还太小,他还没给你留下什么就去世了。后来我把你接过来,也只当养了一个弃儿。” 纪行问何名椿,“我有什么重任呢?” 何名椿道,“你的出身是来自一个显赫宗门,这样的事太常见了。宗门落败,墙倒众人推。那乞丐把你救了出来,求我收留他。” 纪行打断何名椿,“何先生,您,究竟是什么人呢?” 何名椿似乎终于愿意向纪行透露点什么,他指了指天上,顿时这大白天就出现了漫天星宿,“你看这茫茫星空,当年我随一颗陨星坠落,到了此地,从那之后便定居下来。可还是会有人来找我。所以我藏了起来,一藏就是许多年。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纪行问,“您已经去世了吗?” 何名椿明显是以一种极为空洞的眼神望着纪行,“是啊,现在和你说话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纪行道,“因为您的原因,会有人来找我麻烦吗?” 何名椿道,“是的。你的名字是我起的,自然会有人根据你这个名字联想到许多事情。” 纪行问何名椿,“那个‘纪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何名椿突然讲起了故事,“我曾经在的那个地方,有个很伟大的人失踪了。他有很多追随者,但他的追随者也是他的敌人。而我,算是他的一个恩人吧。这个人权力很大,大到你想象不到那种权力意味着什么。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他说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于是就有天地。” 纪行道,“这样大的权力?恐怕已经不能算是权力了吧?” 何名椿道,“都是一样的。这个人后来失踪,他的巨大权力自然会有无数人去觊觎。但迫于他的威严,许许多多个岁月后,没有一个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后来这些人心照不宣地聚集到了一处,他们仍然追随那位,但仅仅将其作为信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纪行摇摇头,“不是很明白。” 何名椿继续道,“他们仍然将那位作为信仰,把那位曾经说过的话反复拆解,用以做一些他们曾经不敢做的事。比如一个皇帝说不准杀言官,当那个皇帝消失后,许多言官就开始大肆贪腐,反正不会掉脑袋。现在明白了吧?” 纪行点头,“那个人定然是厉害到了言出法随的地步,而有些人用他的巨大影响力去做一些曲解其意的事。” 何名椿道,“一开始自然那些人还有所顾忌,又过了许多个岁月,他们心里的信仰开始模糊了。那个模糊的信仰就成了他们行事的法则,而那个人一直没有回来,自然也就没人来约束这些行事怪异的人。他们的权力越来越大,势力也越来越大,于是许多个岁月后,我醒了。” 纪行奇道,“您醒了?” 何名椿笑了笑,并没有在此深究,“我觉得这些人做事不太对,所以想阻止他们。但我是最后一个反对他们的老家伙,于是所有的力量都对准了我,很快我就孤立无援。不是没人帮我,而是帮我的人力量太过弱小。尽管这些力量弱小,但在许多年前,他们的数量其实还是很多的。我意识到了这些弱小的力量,所以我也学着那位,身边有了第一批追随者。” 何名椿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第一个追随我的人,他说他叫纪行,他要诛杀乱子。” 何名椿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勾动他温情的东西,纪行没有打断他。于是何名椿继续道,“这个年轻人一直在失败,死了很多次。每次都是我把他捞起来,他没了上一世的记忆,却仿佛仍然记得自己的誓言。” 第137章 起源(二) “他和那个人一样,像是一轮太阳,永生永世的散发着自己的热量。但他生错了时代,那些掌控了已经消失了那位力量的人实在太强大。他,纪行永劫不复。”何名椿说完永劫不复四个字,像是在给那个叫做纪行的人盖棺定论。 何名椿摇摇头,“后来我就想,是不是我做错了?失败当然就是错了,而且因为他的死,我也终于被那些人发现了。我就随着一颗陨星到了此地,再没出去过。虽然我身边的追随者越来越多,但能够拿出来用以对抗的力量却越来越少。我让他们藏起来,不要再被发现了。终于有一天,我觉得必须要破局。” 纪行道,“所以您暴露自己,那个浑身红衣的大人物就来了。您死了,他们太平了,您也保住了您想保住的某些东西。” 何名椿脸上似乎颇为不忍,“纪行,你要原谅我。” 纪行笑得很勉强,“我从来没有怪过您。只是您的谋划实在太大,我在这里边能起什么作用呢?” 何名椿想了很久,就像他思考过的那无数个岁月一样,沉静,平和,“没事了。” 纪行颇为意外。 何名椿笑了,“没事了。死都死了,没事了。” 纪行走上前,他心中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何先生,你需要我帮什么就说吧,我可以去做。” 何名椿摇摇头,他的一缕残魂在这一瞬间突然做了一个会让他们彻底覆灭的决定。那件事实在太难,对于纪行来说也太不公平,何名椿起了恻隐之心。 何名椿道,“不必了,小纪,不必了。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纪行心中对于何名椿的那份亲近终于被重新唤起,他走到何名椿身前,“何先生,您说什么呢?需要我帮什么就......” 然而何名椿却仿佛已经下定决心,他摇摇头,“孩子,是我太痴迷了。” “你难道真的把这一切都放下了吗?老邻居?”一个老人走了过来,这个老人纪行见过,是那位老渔夫。 何名椿一双眼仿佛看破了时间的深度,“让这孩子好好活下去吧,本来与他无关,就不要为难他了。” 纪行怔怔地看着老渔夫。此时的渔夫身着大红衣,不是何名椿死的那夜来的那位大人物又能是谁? 老渔夫吹胡子瞪眼,“你死就死吧,这事我一个人做也能行!” 纪行正准备说话,老渔夫一拍他肩膀,纪行便昏迷了过去。 “老家伙,当年你处心积虑让我来杀你,可不是真的要一死百了!”老渔夫瞪着何名椿。 何名椿仿佛想通了,“如果那个人死了呢?他不回来谁能压得住那......” 何名椿没有说下去,但渔夫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龙,凰,还有四圣,都转世去了。”老渔夫不咸不淡地说了这句话。 何名椿惨淡地笑笑,“他们转世,哪还有命活......就算是她能涅槃,不在我那棵树上,又怎么能活......” 渔夫道,“这孩子不错,兴许能成。” 何名椿重重叹了口气,叹出了数百万年的无奈,“我把他托付给你了,我走了。” 渔夫面无表情,然后何名椿真的走了。这世间或许还有何名椿的影像,但绝对不是像刚刚这位知道的这么多了。 渔夫面无表情,但本属于何名椿的沉重突然就到了他身上。他托起纪行,“这地方是留给你的,只是现在多了许多后来的东西,等你把他们清理干净了再给你吧。” 天涯秘境准备了许多年,只等一个人来取。那只负地龟是“纪行”的坟墓,何名椿开辟了这片秘境之后,就把那只负地龟放了进来。然而现在这片天地很快就要爆发异魔之乱,在此时将天涯秘境交给纪行,无异于是在向某些一直盯着何名椿的人指路。 老渔夫也叹气,“罢了,回去喝酒。” 此地景物再次变换,又回到了大殿之内。 纪行闷哼一声,在与何名椿等人如此高阶的对话之后,相当于承受了超出真灵境能接受的域的冲击,无暇体魄突然崩溃。他与妖道争斗的伤势便开始爆发,浑身伤口啪地开裂,像一条死狗瘫在地上,昏迷不醒。 在那些人眼里,纪行仿佛是被一道强光击中,而后将他瞬间重伤一般。一群人冲了过来,把纪行一圈一圈围起来,“好汉!好汉!” 能救人的东西全都给纪行使上了,但纪行还是昏迷不醒。 八瓣碎瓷片从那井里喷出来,此时地底那怪物仿佛是力量已经用尽,殿外的那些怪手终于又隐回地下。 那些人见此,选出一个不怕死的走出去,等那人都已经和李离等人汇合了,才终于确定已经没有危险。于是数千人围着纪行,将他从殿内搬了出来。 李离走上前去,“他怎么回事?” 这数千人都是被纪行从鬼门关里拖回来的,无形间颇有成了纪行死忠之势。 “大人与那怪物大战至此!”说话那人的语气间明显不善。 李离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他有意见。纪行从殿外打到殿内,而他在殿外做的事却没人知道,自然这些人不会感激他。 李离没有怪他们,转身把邹显之扶过来,“邹兄,能有办法吗?” 邹显之过来给纪行搭了脉,一脸难色,“我本以为他金刚不坏,但他这伤,是图腾所伤,李兄,在下才疏学浅......” 李离知道他什么意思了。阮清子刊等人也围了过来,仔细看过纪行的伤势之后,才发现纪行受的伤具有封印之力,绝非他们能施以援手的。换句话说,纪行的伤势被人封印了,如果没什么能解除此封印之物,那纪行永远都是一个病秧子。 在此地的人,即使人人尔虞我诈,但一个强者几乎毫无道理地来保护他们之后,他们开始从心底尊重这个强者。 每个人都沉默,看着这具伤得惨不忍睹的躯体,又都无可奈何。 一匹巨狼冲了过来。 白芙伏到纪行身边,有人想推开她。她说,“他是我相公。” 第138章 炼堂(一) 纪行昏迷了两个月,醒来时已经躺在一间古香古色的卧房里。 他迷茫地打量周围,头疼欲裂。白芙凑上来,“你感觉怎么样了?” 纪行勉强笑笑,“还行,就是脑袋不太好使,这是哪?” 白芙道,“五间客栈。” 纪行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怎么来了这地方?” 白芙缓缓道,“你把五梅教派的打算全给人炒成了一锅糊,阮清让我们来这里躲躲。” 纪行想了想,倒也对。说不准五梅教派已经盯上了他。但仔细想想又不对,纪行道,“五梅教派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白芙给纪行倒了一盏茶,递过来,“有个叫玲珑的没死,好像在五梅教派是个头目。” 纪行现在没有力气想东西,浑身虚弱无比。 一个婢女走进来,“小姐,有人要拜谒大人。” 白芙对她温和笑笑,“今天不见客,他刚醒。” 然后她又道,“他醒了的消息先别说出去,让他休息会儿。” 那婢女往里探了探,想看看那个传说中几乎是以一己之力阻挡了一场大劫的人长什么样。纪行胸口一阵瘙痒,重重地咳了咳。婢女听到咳声,便不敢再探,小心退了出去,怕扰到纪行休息。 纪行问白芙,“这是怎么回事?” 白芙把纪行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还是因为那件事。天涯秘境消失后,有很多人要守在你左右。你又一直没醒。五间客栈的人来得早,阮清就把你接过来了。你昏迷了两个月,天天都有人来看你,听说年轻女子倒占了一大半。” 纪行干咳两声,“不管哪个女子,我谁也不见。”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红晨呢?” 白芙道,“她回清河府邸了。” 纪行重重叹口气,“早知道是这么回事,还去那秘境做什么?” 白芙道,“你先看看你身上的伤吧。” 纪行自然有数,“不看,看了也就这样。和图腾斗我还差得远,也辛亏遇到的不是货真价实的,否则真是神仙也没辙。” 白芙道,“你这伤,五间客栈的人看过了,他们没有图腾,所以也没法子医治。你身上的伤像是被下了咒,不是药石能够医治的。” 纪行满不在乎地笑笑,“放心,我皮实着呢。” 他吃了一枚十万年份的合丹,想来这伤很快就好。他刚这么想,脑袋里那只小乌龟就讥诮地笑了起来,“你身上这伤还用不着合丹,想痊愈就自己想法子吧!” 纪行尴尬地笑笑。 白芙看着怪异的纪行,“笑什么?” 纪行道,“咱们还是找个能治病的,这伤不能拖。” 白芙把纪行身上的衣物撩开,他皮肤下是一条条血纹,血纹中暗藏着不属于真灵的力量。白芙轻轻抚摸他的伤痕道,“疼不疼?” 纪行强忍着剧痛,其实疼地龇牙咧嘴,“不疼。” 白芙作势要掐。纪行连忙求饶,“疼!疼!疼!” 白芙把衣物覆盖回去,“南海那边据说有一片浮岛,上面住着南海神尼,我们要不要先去那里问医?” 纪行笑道,“你怎么信这个?连我都知道南海观世音,这世上难不成还真有菩萨?” 白芙道,“怎么就不能信了?现在你这伤除了求神告佛还能怎么样?” 纪行仔细想了想,“也对。可我既不信天上众神,也不信八部天罗,你说我求什么好?” 白芙笑道,“那就求你自己,等有一天你成了神仙,整天自己给自己上供,求富贵,求平安。” 纪行哈哈大笑,“我要是成了神仙,我就做那牵线的月老,往你身上缠个十万八千条红线,让你怎么也跑不掉!” 白芙窝进了被子,“我跑什么?我就在这了,哪也不去。” 纪行正要去拉她,后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顿时僵在了那里。白芙笑得前仰后合,然而故意把衣衫解去一半,暧昧地看向纪行。 纪行扶着腰,伤势难忍,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样才好,苦笑道,“还没成亲呢......” 白芙凑上来,“那我们去你家乡吧,去买一处大宅子,咱们请几百个下人,你要给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纪行笑着,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八抬大轿还好说,这媒人是谁啊?” 白芙鬼兮兮道,“明叔啊!” 纪行一拍脑门,“我倒是把这个老家伙忘了!咱们把他找回来,到我家乡办喜事去!” 白芙这回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么着急啊?” ...... 阮清跪在众人前。 上座四个老者,一个老妪。 “此行不光化神之秘没有寻到!便是连一块木心,一枚合丹都没拿回来!清儿!你说说,怎么罚吧!”老妪急于要惩罚阮清。 阮清低着头,“姥姥,五梅教派勾结异魔。这世上没有化神之秘,天涯也没有,都是五梅教派布的一个数千年的大局,我等皆是鱼饵......” 一个老者和蔼地开口,“清儿的意思我明白,这行受挫,不能怪她。掌柜的,我看也就不用罚了,不过炼堂这件事,可就得考虑一二了。” 老妪冷眼看过来,“如何能不罚!炼堂的事归炼堂,此事是此事!” 阮清明白他们的意思。炼堂是五间客栈所有真元九境子弟突破真灵的一处清修之所,一百五十年才开一次,名额也只有一个。老妪说是要罚她,其实只是想为她保住这一个名额而已。什么时候五间客栈成了这样?阮清说不清楚。她踏入武道至今已有两百年,眼见着五间客栈被那四个老头子搞得乌烟瘴气,而姥姥却迫于人言不能废了他们。 阮清闭上眼,“姥姥,我受罚。” 老妪听到阮清说话,虽然还是一脸严厉,却多少平静了一些。那些老者正欲开口,阮清又说话了。 “我受罚,炼堂留给四弟和心儿吧。”阮清平淡地说出口。 老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荒唐的事,“你说什么?” 那些老者也是一脸愤然,死活要保住一个面子,“炼堂自然要分出来,这可不是罚你,本该如此,炼堂这事怎么能算罚呢?” 阮清瞪着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我受罚,就受这个罚!” 她无情地撕开了那四位老者脸上的遮羞布,露出的是他们那难看的吃相。 第139章 炼堂(二) 阮清笑着,“若无他事,我先走了。还有一位朋友在这里,我要去看看他。” 也不等他人表态,阮清扭头便走。 老妪看着她,只能像脱了力一般点点头,“也好,也好。” “掌柜的,这能算是......”一个老者还要争辩。 老妪起身便走,“这一百年你们混在真灵一境不得存进,走到了这一步就一心培植党羽,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 那老者一天被撕了两次面皮,一脸愠怒,再也不发一言。 但不论如何,炼堂这一百五十年都归他们了,再怎么这口气也咽的下。 纪行正在和白芙嬉笑打骂,此时阮清一头撞了进来。 阮清看着衣衫不整发丝散乱的二人,怔了怔,“你们......继续,我两个时辰后再来。” 纪行白芙大窘,白芙连忙喊她,“你进来啊!进来啊!” 纪行一把捂住白芙的嘴,实在白芙这话说得太没头脑,叫到,“你别瞎想,我们没有......” 然而人已经走了老远。 纪行赶紧穿好衣物,换上鞋,边走边缠腰带,“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清回头看向纪行,颇觉得好笑,“你这么着急干嘛?” 纪行急道,“清白啊!我和她的清白啊!” 白芙此时也跟在了纪行旁边,小心扶住他的腰,“我们还没成亲!” 阮清眯着眼,“还没成亲就......” 纪行苦笑道,“过来坐着说话,我现在腰疼地厉害。” 阮清简直不知道该不该进那个门,但她好歹不是普通人,便随着纪行进去了。等到纪行坐好了,白芙道,“刚刚真是见笑了,本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阮清道,“他现在怎样了?” 纪行自己回答道,“能怎么样,这伤看来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不过也怪我,大意了。” 阮清本来是想求纪行帮一个忙,但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纪行看着她,“你出什么事了?” 阮清摇摇头,把一只包裹递过去,“都是些琐事,不足挂齿。我给你带了点伤药,你看看能不能用。” 纪行接过来,老远就问到有好东西了,他哪能不乐,“多谢,这怎么好意思?” 阮清看着他这副模样,“都是秘境内一起逃出来的人送的,不止有五间客栈送的。方外的人最大方,送来的恐怕连五间客栈都动心。” 纪行见识少,这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他没有一个能叫上名字的,便求助似的看向白芙。白芙接过来,“这些都是真灵境才用得上的,给你用,算是喂猪了。” 纪行尴尬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 阮清咳了咳,“我来这可不是看你俩打情骂俏的,该办的事也办完了,另外,李离说是再过几个月会来寻你,想来该是好事。” 纪行叹一口气,“能有什么好事,我看恐怕是麻烦才对。” 阮清当然知道是麻烦事。但方外之地的麻烦事恐怕无数人抢破头都想去做,那意味着常人难以得到资源。换句话说,给方外做事,报酬绝对不会少。而纪行的能力在秘境时就有目共睹,看来方外对纪行是心动了,起了想招安的心思。 但纪行与方外颇有过节,单单一个萧易就够他膈应了。 阮清道,“你们在这里多住几日,好好休整休整,五梅教派的人应当还没那个本事来这里。” 纪行问道,“你们五间客栈势力很大吗?” 阮清道,“还行,真灵上境有七人,在这天下也算是一方雄踞了。” 纪行感叹道,“难怪。那你们这里出过几个山巅武夫?” 阮清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看着纪行,“山巅武夫?现如今全天下能寻到几个?全天下拢一拢恐怕摆几张八仙桌就能坐得下,五间客栈能出一个就......” 阮清明显说漏嘴了,此时她只能闭口不言。 纪行现在算是知道山巅武夫在这世间的重量了。等他到了真灵境,恐怕实力进展只能以飞速来形容,不用等几年就能回到山巅武夫的水准。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不像宋千会那么强,可在这天下也算是能有一席之地。 他现在有一种对于实力恢复迫切的愿望,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纪行笑笑,“东西我就留下了,有没有毒我一瓶一瓶地试。” 阮清见他打岔,也不再留,但走之前却还是说了一句,“五间客栈有一个地方叫炼堂,那里有真灵仙台,或许能治你的伤。等到炼堂开启,我去问问能不能借一尊仙台给你用。” 纪行现在也知道这东西的珍贵。现如今世上的山巅武夫少之又少,愿意留下真灵仙台的恐怕数千年也不会有一个。现存的真灵仙台几乎都是古时候道家留下来的。那时候的道士称其为羽化,留下的精华叫作羽蜕。这东西对人的修行有极大好处,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就将这个羽蜕称作真灵仙台。 “这可使不得,能借五间客栈躲一躲五梅教派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那真灵仙台就真是不必了。”纪行连忙推辞,这回是真的不敢再麻烦人家。 阮清叹一口气,“试试吧,你在秘境内救了我们,就算是五间客栈的几位堂口也对你十分钦佩,我想这事他们该知道怎么做。” 阮清不等纪行挽留就走了。 纪行回头看看白芙,“这怎么说?” 白芙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着,“受着呗,人家愿意为你鞍前马后,你还能不纳个小啊?” 纪行见她拿小妾这样的事开玩笑,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我看她只是感激,仅此而已。” 白芙狠狠敲到他脑袋上,“她对你说了?你能知道她只有感激?” 纪行笑道,“你看我还是有点用吧?真灵上境的硬茬也敢往上砍,我猜五间客栈多半愿意卖我这个情。万一将来遇到事,我这两下子还是有点用。” 白芙道,“你是说她想把你拴在五间客栈?” 纪行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不咸不淡地道,“吃人手短,拿人嘴软呐!” 白芙摸摸他的脑袋,笑了笑,“说反了。” 第140章 比试(一) 白芙给纪行挑了一身白衣,纪行现在病恹恹的,倒像个文弱书生了。 五间客栈的掌柜,佘太君想见他。 纪行因为伤势,所以他和白芙都有了座。此处是一间议事厅,极为简朴,但桌椅都有了年月,透出股严肃之意。佘太君此时倒是慈眉善目,关切地问纪行,“纪先生这伤怎么样了?” 纪行手里捧一杯茶,笑笑,“无恙,歇几日就好。” 他手中茶盏薄如纸,晶莹剔透,看着就知道十分名贵。掺的茶又都是滚开的,因此有点烫手。但他也只能忍着,看了看茶具,都是成套的,心下奇怪这五间客栈的茶盏怎么这么薄。 佘太君仿佛看出来纪行所想,年纪上去了的人就喜欢讲些故事,“五间客栈本来就是客栈,是当年一个穷秀才打拼一辈子留下的基业。秀才读书虽然没读出个功名,倒是挣下来一间客栈。他的后辈在他八十大寿那天送了他一只茶盏,茶盏和纪先生手里这一样薄。与他一同读书却一事无成的朋友,都羡慕他,也羡慕老秀才手里那只名贵茶盏。后来一个后辈帮他掺茶,被茶盏烫了手,就问他这茶盏时常捧着感觉如何。老秀才就说,烫。” 佘太君口中的老秀才是个怎样的人物纪行不得而知,可单看这份定力就知道五间客栈的人多少都是有几分修养的。 “老太君,可是有什么难事?”纪行问道。 佘太君没想到纪行把话说得这么,敞亮。 “纪先生可否在五间客栈挂个名。”佘太君笑得慈和,甚至有点难以启齿。 纪行看着这位真灵境的老人,言语间竟然有点低声下气,“老太君,我不过一介散修,年年月月地瞎跑,闲散惯了,恐怕这就,只能拖一拖了。” 纪行把话说得十分隐晦,可言下之意谁都明白。 佘太君似乎并没有多少失望,显然也是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纪先生救下清儿,自然是一分情,不知纪先生和旁边这俊俏姑娘可是伴侣?” 白芙温柔一笑,“是。” 佘太君这回倒难掩失望神色,可到底还是笑着,“来人,把老身给纪先生备的礼呈上来。” 自然就有婢女送上来。 纪行一看,是一套白色长袍。 佘太君笑着,“五间客栈这么些年颇有些家底,这衣物量过了,在先生身上穿着正合身,先生不嫌弃就收下吧。” 纪行虽然知道那肯定是好东西,可一件衣裳再贵能有多贵?所以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佘太君见纪行收下,也笑颜展开,“还有一事想请纪先生麻烦帮上一帮。” 纪行从坐到这房间后,一直都在受人好处,饶是他脸皮厚,都有点汗颜,“老太君但说无妨。” 佘太君道,“五间客栈有几个后辈,在家里还能算上人中龙凤,可出了门,放在这天下就不太成器了。偏偏他们长辈又觉得自家孩子尚可,烦请先生管教一二,好教他们知晓天下人杰,也好让门内几位多年不出门的几个老家伙看看自家子侄到底有几分本事。” 纪行皱着眉,沉吟一会儿,“不知老太君要让在下怎样管教?” 佘太君道,“三日后老身打算在门内办一次比试,届时还请先生也能出手。” 纪行很想说自己有伤在身,不便出手。可这老太君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还赠了一件漂亮衣裳,实在让他有点不知如何拒绝。转念一想,他就算有伤在身,可面对真灵下三境还是十拿九稳,如果再拿身体带伤来推辞,恐怕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再说了,既然佘太君都说是晚辈之间的较量,恐怕是没有真灵境的上台。 “在下自然会出手,也不能算是管教,说起来在下本事有限,届时老太君可别嫌弃在下丢了老太君的脸。”纪行这话说得谦虚,实际上真是实话。他一身武功九成都赖在无暇体魄上,唯一会的先天武技只有那一手青莲剑经,这一招使出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招来麻烦。到时候他上去就凭着体魄蛮横把人打下擂台,岂不是胜之不武? 可佘太君却只当纪行谦逊,喜形于色,“先生莫要太过谦了,这几日好好歇息,外面的事,自有五间客栈的人管着。” 这外面的事,自然就是五梅教派了。纪行想了想,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下来了。 等到他回了老太君给他安排的卧房,白芙拿着那套长袍,“你先换上试试?” 纪行龇牙咧嘴,动一下都疼,勉强换上了之后,发现疼痛居然减轻了。 白芙问他,“感觉怎么样?” 纪行自顾自动了动,“好像舒服许多。” 白芙笑道,“那当然,佘太君是在你身上下血本了。这是一件法袍,全天下恐怕都找不出几件了。” 纪行惊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法袍是什么,但一听这话就知道珍贵无比,“你是个识货的,当时也不劝劝我?这么好的衣裳我怎么能收下?岂不是要被人捏在手心给他们做一辈子打手了?” 白芙把纪行的领子立起来,“收都收了,还能怎么着?再说了,这件法袍在真灵境就没多少价值了,只是真元境的人穿着还行。” 纪行抖了抖衣衫,“我觉得穿着挺舒服啊,怎么在真灵境就没人穿了?” 白芙道,“修出真灵后,甚至能召集五行凭空捏一套衣裳出来,哪里还需得着四处找衣来穿?这法袍珍贵是它相当于一个洞天福地,能帮人疗伤修行,也能作防御内甲之用。可有了真灵后,什么伤是没办法自愈的?若是真碰上了没法自愈的伤势,也不是这件法袍能帮得上的了。” 纪行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白芙却不回答他,“你转一圈,嗯,精神多了。” 纪行道,“你读书多,以后我也要多读书,在你身边总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白芙笑笑,“儒家有个藏书楼,烂陀寺的藏经阁,里边的书够你读一辈子,你去不去?” 第141章 比试(二) 纪行舒舒服服地躺倒在椅子上,“有机会再去吧,再说了,人家愿意给你看吗?” 白芙坐到他旁边,“你又没什么要干的大事,今天是机会,明天也是机会,可不要再懒了。儒家藏书楼我说不准人家愿不愿意让你看,但烂陀寺的藏经阁倒是随时开着,就算是街边乞丐都能进去翻一翻。” 纪行笑笑,“哪里没有大事,三天后就得再和人拼命。我是真的觉得那什么比试没什么必要,你说我这么拼,为个啥?” 白芙把他的手捧过来哈气,帮他暖和,纪行现在体温凉得不像个活人。 “你这么厉害,怎么能算是拼命?你要是不乐意,那今晚咱们逃了?”白芙捧着他的手。 纪行把她揽到怀里,白芙身段虽然柔软,可还是压到了他的伤处。他强忍着痛,“逃是不可能逃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纪行觉得白芙身上香得不行,仔细一看,她身周都散溢着一层肉眼难辨的灵气,“你要入真灵了?” 白芙点点头,“我也压着呢,只是你一直没注意过。” 纪行想了想,“想办法把狗子弄到真灵境去,到时候让他带着咱们飞,飞到我家乡,让那些和我一起做长工的家伙看看,洒家也成了天上的神仙了,哈哈。” 白芙笑道,“别人御空而行时都要结雾,就是常人说的腾云驾雾,人隐在云雾里,为的就是不惊扰凡人。驾云是大夏就立的规矩了,否则天下人都去寻仙访道了,这世上人都不思劳作,岂不是乱套了?” 纪行恍然大悟,“难怪世上真灵境的高人这么多,当年我却一个也没见到过,原来都藏在云里边。不过他们不怕躲在云里边的时候突然打雷被劈死吗?” 白芙伏在他胸膛上笑道,“到了真灵境你就知道了,天地有异象之前都会有所感应,哪那么容易被劈死?” 纪行叹道,“可惜我这一身的伤,说是伤倒不如说是封印,眼看着马上就要踩进真灵了,那一缕以前被我打散过无数次的神识现在死活聚不起来。” 就在这时,阮清过来了,“纪行,你那只灵兽好像要化形了!” 纪行脑子轰的一下就转不过弯了,急忙收拾了一下,“能借福地一用吗?” 这当家做主的还没到真灵境,一直被他视作小弟的狗子倒是先走一步,纪行如何不恼? 阮清道,“已经安排好了。这化形灵兽就算是五间客栈也没多少,能见识一次化形,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实际上若是狗子化形成功,恐怕五间客栈会花大价钱把狗子买走。 等到纪行寻到狗子,那家伙已经开始了。 毫无例外,天地异象已经结了出来。原本还是大晴天,现在暗得像个黑夜一般,天上已经有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方圆上百里的天地灵气都在有意无意地往狗子这边涌。隐隐雷声闷在厚沉的云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灾星降世。实际上狗子马上就要成了这世上数得上的真灵大妖,倒也和灾星降世没什么区别。可它闹出的动静实在吓人,整个五间客栈都惊动了。 佘太君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天地异象,又看了看纪行,摇摇头叹道,“真不知是哪位高人布在这世上的一枚暗子......” 随后她下了一道令,严禁五间客栈任何人与纪行交易。佘太君在五间客栈的地位特殊,说话极有分量,就算是真灵上境的那几位也要听她一句。原因是她曾有一个丈夫,是一位十分厉害的人物,当年重伤流落乡间,被佘太君所救。男人被她照顾三年,突然飞天离去,扬言一年后来娶她。后来那人果然守诺,与佘太君大婚之后,男人将她领上习武之途后便撒手人寰。 原来那人当年已是真灵八境,同宋千会等人于另一片天地抗击异魔,冒死救下一位与他同出自五间客栈的同伴。后来他重伤不醒,本该是个死人,被佘太君一碗水救活了。那人不顾伤势,醒了便离去。后来异魔之乱平息,男人也得了一身必死的伤。等他与佘太君完婚后,那位被他所救的同伴,却成了这世间几张八仙桌就能凑齐的山巅武夫。 那位藏在五间客栈之后的大人物承着恩人的恩情,自然对佘太君也照拂有加,如此已有一千多年。佘太君修行资质虽然也是这世间难得的人物,可到老也没踏进真灵中三境。眼下虽然人人皆知她活不了多少年月了,可碍于背后那位大人物,明面上都不敢在佘太君眼皮子底下胡来。 纪行看着狗子,想象着它一抖身上狼皮,里面会不会蹦出一个人出来,到底是彪形大汉,还是俊秀小生? 狗子呜咽一声,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楚,突然一只硕大狼头虚影冒了出来,很快便成长为一匹令人不敢直视的凶恶巨狼!巨狼携风带雷跳上苍穹,对天上那巨大漩涡一阵怒吼,竟然生生把那漩涡吼散! 阮清笑道,“成了,神识已经聚了出来。” 那虚影回到狗子本体,狗子爆发出一道灿烂光芒,没有一个人能看清它现在的模样。 纪行大喜过望,向白芙问道,“这就是要化形了吧?” 白芙笑笑,“是。” 纪行赶紧跑过去,想看狗子到底变成了啥样。没一会儿,那光芒渐渐弱了下来,里面是一个影子。 纪行期待无比地叫了一声,“狗子?” “大哥。”一个少年声音响起。 纪行愣了一下,它会说话了?等他定睛一看,只见那光芒散尽后,里边真是一只和普通草狗差不多大的傻狗,正在盯着纪行。纪行啊了半天啊不出来,“你怎么还是只狗?” 狗子颠颠跑过来蹭着纪行,“我变不出人样。” 纪行一拍它的脑袋,“变不出人样也比变成一只狗好啊!你当年那威风样去哪了?怎么成了这么一副傻样?” 狗子就舔着脸笑。 然而在场的恐怕只有纪行在失望,其他人只有震感。真灵一境不化形,那这灵兽的品级之高,恐怕这世间难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狗子当初舔舐过,在郜力那个溶洞内的蛟龙乳液之故。 第142章 比试(三) 纪行带着狗子走了。剩下一应人等在一边议论纷纷。 刘四一脸黏汗,手里捏一只酒囊,咕咚咕咚灌下几口,“听说这人不用初试,直接对阵你我。” 泷心道,“是姥姥的决定,你就不要动歪心思了。” 刘四闷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听说他还是那个女人的朋友。” 泷心看着刘四这一脸的汗,不禁觉得有些恶心,“你就是想得太多,手里想拿的也多,阮清比你我强出几筹整个五间客栈都知道。可别再说这话,免得伤了情谊。” 刘四缓了很久,“我气不过。” 泷心道,“有什么气不过?你爷爷不是把炼堂抢过来了吗?” 刘四又灌一口酒,“本该就是我的。” 泷心对他无话可说,“还是多琢磨琢磨眼前那人,听说是从天涯秘境出来的,救了不少人,姥姥专门找的此人敲打你。” 说罢泷心便离去了。刘四喝酒喝得晕头转向,一步一步朝着纪行的住处走了过去。 此时纪行正和白芙玩儿着狗子。狗子虽然不会变成人,可也算是会了一手半吊子化形之术,它能变大或者变小。等到纪行回了房,问过狗子,它才说自己会这个。 “狗子,变!”纪行看着眼前牛一般大的狗子。狗子便变成了一只小狗。纪行把狗子捧到怀里,哈哈大笑。 狗子现在虽然会说人话,可习性还是没有变过来,与纪行说的最多的还是不玩了,放开它之类。至于它那脑子,就实在是个死脑筋了,和十岁孩童没区别。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门被推开。 实际上纪行早就知道有人来了,只是眼下寄人篱下,不宜和人起冲突。 刘四晕乎乎立在门前,死死盯着纪行,“听说你是纪行?” 纪行点点头,和善地笑了笑。 刘四看着纪行,把手里酒囊举起来,“喝一口?” 纪行摇头,“身上有伤,不能喝,多谢了。” 刘四道,“想不通这么个病秧子,娘们似的,听说还要来教训我?” 纪行一听,知道这应该就是佘太君说的那几个晚辈之一了,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我身上还有伤,只不过是答应了佘太君,到时候献个丑罢了。” 白芙从一边走过来,“谁啊?” 纪行扭头看他,传音道,“该是五间客栈的‘太子党’,像是来找麻烦的。” 白芙就走出来,面色不善,“你谁啊!” 刘四今天喝得有点高,往日也没见过白芙,今天来找茬,没想到这病秧子的房间里还藏了个女人。若说女人他刘四也没什么可怕,可眼前这女人呢,又太漂亮,许多狠话就卡脖子里说不出口。 白芙不依不饶,“想说什么就说!” 刘四一口酒下肚,恶向胆边生,“他完了,你以后是我的女人了。” 白芙听了后,柳眉倒竖,正欲发作。纪行从她背后走过来,轻轻拦住她,“算了。” 纪行现在脸色不是那么好看,明显刘四说了不该说的话。本来纪行只想在明面上对这些晚辈打成个惨胜,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纪行把狗子放在地上,“狗子,把他赶出去。” 狗子一听,轰的一下就变成了一匹巨狼,真灵威压像是一只巨大的榔头砸到刘四身上。刘四猝不及防之下被狗子轰出三丈远。 这下他倒是酒醒了,急忙爬起来逃走。真灵妖兽他还不敢惹,但心里对纪行怨恨极了。 纪行唤回狗子,对白芙道,“我看你以后该戴个面具,遮住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蛋。” 白芙见他打岔,“你不会是想伤他性命吧?这可是五间客栈,不能胡来。” 纪行眼神深沉道,“想什么?不过他应当不会好过。” 两日后,大比开始。 纪行和白芙也去观礼,俩人和一般看客无二,坐在席间。佘太君及其余几位主事位列高位。擂台上比试的都是至少真元七境的大高手,虽然个个出手凶狠,却也点到为止,未伤及他人根本。 习武到了这个地步,手轻手重都能拿捏的主,极少会出现俩人比试伤及他人性命的事。 纪行看得直打哈欠,但因为佘太君还坐在席间,他也不好太过放肆,强撑着看完了这比试。一天下来,数十个人只留下了十个人能继续比试。 刘四也在其中,这人仿佛是因为纪行在一边,所以出手格外重,生怕纪行注意不到他。然而纪行更多的注意力是在这些比试如何结束。 不过纪行也看出来了些东西。五间客栈的确是不缺高手,真元七境往上数就有数十个,恐怕还有没出手的,或者从真元八境到九境之间破生死关的。这么一算,五间客栈有可能入真灵的起码就有三十个。那就是说五间客栈的积淀也就大概这些。 到了第二天,比试仍在继续。只是这一天纪行没来,给的理由是灵兽刚刚突破,恐生变故。实际上佘太君明白,可能是纪行瞧不上这样的比试。 这一场比试下来,只剩下了三个人。刘四暂列第三,泷心第二,排第一的毫无疑问是阮清。只是这阮清是强行按到了第一的位置上,实际上连出手都没有。这个排名是默认的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佘太君发话,有一位朋友要与五间客栈的前三甲切磋,也有让五间客栈见识见识天下英雄的意思。其实那人是谁早已传遍,正是藏在五间客栈的纪行。 阮清找到纪行,想问问他的伤势如何。 纪行看着眼前的阮清,只能说,“不碍事,想来五间客栈的人也不会把人往死里打吧?” 阮清道,“听说那灵兽刚刚入真灵,你就让它吓了吓四弟,恐怕这口气他咽不下去,你千万不要大意了。” 纪行道,“我在天涯秘境的时候,眼前是比他厉害几千倍的怪物,不也能对付得了吗?” 阮清叹道,“你我就不必比试了,我知道十个我也不是你对手,明日若是你占了上风,也请不要太过为难四弟了。他叫刘四。” 第143章 比试(四) 纪行点点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太过难堪。” 待到阮清离去,白芙在一边酸酸地说,“人家这么关心你?” 纪行道,“你又来,怎么说我也算是她救命恩人,人家来带个话可不过分。” 白芙道,“那我去给那刘四带话,也不过分。” 纪行把她稳住,“算了算了,你让我缓缓。” 白芙道,“你的伤真的撑得住吗?” 纪行蹲下来,将一根指头戳进木板里,“七分数。” 白芙知道纪行的意思,这是有七成的把握。 纪行道,“按理说他那身板总不能比这木头还硬吧?被他那软绵绵的拳头砸到我身上,那不和挠痒痒差不多吗?” 白芙笑道,“知道你厉害,可人家也是带了兵刃的,你别太大意。” 实际上白芙根本不拿那些人当回事,她和纪行几年相处,对他的厉害再清楚不过。 一夜匆匆,第二日艳阳高照。 终于到了纪行眼里和喝杯茶无异,他人眼里万众瞩目的盛事开启的日子。 佘太君给同座的几位介绍,“这位就是清儿的那位朋友,老身叫他出手,只是想让在座的诸位开开眼界,可不要再被眼前那点给遮住了眼睛。” 一个老头笑道,“那可真得开开眼界。” 其余四人也是一脸的笑。佘太君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此时要暂停这场比试已经晚了。 第一场该是排行第三的刘四先来。此人跳到了擂台上,今天倒是没喝酒,眼光不善地看着纪行。 纪行也缓缓走上擂台,对刘四施了一礼,“刘兄,当日多有得罪,今日还请手下留情!” 刘四不善地笑了笑,“那我可得多留些情!” 一声铜锣敲响,大比开始。 刘四盯着纪行,寻着着纪行身上的破绽。 纪行就这样大咧咧站在他眼前,一点防御的架势都没有。纪行这辈子,所有争斗几乎都是要与人分生死的大战,还从未有过眼前这般与人切磋。他还真怕自己失手把这刘四给打死了。 刘四看着纪行,在他眼里纪行虽然站得十分规矩,但一双眼却像望不见尽头的深渊,使人稍一直视便忍不住陷进去。 纪行连伤刀都没带上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出手吧,刘兄。” 刘四把腰间长刀拔出来插在擂台上,“要是我被你打退到了这把刀的地方,就算老子输!” 纪行听了后,笑得越发和气,一步步走到他眼前。在刘四眼里,纪行每一步都迈得极为沉稳,一时不知该不该出手。 纪行走到了身前,还是一脸和气像。刘四正准备问他要搞什么鬼,纪行猛地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他胸膛,刘四便像被一只榔头砸中了砰地横飞了出去,撞到擂台边缘才停下来。 刘四猛喘几口气,大怒道,“你给老子耍诈!” 佘太君在席间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这种手段也太过不齿,连她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纪行笑道,“你不是说你退到了这刀之后就算你输了吗?” 刘四怒不可遏,“不算不算!重来!” 没想到纪行点点头,“好,我们重来。” 话音刚落,纪行便消失不见。佘太君在这一瞬间神识透体而出,凭着蛮横的强大神识才抓到了这一刹那发生了什么。 纪行绕到了刘四身后,一掌按在他背心上,刘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纪行狠狠拍在了地上。 满座哗然! 太快了! 这时佘太君才看出来纪行的本事,难怪清儿对这纪行推崇备至,就凭他那只有神识才能跟上的速度,就足够与真灵大能一较高低了! 刘四被纪行打倒,但并未伤到他,于是刘四越发愤怒,腾得跳起来,冲去拿刀。纪行任凭他拿刀,就想看他能有几分本事。 席间一个老头子悄悄给刘四传了一道音。佘太君颇为不悦地咳了一声,但也没法在此时多说什么。 刘四已经跳将起来,这一刀又快又狠,眼见纪行就要被劈中,刘四袖中突然发出一矢! 射神弩! 俩人距离太近,射神弩一旦激发几乎是瞬息而至,就算是真灵大能也会重伤,那纪行又怎么能躲得过去?众人见到这一幕如是想,既为刘四之行为不齿,也为他重伤纪行后保住了五间客栈的一丝颜面而庆幸。 纪行看着那激发出来的射神弩,一瞬间时间慢了下来,他叹一口气。 没想到五间客栈的人还使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刚刚席间一个老头与刘四眉来眼去,他可全看在眼中。纪行走上前伸出一手,抓住射神弩,那支小弩箭被他死死卡在掌心,只是撕破了一点皮肉。他另一只手捏住刘四的脖子,而后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 就连佘太君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几乎没看清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到底还是看见了,“胜负已定。” 整个擂台轰然倒塌,炸起一片烟尘。射神弩炸散后的威力能达到这种地步所有人都不奇怪,只是对于擂台上到底纪行伤得怎样了还是很好奇。 几个老头子满意地嘬了一口茶水,连用神识扫一下擂台上发生了什么都懒得去干,只是小咪咪地静等佘太君的脸色。 佘太君叹一口气,“你们做得太过了,五间客栈的脸将来该往哪搁?” 一个老头傲然道,“打赢......” 还没等他说话,擂台上一个声音已经响起了。 “你们做得的确太过了!”纪行的声音炸响。 老头子被气得差点炸了肺,神识扫过去要给纪行一点颜色看看,然而马上他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纪行完好无损地站在那一片烟尘当中,而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刘四! 纪行走出来,“这孩子心里没个敬重的东西,所以我教了教他。先说出大话,而后不守,是为不信,对我这样一个有伤之人下死手,是为不仁,做出这样的腌臜手段,是为不义。也不知道他这些东西是谁教的,老先生,不知道您可知晓?” 第144章 惹祸 纪行言语不善,面对那老头儿的气势没有半点弱势。老头子站起来,正要说些什么,佘太君道,“算了!” 老头子怒目圆瞪,看向佘太君。然而佘太君这句话是对纪行说的。 “算了吧,我看这大比到这也算结束了。”佘太君现在倒是对那老头子说的。 到了这个时候,再比试什么都失去了意义。佘太君对纪行点了点头,第一个离席。其余几个老头子也是不欢而散。 阮清走过来,对纪行道,“赶紧走!” 纪行也知道现在杵在这只怕会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跟着她就走了。剩下一个刘四躺在地上,一时竟然无人去扶他。 等到纪行到了他的房间,白芙早已候着,“怎么样?” 阮清道,“你们还是先走吧,不是我不留你们,他怕是得罪了些人,留在这我怕会被人卖给了五梅教派。” 白芙对纪行道,“你不是说心里有数吗?” 纪行道,“没怎么伤着人,可没想到有些人心胸太狭窄,做的事也太不上台面。” 阮清道,“先走吧,五间客栈这件事做得的确不地道,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往后你若是还当我是朋友,就别对五间客栈有什么成见。” 纪行叹口气,知道自己留在这是讨人嫌,对白芙道,“走吧。” 阮清自去给纪行找了离去的路线,还有一辆马车。 纪行白芙还有狗子都坐在马车里,一路向南。因为白芙想去纪行的家乡看看。 十日已过,纪行怀里的狗子此时已化形成一只可爱小狗。 “阮清叫咱们走得这么急,怕不是有人要对咱们动手吧?”纪行对白芙道。 白芙笑笑,“你怕吗?” 纪行虽然一身的伤,但如今已经不怕什么麻烦,若非真灵上境,根本对他难以造成威胁。 “倒不是怕。五间客栈按理来说待咱们不薄,若是因为我打了刘四又派人来对付咱们,你说我该怎么做?把人杀了?”纪行眼神冷漠。 白芙道,“我猜你绝不会这样做。” 纪行想了想,“自然是不太可能。当初应下佘太君就做好了惹一身骚的准备,今天已经离得五间客栈足够远,怕是准备动手的人,也该动手了。” 白芙道,“到时候赶走就好,眼下你不宜树敌。” 纪行点点头,怀里的狗子到了真灵境倒是越发的懒了,瘫在纪行的怀里一动不动。本来他还打算骑着他在天上飞,眼下却是打消了这个打算。 白芙道,“我快压不住了。” 纪行知道她在说什么,白芙很快就要突破到真灵之上了。 “要找个地方准备一下吗?”纪行问她。 白芙摇摇头,“不必了,到时候大摇大摆地突破,让来追你的人也看看。” 纪行知道她的意思,若是白芙突破到真灵,他人必然投鼠忌器,估计也不太敢来为难他们了。 纪行笑笑,“没想到五间客栈的人只有这点道行。” 白芙道,“他来了。” 纪行敲了敲马车,使了巧力,马知会了纪行的意思,便停了下来。 “大人,大约三天内有人要动手。”一个刀客给纪行传了一句话就走了。 纪行看着那人的背影,那是老金。 “回来。”纪行淡淡道。 老金的背影便僵住,随即走了回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纪行扔给他一枚上品灵石,这是他在天涯秘境得来的一点零碎,“你来带这句话,算是有心。” 老金捏着手里的上品灵石,他太清楚这颗小石头代表的价值,“多谢。” 纪行笑笑,“你我并非主仆,到时候该做你的事就做,等我想到你的时候,自然会派人来找你。把武功练得厉害点,可能没多久我就会需要你帮我一点忙。” 老金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纪行对白芙道,“这人不错,我在秘境内找的。” 白芙点点头,“他好像是五间客栈的人。” 纪行嗯了一声,“只怕是他已经被人盯上了,但也难说他是不是佘太君默许派他来的。” 纪行又笑笑,“他耳朵不错,这会儿没继续走,应该是在听我们说的什么。” 老金虽然已经走出很远,但的确听得见纪行的言语。此时他听到纪行这一句,才知道耳力好的不止他一个,纪行恐怕在这一手上不下于他。既然已经被点出来了,那再偷听下去也太不识趣,老金叹口气便离去了。 纪行道,“我是运气好,你是命好,狗子是沾上你我的福,入真灵像喝水一般简单。像老金这样的人,但是真元八境破九境就是一道生死关,弄不好瘫在床上好几年。至于入真灵,没准强行结出神识的时候就失了一魂一魄,成了个只会打架的疯子。他们很不容易。” 白芙把脸埋在纪行胸口,突然道,“你要入真灵了?” 纪行温和一笑,“好像是。” 白芙道,“你的伤?” 纪行想了一会儿,“我有无暇体魄。据说是只有山巅武夫才有,几乎是所有伤都好得极快。这几天体内的封印冲破了一点,虽然不至于能够痊愈,但好像能破境了。” 白芙笑道,“要不要一起破境?” 纪行笑笑,“我第一次入真灵,不知道会不会像狗子那样招来天地异象,若是你我一同破境,万一弄出的动静太大怎么办?” 白芙道,“那岂不是就能唬住五间客栈的人了?想想啊,两个真灵境的大高手,谁敢来惹?” 纪行把一只包袱抖开,“我先吃几味补药,争取能跟上你破境的速度。” 白芙笑道,“什么补药啊?天地灵药被你说的如此不堪,这放在世上都是能看见不能买到的。” 纪行笑笑,“那和补药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强身健体。身上这件衣裳穿着的确舒服,没想到还能变化,想长则长,想厚则厚,连样式都能变,法袍都有这么厉害吗?” 白芙道,“也不是,你身上这件好像和一般法袍不大像,但我也说不上个章程。” 两人的马车似乎是故意走得极慢。 在一边山间,早已聚着一伙人。刘四阴沉着脸位列其间。 第145章 入真灵 又过两日。 纪行和白芙把马车停了,俩人下车走走,整日躺着,身上骨头都快躺的散架了。另外还有一事,老金带的话是这三天就会有人对他们动手。 那么差不多就是今天了。 纪行捏着白芙的手,“你准备好了吗?” 白芙笑笑,点点头。 纪行笑道,“好像来了?” 不远的一条山道上,走来十几匹壮马,为首的刘四一脸的桀骜不驯。 纪行和白芙看着这伙人,丝毫不意外。 纪行道,“我等你很久了!” 刘四不知为何,心里极不踏实,按理来说他今天带的师兄弟都是厉害角色,那纪行再强也不至于能击败他们,可为何就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呢? 刘四这几天一直没有贸然出手,就怕纪行留了什么后手,可等了两天,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今天他等不了了,不管前边是牛头马面还是千军万马,他都要把纪行好好羞辱一番才解气。 “你折了五间客栈的面子,我劝你还是跪下来磕个头,免得到时候脸上开花可不好看!”刘四大喊道。 纪行把狗子放下来,“哦?你能代表五间客栈的面子?若是这样,五间客栈的面子岂不是被你败光了?” 刘四这近两百年也不知道是什么过来的,一点经不起激,正要出手,心中的忌惮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浓烈! 因为天黑了! 纪行道,“此地偏僻,地广人稀,东南西北千里无人烟,是个好地方。” 狂风渐起,天降异象!日隐云中,月现苍穹!本是被乌云覆盖的天空,竟然凭空出现满天星辰! 刘四及众人顿时醒悟。 “你要入真灵?”刘四震惊道。 纪行摇摇头。 苍穹之上出现两个巨大漩涡,日月各占其一,竟呈阴阳之相!噼里啪啦的闪电在云间闪现,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雷鸣!一股仓皇古老的气息笼罩在这四野,纪行和白芙一道升空,俩人虚立于天际! 刘四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若隐若现的真灵威压开始弥漫在这四野,他竟然有些腿软! 纪行仰头望天,时而拈指而笑,时而杀气顿显!佛性杀象在他身上同时出现,看着极为怪异,又十分和谐。白芙这边降下一道灵光,轰击在她头顶,一道缥缈空灵的虚影从她头顶飘了出来,她的神识已经聚了出来。紧接着的是纪行,纪行脑海中那百经磨难的神识终于突破重重险阻,凝结为一道极其强大又坚韧的神识虚影,而后携着白芙一道升空。 纪行与白芙的神识升入苍穹之后,却看到云端之后仿佛有何画面。纪行不知为何,带着白芙往那边飘了去。等飘了许久,纪行与白芙突然撞上了一层穹壁。他们过不去。 纪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带着白芙回了本体。此时神识归位,体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纪行,身体内的真元被他那强大神识一遍一遍地冲刷,迅速将他的真元转化为真灵。无暇体魄越发强大,此时已是真正的镌古神兵也难伤他。 与此同时,纪行眼前突然涌现出无数画面。有花,有草,有泥,有尘,甚至连空气中的极小水滴他也仿佛能“看清”。这些画面以一种爆炸似的信息闯入他脑海中,但让纪行奇怪的是自己竟然能够接受这样的冲击。他前后一望,神识便覆盖数百里。那神识强大,强横地像天际降下的一只巨掌,将地面上的一切物体拍击地直不起腰。 刘四被这道神识压地单膝跪地,但仍然强硬地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两个人。 纪行哈哈大笑,笑声传遍天地,经久不绝。他能感觉到身周之物并非空无一物,脚下虽无大地,却踩得比大地还安稳。白芙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般,只是温柔地看向纪行。 一道灵光从天而降,轰到纪行身上。纪行被这道灵光轰地感觉连皮肤都有些刺痛,要知道他可是身具无暇体魄!很快刺痛变成了剧痛,那道灵光以一种绝妙手段将纪行的体魄再度提振。妖物入真灵即可化形,那人入真灵即可拥有一次改变外貌的机会。所以基本真灵境的高手没有长得丑的。纪行也有了这一次机会,因为他有无暇体魄,所以这样的冲击更加猛烈。 纪行浑身皮肉都被冲变了形,正在他不知此时该如何做时,白芙道,“你笑笑。” 纪行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便依她笑了一下。 于是纪行入真灵之后的面容,便在他笑时变得格外清爽。此时的纪行说是美男子已经不合适了,他现在和白芙走在一起是真正的金童玉女,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不知过了多久,纪行和白芙终于完成了晋升入真灵的最后一程。 纪行入真灵后,感觉心态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记起下面还有几个人,便御空而行,走了下去。 “还要给我难堪吗?”纪行对他打趣道。 刚刚入真灵的纪行还不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真灵威压,因此刘四完完整整地承受了来自纪行的恐怖压力。只见他额头冒汗,连站起来都不敢,依然跪在地上,“不,不敢......” 纪行用神识反复扫着他的身体,“那你还带着射神弩?还有他,他,他也是。” 刘四见此,一把把射神弩取了下来,勉强笑笑,“不要了。” 纪行觉得索然无味,“你若是还保留两分血性,说不定我还能高看你几眼。你的腿别抖了,我不会对你怎样,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我还想给五间客栈卖个善缘,以后你也别跟踪我了,如何?” 刘四怪异地笑笑,实际上他完全笑不出来,因为纪行身后还有一个同样是真灵境的女子,“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纪行摇摇头,“起来吧。” 刘四这才发现自己还跪着,赶紧站起来,等他环顾四周,发现他带来的那些人比他还不堪,“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众人见此,便都腿软地站起来,向纪行赔罪。 纪行叹口气,“不必了,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吧。” 第146章 扬州小镇 纪行与白芙自从双双入真灵之后,俩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变深了许多。二人都不是凡人,入真灵后的修为依然在飞速提升。 纪行的暗伤虽然还在,但在拥有真灵之后,其体魄的恢复能力越发惊人。但很遗憾的是,来自图腾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着纪行,因此每日的疼痛还是不可避免,自然也影响了他的实力。入真灵之后的纪行,甚至实力还不如尚在真元境的的他。 但他们现在并没有什么比较大的麻烦,所以也不太着急。纪行想把老邢找回来,于是带着白芙到处去问龙虎山在哪。 首先能确定的是这个道家一脉发源地是在扬州,于是俩人匆匆往扬州跑去。二人虽然都已是真灵境的修为,但还不太擅长御空而行。 纪行正在尝试御空,没想到这御空而行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俩人在一处断崖边,马车也停在此处。纪行看着崖口,知道这要是摔下去恐怕能把他疼死。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真灵境的看家功夫,于是伸出一只脚,缓缓踩了下去。 在纪行踩到的虚空处,出现了一道水纹一般的涟漪,纪行冲白芙笑了笑,“看吧?这不走得挺好?” 白芙也笑,“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纪行道,“走就走。” 于是他踩到那虚空中的涟漪之上,迈出另一只脚,这回倒是整个人都立在了空中。纪行高兴得不得了,“这不就起来了吗?” 白芙哈哈大笑,“脚离地才不到一尺,你试试走到悬崖外?” 纪行道,“不蒸馒头争口气,拼了!” 于是他闭上双眼,腾腾腾大踏几步,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此时已经完全立在崖外了。以前他虽然蹦来蹦去丝毫不惧,那是他没有这么严重的伤。他只是向来不在意受伤,实际上他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如果遭受到比较强烈的刺激,很可能就会像他在秘境之内时,突然伤势爆发,炸出一身的血痕。 纪行多少明白点,知道自己要是就这样摔下去,恐怕会把他的暗伤全部引发出来,因此心里还是有点怕。 “你过来!”纪行看着白芙。 白芙笑嘻嘻道,“让我过来干嘛?” 纪行舔着脸笑道,“这里有点高。” 白芙就走到悬崖边,“那你走回来啊!” 纪行颇有点为难道,“我的神识老是被某样东西干扰,这御空有时能踩到实处,有时就踩到虚处,万一我回来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去怎么办?” 白芙笑得直不起腰,“堂堂真灵境的大高人,居然害怕摔跤?” 纪行便试着走回来,“你别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破境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神识就这么不听使唤。” 突然纪行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失衡。在他脑海中,天地处处可借力,但这也成了他的累赘,便像个醉汉似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地在空中飘来飘去。 白芙其实心里很担心他,早在纪行刚刚失衡时就飞了过去。纪行生怕自己跌入崖底,因此动用神识尤为暴力,在空中窜来窜去,速度极快。 白芙去接纪行,被纪行撞到身上,正好撞到腹部柔软处。她闷哼一声,但还是一言不发把纪行接回地面。纪行刚落地就把白芙扶起来,“你怎么了?” 白芙摇摇头,但极为虚弱地道,“撞伤我了。” 正当纪行手足无措,白芙突然拌了个鬼脸,“哈哈,吓到你了吧?” 纪行这才松了一口气,“唉,吓死我了,刚刚好像撞到你肚子了,不会伤到命门吧?” 白芙摇摇头,“没事,但你的御空可得真的好好练练了,不然到时候和人打起来,你就还是只能在地上跑。” 纪行苦着脸,“到了真灵境后,我反而不太习惯了。往前力从地起,现在到处都可借力,有时感觉好像脑子不太够用,总是出差错。” 白芙道,“多练练就好了嘛。这几天还是乘马车吧,照顾一下你这个病秧子。” 纪行只能苦笑,“唉,先找到老邢吧。” 白芙皱皱眉,“以前只是听说过龙虎山,今天真要来找,倒还真不好找。” 纪行道,“多问问吧,看看当地的道士有没有和龙虎山沾亲带故的,或许这些人能知道点东西。” 白芙点点头,“如此也行。” 纪行便拉着白芙上了马车,“烟花三月下扬州,咱们现在可不算是三月,恐怕要入冬了。” 白芙道,“李诗仙的剑术也很不得了,到时候你可以去黄鹤楼观剑,那里有他留下的一式先天武学,多少年了,没有一个人能参透。” 纪行摇摇头,“别人都不行,我恐怕也就那样。不过凑凑热闹还行,到时候带着老邢一起去。” 于是俩人便急着往扬州城赶,还没到扬州城,便遇到一处小镇。 纪行现在体温越来越凉,一张脸煞白,给人在夜里看见了只怕是以为撞到鬼。现在一到夜里,他的体温便低得不正常。他觉得很冷,只是没有说出来。白芙看见他这样,便道,“今晚在这镇上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纪行并无不可,点点头,“弄点酒来暖暖。” 白芙听到了心里,“我去找客栈。” 等她找好客栈,将纪行安置好后,便展开神识,火速扫了一遍方圆数百里。 白芙暗道,“看来有给他暖身子的东西了。” 一道白虹悄然消逝,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夜里,天上一轮圆月,照出扬州小镇的静谧与安稳。 一个道人立在一棵树下,拿出一只罗盘,正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四处找着什么东西。 而在一处林间,一个尺长的小娃娃正在玩命地跑,边跑边哭边大叫,“不要抓我!我不跑了!不要抓我呀!” 然而小娃娃突然撞上一袭长裙,等他抬头一看,一个绝美女子正在盯着他。小娃娃亡魂皆冒,“姐姐,可以不要吃我吗?” 第147章 含本道 道人是个散人境小修,名为含本道,正琢磨着罗盘,“怎的不见了!” 从他腰间跳出一只小狐狸,鼻子朝着某个方向嗅了嗅,便给道人示警。道人身上这个小狐狸机警地很,能闻到那个东西的味道。 含本道是扬州再地道不过的小道士,说是小道士其实还不太合适。因为龙虎山传承断了后,世间再难寻到真元境的道士了。含本道这个修为,在普通道士里算是高的了。但是做他们这一行,财侣法地是样样不能缺,其修为高低也不是看他到底是散人还是真元境高手,而是看他的“道法”高低。 道士和武士是两种不同的分支。在古时候,道士还不叫道士,被称作方士。那时的武士也与现在不大一样,要么投身行伍,要么成了某个贵族势力的门客,极少像现在这样聚在某个宗门之中。武士的修为高低自然是看这人能不能打,道士的修为高低往往在于一些“旁门左道”上的修为。 含本道是武者修为在散人境,道法修为大概也对应在散人境,也就是小天师的水准。他不像其他道士,不会招摇撞骗,说话也直来直去,往往不讨人喜。往往那些连散人修为都没有的道士,通常都比含本道要有钱地多。 龙虎山落魄这么多年了,天底下的道士便都成了连个后娘都没的孩子,日子过得可怜兮兮。能继续修道的,要么是能说会道,投人所好之徒,要么是真有几手传自龙虎山的厉害法术,或者手里有几样出自龙虎山的宝印宝剑。那些有本事或没本事但能说会道的,就自成一派,天底下的修道之人都要在这里挂牒才算是个道士。 像含本道这样的,向来是看不起那些“新派道门”,整日还穿着大黄袍,几乎是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个道士,实则连个名分都没有。 但他的名头在这扬州也是响当当,野道士含本道的刚正脾气,到了常人眼里,就成了牛鼻子脾气。这人怎么说?粉饰太平时自然无人喜,真遇到事了,又有人来请。 扬州城含府丢了一棵人参,这人参可不是普通人参,据说是通了灵气的,当年沾过烂陀寺里的莲花池水的佛性。而这棵人参又关联极大,含府上下焦头烂额,私密下请了无数武者,都找不到这丢了的人参。甚至连真元九境的武者都请动了一个,还是没找着。最后含府门房给他老爷含严光献了一计,说是这事还得请道士才行。 含严光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便四处搜罗能办事的道士,可一个月过去了,没一个寻到。这些道士便众口一致,都说是有厉害妖物盗了宝参,若是要寻到这宝物,还得请动传说中的仙师才行! 含严光自然急得不得了,正当众道士坐地起价要好好在含府刮一批财帛时,那含本道不请自来。 含府往上数十代,与含本道沾点亲带点故。含本道自然知晓这些道士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虫,即便真有几个颇有两分本事。含严光早看不惯扬州城这些道士的所作所为,那日便到含府,夸下海口,一个月之内寻到宝参,寻到此物之后,含府只管拿出一月的吃食钱,其余他一概不要。 他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顿时招来同行的不满。但他也顾不得这多,撂下这句话便上山寻参。如今已过半月,含本道好不容易找到些蛛丝马迹,没想到突然又断了。这一途他没少被人设下陷阱坑害,便以为此时又是有人来坑害他。 但当他见到小狐狸跳下去后,又释然了三分。若是那宝参线索已断是出自那些同行之手,岂不是说他们已经得手?就凭那些家伙的手段,他是决然不信他们有这个本事。现在小狐狸分明是嗅出了什么,因此绝无可能是来自同行的陷阱。 含本道也猜测是有妖物作祟,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妖怪,因此十分紧张,桃木剑早已捏在手心。小狐狸跑得飞快,含本道便在后面狂追。 等过了许久,小狐狸突然躲在一处草丛里不动了,含本道便悄悄跟过去。小狐狸通人性,看向山下某处山林。含本道便顺着它的眼光看过去。 只见绝美月色下,山林间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正在挑弄着一个小娃娃。小娃娃的气息被那女子不知以何种手段拘禁了起来,身子不过一尺长,却活动得十分灵活,因此绝不可能是人。再看那女子,一身气息犹如天上仙子,使人不敢直视。含本道见了那女子后便挪不开眼,待到嘴唇上流过某样温热液体,他才发现自己在流鼻血。 含本道动也不敢动,他生怕自己惊扰了那下面的精灵和仙子。 “我夫君近来身体有恙,想要煲一碗参汤喝,我看你就很合适嘛。”女子咯咯笑着。 小娃娃哇哇大哭,“神仙姐姐,你放过我吧,我还小,还不想死,呜呜。” 在含本道心里,他反复怒吼,妖女!妖女!妖女!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那女子竟然抬头看向山间,目光直指含本道所在之处。含本道被那眼神仿佛击穿灵魂,顿时瘫软在地上,死死屏住呼吸,把脸埋在地上,生怕那妖女发现了他。 然而没一会儿,一道白虹腾空而起,继而消失不见。 含本道见此,急忙站起来,看向那女子原本停留之处。已经没有人了。含本道一颗心凉到谷底,自己竟然连那妖女是个什么道行都没摸透就被吓得不敢露头,如此自己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执念让他要找回宝参,不论那宝参是否已经变作了一锅参汤。等到他到了那女子原本所在之处,将罗盘放在女子停留之处后,一道温柔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道士,你找什么呢?” 含本道吓得跳起来,桃木剑胡乱劈了一气,大喝道,“何方妖孽?” 然而再无任何动静。 第148章 还参 三日后。 含本道拜访含严光。 “单按辈分,老朽还应称道长一声叔叔,这是自家种的茶,道长请。”含严光笑呵呵地给含本道冲好茶。 含本道心事重重,及不自在地尝了一口茶,被烫到嘴也顾不上。 含严光看出他脸色发难,“道长可是因为那宝参之事忧心?” 含本道闷闷地点点头。 含严光大喜,他也知道这牛鼻子道人的牛脾气,若非真是有眉目,绝不会胡乱承认,“那道长可能将它寻回来?” 含本道想了一下,最终汗颜道,“含老爷,那宝参可是一个尺长的小娃娃?” 含严光一听,心道果然这道人有本事,绝非浪得虚名,即便那名不是什么好名,只见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对,沾过烂陀寺的佛性的,成了地精了。” 含本道吹了吹茶水,却不喝,“已经成了精,老爷怎的不早说?” 含严光听他讲这话,以为他也和其他道士一般,是要抬价了,不禁有些忐忑,“我若是早早说了出来,就怕人寻到这宝参之后,自己拿去了啊。” 含本道不乐道,“即便先前不知这宝参已成地精之流,若是真找到了,旁人见到又岂有不占之理?” 含严光听话知音,难道这道长已经捉住了它,打算据为己有,“莫非道长,已经降服它了?” 含本道摇摇头,“前几日我的确寻到了此物。当时天上满月,我藏在一处山间,见到一诡异女子,那女子极美,我都说不清她道行。就是那女子拐走了那宝参。我本来想追,却道行不够,连人去了哪都没瞧见,实在愧对老爷信任。” 含严光本来大喜,听完这话,又黯然下来,“这可怎好?这可怎好?” 含本道重重叹口气,“老爷,怕是这宝参是寻不回来了!” 含严光在这三言两语间便经历大起大落,一口气顺不上来,差点背过气去。含本道没想到这老者如此看重那宝参,急忙过来使了道法,帮他把这口气顺过来。 含严光只差掉下两行泪,哀怨道,“那宝参是朝中一位大人物要用的,若是弄丢了,含府怕是就挨不过这十年了。” 含本道淡泊名利,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名利在这世上有多大用处,相反他很明白,“老爷,龙虎山尚有一位大天师,您找着这个人,或许还能寻回宝参。” 含严光又打起希望,“那位大天师该如何去寻?” 含本道思索再三,决定还是把那段陈年往事说出来。 他原本是乡里童生,准备考秀才博取功名。那年他才十二岁,家住山上,荒郊野岭,免不得就有豺狼虎豹。父亲去山上砍柴,被狼拖走了,母亲去寻,也是一点音讯也无,自己是暂住在嫂嫂哥哥家。含本道因为自小聪明,因此极得父母宠爱,全家读书就数他读的最多,哥哥自然受到些冷落。所以在哥嫂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含本道十四岁那年,受不了哥嫂欺侮,便上山去寻他父母,没想到看到一头一人高的白狼。 含本道盯着那狼,竟然恍惚间看到父母被这狼叼去的影像。就这时候,一个邋遢道人来了。 “罚你三百年不回龙虎山,未曾想你竟然成了这般孽畜!”邋遢道人怒喝道。 那巨狼转头便跑。邋遢道人脚一踏地,下一刻便从另一方土地钻出来。邋遢道人三下五除二便降服了那巨狼。邋遢道人瞧含本道孤苦伶仃,就带他去了龙虎山,就从那时起,含本道便学起了道法。可以这么说,含本道才是这世间真正的道士,那些挂牒的新天师,则只是身上穿了一身黄皮的江湖神棍。 含严光听完含本道的身世,“失敬,原来道长是山上人。” 含本道叹口气,“我不算山上人,只是在世间修行的一个小道罢了。龙虎山的路我认识,但不是年年去那都能找着地方。老爷要是想请那位大天师,我只能是带带路,不敢确定是否能寻到。” 含严光感谢道,“能请来山上的大天师寻回宝参自然是最好,老朽也知道道长已经尽力。” 此时的纪行正躺在客栈,手里捧着一壶人参酒,“这是什么好东西,喝了后浑身发烫,能止一天的寒症。” 白芙道,“在山上碰到一只野人参,就抓来给你泡酒喝了,抓这人参的时候差点被人当成女妖精。” 纪行笑道,“你这模样,可不就是女妖精吗,凡人哪有这么漂亮的?” 白芙狠狠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就你嘴碎。” 纪行喝了一口酒,感觉身上暖和多了,“今天就不歇了,咱们去扬州城吧,这小镇子上倒是有几个仵作,道士我是一个也没瞧见。” 白芙道,“是啊,现在看来龙虎山真是没落了。就算真有道士,也是碰到红白喜事才穿上一身黄袍来做法的江湖骗子,平日里都和农夫一般。” 接着白芙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寻到人参的那晚好像碰到一个道士。” 纪行奇道,“那你怎么没留下他?” 白芙笑道,“那是夜里,我走到哪都发光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道士是个散人境小修,见了我像耗子见了猫,怕得只差没跪下来作揖,所以我就先离开了。当时也是不想多事,竟然把正事忘了,不过那道人好像就是在找我给你泡酒的这株人参。” 纪行道,“岂不是咱们占了别人的东西?” 白芙想了想,“那我给人送回去,这两天你就待在这镇子上别走。” 纪行笑道,“莫非你怕我走丢了?” 白芙也笑,“对啊。” 纪行晃了晃无名指,“你忘了咱们有这个?哪里会走丢?” 白芙自然知道他们之间有红线牵引,便是相隔天涯海角也能互相感应到对方,决然不可能走丢。白芙就笑,“那你也别乱跑,现在你身上有伤,指不准就碰到个真灵境野修,万一起了什么争执,被牵动暗伤怎么办?” 纪行就道,“去吧去吧,只要人家不嫌弃被酒泡过的。” 第149章 蛇衔花 小道含本道当初夸下海口,今日却不得不搬出背后的龙虎山,实在是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 今日下午他就要带上含府门客去请那龙虎山的大天师,所以在这之前某些事物得备齐了才能出发。 含严光肉疼道,“含师傅,要这么多黄白之物为何?” 含本道尴尬笑道,“去那龙虎山,就需这些黄白之物开道,少了是上不了山的。若说为何,小道也说不上来。” 其实含本道比谁都清楚,龙虎山早揭不开锅啦,谁要是想请动那位大天师,不光要大把大把的黄金,甚至连上品灵石也要备齐三枚以上才行! 好在扬州富有,这含严光虽然不是贪腐之辈,但能存住一株地精宝参,家底自然是颇为丰厚的。等到含严光眼泪汪汪地拿出那三枚上品灵石,差不多又要哭出来了。那三枚上品灵石几乎是他含府几辈人的积淀了。 说起这灵石,一般散人境的能有一枚中品灵石的财富算是非常不错了。真元境巅峰的武者才敢说手里能捏一枚上品灵石,否则一旦这灵石露手,没准就是一场横祸。真正将上品灵石作为硬通货的,都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寿命上千年的真灵大能才能干的事。 但一株地精宝参的价值,远远超过三枚上品灵石,甚至数十枚上品灵石也买不来,有价无市。对于含府来说,能躲过这次丢失宝参的劫难,便是舍了这三枚灵石又能如何? 这次含严光的门客当中,有一位真元八境的大高手,那是守护含府三百年的一位老人,虽然还没参破九境生死关,但实力极为不弱。可以说他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踏入真元巅峰之列,再添数十年寿元,一窥真灵大境界。 一般来说,真元九境的高手,浑身灵池皆开,真元浑厚是八境的二十倍有余。一旦打起来,一个真元巅峰的武者能同时对付十几个真元八境武者,虽然不敢言胜,但凭借真元浑厚拖住还是很轻松。 可这位老先生,整个扬州城没有一个真元巅峰武者敢说能压得住他。 老人本名早已被人忘却,号庐陵野老,是个使剑的。 有这位老人跟在含本道身边,含严光多少放心了些。再者这一行人带着一个简易阵盘,一旦遇袭,可直接在阵盘中示警,自有扬州的真灵高手出面。这个阵盘是大商给每个七品以上官员准备的,一是保护这些地方官,二是一旦有民变,也好镇压。 连阵盘这样紧要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可以说这次含严光是将老底都压上了。 吃过午饭,一行人便出发。 此时白芙正隐于云端,神识铺天盖地地撒开,方圆数百里尽数落在她眼中。她的御空之术比纪行要强太多,整个扬州,她只需要一天便能全部看一遍。因此她要找到一个散人境的小道士,说难也不难,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含府出来的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官道上。庐陵野老骑马跟着含本道,“小娃娃,你真会道法?” 含本道一本正经,“不敢,只能说粗通。” 庐陵野老笑呵呵道,“说粗通就太谦虚了,你该说精通。这么多道士,就你一个是在办事。” 含本道一被人夸就浑身不自在,“老祖,可不要捧杀在下了。” 庐陵野老哈哈大笑,“你也别叫老祖,人家都叫我野老,你也这么叫吧。” 含本道便开口,“野老,您说含老爷这样紧要的一样物事,怎的就丢了呢?” 庐陵野老叹道,“你有所不知,本来那小娃娃,就是那株人参,只是粗有个人形。有一天晚上,含府后山长出了一朵花。那花灵异,老父苟活这么些年月,竟然认不出来。含老爷便寻了几个道士来认。含府家大业大,拍马屁的自然不缺。一帮子狗屁道士都说那是祥瑞之兆,说含府的含老爷马上就要入京述职,不用在这扬州城熬了。含老爷因为京城一位大人物的关系,自然对这话深信不疑。可没想到,那花飘出阵阵异香,好端端的人参,就这样活了。” 含本道虽然也是修道的,但所习道法不全,因此对这样的奇花也是说不上个名头,便听野老继续讲。 “那人参活了后,含老爷自然是欣喜异常。当年那位大人物说的,等这人参成了地精,速速送到京城,有位贵人要拿来吊命用。可更没想到的是,那花竟然在某一夜离奇失踪,紧跟着的是那成了地精的人参也长两条腿跑了!他妈的!”庐陵野老说到这一肚子都是气。宝参失踪,说实话与他也脱离不了干系,因此讲起这段,他也难免愤愤。 含本道想了许久,“野老,您说的那花,我好像想起一物,名为蛇衔花!” 庐陵野老惊道,“哦?有个怎的说头?” 含本道琢磨了一会儿,“小时候在龙虎山瞧过一本书,讲过这山海志异,地精鬼魅。有花名为蛇衔花,是为成精巨蟒所护之花,能催熟地精,聚来灵气,怕不是含府着了此妖的道!” 含本道想起那一夜的女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如若那女子乃是蛇妖所化,怕是连龙虎山的天师也降服不住了。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死马权当活马医,只能先上山求助。 俩人带着十来个护卫高手,走在山道上,一路猜测,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夜里。 含本道乃是修道之人,体魄不及庐陵野老,又走过一天,加上所带财帛厚重,因此不得不谨慎。保持一个好的精神头是重中之重,这一夜自然要先休整,等天亮再赶路。 到了夜里,庐陵野老开了一壶好酒,与十来个护卫分了,大伙喝得晕晕乎乎,庐陵野老却眼神越来越亮。含本道也喝得不少,倒头便睡。 庐陵野老将背上长剑解下来,插在地上,靠在含本道身边半闭着眼。 就在这时,含本道虽然已经打起了呼噜,却对庐陵野老传音道,“野老,您说有蛇妖跟着咱们,今晚它真会来吗?” 原来他们这一场大醉都是装出来的! 第150章 苍浪剑 汉龙是散人八境高手,请龙虎山天师这一行人,除了庐陵野老和含本道,就数他武功最为高强。此人出身行伍,十年前当街杀过人,杀的是马贼。那马贼不过武人境武夫,按大商律法,汉龙是要被官府处斩的。当时千人请愿,望官府能留下他一条命。含严光惜其才,却又不能明着违逆大商律法,便斩了一个死囚,暗中将他从牢里偷了出来,对外宣称此人已斩。 后来这汉龙就在含府安顿下来,晃眼已过十年。 汉龙话少,但的确是个人杰,许多计划都是藏在心里,并未付诸口边。连庐陵野老也要向此人问计,这装醉引蛇出洞的一计,就是这人想出来的。 说起来也不怪。庐陵野老一心长生,追求大道,自然对这些谋划之事不太擅长,即便已是三百多年高寿。但许多人便是这样,不一定活得久就样样强过年轻人。 白日庐陵野老稍有察觉,便将有蛇出没之事告知汉龙。待到含本道说起蛇衔花一事,汉龙脑子一转便想出这么一招。 今夜残月,天上星光点点,凉风渐起,吹得人好不痛快。 汉龙将手中朴刀早已扔到一边,看似那把刀离他有些距离,实则此人一伸手便能拖刀斩人。含本道虽是道士,见过的鬼魅精怪比这些武者要多一些,然而真真论起与人杀伐,还是差了汉龙一筹。 这十几人睡姿也极为考究,个个侧身,兵刃都搁在背后,一翻身便能拿刀。十几人围成一圈,中间便是所带财帛,那三枚灵石,一枚在庐陵野老身上,一枚在含本道身上,还有一枚就放在汉龙身上。 庐陵野老那把剑则置于财帛当前的空地上。野老剑术绝伦,已通剑意一百五十年有余,御剑之术恐怕只差真灵大能一筹。因此他那把剑,即便是扔在一里外,也能瞬息而至。但为引诱那蛇妖,野老故意将剑置于财帛当前,给人以那堆财帛才是这一行人最紧要之物的假象。 十几人除了那三位,其余人个个都是九品武夫,反应武功都是不赖。这夜里看似醉成一团,实际上没一个人真的在睡。 鼾声此起彼伏,给这夜里添上一分喧嚣。 庐陵野老则斜靠在含本道身上,呼吸自有规律。如若常人来看,定然以为野老是在练功,真正懂门道的才能看明白,这乃是真元大高手休憩时才有的吐纳之术。然而野老此时故意使这吐纳之术,就是为了装出一副休憩假象。可谓这一行人做戏都做足了全套。 待到半夜,一条小道花草间沙沙作响。汉龙强忍住想仔细听的欲望,因为一旦他使了远听之术,耳朵稍微一动,便有可能惊到来物。 庐陵野老呼吸越发顺畅,看起来像是休憩到了最深之时。然而过了半个时辰,林间再无动静。 含本道睡意全无,就怕遇到当晚那神仙一般的女子,但此时此地,除了众人鼾声,再无其他。含本道不禁也暗骂自己一声,还不如那些武人境武夫沉得住气。此时除了以不变应万变,已无他法,含本道便也使起道门吐纳术,既是为练气,也是为稳住心神。这吐纳术有安神之效,待到再过半个时辰,含本道竟然真的睡意上头,呼吸慢慢缓了下来。 就在这时,含本道觉得脸上一凉,他顺手抹了一把,却抹到手中黏滑。 就在这时,如同天神暴怒,庐陵野老爆喝一声,“好妖孽!” 苍浪剑轰然出鞘,掀起一道数十丈高的剑气瀑布!剑气雪亮,照得这夜里也如同白昼,庐陵野老人随剑走,犹如剑仙下凡!那一剑已经蓄势整整一天,此时爆发出来,声势真如仙君诛妖! 汉龙早已翻身,朴刀到手,怒喝一声便跳将起来,一刀斩向那被雪亮剑气淹没之物。其余十几人个个都是汉龙教出来的好汉,也都捏紧手中兵刃,悍不畏死地冲向那怪物。 含本道即便后知后觉,手上却是比汉龙还狠,一枚天君宝印被他捏到掌心,随后逼出一滴心血。连庐陵野老也楞了一下,对那道人惊诧一声。 原来从天而降一枚巨大光印,隐隐间竟有封镇之力!要知道真正能使出封镇之力的都是真灵上境的大能,甚至是图腾。这道家手段果然厉害! 但随即庐陵野老也释然三分,那从天而降的宝印,似乎只对妖物有封镇之力。 光印犹如万钧之洪钟,当地盖下来将那怪物死死压到地上挣脱不得! 随后那十几个好汉便已冲到怪物之前,仔细一看,果然是一条十丈长的巨蟒!众人不顾危险,纷纷拔出手中神兵,砍到那巨蟒鳞片之上。 “教头!砍不钻!”一个汉子叫到。 汉龙原本在军中之时,便已是刀法教头,所以身边弟兄都称他一声教头。 “放着我来!”汉龙大喝一声。 此人手中却非那十几人所持神兵,是一把正儿八经的镌古神兵!即便这神兵只能在镌古神兵中排到下品,但也比一般神兵要强出不知凡几! 汉龙跳到半空,对准那被镇压在地下的巨蟒七寸狠狠斩下! 只听一阵怪异尖啸,巨蟒被斩到痛处,鳞片也被斩断一枚,但可惜的是它竟然被汉龙这一刀砍得生生挣脱宝印封镇! 巨蟒一双冷眼恶毒地看向被它挣脱镇压时所伤的含本道和砍到它七寸的汉龙,一阵铺天盖地的毒雾从它口中喷出。这毒雾触之草木,草木皆化,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清这是真正能一瞬夺人性命的世间剧毒! 然而庐陵野老在这一刻仿佛一直不为所动,直到那毒雾被喷出来,庐陵野老才再次大喝一声,“天下修兮!苍浪剑兮!” 一条银龙自那苍浪剑身上化出来,在一瞬间便长到与那巨蟒一般大小!而后银龙携风带雷,伴随着庐陵野老毕生所修之剑术真元,轰然冲向那巨蟒! 银龙急速升空,将那巨蟒轰地撞向天空,顺带还冲散了巨蟒所喷毒雾!巨蟒被庐陵野老一剑所伤,浑身鳞片被刮得纷纷掉落! 十几人面面相觑,这庐陵野老怎的这样厉害!尤其是那只斩断一枚鳞片的汉龙,在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与庐陵野老之间的差距,岂止是天壤之别! 第151章 蛇妖 正在众人以为庐陵野老一剑毙妖,却听到庐陵野老大喝一声,“快退!快退!这蛇妖有八百年修行!老夫与它也只能打个对手!” 八百年修行! 汉龙与含本道脑子轰得一声巨响!八百年修行的妖怪,几乎和人类的真元八境差不多!千年修行的妖怪,基本都能化形了!意思是说他们刚刚是对一个即将化形的妖兽动手! 汉龙愣愣地看了看手中朴刀,自己竟然斩断一枚八百年修行的蛇妖鳞片! 此时含本道反而比汉龙反应要快,一把拉过此人,将汉龙扯到一个大斜坡上滚了下去。其余十几人将那黄金纷纷负在背上,也跟着滚了下去。 庐陵野老毕竟只有真元八境的修为,其真元浑厚远远不及参透生死关的九境大高手。他能在扬州剑修当中为人称道,正是源自他那一手爆发极强的沧浪剑术。这一剑他在一日之间只能使用三次,三次过后,就连他自己也会重伤。 那些敬他三分的武者,也正是怕他那一手苍浪剑,因此才没一个真元九境武者敢说能稳压他一头。因为很可能没一个真元九境的高手能撑过他那一剑。 但庐陵野老今夜遇到的可不是人类,乃是防护极强的八百年修行妖兽。妖兽多半都极难一招毙杀,庐陵野老如此托大,也是太过自信所学剑术。这一剑虽然建功,却未重伤蛇妖。一旦蛇妖再挨过他两剑,死的就是他们! 而就在蛇妖撑过庐陵野老一剑之后,野老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他再也不将自己这一手苍浪剑视作必杀之剑。 蛇妖摔倒在地上,一身鳞片被刮落两成,此时趴在地上好不凄惨! 然而庐陵野老知道这是蛇妖的迷惑之计,一旦他真以为蛇妖重伤,转过来这巨蟒就会咬他一口!庐陵野老此时见众人已然散去,便放手施为,一招无影剑咻咻咻杀向巨蟒! 巨蟒虽然还未修出神识,但感知却极为敏锐,身周空气稍有异动,它便再不装残,转而露出森然獠牙,速度飞快地到了另一个地方。然而它身上还是被庐陵野老那一手无影剑刮去几枚鳞片。 蛇妖已然动怒,然而奇怪的是它竟然没有丝毫动作,只是趴在地上死死盯着庐陵野老。 野老见它不动,也十分奇怪它怎的不还手。但他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又是几招无影剑杀了过去。空气中咻咻咻闪过几道微弱剑光,如同切豆腐一般将那蛇妖斩作了零碎! 庐陵野老心下大喜,但马上又觉得不对劲! 原来蛇妖被斩作零碎后,掉落下来的皮肉筋骨,顿时变作了无数条斑斓小蛇!小蛇如同电光一般,刷刷刷跳向野老。野老将手中苍浪剑舞作了无数剑花,将自己身周防御地密不透风,才堪堪抵挡住那些小蛇的攻击。 等他杀了无数条蛇后,地上全是模糊血肉,他才来得及抬头看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他才发现,头顶是一只硕大蛇头,一双冷眼正冰冷地盯着他。等他再看四周,不知何时,他早已被巨蟒一圈一圈地围了起来! 含本道和汉龙在斜坡下等得心急无比,那庐陵野老在斜坡上打得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但就是迟迟没有拿下那条蛇妖。含本道眼皮一跳,“不好!蛇妖使了妖法!” 汉龙急道,“怎讲?” 含本道来不及细说,“障眼法!一旦困进去,神仙也出不来,恐怕野老着道了!” 汉龙也不知道含本道在这斜坡下,又没上去看一眼,是怎么知晓的蛇妖使了妖法,只能解释为道家的手段。实际上这也的确是道家手段,名为天眼术。含本道是天生的天眼,也是修道的天才,否则邋遢道人就不会带他进龙虎山修行几年了。天涯秘境内的目盲道人在没瞎之前,也是开了天眼,在那洞窟内想看一看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可惜还没看清就瞎了。 含本道对着那十几个好汉大喊,“借各位好汉一碗血!” 没等众人同意,含本道急急忙拿出一只碗,自己先割了手掌往碗里滴血,“在下学道不精,道法未深,除了取各位的杀伐血气,破那障眼法,已是别无他法!” 汉龙见此,哪里会皱一皱眉头,伸手就割了掌,众人也是不怕流血的,待到那一碗血集齐,含本道才叫休。 “这一碗,取我道门正统之血气!取我友人杀伐之气!取众弟兄豪义之气!”含本道念叨一声,算是解释了取血之用途。 随后他大叫一声,“诸位随我上去!护我十息!” 含本道喊完就端着碗冲了上去,汉龙与诸位弟兄也都龙精虎猛地冲上去护在含本道身周。含本道到了坡上,看到此时的庐陵野老呆滞无比,已经被巨蟒一圈一圈围了起来,巨蟒正要收紧。一旦巨蟒收紧了,那庐陵野老可就绝无活路! 含本道知晓事态紧急,将碗放在空中,这一手御物之术,竟然也该是真灵大能才有的手段。汉龙此时已经见怪不怪,就算含本道此时从碗里掏出一条龙他都不会再惊讶了。 当然含本道没那个道行从碗里掏出一条龙,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一手蘸了那碗血,抬手便在空中写写画画。空中便出现一行行金红血字,随着含本道脸色越发惨白,所携威能也越发强大。 旁人见了这一行行的符还只觉得有三分厉害,放在妖物眼里,这简直是让其九死不得超生的追命阎罗! 杀符! 一道符通常是写下某天君敕令,再加上用途,再施以道法,这符就算成形。至于其威能,自有道家仙人降下。然而杀符却不是道家天君敕令,而是请动地下森罗十殿,十道符才能算是一张杀符!难怪含本道说要护他十息! 待到含本道飞快地写到第七息,一条巨大蛇尾已经扫了过来。 汉龙及诸位好汉也知道此时含本道受到打扰,那便前功尽弃,都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为含本道组成了一道人墙。 汉龙首当其冲,到了众弟兄之前,大喝一声,目眦欲裂,快若惊雷,催出全身真气,一刀斩到蛇尾之上! 那巨蟒也是势在必得,在硬抗汉龙这一刀之后,啪地便将其拍飞! 汉龙浑身骨骼咔咔作响,朴刀脱了手,如同一个死人摔倒在地!众汉子不知是惊是怒还是心痛,都大呼,“教头!” 此时杀符已成!! 第152章 麻衣神相 此时杀符已成,十殿轮转,天降异象,正东直对世间五浊,金银玉石木板奈何六桥突现。阴风阵阵,半死的汉龙躺在地上背心一溻黏汗,只以为会有森罗殿勾魂小鬼来取他性命。莫说汉龙,便是含本道自己也以为自己使的是魔道功法,一时吓了一跳,他也是第一次画成杀符! 无数罡风狠狠刮到那蛇妖身上,蛇妖还不愿意放弃庐陵野老,依旧要一口气缠死他。就在此时,夜空裂出一条口子,显出这世间早已无人认识的庄严法相,从天而降一道天雷击打在巨蟒身上! 含本道天生天眼,这一瞬间看见了许多本来不该他看见的东西,啊地一声凄厉大叫,顿时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巨蟒被这一道天雷劈得浑身鳞片十不存一,但依然让它挣了一条命,天雷威能虽大,却迫于含本道本身修为有限,难以一击毙妖! 一片迷雾升腾而起,汉龙拖着重伤之躯去看那道士伤势,就怕迷雾当中巨蟒发狂打杀了这道士。正此时,一道恢弘剑光冲天而起! 庐陵野老终于苏醒,持剑直冲天宵,与那重伤的蛇妖斗了起来。很快一人一妖都坠到地面,庐陵野老在迷雾当中惨呼一声,随后便横着摔到含本道身前。 “道士不行了!”汉龙大喊。实际上他自己的伤势同样不轻。 庐陵野老赶紧翻身起来,去探那道士的脉象。这一探之下,才知道士的脉象乱成了马蜂窝,庐陵野老赶紧渡入真元,一道雷弧啪地将庐陵野老的手指弹开! 汉龙急道,“蛇妖呢?” 野老无奈地叹口气,“跑了!” 庐陵野老看着躺在地上的道士良久,最后终于还是拿出一物,“这是那宝参茎须泡过的药酒,今日给你也不算糟蹋东西!” 说罢野老便撬开含本道的嘴,将药酒灌了进去。 这药酒有多难得?为含府做了三百年护道的庐陵野老才只分到这么一两,纪行被图腾伤过的无暇体魄喝过了宝参泡过的药酒,也马上有了好转。含本道若非这诡异伤势,恐怕喝了这药酒后,只会是虚不受补,被澎湃灵气活活撑死! 不多一时,含本道果然醒了过来。 没等他说话,他先喷出一口黑血,“蛇妖可伏诛了?” 此时天上异象已然散尽,夜空云端间月光挥洒,白芙早已被这异象吸引到此处,看到引发此等异象的那个人,竟然正巧就是她要寻的那人。 然而她迟迟不露面的原因,是袖中那尺长的娃娃刚刚接近此地便哇哇大哭,“姐姐,妖怪要抓我!” “是那蛇妖吗?”白芙问道。 娃娃此时已经不怕白芙,那天白芙抓了它后,不过是剪了几根它头上的头发而已,白白让它虚惊一场。 “对!蛇妖还有个姐姐,她要吃我!”娃娃大喊。辛亏白芙有真灵修为,能御动天地灵气,屏蔽声音,否则娃娃这几声大喊只怕会招来不少人来探查。 “你原本是住哪?”白芙问它。 “住在含爷爷家里。”娃娃叫道。 “那道士和你什么关系?”白芙眼神渺远,仿佛想起许多。 “不认识,我要找含爷爷!”娃娃一提起它的含爷爷,就不依不饶。 白芙应道,“嗯,没多久就去找你的含爷爷,只是那蛇妖似乎有点来历,如果现在把你送回去,只会给人添一场祸患。” 纪行今天白日里嘴馋,出去找几嘴吃食时认识了一个有点意思的老头。白芙出去了一整天也不见回,他便与这老头围着镇子吃了一天。等到晚上,纪行才知道这老头不是凡人,只怕与他一般,也是个真灵境的大能。 纪行跟着老头吃着涮羊肉,一张嘴辣得通红,“老先生吃得这么多,不嫌撑得慌啊?” 老头哈哈大笑,跟着嗞了一口酒,“羊肉哪里会撑得慌,吃得再多也不撑!” 纪行也喝了不少,看着这老头,越看他越觉得像一头老山羊,笑道,“老先生,我给你变个戏法。” 说完纪行一指酒杯,那酒杯便摇摇晃晃飞到他嘴边,而后被他一饮而尽。 山羊老头哈哈大笑,“我也给你变个戏法!” 老头举起酒杯,嗞得就是一口。纪行一看,并无甚奇异。然而老头将那杯子拿手一遮,再摊开手时,杯里又是一杯酒。 纪行看得两眼发愣,“这是酒?” 老头呵呵一笑,“怎么不是酒了?” 纪行闻了闻,果然是酒! “老先生怎样称呼?”纪行不禁对这老头越发好奇。 老头双颊红彤彤笑道,“老头子姓陈,大名陈师道。” 然后他神神秘秘地凑到纪行耳边,压低嗓音,“我是个算命的!” 纪行左看右看,这老头子面目实在可憎,眼睛鼻子耳朵都歪着长,然而说话倒朴实地像个地里的老山羊,怎么也不像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那老先生可否给在下解一签?” 老头子像是被人挠到痒处,一只手放在袖中良久,想了又想,“老头子好久不算啦。” 纪行笑道,“无妨无妨,算得准算不准都是人定,算准了就是天意,老先生放手施为吧!” 陈师道两只醉眼迷离,此时却亮了起来,“正是正是!算得准算不准又有何妨!” 说罢老头子从袖中掏出一根玉签,“老头子当年是真有把式的!这根签是上上签,当年算过一事,所有签都毁了,就剩一根上上签,就剩它了......” 当年陈师道算过一卦,算出来的几乎全是恶果,他曾想强行改变结果,硬算出中上之签,没想到他那吃饭的家伙全部化成飞灰,唯独这根上上签死活扔不出来。 老头子想起当年之事,哈哈大笑,“算不出来!算不出来啊!” 言语间的苍凉,纪行此时远远不能体会,于是他便没皮没脸地安慰道,“没事没事,一根签就一根签,今后算出来的全是上上签,岂不是更好?” 陈师道哈哈大笑,连问都没问纪行要算什么,自然最后也不知算出来了什么没有。 一夜过后,纪行酒醒,看着桌上一枚玉签,想起昨夜的老头,便拿起这根签。 签上寥寥几字:上上签,麻衣神相。 第153章 干扰命理 白芙昨夜一直觉得有什么事牵挂在心里,但始终没有想起究竟是何事。 直到清晨,她才猛然惊醒:有人在算她! 在她体内的另一个“白芙”,确切地说应该是天下无双,登时便从她体内显化出来! “大意了!”白芙闭上眼,冰冷神识铺天盖地,瞬间将万里方圆的所有人或物全部“看”了一遍! 自从她出了天涯秘境之后,从未与纪行分开过超过一夜的时间,但昨夜她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想要回到纪行身边。若非有人趁她隐于凡躯之内在命理当中作怪,使她暂时不愿回去,她绝不会离开纪行这么久! 此时纪行正处在最虚弱之时,能屏蔽天机的直刀不在,自己也不在他身边,无暇体魄虽然能使人藏于混沌命理当中不被发现,但纪行现在的无暇体魄被图腾破了一半,极容易被精通相术之人在茫茫命理星辰当中看到纪行这一盏明灯!昨夜恐怕已经有人找过纪行了! 白芙一念及此,便火速去找纪行。 纪行还在琢磨着手里的玉签,此时看到白芙回来了,便不好意思道,“喝酒了。” 白芙此时已经恢复正常,但她要做什么事却没忘,“昨晚和别人一起喝的?” 纪行急忙道,“可不是女人,是个老头,他还说他会算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留下了个这个。” 白芙走过来,将那玉签拈在两指之间,一瞬间她便明白了这前前后后,不禁松一口气,“人家给你算了一卦?” 纪行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这么一根,你仔细瞧瞧,他不是算什么都是上上签吗?” 白芙也笑了,正当她准备说话,人参娃娃从她袖中钻了出来,“哥哥!” 纪行看到白芙袖子里还藏了这么个东西,马上又嗅到这娃娃的气息与他喝过的那药酒的气息一模一样,“这就是那株人参?” 白芙点点头,“没送出去,那道士不是它的主人,它好像是来自含府,我昨夜看过了,只有扬州城才有一个含府。” 纪行道,“见到了那道士了吗?” 白芙点点头,“见过了,现在那道士好像遇到了点麻烦。昨夜他和一只蛇妖斗法来着,声势不小,看来和龙虎山应该有点关系。不过因为蛇妖之故,我还没去找他。” 纪行笑道,“那今天你我一起去找。” 白芙道,“他好像正是要去那龙虎山,应当是想请当年咱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黄正汤出山。” 纪行一听,哈哈大笑,“这不巧了吗?那你我就跟着呀!” 白芙笑笑,“你不怕麻烦?” 纪行摇摇头,笑道,“咱们要不去斩两根桃木,也装装道士?” 没想到白芙听了这话后,竟然真的动了心,“行啊,到时候吓吓那道士,哈哈!” 纪行一听,说动就动,付了酒钱后就上山去斩桃木剑。两把桃木剑削出一个雏形后,纪行还觉得不完美,捏入了一段真灵进去,顿时这剑便显出灵气。 纪行打量了自己这一身打扮,笑道,“咱们还差点行头!” 白芙看着他,由着他忙活,“还差什么?” 纪行摇摇头,“你随我来。” 不一会儿,一个道长携着一个道姑便走出一家裁缝店。留下店里的裁缝一脸震惊。原因无他,纪行进店后,先是扔了一枚银锭,而后自己动了动手指,十根针一齐在布匹之间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便裁出两件合身的道袍。 纪行与白芙走出很远之后,两人面面相觑。 “白仙姑。”纪行强忍住笑。 “纪道长。”白芙回敬他一句。 而后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在二人头顶千里之遥的上空,一个美丽女子虚影正冷眼瞧着云端的一个驼背老头。老头一脸山羊胡,眼神倒清明地很。 “你胆子太大了。”女子声音不含任何感情。 老头道,“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算出来了没有。” 女子一抬手指,不愿听他解释,“那一手谁教你的?” 老头一双眼仿佛望过千年遥远,“是说让你分心一夜吗?没谁教,自己就会了。” 而后老头又道,“我已不属方外,不进星宫,不踏红阁,来看看他,只是为了了一个心愿而已。” 女子道,“最好如此。” 随后女子扔出一枚玉签,“你的,以后别来了。” 老头接住玉签,粗糙手指磨砂着这根上上签,叹了一口气,“我走了。” 然后在他脚下突然出现一根竹签,而后这根竹签仿佛一把折扇一般,顺时针一个个拉出整整一圈竹签在他脚下,当这些竹签刚好拉出一整圈时,老头便凭空消失。那些竹签也消失不见。 女子虚影也随风而逝,仿佛这千里之上的云端,从未有任何人出现过。 此时的含本道一行人,只想早点去往龙虎山。 汉龙虽然受了重伤,但昨夜也分到了一点宝参泡酒,休息一夜后,这汉子又健步如飞。 “前边有山泉!道士,洗洗?”汉龙言语间颇为硬气,但不代表他对这一行人的安危不上心。 含本道走近了后,发现果然有山泉,“野老,你也老洗洗吧。” 庐陵野老呵呵笑道,“老头子惭愧得很,没受什么伤,你俩用吧!” 含本道也不矫情,双手捧了山泉,洗了一把脸,顺手抠了抠鼻孔。昨夜他七窍流血,今天鼻孔里全是血凝干了的硬血块。抠出来一坨一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鼻屎。 此时大伙也顾不得脏不脏了,都是过命的交情,昨夜那是缺了谁也不行。 山泉聚成一条小流。汉龙接了一捧水,一饮而尽,“甜丝丝的。” 含本道也笑笑,“灵气充足着呢!龙虎山再过三天就到,此地的风水也与其他地方不大一样的。” 汉龙问道,“道士,你这样着急去龙虎山?” 含本道想了想,“只怕昨夜那巨蟒只是破题,正文还在后头。龙虎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也是妖怪最怕的地方。就算没落,山巅的五雷正法还在,管他什么妖怪,只要上了山就不怕。” 第154章 引雷 庐陵野老等十几人都取过水喝,他才去尝尝这汉龙口里所说的甜丝丝的山泉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有个习惯,但凡是享乐上的事,他都爱最后一个去。当年庐陵野老是个苦孩子,待武艺有成,自认福薄。旁人都一门心思往高处走,他不一样,他就留在含府,一晃已过三百年。 野老叹一口气,“你们俩伤成这样,如若再有蛇妖来犯,这三天如何撑得过去?” 含本道听到这里,也不禁犯愁。汉龙却大笑,“我辈岂能担惊受怕过下去?若是再有妖怪来,野老可不要忘记咱们还带了那东西。” 野老也笑笑,“能不要用最好不用,这事不宜惊动州府其他大人,特别是军中的大人。否则含老爷恐怕就不好做了。” 含本道道,“莫非咱们还带了璇玑轮?” 璇玑轮是当年大夏用来联系各州的地方官所用阵盘,一旦某地遭民变,或者宗门之间的大型斗法,地方官就能用这个联系当地州府的军中武官。此物的重要性,与虎符无异。 野老点点头,“是,含老爷实在很看重这株宝参啊。” 汉龙道,“诸位歇息好了就早些赶路吧,昨夜那妖怪逃得倒快,我怕因此招来其他妖怪。” 众人闲聊几句,便又上路。 此地山野清幽,群山环绕,绿水悠悠,两岸相抱,真是个清修的好去处。 正此时,山间传来几句悠悠歌声: “四更里,无事好把真经看。句句幽玄,说道教修炼。不用水火,不用柴和炭。炼就灵丹,万两金不换。” 庐陵野老一脸疑惑,“这里还有人家?” 含本道却笑了,并未回应野老,而是朝着山间大喊,“那边可是同道?” 一个道人和一个道姑缓缓走出来,那道长笑道,“未曾想这里还能遇到如此人物,这位道兄,小道观云,这是小道道侣,观若。敢问师兄及这几位师傅怎样称呼?” 含本道多少有些道行,一见这观云,眼前先看的是那额角峥嵘,面若冠玉,眼神清明,正是个道法有成的大修。再看他那道侣观若,眉目间平静无比,仿佛天塌也掀不起她面上一丝波澜。含本道不禁有些嘀咕,“这里遇上的两个同道,仿佛道法都要比我高深许多,我这点微末道行,岂不是就要献丑了?” 汉龙只看见那观云长得俊俏,观若面貌美丽,其他的啥也看不出来。倒是庐陵野老微微有些疑惑,只因这两人身上所负桃木剑,剑上的灵气也太充裕了些,不禁有点打鼓:真元九境剑修也不过如此了吧? 含本道到底还是想起正事,没把观云晾在一边,“师兄,在下含本道,法号正是本道。这位是汉龙兄,这位是扬州城大名鼎鼎的剑修庐陵野老,身边跟着的都是汉龙兄的手足,咱们也都是过命的交情。” 观云正是纪行,观若乃是白芙。白芙因为被含本道瞧见过面容,因此易了容,遮了七分美貌,面上只剩天生的平和。 纪行大笑,“小道修道多年,想要去寻那龙虎山拜一拜祖庭。却不知这路途遥远,山下转了一个月了,也不知哪里才是大道。含师兄既然是本地道士,可能帮忙指一指路?” 含本道一听,原来如此,正要给二人指路,又转念一想,这二位道行恍然间都远远超过他,若是同行,岂不是能为此行添上几分保障? 含本道如此一想,马上又要给自己长嘴,自责道,含本道啊含本道,你怎的如今也生成了这般嘴脸,自家师兄弟也算计了起来! 可他到底还是想要拉这二位入伙,便道,“观云师兄,观若师姐。不瞒二位,这几日小道正是要去那道家祖庭龙虎山。” 纪行一听,虽然早知如此,却还是喜上眉梢,“那可否同行?” 含本道哑然,自己还没出口,对方倒先贴上来。但这道士心底还是不愿算计他人,便如实道,“师兄师姐,近来我与众弟兄有一些麻烦,昨日与一条大蛇妖激斗,却囿于小道道法微弱,未能毙杀那妖。若非汉龙兄与野老,恐怕这一行人昨夜便都成了孤魂野鬼。不知两位现在可还愿意同行?” 纪行大手一挥,“如何不行!小道恐怕修道有些时日,虚长含师弟几分年月,便自称一声师兄。含师弟,天下道法同源,你我本是一家,今日起你我同命,便是来了万妖,小道背上伏妖,道侣所携除魔,定然先死于诸位身前!” 说完纪行就露了一手,装模作样掐诀念词,背上桃木剑哗地直冲天宵,悄然间用神识引动云端,强行击下一道旱雷。不过一息,那桃木剑又嗖得飞回纪行背上剑鞘,毫厘不差,稳稳当当。 这一手把含本道看得目瞪口呆。且不说纪行念的是什么诀,就这一手引雷之术就几乎要他费上半条小命才能催使得出来。这观云的道行究竟有多高? 汉龙看见的却是纪行体内的血气旺盛,几乎超过他毕生所见,那腾腾生机仿佛大江大河,那是他这辈子追求的武道巅峰。 而庐陵野老原本只是胸膛打鼓,见了纪行这一手引雷之术后,恍然间察觉到一丝神识的迹象。此时他才明白了三分,这道长恐怕是个隐居深山上千年的大人物。野老不禁心下感叹,道家到底还是道家,就这样的人物,若是一般武者,恐怕早已入朝为官,或者开宗立派,哪里会愿意花几月时间来这山野之间去拜那祖庭? 纪行见好就收,刚刚他强行击发的那一道旱雷,消耗了他不少精力。毕竟他在神识上的修为有限,又被伤势压着,此时竟然有些疲惫。 含本道一直注意纪行,见纪行如此,“师兄道法精深,可也不要太过劳累。既知师兄愿与我等同行,还许下这样的诺言,师弟只有感激。” 纪行见这含本道诚惶诚恐,不禁觉得自己做得是否太过,便故意装出一副虚弱模样,“见笑,见笑。” 第155章 他是刀客 说实话纪行还是有点担心被人看出他这个假道士身份,毕竟他还盼着含本道带他去龙虎山,一来自己就未待人以诚,就怕惹得他人生厌。 含本道敏锐地察觉到纪行的虚弱不光是刚刚那一手引雷术引发的,似乎与他体质也有关,“师兄可是有伤在身?” 纪行眼皮一跳,“师弟如何知晓?” 含本道沉吟一会儿,“师兄,可能让我把一把脉?” 纪行不敢犹豫,伸过手去。含本道掐了几丝真气,探入纪行脉象当中。没想到在这一瞬间含本道的天眼竟然开了! 一个邪恶至极的道士,头顶一只灰碗,两眼凸出来的不是眼珠而是两个鬼头,正冷冷地盯着含本道!含本道啊地一声大喊,随后他被一股强大力量弹开,狠狠摔在地上! 纪行急忙伸手虚抓,把那含本道抓了回来。在这一瞬间,含本道几乎经历了一切道法姻缘的法相冲击!他看到无数诡异画面,无数邪道法相,无数鬼神哭嚎!而在纪行将他抓到手里之后,一股温和至极的暖流融入他胸口,含本道这才震惊地清醒过来,“师兄,可是与魔头斗过法?” 道家将魔中的真灵之上者称之为魔头,也就是图腾那一级的强大邪灵,现在已经没人知道魔头代表着什么了。含本道委婉地说出这个称呼,完全是他想多了,以为纪行是个与魔头斗过法的真灵上境仙师,怕暴露纪行身份。 纪行只能故作高深地笑笑,“唉,算是,惹来一身骚。说实话我的情况恐怕不比诸位好多少啊。哈哈!” 含本道便天花乱坠地胡思乱想起来。难怪观云师兄要寻龙虎山,定然是遇到了魔头!难道天下又要大乱了? 纪行不愿再吓唬他,“师弟引路吧,迟则生变啊。” 含本道便呵呵地笑,“也是,也是。” 于是这一行人继续前行。庐陵野老十分好奇纪行的修为,笑呵呵问道,“观云道长修道多少年月了?” 纪行哪里想到人家会问这么一出,便傻愣愣地看向白芙。 白芙原来一直没说话,一开口却是丝毫不给纪行面子,“榆木脑袋修行快八年了!” 众人一愣,八年? 白芙又笑道,“我也记不得多少年,只记得入世已经八年了。” 庐陵野老这才明白,“两位是一直在山上清修?” 白芙点点头,“算是。山中无年月,隔上十年换一个样,看来看去并无生趣,活在世上,只把入世的年月记起来,这么一算,已有八年。” 庐陵野老见识到底多一些,“两位原来是苦修士。相传苦修士常年不出山,出山必然是天下大乱之时。且一向不计山中年月,只记山下年月。当年老夫看过一本古武籍,最后一页便记了这事。说是许多活过了数百年岁月的苦修士,只记下山年月,一旦出了门,尤其女子,张口就说芳龄不过二八,一身修为却是通天,实实在在吓到了不少山下人。” 庐陵野老虽然长了一张老脸,面对女子时一张嘴却拌得尤为利索。惹得白芙一阵轻笑。 汉龙愣愣道,“那两位岂不是我祖宗辈了?” 纪行和白芙俩人差点笑喷,他俩的年纪恐怕加起来还没汉龙大,此时也只能装下去了。 “哪里,在下不过二十出头,道侣也是这般。汉龙兄随意称呼就好。”纪行摇头道。 汉龙这才放心,“既然道士叫你们师兄师姐,那我也如此称呼吧。” 一边的庐陵野老却是多生了个心思,他见多识广,知晓一些苦修士的密事。一般苦修士一甲子下一次山,纪行说他俩二十多岁,那就是下山二十多次,岂不是一千二百年岁月?看来的确是真灵大能无疑了。但这老家伙见纪行俩人一点在辈分上占便宜的心思都没有,便自己想来占个便宜,“如此,老夫称俩人贤侄,贤侄女如何?” 纪行看他一把年纪,一点不觉得人家占他便宜,“老叔怎样称呼都不为过。” 这江湖上的事就是这般,时常搞不清楚辈分。当年道家兴盛之时,人人修道,都有个辈分名,一听名字就知道,哦这位是我增增增增祖父那一辈的,管他呢,叫老祖就行。如今人人习武,寿元不如当年,也不像道家把辈分弄得那么清楚,出了门只看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有时无伤大雅,有时却容易犯忌讳。 纪行问道,“你们遇袭之时,那蛇妖是个怎么样的道行?” 这事庐陵野老最清楚,“起码八百年道行,恐怕快九百年了,毕竟快化形的妖兽,老夫也没那个本事降服得了。当初说八百年是怕吓到他们,未战先怯。” 纪行点点头,把背上一个匣子取下来,“老叔,我这个匣子能不能放你们马车里?背着怪沉,也不大好看。” 说沉是假,不好看才是真,一开始几人便注意到纪行装扮,也觉得纪行背着个匣子有点奇怪。含本道就来接,“里边装什么了?还真挺沉,恐怕上百斤了。” 纪行笑笑,“看家的本事全在里头了。” 含本道便不说话了,小心地给纪行放好,生怕弄坏了这匣子。实则这匣子内装着的是纪行的伤刀,伤刀刀刃煅有冷铁,因此重逾百斤,可以说是无上神兵里的极品。当然,里边还有一个人参娃娃,白芙让它睡在里边,它听白芙的话,就躺在伤刀旁边睡着了。纪行若是还带着伤刀,那也不用装道士了。 这数千年道行的地精配上无上神兵里的极品,若有专司望气之术的相师来看,定然会被那冲天灵华熏得眼睛都快瞎了。当然,有白芙在这,谁也看不见里边到底装着什么。 几人走过许久,汉龙慢慢吊到最后,似乎是伤势牵到了,不大好行走。 庐陵野老见此,“道长,你带大伙先走,我照顾照顾教头。” 听话知音,这个照顾是怎么照顾含本道自然清楚。定然庐陵野老是又要“放血”了,喂汉龙宝参泡酒是也。只不过怕刚刚来的这二位见财起意,如此才叫他带着纪行二人先走。 含本道笑笑点点头,一路与纪行白芙有说有笑,慢慢已经走出几里山路。 庐陵野老见汉龙满脸虚汗,正要掏出宝参泡酒,没想到汉龙传音入密给庐陵野老,“不必拿酒,伤势复发是我装出来的!” 没等庐陵野老诧异,汉龙继续传音道,“那个道士,他是个刀客!” 第156章 异香 庐陵野老道,“听说过八面佛吗?万人眼里万象。我以为他是个剑客,道士以为他就是道家人,你看他像个刀客。但这都没什么,有这样本事的人,我看的确是有求于人才会与我等同行。放宽心,不必多虑。” 庐陵野老可没传音,大大方方地讲了出来,一点不担心被纪行“听到”。 汉龙听明白了。那道士道姑只怕是连庐陵野老也要敬三分的人物,如此一来,那他就算担心也是瞎担心。 “你怎么看那二人?”庐陵野老突然道。 汉龙想了想,“深不可测。” 庐陵野老笑笑,“刚刚我讲起苦修士,怕是那二人正是这样的人物。如若真是深不可测,又如何是你我能瞧出端倪的?” 纪行长年使刀,数千斤重的直刀用过不少年月,因此有些习惯难以改过来,这才让汉龙看出来些东西。实在是他走江湖的时日尚短,还不懂得这些门道。 汉龙见庐陵野老丝毫不担心,也就自嘲一笑,“但愿遇到这二人是福非祸。” 很快庐陵野老二人跟上了纪行等人,此时的汉龙又是一副龙精虎猛的模样,哪里显出丝毫病态。纪行根本不在意这二人在背后说了什么,“含师弟,那日你说大蛇逃命,可看清楚了它往哪逃了?” 含本道惭愧道,“当时我重伤不醒,没看清。” 庐陵野老接茬,“看不清,烟尘太大,是那蛇妖的迷障。” 纪行若有所思,“诸位可清洗过了?我怎么嗅出来几位身上有股异香?” 汉龙把衣服凑到鼻孔闻了闻,“没味儿啊。” 庐陵野老突然醒悟,“坏了,鼻子脏了。” 这时含本道才明白过来,那日蛇妖逃离所喷迷雾,并非无毒,而是坏了他们的鼻子,使他们暂时失去嗅觉,以掩盖蛇妖在他们身上种下的异香标记。 纪行道,“这还是观若师妹提醒,一开始我也没闻到这味儿。” 含本道看看山势,“前边该有激流,咱们去那边洗洗再赶路?” 庐陵野老点头,“虽然闻不出来,但感觉身上沾了妖怪的东西,总归不是个滋味儿。” 汉龙还在使劲闻,“还真闻不出什么味儿。” 纪行却摇摇头,“几位,蛇妖在你们身上种下标记,你们肯定能想到是什么意思吧?” 汉龙凭着直觉,“要寻回来报仇?” 纪行点点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诸位为何不能留下这标记,设下杀局,请君入瓮?” 含本道尴尬笑笑,庐陵野老也是如此,就连汉龙都是敲了敲腰间朴刀,不知该作何表情。纪行马上醒悟,那日对付蛇妖,众人便已经伤成了这样,如若蛇妖带着其他大妖寻回来,就凭这三人加上十几个九品武夫,恐怕不够人家打牙祭。实在是实力不够,只不过直接说出来,多少有些丢人。 纪行也尴尬笑道,“几位,不如就留下这身奇异气味,我与观若师妹为大伙保驾护航,对付蛇妖,在下还是有两分把握。” 庐陵野老等人面面相觑。 “观云道长,只有两分把握恐怕太行险着。”汉龙道。 纪行此时真想直接告诉他们,他连真灵中三境的大妖都不怕,但那太过招摇,就怕含本道要向他请教道法,到时候他一句都答不上来,那可就露馅了。 没想到含本道开口了,“小道以为可行。既然观云师兄已经开口说能降服那妖怪,我还是愿意相信师兄的判断。” 庐陵野老早猜到纪行是真灵大能,“如此便有劳道长。” 只剩个汉龙闷声不出气,此时也只能道,“我与诸位共进退。” 纪行便笑笑,“承蒙各位瞧得上眼,到时候也让诸位看看道士我的本事。” 几人便往前走,大道很快走到尽头,只能挑些羊肠小道。含本道拿出罗盘,腰间挎着的黄皮袋子里一只小狐狸探头好几次,仿佛前边的路极不好走。 很快便到傍晚,日渐西沉,暮色渐至。四周草木幽深,阴风阵阵,连路也没有了。 含本道此时皱着眉,“怎的前边阴气这样重?按理来说不应该啊,都快到龙虎山了,当是灵气充裕才对。” 纪行悄悄动用神识扫过一圈,连庐陵野老都没察觉到纪行这一出。纪行心里有数了,便道,“前面应当是一处乱葬岗。” 含本道摇摇头,“师兄,道家祖庭山脚下,怎会有乱葬岗,就是单看风水也不像。”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随着众人前行,前边一片片乱坟林立,尸骸遍地,鬼火森森,胆小到了此地定会以为到了酆都鬼城! 含本道骇然,“怎么会!” 汉龙及众弟兄阳气重,丝毫不怕这样的场面,走在死人堆里只当走过瓦砾。 庐陵野老鼻子一抽,“可惜鼻子不好使了,不然也许能闻出点什么。” 纪行慢慢走到了第一个,他蹲下来,用桃木剑翻过一具腐烂尸骸,看到地上有一个冒着黑气的浅浅印记。印记是一朵梅花,随着尸骸被翻起来,梅花暴露在空气中,被纪行的阳气一冲,便缓缓消散。 “五梅教派?”纪行嘀咕一声。 含本道重重叹一口气,“观云师兄,可否为这些亡人超度?” 纪行脑子一懵,他哪儿会超度啊,“这个,师弟,此地死的人太多了,师兄有伤在身,恐怕一旦超度,就连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啊。” 含本道愣了愣,才想起纪行身上的神秘伤势,便看着这阴森四周,“若是无人超度,此地恐怕两年内就会脏了风水,养出尸峭,到时候这里岂不是成了一处鬼窟?” 纪行急忙安慰他,“先去龙虎山看看,此地尚且如此,我怕山上有变。” 含本道猛然惊醒,“师兄可看出来了什么?” 纪行想了想,“我当年路过黍城,遇到过五梅教派的人。那时候的五梅教派还与一般宗门无二,等到走过些岁月,发现这个门派似乎越来越不简单。刚刚我发现一处梅花印记,恐怕五梅教派的人盯上龙虎山了。” 第157章 乱葬岗 纪行虽然使刀厉害,但也觉得此地颇有些阴森,“咱们先走吧,上了山要紧。” 庐陵野老与汉龙并无异议,含本道自然也不能一人留在这,便继续前行。 等到夕阳完全沉入地下,最后一丝光线如同一道金光突然消失,整片天便这样黑了,黑得人猝不及防。含本道摸出几张符,前后一指,符纸便在这一行人前后各布,而后烧了起来,“这符能烧一个时辰,勉强能作照明用,也能驱散阴气,但十分勉强。” 一行人走在乱葬岗间,人影绰绰,又伴有符火,真如阴兵过道,平添几分森然恐怖。 白芙走着走着突然就拉住纪行,“我们走多久了?” 纪行反应过来,“两刻钟了。” 白芙道,“有这样大的乱葬岗?” 众人哑然,庐陵野老经白芙提醒,苍浪剑出鞘,浩然正气直冲如天,搅得这鬼气森森一片混乱。野老疑惑道,“莫不是鬼打墙?” 说白了就是迷路了。 纪行心中一凌,他乃是真灵境的大高手,一般情况怎么会迷路?就算他不用神识探查,随便什么阵法也不见得就能困住他。难道此地有真灵中三境的高人在此?纪行不禁狐疑。 含本道腰间黄皮子包袱里的小狐狸低声哀鸣一声,似乎在给他示警。他抬起头看向庐陵野老搅过的那一片天,天眼随心而开,只看到重重迷雾之后,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 “这地方不对劲啊。”含本道疑惑道。 正在这时,一阵异香袭来,就连失去了嗅觉的含本道等人都闻到了。 咕噜噜...咕噜噜... 不知谁肚子响了。汉龙笑道,“道士,你饿了?” 含本道尴尬扯出一个笑脸,紧接着汉龙的肚子也响了。含本道便真的笑出来,“你也饿了。” 此时汉龙带来的一个弟兄本来也是失去了嗅觉,此时闻到了这阵异香,不禁犯嘀咕,“谁家在炖肉啊?” 纪行听到此人言语,但没放在心上,实际上他的无暇体魄几乎能抵抗一切干扰他判断的感知。 那人一想到炖肉,肚子便叫了起来。四周虽然有符纸烧着作为照明,但还是看不太清楚。这人坠在队伍最后,身上又没干粮,见到路边一颗果树,便随手扯了一颗果子下来。这果子有点像苹果,红彤彤的,又有点修长,大家一向把这果子称为蛇果。 这汉子想也不想,一口咬了下去,边咬边呸,“太绵了这蛇果。” 绵归绵,味道其实尝着很不错,汉子食指大动,几口就吃光了这果子。等众人继续向前,他趁着众人不留神,又扯了一颗果子来吃。 纪行感觉到有人在吃东西,但也没管人家吃不吃的权力,便向庐陵野老等人示警,“此地有可能有个千年怪物盘踞,诸位放亮了招子,千万别迷了眼睛!” 他当初在昆仑山巅就着了这样的道,前一刻手里还抓着红晨,下一刻捏在手里的便成了一条滑腻腻的蛇。这样的障眼法极为高明,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妄,通常都是闯到了真灵中三境才能掌握的域中。 众人一路小心。含本道手里的罗盘都转成了个陀螺,连东南西北都指不清了,此时他也无计可施。庐陵野老隔一段时间便出剑一次,目的也不过是吓吓可能会存在的山精鬼魅。 就在此时汉龙爆喝一声,“都别走了!我的人少了一个!” 众人齐刷刷回头。 “大哥,我在,嘿嘿,你吃不?”一个影子在黑夜中显得极为诡异,他正趴在一具尸体上,手里捏一只腐烂的心脏,嘴里嚼得叭叭响,脸上是憨厚得不自然的笑。 汉龙龇了龇牙,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谁他妈走的最后!”汉龙大步迈过去,一边怒喝一边把地上的汉子撂起来。 “教头,就是他。”一个汉子不自然道。 汉龙知道那人着了道,当时他感到腹中饥饿时就觉得不对劲,只是迫于颜面没有承认,没想到自家弟兄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汉龙拿出火折子,聚了一丝真气,啪地吹燃了,照在那啃食尸体的汉子眼前。那汉子还没丧失心智,怔怔地看着汉龙,不知他为何爆了这么大的脾气。 汉龙一点没嫌弃汉子嘴里腐尸恶臭,“吐了!” 汉子对汉龙的信任几乎是盲从,依言便吐。 然而此时众人从那明亮的火折子下都看见,那汉子的眼珠子里,只剩下泛着血丝的眼白了!就连脸上皮肤也是惨白,凸出根根黑色血管! “道士!给他治治!”汉龙大喊! 那汉子也知道自己不该随便吃东西,但眼里看到的还是蛇果以及地鲜,不明白为何汉龙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含本道走向前,为难道,“现在不能治,让他瞧见了就变了!” 汉龙两眼喷火,“老子让你治他!” 含本道知道,这汉子是着了障眼法的道,此地定然是有大妖或者鬼王,眼里瞧见的和现实里的不大一样。此时的汉子吃了这么多的腐肉,中毒已深。如若用道法解了他的迷障,他一睁眼看见的便是自己吃了腐尸,恐怕还没被毒死就先被吓死了! “兄弟,我给你遮上眼,待会儿你别看。”含本道轻言细语道。 那汉子点点头。 含本道摸出一张符贴在他眼睛上,并指如剑,刷刷刷凌空写下几道急符,而后默念玉清诀,从身上所携袋子里掏出一把半熟糯米,塞到了汉子嘴里。汉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跟着便咽了下去。含本道一指击在他肚子上,而后一手捂着他的嘴巴,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再往外拉。 汉子哇地一口就吐了遍地都是! 含本道还没做完,再次画了几道急符,将那汉子转了个身,大喝一声,“散!” 汉子背心里爆出一阵金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这时含本道才气喘吁吁地道,“好了。” 汉子难受极了,嘴里的恶臭连他自己都能闻到,“什么味儿?” 然后他揭开了眼前的符,低头一看。地上是他吐了的人舌人心人肺肠子之类。汉子头皮发麻,再一回头,背后远远的那棵树,原来是个吊死了的人,他扯的蛇果,竟然是那人的舌头! 第158章 鬼物 含本道大喊一声,“闭眼莫看!” 但为时已晚。 汉子登时直挺挺躺过去,尸蛆冒着森森鬼气从他还未闭眼的眼珠子里蠕动出来,眼看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纪行虽然一开始能催动真灵把这汉子救过来,但限于他经验不够,错过了救人的时机。用道家的话说,那汉子三把火已经灭了两把,除非真有神仙吊回他这条命,否则绝无活路。 庐陵野老早察觉不对劲,几百年的老刀把子到底是有几分看头。只见他跳入空中,俯瞰整个乱葬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乱葬岗前前后后不过方圆一里地,几人走在尸堆间不过一直在绕圈子,此地分明是有一个极高明阵法加持,否则如何骗得了如此多的江湖客? 然而没等他向众人示警,纪行倒先大喊一声,“闪开!” 庐陵野老可不是真灵大能,此时人在空中,无处借力,从他头顶一颗巨大黑色枯骨头颅张开大口,一口便将庐陵野老吞了进去! 早在纪行示警时,含本道就已经动手了,那枚传自龙虎山的宝印被他掏出来。他来不及施法,一口咬破舌尖,冲着天空喷出一口血雾,宝印光华大作! 从天而降一枚巨大光印狠狠压下来! 那硕大头颅被砸得歪了一下,但光印也随之崩散,而庐陵野老竟然还是被它死死吞在口中! 纪行知道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地上的汉子暂且不管,他刷的便冲上天空,同时喊了一声,“匣子!” 白芙伸手一招,那存放伤刀的匣子就到了她手中,只见她将那匣子揭开一条缝,纪行随即伸手一抓,匣中近乎是喷出一道森然白焰,围绕在纪行身周便轰然冲向那硕大头颅! 纪行浑身浴火,快得不可思议,眨眼就到了那硕大头颅近前,白焰逼得那头颅四处闪躲! 含本道在那光印崩散时就痛呼一声,真真喷出一口血,这一下他可受了不轻的内伤。眼下他眼瞪瞪看着冲向天空的观云师兄,只能干着急。 纪行已经贴近头颅,浑然不惧那鬼气森森的头颅带着的恐怖气势,只见他双手包裹白焰,死死抓住头颅上下两排牙,而后使出他那能举起近十万斤的强悍力量!只听咔的一下,头颅竟然被他生生掰开! 纪行看到浑身是伤的庐陵野老此时正在其中,正要将他拖出来,突然眼前一黑,顿时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呼呼下坠! 纪行不过晕了一瞬间便醒了过来,“神识攻击?” 纪行冷笑一声,而后他死死盯住那颗硕大头颅,发出一声冲天怒吼! 轰! 一道音波伴随以纪行的强悍神识,如同巨龙扫过,轰然撞上那颗硕大头颅!音波携着神识以及白焰,将那头颅冲击得十成鬼气只剩下了一成! 而后纪行又闪到头颅之前,强行掰开它的嘴,将那庐陵野老扯了出来丢了出去。 “接着!”纪行大喊一声。此时鬼头知道撞上了没法招惹的硬茬,转眼就急急退去,纪行也不管正在下坠的庐陵野老,背上桃木剑轰然化作一道青光追向鬼头。桃木剑上有他半成真灵,就算毁了这一把剑,其中所含威能也足够一般真灵境的高手喝一壶了。 他自己也御空而行,转眼便随着那鬼头消失在此处。 庐陵野老此时被含本道救醒,野老大喝一声,“有真灵鬼物在此地!” 含本道急忙道,“野老,观云师兄去追了!” 白芙走出来,“我来吧,他身上被鬼物种了点脏东西。” 含本道见识了纪行的本事,怎会不依白芙,便挪到一边。 白芙两指搭在庐陵野老额上,闭上双眼,而后她指尖闪过一丝极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光华,庐陵野老这才喷出一口黑血! 刚刚庐陵野老被那鬼物神识攻击,眼前看到的全是飞舞的鬼影,若是定力稍差,定然会乱打一气,甚至会伤到同伴。 白芙见庐陵野老已无大碍,看了看这乱葬岗,伸出一指,背上桃木剑咻得飞出去,快得如同一道电光! 啪! 一声巨响,连汉龙都吓了一跳。那桃木剑速度太快,竟然真的如同闪电一般,强行将这乱葬岗开了一条道,破了此地阵法! 那一声巨响则是桃木剑冲破阵法时炸裂的声音。庐陵野老眼皮一跳,这样厉害的一剑,不知与他的苍浪剑孰强孰弱。 白芙道,“我去我刚刚开的这条道边缘,看看外面可还有危险,你们不要乱动。” 含本道点点头。 白芙便缓缓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等她出了乱葬岗,眼前的景象就连她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死人!全是无头死人! 此地阵法环环相扣,竟然将这样浓郁的死气隐藏在了一片青山绿水间。她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龙虎山祖庭所在地,定然天下皆以为是一处清净之所,谁会想到有这样的惨烈景象?看来是有大势力在背后下一盘大棋,或许就与异魔有关。白芙忍住心中疑惑,神识铺出去,“果然如此。” 死人堆里有她十分熟悉的气息,与当初秘境内那洞窟里的异魔一般无二! 真是可怜了那老剑客小道士和汉教头,若非她与纪行陪同,这一行人恐怕早已着道。 没一会纪行便回来了,白芙与他点点头,然后走回去。 含本道早已向庐陵野老阐明前后,庐陵野老便问道,“道长降服了那鬼物了吗?” 纪行叹口气摇摇头,“跟丢了!怕是打草惊蛇,这几天那鬼物都不会再来找你我麻烦了!” 庐陵野老不禁叹口气,“这样的鬼物,只怕已到了鬼王的道行,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 纪行却不认同,“今天让这东西逃了,明天它就敢明着上龙虎山。老叔,这是一场大局,已经与你等干系不大,趁早通知官府吧!” 纪行也已经看出来这事绝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应付下来的,死了这么多人,凭着他的敏锐,后来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59章 上山 但庐陵野老还深深记着此行目的,请动龙虎山天师寻那宝参,“那等到了龙虎山,我等再给官府通知此事。” 纪行问含本道,“此地离龙虎山还有多远的脚程?” 含本道算了算,“大约两天。” 纪行道,“在下也不瞒着诸位了,我有真灵修为,兵分两路吧,老叔,汉龙兄弟,不如你等带着诸位弟兄先回扬州,我带着含师弟去寻那龙虎山如何?” 庐陵野老犹疑道,“去那龙虎山需那黄白之物开道,若兵分两路,此行真能成?” 纪行笑道,“我与黄正汤相识,想来他不会在这事上为难我。你等先将此地怪象与州府禀报才是正事,千万拖不得!” 含本道一听纪行叫出天师真名,便彻底放下心来,“如此也可。” 汉龙急着要给他那濒死的弟兄疗伤,此时也同意纪行的建议。庐陵野老见此,便点点头,“那你们一路当心。” 纪行却叹道,“该当心的是你们啊。” 随后他取出背上桃木剑,“这剑上有我半成功力,一经激发,威能也还够看,足够你撑住一时。” 纪行这话是谦虚了。他的半成功力恐怕比其他真灵大能的十成功力还要充沛,一旦激发,一般真灵境的鬼物妖怪不死也要脱层皮! 庐陵野老接了过来,随后便感受到这桃木剑内充沛的灵力以及冲天剑意。此时他更加疑惑,心道,“莫非这观云真是个使剑的?” 其实纪行只是当年在那剑冢内得了那藤条内的剑意传承,天下剑术,他只要看一遍便无师自通。 纪行道,“如此可好?” 庐陵野老便抱剑一礼,“那我等先回州府通报此事,道士,你也要早些回来。” 含本道点点头,“决然不会拖多久!” 汉龙便斩了几根树枝,给他的弟兄做了个担架,将他放置其上,自然有两人抬着。汉龙对着纪行等人抱拳一礼,“那便有劳诸位!” 纪行点点头,伸手一招,抓来木匣,而后再抓住道士,“走了。” 含本道还没来得及反应,纪行已经直冲入宵! 白芙也跟在纪行身边。此时纪行的御空之术虽然还不是十分娴熟,但飞得快一点还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这就像是推独轮车,推得快了,自然就稳稳当当,若是慢了些,就容易东倒西歪。 “记得路吗?该往哪走?”纪行问含本道。 此时含本道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霜,天上罡风阵阵,气温冷得异常,哪是他一个散人境的道士能承受得了的? 纪行为了方便道士观察地势,因此飞得极高。此时看他这副模样,纪行暗骂自己一声蠢蛋,随后催出真灵便裹上了道士。含本道这才缓过一口气,等他往下看了看,“稍等,天上看到的和地下看到的不大一样,我先瞧瞧。” 纪行白芙便静等。 含本道指着一处方向,“看到那边了吗?” 夜色下,茫茫山脉不大好辨认,尤其是含本道所指的方向,更是迷雾重重,什么也看不见。 纪行便点头,“那边好像有大雾,看不清。” 含本道就嗯一声,“那就是龙虎山。龙虎山不高,其连带山势常年隐于云端,据说若非掌门开山,真灵大能进了那迷雾也寻不到出路,更遑论凡人上山。” 纪行道,“现在能去吗?” 含本道点点头,“什么时候都能,山上天师能看到来者何人,若是不想见,就算来者往迷雾中投上黄金万两也上不了山。如若天师想见,那云雾自会分出一条路。” 纪行道,“那我们先去。” 两道惊虹便咻咻冲向迷雾所在方向。含本道估计的两日脚程,在纪行御空之下,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含本道着实被纪行的速度震惊得不轻。在他眼里,地上的山川走势如同龙虎奔腾,而非他们在天上飞遁。景物飞快地倒退,道士简直目不暇接! 等到了那迷雾之前,纪行才停下来。 道士哇地一口吐出秽物,两眼发白,身体孱弱地一阵风就能刮跑。 “见笑了,第一次飞,”没等他说完,又是吐出一口,“观云师兄,只要在此报上名号即可,此为拜山。” 纪行笑笑,却并没有报上名号,因为一道神识已经扫了过来。 一个高大道人缓缓出了迷雾,看见那含本道,一脸厌恶,“没用的东西!” 纪行知道这道人脾气,天大地大,他是谁也看不起,只看得起他自己,“道长,几年不见,道行越发高深了!” 那高大道人正是已经破境入真灵的黄正汤! 此时道人面对纪行,再冷的脸也捂热了,少有地笑呵呵道,“你小子!怎的穿上我道家青皮!莫非往后要跟随老道潜修道法?” 纪行笑嘻嘻道,“我来可不是为了修道,而是要寻人!说吧,老邢是不是在你这?” 没想到黄正汤突然就在空中跪了下来,“道人我修道三百余年,龙虎山如今只剩这迷阵以及山巅的五雷正法,多谢恩人寻回我道家青牛!” 纪行吓了一跳,急忙扶起黄正汤,“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说那头憨牛是你道家的神仙?再说,老牛如今与我混成了哥俩好,你可不要打它歪主意!” 黄正汤少有地叹一口气,他也知道如今老牛与纪行关系不一般。此牛在他小时候只见过一面,随后便不知所踪,随着修行时日见长,才慢慢知晓那头牛与龙虎山的关系。也不知道纪行是在哪寻得的,也不知道与那牛有何种因缘际会,但现在老牛只认纪行,是他黄正汤也没办法的了。可到底老牛回了龙虎山,黄正汤自然还是要谢一谢纪行。 “黄师叔祖!”含本道在空中被纪行托着,没法跪下来,便将腰弯得极深。 黄正汤看见他像是看见一只苍蝇,随手一挥,“先去领罚!” 一张黄符从黄正汤袖中飞出来,正是他当年的御空之物,裹着含本道便将他扔进了迷雾。纪行并不担忧,这黄正汤的道法他是有数的,决然不会伤到那道士。 第160章 再见老邢 纪行道,“道长,你先带她上山,我还得带个弟兄过来。” 他牵了牵白芙。黄正汤自然笑着应下来,“一会儿迷雾间会有一条道,你从此中过即可。” 纪行点点头。白芙知道纪行是想把狗子也带进来,便由着他。纪行随后便飞速离开此地,不过一会儿,他的神识便察觉到狗子所在方位。 “狗子,过来。”纪行给它神识传音。 狗子正在和几只小母狗打闹,听到纪行的声音,四处张望。纪行摇摇头,这傻狗,“天上!” 狗子这才抬头,便火速朝着纪行奔腾过来。纪行看得目瞪口呆,“你不会飞吗!” 狗子才想起自己会飞,腾地便上了天。地上一堆母狗瞧着这一幕,急得在地上打转。纪行被狗子撞得差点从天上掉下来,“飞好了!我坐你背上!” 纪行哈哈大笑便骑到狗子背上,没想到狗子也是个不会飞的,带着纪行撞了好几次山,速度更是与他不能相提并论。等过了一个时辰才到了龙虎山。 纪行恨铁不成钢道,“以后我做你坐骑得了!还不如我飞的快!” 但此时狗子已经感觉到了老牛的气息,兴奋地像是脱了缰,轰地便冲向迷雾。纪行赶紧把它扯回来,仔细找了找,才找到一个类似风眼的迷雾通道,随后带着它飞了进去。 此时老邢正立在白芙面前,主仆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主母后来还有消息吗?”老邢颤颤巍巍问道,本来面貌不算多老,此时竟然有了点老意。 白芙叹一口气,“消息倒是有,但是在南临,已经逝去了。我等纪行一起去,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成。” 老邢听到这里,心中阵痛,看着白芙,扯开话题,“天选之人啊,这才多少年光阴?这就真灵了,放在老奴身上真是想也不敢想。” 此时纪行过来了,“老邢!” 刑之明转过头,此时的纪行与当年可谓大不同,就面容来说也比当年有灵气不少,“大侠?” 纪行哈哈大笑,“叫的什么大侠!叫纪行就好!” 刑之明呵呵笑道,“没想到你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真是神仙眷侣。” 此时白芙也颇有点羞赫,不知道该说什么。纪行虽然也不知道怎么说,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道,“明叔,我想与她成亲,希望请您做个证婚。” 老邢笑得嘴都合不拢,“那自然可以,我在这山上已经住了多少年了,早就住腻了,没想到今日撞上这么多喜事!” 黄正汤这时走过来,“老道又没亏待你,怎么就住腻了?” 老邢顿时尴尬,“话说错了,说错了,但山下到底还是有趣些。” 黄正汤这时却没有闲聊的兴致,“山下出事了。” 老邢讶异道,“怎么了?” 黄正汤此时也十分踌躇,“就傍在龙虎山,死了很多人,听含本道说的,鬼物又现世了。” 纪行知道他在踌躇什么,龙虎山此时人丁岂能说是不兴旺,简直是都快没了,若是龙虎山再出手,恐怕死的就是他黄正汤! “已经有人通知大商朝廷,想来很快就有个说法,道长,你不必太过担忧。”纪行道。 黄正汤深深叹口气,“你有所不知。太庚皇帝驾崩,新帝还未登基,恐怕那座宫里正一堆麻烦事。山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自然是地方军队先行,江湖各门各派也必然出手,否则这些门派将来面对朝廷就不大好看了。若非龙虎山地位特殊,只怕早已被大商除名。” 纪行这才恍然大悟,“那此时应当怎样定夺?” 黄正汤道,“往年遇上这样的事,都是由诸子百家中的道家牵头,如今,唉,连老道我也不知该如何了!” 众人明白了。诸子百家游离于朝堂江湖之间,朝堂若是不便干涉之时,便有诸子百家牵动江湖门派。道家当年是百家当中最兴盛的一家,自然是领头羊。如今龙虎山没落,自然道家也就没了话语权,这一百年恐怕一旦遭遇大劫,天下危矣。 纪行道,“我认识几个墨家的朋友,要不要先联系他们?” 黄正汤眼前一亮,紧接着又黯然下来,“墨家与朝廷走得太近,恐怕不太好说动。就算墨家同意派人,朝廷里有些大人物恐怕也不愿意。届时墨家应当只是派出几个弟子,象征性地出个手,就算是除魔卫道了。” 纪行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些门道,“那佛门呢?” 黄正汤哈哈大笑,“那些和尚你怎么能说得动?三句有两句离不开佛缘,你去求人出手,他们一句佛说不可行就把你劝回来了!” 纪行愣了一会儿,“我认识一个和尚,他应该会出手,那间寺庙我现在不记得路了,但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黄正汤想了想,“明日我下山,来会一会这些鬼物,看看他们有几分道行。” 纪行与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这么急?” 黄正汤道,“也不光为此事。扬州含府丢了一株人参,我那个师侄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答应了人家寻参,什么也没找到。我此行就是先去寻参,那除魔卫道的事,自然知晓是一时急不来的。” 纪行和白芙对视一眼,而后纪行打开木匣,一个尺长娃娃躺在一把刀旁边,“是这个吧?” 黄正汤道行绝对不低,见了这刀还有这参,差点眼珠子瞪出来,“你怎的这样多的宝贝?” 纪行,“说什么呢,刀是我的,参是捡的,要不要把小道士叫过来,让他认认?” 黄正汤道,“他说是一株刚成熟地精,看来就是这个了。这样明日我将这参送到含府,你们就先在山上住几天,至于其他事,从长计议!” 纪行点点头,“那便如此。” 随货黄正汤给纪行白芙等人找了几间房。纪行一进门,一股霉味儿差点把他熏出来。这道士做的事也太不地道!纪行暗道。好在老邢忙前忙后,给纪行白芙把房间收拾好。直到现在纪行也没瞧见甲让在哪。 第161章 悟道 白芙去了龙虎山的一个石洞里,里面全是道家典籍,要彻夜读书。纪行这时候从来不打扰她,他知道她喜欢看书。 纪行慢慢地走,走到龙虎山一片旷野之上。 此时已到清晨,一头黑牛正立在一边,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背篓,走到黑牛近前,而后细心地开始喂起了草。 原来甲让还不知道我来了。纪行心道。 老牛朝着纪行望过来,眼皮眨了眨,仿佛在说,你来了。 旷野边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麦田,也不知道是老邢种的还是黄正汤种的。多半是老邢,待在这这么多年,又没什么事干,种点田倒也符合他心境。 纪行走过麦田,风吹过来,一大片的麦浪层层叠叠。他随手捋了一把麦穗,把几粒麦子放在嘴里嚼。 甲让已经成了个大小伙子了,皮肤晒得黝黑,越见朴实。此时他已经成了个真正的农夫,黝黑的皮肤代表着健康活力。他向着天空笑,笑得淳朴。 纪行见到这幅画面,不禁怔住了,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笑过了?自从被羽墨利用,参入大商皇位之争,再到昆仑之变,而后流落郜力,将郜力搅得天翻地覆,他有多少年没有像甲让这样简单地笑过了? 天上云是天上云,大地托起一轮圆日,老牛衔草,麦浪滚滚。这样一片祥和景象中,多年疾苦辛酸涌上纪行心头,他突然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暂时摆脱尘世思考,转而开始集中地看向自身。 他想家了。 纪行不知自己的家到底应该怎么算,但他就是想着一个归根的去处。 黄正汤此时正在一处山巅修炼道剑,突然有所感应,看向纪行所在方向,“他悟道了?” 悟道。这不是只有道家才有的说法。佛家,儒家,都可悟道。悟道是悟的境界,现如今还流传最广的是儒家那一套。分为拾金不昧的君子,修身养心淡泊名利的隐士,看破红尘一心追求大道的仁者,能一眼看透天下局势又能行事无矩的圣人。 这四个境界分得极为笼统,但又基本能概括人的一生。 纪行在刚刚姻缘巧合,进入了用儒家的说法是君子的境界。他经历过的这些年,打打杀杀,阴谋阳谋,实在是许多事看得太多。方才见了那一幕,心中顿时开悟,许多念头可以说是豁然开朗,自然更加懂得取舍。例如一个心中有着更多感慨的君子,是看不见脚下那一文钱的利益的。也可以说,倘若今后纪行遇到一些诱惑,也能坦然应对,不至于迷失了心神。 一个凡人的一生,基本上走到君子的境界就算到头了,只有真正的大儒,才有可能隐居深山,并且真正以淡泊为志。再往后走,一心追求大道的仁者,那必然需要有较高的武学修为才能体会到。凡人很难感受到那种山中无岁月,出山又是一甲子之感,自然也很难理解天地之大,岁月之悠长的大道正途。 而那种一眼看透天下局势,又能行事无矩的圣人,则是像孔老夫子那样的人物才能达到。当年孔夫子两个弟子向他讲起一事,孔夫子敏锐地察觉到就是他这两个弟子参与其中,悠然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到了今天,能真正悟出境界的人物,更是少之又少。纪行算是误打误撞,也可能是一场缘分,总之不是坏事。 一道异样光辉笼罩着纪行,这时武道修为加上了他的境界特有的效果。甲让讶异地看向纪行所在方向,“大侠?” 纪行听到甲让叫他,便转头,笑了笑,“你天天在这放牛吗?” 黄正汤叹口气,一挥袖子,卷起纪行早已交给他的人参娃娃,下山去寻那含府。 老道飞遁的速度也还可观,比狗子快点有限,他隐于云中,是真正的腾云驾雾。待他到了扬州城外,便找到一个山头,悄悄落地,而后一步一步走到含府门前。 啪啪啪! 一阵拍门声又快又急,正合了黄正汤的急性子。 自然有门房拉开一丝门缝来瞧,“寻谁?” 黄正汤也不客气,“找含严光!” 啪! 门关了,门内那人还撂下一句,“不在!” 黄正汤笑笑,也不吭声,神识裹在这大门口,而后默使道门法诀!此人竟然像一道烟,缓缓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门房正怀里揣着一包药,里面装的都是了不得的宝贝,是要给后院那位老剑客用的。方才有人来敲门,门房怀揣着可以说是黄金百两,如何能不谨慎? “正是怕被人瞧见就有人敲门,老汉我先去也。”门房自言自语道。 然而他低着脑袋走路,突然撞上一个高大中年男人,“哎哟!走路长点心!” 门房差点摔一跤,正骂着撞到他的人。可等他一抬头,竟然看到个浑身亮黄大袍的道人,正是方才门外那位! “你你你!你怎的进来了?”门房瞠目结舌。 “我来看看含严光在不在,如若在府中,我将你带到龙虎山上,让你受受那五雷正法!”黄正汤一脸罗刹相,不怒自威,言语间自有慑人气势。 门房两手一摊,才知道是山上来的“仙人”,急忙跪在地上,“神仙!老东西有眼无珠!千万莫要动怒!” 黄正汤一手虚抬,门房便被他托起来了,“休要废话,含严光是哪个?” 门房赶紧颤颤巍巍引路,“神仙,你这边来!” 等见到了含严光,黄正汤二话不说,丢出个尺长的娃娃,嘴里说的却不是有关那宝参之事,“州府里对山下乱葬岗一事是怎么个态度?” 含严光一看宝参,激动地差点老泪纵横,又听这道长所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敢问仙长可是黄天师?” 黄正汤点点头,“老道如今道法有了些长进,该叫仙师了。” 含严光急忙笑呵呵道,“仙师!仙师!来两个人啊,给仙师上茶!” 黄正汤大手一摆,“不必了!” 第162章 种地老农 黄正汤道,“贫道要用璇玑轮将此事告知宋千会!” 含老爷不禁一怔。宋千会?这样的人物他也只是听说过,还没含府的时候,宋千会就已是上将军,怕是就连宫里的人也难见到他。 “仙长,此事怕是有点难办啊,乱葬岗之事已经报上朝廷,自然会有军部来人,可不要如此莽撞。”含严光谨慎道。 黄正汤摇摇头,“都忘了!” 随后他一挥大袍,含严光眼前出现重重景象。 那是一片混乱的大商,地上是图腾的势力,空中以及山上,便成了异魔所盘踞之地。无数道家先人手持宝物,在这片大地争杀不止多少岁月,曾经的道家圣地蜀山已经灭种,直到宋千会出现了才将那无数异魔赶到另一片天地。同为道家圣地的龙虎山最后也几乎连一点传承也没留下来。至于蓬莱仙岛,更是直接退隐千年。可以说那一次异魔之乱,直接断绝了整个道家的气数。 画面再到普通民众,眼前所见,尽是荒地,饥民无数,人相食,鬼物妖物横行遍地。黄沙蔽日,乌烟瘴气。 黄正汤收了神通,“你可知这些代表着什么?” 含严光擦了擦汗,“仙长请说。” 黄正汤道,“如若轻视此事,我敢保证,不出三年,天下又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含严光思考再三,手里捧着的凉茶抖了一圈一圈的波纹,而后他战战巍巍饮下这一口茶,“单凭仙长吩咐,只是这璇玑轮如何能将消息传到西北,老头子却是不知,还得问过州府里钦天监的大人才行。” 黄正汤一脸不悦,“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璇玑轮就是我道家之物,我自然会使,拿来便是!” 在西北,漫漫黄沙。 往西望便是方外之地。 那边有三座漂浮在空中的大山,一山之上有方外大殿,一山之上为图腾所在之处,还有一处便是星宫。方外大殿名为仙宫,图腾所在楼阁名为神山。 这三座大山皆由图腾之力托起,至今已有千年不坠,恍然间,真若天上仙宫。三座大山常年隐于云雾之间,凡人不得见,只有真灵之上者才能见到三山真面目。如若要上这三座山,若是没有山上人接引,只有修为到了真灵中三境才上得去。 那三座山太高,高过了一般真灵境大能御空高度的极限。 若是凡人见了这样的景象,只怕会将这三座山当作真正的神仙居所。 一个老农在一处田地中翻种,但这样的徒劳的。因为西北大地的土壤并不肥沃,极难长出江南水乡那样的庄稼。但老农竟然固执地往地里撒下水稻种子。在这地方,水稻种子几乎比灵石还难见到。尽管神农袁师创下了这神奇的稻谷种子,但想要在西北之地长出来,只怕比登天还难。 老农翻种了一整天,已是夕阳西下。 他头上有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白布巾包裹,让人看不清面容,事实上也没人会在意这样的农夫。农夫拈了一点泥土放进嘴里,仔细品尝。 然后他叹一口气。 他是知道这里的土地曾经有多么的肥沃,莫说种出水稻,便是再“娇气”一些的农作物在此地也能成活。这地方的贫瘠是有原因的。 那次异魔之乱,大商及道家高人一同将此地作为战场。百年不歇的高层武者斗法,使此地灵气几乎被吸干。本来西北大地的地底下全是灵石矿脉,但为了打赢那一场战争,大商以及天下七十二州耗尽了此地所有灵气。 异魔之乱虽然平息了,但西北大地也彻底成了武者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大商各地图腾当时犯了大商皇帝的忌讳,总是想要保存实力,于是皇帝请求一个男人将这些图腾囚禁。那个男人是宋千会。 宋千会将他们赶到了西北之外,后来人称方外。 他将整个大商的图腾赶到此地是有考量的,既然此地灵气匮乏,土地贫瘠,若是这些图腾到了此地,或许呼吸间带出来的灵气,能将此地匮乏弥补一番。 千年已过,除了眼前草地,草原外便是漫漫黄沙。虽然已经比千年前要好了很多,但要将西北之地的情况改换一番,恐怕还需要几个千年。 但宋千会能活几个千年呢? 老农种下这些种子,就不再管,他要回去了。 他不是个好农夫,因为他回的军帐。 回了帐后,老农换下那一身便装,穿了一件短褂。他走过一个枪架子,架子上架的那一条枪极其有名,有名到整个天下都开始忽视这条枪。 枪身上没有刻字,但所有人一旦见了这条枪,还有那个人出手,就会知道它的名字。 老农抚摸过这条枪,四周静默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一轮残月已上了空。老农将这杆枪捏在掌心,枪身凉滑,一如老农那沉闷的性子。他不爱说话,说了话也时常感觉没有用。 这条枪叫灞枪。 老农叫宋千会。 自扬州来的那一道信息已经传到了他这里,他今天种下的种子,很可能就成了衡量这片天地是否适宜人族留存的重要依据。 粮食都种不活了,人还怎么活? 宋千会穿了金甲,戴上头盔,提上灞枪,账外已聚齐十位将军,皆是真灵七境! 他要回都城了! 神州都城。 礼亲王此时正在清河府邸饮酒,当然,此时他已被贬作庶民,但是仍然有无数武者跟随。他的门客自然还是称他为亲王殿下。 自从太庚皇帝将他贬作庶民,他便隐于民间。往年许多不敢做的事,他现在做起来方便了许多。整个朝廷在明,而他在暗。哪怕是东平王,见了他这一介庶民,也不得不下辇行礼。因为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大到没人敢拥太子彻登基! 因为一旦太子彻登基,礼亲王极有可能在那一日便发动兵变,弑君! 礼亲王手里晃荡着一杯酒,身边既无美姬,也无乐师,他一人饮酒,更像是饮这天下气运!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殿下!西北那位要回来了!” 第163章 帝王 礼亲王纹丝不动,手中的酒杯静止良久,“先皇削了我的兵权,羽林军那边的各位统领怎么看?” 那黑影道,“当年羽林军便跟随殿下,自然各位统领仍旧愿意跟随殿下!” 礼亲王哈哈大笑,而后突然换上一张冷脸,“不,他们不愿意。” 他看了看那黑影,“影子,你走吧。” 黑影顿时不解,“殿下?” 礼亲王道,“你随你师傅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武艺也是你教的,这场动乱,怕是要死很多人了。你走吧,本王准你告老还乡。” 黑影踌躇一番,“那属下便藏于江湖,他日殿下若还用得上属下,属下定然还会为殿下效忠!” 黑影刷的出了门,而后飞向天空,竟然是一位真灵境的高手! 这夜都城暗中戒严。 早有消息,今夜会有刺客。 辛椎立在皇宫一处城楼之上,身边便是他的徒弟齐安,或者说太子彻。除这二人,再无闲杂。 “你看,由都城往东,到渤海之滨,再往西,至方外之地,南下南临,北上北越,天下九州,皆是大商!”辛椎对着他的徒弟缓缓道。 “你就要做这大商皇帝,西北有宋千会宋大将军,不必担忧方外之患。都城有宫部大统领,不必惧怕藩王兵变。太庚陛下已然驾崩,你就要习这帝王之术,你可知何为帝王之术?”辛椎问道。 太子彻摇摇头。他连怎么治伤寒都还没学到家,又怎么懂得帝王之术? 辛椎道,“天下共传,帝王心术,乃是寡人之道。先皇大摔书简,称,狗屁不通。寡人之道,即疏亲王,平衡朝野。你要做就做一眼而通天下事的千古一帝,行事无矩又不逾矩。” 辛椎叹口气,“这些都是儒家那一套说辞,太庚皇帝当年便是个儒士。你不是想当大侠吗?” 太子彻对大侠的兴趣实在超过了听他讲大道理,于是点点头,“想。” 辛椎道,“古往今来,习武最废时日,丢不得一天。历代帝王,少有武功能参真灵的高手。因为一旦沉心武术,便荒于政事。如同古时帝王妄图长生,初时颇有建树,老来寻仙访道。你就看看就好。” 太子彻问道,“看什么?” 辛椎笑了笑,“看天上!” 突然皇城亮了起来,一片金光灿灿!照得夜空好不绚烂! 而在天空之上的那一道黑影,刚刚从清河府邸出来便撞上这道道光芒!黑影明白,自己被盯上了! 辛椎对太子彻温和一笑,“我上去了。” 太子彻刚刚点头,辛椎拔地而起! 一抹刀光绚烂无比!直直斩向那道黑影!黑影即便知晓已被发觉,但仍然不惧,转身从腰间扯出一把软剑。一道惊艳绝伦的剑光便撞上那道刀光! 叮! 一阵刺耳声响! 辛椎回头看了看城楼之上的太子彻,发现他果然捂住双耳,明显承受不了这道音波冲击。而后他悍然出刀,一刀一刀将那黑影劈向天空! 还在清河府邸的礼亲王仍然在饮酒,“当初你那师傅死了,三哥死了,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哪出了毛病,左看右看,就剩你没死。” 礼亲王叹一口气,自言自语,“今夜你说你该不该死?” 他每每想起他那位二哥,总会不寒而栗。恭亲王死的时候,他差点自缢,就怕太庚皇帝秋后算账。但他这位皇帝哥哥似乎太过心软,或者说是太过自大,始终没有要他的脑袋。留下一个儿子在外,平白无故给了他一个把柄。 太庚皇帝做事从来滴水不漏,只怕留下的这一手,又是引蛇出洞。他一旦稍有异动,便是想活也难。这些年他藏于暗中,心中的雄心壮志早已磨灭。 多年来,他发现就这样也挺好,做一条人人皆怕的毒蛇,好过明日就会被人乱箭射死的老虎。他也完成了他的心愿,成了都城暗中的王,一手遮天。他一天不发动兵变,朝廷一日不得安宁。 因为太子彻还小,只要他不造反,没人有这个权利对一个皇族贵胄处以极刑,除非皇帝。所以他是安全的。 但恭亲王的失败历历在目,他不想成为下一个恭亲王。影子和影子的师傅一直是他的近侍,他现在很怕被出卖。所以他暗中抛出消息,说今夜有刺客出没。 影子跟随他多年,一身匿踪功夫出神入化,早习惯了高来高去,几乎无人能用神识“看”到他。但不代表眼睛看不见。所以影子今晚一定会死。 礼亲王将自己的近侍出卖了,他现在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他没有弱点了。 哪怕是宋千会回来了,他也会以礼相待,宋千会也拿他没办法。 礼亲王饮酒,吟诗,笑着,“做个闲散王爷好啊,我那位侄子,你可得慢慢长大。” 天空之上。 辛椎与影子出没在云间,将天上搅动得阵阵隐雷!不时闪电划过! 太子彻在此时才知道自己拥有着怎样强大的力量!他的师傅是怎样了不得的一位人物! 辛椎今夜出手,目的正是如此。他希望太子彻能看清自己的位置,能看见自己所能掌握的能量,一旦天下动乱,他便知晓自己该动用那些力量! 辛椎与影子在云端打了差不多有半刻钟。此时二人休战,立在云端,二人皆是白光闪烁,如同夜空日月同天。 影子道,“我没有想到。” 辛椎收了刀,“你想不想得到你都会死。朝廷容不下你这样的人,现在礼亲王也容不得你。” 影子哈哈大笑,“七百年!我生于大商七百年!今日竟然没一个落脚之处!” 辛椎摇摇头,“不是大商容不得你,而是你的活法出了问题。换上任何一种活法,都不会这么死。” 影子大笑,笑得像是要把七百年的光阴全部笑完,“辛椎!你动手吧!” 辛椎看了看脚下,太子彻此时离他很远,连那城楼也只有一个小点。太子彻只是看得见两个白色光芒,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辛椎缓缓走过去,打算一掌将其震死,留他一个全尸。 就在这时,一个虚影在辛椎眼前出现,“不杀。” 第164章 拉人助拳 道教有一本把所有道经都综合在一起的书,叫《道藏》,相当于儒门四库全书的地位。实际上不是单独一本经典,是一部合集。白芙现在能看的道家典籍只有一本,《南华经》,为庄子所著。不光是龙虎山收录的道家典籍已经缺失了很大一部分,还有一层原因是白芙没有修行道家功法。 “老庄。”白芙叹一口气,出了藏经洞,抬头望,一只蝴蝶翩翩飞舞。 纪行此时与甲让漫山遍野地瞎跑,惊扰了不少山中生灵。白芙笑笑,对纪行传音道,“你瞎跑什么?” 纪行转头看了看白芙的方向,“在这龙虎山跑得多了,就不是瞎跑了。” 与甲让玩闹归玩闹,纪行还是没有忘记正事,最后突然加速,腾地在甲让眼前消失不见,惹得甲让一头雾水。 不过一会儿,纪行就到了白芙眼前,“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白芙眨眨眼,“走?去哪?” 纪行道,“办宅子啊!” 白芙转过身故意不看他,“急什么?我还要在这里多待几天?” 纪行不知白芙心里想的是什么,“要待多少天?” 白芙道,“两三天吧。” 纪行摇摇头,“两天加三天就是五天,到底要多久?” 白芙叹一口气,“真的,别急,我在找一点东西。” 纪行疑惑道,“什么东西?” 白芙笑笑,“书里的东西,你又不看,要不你帮我一起找?” 纪行想了想,“你就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白芙缓了一会儿,“可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说,这个得......等咱们完婚后才能说。” 纪行一听婚事,尽管早知他俩喜结连理是板上钉钉的事,此时还是像吃了颗甜枣,“好!等完婚!” 白芙道,“你先去找明叔,让他收拾一下,等不了多久咱们就得离开了。” 纪行乐呵呵嗯了一声,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就去找老邢了。 白芙看着纪行欢脱的身影,抬起右手无名指,一根红线若隐若现。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轮廓。 她又进了藏经洞,此时的气势与方才却已经判若两人。 藏经洞内有一池水,水池中养了几尾红鲤。 另一个“白芙”出来了,“我忘记了很多事。” 白芙道,“我父母与你是什么关系?” 从池水中看去,白芙与她的倒影像是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白芙”道,“是我的接引,或者说你的接引。你我并非凡胎,也不是如同凡人那般夫妻结合所生。” 白芙轻轻念道,“娘亲曾说,她是天上人。” “白芙”嗯了声,“她是。” 白芙道,“我看了很多书,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天上,那就是方外。” “白芙”等了许久才回应,“没有这么简单,没这么简单。” 白芙面容悲戚,“现在他们都不在世了,你说你会把他们还给我!” “白芙”又过了许久,“我也有办不到的事,纪行或许可以。他来历不明,许多事他来做方便许多。” 白芙惨笑道,“你还是想利用他!” 这回“白芙”明显呆滞了许久,“我不想利用他,我深爱他。” 白芙摇头,泪如雨下,“你爱的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只是爱那个生生世世都在往这片天地之外闯,又生生世世都死在这片天地的男人,你爱的纪行不是他!” “白芙”愣住了,良久,她面上竟然也显出凄美之意,“他是他,我亲手救活的他。” 白芙惊住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你们骗了他?” “白芙”凄惨地扯了扯嘴角,“何先生执意要他用这个名字,我只是想他这一世能活下去,可这是天意,是天意。” 曾经有一个生生世世都活得轰轰烈烈的男人。他强大,拥有着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智慧,为了一件事死过不知多少次。直到上一次,他彻底死了。一个女人聚了他的所有残魂,将他救活了过来。 一万年后一个小孩子早产在一个即将破落的大宗门里,小孩子身体极弱,几乎生下来就要夭折。 一个身受重伤的老奴和一个婢女擅作主张,将宗门内残存的那最后一具真灵仙台给那孩子用了。随后老奴带着孩子浪迹天涯,婢女留在了宗门。婢女是“白芙”所扮,随后她去了天涯秘境,成了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天下无双。 直到这副躯体也老去,白芙早在八百年前就布下的一枚暗子起了作用,那便是真灵玉。她又有了新的宿主。但这次她被他们的敌人发觉了,差点死在一个大阵里。 当时的白家家主与白家主母都不是一般人,一场只属于他们的大劫就像一个巨大车轮将他们狠狠碾过。 重伤的“白芙”到了新的宿主身上后,接受了真正的白芙,她也忘记了许多事情。尽管下了昆仑山后那些多年前的朋友找到了她。但那些人知道的还没她知道的多,加上何名椿已死,那场滔天谋划便彻底断了。 他们只有等。 但“白芙”不能等,她要找许多东西,有关一件事的真相,有关她已经忘记的真相。 纪行已经回来,此时白芙擦去脸上眼泪,回头看向他。 纪行道,“你怎么好像哭了?” 白芙摇头,“是笑。” 纪行突然感觉山外有异象便出了藏经洞,原来是黄正汤回来了。 “老道要准备除魔了!”黄正汤不客气道。这话的意思是在场的诸位,尚可放在他眼里的纪行白芙以及老邢,都能帮上他的忙。他是找人助拳来了。 纪行现在也混得精了,“能跟着堂堂仙师一道除魔卫道,当然是我的荣幸,但能不能等上一个月?” 黄正汤是个要脸的,“老道我又没说让你帮忙!白姑娘,你来不来?” 纪行哑然。白芙也噎得不轻,“我要和他一起走。” 黄正汤胸中一股闷气,大步离开,去找老邢。等他到了老邢跟前,却发现老邢正在收拾东西。老邢和他对视一眼,俩人顿时尴尬。毕竟主人家还没回来,他就收拾细软准备跑路,还被人家给撞见了,实在有点丢人。 第165章 仙人骑青牛 饶是老邢人精,此时也双颊红彤彤的,像是飘了两片高原红,不好意思道,“道长,某人可不是现在要走。” 黄正汤对纪行等人的了解,一向是觉得这几人都是古道热肠之辈,怎的今日都这样不痛快?老道不悦道,“难不成还有比除魔卫道更急的事!” 老邢四处望了望,而后附耳到黄正汤跟前。不料黄正汤不吃这套,将脑袋躲过,老邢扑了个空。此时的老邢可怜无比,只能说道,“公子与小姐打算这段时间大婚!” 黄正汤一听,顿时咧开一张大嘴,“好事啊!” 老邢道,“再拖下去,不知哪年哪月,除魔卫道是什么时候都能除,可这二位能走到今天实在不易,道长请多担待。” “择日不如撞日!”黄正汤大袖一摆,掐指一算,“今日正是黄道吉日!不如就在龙虎山成婚,有灵山灵水,还有道人我来证婚,天时地利人和全齐活......” 老邢赶紧拦住高大道人那一张嘴,他现在算是知道为啥道士都不爱找老婆了。照黄正汤这个说法,摆两根筷子插地上再拜一拜天,拜一拜地就算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拜异姓弟兄呢! “道长,他们还没有个宅子。纪行刚刚给我说了,他想到他家乡置办一处府邸,这才算成家立业呀!”老邢道。 黄正汤想了想,“他家乡有多远?” 老邢道,“照你们这样高来高去的功夫,也要飞个十来天。” 黄正汤一惊,“怎的这远!岂不是飞到方外以西了?他是哪一国的人?” 老邢笑道,“不是说一直飞。你们虽然能腾云驾雾,但飞得快了,真灵也不济啊。” 黄正汤这才明白。其实不怪他,他如今虽贵为真灵大能,但真正使这御空的功夫,御空超过两个时辰就得歇歇,他到如今还没飞过超过两个时辰。如若以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飞一个时辰就得歇一个时辰。 毕竟御空不比在地上跑,前者全靠消耗真灵,后者还看体魄。通常人的体力要比真灵真元更加持久耐耗。 当然了,要是纪行一个人回泸沽湖,一天就能到。不是谁都有他的变态体魄。 黄正汤道,“那我就留在龙虎山吧,这里的事我放心不下。山下那处乱葬岗只有老道我有那个道行敢去超度,换了谁都不行。” 突然他想起自己那位师兄,却是自顾自摇了摇头。那位四处瞎跑的师兄是指望不上了,只求他不要死在外边就好。 老邢本来是有意拉黄正汤去参加纪行与白芙的喜事,人多点,总归喜庆许多。可道人现在放心不下龙虎山,只能作罢。 纪行此时待在老牛旁边。 “牛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厉害!”纪行拍拍它的脑袋。 老牛不管他,只是专心吃草。 纪行左看右看老牛都只有真元巅峰的修为,不禁纳闷,“黄正汤这么宝贝你,按理来说你就算不是什么仙兽神兽,起码也得有个真灵境的修为吧,不然这一路上咱们都在天上飞,就你还在地上跑。” 老牛还是不理他。 纪行只能叹一口气,“那就只能这样了,我也是刚入真灵,飞得不好,更遑论御物,尤其是你这一头大蛮牛!” 纪行深深盯着老牛,像是望着相处多年的老情人,眸中的深意常人难以理解。 而后他两手虚抬,一股无形力量包裹到了老牛浑身上下。纪行闭上双眼,像是在勉力举起十万斤的巨石!以纪行和老牛为中心,这座山头凭空刮起一阵飓风,风大如刀割,草木皆碎! 纪行大喝一声,“起!” 老牛终于望向纪行,似乎没有想到纪行会做这件事! 一头大黑牛轰然直冲如天! 纪行随之拔地而起! 御空是一道坎,御物是一道坎。老牛这几年不知道吃了什么宝贝,已经身重数万斤!纪行的神识极其强大,真灵也强出他人不止一筹,但体内的封印还在,因此最多只能动用七成功力。 在他知道老牛不能飞时,便只能出此下策!他要带着老牛飞回去! 他们情同手足,早已同命。 两股雪白气浪出现在龙虎山上空,刮起的飓风已经不能称之为飓风,而应当叫作罡风!这大风所携的强悍力量,莫说是能带着老牛飞回泸沽湖,便是对敌之时,他人撞上这罡风也难以活命! 纪行的真灵消耗急剧加速!他与老牛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声音,在空气中破出一道一道的雪白气浪,犹如天神御剑而过的尾迹! 一片白云之上,纪行坐在大黑牛背上,俯瞰着天下苍生。这样的场景已经多少万年没有出现过了?仙人骑青牛,人间降雨来? 纪行带着老牛在天上飞了整整一个时辰! 等到他俩都落回地面时,老牛眼皮上,肚腹处全是白霜。纪行看着老牛嘿嘿地笑,“飞起来好玩吧?” 大黑牛死死盯着纪行,眼珠子越来越红。 纪行发现不对劲,“你别急,过几天可有得飞了,今天只是破题,正文在后头呐。” 大黑牛此时爆发了与它体型不相称的速度,如同一头蛮荒巨兽,轰地破开空气,向纪行发动了足以将他撞伤的冲锋! 纪行只来得及将双手架到眼前,死死顶住老牛的两只角,而后他便回了天空。 太快了! 尚在天空的纪行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这大黑牛的本事果然不小,难怪黄正汤不舍得! 纪行两臂酸麻,又被牵动暗伤,在空中便喷出一口血! 黄正汤也见了这一幕,急得暴喝,“好孽畜!” 老道当年为纪行所救,早将纪行当做自家人,哪里见得他受伤?只见他速度飞快地冲向纪行,却发现有一个人比他还快! 白芙此时已经抓到了纪行,“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要带着它飞也得先商量商量啊?” 纪行虽然喷出一口血,实则伤得并不重,嘿嘿一笑,“我怕给它说了后,它就不让我带它飞了。” 黄正汤立在空中,回头看了看老牛,暗暗叹口气,这小子的本事如今已经比他大多了。那大黑牛,换成他黄正汤,是如何也带不动的。 第166章 皇葬 大商先皇的葬礼足足推迟了四个多月才正式提到台面上。 太子彻立在父皇的灵柩旁,眼里是一片迷茫。 “这是你父皇。”辛椎低声道。 太子彻点点头。饶是他跟随礼官学了数个月的礼仪,此时仍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场大葬既繁琐,也简单。繁琐之处在于太庚皇帝政绩突出,理应是一场轰动天下的大葬,莫说是礼仪上,便是独为他修缮一座皇陵也不为过。说简单,则是这位帝王生前曾说,不宜大葬。 便导致了这次葬礼,乃是出动了有史以来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皇族葬礼。 太子彻只是紧紧盯着他的师傅,动一下也不敢。 一个老太监声如洪钟,显然也是功夫不浅,“宣!上将军观灵!” 不论文武,皆是一片静默。 一个身着黄金铠甲的将军缓缓走到棺柩近前,沉默良久。没有人敢抬头,没有人敢看那个人。 太子彻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低着头,他也就低着头。过了许久,他悄悄看了看来人是谁,可惜那个人的头盔挡住了一切,谁也看不清那头盔之下掩藏着怎样的面容。那个宣旨的老太监急忙把太子彻的脑袋暗下来,“殿下,礼数!” 那个人是宋千会。 宋千会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究竟是说他会过不少于一千个对手,还是说他送走了多少代帝王。总之,他眼里的皇帝,和别人眼里是不一样的。他活过几千年了。 宋千会明显感觉到了一个视线悄悄看了看他,所以他回过头,正巧看到刚刚被那个老太监按下的小脑袋。 宋千会走到这位未来的大商皇帝近前,看着这位未来的大商皇帝。辛椎走出来,“上将军安好。” 宋千会点点头,“你们在,都城安宁。” 但他还是盯着太子彻。 太子彻感觉不到宋千会的强大威势,便天真地抬起头。 时日将入寒冬,风送过来,卷起片片枯叶,吹得人脸也干燥得生疼。 宋千会的面容是一张十分普通,十分朴实的模样,脸上的皱纹刀刻似的,又直又深,硬得像一块万年不破的巨石。他站在那里,就是深渊,就是高山。 太子彻看着这个人,“宋伯伯。” 宋千会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突然化作一潭春水,“哈哈哈哈哈哈。” 如今极少有人见过宋千会的真面目,出了这位太子彻第一眼便看清了宋千会的模样。 当然,也没有人敢在先皇葬礼上笑,除了这个人。 “你多少岁了?”宋千会问他。 太子彻道,“快十九了。” 宋千会眉头一皱。这哪里像是十九的少年郎?这样瘦弱,说是十六都有人信!于是他看向辛椎。 辛椎道,“在外流落十年,近两年才寻到,还没教他武艺。” 宋千会点点头,对太子彻道,“你是大商皇帝。” 一锤定音。 落叶沙沙拂过,如同这临冬枯象。 躲在一边观礼的礼亲王,如今的庶人,大气也不敢喘。宋千会看了看这片山势,“太庚皇帝不喜铺张奢华,便按祖训,葬到太陵便可。” 没有人敢说不是。因为数十年前,他也是这样送走上一位帝王的。 果然,太庚皇帝这场葬礼办得极为简单,前前后后,只能说礼数周全。三日后,宋千会早在子时便到了太和殿,静立一夜。 辛椎拉着太子彻的手,一步一步迈上那上千条台阶。 太子彻又见到了那位宋伯伯。 “上将军,我在殿外等候。”辛椎说完,左右手各掸一下衣。 宋千会点点头,“此间事了,你浪迹天涯我不管,寻死觅活也不会有人再拦。” 辛椎说我,而非称下官,又掸了掸衣,都是有道理的。所谓事了拂衣去,辛椎身上又无灰尘,掸衣之意便是不愿再参与朝堂之事,因此称“我”。但宋千会不愿他走得太早,异魔之乱即将现世,辛椎这样的人,起码能拦下十只鬼王。若是他突破到真灵八境,其作用便不能再以能在这乱世起多大作用而论,更多的便是一种威慑。 因此宋千会说此间事了。 辛椎叹一口气,出了殿。 整个太和殿便只剩下宋千会和太子彻。 宋千会指了指那把龙椅,“你坐上去。” 太子彻不明就里,便走向龙椅,这路可真远,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坐了上去。 宋千会看着殿外,“异魔之乱来迟了二十年。” 太子彻疑惑道,“什么是异魔之乱?闹鬼吗?” 宋千会点点头,“闹鬼也罢,说成什么都行,总之它来迟了二十年。二十年前,太庚皇帝与我在西北,一道封印了一只鬼王。那鬼王,不过披一张腐尸人皮,内里便是异魔。” “是怎么来迟了二十年?”太子彻问道。 宋千会缓了会儿,“太庚皇帝将他吃了。” 太子彻还难以理解吃下一只异魔意味着什么。 宋千会又道,“你知道龙图腾吗?” 太子彻点点头,“殿外龙旗便是龙图腾。” 宋千会道,“太庚皇帝有龙图腾庇护,而我被困于一片天地不得脱身,他便将那异魔吞入腹中,等我出来时,异魔已经深种他体内。而后我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的肉体凡胎提振到了山巅武夫的境界,但还是没有保住他的命。” 太子彻迷茫道,“那是我父亲吗?” 宋千会点点头,“那是你父皇。若是没有他,异魔之乱在二十年前现世,谁也不知道这片天地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不知多少万年了,道家都快绝种了。墨家如今只剩下在朝廷那点种子。下一个究竟谁来挡住这一场祸乱?”宋千会仿佛自言自语。 太子彻还不太懂这些,“我们不可以吗?” 宋千会哈哈大笑,“我们?遥远岁月以前,道家中人,如我一般的大修行者有三千之数,现在能剩下几个?墨家到现在连一个山巅武夫都凑不出来了,这当中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太子彻想了一会儿,“是要打仗了吗?” 宋清笑笑,“是啊,要打仗了。” 第167章 江湖再见 纪行在龙虎山连续三天都在试着将大黑牛一道飞到更远处。这样重的灵兽,莫说是他,便是即将突破至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也不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 但飞过三天后,纪行觉得已经练得差不多了。 这日黄正汤备了一席薄酒,为纪行等人送行。 纪行连饮三杯,“道长,话不多说,咱们就得先行离去。既然你说已经将那事通知到了西北,我想天塌下来自然有个儿高的人顶着。” 说完纪行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嚼了会儿,小声疑惑道,“这个肉?” 黄正汤难得地小心起来,将食指堵在嘴前,“不可说。” 纪行哪能尝不出来,这不是牛肉吗!可道士不是不能吃牛肉吗? “吃吧,多说两句反倒不美。”老邢乐呵呵把一片牛肉蘸了蘸辣椒水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纪行也只能嘿嘿笑笑。 黄正汤笑道,“猪肉嘛,吃过就吃了!” 纪行这才发觉黄正汤的道行不光在道法杀力上,还在其他方面,但他说不上来到底是哪。 实际上,黄正汤的境界要比纪行高一层。黄正汤已经到了淡泊的隐士境界,比纪行的君子境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也难怪黄正汤总是一副看不起天下人的模样。实在是万般皆下品,唯有纪行能真正入他法眼! 那些一辈子追求蝇头小利的凡人,黄正汤便是正眼看见了,也要赶紧把脸别过去,尽量不要那些人映入他眼帘。 这不是说他心高气傲。在久远岁月以前,那些修道之人,几乎是人人都有境界,自然境界高的修士能聚到一起,而境界低的修士,只能与低境界的人搭伙作伴。如今这个世界,真正有境界的人,少之又少,但毫无疑问,太庚皇帝算是一个。可太庚皇帝尽管不将武艺作为正途,境界却是实打实的仁者境,比之黄正汤的隐士境又要高出一个大境界。所以这位道人,这一生都注定孤独。 皇宫内那几位王爷总是斗不过太庚皇帝,很大的原因便是境界不在一个层面。便是太庚皇帝百年之后,那些亲王也翻不起真正的风浪。 纪行才二十出头,已经有了正儿八经的君子境,已经难为可贵。 酒过三巡,该说的话,几人都已经说完。纪行饮下最后一杯酒,“道长,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黄正汤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但只是低下头,“婚事要紧,婚事要紧!” 纪行哈哈大笑,“刑叔,甲让,咱们走!” 白芙瞪着他,心想怎么不叫我。纪行一把抓住她的手,到了老牛跟前,“咱们上去吧。” 白芙笑道,“你别把咱俩摔下去了。” 纪行摇头,“不会!” 说完俩人便上了大黑牛那宽阔的背脊上。而后纪行大喊了一声,“狗子!驮人!” 狗子便屁颠屁颠跑过来,忽地变作一只硕大的巨狼!顿时四周罡风阵阵!真是好不威风! 老邢和甲让便坐上去,小心地抚摸狗子的脑袋,毕竟这可是堪比化形妖兽的灵兽啊!狗子舒服地忘了飞,等它反应过来时,纪行带着白芙还有老牛已经飞出老远。 狗子便急忙跟上纪行的尾迹。 此时龙虎山巅只留下一句: “道长,江湖再见!” ...... 黄正汤痛饮一大杯酒,重重叹道,“修行之途,真是寂寞如雪!” 龙虎山已过,扬州已过,再一转眼,便到了幽州。若是一直向西,那边有一处山脉,山脊太高,纪行带着老牛飞不过去,只能从幽州绕路。 当年纪行来幽州时,巧遇一山寨,结识一女子,名为玉娇龙。当时纪行给了她一丝自己的真气,也不知那女子今时今日到了何种地步。 纪行此时刚到幽州,飞也飞得累了,便下来歇脚。 他现在一旦歇息,必然是要缓个一两天才能继续飞,还得有上品灵石在身。否则,带着老牛飞行的消耗太大,他也吃不消。 几人到了柳城外,便都寻了个山头下地歇息。 纪行知道人不能总在天上过,还得沾沾人间的活气,便带着众人进了城。 一如城,纪行神识铺开,却发现了不少晦气之处。 要么是仇人追债,要么是婆媳争吵,要么是子不孝,父不养,整个柳城,全是戾气。 “怎么这样了?”纪行想不通。 白芙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城里。” 纪行还没想明白,“什么东西?” 白芙道,“鬼物。” 纪行再仔细用神识一“看”,可不是吗,“穷鬼”,“饿死鬼”,追人债的“吸血鬼”等等,到处都是。 “这是个什么道理?”纪行疑惑道。 白芙道,“看来天下真是要大乱了。整个柳城都是这般,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去。鬼物横行,四处尽是戾气。扬州城看来是有清官坐镇,不然恐怕比这柳城还要不如。” 纪行道,“你这话说得像是话本小说里的故事,难不成还真有道理?” 老邢在一边听了许多,“公子,小姐说得可不是胡言乱言。天下大乱必有根源,而非一地动乱。若是仅仅一处有何暴动,倾一州一府之力便足以平息,遑论大商之大?更遑论殃及天下?” 纪行道,“我明白了。若是天下大乱,定然是后面有无数幕后推手在暗中推波助澜,使整个天下都是这样一般的戾气。牵扯到了民间俗世,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官府不好管,军部也不好弹压,自然会滋生出一大堆鬼物魔物。唉,难道真的要出什么大乱子了吗?” 他现在到了真灵境,看待天下事的方式与凡人已经不同。大风起于浮萍之末。如若天下都是这般,就如一个人,本来身体就到了极差的时候,正巧碰上伤寒,怎能抵抗地住呢? 纪行的神识仍然覆盖在这数百里方圆之地,脑海里细细体会这些戾气,以及不详之气。过了许久,连他也觉得头疼。 连他都感到脑仁疼,纪行不禁骇然,“这些戾气的出现,难道是有人施的法术?” 第168章 桃花侠 正在纪行脑仁疼时,一阵风过来,送来一片桃花花瓣。花瓣清凉,正巧拍到纪行脑门上,稍微为他拂去一丝烦躁。纪行拈了这花瓣,放在掌心细细查看。 他嘿嘿一笑,“都入冬了,怎么不飘雪,反倒飘起了桃花?” 白芙看了,只是笑而不语。老邢一脸茫然,“真是咄咄怪事!” 甲让方才骑在狗子背上,现在狗子变作了小奶狗模样,正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把他折磨的不轻。 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从纪行等人身旁走过。他腰间挎一柄秀气得女子才会使的佩剑,明明瘦得很,偏偏袒胸露乳,又一脸微醺。这样的打扮,实在是再潇洒不过,可配上年轻人那一张脸,却格格不入。怎么说这人呢,“猥琐”一词大概能概括他的全部。 纪行看得眼皮一跳,只差把脸别过去。好在他如今到底是有境界的高人,不至于做出一副“以貌取人”的俗样。 年轻人醉的不轻,当街唱道,“举杯邀月!对影三人!哦,今日艳阳高照,无月!哈哈!” 纪行掌心那一片桃花便无风自起,飞到了那年轻人剑鞘之上,仿佛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配饰。 “几位,寻个清净处等一百年再出山吧,此地不宜久留,留久了也变作俗人一个!”年轻人轻佻无比,从纪行等人身边晃过时,留下这么一句。 纪行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这人的修为起码在真元境之上。 没等他说话,街坊先于他给那年轻人打起了招呼。 “桃花大侠!今日山上有几斤桃花,又饮几斤酒了?” 不到十息,整条街都对这位桃花大侠送来问候。一时之间,柳城这条街竟然一派祥和。 纪行骇然,这是怎样的人物?怎的刚刚来到此处,就将此地戾气冲了个干干净净?不过一瞬间纪行便福至心灵,这桃花侠的心境境界,已然到了黄正汤才有的隐士境! 桃花侠摇摇头,笑笑,“今日无花,薄酒,只看河边杨柳......” 他扯了扯下巴上那点小胡子,简直恨不得将自己那点胡子扯断一般,唱起几句词,“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 还没唱完,这桃花侠便落下两行泪。 纪行在一旁看得是暗暗咂舌,与白芙一对视,俩人都是对此无话可说。 纪行凑到白芙耳边传音道,“没戏台啊这就唱起来了,演给谁看啊?” 白芙一拉他袖子,也在传音,“可不要这话给人听见了。他唱的词是当年一个名为柳如是的才女所作,此处也叫柳城,人人称他桃花侠,只怕是另一番故事。” 纪行在传音中喃喃道,“花柳?” 白芙听了,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腰。纪行吃痛,赶紧板起一张脸。 “老邢,咱们找个地方住下吧。”纪行对老邢道。 而后他冲那猥琐年轻人供一拱手,“多谢!” 桃花侠并不在意,只是颠三倒四地离开了此地,逛向街头深处。纪行再一看,那人竟然直直朝着青楼去了。 这一幕自然被白芙瞧见,此时她也不禁驻足,狠狠盯着纪行,“你要去那地方,我恨你一辈子!” 纪行尴尬点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白芙气急了,“你还点头?” 纪行赶紧摇头。 白芙突然换上笑脸,“你把耳朵凑过来。” 纪行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便附耳上去。 白芙突然大吼一声,同时用上神识冲击,“死相!” 纪行被她炸得耳心子生疼,转头望向老邢。 老邢红彤彤一张老脸,看向狗子并且称赞它道,“好家伙,修为这么高了......” 纪行抓住白芙的手,“走吧。” 白芙知道纪行什么性子,但女人似乎天生的缺乏安全感,今日这样大的反应,实在是被那奇怪桃花侠给刺激地不轻。可她也没有无理取闹,任由纪行拉着她的手,在这条街一路走过,去寻客栈。 柳城这地方很怪,客栈是真多,走几步就有。 纪行先是龙行虎步进了门,自有伙计凑上来。纪行先说了一声把牛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然后给了跑堂的一粒碎银子,随后才正经应那伙计。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伙计一脸笑眯眯问道。 纪行早闻到这店里饭菜香气,不禁食指大动,对白芙道,“要不要尝尝这家店?” 白芙只是嗯了一声。 此时纪行眉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皱,那股戾气又回来了。 但此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他尽量和颜悦色,“三个荤菜三个素菜,再来一碗汤,一斤好酒,菜上拿手的。” 伙计吆喝一声,“得嘞!客官您这边请!” 喊罢他便闪到一边,去张罗酒菜去了。 纪行与白芙等人便坐下。老邢的熟铁棍此时已经折作两截,由布包好,就搁在桌子上。纪行的伤刀实在碍眼,那匣子一直带在身边,伤刀便在其内,他便将匣子靠在桌子腿上。 纪行兴致勃勃道,“说起吃,吃的无非是个烟火气。这位置好,离厨房近,烟火气最浓的就在这,比什么都下饭。当年何先生在街边吃零嘴,我跟着他,他给我从店里端来一碗辣汤,辣汤烟火气就重,见谁闻了都走不动路。那时我正换牙,一碗冒着热气的辣汤,喝完了后门牙不见了,原来顺着汤滚到肚子里去了!” 众人哄堂大笑。没想到纪行把那时候的事记得如此清楚。 等了没一会儿,汤菜酒端上来。纪行在凡人当中算是海量,老邢和他徒弟是沾酒就醉,喝了没一会儿,就成了纪行与白芙在喝。 等到酒足饭饱,纪行吆喝一声,就去张罗住店的事。 没想到才过一小会儿,纪行怒喝一声,“什么!十两金!” 白芙等人方才没注意,这才留意道纪行与伙计吵起来了。伙计还是那一张笑眯眯的脸,“客官,可是您说的菜都上拿手的,不说菜,就说那酒就值八两金。再说了,您嗓门大,也得挑对地方。” 这时纪行才注意到,周围都在吃菜饮酒的食客,竟然个个带刀带剑! 第169章 黑店 撞上黑店了,纪行心想。 他倒不是在乎那十两金,便是灵石他也拿得出来。可这伙计一脸拿鼻孔看人的相,分明是要仗势欺人了。 纪行微眯双眼,可到底境界摆在这里,不至于为这个事弄死一个凡夫俗子。但一边的老邢却看不过眼了,青布包裹的两只短熟铁棍被他提到手上,只等纪行知会一声,这个店里没一个能双腿完好走出去。 二楼雅间内,两个中年男人正静坐其上,透过纱窗看向纪行等人。 一个男人微胖,脸上一团和气,笑道,“吴先生,这下边是有把式的啊。” 吴先生也笑笑,“无妨,罗掌柜你安心做生意,闹不起来。” 此时甲让见师傅站了起来,便抱着狗子到了师傅身后,也准备好教训教训这帮没眼力见的。当年老邢走南闯北,什么黑店没见过?便是做人肉包子这类勾当的老板伙计硬茬子,他都亲手打杀过!甲让跟着师傅学了这么多年的武艺,自然也学了几分脾气。 此时雅间上那位吴先生本是坐姿,此时按剑而立。 罗掌柜察觉到不好,问道,“有高手?” 吴先生点点头,却还是一脸如沐春风,“罗掌柜,你猜下边那几位,哪个是真正的高手?” 罗掌柜做黑店生意这么多年,专门寻外地人的麻烦,自然有几分眼力,便道,“那个女人就不说了,和小白吵架的年轻人恐怕只是嗓门大,就剩一个老的和一个小的,自然是那老的才让先生这样警醒。” 吴先生摇摇头,“那个小的,与我一般,是个化境高手!” 罗掌柜一惊,“先生可有把握?” 吴先生笑道,“在下浸淫武道四十余年,若是还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岂不是惹人笑话?” 然而这位吴先生也有担忧,只是此时不便多说。 纪行闭上双眼,从怀中摸出一锭足金放在桌子上,“够不够?” 伙计见了,拈起一根筷子,将那金子扫进抽屉,“够了,够了。” 纪行转头就走,“咱们走。” 老邢见纪行不愿找他们麻烦,自然不会额外生事,便跟着纪行出了店。 几人便要再寻一家店,这回是真的要住店了。没走两步自然又到一家店,纪行学乖了,先问过价钱,伙计说不贵不贵,只要五十文钱。 纪行这才付过两百文钱,等到进了各自房间,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伙计就来了。 “客官,时辰到了。”伙计也是笑眯眯地看着纪行。 纪行一头雾水,“哪个时辰到了?” 伙计道,“住店啊。咱们这五十文钱住一刻,您这么些人要是住一夜呀,得付十两!” 纪行一脸恶笑,但还是不愿生事,“那我们走!” 几人便跟着纪行另寻一家店。 没想到接二连三的纪行被骗走了不少银子。白芙笑吟吟地看纪行笑话,她倒是不在意那么点银钱,但明显纪行那股火气是被引上来了。 转来转去,纪行发现整个柳城竟然没一个地方能住下去! 于是他一只手搭在老牛背上,走在柳城街头,模样凄惨无比。白芙等人便跟在他后边,只等他拿个主意。 走着走着,纪行发现走到了今日那奇怪桃花侠进的那家青楼。他深知白芙不喜他在这样的地方长留,便要离去。 没想到还没等他转身。 “兄台,进来喝一杯?” 纪行抬头一望,竟然是那桃花侠。 “已有家室,不便前往!”纪行没好气地来一句。 白芙此时凑过来,笑吟吟道,“不妨进去住一晚?” 纪行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考验他,苦笑道,“不去了,不去了。” 正在这时,青楼内一股极其晦涩的波动一闪即逝。纪行眼皮一跳,寻眼望去,那青楼内乌烟瘴气,整个柳城的戾气仿佛这里就是源头! 纪行白芙对视一眼,再仔细一望,整座青楼,唯独那桃花侠身周三尺仍旧清明,与这楼子的气焰格格不入。 “去吧。”白芙道。 纪行凝重道,“你感觉到了?” 白芙点点头。 因为刚刚那股晦涩波动,乃是真灵高手用神识扫过的迹象。这楼内,有真灵高手! 纪行与白芙都不是蠢人。今日桃花侠经过他们,一片桃花稍解纪行的烦闷,而后他轻易便化解了一条街的戾气,他出现在这里,莫非是要寻这楼子的麻烦? 桃花侠饮一口酒,“不论花酒清酒,清者自清,兄台与我一同饮?” 没等纪行说话,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粗豪汉子走过来,腰间一口大刀,“我来!” 桃花侠哈哈大笑,“燕兄!你来得正巧!” 粗豪汉子抬脚便进。纪行看明白了,这二位都是真元境的高手,今日来这楼子,恐怕真是来找麻烦了。 白芙拉着纪行,温柔笑道,“今夜小女子与外子来此,眼前所见遍地黑店,就来此歇一歇!” 说罢她就拉着纪行进了这楼子。 纪行转头对老牛道,“你随便寻个地方落脚,今夜我就不陪你了。” 老牛长哞一声便慢腾腾走开。而后纪行等人进了这青楼。 纪行第一次进这地方,心头第一句话就是,“天老爷!这地方真不是男人该来的去处!” 眼前女子,衣着虽然把皮肉都遮住了,却只穿了件薄纱,透过那一层薄薄的轻纱,里边是一望无余。一个女子手里拉着一条红丝带,从纪行眼前飘过,飘过时还伸出一指轻轻撩了撩他的鼻尖。纪行条件反射没有让她触到鼻尖。 女子淫荡地轻呼一声,“啊......” 这一声啊,柔肠百媚,荡漾在纪行耳边,经久不息,暧昧又隐晦。 纪行仿佛一只老虎进了狐狸窝,顿时不知是立马提刀来砍,还是赶紧出去,不趟这趟浑水。白芙见此,狠狠一脚踩在纪行脚丫子上,“傻了?” 纪行苦笑,“不是。” 而后一个身影飘飘然从纪行身边趟过,原来是甲让直愣愣地走了过去,看来这是把持不住自己了。 纪行一把拉住他的腰带,轻喝道,“去哪呢?” 第170章 销金窟 甲让一脸迷糊,“去玩啊。” 老邢把徒弟拉到身后,“就在后边待着,别瞎掺和。” 一个婀娜女子摇着莲步过来,手中一个托盘,盘子上有十个小坑。有眼力的都认识这坑的形状乃是灵石所独有的。白芙拈出十粒下品灵石,撒在那托盘内。女子轻轻一抖,十枚灵石便各自滑进那些小坑内。 纪行看得肉疼,这地方刚进门怎的就要这么多钱?一枚灵石抵得上百两纹银,这十枚可就是一千两银子! 随后就有女子过来,端了水,为纪行等人洗手,流程十分繁琐,不过把他们倒是伺候得不错。四处丝竹管弦,歌声不断。 桃花侠腰间那柄桃花剑也如他这人一般吊儿郎当地挂着,那位燕兄正与他把酒言欢。 一个三十美妇笑吟吟走到桃花侠身旁,“大侠,可要几个姑娘作陪?” 桃花侠突然出剑,剑尖直指美妇脖颈。美妇眼皮都没跳一下,一指弹开剑锋。剑锋上掉下一枚中品灵石,而后被美妇接到手中。 桃花侠,醉眼迷离笑道,“一年前我来此,一个姑娘接待的我,今日还是她。” 美妇笑笑,“大侠可还记得那位姑娘叫什么,这都一年了,我也忘了。” 桃花侠哈哈大笑,“女子名扶柳,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美妇摇摇头,“扶柳可不在这楼子里了,被人给赎去了。” 桃花侠还剑入鞘,“是被赎去了,所以今日我来讨债。” 美妇,“那您可得去贺府。” 桃花侠大笑,“去过了。” 那位燕兄豪饮一杯,“贺家那个傻儿子,不知那日,一跤摔成了真傻子,在下可是亲眼所见!” 美妇笑道,“你们对凡人出手,难道不怕朝廷追究吗?” 桃花侠摇头笑道,“若是怕,今日也不会来这银燕楼了!” 而后桃花侠登时翻脸,“说!你是否明知贺家公子修邪门道法,还将那女子卖给了贺家!” 美妇摇摇头,“大侠,您说的这些,我一个妇人可是一句也听不懂。” 桃花侠哈哈大笑,“阴阳怪气!整个柳城都阴阳怪气!” 一道剑气从那桃花剑上轰得冲了出来,而后将这银燕楼深处轰出一个大洞。桃花侠手里提一缸酒,颠三倒四,冲着被他剑气轰出的那个大洞高喊一声,“里边的那位,我不杀女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出来吧!” 一道缥缈声音回荡在这银燕楼内,让人分不清说话之人来自何处,“你说冤有头债有主,人不是我卖的,也不是我杀的,被人采补也是她的命!命!命!” 那声音不断在楼内回荡,显然说话之人功夫极高! 桃花侠饮一口酒,眼前有一盆火,他便浇了酒进去,“命!女人的命!便这样不值钱!” 这个“命”字仿佛触动了桃花侠心中最深的那点痛处。 桃花侠叹一口气,又笑起来,疯疯癫癫,“刚进来的这几位,在下请你们喝一杯!” 而后他御动剑气,几坛酒被剑气所催,分毫不差地落到纪行等人手中。 他闭上眼,将手中酒缸放到耳边,摇了摇,“在下这一缸酒,重两斤四钱,不知藏在里边的那位,你的命值几斤几两!” 桃花侠痛饮一缸酒,而后摔缸便冲入那被他轰出的大洞之内!一片桃花飞舞,先他一步进了那洞内! 那位燕兄哈哈大笑,跳将起来,落到那火盆之处,抓起一把火炭在掌心,而后往那洞内一扔!轰得一条火龙无端显出来,这燕兄大步流星冲了进去,一刀斩了过去! 当! 一声巨响! 而后一阵叮叮当当乱响,三个人影飞也似的一路打到银燕楼内,剑光刀罡交相辉映,顿时这楼子内杀气四溢! 桃花侠脚踩一片桃花,在空中好不潇洒,那大髯刀客招招势大力沉,也十分厉害!但他二人对付的那人更厉害! 那是个瘦得驼背弓腰的老头子,手里耍一套链子枪,整个楼子内的气势至少有一半是他的!桃花侠与那大髯刀客也不过苦苦相撑而已! 但此时那桃花侠居然笑了笑,落到楼中间那池子里的一处石台上,桃花飞回他手中。而后他一扬,顿时整个楼子内全是桃花! 耍链子枪的老者知道这桃花有多不好对付。他一枪刺出,扎到其中一片桃花之上,却觉得那桃花瓣之后像有千万重力在往他这边推! 方才只是一瓣桃花,此时整个楼内全是桃花,他也不见得就好受! 正在老者四支六挡时,他背后的桃花突然分到两边,桃花侠从中而过,一剑刺出! 老者反应绝对不慢,一甩链子枪,枪尖刚巧挡在了剑尖之上!就在此时,大髯刀客从天而降狠狠一刀当头斩下! 老者正要震开桃花侠,四周桃花突生变化,一时之间,老者竟然是四处为敌! 纪行在一边看得通透,那桃花瓣只怕乃是无上神兵,否则对上那武功厉害得紧的老者,讨不到半点便宜! 老者见此,嘿呀一声!顿时将手中链子枪舞出一道龙卷,那水池中的水尽数被他吸入龙卷之中!桃花瓣瓣,被那龙卷卷入其中,一时不得脱,而后老者狠狠一震!只听砰的一声!四处桃花瓣激射钉在门窗珠子廊桥之上,桃花侠竟然嘴角溢血! 就在此时,头顶的大髯刀客瞧准时机,一招火龙刀法斩下,腾地燃起一条巨大火卷,仿佛要吞没那老者! 老者抬头,“起!” 咚!咚!咚! 水池炸起数十道水龙迎上去!而后水火交融,下一刻,四周归复平静。 众人无言。 纪行也觉得这一架是打得极漂亮,换了他,早将这楼子给拆了。 过了一会儿,老者一步也没动,气氛反倒更加凝重! 桃花侠手一招,一坛酒飞到他手里。纪行看得暗暗咂舌,不知道这人学的是什么先天武技,没到真灵境就能御物。 桃花侠饮下一口酒,擦了擦嘴角血迹。 钉在各处的桃花花瓣隐隐约约开始动了起来,而后发出咔咔咔的声音,随即整个楼都抖动了起来!原来这些桃花花瓣,对那老者已经暗成杀阵! 第171章 桃花 无上神兵的厉害,纪行最清楚。 就如他那把伤刀,几乎是拿在手里之后,对敌就很少输过。每一把无上神兵都有其特殊的能力,比先天武技还好用。因为先天武技要学很多年,还对其人悟性有很高的要求。而无上神兵就不一样,只要真元够,谁都能使动那兵器之内所带“武技”。 纪行悄悄用神识感受了一番,整个楼子内,每一瓣桃花之间都有一根极细的气息相呼应,在纪行的神识当中,这些细若游丝的气息呈红色。那老者此时正在这些气息的正中央,一旦他稍有异动,扰动这些气息,那所有桃花就会追着他打,而不需要桃花侠在一边费心费力操控。 这便是那桃花花瓣的“武技”。 桃花侠费尽心思,便就是要将他引入这个狭小空间之内。刚刚桃花四散,实则已经暗暗布下阵法,将那老者锁死了位置。若是让桃花侠来控制这些桃花花瓣,便是他已入真灵也做不到同时分心控制数万枚桃花。而一旦激发了这花瓣的“武技”,那老者的处境便岌岌可危! 老者缓了很久,“你是谁人弟子?” 桃花侠复饮一口酒,“我于此已过二十浪荡春秋,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老者道,“这桃花剑,谁传给你的?” 桃花侠哈哈大笑,咕咚咽一口酒,“没谁传!自己拿的!” 老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一直在看着这一幕幕的人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啪! 啪! 啪! 一个妙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手里还在鼓掌,“桃花儿侠,能得到这个传承,想来是误打误撞上一处福地。不过不急,今日我还有朋友,往后再将你嘴里的东西撬出来。” 桃花侠拿剑的手微颤,一丝丝血从他臂上流下来。这女子竟然在无形中便伤了他! 整个楼子里,没有一个人敢喘大气,随着这女子到来,哪怕是大髯刀客,也只能瞪圆双眼,屏住呼吸! 因为这妙龄女子,乃是真灵大能! 方才那美妇走了过来,“玲珑姑娘,怎的您出面了。” 玲珑轻轻弹指,并不回应,只是看着纪行。 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到纪行身上,白芙此时便揽在纪行臂上,一言不发。每个人见此,都在猜测,玲珑莫非与刚刚进来的这位俊俏公子哥还有那美丽女子有什么孽缘? 咚!咚!咚! 人耳只能听到心跳声。这心跳声来自那些俏丽女子,嫖客,美妇,困在桃花阵内的老者,大髯刀客,还有那桃花侠。 但真正让众人心惊的是,心跳声跳得最急的,竟然是那玲珑! 玲珑看着纪行,她知道来的是高人,但不知道他来了。 突然,她展颜一笑,“先生,您怎么来了?” 纪行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一下子竟然没想起来是谁,过了好一会,他笑道,“原来是你,我说这儿怎么乌烟瘴气的。” 玲珑心如电转,很快就要用神识传音,将纪行在这的消息放出去。 砰!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砸进了地下! 没一个人看清发生了什么!等到反应过来时,只是看到地上有一个大洞,还有四散的烟尘! 纪行立在这大洞边,冷眼看着下面。 他的神识修为高过玲珑许多许多,就在她刚刚散出去神识的那一瞬间,他出手了!快得如同瞬移,一掌将她按进了地下! 纪行把连浑身毛孔都在渗血的玲珑从大坑内提了出来,“今天我就是来看看,不想找麻烦。我不找麻烦,你也不能给我找麻烦,至少一个月以内不能。你听到了吗?” 玲珑在那一瞬间如遭雷击,浑身一麻便不省人事,若非身上带着五梅教派的圣物,刚刚那一掌就被纪行打死了! 此时她才反应了过来,但伤重得连纪行说了什么也只听得一知半解。 纪行见她这副模样,便渡过一丝真灵,这一丝真灵顿时将她从崩溃边缘救了回来,“天涯秘境之内的事,你我心知肚明,你们的一个图腾被我杀了。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这一个月,不要找我的麻烦,听明白了吗?” 玲珑七窍流血,纪行看着怪可怜的,便用真灵帮她冲刷了一遍,血迹纷纷洒落。这时她的面容才好看了起来,只是脸色苍白得如同一个死人。 纪行冷笑一声,“送点好处给你,这点玩意儿够你少修炼十年。” 于是纪行体内的真灵便分出了一丝送进了她的丹田之内,“你要是想报仇,直接找我,那个使剑的和用刀的,差不多到这就行了。要是被我听见了什么我不想听的话,你就会一直待在地下了。” 玲珑虚弱地点点头,原本对他的恐惧,此时放大了无数倍。 当时在天涯秘境内,她便知晓这个人几乎以一己之力将五梅教派的谋划推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一座残缺图腾也因为他而彻底消亡。她早知不能惹这个人,但哪里想到用神识传音也能被他察觉出蛛丝马迹? 直到这时才满座哗然。 桃花侠原本微颤的手,此时真正抖了起来。那玲珑于他而言便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巅,而那病恹恹的年轻人却轻易地将这座山峰在一瞬间击垮! 这人到底是谁? 如若有当初与纪行一同从天涯秘境出来的人在此,怕是跪下磕三个响头都不为过!桃花侠没有在天涯秘境经历过那样绝望的时刻,因此极难理解纪行的强大。 纪行看着玲珑,点点头,而后将她放了下来。他摇摇手中还抱着的酒,对着那桃花侠与大髯刀客敬了一敬,一口痛饮。 “这地方也不能住了,咱们走吧!”纪行对着白芙等人道。 白芙点点头,“走吧。” 纪行缓缓出门,到门口时,背上匣子开了一条缝,伤刀刷的冲天而起! 玲珑只顾得上闭上眼,心底一凉! 等她慢慢睁眼,纪行已经出门许久。一条笔直的线无端出现在她脚边,不过三息,咔咔咔咔咔咔,整个楼子发出木板断裂的声音。 在外边的人喊道,“银燕楼怎么成了两半了!” 果然,仿佛是仙人一刀两断从天而降,将这银燕楼笔直地分成了左右两半! 老邢走在一边,问纪行,“公子,怎么走这么急?” 纪行传音道,“我们找地方住是为啥?” 老邢道,“找个清净处让你恢复功力啊!” 纪行传音,“刚刚劈完那一刀,我这点功力马上就用完了!” 纪行传音是同时给大伙一起传的,白芙听到只是咯咯地笑。 第172章 更夫 老邢听了这话,赶紧撺掇大伙快走,“牛呢,把牛拉过来。” 甲让哪知道牛去哪了,便看向纪行。纪行正走着,道,“白芙,你先带他们去找老牛,我去买点乱七八糟的,这几天不住客栈了,尽是黑店,随便找个山洞对付吧。” 白芙其实无所谓住哪,但觉得纪行的脑筋太死,那几十两银子他们又不是拿不出来。 此时已是半夜,众人走到一户门前,迎面撞上个老更夫,更夫正巧听到纪行这句话。 “外地人,正起寒风,没地方住,就来我家吧。”老更夫晃晃悠悠道。 纪行愣了愣,这更夫真是老得可以,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只苍蝇了,“老先生,咱们人可多啊,太打扰了。” 老更夫抬起头,两道长眉颤颤悠悠,两眼清明,笑了起来,这一笑像是把他那一脸褶子也抹平了,“不打紧。往年的柳城可不是这样,唉,世风日下,你们这些出远门的,更辛苦。不嫌弃我家那两间破屋,就来住一夜再走吧。” 饶是今天纪行积了一肚子火气,此时也被这老更夫的慈和打动,“那就打扰了。” 老更夫抬头看看天上月光,月辉洒落,充实地照在柳城街巷当中。老更夫说,“我啊,当年是坐扁担来的。那时我那个爹,害了痨病,娘也去了。我爹那担头一边挑我,一边挑馍馍,没多久他也去了。剩我到了这,好在没人占我的馍,活了下来。再往后,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晃悠晃悠,七十多年了。” 老更夫走得慢,说话也慢,他没什么着急的,这街巷他走了几十年。官府让他打更,他就打更,成了整个柳城最没人看重,又没法失去的那个人。 纪行等人跟在他后边。老人爱讲往事。老更夫向他们不好意思地吹嘘自己当年是有怎样的力气,又能吃几碗饭的食量。讲完,又不好意思地说,“不说了,不说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讲起来。 纪行没有插嘴,他觉得这位老人的活法真是悠闲,太悠闲了。 戾气在整个柳城遍地都是,偏偏到了老更夫这里,那点戾气仿佛都分出一条干道。纪行仔细地看,到最后也没发现这老者是个什么世外高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更夫而已。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老更夫七十了,没立出个什么名堂,也没法不惑,至于知天命那是想也不能想,可纪行却一点没瞧不起他。 “到了。”老更夫笑呵呵,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在那破门锁上捅了许久才开了门。 纪行打量了一番,这地方又偏又脏,地上有许多菜渣。白天的时候这儿也许是个小菜市口。等进了门,眼前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墙都烂了一堵。纪行心想,要是从那烂墙进去,刚刚也不必大费周章捅开那锁了。 “我给你们弄点柴火铺一铺床。”老更夫便忙活去了。老邢叫上徒弟一块去帮忙,没一会儿就铺好了床。 院子虽然破,但地上的灰尘扫得干干净净。 “你们就在此歇一歇,我去了。”老更夫笑呵呵道,而后又打更去了。 甲让等老更夫走远了,神神秘秘地对老邢说,“他是高人,对吧?” 老邢看着简陋的两张床,笑道,“哪那么多高人。” 纪行挠挠脑袋,看着那“床”发愁,“我不睡,站一夜也没事。” 老邢这时才明白纪行的尴尬。 那床实在太过简陋,无非是地上铺了一层柴火,再在上面盖了一层破布,两床被褥。纪行自然是一个月不睡觉都没事,老邢也不差,甲让也还能忍,白芙和纪行差不多。 纪行看了看那个烂墙,“要是咱们四个打坐一排,旁人看见了只怕以为是几个傻子。不睡呢,辜负了那老更夫的一番好意。” 老邢笑笑,“等他快回来了,装作睡了。” 纪行摇摇头,便坐到那床上,抓紧时间恢复功力。白芙就靠在他身上闭目假寐。 没一会儿,天上飘起了雪。 一片雪花落在白芙发饰上,她睁开眼,“下雪了。” 纪行掌心洒落一地的粉末,那是灵石被吸干了后所化的碎末,“又是一年雪,这几年过得可真快。” 两个时辰后,大雪纷纷扬扬地将整个柳城盖了一层厚被,棉花似的,看起来十分暖和。 纪行一边恢复功力一边与白芙传音说起了悄悄话。 “等我们完婚,我要去一次南临。”白芙道。 纪行:“我陪你。” 白芙:“那边听说四季如春,夜里的星辰也与这边不太一样。” 纪行:“你去过吗?” 白芙:“没有。” 纪行:“南临以南是什么呢?” 白芙:“是南海,南海有岛,据说住着观世音菩萨。天下人深信不疑,佛家人从没认过。” 纪行:“要是真有南海神尼,那岂不是神迹了,怕是不光佛家人,全天下的人都恨不得去那里看看,沾沾神性。” 白芙:“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你担心吗?” 纪行:“担心什么?” 白芙:“不用担心。” 纪行想起来那些全是写着他名字的墓碑,何先生,他脑海内的小乌龟,还有他的身世。 他有一个秘密,是从入真灵之后他才发现的。在他识海中,深种着一个古怪符印。那个符印他用神识看了很多遍,虽然能看清,但是想要画出来,却从未成功过。 当他将神识浸入那符印之后,总是会出现一个老乞丐的脸。那个老乞丐,他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当用神识看到之后,后来再一回忆,又忘记了他的模样。 负地龟对他的身世讳莫如深,似乎有什么不能说的千古之密。纪行越来越能察觉到其中古怪,但他心大,没管这事,也没同白芙说起。 纪行眼皮跳了跳,“老头!” 等到纪行等人赶到时,老更夫躺在一处墙角,像是睡着了。 白天,在那更夫的院门上,挂着陪了他一辈子的竹梆子。 这个雪夜,柳城的老更夫去世了,但没人知道是谁帮他收殓的。 第173章 衣锦还乡 连续过了十天,纪行消耗了不少灵石,才将众人送到了未左镇。 未左镇东边多了一个小碎石坡,这在纪行离去时是没有的。纪行看着那碎石坡,想起来七年前那从天而降的一道巨大天雷,将那边击出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大熔坑。不知道是谁将那大坑填平了,或许是官府做的,怕民众人心惶惶。 纪行走到那碎石坡边,看到一个臂上挎一只竹篮的胖庄稼汉,“这边怎么弄了这么大的个碎石坡?” 胖庄稼汉脸被风吹得通红,看到纪行的衣着就知道是大人物,把脖子缩进袄子里,“那是何先生,何名椿的墓地啊!七八年前的事了,何先生晚上爱走,走到那边,摔死了。镇子上的人给他办了丧事。被他当年在饥荒年间救活的人,每天都有往那边垒碎石的,多少年了,就垒出了个碎石坡。唉!多好个人!” 纪行鼻头一酸,眼眶忽地就红了。 天上正下雪,雪花无情地拍打在纪行的背上。见过能轻易拍死一个真灵大能的男人哭吗? 纪行无声地哭,慢慢走到那边。 白芙等人从没见过这样伤心的纪行,便站在一边。 纪行走过碎石坡,到了坡那边,白芙等人已经完全望不到他了。他到了那无论放在哪,都能说显赫的墓碑之前,跪了下去。墓碑一边有一株快枯死的小树苗。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纪行磕头,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碎石坡往东是泸沽湖,枯黄芦苇被寒风吹得飞絮四起。雪花伴着飞絮像是无根游子,永远寻不到个落脚处。 白芙跟了过来,在看到纪行还跪在地上时,便悄悄转身走开。 “过来。”纪行悄悄抹掉眼泪。 白芙知道是在叫她,便走过去。纪行说,“这是我的长辈,何先生,何名椿,未左镇的人都靠他活过来的。” 白芙就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会好好对他。” 纪行红着眼,“我今年多少岁了?” 白芙道,“遇到我的时候,你十八。到昆仑之前过了快三年,昆仑之后快四年,现在该是二十四岁,过完年就二十五。” 纪行道,“前后七年,从未回来看过,怕,到处是人追着我,我跑。跑了半年,遇到她。她叫白芙,身世与我一般,算得上门当户对。今日带来看看您,您生前纪行没能尽到孝道。从今往后,以天地作证,何先生的意愿,我只要活着,便奉为头等大事!” 纪行站起来,把白芙也扶起来,“我带你去看看何先生的宅子。” 白芙点点头。纪行便拉着她离去。 白芙回过头,看着那墓碑,心中苍凉不比纪行要少。墓碑旁那快枯死的小树苗,此时一阵风过来,苗上还牵着的叶片,便彻底被风刮了去。 白芙叹一口气。 老邢在和那个胖子聊天,胖子才知道原来那位贵人是他们未左镇出来的。胖子左想右想,硬是想不起当年未左出了那个秀才。按理说,当年在学堂念书,就数他最厉害,可如今他干什么呢?他成了个跑零碎的。 所谓跑零碎,就是臂上挎个竹篮,里面装点家家户户都用得上的小物事,四处去问人家用不用得着。有时候人家是真用得着,就买一点。有时候是人家瞧他可怜,也买一点。比乞丐强点有限。 等纪行回来了,胖子又来看纪行。 “老爷?”胖子缩着脖子。 纪行看着他,“不要叫老爷。” “大人。”胖子脖子缩得更深了。 纪行无可奈何,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怕人瞧出自己哭过。他当年在未左生活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臂上挎一个竹篮的人是做什么的,便拿出几粒碎银子,“给点针线吧。” 胖子平日里看到的钱都是几个铜板,银子其实还是不常见,便笑呵呵接过来,“大人当年是我们未左人?” 纪行点点头。 胖子此时大胆了点,“念过学堂?” 纪行又点头。 胖子来回踱步,“不对啊,我怎么不记得你这号人!” 纪行望过去。胖子脖子一缩,吓得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装作掌嘴,“大人恕罪!” 纪行来回打量胖子,脑海里觉出几分熟悉,想了许久,恍然大悟,“周胖子!?” 没想到胖子听了这诨名,惊得差点跳起来,“你是狗屎坨!” 甲让听了,眼神立马就变得不善,“好好说话!” 胖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到甲让一脸凶相,吓得又缩回脖子,谄媚笑道,“家乡话,夸人有本事才这样呢!不有一说吗,贱名好养活。诶?你怎么当官了?” 胖子围着纪行转了一圈,终于还是勉强笑出来。纪行彻底想起来这周胖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当年欺负他最狠的就是他。 “这个,大人,你这次回来,真是没啥那个远迎,去我家坐坐?”周胖子脸上尴尬地笑。 纪行摇头,“不必了,你家坎门高。” 说罢纪行就带着众人先走。而后周胖子一溜烟跑到了纪行等人前头,先回了镇子。 纪行不知道他闹哪出,但也没工夫管他。纪行对老邢道,“等过几天,我也带你们师徒俩去看看我那位长辈的墓,当年照顾我不少。” 老邢点点头。 狗子本来趴在甲让脖子上,突然人立起来,吓得甲让以为它要动手。这狗子的厉害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一百个他都不够狗子一爪子。 没一会儿,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一大伙人排出了个长蛇队伍,慢慢走出了镇子。周胖子在最前,正卖力地敲锣打鼓。后边那伙人也铆足了劲地在吹唢呐,一时闹得好不热闹。 纪行深深叹一口气,这架势他完全看明白了。 那一大伙人当中,一个老头跑到最前头,手里一杆旱烟,到了那周胖子身边,“狗屎坨真成老爷了!?” 周胖子一脸严肃,这严肃使他仿佛也成了大老爷家的一份子,显得颇为神秘,“那可当然!” 众人便缓缓迎过去。在他们眼中,从碎石坡那边,四个人,一头牛,还有一只狗趴在人脑袋上,仿佛都笼罩上了神仙一般的光芒。 第174章 宅子 纪行不愿让白芙见到这些陋习,便道,“咱们换个地方走,这些人我来应付就好。” 白芙道,“怎么是说也是你当年一起生活过的人,我应当见一见吧?” 纪行想了一想,发现的确是这个理,但周胖子做得的确太过,何况他现在并不是什么大官,也没中什么举人,自然就更谈不上让这么一个镇子的人来接了。 “我去就好,等完婚后,这些人你想见多久都行。”纪行道。 白芙见纪行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那就这样,咱们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反正你能找到。” 纪行点点头。 那一伙人慢慢的近了,等到了纪行眼前,那伙人才发现四个人只剩下纪行一个人,但这并不耽误他们对纪行的崇敬。其中一个最老的家伙,也是和纪行一起做过长工的,“大人,多少年没回来了?” 纪行道,“差不多七年了吧?” 老者道,“你认得我不?” 纪行迫于礼节,只能说,“认得。” 老者左看右看,硬是没将眼前这个俊俏公子哥与当年的狗屎坨联系起来,“可我就是认不出你来了哇!” 周胖子挤过来,“说说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 正当周胖子要发表长篇大论时,纪行往前一步,“接银子咯!” 可随后是漫天遍地的碎银子,全是纪行捏碎了撒出去的。未左镇的人什么都能吃,唯独不能吃的就是吃亏,现在看到这么多银子在天上时,哪有不接的理?周胖子原本还想矜持一番,可当他抬头看到这么多的银子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加入了抢银子的队伍当中! 纪行已经走出很远,那些人多半还在为自己早看到那几钱银子而争得面红耳赤。 他走到街上,一家一家地拜访当年给自己施舍过的那些善人。 到最后纪行才发现,曾经对自己稍微有点恻隐之心的人,都没有出现在那伙人当中。 纪行问了问何先生当初的宅子,最后发现还是当年的老管家在管着。纪行便去接了白芙等人,去拜访那位老管家。 那是个很老很老的人了,纪行看到他时,才发现当初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苍老,“老洪头,我是纪行,我回来了!” 老洪头反复看了纪行很多遍,脸上没有一点亲热,“你进来吧。” 纪行便带着白芙等人进去。没想到老邢和他徒弟还没进门。老洪头就转过来,“停步!” 纪行大吃一惊,“这是?” 老洪头便道,“何先生说这宅子是留给你的,除了你和你媳妇谁都不能进!” 纪行包括老邢都尴尬地笑了起来。 纪行对老邢道,“你们现在外边等一会儿。” 老邢其实没什么。倒是甲让心里不大痛快,“大侠,您先进去,咱们就在这守着!” 纪行只能笑笑。随后他便随着洪管家去了宅子内。没想到洪管家转身便关了宅子的大门,这下惹得甲让老大不痛快,便是老邢也不禁蹲了下来,一言不发。 就在洪管家刚刚关上宅子大门的那一刻,宅子内突起变化,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躺在那躺椅上,一只手里捏着一壶茶,慢慢晃晃地荡悠。 纪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施了一个礼,“何先生。” 白芙也施一个礼,“何先生。” 纪行道,“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带她过来,就是和她成婚的。” 何名椿的虚影仿佛一直躺在那躺椅上,“我知道。” 纪行道,“何先生当然什么都知道,这些年,我也明白了不少东西。” 何名椿温和笑笑,一如当年,“你知道你是怎么遇到她的吗?” 纪行愣了愣,“逃命的时候遇到的。” 何名椿摇摇头,“唉,这都是我想让你们再见到啊!” 纪行脑子一下乱作一团,“此言何解?” 何名椿道,“去过天涯秘境了?” 纪行点点头。 何名椿,“那只小乌龟带你去看了那些墓碑了?” 纪行又点点头。 何名椿笑了笑,“那就对了。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多少年前便应当走到一起,只是不在同一个地方。这辈子能携手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容易。” 纪行看了看白芙,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何先生,这是?” 何名椿永远笑呵呵,“以前有一个叫纪行的人,看上了这姑娘,某些因缘际会,一直没能和她走到一块儿。这一世你终于见到她本人,一见钟情实在太正常不过,已经是几世之前注定的缘分。” 纪行还是一头雾水。 何名椿道,“你该知道我要对付的人有多难缠了吧?” 纪行点点头,“远在山巅武夫之上,便是一个图腾都不够看,或许比之方外还要更高一层!” 何名椿笑道,“这就对了。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纪行脑子轰得一下,“何先生定然是知晓了?” 何名椿笑道,“喜,忧,知,善,惧,恶,惊,杀八相中,我乃是守知相,哪能不知。当年你出生一个破败宗门,唯独活下来一个老家伙还有你。老家伙把你带到我这儿,想让我庇护一番,我也就答应了。你出自一个古老宗门,应当是称作池渊。那地方也不简单,可到底没能斗过那些厉害角色,最后就留下你一个种子。若是你出了门后,可千万不能提起你是池渊门徒,否则当年那些追杀你的人,恐怕就都回来了!” 纪行默念,“池渊?” 何名椿又笑道,“那个老家伙为了让你记住这个宗门,又不被人发现,可是废了不少功夫。他在你魂魄当中深种一物,只能看见,不能记住。只有等你踏足真灵上境才能发现其中奥秘。当然了,这当中你也要看清楚厉害,若非到了真灵上境,那些寻根问祖的事,是想也不要想!” 纪行道,“那个老乞丐,他现在在哪?” 何名椿叹一口气,“死了,真的死了。你那日看到的尸体,最后又掩埋的,都是我给你的幻象。只想你将来不要老想着这个事。他死得很彻底,山巅武夫都这样,人没了就成了一堆沙,随风而逝。” 第175章 谈婚论嫁 纪行想起云去世的时候,也是成了一堆沙,“我的生父生母呢?” 何名椿道,“按理来说,当年在这一片天地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只是都被异魔给趁虚而入,最后一个耍枪的帮他们了结的。” 纪行闭上眼,“宋千会?” 何名椿道,“好像是这个名,人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可别故意给自己惹一堆麻烦。” 看何名椿这个语气,似乎极不看好纪行现在和宋千会起冲突。 纪行睁开眼,“我知道了。” 何名椿道,“多余的事我就不说了,逆的身世,我想要做的事,你差不多也都明白。忧相你已经见过,他想要你这辈子就平平安安。知相就是我,说实话,我也不能给你说的太多。其中权衡,还是在你。但有一个事,你一定不要去做。宋千会这个人,千万不要去动他!” 纪行道,“我知道了。” 何名椿仿佛是思来想去去,“害死你父母的另有其人,只是我已经不便再说,知道这个事的一个是养你的老乞丐,一个便是宋千会。” 纪行慢慢走到何名椿身前,“您能活过来吗?” 何名椿原本一直背对纪行,此时突然将脸朝向纪行的方向。纪行只听得叮的一声,四周的景象便破碎了开来。躺椅消失了,茶壶消失了,何先生也没了。 白芙捏紧了纪行的手,为他擦汗。 这时纪行才知道自己浑身都是汗,一身真灵震荡不已,若非白芙压着,只怕整个未左镇都会被他的失态殃及! 纪行一脸惊恐地看向白芙,“我看到了!” 白芙赶紧点点头,“我也看到了!” 纪行发现不是白日做梦,“我们是?” 白芙笑笑,“天造地设的一对。” 纪行脸上也泛起了笑容,“对对,我还有一个身世......” 白芙点头,“我知道,你出自池渊。” 纪行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芙此时向纪行坦白,“我的上一世救了你,把你带到了池渊,然后我死了。魂魄到了白家,因为一个有关何先生的大局,在昆仑的真灵玉,早在八百年前便已经准备好,我到了这一世,也遇到了你。” 纪行终于将自己的身世联系了起来,“那只王八骗了我?” 白芙道,“负地龟?” 纪行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白芙道,“古往今来只有一只负地龟,其余的都是它的后代子孙。我到了昆仑后,也是在传承记忆里知道的。” 纪行走了两步,脑子里突然电转,“好大一个局!” 他在多少万年之前,便已经到了何先生反抗某些人的势力的中央,直到多年后,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纪行”死了,才放松下来。“白芙”救了他,将他安置在了一个即将破灭的池渊宗门当中,原本以为他已经逃脱了这样的宿命。没想到那个一心要将他救下来的老乞丐,或许是察觉到何名椿不同于他们这些的气息,便将纪行带到了未左镇。多少年的一个大局,兜来转去又到了原地。 何先生见到了纪行,心底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无人得知。纪行知道他有八相,每一相都有不同的想法。忧相希望纪行平平稳稳度过一生,知相只管将这些事情真相砸到纪行头上。当初在剑冢遇到的或许是善相,什么都没给纪行透露,只是让纪行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当中。其余五相,或许将来还能遇见,或许再也遇不到。 白芙叫醒纪行,“我的传承记忆也缺失了很多,但我知道何先生定然是有很大的事要做,否则也不会这样算古算今了。” 纪行道,“何先生,他只是将我当成一个晚辈。” “他有八相。喜,忧,知,善,惧,恶,惊,杀。三相当中都只希望我能平平稳稳度过一生,可我又怎能安稳地度过一生?但我心中最难过的是,连敌人究竟是谁我都不知道,又何谈帮上他一点?”纪行脸色惨白,额上汗珠越来越多,惹得白芙不断地给他擦汗。 白芙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你与何先生相处的时日最久。” 说到最久二字,白芙突然脑子里一阵恍惚,整个人像是失了衡,不知身在何处。一个伟岸身影出现在了她眼前,那身影透着金边,仿佛象征着无限强大的力量。 纪行注意到白芙的异样,“你还好吗?” 白芙这才被纪行喝醒,“啊,还好,我刚刚说到哪了?对,你和何先生相处太久,很多事我也不太清楚。便是传承记忆当中也没有提及过。因此有些事,我只能是帮上你一点点。” 纪行叹道,“原来我们都是一类人。这冥冥天意,难道真有冥冥天意?是有人在苍穹之上看着这一切吗?” 白芙道,“不要担心了,就算有人看到,也绝对看不到你。只有那些山巅武夫,才如一盏明灯一般,总会有人注意到。” 纪行看到洪管家一直在旁边,“老洪,您不是一般人吧?” 洪管家点点头,“不是。” 纪行顿时觉得遇到了指路人,“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洪管家看了看白芙,“你说应该做什么?” 纪行哪知道自己做什么才能帮上何先生,便道,“请洪管家指点。” 洪管家没好气道,“成婚!说了多少年了,直到今天才望到点火候!这几天什么都没有比你俩成婚更大的事!” 白芙死死捏紧纪行的手,掌心都渗出了汗。现在的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双眼看着纪行。纪行一低头便撞上她那一双眼,他喃喃道,“对,成婚!” 白芙展颜便笑。 那院子的门便无人自开。老洪高声道,“进来吧,谈拢了!” 老邢便拉着徒弟进来,此时也是一脸喜色,“这位老先生,咱们家姑娘不错吧?” 老洪看了看老邢,他认识白芙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没好气道,“不错!勉强能进何家的门,虽然这小子也不姓何!” 老邢便哈哈大笑,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第176章 成婚 纪行原本想好的八抬大轿将白芙娶进门并没有实现,原因无他,只是白芙自己不想太过声张。因为未左镇的那些乡亲实在难缠,让人知道他俩要办喜事,恐怕得炸了锅。 因此他俩的婚礼办得十分简单。 庭内五人,穿着喜庆,纪行白芙都是一身红。成婚的俩人对成亲的流程,反倒不如老邢来得了解。老邢做了一席好菜,蒸了馒头,馒头上上了香,算是告慰先人。 纪行与白芙立在一处,携手一笑。 白芙眼前被所戴发饰的珠帘遮住,她觉得不大好看清纪行,就撩开,“咱们成婚了!” 老邢赶紧道,“快点放下来,这是新郎官才能揭开的!” 白芙嘻嘻一笑,又将发饰放下来。纪行看着她,“你今晚真美。” 天上满月,映得白芙身周一层月辉。她白,又穿一身红,更显得她皮肤娇嫩。她抬起头看着纪行,眼神清澈,“今夜一过,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了。” 纪行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喜悦还是忧虑。 老邢过来,“拜堂拜堂!” 一拜天地! 纪行缓缓躬下腰,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幕浮现在眼前。那时的白芙坐在马车上假寐,没瞧见他。后来到了烛城,他救下她。说起来,这些都像是命定的缘分。实际上也的确是命定的。 二拜高堂! 纪行的生父生母,早不知哪一年便去世。而白芙不比他好多少。高堂之上并无高堂,俩人便对着天地拜了一拜。这些年发生的事,哗啦散在纪行眼前。有他的,有她的,俩人历经不知多少,终于走到今天。 夫妻对拜! 纪行与白芙对视而立,再缓缓弓腰。这三拜结束之后,他们便不再是一片无地可落的雪花,一根无处扎根的飘絮。从今往后,他们永远地走到了一起。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对于他们而言,山可能会平,水也可能会枯。这天下最永恒的规律也许会发生怪变,甚至整个宇宙或许也会发生毁灭性的灾变。但他们二人的前世,是经历过那样绝望的年代的。今日他们仍然走到了一起。 今夜无雪,云层仿佛裂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月亮。 老洪头出酒,老邢做的菜。拜完堂,纪行一人不知喝了多少。那酒厉害,是何名椿藏的酒,最后他喝成了一团泥,白芙也没有阻止他。到了深夜,白芙将纪行抱起来,把他放到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了整整一夜。 龙虎山。 黄正汤备好了一身的家伙事,他下山了。他徒弟张三可如今在龙虎山禁地当中修行,其中有五雷正法守护。山巅武夫也轻易不敢进。所以说张三可那儿,他在与不在都一个样。 到了山下,寻到了那处瘴气颇重之所,黄正汤叹一口气,“道家祖庭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尸气郁结到了这个地步,山上竟然一无所知!” 他拿出一枚金印,当地盖下来。 于是从天而降一个,比当初含本道降下来那个还大十倍的光印!此地尸气顿时被那巨大光印给盖得一扫而空,然而此地瘴气鬼气依然没有散去。 黄正汤洒出一把铜钱。铜钱列阵排兵,散落在此地各处,不一会儿便结出一个八卦大阵。而后铜钱忽地开始发烫变红,没一会儿一个巨大八卦阵图出现,无数鬼气瘴气便被这八卦大阵吸了进去。施法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此地的瘴气鬼气才被吸尽。 等到一切做得差不多。黄正汤捡起铜钱,看了看已经变得焦黑的钱币,只是皱了皱眉。按道理来说,这铜钱已经算是镌古神兵里最好的了,可还是被污秽给脏成了这样。黄正汤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还是心疼的,尤其现在龙虎山差不多是只出不进。 收了钱币,黄正汤便开始行走江湖。北有神州,西有宋千会的边军,东接都城所在,他便南下。黄正汤想起纪行的家乡,就是在西南地域,不禁起了去看看的心思。 当年他也常常行走江湖,一路上渴了饮露水,饿了挖野菜,大黄道袍被他收到包袱内,将一件便装露在外边。通常走不了一个月,他便变得同一个乞丐无二。 何家大院。 白芙看着纪行,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天边泛起鱼肚白,纪行还是睡得极沉。白芙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根红绳,红绳一端看似消失在空气中,实则在纪行那边。她将这红绳取了下来,然后一丝丝冰花爬上了这红绳,随后她才将它再次戴回手指上。 白芙叹一口气,终于起身。她将嫁衣换去,又穿回自己那一身白色长裙。过了许久,她到纪行身边,轻轻吻了吻他。 白芙觉得还有什么没做,手一招,笔墨纸砚便到齐了。抬手写了几个字:夫君,我走了,甲子后再见。 等到信写好,她又坐回纪行身边,心里的不舍变得越来越浓烈。 可是她还是要走的,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先去做。她看着纪行,最后不再看,她走了,先去了何先生的墓地。她看着这墓地,说,“假使我死了,请何先生帮他找一个女人代替我。” 根本想也不想自己是在和一个死人说话,她说完便离去了。 她走过纪行说的泸沽湖,那里的确很美。慢慢的她上了山,从山上俯瞰,整个未左镇才刚刚有了点动静。有的人起得早,但是大冬天的,更多的人还是要等天再亮一会儿才起床。 她看着纪行从小生活的地方,然后缓缓升空,最后不知飞去了何方。 纪行身上还是那一身红,等他酒醒,已经是正午了。雪花从窗外飘进来,落到他嘴唇上,脸庞上。纪行慢慢的醒了过来。他愣了很久,感觉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白芙,要不要我给你买点零嘴?”纪行打了个哈欠道。 没有回应。 纪行突然心头一震,神识铺开,她不见了!无名指的红线也察觉不到她半点方向! 他赶紧跳起来,眼角瞥到桌上压好的信。 第177章 重游 纪行手里捏紧这一封信,找到老邢把他摇醒,“她走了。” 老邢眼皮子都抬不动,“谁?” “她。”纪行抓着老邢。 老邢潜意识里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纪行那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宿醉的后果终于作用到了纪行的身上,他冲出去,哇地呕出一口酸水,等吐完了,“老邢,我出去一趟,你们在这等我!” 纪行说完便上了天,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纪行速度奇快,在空中不断用神识“看”那地下的情况,但是一无所获。三天后,他回了何家大院。 纪行坐在院门石阶上,眼神空洞,手里还捏着她留下的信。 甲子后再见。一甲子就是六十年,六十年后他们才能再见?纪行捧着信,恨不得在这信里再翻出点什么东西出来。 老邢过来看纪行,手里端一碗水,“喝点水。” 纪行点点头,但是人没动弹。老邢便将水送到他嘴边,纪行张嘴就喝。 “小姐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做,那些事可能不能让你知道。”老邢道。 纪行点点头。 老邢又说,“小姐当年到了昆仑后便大变样,但她到底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白家小姐。或许那些事,本来就与白家有关吧。只是如今我这个老家伙,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纪行点点头。 老邢叹一口气,“难道她一点没和你讲起过什么吗?我和徒弟在龙虎山的时候,她就一点没提起过什么?” 纪行这回没有点头。他好像回过来了点魂,过了许久,他说,“狗子。” 一只小狗就屁颠屁颠跑过来。纪行看着它,“守好刑叔还有他徒弟,老牛去哪你就带他们去哪。我要走了。” 老邢心底咯噔一下,“你也要走?” 纪行道,“我也要去一个地方。你说那么多,我都想过。她既然这样做,定然是有些事不方便让我知晓,一旦我硬要参与进去,反倒弄巧成拙。” 老邢道,“那你要去哪?有什么好走的啊?” 纪行眼前闪回许多画面,“我要找一个老乞丐待过的地方,那里是我的家。” 老邢突然发现纪行与以往不一样了。自从白芙走后,纪行的气势愈来愈盛,此时已经到了让人不敢与之太过亲近了。就连狗子也察觉到了纪行这样的异样。 “大侠,你也知道。我姓刑的应当还有几百年好活。芙儿是我看着她长大的,她走到哪,白家就在哪,我的根也就到了哪。你们已经成婚,所以不要让我这两只脚没地儿搁啊。”老邢深深叹一口气。 纪行望着老邢,而后突然笑了笑,“那我走了。” 老邢点点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纪行已经消失不见。 纪行人在天上,他此时胸中一团郁结,十分不痛快。思来想去,自己竟然不知道从何处寻自己的出身到底在哪,除了脑海中那一道古怪符印。 他看着脚下的山河,眼前是他当年逃命跑过的地方。直到他到了第一次遇见白芙的那个古道边,他刷地下了地。 此地再无佳人,风景仍是。 纪行又腾空而起,慢慢到了第一次与羽墨大战的那个小庙处。他进了那个小庙。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庙破得更急了。那无头神像还在那,只是漆皮早已掉光。纪行笑了笑,“拜的明明是月老。” 而后他走出来,再上天。圭来镇已经近在脚下,没过多久,一座山峰吸引了纪行的注意。那座山峰分成了两个尖,是他当年为老邢报仇,一刀劈成的两个山头。 纪行飞快掠过这些当年去过的地方。而后到了神州,自己被羽墨算计,受了重伤。然后他到了一处山寨。那山寨的大当家,是个叫玉娇龙的。当初玉娇龙得了他一丝真气,也不知现在她到底进没进散人境。 纪行飞快掠过此地,一路到了昆仑。昆仑的路途,再也不像当年那般凶险,但山上有几只大妖,还不是纪行现在能招惹的,所以他在山腰转了一圈便离去了。当年他在昆仑身受重伤,多亏老牛和狗子,否则今日他已经成了死尸一具。 纪行想找到那个放着他直刀的村子,但是记不得路,只能作罢。而后他到了郜力。 郜力仿佛还如往年一般,但实则已经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发现此地的人脸上的笑多了些。看来那位世子殿下,果然是宏图大志,起码自己国家的民众如今过得还算的去。 纪行从怀中掏出一只裂做两半的面具,走在郜力的国土上。那面具被他以真灵强行捏合在一起,因此并不担心会再次裂开。 他慢慢的走,不知不觉就到了那片竹海外。 竹海外的井还在,只是今日没有井口血书,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纪行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在暗中盯着他,但他毫不在意。 在郜力,对于他来说,他是真正的万夫莫敌。 金依然从竹海出来了,或者说应该叫她青钰。此时的她显然还没有恢复到真灵,因为是骑马来的。 她看着那副笑面鬼面具,记起来还有一张面具是哭面,那个人时常戴在脸上。然后她看到了那副面具后的眼睛,才知道原来真的是他来了。 “进来坐坐?”金依然道。 纪行摇头,“我要是去了北道竹林,信不信明天那位世子殿下便会举大军来攻打。” 金依然明白这个道理。像纪行这样的高手,郜力现在或许没有,但不是没人能看明白纪行如今有多厉害。一旦这样强大的人到了北道竹林,就算这段时日北道竹林再低调,那位世子也必然会起疑心。 “你想看她?”金依然问道。 纪行知道她说的什么,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金依然便道,“从此处往北三十里,有一处衣冠冢。” 纪行点点头。 然后他对着一处山头道,“我是纪行。” 这四个字伴随着距离越远,便如同天雷滚滚,到了那些藏在暗中的人耳里时,已经到了足以伤人的地步。 纪行没有再管他们,径直去了云的衣冠冢。 到了墓前,纪行叹一口气,将面具取下来,搁在了墓前。 “此地方圆十里为郜力禁地。”纪行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很快这句话传到了已经贵为郜力王上的世子殿下耳中,没过多久,云的墓便成了连王室围猎也不能去的地方。 第178章 烂陀 两个月后。 “我想见李离。”纪行对阮清道。 阮清问,“因为什么事?” 纪行不愿多说,“此事与你无关,多说无益,况且你也帮不到我。” 阮清自然不会再问,“我去寻他,你们要在何处相见?” 纪行想了想,“听说西北大漠地广人稀,但风景很不错,那里离方外也近,我在那边等他。” 阮清并没有多问纪行什么具体的地点。因为她察觉到纪行已至真灵,对于真灵大能来说,只要知道大概位置,找一个人太过容易。就像当初萧易找纪行一般。萧易只要知道纪行在哪一州,只需要多跑几天就能掌握纪行的行踪,而后在他前边等。因为真灵大能的神识覆盖范围实在太广,只要速度够快,十天不到就能将一州之地用神识全部“看一遍”。 “其他的还需要我帮你吗?”阮清问他。 纪行摇摇头,“走了。这一段时间,大商九州局势变幻莫测,你要小心五梅教派。” 阮清点点头,“这些我知道。” 之后纪行便离去了。他想去一趟神州,神州有一间庙,庙里有个一直想收他做徒弟的胖和尚。 纪行昼伏夜出,在大地上生活的凡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在夜里常有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飞行。没过几天纪行便到了神州。他没有刻意加快速度,没有老牛的拖累,他甚至用不了两天就能将整个大商飞一圈。如今飞得慢只是不想被有心人盯到。因为现在他发现,常常有人在夜里飞过。难保会有他惹不起的那种人物。 纪行到了神州后,依照记忆里的方向,寻到了那间寺庙。这庙挺大,可没有名字,正是夜里,里边连一盏烛火也没燃起来。 吱呀! 庙门被风吹开。 “进来吧。”一个声音响起。 纪行便将这门彻底推开。在他刚刚迈进这破败寺庙时,庙门之上的牌匾闪烁起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烂陀寺。 纪行刚刚进去,便看到一个身着月白色僧袍的大和尚。大和尚慈眉善目,又像是一脸市侩,让人捉摸不透。 “大师傅怎样称呼?”纪行问他。 大和尚笑眯眯道,“和尚法号怀让。” 纪行问他,“我来不是想拜你为师,你先别急着笑。” 大和尚笑得更加开怀了,“我知道,你是要找东西。”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你道行高,活得也久,又是佛门的人,所以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烂陀寺在哪?” 大和尚笑眯眯地跺跺脚,“这里就是。” 纪行满脸不信,便退出去看了看门上牌匾,上面果然是“烂陀寺”三个大字,“怎么我以前来的时候,这上面好像没这三字?” 怀让道,“有人当它是烂陀寺的时候,它就是烂陀寺。来避世避乱求姻缘的,就只当它是一座破庙。” 纪行摇摇头,“你不要给我打机锋,这些东西我听不太明白。烂陀寺这么大名声,怎么就只剩你一个了?还在这地方?” 怀让大笑,“烂陀寺自然名声大,可平日里不过就是一间破庙,哪里有什么信徒来此。此地虽然偏僻,距离都城可没多远,哪一间庙能建地离都城这么近呢?” 纪行一听也是,除了烂陀寺,还真没什么庙敢挨着都城建。 “我听说庙里有个藏经阁,我想去看。”纪行直言不讳。 怀让手里捏佛珠,“你随我来。” 纪行没有想到此行如此顺利,这和尚如此好说话,一时愣了愣,但随后他便跟着大和尚去了。 怀让走到一块平地,突然停住,“到了。” 纪行左看右看,这处哪里有什么楼阁,“藏经阁呢?” 怀让便蹲下来,把一块石板抬开,露出一个洞窟,“就在这下边。” 纪行走到那黑洞洞的洞口外,“你这个藏经阁也太寒酸了。” 怀让笑道,“寒酸是寒酸,但利于布置阵法。若是单建一个藏经阁,那便必须纯金打造,太费钱了。就这样不挺好?” 纪行这才感觉到怀让和尚的两分道行,“那我下去了。” 怀让点点头,“看不懂的书不要看,对你无益。要找什么东西,就只挑自己能看明白的。” 纪行示意明白,便跳了下去。 下去后他才发现地下另有乾坤。这藏经阁果然是一座藏经阁!映入纪行眼帘的是一座高达十丈的危楼,但看地基,他发现这藏经阁倒不像是本来就在这地下,因为这楼与地下并没有深挖石基以作支撑。如果可能的话,等他到了真灵九境,或许单凭力气便能将这藏经阁搬动。 藏经阁或许是因为怀让大和尚早有安排,大门对纪行大大方方敞开,所以纪行抬脚便进。当初白芙说他可以进这藏经阁好好看看,当时他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心里自然是另一番滋味。 只不过纪行现在并不是要学什么佛门功法,他要找的只是自己的身世之谜。当初异魔之乱,池渊覆灭,宋千会亲手了结了他的生父生母,不可能查不到丁点蛛丝马迹。这样大的事,留下的线索或许就放在儒家的藏书楼,或许是在烂陀寺的藏经阁。 藏经阁的一楼全是佛门经典典籍,里边的内容,自然是讲了无数佛法,但纪行对此并不感兴趣。 很快他登上二楼。到了二楼,发现这一楼基本都讲的是佛家的神话故事,看着倒是挺有意思,但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三楼的典籍记述了大商佛法的起源,以及这数万年来佛门的巨大变迁,以及当年是怎样的辉煌。纪行看得暗暗咂舌。但这些典籍都只是从侧面描述,没有为纪行全面地给出一个框架。因此他对当年的佛门还是一知半解。 四楼装的是是佛门佛法修行典籍。纪行只打开了一部分,有些书,他就算是用上神识也看不清其中内容。 五楼的则是佛门的金身修炼之法。纪行看了后脑子里只知道佛门修行金身的路子实在太多,其中真味,他还看不透。 六楼则放着佛家的杀伐之术。 到了七楼,纪行已经浑身是汗,只是他一点没察觉到。 第179章 登楼 七楼,里边的书已经越来越少。纪行眼珠上满布血丝,随意打开一本看了看,发现里面讲的是何为姻缘,何为轮回。纪行对这东西既不想研究,也不愿多看,便随手一丢。 他要上八楼。藏经阁九楼。他一天登一楼。 纪行走在楼梯上,这楼梯极为漫长。他已经麻木。在他眼前,这楼梯似乎是一条通往苍穹的天阶,越往上越发现走得越累。此时他突然惊醒,看向四周时,才发现自己果然走在云端! 脚下的楼梯隐在云雾中,四周是望不到头的白茫茫。他抬头看,天阶的尽头是一堵门。那堵门在他眼里看来已经很小,如果是用飞,他也要飞上一个时辰。但此时他发现自己不能飞,于是他老老实实往上走。 天底下最危险,最困难的事,莫过于登楼。 对于凡人来说。那些贫寒学子,妄图仅凭刻苦研习便鱼跃龙门,是登楼。富商富贾走到了一定的程度,还能让子孙富下去,也是登楼。已经为官一甲子的丞相,突然愿意放下手中权力,为国为民腾出一条路,而后隐在幕后,也是登楼。 那些凡人,往往因为境界不够,放不下心中的欲求,看不清摆在眼前的凶险,登不上那层楼,便死无葬身之地。 而在纪行眼前,摆在他面前的这一条天梯,也是处处暗藏危机。 这些危机,即便纪行已经走到了真灵境的大道上,他仍然没办法应付。 纪行没有管那么多,只是看了一眼便往上走。楼梯狭窄,又无护栏,只要一步踏错,他便会坠落下去。至于后果,他也想不到会是怎样。 慢慢的,纪行看到了这天阶上有许多虚影。 有穿月白僧袍的和尚,有头绑纶巾的儒士,有意气风发的剑客,有苍老不堪的老者...... 纪行看到这些人,便笑了笑。原来当初像他这般登楼的人,不在少数啊。没过一会儿,纪行突然注意到,有一个身影在往下走! 他看不清那人模样,但那人的诡异以及危险程度,让他浑身汗毛炸起。此时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步没迈,只是直勾勾盯着那个下楼的身影! 那模糊虚影缓缓走下天阶,在经过纪行时,突然开口,“不要看天上。” 纪行觉得时间静止了。原本都在忙忙碌碌往楼上走的虚影,在这一刻也都定住了身形。他缓缓抬头,看向那个虚影。虚影的面容渐渐清晰,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是一个男人的脸。但那个男人给纪行的感觉像是只要一个眼神便能将他杀死! 那人继续下楼,他别过了脸。 纪行不再盯着那虚影,只是慢慢往楼上走。 所有登楼的虚影都砰地消散,只剩下一个人在上楼,一个影子在下楼。那个影子渐渐发生了变化,没一会儿竟然变得和纪行一模一样! 纪行走了很久,终于他和那个影子已经隔了一层云。等到他抬头时,才发现已经到了门前。八楼到了。 他走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卷书简。 纪行拿起这卷书简,发现其上文字都由刀刻,还全都是他不认识的。并且书简旁边,还有一只细锉刀。他脑子里轰的一下醒悟了什么。 楼下所有的书,都是经历了久远年代留下来的,只有这一卷书简,旁边留有一只细锉刀,岂不是说这本书有人正在写! 纪行再一看,桌子上还有一点碎屑,像是刚刚掉落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能记住这圈书简的名字,于是他合上书简,仔细去看,当他再打开时,发现自己又忘记了! “看不懂的书不要看,对你无益。要找什么东西,就只挑自己能看明白的。” 纪行想起怀让大和尚的这一句话。于是他不再强求,打开书简,仔细看过,等他合上时,脑海里却已经少了很多书简上东西。 最后他只记得四个字:帝星移位! 纪行反复想这四个字,噗地喷出一口血。他知道自己现在情况十分糟糕,更糟糕的是现在在这藏经阁内他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势有多重。一旦他强求某些东西,非得要翻这书看,或许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死了。 他知道还有一楼没有上去,便走到楼梯旁边,刚刚走出这一楼的小门,发现又到了那天阶之上!只是此时在他眼前的,已经不再是白茫茫的白云,而是万千星辰! 他顺眼望去,这天阶竟然在不远处断了! 纪行慢慢走到那断裂处,前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虚空。他想要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有关池渊,是半点线索也无! 他看着这断裂的天阶,一脚迈了出去。 啊!呼!啊!呼! 纪行胸膛急剧起伏,剧烈地呼吸着,他仿佛已经失聪,但仍然清晰得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此时他不知为何,已经回到了藏经阁一楼的入口处。 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纪行迷茫地看着周围。藏经阁泛着金光,照亮了地底下的情况。他抬头,头顶是一个圆洞,圆洞投射下一束光柱,刚巧照在纪行的身上,使他看起来像是要乘光而去一般。 他真的乘光而去。 到了洞外。怀让好像一直立在此地,纪行刚刚出来,他便把那石板盖了回去。 “在里边看到了什么,千万别说出去。你要找的东西,这里不一定有,但你以后想找的,现在已经装到了你脑袋里。”怀让呵呵笑道。 纪行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只剩下:帝星移位。 于是他差点脱口而出。 咚! 一个黑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狠狠砸进了一尊纯金佛像! 怀让双手合十,两掌金光灿灿,“佛曰,不可说。” 砸进纯金佛像中的人,正是纪行!纪行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输在速度上,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此地没有外人,显然刚刚将他拍进佛像的人,就是怀若和尚!这和尚忒地厉害,定然还留了手!想要杀他,真是易如反掌! 他挣扎着把自己从佛像内拔出来,大口喷血,正欲说话,大和尚便要分开两掌。 “不说!不说!”纪行咳出一口血。 第180章 禁制 怀让和尚道,“已经过去九日,这几天你水米未进,要不要给你煮一碗粥。” 纪行咧嘴笑笑,一边摆手一边说,“不必了不必了,我还有一位朋友要见。” 他扶着腰,一身的骨头被这和尚给差点全拍散架,身上的伤势越发地重了。和尚瞧着他这副模样,“你有佛缘,却无佛性,佛门功法我收回了。” 纪行抬起头,还没等他看清楚,他便觉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身力气仿佛在一瞬间全被抽空。烂陀寺爆发出万丈金光,金光又被一个在寺庙上方的“卍”字符压了下来。 纪行摔在地上,脸贴着地,嘴里溢出一滩一滩的血,他挣扎道,“你要收也别现在收啊,我正伤重。” 怀让月白僧袍金光闪烁,平静地看着纪行,“可这些,你又不要。” 没有了佛门金身,纪行体内的封印像无数只蚂蚁爬进了他的每一条经脉,紧紧锁着他的真灵,无暇体魄濒临崩溃。 纪行无奈地翻过身,却站也站不起来,“谁说我不要,没这东西我得死啊。从进秘境后,到处是人在折腾我,难道这些人只是想看看一个人是怎么被逼死的吗?” 怀让仰头看着那一轮大日,“你真的在想吗,你的想与蛇虫鼠蚁茫无目的地等着躯干腐烂有何分别?” 纪行躺在地上,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背着大地,“我听不懂,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怀让呵呵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不该是这样?” 纪行嗯了一声,“你认识我,想收我做徒弟。我现在有麻烦,你帮帮我,以后你有麻烦,我也帮你。人帮我,我念他的情,你也一样。” 怀让道,“我眼前有一虫蚁,我给它水,它便活。给它水是因为我想,而非它想我就给。对于茫茫大道上的那些活过数千年上万年岁月的人来说,你渺小地也如同那虫蚁。” “与我说这些有用吗?”纪行虚弱地闭上眼。 怀让道,“我不说,他人也不说。天底下在你眼里还是你纪行的天底下。我再问你,佛法,你想要吗?” 纪行缓了很久,身体正在被那封印之力快速侵占,他也没想到在失去金身后会这样糟糕。渴,饿,痛,痒,麻在折磨着他。他眼睛眯出一条缝,透过那缝看着那轮大日,舔了舔已经干渴地起了皮的嘴唇,“我不想要。” 怀让哈哈大笑。不知因何大笑。 “你为何不要?”怀让笑问。 纪行咽了咽,但喉咙里已经连口水也没有了,“我有老婆了。” 怀让摇头,“你娶妻,便不能出家?” 纪行喉咙里咕噜响了一下,“不是。我六根不净。我看过书,我这样没爹没娘的人,老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没成好家,死了后连招魂的人都没有。我杀人,杀业重。我也不想做和尚,因为有什么事好像在催着我去做。” 怀让点点头,“你说不明白,但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佛法是要信的,你做不到信,因为你谁也不信。万事催在你身后,如今连个落脚之处也无。你知道道家吗?” 纪行嗯了声。 怀让道,“中古时期,人人修道。佛法能遍传天下,不过因为这世上有异魔存在。道法不需要信,人人修道,只求成仙。” 纪行发现怀让和尚好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成仙?”纪行嘲讽笑笑,“成什么仙?” 怀让一脸肃穆,“天界。” 纪行道,“你是在说方外?” 怀让道,“我在说天界。天上众神于人间得享烟火,那是信。修道之人有信,便能借得天上神仙一丝力量。道士总说请神上身就是这个意思。后来天下人习武,再也没有了信,人人只信自己。你也一样。” 纪行道,“我不信你。” 怀让,“我知道。” 纪行道,“这是我自己的麻烦,与你无关。你给我讲再多神话故事也没用。这几天登楼,还是多谢你。” 说完纪行奋力爬起来,只是走不了三步便蹲了下去站不起来。他捂着疼地钻心的腹部,“有瓢吗,我舀口水喝。” 怀让示意瓢在井边。纪行便晃晃荡荡取了瓢,走到庙内莲池边,挣扎着舀了一瓢水。他从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你刚刚打我那一掌为什么这么快。” 怀让道,“那是禁制。” 纪行盘坐在地上,把水瓢放在两腿之间,“什么是禁制?” “就是封印之力。天地间有大力,沉浊为地,这大力也可以说是禁制。禁制合乎天道,因此极难反抗。我拍你一掌是禁制,刚巧把你打成半死,也是禁制的一部分,毫厘不差,你也挣脱不得。”怀让道。 纪行看着这瓢水,里边还有点浮渣,便笑笑,“这水能喝吗?” 他有无暇体魄,自然不怕水脏。可现在他的虚弱不断地在提醒自己不能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但纪行太渴了,他抬起水瓢,把浮渣吹到一边,一口饮下。 纪行曾经受过很重的伤,被一个真灵上境的大高手险些打死。怀让和尚送给卿岚一朵莲花,那朵莲花便轻易让纪行拥有了能抗住封印之力的佛门金身。 后来他喝过一壶人参泡酒,登时伤势便好了些。那株人参,当年便是沾了点烂陀寺莲池的佛性,才有了今天的造化。纪行如今的伤势太重,几近于死。兜兜转转,他本人却到了这一塘莲池之前,还饮下一瓢水。 怀让走到纪行身前,“你不仅不通佛性,现在连佛缘也没了。” 纪行把水瓢扔到一边,“我没想到你守着这么一池子宝贝。” 怀让一挥手,纪行便滚进了莲池之内。而后他上身的衣物全部炸飞,露出他精壮的体魄。纪行抬起头,猛睁双眼,“啊!” 这莲池之内,顿时爆起强烈电光!燃起大火! 无数电弧围绕着纪行噼里啪啦响,将他炸得几乎痛死过去。可他却一点也动不了,这池内仿佛有一股大力在把他往水下扯,直到要将他淹没! 因为这是雷池! 第181章 雷池 纪行浑身痉挛,肌肉猛烈地在抽动,可就是动不了一下。一道炸雷在他大腿上炸起,啪!纪行大腿被炸起一团雪花,连无暇体魄也没撑过这一道雷! 他在这雷池内被炸了已经整整七十二次,每一道都几乎是要他命的惊雷! 怀让和尚就在莲池外打坐,念经,宝相庄严。 纪行脑海中有关佛性的那一点东西,正在逐渐抽离。佛,意思是“觉者”。佛又称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世尊。当初陪伴他走过数年的佛门金身,多少在无形中影响了纪行的思考方式。现在这些思考,都随着那一道道雷,炸得丁点不剩! 纪行背后的“卍”字符转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亮。直到第八十一次时,他背后的“卍”字符,终于化作一道烟,消散在这天地间。 杀气与戾气顿时爬满纪行眼珠,没了佛性压制,这雷池里压着的仿佛是一头上古凶兽! 纪行怒吼,拼尽一切力量,转过了头!他两眼爆发出红色光芒,死死盯着那个穿着月白僧袍的和尚! 怀让还在念经。他闭着眼,自然也看不见纪行那一脸凶相。平和从他身周弥漫开来,不断冲刷着纪行所爆发出来的凶煞之气。 在雷池之内的纪行身上像是压了一整座山,他挣扎着,痉挛着!池内的电弧仍然在,爬在他身上渗血的伤口上。纪行一点一点地弓着腰立了起来!而后他缓缓走到莲池边缘,在他刚刚踏在地面上时,那如山一般的压力消失了。 纪行身上的伤势迅速修复。一滴带血的水珠从他额上的伤口滴落下来,那水珠刚刚落地,纪行额上的伤口也修复好了。 他身上依然闪烁着电弧,但却不像是对他能造成什么伤害,反倒使他本身威慑更甚一分。 纪行走到怀让和尚背后,眼里凶光闪烁明灭。怀让背对着他,念经的速度一点没有变快一分,也没有减缓一分。 纪行跪了下去,眸中的凶光仍在,“我不能拜你为师,我不信你,也不信佛。但我想这世上要是真能有成佛的人,你肯定能成。谢谢啊!” 怀让念经声停了。 风停云住。 和尚挥一挥手,烂陀寺的门便开了,“你走吧。” 纪行转身,将庙内的石板地一步踩出一个脚印。 怀让拈起兰花指,笑了笑,“善。” 纪行被折腾得不轻,刚刚完全可以出手。因为他更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而他本身的实力也到了真灵第二层,现在他就算是遇上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也不必退让。但就算方才他再想杀了那和尚,也没有对那和尚说出一句怨言。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伤势全部好了。这是一分恩情。 就在他快要走出烂陀寺时,一根金丝从怀让指尖飞出,悄悄没入了纪行的后脑勺。 那金丝刚刚接触到纪行,他那凶煞之气便平复了下来。 “去一趟儒家,学学人家怎么做的君子。我在你身上种了一丝佛力,只能帮你压住三个月杀象。倘若被他人发觉到你这身滔天杀意,当心招来祸端。” 纪行前脚刚刚踏出烂陀寺,怀让和尚的声音便传来。纪行看了看天,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他发现天上云仿佛卡住了一瞬间。他转过身,对着庙内那和尚拜了一拜,“多谢。” 纪行没有想到困扰他这么久的伤势,居然在这里治好了。那和尚到底是有道行,恐怕是个真灵九境的大佛士,否则不会在如今的纪行眼前,还是那样高深莫测。 他知道怀让和尚的意思,尤其是他进了藏经阁之后,对于自己的安危自然更加重视。和尚想他去儒家洗一洗身上这煞气。可他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因为他约了李离。如今已过九天,照阮清的脚程,恐怕已经将消息带到。所以他现在要赶快去一次西北大漠。 纪行漫无目的地走,直到夜里,他才腾空而起。 今夜月色皎洁。天地间横贯一条白浪,直分东西! 纪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西北之地! 五个时辰后,天已微亮,纪行才减慢速度,直到他飞到西北大漠,他才落下。 他落下时,完全是因为一片大湖。在这地方,遇见湖比遇见神仙还奇怪。大湖极大,但仿佛已经小了很多。天上烈日正盛,风卷起层层沙土。已枯死的巨大胡杨立在湖边一里外,纪行走到那胡杨边。 纪行盘坐下来,在这里等了三天。三天后,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以极大的范围飞出一个“之”字,同时神识撒开。 没一会儿,他发现一个人也在以极快的速度飞行。 纪行也不管那人到底是谁,直直冲向他。 只见天上两道白浪正以极快速度汇聚到一起。一道璀璨剑花突然亮起!一道惊人刀光遮天蔽日! 当! 天地化作一片白,惟余茫茫黄沙四散。 纪行将刀收回匣子内,落到地上。那人也收了剑,显然并没有吃什么亏。 “你变强了。”纪行道。 “你留手了。”那人正是李离 “当初在天涯秘境,你差点被图腾吓得弃了剑,没想到这么快又捡回了自己的本事。”纪行道。 李离点点头,“我原本以为你是无知者无畏,后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弱者。几日不见,你锋芒更甚,这不是好事。” 纪行知道这李离看出来他的毛病了,但那还是他身上的凶煞之气被佛力给镇住了,否则恐怕他连到西北大漠都是个难事。 “过一段时间我去找邹显之,洗一洗这身锐气。”纪行道。 李离慢慢走过来,“说罢,你找我什么事?” 纪行看着李离,发现他身上的确有自己摸不清的东西,“我要你帮我查一个地方,或许是一个门派,但不能被别人知道。其他地方不会记录这些东西,但我不信自诩仙宫的方外不会记。” 李离道,“哪个门派?” 纪行缓缓道出两字,“池渊。” 第182章 复辟 方外之地有这世间最全面的江湖史录。当初宋千会将整个大商的图腾赶到此地,也将那些不同历史聚到了此地。真正在江湖当中排得上号的势力,都在方外,自然这里也聚了不少怪人。譬如方外某些人,就如同一国之史官。 李离自然知道这些事,所以才应下来这事。当初纪行救下他的命,替人办这点事当然不算什么。 李离道,“三日后还在此处,给你答复。” 纪行道,“怎么这么久?” 李离摆摆手,“方外之地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许多地方不是想进就进,查阅有关这些典籍,有许多忌讳。” 纪行点点头,“那就三日之后的此时此地。” 李离道,“最近五梅教派动静很大,各方势力都没有表态。整个天下都在等大商的态度。如今大商新帝未稳,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怎么想。在还没有闹出什么惊天大事之前,你不要与五梅教派的人起太大冲突,否则很容易沦为他人棋子。” 纪行,“怎么说?” 李离道,“如今五梅教与当年五梅教派大不一样。当年异魔乱世,五梅教派视其为神佛,于天下不容。后来一个叫叶圣南的剑客杀绝了五梅教。此后的五梅教派,只是挂了一个名头,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就又有了这样大的规模。恐怕这后面,不是这么简单。” 纪行道,“你是说有人想翻天?” 李离发现纪行果然聪明,“一个巨型势力的建立,自然要有极为强悍的底蕴才行。如今的五梅教,你信不信只不过是六百年前的一个丐帮?” 纪行用神识扫过一圈,然后凑近了,“来,你给我详细说说,哪天我要是死了也得做个明白鬼。” 李离便传音道,“有人想复辟。” 纪行问,“什么是复辟?” 李离道,“重回氏族时代。” 十分尴尬的是,纪行也不明白什么是氏族时代,于是他挠挠脑袋。 李离道,“击碎国家机器,以姓氏为核心。一旦复辟成功,那时天下便是遍地图腾。” 纪行想了想,“这事很严重吗?” 李离十分严肃,“非常严重。你说说,复辟之后,对哪些人最有利?” 纪行想了一会儿,“图腾。” 李离道,“大商也有图腾,龙图腾,凰图腾,可那都是传说中的圣物,说白了就是死物,没实际价值。氏族时代结束之后,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有了击毁图腾的实力,天下再也不是图腾的天下,人们便不再信仰图腾,他们渐渐会被遗忘。这对图腾来说,与死无异。” 纪行点头,恍然大悟,“也对,这些图腾又不能跑,除非有人背着,万一那人把他忘在粪坑里了,那比死还难受。” 李离道,“你知道复辟真正的大劫在哪里吗?” 纪行还真没想出来,“你说。” 李离道,“要恢复氏族没什么,但图腾有多少?即便他们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命,全天下图腾也不过一千。一个图腾便是一个姓氏,可天下单字姓近七千,双字姓近九千。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纪行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如果我是氏族高层,掌握国家机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大屠杀,而后将顺服的异姓收为奴隶。可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到现在一点风声也没有?” 李离道,“因为有心复辟的人,不敢传出此事。知晓此事的人,也不敢大肆声张。一旦两边撕破脸皮,异魔之乱便会爆发。” 纪行摸了摸胡茬,“这关异魔什么事?” 李离道,“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什么?从太庚皇帝驾崩,再到天涯秘境的鬼头图腾,这后面到底有怎样的力量在推动?儒家连两仪都扔出来了,墨家十三子在外,诸子百家全部藏在后边。这是三足鼎立,一旦稍有不慎,异魔之乱便会被有心复辟的那些人请出来。” 纪行明白了。威慑建立在三方,源头是异魔。他知道异魔有多强大,随便拎出一个都够他对付好长时间。这天下又不是人人都有伤刀,一旦爆发异魔之乱,全天下将再次堕入深渊。现在只看那些想要复辟的大人物,还有那些稳在国家机器之后的大人物怎样处理。难不怪当初在秘境之内,那个目盲妖道不止一次提醒他改变不了那些大人物的决断。 纪行现在很相信这世间有真正的大人物。宋千会那样的人太过遥远,只说烂陀寺的怀让,一巴掌能把他打得将死不死就一定不会让他死,而他连一点反应的机会都不会有。如果再恶毒一点,一旦被那些大人物抓住,没准砍了他的手脚,把他泡在粪坑里一百年都不放出来,整日与屎为伴,半天盼头也没有。 哪怕他如今已经很强,但对于那些活了数千年的老家伙来说,他最多激起一点浪花。 但有时候,一件改天换地的大事,通常都会因为一朵小浪花激起。全看那些大人物需不需要这朵浪花,如果他们想,随后便是滔天巨浪。 纪行道,“我差点杀了一个女的,她是五梅教派的人。” 李离嘴角扯了扯不知该不该笑,“你能杀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角色,所以不必太过顾虑。” 纪行道,“我现在能杀真灵上境的大高手。” 李离嘴角又扯了扯,没有想到他这么猛,“碰到中三境的就绕着道走吧,现在不是说动手就动手的时候。” 纪行点点头,“你给我交代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想我往大商皇宫跑一趟?” 李离虽然话没说出来,但将这消息放给纪行,自然是希望他“不经意”间将这消息透露给这世间最强大的国家的首脑。如果大商幕后的那些人知道此时,那便说明天塌了有个子高的撑着。如若那些大人物还不知道,那纪行便能让他们知道。 李离道,“你也不要说得太明显,大概意思就这样。” 纪行道,“我找你的事别忘了,三日后我再来。” 第183章 揭榜 李离道,“我这里不敢保证一定三日后能来,只能说是以今天起,三日为期,如我不来或你不来,便再等三日,循环往复,如何?” 纪行点头称赞,“周到。” 李离说完便走。纪行也揣着这个惊天之密赶赴大商都城。 自从纪行伤好之后,他御空速度之快,几乎只要一夜便能从西北大漠飞到临近神州之地。等他到都城时,已经是清晨时分。 这天早上,纪行走在都城大街。他继承何先生的家产之后,可以说是腰缠万贯,自然不会亏待自己那一张嘴。 都城有家包子铺。这铺子有点怪。旁人卖包子,都是挑一个但,满大街吆喝。这铺子倒好,单整个门脸,挂一张帆:福记。 福记包子铺还有一点也怪,它不光卖包子,还煮面,烙硬饼子,炸馍馍。凡是能随便应付那张嘴的玩意儿,它都做。 纪行坐在福记包子铺里边,手里捧着一海碗面,桌上还有两屉包子,一碟硬饼子,一碗豆浆。他吃得香,呼噜呼噜,一海碗面下肚,腮帮子鼓动一会儿,咕咚咽下一口汤。然后他一张嘴没停,硬饼子放嘴里扯,像有多大仇似的,扯得极凶。他手里那双筷,自然也在动,夹着一只包子,一口一个。整张桌子上,就剩豆浆还没动,满屋子都是他咽东西的声音。 来福记啃硬饼子的多是穷人,二是这儿的吃食的确过瘾,不能说山珍海味,但吃惯了山珍海味,这儿的硬饼子还就是比山珍海味还香。满屋子的人都盯着纪行看,这么一俊小伙儿,咋这么能吃?瞧着长得也不错,穿得也体面,来福记吃早饭怎就像八辈子没吃过? 纪行自顾自地吃,吃着吃着也发现这屋子里只剩他吃饭的声儿。要问为啥?没人说话了呀! 他抬起头,望望四周,讪讪笑了笑,“我要不要小点声?” 一个红脸老头儿发出震天响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没啥!能吃是福!” “是是是!能吃是福!” “可惜了人才,能吃肯定能干,瞧着该是富贵家,要是去了地里担粪,真是个好家伙,埋没了。” 人们便以最淳朴的方式向纪行表达着对他的善意。 一个精壮汉子把面端到手上,转到纪行这桌,哈哈大笑称赞道,“好家伙!” 纪行只能傻笑一下,然后他看那这么壮的汉子,手里只有一碗面,看着肯定是不够吃。纪行便把还剩下的一屉包子推到他面前,“吃包子。” 汉子问纪行,“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纪行点点头,“来都城办事,手里有点闲钱,就看这家店便宜,还能吃饱,就来了。” 汉子哈哈大笑,爽朗得很,“我也不是!原本在西北那边跟着我家老大种地。我姓宫,宝盖头那个宫,看着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叫我宫大哥就成。小兄弟今年多大年纪?” 纪行道,“我二十四,原本在蜀西一代,我叫纪行。” 宫姓汉子念叨一句,“纪行,真是讲究名。我就搁这附近住,你要是遇到啥麻烦,早上来福记包子铺等我,我帮你!” 纪行咧出两排大白牙,“宫大哥,我不爱惹事,没事咱们也能吃一个。” 宫姓汉子比纪行还能吃,没几下那一屉包子就没了,然后他站起身,“老余,记我账上!” 老余叫余福,是福记包子铺老板。老板一般不吭声,这时候倒是不轻不重喊了一句,“记四回了!” 宫姓汉子大笑,拍了拍纪行肩膀就出了门,“下回就送来!那小兄弟的帐也记到我头上!” 老余冲他喊道,“他一个人就算四回!一共八回了!” 纪行没想到吃饭声儿大也能有人请吃饭。他掏出一枚银锭,“那个,余老板,宫大哥上几次的钱,加上我这回,这锭银子够了吧?” 老余胖脸上堆了笑,“他说请你就是请你,甭担心,他请得起!” 纪行一看,那就算了吧,下回把他请回来就是了。他现在要去皇宫面圣,说实话还挺紧张。那可是见皇帝,可是他连怎么见皇帝都不知道,难道直接飞进皇宫?想也不要想!铁定被打成刺客!当年那十数万羽林军,就算是今天他想起来也腿软。他飞得再快也快不过大商羽林军所配的射神弩啊。漫天箭雨往上一放,山巅武夫也就只能搞出这阵势了。 可是要怎么见皇上呢? 纪行吃完饭,走在街上,脑子正在发愁。然后他好像瞥到了什么东西,不远处有一面墙。 确切地说那是一张榜。榜墙长十丈,上边挂着的都是九龙榜。什么是九龙榜?当初纪行误打误撞救了太庚皇帝那一会,他上的就是九龙榜!前几年,那座宫里发了两万多张九龙榜,贴满了大商版图,就为寻一个人。此榜制作不易,可回收使用,以阵法抹去原本内容即可再换上其他。天下所有发过的九龙榜,超过一年便都会回收。可都城有一堵墙,永远挂着曾经发过的所有九龙榜。 纪行笑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就在那张榜上。 他慢慢走过去,榜上有云: “此人系朕大商勇士,凡夫俗子寻得此人,赏黄金十万两,武士寻得,可进洗龙池一日!” 纪行嘿嘿笑道,“洗龙池是什么?比那雷池还厉害吗?” 然后他揭下了那张榜。揭榜的时候,纪行感觉这榜好像连胶都没有了,揭下来的时候,就像它自己飘下来的,一点阻力没有。 他把这张九龙榜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然后一股明黄气焰被他无意中吸进了鼻孔。 纪行结结实实打了三个喷嚏,鼻孔里痒得不得了,两眼泪水都掉出来了,“唉,什么东西,这么呛!” 马上他便感觉昨夜消耗的真灵,竟然恢复了一小半!纪行哑然,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这街上炸起一声暴喝:“谁人揭榜!” 第184章 入宫 纪行转头,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朝他走来,一脸不善。 纪行拿着榜,笑眯眯道,“我揭榜。” 汉子兴许是昨夜受了娘们的气,此时气不打一处来,“敢动这张皇榜!你知不知道这是杀头的死罪!” 纪行还真不知道,“我又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揭一张榜就犯了杀头的死罪了?” 汉子见似乎吓到了纪行,哈哈大笑,“你可知,这榜上嵌有阵法,一旦揭下,会直接惊动当今圣上!你要是识相,我劝你赶紧去往烂陀寺出家,当朝不斩烂陀寺僧人!” 纪行没想到只剩一个怀让的烂陀寺,居然面子这么大,犯了死罪都能免。或许当年烂陀寺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导致后来僧人稀少,大商念烂陀寺那一分旧情。 “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纪行不仅不走,他还蹲到地上。那汉子明显是军中健卒,声如洪钟,虽然一脸凶相,却给纪行指了一条活路。纪行不禁对这汉子多了几分好感。 “哇呀呀!气煞我也!你要不走,老子这就斩了你!”汉子说罢便要回去拖刀。 纪行大喊道,“你是高手,我是凡人,你要是斩了我,你也犯了大商的死罪!” 汉子一愣,他的确是散人境高手,但没有想到如此轻易便被那少年看出来了,莫非自己武功又高了?连凡人都感觉到他那霸道真气了? 皇宫内。 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正在读书,他衣着简单,只有一件黄马褂。按理说已经入冬,天这么冷,他穿这么点定然受冻。实则这殿内温暖异常,穿上两件便会觉得热。 少年人原先叫齐安,现在的大商皇帝。 一枚玉简刷地飞到他眼前,将他吓了一大跳。 “陛下,这是九龙榜被揭了。倘若大商皇帝要昭告天下,寻人或物,最高规格便是九龙榜。一旦有人揭下,便有玉简飞来。”一个老太监慢慢地说。 少年便求助似的看向另一个男人,那个人腰挎长刀,站得挺拔。 “那是你父皇要找的人,你想不想见?”那人轻声道。 “师傅,我们叫他入宫吗?”少年问道。 那人是辛椎,“是召。” 少年便对老太监道,“召他入宫。” 老太监想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一般来说,揭榜之人,都要先验明身份,轻易不可召见。” 少年想了一下,“那就叫人验他的身份。” 辛椎道,“不用派人,我去。” 少年便看向他的师傅,“师傅,他会是刺客吗?” 辛椎笑笑,“这宫里不会有刺客。” 辛椎说完便走。少年虽然贵为天子,但给了他师傅绝对的自由,或者说他还不知道能够以皇权压他的恩师。 辛椎出了皇宫,居然看到宫部大统领。宫部官阶比他高,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怎么说他都该去打个招呼。 “大统领,怎么不在宫内?”辛椎问道。 宫部笑笑,“遇到个挺好玩的年轻人,不简单得很啊,你看,揭榜了,正闹着呢。” 辛椎放眼望去,那不就是他要验身份的人吗,“那人大统领认识?” 宫部道,“他欠我一顿饭钱,不过没啥,往后在他身上讨回来便是。” 辛椎道,“陛下要见他,我去问问那个年轻人。” 宫部摆摆手,“见吧见吧。” 辛椎便走到纪行旁边。 此时纪行还在和那汉子扯东扯西,但辛椎刚一过来,那汉子脸便白了。汉子赶紧凑到纪行身边,使劲扯了扯他,“还不跪下!” 纪行抬头,看到眼前这刀客,神识扫过,不禁觉得眼睛都快刺瞎了。这个人本身锋利地就像一把刀,立在那边便如同山岳潜渊,一眼望不到头。 “打不过啊。”纪行心想。 他当然打不过。辛椎乃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行伍出身,一生征战,以杀人为业,绝不是什么江湖武夫能够比拟。纪行要是碰上了这样的高手,一旦起了冲突,跑都跑不掉。 辛椎道,“我乃是大商一品殿前带刀侍卫,陛下要见你。” 纪行听完这句话,只觉得胸口像有一块石头堵着,难受得不得了。他知道这是他刚刚用神识扫过这人,被这人发现了,反过来用神识让他难受一回。 纪行道,“我是先帝要寻的那个人,我叫纪行。” 辛椎脸一直绷着,似乎连先帝二字也激不起他心中半点波浪,“你怎么证明你是他?” 纪行道,“那夜我被暗算,见到了一个身着白袍的男人。然后他被人带走,我被打伤,跑不掉。之后一个王爷来了,他带着十几万军队,有好多射神弩。我在那里和他们打了一架,差点没命。那天晚上皇宫也封得死死的,里边好像什么东西炸了,地都摇了摇。” 辛椎闭上眼,“是。” 然后他睁眼,看了看纪行,“你来吧。” 纪行便跟着这人,一边走,一边问,“大人,我们现在能聊聊吧?” 辛椎点头。 而那个一直“为难”纪行的汉子,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没有想到那位大人物亲自来接,更没想到的是,那年轻人竟然真的能进去! 纪行与辛椎慢慢走进皇宫。 “大人怎么称呼?”纪行道。 “我叫辛椎。”辛椎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纪行道,“辛椎大人,我在宫内是不是不能大声说话?” 辛椎听到这样的废话,简直懒得搭理,“你随意。” 纪行笑道,“没想到皇宫这么大,那房子也大,还有那边那个房子,比一条街都大!” 辛椎道,“没有什么必须要说的,就不要说了。” 纪行笑笑,“这不是紧张,我第一次来皇宫。” 辛椎看向纪行,“你身上有一道极为高明的佛法金印,替你压制了杀气,还帮你掩去了无暇体魄的威慑。皇宫内有四个铜人,瞥到后不要去看,他们不会管你是不是我带进来的,一旦他们觉得你是个危险,我也保不住你。” 纪行背心汗都出来了,心道,“果然大内高手!” 第185章 面圣 纪行见辛椎将他这些隐秘说得如此轻松,想来应该是看不上他身上这点。他不禁叹道,“皇宫果然什么都有,我这无暇体魄原本以为是个杀手锏,怎么在你眼里不过就是一身腱子肉?” 辛椎道,“我们要踏足山巅,需要宫里的大人物准许,否则会被视作逆臣贼子。皇宫里真正的高手大多是在真灵上境,他们随时可入山巅武夫之列,但也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纪行听到,“你应该也随时可入九境吧?” 辛椎摇头,“我不行,但是我知道一个人,他肯定行。” 纪行听得暗暗咂舌,这样的大高手都不能入真灵九境,难道他不过七境?纪行除了看出来这人已有真灵上境修为,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禁有点担心这宫里那些比辛椎还恐怖的高手。 辛椎道,“走快点吧。” 说完他便离纪行远了。纪行只觉眼前一花,辛椎明明动作极慢,可速度却比跑着还快。他仔细看着他的步伐,却始终没看懂。等过了一会儿,辛椎已经走出很远。纪行不得已只能一路小跑过去。他还不敢跑快了,也不敢飞,怕被人当做刺客。 很快辛椎便将纪行领到一处殿前。纪行紧张得额头冒了汗,连这殿叫什么名都顾不上看,只是跟着辛椎。 全天下最危险的地方,大商皇宫绝对算得上一个,甚至与方外仙山相比也不惶多让。此地莫说高手如云,便说皇城之上那道穹壁,一旦开启,山巅武夫也逃不出去。其中各处阵法,遥相呼应,一旦有乱臣谋逆,只要进了宫,任你再多军队,决然在此撑不过一刻! 纪行现在武功与见识高深了许多,自然能察觉到那些藏在暗处的阵法。整个皇宫便是一座大阵,大阵有四个阵眼,以那四个铜人为基。 等他进了殿后,头也没有抬起来。 坐在殿上的少年紧张异常,手心手背全是汗,背心都被汗湿了。无他,这是他第一次召见子民上殿,也可以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处理“国事”。他心想,父皇留下来的国事,定然重要无比,说不定就会干系到天下苍生的走向。整片天地力量的中心,就在大商,就在这座皇宫,就在这殿内,中心的那个点曾经是太庚皇帝,但是现在是他。他如何会不紧张? 辛椎之所以想这位新帝见一见纪行,原因也不过是希望能够历练一下他。 大商新帝,曾经不过一个讨饭的,一心想要做大侠,最后认了个师傅学了医。漂泊的日子刚安顿没几年,就要来当皇上。倘若只要他心里存了一丝做一个善人的念头,如何会不怕自己做不好这皇帝? 新帝板着脸,他隔纪行有点远,至少三百步,所以看不清那人模样,但他知道他师傅带着这人进来的,所以那人定然就是揭榜的了。 他看了看自己师傅。 辛椎点点头。 “咳咳!就是你揭的榜?”少年说出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 纪行不知道该不该抬头,但想来自己低着头总不会犯什么忌讳,便道,“正是我。” 少年突然忘词,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殿顿时寂静下来。纪行在下边等的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这皇帝要做什么。少年也涨红了一张脸,脑子里轰得一下变成一片空白,嘴巴张着啥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纪行开了口,“陛下,我揭的这张榜,是先帝所颁,正巧在下有要事,必须要通禀陛下,所以这么些年了,今日才来揭榜。” 少年听到纪行条理清晰,顿时大喜,对纪行喜欢得不得了,这可解了他的围,“啊,那个,你......” 他突然又不知道该怎样称呼纪行,随后简直想要给自己张嘴,直接问不就行了嘛?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问道。 纪行心想这皇帝怎么大舌头啊,“我便是榜上人,我叫纪行。” 少年想了想,紧张已经去了一半,“纪行?你往前走,我......朕要看看你。” 纪行抬头看向辛椎,没想到这家伙闭上了眼,杵着刀就睡了! “这也敢睡!”纪行惊呼一声。 随后他便走了过去,这时他抬起头,他目力好,看到了这皇帝长什么样。等到他走到皇帝身前十步,脑子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总觉得这位皇帝好像在哪见过。 少年也恍惚觉得纪行的身影有点熟悉,不禁好感又多了点,“纪行,榜上说凡夫俗子寻得此人,赏黄金十万两,武士寻得,可进洗龙池一日,你习武吗?” 纪行道,“我已入真灵,自然习武。” 少年皱着眉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一人,他便悠悠道,“有年冬天,朕在神州西南处,遇到一位勇士几纵几跃便翻过一座山......” 纪行被他这么一提,顿时想起来这少年是谁,“那人是我。” 少年哈哈大笑,顿时神清气爽,“那,纪行,洗龙池的事,我师......太傅会给你安排,你就说你找朕要谈何事即可。” 纪行一听,总算扯到正题了,“此事,今日只可有三人知!” 少年数了数,他师傅,老太监,还有自己,正巧三个人,便笑道,“你说吧!” 纪行环顾左右,殿内还有宫女之类,“陛下,要谈此事,只可辛椎大人,陛下,还有我三人在此!” 纪行言谈间自有气势,尤其是要谈正事的时候,一时间少年不禁被纪行的气势所带动。少年便道,“都退下去吧!” 等到人走完了。纪行突然发现辛椎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到了他身边,“陛下,要变天了。” 两个时辰后,纪行已经出了皇宫,但是辛椎不准他出都城。 那位新帝听闻纪行所说之事,急召宋千会入宫。一时间整座皇宫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意。纪行没想到自己把有人想要复辟之事说与皇帝后,那皇帝竟然吓得满头大汗。他现在坐在福记包子铺,喝了一碗豆浆,补补今天失的水。 没一会儿,那个请他吃饭的汉子又来了。 第186章 守约 纪行喜欢京都,这地方吃喝玩乐样样齐,现在他也不缺钱,要不是一揽子事等着他去做,或许他也会像何名椿那样挑个地方做个富翁,偶尔做做好事。 今日依旧无雪,冬日的阳光分外和熙,充足地照耀在街头。市井货郎叫卖吆喝,包子出笼的腾腾热气,厨子摆明倒弄的汤汤水水,一齐铺开在京都。 纪行手里一碗豆浆,噗!吹一口热气,然后大口喝完剩下下半碗。 银子在他刚进门就已付过,因此此时他在这多坐一会儿也没关系。 宫姓汉子坐到纪行眼前,还是一脸豪气。余老板来把纪行喝完的碗收去,连瞥纪行一眼也没有。但纪行还是和善地对余老板点点头。 宫姓汉子咧嘴就笑。这样的壮劳力,所谈之事不会离了能吃几碗饭,自己有多大力气之类的。纪行也早已习惯了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他当年就是像宫姓汉子这样的人。 宫姓汉子开口,“我叫宫部。皇宫的宫,部族的部。” 纪行心里一咯噔,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部道,“复辟之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纪行心底如雷炸响,这样隐秘的事怎么他就知道了?还这样随随便便地就说了出来?随即他注意到四周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投向他俩。那些人会看向猫猫狗狗,但不会特意去注意桌椅板凳,现在的他在那些眼里,仿佛也如桌椅板凳一般不会引起他人丝毫注目。纪行震惊地凝实宫部,发现这个男人在他眼里一如既往的普通,与凡人无异! “皇上,还有辛椎大人。”纪行老实道。他恍惚间明白了,在此人眼前,他自己才是真正的与凡人无异! 宫部笑笑,“你不远万里来京都,不就是为了给陛下传话吗?我是说,这个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纪行知道不能瞒,“李离。” 宫部想了想,“李离是谁?” 纪行道,“我和他在天涯秘境相识,他是方外的行走使。” 宫部摸了一把胡茬,“我明白了。你还有事吗?辛椎是不是不让你走?” 纪行点点头,“我还要去见一见李离,辛椎大人应该是怕我嘴漏风,就让我留在都城。” 宫部笑呵呵道,“我与你起个约,你要是同意,那顿饭钱就免了,你现在想去哪就去哪,辛椎也不能拦你。” 纪行等他说不同意的后果,但宫部始终没说,他便疑惑道,“我如果不同意会怎样?” 宫部哈哈大笑,“对你有好处的事怎么能不同意?” 那就是不同意对自己没好处了。纪行心想。 “我同意。”纪行连什么约定都没问。 宫部道,“你的无暇体魄有问题,但比我要好很多,毕竟我还没有,不过也足够了。你知道大将军宋千会吗?” 纪行点点头。 宫部抓住纪行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咱们出去,边走边说。” 就在纪行被宫部抓住的一瞬间,纪行觉得浑身麻了一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就任他把自己提起来。等他俩出了包子铺,走在街上时,大街上还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俩,好像他们二人成了空气。 纪行道,“我守的这个约,与宋将军有关系吗?” 宫部道,“大有关系。将军是当今天下第一人,但再强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将军身边向来有十二人跟随,当年我是其中一个。现在呢,我在管羽林军,所以将军那边力量空虚,我想你到了必要的时候,能替我填上那个位置。” 纪行眨巴眼,“现在我就要去见宋将军?” 宫部摇头,“当然不是。或许是复辟之时,或许是异魔之乱爆发,总之,将军身边很缺人,尤其缺能抗揍的人。” 纪行突然发觉不对劲,“我要做近侍?” 宫部笑笑,“对。” 而后他走到一间干果摊,随手顺了一枚干果放嘴里嚼,“将军要对付的人,可不是像我这样的小喽啰。所以他需要近侍,哪怕能替他扛一下就死,只要争取到一瞬时间,将军就能做很多事。通常他要做的事,定然是最紧要的。” 纪行道,“如果我有一天能像将军那样厉害,那我能不能雇你做近侍。” 宫部转头看向纪行,眼神玩味。他是宫部,能说出“王者不受私”这样震慑古今之言的宫部,抬抬脚就能踏进山巅武夫之列的大高手,哪里是纪行能随意调侃的? 但他放任了纪行的调侃,“好啊,假使你有那天,我也没有死,你让我攻上方外那三座悬山也行。” 纪行突然觉得挺不好意思。他还不知道宫部那一夜在皇宫做过怎样了不得的大事。三百真灵被他瞬杀!哪怕纪行比那些死人要强点,但哪怕是一百个纪行在宫部眼前,也难逃出一两个! “我说笑的,就是觉得这个约定对我不大公平,三言两语就把我的性命交代进去了。”纪行老实道。 宫部停住了,他脸上还是那副模样,“你是不懂的。” 纪行也跟着停下来,“什么?” 宫部笑道,“你此生不管做了怎样了不得的事,杀过几个真灵上境的大高手,都不过是小打小闹。你只要看到千年前的世道,你就会明白跟在将军身边,哪怕是死,也不枉活一回。” 纪行还真不明白,“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宫部道,“等等!” 纪行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宫部笑眯眯道,“此事不足与外人道。” 纪行点头,“我明白。” 宫部从后腰掏出一块油腻腻的木牌,“这个给你,以后你就是羽林军校尉了,一年俸禄十枚中品灵石。别嫌少,好刀好剑上面都给你备着,一年到头没什么花销,这点俸禄你信不信一年还花不完。” 纪行接过牌子,“我不嫌少。那我可以走了?” 宫部笑着点点头,然后他在纪行眼前便化作一道罗烟散去。纪行还在街上,突然被一个人撞上。纪行懒得管那人,他此时才擦擦额上的汗珠,这宫部好厉害的域!好强悍的神识修为! 第187章 池渊 纪行等到了夜里就悄悄离去了。 这天傍晚时分便浓云密布,吹起了大风,一到夜里,一场大雪便降下来。 京都一个男人撑一把伞,走到一户前边停下,敲门。 那户是宫部在住。自然也是宫部开的门。 “找我?”宫部笑道。 撑伞的人是辛椎,“是。” “进来。”宫部打开门,回屋泡茶。 等他泡好茶,就笑笑,“有什么事,非要当面说?” 辛椎道,“新帝不一定能挑起这个担子,他太年轻,所以很多事自然要你我这样的人多想想。” 宫部把茶推到他面前,“比如放那个年轻人走?” 辛椎道,“他来历不明。” 宫部笑道,“我倒觉得他稳当得很。” 辛椎想了想,“缘何?” 宫部道,“怀让老和尚挑中的人,怎么能不稳当?” 辛椎道,“我不认识怀让。” 宫部一脸和气,“过些日子让他见见陛下。那个年轻人岁数不大,陛下也年轻,应当能聊到一块去。” 辛椎沉思一会儿,“你是说让陛下培植自己的势力?” 宫部道,“为何不可?将军都已经被惊动了,如同你我这样的人,早晚得死。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查这个人的暗报,不简单得很啊。天涯秘境救了近万人,如若他振臂高呼,怕是会窜出许多死忠。这些人都是将来有可能入真灵的。若是他能留在宫里,哪怕与陛下熟知,将来陛下也不愁无人可用。” 辛椎想了想,“你是不是不会再回到大将军身边了?” 宫部点头,“是啊,只差一脚就到山巅了,哪能还像当年那样躲在将军身后?” 辛椎道,“将军准了吗?” 这次轮到宫部沉思起来了,过了很久他才说话,“将军没有管。” 意思很明显了。不管,就是放任。宫部想入真灵九境便可入。 辛椎想到一件事,他震惊地站了起来,“难不成你要化身图腾!?” 宫部没有说话,只是饮茶。屋外飞雪,风声呜呜。 纪行飞了一整夜,等到了大漠时已经是正午,但是李离还没来。 纪行百无聊赖地想起宫部与他的谈话。他总觉得宫部那个语气像是在托孤,好像他马上就要死了一样。难不成是他寿元将至? 想着想着,李离便到了。 李离落到纪行近前,“你来的倒是快。” 纪行笑笑,“你嘱托的事,怎么能不跑快点?” 李离脸色不太好,“你让我查池渊,差点让我面壁思过一百年!” 纪行被他那一脸凶相吓了一跳,“急眼干嘛?难不成池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离闭上眼,仿佛不愿多说,随手扔给纪行一枚玉简。纪行手一招,那玉简便到了他手中,等到他仔细看过其中内容,也不禁吓了一跳! 千年前,异魔之乱正盛。 所有被斩杀的异魔,全部会运到一个地方,说好听点叫埋葬,其实就是将那些已经死去的异魔,都扔进那里,使其永世不得翻身。 那个地方就是池渊。 当初图腾聚集最多的地方,还不是方外,正是池渊。当然,那时候也没有方外。池渊作为异魔沉尸地,自然需要极为强大的力量守护。但后来那地方有一桩怪事,一个图腾,杀死了其余图腾。 后来那座图腾便不知所踪。 一股藏在暗中的强大力量攻破了池渊守护,据说之后没有一个人从那地方活下来。而那座后来不知所踪的图腾,似乎与全天下所有图腾都有所联系。自然而然的,那座消失不见的图腾,也与后来被供在方外之地的图腾有联系。 那时的大商皇帝便不再信任图腾,遣宋千会去将那些“神”,都“请”了出去。 池渊之地,在极南之南,如今全凭一座阵法守护,阴阳家长年据守此地。 这道消息莫说对纪行,哪怕是对李离也是一道惊雷。因为极有可能,方外之地供着的那些图腾,与当年那座失踪的图腾便是一丘之貉! 更有可能的是,复辟便是那座图腾的想法,甚至是全天下所有图腾的想法! 李离查出来的这个事,几乎推翻了他的信仰! 但他不敢否定自己的信仰,因为他所信的那座图腾,一定会对他的“不信”有所察觉。李离深知事关重大,此时他谁也不敢信。但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纪行。 纪行看完玉简上的内容,脑子里想的,和李离想的一模一样。 “方外,有变?”纪行小心试探了一下。 李离摇头,“我还不确定。” 纪行笑起来,“那就没事,有事也不是咱们能管的,留给那些大人物去头疼吧。” 李离道,“你查池渊,到底是要做什么?” 纪行不愿将自己就出自池渊之事说出来,“受人之托。” 李离紧张了三分,“受谁之托?” 纪行笑道,“一个道士。他老说伏魔伏魔,就托我去查池渊在哪,我当时还不知晓这里边的门道,没想到他的意思竟然是这样。” 李离释然了三分,“此时万万不可与他人提及,不是万不得已,千万莫要......” 纪行一摆手,“行了行了,我这就告诉那道士说阴阳家的人在守着池渊。据说万年前道家与阴阳家是一家,他要是愿意去认亲那就随他便。” 李离知道纪行的性子,“我得马上回去,就不陪你。” 纪行赶紧道,“要是往后我要找你,怎么找?” 李离想了想,扔给他一枚珠子还有一枚玉简,“捏碎这个珠子,只要不是太远,我都能察觉到。玉简上是制作这珠子的方法,也送给你了。” 纪行接过来,暗道,好东西啊。 等他再抬头时,发现李离已经去了很远。池渊在哪纪行已经知道了,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去。那地方说是有阴阳家的人在看着,自己要是贸贸然去了会不会被人抓住一顿打? 想了一会儿,纪行想起来自己那位道家的朋友。 “既然你们万年前是一家,我何不去问问你?”纪行笑了笑,说罢便腾空而起,飞向龙虎山。 第188章 御前伴读 纪行到了龙虎山之后,他和老道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不需要打招呼就能上山的地步,但奇怪的是那道迷雾始终不散。最后他在那座大阵里活活绕了一天一夜才进去了。这还是他已入真灵二境,加上上过山才只花了这么点时间,要是换成敌人来攻,绕那一天一夜足够山巅的五雷正法把人劈死百八十回了。 纪行已经猜到老道不在,但他记得龙虎山有个石洞,连白芙都进去看过书,所以猜测那里边应该也有记录下什么才对。 纪行刚刚到了道观前,就看到含本道蹲在门前,手里捧着碗面,稀里哗啦地吃开了。 含本道已经知道纪行与黄正汤之间的关系,所以并不惊讶,只是有点想不通,“高人,来找师叔?师叔下山了。” 纪行点点头,“你接着吃,我知道他下山了,我来是想看看书。” 含本道虽然牛气,但在纪行面前可牛气不起来,“吃面吗,我再给你下一碗?” 纪行摇摇头,径直去了那个石洞。 到了后,先是叹一口气,纪行一屁股坐到石墩子上,“没多久前还在这看书呢,现在就剩我一人了。” 说完他也不磨蹭,神识铺开,打算将这石洞中的书全望一遍。可没想到的是石洞深处竟然还有许多书,隐隐间有种望不到头之感。纪行轻咦一声,慢慢往里边走。 他神识铺开,所能望见之处,何止百里,难不成这石洞深有千里? 走着走着,慢慢到了一处巨大洞室之中,洞室中央一头巨大铜牛,高三丈,蹄大如斗,怒目而视。 纪行走到铜牛之前,暗暗咂舌,“造这东西多花钱啊,道家当年果然家大业大。” 正当他要继续深入时,一道宛如金属一般炸裂的声音轰然响起! “回去!” 纪行脑子嗡地一下变成一片空白,缓了许久,他四处张望,“我是黄正汤的朋友,没有恶意。” 又是一道如雷炸响的金属般声音,“回去!” 纪行捂紧耳朵,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出来,“我回,我回!” 纪行没有想到这地方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厉害玩意儿,赶紧回到收藏经书的石洞内。直到出去后他还是脑子不太清晰,突然觉得嘴唇温热温热的,他拿手一抹,发现手里有血。 “流鼻血了。”纪行自言自语,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受了内伤。 没办法,只能先盘腿打坐恢复伤势。龙虎山灵气充裕,他就算在这里边吸收灵气闹出天大的动静也没有任何麻烦。 大约过了一整天,纪行才算把伤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他抬头看向那些书。此行是要查查阴阳家的人在池渊到底干了些什么。如若那地方有个什么厉害的大阵,恐怕他是有命进没命活。等他看了许多,发现连一本提到过阴阳家的书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能下山,留下含本道一人独守空山。 纪行经过那处乱葬岗时,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山清水秀,再也没有半点鬼气,看来黄正汤的确是做了点事。 还没等他走多远,他藏在腰间的一块牌子抖了抖。随后一道神识波动出现在了北方。纪行掏出木牌,这是宫部给他的。现在这东西有了反应,自然是宫部要找他。 纪行想着现在也不着急去寻池渊,就先去趟京城。 等到了京城,又是一天没了。然而来找到纪行的人,却并非宫部,而是一个太监,“大人,陛下召见。” 纪行虽然不知道陛下找他要干什么,但是想来不会有什么坏事,就跟着太监入了宫。 等到宫里,第一个见到的还是辛椎。 辛椎走过来,“宫大统领把你调到他麾下了?” 纪行点点头,“算是吧,不过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当过这个官。” 辛椎没和他多说,“你来吧。” 纪行就跟着他走。辛椎边走边道,“陛下年轻,你也年轻,往后我们都是要死在前边的人,我希望将来有个人能帮陛下一把,这也是宫大统领的意思。” 纪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人是说我?” 辛椎难得笑笑,“难道此处还有别人?” 纪行想不通,“怎么就瞧上我了?大内高手如云,人才济济,我又总是东跑西跑,不合适吧?” 辛椎道,“你来路不明,这是你的长处。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又与方外关系微妙,你生在大商,自然是商人,无可争议。陛下需要一个底子干净的人,即便你现在的本事还不够看,但有无暇体魄撑着,要成长起来用不了几年。陛下需要人才,要急才。已经冒头的人,不敢用,还在培养中的,等不了。以后你就是陛下身边的伴读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纪行哪里会不懂得这样的道理,“大人是说宫里还混有......那些势力?” 辛椎在这样的事上不愿意与纪行多谈,有关礼亲王的事更是不能给纪行透露太多,“自古以来,哪代君王不是天下为敌?” 纪行赶紧咳嗽两声,这样的话也就辛椎敢说出来,换他说,恐怕已经被治罪。 “我还有事,陛下要见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啊?难不成与他吹嘘我当年一只手提一把刀,在外边砍过多少人?”纪行打个哈哈道。 没想到辛椎点头,“可以。” 纪行笑笑,“胡吹谁不会啊,这样,您上街寻个说书先生回来,保管陛下整天乐得哈哈大笑。” 辛椎停下来,他停下来的时候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让纪行差点刹不住,“你不胡吹。我这段时间查过你。你当年得罪过宫里有位大人物,一个军中好手假扮马贼来杀你,被你躲过去了。后来你去了郜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那片地方搅得翻天地覆,这东西向来是有王者之气的人才能做到。就王者之气,陛下至少要学八年,可你天生就会。你与陛下多谈,宫里你想去哪都可以,我会给那些大人物提醒一声。” 纪行突然想起什么,“宫里有阴阳家的先生吗?” 辛椎看着他,哪怕他比纪行只高出一点,但总像是在俯视,“你问这个干嘛?” 第189章 为天下局 纪行摇头,“没什么,只是从没见过阴阳家的先生,以前听说宫里有,所以问问。” 辛椎见他不说实话,“你不要打阴阳家什么主意,多少万年了,就这一家藏得最深。我知道你颇有武功,但那是对上江湖武夫,或许你现在哪怕是遇上真灵上境的人,也有把握从中逃生。但是,你信不信我现在从军中挑出一个真灵中三境的,你就对付不了?” 纪行怎么会不信。当年他尚在真元九境,遇上另一个真元九境的军中高手,若不是裹刀布缠在身上,差点就死在那片平原上。如今他虽然自忖修为了得,但遇上军中之人,心里还是会掂量掂量。 “那我在宫里要伴读多久?我在外边事可多了。”纪行道。 辛椎复又走了起来,“那要看陛下何时能懂得帝王二字。” 纪行想了想,“你是要我教他做皇帝?我怎么教这个?” 辛椎道,“你连一国都能对付下来,如何不能教?” 纪行心想,自己都没做过皇帝就教别人做皇帝了,这可真新鲜。但他有个习惯,一旦遇到了什么推脱不了的事的时候,首先想的不是逃避,而是想办法解决。纪行走到道上,心里就在想怎么办这个事。他想起来很多,他当年是真正受过苦,挨过饿的人,自然也知道天下民众心里最要紧的东西是什么。 “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纪行突然道。 辛椎,“说。” 纪行道,“我能带陛下出宫吗?” 辛椎再次驻足,他闭上眼,可眼前全是那一幕幕厮杀。他曾经作为太庚皇帝放在恭亲王身边的一枚暗子,心里的信念半点不曾动摇。恭亲王死后,礼亲王趁着太庚皇帝还没有驾崩,疯狂地派人暗杀太子彻。 当年他寻到太子彻时,曾孤身一人面对一万雄军!真灵高手更是不计其数!他能带着太子彻完完整整杀出来,几乎是凭着对太庚皇帝的盲从才做到的! 如今礼亲王尚在都城,如若这时候将新帝放出宫外,无异于将皇位拱手相让。因为礼亲王一定会派人来杀,届时只有他一人身具皇家血脉,必然称帝! 辛椎像是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纪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只能陪着站在那。 宫里不知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规矩,养了许多鸦。此时几只寒鸦立在飞檐之上,不时传来几声,“杀!杀!杀!” 日渐西斜。 纪行心想难不成他这是要突破了吗?怎么入定了? “大人,陛下不是要见我们吗?”纪行提醒道。 辛椎睁开眼,转过身看着纪行。 整个皇宫,因为前几日下过一场大雪,一派银装素裹。鸟瞰下去,两个黑点立在广场之上,分外扎眼。 辛椎背对着太阳,在纪行眼里格外高大。 “你知道礼亲王吗?”辛椎道。 纪行点头,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太庚皇帝就只有四个兄弟,大皇子早夭,三皇子恭亲王,四皇子礼亲王,五皇子东平王。 辛椎道,“东平王不必过虑,只剩礼亲王。此人当初只差一线,便杀了我。” 纪行不知道还有这事。 辛椎继续道,“你走过的江湖,太像江湖。礼亲王知道单打独斗,派武功再高的人也没有意义,因为真灵八境之下,我无敌。八境,至于八境之上,他调动不了。所以他派了一支军队,足可灭国的军队,不是攻打别国,只为杀我。那时,如今的陛下,当日的太子彻,就在我身后。” 纪行看着眼前这人,心中莫名地佩服起来,但随即他又意识到不对劲,“没道理啊,他都调动军队了,岂不是先帝能治他罪了?私动军队可是死罪。” 辛椎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是先帝不愿手足相残。二是,当年我在恭亲王府中,是一位客卿。当时的我还不过一个死了主子的乱臣贼子,礼亲王以此之名,明中抓我,暗中杀太子。” 纪行这才了解到其中曲折,“现在礼亲王不是贬为庶人了吗?” 辛椎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礼亲王身边依然有无数高手追随。你要是带陛下出宫,护卫之责,可就在你身上了。” 纪行一听,哪里想到要出宫还这么麻烦,“那算了,算了。我想带陛下出宫,只是想着整天在宫里看书,哪能知晓天下疾苦。不是有一句话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可既然这么危险,那还是保命为重。” 辛椎道,“命重要,还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重要?” 纪行被他问到了,“我觉得是命重要。” 辛椎摇头,“你所谓的命,只不过是你一个人的命。陛下则是牵扯到天下苍生。但是偌大一个大商,若是没有一个明君,这世间会有多少人因此丢了命?” 纪行想想,的确是这个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原本是想带陛下出宫,这个念头来得快去的也快,可没有想到的是,辛椎先是给他渲染了一番出宫的凶险,而后仿佛,隐隐间希望他带陛下出宫? “大人,那能不能你带陛下出宫,你这么厉害,肯定能保陛下平安。”纪行笑笑。 辛椎摇头,“我的修为全在一把刀上,而非为天下局。但是你有这个气魄,也有这个头脑,此事非你莫属,此行非你不可......” 纪行赶紧打住,“等等,带陛下出宫这事还没理出个一二三呢,怎么好像马上就要启程了?” 辛椎嘴角一扯,算是笑了,“因为大商需要一个明君,天下苍生也需要这位明君。” 纪行耳朵都快被这“明君”二字磨出茧了,“大人,您别拿这么大的金砖压我头上,我思来想去,感觉您在给我下套呀?” 辛椎气势突然一变,登时如同万丈高山,压到了纪行身上!他刀已抽半截,一抹刀光刺得纪行两眼生疼。 “恕罪!属下不该对大人大不敬!”纪行念叨出“属下”二字,其实是在提醒辛椎他是宫部的人。 辛椎自然明白,也好像是给宫部面子,便收了威压,“去见陛下吧。” 第190章 天子 纪行随辛椎见到新帝时,这位年轻的皇帝正要用膳。 “太傅,你与那位先生一起来吃吧。”显然这位皇帝还没摆脱自己仍是个药铺小工的身份,讲起话来一股子市井味儿。 辛椎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别扭,纪行却是浑身不自在。这顿饭吃得纪行难受无比,席间聊到一半,突然都没什么话说,安静地只剩吃饭的声响。纪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闷头吃。辛椎并不觉得尴尬,因此吃得十分痛快。 等到一顿饭结束,辛椎正式向皇帝请柬,或者说宣布,“陛下,这位以后便做一个御前伴读,如何?” 新帝从来不会反抗自己师傅的意愿,自然点头,“纪行先生很有学问吗?” 辛椎点头,“他读过的书一定不少,来的路上他说想要带陛下出宫游览,不知陛下何意。” 年轻皇帝早憋坏了,一听说要出宫,浑身肌肉都僵硬起来,但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已经不能太过随意,“宫大统领的意思呢?” 辛椎道,“大统领还不知晓这件事,但陛下可以随后召见他商讨此事。” 年轻皇帝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低着头。 纪行在一边看着,直觉告诉他,一张大网似乎马上就要铺开。果然,辛椎道,“这位纪先生不仅学识过人,武功更是超群,陛下可否赏他个御前七品带刀侍卫?” 连官阶都直接叫了出来,这是要直接让皇帝同意此事啊。纪行心里想到。照理来说,这便是所谓的武夫当国,十分犯君王忌讳的。一般这样的武官,要么谋权篡位,要么被皇帝往死里治。这位辛椎不知在皇帝眼前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怎的像是他叫皇帝做什么皇帝就会做什么? 但是皇帝竟然欣然答应了此事,“纪先生,朕便册封你为御前七品带刀侍卫。” 纪行还没反应过来,辛椎斜了他一眼,“还不谢恩?” 纪行一听,便挪开板凳,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要向眼前这小子下跪。他虽然当年不过一个放牛娃,但时过境迁,今日要他向任何人下跪,都是决然不可能的了。纪行只是愣了一瞬间,便躬腰一礼,“谢过陛下。” 好在年轻皇帝也并不在意纪行是否跪他,反而十分欣喜,“爱卿,平身,入座!” 纪行只能继续上桌对付那碗汤。辛椎道,“陛下,微臣还有要事,先行离去,纪先生会留在这里。” 年轻皇帝点头,“太傅先去忙吧。” 纪行见辛椎走出很远,不禁挠挠脑袋,“陛下,我是被他骗来的。” 年轻皇帝此时突然恢复了他那副毛头小子的模样,“你说啥?” 纪行听他这样说话可就不怵了,“那个辛椎,是武太傅对吧?” 皇帝笑嘻嘻点点头,“他是我师傅,我们本来是在大漠,后来到了洛阳开了家医馆,没多久就到京城来啦!” 纪行一听,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位皇帝还没习惯自己的身份啊,“陛下,你该自称朕!” 年轻皇帝笑着,“这儿没别人,啥朕不朕,我换不过来,你说你要带我出去?” 纪行此时万分不愿意带他走,“这也是太傅逼的!” 年轻皇帝道,“师傅他人很好,怎么老是逼你?” 纪行笑笑,“他说要我教你怎么做皇帝!” 年轻皇帝愣了愣,“你说要怎么做?” 纪行突然来了兴致,“知道宫里的十数万羽林军吧?” 年轻皇帝点点头。 纪行道,“都是你的!那里边,随便抽一个人出去,都是名动天下的大高手!这一支军队,啧啧,莫说守一个皇宫,便是东南西北全打一圈,拓疆万里也够了呀!” 年轻皇帝被唬到了,“这么厉害!” 纪行摇头笑道,“这还不止!你知道我会武功对吧?” 年轻皇帝道,“见过一次,但我能肯定你就是传说中的绝世高手!” 纪行咳咳两声,他那几斤几两,在他见过辛椎宫部之类后,还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回避道,“我还不是绝世高手,你知道谁是吗!辛椎!妈呀,那家伙说他真灵八境之下我无敌!这是什么气魄?霸气!” 皇帝脸上来了神采,“真的?我师傅以前在医馆就老说他是绝世高手,我一直没信,直到有天晚上,他飞到天上和人打了一架,我才信了一点。” 纪行道,“你知道宫部大统领吗?那家伙的事迹我打听了点,这人已经不能用绝世高手来说了!这人就是个无敌!我不瞒你,武人,三人,真元,真灵,我就是传说中的真灵大高手。但碰上宫部那样的,一眨眼,几百个我,炸了!听说真灵之上是图腾,我见过图腾,可好像图腾也没大统领那么厉害啊!” 皇帝真是被纪行吓到了,“你们怎么这么厉害?” 纪行摇摇头,笑眯眯道,“你以为这就完了?有个和尚,离都城不远,住烂陀寺里边,那家伙我觉着还要厉害一些!当年我身受重伤,他隔着老远就给了我一身佛门金身!后来我去烂陀寺,本来以为自己有点本事了,丢人啊!连他咋出手都没看见就被打个半死!哈哈!” 皇帝一脸向往,“这就是江湖吗!” 纪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所以还不想他往江湖上扯,“要说最厉害的,那还得数咱们大商的大将军宋千会啊!一杆灞枪,千年前硬生生打出了个方外之地!方外是啥?众神府邸!可这是咱们宋将军把人赶到那去的!虽然我没见过宋将军,但我猜像大统领那样的高手在宋将军眼前,几百个宫大统领也挡不住吧!要问这世上谁还比宋千会更高?恐怕只剩下头顶这一片青天了!” 可惜现在没有青天,夜色将至。 皇帝挠挠脑袋,“我能成这样的高手吗?” 纪行摇摇头,“不,你比他们还厉害!” 皇帝奇道,“可是我连一条狗也打不过。” 纪行道,“他们是什么?是国器,是国士。而你乃天子,手持天子之剑!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第191章 七品带刀侍卫 纪行前几天才在龙虎山看过庄子著作,没想到今日就派上用场了,不禁感叹多读书的确有点好处。 没想到的是年轻皇帝听了这话,激动得不得了,他看到手中的筷子,便以其为剑,眼神仿佛已越过千山万水,“纪先生,这话大有才华!你缘何能说出这样厉害的话!” 纪行一愣赶紧打住,“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春秋战国时一个叫庄周的人说的!” 皇帝也不管是庄周说的还是谁说的了,“纪先生,这江湖如此广大,不如你我走一遭如何?” 纪行一看要坏事,“陛下,江湖纵然深远广阔,可也不是如此轻易便能闯荡一番的。” 皇帝笑笑,“我当年漂泊过许多年,不也算是闯荡江湖吗?现在照样活得好好的!” 纪行暗道,为了保你这条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单说那辛椎,一提起你的安危,就仿佛失了魂一般! “陛下,您还有个叔叔,已经被贬作庶人的叔叔,你知道吧?”纪行循循善诱道。 皇帝点头,“那位叔叔一直未曾谋面。” 纪行阴恻恻道,“他想要你的命!” 皇帝愣住了。这时纪行察觉到有人朝着此处过来,便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皇帝不要说话。皇帝被纪行的紧张气氛传染了,便老老实实坐下来。 纪行方才那一番谈话的声音,都被他以念力紧紧锁死在身周三丈,因此并不担心被人听见。还有一点是,宫内不知为何,不论皇帝走到哪,如果用神识查看他周围三尺,会发现看不到他这个人。 过了许久,一个太监走了过来,“陛下,饭菜都凉了。” 皇帝这才发现已经过去许久,“朕与纪先生有要事相商,要去御花园。” 太监虽然未曾抬头,却发现年轻皇帝言语间有了一丝霸道之气,不禁心底哆嗦了一下。纪行敏锐地察觉到太监的紧张,但没有说话。 说罢皇帝便擦擦嘴漱了口,“纪先生,你与朕来御花园详谈。” 纪行便跟在他后边。等到他俩出了用膳的宫阁,纪行发现偌大一个皇宫,竟然瞧不见一个人。 “这宫里的人都上哪了?”纪行奇道。 皇帝好歹比纪行多来许久,“这边是我起居议事之所,所以人不多,基本都是不会武功的太监宫女。到了太和殿那边,多聚有武官,也就是像纪先生这样的高手。当然,后宫的人也多,但那都是我父皇为稳定民心封的妃子。据说父皇不好女色,但要是子嗣稀少,会导致天下大乱,因此他封了不少妃子以安民心。我刚来皇宫我师傅就给我讲了这些。” 纪行发现年轻皇帝此时居然有了点皇帝的样,“陛下,刚刚那个太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皇帝疑惑道,“他怎么了?” 纪行道,“他的确不过一个凡人,恐怕还打不过四肢正健壮的你。但我觉得更像别人的眼睛,世上最恐怖的一是人心,二是窥探,陛下不可不防。” 这话算是纪行在教他怎么做黄帝了,但他要说的话还在后头。 皇帝道,“你是说有人在监视我?” 纪行点头,“你的那位叔叔,当年差点杀了你师傅,而你师傅护着的又是你,你说,那位亲王,意欲何为?” 皇帝想了想,“他想杀我?” 纪行点头,“如今他虽被贬为庶人,可身边照样有无数高手跟随。那些高手,差点的便是如同我这般,厉害的那定然只有辛椎大人才能挡得住。可就怕他派出许多高手。当年你师傅便是被他派了一支足可灭国的军队围追堵截,几近丧命!到了那种时候,恐怕只有宫部大统领才有办法保住陛下!” 皇帝脑子里那股子热劲顿时冷了下来,“那要不要叫上宫部大统领一起走?” 纪行笑道,“宫大统领什么样的人?一万双眼睛盯着他呢!真灵八境的高手,放在我这样的江湖武夫眼里,便是夜里见着了也觉得亮得刺眼。他一旦出门,那些堪比宋将军的大高手恐怕就得出山盯紧他了,到时我们又怎么能真正地游历一番?” 皇帝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纪行一看,终于唬住了,“陛下,宫里虽然清冷了些,可也是个读圣贤书的好地方。不至于像在宫外那般提心吊胆......” 没等纪行说完,皇帝大喝一声,“朕要出去!” 纪行哑然,“怎么出?” 皇帝道,“找个与我容貌相似的人留在这宫内,我便乔装易容,你我一同上路!” 纪行看着他,像在看什么稀罕玩意儿,“此事不能放出任何风声,否则你我一定会死在外边!” 皇帝一开始没听懂纪行的意思,缓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纪先生,你答应了?” 纪行将眼神投向宫内深处,“我们需要阴阳家和墨家的人帮忙。” 皇帝疑惑道,“为什么?” 纪行道,“你的替身一定不能用活人,因为一旦用了活人,那个人的结局定然是个死,所以要用傀儡。相传墨家傀儡术的造诣高到连公输班都看不出来那傀儡到底是真人还是假人,所以要找吗,墨家的人通一通气。人的容貌易改,气质却难变。这种事阴阳家的人应该拿手,否则你一旦出了门,那些真灵境的大高手神识扫过就知道你是谁,那也就不用出门了。” 皇帝大喜,“那我这就找师傅商量!” 纪行点头,既然躲不过,那就面对吧! 其实他也想见见阴阳家的人到底什么样,直觉中这些人都邪乎得很。 纪行纵然前边说了那么一大长串,可还是没有吓到这位皇帝,真是白忙活了。现在他是御前七品带刀侍卫,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对皇帝只有服从。纪行能察觉到,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那种隐隐间心悸的感觉,就像当初在郜力,早知有人在暗中布局,却还是掉到了别人圈套中一样。纪行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因何引起,可现在除了应下这个命,他别无选择。 第192章 奸相李灵甫 纪行没想到的是成了皇帝近卫之后还给分房子住,而且就住皇宫里。过了几天,他仔细打听了一下,明白眼下这位年轻皇帝根基未稳,因此许多事都是由当朝丞相李灵甫来做决断。 大商朝廷分六部,三机,一监,一卫。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中,后三部的高阶官员必须由高阶武者担任。 三机分天机处,丘机院,正机司。天机处无非就是求神问道之类的地方,兵部中人最瞧不起的就是混在天机处的那帮子神棍。丘机院是诸子百家所聚集之地。而正机司,则是置放璇玑轮总机之地,总机是一架名为浑天仪的巨大机括。 一监,便是钦天监,职能与天机处大体相近,又有不同。这地方的人都是极能打的狠人,且手段诡异。皇帝要是遇到了不方便摆在明面上解决又不得不解决的事,一般就是到了动用钦天监这股力量的时候了。 一卫,指的是御前侍卫,纪行现在是御前七品带刀侍卫,就在其列。 值得一提的是,羽林军虽然隶属兵部,但实际上也归皇帝管辖。只是这个管法不同。羽林军认两样东西,一是虎符,二是圣旨。没有圣旨的话,谁有虎符羽林军就听谁的。 丞相之职高于六部三机,一监一卫则由皇帝直接统领。 李灵甫这个人不简单,在外向有“奸相”之称。 纪行打死也没想到这人活到八十了居然还有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若说是习武之人纪行也就见怪不怪了,可这位丞相大人只是个连三品武夫都算不上的读书人。更不简单的是,当年太庚皇帝放权,提倡各司不必将天下事尽数上报。可那些大官哪敢真的不报,于是各自都将所辖之事悉数上报。太庚皇帝见此,一把全扔给李灵甫。 李灵甫这时候要是真的自作决断,如同皇帝朱批一般将那些事全处理一遍,那可就犯了大忌讳了。可要是不处理,这天下事谁来管?于是此人写了一篇《木说》,通篇大道理,讲得云山雾罩,最后一句“若使人各司其能,极所才德,亦如众树成林,皆冉冉上矣,上览之,了了”。 意思是大伙儿一块儿努力,就像许多树挤着长一样,为了争夺阳光都卯着劲往上窜,皇帝就能够一目了然(哪些人在办事哪些人没办事),这样啥事都简单了。天下官员才知道原来太庚皇帝真要放权了,虽然此举使钦天监还有言官的权力更大了,但处理政事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太庚皇帝因为此事认为李灵甫有大才,所以许多事都没有找他麻烦。李灵甫知道自家底子不干净,许多事也不敢明着来,因此基本上老老实实。 但是纪行越查越觉得这个李灵甫好像与他有什么干连。 一个月后的这天,纪行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眉头紧锁。他所在的地方叫作后湖黄册库,是钦天监搜罗到各部大员密事之后,专门存放记录卷宗的地方。现在谁都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连一品带刀侍卫辛椎大人,他都是隔三差五就能见个面打个招呼。所以基本上现在纪行去哪,只要亮一亮牌子,就会有人放行。何况是这后湖黄册库? 所谓后湖黄册库,那是一监一卫的后花园。因为搜罗各方大员密事的职责,本来就在他们一监一卫头上。 谁也不知道这个纪先生是哪来的,因为有关纪行的一切,在辛椎与宫部的秘密推动之下,全部销毁。 “纪先生”三个字,自然也到了礼亲王耳中。当他看到纪行画像之后,脑子里只记得一个身负双刀的年轻人,除此之外再无印象,后来叫人去查,也查不到这个神秘高手到底有什么来头。 当年与纪行有过交集的人,无非老邢等人。哪怕是天涯秘境之内那一万人,也只是知晓纪行这么个名字,而对纪行的武功承自何处,又是哪里人,一概不知。 纪行的底子太干净了。 有关他的真实身份,哪怕有人寻根问底,最多查到当年与羽墨一战,在此之前,再无记录。而有关纪行与何名椿的那个秘密,根本无人知晓。 但是有一个人对纪行是谁很清楚。因为他不在乎纪行什么身份,他只知道几年前有个镇子里,他想求的一味药彻底没了信。他曾有一位老妻,十五年前病死,五年后续弦,诞下一子。妻子年轻貌美,极受他宠爱,诞子后得了怪病,多少年了一直不见好。 这个人就是李灵甫。 纪行在查李灵甫。 李灵甫也在查他。 “原来就是你派的人来杀我。”纪行暗道。难不怪怎么无缘无故就来了一伙军中高手要置他于死地。纪行每每想起当年之事,后腰总是一阵发凉。 纪行将卷宗放了回去,他现在要去教那个年轻皇帝怎么做帝王了。 他不算特别高大,但飞鱼服配上绣春刀,让他眉目间带上了一丝慑人的杀气。纪行揉了揉眼,他知道是时候要去找一找邹显之,否则这股子杀气就要遮不住了。怀让和尚说能压制三个月,看来没有骗他。 纪行大步离开,已是黄昏,无雪,无云。昏沉的阳光被后湖黄册库那一扇扇大开的门分成了无数股透进来。纪行的影子在阳光与柱子的影子之间时隐时现。 突然迎面来了一个格外欣长的影子。 纪行没有抬头,他压了压帽子,直接回头,连来人是谁也不看。此时他与那人尚有一百步。纪行知道他是谁,影册里他见过这人,李灵甫。 李灵甫站定在原处,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御前近卫,脑海里跳出三个字,“纪先生”。 他刚刚想到的时候,也喊了出来。 纪行突然站定,他回头,而后深躬一礼,“丞相大人。” 李灵甫笑了起来,满头须发无风自动,“先生这一身可真是精神呐!” 纪行嘴角扯了扯,“不及大人神采。” 李灵甫道,“可否寻个说话的地方?” 纪行抬头。他要找自己做什么? 第193章 第两百 三十六章 千户大人 “丞相大人,真是不巧,今日我也要找纪行。”一个汉子走过来,原来是宫部。 李灵甫对宫部出现在这里毫不意外,“那大统领与纪先生先聊,本官就不叨扰。” 纪行哑然,这宫部面子这么大?连丞相也要给他面子? “纪行,你过来。”宫部笑呵呵道。 纪行先对李灵甫施一礼,而后便朝宫部走过去。 李灵甫回头,看着这二人,面色始终平和。 纪行知道面对大商丞相,可不能像在郜力那样。今天他要是对李灵甫稍微有了点眼色,往后的日子定然极不好过。 但在李灵甫眼里,纪行这样的神态,实在太过平淡,平淡到甚至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程度。他不在乎纪行对他有什么态度,但是那种平淡让他感到,一丝忌惮。 纪行与宫部已经走远了,李灵甫还在看着纪行。慢慢的他也出了后湖黄册库,连自己要做什么也悉数抛之脑后。等他回到府中,首先叫的自然是他最心腹的幕僚,“安之,今天我见到那个纪先生了。” 何安之,字叔功,“相爷,陛下那边似乎有点变化。” 李灵甫笑笑,“陛下怎么了?” 何安之不知道怎么说,“变得有点像先帝了。” 李灵甫怔了怔,他对先帝还是十分恐惧的,于是强撑起笑容,“那自然是大商之福。” 何安之道,“那位纪先生,相爷觉得怎样?” 李灵甫笑道,“当年先帝寻过他,这两年不知道从哪又跳出来。今天见到此人,他似乎不太想见我。我本想把他带到府中,宫部来了。夫人怎样了?” 何安之道,“今天开了窗透过气,面色好些了。” 李灵甫点点头,便进了书房。 此时纪行与年轻皇帝正在御花园。 “阴阳家的先生已经将面皮做好了,只是墨家那边还得等等。”纪行道。 年轻皇帝问,“还要多久?” 纪行摇摇头,“不知道,我人微言轻,人家不乐意给我说太多。” 年轻皇帝叹一口气,“这都多久了。” 纪行道,“陛下,我不建议你这时候出宫游历。你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吗?” 皇帝好奇道,“发生了什么?” 纪行道,“复辟之事你也知晓了。眼下九州民风越见浑浊,自然是有奸邪在其中煽动。这股力量,应当是起源五梅教派,但我也不能就此断言。如果这个时候出宫,很容易出事。” 皇帝道,“为什么?” 纪行皱皱眉,心道自己果然已经学会了绕弯弯,于是直言道,“如今天下人都爱寻衅滋事,此时你我秘密出宫,他人又不知晓陛下身份,自然是想惹就惹。一旦麻烦上身,我再暴露自己的武功,很容易招来更大的麻烦。” 但是年轻皇帝去意已决,“改日我去问问丘机院,墨家的人到底还做不做事。” 纪行叹一口气,“陛下,把什么都摆在脸上容易招来他人责难。语气尽量轻和一些吧。” 皇帝苦笑道,“自从当了皇帝,我没一天是自由的。” 纪行道,“我当年知道自己会武功的时候,整日逃命。等到逃脱,麻烦事一堆接一堆。按理来说,像我这样的也算是高手了,可总也觉得事事受阻。自由嘛,只有更大点的自由,没有万事自由。咱们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功夫要出宫,就是为了去找那一点点更大点的自由。” 年轻皇帝道理是听懂了,可还是觉得不顺畅,“你前几日不还说王者本来霸道?” 纪行道,“那是陛下真正成了一位明君时才能有的。眼下陛下只有大将军,宫大统领,辛椎大人,还有我,看起来像是掌握了天下最大的力量,实际上根本不是。” 年轻皇帝轻咦一声,“为什么?” 纪行道,“天底下最大的力量在于民。陛下只有让天下顺从,才可行霸道之事。届时陛下不论做什么,只要成功,那便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而通常一位帝王想要做什么,都会成功。” 年轻皇帝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番澎湃激昂,“纪先生,朕何时能成一位明君呢?” 纪行道,“在让天下顺从之前,先让六部三机顺从吧。等到这些人都认可陛下了,陛下就算走到了明君的路上了。” 年轻皇帝与纪行谈了许多之后,便满怀壮志地要去读书,说是要做一位明君。 纪行赶紧拦住,“陛下,可否找一位儒家的先生,我想认识认识,近来颇有疑惑,想来想去是缺了点墨水。” 年轻皇帝最近看了许多书,正对儒学兴趣极大,“好啊!大学士胡惟庸学问特别大,我前几天还去听课了。我现在口谕一份,明天让你们见见。” 纪行赶紧打住,“陛下,一般来说,这些儒士要是遵从皇命见我,定然不是真正想见我,见了估计也没好话。我只要知道这位大学士什么时候出现在宫里就好了,那时我就有机会与他单独谈一谈。” 年轻皇帝一听,发现纪行实在考虑周到,“那我明晚召他入宫,到时候我就假装要找师傅习武,你和他多聊聊?” 纪行伸出一根大拇指,“高!” 年轻皇帝被纪行一称赞,心情顿时美了起来,“那我先去读书,免得又被那些老顽固说我不思进取。” 当然没人敢说皇帝不思进取,但有人敢劝皇帝“多思进取”,偏偏这些人还都是先帝留下的读书种子,就连新帝也不能随便动这些人。 纪行点点头,“走吧。” 等到夜里,纪行到了宫内侧房,找到他的住处,一推门,发现四个人围着桌子坐成了一圈。 纪行以为走错门了,回头看了看门前牌子。 “莫看了,就是这!弟兄们找你,是想找你喝点!”一个豁牙汉子满口开封口音,说话漏风。 纪行哑然道,“千户大人,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抓我来了!” 豁牙汉子姓周,他笑笑,咧出他的豁牙,“谁敢抓你呀!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弟兄们就是想问问,你当年,是不是先帝身边的人?” 第194章 夜探相府 纪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问这一出,老实答道,“不是。” 周千户死活想不通,“那你怎么突然就窜到宫里来了呢?” 纪行当然没法告诉他,我乃真灵境大高手,你等四个加起来都快两百岁了还凑不出两个真元境。 “时运到了吧,以前找人算过卦,怎么算都是上上签,没多久就被辛椎大人瞧见了。”纪行笑笑,打个哈哈。 周千户问不出来什么,只能归结为时运,便笑笑,“喝酒喝酒!” 纪行便走过去与众人围成一堆,“大人,咱们就这么喝开了,上边不会罚下来吧?” 周千户笑呵呵道,“怕个啥,有啥我兜着!” 纪行自然无所谓,他身后是辛椎和宫部这两座大山。没一会儿一堆人便喝得勾肩搭背,乱作一团。 等到了深夜里,一个身影从众人当中“抽”了出来,正是纪行。纪行不相信这顿酒是偶然。周千户往日里一向与他不算熟识,哪怕是来贴热脸也早该来了,不至于等到今天。纪行的感觉是有人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了。 但灌人喝酒这法子也太拙劣了,要知道他的功夫有多高,这位周千户之流或许不清楚,但那些大人物绝对不会从无耳闻! 纪行把这些人一个个搬到床上之后便出了门,他今夜要夜探相府。 撞上丞相大人的那一刻,纪行就知道他和这位丞相的梁子绝对不会那么轻易便抹去。他有无暇体魄,敛气之能那是强得离谱,除非真灵上境,绝无可能会发现他。当然,不排除有阵法能够将他逼出来。但这些因素纪行在出门前就全考虑好了。 相府所在,他早已在后湖黄册库查到。一路无碍。 快到相府时,纪行神识分出极细一缕散了出去,没有察觉到有威力奇大的阵法迹象。但是在相府之内有一股奇异力量,将纪行的神识弹开,使他不能“看”清里边的情况。而后纪行莫名其妙朝身后高处一礼,做出一个手势,那是御前近卫特有的暗号,意为只查,不动手。这一礼他是给宫部,或者辛椎,抑或皇宫内那四尊铜像的。 纪行不相信这些人会看不到他今晚的所作所为,为避免麻烦,他先给那些大人物打一个预防针。 京都夜里极少宵禁,此时仍然灯火通明。但在夜里,暗处还是要比明处多。纪行正要飞身翻进相府院墙时,耳朵动了动。 不远处一条小巷内,一个十分硬朗的半拉老头正立在馄饨摊子前尴尬地摸了摸腰包。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一个胖子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道,看来日子过得也不是多阔绰。 “我把这些银钱都给你,现在我回家取,您看能成不?”老头桌子上那碗馄饨只吃了一半,此时只能站起来解释道。 胖子好像是想发火又不敢,最后也只是收敛了笑意,脸通红,“老先生,概不赊账。” 纪行叹一口气,手里扶着绣春刀,正了正背后的木匣,慢慢走进巷子,“欠多少钱!本官付了!” 胖子不过一个小老百姓,连对一个半拉老头发火的勇气都欠奉,更莫说见了这身飞鱼服! “啊!啊!啊!”胖子啊了半天没啊出来,只差给纪行跪下。 纪行一把扶住腿已经软了的胖子货郎,往他怀里塞了三两碎银子,这是他所有的碎银子了,“自己掂掂,够不够?” 胖子把银子摸出来,又喜又怕,“够了!够了!” 纪行把他摆到条凳上坐上去,转头看向那硬朗老头,没想到老头一脸不悦。 “好大的官威!”老头冲着纪行脚下呸了一口浓痰。 纪行躲也没躲,懒得与他一般见识。他知道御前近卫杀气重,谁见了都怕,转身便走,免得那胖子货郎被吓怂了。而且他还有事要做。 老者见纪行就这样走了,也是管也不管,坐下来就吃剩下那半碗馄饨。馄饨摊子老板又端来一碗馄饨,“老哥哥,这碗算是请你。下回见到这样的大人可不要嘴里没遮拦了!而且我瞅着这位大人也是好官啊!” 老者一声不吭,吃完了一碗,而后不客气道,“这一碗你帮我热着,我待会儿吃,现在肚里全是汤,撑。” 货郎是个谁都能欺负的性子,扭捏了一下,便叹口气,“行,行,咱们唠唠。” 纪行翻进了相府院墙,悄无声息。他的脚根本没有触地,而是踩在离地一寸之上。他铺开神识,打算再度查看整个相府规模。神识刚刚离体一寸,他发现那股奇怪力量还在,悄悄将他的神识弹开。 看来相府里边是有一样能避开他人神识查看的东西或者阵法。 纪行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为保万无一失,悄悄离开,下回再来探。等他跳出来时,发现那边巷子内的老者还在吃馄饨。老者也看到了纪行。纪行没管他,径直回了自己住处。等到晨时,纪行便与众人一同“醉醒”。 照例众人都要先去练武场出操。不过像他们这样的高手是不用真正去出操的,他们主要是看那些化境之下的新人出操。若是发现谁底子出了问题,便上前指点。纪行是从来没有指点过任何人的。 “纪先生,这一架射神弩,你可能拉得开!”一个浑身冒着热气的精壮汉子朝纪行走来。汉子叫胡八斗,据说这名是他自个儿给自个儿取的。冬日里,胡八斗也只穿一身单衣,每每练过武,他都总是一身热气蒸腾。 纪行知道这人一直不服他。因为他的出现,顶了那汉子的七品带刀侍卫的空缺。纪行懒洋洋道,“拉不开!” 胡八斗一抬手,那架子上两百来斤的神射弩便到了他手上,而后他突然爆发,身上单衣竟然炸成碎片! 吱吱呀呀! 那一架需两位真元境高手才能拉开的神射弩,竟然被他拉出了半满! 纪行见此笑笑,伸出大拇指,“厉害!” 胡八斗将那架没箭的射神弩放回去,而后抓起一只一百来斤的石磨,扔到纪行脚边,“我不管你背后有谁撑腰!今天你我必定分个高低!” 第195章 含光鹭影 纪行摇摇头,“打不过你!” 胡八斗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说个章程!不管比什么!反正今天你算是栽我手里了!” 纪行想了想,“下棋?” 胡八斗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而后睁开,“您今天特意消遣我?” 纪行摇头,“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打。” 胡八斗简直快气炸了肺。纪行一看,这人急火攻心,搞不好会影响修为,于是道,“你过来。” 胡八斗便跟过去,想看他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纪行道,“咱们不比谁力气大,咱们比比巧力。你看清楚。” 纪行夯吃夯吃挪开石磨,而后忽地一下跳上了天!好家伙!这一跳起码三丈高! 胡八斗一脸不屑,“我也能!” 而后他忽地一下跳上天,竟然比纪行跳得还高! 纪行从另一边落下地之后,只是摇头笑了笑,“你看看地上有几只脚印再说话吧!” 胡八斗不明白纪行什么意思,于是低头去寻脚印,看了半天之后,脸色变得铁青。等到他再抬头时,纪行已经不知去了哪了。 因为胡八斗数过脚印后,发现地上全是他留下的!而纪行不论是在搬动石磨,还是纵身一跃时,地面居然连一点印子都没有! 纪行没去处,于是又到了后湖黄册库。这地方他天天来,都成习惯了。后湖黄册库不光存放各位大员密事,还有一些御前近卫留下的武功心得,纪行偶尔也翻翻。 等到了下午黄昏时分,纪行没忘记与年轻皇帝的约定,便到了御书房。果然一个气度不凡的儒士已经立在那边等候了。 纪行走过去道,“胡大学士,我是纪行,御前带刀侍卫。” 儒士点点头,“陛下现在何处?” 纪行如实道,“在下身有锢疾,想请大学士赐教。陛下今日爽约,便是想提携一番在下。” 儒士道,“我在这里等陛下过来,你退去吧。” 纪行道,“邹显之的命是我救的,请大学士念一念情分。” 儒士终于有所松动。纪行第一眼便确认这位胡大学士能解他煞气太重之苦,因为这位大学士是一位真灵上境的儒士! 胡惟庸道,“你身上的煞气太重,连佛家中人也不愿因你这一身煞气沾染上因果。七日后来墨池泡一泡吧。” 纪行道,“大学士,我还有一事相求。” 胡惟庸道,“你说。” 纪行这段时间和阴阳家的人相交虽有,却不甚长,因此一点东西没套出来,于是他便想从胡惟庸这边问出点什么,“大学士,您可知晓池渊?” 胡惟庸背负双手,点一点头。 纪行又道,“池渊曾是一个门派,又是一个地名,是否在极南之南?” 胡惟庸嗯了一声,“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纪行道,“池渊之地,现说是阴阳家的人在把守。那边如今的具体情况,大学士可知晓?” 胡惟庸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纪行道,“您乃是身怀大学问的儒士,自然不可能不知晓当今天下态势。异魔蠢蠢欲动,我有护卫之责,实在是对异魔沉尸之地十分紧张。” 说完纪行亮出牌子,传音给胡惟庸,“我是宫部大统领的人。” 胡惟庸当然知道宫部是谁,在宫部身后便是宋千会。纪行今天问的这些东西,明显暴露了他只是宫部这人身边的一个新人的事实。胡惟庸对宋千会还是极为欣赏的,于是也不遮掩,“池渊,当年真是一处是非之地。” 胡惟庸便缓缓铺开陈叙。 当年池渊是天下仅剩的十大古老宗门的最后一个。池渊坐拥十二位图腾,力量之强大,一时无两。最强大的图腾食厣,在异魔之乱正要收官之期,吃掉了其余十一尊图腾,力量自然变得空前强大。而后一个道人便带着食厣逃跑,不知所踪。 那里何等紧要?失去了图腾守护,池渊一门便遭到天下唾弃,被认为是天下的叛徒。无数人持剑挎刀到池渊只为一场屠杀。其中就连宋千会也在其中。 池渊一门最后一任宗主,名为含光,其妻鹭影,皆死于宋千会枪下。还有一说是,其实池渊之地,说是被天下人所屠,也不全对,还有许多是被异魔所染。当时天下皆知一旦被异魔所染,绝无幸理,只有被杀死才能保证不会有任何遗漏。 当时的宗主含光,以及其妻鹭影,都是真灵九境的大人物,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杀的。这二人一旦联手,虽然不至于超出图腾之力,图腾却也奈何不得。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原因宋千会才不得不出手。因为当时天下只有宋千会还有一个剑客,有敢于对图腾出手的实力。 之后池渊被层层封锁,阴阳家的人很快便接手了对池渊的管辖。阴阳家最擅阵法,自然池渊有一座大阵。那处大阵,只比皇宫的日月法天象地阵法稍次。要知道皇宫的阵法,不说其他,只说那一层穹壁,就连真灵九境也破不开。可想而知,阴阳家在池渊布下的阵法是有多强大! 后来宋千会将天下图腾赶到西北之地,他自己也在西北镇守近一千年。一千年,大商太平无事,偶有饥荒洪灾,在大商强大国力之下,也扑腾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纪行听完之后便问,“池渊可有人曾活下来?大学士听说过吗?” 胡惟庸想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似乎是在奇怪纪行为什么会这么问,而非奇怪纪行这个问题本身。 胡惟庸开始怀疑,但这种怀疑一闪即逝。因为从纪行的语气当中,那明显是知道答案之后才有的问法。 “我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否恰当。当初含光鹭影,之所以死在宋将军枪下,似乎是有一个隐情。”胡惟庸明显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因此对这些事门儿清。 纪行低下头,胡惟庸看不清他神情。纪行缓了会儿道,“什么隐情?” 胡惟庸想了想,“当时似乎鹭影已有身孕。那孩子应当是生下来了。鹭影生下那孩子后,自然实力锐减,不然,凭他们夫妇俩,即便不敌宋将军,逃出去还是有那个本事的。” 胡惟庸说到这里,脸上突然出现一抹愧色,“说到底,将军当年似乎做错了,因为那个婴儿,是个正常胎儿。这就说明至少其母未曾染上异魔,可惜还是死了。这也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吧。将军当年为此事内疚多年。朝廷也因此事,嘱托当年之人对此事三缄其口。” 第196章 对与不对 纪行道,“为什么朝廷要他们隐瞒真相?” 胡惟庸叹一口气,“你真以为异魔之乱仅仅是异魔之乱吗?大商独占九州,天下其余七十二州,三千国,早对大商占据如此辽阔的疆域起了侵犯之心。千年前异魔之乱正盛时,曾有一次坛前百论。论述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大商交出八州给与三千国一千年,以此提升他国实力,共同对抗异魔。在那个信仰遍地的时代,一些图腾极具煽动之能,许多人包括大商子民,竟然也信了那些论述。当年宋将军上神山敲钟,既是敲碎天下人对于信仰的盲目,也震碎了那个诸神遍地的时代。一旦宋将军屠戮无辜孕妇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图腾......” 纪行打断他,“宋千会打碎了天下人的信仰,所以他成了另一个信仰。他高高在上,他是天下第一人,浑身金光,光芒之盛甚至遮过了他的污点。从此天下人不再妄图走邪门歪道的路子,一心习武,只为有一天能像宋千会那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胡惟庸没有想到纪行竟然将当年之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怔了怔,“人心里的信,往往自己难以察觉。天下人对图腾的信,往往是盲从,而非真正信仰。这种假的信仰很容易成为图腾控制他们的手段。当年宋将军之意并非如此,只不过其中另有隐情,他也是不得已被逼到了这一步。” 纪行道,“那他杀了无辜者,难道是做对了?” 胡惟庸当年也是真灵八境的大人物,只不过因为此时,心上染垢,堕境至七境,且始终不得存进。今天再次提起当年,一是他想找人聊聊那些疙瘩,二是这个心结已经困扰他多年,鬼使神差便讲了出来。 “自然是,不对的。”胡惟庸又叹一口气。 纪行道,“多谢大学士。我对含光鹭影仰慕已久,不知大学士可知这二位的坟墓在何处?” 胡惟庸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欣慰,笑了笑,“虽然不知你从何处听闻的这对伉俪,但这二位的确并非俗人。君子,隐士,仁者,圣贤四心境。这二位当年已至少有仁者的境界,与我也是之交好友,他们的墓,也是我选的。极南之南自然是海,海外有一处浮岛,岛屿极大,常游离于一处巨大漩涡周围。那漩涡便是池渊,当年池渊一门便建在那岛屿之上。那二位的墓便在岛上最高处,便是死后也好北望大商。” 纪行道,“过一段时间,我想去祭拜一番,是否要向阴阳家的人通通气?” 胡惟庸道,“这事我给你去说。唉,没想到今日聊了这么多。” 纪行道,“大学士,那三日后我便到你府上叨扰一番。今日陛下不会来了,下官送大学士出宫。” 胡惟庸道,“如今宫内宫外皆知你乃陛下身边近侍,今日一见,你这年轻人倒也还不错。陛下年轻,等见到陛下,要多与陛下讲一讲礼数。” 纪行点头,“我会的。” 而后纪行便送胡惟庸出宫。胡惟庸这人给他的感觉,像是山巅白石,只可惜白石上尽是空洞。纪行听完这位大学士与他讲起的那些陈年往事之后,心里像多了什么东西。他回到自己住处,啥也不管,躺在床上,却也觉得心中烦闷。 于是他走出房门,可是现在是夜里,天上像有一张黑沉沉的大网,笼罩在纪行心头,让他总是不痛快。纪行什么也不管,一路走出皇宫,没有人为难他。他又到了那个巷子,昨晚碰到的那个老头居然又在那儿吃馄饨。 “我记得以前你这儿可不卖这么贵,比现在至少便宜两文钱!”老头犟道。 货郎一脸别扭,又不好意说自己涨价,“七八年了,只涨这一回。” 纪行龙行虎步走过去,大马金刀坐下,“煮碗馄饨!” 货郎不敢多问,赶紧往锅里下馄饨。数了数,三十个馄饨,这差不多就是一碗了。都已经下锅,胖货郎又往锅里下了四十个馄饨。等到起锅,分成两碗,一碗五十个馄饨,一碗二十个。 货郎把多的那碗端到纪行桌上,脸上的笑也是别扭的笑,“大人,您慢用。” 然后他把少的那碗送到老者那里,“老哥哥,这碗送给你。” 老者本来已经吃过一碗,其实就算再来三碗他也吃得下,可这老家伙似乎颇有点不受嗟来之食的气概。他摸出五文钱,“不用送!” 货郎叹一口气,手已经伸向了那五文钱。 纪行稀里哗啦喝完一碗馄饨,根本不带嚼,直接往下咽,汤很烫,吃得他十分不痛快,但又像是哪里痛快了一点。他站起身,丢下一锭纹银,足有十两,“赏你的!” 而后他又到了相府院墙外,等了一会儿,忽地跳了进去。这回他静静地走在相府之内。他耳朵很灵敏,哪里有心跳声他门儿清。若是有人仔细瞧,会发现纪行双脚根本没有接触到地面,而是踩在空气中。 这一夜他探过的地方更多了些,但还是为保险起见,没有太过深入。等到他回了自己住处,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想相府的结构。那里边与普通四合院并无太大分别。相府的宅子大概分成七个部分。府内有一只湖,湖不大,是活水。那些宅子围湖而建,七处宅子以长廊相连。只是那些宅子里都住的哪些人,纪行还不清楚。他想找到李灵甫的住处,或者书房也行。纪行想看看这个人身边都有哪些人,是否有武功极高的护卫。 等一夜过去后,纪行早早就出了门,上了街四处逛。同行们都不知道他这么急到底要干什么。又过一天,纪行在大街上被周千户撞上。 周千户道,“纪行,你怎么这么爱走?” 纪行道,“没事就走走,不然憋出毛病了。” 周千户笑笑,“这不是瞎走吗?” 纪行摇摇头,“走的多了就不是瞎走了。” 这时一架轿子缓缓从地上碾过。轿子里一个捧书女子揭开帘子。周千户老早就知道这轿子里是谁,于是拱手,“小姐!” 女子就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纪行瞥了瞥,既然周千户都要行礼,他也就行了一礼,而后离去。 第197章 白鹿书院 纪行这几天每晚子时都会去相府“逛逛”。明天他就要去寻胡大学士如何解去他身上煞气。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等到子时,便又出发。之所以等到子时,是因为这时候御前近卫出宫不会受到盘问。 纪行照例到那巷子里吃一碗馄饨,只不过这次没给钱。那晚上他给的钱足够在这吃好几个月的馄饨。吃完后他便走到相府院前外,而后翻身便入。 纪行进去后一转身便看到一个女子在看着他笑。女子两眼很亮,笑得弯成了月牙儿。纪行此时鬼使神差地将食指放在唇前,“嘘。” 女子也把食指放在唇前,“嘘......” 纪行二话不说,就要跳出去。 女子把声音压得很低,像在给纪行说悄悄话,“你这几天每晚都来,你来做什么呀?” 纪行怎么解释?难不成说他来偷窥丞相大人? 于是他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我来看看你。” 女子愣在原地,“哈哈哈哈哈!” 纪行赶紧跳出去。 没一会儿就有下人睡眼松醒地过来,“小姐,这么大晚上,您在这笑什么啊?” 女子手里捧一本书,手心不知不觉已经汗湿,从此她心底有了一个秘密。于是她扬了扬手里的书,仍然在笑,“书里的东西太好玩了!” 下人也是个识文断字的,眼睛一瞥,只见他家小姐手里拿的是《九章算术》。他深深叹一口气,摇摇头,心道,“看来小姐已经入了魔怔了!” 全京城最出名的女子,自然便是相府的大小姐李方寻。李方寻的母亲,乃是李灵甫的原配夫人,只不过早在十五年前便已去世。李灵甫原本膝下无子,六十有二才得了一个千金。等到七十六才有了一个儿子。 之所以说李方寻有名,是她幼时极为聪慧。若说这天下的才女,都是饱读诗书才对,可李方寻却长于数术。这就十分奇怪了。尤其是她十五岁时,说这天下并非天圆地方,大地应是一个弧形才对,更是使得京城之人将她视作妖女。只不过那些踏入真灵境的大人物没有一个站出来反驳,再加上她又出身相府,自然也没人敢治她妖言惑众之罪。 李方寻也有过一段奇事。五年前有一处地方爆发水涝,后来大商朝廷重新划出一大片耕地分给农户去种地。最后查出一个官员贪腐了许多耕地。奇怪的是账目上的耕地没有少一丝,但那些贪腐的耕地哪来的?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报到了李方寻她父亲这里。正在李灵甫思索这个罪名怎么安排的时候,李方寻抱着木凳子过来玩。 之所以李灵甫要思索一番,是因为那贪官分出去的耕地一点没少,但又的确划出了不少耕地到了他名下。李方寻见了此案,就说,“在鹅卵石上贴方箔,总会有空隙,石头大了,空隙也大了,多出来的,就是他贪的。” 李灵甫听了后仔细一查,发现各州各府上上下下都有这般贪腐之象。大商广阔,报在账目上的与实际的不一样,这里边就出了大空子。因为此事,他甚至寻到钦天监来重新商议分地之法。 也因为李方寻与寻常女子有这不同,导致已经快十九了,还没个人上来提亲。当然了,李灵甫心里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对李方寻的婚事,他自有安排。 纪行回到住处后,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怎么被人发现的。还是被一个女子发现,不过那女子好像脑子不大好使。他已经多日没有睡觉,他这么想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白天,纪行稍微收拾一下,他要去拜访那位大学士。 到了学士府,纪行发现胡八斗也在,“胡说八道,你也在啊?” 胡说八道是胡八斗的诨号。胡八斗哽着脖子,“我怎么不能在这?” 纪行摇摇头,还没等他说话。 “仲礼,不得无礼,这是客。”胡惟庸的声音从堂后传来。 胡八斗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是!爹!” 纪行大跌眼镜,没想到一直与他不对付的胡八斗竟然是胡惟庸的儿子!难不怪叫胡八斗,这意思是才高八斗?纪行以前还以为这名字意思是能吃八斗的饭。 纪行便去寻那胡惟庸,“大学士,我来了。” 胡惟庸正在写字。纪行看不懂他在写什么,但是感觉字很大。 胡惟庸写完最后一笔,“忘了给你说墨池在哪,这三天你又常常出宫,我叫仲礼去寻你,也总是扑空。你跟我来,我们去墨池。” 纪行施了一礼,跟在他身后,不敢造次。 等出了门,纪行发现已经有一架马车在候着了。胡惟庸上去后,邀纪行也来。纪行当然不会推辞,跟着上了马车。 “大学士,你我都已入真灵,为何还要乘这马车呢?”纪行问道。 胡惟庸道,“我们活得很久了,飞来飞去厌倦了。如果能乘乘马车,为何还要消耗功力呢?” 纪行听了,只能将他这种习惯归结于某些不可知的原因,“墨池离这边远吗?” 胡惟庸道,“不远,几步路就到。墨池在白鹿书院内,用以养浩然气。没有相当修为,进了墨池会受内伤。就算是你已经足可以扔进去泡几天,也要记得死守灵台,莫失本心。” 纪行点点头,心道这墨池地下还能埋刀子不成? 等到了白鹿书院,纪行才发现胡惟庸在这处的地位有多高。所有读书人见了他,都只是静静一礼,绝不叨扰与他。 胡惟庸带着纪行走向白鹿书院后山,“登山吧,这里不能飞,只能一步一步走上去。” 纪行哑然,“这么麻烦?” 胡惟庸道,“其实你今天要是脱了这身飞鱼服,或许登山还要容易一些?” 纪行疑惑道,“为什么?” 胡惟庸道,“御前近卫的名声其实不大好,尤其是在白鹿书院,登山途中可能会有人找你决斗。” 纪行笑笑,“那我可不怕!” 胡惟庸也笑,“我知道你向有勇猛之力,可他们要找你的是文斗。” 第198章 墨池 胡惟庸显然对此不以为意,将此事提出来也不过是提醒一下纪行。 纪行道,“我没什么学识,如果有人非要找我搞什么文斗,我能打他们吗?” 胡惟庸笑笑,“当然可以,只是这会让御前近卫遭受更多非议。” 纪行点点头,“我不在乎御前近卫会承受什么非议,如果真有人来坏事,我一定会动手。” 胡惟庸本来还想看看纪行文采如何,见他这幅模样,摇摇头道,“不登山了,抄近道吧。” 纪行挠挠脑袋,没想到还有近道,“御前近卫名声很差吗?” 胡惟庸将纪行带到一处山洞之后才道,“朝廷中名声最差是钦天监,不管凡人还是武者都怕,其次便是御前近卫。这两号人常人不敢惹,便是军中之人也不敢。一监一卫直属陛下,招来他人嫉恨也是正常。” 纪行跟着他便进了山洞,“我原本不是宫内的人,是被宫部大统领抓壮丁抓来的。” 胡惟庸道,“他们是想你成为陛下心腹?” 纪行叹一口气,“差不多吧?在大学士眼里,当今圣上如何?” 胡惟庸想了一会儿,“说到底是先天不足,但一张白纸总好过像礼亲王那样心术不正之辈。” 纪行道,“我认为用人首看其能,礼亲王为人如何,我不讨论,但总也比当今圣上要老辣许多......” 胡惟庸没等纪行说完,“此言差矣。礼亲王若登基,先不说是否大兴土木,就说他的好大喜功。他是什么都想管,而其才德却不够,大商上上下下那么多大势力,不是什么他都能管下来的,反而容易招来反意。如此,还不如寻一位什么也不懂的新帝,起码不会出什么大篓子。” 纪行笑笑,“大学士说话也这么浅显易懂。我刚刚说那些,并非是说支持礼亲王,当初他的手下差点杀了我。” 胡惟庸道,“你的事我听说过一点,十数万羽林军下还能活下来,的确是不易了。” 纪行哑然,“没想到大学士也知晓那件事?” 胡惟庸道,“都城就这么大,对于你我这样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们二人眼前豁然开朗。 纪行奇道,“这山洞原来是将这座山打穿了,难怪说要登山。” 胡惟庸点点头,“墨池并非是在山巅,你跟我来。” 俩人走了没一会儿。纪行发现眼前是一片竹林,竹林边有一间竹舍。但是并没有什么池塘。 纪行按捺住心里的疑问。 胡惟庸到了那间竹舍旁边,“你进去。” 纪行已经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大学士不进来吗?” 胡惟庸道,“里边便是墨池了,你进去就能看见。” 纪行心中疑惑,该不会里边是一个澡堂子吧?他推开门,竹舍内布置清幽,桌椅齐全,并没有多余物件。纪行回头。胡惟庸静立在后边,对他点点头。 纪行便踏门而入,没想到刚进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竹舍内骤起变化!待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片大湖之上。 纪行左顾右盼,心头惴惴不安。他总是对不确定的环境抱有怀疑。此时胡惟庸的声音从天际传来,“这片湖便是墨池,你只需踏入其中便可。” 纪行道,“大学士,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胡惟庸道,“自然可以。进墨池对你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这湖乃是当年书圣王羲之洗笔所化,你也不要小觑。” 纪行深吸一口气,也不脱身上飞鱼服,扶着腰间绣春刀便趟进了湖水之中。 湖水寒冷彻骨,饶是纪行身怀无暇体魄也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但随后他便适应过来,慢慢的他到了湖中央。 胡惟庸道,“在拔除你的煞气之前,首先会拔除你身上的佛力。在这个过程当中,你可能会有一些不适,但一定要坚守本心,莫要被心魔所乘。” 纪行点点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大学士,这墨池受你控制吗?” 胡惟庸道,“是的。你不要抵抗。” 纪行嗯了一声。胡惟庸的手段比怀让大和尚实在温柔太多。 他漂在湖水中。湖水清冽,他甚至能看清湖底景象。不说其他,就说这水,也定非凡物。纪行听到叮咚一声,随即他抬起头。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只硕大墨滴,随后便落了下来。 纪行不知这墨滴中有什么,上次在雷池中,他实在是被劈怕了。因此他现在浑身紧绷,连他自己也说不准一旦那墨滴当中有什么能伤到他的东西,自己会不会跳出这湖。 胡惟庸再次提醒道,“不要抵抗。” 纪行嗯了一声。 那巨大墨滴便落到湖中央,纪行刚巧被砸中。墨滴比纪行的身躯巨大何止数十倍,因此纪行露在湖外的胸腔以上,尽数被墨侵染。那墨滴刚刚砸中纪行的时候,纪行便觉得皮肤一阵灼烫。但这样的痛苦他还能够忍受,不至于会反抗,只要不是那种雷击的感受,他基本都能承受下来。 墨滴全部浸入湖水当中。纪行睁眼,只看到墨色与湖水交融,十分美丽。那墨水在他脸上滴落下后,留在他脸上的墨汁不再是黑色,而是红色。墨池之外的胡惟庸见此,只是叹一口气。纪行的煞气之盛。连他也觉得这孩子实在可怜。 纪行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情况,他只是静静看着周围。天上一道光柱落下,将纪行笼罩其中。纪行只觉得后脑勺有一根头发被揪走了,再无任何感受。突然湖水中的墨色起了变化,那些正在与清水交融的墨汁,竟然全部化作红色! 纪行觉得浑身皮肤都火辣辣的疼,看到这一幕,暗道自己莫非已经受了重伤,这湖水是被自己的血液染红?他刚这么想,心脏便如擂鼓,一时间煞气涌上双眼,湖水中的墨色,更加红了! 胡惟庸的声音从天际传来,“你不会受伤,也不要抵抗,这里是白鹿书院,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 纪行听到这句话,虽然早知自己会失态,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强迫自己静下来。 第199章 画卷之上 他身上的煞气,简直无根无源。他本是乡间一放牛少年,突然身怀莫大能力,从事由心。像他这样的人,还没被他人算计而死,真不知是否幸运。而他自己也从不想这些事,或者说他一向不会去思考什么仇怨。 也正因为他不想,许多怨恨都藏在心底,后来又几经波折,导致了他这一身难消的煞气。虽然碰巧进了君子心境,但他这身煞气,又哪里是君子心境能压得住的? 纪行闭着眼,虽然强迫自己静下来。但越是强迫自己,他就越是做不到。在他眼前闪过一个个身影,全都是他这短短几年遇到过的人物。最后他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那人在雨幕当中,提一缸酒,腰佩双剑,骑马而来。 纪行理来理去,发现从始至终,这人都穿插其间。他咬紧牙关,倒头躺入湖水当中。 他身上像有什么染料,这湖水以他为中心,血一般的红色渐渐渲染开来。纪行缓缓沉入湖水,越来越深。 他仍然闭着眼,已经没有了一切动作,像是睡着了。唯一让人能看出来他内心并不平静的是那湖水还在不断变红。 本来清可见底的湖水已经被那红色染得浑浊不堪。纪行沉得越来越深,鸟瞰下去,再也看不见他的飞鱼服的踪影。 此时胡惟庸正在那真正的竹舍之内。他手中是一只笔,桌上一副画卷,画中正是那片大湖,也就是墨池。 “你心中究竟有什么结难以解开?”胡惟庸叹一口气。 纪行慢慢沉到湖底,在他肩头触到湖底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 他在湖底大吼一声!眼前在一瞬间掠过无数人影!于是墨池不再是墨池!整片湖,全部成了血红一片! 咚! 一个人影从湖中跳出来! 胡惟庸手中笔在画卷中只是勾勒一下,画中便出现了另一个人。 此时的纪行仍然紧闭双眼,但在他心中,看到一个人的出现。 “羽墨。”纪行缓缓道。 那人的身影极淡,像是一团雾气组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弱小。 “是我。”羽墨道。 纪行一拍匣子,跳出一柄十分华丽的直刀,正是伤刀,“这些年我没闲着,今日双刀虽非当年那一刀,但对付你足够了。” 羽墨道,“我只差一步入真灵上境。” 纪行笑笑,而后道,“当年你将我蒙骗在清河府邸中,后来又出三十六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羽墨道,“等你快死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纪行将伤刀挂在腰间,抽出了御前近卫的制式绣春刀。此刀在镌古神兵中算是十分不错的了,虽然与镌古神兵中的上品还有些距离,但也算是难得。 二人皆立于水面。 胡惟庸将食指沾了点水,然后弹在画卷当中。那湖上便下起了大雨。 纪行道,“可惜今日无酒。当年我就好奇,那么大的雨,你那酒坛子里,装的到底是雨水还是酒水?” 羽墨双剑冒出森森黑气,气势从真元七境开始往上拔! 纪行摇摇头,“你变弱了,一点杀气也无。” 羽墨没有说话,突然消失! 纪行悍然出刀,神识早已笼罩在四周,羽墨刚起变化他便已经有了动作! 他如今虽然对付真灵上境的大人物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但在真灵上境之下他还是有相当把握! 只是一刀! 羽墨被劈得倒飞而回! 纪行速度极快,下一刻便到了羽墨近前,又是狠狠一刀斩下! 羽墨手中青光一闪,在挡下纪行这一刀的同时,他也被斩落到了水面上。羽墨在即将落水时一掌拍在水面上,整个人便横着转了几个圈,而后再次消失。 纪行摇摇头,“太弱了!” 羽墨再次现身时,正立在纪行前上方。 纪行闭着眼,整个人也像是突然消失,下一刻便到了羽墨近前,实则是他太快,一般人已经难以看清。 只听得当的一声! 这次羽墨没有被纪行斩飞。 纪行偏了偏脑袋,嘴角一扯,“有点意思。” 而后他急退十里,在空中一再加速,轰然撞向羽墨,只不过刀锋在前! 羽墨只是横剑格挡! 刀剑相击!一阵火花乱喷!大雨倒飞而回!剧烈金属相击的声响将湖面激出一道道细碎涟漪! 纪行不断出刀,两只手快得连影子也看不见!羽墨也是不断格挡,同样也快得成了一团雾气!两人激斗声势之大,只是没人看见,否则定会以为是有天上仙人在此!饶是胡惟庸在此瞧见了所有,也是惊叹于纪行的实力之强悍! 因为那“羽墨”,乃是他投影所化!虽然他如今不过真灵七境,但当年好歹是只差一步便踩进山巅之列的大人物,手段哪里又是真灵七境的武者能比?对于纪行能与他投影所化的“羽墨”打成这样,胡惟庸自忖就算自己本人对上了这纪行,如若只凭赤手空拳不借外物,也不使任何武技,也只能与纪行打成个五五之分。 他不知纪行与羽墨究竟有何仇怨,一招一式愈来愈狠! 纪行已经出招三千次,但仍然没有将那羽墨杀死。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抬起绣春刀,身周灵气顿生变化! 这是他唯一会的先天武技,以无上剑意激发,却是由刀使出。 青莲剑经! 所有的先天武技,实际上都是给真灵境的大高手准备的。因为他们很容易便能调动天地灵气,也更能激发出先天武技该有的威力! 纪行咬出一字,“死!” 天地间顿时全是刀光! “羽墨”抬起头,发现避无所避! 纪行轰地冲了过去!上万道刀光聚于一处!纪行一刀斩向羽墨额间!羽墨仍然只是挡下纪行本尊这一刀! 此时纪行与羽墨仿佛都定在了空中,而后纪行往下使劲一压。 “你死了。”纪行轻描淡写一句。 羽墨轰然崩散! 胡惟庸在画卷前喷出一口血,直直喷在画卷之上,受了个不轻不重的伤。纪行睁眼,发现四周全是血色水滴。而与此不同的是那湖中的红色却由边缘收回到中央,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纪行只觉心中畅快,突然一道巨大吸力,将他从那片大湖上吸了出来。 胡惟庸立在桌前,“你的煞气解了。” 纪行看到血迹,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心中一阵触动,单膝跪地,“多谢大学士!” 第200章 九音阁 纪行现在身上隐隐间多了一股子书卷气,其实就是浩然气。这是胡惟庸上千年修为所化,被他窃取了一丝过去。这点书卷气或许不能让他变得更强大,但足够使他能够在暴虐的杀性当中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 胡惟庸给纪行的这份恩情,更多是看在纪行有心祭拜含光鹭影的份上。胡惟庸活过许多年,始终没有踏入山巅之列,心境也有残缺,难以进入圣贤境。但这不代表他本事不够,相反,他能沉寂千年不刻意追求境界,这份心境纪行恐怕再过一千年也学不来。 纪行当日从胡惟庸讲述含光鹭影之死的语气当中,听出来一种深沉的无奈。这种无奈,更像是有能力却没有去做。他平静地听完自己亲生父母之死后,心中没有愤怒,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他知道自己很难过,悲伤的难过,那种悲伤很深,他自己也察觉不到。 他虽然煞气已解,胸中却多了另一份不忿之意。 竹舍之内,纪行再三向胡惟庸道谢。胡惟庸摆摆手,示意无妨,眉目间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事实上给纪行解除煞气完全有更好的办法。只是纪行杀性太重,直接破了胡惟庸的手段,虽然煞气解除得快,但对胡惟庸来说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承受。 纪行看着那副画卷,“大学士,这画卷究竟是何宝物?” 胡惟庸将画卷收起来,“上古时候就留下来的,我也不太清楚来历。有一事的确奇怪,当年我与......几位友人游历天下,发现这世间至少九成的无上神兵都是上古时遗留之物。上古时候,真是个奇怪的大时代!” 纪行道,“这些宝物的锤炼之法已经失传了?” 胡惟庸道,“时代的选择吧?上古时候,图腾林立,国家机器由宗门控制,时常爆发大规模斗法,对于一些大杀器的炼制,自然有更高的要求。现如今天下基本太平,一国之地如果只有一个山巅武夫,那便是不稳定因素。若是有十个,就连大商也不会轻易招惹。如若有一百个,那便是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加上射神弩,九音阁等国之重器,就连图腾也能灭去。一旦爆发大规模争杀,便不再像是上古时候以个人勇武便能扭转乾坤的了。” 纪行想了想,“那宋千会呢?” 胡惟庸道,“宋千会强则强矣,当年却也不是他一人之功。须知他身边有十二骑,全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再加上他十万亲军。便是天大的麻烦,这支军队一旦现世,也可遇城破城,遇国灭国。” 纪行道,“射神弩我见过,九音阁又是什么?” 胡惟庸道,“皇宫西最高的那座楼见过吧?” 纪行点点头,“钦天监管着,经常从那过。” 胡惟庸道,“那便是九音阁。钦天监之所以名为钦天监,在于他们根据天上星辰,经过方士推算,再加上浑天仪测算,基本能准确地找到这世间所有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一旦被他们发现并决意处决,九音阁便会有一柄名剑飞出去寻那人,速度比声音还快数百倍,根本躲不过,威力堪比真灵九境大高手自爆。” 纪行一听,“这么厉害?那大商的九音阁岂不是能灭杀世间一切高手?” 胡惟庸笑笑,“这么简单就好了,九音阁中真正威力奇大的只有九剑,其威慑力大过于实际意义。但就凭这份威慑力,就足够天下臣服了。” 纪行真是长了见识,“没想到墨家这样厉害,射神弩能造,连这样的大杀器也建得起来!” 胡惟庸摇摇头,“九音阁可不是墨家建的,乃是道家于上古时期所筑,后来被阴阳家所获,一番大修之后,取名九音阁,藏九柄名剑,以及诸多飞剑,蕴养已有上万年。便是千年前异魔之乱那楼子也没有一柄剑飞出来。” 纪行问道,“杀死一个图腾需要几剑?” 胡惟庸想了想,“图腾很难杀死,除非是高位图腾对上低位图腾,且他们都在各自的域之内。一般的做法是杀死信仰图腾的人,再将那图腾囚禁,渐渐那副图腾被人遗忘,也就相当于杀死了。” 纪行道,“那大商是不是已经有囚禁的图腾了?” 胡惟庸点点头,“那是自然。” 纪行道,“大学士,复辟之事您可知晓?” 胡惟庸点点头,“早已知晓。恐怕此事也与被囚禁的图腾有关。那些被供在方外的石像画布,守着安逸日子不过,哪里会有那么多想法。我猜更多的是那些已经被囚禁,也被天下人遗忘的图腾,才整日想着复辟。” 纪行豁然开朗,他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么多干嘛,只不过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东西将来一定会有用。胡惟庸此时面色已经逐渐红润。纪行知道再打扰人家就算失礼了,“大学士,我先送您回府。” 胡惟庸笑笑,“又不是病入膏肓,一起走。” 纪行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胡惟庸当作了长辈,“大学士,能再聊聊含光鹭影吗?” 于是胡惟庸一路上,一边将起当年之事,一边嘱托纪行要看那些书,不要浪费了这一身浩然气。 纪行回到自己住处后,心里十分烦乱。天上飘起了雪,刮着风。今天这雪并不是雪粒子,而是夹杂着雨水,落在身上便粘粘到衣物上。纪行拿了一把伞,漫无目的地在皇宫当中走。他走了一个时辰,眼看要到后湖黄册库,突然抬起头。 那座九层高楼便在眼前。 每天有无数御前近卫,宫女,太监,高官从此经过,但他们却从未抬起头看过这楼一眼。九音阁,听名字像是乐家人所在之地。但里面却蕴养着能灭杀山巅武夫的恐怖力量。 “纪行。”一个声音响起。 纪行回头,“辛大人。” 辛椎走过来,交给他一个匣子,“拿好。” 纪行疑惑道,“这是?” 辛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换个地方说话。” 纪行便跟着他。 第201章 面皮 纪行跟着辛椎到了一处地宫。地下甬道极多,四通八达,一个宫室联通另一个。 “没想到皇宫之下还有这样多的地宫!”纪行感叹道。 辛椎点点头,“整个地宫都是由沉金打造,重约数十万亿斤。” 纪行愕然,“沉金?” 辛椎道,“一种奇重金石,可熔炼入武器当中增加重量,全天下至少有一半的沉金都在这里了。” 纪行奇道,“要将这么多沉金运到这里,会消耗不少人力物力吧?就为打造一个地宫?值得吗?” 辛椎道,“因为这地宫之下,镇压着这世间最强大的图腾。” 纪行刚从胡惟庸那里知晓大商囚禁有图腾,没想到这就到了囚禁之所,不禁觉得真是太巧,“到这里来干嘛?” 辛椎道,“阴阳家的面皮已经做好了,就在你手上,你打开看看。” 纪行打开匣子,匣子内有六张面皮,分两排,一排三个,都呈淡金色。纪行拿起来,发现这面皮居然透明,散发着柔和的金光。一晃眼,他竟然分不出眼前面皮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 “这面皮根本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啊?连老幼都瞧不出来。”纪行道。 辛椎点点头,“上面那排是陛下的。下面的是你的。从左至右,依次为少年,壮年,老者。戴上相应面皮后甚至会影响你的性格,就连真灵上境的人也难以瞧出什么端倪。阴阳家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纪行见他这样说,想必是他亲自验过货了,“那墨家的傀儡呢?” 辛椎道,“三日后就做好。” 纪行道,“想必那傀儡之上,也有阴阳家的面皮吧?” 辛椎嗯了一声,随即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纪行疑惑道,“什么事?” 辛椎缓了一会儿道,“我没有想到阴阳家的手艺这么好。” 纪行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危机就要到来了,“说吧,只要不是要我杀人放火都行。” 辛椎斜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你杀人放火的事哪里干得少了? 辛椎拈起一张面皮,“我要你带着陛下还有玉玺去泰山。” 纪行疑惑道,“去那里干什么?” 辛椎道,“祭天。我会在另一边安排御前近卫暗中保护陛下,你不必紧张。每一任帝王在正式继位之后,都要去泰山受封。陛下还没有帝号,你先带陛下在民间游玩,在腊月十五之前,一定要到泰山之巅。” 纪行道,“为什么还要我带着传国玉玺?” 辛椎道,“一旦你们遭遇不测,玉玺内有一道玄黄之气,可保陛下与你的平安。” 纪行这才明白,“什么时候出发?” 辛椎想了想,“七日之后。” 纪行一琢磨,虽然陛下与他的安危似乎被辛椎已经安排得极为妥当。辛椎说玉玺之内有一道玄黄之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听着就很厉害。再加上暗中还有御前近卫,一旦他撑不住,近有玉玺,远有御前近卫,看着好像已经万无一失。但纪行心中的不安却更加浓烈了。 辛椎看着纪行,眼睛一眨也不眨,过了一会儿好像他决定安抚一下纪行,“你不必过于担忧,我会在暗中看着你们。” 纪行这才放心。以辛椎的实力,一万军队也对付得过来。再加上他自己,不说天下无敌,起码等辛椎以及诸多御前近卫在被天下无敌打死之前,他带着陛下应该能够逃掉了。纪行这么想着,不禁被自己的无耻惊到了一下。 “辛椎大人,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纪行其实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只是一连串的事情砸到脑门上有点蒙,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辛椎点点头,“等你带着陛下出宫之后,你惯用的那把刀就不能再用了,我会给你找一柄上好的兵刃。” 纪行道,“是。” 辛椎摆摆手,“去吧。” 纪行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辛椎刚刚的安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恰巧这时左眼皮跳个没完,纪行干脆把伞收了,任由风雪吹在他脸上。等纪行回到住处,便十分没品的坐到门槛上,靠在门轴边。 这时周千户路过,不过纪行可不信他是真的路过。 周千户,“哟,纪老弟!” 纪行站起来行礼,毕竟人家是他的上司,“周千户。” 周千户十分受用这位陛下身边的红人对他的态度,“纪老弟今天没有陪陛下看书吗?我这两天才知道,原来纪老弟是陛下亲封的御前伴读啊!” 纪行疲惫地笑笑,“劳驾周千户挂念。” 周千户这才发现纪行一脸倦容,便不再自讨没趣,“纪老弟看起来需要休整一番啊,老哥哥我就不叨扰你了!” 纪行再行一礼,可真是感谢他的不叨扰,嘴里却道,“周千户时常来这弟兄们寒舍探望,才真是劳碌!” 周千户哪里听不懂纪行暗讽之意,只是他今儿高兴,不乐意计较,“老弟好好休息,明日哥儿几个喝一个?” 纪行只能先应下来。 等到了晚上,纪行既没练功,也没看书。他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想起那条巷子的馄饨。于是他出门了。那条巷子里的馄饨摊子已经摆了快十年,货郎夜夜来此,给那些忙活了一整天吃不上饭的穷苦人乘上一碗热汤。 纪行这回倒是又给了银子,也只是因为身上的碎银子碍事所以扔桌上了。他习惯性地吃完馄饨便到了相府那堵院墙之外。 他刚到那院墙,耳朵便听到一个雀跃的声音。 “你来了啊!” 纪行想起那个女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嗯。” 女子就在里边咯咯笑,但是笑得很轻很压抑。纪行十分不解她是怎么发现他的,“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女子道,“我学数术,有个姐姐觉得我可以学点阴阳理算,就给了我一个小盘子。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纪行心惊一下,暗道当日还好没跑到人家房顶偷窥,否则定然会被抓住,“那你的小盘子挺厉害啊!” 女孩儿笑,“是姐姐很厉害!” 纪行嗯了一声,“我走了。” 女孩儿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纪行停住脚步,“我不知道。” 第202章 落魄亲王 都城有一间平宅,连个院子也没有。这是个奇怪的事。因为京都寸土寸金,少有平宅。 这处平宅是朝廷专门给礼亲王建的。 一架王辇停在这宅子之外。礼亲王早已被贬作庶民,自然王辇不可能是他的。一个男人从王辇之上下来,也不要人扶,径直走到宅子门前,敲了三下。 敲门之人是东平。 等了一会儿,门便开了。 东平望着门内那人,呐呐不知如何言语,“皇兄,你怎么头发白成了个这啊?” 开门的人正是礼亲王,他弓腰拱手,“拜见东平。” 东平勉强笑了一下,手里却扶着他的四哥,“皇兄,你我之间,那还需这样?” 礼亲王头发全白了,显出老意,“亲王驾到,我一介庶民,安敢不拜?” 东平叹一口气,“皇兄,今日我来看看你,其他的,万事休提!” 礼亲王侧过身,脸上的笑竟然显出温和,“五弟。” 东平将两手揣在袖子里,进了门,回头道,“你们不要进来!” 他自然是对那些手下说的。 礼亲王见此,关上了门。 东平进了门后,叹一口气,“怎么连个院子也没有?” 礼亲王给东平泡了茶,“朝廷给的,这已是二哥圣恩。当年我做的那些事,现在细细想来,的确是太过了。如此能有一处宅子住,一月五十两银,不愁吃穿......” 东平刚坐下,凳子便咯吱响了一声。礼亲王赶紧止住原先话头,“慢点,凳子腿不吃力!” 东平从未来过礼亲王的住处,今日来此,此地情况着实将他狠狠地震撼到了,“皇兄,我......” 礼亲王赶紧道,“不必为我考虑,我是戴罪之身,五弟切莫牵连自身!” 东平便深深地叹一口气,“想当年二哥尚在,皇兄如何会受这罪?” 礼亲王是少有能体会到太庚皇帝孤独的人。以太庚皇帝的手段,对付他和恭亲王实在再简单不过。现在他才明白太庚皇帝不过是想要兄弟情谊,所以迟迟不对他和恭亲王下手。他们斗了一辈子,太庚皇帝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其权威都不是他和恭亲王能挑战的。反倒是太庚皇帝一死,他礼亲王的日子便变得难过了起来。朝廷中那些保皇派可不会像太庚皇帝那样顾及皇家血脉。 只不过能将他处死的人,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才有这个资格。 礼亲王道,“二哥的境界不是你我能够比拟的。明年春,到了清明,东平,你能带我去拜一拜祖宗祠堂吗?” 东平楞了一下,随后点头,“好!” 礼亲王问道,“侄子在朝中现如今如何了?” 东平道,“陛下年轻,好在身边人才济济,又有丞相,大学士,宫部大统领,辛椎等老臣辅佐,将来即便不如二哥,想来也不会将大商拖入水深火热当中。” 礼亲王点点头,“我去给你炒个菜,今天中午你就在这吃。” 东平看着四哥一头白发,心中不忍,“四哥,我来帮你。” 于是二人炒了点咸菜,煮了一锅粥,围着桌子喝起了粥。东平多年不下厨,或者说从未下厨,弄出一脸灰,好不狼狈。反观礼亲王,倒是显得闲庭信步。 东平怕把凳子坐垮,就蹲在门槛上喝粥,叹一口气,“现在的天下,真不知究竟是那些大臣的,还是咱们家的。” 礼亲王疑惑道,“此言怎讲?” 东平道,“宫里已经在准备去泰山祭天了,陛下的帝号正在拟定,想来没多久就会召皇兄上山观礼。” 礼亲王摇摇头,“这不是咱们那侄子的意思吧?” 东平道,“太子彻是我放到民间的,他那十几年,都不过是一个乞儿而已,哪会懂得这些。是辛椎的意思。” 礼亲王沉默了一会儿。 “宋大将军呢?”他问道。 东平道,“还在京城。” 一碗粥很快喝完。东平不能长留,否则容易被人弹劾与礼亲王密谋,“皇兄,白粥香甜,泰山你我再会。” 礼亲王笑了笑,为他打开门,“回吧。” 等到东平王已经走出许久。礼亲王还立在门前,直到深夜。他看着这宅子的破门,眼神一点没移动。他在思索东平来的意义是什么。又过了许久,门扉上响起三声敲门声,只不过这次,是礼亲王自己敲的。 礼亲王住的这条街,是都城最不惹眼的一条,也是最破的。在他敲响门扉时,整条街的窗户以及大门全部打开! 随之而来的是潮水一般的呼应声: “殿下!属下在此!” 整条街,全是礼亲王的亲信! 五日后。 纪行对年轻皇帝道,“陛下,不要再看书了,伤眼睛。” 年轻皇帝此时气质已经全变了,眉目间的平和自信,无不充斥着王者风范,“纪先生,天寒了,你先回吧。御书房内不冷,出去了风一吹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纪行道,“陛下忘了我是御前近卫了,一般寒暑,不必上心。” 年轻皇帝笑着摇摇头,继续看书。 “妙!妙!妙!”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若不是朕在这里,还真以为伏案读书那人,就是当今圣上了!” 纪行立起来,转头看向年轻人,“墨家与阴阳家的确有本事,但是陛下游历归来之后,我相信其中神采就是任何傀儡也学不像!” 年轻人正是昔日的太子彻,激动地道,“爱卿,明日我们就出宫了?” 纪行点点头,“明天,我便带你见识一番,真真正正的江湖!” 纪行手里早已是被辛椎换下的双刀。重刀八百四十余斤,他将其命名为含光,轻刀重六十斤,他将其命名为鹭影。 年轻皇帝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兵刃,是纪行给他做的,一把雕琢粗糙的木剑。 年轻皇帝虽然也想配一柄真正的兵器,但随随便便拎出一把剑就重近十斤,他实在舞不了几下。纪行便给他做了木剑,说是将来会有更好的。年轻皇帝自然信任纪行。只不过那木剑被纪行以真灵强行凝结了一次,一般铁剑还真砍不断这木剑。 第203章 行走江湖 三日后,已是黄昏,纪行牵着一匹马,他身边跟着的便是那位年轻皇帝。 “齐安,你师傅说这一路上会给我们在暗中配上几个御前近卫跟着。”纪行道。 齐安点点头,“师傅想的周到。” 如今的纪行齐安二人早已改头换面,恐怕就算是老邢来了,也认不出现在的纪行。纪行扶着腰间含光鹭影,现在他有了一个新身份,三阳门少宗主。这个三阳门完全是辛椎在短短不到十天便“安排”出来的一个“偏远门派”。齐安的身份是少宗主身边的仆役。 说实话,也只有辛椎敢这么玩。纪行现在虽然一点不怕齐安会如何,但不代表将来他成了真正的帝王后会不会再翻出这事。 纪行道,“我之所以要带着你出来,只是想让你看看这天下是怎样的天下,江湖又是怎样的江湖。大商的隐患在何处,天下人所思所想又是如何?” 齐安实在不愿意再听大道理,就只是点头。纪行话锋一转,“当然,也带你吃遍大江南北,见一见四处的风土人情!” 齐安一听这个就来劲了,“今天吃什么?不会又像前两天那样吃烤红薯吧?” 纪行神妙莫测地摇摇头,一脸笑,“我给你露一手!” 齐安知道纪行是高手,但不知道有多高,在他眼里,纪行就像是水壶里煮饺子,有货但是倒不出来。 “你要怎么露一手?”齐安问道。 纪行指了指他身上的葫芦说,“早在两天前我就买了这个葫芦,你知道里边有什么吗?” 齐安揭开壶口,倒了倒,“空的。” 纪行闭上眼,一脸迷醉,“我闻到了痛快的味道!” 齐安也闭上眼,但是什么也感受不到。好在他们现在身处荒郊野外,否则被他人瞧见,指不定以为是两个疯子。纪行睁眼,“把葫芦给我!” 齐安就把葫芦交给他。纪行笑笑,伸手一指,“上酒!” 于是远处一个镇子里一道水线直冲天宵,没一会儿就到了纪行这边。随后那水线就像蛇一样钻进了葫芦里! 齐安瞪大双眼,“这个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纪行摇摇头,笑道,“你要练成此功,再过一百年也不行!” 齐安不解道,“你今年多少岁?” 纪行道,“二十四吧。” 齐安笑道,“那我从今天开始练功,等我二十四了,也能练出这一手功夫了!” 纪行不忍心打击他那颗雄心。这一手看着简单,实际上对神识的考验极其严格。没有真灵二境的修为,不说能不能将那酒逼成线而后装进葫芦里,就连提那酒水,一个不慎,恐怕连缸都提起来了!天下人修成真灵何其艰难,再怎么天才,没个几百年休想有所成。除非本来天赋极高,又有真灵仙台相助。 纪行举起葫芦,高高扬起,一道酒液成了线落到他嘴里,咕咚一声,“呀!这酒忒烈!” 齐安在一边看得心痒,“给我尝点!” 他本来不觉得酒好喝,可纪行这么弄出来的酒,他就十分想喝一口是怎么滋味儿。 纪行把葫芦捂得紧紧的,“要想喝,先给钱!” 齐安气得不轻,“大头在你手上,我身上就只有八百两银子!” 纪行笑道,“酒是粮**,你拿出五两就给你喝!” 齐安只能拿出五两银子交给纪行。纪行接到手,弹出一指,那银子便咻的到了远方。齐安见此,“你怎么给扔了?” 纪行摇摇头,“不是扔,拿人手短,人人有人人的不易,咱们付点酒钱过去!” 齐安从纪行手里抢过酒葫芦,“没想到你还挺心善的!” 纪行道,“不是善,是本来就这样,天经地义啊!” 齐安尝了一小口,酒烈,一直没咽下去。就这样含在嘴里,那烈酒差点把他口腔烫掉一层皮。纪行啪地拍在他后脑勺上,“咽啊!” 咕咚! 齐安摸了摸肚子,“烧得慌!” 纪行笑笑,抢过葫芦,“烧就对了!” 齐安道,“咱们待会儿去哪?” 纪行喝一口酒,“哪有热闹看咱们去哪。” 齐安道,“哪儿有热闹呢?” 纪行扶了扶腰间含光鹭影,“马上就有了!” 于是二人一马,走在即将落日的荒野上,恍惚间就像浪迹天涯。 礼亲王坐在那个快要破掉的凳子上,慢慢摇晃着身体,凳子就咯吱咯吱响。此时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新帝就要祭天了!就要祭天了!祭天了! 终于他睁开眼,再一看时,天又黑了。 宋千会不会放过他的,宫部不会,辛椎也不会。这些武官在朝中的分量举足轻重,在新帝面前便更像是一座大山。他盘算了很多次,最终都悲哀地发现,他的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近来朝中的很多动静都表明有人要对他动手。尤其是如此急着准备祭天的事宜,谁说不会在泰山之巅,就会有群臣进谏,扫除乱党?祭天,恐怕只是个由头! 但是如今新帝仍在宫内,宫部辛椎将皇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他一点也插不进去手。礼亲王想好了,成与不成,全都在此一役!他在等,等祭天的那一天,等新帝出宫,只要新帝出宫,就是他弑君之时! 辛椎到了九音阁之上。这里是皇宫最高处,也是天下武力最强大的地方。九音阁之内那九柄名剑,每一柄都有彻底摧毁一个山巅武夫的恐怖威力,包括宋千会。九剑虽强,可要寻到目标才是难事。这天下至少有三个值得九音阁出一剑的山巅武夫。只可惜这些人要么有强大图腾干扰命理,使得浑天仪难以测算出其真实位置,要么就是藏在足以抵消九剑威力之地。 这样能扛得住九音阁出一剑的地方,天下并没有多少。但皇宫就是这样的地方。皇宫之上那座穹壁,即便不能将九剑全部抵消,但也足以将其力量消耗到不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辛椎闭着眼,实则神识已经笼罩半个京都。因为他始终都在“看”着某一条街。 第204章 宋臣之死 夜里,齐安正在钻木取火。这手艺他一直没丢。纪行虽然眼里瞧见了,但没有帮他。哪怕他只需打个响指就能生一堆火。 这几天纪行没有帮齐安一点忙,甚至他对那匹马还要比对齐安好。这匹马极高大,但毛色不好,看着一点都没骏马该有的神异。纪行之所以对这匹马瞧得上眼,全在于这匹马有拉动四千斤货的力。这叫金玉其内,也叫财不露白。 齐安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生起了那堆火。 “咋样?”他搓了搓手,把马背上的行礼取下来放了一堆在地上,然后坐地下靠在上边。 纪行看着齐安冻得通红的脸,一脸笑意,“今晚还想飞吗?” 齐安摇头,“不飞了不飞了,昨晚好悬没把我吓死!” 纪行昨晚让齐安骑马上,然后突然带着他御空而上,速度极快地向南飞。等纪行觉得差不多合适了,才将齐安放下来。齐安果然落马便吐,难受了一整天没吃饭。 纪行不觉得冷,所以没必要凑到火边上,“你知道这儿是哪吗?” 齐安哪儿知道,“这哪?” 纪行道,“幽州。” 齐安哦了一声,“是丞相老家啊。” 纪行道,“幽州多匪,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遇上一伙马匪。带你来这,一是来找马匪麻烦,顺带行个侠仗个义。二是马匪咱们招惹得起,麻烦大上天也不过散人境就能吃得下。” 齐安笑笑,“你这样哪像行侠仗义的?” 纪行站起来,扶了扶腰间含光鹭影道,“怎么不像?我柯锦添乃三阳门少宗主,身负绝世神功,又有七十二护卫暗中保护,还父母双亡......” 辛椎给纪行安排的身份叫柯锦添,他说到父母双亡时,顿了一下,然后又接道,“这样的身世背景!正是一代大侠!” 齐安道,“那我是啥?” 纪行笑道,“你就是你,看到你腰间的剑没?这就是天子之剑!等到三十年以后,你处庙堂之高,我于江湖之远......正如千年前宋千会与那位大商帝王,岂不是千古美谈?” 齐安闭上眼一想,嘿嘿傻笑,“我饿了。” 纪行笑笑,“把衣服都穿上,我去搭帐篷。搭完帐篷我就给你煮粥喝。” 齐安就去穿衣服。他的体质只不过一个平凡人,一旦呕吐,再加上夜里受寒,很容易发病。纪行搭帐篷很快,不过手指动了几下两顶帐篷便搭好。然后他伸手一招,水米便在空中混合到一起成了个球。纪行把这球用真灵包裹,放在火上烧,没一会儿粥就煮好了。他拿出一只碗搁在那个粥球下面,撤去真灵,一碗粥便煮好了。 “喝吧,”纪行把粥递过去,“手放在碗底接,边上烫。” 就在这时,纪行耳朵动了一下。他一向没有去哪先用神识扫一遍的习惯。因为那个瞬间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不那么容易承受,太过频繁地使用神识他会觉得恶心想吐。人的感官分为六识,眼耳鼻舌皮再加上意识。 前五种都能做到自觉屏蔽不需要的信息,唯独意识不能。比如人眼在看文字时,往往意识不到,或者难以察觉一只小虫在地上缓慢爬行。意识不行,因为人不管意识到了什么,都会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直到那个信息失去价值。神识便是意识的延伸,因此对于纪行来说,使用神识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刚刚他听到一丝声响,那声音不像小动物能发出来的。他没有铺开神识,而是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此地荒郊野岭,渺无人烟,山中多虎豹,纪行不相信这里会有人。如果真有人,起码也得几十人同行或者是会武功的。 齐安见纪行往一堆长满刺的地方走过去,便也跟上了。毕竟好歹纪行算个高手,遇到什么,他也好瞧瞧热闹。 纪行走近了之后,才看到在一棵大树上一个人被钉子钉穿了手脚。那人体型稍瘦,发丝散乱遮住了整张脸,一身脏漉漉的,全是血迹。 纪行抽出鹭影,把那人发丝拨开,里面是一张显得十分憔悴的脸。 齐安凑过来一看,“我的亲娘啊!谁这么心狠手辣!你快把他放下来,我会点医术,赶紧给他治治!” 纪行脸色很不好看,他站定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个人。那人眼珠子上都是血,此时说不出来半句话。纪行一挥手,那人身上整整二十多根钉子全部飞了出去。然后他将那人接住,送进去一股真灵,“你冷不冷?” 他摇头。 纪行道,“谁干的?” 他还是摇头。 纪行想了想,“你们大当家呢?” 那人眼里终于有了点神采,喉咙咕噜了一会儿,还是说不出话。齐安把他嘴巴掰开一看,“舌头割了。” 那人叫宋臣,曾经也是个化境高手,白水寨的一号猛将。纪行知道哪怕他渡入真灵,这人也活不了了,因为此人现在生机全无,血都快流干了。 宋臣看着齐安手里那碗粥,眼神动也不动。齐安见了,就把那碗粥送到他嘴边。宋臣闻了一口,死了。 齐安把了把脉,看向纪行,“没了。” 纪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齐安道,“认识?” 纪行点点头。 齐安叹一口气,“他是什么人?” 纪行道,“马匪,白水寨的,现在那寨子肯定没了。他身上的伤不像是官府的人干的,我要查一查。” 齐安悄悄把那碗粥倒了,他不大敢看死尸,“埋了吧。” 纪行点点头,伸手一拨,近处地面上就被他强行分出一个坑,而后他将宋臣放了进去,再掩上土。 齐安勉强笑笑,“现在马匪也不好干啊,死得这么惨。” 纪行看了他一眼,“你害怕?” 齐安此时觉得这荒郊野岭都变得诡异了起来,尤其是那埋人的地方,他生怕跳出一只鬼出来,“是有点瘆人。” 纪行道,“我以前不敢杀人,后来有一次,我杀了几千个。我从那堆尸山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个人骑马在逃,他肯定以为自己能跑掉。我就看着那个人,然后我忘了我用的是箭还是刀,他死了,死在马背上。那匹马驮着一具尸体,还不知道那人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杀性很大。你不要怕尸体,因为真的遇到事了,越怕越死。” 第205章 夜闯地牢 齐安嘴角扯了扯,“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纪行看着火堆,眼里火焰闪烁,“我扶了一个王上位。那一次,我不光要杀,还要大开杀戒。死的人多了,人命成了数字,矛盾就出来了。我就抓着这个矛盾,替那个王的对头制造了很多对手。然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齐安道,“你杀性又起了?” 纪行笑笑,“为一个抽了我几鞭子的人起杀性还不至于,只是我想知道这后边到底有什么文章。” 齐安不知道那个马匪与纪行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有怎样的故事,“你打算怎么查?” 纪行道,“咱们这么想问题。宋臣现在起码是个七品武夫,能把他打成这样还割了舌头,那人至少也得比他强是吧?” 齐安点点头。 纪行又道,“白水寨的大当家现在至少也得是个化境高手了。毕竟当年我给了她一丝真气。现在宋臣一个人死在这,说明他大当家与他是分散的,因为杀人最好是放在一块儿杀,这样最不容易出幺蛾子。” 齐安皱紧了眉头,平时见纪行挺随和一个人,怎么一说起这些,就像个万人屠似的。 纪行不管他,“能对付化境高手,绝非一般江湖势力能够达到。此地离最近的城镇不过几十里,按照化境那个层次的人,我猜也就那地方的势力做的这事了。咱们今晚不睡,去看看到底有何方神圣。” 齐安问道,“你打得过那些人吗?” 纪行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真灵大高手和散人境之间的差距,只能说,“至少我会飞,他们不会飞,打不过不是还能跑吗?” 齐安心想也是,“骑马过去?” 纪行摇头,“把火熄了,我带着你们去。” 齐安就折了一根棍子去熄火。他虽然有木剑,但不舍得这么用。这次纪行动作轻柔多了。齐安刚刚熄了火,身子便飘了起来,随后就到了马背上。不过半刻他们就到了。 “这儿是荆门府,你也好好瞧瞧,毕竟是你家的。”纪行道。 齐安就看着这座城,过了一会儿,“今晚也不找个住处吗?” 纪行摇头,“我就算半年不睡也没事,可你不行,我先给你找个客栈住着。” 齐安笑笑,“我还以为今晚要和你行侠仗义了。” 纪行道,“行什么侠仗什么义?我今晚是来找麻烦的。” 齐安和纪行走在街上,“那你找人麻烦的时候叫上我,我也在旁边看着。” 纪行道,“马上就要找人麻烦,但先找好客栈。” 随后纪行给齐安安置好了,齐安想和纪行一起走,但是纪行怕他出事,就没带上他。 纪行出了客栈之后,身上穿得早已换成了辛椎准备的夜行衣。他将神识铺开,自顾自道,“这天下不论何处,戾气是越来越盛了。” 荆门州府大牢里,关押着一个特殊的犯人。这人犯的罪是杀人。犯人被关在水牢里,浑身绑满了铁链。犯人是个女人,她叫玉娇龙。她杀了人,以化境高手的身份杀的,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的是荆门府伊之子。当初白水寨惹上了大麻烦,麻烦的根源便是,那是荆门府伊之子的货。那货是私货,若是被朝廷知晓,荆门府伊一定会被判死罪。 因为货里全是灵石。灵石这一块,一直被朝廷死死捏在手里。一枚中品灵石就足够造出一个化境高手。荆门府伊要这么多灵石,无异于是在玩火,因为倒灵石的买卖,严重一点甚至能算成反贼! 哪怕当初纪行救了白水寨,可惜荆门府伊并不打算放过白水寨众人。当初白水寨的人,现在死得只剩玉娇龙了。 纪行用神识探查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他之所以这么确定玉娇龙在这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丝与他功力有些相近的气息。 纪行在暗中悄悄循着那一道气息摸过去,最后发现竟然到了一处大牢。他沉住气,再次将神识透了过去,没想到一种灼热的痛觉袭上脑海。纪行闷哼一声,这牢居然无法用神识探查。 他想了一会儿,有了办法。一道黑影,以比声音还快数倍的速度冲了进去。没有人发现他。因为他用真灵强行在空气当中分出了一条道,尽管他快,却因为没有触到空气,所以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一招是他自己学会的。他常常赶路,一飞就是跨越半个大商版图。当他发现飞得太快,风会吹得很难受的时候,不自觉地就用真灵将空气分开。这样既没有声音,也不会掀起一点风,而且还快。 等他进了地牢之后,发现那道与他有些相近的气息还在下面。于是他一点一点摸了下去。一个真灵大高手要和这些连散人境都没进的狱卒捉迷藏,实在太简单了。纪行现在主要是想要找准地方,一旦找到了,他根本不用管别人是否能够发现他。因为即便狱卒发现了他,也追不上他。 纪行没有想到这地牢居然这么复杂,他差点在下面迷了路。过了差不多一刻钟,他鼻子嗅了嗅,发现那道气息越来越近了。 现在他算是摸清了这地牢的结构,越往下,关着的人越有看头。地牢差不多分五层,每层都弯弯拐拐,到处是牢室。最下边的只关着一个人,纪行能察觉到那人差不多有真元九境的修为,在这牢里算是很了不得的高手了。纪行要找的,则关在第四层。 玉娇龙现在没有一丝力气,也不能修炼。因为这下面连一点灵气都没有。她知道自己招惹了谁,但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麻烦。她的生死现在由不得自己,连自尽也没办法做到。因为每隔几天就会有个人来盘问她,为什么杀府伊之子,当初杀了整个车队的高手,又究竟是谁? 她杀府伊之子的原因很简单,白水寨的人基本上被府伊之子给杀绝了,她要报仇。但是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一直问她,当年杀了整个车队那个人的身份。 第206章 见微知著 玉娇龙是肯定要死的,而且在她死之前,荆门府伊会想尽一切办法查清楚当初这伙马匪,究竟是误打误撞劫了那批货,还是有人在暗中指使。 这些暗流涌动,玉娇龙自然不可能知晓。水牢之内连一盏灯也没有,又在地下,十分潮湿寒冷。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下边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她正这么想,就使劲跺了一下脚,这一脚的力度,就算是株一碗口粗的竹子也给蹬断了。可她的脚在水下不知道泡了多久,早已失去知觉。 但是没有知觉也是知觉,因为她觉得脚麻了一下,看来自己是清醒的。她想喊两声,但做不到,因为喉咙里有一只虫,既让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能咬舌自尽。 玉娇龙使劲地挣,浑身的铁链连接在周围的墙上,被她拉得咵咵响。 过了许久,她累了,意识再度陷入模糊。 此时水牢突然明亮了起来,紧接着缚着她的铁链连接在墙上那端的火盆全部被点燃。火势不是很大,因为这水牢当中空气不是很好。 玉娇龙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光,还有那一丝微弱的热量。 “谁!?”她眼上蒙着黑布,微微偏头,只能用耳朵听。 没有任何声音。 她不相信会有什么人进这水牢时,能够在蹚水时不发出一点动静。所以她猜想来人定然还在牢房外,多半就是荆门府伊的人。 “宋臣已经被你们抓住了吧?”玉娇龙惨然一笑。 “他死了。”来人声音十分低沉,在这水牢之内不断回荡,平添一份阴森。 玉娇龙大笑,笑着笑着就开始流泪,但泪水全部浸湿在黑布之上,没有流下来。 “你们问不出来什么的,当年白水寨只要见了富商就抢,你若非要问谁人指使,那便只能是我指使!”玉娇龙寒声道。 “说,何人指使!”那声音骤然发怒,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笼罩在这水牢之内,顿时阴风阵阵,火盆之上燃烧的火焰明灭不定! 玉娇龙只觉这一声喝直接炸在了她耳心子之内,闷哼一声,“无人指使!当年那人,也只是与白水寨萍水相逢,与此事绝无关联!” “那人与你究竟是何关系!”那声音气势越发磅礴。玉娇龙在这绵绵不绝的气势当中,比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还不如! 她能察觉到今日来审她的这人与往日都不一样,最起码武功比前段时间来的那些人高不知多少。于她猜想今天肯定是死定了,反倒不怕来人。 “他是我压寨夫君!如何!”玉娇龙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突然整座水牢平静了下来。水牢之内回荡着玉娇龙的声音,反倒显出此处的寂静。 玉娇龙觉得眼睛被什么擦了一下,随即十几朵黄色火焰暴露在她眼前。她看不清,一切都十分模糊,模糊的影像当中,有一个人影虚立在她前方十步的空中。 “大当家,好久不见。”那人影嗓音淡淡,比之当年更多了一分沉稳。 玉娇龙浑身发抖,她已经忘了这声音是谁的,又觉得十分熟悉,“你是?” 纪行道,“你说压寨夫君,我只当戏言了,如今我已有家室。” 玉娇龙瞪大双眼,却还是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你是?” 纪行飘了过去,“你在这下面应当呆了不少时间了,我先封闭你目视之能,以免出去后瞎了眼。” 玉娇龙觉得一种巨大的震撼降临到了她的头上。她知道自己是要死的,自己犯的罪,只怕就连当今丞相说话都不管用。因为她以散人境的身份杀了一个凡人,此事本就最犯大商律法的忌讳。她杀的那个人,还偏偏就是府伊之子!所谓万死不足,说的就是她。可现在有人要带她出去了!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发抖,搞得纪行仿佛不是来救她,倒像是要把她送上刑场。纪行道,“你现在浑身是伤,先不要睡过去,也不要太激动,否则容易留下心肺损伤。” 玉娇龙还是发抖。 纪行没有再说什么,含光鹭影双刀齐出,几道刀光闪过,玉娇龙浑身铁链被尽数斩断。随后他将她揽到怀里,用真灵将她包裹起来,免得她心神激荡之下断了气。 “我们要出去了。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发出一点声音,否则会招来很多麻烦,即便我并不怕这些麻烦。”纪行道。 玉娇龙点点头,再无任何动作。 纪行仔细听了听,然后使了一招土遁。这土遁之术他还用得不是很熟练,是他在龙虎山那里偷学过来的。只是他现在使的土遁还是最简单的一种,以真灵强行分开泥土,待人通过后再将那些泥土合起来,使人难以察觉他土遁的路线。 只是整座地牢基本都由石头构成,极少有能用土遁之术的地方。那水牢也不过就是顶部有一点泥封而已。纪行便是从这泥封进出。 他抱着玉娇龙,动作轻快无比,没等多久便出了地牢。直到他悄悄走出许久,地牢之内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迹象。其实也不奇怪,堂堂真灵大能要救一个散人境的犯人,怎么说都难不到哪去。 玉娇龙此时十分虚弱,能活到现在全凭一口气。纪行要先将她安置到客栈里,此时他懒得走正门,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 齐安睡不着,正烦闷无比,没想到窗户哗地开了,紧接着就有个人闯了进来。没等他惊呼出声,纪行道,“是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齐安一看他还抱着个女人,“这就是你要找的麻烦?” 纪行点点头,打算给他个活干,免得老是闲着,“是。你不是说你会医术吗,给她看看。” 齐安要重操老本行,说实话还是挺紧张的,毕竟他本来就学得不到家,“我先把把脉。” 纪行把玉娇龙放到床上,“你不要怕,这是我的随从,会点医术。” 玉娇龙此时本就虚弱,被纪行救出来后,便昏迷了过去。好在纪行用真灵把她的气吊着,不至于她睡着睡着就断了气。 齐安不屑道,“等回去了看谁是谁随从!” 纪行道,“至少现在你是。” 齐安就笑,“行行行!三阳门的少宗主!小的明儿起给您端洗脚水行了吧?” 纪行道,“干你的活!” 齐安就把手搭上玉娇龙的脉上,他本来还笑嘻嘻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纪行相信术业有专攻,他虽然是真灵境的大高手,但难保有自己没瞧出来的毛病。此时见了齐安这副模样,纪行心里也咯噔一下。 “有什么毛病?”纪行问道。 齐安摆摆手,“等会儿,我再瞧瞧。” 纪行就只能等着。又过了一会儿,齐安“嘶”了一声,“不对啊!” 纪行道,“有啥说啥!别这么神神叨叨的!” 齐安挠挠脑袋,“我怎么瞧着像滑脉呢?她是你从哪弄来的?” 纪行不懂什么叫滑脉,“从大牢里救出来的,她得了什么病?” 齐安想想,“就是喜脉。滑脉主痰饮、食滞、实热等症,又主妊娠。我学得不到家,这恐怕得问问我师傅去。” 纪行见他如此不靠谱,“边儿去,我来。” 齐安笑笑,“你又不懂医!” 纪行抓住玉娇龙的手,真灵往里一探,并没有发现胎儿,“被押在地牢里不知道多久了,还是水牢,两条腿一直泡着,没见过光,你说怎么医?” 齐安道,“先催吐吧,咱们去买点银针,我要给她灸一下。” 纪行怕他不靠谱,“为什么要催吐?” 齐安道,“关在牢里呢,肯定吃得不干净啊。让她先吐吐,然后再煮一碗稀粥养养胃,我不会开药,要不咱们把她送到郎中那去?” 纪行本来还觉得他前边说得头头是道,可最后一句差点把他火气勾了起来,“她是从牢里弄出来的,谁敢给她医?” 齐安道,“你不是绝世高手吗?给她点那什么功力试试?” 纪行摇头,“我的真灵太过霸道,若是当年还行,现在要是多给了她一丁点就能把她撑炸了。” 齐安道,“那先让她睡着。” 纪行突然发现自己真是被这小子绕进去了。玉娇龙如今好歹是散人境的高手,哪会死得如此不堪,只要让她好好休息,吃饱喝足就行,哪用管那么多。 “行了,我去找掌柜再弄一床铺盖卷,今晚你打地铺睡。”纪行说完就走。 齐安叹一口气,“好歹我也贵为当今天子啊,怎么到了你这整日奔波不说,有床还不能睡!” 纪行头也不回,“你就当爱民如子了!” 齐安摇摇头,“爱民如子?还没到那年纪。” 没一会儿纪行就给他弄来了两床铺盖卷。最好还是齐安自己铺的,等他躺好后,发现纪行就倚在窗边。 “你在看啥?”齐安问他。 纪行道,“我在看狱卒什么时候能发现人没了。” 齐安道,“早知道就让你带我去,没准我还能给你望风。” 纪行自顾自道,“其实你家皇宫地下,压着一个大家伙。” 齐安一听这个就来劲了,“啥大家伙?” 纪行道,“我揭榜那会,不是给你说有图腾想要复辟吗?听人说,皇宫底下压着的那图腾,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一个!” 齐安两手撑起脑袋,“有多厉害?” 纪行摇摇头,“我不知道。那图腾既然是被压在皇宫之下,定然是在皇宫建成之前就压着了。这么一算,这家伙的年纪比大夏还早啊!” 齐安道,“活得长就一定厉害吗?” 纪行想了想,“一般来说是这样。我要不是因为体质特殊,有比同阶武者更快的速度力量和反应,基本是谁也打不过。” 齐安就笑,“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高手啊?” 纪行道,“是啊,其实我什么都不算,也不会什么武功。” 齐安忽然看不懂纪行,“那你会什么?怎么现在又这么厉害,像神仙似的!” 纪行道,“我也不知道,是命吧。” 纪行一边应付着齐安,一边用神识悄悄探查那座地牢。看来大商的财政账目不对啊。按理来说,关押凡人的牢房,都必须有阵法整日守护。一旦有人来劫,官府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可是这座地牢,仅有第五层有阵法护着。 难道某些狱卒中饱私囊了?纪行这么想着。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荆门府那些当官的应该也不怎么样。 纪行道,“等你回去了之后,查查荆门府伊。” 齐安此时瞌睡上来了,“为什么要查他?” 纪行道,“犯人被劫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不是很说明问题吗?” 齐安叹一口气,“哪管得了这么多。” 纪行转头看向他,皱着眉,突然发现这孩子有一种惰性,“你把自己当成什么?平头百姓?还是大商天子?有事了就是平头百姓,无事就成了大商天子?” 齐安被纪行冷峻的面孔吓得睡意全无,“纪先生?我说错话了?” 纪行道,“犯人被劫,至少说明该做的巡查没有做。先不说牢里阵法的问题,只看狱卒不查,要么人手不够,要么高手不够,总之就是没有个能办事的人。那朝廷征来的税去哪了?不就是发给能办事的人吗?你说,这后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齐安想了想,发现纪行看得实在太远,他缩了缩脖子,“见微知著,是这个理。” 纪行道,“我只见过先帝一面,就那一眼,我就知道他与常人不同。当初先帝驾崩,不知道多少人为之哭嚎,都知道先帝是劳累成疾。你不说将来如何勤于政事,眼前能见到的,总得做好。” 齐安嗯了一声,“是。” 纪行知道这小子是有逆鳞的,不管他说什么,这小子心里第一个想的总是不认同。但他没有一定要他认同自个儿,他说的那些话只要他听见了就行,其余的,交给他自己消化。 只是纪行不知道他今日做的这些,在往后却给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第207章 褚门图 荆门大牢被劫了! 整个荆门府顿起一阵风云。荆门府典狱长震怒!荆门府伊震怒!刑部震怒! 这事根本压不住,就算荆门府伊在此地一手遮天,但牵扯到大牢被劫,有关此事的很多人都会掉脑袋! 十日后一队人从京都出发,火速赶赴到荆门。 “吴大人,大牢被劫的事咱们先不提,今儿来这,只为给您道个歉,毕竟是咱们刑部办事不力。大人痛失爱子,而凶手逍遥法外,节哀啊!”褚门图一脸惋惜。 吴松青以手掩面,仿佛一夜之间便到了风烛残年,啜泣道,“我吴松青为官五十年,哪里料到,会有今日!吴家只有一个洪儿,只有一个......” 褚门图叹一口气,也是悲戚道,“大人,当年我也是受过先帝召见,进过洗龙池的。不管凶手以及同党有多难缠,在下定能将其缚诸法网!” 吴松青仿佛连泪也哭干了,擦了擦红彤彤的眼角道,“褚先生,此事不必惊动圣上,抓到凶手即可。” 褚门图拱拱手,“吴大人不必担忧,鄙人这就去办事。” 吴青松便起身,“多谢褚先生!” 褚门图也起身,“大人,下官告退!” 待到褚门图走远。吴青松既悲也忧。吴府管家凑上来,“老爷,这褚门图是京都来的,查案很是厉害,当年受先帝召见,还进了洗龙池,武功也是差一脚就到真灵......” 吴青松显然不平静。他虽然贵为荆门府伊,但也知道京都来的人是绝对不能动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些人该封口就封口,封不了,就杀。” 管家低下头,“是,老爷。” 此时已是正午饭点,褚门图一行人不过三个,以他为首,还有一个叫胡忠,武功比褚门图高,十分能打。剩下的那个叫于俊恶,是京都一位大人物之子,武功平平,不过真元一境,此行跟着褚门图是专程来“贴金”的。 褚门图挑了个闹市,“吃碗面吧。” 几人便寻了个面馆坐下来。 褚门图开门见山,“我瞧着吴大人忧心得很啊!” 于俊恶笑道,“儿子没了,能不忧吗?” 褚门图从怀里翻出一个小本本,摸出一支笔放嘴里含了一下就写,见于俊恶这样说话,“小于,人家吴大人官比我还高一阶,小心隔墙有耳啊!” 于俊恶显然年少轻狂,他家门显赫,连这身武功都是用灵药堆上来的,不过他也的确不怕一个荆门府伊,“褚大哥说的是,不过我咋瞧着吴大人有点不对劲呢?” 胡忠闷声闷气,“俺也觉着不对劲!” 褚门图笑笑,“是不是想说吴大人想把这事压下来?” 胡忠与于俊恶点头,“好像是!” 天寒,褚门图搓了搓手,继续在小本本上记,“吴大人想把这事压下来,可那是他儿子死了。这事放在哪都不算是小事了,按理来说,肯定是要惊动当今圣上的。紧跟着大牢被劫,刑部的脸都丢到沟里了,咱们磨磨蹭蹭了十天才赶过来,这里边肯定有文章啊!” 胡忠给几人都倒了一碗热水,“反正刑部是给你下了军令状了,只有十天。俺看先不管有啥文章,找出劫牢那帮凶才是正经事!” 褚门图给胡忠伸了个大拇指,笑道,“胡老哥脑子清醒得很啊!” 于俊恶道,“啥时候去办案?只有十天,少一个时辰都拖不起!” 褚门图笑笑,“不急不急,吃了这碗面再说!” 于是几人就坐着干等,等了许久还不见上面,褚门图遇到小事性子就急,“老板!面呢!” 边儿上就有人拉了他一把,“这地儿先给钱再上面!” 褚门图一听这个,闷闷掏出几粒碎银子交给煮面的。果然没一会儿就上面了。 等到他们吃完,来了一伙人。 “褚大人!哎哟!府上给你们备了宴!怎么在这吃上了?”一个胖胖矮矮的中年男人迎过来。 褚门图一看,“哟!这不是葛老哥吗?咱们可刚从府上出来啊!” 这位葛老哥正是吴府管家,“你们这些武功人,脚程快,我哪追得上啊!” 褚门图手里一根细竹篾,正剔牙呢,“算了算了!下回!咱们哥儿几个要去办事了。要不葛老哥带咱们去大牢转转?” 葛管家请人吃饭是假,亲眼见到这三位去大牢才是真,“行行行!老哥哥我就带着你们去逛逛!” 褚门图就笑,“那走呗!” 葛管家早已备好马车。褚门图见此,一点表情也没有,实则已经看出来这位管家的心思。 等到几人到了大牢。 褚门图拿出一面镜子探了探,“不得了不得了,这大牢的阵法可真是厉害,一天得烧多少灵石啊?” 葛管家不懂这些,此地典狱长冯青走了过来,“大牢被劫之后,地牢上下五层的阵法全开了,就怕再遭一次。” 褚门图摆摆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咱们去看看是哪间牢被劫了,那地儿还没被动过吧?” 典狱长冯青道,“没有,当日只是开了门去查看,看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褚门图道,“辛苦了!那间牢今儿个咱哥几个包圆了!” 冯青早已知晓褚门图的厉害,如今他还能站在这,全凭荆门府伊作保,现在只是期盼那褚门图真能查出点什么东西,好保住他这颗脑袋。不过能被先帝召见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到褚门图到了那水牢,已有狱卒要去开门。 “慢着!”褚门图制止了那狱卒,“冯大人,那凡人被关在这牢里多久了?” 没等冯青搭话,葛管家先说道,“三日!” 冯青眼皮一跳,明明是被关了至少两个月啊。这几天他也是早已被府上待着的钦天监查得焦头烂额,因此还没来得及与吴青松通气。 褚门图想了想,“当街杀人,杀的还是府伊之子,真是好胆!在这水牢里关十年再杀也不为过啊!” 葛管家心头一跳。 褚门图道,“听说这门一直没开。人没了之后,却发现一点痕迹也没有,此事是真是假?” 葛管家道,“也不是一点痕迹没有,锁链断了,利器斩断的。” 褚门图笑笑,“原来是这样。” 冯青三番五次被葛管家抢白,心头不免担忧起来,难道府伊不愿保自己,这是要把责任往他头上扣了? 褚门图瞥见冯青脸色,便笑道,“冯大人,既然锁人的铁链是被利器所断,那绝非是出了内鬼。” 冯青等的就是这句话,饶是他一脸阎罗相,此时也不禁显出三分喜色,“此言怎讲?” 一边的胡忠道,“这水牢大门要至少三把钥匙才能打开,既然没有破墙的痕迹,那必然是内鬼!” “内鬼”二字被胡忠咬得极重。冯青眼皮狠狠一跳,转向褚门图赶紧道,“三把钥匙一把在我这,还有两把都放在密室里,绝无可能被他人盗取!” 然而褚门图只是一脸笑意,并没有立马安慰冯青。 胡忠见褚门图有意让他出出风头,便又道,“若是真有内鬼,那既然连开这牢门的钥匙都弄来了,那解人身上锁链的钥匙,自然也能弄到,不至于还使利器斩断铁链。毕竟斩断锁链的动静太大,也太容易惊动狱卒。” 冯青听到胡忠这句话,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此时才发现自己连背心都是汗湿了的。他转向胡忠,尽量和颜悦色道,“这位大人怎样称呼?” 褚门图指了指胡忠道,“他叫胡忠,别看五大三粗,脑子有时比我好使。挨着他的这位叫于俊恶,刑部尚书......的三弟之子!” 冯青与葛管家一听到刑部尚书,肝都颤了,没想到褚门图突然转了个调儿,原来是刑部尚书的侄子啊。于是二人赶紧行礼,“方才多有失礼,切莫见怪!” 褚门图道,“不怪不怪!冯大人的嫌疑是可以洗脱了,既无作案动机,作案方式也不成立。只不过卷宗上不能这么写。冯大人,您多受累,要不多找找您不作案的证明,免得我哥儿几个多跑几趟路?” 冯青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好说!好说!” 褚门图大喝一声,“开牢门!” 于是这间水牢便打开。 水牢之内有机关,在外部可点燃牢内火盆。一盆盆火便燃了起来,只不过水牢之内还是十分阴暗。众人就要进去,褚门图伸手一拦,“先别进!把水放了!” 冯青便大喊一声,“丁庚号字牢,放水!” 没一会儿便有机括声音响起,水很快就放干净。这时褚门图才从怀里掏出一物,吹了一口那东西便燃了起来,发出的光亮极其刺眼,让人难以直视。他眯着眼,使劲一弹,这发出强光的东西便到了一盆火里边,整个水牢顿时亮得灼眼。 褚门图仔细看了看,“水放完了后,那地上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小于,你记一下。” 于俊恶十分佩服褚门图,一直都在跟着他混,当然不会拒绝。褚门图又瞧了一会儿,“不对,还有不少脚印,只是时间很远了,淡了许多。” 冯青道,“褚大人,衙门的人来审过犯人,都是蹚水过去的。” 褚门图点点头,“这就对了。最新的脚印从中间到门这边,只有不到五步,然后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小于,这个也要记,咱们现在进去吧。” 等到众人进了已经放完水的水牢,褚门图嘱咐众人从边上走,只有他一人能走中间。这时候没人敢打扰他,都听他的。 褚门图慢慢走到水牢中央,拾起已经斩断的铁链,喃喃道,“一共十八根铁链,全被一击斩断!来人是谁?武功这么高?” 他背心冒出一片毛毛汗,一遍一遍地仔细看着这十八根铁链。劫牢之人的武功之高,实属他平生罕见!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葛管家已经等不及了,就要喊褚门图。胡忠十分无礼地按住他的嘴巴,示意不要出声。 褚门图看了许久,额上已经见汗,这么一会儿其实损耗了他不少精力。紧接着他喊道,“小于!记!来人使双刀!一刀重,一刀轻!共斩出十八刀!是个外家高手!” 褚门图闭上眼,仿佛看到一个人影。那人手持双刀,在一瞬间斩断十八根铁链。这人影武功极高,力量极大,至少是真元七境以上的高手!重刀斩断铁链的一瞬间,刀锋磕地铁链有些扭曲。轻刀则快得像一道电光,一瞬间便“割”断了这锁链,锁链断口平滑齐整,简直不像刀斩断的! 褚门图抬头往上看,发现头顶某处颜色与周遭不大一样,“冯大人,那儿是泥封吧?换气的气孔?” 冯青点点头,“是!” 褚门图纵身一跃,整个人便挂到了那泥封所在。他用手指摸了摸,泥很干,而且泥封好像有点松。 “冯大人,这泥封是怎么做的?掺了糯米没有?”褚门图问道。 冯青道,“自然是加了糯米的,除了几个气孔,这泥封,铁老鼠也钻不开!” 褚门图咧咧嘴,轻松一掰就掰下来一块,“冯大人,这泥封有点脆啊!” 冯青心里又道不妙,“绝无可能!当初建这水牢,乃是我亲自监察!” 褚门图摇摇头,“来人本领极高!混过了你们大牢内的所有耳目,又从这泥封进来的。不过此人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竟然在破了这泥封之后,还能完好如初的把它堆起来。若非我发现里边的糯米已经脆了,还真看不出来来人是从这儿过的!” 从武功,到兵器,最后进出路线,冯青已经全部看明白了。只是他还有一事不解,劫牢之人的武功,究竟是真元境,还是真灵境?他一向喜欢把事态往最坏的方向推测。如若是真灵大能来劫牢,那这个犯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褚门图再次闭上眼,一点一点回忆从吴府出来之后的一切。 很快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只不过此时还不能说出来,“小于,这案子破了一半了,咱们先出去!” 第208章 灭口 距离褚门图正式查案已过三天,此时正是夜里。 玉娇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还在白水寨,百多号弟兄胡乱打作一团。她躺在虎皮椅上边,脑子想着明儿去打劫哪家富贵。随后她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左看右看没人,心里慌得像有蚂蚁咬。玉娇龙走出房间,突然回头,一个男人的脸浮现在她背后的上空,眼神冰冷。 “大当家!救我!” 玉娇龙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弟兄全部断了手脚,脑袋像被刀削过似的飞到了天上,顿时白水寨成了个死寨,血尸遍地。宋臣被钉在一棵树上,大喊一声,“大当家!报仇啊!” 玉娇龙只觉天旋地转,脑袋晕得像被铁锥砸了一下,就要站不稳。等她强行站稳之后,发现自己被无数条锁链锁在一间水牢里。没等她惊呼出声,水牢上方无数箭矢射了下来! “啊!”玉娇龙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浑身汗湿,水捞似的。 纪行赶紧过来抓住她的嘴巴卡住她牙关,以防她不自觉间咬舌自尽。 玉娇龙惊恐地瞪着死死捏着她嘴巴的男人,然后咽了一口口水。她身上的被子早已被自己在无意识间掀去,露出来被汗水浸湿的身躯,倒也显出她颇具野性的身材。 纪行把她掀掉的被子复又盖回她身上,“你还认识我吗?” 玉娇龙现在眼睛还是不好用,所幸是晚上,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不至于伤了她的眼。她喘了一会儿气,“有水吗?” 齐安就凑过来,手里拿着一壶水和杯子。玉娇龙伸手便夺了那壶,咕咚咕咚几口喝完了,“还有没有?” 纪行点点头,房间啪地打开,原本他别在身后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盏茶。玉娇龙接过来,喝了半盏茶,被水噎得不轻,缓了一会儿才喝完剩下半盏。 “你怎么来的?”玉娇龙依旧喘气但恢复了镇定,心不在焉地问着纪行。看来她还记得纪行的模样。 纪行不禁有点佩服这个女人,受过那样的折磨还能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实属不易。 “宋臣死了,我没救下来,猜到你就在附近,然后把你从大牢里捞了出来。”纪行双手负在背后,两指一弹,房门又关上了。 玉娇龙笑笑,把茶盏里的茶叶拈了几枚含在嘴里,深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这些年你去哪了?我找过你,但后来没敢继续找。” 纪行道,“出了大商。我大概知道一点你的事,坊间都传开了。荆门府伊之子是你杀的?” 玉娇龙点头,“既然你知道了,再提就没意思。不过你把我弄出来干嘛?” 纪行道,“救人需要理由吗?” 玉娇龙掀开被子,硕大胸脯哪怕隔了一层布也十分惹人眼,“后面的麻烦就多了,要不你把我送回去,没准还能拿点赏?” 纪行道,“你尚还虚弱,天寒地冻,就别掀被子了。” 玉娇龙摇头,从床上站起来,发现齐安眼神时不时就往她胸上瞥,“这孩子哪来的?” 纪行道,“我朋友。武功一般,为人尚可。” 玉娇龙问纪行,“有衣服吗?分我一套,身上这件黏糊糊的。” 纪行转头看向齐安,“把你衣服分她一套,我的太宽大,她穿着不合身。” 齐安便喜滋滋地去找衣服,没一会儿他就奉上来,“姐姐,衣服。” 玉娇龙亲昵地抚摸着他的脑袋,“你将来老婆肯定不会少,要不今晚陪我睡一晚?” 纪行知道玉娇龙好这一口,于是咳嗽一声,“他还是个孩子,你别乱来。” 玉娇龙便又看向纪行,眼波流转,“那次放过了你,真是可惜。” 纪行并不看她,“宋臣死了,你当时也离死不远,白水寨的人现在恐怕就剩你活着,还成了逃犯。现在都城来了个褚门图,查案厉害得很,恐怕没多久就能查到我头上了。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玉娇龙把床上枕巾拿来擦了擦脸和脖子,“你走吧,不用管我。” 纪行便坐到椅子上,伸出一只手,一枚匕首虚立于他掌心,“荆门府伊不一定能动得了我,就算是褚门图也不行。” 玉娇龙看着纪行,“你究竟是什么人?” 纪行想了想,刀客?侠客?羽林军?御前近卫?或者就是一个江湖混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玉娇龙见他犹豫,“不愿说就不必说。你年轻,武功高,又是化境高手,自然身后有势力。” 纪行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势力,能走到今天,都是误打误撞,算是命。” 玉娇龙道,“你们给我找点水来,我得洗洗。” 这时候给她找热水太不方便。纪行对齐安道,“你就在这房里不要乱动。” 齐安忙道,“你又要去哪?” 纪行摇摇头,“很快回来。” 然后他裹着玉娇龙以及那几件衣裳便从窗户边上没了影。纪行把她带到一只湖边,“洗吧。” 玉娇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想要我?” 纪行瞥了她一眼,“想的什么?” 随后他伸手一指,一道真灵便到了湖中央,那处湖水顿时热了起来。玉娇龙只觉有什么东西抓着她,一晃眼便将她带到了湖中央泡在了水里。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头顶一尺便是那换洗衣裳。而水温正巧有点烫又不至于烫得受不了。 天上月亮躲在几缕云烟之后,月光暧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娇龙看着那个背影,心头剧震,“你是神仙?” 纪行背对着她,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你从哪里听说的我是神仙?” 玉娇龙从没见过真灵大能。哪怕是纪行也不是时常见到这样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物。她以为纪行是神仙,倒也情有可原。 “你会飞,还会法术。我听说过隔空御物,但不应该是这样。”玉娇龙想起很小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听说天上有神仙,脸上便浮现向往的笑。她也的确笑了,笑得像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样纯真。 纪行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还强大的人这天下有很多,你资质很不错,总有一天也会走到这一步。” 玉娇龙见纪行一直没有转过身,便悄悄褪去自己的衣衫,露出小麦色的肌肤。水温很合适,她不小心哼了出来,“我要变成像你这样的神仙,还要多久?” 纪行想了想,“这些年我走过不少江湖,也见过不少怪事。说实话,快的话只要一眨眼,慢的话再过一千年吧。” 他的实力已经能与真灵六境比肩,说再过一千年玉娇龙就能达到他如今的成就,其实是说少了。 玉娇龙整个人钻入水中,而后再冒出来,“一千年啊,那不是真的成了神仙了吗?你从哪里来,从天上吗?天上有没有马匪,他们会不会打劫你?” 纪行轻轻一笑,“我不是天上的人,至于天上有没有马匪,可能有吧。我也不知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玉娇龙道,“二十八,还有没成婚。” 纪行哦了一声,叹一口气,“二十八,散人三境,越往后面越难。恐怕等你五十了还没到真元境。” 玉娇龙不懂他在说什么,“等我五十了?是不是你还是这么年轻?” 纪行嗯了一声,“是。我帮你提振一下功力,但不会让你得多少好处,这东西要在后面才能看出来效果。往后你要多练练体魄,否则到后面你的功力越来越浑厚,丹田首先就会撑不住炸掉。” 玉娇龙发现水温骤然升高,紧接着小腹之内出现一股热流,在一瞬间那热流便流经她四肢百骸。还没等她明白这感觉究竟是舒服还是痛苦,那股热流顿时在她体内炸开,没一会儿便化作三道热流。其中一股成了真气,散溢在她丹田之内,一瞬间便将她的功力拔高三层。还有两道成了真元和真灵,暂时封存在她体内。 玉娇龙闷哼一声,一股奇异的感受纠缠在她躯体之上,没一会儿她便痉挛了起来。等过了十几个呼吸她才长出一口气,额上全是汗,“你做了什么?” 纪行道,“帮你提振功力啊?” 玉娇龙虚弱无比,“我洗好了。” 纪行负在背后的一只手轻轻一抬,她便被抬到了空中。玉娇龙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生怕他背后长出了眼睛。等她穿好了衣裳,“把我挪过来吧。” 纪行一挥手,她便到了他眼前。玉娇龙只觉腿软,差点就站不直,“你......” 纪行没等她说话,“我们回去吧。” 玉娇龙发现他与当年仿佛换了个人。现在的纪行更具一种暴烈的侵略性,只是这种侵略性被他身上那股子书卷气遮掩了起来。纪行从来不管身边的人怎么看他,再次将她裹了起来,没一会儿便到了客栈。 玉娇龙见齐安还没睡,她虚弱地瘫倒在床上,对齐安笑笑,“在等我们回来吗?” 齐安像个毛猴子似的挠挠脑袋,“你们干嘛去了?” 玉娇龙暧昧一笑,“你猜?” 齐安便看向纪行。纪行道,“我帮她提振了一下功力,要不要你也试试?” 齐安心里正毛,早将纪行与玉娇龙出去要干嘛猜了一万种可能,然而他只相信一种。听到纪行说要帮他也“提振功力”时,他赶紧缩了缩,“我不好此,你找别人。” 纪行在这方面稍微有点迟钝。一是他自小出身卑微。二是红晨当年没把他在这方面调教地好,毕竟当着白芙的面。三是以白芙的性子,也没有帮纪行在这方面做什么启蒙。可惜了纪行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得了无暇体魄,从此不再受欲望困惑。 一般来说,山巅武夫还能在爱欲方面维持一个比较高的兴趣的,要么是修炼欢喜禅一类的修士。要么是邪门歪道。否则这世间的山巅武夫,风流债就多了去了。 纪行道,“你们在这别乱动,我出去一趟。” 这回不光齐安,玉娇龙也问,“你要去哪?” 纪行道,“有个人好像遇到麻烦了。” 距离纪行所在客栈往北数三条街的另一间客栈里,褚门图哥仨正在聊着最近几天的发现。 “褚大哥,真要查荆门府伊?”于俊恶压低声音道。 褚门图想了一会儿,从腰间掏了一只烟锅出来,一吹火折子,啪地点燃了。他的目光顺着缭绕烟雾,仿佛思维也飘到了云烟之上。 “查肯定是要查的。这趟活查完了,胡老哥就能平升一级,你也就能回去准备接你大爹的摊子了。”褚门图缓缓道。 胡忠急道,“整个荆门府,差不离全是吴大人的人,你倒是说说,咱们怎么查?” 褚门图斜了他一眼,“不是还有钦天监的人吗?听说荆门府还有两个钦天监的同僚,咱们明儿去找他们通通气。要是真遇到事了,想来钦天监总有办法把咱们查出来的东西送到宫里。” 胡忠想了一会儿,“万一钦天监也被买通了呢?” 褚门图想了很久,“应当不会。钦天监直属陛下,谁敢买通他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胡忠道,“若是能联系上钦天监的人,倒也的确是个好法子。听闻钦天监十个有两个都是真灵境的大高手,出门办事至少有一个真灵境的。咱们这是要把簿子上写的都交给钦天监了?” 褚门图砸吧了一口烟锅,喷了一股烟,“急什么,万一钦天监的被买通了,咱们岂不是连证据都没了?” 于俊恶道,“褚大哥,你不是说钦天监的人不会被买通吗?” 褚门图道,“按道理来说是这样,但是这事不一定能按道理啊。你想想劫牢的那个高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法进去的,这能按道理吗?” 于俊恶点点头,“褚大哥,你想咋样?” 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褚门图所在客栈上方,他手里一只杵,双眸慢慢变作银白色,只要再过三息,便可发出惊天一击! 褚门图正在思索,突然,他耳边像是有人在与他说悄悄话,“房顶,有人要杀你们灭口!” 第209章 吴师 褚门图根本来不及警示其余二人,一只手拉着一个便破窗而出。胡忠以及于俊恶对他绝对信任,因此没有丝毫反抗。三人刚刚冲出窗外跳到地上时,他们原来那处房的顶上便哐当一声瓦片横飞破了个大洞。 胡忠是三人当中最能打的,也是遇急之时最快做出应急判断的那个。他几纵几跃便跳到房顶,随后便喊道,“只有一个!百步之外不知是否还有同伙!” 没等褚门图等人说话,他首先冲了上去,瞄准那人影便扔出一把匕首!那人两掌合十,硬生生夹住匕首,没等他再有动作,胡忠已是当头一刀劈了过来!人影正立于飞檐之上,此时这一刀本是避无可避,然而他偏偏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后仰姿势避过这一刀,随后他一手抓住飞檐,一条腿快得像鞭子一般对胡忠抽了过来! 胡忠跳起,狠狠往下一踩,顿时那人的脚便被胡忠踩到飞檐上。只听咔地一声,这飞檐一角竟然被胡忠生生踏断! 褚门图身法也不慢,迅捷无比地跳了过去,而后出刀,将那断裂的飞檐一角劈成两半!一双眼睛从被褚门图劈开的缝隙当中露了出来,一阵灿烂剑光一闪即逝! 褚门图闷哼一声,被那蒙面人影一剑劈得重重落回地面! 于俊恶刚刚准备冲上去帮忙时,却发现褚大哥已经坠了下来。褚门图脑袋狠狠砸到石板上,将那石板砸的尽是裂缝,随即他鼻孔里便溢出两股鲜血! 胡忠目眦欲裂,几欲将那人碎尸万段!然而当他冲了过去时,那人已经跳到远处。胡忠已经杀红了眼,追了几十步,却想起褚门图现在生死未卜,又赶紧冲回去。 等他回到褚门图身边时。褚门图慢慢爬起来,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笑了笑,“幸好身上穿了内甲!不然连个全尸都没!哈哈!” 胡忠道,“内伤?” 褚门图又咳了一下,擦了擦鼻血,“不碍事,只是被剑气震破了鼻粘膜。” 此时客栈掌柜已经赶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哥儿仨,“这这这?” 胡忠此时一身杀气未散,回头看了一眼掌柜,掏出一个牌子,“刑部办事!如有损失,去州府索赔!” 褚门图解了外衣,露出内甲。于俊恶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人剑术这样高?连内甲都劈穿了一条缝!” 褚门图看了看那头发丝一般细的缝,也是暗道一声好险,再次查验过后,“胸膛处有皮外伤,内伤不重,三日即可痊愈。” 胡忠相信他的判断,随后道,“换个地方住?” 褚门图摇摇头道,“不,就在这里,明天一早,荆门府伊应该就会上门赔罪了!” 胡忠道,“你是说......” 褚门图示意他不要说出来,“回去吧,给掌柜急得,咱们又跑不了。” 等到三人再次安置下来。褚门图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胸膛剑伤,长半寸,深......不破皮,剑气入体,伤及心肺。” 于俊恶便记下来。 褚门图拿酒擦了擦伤口,“药。” 于俊恶便去给他拿药。这些药有一半是阴阳家与农家所配,专治内伤。褚门图知道当时自己离死只差一线,来人恐怕正是为他而来。 “谁的人?”胡忠问道。 褚门图摇摇头,“不好说。可能是吴大人的人,但驱使一个这样的高手刺杀刑部来人,怎么看都不像啊?” 于俊恶道,“我看就是他!” 褚门图笑笑,“有什么高见?” 于俊恶道,“咱们这几天可不光在查大牢被劫的案子。凡事牵扯到逃犯当街杀人的作案动机时,咱们是去哪哪碰壁,肯定是那个姓吴的在暗中使绊子!” 褚门图道,“荆门府大牢为什么会被劫,你们想过吗?” 胡忠想了会儿,“同党劫牢,还要个为什么?” 褚门图笑笑,“你们换个路子想想。荆门大牢一共分五层,每一层都有阵法监视。每日花在这些阵法上面的灵石,便是三枚中品灵石。一年下来,这是个什么数目?这还是只说监视的阵法。还有防守,攻击阵法,比之前者,后面这两种所耗灵石比前边的要多几十倍。” 于俊恶道,“意思是当初他们没开阵法,内库拨下来的灵石,全进了他们自个儿腰包?” 褚门图点点头,“这是肯定的。其次,府伊之子吴洪在死之前,据说已经管着吴府的钱了。吴洪还在整个幽州都有不少生意,朋友自然不会少。可是咱们这几天查来查去,可曾查到他那些生意上的朋友了?” 胡忠明白了,“吴大人不想俺们见到吴洪的这些朋友,因为,这里头不干净?” 褚门图见他们全开窍了,“案子的真相,往往就在别人最不想让我们去接触的地方。咱们查到现在,连那逃犯的身份都不大清楚,只知道她是个马匪头子。可是她是哪里的马匪?当初劫的什么财?缘何与吴洪这样大的仇要当街杀人?偏偏她杀了后,吴大人痛失爱子还留着不杀她?这里边到底有什么门道?” 褚门图帮他们把思路理了理。此时胡忠也顺着说了下去,“水牢之内的泥垢很厚,绝对不像只关了三天的样子,起码是一个多月。关了一个多月不杀,是为什么?肯定是她身上还有吴大人感兴趣的东西。吴大人对什么感兴趣呢?” 褚门图笑道,“她一个马匪,武功不过散人,就算把骨头全抽了又能榨几滴油?吴大人想从她身上要什么,总不可能是她知道有什么上古宝藏吧?那就是她知道点什么,或者她身后有什么人,吴大人投鼠忌器,不敢杀她。” 于俊恶也笑了起来,“那这么说,姓吴的现在真是一裤裆屎,还正巧碰到咱们查上来了!” 胡忠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刚刚你咋知道有人要动手的?” 褚门图正在想怎么说。他们房间里无端起了一阵风,油灯便熄了,顿时房内一片黑暗。 “因为我。”一个模糊黑影从房间最暗处走出来。 胡忠心头剧震!这是什么高手!?居然都走到他们眼前,他们还一无所觉! 褚门图面色不变,反而嬉皮笑脸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模糊黑影道,“那女人是我救出来的。” 褚门图眼角不自觉扯了扯,“您,真是神通广大!” 黑影继续道,“那女人你们别想着能将她捉拿归案了,因为你们惹不起,吴青松也惹不起。吴青松有问题,你们放开手查,若是到了性命攸关之时,只需捏碎这颗珠子即可。” 紧接着破空声呼啸而至,胡忠仅凭听声辩位便接住了那几只珠子。他暗道,果然是真灵境的大高手!因为这种东西,只有真灵大能会用。 褚门图笑道,“咱们哥仨命贱,不值钱,今天能有一个来杀我们,明天就有十个。指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倒是想查吴青松,只不过不一定能捱到哪天。所以查他和查你是一样的,都招惹不起,两头都是死,是吧?要不你说说你的身份,咱们也算是敞开半截天窗说话,不亮堂,也至少能知道自个儿到底在和谁打交道!” 那黑影似乎是想了一会儿,随后递出一个牌子,压低声音道,“此事不足与外人道,他俩都不行。” 褚门图笑嘻嘻接过来,将那牌子藏在袖中,没让胡忠和于俊恶看。他右手大拇指指腹细细磨砂而过。这牌子上有什么字,他只要这么摸一下就能知道。牌子其真其假,其实他用手摸比眼睛看还准。 紧接着他像是摸到了一只烫手山芋,差点将那牌子扔了。褚门图在黑夜里不自觉咧开嘴,露出两排明晃晃的大白牙,对那模糊身影传音道,“原来是贵人身边的近人啊!” 这世上的贵人有很多。当不知道这二字具体指谁时,那这贵人二字只代表一个人。便是当今圣上! 黑影正是纪行,那牌子是他和齐安出发之前辛椎给他的。那牌子所代表的意义非凡,因为那是辛椎的身份腰牌!这张牌子一旦亮出来,莫说褚门图,就连荆门府伊吴青松也得听他纪行一句! 纪行手一招,那牌子便从褚门图袖中飞回他手上,“刚刚要杀你们那人并未进吴府,不一定是吴青松的人。” 褚门图一拱手,“大人,这几天便多有打扰了!” 纪行慢慢后退,之后便在那三人眼前消失不见,“如果你们想见见她,随时恭候。” 啪! 油灯又燃了回来。 褚门图三人面面相觑。胡忠道,“他是什么人?” 褚门图笑笑,“不用管,反正不惹他就行了!” 于俊恶道,“褚大哥,你是说咱们要动那个姓吴的了吗?” 褚门图点点头,魂不守舍地道,“他走的时候说啥了?” 于俊恶道,“他说咱们要是想见见他,随时恭候。” 褚门图笑笑,“他是谁?咱们又想见谁?这案子破了一半又有一半了!” 胡忠奇道,“你咋见了这人之后这么高兴呢?” 褚门图摇摇头,笑道,“有吗?我咋不知道啊?” 一间行馆内。 一个蒙面人回了床,解下面罩,随后盘腿打坐。 “吴师,去哪了?”隔壁一个人问他。 吴师道,“练剑。” 隔壁那人道,“我这几天就要突破至真灵,你莫要四处惹麻烦。” 吴师道,“不会有什么麻烦。” 隔壁那人过了一会儿,又道,“钦天监是直属于陛下的一支力量,你要摆好自己的位置。至于你那个叔叔,我要是没查出来什么大问题,也就放过他了。你不要格外偏袒,否则不光你的人头不保,吴青松也会被发配边疆!” 吴师嗯了一声,“你随便查,我不耽搁。” 隔壁那人呼出一口气,“你知道最好。” 纪行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原来钦天监里有吴青松的人,还是他侄子!难不怪褚门图接不住那吴师一招!原来他出自大商武力最强的两个组织之一的钦天监! 纪行慢慢将思路理清了。现在他只差弄清楚吴青松到底隐瞒了什么,就能帮玉娇龙翻案。术业有专攻,这事留给褚门图最好。他只要在关键时刻给点帮助即可。说到底是他不方便露面,一旦被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便极有可能暴露齐安。若是招来真灵上境的高手,弄不好连辛椎都没机会救下他们! 纪行回到齐安等人所在的客栈,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此时他俩都已经睡着了。纪行便坐在客栈房顶的飞檐之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什么也懒得想,此事一了,再带齐安四处转转,就该带他去泰山受封了。 大概天边麻麻亮时,整片大地其实还在黑夜之中。纪行听到一点动静,原来是玉娇龙翻上来了。 “昨晚我就知道你在这上边,只是当时太困,本来想上来找你,身子动不了,太累。”玉娇龙对纪行道。 纪行往边上挪了挪,“坐。” 玉娇龙便靠在他边上坐了下来,距离不远不近,“你去做什么了?” 纪行道,“京城来了个褚门图,专来查你这个逃犯的。只是查着查着好像查到了荆门府伊脑袋上。有人要杀褚门图灭口,我去给他提了个醒。” 玉娇龙道,“我也不知道这后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纪行淡淡道,“很快就会出来了,只要那个褚门图不死,荆门府伊跑不掉的。” 玉娇龙奇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纪行道,“如若吴青松只是小贪小腐,断断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他遮掩了这么久,肯定后面大有文章。若是查到最后,发现他只不过为了贪一两银子,却死了个儿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玉娇龙一想,还真是这样,“你要帮我?” 纪行道,“算是。” 玉娇龙此时眼睛还是不好用,一点点光亮在她眼里都十分刺眼。此时朝阳缓缓升起,她把头别到一边,“这太阳太亮了。” 纪行笑道,“是啊,照个清清楚楚真相大白吧!” 第210章 博弈 昨夜吴师回到住处后,大约躺了半个时辰,再次出门。 吴府一间密室内,布置得如同藏书阁一般,书架一层接一层。只不过那些书架之上放置的可不是书籍,而是一颗颗亮晶晶的小石头。 吴青松看着这些小石头,“看吧,这些已经够株连九族了。” 一个男人身着大髦,遮住了脸,见到这一幕也是一脸震惊,“你上哪弄来这么多灵石!” 吴青松道,“一共八十一排,每三排为一阶,上中下品全灵石齐了。折算过来,相当于六千枚上品灵石。” 一百两银子能换一枚下品灵石。一万枚下品灵石才能算一枚上品。六千上品灵石,这是多少银子?六十亿两白银!大商一年军饷十万亿,六十亿两白银足够挖走一支边军!能造上万架射神弩!甚至还能往九音阁中再添上百柄能杀伤真灵大能的绝世利刃! 吴青松没有理会身着大髦的男人此时心里的不平静,“吴师,吴家可就只有你一个后辈了。这些,都是我十几年来攒下来的,其中也有洪儿的功劳。等风头过去了,这里的灵石分你一半,足够你花几百年了。” 身着大髦的男人正是吴师,他不再看那些光芒闪烁的灵石,声音冷漠如铁,“我是陛下的人!” 吴青松似乎一点不怕吴师将他告发,“你前途远大,在钦天监当差,不到七十岁武功就这样高,当然不必过虑后事。但是我,大哥,二哥,三哥,老四,老五,老六,只有大哥和我生下了儿子。今年我快八十了,你洪弟也五十多了,咱们家可没人习武,也没个高人护着。洪儿连个秀才也没考上,我要是不计长远,吴家可就没了。” 吴师道,“钦天监的人都进过洗龙池,只要我不死,怎么都不可能让吴家没落!” 吴青松叹一口气,“当年你满天下游荡,虽然也是个化境的高手,但哪能料到你会被宫部统领瞧上眼?那时你不着家,大哥去了你也不回来。大哥他临死之前,与我说,一定要让洪儿担起大任!若是当时你就回来,你七叔我怎会犯下这样大的错?” 吴师脖子上全是青筋,显然是被气的。吴师提及他父亲的死,看来触到了他的痛处,“钦天监的人是想往哪走就能往哪走的!你省省吧!我当年数次九死一生,脑袋别在腰上,全天下都是仇家!若非遇到大统领进了钦天监,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一把骨灰!” 吴青松长出一口气,闭上眼,而后一字一顿,“你那些仇家,好几次也找到我门上!你父亲就是被你气死的!” 吴师忽地转过头看向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七叔,怒目而视,“你还想怎样!褚门图我动不了!你到底要我怎样!你知道什么是刑部吗?那他妈的胡忠出身刑部阎罗殿!只差一脚就到真灵!你告诉我怎么杀!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玩吧!” 吴师说完就走,吴青松没拦他,也拦不住。 吴青松根本不怕吴师会暴露这间密事的所在。因为就在吴师今天来了此地之后,他这位侄子就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没人会相信他这个叔叔贪了这样一笔天文数字之后,会不给他唯一的侄子留点。而且他现在已经没有儿子了,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吴师! 何况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整个吴家,没人跑得了! 吴师也不是一个只会武功的蠢蛋。他身披大髦,于黑夜间行走。此时正是夜里,他的轻身功夫乃是出自钦天监,无人能发现他! 头顶无云无月,群星璀璨。看来明日会变得很冷。 吴师走到半途就再也走不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完了。此事一旦抖出来,刑部不会放过他,钦天监不会,宫部大人,也不会!没有人能帮他,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习武数十年,竟然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叔叔害死! 等到他回到住处,住在他隔壁那位没有问他去哪了。看来隔壁那位是真的就快要突破至真灵。吴师躺下来,闭上眼,彻夜未眠。 吴青松也彻夜未眠。他能依靠的最大的力量就是吴师。虽然现在吴师的态度对他而言很不妙,但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之所以彻夜未眠,是因为他还有个癖好。 有的人在大难临头时,常常悲天怨地,对一切了无生趣。而有些人则不是,他们趁着还活着,竭尽全力去寻求自己想要的最大快乐。 吴青松赤身裸体躺在三个赤裸的女人中间。他闭着眼,虽然已经不举,嘴里却衔着一只乳,整个人动也不动。三个女人都是七品武夫,虽然不像化境高手那么精力充沛,但熬一夜还是能做到。只是她们现在也累了,就围着吴青松的裸体缓缓睡去。吴青松也慢慢睡着了。 大清早,天刚麻麻亮,吴师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吴府。他气势汹汹,又顶着钦天监这硕大的名头,无人敢拦他。葛管家知道吴老爷现在在干嘛,无奈他就算一路跑过去也追不上吴师。 吴师找到吴青松的卧房,一巴掌拍碎了门拦,正看到吴师与那三个女人。他一颗心跌到谷底,七叔没救了! 吴青松睁开一只眼皮子,再无平日儒雅模样,懒洋洋地道,“来了?” 吴师这辈子见过的荒诞景象不胜枚举,尤其在进了钦天监之后,那些女人裸体在他眼里与尸体无异,所以他根本不避讳,“你现在随我去找褚门图认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青松怪笑一声,“褚门图?就凭他能审我?大侄子,你是昨晚做梦没睡醒吧?” 吴师歪了歪头,被气笑了,“你不去我去,死活不过一颗人头!” 吴青松叹一口气,“大侄子,你怎么就不开窍?咱们准备准备就走,随便挑个地方,不是能活得好好的?” 吴师冷笑一声,“你想去哪?方外?你知道钦天监是做什么的吗?当我是山巅武夫能护着你一路逃出大商?” 吴青松摇摇头,抚过胡子,“你不说我不说,,备快马直跑,不出三个月就能出大商!” 吴师不禁为他这位七叔的见识短浅感到好笑,“钦天监的提司从东海到方外只要四个时辰!宫部只要三个半时辰,大将军宋千会只要半个时辰!你给我说三个月!” 吴青松不大清楚这些高手具体什么情况,因此心里也揪了一下,“那你说怎么跑妥当?” 吴师道,“昨夜褚门图遇袭,你还是想想怎么稳住他吧!否则刑部十殿阎罗就算来一个,也不是你能招架的!” 吴青松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事,不禁笑道,“大侄子考虑周到,那七叔便帮你与那褚门图周旋一番!” 吴师知道吴青松已经烂成了泥,愤然回头,“好自为之!” 吴青松点点头,笑呵呵道,“大侄子慢走!” 葛管家赶紧凑过来,瞥了一眼那三个女人,“老爷?” 吴青松又摸了一把某个女人的胸部,笑道,“送送她们。” 葛管家笑道,“好嘞!几位姑娘,先去清洗一下再出府吧?” 那三个女人便不情不愿地爬起来穿衣服,随着葛管家去清洗身体。但没一会儿便传来那几个女人的惊呼声。吴青松眼皮也没跳一下。他请不动真灵境的大高手,几个散人境的客卿还是有的。便是真元境的高手,他也认识几个愿意为他卖命的。 待他穿戴整齐,嚼了一块槟榔干醒醒神,这才出门。 褚门图等人坚持不住地方官的府邸,因此他们的住处,其实也吴青松府上帮忙安排的。吴青松一夜未眠,此时看起来极为憔悴,显得又老了不少。等褚门图见到他时,褚门图不禁暗道莫非这位荆门府伊是被酒色掏空了? “吴大人,爱惜身体啊!”褚门图向前道。 吴青松哽咽道,“老夫本已无子,未料昨夜三位还遭了刺客,本官早早穿戴好,等到此时才过来。见到三位还安好,老怀甚慰啊!” 胡忠道,“昨夜差点死了人,哪里安好!” 吴青松深深叹一口气,“是本官考虑不周,当初就不该答应褚先生住客栈,府上备了薄宴,三位一定要来!” 随后吴青松与褚门图等人东扯西扯,竟然足足唠了一个时辰。此时客栈掌柜自然也得到了该有的赔偿。等到吴青松离去时,褚门图等人以公务未完,说等会儿才去赴宴,这才了结了这番长谈! 等到吴青松走了许久。胡忠对褚门图道,“去不去?” 于俊恶没等褚门图说话,他先抢道,“不去!绝对是一场鸿门宴!” 褚门图道,“要是不去,那以后还怎么查?今天就算他在酒水里下毒也得去啊!” 于俊恶与褚门图相处时间已久,立马就听出来褚门图的暗示,“褚大哥,你是说,那姓吴的有问题?” 褚门图道,“肯定有问题。只是我还不知道问题在哪。你们要知道,咱们是来查逃犯的案子的。可现在那逃犯咱们动不了,那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既然吴大人有问题,咱们现在就只能查他了。” 于俊恶一想,也的确是这个理,“只有六天了,时间够吗?” 褚门图笑道,“不是逃犯在谁手里已经知道了吗?要是查不出来吴大人的问题,咱们直接把昨夜那位供出来不就行了?” 胡忠对纪行还是心有余悸,“他会不会报复?” 褚门图很想对他们说纪行一定是他们的“自己人”,但他不能透露。因为纪行现在这么藏头露尾的,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做,他要是一个嘴巴没紧,恐怕就真的会被纪行报复了! “人家不愿透露身份,你们就不必再问,”褚门图道,“总之一会儿去了吴府,小心点就行。我猜吴大人已经知道咱们要对他动手了。” 胡忠应一声,“诶!” 此时纪行所在客栈内,他端了一碗粥给玉娇龙。玉娇龙粗枝大叶惯了,极少被人这样照顾。她不大自在地道,“我又不是不能动!” 纪行向来如此。在他潜意识里,女子总是处在弱势一方,哪怕是极为刚强的女子,总会有柔弱的一面。可能是云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而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吴青松虽然不是个好鸟,但怎么会这么蠢?” 玉娇龙奇道,“你怎么这么说?” 纪行是用神识探查到,此时的吴青松正为褚门图等人备宴,奇怪的是以他的城府,现在竟然正在投毒。要知道下毒这种事是最不好把控的,且不说能不能毒死出身刑部的那三人,就褚门图三人死在他府上他就绝对脱不了干系。 “没事。等会儿我要出去一趟。”纪行心不在焉道。 齐安这几天明显胖了,跟着纪行东吃西喝,倒把他养得不错。此时他抱着一只鸡啃,“大哥,能带上我不?” 纪行点头,“行。不过你得换身衣裳。” 齐安愣住了,没想到纪行答应得这么轻松,“一会儿去哪?” 纪行道,“吴府,带你们去看看吴青松请客吃饭。” 齐安问纪行,“这是个什么章程?” 纪行便将褚门图,吴青松,吴师三方的博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随后他问齐安,“这时候如果我不出面帮褚门图,你说他能不能顺利查出来吴青松的罪行?” 齐安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你说的那个胡忠和吴师一样厉害,没准他还能打过吴师。一旦吴师歇菜了,褚门图就能闯进吴府搜罗证据,没一会儿就能争相大白。” 纪行叹一口气,“你把事情都想得像江湖争杀一般简单了。这里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荆门府伊,刑部,钦天监三方的力量博弈。荆门府伊究竟犯了什么罪行,我现在也不知道,全部是凭臆测。如果褚门图找不到证据,刑部会很难做。吴师尚还存着几分良心,与吴青松和褚门图的关系都十分微妙。现在哪一方稍微掉链子,哪方就会万劫不复!” 第211章 决断 玉娇龙呼啦喝完这一碗粥,盯着手里的空碗发呆。纪行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盘算了一下,褚门图只有六天,要是这事不早点了解,不知还要牵扯多久,于是对玉娇龙道,“你也去!” 她一下子想不通,“吴府可是有府兵的!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纪行手在背后一招,一只匣子不知从哪跳出来到了他掌心,“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等到正午,褚门图三人已经到了吴府。好大一桌子菜,可惜只有四个人吃。吴青松向褚门图三人敬酒,“这杯酒,算是赔罪,衙门已经派出了捕快,那惊扰三位的恶徒想必不日即将伏法,老朽先干为敬!” 褚门图没想到吴青松这样干脆,他根本没机会试试酒中是否有毒,现在不喝,恐怕吴青松就会起疑了。正在他为难之际,桌子上褚门图等三人的酒杯竟然飞出门外! 一道宏大声音传来,“虽说江湖中人不得对官府无礼,可吴大人往酒里下毒,这酒还是让某家来喝吧!” 吴青松脸色剧变,“何人撒野?” 葛管家本侍立在一旁,此时也是一头雾水,赶紧跑去吴府大门那边瞧瞧是谁来了。一开门,只见是一个中年男子,两个俊秀小生站在门外。那中年男子一手一只酒杯,地上还有一只被摔碎了的! 葛管家大喝一声,“大胆!也不看来的是哪家的门!哪里来的野种!老爷可是上达天听......” 纪行一手虚抬,“聒噪。” 而后他手中一只酒杯便飞到那管家嘴里,硬生生灌下他喝掉这杯酒。葛管家先前听说这酒里有毒,登时吓得瘫软在地。此时吴府的三百府兵已至,葛管家像是回了点活气,撕扯着嗓门喊道,“快!把这个妖人抓起来!” 纪行根本不惧,而是卷着齐安以及玉娇龙二人直接到了宴席之前。 “且不说鹤顶红能不能毒死这三位刑部来的大人,只说这下毒的法子,也太下流了点!”纪行道。 大商朝廷基本上将江湖与俗世分得很开,因此吴青松吃不准来人身份,也不知晓纪行这般气势,究竟是怎样的高手。因此他试探道,“阁下是什么人?” 纪行没有管他,“藏着的那位,你也出来吧!” 吴师实际上一直在注意吴府动向,因此始终藏在暗处,既然被人叫破,也就没继续躲藏的必要了。褚门图一见那人的一双眼,顿时想起来那一夜来杀他的刺客! “阁下好深厚的功力!”吴师看向纪行。 纪行闭上眼,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但没有叫破,“我知道你叫吴师,你现在把吴青松犯的罪行供出来,我能免你不死!” 吴师只知道纪行一定是个比他强大的高手,但不知道究竟有多高。此时纪行这样说话,难免惹他不服,因此吴师桀骜不驯道,“你是什么人!?” 褚门图正要站起来。纪行一把把他按下去,“我是谁现在不便透露,但待会儿有一位你们肯定都很感兴趣!” 众人不解。纪行看了看已经换上少年面具的玉娇龙。玉娇龙本就穿着齐安的衣物,因此看着倒是与一个少年郎差不多,只不过胸部藏不了而已。玉娇龙用食指指甲轻轻划了一下下巴处。随后纪行手一招,那面具便被他收了起来。 褚门图眯了眯眼睛,一下没认出来玉娇龙。不过也是,他只在卷宗上见过画像,玉娇龙此时一身男儿打扮,十分干练,一下子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然而在吴青松眼里,见到玉娇龙比见到鬼还来得惊异! 玉娇龙盯着吴青松,“吴大人,你关了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当初没日没夜给我上刑,究竟是想问点什么出来?” 吴青松瞪着她,脑子里全乱了。 玉娇龙继续道,“你问是谁帮的我,现在他来了,想到了吗?你究竟在背后有什么企图,竟然能留着我活到现在?吴青松,你在害怕什么?” 吴青松此时冷静下来,倒打一耙,“我怀疑你这样的妖女通敌叛国!今日敢杀府伊之子,明日岂不是连太子也敢起心思了?你还是快快交代你身边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吧!” 这几人说几句话的时间,衙门的捕快差役也都在往这边敢了,不过这么一会儿,竟然惊动了数千人!只不过这些兵丁还没赶到吴府而已。 纪行道,“当年你儿子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遭一伙山贼打劫。一般来说,不管再重要货物,只要能用万两以下白银计价,九品武夫足够护送了。可那一行人中竟然有化境高手。里面送的什么?后来白水寨的人死得精光,你们剿匪,按理来说,合乎大商律法。可白水寨大当家杀了你儿子之后,你究竟在害怕什么,竟然一直留着她不杀?吴青松,我不相信今天这个院子里的人,就没一个不知道你究竟干了什么的!” 吴青松怪笑道,“竖子安敢造次!何时轮到你来质问本官!” 纪行要让他说实话的法子实在太多,只不过吴青松一介凡人之躯,对于他来说比纸还脆弱,根本提不起对他动手的心思。 “娇龙,那些货物当中都有什么?我走之后你们打开过吗?”纪行问玉娇龙。 玉娇龙道,“具体有什么都忘了,但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些草药晶石之类的。当时我没见识,不知道那些石头是灵石,就以五千两的价卖给了当铺。没想到那当铺也是吴家的产业,白水寨众弟兄因此遭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褚门图急忙问道,“有多少灵石?” 玉娇龙想了想,“有大有小。小的不过米粒那么大,大的与小指头差不多。米粒那么大的灵石应该就是下品的,大概十斤。小指头差不多大的有一两重。还有些个头居中的,也有好几斤。” 褚门图越听越心惊,他一年俸禄不过三枚中品灵石,折算成白银已经是个极大的数目。若是他办了案立了功,还有额外酬劳,但与玉娇龙所说的那么多灵石相比,只是九牛一毛!要知道当初白芙所在的家族积累数百年的财富加起来也不过数十枚上品灵石! 褚门图面色不善地看着吴青松,“吴大人,这么多,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吴青松大喊一声,“吴师,此时不杀还待何时!” 吴师仍在犹豫,但吴青松身后的隔间已经跳出来七八个真元境高手,功力有高有低,最厉害的那人脸上戴着假面,竟然是个真元七境的高手。 胡忠大吸一口气,而后一股白焰从他鼻孔中喷出来,“老子就看今天谁敢动手!” 他一个扎马,顿时青石铺成的地板被他踏破!小半个吴府都抖了一下! 吴青松慢慢退到那七八个高手身后,“老葛!还躺着呢!快来吃解药啊!” 葛管家此时腹痛难忍,已经认了命,此时听到吴青松这一句,哭丧着脸,“老爷!鹤顶红无药可解啊!” 吴青松破口大骂,“人都能飞到天上了!还有啥毒是解不了的!” 葛管家就爬起来往吴青松那边跑了过去,他本来以为自己已是个将死之人,没想到这一活动,倒是又活过来了。 纪行在一边,任由他们表演。因为有他护着,今天的阵仗就算再大十倍,也决然伤不到玉娇龙以及齐安。 此时吴府之外一个人踏一双草鞋,背负木剑,只不过他脸上有两个刺字:杀忍。全天下只有一种人会穿草鞋配木剑,那便是墨家子弟!而脸上刺字的墨家子弟,被称作墨家弃徒。 杀忍二字,不知究竟是意在提醒此人忍耐杀性,还是他本来名字就是这二字。 他看着吴府大门,然后闭上眼站了很久。等到哒哒马蹄声来了,他才睁眼。衙门的援兵已经到了。他一掌推开吴府大门,只听哗啦一声,大门应声而碎!他走了进去,身后无数兵丁鱼贯而入。 纪行慢慢回头,注意到了刚刚进来的这个墨家弃徒。 “不管吴青松做了如何罪大恶极的事,你不该这样闯进来!”那墨家弃徒道。 纪行笑道,“钦天监的名声一向不好,想来你若不是顾忌这个,恐怕会比我做得还过分!墨家功法果然低调隐忍,你破境我差点没察觉出来,入真灵的滋味如何?” 那墨家弃徒叹一口气,“你果然是真灵大高手!今天这事,让吴师做决断如何?” 纪行道,“你很看重他?” 墨家弃徒道,“他还年轻,路还长,若是因为他叔父犯了错,他就被砍了脑袋,钦天监的脸往哪搁?” 纪行道,“你好歹也是墨家子弟,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吴青松有问题?” 墨家弃徒愣了愣,但显然是听明白纪行所言了,“方才破境,气血激荡,难以察觉有何不妥。” 纪行只是摇摇头,“你看着办吧!反正这个女人,我是一定要保下来的!” 墨家弃徒点点头,“吴师,你回来!” 吴师仍然左右为难,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回不去了!往后你与我恩断义绝!” 墨家弃徒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结局,“我杀性重,你执念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你回来这边,我就能保下你,你在犹豫什么!” 吴师惨淡笑笑,“你不懂的!你不懂的!” 他见过那间密室之内的场景,此时的吴青松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此时胡忠道,“整个荆门被你叔父管得乌烟瘴气!看看民间都成什么样了!个个尔虞我诈!多少户人这个冬天连柴火都没有!你还在偏袒!” 吴师仰头望天,他能说什么?说那间密室有多少灵石?这样骇人听闻的数字放出去,他一定会万劫不复!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激荡在这院内! 吴青松在一边喊道,“大侄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吴师忽地看向他,眼珠子都变红了,“老子这一生!不说坦荡!起码也是有一做一!老匹夫!等着身膏草野吧!” 随后他大吼一声! 纪行暗道不好,一把把他抓了过来,强行打入真灵,将他的穴位经脉尽数封了起来!吴师鼻孔喷出两股血,瞬间昏死过去! 纪行笑笑,“能活,没有助纣为虐!” 墨家弃徒也知道,就算吴青松犯了天大的罪,就凭吴师此时敢于自尽的,也不偏帮他叔父的心思,也能在三司候审之后把命保下来。这样的结局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吴青松一见吴师也靠不住了,顿时怪叫一声,“你们就是这样查案的!来人呐!你们来这是干嘛的!把这些叛逆都抓了!” 来援的兵丁此时见府伊大人发令,顿时蜂拥而上!纪行眼皮也懒得抬一下,身周自然形成一个由真灵结成的防护罩,那些兵丁如何冲击也撞不破。那边的墨家弃徒则是干脆跳到房顶,他刚入真灵,因此御空还是十分勉强。 那这些兵丁只能抓褚门图三人。可胡忠与褚门图并不是好惹的,就连那于俊恶也是真元境的高手,一时兵丁吃瘪。若非这三人已经忍着没下重手,此时已经死了许多人!然而吴青松请来的那七八个真元境的高手却不像褚门图他们这么客气,对付胡忠他们是丝毫不留手。许多被打飞的兵丁,竟然都是来源于那七八个人的误伤! 纪行在防护罩内问齐安,“你说吴青松他图什么?” 齐安道,“荣华富贵?” 纪行摇摇头,“他已经有了。” 齐安又道,“为了子孙?” 纪行还不不认同,“他已经没了子孙。” 齐安挠挠脑袋,“那我就不知道了。” 纪行道,“找不出来原因的时候,想象他不是荆门府伊,只是一个人就行了。我觉得他这个人有问题,后来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还真有问题!” 齐安与玉娇龙异口同声,“什么问题?” 纪行看向吴青松。吴青松被纪行看得毛毛的,又后退两步,“你看什么!” 纪行道,“三尾狐,化形妖兽,什么时候杀的荆门府伊,又是什么时候假扮的他,如实招来吧!” 第212章 暴露 那墨家弃徒听到纪行这句话,只是立在屋顶之上,并不做声。他出身钦天监,职责只有一个,那便是忠于陛下。他现在能平心静气地与纪行交谈,只是出于对同是真灵高手的尊重。但是江湖中人干涉官场之事,这对于钦天监来说是极为敏感的。 所以不管今天纪行在这里做的事是好是坏,他都要先弄清楚纪行的身份究竟是属于哪方。钦天监一向手段诡秘,他自然不例外。太庚皇帝仍在时,对江湖门派进行了严格的管控,所有算得上还行的江湖势力,其子弟都必须像朝廷官员那般登记在谱,以便钦天监查验。 吴青松一脸匪夷所思,对纪行道,“你在说什么?” 纪行摇摇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后他对齐安道,“想不想试试你手上这把木剑?” 齐安此时只见四周一片混乱,四处是兵刃相击之声,他知道有纪行这个大高手在自己不会出事,因此十分兴奋地喊道,“我要出手了吗!?” 纪行笑道,“是!” 齐安看着这一片嘈杂,大喊,“要我打谁!” 纪行指了指吴青松,“就是他了!” 齐安本来一点武功不会,此时啥也不管,挥动手中木剑便冲向了他眼中最弱的吴青松!吴青松见一个小毛孩子冲了过来,脚一勾便勾起来一只凳子,拿在手里便朝齐安砸去。纪行见此,摇头道,“装模作样!” 齐安此时热血沸腾一剑冲着那凳子便横劈了过去!没想到这一剑竟然势如破竹!那凳子如同是豆腐做的一般,顿时被齐安劈得散了架!齐安愣了愣,没想到手中这不起眼的木剑这样厉害!如若他有心,定然会发现纪行负在背后的双手,此时正在上下掐弄,暗中操控着他手里那柄木剑! “齐安,你打得过他,不要怕!”纪行道。 齐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学会的“神功”,如有神助一般冲向那吴青松!只见他努力向前刺出一剑,那剑像是有灵性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他冲向了吴青松!吴青松此时表情极其怪异,突然他伸出两指,夹住了齐安刺来的木剑! 齐安顿时愣在原地,暗道这老家伙如此厉害,他竟然如何抽剑都抽不出来!纪行负在背后的一只手轻轻一弹,木剑顿时带着齐安脱了困。 吴青松眼珠子变青了一瞬间,随后恢复原先模样,“这位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当心引火烧身啊!” 纪行瞥了一眼他,随后对齐安道,“你回来吧。” 齐安刚刚过了一把剑客的瘾,本来不愿后退,但他还是知道好歹,没有由着性子来,便退到纪行身边。纪行道,“双刀不在身边,借你木剑一用!” 齐安颇为舍不得得交给纪行,“可别弄坏了!” 纪行笑笑摇摇头,“不会!” 吴青松道,“我念你数百年修行不易,莫要逼迫某人!” 纪行提剑,闲庭信步,“逼迫?今天要是把你当做一个贪官抓了起来,待到问斩之时,也不过斩你一尾!你潜藏吴府不少年月了吧?你现在说说自己所图,我今日给你个痛快!” 吴青松哈哈大笑,“连这也被你看出来了!罢了,某家今日不再戏耍尔等!好教尔等看清楚某家本相!” 妖气! 整个吴府,顿时粉雾四起,全是妖气!纪行皱皱眉,这样浓烈的妖气,难道是个真灵中三境的大妖? 吴青松仰头哈哈大笑,顿时风起云涌!天降异象!纪行各拍了玉娇龙和齐安一下,往他们体内注入一丝真灵以抵挡妖气。随后他走上前,剑指吴青松,“我不想废话,接招吧!” 吴青松大笑,“口气真大!那边让某家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纪行点头。距离他真正出手,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以前不大喜欢打打杀杀,后来杀性成瘾,再往后看淡了他人生死,只求自己能活得好好的。对于他来说,若非达到真灵六境的争杀,很难对他造成什么实质威胁。 他善用刀而非剑,是因为觉得剑太轻,灵活度太高,使起来颇为复杂。不过也不奇怪,因为这天下变化最多的便是剑术。用刀很简单,只要足够快,力量足够大,便可一力降十会!他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手中木剑。这木剑于他而言基本只是个摆设,还不如没有。但他还是想试试剑术。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光闪过! 纪行几乎是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到了吴青松身后! “一剑!”纪行淡淡道,随后手杵木剑,缓缓转过身来。吴青松那一身衣衫之内跳出一只白狐,随后地上掉下来一只断掉的尾巴。 白狐心头狂震,这是什么速度! 那墨家弃徒也眼皮一跳,手已伸进怀中,但他还是按捺住性子继续作壁上观。 纪行看向白狐,“你还有两条命!不过这两条命恐怕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剑的事了!” 白狐升腾入天,嘶吼一声,“想抓我!恐怕还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声,响彻吴府四周半里地!正处于混战的褚门图大喊道,“没看到荆门府伊是狐狸变的吗!?还打!?” 兵丁被褚门图叫醒,顿时不知所措。那几个白狐招来的帮手此时没了兵丁掩护,顿时陷入与胡忠一人的苦战!那七八个人中除了那个真元七境的,根本没有一个人是胡忠的一合之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时白狐仍在天空,一朵妖云将他遮掩起来。忽然数百道金色光芒对着纪行便杀了过来!纪行抬头,对着天空一指,木剑刷地便冲上了天!木剑上有纪行真灵,此时跳脱无比,一瞬间便解去了一大半金芒!剩余没解去的,也都是打不着他的。 没等白狐再有动作,木剑哗地便杀向云中! 妖云之内光芒四射,过去十息,白狐从那妖云当中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木剑,一脸不善地看向纪行。纪行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说,“你死了。” 白狐还没反应过来,从天而降一把刀将他斩落云端!随后又有一刀杀向那白狐! 就在此时,那墨家弃徒从怀中掏出一只杵,一掌将其推向纪行头上!纪行当时神识全部维系在那双刀之上,在击向白狐之时,他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神。然而那墨家弃徒抓住这一个瞬间,便向纪行出手了! 纪行只来得及抬头看! 那只杵上激射出一道光芒,将纪行淹没其中!墨家弃徒道,“常言道侠以武犯禁!今日不论你是要降妖伏魔,还是要行侠仗义,钦天监绝不会容忍你这般行事!我就要看看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然而一道黄色光芒闪过,一只印从齐安身上的包袱中飞了出来,同时挡下了那只杵的一击!如此那杵只是发出一道光,照射到了纪行身上。 顿时纪行身上所有的身份令牌全部被那杵吸了出去! 那墨家弃徒也来不及看那只印是个什么东西,快若闪电一般收回了纪行身上那些令牌。纪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不好,最担心的事居然还是发生了!身份暴露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强悍反应能力爆发了出来!时间静止了! 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带齐安逃离此地!第二个念头是将这些人全部打晕,急讯通知宋千会,然后彻夜带着齐安回宫!第三个念头是!杀了在场所有人!这样便不会有人知晓他与齐安的真实身份! 然而当他再一抬头时,正巧看到那墨家弃徒一脸震惊再加上恐惧的神色!纪行心底顿时杀性大起!他要大开杀戒!否则今日的麻烦绝不是如此简单的事! 纪行冷静下来,时间又恢复了正常,面色阴郁道,“你看到了什么?” 那墨家弃徒急忙跳下来,咚地一声单膝跪地,连地板也跪碎了,“下官不知大人来此!只是大人,这传国玉玺究竟为何在你身上?” 纪行不看他,而是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那眼神不带丝毫感情,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人都已经是尸体了。 纪行复又看向那墨家弃徒,点了点头,“你很不错!” 那墨家弃徒被纪行夸赞,便抬起头,一脸笑意,随后拧了拧手中那只杵,“大人,下官已经通知钦天监的诸位同僚,定然会将大人的行程安排地十分妥当!” 纪行原本还不知道他拧那杵是什么意思,此时一听,差点把肺都气炸了! “钦天监的人,曾经与礼亲王有关系吗?”纪行先沉下心来问。 那墨家弃徒不知道纪行为什么这么问,“钦天监只忠于皇室,忠于陛下,在许久之前,先帝的确放了一点权给亲王殿下!” 纪行只觉头皮发炸,“现在钦天监的人都知道我在哪了是吧?” 那墨家弃徒点点头,“是,钦天监传讯的法子比这天下任何的传讯之法都要巧妙!” 纪行差不多是眼里喷火,既然钦天监的人都知道了他的位置,那这时候杀人也没用了!那墨家弃徒竟然因为自己对于纪行这位大人物的强烈尊敬,不知道该说是弄巧成拙,还是说撞上了大运,将纪行的行踪透露出去的同时,也保住了自己的命! 纪行将那些牌子全部收了回来,扔下一句,“狐妖已经半死,我要你们给玉娇龙一个清白,比纸还白,听得懂吗?” 墨家弃徒见纪行一直都是一副死人脸,不禁觉得他也太不好打交道,便点点头。纪行本来腹中就是蹭蹭蹭火气往上冒,此时见到墨家弃徒这副模样,轰地一声将那墨家弃徒一掌打入地下! 顿时吴府便出现了一个大坑! 随后纪行像当初对玲珑那般又救活那墨家弃徒。 纪行抓着死尸一般的这人,大吼,“老子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这一声活生生吼得掀起一阵声浪!墨家弃徒喷出一口血,伤重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周的人被纪行吓得连连后退,仿佛大白天遇到了阎王! 纪行把他扔下那个坑,再也不看,走向齐安。这墨家弃徒闯了很大的祸,今天纪行对他这样已经是轻的,往后还有更大的折磨。 齐安见纪行冲他走过来,不禁也连退两步,“你要干嘛?” 纪行不禁佩服这位未来皇帝的脑子,“我已经被发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齐安这才反应过来,“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纪行道,“回去!” 齐安点点头,“行行行!” 纪行对玉娇龙道,“那狐狸肯定还有同党,你留在这里难逃一死,跟我一起走吧。” 玉娇龙低下头,“但凭你如何,我都无所谓。” 纪行便一手抓住一人,回头瞥了一眼褚门图,“你不错,此事了解,找你喝酒。” 褚门图悻悻一笑,暗道你不找我麻烦就行。他是个明白人,那钦天监的高手定然是暴露了纪行的身份,闯下了弥天大祸而不自知。 此时远在京都的礼亲王正在等待皇宫里那位“新帝”出宫,一旦到了那一天,便是他鱼死网破之刻! 然而他渗透进钦天监的暗桩今日向他传来一道消息,消息极短:纪先生化妆易容,带玉玺,携一年轻人,一女子同游。 礼亲王本来并不在意这道讯息,然而当他睡午觉时,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纪先生这三个字,已经意义非凡。辛椎一手捧起来的人物,宫部青眼有加,胡惟庸亲自为其抹除煞气,陛下身边的红人。此时他带着玉玺出宫游荡,这是要做什么? 他现在手里的力量实则十分强大,他是京都暗中的王。鲜少有人敢真正对他动手。他相信辛椎应该知道这些。说起来辛椎也算是他的老对头了,当初派出一万军队对他围追堵截,竟然没能将他杀死,自然也没能将太子彻刺杀成功。 礼亲王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脑子一直在转。他睡眠不是很好,心事重,但一般都是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他本来还在想辛椎这次会怎样部署对新帝的防护,直到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惊醒,“好你个辛椎!竟然来了一手移花接木!原来那姓纪的早已把那小子带了出去!” 第213章 逃! 距离钦天监收到纪行的情况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纪行带着玉娇龙以及齐安正在飞速回往都城的路上。此时他以雄浑真灵裹着二人,速度比声音还要快至少六倍!他飞得很高,在云层之上。因此地上的居民没有人会看见他们。 齐安不解地问纪行,“为什么要走这么急?” 纪行道,“你知道你那位叔叔有多大的能量吗?那可是连羽林军都能调动的人物。方才我问那人,钦天监里有没有礼亲王旧部,其实意思是想问咱们的行程有没有可能被你那位叔叔知晓。既然钦天监有你叔叔的力量,那他派遣高手找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玉娇龙在一边听得云山雾罩,“这孩子究竟是谁?” 纪行道,“我也不瞒你了,我如今的身份是御前伴读,大内近侍,羽林校尉,总之很多,而齐安,则是当今圣上!” 纪行的嗓音十分缓慢,但是沉重有声。齐安被纪行这一番介绍搞得热血沸腾,一时顾盼自雄! 玉娇龙哈哈大笑,“他是大商皇帝!?” 纪行点点头,“是。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这很好,我希望你再过两个时辰还能笑得出来。笑是个好习惯,在混得最惨的时候,不至于会彻底没了主。” 玉娇龙见纪行如此严肃,不禁也紧张起来,但她到底是白水寨的大当家,“为什么是再过两个时辰?” 纪行道,“你现在是化境高手,其实我们将其称之为散人境。再往上是真元境,真元之上则是真灵。我如今在真灵第二层,据我所知,一旦达到真灵第七层,一夜之间便能从大商极东,抵达大商极西!他叔叔礼亲王手底下一定有真灵第七层的高手,因此那些人找到我们,最慢,从神州到幽州也只需要两个时辰!” 玉娇龙道,“真灵第七层有多厉害?我拖住他,你能不能打得过?” 纪行叹一口气,知道她也算是无知者无畏了。真灵上境的高手,体魄已经不是凡人。玉娇龙莫说挡住真灵上境一击,便是那些上境高手瞪她一眼,她便离死不远!其实纪行不知道,在那些山巅武夫眼里,真灵八境之下,也不过只是瞥几眼的事!不是所有真灵七境的高手都像辛椎和宋千会身边那十二卫那样强大! 纪行现在的实力,大体相当于初入真灵上境,甚至还有不如。如今他直刀不在,伤刀也不在,单凭手中两把镌古神兵,实在很难应付那些活了近千年的绝世高手! 他摇摇头,“如果遇到了那样的高手,你和齐安不要吱声,哪怕你们快死了也不行!因为只要你们对我稍有干扰,那咱们便难逃一死!那样水准的对阵,生死只在一线!” 玉娇龙疑惑道,“有这么玄乎?” 纪行不再解释,因为说得再多也无用,等到了那时,恐怕单凭对手所爆发的气势,就能将她死死压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现在只有两个时辰,过了这两个时辰,咱们差不多就到了京都。只要在那里,咱们就算安全了。但在这之前,你们一定不能暴露自己!”纪行道。 齐安以及玉娇龙都点点头,以示明白。 此时京都某一条街,已经空了一半!礼亲王坐在那只快散架的凳子上,手里捏着一把剑。他无比确信此时纪行身边跟着的就是新帝!以他对辛椎的了解,兵行险着正是辛椎的习惯!当年他便领教过此人的厉害。 他猜那个纪先生肯定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决然不会愣在原地等死。从最新的情报来看,那个纪先生是一个真灵境的大高手,应当在下三境,所以如果他带着新帝回都城,至少需要三天,甚至五天也有可能! 但他相信,此时既然自己知道了新帝在何方,那辛椎自然也知晓了!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与辛椎抢时间,谁先找到新帝,谁就是赢家!所以他派出了所有真灵上境的客卿,只求在两个时辰之内将那个小皇帝找到,并且杀之! 纪行虽然被礼亲王严重低估,但他的处境并没有变得好上半分,因为马上迎接他的,不是一个真灵上境高手,而是至少十个!他现在唯一的机会是找到辛椎所说的御前近卫。 但是很可惜,纪行并没有发现一个御前近卫!他慢慢地感觉到不妙,辛椎一向做事沉稳,怎会犯这样大的失误?这可是皇帝的命啊! 两个时辰,只有两个时辰! 纪行随后一言不发,再次加速,此时他的速度大约比声音还快八倍!这样的速度已经相当于真灵七境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了! 很快过去了一个时辰。纪行体内的真灵已经消耗了三成,现在他只要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到达神州!幸好当初他带着老牛飞越了半个大商,狠狠锻炼了一下他的遁速,今日便派上用场了!当初他可是带着将近一万斤重的老牛也能达到像声音那么快的速度! 此时一个真灵境的高手在离纪行大约三百里之外飞遁而过!纪行的神识一直探查着四周,因此那人与他“擦肩而过”,也没有逃脱他的“视线”。那个高手的遁速大约比他要慢一些。可能是处于对高手的尊重,那人神识传音,“何事甚急?” 纪行心里已经将那人当作是礼亲王派出来的高手了,但此时他强压住内心的波澜,向那人回应道,“此去北域昆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就算是寒暄了。那人也的确是礼亲王派出来的客卿。只不过他收到的情报是纪行是一个年轻人,但是佩戴了一只中年人的面具,新帝佩戴的是少年郎面具。他再看纪行的遁速,这可比普通真灵七境高手快多了!因此哪怕纪行如情报中那样,也是带着两个人,那个真灵高手也并没有将纪行与他要寻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时间又过去了半刻钟。纪行知道现在到了最紧张的时候,因为他与那些袭杀他的人,很可能便在这个时间段会“撞上”! 果然迎面一个高手在低空盘旋。纪行管也没管,带着玉娇龙与齐安便逃!那人显然比先前那个要细心多了,竟然朝着纪行追了过来,同时神识传音道,“阁下可是从幽州来?” 纪行道,“我从南临来!” 本来他只是随便一说意图敷衍过那人。没想到那人却认了真,“阁下如此功力,可是南临十八户中人?抑或是七圣中的哪位?” 纪行头皮一炸,他哪知道什么南临十八户还有那什么七圣? “我不过散修,并非宗门中人!”纪行回道。 没想到那人顿时加速,“纪先生,不必再装了!南临尽是散修,你这马脚可露得有点大啊!” 纪行知道还是逃不了,于是对玉娇龙以及齐安道,“你们在地下不要出声!他们很难用神识看到你们!” 没等玉娇龙以及齐安回应,纪行像是随手一抛,那二人便直直坠到地上。不过一瞬间,这二人便沉入地下!原来是纪行用了土遁之术,将他俩藏到了泥土之中。纪行没有忘记齐安只是一个普通人,因此还特地为他俩开了数十个气孔。以便他们能够呼吸。气孔虽然密集,但隐于花草之中,也是极为隐蔽! 那个真灵七境的高手一看纪行这一手,顿时疑惑起来,“你不是真灵下三境,情报有误!” 纪行啥话也不说,转身便冲向那人!他要杀人! 齐安以及玉娇龙躲在地下,突然感觉地上重重一震!声势之大,恍如天崩地裂!一股奇异的气息顿时充斥这整片天地,玉娇龙以及齐安只觉呼吸不畅。玉娇龙还还一点,齐安是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 震动仍在继续,两人所在的地底空间其实并不大,只有七步长宽,深度也是如此。齐安在这地底下什么也不看见,因此十分恐惧。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了!除了这个,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发现自己的人中很痛,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玉娇龙在掐自己的人中!玉娇龙也顾不上纪行的嘱托了,对齐安喊道,“你别咬自己的舌头!” 齐安这才发现自己的舌头有点麻,原来是自己刚刚被吓得咬到了!玉娇龙其实也能感受到外边打得有多厉害,甚至她还能比齐安感受得更加清晰!但她现在不能自乱阵脚,因为她已经确信,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就是大商新帝! “纪行他肯定能打得过那人,你不要怕!”玉娇龙喊道。 齐安惊魂未定地咽了一口唾沫,“我知道,爱卿武功极高,连太傅也常常称赞!” 他现在差不多被那数十下天崩地裂一般的震动给震得失去了理智,连说话的称谓也颠三倒四。 玉娇龙问他,“你真是大商皇帝?” 齐安向前一摸,正巧抓到玉娇龙那一双**,只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因此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抓到的是什么,“是,朕乃太庚皇帝之子,太子彻!” 玉娇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自己的胸,于是将他的手挪开,没想到齐安顺势抓紧她的手,死死攥住怎么也不放! 玉娇龙道,“那纪行与你是什么关系?” 齐安此时被她提起纪行,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绝世高手在护着他,顿时回了点神,“他啊,是我师傅还有宫部大统领看重的人......我缓会儿......” 于是整个地下都是齐安喘气的声音。玉娇龙为了稳住齐安,让他不至于吓得没了魂,便一直与他聊天。 大约过去了不到半刻钟,突然这地下一片光明!强烈的阳光刺了进来,如同一万柄刀子一般。随即传来纪行急吼吼的声音,“我们走!” 于是他俩又跟着纪行上了天。齐安惊魂未定,刚刚上天的一瞬间,他向下望了一下,一个极为巨大的“天坑”中央,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四野的草木不知道被什么尽数震碎!这就是纪行的实力? 他和玉娇龙都看到了这一幕,因此心底极为震撼,如此大的阵仗,怕是说成天灾也不为过! 玉娇龙咽了一口口水,直愣愣地看向纪行,纪行此时胸前竟然还插着一把匕首。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给纪行说这个,因为她现在对纪行已经盲从。任何强悍的内心,其实到最终都会臣服在绝对的实力之下。玉娇龙猜想纪行应该知道那把扎进自己胸口的匕首,可能处于“某些”考虑,才没有拔下来吧? 只是最终她还没有失去理智,“纪行,你胸口有一只匕首!” 纪行连看都来不及看,大喊一声,“帮我拔了!” 玉娇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纪行再喊一声,“拔了!” 玉娇龙这才确定,于是双手抓紧那把匕首,没想到根本拔不出来!说来也不奇怪,那匕首至少是镌古神兵,此时扎进相当于同样有镌古神兵那样坚韧的纪行身体中,便如同铁嵌进了铜当中,哪会这么容易拔出来! 当时纪行完全是凭着体魄强横,有着不属于镌古神兵般坚韧的体魄,与那人以伤换伤,才如此之快地将其击杀。否则这一架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 玉娇龙一只脚蹬在纪行腹部,双手抓紧匕首,用出了七成力道才将那匕首拔了出来。此时纪行面色不改,只说道,“我猜很快就会有其他人跟上来,你们不要自乱阵脚!” 玉娇龙点点头,当她看向纪行的脸时,才发现他脸上有两道利刃划过的伤痕,“你受伤了!” 纪行一脸不在乎,“已经好了!” 玉娇龙不知道纪行此时的状态,她只觉得这个人如同天上神将,哪里是个凡人?纪行说一句好了,绝不是一句空话,他与那人以伤换伤,出其不意,趁其自大,自己只受了点皮外伤,而那人却死得面目全非!等他飞起来之后,那些伤口便在他那无暇体魄的修复下,已经好了一大半! 第214章 夕阳西下 齐安望着眼前滚滚云海,原本迷茫的脑海当中,出现了一个十分宏大的念头。但这念头来得是如此不易,以至于他要全身紧绷,才能使自己不至于在紧张当中,不慎将其丢失!他抓着这一丝念头,妄图从当中获得更多,更明确的信息。 齐安问纪行,“刚刚那个高手是我叔叔派来的吗?” 纪行点头,“是的!” 齐安又问道,“他像你这样厉害吗?” 纪行毫不避讳,“比我更强!死于托大!” 齐安按捺住心中的澎湃,“我叔叔能御使多少这样的高手?” 纪行想了想,按照他对兵部,钦天监,以及御前近卫的理解,随口说出一个数字,“至少十个!但是比这更强的,或许他还能请动一个也不好说!” 齐安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权力究竟有多大,他继续问纪行,“比这更强?是不是相当于我师傅那样的?” 纪行摇摇头,“恐怕是与宫部大统领能相匹敌。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过一刻,我们就能见分晓了!” 齐安脑海中能想象一幅画面。漫天真灵高手,而他乘于皇辇之上,四周十数个甚至数十个像他师傅那样强大的高手护卫着他,因为他是大商皇帝!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在他脑海中持续多久。因为纪行大喊一声,“不去京都了!我们往西逃!” 齐安不明白为什么不去京都,“为什么!?” 纪行道,“东面环海,去了是一条绝路!如若北上,那边已有三个大高手坐镇以待,只差数十个呼吸就能追上我们!南面又有已经被我们错过的一个,现在只能往西!” 说罢纪行便不再解释,全力催动真灵往西冲去!纪行的极快速度,在天空之上搅起一道巨大云卷,人们在地上看见了,都以为是祥龙现世! 纪行现在根本不敢随意转一点弯,因为现在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一种十分危险的地步。一点他转过一个极小的弧度,那齐安的凡人之躯极有可能会承受不住身体本身的惯性,导致他在瞬间就被撕裂身体! 因此在他往西转去时,先是减速了许久,确保齐安能够承受,而后再向西而逃! 而在玉娇龙眼里,这已经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象了。如若能够与纪行长相厮守,她......她不禁暗骂自己一句,怎么平白无故动了春心!纪行所说的追兵,他们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因此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所以还能够想东想西。 当然了,如果连他们都能用眼睛看到追兵了,那距离他们被抓到也就不远了! 此时辛椎立在浑天仪之前,浑天仪的球体之内,显现的正是纪行那三人的影像。他看到纪行急急如丧家之犬,正在往西狂奔。但是他并没有像一个臣子那样,急慌慌地去解救新帝。在他眼眸里,闪烁的是对万事了若指掌的光芒! 宫部则在九音阁内,看着那虚立楼中的九柄巨剑,只要浑天仪给出位置,他就会“惊醒”这九柄巨剑中的一柄,马上这世间就会死去很多人! 胡惟庸坐在竹舍内,他很不高兴,所以愁眉苦脸。他面前有一幅画卷,画卷当中,竟然也是纪行此时的景象。他知道很多事,但他现在不能说出去,否则会毁了一盘大棋!现在他只能无奈地看着画卷之中,那个他看好的年轻人究竟会遭遇什么,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大风起于浮萍之末! 一场大局,早在纪行带新帝出宫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是有关辛椎的一个神仙局!从纪行说想带齐安出宫时,辛椎在皇宫静立的那一个时辰时,这个局就已经形成。曾经的辛椎被太庚皇帝委以重任,暗藏于恭亲王府中,一是他本身实力极强。当初东平王担忧宫部会出事,而太庚皇帝却不以为意,则是因为辛椎本身就是一个极为高明的阴谋论者,这是其二! 辛椎跟随太庚皇帝的时日,实则比宫部还早。当初宫部还在西处作为宋千会的十二卫时,辛椎便已经是太庚皇帝身边的一只“影子”!还在三十年前,辛椎便已是真灵七境的绝世高手。他的身份,实际上是当年太庚皇帝的大哥,曾经的太子留给太庚皇帝的遗产。当年那位太子,甚至比之太庚皇帝还要有宏图大略!只可惜这位见识极广的太子却因为一场祸端早死,否则今日的大商,恐怕连一场饥荒都不会有! 辛椎的心,实则早已随着那位太子的离世已经死去。他跟随太庚皇帝之后,没有一天不想着脱离皇室,沉入江湖,而后进行一场清算!可惜造化弄人,太庚皇帝将他打入恭亲王府中后,他也成为太庚皇帝在暗中最重要的一支力量。上一位太子的死,他本以为这一生都没机会亲手报仇,没想到太庚皇帝竟然亲命他为下一任帝师! 恭亲王已经死了,当年参与谋杀上一位太子的主谋,便只剩下一个礼亲王,辛椎的机会来了!让纪行带着新帝出宫,看似是一场将新帝逼入绝境的一局死棋,然而真正的大局,这才刚刚拉出一道帷幕! 礼亲王此时手里握着剑,一剑一剑反复砍在柱子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会不会落入一个圈套当中?如若辛椎真是为了防止新帝在出宫的那一日遭遇不测,那按理来说,现在新帝的行踪已经暴露,那辛椎定然会拿出一套万全之策,以报新帝不会遭遇任何不测才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突然想到会不会宫部也会出手? 现在完全就是拼时间,谁先找到新帝,谁就能占据主动。因此派遣军队毫无意义,只有那些高手才能在这场乱局迷雾当中杀出重围!因此哪方人马的高手更多更强,哪方便能笑到最后! 可是当年大商建立之初,便已定了铁律,皇室相争,若非皇子亲随,不得插手。比如宋千会已是上将军,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亲随,只忠于大商,便不能插手。否则宫里那四尊铜像便会出手。 现在宫部正是新帝摆在明面上的最强力量,难道说宫部守在暗中? 礼亲王想了很多,最终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拜访当朝丞相,李灵甫! 纪行正带着齐安等人往西去。在他不计损耗地疯狂奔逃中,与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的距离又拉开了。他略微算了一下,他现在又多了至少一个时辰。只要他撑过这一个时辰,便极有可能等到辛椎的支援。 但是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万事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万一辛椎的支援迟迟不到,那他究竟该如何自处?只不过纪行现在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管逃,能多拖一时算一时。 又过了一个时辰,纪行已经远远将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甩到了背后。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有不断向西。一旦被他以绝对的速度优势逃离那些人的探查范围,那他便足以绕一个大圈回到京都。等到那时候,齐安的命就算保住了! 纪行嘴里喊着一枚上品灵石,他的无暇体魄吸收灵气的速度比寻常人体魄要快许多,因此现在他的恢复还跟得上消耗。以他现在的情况,大约能坚持一边吸收灵气一边快速地逃离大约一整天。因为他能感觉到,要是长时间以这种极为暴力的方式吸收灵气,自己的体魄会先承受不住,于战斗之前便会弱化许多。 现在他已经暂时安全,因此与齐安等人也聊了起来。 “你说大商极西之外,就是方外,那你去过吗?”齐安问纪行。 纪行摇摇头,“没去过,我只去过大漠。那边的灵气十分寡淡,恐怕一个真灵高手在那里给他一千年也没办法破境。再往西,应该还有一大片的缓冲区域,否则宋千会的边军就会直接与方外起冲突了。真不知晓那边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齐安道,“方外似乎与我们大商不太对付啊,你这样去了,会不会自投罗网?” 纪行道,“眼下最要紧是先把后边的人甩脱,至于方外之人会不会发现咱们,我已经顾不上了。再说,那些方外之人也不一定能发现我们的行踪!” 玉娇龙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纪行道,“再过四个时辰,若是还没有人来追上,我们就南下,绕一个大圈,回都城!” 玉娇龙不禁担忧道,“你能坚持这么久吗?” 纪行苦笑一声,“坚持得了坚持不了,现在也没得选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然而最大的危机已经快要降临到他的头上。只是现在的纪行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礼亲王以一种十分机密的姿态拜访了一次当朝宰相李灵甫,随后二人商榷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他与李灵甫是如何密谈,又谈过哪些内容,连辛椎也没能捕捉道!因此一场大危机,神仙局之后的神仙局,开始了! 大商曾经有四卫,名为风林火山!后三个已经隐于江湖,只剩下一个还常常现身于闹市之中。一个老头,走过临近丞相府邸那边的一条巷子。这天正是下午,还没到深夜,但他已经在那里等了。 没一会儿一个货郎便挑着担来了。 货郎笑道,“老哥哥,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 老者笑道,“今天有活儿干,早点吃了,好好躺一躺,就得出门了啊!” 货郎赶紧把摊子摆开,给老者煮起了馄饨。煮一碗馄饨花不了多少时间。但货郎这冷锅冷灶的,还得生火不是?等他生好火,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货郎歉意道,“今天天冷,风大,这火是真不好打!” 老者笑笑,“无妨,热腾腾的大肉包子都在最后出笼,我等得起!” 货郎也笑笑,他俩作伴也时日不短了,彼此都极为熟悉,“老哥哥,稍待,半刻钟这馄饨就煮好了!” 老者便坐到货郎刚刚为他摆好的凳子上面,轻轻哼起了小曲。 终于馄饨好了。老者看着货郎把那碗馄饨给他端上来,就说,“你整天在这摆摊,也没见谁来吃啊?” 货郎笑道,“小本生意,比不上那些大店。能挣点贴补钱就足够了。” 老者对巷子尽头指了指,“知道那边是哪家吗?” 货郎笑道,“哪会不知?那是咱们宰相的府邸。当年宰相也是得过状元的书生,我整天在这摆摊,也能沾沾文气,没准那天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也考上状元了!哈哈!” 老者点点头,“要是心里有志气,考个状元又有何难?” 货郎见他又吹牛,“老哥哥心气总是这样大,敢问年轻时是干嘛的?莫非是走马帮闯江湖的?” 老者听到这话,也笑了,“算是吧,如今我在丞相府里做一个门房,算是为他看看门,所以见识也不算少。” 货郎知道这老者向来说话天上地下,就是不接地气,所以丝毫不怪,但他也没真信这老者就是当今丞相府里的门房。 “老哥哥,慢慢吃,今天馄饨给你多加了五个!”货郎说完就忙活自己的去了。 老者吃了很久,大约吃了一刻钟,这碗馄饨才算是享受完。他摸出几个铜板往桌子上一排,“老伙计,我走了!” 货郎吆喝一声,“慢走不送!” 老者点点头,便离开了这条巷子。那个身着飞鱼服的年轻人,当初常常来这条巷子。他是看破不说破。因为在他眼里,这些后辈都是小打小闹。只是李灵甫祖上曾经救过他一命,现在他做李灵甫府上的门房,不过是为了还一个情。 今日李灵甫求他办一件事,本来他不打算答应,可到底碍于李灵甫祖上的情分,还是答应了。另外,他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那个年轻人他很感兴趣,所以便应了下来。 老者走出那条巷子,看着西方夕阳渐渐落下,在霞光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也如同那一道霞光一般,飞速隐于西处!老者消失了,消失得像一滴水融入了水池中,没有任何痕迹。辛椎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也包括宫部! 第215章 风自易 在皇宫中,有四尊铜像。四尊铜像每隔千年一换,他们以千年孤寂,来换取那一丝可能比肩宋千会的实力。当然,铜像中的四人,都不过就是真灵八境的高手。但只要他们还身处铜像之中,那便能够御动无限接近于图腾的力量! 千年的浸淫,使他们一旦脱离了铜像这副“牢笼”,极有可能“一朝闻道”,从而一步迈入宋千会的“伪神”境界。 风林火山,正是上一任铜像的宿主。他们曾经代表大商皇室的最后一层力量。其中“风”成了丞相府的门房,时常照顾丞相府外那条巷子里货郎的生意。“林”在一千年前做了那个年代的剑圣,而后沉寂千年。“火”将一身功夫传给宫部之后,算是给了大商一个交代,之后不知所踪。“山”的去向,则干脆是个迷。连风林火山中人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去了哪。 “风”已经老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下雨打雷蓑衣客。他的名号已经极少有人知晓,哪怕就是千年以前,也没几个人知晓他的大名。就像如今皇宫中整日承受风吹日晒的四尊铜像一般,哪怕有人天天从铜像前经过,但很少会有人去对这些铜像的来历刨根问底。 老者消失的那一刻,整个京都,唯有皇宫内那四尊铜像略微闪过暗沉的光,却也没有更多动作。 天边霞光一点点消失,那余晖有多长?从神州到大漠,这宝贵的一丝霞光,有人去追过吗?老者快得没了影子。在他眼里,晚霞的静止的,他所经过的地方,天边霞光都刚巧将散未散。这绝不是凡人武夫该有的力量,甚至不应该归结到武功的范畴当中! 他须发尽数被风刮到脑后,整个人如同一把在瀑布当中的浮尘,显得极为可笑。他闭着眼,细心感受着自己的能力。只需要一个时辰,他便能从大商极西抵达大漠。他还不是山巅武夫,却在各方面的能力上都有了超脱山巅武夫的实力。他常常想到,那三个老伙计,如若还活着,恐怕也与他差不多了吧? 纪行还没能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只是觉得时候不早,再过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他就能借着夜色悄悄绕回神州。 此时竹舍之内的胡惟庸在画卷之上发现了一道大毫刷过的影子,那像是一道风,快得惊人。胡惟庸觉得这风颇为眼熟,但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像他这样有学识的人,一旦发现有连自己也不甚清楚的事时,通常是比较愿意去琢磨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他想了很久,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随后白鹿书院后山一道墨色冲天而起,直冲皇宫! 宫部还在九音阁,但他已经注意到了那道极快的墨色,正直冲他而来。不过数个呼吸,墨色散尽,胡惟庸对九音阁里的宫部大喊,“风自易出手了!宫部,快快救驾!”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纪行以比平时还要快出两到三倍的速度,终于赶到了大漠。不得不说他修为又有长进了。纪行到了大漠之后,心里想着那些人要想追上他,怎么也得再花个两个时辰才行,于是他将齐安以及玉娇龙放下来,“给你们找点吃的吧。” 玉娇龙知道事态危机,因此并没有多想吃东西。可是齐安肉体凡胎,隔了这么久不吃还是会有点虚弱的,“大漠我熟,已经到晚上了,可就没有客栈了!” 纪行道,“你来过大漠?” 齐安道,“师傅带我来过,不过好像比这还偏西一点,那边的空气干得很,人要是一刻钟不喝水就受不了。可再往西,竟然也有些小国在。有些驼队会经过那里,他们知道哪里有水。不过要是想从那边的戈壁滩里找到吃的,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纪行点点头,“大漠里的活物,一到晚上就会出来觅食,我们就抓这些东西吃。” 齐安一想也是,当年师傅也是这么干的。 纪行耳朵动了动,随后手一招几条响尾蛇便被他抓到了手中。那几条蛇还一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都竭尽全力地咬着纪行的手。可纪行哪怕不反抗,这些蛇也咬不穿他的皮。 “今晚吃烤蛇肉,我先给蛇去脏剥皮,等会儿咱们烤完了,在路上边走边吃。”纪行不急不缓,显然他觉得事态已经在自己的掌控当中了。 玉娇龙点点头,“要我生火吗?” 纪行摇头,“不必了。” 随后他同样是虚抓了几把,一大堆枯草干枝便被他抓过来。火很快就生好了,纪行已经收拾好蛇肉,大概剔下来了三斤肉,足够那两人吃了。随后他将蛇皮缠在腰间,当作纪念。 解下来的事就是烤肉了。等到约莫两刻钟过去后,蛇肉差不离也烤脆了,纪行熄了火,“走吧,差不多三斤肉,你们看着分。” 齐安见正好三个人,于是一人分一斤。纪行道,“我不用吃,你们吃吧。” 玉娇龙笑道,“你也有份。” 纪行见此,便将那蛇皮充作装肉的容器收拾起来。于是他们再次上路。大约过去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老者来到了此地。他看到一个沙坑里那些已经盖上了薄薄一层沙土的内脏,于是蹲下来将一枚苦胆放嘴里嚼了。他叹一口气,“都是好东西,就这样扔了。” 于是他坐在地上慢慢享用起来了这顿“大餐”。等到蛇内脏吃完,老者龇龇牙,“比馄饨有嚼劲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一耽搁,差不多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于是他也再次上路。 原本打算绕回神州的纪行,突然感到心里极不踏实。十分奇怪地,他打消了回头的想法,不仅如此,还更快地往更西处逃窜。 大约过去一刻钟,纪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我觉得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 玉娇龙不知道纪行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于是问道,“你打得过他吗?” 纪行叹一口气,“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如果真的是有人追了上来,那必然已经不是我能对付的了。” 玉娇龙想了想,“难道朝廷的人就只有你在护驾吗?” 纪行感到纳闷的就是这个。按理来说,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就算是三个时辰之前调来钦天监那些大人物,也足够他们找到自己了。可是怎么过去这么长时间,他还没看到任何救驾的人? 难道辛椎要篡位?纪行心想,随后他便将自己这个想法打消。如若辛椎真想篡位,那也绝不会用这种拙劣手段,因为这样一定会失败。毕竟都城还有个礼亲王在,皇室血脉就不算断绝。 可是既然辛椎不是想篡位,那他到底想干什么?要知道现在他与齐安危在旦夕,极有可能性命不保,那些御前护卫,钦天监,羽林军,难道都在眼睁睁看着新帝驾崩? 纪行没有继续往下想,想也想不明白。等他又飞过半个时辰,在他结成的护罩里,起了一丝微风。 皇宫之内,宫部听完胡惟庸的话,一步跨出,下一刻便到了辛椎眼前,“失策了!” 辛椎道,“动用九音阁?” 宫部点头,“送我到风自易那边就行,至于那剑,用一把就少一把!” 辛椎知道宫部这是在赌,赌风自易还没有找到纪行等人。而以九音阁九剑的恐怖速度,只需要一刻钟便能抵达大漠!可问题在于,启用九音阁需要一套繁杂的定位。浑天仪没能捕捉到那风自易已经到了何处。处于某种必须的考虑,现在他们还不能让宫部直接出面解决这件事,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面戴繁复花纹白银面具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辛椎见到,客气了一番,“提司大人。” 那人正是钦天监的提司,“胡大学士已经给我说了。浑天仪我来启动,但是至少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风自易也差不多就到大漠了。你们真的要赌吗?” 宫部道,“问题在于陛下在那小子手中,不赌,就全输了!” 提司大人并没有废话,“你们出去吧,我要用浑天仪了!” 纪行觉得脖子有点凉,于是他很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但随即他意识到不对劲,因为脖子上有水渍!他赶紧停了下来,马上他发现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上坐着一个老者,而他也认识! “是你!”纪行十分不解。 老者没理纪行,而是自顾自掏出最后一枚蛇胆,嚼了一半到嘴里。他吃得很慢,生怕错过一丝苦味。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周围一切景象实在再寻常不过。玉娇龙以及齐安甚至觉得那老头子只是一个老头子,别无其他。 然而只有纪行一个人处于巨大的震撼当中。 老者吃完之后,“你的飞鱼服上哪了?” 纪行没有回答,而是在猜这个人的实力究竟有多高。 老者见纪行没接话的心思,“你还是穿飞鱼服精神点。我今天胃口不错,你把你的蛇皮给我。” 纪行没动,他下意识地抗拒那老者,凡是是那老者要求的,他现在都会拒绝。老者说话像有魔力,“你们知道天下的尽头吗?” 没有人回应他。 “我见过。”老者自顾自道,“天下八十一州,大商独占九州。我遍游天下,就是想看看这天下尽头在何方。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片火海,一片冰山,还有永远的黑夜,无尽的罡风,以及漫无边际的天雷。我知道我到了这片天下的边界。” 老者笑笑,“人老,就爱说说。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说我到了这片天下的尽头?这就像一个凡人,他眼前是万丈悬崖,那他的尽头就在这处悬崖。悬崖外的东西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同样,那些火海,冰山之外的,对我来说也是毫无意义。因为凡人坠崖会死,我不慎踏进那些地方,也会死。” 然后老者叹一口气,“对于你们来说,你们的尽头也到了。” 纪行已经抽出含光鹭影。 老者看到纪行那两把刀,“成色不错,是宫部打的吧?那孩子当年被宋千会捡到了,做了很久的铁匠,一身火星子,打两件兵器倒还凑活。两把刀叫啥?” 纪行终于开口,“重刀八百斤,名含光,轻刀六十斤,名鹭影。” 老者像是勾起了很久以前的回忆,“含光鹭影。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前辈了。可惜生得好没死得好,窝囊啊。” 纪行道,“你说完了吗?” 老者仍旧滔滔不绝,“我要是不说,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当然了,陛下,我会带你到礼亲王身边,请不必害怕。” 纪行闭上眼,不再看那老者,轻声道,“我如今双刀不在,否则与你如何没有一战之力?” 老者哈哈大笑,“什么刀能让你口出狂言?莫非是天界神器?” 纪行不再说话,他在等一个破绽,或者说,他在等“审判”! 与那怀让和尚如出一辙,那个老者,他根本察觉不到一丝真灵波动。要知道怀让是一巴掌能把他拍到死得不能再死的绝顶高手,那老者难道也有这样的实力?纪行不敢想。 他无比怀念他的直刀。那两千七百斤的重量,无物不破的强大,此刀堪称是他这一生最强大的武器!但是现在他没有了这份最大的凭仗,他还能依靠什么? 当遇到绝对强大的力量,他甚至连对手究竟有多强大都察觉不到,那他还有什么办法?如今他虽然实力增长很快,但距离恢复到真灵巅峰,还需要至少七年时间。那这些年他遇到的对手,难道都是真灵上境之下的吗? 一阵风吹过来,纪行手中含光鹭影暗自低鸣。双刀刀锋只割道一道残影,什么也没带走。纪行想一块被人丢出去的石头,一瞬间撞破了一座沙丘!随后他以绝对快的速度呈直线摔出整整十里地! 纪行只觉得腹部一麻,根本没有看清那人的动作。他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看来是那人出手了!” 老者立在了纪行方才所在的地方,一只手掌还维持着轻轻前推的姿势,就像寻常无比地按在了一堵墙上。然而被他按中的那个人,在一瞬间便被他打得没了踪影! 第216章 危局 原本此时是黑夜,纪行却觉得眼前像有刺眼的光芒,只不过那光芒是血红色的。他失去了听觉,失去了视觉,嘴里一大股腥甜味。而他的鼻孔里像是有水一般,在不经意的呼吸之间,那些液体被他吸进气管里,随后将他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缓了数个呼吸,他发现自己竟然是以半跪的姿势,双刀杵地,并没有倒下。或许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颇有点虎死不倒架的意思。 纪行不由自主地将神识铺开,这完全是他失去五感之后的本能。人到极度危险时,如果一方面的“感觉”失去了能力,就会被迫将其他探查能力放大。所以他在浑浑噩噩间,竟然也“看见”了几个模糊身影。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耳朵里一直嗡嗡响。浑身上下的乏力使他连站起来也觉得做不到。 大概又过了几个呼吸,他觉得那个老者说话了,只不过他听不见。纪行不再抬头望向那老者,而是闭上眼,狠狠喷出一口血!他现在只想好好躺一会儿,只要躺一会儿,他就可以再次站起来。但是他突然警醒,此时要是倒下了,那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无尽的狂沙刮在这片天地,风声呜呜,像要将这茫茫黄沙全部吞没。 纪行浑身冒着白色的烟雾,那是他被老者打得外溢的真灵。大风无情地拍打向纪行,而后带走一丝丝真灵。外溢的真灵使他免受黄沙刮脸的处境。 纪行的听觉回来了,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短促,沉重,像是一次呼吸后再也不会有下一次呼吸。他无声地笑笑,“好厉害,我没想到今天会被人出卖。如若再给我五年,咱们的处境恐怕会掉个个儿!” 老者一步踏出,整整十里地,他下一刻便到了纪行眼前,“再给你五年?五年太少,五百年吧!” 纪行猛然抬头,浑身气势迸发,真灵如同银焰一般席卷周围半里地!含光鹭影在这一刻承受了几乎达到了镌古神兵所能承载的上限的真灵! 一抹白色的光亮携着一条长长的尾迹,直直撞破了三座沙丘才停下来! 老者叹一口气,“你的体魄真是古怪,莫非你是天选之人?” 纪行这一次真的是快要死了,他疯狂地吐血,整个人横着躺在地上,浑身真灵如同火一般在“燃烧”。他觉得身体很麻,像衣服里有很多沙子,硌得慌。 然而老者却还轻咦一声,“年纪不大,倒还挺结实。谁要是得了你这副躯体,拿去炼成傀儡,能当成半个真灵高手来使了!” 老者原本想废了纪行的根基,没想到的是纪行的体魄竟然与镌古神兵有得一拼。他连续两掌竟然没能将他的内脏尽数击破。 纪行的嘴唇一张一合,血液缓缓溢出来。他还能再承受一掌。这一掌过后,他哪怕不是生机全无,至少也修为尽废。他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像要飞起来了。在他脑海中,一个古怪符印静静地散发出温和的光芒。一只白玉龟像睡醒了,吐出一颗小珠子。 那温和光芒落到小珠子上之后,白珠子慢慢化作一点点的雾气,转瞬便游到纪行的四肢百骸。十万年合丹起效了。 老者看着死尸一般的纪行,他没想到自己要杀一个真灵二境的年轻人竟然如此费劲。他当年作为四尊铜像之一时,哪怕是真灵七境的高手,也不过就是他一掌的事! 于是他转过身,一只手向下虚按,苍天之上便出现一只巨大的掌印!老者头也不回,身影一闪即逝,下一刻便回到了齐安那边。 巨大掌印从天而降,带着滚滚雷声,如同神灵罚世,在天空当中迅速放大,实则是以极快的速度按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比那巨掌还大数十倍的巨龟虚影出现了!巨掌毫无意外地拍到了那只巨龟虚影之上!随后一阵剧烈的光芒照彻这一片天地,夜空竟然亮如白昼!其余威使得此地顿时卷起高达数十丈高的黄沙! 老者还未来得及开口问齐安,忽然转过头,“法象显化?” 宫部盘坐在一把巨剑之上,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风自易已经找到了齐安。如此一来,那件事恐怕就瞒不住了。 他现在只希望纪行能多撑一会儿。毕竟这个年轻人他还是很看好的,此事与纪行干系不大,却要受一场无妄之灾,实在很不公平。如果有可能,他现在只不过想救下来纪行而已。 他目力很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阵强光闪过。虽然只是闪过一瞬,但其实还有不少距离。他猜都能猜到那是风自易出手的后果! 大概只有十息了,宫部两只手卷在袖中,心里其实十分焦急。他虽然强大,但遇到那风自易也不过只有自保之力。能不来在风自易手中救下纪行,他也没什么底。 此时老者对纪行起了一丝兴趣,于是又到了纪行那边。 纪行完全晕了过去,再无自保之力。风自易蹲下来,打算看看这小子体内有什么秘密。然而一种巨大的危机突然萦绕到风自易的心头,他瞬间抬起头,却根本探查不到这危机感来自何处! 不过一息之后,一把巨大长剑停在了风自易的上空。剑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眼神出乎意料地冷,哪怕是对上风自易这样传说中的高手,也仿佛满不在乎。 风自易站起来,“我不在宫里,九音阁就是被你们这样用的?” 宫部看也没看纪行一眼,但他知道纪行的伤有多重,“你要杀他?” 风自易抬头微笑,风拂乱他的白发,“我杀他或不杀,有什么分别?” 宫部冷笑,“你与那三位的分别在哪你知道吗?你自诩天下第二,却是他们当中最无力的一个。风自易,这里不是皇宫,你也没有堪比图腾的实力!” 风自易道,“若非这把剑,你比一个铁匠强不了多少!” 宫部道,“那几个人,我都要带走。你现在收手,朝廷念在你护卫大商千年,既往不咎!” 风自易冷笑,“我当年去皇宫难道是要你一句既往不咎?这句话换宋千会来说吧!” 在大漠深处,一个剑客缓缓行走。他身边跟着李离。李离不知道为何师尊今日要出山走动,于是问道,“谢师,出什么事了吗?” 剑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极认真地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纪行?” 李离心头一凛,但不敢隐瞒,“是......他,品德尚可,值得一交!” 剑客道,“他现在有麻烦,你去救他。” 李离一脸茫然,“我去哪救?” 剑客把抱在胸前的剑扔给李离,“它带你。” 李离明白了。 正剑拔弩张的宫部与风自易,几乎同时注意到了一抹灿烂光芒。随后一个年轻人从一把剑上跳下来,手足无措。 没想到风自易首先开口,“你是谁,从何来,欲为何?” 李离连风自易与宫部有没有功力居然都看不出来,他不禁额上见汗,“在下李离,从方外来,此行来救纪行。” 风自易喃喃道,“他叫纪行?” 李离点头,“是的。” 风自易道,“这把剑的主人是谁?” 显然他问的正是带李离过来的这把剑。李离知道那老者定然是与他师尊一般的高手,“师尊姓谢,名为谢林。” 风自易哈哈大笑,“谢林!他叫你来救这小子?” 李离认真点头,“是!” 风自易看向宫部,“当年大商皇帝亲封的剑圣,如今竟然在方外!宫部,你是不是要率羽林军打过去啊?” 宫部却笑道,“人没来,剑却到了。风自易,你去与你那老伙计比划吧,我带人先走了!” 随后宫部手一招,纪行与玉娇龙以及齐安全部到了巨剑之上。随后巨剑缓缓加速,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这片沙漠中。 风自易叹一口气,“我也不过是想看看这天外究竟如何。你们三个不帮我,宋千会不帮我。天下攘攘,皆为利兮,我不利人,谁人帮我?谢林,让我看看这一千年你又有什么本事吧,免得再过一千年你我都成了一抔黄土,落得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齐安坐在巨剑上大喜过望,“宫部大统领!你来了!” 宫部叹道,“陛下受惊了。” 齐安摇头,“没有。纪行在我们身边,我一点事都没有!” 宫部道,“此次还是动用了九音阁,否则我也赶不过来。那老头厉害得很,差不多是一手遮天的人物。纪行还活着,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 随后宫部注意到玉娇龙,“这女子是谁?纪行的内人?” 齐安还没答话,玉娇龙却先道,“不是。民女与纪先生萍水相逢。” 宫部笑道,“陛下能喘的过来气吗?要是不打紧,咱们再快一点。” 齐安虽然觉得胸有点闷,但还没达到难受的地步,于是点头,“再快一点!纪行受了很重的伤,回去了一定要找师傅给他治治!” 宫部伸过手探探纪行的脉搏,却皱皱眉,仿佛发现一场怪事,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齐安看着纪行那副凄惨模样,突然无无名火起,“我那位叔叔实在太不像话!” 宫部叹一口气,“陛下,此次亲王殿下出动了十数位真灵上境的客卿。其中八个已经被辛椎制服,一个为纪行所杀,还有四个在逃。陛下认为应当怎样处理?” 齐安此时却为难起来,“要杀他们?” 宫部摇头,“此事决定权在陛下而不在我。” 齐安眼中厉色一闪,“全杀了!” 宫部紧跟着问道,“那礼亲王呢?” 齐安更为难了,“按大商律法,我那位叔叔应该判什么罪?” 宫部道,“谋权篡位,意图弑君,理应当斩!” 齐安心里一揪,“当斩?” 宫部道,“若非纪行一路护送,那老者心有顾虑,在下赶来及时,陛下恐怕已经身膏草野!对于叛乱,绝对不能心软!” 齐安想了想,“那父皇为什么不斩他呢?” 宫部叹一口气,“先帝仁德,不杀同胞弟兄。” 齐安显然还没有完全转化成一个下得去毒手的君王。宫部见齐安这副模样,就知道这趟算是徒劳了。可惜了这样一个大局! 齐安想起一件事,“为什么你们不刺杀我那位叔叔呢?” 宫部被他问到点子上了,于是无奈道,“陛下,我们虽然都是超脱世间的高手,但还是依托于大商这个根基之上。如若刺杀亲王,那也算是弑君的死罪。我们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政敌眼中,这就是治死我们的把柄!” 齐安明白了,“所以必须要我下令,我叔叔才能被问斩?” 宫部点头,“除了陛下,天下无人有这个权利,哪怕是宋千会大将军也不行。” 齐安示意明白了,“回宫再说吧。” 三日后,大雪。 纪行很虚弱,躺在轮椅上。他被打得几乎没有了修为。但这和跌境不一样,只是他现在不能调动真灵,其次无暇体魄也遭到重创,因此他现在比普通人强点。 玉娇龙推着轮椅,“看吧,外边全是雪。你冷不冷?” 纪行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看着那片广场,那是辛椎带他进宫时驻足的地方。他突然道,“我被人利用了。” 玉娇龙迷惑道,“被什么人利用了?” 纪行道,“从我进宫,这个局就开始了。辛椎的胃口可真大,若非那老头,恐怕他已经得手。真是好大一盘棋,哈哈!” 玉娇龙一脸不解,“你想到什么了?” 轮椅里铺了好几床棉被,纪行整个人像是躺在棉花堆里,“辛椎想杀礼亲王。而我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一把刀。他一个带刀侍卫,自然无权动礼亲王。所以他让我带新帝出宫,只要我出去了,一定会被发现马脚。御前近卫迟迟不来,若非风自易动手,恐怕最后宫部也不会来!因为他们想要一个吃足了苦头,满腔愤怒的新帝!” 第217章 事后 此时纪行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纪行也不回头看,“真是好一场算计,我还真以为能教教他什么东西!” 辛椎默不作声。玉娇龙附到纪行耳边,“我先走,一会儿过来。” 纪行点点头。她悄悄看了一眼辛椎便离开,此地氛围顿时压抑起来。纪行道,“是不是失算了?可笑,费了这么大的劲,人家亲王殿下照样活得好好的。你就算天天吹耳边风,只要宫里坐着的那位狠不下心,谁敢治那位亲王?” 辛椎缓缓走到纪行轮椅边,一双脚踩在雪地里咔咔响,“抱歉。” 纪行掏出几张牌子给背后的辛椎,“都拿去吧,这些差事我不干了。” 辛椎道,“三日后为你安排洗龙池的事。” 纪行笑笑,“洗龙池?我连那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会动心?辛椎大人,我姓纪的平生福薄,无人可亲,双亲早逝,素来孑然一身。若是闲云野鹤,如何不值得?你非得把我往这趟浑水里拉,难道我会对你心存感念?” 辛椎沉默,沉默之后是一声长叹,“礼亲王素来不安分,钦天监的提司,我,宫部,都是军中之人。若是乱世,那我们说一句话的分量比什么都重。但礼亲王身边围着的都是朝中老臣。这些老臣,一是他们并不认为新帝有足够的能力继承大统,二是礼亲王手里捏着许多大臣把柄。若先帝仍在,那些麻烦,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现在这些就成了大事。如果我们不为陛下多考虑,一旦礼亲王登基,很多人都会遭到清算。” 纪行道,“所以你就让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去送死。你说我底子干净,是,我死了你们没有任何麻烦。如若派出一个相当于我这样的人,那个人恐怕差不多与辛椎大人差不离了吧?你们活了这么多年,要是一出宫就没了,多可惜。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辛椎皱皱眉,纪行这话说得太露骨,但并不是没有道理。风自易要杀纪行易如反掌,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解释了,“宋千会大将军要见你。” 纪行沉默。 “他为什么要见我?”他问。 “我不知道。”辛椎难得说了句废话。 纪行闭上眼,一言不发。辛椎也不再说话,转身离开。随后纪行将那些牌子扔到地上,轮椅并没有人推,但却缓缓朝着一个地方前进。纪行任平轮椅带着他往哪个方向去。 轮椅所到之处,路人皆让。 纪行像是睡着了,也不管自己到了哪。一刻钟后,他到了一片湖之上。大湖结冰,湖心一个人在等。 纪行睁开眼,看着那个身影。那人背对着纪行,一身金甲。 “你要去池渊?”那人问纪行。 纪行道,“是。” 那人道,“含光鹭影有一子,早产,我以为夭折。” 纪行道,“那孩子命大,有个老乞丐护着他,后来老乞丐把孩子扔在了一户富人家做了长工。他自己死了后身上只有一指深的薄土盖着。” 那人道,“辛椎与你说过了吧,我要见你。” 纪行道,“你在千年前便已经走到山巅之上,竟然会见我这样的小人物?” 宋千会道,“我不在此处,你所见为我神识所化。辛椎做的那些事,是我默许。你不必满腔怨气。” 纪行道,“我要去池渊。” 宋千会道,“你可以。” 纪行突然道,“我家当年是不是极显赫?” 宋千会认真道,“显极一时。” 纪行叹气,“我不恨你,也没心思找你报仇。我连父母什么样都不知道。我行走江湖,街头叫卖,屋檐上鸟语,灶里热饭热菜,与我无关。一千年前的事了,你说我要是看不清,的确是看不清。” 宋千会道,“孩子,从池渊回来后,去西北边军吧。” 纪行楞了一下。宋千会这语气,竟然像一个长辈嘱托?他摇头,“去看过墓后我就出大商,一路向西,但不是去你的西北边军。” 宋千会叹一口气,“可惜了。” 随后四周景物变换,纪行突然惊醒,原来是一个梦?玉娇龙见纪行醒了,“回去吧?” 纪行点点头。他现在在这座皇宫里有了一间很大的房间,这是当今圣上的“赏赐”,也是他用命换的。 等他被玉娇龙推回房间。他看着玉娇龙缓缓关上房门,屋内顿时暗了起来,仿佛一切划上句号。 此时齐安,正在案上沉思。桌案上放着一道圣旨,只差他盖上玉玺。这是他的第一道圣旨,所言繁杂,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处斩礼亲王! 那是他的亲叔叔,他虽然没有丝毫感情,但却迷茫起来该不该降下这道圣旨。他与纪行呆的久了,不知不觉间学到了纪行那种对万事怀疑的性格。他拿着玉玺,突然手一滑,这道圣旨顿时在钦天监“报了案”! 马上就有太监过来。齐安看着人来人往,仿佛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齐安笑笑,像是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他仰起头,“朕?朕?” 钦天监的提司很快那到那道圣旨,于是无数钦天监的人出了那座院子!当日下午,礼亲王坐在那只快破了的凳子上哈哈大笑,“武夫当国!武夫当国!” 东平王乘在王辇之上,远远望着那一条街,“四哥,到了下边,别再和二哥抢什么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礼亲王被算计了。辛椎起头,胡惟庸献计,宫部保一切绝无问题。而东平王亲自去给礼亲王做说客,劝他造反!辛椎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礼亲王! 原本以为已经事败,但辛椎没有想到齐安真的狠的下来这个心。至于齐安手滑一事,则根本无人知晓。或许是连苍天也要礼亲王死吧! 纪行被玉娇龙慢慢抬进床上。他的伤很重。十万年合丹虽强,纪行却不大好消受。连着好几天他连动都不能动,一动就疼。当初他为图腾所伤,那只白玉龟说还不到动用合丹的时候,还真没骗他。要是贸贸然用了合丹,指不定他就炸了。 他现在虽然难受,但只要熬过去,他的修为就会出现一个质的飞跃。但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修为高低了。从池渊回来后,他就万事不管,回老家与老邢几人团聚,然后只等白芙回来。 玉娇龙正在屋子里坐着,然后她突然道,“往后我去哪?” 她没有指望纪行回答,这不过是她自言自语。纪行听到后也的确没反应。玉娇龙道,“你现在能喝酒吗?” 纪行脑子里原本是一片空白,听到酒笑了笑,“行啊。” 玉娇龙突然憨憨地笑笑,“我去弄,你把牌子交给我,不然出不了宫。” 纪行下意识道,“我已经扔......” 马上他就发觉自己腰间一直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他这才想起自己动都动不了,哪能扔了那些牌子?玉娇龙不管他说什么,伸手就到他后腰去掏,“等我会儿,马上回来。” 纪行点头。 玉娇龙随即出门。 纪行坐在床上,眼神顿时空洞。一只蜘蛛从房顶慢慢吊下来,很快就到了纪行鼻尖上方。纪行现在不能动,只能看着这只蜘蛛。他不能动不代表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现在他只需要看这蜘蛛一眼,就能把它杀死几百回。但他觉得要是自己动用了神识,那自己就算输了。 于是他用眼睛狠狠盯着那蜘蛛,杀气顿时弥漫在这房间之内。一个极强却不能动的高手,遇到一个有毒却根本对他造不成困扰的弱小生物,究竟要怎样才算公平?纪行相信单凭自己的气势就能将这只蜘蛛吓死。但他的恐怖,那蜘蛛好像一无所觉,仍旧向下吊了一下。 纪行眼睛瞪得更狠了,杀气浓郁到了仿佛能够化作实质的程度。但他奈何不了这只小蜘蛛。任他再强大,对这只蜘蛛来说,与这蜘蛛有何干系?但在纪行眼里,那只小生物的生死只在他一念间。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只蜘蛛落到了他的鼻头上。纪行突然愣住,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此时门一开,玉娇龙提着两坛子酒回来了,莫名其妙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纪行笑得腹痛难忍,“快过来把我鼻子上的蜘蛛拿走!” 玉娇龙走过来一看,纪行鼻子上还真待了一只小蜘蛛,伸手一挥那蜘蛛便不见了踪影。而后她把纪行扶起来,在纪行肚皮上摊开一张布,再打开一个油纸包,“里边是酱牛肉,一个姓周的大官送的。” 纪行道,“那个人你不要多接触,看着不像个好人。” 玉娇龙豪饮一口,“难道我看着就像个好人?” 纪行笑道,“倒是,忘了你是土匪头子了。” 玉娇龙哈哈大笑,于是拈起一片肉干就吃。纪行看她吃的这么香,“你好歹也管管我啊,给我喂一口!” 玉娇龙一看,又笑了,抓起三大片牛肉就塞纪行嘴里,“慢慢嚼吧!” 纪行嘴被堵上了,一时说不了话,只能先吃完了才道,“你是想噎死我啊?” 玉娇龙笑道,“堂堂真灵大高手,居然被牛肉噎死了,你说是不死奇事?” 纪行道,“这又不丢脸!堂堂诗圣杜工部还是吃牛肉撑死的呢!人家文人都这么个死法,我要是噎死了,也算是做个饱死鬼了!” 玉娇龙道,“你还挺博学。” 纪行叹一口气,“以前跟着我,我妻子,她教我看了不少书。” 玉娇龙给纪行喂了一口酒,“她现在人呢?” 纪行长叹一口气道,“走了。” 玉娇龙愣了愣,“你节哀啊。” 纪行笑道,“我是说她人走了,不知道跑去哪了。” 玉娇龙道,“有个地方的习俗叫作颠山。男人娶了老婆,女人要是觉得和他过不下去了,就回娘家。那时候男人就过来低声下气地劝,劝完了两口子也就和好了。也有的颠山是真的颠山了,但是要留下孩子,不然那女人会被骂很久。你是不是遭到颠山了?有孩子吗?” 纪行听她说完,笑道,“都是哪跟哪?我们新婚第二天她就没了影。我找过,但是没找着。孩子自然是没有,我也不想生个孩子跟着我遭罪,要是我有点家当了,也没啥事了,有个娃在身边倒也行。” 玉娇龙给纪行喂酒,“我原本以为你是神仙,但没有想到神仙也和凡夫俗子一般,至于娶亲生子,也是一般无二。” 纪行道,“你看到人家宫部了吧?走哪两手都揣在袖子里,与农夫有何不同,那样的人物都这样,难不成我还要故作高深?” 玉娇龙哈哈大笑,“说的也是!给你喂酒!” 纪行咕咚一声,“再给两片肉!” 玉娇龙就往纪行嘴里塞肉,“刚刚我出去买酒,看到有官府抄家,那一条巷子都被抄了,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纪行笑道,“我说是谋逆你信不信?” 玉娇龙笑笑,“怎么什么都是谋逆?” 纪行道,“那条巷子可不一般,那是礼亲王的地盘,整条街都是他的亲随,咱们差点死了就出于那条街的人的杰作!” 玉娇龙疑惑道,“堂堂亲王殿下怎么住那啊?” 纪行道,“多年前,先帝还在,礼亲王就谋逆,被贬作庶人,相当于是软禁在那了吧。” 玉娇龙道,“不管不管。当年我白水寨的弟兄要是今天在这,也好让他们看看皇宫长啥样,哈哈!” 纪行笑道,“你那些白水寨的弟兄恐怕还没进神州就被钦天监的人一一处决了!” 玉娇龙哈哈大笑,“也是!尤其是李婵柔和牛大砍!这俩人走哪不是脸上摆明了我是马匪!笑死我了!” 纪行突然不再笑,“都不在了?” 玉娇龙洒了一碗酒的量到地上,还是笑得合不拢嘴,“是啊,都没了!都没了!” 此时在太和殿内,新帝与礼亲王第一次见面了。 第218章 了却 礼亲王一身褐衣,但仍然算是体面,“你做不了这个皇帝。” 齐安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位叔父,就由他说。礼亲王微笑,“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事,尤其是你没有丝毫城府,更别说帝王心术,今天我无话可说。我想了很多,发现我还能活着,并不在于自己亲随有多少,而在二哥愿意让我活着。” 齐安道,“你是不是想杀我?” 礼亲王点头,笑笑,“从你出生我就打算杀你。二哥只有你这一个子嗣,你死了皇位就是我的。你流浪民间,也是我逼二哥的。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没能争下来。他活着我争不过他,他死了我还是不行。” 齐安对礼亲王说的这些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他只是皱皱眉,“先把你关牢里吧,等我从泰山祭天回来之后再谈你的事。” 礼亲王哈哈大笑。很快就有御前近卫将他“请”下去。齐安坐在椅子上有点局促不安,于是他想起一个人,“纪先生现在在哪里?” 有太监过来,“还在宫内,应当是在休整。先生受伤不轻,今天刚醒的,只是还不能下地走路。” 齐安点点头,“朕要见他。” 太监不假思索就要叫人传唤纪行上殿。齐安马上又制止他,“朕亲自去吧。” 太监赶紧去扶,“陛下,今日大雪,当心龙体!” 齐安什么也不说,起身就走,“你领路。” 太监不再说什么,心里却觉得新帝说话做事果决了许多。 纪行和玉娇龙喝酒正喝得欢,没想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玉娇龙过去开门,却发现一个小太监,“何事?” 小太监闻到屋子里一股子酒味,急得闯进来,“纪先生,陛下要见你!换间屋子吧!” 纪行笑笑,“有酒味他就不能进来了?” 小太监赶紧凑过来,“那可是陛下,先生可不要如此称呼!” 纪行道,“不必了,来就来了,正好一块儿喝。” 小太监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远远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小太监赶紧跪在地上。玉娇龙也要跪下去。没想到纪行道,“你跪什么?那孩子一天不像个皇帝样子,你就别跪下去!” 玉娇龙顿时别扭起来,于是就坐到纪行身边。很快齐安过来了,“纪行,朕来看你了!” 纪行哈哈大笑,“都结束了?” 齐安摆摆手,闲杂人等便都候在了外边,小太监还随手关上门。只剩一个门缝的时候,小太监故意停顿一下。齐安回头刚巧看到了那小太监的脸,而后门缝彻底消失。 齐安赶紧凑到纪行身边,“咋样了?听说你还不能下地?” 纪行道,“这几天都是她帮着呢,要不然连晒太阳都不知道怎么出去。” 齐安笑笑,“这几天连着大雪,你昏迷了不知道,还晒太阳,阴着天算是好的了。有个事我问问你,我那个叔父,到底该咋办?” 纪行想了想,“这事你不该问我。我说怎么处置,你信了,往后你又想起自己连个至亲也无,岂不是要怪起我今天?我要是说不处置,等礼亲王真正瞅到机会,把你打痛了,你又得怪我。我这不是里外不是人吗?” 齐安叹一口气,“这几天我问过许多人,他们也给我绕弯子,其实只是没你说的明白。但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咋办,师傅这几天好像闭关了,我又不能叫醒他。你给我出个主意?” 纪行道,“我问你,礼亲王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当年他犯下的罪死十遍都不为过。太庚皇帝有那个手腕让他活着,任他怎么扑腾都翻不动,所以他能活。你能保证你有你父亲那个手腕吗?今天礼亲王是你阶下囚,不过因为胡惟庸,你师傅,宫部,还有礼亲王,都设计要坑杀你那位叔叔。要不是他们,你根本还不到大漠就成了一具白骨。你说你留着你叔叔是想做什么?” 齐安仔细想了会儿,“我明白了。” 纪行道,“今天我给你说的这些,你不要告诉别人。还有,等我好了,我就出宫。往后你要是还想见我,恐怕就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齐安百思不得其解,“你要去哪?听师傅说都给你备好了洗龙池,还给你封了爵位......” 纪行打住他,“我不在乎这些,你有这么多愿意跟随你的人,已经够了。” 齐安黯然失色,“那你的爵位我给你留着,等哪天你要是没钱了,你就来皇宫找我。” 纪行笑笑,“哪天你要是被人逼到绝路了,你就在江湖上叫我的名号,我来救你。” 齐安笑道,“你再厉害能有我师父厉害?” 纪行也笑,“有个事还得拜托你一下,我要去祭拜含光鹭影,你帮我给阴阳家的人说一下,至于其中明细,你可以问胡惟庸,他当初给我承诺了要帮我这个忙,但我觉得他的面子不一定在阴阳家好使。” 齐安道,“这事包我身上。” 纪行道,“荆门府伊一案你也可以仔细看看,把这事处理好了,怎么着也能在朝中找点威严回来。我觉得那事绝对不会小,当然,你玉姐的事也给办一下。” 齐安点头,“行。” 随后纪行问玉娇龙,“我要去一个地方,但不能带你去,你想留在这还是去哪?” 玉娇龙心想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我还是想当我的白水寨寨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笑道,“当今天子就在你眼前你居然说你要做匪?” 玉娇龙笑笑,“我只会这个啊,不然我让我做什么?磨豆腐?还是绣花?” 齐安想了想,“其实做马匪也没什么,不是有句话叫盗亦有道吗?玉姐,你就留在江湖中吧,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到时候你也不必去打劫他人。” 玉娇龙对齐安道,“不是钱的事啊,你在江湖里,麻烦就会找到你身上,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当然,还有些人咱们是一定要给点惩治的,不然根本无法立足。” 纪行笑笑,“你还是好好做你的皇帝,少考虑你玉姐的事。” 齐安只能报之一笑,实则一个想法在他心里已经渐渐成型,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想要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做的事! 十日后,纪行出宫。出宫之前,他将那些属于在大内当差的身份令牌全部留在了宫内,只不过留了一张阴阳家的牌子。他要去极南之南,这东西必不可少。 不过说起来这阴阳家的东西的确做得要巧妙许多,触感凉滑,捏在掌心很舒服,灌注真灵之后还能随心意查探天下八十一州的地图。其实他不知道,这东西是齐安送他的一份大礼,其价值不下于一件无上神兵!而齐安也的确守诺,让纪行进洗龙池泡了泡。 纪行从洗龙池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洗龙池是一处直接提振修为的好去处!此时他的修为虽然还没有出现质的飞跃,但不出一年,他的实力至少暴涨到真灵中三境!到那时,恐怕辛椎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他现在还不着急去池渊,刚刚出宫,他牵着齐安送他的马,鬼使神差地走进一条巷子。巷子那边的馄饨铺子还没开张,看来至少要等到下午那个货郎才会过来。纪行站在那里凝望了一会儿,一回头看见一个姑娘正瞧着他。 纪行也瞥了她一眼。随后他戴上斗笠,牵马走了。 女子跑过来,“你要去哪?” 纪行道,“江湖。” 女子就笑,“能不能带上我?” 纪行摇头,“你是丞相之女李方寻吧?” 李方寻跑过来,“看门的爷爷走了好多天了,现在没人管着我,我想跟你一起走。” 纪行还是第一次被这样一个姑娘求着带她走,“你好好回去读书。” 李方寻仍然在笑,“那你什么时候来带我走?” 纪行有点跟不上她的想法,“我何时说过要带你走?” 李方寻道,“我整日读书,无事可做,再过几年就要嫁人,我也不知道我要嫁谁。你们江湖中人,一向来去自如,我也想去江湖。” 纪行心道,宫里倒是有一位跟着他走了一趟江湖,差点连命都丢了,“等你哪天见到我再过这条巷子了,我就带你去看一看江湖。” 李方寻手里捧着书就回头,笑得极傻,“我在我家门口等你,你要快一点回来啊!” 纪行突然发觉自己这样做实在不好,好像从此他就欠了别人什么,当他想要叫住那女子时,李方寻已经回了府。纪行叹息一声,拍拍马脸,“走咯。” 等纪行已经走出很远,李方寻又探出一个脑袋。她恍然间已经知道了自己好像就要永远失去了什么。这个可怜可爱的傻姑娘很可能马上就要被李灵甫送到宫里,然后被齐安看中。又或者她还有其他命运,但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那个答应带她走的人,是一定不会及时地出现在这条巷子里了。 纪行虽然会飞,但为了照顾马,他整天牵着马走,也不骑。有时马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遇到打家劫舍的山贼,他也会出手。若非遇到穷凶极恶之辈,他也并不伤人。他渐渐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身上三把刀,伤刀,含光,鹭影,都在极高的天空之上飘着。倘若有识货的真灵大能凑巧从三把刀边上经过,也绝对不会去见财起意。应为能将兵刃御空到那样的高度,绝非弱手。 纪行走过一年多时间,终于回到了未左镇。 到了何家大院,纪行敲敲门。随后门开了,纪行只见开门的是一条狗。 狗子舔着脸笑,“大哥!” 纪行摸摸他的脑袋,“过段时间咱们一块儿去一个地方。我走了多久了?” 狗子现在说话已经娴熟许多,“一年半了。老邢不在这,他带着他徒弟去深山练功了,估计要过一个月才能回来。” 纪行诧异地看着狗子,“你这家伙口条顺溜了许多啊!” 狗子就嘿嘿笑,然后躺在地上亮出肚皮,“摸我。” 纪行忍不住笑出声,“踢你一脚还差不多,摸你?” 狗子就翻过身把脑袋枕在两只爪子上晒太阳。今天太阳很暖和,狗子一到这时候就犯困。纪行道,“你整天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好歹当年当过狼王,咋不出去搞点吃的啊?” 狗子就趴到纪行脚边说,“我要吃烤全羊和烤乳猪。” 纪行也坐下来,“我打算隐居了,就在这儿当个富家翁过活一辈子,你咋想的?” 狗子翻了个身,“我要吃烤乳猪。” 纪行笑笑,“你也就只会想这东西了。难怪人都怕妖。照你这样的放在深山野林里,那天被你撞上个人,指不定被你打牙祭了!老邢他们去了哪,你能不能把他们叫回来?” 狗子眼皮耷拉着,“叫不回来,他徒弟好像要破境了,正紧着呢?” 纪行愣了愣,“是要入真元了?” 狗子道,“散人三境。” 纪行叹一口气,半霎说不出话来,“嗯,也算快了,估计再过个四十年,那小伙子就该入真元了,照这么算下去,四百年后又是个天纵奇才的真灵大能啊!” 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步,因此那些什么三百年四百年就突破至真灵的天才,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而在纪行正打算隐居的时候,方外正发生着一场冲击了整个天下的大事! 他的隐居想法,恐怕要往后搁一搁了。 纪行手一伸,伤刀,含光,鹭影全落下来,“狗子,你啥时候化形,这三把刀随便你挑。” 狗子看都不看一眼,“我要那把最重的。” 纪行把含光捏在手里掂了掂,“的确,你这样的凶兽就该用这种重刀。这刀叫含光,只是你现在还用不着。” 狗子道,“不是这个。我要你以前那把最重的刀。” 纪行像是被狗子点醒了,“是哦,不过我那把刀可不能给你用,那是我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它究竟掉哪了,你能不能找着以前那个村子?” 狗子懒洋洋道,“这你要问牛哥。” 第219章 浪人 纪行大概就这么与狗子喝酒插科打诨过了半拉月,等到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留了个字条,免得老邢回来瞧不见狗子心慌。 极南之南有什么纪行是一概不知,大约就盯着手里那牌子走。狗子不认识路,纪行就骑他背上给他指。越往南越热。狗子晃晃悠悠飞了一个月才到了南海。然而这才只走了不到一半。南海之外是诸多岛国,其中最大的是南临。 等南临过了,还有七十二侯国,基本都是南临的附属国。纪行到这地方的时候,正巧碰上打仗。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国,名为大和,突然对七十二国宣战。然而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不到三个月七十二侯国竟然被大和打下了一大半。 七十二侯国还剩下那一半,于是向南临求援。正在南临准备排兵布阵时,一个真正让纪行也感到十分有意思的事发生了。大和来了三十六个浪人,从南临东一路砍到南临京都齐内,势如破竹! 南临是有高手的,虽然山巅武夫纪行没察觉到一个,但真灵八境的还是有那么十几个。那些浪人不过四个真灵中三境,其余全是真元境。任凭纪行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三十六个浪人这么猛,难道南临就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治治他们? 反正无事,纪行干脆留在了南临与那七十二路诸侯国的交界处,打算看看到底这里边有什么门道。 海岛风情,异域文化让纪行感到十分新奇。可惜的是这边的人说话他听不大懂,好在他神识强大,能根据他人情绪波动猜出这些人在说什么。等他在这边待了一个月,纪行差不多学会了这边的语言。 这地方叫芽庄。 现在的纪行已经与这边的人没什么两样,上半身脱得精光,讲话油里油气,随时手里捧一个椰子,见了谁都打一声招呼。芽庄人都想不通为啥这年轻人总是笑得出来,要知道那些倭人都快打到这边来了。 纪行置办了个小铺子,卖点零碎。最主要的是他总能搞到新鲜清甜的椰子,喝起来比一般的要凉许多,因此生意不错。一个年轻人走过来,他也上身赤裸,一张嘴一口黑牙,腰间别了一把刀。这刀不像是武器,倒像是来砍水果切水果的。 “小白,你怎么晒不黑呢?”年轻人咧开嘴笑。 纪行笑道,“你的牙倒是晒得多啊?” 年轻人颇为自傲,“牙白嘛,就要多晒晒咯!” 纪行道,“人家都愁眉苦脸,就你整天这么高兴,你不怕倭人打过来啊?” 年轻人拍了拍腰间的刀,“敢来?让他见识见识我家传的刀法!” 纪行哈哈大笑,“你家传的刀法?怕不是家传的切西瓜刀法!” 年轻人吸了一口椰汁,“就是家传的切西瓜刀法!” 等年轻人走了,纪行就躺椅子上晒太阳。狗子也趴在他脚边。此时街上吵吵闹闹,原来是有卖艺的人在耍把戏。铜锣声咚咚响,很快很多人都去看。 卖艺的人先耍一套枪法,而后瓮声瓮气道,“这套枪,乃是我习自大商宋千会之手,威猛异常!看得懂的扔两个,看不懂的就问,可以学!现如今倭人不知道哪天就打进来了,要是再不习一身武艺,没准连个防身的家伙事都耍不动!诸位,上眼!” 卖艺人一套枪耍得刷刷响,果然大有威势! 然而真正扔钱的却没有几个。卖艺人环视一圈,叹一口气,“没人懂!” 纪行瞥了一眼,但没有什么兴趣。他现在万事不管,就算是真灵大能从他脚边经过他也懒得瞧一眼。 在南临边境,有时会有一些特殊的人路过,或者应该说成是探访。这些人是大和使节。虽说是使节,但他们行事却半点没有使节该有的风格。因为他们是佩刀的浪人。自从那三十六个武士砍翻了半个南临之后,整个南临都有这种浪人存在。南临王室没有对这些人有一点严肃表态,相反,好像态度十分暧昧。 只是芽庄这地方还没有这样的浪人。 正在卖艺人感叹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两个脚踏木屐,一老一幼两个人走了过来,“老的”那个大约四十岁年纪,佩刀。年轻的大约十四五岁腰间只有一把匕首。卖艺人背对两人,因此并没有注意到。他将长枪扎进地里,开始撂石锁。 佩刀浪人走过去,一把撂起石锁。那三十斤重的石锁便像一只拳头大的泥巴团子一样飞上了天,过了一会儿那石锁才落到地上。顿时围观的人群都四散而逃,生怕被这石锁砸中。 浪人带着身边孩子走开,无人敢直视这二人。纪行轻笑一声,那佩刀的牙黑年轻人此时又回到纪行这边,正咬牙切齿地看着那离去的两个大和人。纪行笑笑,“大英雄,那个扔石锁的,你打不打得过?” 年轻人脖子一梗,“怎么打不过?只是今天不打!不过为什么府里没兵丁过来管管?怎么能让他们这样大摇大摆走到我们的街道上?” 纪行现在遇到这种事,根本不用求证就能猜个大概,“大和国这两年应当是发达了,前几年在郜力打了一仗,那边没讨到好处,但在七十二路诸侯国这边打得极为漂亮。大和攻势逾急,七十二路诸侯国就愈怕。咱们南临既然还不想打,那迫于压力,自然也不敢随便与他们起矛盾。不然府里早派兵将过来把这些浪人砍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年轻人叫胡桑,“你怎么知道的?” 纪行笑道,“知道大商那边有个说法吗?未出茅庐而知天下大势。其实我就是这种高人啊!” 胡桑瘪瘪嘴,“你要是高人,我就一年不吃米!” 纪行突然皱皱眉,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紧接着不远处便大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胡桑听到之后,“走,看热闹去!” 纪行摇摇头,“不去!” 胡桑道,“你不去我去!” 在街头躺着一具无头尸,尸体是一个七八岁孩子的。起因很简单。那浪人撂完石锁带着他身边的孩子走后。他身后就跟着一群小孩儿。这群小孩儿中稍大的那个一直用石头丢他,丢完就朝他身上吐痰。吐完后小孩儿看浪人无动于衷,就捡了根枯枝去戳那浪人。一次两次之后,浪人手起刀落,脸上并无其他神色,眼皮也不跳一下。 于是街头就多了一具无头尸。原本看戏的小孩儿都四散而逃,连哭都不敢哭。 那小孩儿的母亲见了这一幕,吓得晕过去了。他父亲来了后,直接跪在地上,无声地哭嚎,但连收尸也不敢。 浪人对身边那少年说,“所谓忍术,并非是被人冒犯却不出手。也不是面对弱者就一定要心存怜悯。但是怜悯是没有错的。这些都是凡人,他们的喜怒哀乐对于你的忍术没有丝毫益处,你不要被这种情绪感染。” 少年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浪人道,“我在他们眼里,一定坏极了。他们一定觉得我是地狱里的魔鬼,但那冒犯我的孩子,才是真正的魔鬼。他没有对敌人的任何尊重,哪怕大和与南临大势如此。而对敌人没有丝毫尊重,这是世上最忌讳的事情。所以那孩子死了也就死了,就算他长大了,也不过是给这个国家多添一具行尸走肉。。” 少年道,“老师,我什么时候学忍术?” 浪人道,“你对忍术的理解仅限于你手中的刀吗?不,这不是。此地的居民恨极了我与你,你从现在开始,每天都要承受他们的恨意,其实这便是修行忍术了。” 少年摇摇头,提出了不一样的见解,“老师,这里的居民已经拔出了柴刀,很可能他们就要用强于我的武力,将我杀死,迫使我中断对忍术的修行。” 浪人立得十分端正,“不,他们不会这样做。他们是弱者,哪怕你的力量远远小于他们,他们也不敢触碰你。因为这个卑贱的民族,不仅缺乏面对劣势的勇气,就连站出来一个为自己同族收尸的人也没有。” 此时胡桑已经看到了那一幕。浪人与少年说的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心里愤怒,他的刀,不知是柴刀还是切水果的刀,暂且称之为柴刀吧,他的柴刀也在愤怒,他从灵魂到肉体都是愤怒的。街头的人也都很愤怒。那个卖艺人则早早收拾好家伙站在了一个墙转角的地方,他既想冲出去杀了那个浪人,又想趁乱逃走。 每个人都是同样的想法,就连胡桑也是这样。 浪人对少年道,“看吧,这些都是弱者的眼神。他们现在还有愤怒,等三年,十年之后,他们的眼里就只剩下麻木。这个低等民族没救了。倘若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也不至于会让我对这个地方如此轻视。” 少年点头,“如此来说,我也成了一个强大的人。我看出了他们畏惧。” 胡桑慢慢把手摸到柴刀的位置,那个死了孩子的父亲终于将哭嚎声喊了出来,正惊恐地看着胡桑。胡桑现在脑子十分不清醒,他对那位父亲说,“武大哥!你儿子死了!被倭人杀的!” 那位父亲实在害怕极了。他当然也可以拿出刀枪棍棒,但他没有与人拼命的勇气,因为他都快四十了。胡桑干瘦的上半身并没有丝毫让人惊叹的力量,但他的眼神是那么复杂,那么恐怖!那位武大哥不敢为自己的孩子收尸,因为那个杀人的浪人还在。他十分怕胡桑把那浪人触怒,于是跪在胡桑面前作揖,涕泗横流。 胡桑声音沙哑,又说,“你儿子死了!” 胡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句,他很想叫大家一起来杀了那浪人,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提醒武大哥的那句话,只能反复地说,“你儿子死了!” 武大哥没有敢做什么,只是哭。胡桑转过身,他也不敢去看那个浪人。武大哥怕他去找那浪人评理,于是扑到胡桑身上,想把他拖回来。没想到武大哥脚底一滑,正巧把胡桑扑地往前倾了一下。胡桑为了稳住身形往前走了好几大步,等他抬起头时,却发现了一道恐怖的目光正盯着他! 浪人盯着胡桑,眼神冰冷,杀气四散! 胡桑浑身发抖,他想退回去,但那样实在太怂了!但人总有恶向胆边生的时候,胡桑平日为非作歹,此时胆子竟然也不小。他虽然已经吓得满头大汗,却还是磕磕巴巴地说完整了一句话,“我......我......我要找你......决......决斗......斗斗!生......生死有命!” 浪人对少年道,“这是一个勉强可以尊重的对手。他有武器,身上衣物也少,便于出刀,他敢直视强者,这比面对死亡更难做到。但是他实力不够,所以还是要死。” 浪人显然听得懂南临话,也会说南临语言,他转过头对胡桑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于是他向后踏出一步!左手压到腰间刀上,右手掌心朝上抬住刀柄!现在胡桑只有几个呼吸的生命了! 少年突然开口,“老师,我与他决斗吧!” 浪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不是他的对手,哪怕他很弱。” 少年道,“难道我不是强者吗?” 浪人道,“强者往往不在于武力,你无须用性命证明自己!” 少年道,“那他就是比我还强的强者,如果我连面对强者都不敢,那我岂不是还不如他?老师,让弟子试一试吧!” 浪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将自己腰间佩刀交与少年,“你已经朝着强者的路上走出了第一步了!菊纹昭月切给你使用吧!” 少年郑重接过刀,闭上眼心中默念,“我将来是要做这个国家的君主的,我一定不能做一个弱者!” 等他睁开眼后,竟然用纯正的南临口音说道,“我来接受你的挑战!若是我败了,便以我的命,换取那孩子的性命!” 胡桑原本已经认命,此时面对一个比他弱小许多的孩子,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更加不安了! 第220章 三千巨舰 纪行原本在晒太阳。突然那个死了孩子的武姓男人连滚带爬跑到纪行这边,“纪老板啊!来帮忙哦!来帮忙哦!” 武姓男人虽然手上有两把劲,但到底不是纪行这样的“愣头青”来得莽撞。他凭着直觉找到纪行,希望纪行这个浑身肌肉的青年汉子能搭一把手。女人们都躲在墙后,害怕又不愿离去,不愿离去的原因也仅仅是想看看热闹。而那些强壮的年轻人也都被吓破了胆,既想像胡桑那样“爷们”一回,又怕惹事上身! 武姓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要往纪行身上抹。纪行赶紧跳起来,“哟哟哟!你别着急啊!我去看看!别急别急!” 纪行抓了一把瓜子,脚边跟着狗子,也学那些年轻人躲在墙后偷偷瞄着。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年轻人躲在纪行身后,既猥琐又一脸热血沸腾的模样,“阿桑是好样的呢!” 纪行点点头,“那肯定。阿吉,你不是阿桑朋友么?赶紧帮忙了哟!” 浑身腱子肉的阿吉不由自主缩了一下,又挺起胸膛,“阿桑死了没有人敢收尸了哟!我不能死,我要给阿桑收尸的!” 纪行看到那个浪人把武士刀交给了那个少年,“那个小娃娃好像要和阿桑打的嘛!大和国武士好像是单挑的时候不准别人帮忙,咱们就在这看看!” 阿吉找到台阶下,“对的对的!我们也是讲理的,不能帮着阿桑欺负小耗子!” 他们这边把小孩儿叫作小耗子。 纪行把手里的瓜子分了一半给阿吉,“咱们芽庄没有武士吗?叫那些人和那个大和武士打啊!” 阿吉为难地笑笑,“芽庄的武士都在府里呢,没有大人发话没人会打架的!” 这时阿桑已经和那个少年打起来了。阿桑虽然力气比那个少年要大很多,但是他未战先怯,因此十成力道使不出三成,反观那少年,举手投足镇定自若,两边倒是打成了个对手。阿吉看热闹不嫌事大,“阿桑!打得过不咯?打不过就回来吃饭了!” 阿桑不敢冒进。他手里的柴刀短,不如那少年武士刀长,因此只要他稍微前进一点,那少年便会在他身上割下一刀!阿桑到底还是怕痛的,一时进退两难。少年的目标很明确,只要将这个男人斩于刀下就足够,没有必要耗费过多体力来与他打拉锯战。 因此少年向前挥出一刀将阿桑逼退,以免阿桑暴起伤人。而后少年再迅疾向前一刀,只为震慑。阿桑虽然力量大过这少年,却被少年逼得节节败退,只不过没有受伤而已。 阿桑如果一直维持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再加上那少年有利刃在手,很可能会被那少年找准机会在他身上割一刀。阿桑一旦受伤,定然气势先弱,而气势一旦弱下去,那他就死定了。 少年将阿桑逼退之后,摆出一个最易出刀的姿势,与他老师方才那姿势如出一辙,只不过不像他老师那样给人以压迫感。 阿桑只感觉只要自己上前,那少年手中长刀定然会割中他的手背,因此阿桑之能猛地出刀试探一下。然而那少年始终不管他的试探,眼神死死盯着阿桑的眼睛,只要阿桑决意向前,少年便会一刀劈出! 纪行在一边看得十分明白,他只道要是任由这种状态持续下去,阿桑肯定会吃亏! “阿桑!地上的沙土又不是金子,抓一把扬他眼睛啊!”纪行大喊。 阿桑一听,顿时发现这个主意很好,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抓起一把泥灰朝那少年扔了过去。少年原本一直盯着阿桑看,现在阿桑扔了一大把泥灰过去,他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同时后退。 纪行再次大喊,“阿桑你个烂狗屎还在愣着!砍他啊!他是你亲爹啊不敢下手!?” 阿桑吞了一口口水,果真向前去砍。此时少年被挡住视线,一时手忙脚乱,在加上手中长刀,十分不便。 而那浪人竟然也开口,“双手持剑!出剑!前刺!上撩!” 少年绝对相信自己老师的判断,因此闭着眼双手持刀前刺。阿桑本来已经逼近,此时不得不停住身形,以免被刺中。那少年随即上撩,眼看着就要割到阿桑下巴。 纪行道,“后退啊!跑啊!往他左边跑!他现在闭着眼看不见你!绕到他旁边蹲下来砍他腿!他就算扎你背你也别怕!他没你快!” 阿桑原本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用刀挡下来,此时一看也顾不得试了,赶紧后退。但他到底还是生了个心眼,纪行说向左跑,他就向右。等他跑到那少年右边时赶紧蹲下来去砍那少年的腿。 少年此时正好睁眼,一看阿桑已经砍了过来,赶紧后退,一时情急,他竟然摔倒!少年的老师此时道,“伏腰,压刀,弓步,刺他眼!” 少年赶紧爬起来照做。阿桑一看那少年要刺他眼睛,顿时条件反射似的退了回去。纪行喊道,“他压下来了你就跳起来砍他啊!哎哟!你这不是急人嘛!” 阿桑便跳起来,狠狠一刀劈了下去! 少年恶向胆边生,竟然冲向阿桑横着一刀劈了过去! 阿桑已经落地,少年也停住身形。 阿桑气喘吁吁,手臂上一丝丝血流了下来,柴刀已经落在了地上。方才阿桑的柴刀竟然在被那少年挑落的同时,手臂还被那少年割了一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收了刀,“你输了不奇怪,这一招是我唯一会的一招。我手中的菊纹昭月切也不是你那柴刀能够比的。” 纪行赶紧冲过去把阿桑拖走,然后赶紧把腰上缠的布带解下来给他包扎,“长脸了长脸了!阿桑!你是真厉害!” 阿桑浑身大汗,背心都湿了,“我在流血嘞!” 纪行笑笑,“不打紧不打紧!没割到血管!” 阿桑楞了一下,“真的?” 然后他看了看迅速染湿的布带,吓得大叫,“要死咯哦,要死了!” 纪行笑笑,使劲捏了捏阿桑的手臂,顿时血就止住了,只不过被布带包裹着看不出来。此时阿吉过来,“阿桑,你不怕那个会武功的杀你啊?” 阿桑勉强笑笑,“他再厉害,能有咱们这么多人加起来厉害?到时候我死了,你们一起上,他不就没命了吗?老子一个换两个不亏的!” 纪行忍住没说,那个浪人的强大已经不是用凡人的命来填能够挡得住的了。 此时那个浪人带着少年回了他们强占的屋舍,浪人开始做饭。等到他们用完餐,浪人道,“那个在后边嚷嚷的人应该是个会武功的,今天你差点输了。” 少年从来没见过自己老师有过不确定的时候,“老师,那个人很强吗?” 浪人道,“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总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明天我们就要迎来我们的舰队征服这个地方。你今晚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少年点点头,却问道,“老师,您究竟有多强大呢?” 浪人摇摇头,“忍术分下忍,中忍,上忍,我虽是上忍,然而上忍之上还有至高忍的存在。所以我也不是很强大。” 少年叹口气,自言自语,“上忍啊,我要修行多久才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浪人道,“你应该将自己的目光投到至高忍,不要像我一样一事无成。” 少年道,“老师,您曾经不是我们大和的剑术大师范吗?为什么也没有达到至高忍的层级,难道整个大和都无人能够做到吗?” 浪人叹一口气,“不是这样的。这些事今日告诉你吧。我曾经也踏足至高忍,甚至一度只差一步就走到至高忍的最顶峰。可惜前几年一个剑术十分强大的家伙打败了我,我们作赌,哪方输了,便永世不可再入至高忍!后来那个家伙去了极东仙岛,现在应该已经走到至高忍的最顶峰了吧!” 少年震惊不已,“究竟是怎样的赌约会让老师有这样的一战?” 浪人叹气,“这些就不要再提了。” 浪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全部被纪行听到了。此时纪行蹲在海边,心里一直在想一个事:这俩人讲的什么鸟语?他是一句也没听明白! 纪行知道阿桑家里啥也没有,要是伤口沾了脏东西,搞不好真会没命,因此他就让阿桑躺在他屋里。而他则蹲海边望着天上茫茫星空,心中感叹着这个国家像阿桑这样的人太少,而像阿吉那样的人却太多。而像阿桑这样的人,在芽庄的人看来,又是一个十足的异类。像这样的国家,很可能是会被大和侵占很大一部分,甚至灭国! 等到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南临京都齐内受到了一分来自大和的国书!此国书乃是宣战文书,时间定在今晨!南临匆忙之下根本不可能及时应战!然而来自大和的巨舰已经快要开到芽庄,顿时南临京都满朝文武哗然! 纪行在海边躺了一整晚上,等到早上的时候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手持菊纹昭月切的浪人。浪人用夹生的南临话对纪行道,“你和他们很不一样。” 纪行抠了抠鼻孔,“都是肉长的,哪里不一样了嘞?” 浪人对纪行道,“你似乎无所畏惧。难道你不害怕吗?七十二路诸侯国已经对我大和臣服了一半,难道你就不害怕南临也会有这一天?” 纪行哈哈大笑,“我对这个地方没有感情的,你们要打就打好了!” 浪人看着纪行,“但是你会死。” 纪行看着更南方,“死哦,你死过没有?我好像死过很多次。每次都很真实,像溺水了一样,抬头一看,什么也望不到,不管我再使劲,还是逃不出去。” 浪人开始警惕,“你是什么人?” 纪行笑道,“什么什么人?我是纪行,我父亲叫含光,母亲叫鹭影。名字好听吧?他们住在那边,对那边有个岛,他们住那,也不知道他们打不打鱼吃。现在他们死了很久了,杀他们的人位高权重,我打不过,也不想打。对我好的人又基本都死了个遍......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当他说到后面的时候,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浪人从纪行身上感到一种哀伤,“你身上有菊花的秉性,如果你会剑术,一定是个强大的武士!” 纪行胡乱打了一通王八拳,“嘿嘿哈哈!你看!我武功咋样?” 浪人见了纪行这通“拳法”之后,确认不会有哪个高人会这样“自甘堕落”,“你像一个鼻子上挂白灰的丑角!” 纪行哈哈大笑,“你去过大商?那边的大戏就是这么唱的!挂白灰的丑角那可都是名角儿啊!” 浪人对纪行再无兴趣,只是将眼神投在大海深处。那边好像有一片陆地正在缓缓移动,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大清楚。纪行也看到了这一幕,然而他的目力可比寻常人好多了,“三千多条大船,再过一个时辰就靠岸了,你家的?” 浪人听到纪行所言,不禁对纪行的目力十分佩服。然而他突然注意到纪行后边那句,浪人再次警惕,“你怎么知道是再过一个时辰?” 纪行远眺着那些船道,“瞎猜的。” 浪人皱皱眉,“我虽然能一刀将你的头颅斩下来,但是现在我不愿意这样做。因为今天会死很多人,我少杀一个,大和就少造一分杀孽。” 纪行转过头看向他,“你还知道杀孽?那天你杀了那孩子,难道就不是杀孽?” 浪人道,“那小鬼冒犯我,自然该死。” 纪行道,“你从过来就用鼻孔看着我,这不也是在冒犯我吗?我现在就觉得你该死,大大的该死!你赶紧切腹自尽!” 浪人不禁脸色大变,“你在冒犯我!” 纪行道,“冒犯冒犯冒犯!你就会这俩字!有种一刀砍死我啊!” 浪人顿时杀气四溢,然而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今日宜交友,忌杀生,你今天可以不死。” 纪行突然笑了起来,“哟,你看你看,那些船烧起来了!嘿嘿!现在好像有人在造杀孽咯!” 浪人寻眼望去,发现从天而降一道白色火线,光芒之盛,这边看着也十分刺眼!那火线与那数千巨舰触之即焚,看着好不凄惨! 第221章 沾染因果 纪行来南临已过一月有余,对大和侵略他国的行径他是早有耳闻,因此他打算帮一帮这个地方的人。要是他能够用伤刀一招焚尽那三千巨舰,那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不用他再出手,南临也能对付得了。若是他的伤刀都没办法,那南临多半凶多吉少。 对于大商以及方外来说,能够撼动其强大力量的只在真灵八境乃至其上。而对于其他国家,只要达到真灵上境,便足以威胁到这些国家的根本。那些拥有山巅武夫的国家或者势力,基于某些原因都不愿意露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大和有没有山巅武夫实在很难说,那三千巨舰当中若是有山巅武夫存在,那纪行可以说真的是在玩火。虽然他现在已经踏足真灵中三境之列,但是遇到真灵九境的绝世高手,该怂还得怂。 然而那三千巨舰当中并没有出乎纪行意料的高手冲出来。这意味着这场侵略战仍然维持在一定水平之内,如若双方真灵八境乃至以上的力量都派遣了出来,那距离灭国之战也就不远了。 浪人看得直楞眼,“为什么?” 纪行打个哈哈,“说不定是神罚,劝你们不要随便打那些小国家呢?” 浪人深吸一口气,“那场大火决然阻挡不了我大和战舰!” 纪行其实已经能察觉到。三千巨舰之上飞出至少数十真灵高手,正运功御水要扑灭那大火。然而这场由伤刀激发的大火哪是这么容易便能扑灭的? 对于大和三千巨舰来说,这场大火将他们的攻击整整延迟了三个时辰!三个时辰,这已经是从晨时到了午时了!南临有了一定的时间来回应这次偷袭,因此芽庄的居民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被纪行救了。 等到正午,纪行感觉到一震天摇地动,只见北方一片乌烟瘴气,一尊尊的大山一般的巨兽朝着芽庄冲了过来。那些巨兽竟然全都是两丈高的大象! 纪行把阿桑叫醒,“要打仗了,快跑吧!” 阿桑是个疲懒性子,一般都是被大太阳热醒的,今天他被纪行叫醒才发现自己睡在纪行家里,“打仗?大和国打过来了?” 纪行点头,“是的,马上就要着陆了,你快跑吧!” 阿桑赶紧爬起来,他一点不怕,相反心底还有点兴奋,“我要去打仗!” 纪行带着阿桑出来,“你看吧,看看后边是什么?” 阿桑出来时,发现村子都变成了空村,只剩他和纪行二人。其次映入他眼帘的才是那如同滚动的森林一般的巨象军队! 三千巨舰还未着陆,就先投过来不少火球,火球在天空之上翻飞,犹如一道道流星。阿桑突然蒙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纪行拉着他赶紧跑,跑了一会儿纪行把他拉到一匹巨狼的背上,纪行也骑上去,“哈哈!吓傻了吧!” 阿桑被巨狼负在背上,跑出许久才说出来第一句话,“钱没拿!” 纪行一巴掌呼他脑袋上,“命都快没了还要钱!” 阿桑孱弱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咱们去哪啊?” 纪行骑在巨狼之上,突然注意到一头巨象竟然在朝着另一个方向奔跑,而乘坐在那头巨象之上的竟然是一个僧侣。僧侣赶路赶得很急,看模样他去的是偏西南的一个海滨。 纪行知会狗子一声,狗子便带着纪行和阿桑去了那边的海滨。等过了整整一个时辰,那和尚才赶到那边海滨。原来那里竟然已经有了大和的甲士!一场屠杀正在进行,此地的南临武士仅剩十几个人,且个个带伤!所谓赤地千里,此地海滨便是如此!数万人的繁华码头被杀得只剩下几千个,而那几千个无非老弱妇孺。弱者们躲在那十几个武士身后,武士也一退再退,而然那些武士终于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纪行这才明白大和来了一招声东击西,三千巨舰只是噱头,真正的作战力量已经散落在了各个海滨。或者说这正是他一招天火,逼得大和换了战术! 僧侣爆喝一声,脖子上挂着的三十六颗佛珠顿时爆射出去!那巨象也冲了过去! 而造成这场惨剧的,只不过是由数十个大和武士组成的一支队伍!僧侣已经红了眼,很快陷入苦战。阿桑看着那遍地死尸,目眦欲裂,又吓得腿软。尤其是当他看到那数十个大和武士时,他只觉得天都快黑了! 阿桑突然冲了过去,他爆发出来的尖喝声很快淹没在了僧侣与那数十武士的大战当中。纪行一把把他拉了回来,“不要命了!” 阿桑流着泪,“那都是我们的人啊!死了那么多!” 纪行压低声音道,“那你也犯不着去送死啊!没看见那边还有个和尚顶着吗?” 阿桑瘫软在地上,还在哭,“我要去和他们拼命!” 纪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死尸,“打仗打仗,打到后面就是一个数字,你看着死了这么多人,可是南临首府开始干嘛去了?难不成指望靠着老百姓去和那些武士打?你冷静点,要拼命也得等你学了点本事再去,不是现在!” 阿桑不知何时满脸泥土,连牙齿上也有,或许是被纪行拖回来时嘴啃到了地上。他一脸木然地看着纪行,两眼因为刚流过泪却十分清明,“你有心吗?你能看着他们就这么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不合时宜地笑了笑,“杀人诛心啊杀人诛心,你等着吧,厉害的还在后面。他们是要打算把南临占下至少一半,这地方的人,往后都得说他们的语言,信不信这块的海滨,再过两三百年,他们的祖宗就成了一株扶桑树?哈哈!” 阿桑被纪行的话震惊到了。他不再流泪,不再哭嚎,可他眼里那一道灰败光芒刺痛了纪行。纪行突然停住笑声,他不禁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冷漠了? “我嘴欠,说的那些你别往心里去。”纪行向阿桑道歉。 阿桑却突然抓住纪行的手,眼里的绝望一点没减少,“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纪行曾在后湖黄册库见过太多这样的历史案例,大和要做什么他拿屁股想想都知道,但他还是残忍地点点头,“要是南临打赢了还好说,赔点款,割点地,没准就把这事糊弄过去了。当年大和与郜力一战,只派了一个舰队就把郜力打得差点背过气。这是三千舰队,能灭多少个郜力?南临就算打赢了也是惨胜,没个十几年这场仗歇不了,十年会发生太多事了!” 阿桑指了指那边的几千个妇孺,“那他们怎么办?” 纪行叹口气,“有和尚呢,应该出不了大事吧!” 阿桑跪下来祈祷,“望神师能杀破来犯之敌,为死去魂灵报仇雪恨!” 正在这时,那僧侣狠狠摔出十丈远,身体在沙滩上犁出一道深沟。那巨象被一个极为强大的武士削去了半边脑袋,眼看着已经没了活理! 阿桑跪在地上的姿势仍然虔诚,然而他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磕头。那边数千妇孺也在磕头,甚至那些保护妇孺的南临武士也在磕头,都将希望寄托在僧侣身上。僧侣鼻孔不断地渗血,双眼眼白都被打出一片片的血块。 然后这和尚哭了起来,为自己无力而哭,三十六颗佛珠全部回到他手中,他已经伤重到不能再重。他面对那数千妇孺跪了下来,这个姿势是谢罪。 然后和尚圆寂。 纪行嘴角扯了扯,他突然能感受到阿桑那一丝绝望的感觉。他们的勇气已经败光,武力输在了那些鬼面武士的剑下,甚至连原本升腾起来的希望都失去了。那些南临武士重新站起来,麻木地站起来,而后向前冲锋。 很快南临武士被全歼。一切皆成定局! 热带的天气说变就变,顷刻间风起云涌,下起了大雨!大雨无情地浇在死尸身上,也浇在即将死去的人身上。阿桑摆出一个古怪姿势,他虽然跪着,却抬起头,雨水便浇在了他嘴里。这是南临人独特的自杀姿势,大雨很快会积满他们的肺腔,直到将他们呛死。然后纪行发现那数千妇孺也都摆出来这个姿势,他的心被狠狠牵动了一下! 纪行对阿桑道,“我们打他们吧!” 阿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停止了自杀,转而不可思议地看着纪行。纪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有了三把刀,还分给了阿桑最轻的那把伤刀,“我们打他们!就算死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阿桑抢过伤刀就冲了过去,喉咙里发出来的是刺耳的尖啸,“杀!杀!” 原本在自杀的妇孺们也都停止了自杀的集体行为,于是数千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阿桑身上。纪行摇摇头叹一口气,“笨蛋!” 于是纪行手持含光鹭影上了路。他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早已不觉得江湖是一场白衣胜雪来去如风,也不是剑光刀影之后便冷酷地立于高山之巅俯视苍生。只要他一出手,必然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会起到许多反作用。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自己今天出手之后,大和定然震怒,而后会派遣更多更强的武士汇聚于此,死的人数会比今日翻出几倍!但是难道还怕招惹麻烦,就是立身江湖而不出手的理由吗?纪行有时想不通,有时想得通。但现在他不需要想,因为如果自己再不出手,那数千妇孺便会死在他眼前。那些杀孽,纪行甚至觉得就是自己造成! 大雨中!纪行挥挥手。阿桑被纪行横着抛出十丈远,差点连伤刀都捏不住! 数十个大和武士顿时如临大敌! 纪行开口,“有没有懂南临话的出来说两句!” 除了大雨是死一般的寂静! 纪行叹口气,这叹气声在大雨当中竟然也是如此清晰,仿佛叹到了人心之中!纪行再次开口,“就算杀了你们,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但是不杀,这些人就一定活不成!废话我不多说,你们死在这边,是你们的命!” 一道惊雷啪地从天而降! 两道刀光冲着那数十武士瞬息而至! 数十个身影顿时飞上了天!纪行根本没用刀锋斩出,而是拍飞的这些人!他知道那些人一旦死去,若非毁尸灭迹,一定会有人发现那些尸体的伤口乃是出自大商兵刃!所以纪行出自保险起见,直接用强横功力将那些人震死! 数十个武士终于落地,纪行现在也终于有了了杀几十个真元境高手而面不改色的高超实力。只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发现那些看向他的妇孺眼中并无丝毫感激,而是深沉的怨恨,恨他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人群顿时围上了那十几个南临武士以及和尚的尸首。这些妇孺感激,感恩这些为他们付出生命的人,而对真正救了他们性命的人报以冷脸。甚至阿桑也是这样! 阿桑郑重地跪下来将伤刀还给纪行,“神师,你的刀,还给你!多谢!” 纪行收了刀,心中没有丝毫悲凉,升米仇斗米恩,他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很快会有更多的大和武士来此,你带着他们往北方逃窜吧!” 阿桑不再对纪行说什么,他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猴子,整天被纪行拿来看笑话。纪行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点帮他们? 纪行将三把刀都挂在腰间,他还是赤裸着上身,雨水贴着他的肌肉如注般流下去。他转身,吹了个响哨,“狗子,咱们走。” 狗子很快冲过来。纪行老练地翻上狗子的后背,“我大概能明白一点为什么这天下真正的高手都不愿意出手了。一点动了手,天大的麻烦不管是不是你招来的,都会找上你。用佛家的话来说,这他妈就是缘法!难怪那些真灵上境的高手,越往上走越不愿意沾惹那什么因果!” 以狗子的境界,其实很难理解纪行的意思。纪行冷眼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心境悄悄变化! 第222章 服部川下 三天后,一个手提包袱,腰挎三把刀的年轻人出现在了七十二路诸侯国之一的居迈。阿桑已经如愿投军,纪行万没有再陪着他的理由。 纪行问一个老渔夫,“老大爷,那南边的海域,什么时候风浪才会停下来?” 老渔夫眼神黯淡,显然是家破人亡之故,只是他还有难民要照顾,不得不去继续捕鱼。此时他见有年轻人问起他的老本行,多多少少回了点神气。 “小伙儿,这时候正是最热的三伏天,海那边虽然鱼正肥,可千万不要冒险过去,那边的大海浪比山还高,还有雷和飓风,南临的神师也不敢随便去啊!”老者先是一番叮嘱,抽了一口水烟才继续道,“要去就等等,等到秋末,虽然还是热,可风浪小,妈祖娘娘也会保佑你。” 纪行点点头,双手合十,“多谢多谢。” 他当然知道南临的神师也不敢随便去那儿,因为他都不敢。三天前他杀了数十人,便不想在这继续待了,于是启程去往池渊。没想到还没看到池渊的影子,一阵飓风过来,差点把他卷进海里出不来。那巨浪的压力极大,饶是他现在能举动十几万斤的巨石,碰上那滔天巨浪,也得暂避锋芒! 像这种天灾,人力很难抵抗。山巅武夫或许可以从这些天灾当中存活下来,但若要是硬碰硬,非得是图腾之上的力量才行!纪行那几天见识了一番之后,马上就怂了。若要硬抗,万一海那边还有强大妖兽,他又该如何应付?所谓过江的龙不如泥鳅,纪行现在哪怕实力极强,也不得不来求教这些在海域生活了成千上万年的渔民。 听到老者那一番话之后,纪行知道自己还得在这边待上个几个月了。可是他要是一直待在这边,极难保证自己会不出手帮帮这些可怜的人。一旦大和打得太凶,招惹到了他,那一堆麻烦事可就上来了。他现在想归隐山林,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 老者把捕捞上来的鱼分给了那些最饿的饥民,然后拿个椰子壳舀了点清水给一个孩子洗伤口。那孩子眼睛很大很漂亮,只是有点怯生生的,“禅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老者叹口气,“等明年开春就回。” 那孩子的母亲不住道谢,“村长,一路上真是太麻烦您了!” 老者神色忧愁,却又不得不止住忧愁,“不麻烦。只是不知道我那个儿子什么时候来哟,要是他来了,没准咱们就有救了。”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他们的粮食已经不够了,只剩下最后一斤稻米。这一斤稻米是拿来给那些快饿死的人吊命用的。人要是整天吃鱼,咸腥味太大,顶不住,而且鱼打不上来多少。这些饥民前前后后加起来七八十号人,那些有粮食的人,往往是远远望见他们就要避开。因为他们一定会去乞讨。但是现在这个世道,谁会好心到把自己的命不要,转而让别人活呢? 纪行没有帮助他们,他只是问个路。而且老者也没打算向纪行求救,只是看到狗子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只大肥狗起码能剥下三十斤肉,这可够这些饥民好好吃上一天了!再加上狗肉汤,足够他们香三天! 然而纪行的一身腱子肉到底还是十分唬人,老者虽然心里有这个想法,但并没有随便乱来。纪行临走前,突然转身道,“往北边走三百里路,有个很大的山谷,山谷腰子上有个寺庙,那里应该有粮食。那个庙很好认,走着走着就能看见那个山谷,庙也挺大。” 老者听了后赶紧道谢,“多谢了年轻人!” 纪行叹口气,“我走了,没办法多帮你们。” 随后纪行便再度南行,他知道,要是再往南,就到了大和的管辖区域,那边可就不是成群成群的饥民,而是来自大和的虎狼之师!当初大和国与郜力一战,也是看在郜力临近神州的原因上,才不敢大肆进攻。只是纪行奇怪的是,大商怎么不来援助南临以及那七十二路诸侯国?要知道一旦大和将南临打通,便直逼大商。否则神州京都那十数万羽林军,能将来犯之敌杀的片甲不留!再给大和国数百年休养生息,大商便会再多一个强大的敌手。难道大商出事了? 纪行没有想更多。按照他对天下战乱的理解,大商不应该坐山观虎斗,或许是新帝刚刚上位,还不知道如何处理此事吧。 他走着走着就遇到一场战争。有十个和尚死死保护着三百流民。两边战斗打得极为惨烈。大和那一批由浪人组成的军队死死咬着那三百流民,将那十个和尚打得惨不忍睹。而居迈的武士虽然数量更多,但为了保护那十个和尚以及三百流民,伤亡同样不小! 纪行把自己的脸遮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闻!” 他已经出过一次手了,要是再次出手,便只有将那些大和武士全部杀死才能保住他的行踪。若是一直如此,大和武士死得多了,一定会出现比他更强的高手来捕杀他!因此纪行只能忍着,因为这都是南临首府的事,他要是瞎掺和,说不定还会毁了人家的计划。 万一南临首府无意打大仗,便以这些民众的性命以及失去的土地为代价换取和平,而此时纪行一旦出手次数过多,很可能会引发大和对南临的疯狂报复。到那时候,他可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因此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出手。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纪行仰头望天,“道祖佛祖菩萨诸天神佛,我该做些什么能阻止这些杀戮?” 没有什么人回应他。纪行失落地看着那十个苦苦支撑的和尚,他突然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削木为面具,缓缓走向战场,“来自大和的武士!我是南临神师!” 纪行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宛若神明,“有没有能打的,站出来!要是赢了我!这些流民我随便你们杀!要是输了!你们就此离去!如何!” 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就像那些虚无的诸天神佛。 纪行点点头,腰间三把刀皆按在鞘中,“好!好!” 他开始奔跑!速度并不十分快,但他跑起来像有一座山压了过来!很快大和武士中的强大者冲了出来要拦住纪行! 纪行一巴掌扇过去,“你不行!” 那个强大浪人被纪行一掌拍飞。很快就有第二个冲上来,纪行向下虚按一掌,一只巨大掌印从天而降,将那些浪人拍得跪下了九成! 仍然站着的只有二十八个!那二十八个中有至少二十五个被纪行按得脖子都直不起来,不停喘气,只有三个还像那么回事。其中有一个鬼面武士极为强大,他站在最后,气势最弱,然而呼吸却最平稳! 纪行看着那个站得最靠后的,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那个武士显然是个真灵境的大高手,虽然未入真灵中三境,其强大却毋庸置疑! 武士摆出一个手势,于是所有武士全都停住了挣扎,“我叫服部川下!” 纪行道,“我叫阿名。” 武士用夹生的南临话道,“请!” 纪行抽出鹭影,横刀于身前。武士闭上眼,他的神识却已经铺开。纪行觉得他的神识很怪异,有一种让他抓不住的感觉。一瞬间纪行觉得这个服部川下整个人都很怪异,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 于是纪行摆出一个最好出刀的姿势,谨防那武士突防过来。因为他发现那武士的刀锋之上的寒光十分熟悉,那是冷铁锻炼过的痕迹!用得上冷铁的兵刃,就算不是无上神兵,那也是镌古神兵中最好的那一类了。也就是说这样的兵刃能够扎破自己的身体,由不得纪行不谨慎! 然后那个武士真的消失了! 纪行收了那只巨掌,将全部神识沉浸在这方天地之中。然而并没有抓到半点有关那武士的踪迹。他不禁轻咦一声,“哪去了?” 然而在下一刻,那个武士竟然出现在了纪行身后!一刀极为阴险地斩向纪行的后腰!纪行汗毛倒竖,条件反射一般地转过身横格一刀! 那武士与纪行刚刚接触便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纪行不禁有点后怕自己小瞧了这武士。其实他吃得这个暗亏一点也不奇怪。那武士名为服部川下,服部是大和的一个大姓,且多出武士。纪行碰上这个姓氏的人要尤为小心才行。若是碰上了服部家族中的至强者,那他只有拖刀逃命的份! 纪行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要是被那武士阴了,那些流民可就一点救都没有。到时候他再想救,也是出尔反尔,说不定会起到反作用。 十个和尚此时终于将三百流民运送到那些兵卒之中,流民暂时安全。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南临神师”能不能战胜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武士! 在纪行的常识中,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若是这个武士能够做到将自己的身形消散在空气中,那这样的能力也太匪夷所思!所以那个武士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蒙蔽了他的双眼,以及他的神识!那空气不能藏人,唯一能藏住这么大一个人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地下! 纪行猛地朝着地下一踏,大地顿时掀起一阵涟漪。那十个僧侣疑惑道,“千象决?” 纪行并不知道那些僧侣在嘀咕什么,反正他只要觉得有用的招式他都会用。再加上他体量极强,一脚下去威势非凡,那些僧侣或许是错认他为南临的某些宗门之人了。 果然一团黑雾出现在空气当中,服部川下显出身形。纪行以为得逞,没想到十几把梅花镖刷刷刷就冲着他杀了过来!纪行速度极快,轻而易举躲过这些镖,然而服部川下已经一刀斩了过来!纪行不禁叹一声好本事! 于是他抽出含光,一刀大力抽杀!服部川下与纪行硬碰硬了一记!紧接着服部川下闷哼一声,被纪行拍出十丈远!纪行手持双刀,学那武士一言不发便冲了过去!武士知道危险,再一次遁入地下!纪行一刀斩空,但他马上就大力向下踏了一脚! 咚! 烟尘四起!然而这次却没有将那服部川下震出来。纪行转了一整个圈,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黑雾的踪迹。但这不代表他没办法。纪行将手掌贴紧在地面,轻轻震动,地面也随之震动。随着时间越长,地面的震动幅度也越大,大约过去十息,方圆十里的震动竟然像是在顷刻间便达到了一场恐怖地震那般强大的威力! 纪行这一招费了不少真灵,于是收了招喘口气。果然一团黑雾再次出现在了空气中。纪行斩出一道刀罡,根本不去近身。那团黑雾被刀罡一搅而散,纪行嘴角勾起,果然是个陷阱! 于是他想也不想,转身向背后一刀劈出! 然而下一刻他却愣住了,因为那武士没有偷袭他的背部,而是出现在了原本是他正面的地方,只是此时却成了他的背面! 时间静止了! 纪行能感觉到那刀锋的锐气已经扎到了他的皮肤,一入真灵,再无弱手。此时他最多转过身硬挨那一刀,而后重伤服部川下。但是这不划算!最让纪行发凉的是,服部川下攻击他的位置,没有被裹刀布挡着!服部川下要攻击的,是纪行的脊柱! 纪行在这时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升入空中,同时左手刀强行格挡要刺中他脊柱的那一刀!电光火石之间,纪行升入天空,转过身看着服部川下! 服部川下浑身蒙得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他也在看着纪行。 纪行道,“我低估你了。” 服部川下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敌人。” 纪行伸手抹了把背后,然后将手放在面前,他流血了。那武士刀扎破了他的皮肉,差点伤到他的脊柱,一旦脊柱被毁,他的战斗力几乎会被打掉一大半! 第223章 三刀神师 纪行看着手上鲜红的血迹,嘴角不自觉扯了扯,不知是笑还是愤怒抑或其他。随后他将伤刀拔了出来叼在嘴上,左手鹭影右手含光,对服部川下勾了勾手指。服部川下似乎发现什么熟悉的一幕,因为纪行这个姿势是最经典的三刀流。而三刀流在大和便是出自一个极为神秘的浪人之手,那浪人鲜有传人。 服部川下向后踏出一步,长刀前方出现一个一丈方圆的蓝色圆印,圆印之上遍布铭文,而他那一双眼也越发深邃。纪行知道服部川下的习惯是后发制人,因此纪行没必要陪他耗下去。纪行闭上眼,调动全身感官以及神识,将服部川下在神识当中锁死! 纪行脚下突然生起一阵大风,大风携沙裹石,将他的身影隐于其中。随着时间越长,大风的声势也越发浩大!渐渐那大风化作一条直径粗达十丈的飓风,上钩苍穹,下接大地!随即天上便传来噼里啪啦的雷声!纪行竟然搅动天地风云,迫使天地变色!在这种天威之下,原本交战的两方人马都被这大风逼得节节后退! 服部川下原本波澜不惊的一双眼此时也露出一丝震惊以及不解,“纳尼?” 纪行早已立在飓风中央的风眼当中,就算目力再好,也只能隐隐约约瞥见他的一点身影!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感觉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觉得舌苔发麻,就在这时,众人才发现那飓风当中还夹杂着电流! 服部川下与这道飓风相比,与蚂蚁没有任何分别!此时所有人觉得服部川下不是在与人决斗,而是在与神明战斗!服部川下突然大喝一声,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他竟然再次凭空消失不见。这次纪行知道他不是藏在了地下,而像是真正的消失了! 下一刻服部川下便从天而降,手中剑发出灿烂金光,金光之前是那个巨大蓝色圆盘!纪行将含光鹭影双刀相交,随后用力挥出一刀,转个身之后再挥出一刀!两道刀罡从那飓风当中破了出来,直直斩向服部川下!服部川下冲向天际,竟然硬接下来纪行这两刀!然而纪行从来不是婆婆妈妈的主。服部川下刚刚接住纪行那两刀,那飓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了他! 在服部川下眼里,那飓风在他的瞳孔当中迅速放大,不过顷刻间便将他吞没!随即纪行也冲入飓风当中!只见那飓风里不断闪烁刀光剑影!不时还有道道金光斩破飓风杀出来!此时的纪行完全发挥了自己的速度优势。在飓风当中,服部川下再难隐蔽自己的身形。因为即便他使了障眼法,纪行也能根据风的流动发现他在何处!现在他只能和纪行硬碰硬! 纪行将伤刀吐出来,两只手快得没了影子!三把刀被他舞得成了一片刀网!服部川下第一次发现竟然有人能将三刀流习练到如此境界的人!他只有一把刀,若非刀锋之前那蓝色铭文圆盘,只怕他现在已经被纪行斩杀好几回! 纪行接二连三出刀数百次,服部川下也接住了数百次!随后纪行将含光鹭影扔向上空,双手持伤刀,不灌注真灵,一刀斩在了那蓝色圆盘之上!那蓝色铭文顿时崩碎! 下一刻纪行便到了服部川下身后! 服部川下看看自己的肚子,露出来一个沾血的刀尖。他仍然沉默,哪怕是生死全在他人手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 飓风仍然在,只是其中刀光剑影不再!所有人都紧盯着那道飓风,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一时半会看不到什么变化时,那飓风竟然轰然崩碎!无数电蛇袭遍方圆十里,十个僧侣反应真是不慢,在一瞬间便结成一个阵将那三百流民保护在了其中! 然而真正让人难以承受的不是电蛇,而是那崩碎的飓风!那些武士只觉得飓风将自己的脸都吹得掉了!所有人都被这大风卷得不知东南西北,还有几个大和武士竟然被这道风吹到了居迈武士当中! 然而没有人因此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那飓风当中的两个强大男人都已经现出了身形。纪行将三把刀收入鞘中,回头看了看那些流民,“走了。” 说完他便真的走了。 服部川下也将剑收入鞘中,“这些人不杀。” 胜败显而易见。大和武士却没有被搓去半点锐气,他们甚至觉得能观看到这样水准的战斗是一种幸运!同时他们也为服部川下能够应付下来这样强大的敌人而感到荣耀! 那些和尚没有半点轻松的神情,因为他们还有很多次这样的战斗,生离死别他们见得早已麻木。居迈不是南临,此地发生战乱也远不止几天时间!那些居迈武士随便收拾收拾,就要去下一个需要他们的地方。他们可能这一去就会死去,但他们没得选。因为他们不死,就会任由大和武士入侵,那居迈会更加弱小,不这样甚至连南临支援的那一天都撑不到。 只是他们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那个光着膀子的强大刀客,也就是纪行。纪行腰挎三把刀,唤了一声狗子,狗子便欢快地跟在了纪行旁边。纪行觉得自己有事干了,因为他发现了一种能够勉强帮得上这个地方的方法。 从现在开始他要找人决斗。虽然他的决斗没办法帮这个地方避免达到两三百人之上的战争,但是若是几十个武士之间的争杀,那他找人决斗,基本那些大和武士还是会守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月后,在七十二路诸侯国出现了一个关于三刀神师的传说。只要这个人出现,便能够阻止一切战争。有很多老妇甚至不再拜神,而是在心中祈祷那个三刀神师能够到来。 这些纪行虽然有所耳闻,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了。因为他要是搞出的动静太大,大和那边很可能会派出几个他现在还对付不了的人物出手。要知道他现在的实力虽然已经足以应付真灵上境的高手,但一旦遭遇到真灵八境,那基本会被吊着打。 所以那些老妇注定了会失望了。 这天纪行将三把刀扔到了天上,任其飘着。而他则抱着狗子在七十二路诸侯国转了个遍。一路上他偶尔行点小善,但绝不深入其中。兜兜转转了一圈,他又回到南临。只不过此时他在南临西北。 他撞上了一批流民。流民纪行已经见得极多,但是这一批让他感到十分诧异。因为这些人的衣着服饰,竟然是大商才有的! 纪行凑近这拨人用南临话问,“你们是哪的?” 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比划着,还故意拗起了口音用大商的西南官话说,“听不懂!” 纪行这才确定他们就是大商的人,于是他也用西南官话说道,“你们咋到这来了?” 男人惊喜了一下,“老乡?” 纪行点头,“是,我蜀西人氏!” 男人赶紧道,“我们也是蜀西的!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这边是哪啊?山沟沟里的人说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纪行道,“你们到南临了!这边已经不是大商!你们是怎么混出关的?边军不管吗?” 男人一脸苦笑,“边军打没了!哪还管我们?不让我们拖累他们就是好的了!” 纪行隐隐约约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大商也打起来了?” 男人叹气,“咋个说也打起来了?打了大半年了!天都打塌下来了!蜀西还有整个大西北都乱成一锅粥了!” 纪行暗道果然,难不怪南临这边打成了个这样大商都不增兵来援,原来是西北那边打起来了! “老哥!打过了怒江没?”纪行问道。 男人摇摇头,“那还早!要是打过怒江了,岂不是把大商三成都打没了?” 纪行松口气,看来未左镇还没事,“你们要吃的不?” 男人瞅瞅纪行,“你身上衣服都没几件,还能给我们找着吃的?” 纪行笑笑,“这边蛇虫鼠蚁遍地都是,就看你吃不吃了!” 男人苦笑,一张脸拧得跟个干茄子似的,“哪能没吃过?有毒!吃的人拉稀是轻的,有两个老汉差点没挺过来!” 纪行道,“你们等等,我去个地方再回来!” 随后他便跑到一个众人瞧不见他的地方,之后以极快速度抓了很多香蕉椰果还有蛇鼠。等他回来了,“有刀的没?” 众人早已发现纪行身上挂的食物都足够给他做成一件皮裙了。有人凑过来,“有!” 纪行接过那钝得不得了的小刀,他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将刀锋用两指使劲捏住而后一滑,那刀便锋利起来。他把香蕉扔椰果蛇鼠到地上,“准备开饭!” 那些人虽然饿,但也没有失去理智,“香蕉还是青的嘞!” 纪行没说什么,直接搞了几只大竹筒,灌了水,将香蕉放进竹筒里,再生火煮了起来。那些流民也是种过香蕉的,只是没有这样吃过,“香蕉还能这样吃?” 纪行笑笑,“菜生的能吃,煮熟了就更能吃,难道还有啥是生的能吃,煮熟了就不能吃的?” 流民也都笑起来,“是是!” 纪行帮他们给蛇鼠清理干净,随后也都扔进竹筒里煮,没等煮熟,纪行便一样拈了点下肚,“我先吃了,要死也是我先死!” 众人便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懂得起的,“没啥没啥,两天没见米了,看见苍蝇都是肉!吃这个有啥?而且还是煮过的!” 纪行跟着这些来自大商的流民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随后将他们送回大商边境,便又过去一个月。等他来到大商边境的时候,发现果然驻军已经变成了巡逻的斥候。看来西北那边打得不轻啊! 大和挑这个时候来打南临,看来是看准了这个时机。纪行随后回到南临,他想看看南临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事。因为一旦南临也歇菜了,那大商必然是遭到两面夹击,那时候未左镇能不能保得住就不知道了! 所以他现在想见一个人,那个人他只是匆匆瞥过几眼,并无深交。 此时秋玉堂正身处的地方可并非玉堂,而是一处草堂。草堂建在一片大湖之上,一派祥和宁静。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人,决然不会认为此地还不如一处玉堂! 秋玉堂跪伏在木板之上,草堂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个女人。而他正是跪伏在那女人脚下。 “姥姥,那三十六个浪人又要进齐内了。”秋玉堂道。 女人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声音珠圆玉润,“知道了。” 秋玉堂道,“他们说要找一个叫三刀神师的人决斗。” 女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什么三刀神师?” 秋玉堂见女人愿意听下去,便继续道,“是一个来自我南临的强大刀客,只是这个人很神秘,上一次出手的地方和下一次出手的地方毫无关联。此人又常常出现在七十二路诸侯国,曾打败了服部家族新秀服部川下,救下了不少流民。现在那三十六个浪人来要人,我们要不要保一保此人,南临出一个人才不易......” 女人笑笑,“你连那人的面都没见过。随他们去吧,谁死谁活都没什么关系,不触动整个大局便已足够。” 秋玉堂十分不理解为何齐内到现在还是不抵抗,这让他不禁十分恼火,但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一点也发作不起来。因为这个女人活过了上千年了,乃是南临为数不多的真灵上境高手! “姥姥,即便那人行踪神秘莫测,可到底做的事是十分漂亮的,难道任由此人落入那些倭人手中?”秋玉堂道。 女人突然睁开一丝眼缝,斜了秋玉堂一眼,“我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秋玉堂很想说老子就是不懂,但他知道这个女人的恐怖,因此只能低下头,“姥姥,是我多嘴,往后不再提此事。” 女人突然道,“那三十几个猴子不是要那什么神师吗?你去找一个让他们打,是死是活随你,只要有这个人就行。继续捏吧。” 秋玉堂捧着女人的一双赤足,再次给她按起了脚,“是,姥姥。” 第224章 不利处境 纪行想找秋玉堂。按他对此人的理解,这家伙在南临再不济,至少也能混到能与南临高层对话的层面。当初一起去天涯的,基本都是各方势力最拿得出手的后辈。就像李离,纪行现在虽然不再畏惧此人,但在某些方面还是不得不防着他。 越走到后面,他越相信像他这样的高手一旦出手就要顾忌到各方各面,否则搞不好就落到别人的局中。等他到了南临齐内之后,为保险起见他想给自己配了个木匣,三把刀都装在里边。 纪行在齐内四处找那些不起眼的作坊,找了许久他相中一家做木工的。等他与那木工浅谈一番,发现有趣的是那个木工竟然是个会打兵刃的老把式。 纪行此时身上已经穿上了衣物,只是仍然单薄,他笑嘻嘻问那个老者,“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个会武功的?” 老者一脸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神情,笑呵呵道,“年轻人,在齐内持兵,要么是和我一样做木工活的,要么就是铁匠,这两者要是都不是,那个普通人敢带兵刃呢?” 纪行一听,发现自己江湖还是太浅,“是是!那您帮忙给打一个木匣子,不用太复杂,能装下四尺长就行。” 老者捻了捻白胡子,“仅仅于此吗?贵客,我不瞒你,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打造兵刃暗器的好手。你说匣子,倒是让我想起一物,我已做成一半,可惜没人对此物有何兴致,于是鄙人将此物搁置下来。你要不要瞧瞧,能上眼,我就把这样事物全做出来,如何?” 纪行被老者提起兴趣,“那就看看再说。” 老者走出门左右看看,随后鬼鬼祟祟将门关上,随后对纪行道,“贵客这边来,那东西不方便被人瞧见,否则鄙人会有点麻烦。” 纪行见他神神秘秘,就跟着他走到一间后门,进去之后发现是个挺敞亮的院子,院子南边是炉灶,看来弃用已久。老者走向院子西边,掏出一把钥匙,十分谨慎地开了门,随后笑道,“阁下见到此物之时要保证不会将老倌儿我告上朝廷!” 纪行挠挠脑袋,“行,绝不将你抖出去!” 老者这才开门,纪行跟在他后边什么也看不见,之时听到那老者先是深深叹一口气。随后这老东西便在这屋里东摸西摸,这边吹口灰,那边抖抖。纪行只看见满屋子都是用线吊着的各类机括,其精细程度,让他暗暗咂舌。屋子中央还有个台子,显然那台子上就是这些机括的总枢纽。 老者回头看向纪行,“阁下可看出来点什么东西来没有?” 纪行还真没看出来什么让这老家伙如此慎重之物,于是摇摇头,“在下眼拙,这里边到底有什么?” 老者对纪行道,“阁下,你来窗户这边。” 纪行就走到窗户那边。随后老者将屋子门掩上,再把窗帘拉上去,那窗户上特有的雕花使得透进来的光线也分成十分精细的几股。那些光线照到屋子内用线吊着的各类机括之后,纪行瞬间便明白了那老者是在做什么东西! 老者将脚下地板撬开一块砖,随后从那下边拿出一张布,布里包裹着一物。纪行再熟悉不过,那是灵石。老者将那灵石取出来,放到屋子中央的那个台子上的槽里。顿时这屋子内的各类机括便出现了一道道气息,这些气息各自为阵,又紧密相连。纪行能感觉到的是这些机括有着十分广泛的用途,以及强悍的威力。 随后老者从那太子下面抽出一个抽屉,又从抽屉里拿出几样物事交给纪行看。老者仍然笑眯眯的,只是眼神中多了许多怅惘。 纪行接过那几样物事,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是在做射神弩。弩藏匣中,这些弩箭也都早已铭刻好符文,只差往里嵌灵石了。老哥,你胆子是真的大,这东西都敢私造。” 虽然纪行不住叹气,老者却吃定了纪行不会将他卖出去,“当年我也是个会武功的,机缘巧合见到一份制造射神弩的机括总谱,亏得我记性好过目不忘,否则这东西我是绝对做不出来了。” 纪行笑笑,“这东西你要多少钱?” 老者伸出一指。纪行疑惑道,“一千两?” 老者哂笑一下,“不是,是一枚上品灵石。” 纪行嘬了个牙花子,被这个价吓得不轻,“军方采购神射弩也花不了一枚上品灵石!” 老者笑笑,“阁下倒是见多识广,只是这匣子可不光藏了一架射神弩在其中,还有其他许多小玩意儿,全部弄进去,那其中的精巧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再说了,射神弩贵的可不光是弩架子,还有那弩箭。老倌儿我给阁下备了八十支弩箭,呕心沥血啊!” 纪行想想,“八十支不够,我要两百支。另外,这匣子还要能装下六柄四尺长刀。” 老者眼皮一跳,显然是被纪行的外行气到了,“这个......这匣子且不说装不装得下六把刀,单说两百弩箭,就是个大数目,做出来后这匣子都能比得上棺材那么大了!” 纪行笑笑,“不用将弩箭全部装进匣子里,我揣兜里不行吗?只要在匣子里留出能装下二十支弩箭的空间就行了,其他的空间全部留出来放刀。还有匣子不能太大,我个儿不高,免得我被这匣子拖着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者仰起头看看纪行,“说笑了,阁下这大个子怎么也算得上魁梧。” 纪行道,“如果做得出来,我就给你一枚上品灵石也无妨,要是做不出来,那你就留着这门绝技终老吧。” 老者见纪行终于敲定,喜上眉梢,“行,半个月后交货如何?” 纪行皱皱眉,“这么慢?” 老者叹口气,“这算快的了。要是从纸上开始,这玩意儿至少要做三年。敢做这东西的横竖只有我一个,又没帮手,自然慢一点。” 纪行点点头,“半个月就半个月。” 老者便看着纪行。纪行发现他眼神奇怪,突然想起来,“订金先付你一枚中品灵石,你这已经不算亏了啊。” 老者叹口气,“老倌儿我现在却材料,得花不少钱才能把这玩意儿组合好,再给三枚中品灵石吧。” 纪行想想也是,于是从兜里摸出四枚中品灵石,“半个月后我要见货,要是迟了,这店以后我就是常客了!” 老者哪能不知道纪行语气当中的威胁之意,只是点头,“行,您只管把心放肚里。” 纪从这店里出去后,便进了一家酒馆喝酒。狗子跟在他旁边坐着,时不时也来两口。纪行现在不缺钱,光是上品灵石他就有十几枚之巨,至于普通银钱,他想弄点钱实在太容易了。 齐内的酒馆与大商有颇多不一致。大商酒馆多是酒楼,一楼给劳苦大众喝散酒,上了二楼才有雅座。至于齐内,根本部分雅座不雅座的,隔个帘子就算一个座了。纪行与狗子你一口我一口,倒是喝得也算尽兴。在这间酒馆一来二去,与老板也算混熟了。纪行才知道这间酒馆是王室的产业。酒馆老板曾是南临王室仆役,后来年纪上去了,南临王室的某个公主便将这个铺子批下来给这老仆役了。 老仆役姓钟,纪行叫他钟老板。纪行因为常在此处喝酒,打听了不少有关南临的事儿。多是有关大和打过来的消息,直到现在南临王室还是无心应战,搞得纪行也觉得这南临王室真的是有点窝囊。 那些穷苦大众自然是觉得更窝囊。就在这时邻桌几人聊起一个事。 “听说那三十六个浪人又来了!唉这他么的!” “是啊,只是这回好像老实多了,没杀人,倒是客客气气的。” “怎么说?那帮子倭人还会客气了?” 那人滋了一口酒,“可不是。来要人了。咱们南临出了一位好汉,去了七十二路诸侯国,打得那些倭人抬不起脑袋。这帮子贱人就来要人,真他么的!” “难不成这些倭人是要找那位好汉决斗?” “唉!决什么斗!这些人什么时候干净过了?肯定是要下绊子了!现在只要那位好汉不出面就行了,要是出面,指不定就被那帮子倭人霍霍了!” “说的也是。可咱们南临的其他高人去哪了?上卿府十八户那些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高手啊!怎么就没一个出来吱个声?” “还十八户?您是昨晚没睡醒吧?最窝囊的就是这帮子人,知道边境上是哪些人在顶着的吗?他么的没一个是十八户的!” “唉,怎么这样了?” “其实要是那位三刀神师能站出来狠狠打一打那三十六个浪人,若真有人要害他,老子第一个站出来死他前头!” “说啥呢?喝多了喝多了!” “这日子过得,窝囊气还不够?国难当头,我辈岂能像那宫里的在一旁看着?” 这话说得就有点犯忌讳了,尤其是在齐内。 一人劝道,“喝多了喝多了!” 那人优然愤怒,摔杯怒吼一声,最后还是重重叹一口气。他只是个连内力都没练出来的普通人,哪里有什么能力做得上许多事? 纪行在一边听,此时见那人叹息,不禁开口,“那位三刀神师万一不是南临的呢?” 那人一听有人接茬,顿时来了劲,“怎么不是我南临的?三刀神师走过七十二路诸侯国,却是一口南临话,这还能有假?再说,除了南临,天下还有哪里能出一位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 纪行笑道,“万一哪天三刀神师跑了呢?那他还是你们的大英雄大豪杰吗?” 那人气不打一处来,直冲冲走到纪行这边一把掀开帘子,却首先看到一只狗。此人醉得不轻,竟然同狗子争论起来,“三刀神师如何会跑?你可知他救了多少人?又为多少僧侣解围?神光寺可是已经有了他的影像。三刀神师必然出自七圣地之一!唉,只是那神光寺乃是圣地,像我等这样的俗人三根不净进不去,不然的话我也要去瞻仰瞻仰三刀神师的遗容!” 纪行一听那什么七圣地之一的神光寺已经记录下来他的样貌,不禁警惕三分,“三刀神师死了吗?怎么就成遗容了?” 那人意识到自己口误,顿时窘迫,“在下失口,三刀神师怎么会死?” 纪行叹一口气,“你别看那只狼了,我在这。” 那人摇摇晃晃,目光从狗子脸上移到纪行这边,顿时吓了一大跳,“哟!这边咋还有个人呢?” 那人的朋友就赶紧将他拉了回去,还一边向纪行赔罪,“得罪了得罪了!” 纪行笑笑,“无妨,这位大哥也是性情中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急我也急。” 那些人便都对纪行有了几分好感,这世道,能沉得下气,和善与人交谈的人越来越少了。只是纪行却开始思索起来,他当初出手,脸上可都是盖了一层自己削的木面具啊。难不成有真灵大能用神识将自己的面容刻录下来了?纪行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一个人。 服部川下。 此人神识诡秘莫测,极其刁钻。强如纪行也阻挡不了此人窥视,难道是这人突破自己的神识防御,将自己的面容记下来了?纪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是此时已经没办法了。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六张面具,还是当初辛椎给他的,他没还回去。再说他也不打算还给人家。看来此时是到了动用这六张面具的时候了。 刚刚他听旁边那席人的交谈,知道已经有大和武士盯上自己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没准就来了个比那服部川下还狠十倍的狠角儿。自己能不能对付是一回事,问题在于对付下来之后,如何全身而退,这才是个大麻烦。要知道此地不是大商,再不会有人乘着巨剑不远千里来救自己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男装的清逸女子进了酒馆,要了两坛子酒,坐到了纪行旁边的座。纪行见此,不发一言。 第225章 芃达 纪行一言不发,悄悄将面具贴到自己脸上,随后他面部皮肉一阵痉挛,便成了一个中年汉子模样。这些年纪行又长高了些,身子也越发壮实起来,穿得稍微露点,旁人只怕都要称他一声力士。 酒馆内基本都是一些求醉的男人。在两种地方,男人的嘴要比女人碎。一是酒桌,喝了点之后谁都觉得自己是皇帝,讲起话来头头是道,一茬接一茬。二是名利场,恨不得把自己肠子里的金汁都抖出来。 因此刚刚那个在纪行眼前撒泼的人,在这酒肆里并不少见。那些妄论朝廷的人自然没有收口的理由,只是各自把声音压低而已。 女人一边听一边喝酒。她没有配菜,喝得慢,看得出来是个会喝酒的。 纪行给足了银钱,就躺在席间睡大觉。那些高谈阔论与他无关,他只是个连看客都不算的过路人。这样的日子自然过得极快,眨眼七八天过去了。纪行几乎是日日躺在同一个地方,只有当酒肆的伙计要打扫时他才让一让。 那个女子也常来,每天都是两坛子酒。纪行合计了一下,两坛子就是八斤了,这酒量可不小。因此他哪怕从未正眼瞧过一眼她,也能断定那姑娘绝不是个普通人。可是就算有些酒量,也不一定就说那姑娘是个什么高手。一般九品武夫慢饮,喝个七八斤也不是难事,当然也看个人体质。 纪行这天照旧躺在酒肆席间,只是头顶多了一顶斗笠,这是他改头换面之后的习惯了。虽然那老板与他熟悉了点,但也不是整天抱着他那张尊容来瞧,因此纪行这么换一下,酒肆老板也并未察觉。 再加上他在桌子上随时摆着的一把刀,只要透过帘子瞧着那长刀影子,旁人便知这不是个好惹的。 今天那女子没来。 纪行想起她时突然觉得那姑娘像一个人。只是两人虽然都是身着男装,这姑娘却少了他那位故人的一丝灵性。再说,那位白衣胜雪,武功心性都是上上之选,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等到晚上,纪行出了酒肆。他连着喝了这么多天,整日荒废武功,因此也晕晕乎乎。 走着走着他就绕进了一个十分偏僻的怪地方,然后觉得踢到了什么东西,还挺软和。纪行蹲下来把地上那东西翻来覆去看,原来是个人,随即他突然想起来,笑笑,“哦,是你啊。” 地上躺着的正是那整天来酒肆的女人。纪行拍了拍她的脸,“兄弟,醒醒。” 女人没有反应。纪行左看右看,没什么注意他,于是他狠狠地弹了一下那女人的脑门,实则是暗暗渡过一丝真灵。他大喊一声,“失火了!” 女人像是被他吓醒,翻身跳起就跑。纪行不禁觉得这女人像一把绷紧了的弓,只是此时弦断了,于是笑笑。没想到那女人刚跑出几步就再次摔倒在地。纪行手按鹭影,走到那女人跟前,睥睨着她。 女人也看着纪行,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只是眼睛在这夜里还是很亮,“多谢。” 纪行摇摇头,满身酒气,“不谢。你搞成这样,犯什么事了?” 女人知道有很多人在追杀自己,此时自己重伤,逃也逃不出去,已无幸理,“我去杀一个人,没得手。” 纪行闭上眼,懒散地点点头。这种活计他当年也做过,随便找一间酒肆踩点,等到时机成熟再出手。只是当年带着他干这事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纪行根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此事大概是个什么流程。他轻声道,“那人位高权重?” 女人声音也很轻柔,“他是丞相。” 纪行哦了一声,“那的确不好杀。你什么身份,竟然灯下黑没被人当场打死。” 女人神色黯淡,拿出一物,“我是芃达长公主。说起来好笑,芃达已经被灭国了。这是国印,等我死了,你把它随便扔个地方就行。” 纪行摇摇头,“什么意思?” 女人道,“弃国印是万死不恕的大罪,可复国无望,报仇无望,这国印放在别人身上,就算是我托付给他人吧。” 纪行道,“活着就行。这东西不错,你留在身上还能帮你屏蔽天机。要是交给我,你信不信不到一刻就有人能找上你。” 女人道,“我活不过今晚。” 纪行笑笑,“你说你说不过今晚,那为什么还要去杀人?你要知道,南临不派兵增援七十二路诸侯国,可不只是南临宰相一句话的事。十八户中人,还有那七圣地,哪个不是各有打算?” 女人粲然一笑,“先杀能杀的。” 纪行点点头,“是,先杀能杀的,杀不了就跑。” 突然纪行发现了什么怪异之处,“你脸上有面具?” 女人心头一惊,没想到这都被人看出来了,“是。” 纪行道,“把面具脱了,随便找个地方嫁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是挺好。你身上有那什么国印,这宝贝能保你一生了。” 女人十分虚弱地笑了笑,“怕是不行了。” 随后她突然软了下去,摔在地上。纪行瞧了一眼,原来是失血过多,虽然血止住了,但一整天水米未进,她应该是撑不住了。 纪行这次大方了许多,伸手虚按,女人的一只手便抬起来。她掌心朝天,纪行覆掌对地,一股真灵便被纪行强行打入她体内。随后纪行减弱了真灵的灌输,改成了不伤人根基的灌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人渐渐醒了。她是个有见识的。灌顶的方法有很多种,但不论哪种方法,都会对灌顶之人造成极大的麻烦。相对来说,被灌顶的人无非损失一点体魄,将来机缘巧合还能补回来。但灌顶之人不一样,他们这是将自己功力精华一点一点剖开,随后再以无比巧妙的神识控制,将真灵十分小心地注入被灌顶之人将来所需要的地方。 最困难的是,灌顶必须要真灵大能将自己的神识与被灌顶之人的神魂沟通。否则这些功力即便是打过去了,也会被承受者自然消耗,多余的真灵会直接消散在天地间,那承受者便相当于什么都得不到。这个过程十分损耗神识以及真灵,一个控制不好,甚至有神识崩散的可能。 哪怕是这世间号称最安全的灌顶之法,真灵仙台。那也得牺牲一个山巅武夫,还要那人心甘情愿地坐化,否则后来者也什么都得不到。 但是有一种方法是不会有这么多顾忌的,那就是媾和。纪行虽然知道这法子,但不屑去做。因此那女人十分震惊,但她也是个妙人,一言不发,敞开心门,任由纪行灌顶。 不一会儿,纪行收了功力,“这点小玩意儿算是送给你了。你不必道谢,遇到是缘。现在你能走吗?” 女人点头。纪行今晚突然想找人聊天,“我很久没和人正经说说话了,咱们一起走会儿。你喝不喝酒,我藏了点。” 她道,“我叫......” 纪行斜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在此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女子突然发现自己是想多了,这神秘刀客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知晓,怎么会是对自己存了什么想法呢? 实际上纪行已经看过了太多人来人往,他不愿意记住她的名字,因为一旦知晓了名讳,好像就多了什么羁绊。纪行也果然是去去就来,不过十息,他便回到女人身边,手里已经提了两坛子酒。随后他皱皱眉,“找你的人回来了。三百里外有一间小庙,去那边躲躲。” 纪行一步跨出,女子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像是坠入阿鼻地狱,等她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庙内。纪行对庙里的神像作个揖,“借用宝地,多有得罪,先敬上一杯酒,余下的将来有缘再敬。” 随后纪行往地上洒了二两酒,扔给那女子一坛,自己则自顾自喝起来,“你们国家叫什么来着?” 女子喝酒,“芃达。” 纪行原本就不清醒的脑子,现在继续喝,变得更不清醒了,“哦,芃达。你是长公主,你爹应该挺年轻吧?还活着没?” 女子道,“死了。背脊生疮,家破人亡,气得毒疮发作,还没国破就死了。” 纪行笑笑,“芃达有什么有意思的吗?” 女子想了想,似乎不太确定,又像是不好意思,“芃达的人都是天生的医者,我们那里的......女人,很美。” 纪行嘴角勾起,摇头笑道,“要么你们没见过美人,要么你是你们芃达最丑的。在我看来你也不过中人之姿。” 女子喝了一大口酒,酒烧得她胃疼,眼泪都溢出来了,“我戴了面具。” 纪行才想起来还有着茬,“面具扯了。” 女子转头看向纪行,似乎没听清,“嗯?” 纪行像是根本看不见她眼角泪光,“面具扯了。” 女子低下头,又喝一大口酒,随后手指甲划了一下耳根,她的脸便泛起荧光,没一会儿一张发着淡淡光芒的面具便落在她手中。 面具发光,但她的脸好像也有着一样的光芒。如果有人见过这张脸,那他只会想到两个字,干净。她的嘴唇很红很润,眉眼清丽,只可惜这个女子此时并非在书房舞文作墨,而是在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悲剧就是把美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纪行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家国情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人即将湮灭的蓬勃生机。 纪行看着她,她透过小庙窗户看着月亮。 “你们国家的男人呢?也长成你这样?”纪行笑着,说这段话时甚至是带着恶趣味的,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伤害别人取悦自己。 女人笑笑,“不是。他们很少,十个女人里只有三个男人。今晚月色很美,我给你跳舞吧。” 纪行摇摇酒坛子,示意她随意。于是她也真的跳起了舞。这舞没有音乐,但纪行从她舞姿里仿佛能听见那千里江山的失去,巨大怅惘笼罩着纪行。女子的舞姿极美,随后她轻声唱起了家乡乐曲,嗓音脆如轻铃。 女子的舞蹈结束,她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情,甚至有点大大咧咧,她笑道,“不赖吧?” 纪行笑笑,“我怎么感觉这世上不管哪的人喝了酒都能歌善舞,而我家乡那边的人喝了酒就只会吹牛。” 女子道,“你是不是已经活过很长岁月了?” 纪行颠三倒四地点头。 女子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纪行想了想,“叫我大侠。” 女子笑起来,“大侠?这世上还有人相信大侠吗?” 纪行偏头看向她,也笑起来,“怎么了?难道还有错?不然我是个什么人?一个苟活于世的影子?” 女子道,“以后就叫你影子大侠吧。” 纪行念叨两句,笑道,“行啊,影子大侠今儿个心情好,许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女子还真的认真想了想,随后又道,“算了,这个愿望太难了。” 纪行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难事?” 女子看着纪行,“影子大侠,你喝多了吧?” 纪行一抹脸,“我乃大豪杰,怎会喝多?再来十斤也无妨!” 纪行是见不得曾经本来挺老实的上等人,突然哪天就变得比最贫苦的人还不如的,这也算是他的性格劣性。那女子太美,所以他在心底觉得自己与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太深交集。他在感情方面时常处于弱势,毕竟不是谁都像白芙那样能对他处处关心。 他突然笑出声,“难怪你说嫁人怕是不行了,谁要是娶了你,还真是娶了个祸水回家。搞不好哪天就被谁盯上了。不过你这面具挺不错,能给我看看吗?” 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纪行扯东扯西,最后扯到面具上了。她没迟疑,将面具交给纪行。纪行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这面具和辛椎给他的很像。 “这面具你是从哪弄的?”纪行问她。 女子道,“我家乡那边的人,有很多神师都会做这种面具,只是我这个逼真一点。” 纪行见此,心里想到,或许阴阳家做面具那套手艺,就是承自芃达也说不准。 第226章 影子大侠 南临都城,齐内的天炸开了锅。 不知道哪来的一个牛脾气,一夜之间拔了齐内城十三处大和武士所住行馆!此人动作极快,动手之前先哈哈大笑三声,随后大喊,“我是影子大侠!” 影子大侠不杀人,只打最弱的,且一出手就是要把人打到跪在地上求饶才走!这人的脑子可能是铁打的,打下一座行馆也就罢了,他连着打了十三处,搞得整个齐内的大和武士人人自危,生怕遇到那影子大侠! 到日出时,芃达长公主笑得喘不过气,“你还真敢去!” 纪行此时酒也醒了,昨夜女子说了那个愿望之后,他竟然想也不想就出手了!他速度快,打下一处行馆之后几乎是瞬移到下一处,一时那些大和武士不知道究竟是一人所为,还是来了一伙人。 影子大侠这个名号顿时名噪齐内,不过也算是大快人心!只是这回纪行可把那些大和武士得罪惨了,就在刚刚一个时辰,齐内竟然出现了真灵上境高手满天飞的盛景。纪行吓得连神识都不敢散出体外,就怕被有心人盯上。 不过纪行此举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为“三刀神师”分担了不少压力,搞得那出手狠辣的三十六浪人誓要毙杀这位“影子大侠”! 但是纪行动手太快,那些人连“影子大侠”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没搞清楚,自然也难以在短时间找出纪行的踪迹。就算那些人花了大力气找出点蛛丝马迹,那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到那时候他已经动身去往池渊。大和武士再厉害,纪行相信他们绝不敢惹大商罩着的池渊。 纪行对芃达公主道,“唉,一时手痒,你的愿望我给你实现了,往后的路你就得自己走了,别再想着复什么仇。没意思。” 女子点点头,知道这个男人万不是她能留得住的,叹一口气,“那我走了。” 纪行道,“你以后就算再见到我,哪怕是快死了,也绝对不能叫出我任何名讳,天大的麻烦,也绝不要想着往我头上扣。江湖路远,就此别过。” 他这话说得十分绝情,但绝情是好事。因为他的麻烦还有很多,绝不是这女子可以承受,一旦自己的命运牵扯到他人,命不够硬的还真撑不下来。 女子笑笑,“你做的那些事已经出乎意料,对我自然大恩大德。我不记你的情,也不会因为与你相识几个时辰,就以为能与你共踏江湖。不过还是要说一句多谢。往后珍重!” 纪行笑笑,“爽快。我走了。” 女子便立在原地看着纪行远去的身影,不过刹那,纪行已经消失不见。那纪行去哪了?他自己寻思着没地方去,竟然又回了那间酒肆。他还是戴着斗笠,老板知道这位客人是天天来,因此只是说一句来了,就叫伙计给他拿酒。 此时正是清晨,酒肆刚刚开门,今天纪行来得和以往一样早,所以熟悉那道帘子之内的身影的人不在少数。一个人要是总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他与那地方的一块石头,一株草没什么分别,自然也难引人注意。 再说了,纪行到现在还没学过命理推算之类的相学,因此并不知道自己的无暇体魄能隔绝他人推算。要不然这天下的山巅武夫,大商皇宫那座九音阁岂不是想杀就杀?毁灭一个绝世高手有太多法子,只是找到那人才是最难的事。 纪行照常蹲在酒肆,也算是灯下黑了。 湖心草堂内,那位姥姥仍然躺在椅子上,只是这回她明显不像以往那般慵懒,“查查,那什么三刀神师,还有那个影子大侠都是什么来头。” 秋玉堂道,“这些事不是已经有哪些浪人去做了吗?” 姥姥轻声道,“他们找是想杀人,我们找是想让这两个人杀更多的人。” 秋玉堂道,“这两个人行事风格迥异,但无疑都是厉害人物。三刀神师神秘异常,一路行善,打下的战场不下三十处。影子大侠看似行事孟浪,但一整晚上过去了,那些浪人连他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不知道,毫无踪迹可寻。姥姥,我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要去寻这个人,恐怕还是不够看啊。” 姥姥笑出了声,“那两人做的事都与大和武士有关,自然与你无仇无怨。你去查他又不是去和他决斗,你怕什么?” 秋玉堂点点头,“我明白了。” 姥姥又道,“如果遇到了那人中的任何一位,放尊重点。特别是那个影子。如若他真是只有一个人便能同时拔下十三处行馆,那他的功力怕是能与我比上一比了。” 秋玉堂眼皮一跳。姥姥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十个他也不够这美丽女人一巴掌打的。如若那影子大侠是像姥姥那样的人物,自己岂不是是在去摸老虎屁股?秋玉堂想了想,这差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但南临年青一代里,除了自己,还有谁呢? 此时秋玉堂不禁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以无上强大之姿出现在天涯秘境,随后与图腾一战,名动天下。若是那人在南临,恐怕自己不过是那轮大日旁的一勾弯月吧。 摒除了这些想法之后,秋玉堂出了草堂。他自天涯秘境出来之后,首先向天下人宣告秘境之内并无化神之秘。还有许多信息也是他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可能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对那些真灵上境的高人来说,化神之秘是一个永远的心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天下知晓化神之秘的,恐怕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比如宋千会。但是像这样的人根本不对天下人讲半点有关此事的东西。而那些图腾则一个个搞得神神秘秘,像是说出来会遭天谴似的。所以整个天下只能眼巴巴地盼着这个谜底何时能揭开。秋玉堂因为将那些消息带回来,被七大圣地之一的清音谷拉过来狠狠栽培了一番。此人更是被那位姥姥收为近侍。哪怕这位姥姥从来没有指点他半点武功修为上的事,但跟着她,秋玉堂觉得眼界倒是开阔了不少。 同时他也发现一旦达到真灵之后,天下武夫追求的便不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一种名为境界的东西。虽然他现在半点境界也无,但比之一般真灵大能,到底还是强出不少。这是他愿意待在清音谷谷主身边的原因。若非姥姥,他恐怕连境界一说都不会知晓。 秋玉堂出了谷,回头望一望这宁静山谷,叹一口气。南临危在旦夕,十八户中人以及七圣地都在下一招险棋,而这些山水却静谧依然。恐怕就是南临国灭,此地还是这般幽静吧。 他既然要找影子大侠,那就必须先去了解有关影子大侠的事物才行。首先他去了一处已经塌了的行馆。那些武士都已经不在,此地就剩几个收拾废木料的。他没有打扰这些人,只是手持折扇立在一边。内行看门道,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处行馆乃是被人以强横气劲“劈”出的一条“沟壑”。要说只看这个就能看出那人有多强横,那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那些垮塌的木料碎得十分整齐,看得出来那位影子大侠对于功力的把控比之一般真灵大能要强出几个级别。 所谓真灵,决然不像真元那般容易控制。真灵的灵性是要靠神识蕴养的。这东西既是自身之物,也是天地之灵,人要御动这天地之灵,神识修为不到家是做不到的。既然那些武士已经不在,这里只剩下废木料,那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不是道家人,没什么天眼通能看出过去未来,所以他跟着就去了下一处。 等他来了下一处行馆,如出一辙,还是没有武士在。他走上前摸了摸灰尘,仔细嗅了嗅,发现连一点真灵的气息都嗅不出来。看来影子大侠是有意如此,否则在怎么着也能让他察觉出点什么。 如此反复,秋玉堂跑遍了所有行馆,皆是一无所获。他倒不是沮丧,只是心里不大痛快。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重新跑遍一次被毁坏的行馆,此时他眼里只剩惊叹。 “所有行馆竟然破的地方都一模一样!难道真是一人所为?”秋玉堂琢磨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那人每次出手竟然能将功力发挥得毫厘不差,且毁坏的高度,面积,竟然没有一点差漏。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绝对说不过去!因为这天下绝对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要知道这可比用箭射中同一个点难多了!那么那位影子大侠,只怕真是像清音谷谷主那般的大人物了! 如此一来,自己要不要继续查下去?秋玉堂随后叹口气,“没准是个有德高人,就是会一会又何妨?” 他今天要去拜访一个人,那个人武功平平,相对于其他大和人来说要好说话许多。因为那个人自言“不滥杀无辜”,稍微算得上是个讲理的。此人因为一把剑闻名,那把剑是大和皇室钦定的三百件国宝之一,菊纹昭月切! “服部平一郎阁下,这是我从大商带回来的一株菊花,虽然枯萎,但存于香囊之中,勉强能给人提提神。”秋玉堂脱下鞋袜,给服部平一郎献上一只香囊。 服部平一郎便是纪行先前在芽庄见过的那个浪人,此人接过香囊,微微闻了一下,“此物贵重,平一郎受之不起。我为阁下掺茶。” 秋玉堂道,“平一郎先生曾是大和剑术大师范,也是我的长辈,就不要推辞。今天晚辈来此,只是想打听一件事。” 服部平一郎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继续煮茶。这顿茶可能要煮一个时辰也喝不上,所以秋玉堂并没有等着茶上来再给他提那些事,“晚辈想问问有关影子大侠......” 服部平一郎脸色顿时一黑,“跳梁小丑罢了!” 秋玉堂微微一笑,“平一郎先生曾踏足上忍之列,离至高忍只差一步。可大和的至高忍,与真灵上境差不多,我南临七圣地再加上十八户,这样的大人物决然不少。真灵上境的大能我刚刚才见过一个,那位对我说,您口中的跳梁小丑,可能是以为已入真灵上境的大人物!” 服部平一郎斜了秋玉堂一眼,“阁下以为至高忍便是踏足你们所谓的真灵上境就能达到的吗?忍术的奥义仅仅在于力量吗?年轻人,你资质不错,莫要被天下幻象蒙蔽双眼。我当年已入真灵上境,却还是未能走出至高忍的那一步,以至于再无再进一步的可能。至高忍,不是那么简单!” 秋玉堂还真不知道这什么至高忍有什么门道,因此被服部平一郎训斥一顿,不禁有点脸上挂不住。可他到底是个有点修为的,“先生说的是,晚辈只是想要提醒先生,这位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罢了。” 服部平一郎道,“我修习剑术七百年,昨晚那个什么影子,换在几十年前,恐怕也不过是被我一剑杀之。那个人没有遇到我大和真正的剑客,只不过砸了几间房子,算不得强大。” 秋玉堂见他固执,便不在此事上争,“昨夜那人也来砸了先生所住行馆,那先生可见过那人样貌了?” 本来秋玉堂只是想知晓“影子大侠”的容貌或者特征,没想到这话落在服部平一郎耳里却变了味。因为纪行快得像一道电光,来得快去得快,他的确没看清纪行的模样! “俗子!”服部平一郎停下煮茶动作。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服部平一郎的骄傲已经被秋玉堂触动。 秋玉堂急道,“先生,您误会了!晚辈只是奉命行事,来追查那影子的下落,因此才有一问!” 要说这秋玉堂平时面面俱到,今天偏偏就哪句话都是刺儿,或许与他本来就不待见大和武士有关。服部平一郎见秋玉堂所言,知道自己的确是误会他人,但他心里的不痛快都已经快到了要拔刀相向的地步。可是现在他不解开自己封印,是绝对打不过已入真灵的秋玉堂的,所以一肚子火气没地儿撒。 “谢客!”服部平一郎一甩袖子,站了起来! 第227章 和谈 随后就有两个身着白色和服的两个武士从内间走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秋玉堂恭敬地笑笑,“那晚辈告辞。” 等他走了后。一个少年从内间出来,“老师,那位是?” 服部平一郎道,“也不过一个跳梁小丑。不出三个月南临有一半国土都会成为我大和领土,这样的人物,不必上心。” 少年坐到原本秋玉堂在的位置,将服部平一郎未煮完的茶继续煮,“我倒觉得南临人不像我们想的那么懦弱,他们好像有一种很特别的悍性。那三刀神师如此,昨夜的影子也是如此。” 服部平一郎皱皱眉,随后道,“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任何强大的精神都能够抹灭,你不必多虑。” 少年手上动作轻慢,显然是个茶道老手了,“但愿如此。” 服部平一郎道,“我大和历史上从来不缺战斗,所有战斗都是少而精。我记得一个故事,一位将军为拔下一城,不过派遣三十人便足矣。对付南临,只需要分散残化。加上这个种族少有敢站起来的人物,我们只需要保持强大便足以应对一切。” 服部平一郎将自己国家的历史讲得极为漂亮,几十人的村战说成拔下一城。此人有格局,但格局仅限于他的武士道精神。少年拜此人为师,其实已经是在他的圈子里能找到的最好的了。当初服部平一郎败于一人之手,或许在境界上也有缺憾。 正此时,南临与大和的和谈开始了。大批大和武士来到南临都城齐内,这些武士的级别都不高,大多都是中忍以及下忍层级。和谈一开始就大有不吵个一百年不罢休之势。南临虽然不轻启战端,但那些能言善辩之士竟然在谈判桌上爆发出了令人惊叹的战斗力! 要知道先来齐内的那些大和使者基本都是武士忍者,要说到了谈判桌上,基本就只会一招,谈不拢我们就要打你们!然而那些枪舌如簧的文官却抓着这些武士的各种言语漏洞将那些武士绕得只要一谈战事,就搞得那些武士仿佛一旦打起来自己是做了什么孽似的。顿时大和的武士们吃了不少嘴上的亏。 然而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三天,因为一个少年出现在了谈判桌上。这位少年之能言善辩,比之那些一辈子浸淫嘴皮子之道的老家伙竟然还要老辣! 少年一连出席三天,谈判桌上南临一方的“主力”换了一茬又一茬,竟然还是说不过这个天才少年! “你等自从去往七十二路侯国,便尽行惨无人道之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难道你们,这也做得天经地义!?”南临使臣嘶哑着喉咙喊道,眼里全是血丝。这些文人没有强大的武力,只有在言语上拼尽全力,然而此时竟然像是在言语上也拼不过了。这些文人异常的心寒,他们的骨气,也像是被军方的不断溃败一点点抽光,显得十分狼狈,可怜! 少年轻和道,“自古战乱未有不流血牺牲的。大和作为进攻一方,采取的又是各个击破之战略。你军方不作为,我大和势如破竹,七十二路诸侯国已失守一半,南临可曾派出一兵一卒?要说我们残忍,你方在一旁坐视难道就高尚半点?至于百姓,说实话,不论七十二路诸侯国还是南临,你们的武士又无制服,我大和武士常常受那些看似是百姓的高手偷袭。难不成只许你们装作百姓来袭营,就不许我大和武士反击?” 那位文官张口呐呐无言,随后道,“南临多散修,即便是七圣地以及十八户中人,也未有身着统一服饰......” 少年不等他说完,便反唇相讥,“未着统一服饰便成为偷袭我大和军营的借口?我等难以分辨究竟是百姓还是武士,那大和武士错杀百姓,岂不是还是你们一手造成!两军交战,兵不厌诈,我等如何得知这不是你等战略?而身着统一服饰作战,从古以来便是战场之信!你等先于我等不守此信,那些枉死的百姓,尽是死于你们这些散漫无信之徒!” 文官惊恐地看向那像妖怪一般的少年,他仔细一想,似乎那些死去的百姓,还真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可这明明是歪理,他却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文官浑身发抖,南临一方所有使臣都看着他,希望他能及时反击。然而这位文官被如此多目光一激,再看向桌上那丧权辱国的条约,竟然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少年闭上眼,长出一口气,“老先生,保重身体!” 这七个字何其荒唐?落在这文官耳中,无异于七道惊雷,他哈哈大笑三声,随即暴毙。众使臣不管南临一方还是大和一方,都惊得赶紧来救。然而一个精通针灸之术的忍者探查过后,只是摇了摇头。 这位老先生一口心血直接将和谈推后七日才继续进行。大和之所以同意此事,一是南临死了人,他们在这方面有忌讳,怕不详。二是在某些方面,他们还要表现出一点大国气度。 此时谈判桌上正儿八经地休战了,边关倒是仍然在零零碎碎地打着仗。只是和谈期间,没有闹出大动静而已。 谈判桌上的所有过程全被那些南临使臣记录下来,一到第二天便满街都是记录和谈时对话过程的榜纸。整个齐内死寂一般的沉默,整个南临因为那个老先生的死处于一种巨大的悲痛当中。似乎南临在哪一方都输了,不论是谈判桌前还是桌后。所有民众的愤怒都聚集在了那个少年身上,那些老妇拼了性命也要往那少年所住行馆扔上几颗鸡蛋才解恨。 而男人们都蹲在家里,目视着这个国家的沉默以及不作为。不,那些使臣是有作为的,但他们除了付出对大局无关的性命代价,还是改变不了什么。之所以说齐内的男人们都蹲在家里,是因为所有酒肆,几乎都被大和的忍者所占据。少有南临人能坐得下的一间酒肆! 偌大的齐内,竟然摆不下一张属于南临人的酒桌了! 纪行因为是常客,又出手阔绰,所以那位老板好说歹说,赔尽不是,才为纪行保住了那张桌子。这些纪行虽然看在眼里,但也并没有对酒肆老板就青眼相加,只不过觉得这个宫里的仆人的确是个会做人的,难怪老了后还能有一家生意做,不必在那座宫里等死。 可是这样的宁静,在纪行拿道属于他的匣子之后彻底打破了。他在十五天期满时去过一次,但老匠人让他再等几天。 这天正巧和谈继续,纪行十分守时地去找了那位老匠人。 “好汉!最近战事紧,要凑出这样一个匣子可不是容易事,好多材料紧缺得很,我是跑遍整个齐内都买不着!亏得我还认识几个老家伙......”老匠人一脸难色地道。 纪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扔出一枚中品灵石。随后纪行脸色十分不好看地看向他,声音压低很低,“你要学会知足!” 老匠人被纪行这个眼神吓得差点尿失禁,一时背心上全是汗,止不住地点头,“是!是!好汉出手阔绰,我怎么会不知足......” 纪行拿来那只匣子,用手指敲了敲,壳子的材质十分不错,用的是镌古神兵才用得上的料。就算是刚入真灵上境的高手铆足了劲来砸也得砸上半个时辰才能把这匣子砸垮。老匠人还打算为纪行介绍一番匣子之内的诸多功能,但纪行神识一扫就知道里边有什么门道,因此他背上这大黑匣子就淡淡道,“有缘再会。” 随后他戴上斗笠,横着背那黑匣子,慢慢走回酒肆。还没等他走拢,酒肆老板就一脸和气地过来迎上纪行,“好汉!您的座不巧被人占了,我这张老脸是怎么扔都没保下来那个座......” 纪行从这老阉人的神色中还看出来一种名为骄傲的东西,只是这种骄傲随着自己的座被占了已经变得支零破碎。这一刻纪行才明白这老阉人想保住的不是他的座,而是南临人的席位。只可惜这个席位随着他小半天不见的功夫就没了。 纪行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老阉人心中的痛是那种被人骑在头上撒尿还要他说声好的痛。 然后纪行扶了扶斗笠,“老先生,我们进去。” 老阉人还是头一回被人叫老先生,也是喜笑颜开,但还是道,“好汉,座已经没了,您再进去,我其实很为难......” 老阉人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是纪行要是今天进去了,没准就要被那些忍者打出来! 纪行当然明白这些,但他只是轻轻把手搭在老阉人的肩上,一如多年好友,“不碍事,今天不会有什么事。” 老阉人还没缓过神,纪行已经走了进去。 随后老阉人只听见里边传来纪行的声音: “这里,是你能坐的吗!?啊?” “谁家的狗没拴牢!竟然都爬到桌子上喝酒来了!长本事了!” “听不懂?听不懂打啊!” 整个酒肆之内无端刮起一阵狂风,这样的地方理应不该有如此高手来此,然而此时偏偏就有这么一位高手在!而这个高手竟然一连在酒肆内住了快一个月了!那些中忍下忍的武士在纪行爆发怒火之后,竟然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不知道是谁大喝一声,抽出刀就劈向纪行时,如同号角,所有的忍者全部醒了过来! 随后酒肆的窗户,大门,只要能投掷出来物体的地方,全是不断飞出的大和武士! 这场大乱斗持续了整整两刻钟,渐渐吸引过来中忍中的佼佼者,也就是相当于真元九境的高手,然而这些忍者还是没有挡住纪行一巴掌的实力。每一个飞出门窗的忍者脸上都多了一只红肿的脚印,这个脚印不分你到底是中忍还是下忍,只要进了那间酒肆,都会被“盖上”这个别致的章! 顿时这间酒肆成了整个齐内的焦点,就连那张谈判桌上的和谈,仿佛也没有这间酒肆更吸引人!慢慢的一些真灵高手也出现了,所谓的上忍也都渐渐浮出水面。一开始还有上忍要进去教训一番纪行,然而这些活了数百年的老家伙刚刚踩进门半只脚,就被纪行亲切地“盖上”了他那独门红章! 慢慢的再也没有上忍要进去出这个丑。 然而对于这间酒肆之内的武士的身份,大伙也都猜疑起来。他究竟是谁,来自何方,缘何在这个大和步步紧逼的时刻搞出这样大的动静?难道他就不怕大和武士的报复? 老阉人在酒肆之外用袖子遮住脸偷偷地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那些齐内居民也都想笑,但是看到那些脸上沾了脚印的武士一脸要杀人的模样时,也都不敢笑出声。但是这真的很痛快! 慢慢的,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间酒肆门前。 “我曾立誓不再踏入这一步,我虽有上忍之境界,却无此力。但是里边的那位,你做得太绝了!武士道精神不容践踏!”腹部平一郎,这个总是愤怒的男人愤怒地喊道! 所有的忍者看到服部平一郎,曾经的剑术大师范来了此地,都低下了头。 服部平一郎环视一圈,又似是顾盼自雄,随即他暴怒道,“都把头抬起来!如果把头低着就是你们的武士道精神,那你们何不把自己的头颅斩下!踩进地下!” 那些忍者又都昂首挺胸! 服部平一郎死死盯住酒肆之内的那个身影,他微微弓腰,右手已经按在了菊纹昭月切之上,随后他拔出半截刀刃!菊纹昭月切竟然爆发起一阵强光,服部平一郎入真灵!原来此刀有聚集海量灵气之能!服部平一郎的气势不断上升,犹如海浪层层叠叠,而他所悟剑道也正是与海浪有关!多年未曾突破,他的雄厚实力在当年的大和剑坛有目共睹,此时这个男人爆发出来的光芒不仅是实力,还有此地诸多忍者对他的信仰! 砰! 一个背负黑匣子,头戴斗笠的男人一脚将服部平一郎踩在地下,脚正巧印在他脸上。 没有人能看清他何时出手,服部平一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纪行一脚踩懵。 只听得这个头戴斗笠的男人哈哈大笑三声,“我是影子大侠!” 第228章 剑术 纪行话音刚落,此地便无端出现一团黑雾,黑雾当中走出一个黑色重甲忍者。忍者虽然一身重甲,却整体呈流线型,一看就知道是个力量敏捷都十分出众的人物。 纪行根本不管来了谁,对地上的服部平一郎狠狠一踢。服部平一郎便横着在地上刮出一条深沟,随后撞破一处门墙不知踪影。而那重甲忍者在看到纪行仍然出手之后,干净利落地抽出腰间两把佩剑,随着他的前行,他身后像变戏法似的走出许多白衣忍者,很快便将纪行包围了起来。 纪行被这些人围在中央,却一点也不慌张。此时众人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缸酒。只见他豪饮一口,“到现在白象皇宫,七圣地,十八户还是没对你们真正宣战,你们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今天你们要是动手,那你们辛辛苦苦营造的大局可就有可能全泡汤了!” 重甲忍者声音极其低沉,用着夹生的南临话道,“你太不守规矩了,影子!” 纪行哈哈大笑,“我不守规矩?你怎么不问问这些死活要赖在酒肆的浪人,他们只差往人头上拉屎了!” 重甲忍者显然是一位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他此时出现在这里就根本不在乎杀了纪行会有何后果,“影子阁下!今日你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奥义.万象天罗!” 纪行没想到这人出招之前还带喊的,难道不知道兵不厌诈,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防他?其实他是想多了,人家有什么招他根本不知道,也就不存在能不能防得住。而且这些忍者所修忍术,一旦牵扯到“奥义”这一层,基本上相当于大商所谓的先天武技,绝不是那么好对付! 还没等纪行反应过来,在他四周的天地竟然全部化成一片空无!随后一个重甲忍者手持双剑便到了他眼前!而那些白衣忍者明明只有那么十几个,此时竟然有点无穷无尽的意思! 域!纪行明白,这是域!自己不慎落到这重甲忍者的忍术领域当中! 电光火石之间,纪行一拍身后匣子,将那匣子挡在身前!重甲忍者一剑将纪行劈飞三十步,没等纪行再有动作,那无数白衣忍者瞬移一般已经将剑递到了纪行身上! 眨眼间那些白衣忍者已经将剑刺进了纪行的衣物。重甲武忍者一点也没托大,直接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时便在纪行头顶上方三丈,而后重甲忍者再次消失。 这些年纪行虽然荒于武学,但也不是真的就闲着了。 没等重甲忍者出现,纪行一扔斗笠,露出脸上的木面具,任凭那些白衣忍者用力将武士刀往他的身体里刺,他只管将手中长匣横在头顶!果然,这一片虚无的空间当中划过一道刺眼光芒!如雷如电!正巧劈在纪行横在头顶的长匣之上! 能打造镌古神兵的匣子材质果然厉害,重甲忍者这大力一剑竟然没将长匣劈破! 然而在域外的众人,只看到那重甲忍者以及那十几个白衣忍者凭空消失,随后纪行便被复又出现的十几白衣忍者刺中。就在众人以为纪行必死无疑之时!天空之上出现一道双眼,随后从天而降一把巨剑狠狠斩到纪行举起的长匣之上! 砰! 大地龟裂!这一击威势之强,竟然凭空卷起一阵飓风!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只榔头狠狠砸中,没达到散人境的全部被飓风搓面条似的刮到不知何处!还有十几个倒霉蛋被这一击的余威活活震死! 那老阉人能在白象皇宫做一个老侍,绝对不是普通人,此时他竟然仍然站在原地!老阉人缓缓坐下来,轻轻抚摸过被飓风卷起皱褶的衣衫,像是松了一口气地说道,“南临后继有人,南临后继有人!” 这是这句话很轻,没有任何人能听见而已。 而那些修为仅仅处在下忍的忍者几乎所有人七窍流血,在这一瞬间被强大冲击波震得失去了目视已经耳听的能力!所以就算他们想听到这句话也听不到了。 万象天罗之威便是如此! 绝对的威力,绝对的威慑!一旦中了这一招,就算有人想救中招之人也不知如何救起。因为那重甲忍者的身形完全隐匿,又速度奇快!若是有人不知死字怎么写,大可替中招之人挡下这斩破大地的一击! 三息过后,在此地能缓过神的中忍都紧张地看向那影子大侠究竟是碎成了沫,还是被劈成了烟。 万象天罗以极为剧烈的消耗为代价,换取的是在一瞬间将人的意识拖进施术者的域中,随后便是惊天动地一击。但这一招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不能长时间维持。因为那重甲忍者在纪行眼前,并不能构成境界压制。但高手之争,只需要对手愣一愣神便足以分出胜负! 此时十几个白衣忍者仍然维持着将剑刺进纪行身体的姿势,那重甲忍者则已经收剑立于空中,像是遇到了极为不可理喻的事情。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喝一声,“退!” 纪行的声音更加低沉可怕,“来不及了,你们听说过凌迟处死吗?” 在他的脑子里有一道剑意,这剑意的品轶之高,能直接御动天下所有高阶剑器!此地忍者遍地是,那似剑非剑的武士刀,其实也是取的剑意。而在纪行的脑海中,这些剑简直成了他的兵器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甲忍者手中剑嗡嗡作响,颤抖不已,他不由得捏紧镇压,再次喊了一声,“退!”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十几个忍者竟然根本不听号令! 然而这时重甲忍者才发现,不是这些忍者不想退,而是退不了! 那些忍者根本没能将剑刺进纪行的身体!他的体魄早已能与镌古神兵相提并论,岂是这样容易就能刺破的?而那些忍者只觉得手中剑像是有一股大力在控制着,任凭他们怎么往回拉都拉不动! 纪行看了一眼被他重伤的服部平一郎的方向,伸手便是一招,菊纹昭月切便到了他手上! “虽然你们这刀不像刀剑不像剑的玩意儿很像有一种来自大商的刀的低劣仿品,但不得不说成色还行!我曾经是一个影子,用过这种刀,今天我来教教你们怎么用。”纪行反手持菊纹昭月切,一如当年手持绣春刀。 他深藏多年的青莲剑经开始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皮肤像有一片锋利的剑刃刮过,让人头皮发麻!街头碎石无端升起,随后不知被什么东西切做两半!已经毁坏的酒肆此时无数废木料也升向天空,随后也都整整齐齐被切做无数段! 而那些忍者更是无端无由便被手中剑带飞,疯狂地涌向天空!三百多个忍者!三百多把剑!在此时汇聚成一条长流!有些忍者不得不弃剑保命!谁都知道一场灾难即将来临! 重甲忍者凝重异常,“影子!你究竟来自何方?” 这一手剑术为何如此像他在剑窟中看过的那一手传说中的招式?难道这影子来自大和? 重甲忍者按捺下疑惑,知道不能任由纪行使出那一招,于是整个化作一条黑线,急速冲向天际。在高度已经达到自己能达到的极限时,重甲忍者头朝下,双手持剑,剑尖朝下,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流星狠狠砸向纪行所在地面! 然而青莲剑经享誉多少万年了,自从剑圣李白从他师傅裴旻那手剑术中悟出来后,就鲜有敌手! 没等重甲忍者轰向地面,剑阵已成! 无数道剑光如同一片乱麻,随后在这混沌之中又隐隐有青莲之形!随后这青莲骤然升向天空!重甲忍者虽然仍在下落,却在眨眼间舞出六十四道剑花,随即他身周出现六十四道剑光呈球形将他围在其中! 纪行这一招本来足以绞杀此地所有忍者,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要是杀了这么多人,不仅大和不会放过他,搞不好连南临都迫于压力会对他出手!但是那重甲忍者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本事了,虽然纪行也不太敢真的打杀了这样一个高手! 于是在黑色流星与一朵绽开青莲的对撞中,整个齐内响起一阵虽然并不是很响却令人牙酸的呲呲声!许许多多生活在齐内的普通人听到这一声之后,都开始流起了鼻血,以至于那和谈都不得不暂停! 纪行将菊纹昭月切插在地上,震惊地看向自己的杰作! 那重甲忍者身上重甲已经不再,全身上下无一不是伤痕,若非他已经有了一丝无暇体魄的迹象,决然会被纪行这一手青莲剑经当场绞杀!重甲忍者单手持剑,向后飘去,他用忍术强行为自己止了血,然而那极具侵伐性的剑气却仍然在他体内乱窜! 此人已经露出真容,连裤子都破得差不多,而上身则是直接赤裸!他深深地看着纪行,“影子?” 纪行看他还能说话,“收手吧,就到这里。” 那人道,“你不是南临人,绝对不是!” 纪行心头一震,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南临人?若是被南临高层知道了,自己定然连个地缝都找不到钻的就被砍死了! 没等他胡思乱想,那人继续道,“这一招乃是我大和剑窟中的剑术,天下只有三个人会这一剑!你究竟是哪一代大师范的弟子!?” 纪行被他搅晕了,但冷笑一声,“想学啊?我教你?” 那人还要说话,却突然从天上掉落下来。纪行一看,这家伙在大和肯定地位极高,怎么就这么死了?此人一死,他的麻烦可就大到天上去了!于是他赶紧冲向那人,将那重甲忍者抓在手中,渡过一丝真灵。 他的真灵虽然极具侵伐性,但这重甲忍者却完全能承受得起。重甲忍者见纪行来救他,果然脸上出现一种极其古怪的笑意,“果然!果然!南临怎么会有一个偷学了我大和剑术的高手!你是我大和武士!” 纪行无奈,但眼神仍然冰冷,“我不是。” 重甲忍者嘶哑笑道,“影子!回家吧!接受你的命运!哪怕你生于此长于此,但学了这一剑,你就永远是大和武士道的追随者!” 纪行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人这么轴,非要给他安一个大和武士的名头,就因为他使了青莲剑经?难道他要给他说这一招自己是从叶圣南的徒弟手中学来的? 其实青莲剑经在古代大有来头。当年李白剑术天下第二时,还未被封为剑圣,当时的剑圣是他师傅裴旻。裴旻这个人有多厉害?传说他的剑能上冲九霄不落,七日后返,而他本人与剑鞘相隔九千里,那剑竟然还能丝毫不差地落回与他相隔九千里的剑鞘! 大和在当时派了许多遣唐使,而这些遣唐使有很多都是配大刀的浪人。李白作为裴旻的亲传弟子,自然也学到了真东西。尤其是他在领悟青莲剑经之后,更是被天下人追捧。当时有许多遣唐使最崇拜的有两样东西,一是李白的诗,二是裴旻的剑。有些遣唐使便三五好友凑到一块儿要去拜访裴旻,没想到连屁都没见着。 但是见不着师傅见徒弟也一样,于是这些遣唐使在盛赞一番李白的诗之后,又提起他天下第二的剑术,都说想瞧瞧。李白喝高了,既然人家想开开眼,他便随便舞了一出他从师傅剑术当中领悟的青莲剑经。这一手青莲剑经其实还未完全成型,只是个雏形,但是精华都在。那些遣唐使记下其中三成奥义,回国之后便刻于剑窟,等待后人参悟。、 可是这一剑并不完整,想要参悟那是比登天还难。于是久而久之,大和剑道中,能领悟此剑的武士,都被视作嫡出。也因此,这一招被大和武士当作自己的“传家宝”。历史车轮碾过,在大和剑道中,知晓青莲剑经出于李白之手此事,也就寥寥无几了。 甚至现在许多浪人还相信这一招乃是他们先祖所创。也就不怪重甲忍者见到这一招之后,非得逼纪行“认祖归宗”! 第229章 奥义·黑莲 纪行怒瞪一双虎目道,“我本是一江湖客,流落天下无依处,与大和并无半点干系,你要是再不知死活,休怪洒家刀下不留人!” 重甲忍者哈哈大笑,“那你动手啊!黑莲奥义后继有人,就算我死了又何妨?” 纪行一看这家伙脑子里装了粪,不禁十分头疼,“你好自为之吧!” 此地不宜久留,说罢纪行大步离开。重甲忍者强撑着以剑杵地单膝跪立起来,“孩子,回去吧!” 纪行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重甲忍者的满头白须白发,原来这强悍忍者已经走到了风烛残年的年头。他不明白这些武士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难道在他们心里传承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纪行有所不知。大和也曾经历风雨飘摇,分四岛,统一之后,氏族林立。然而他们的姓氏并不像大商那样分得那么清楚,当武士道精神出现,从此分辨他们归属哪方势力,还真就是看这人所学为何。 “那你们从此地退兵,发誓不进南临海域三百里以内,如何?”纪行开了个玩笑。 重甲忍者一怔,此次攻打南临事关重大,背后不光是有大和的力量推动,甚至连南临高层也有参与。要是因为一式奥义有了传人就此退兵,那也太过儿戏。 “孩子,你对这里有感情,我很欣赏。但是我保证很快战乱就会结束,这里的人,这里的泥土,不会有半点变化。南临还是南临,七十二路诸侯国,也不会有屠杀发生。你过来,先前你做的那些,我们都会原谅你!”重甲忍者强忍住伤势,言语恳切道。 纪行原本并不打算听他说这话,但他是何等人物?自从参与过大商那场堪称最高级的“谋杀”之后,他越来越明白祸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的道理。礼亲王被怎么玩死的他是看得明明白白,因此重甲忍者这句话一出来,纪行马上就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但这种意识就像灵光一闪,他再想了一下,却发现怎么也抓不住,而且越使劲地想,就越感觉有什么真相在离他越来越远。 他知道现在不能去想,否则越想越完蛋,“既然退兵不成,那你们的和谈至少也得让一步吧?” 重甲忍者一听纪行这口风,“那你会随我去剑窟?” 纪行正欲开口,却看到个“熟人”走了过来。 秋玉堂手里还是捏着一把折扇,他神情怪异地看着这位“影子大侠”。直觉告诉他,影子大侠的木面具之后很可能藏着一张他很熟悉的面庞。但是影子大侠气息彪悍,实力强劲,他又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位高人。 疑惑归疑惑,事还是要做。秋玉堂先对重甲忍者深深一礼,而后再向影子大侠行礼,“大侠,白象皇宫有请!” 纪行这才环顾四周,暗中已经有了许许多多实力超过他的人物,秋玉堂能来此地,看来南临高层要请他喝杯茶的意思很明显了。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怕,因为一是自己的实力足够逃生,二是匣中所藏射神弩可在关键时刻发挥极大作用,三则是伤刀在手,他即便不是处于不败之地,最起码自保有余。 于是纪行大方点头,“在下也早就想看看南临第一大圣地,白象皇宫。只可惜身份卑微,就怕刚刚接近皇宫就被人乱拳锤死!” 秋玉堂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影子大侠一定是个久居深山的高人,于是他对那重甲忍者道,“先生,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你们不妨来日在叙,皇宫里的贵人在等。” 重甲忍者知道他的身份再怎么也不能和皇宫里的那位相比,但他的傲气仍在,因此只是点点头。秋玉堂见该说的话,该行的礼都差不多,便对纪行道,“大侠,随我来吧。” 纪行便跟着他,“兄台怎样称呼?” 秋玉堂拘谨道,“不敢当大侠的兄台,在下仅仅修行三百年,还请大侠提携。” 纪行嘬了个牙花子,乖乖!三百多年!当他太爷爷的太爷爷都嫌老了! “我不喜人称我前辈,你我便兄弟相称!”纪行道。 秋玉堂一看,这位影子大侠的确丝毫不显老态,“如此在下便占便宜了!” 纪行点头,“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过去吗?” 秋玉堂摇摇头笑道,“自然不是,我们从地下过。” 齐内高手众多,尤其是真灵高手。那些真灵大能不愿意整天飞在天上被城中居民当成猴子看,于是挖了个地下城,从地道过。 纪行跟着他走到一处洞穴,由秋玉堂在前领路,很快便到了白象皇宫。秋玉堂道,“一会儿有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子会先见见你,那位乃是清音谷谷主,大......兄台,毕竟谷主身份尊贵,一会儿还请见谅!” 秋玉堂把话说得很隐晦,意思是清音谷谷主可能态度不是很好,要是纪行是个暴脾气,那也得忍一忍。纪行自然听得明白,“十分漂亮,有多漂亮?” 秋玉堂忍住笑,暗暗想到,那女人要是找你给她捏脚可就有得好看的了,嘴里却一本正经道,“一会儿兄台见过就知道了,在下也不知如何描述。” 纪行跟着秋玉堂出了洞穴,眼前一片光亮,更亮的是在他眼前的一架大辇。辇上坐着个女子,正在闭目假寐。秋玉堂对纪行耳语道,“这位就是谷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点头,却大步向前,“前面那个坐着的!你找我还是白象皇宫找我?” 女子像是被纪行叫醒,睁开半只眼,语气暧昧,“哦?有区别吗?” 纪行大笑,“大有区别!若是白象皇宫找我,那我定然规规矩矩地进去看看那些大人物!要是你嘛!今天天气很好,不妨下来走走?” 女子呵呵一笑,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我已经一千年没走过了,你要抱着我走吗?” 纪行一愣,没想到这女人油盐不进,“这个!在下已有家室,不方便抱你啊!要是你非要投怀送抱,那我勉为其难也能接受!” 秋玉堂心道坏了!这影子大侠说话怎么没边没沿!姥姥肯定被惹怒了! 然而那女人一点没有动怒的迹象,“铃木重治怎么没把你打死?” 纪行不知道铃木是谁,但这个姓氏一听就知道是个大和人的,先前与他交手的只有一个重甲忍者,想来就是他了,“那家伙强归强,但要杀我还是差的太远,难道你看不见吗?” 女人轻轻笑了笑,“懒得看。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南临人还是大和人,行事怎的如此孟浪,就不怕遭天谴?” 纪行笑道,“反正不是大和人,他们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非得说我是大和人,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女人被纪行逗得不轻,“那你的武艺怎么解释?嗯?难不成是大和某个前代大师范托梦传给你的?” 纪行一拍长匣,“老子自己领悟的,不行?” 女人道,“不知礼数,没一点教化!给你个忠告,白象皇宫不比他处,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纪行嘴角勾起,下一刻便立在了大辇之上,女人此时离他只有几臂之遥,果然是个美人! “我相信白象皇宫有留得住我的人,但不该是你!如果你有这个实力,那就站起来,我把你打服!要是没有,好好说话!老子现在愿意陪你唠唠叨叨,不代表一直都有这个耐心!”纪行声音很冷,眼神很冷,杀气弥漫,那被书卷气压制许久的煞气,竟然也有了丝丝松动迹象! 女人一点不怕纪行离她这么近,相反十分感兴趣地说道,“看着挺大个儿,跑得倒挺快!我今天不想动,你也别觉得声儿大就能打,再说,打过了铃木重治再来对付我,你有几成胜算?” 纪行眼睛微眯,这女人看来是看不穿他的修为。想当初辛椎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无暇体魄,很大部分是因为他当时实力低下,难以掩饰。如今他已非往日,这女人要是看出来他的无暇体魄,恐怕就不会这么悠闲了。 “难道你见我就为了说这几句废话?”纪行道。 女人笑笑,“自然不是,我想知道的是,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纪行看着她,“为了什么?我做了哪些值得你瞧上眼的?” 女人道,“拔下十三处大和武士所住行馆,明知三十六浪人在找你还对铃木出手,你在想什么?难道就一点看不出来这后面的门道?” 纪行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大人物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要是这时候有个人跳出来阻止这一场变幻,恐怕会死的很惨。但我阻止了吗?我只不过打了几个大和武士出出气而已。难不成心里不痛快也不行了?” 女人笑道,“这就是你为什么还活着的原因。要是你像那个三刀神师处处作乱,不用大和派人,南临自会动手。” 纪行突然抓住先前铃木重治给他的那一丝灵光,他现在知道这女人要告诉他什么了,“你想说什么?” 女人却口风一变,戏谑地看着纪行,“我说了什么?你自己猜不出来吗?聪明人早就该知道了,你真是傻的可爱!” 纪行被这女人搅得脑仁疼,“那个三刀神师貌似做得可都是好事。人家同为七圣地之一的神光寺可是专门留了那位的影像要好好答谢,怎么到你嘴里好像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女人眼神突然凝重,“任何阻挡这次变化的人,的确是十恶不赦!” 纪行理了理思路。大和入侵,南临一路避让,七十二路诸侯国毫无还手之力,随后和谈,而南临一方竟然拿不出一个能“打”的。天下攘攘皆为利兮!南临丢失一大半国土,七圣地以及十八户会有什么好处? 这种绝对的坏事,七圣地怎么可能会有好处呢?纪行想不通。然而症结就在这里!只要把这一层打通,那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惜他现在是真的想不通,而那女子却拿他当猴耍就是不告诉他!自己又不能在这里对她动手。 纪行道,“你在提醒我?” 女人点头,用一种威胁的语气道,“是,有句话可以通知你。三刀神师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杀了,你也小心点吧!” 纪行不禁觉得有点好笑,老子不就在这吗?你拿这种不存在的东西来吓唬我?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铃木想让我去大和想得快疯了!只要老子去了,好像他们就能捡到一座金山银山!你说怪不怪?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一脚杀进大和,隔两年再出山,咱两再来一次对手戏?”纪行笑道。 女人见这种威胁对纪行丝毫不起作用,反而还被将了一军,“你去哪与我无关,言到于此,其中取舍,你自行判断。白象皇宫的贵人还在等你,希望你进去后也能调戏调戏那位!” 纪行从大辇上跳下来,“那就不耐烦您费心了!往后要是再有缘分,咱俩接着聊!” 秋玉堂一直在关注这边,此时见两人都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可能,便去迎上纪行,“这边来吧!” 纪行对那女人笑笑,“后会有期!” 随着纪行的走远。清音谷谷主一直目视着纪行的背影。她实在看不透此人的行为来历。原本她以为这位影子大侠只不过是南临的一位隐士。但现在看来,铃木的判断或许是正确的。因为纪行身上一股子怪异,根本不像南临神师,也不像南临武士。 其中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纪行身上的杀气很重。要知道杀气这种东西不比其他,那是要从尸山尸海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若是这位影子大侠曾经杀过很多人,那他肯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才对,怎么她脑海里连这个人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总之纪行身上太多谜团都让她想不通,犹如此人的突然出现,也像此人的行事风格。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想到这里,清音谷谷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她仍然平和,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第230章 白象皇宫 南临这地方很奇怪,在许多制度上仍然保留着很古老的传统。它没有大商那样分化严明的一监一卫等等分司。那七圣地以及十八户竟然还是像大商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一般,不论是所谓神师还是武士,都是从民间招揽而来。这些民间习武之人,在七圣地以及十八户混的差的叫门客,混得还行的称卿,上中下各有不同。大商习惯将南临这边的武士称之为散修。 也因此纪行即便身份不明,南临却极少有人怀疑他是从他国流落而来。因为在南临,像他这样散落民间的武士太多了,所差的只是有没有被某方势力收作门客而已。只不过与一般情况不同的是,像他这样厉害的高手,哪怕刚入七圣地或者十八户,也足以在上卿中排到靠右的座位,竟然现在才被人发现。 白象皇宫要召见他也就不足为奇。因为哪怕强如大商,也不是随随便便损失得起一个真灵上境的大高手的。当然,涉及到皇权纷争时除外。 纪行跟着秋玉堂慢慢走到一处极大的湖上。这湖比清音谷的湖至少要大上十倍。湖中央有一块小陆地,大约十里方圆。陆地上便建着一座洁白无瑕的像神庙一般的大殿。大殿正前方有两只巨大白象塑像,姿态雍容华贵。 从陆地上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出四座板桥。板桥刚刚高出水面不足一指。纪行随着秋玉堂走在这板桥之上,只觉似乎是走在水上。 桥很长,一步一步地走至少要走一刻钟。好在湖景很美。这湖上也不是空荡荡一片,而是在东向那边的湖上每隔三十丈便有一白玉塑像。西向那边的湖面则养着许多白莲。南临天气少有凉的时候,这些莲花似乎也长年盛开,从未衰败。 天边时常还有白鸿掠过。 整个白象皇宫哪怕没有仙气氤氲,却静谧祥和。 秋玉堂道,“白象皇宫我也只来过几次,这里没什么灵气,建造地也朴素简单,但风景很好,据说哪怕普通人长年居于此也能延年益寿。兄台慢慢走吧,多看看对心境有帮助。” 纪行现在是想着急起来也做不到,这地方那浸人心脾的祥和之意,抽丝剥茧一般,正在不断地将他刚刚释放出来的杀气以及煞气化解。难怪叫圣地,这地方果然不一般! 等快走到尽头,一个老和尚迎过来。老和尚慈眉善目,身体削瘦,腰背佝偻,抿着双唇,和善地看着纪行。 纪行以为和尚要对他说什么,没想到他却一言不发。这时秋玉堂过来,将折扇交给和尚,对纪行道,“这位是梵大师,已经许多年不说话了。进白象皇宫都要把武器交给他。你放心,梵大师德高望重,不会扣押你的兵刃。” 然而纪行是在大商天子面前都敢佩刀带剑的角色,岂会如此轻信他人?不管这和尚是德高望重,还是得道成仙,他是决然不会与自己的兵刃分开的。但是老和尚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静静地走到纪行身前,同时将手伸出来。 纪行这就很为难了,人家管自己要怎么办?他知道这些和尚吃斋念佛,少有作恶之辈,他是不好对这样的人动手的。正在他犯难时,老和尚的手已经伸到了纪行胸前,然后老和尚为纪行整理起来了衣襟。纪行低头一看,自己虽然穿着衣物,却敞开了半个胸膛,的确不太雅观。老和尚动作很慢,为纪行把衣襟整理好后,再轻轻抚平褶皱。 纪行向来是擅于从小处看出大问题的人。这和尚为他整理衣襟时,他心中那最柔软的一处不知不觉便被触动了。因为极少有人真心真意为他好。老和尚肯定不是个只会吃斋念佛的,没准还是个能打的。但是人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实力如何,也不是思辨怎样高深,而是衣物是否杂乱这样的琐碎事。 所以他想也没想就将背后长匣取下来交给老和尚,同时作了个揖,“多谢梵大师。” 老和尚接过长匣时,闭上眼捏住纪行的手掌,缓缓摸过,而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梵大师将折扇以及长匣放在桥边的蒲团之后,随后自己就坐回蒲团,再也不管纪行。 秋玉堂对纪行道,“走吧。” 纪行就跟着秋玉堂走到白象皇宫那像神殿的大门前。先是一个阉人过来验他们的身,确认他们没有夹带兵刃,而后才领着这两个把大门推开。 大门推开的一瞬间,纪行只觉得眼睛都快刺瞎了,里边不知道是什么居然亮得可怕。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稍微能接受一点。至于秋玉堂,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一直都闭着眼!纪行对秋玉堂道,“你闭着眼干嘛?” 秋玉堂一脸不可思议道,“你难道能睁开眼睛吗?” 纪行道,“对啊,我不睁眼咋知道里边都有什么人?” 秋玉堂道,“真是奇人!哪怕是那些圣地之主也不一定能在这样的强光面前睁开双眼!你赶紧闭上吧,这算是一种礼节。咱们马上要进去的是神殿,先拜过天神才能去皇宫。神明是不能目视的,不然会天降雷火,将你劈作齑粉!” 纪行一想,规矩还真他妈多!于是他就不闭眼。那阉人带着他们,显然熟门熟路。虽然他也闭着双眼,甚至还在眼睛上绑了一块白布,却像是眼睛长在了鼻子上,带着纪行他们缓缓前行,一点没有差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刚刚进入神殿,那光芒便愈发刺眼。一股浩大威仪狠狠砸到他的头顶,似乎要逼他跪下!然而纪行还就不信这个邪,非得抬头望一望! 然后他看到神殿顶端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看着他。没有神像,没有画像,除了这一只眼睛,这神殿之内再无其他可称得上与神相关之物。光芒从那巨大眼睛之中散发出来,威仪也是!纪行头顶像有白万根钢针在扎,疼得钻心! 走了很久,阉人才将他们带出了神殿。纪行一出神殿,大松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背心全是汗!此时他才想起秋玉堂说的话,看来这家伙没瞎吓唬他。那只眼睛是不是神明他不知道,但能给他以这样大的威慑,最起码不止是真灵八境那么简单。 等过了神殿,眼前是一处大水池,水池之后才是皇宫。阉人侍者示意纪行等人从水池中蹚水过去。秋玉堂率先下水对纪行解释道,“这是涤净身体污浊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不会沾在身上。” 纪行便下水,发现这液体像沙子似的,从他皮肤流过时麻酥酥的。等他走到池水最深处时,发现水位已经足够没顶。但是秋玉堂一点也不紧张,就这么坦然走进去了。等过了一会儿他俩都出来之后,纪行发现自己香喷喷的,这味儿惹得他觉得自己像个娘们儿,挺难受。 同时他身体上的泥垢也被那液体刮得丁点不剩,踩着一双老布鞋的脚底板儿因为没了泥垢,让他感觉自己踩在地上像踩在了棉花上,怎么都不得劲。 原本他是有一套好衣裳来着,还是五间客栈得来的,但他都放进了长匣当中。当初他让那老匠人造这匣子时说明了要有摆得下六把刀的空间,其实他就是想放下这件衣服而已。 之后那阉人侍者便不再向前,对着纪行与秋玉堂做了个请的手势。秋玉堂对纪行笑笑,“进了皇宫要多笑,那位贵人不喜欢看人一脸苦相。” 纪行笑笑,“难不成里边坐着的是个笑口常开的佛爷?” 秋玉堂面带微笑,“来了就知道了。” 随后俩人便进了宫殿。宫殿有九重大门,一共八十一步,随着那带纪行来此的阉人侍者一声传达,九重大门层层开启。随即纪行看到殿内梵音缭绕,青烟缕缕,四处散发着柔和的洁白的光。宫殿尽头的正中央是一个百玉台,台上置一王座。座上是一个身着洁白大袍的人影,脸上被一块银制面具遮着。 王座之下分左右两边的蒲团,蒲团之上大概坐着的就是南临的文武百官了。有些蒲团上没有坐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时右边第一排从右往左第六个座位,一个女子头一个转头看向纪行,纪行一看,原来是清音谷谷主。但那一排的七个座位,只有三个人来了。头三个和最后一个居然位置都空着。 一个带有回音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便出自王座之上的那人,“你就是前几天刚出山的影子吧?” 纪行感觉挺好笑,不为其他,这宫殿的回音效果是真的好,“是。大和武士是我打的,铃木重治也是我打的。” 秋玉堂拜了一拜,随后跪坐在一只蒲团上,同时他对纪行传音道,“这是女王,影子兄赶快施礼!” 然而纪行压根不管,只是没想到坐在南临最高的座位上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女王缓了一会儿,“清音谷谷主方才与孤商议,要招你做个上卿,你意下如何?” 纪行没想到那女人还有这个心思,但他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抱谁大腿,而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来的,“在下已能自成一脉,就不劳烦清音谷了。” 女王想了想,“你要什么?” 纪行也想了想,随后讲起他在南临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洒家行走江湖也有些时日,说是看透生死那是假话,只不过是看透了他人生死,要是搁到自己头上,我肯定一百个不愿意。那些平民也是这样,他们在酒肆整日饮酒,只会痛骂,长久以往,必然失了锐气。我觉得南临让步太多,不该这样!” 女王见纪行答非所问,于是再问一遍,“你要什么?” 纪行知道这女王是生起了,“我要大和退兵!芽庄那三千舰永不登岸!齐内的酒肆,不能只有那些浪人!” 女王叹一口气,显然这话实在不好回答,原本不会有人对她的决定有异议,只是今天窜出来个纪行,有些话,她不愿意直接讲出来。 此时坐在王座之下右边第一排第四个那人,脸上长着一串胡子,缓缓开口,“我们希望你能住手。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纪行知道要聊到点子上了,“为何要我住手?我做的不说是好事,起码没丢南临的面子吧?” 同时他也十分疑惑这座皇宫里的人是怎么想的。难道南临灭国还真对他们有好处?大和又不能许他们在南临灭国后他们能在这里集体成仙! 那人并不做解释,只是说,“趁着天下人还不知晓你这号人物,赶紧隐居吧。或者你进清音谷清修,无人打搅,还不会有什么麻烦。否则这道门你是如何也出不去的了!” 纪行一向不喜有人对他用这种态度说话,“你在威胁我?” 那人道,“不是威胁,而是既成事实。” 纪行摇头,“你要是觉得自己能留得住我,大可动手!”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白象皇宫多少万年了,第一次有人在这里用这种语气说话!那位显然也是七圣地之一的主人,此时他脸色却一点也不焦急,“你是在挑战王权?” 纪行哈哈大笑,“好大的帽子!我只不过想问问你们究竟意图为何,怎的就成了挑战王权?大胡子,你这种伎俩就不必要在我面前玩了吧?” 大胡子斜了纪行一眼,“此人藐视王权!不信神明!速速捉拿!” 速速捉拿四字一出,纪行像是被这四个字砸得头晕眼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大殿之内无端刮起一阵大风,随后十几根带着钩子的链子如同毒蛇一般冲着纪行“咬”过来!同时那九重门竟然也随之关闭! 一切发生得太快!早知道会出事,纪行根本不会将长匣交给那老僧!但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纪行迅速转身,急速冲了出去!狠狠一拳砸到那大门上! 他的身体堪比镌古神兵,原以为这倾力一拳哪怕不能将九重门尽数穿破,至少也能砸穿三层。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层都没砸穿!此时那十几根带着钩子的链子已经狠狠咬在了他背上,纪行被这链子所携大力杵在了大门上,他虽然知道那链条所带钩子没能击穿他的皮肉,却也疼得他闷哼一声! 第231章 空颂晴晴 纪行虽然知道这时候与他们理论无用,但还是喊了一声只为分散其注意力,因为那位女王到现在还没开口,说不定还有缓机,“我今日到此只为寻一个答案,又不是与你等有深仇大恨,都是活过上千年的人物了,怎么还玩莫须有这一套!?” 大胡子看出来纪行所想,不急不慢转过头问女王,“陛下!此子来历不明!又不懂得规矩,是否将其毙杀!” 那女王显然不愿意殿内见血,只是点头,“捉起来便是。”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竟然全是回荡着这五个字的余音!所有坐着的客卿武官全部将目光投送到纪行身上,纪行顿觉压力备至!那些钩子抓他抓得极紧,一步也不松,他想冲出这九重大门难如登天。难道今天要被困在此处了? 大胡子也用一种六亲不认的嗓音宣判道,“将此人捉拿!如有违抗!杀无赦!” 这个杀无赦自然是针对纪行的。纪行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这大胡子,“我记住你了。” 此时的纪行只是困在笼子里的巨兽,大胡子虽然不惧,却也被纪行这勾魂夺破的一眼惊了一下,“这些话留着给阿鼻地狱的鬼物去说吧!” 纪行还有什么招没用呢?直刀不在,长匣被留在了老和尚梵大师那里,合丹上次已经用了,哪怕他此时破境到真灵五境,也决然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这殿内虽然没有真灵八境的超然存在,但就凭那十几条如同毒蛇一般的链子,便足够留住一大部分真灵七境的高手! 正在纪行目眦欲裂不知该如何之时,秋玉堂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撕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梵大师求见!” 梵大师是什么人物?他是南临的千年帝师!也是这世间少有的活过万年的大智慧大觉者!同时还是南临七圣地中排行第二的神光寺的主持!这数千年南临的多少任女王都是他的弟子!王座之下,首排之位便是他的座位! 只不过在数千年前梵大师便不再进殿,只是守在殿外,那只蒲团便再无人有资格坐上去。此时梵大师要进来,女王不假思索道,“快宣!” 大胡子转头看向女王,“陛下!万一此子逃匿!?” 女王的声音充满权威与不可侵犯,“梵大师在,他怎么逃?” 大胡子一想也是,手一摆那九重大门便开了,同时对着一团空气行礼,“梵大师,晚辈不是故意阻挡,请多恕罪!” 纪行一看门开了,宛如黑夜中抓住一丝萤火,想也不想便如同一颗流星般一头撞出去。他怕有人阻拦,因此凭空炸出一层层拳罡护体,就算是真灵上境的高手来拦,他也要他有来无回!可没想到门外一个老和尚正慢腾腾地佝偻着腰在大门外缓慢向内挪行。他可不知道这梵大师有多厉害,但是这么一个老家伙就算再厉害,被他这么一撞,恐怕肋骨也得断作几截! 但他的速度有多快?此时已经比声音还快十倍!哪是他来得及去提醒那老和尚的?因此他只得运用自己的超然反应力,而后倾尽全力刹住身形!同时变道从那老和尚身边绕过去!可饶是以他的无暇体魄,被自己这么折腾一下,内腑脆弱处无异于是被像自己一般的高手全力一击!所以他在换气的一瞬间,鼻孔便喷出一股鼻血! 四周的声浪都被纪行的超然反应力放满了数百倍!那些被纪行的真灵激荡至破碎的塑像,此时开裂的速度也用肉眼能分辨清! 在他即将绕过老和尚时,老和尚低垂的眉目却突然绽开,对纪行笑了。纪行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和尚,不为其他,只为这和尚笑的这一下,给他的震撼比之风自易更甚!一个人以极快速度奔袭他完全能够理解,但老和尚在这一瞬间笑了起来,眉目间的皮肉仿佛是在正常情况下,实质上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做到的! 还不等纪行震撼完,老和尚把他的长匣竟然拖了出来,不急不缓地交给了纪行。纪行急忙伸手接过长匣,根本来不及想这和尚为什么要这么做!随后他便冲至神殿! 那大胡子看到这一幕,气得只差跳起来,“大师!快拦住他!” 然而梵大师并没有做什么,仍然慢吞吞地在往殿内走。女王似乎也急了,伸手向下一压,“休走!” 于是那水池中的液体便如同有生命一般冲着纪行裹来!纪行被这液体裹住,狠命一挣,却发现这液体竟然硬得不输镌古神兵!这一挣差点让他一口气回不上来,他咬咬牙回头看向那浑身冒金光的女王,“你能操控溺水!” 一旦被溺水困住,那他只能慢慢地动,否则这玩意儿你越使劲,它就硬得越厉害!所以纪行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殿内相继有武官客卿冲出来,然而那老和尚在那九重大门所在的甬道内如同一头拦路虎,无论是谁都突破不了他身前三步!其实这不是老和尚用了什么术,而是那些武官客卿处于对老和尚的尊重,无人敢越过他而已! 女王终于动怒,一把光剑出现在她手中,“老师!我要拦他!请恕我大逆不道!” 老和尚一言不发,他已经许多年不说话,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女王持剑从殿内飞出来,速度快得像一束电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而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就连已经挪到了神殿内的纪行也不得不回头!女王的身形在老和尚身前三步定住了,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伤了梵大师。金色光剑之上有血迹滴落,如同圣血。女王跪了下来,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道,“老师,您的三丈佛国金刚不坏......” 老和尚咳了一口血,摇摇头,只是转过头看了看纪行,对纪行摆摆手。顿时纪行身上的溺水便解了! 纪行见到这一幕,哪里会不知道老和尚是在帮他!顿时纪行怒发冲冠,“好一个白象皇宫!今日之事!洒家记下了!来日方长!担心夜长梦多!梵大师,晚辈先走一步!” 他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老和尚从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出了十分平和的善意,虽然他不知道这种善意从何而来,就像一个善良的人,对一株花草有了呵护之心。这善意再寻常不过,又广博深远。 追兵因为梵大师受伤,都不再管纪行往哪跑。再说,神殿之内的圣光不是那么好消受的,没有侍者领路,休想出去! 然而纪行恰巧经过神殿时是睁着眼过去的,饶是迷宫一般的神殿,硬是被他凭记忆冲了出去!等他冲出神殿,大湖之上的塑像全部活了过来! 纪行啥也不管,一拍匣子,三发射神弩同时激发,顿时他眼前便出现了一条由暴烈劲气戳开的一条道!那些塑像竟然都是只差一丝便能将他留在此地!临走之前,纪行抽出伤刀,狠狠对着那大湖劈了一刀! 刀光闪过,白玉桥上便多了一条十丈长的劈痕! 等纪行逃离此地三里远之后,便大喊一声,“狗子!跑!” 狗子哗地变作了一头巨狼,驮着纪行便开始跑。而纪行则警惕地看着身后,一旦有人来追,他便会让来犯之人有来无回!然而这回他倒是想多了,在梵大师面前,人家压根就不觉得他是什么重要角色! 但是现在他能逃到哪去?池渊还是七十二路诸侯国?或者大商?去池渊的路上还有翻腾不止的海啸,去了没准就回不来了。七十二路诸侯国可不像南临这样平静,有的是想要他命的大和武士。此地眼线这么多,他是真的害怕有人将自己的位置通过蛛丝马迹推算出来! 然而纪行这种担忧是不必要的。因为无暇体魄最不怕的就是推算,只是他不知道才有此一虑。正在这时,他看到山间有一采药女。采药女也看见了飞在天上的他。纪行赶紧叫狗子落下来,“别出声,我们换个地方!” 采药女正是芃达公主! 真是好巧不巧,或者是世界太小,纪行看到这芃达公主时,便想起来她身上的国印,这玩意儿是能够逆天改命,强行打乱他人推算的好东西,一般国家还没有。这时待在她身边无疑是最明智的。 女子被纪行一抓,便开始贴着地面腾挪闪转,“大侠要带我去哪?” 纪行现在没工夫给她解释,“不去哪,瞎转!” 女子道,“大侠可是来避难?” 纪行点头。 女子道,“刚刚才知道的消息,影子大侠大败大和忍者,功参造化,受女王接见,难不成你嫌打一个忍者不够,还去皇宫撒野了?” 纪行道,“差不多。” 女子道,“那个能屏蔽他人推算的玩意儿不在我身上,我把它埋起来了。” 纪行顿时止住身形,脸色铁青。要不是女子已有真元出头的实力,被纪行这突然由极快速度再在瞬间停下来,真有可能内脏都会被惯性撕碎。然而她还是很不好受,只不过她已经不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公主,对于一切已经学会了逆来顺受,“我带你去找。这些天你就住在我家吧,只要不抛头露面,你又这么厉害,想来不会有事。” 纪行发觉自己失态,十分歉意地说了句,“抱歉......” 女子四处望了望,茫然地道,“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你能带我回刚刚我采药的地方吗?” 纪行点头,没一会儿就把她带回她原来的地方。女子轻轻将方才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背篼拾起来背在背上,“走吧,我给你指路。” 纪行便由她指路,没一会儿便找到了那只国印。半刻钟之后,纪行已经在她家了。 纪行看着这个小屋子,只有里屋和外屋以及楼上的一个房顶隔间。里屋是她的卧榻,外屋是一个小医馆,至于楼上的房顶隔间,则用来堆放杂物以及晾晒药物。小虽然小,但是收拾的很干净。 纪行已经把脸上的木面具扯了下来,“你就住这?” 女子点头,“平时给人看看病,也算自食其力。我这样的人,要是不追求什么千年长寿,自食其力还是很轻松的。” 纪行点点头,他翻了翻那些药物,“还不错。” 女子轻声道,“那些药不能碰,药性全在上面的花粉上,一碰就没了,这味药收集起来也挺麻烦......” 言语之轻和,却似乎丝毫没有阻止之意。 纪行尴尬地收手,“你这个地方......我今晚就在这医馆里打坐,不占地方。” 女子点头,也没有一点要让他进里屋的意思。因为这里实在太小,在她看来,要是让纪行看到里屋就那么几样摆设,恐怕会更尴尬。然而纪行已经用神识“看”了一遍。而且她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虽然该听说的都听说了,却并没有那么放纵,总不至于让纪行躺在她床上。 于是两个人又找不到话说了,气氛顿时陷入一种可怕的尴尬境地。 纪行咳了咳,“你叫什么名字......” 正巧女子也同时开口,“我去给你买酒......” 纪行一愣,“行,多买几坛子,我给你钱......” 女子也在愣住的同时开口,“空颂晴晴......” 纪行笑笑,“没有听清。” 女子也笑起来,“简单一点就是空晴。我一直为这个名字感觉到很难为情......因为在我们家乡,它的意思的美。真是,太多人叫这个名字了......” 纪行念了句,“空晴?” 空晴点头,笑笑,“你好啊。” 没等纪行说话,空晴一扭头,“我去给你买酒了!” 纪行便看着她的背影。空晴仍然戴着面具,稍微遮住她的绝世容颜。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不是这么容易能遮得住的。在经历过国破家亡,她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少女,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仇恨。 医馆之外人来人往,纪行叹一口气。随后他将地砖揭开几匹,手指轻划,一个方方正正的坑便出现了。他将长匣塞进这个刚好能放进去的坑里,再盖上地砖。一切都那么自然,像是没有任何变化。 第232章 梵大师 等空晴回来,表情极为怪异,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梵大师遇刺了!” 纪行从她手里接过酒,“遇什么刺?被那个女王捅的......” 随即他开酒封的动作停住了,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你听谁说的?” 空晴道,“连追捕令都出来了,说影子大侠入宫刺杀梵大师,意图不轨,里通外国。坊间都传开了,说影子大侠原是大和秘密培养的一个忍者?” 空晴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这事真是来得太儿戏,因为影子大侠这四个字还是她起的,说纪行是大和武士,她是半点也不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梵大师也是整个大商以南,属于她们这些人的活着的信仰。 纪行啵的一声把酒封开了,“我中计了。” 空晴疑惑并且一脸不信地道,“梵大师是怎么受伤的?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纪行虽然开了酒却没心思喝,“这话什么意思?” 空晴道,“梵大师是南临最接近神明的人,神光寺虽然总和南临朝廷对着干却万年不倒,多多少少还是有大师出自神光寺的原因。而且大师可是真的金刚不坏啊!大师的三丈佛国连真正的神明都无可奈何!怎么可能被......影子大侠伤到?” 纪行猜她说的神明或许是图腾。那这个看似和善的梵大师就不只是厉害那么简单了,恐怕是能请宋千会喝一盏茶,宋千会想走还不一定能随时走的人物! “还有什么消息吗?”纪行问她。 空晴道,“其他的没敢多打听,只是听人这么说就记下了。不过好消息是影子大侠的事彻底把丞相遇刺的风头盖下来了。” 纪行摇摇头,“不管,喝酒。” 空晴道,“你脸上的好像也是面具?” 纪行点点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空晴道,“这种面具我就会做啊。你还要不要,我可以给你多做几套?” 纪行突然想到自己进白象皇宫时,脸上的木面具可不一定能挡住那么多人的窥视,说不定就有人能看出来自己面具之后遮挡的面孔。尤其是神殿之内的那只眼睛。看来脸上这张面皮不能再用了。但是还剩下的两张,一张是个少年,一张是个糟老头子,他总觉得这两张面具戴上,和空晴相处会很别扭。于是他伸手便将脸上的面具剥了下来。 “可以。你需要什么材料吗,我可以帮你找。”纪行拍了拍自己的脸,适应了一下。 空晴见到纪行的真面目,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还蛮好看的。” 纪行勉强笑笑,“有吗。” 正在这时,空晴道,“好像有人来了。” 纪行也有所察觉,于是拎着酒坛子站了起来。随即门外便多了个黑脸汉子,一脸罗刹相,“户主出来!” 空晴便走了出去,问那罗刹脸什么事。没想到罗刹脸又道,“里边那个男的也出来!” 纪行被那人呵斥地没头没脑,难道自己被发现了?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出去,因为那个罗刹脸只不过散人境罢了。 “大人?”空晴小心道。 罗刹脸挥挥手,几个喽啰便闯进医馆四处搜罗了一番。然而医馆只有那么大,三个人钻进去挤作一团没准还转不出来,很快几个喽啰便冲出来。 “小得跟个蚂蚁窝似的,藏不了人!”一个喽啰骂骂咧咧。 罗刹脸瞪了他一眼,随后问空晴,“刚来齐内半个月?” 空晴点头。 罗刹脸又道,“这么快能在齐内找个地方住,能耐不小哇!” 空晴道,“我原本是芃达人,家破人亡。我又擅长医术,曾为芃达贵族,身上多有财帛,因此在这边安个家开个医馆还不算难事。” 空晴这几句话亦真亦假,丝毫不漏。罗刹脸听完了,一脸的恶趣味,只是他现在没工夫调戏这个落魄贵族,“倒是委屈你了!那是娘们唧唧的汉子是你男人?” 纪行听人家说他娘们,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只是白净了点,随后心想要不要留点胡子。空晴回头看看纪行,随后平和道,“还没有成婚。” 罗刹脸哈哈大笑,“过几天再来找你!收工去下家!” 等人走远,空晴和纪行回了医馆,看到满地的药草。空晴叹一口气,随后收拾起来,“他们是来找你的。” 纪行点头,“这些人只是做做样子,真正找我的人不该是他们。” 空晴道,“如果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找个大和武士,那真正找你的人的确不该是他们。” 纪行点头,没料到他想到的空晴也想到了,“这些人是南辕北辙,肯定都是在大和武士那边转得多,可能也是白象皇宫意图敲山震虎,让大和收敛点?而真正找我的人,应该在天上飘着。” 空晴道,“是像你那样的高手吗?” 纪行点点头,“整个南临比我还能打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还都是七圣地十八户的头头才能和我比划比划。其他的,来多少都没意义,追不上我。” 空晴笑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整个南临,天下十人该有你一席之地吧?” 纪行愣住,“那倒不好说。很多人修为越高越能活,怎么都不死,天塌了都不出山,没准咱们脚下就藏着位不出世的高人。这么算算,就不是天下十人那么简单的事了。” 空晴笑道,“那也很厉害了!” 纪行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喝酒。空晴也喝,眉目间一直都带着笑意。等到一坛子酒快空了,纪行道,“我叫纪行。” 空晴转头看向纪行就笑,“纪行?这个姓很少见啊。” 纪行道,“这就压根不是南临的姓!” 空晴楞了一下,“你不是南临人?难道你真的是大和的?” 纪行笑笑,“难不成大和还有姓纪的?其实我是商人。” 空晴看着纪行,“原来你从那里来。传说大商遍地是高手,都城是由黄金打造,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军队,还有真正的天下第一人......永远不会被他国入侵......” 纪行摇摇头,“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好。在我小时候,大商蜀西就有过饥荒。本来以大商的国力,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源于大商朝廷的原因,各州各郡都是看当官的如何处理,朝廷不会统一作出安排。所以有些官水平不怎么样,却为了粉饰太平,赈灾根本没做出个像样的事来。还有,听说最近大商也在打仗,蜀西那边的流民都流落到南临来了。” 空晴问道,“大商也在和大和打吗?” 纪行笑道,“那倒不是。大商有更强大的敌人,也有更复杂的考量。正巧现在新帝登基,那些人没准是想趁虚而入吧。” 空晴笑笑,“看来这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净土。” 纪行点头,“是,要是真有一片地域永远不会有战乱和饥民,那可能是神域吧。” 空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纪行叹口气,“我要去祭拜我父母的墓。他们......葬在更南边。这不是正打仗吗,我不太容易穿过去,正巧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就把我留下来了。” 空晴道,“你是商人,难道你父母不是商人吗?怎么祭拜他们要到这里来?” 纪行笑道,“怎么说呢?他们算是在南边为大商做事,后来因为一点误会,就在南边去世了。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去寻他们的墓。人嘛,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认祖归宗。我过去看看二老,一是图个心里踏实,二是真的想看看自己的生父生母,哪怕是墓碑也行。” 空晴笑道,“我原以为你们这样的高手,都是杀人不见血,永远没有感情的,没想到也会这样执着于俗世感情。” 纪行道,“可别这么想。我认识的那些比我厉害的多的人,有的在做看门的门房,有的在做一个啥也不管的和尚,还有的跟个干苦力的差不多,少有高人姿态。真正的高人,可能总是要被许多俗世之务缠身。而那些自称闲云野鹤,就如我这般,就算在一处闹得天翻地覆,不还有潜于泥沙间的时候吗?” 空晴道,“那你祭拜完之后去哪呢?回大商吗?” 纪行道,“对,回大商。回去后我就隐居,谁叫我我都不出来,管他外边闹腾成什么样,总之我只管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 空晴笑道,“你想的也很简单。万一麻烦找上门了呢?难道你就没有很紧要的人或事吗?” 纪行也笑,“我紧要的人,恐怕比我还厉害,这也是我近来才意识到的一个事儿。所以一般不会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再说了,只要再等几年,这世上少有能动得了我的人物。” 空晴道,“梵大师呢?” 纪行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梵大师是个好人,其实那天他帮了我,不然我根本从白象皇宫出不来。等我祭拜完我父母后,这笔债我会回来讨的。” 空晴问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纪行就将自己经历的原原本本给她讲了一遍。空晴也十分不解,“梵大师为什么会这么偏袒你?要知道他老人家已经数千年不管世事了。” 纪行挠挠脑袋,“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他看得明白吧。当日那个大胡子死活要留住我,没准大师高风亮节,觉得不能这么欺负我?” 说着说着纪行自己都笑了,“这么说实在有点牵强。” 空晴道,“你是不是经常行善?据说大师开了慧眼,能看到一个人的功德。而有的人罪业深种,大师同样也看得出来。我想起一个故事,当年南临一位女王打下七十二路诸侯国,分封七十二王,随后去探望梵大师,希望梵大师为她题字,以表功德。大师一句话没说,从此出了神光寺,发誓不再为僧。那位女王的掌心便永远留下了一个‘杀’字。” 纪行没想到这老和尚这么有个性,“善事嘛,的确做过一点,但是我觉得我做的孽也不少啊。” 他还有句话没说,当初他为了抹除煞气,还伤了一位大儒。 空晴道,“大师好像想的和我们可能不太一样。管他呢。” 随着纪行与她闲聊,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晚上。空晴道,“我去洗漱了,你要不要......” 纪行摆摆手,“去吧去吧,我一年不洗澡都没事。今天才在白象皇宫洗了个澡,身上的毛都撸了一遍,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空晴笑笑,“那你就在这呆着吧。” 随后她关了医馆大门,用一根木棍支起窗户,便去了内间。纪行把她还没喝完的酒给自己匀了一半接着喝,看着窗外明月,一言不发。没一会儿便传来水声,看来她是在洗浴了。 纪行强迫自己不用神识去看,于是将眼神紧紧锁在那轮明月之上。 他还是第一次和除了白芙之外的女人住得这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还有她洗浴结束,躺在床上翻身时的窸窣声。南临这边,可能椅子什么的是达官显贵才能坐的,他们更喜欢盘腿坐在垫子上。纪行便拖来一只垫子打坐,开始了从来南临之后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练功。 其实他练功也没用。因为这里是齐内,要是他一旦吸收灵气,搞出来的动静绝对不小。那就算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在这了。所以他只能是做点疏通经脉的杂活。不过这也没坏处。 突然空晴说话,“你睡了吗?” 纪行被她惊醒,“没睡。我一年不睡都没事。” 空晴道,“你有没有心上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纪行道,“有,我们已经成婚。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倒一下子说不上,我也从来不想这个事。” 空晴道,“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纪行叹口气,“她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也追不上。” 空晴道,“真像一对神仙眷侣。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什么时候回来?” 纪行道,“她没说。应该快了吧,这都多久了。只是她也不留个线索给我,我现在连她在经历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空晴轻和的呼吸声响起,越发平缓。纪行摇摇头,一坐到天明。 第233章 钦天监提司 南临处于热带气候,有一条贯穿整个南临的大河,名为忘川。整个南临被这条河分为河内以及河外。绝大部分南临国土都在河内,南临河外则作为战略性缓冲地带,将南临的繁华地段与七十二路诸侯国分开。 忘川河蜿蜒以数万里记,西临蜀西,东接大商闽南,呈一个大口袋状将整个南临包裹起来。此河又极宽,最宽处不下百里,河水湍急,一旦在河内设防,真灵以下的高手要想渡河,不死个数十万,休想将此道打通。然而这都是建立在真灵高手不参战的情况下。 南临凭此天堑,北向又有大商作为后盾,才得以渐渐发展成天下有数的强国之一。 当初大商与南临也有一约,不管哪国来犯,南临必须拒敌于忘川河以南。一旦敌军大规模开过北岸,大商无论如何都会参战! 这道协议对南临而言,一直都是最大的凭仗。然而从南临与大和的谈判桌上传来一道震惊整个南临的消息! 南临将忘川以南全部赔给了大和作为战略要塞,以次来换三百年和平! 这意味着南临高层完全出卖了七十二路诸侯国!从此忘川以南全部成了大和的殖民地! 这道消息一出,不光南临,就连七十二路诸侯国都爆发了不少起义!这些反叛军多由民间勇士组成,甚至还有一些来自十八户以及七圣地,战斗力极强。 紧接着又一道消息传遍这片天地,梵大师失踪了!南临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精神领袖。 不过三日后,整个南临风起云涌!任谁都知道要变天了。 此时在白象皇宫之内,一个面戴繁复花纹白银面具的男人立在王座之下。男人闲庭信步,虽然比王座矮了一截,气势上却如同俯瞰着这大殿之内所有人! 就连女王面对这个人也必须警惕小心,“提司阁下,南临还不需要大商派兵增援。” 男人正是大商钦天监提司,“大商并不打算增援。” 女王语气缓和了许多,“大商西处的战事如何了?” 提司大人笑笑,“大商多年不曾有战事,西处战事虽急,愚以为练兵为重,另外,大商和平了太久,商人的血性都快磨光了。所以蜀西极其西北,还得多打几年。” 女王以及大殿之内所有大臣还有客卿全部沉默。这样的口气,也就只有商人才有!以他们的了解,大商蜀西所面临的敌人,可远比大和要强大许多!然而大商迟迟不结束战事,竟然只是想练练兵! “提司阁下,那你来此又是为何?”女王问道。 钦天监提司脸上的面具连个露出眼睛和鼻孔嘴巴的孔都没有,但大殿之内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注视着殿内的所有人。他轻和地笑笑,“大商钦天监承自大夏,是历代以来唯一一个没有断绝的一脉。其职能自然是监察天下,进来南临与大和和谈失败之事,我钦天监也有所耳闻。在下自以为南临与大和那一纸合约,不签也罢。” 那个处处为难纪行的大胡子站了起来,然而他一开口气势却弱了许多,“提司大人,大和战力强悍,白象皇宫一时难以招架。此约意图为南临换取一时喘息之机,随后再与大和作拉锯战,时日一长,大和补给定然难以为继。此合约一旦签订,击溃大和只是时间问题!” 提司轻轻一笑,“诸位都是聪明人,这些道理在下自然也很明白。只不过大和要在忘川以南驻军,大商绝不会答应。今天那一纸合约要是签了......” 提司大人换了个口气,变得高深莫测,又极其霸道,“方才女王问我来此为何,合约一旦签订!南临扣押大商来使之高官,意图囚禁本人!大商百万虎贲军将越关来救打至齐内来解救在下!届时白象皇宫城下尽是我大商精兵强将,南临王室,就另选吧!” 大胡子十分不解,勉强笑笑,“南临为何要扣押提司大人?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提司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提司语气越发地冷,刹那间整个大殿都溢出一股寒意,“我怎会这样想?应该问你们为何要这样做!忘川以北一旦失守,整个南临便无关可守!千年前南临与大商签的那一纸合约便会启动!你们想火中取栗,可别怪大商不留情面!” 大胡子愣在原地,然而他现在却不能对这位提司动手。一旦动手,很可能南临真的会被灭国!至于女王,对于大商而言,也只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女王叹口气,无奈地道,“那合约,我们不签。” 提司听到这句话,满意地点点头,“四个时辰之后,我将回京述职,这等丧权辱国之事,往后南临还是不要做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阉人侍者呈过来一张布帛。 大胡子先走过去拦了下来,收在袖中。女王也一言不发。钦天监提司见了这诡异一幕,“那布帛之上写了什么?” 大胡子笑笑,“今日宴请提司食材之各项,得先交给在下过目。” 提司大笑,“在下也是个喜好吃食的,能否让在下看看今日都饮何食何?” 大胡子嘴角扯了扯,“到时提司大人自然就知晓了......” 提司走到大胡子面前,“难不成这布帛里写着两斤落金砂为饮?。” 大胡子还要解释,女王却发话,“给他看吧!免得丢了我南临气度!” 大胡子无可奈何,只得交给他。提司拿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布帛之上详称谈判之过程,包括南临已经签字承认忘川以南为大和所辖。 等他看完,连说了三声好,“你们的气度,真是好大的气度!难不成这会儿将我骗过,大商就永远不知晓你们已经将忘川以南卖出去之事?” 女王深沉道,“大商凭国力强盛,对我南临王室一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等又如何尊重过我这个做王的?提司阁下请回吧!别耍手段,否则,天下伐商!” 提司点点头,“说得好,真是大有王者之气!” 随后他脚下出现了一条条裂缝,整个白象皇宫顿时剧烈抖动起来!那些没什么功夫的文官只觉脚下不稳,个个都摔倒在地。只有那些武官以及客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坚固无比的白象皇宫竟然被这提司震裂了! 白象皇宫之内有无数阵法,若是有人在此引发争杀,随着争杀层级不同,会触发不同的阵法。这提司恐怕马上就要触发白象皇宫最恐怖的那道阵法,便是神殿! 女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要是这位提司只要受一点伤,大商完全有理由打过来,因此她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快阻止他!” 然而钦天监提司,真灵八境的超然存在,大商皇宫之内论正面对敌当然是宫部第一,但要是数暗杀,他才是第一!此人手段之多,哪是这大殿之内众人能够想象? 大胡子第一件做的事就是紧封九重大门!以防神殿之内那道图腾苏醒。随后十几个钩子蛇一般盘旋着朝他咬了过来!然而这提司却看都不看,只是瞬移一般到了九重门之前,伸出一掌按在面前那大门之上! 随后砰地一声! 九重大门粉碎! 提司这才回过头,伸手挥了一挥,那十几根链条便翻了个跟头各自咬到墙上。随后一道炙热光芒从那九重门外如同洪水一般“撞”了进来!提司被这光芒撞到墙壁上,竟然动弹不得! 女王回头一看,那被圣光压制地动弹不得的提司手里捏碎了一只玉牌,她只来得及心道一声,“坏了。” 果然提司以一种极为平和的音调道,“钦天监已然知晓你等如何对待在下,大商铁骑不日便至。女王殿下,现在跑还来得及,要不要也学那些老鼠往方外躲?” 此时提司虽然被圣光制服,然而这大殿之内还是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而圣光一旦消逝,这提司可以说想走就走!那他们可就真的尽失先机!然而现在怎样应对此事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因为一旦大商西北那些人没能来得及牵制住大商主力,大商转而过来攻打南临以及大和,那很可能大和以及南临都会再换一个纪元了! 此时的纪行并不知道那位提司大人来了,南临对此事也是全面封锁。纪行在空晴这边待了好几天,发现一点事没有,不由得开始了想走的念头。 而他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到了夜里,他看了看街上行人,转头就对正在包药的空晴道,“我要走了。” 空晴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从里屋拿出一个颜色暗沉,布料又十分结实的包袱,“里边是我给你做的面具还有几件换洗衣裳。你......要是还需要我帮忙,我就在这儿。” 纪行点点头,“我先出去几天,要是还有人追,我就回来,要是没人追,我就过几个月再来找你。” 空晴笑道,“不用麻烦过来,不过你的忙我会帮。” 纪行接过包袱,抠出几匹地砖,从地砖之下拿出长匣,再将空晴为他做的面具戴在脸上,盖上斗笠便出了门。随后他便不见了踪影。空晴照常包药,最近身患创伤的人越来越多,求药的人也很多,所以她还挺忙。 纪行走出齐内之后,发现果然无人来追,便放心了许多。飞了几个时辰,他便到了七十二路诸侯国最南方的海滨。此时这边的村庄几乎都已经破败得不像话了,也无人居住。就连那些大和武士都不屑停留在此。 纪行将长匣扎在沙滩上,随后冲天而起,运足目力,看了看更南方的海浪。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那边仍然电闪雷鸣,海浪是一重更比一重高。 就在此时,从天而降三个和尚各自结印,速度快得难以想象,只在一瞬间纪行便被一个极大的“卍”字符击落在地!没等他爬起来,地下也出现一个巨大“卍”字符!他只来得及双脚踏在地上的“卍”字符上,两手强行举起头顶的“卍”字符,随后一个和尚鬼魅一般便出现在了他背后,一掌印在他背心! 纪行如遭雷惩,顿时便软了下来,上下两个“卍”字符轰得一声便将他压在其中,使他动弹不得! 一个和尚头顶三把火,状若神明,眼神射出一股一股的精光,“说!梵大师在何处!?” 纪行喷出一口血,连翻个身都难,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三个真灵八境的大高手,竟然还偷袭!” 另一个和尚头顶莲花,面目慈和,不急不缓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若是告知贫僧梵大师所在,贫僧与两位师兄今日便将施主带回神光寺潜修,待到施主心魔除尽,便可重新入世!” 纪行哈哈大笑,嘴里的血大口大口喷出,“当婊子还立牌坊!神光寺好本事!” 还有一个和尚,脑后竟然有一圈淡淡佛光,他看向纪行无悲无喜,似乎刚刚对纪行出手的人并不包括他,他的话最短,“施主收手吧!” 纪行终于缓过一口气,全仰仗他的无暇体魄,此时他突然发力,如同一只泥鳅一般脱离了两重“卍”字符的压制!随后他抓回长匣,想也不想拍了匣子几下,咻咻咻十几只箭接二连三射了出去! 他不指望这三支箭能伤人,只要能稍微阻挡一下就算建功!事实上这十几只箭果然只是稍微分了一丝那三个和尚的神,随即那三个僧人便追了上来! 纪行抽出伤刀,胡乱对那三僧斩了一气,再次延缓那三人身形! 此时三僧一时追不上纪行,却并不急着追。那个脑后一圈佛光的和尚立在空中,伸手画了一个圆。随后纪行背后便出现一个散发着点点金光的圆圈,突然印在了他背心!纪行同样的位置再次受伤,几乎脊柱都要被打碎了! 随后他便看到了眼前的万千雷火,以及那高大数十里高的巨浪!他想也不想,一头扎了进去! 三僧追到此处,也是无可奈何,这时候要是过去惹怒了海底那几位,眼下梵大师失踪,就算他们逃回神光寺也没用! 第234章 方外之乱 纪行在巨大风浪中顿时迷失了方位感。这方海域如同有神明震怒,万千雷火与海水融为一体,纪行被电流袭遍全身,浑身一麻,翻了个白眼就朝着海底坠去! 就在此时,纪行凭着最后一丝意识瞥到了海水上方一个巨大虚影。他竭尽全力是自己冲出水面,这才发现那巨大虚影是一艘冒着森森蓝焰的破败巨船。没等他作出权衡,一道雷劈到他头顶,纪行在昏迷的最后一刻,使劲抠了抠长匣某处,随后长匣之上一样物事反扣住他的手腕,与此同时一根线从匣子中射了出去,线的末端是个钩子。钩子咄的一声扎到了那巨船之上! 紧接着又是一道雷劈在纪行身边三尺,纪行在这道雷中彻底丧失意识,随着那巨船在这片大洋中漂流起来。 此时白象皇宫正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钦天监提司这尊神是不请自来。大商不日将兵临城下,届时南临再无任何退路。 女王手中持剑,独自立在那神殿之中。头顶的巨眼不断闪烁着光芒,女王像是在与这只巨眼在进行什么交流。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女王出了神殿,来到了钦天监提司身前。 “大商不会派兵了。”女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这样斩钉截铁。 钦天监提司仍然被圣光定在墙上,仿佛真如一个沐浴神光的仙人,他不急不缓道,“说说吧。” 女王道,“方外答应动手了,而我答应他们复辟。” 提司笑笑,“那大商的确不会派兵来此。” 女王缓缓走出大殿,“你是不是想走了?” 提司道,“方外决定出手,定然是图腾遍地的时代又要到了,大商正需人才,真灵上境以下的人死再多都无用,我得回去帮帮忙。” 女王道,“我以为你还要在这里多待会儿。” 提司笑笑,“不必了。” 随后他面具之上的繁复花纹一再变幻,紧接着他身周便出现了七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虚影。下一刻白象皇宫突然出现一道光柱,光柱当中一个人影一闪即逝。女王看着大殿中央顶上被那提司撞出来的大洞,深沉地出了一口气。 她今天的决定是将南临彻底推到了大商的对立面。至于大商怎样应对,她已经没法考虑后果了。只是梵大师到现在还没找到,她不禁有点担忧。 梵大师要是知道自己做了这个决定,恐怕会破戒开口降下佛诀将自己惩死吧? 整个南临高层都在寻找那个老和尚,但他们又都知道这样的寻找是徒劳的。梵大师的三丈佛国,不禁天下无敌金刚不坏,还能将自己从这片天地当中“摘”出去,使人永远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某个清晨,一个佝偻的身影经过一家医馆。 医馆之内一个女子看了看那佝偻身影,叹一口气,回里屋取了点食物和水交与那佝偻身影。那是个老和尚,和尚接过水和食物,就坐在门前吃了起来。等他吃完,开口对女子道,“我想在你这里买一样东西。” 女子正是空晴,空晴疑惑道,“大师,你想要什么?” 和尚道,“我要你送给影子大侠的那个面具,你能不能再做一张?” 空晴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老和尚慈和笑笑,“我在这附近转了很多天了,你们说了什么,我都听得见。” 空晴想了想,“您是梵大师?” 老和尚摇头笑笑,“算是。” 空晴见此,赶紧将他迎了进来,“大师请坐!” 老和尚动作很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坐下去,“他叫纪行,是商人,要去池渊,不巧被我那几个弟子伤了,现在生死一线。” 空晴道,“大师如何得知?” 老和尚道,“我有一弟子有慧眼通,他看得见的,我都能通过他看见。可惜伤了那孩子的就是他。” 空晴道,“大师要我做什么?” 老和尚道,“那孩子现在在哪我不知道,他能屏蔽天机,或许已经葬身鱼腹,也可能已经飘到了池渊也说不定。你不要去找他,我找你只为求一副面具。面具要做成少年模样。” 空晴点头,“可以。大师还有要我做的吗?” 老和尚摇摇头,“没有了。我没多少年好活了,还想做一点事。这天下要变天了,不光是南临,还有北越,西楚,方外,大商。孩子,我要你做的面具,要眉目干净,要平和无怒,我本杀象,理应不该如此长寿,留守人间,便是谨防有这一天。一月之后我再来,多谢你的饭食水米。” 随后老和尚便不见了。 空晴走到医馆门前看了看天,随后摘下牌子,关了门窗。 梵大师面朝西北向,他动作虽然仍然很慢,下一刻却爆发一道佛光,梵大师在这佛光当中急速前行,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大商境内。 一个金甲武官从云端跳出来,见到是这个和尚,赶紧行礼,“大师要去何方?” 梵大师回头看了看被他甩得越来越远的金甲武官,“大商的将士,我要去方外。” 金甲武官道,“大师,方外凶险,五梅教派又势力正盛,与大商激战正酣,大师可否要在下通禀宋将军?” 梵大师摇摇头笑笑,“不必了。再凶险,我不过也只是减几年寿元。你请回吧。” 金甲武官再行一礼,随即朝着京都奔赴。 一个时辰之后,老和尚便到了方外之地。有三座大山漂浮在一片绿洲上空,那三座大山便是方外天宫。老和尚踏在这漂浮的三山之上时,身周三丈包括他自己顿时化作金色。随后他重重一踏,他脚下这座大山便往下坠了三十丈! “和尚!速速离去!”三山之上一个巨大虚影出现。 老和尚摇摇头,“复辟这件事太大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件事。今日起要么你们破了我的三丈佛国,要么我将你等神位砸碎,别无他路!” 那巨大虚影完全知道那和尚有多难缠,这和尚的寿命比之方外,方外的历史只是这和尚活过的悠长岁月的一个零头而已。梵大师曾作为宋千会未出世之前的天下第一人,震慑天下图腾数千年,复辟之事便始终挡在在他那三丈佛国之前。 此时他出现在了方外,毫无疑问,他是真的要对那些图腾动手了。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梵大师寿元不多了。老和尚在死之前,肯定会做一点事,不至于使这天下死更多的人。 方外早在数年前便流传有一个传说,会有一个人屠尽方外图腾。但那人是使用兵器的,很显然不该是梵大师。只不过卦象这一事向来是说不准的。梵大师作为一个活着的“信仰”,单看那三丈佛国就不是方外好消受的。难不成数年前的预言在今天就要成真了? 梵大师浑身金光,对着这整个方外数百图腾便是一掌!三山再度下陷数十丈!随后无数飞剑出现,朝着梵大师便杀了过去!梵大师根本不管那些飞剑,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供奉图腾的“天宫”走去。 等到他进了天宫,殿内“众神”静默。无数真灵上境的高手涌向天宫,然而他们不管做什么注定徒劳,没有一个人能伤到这老和尚半分。随后和尚走到一尊神像之前,对着那神像头顶按下一掌。只听咔咔几声,这神像便裂纹遍布!一代图腾便这样毁了神位!被打裂的图腾要想恢复,就不知道是多少万年之后的事了! 图腾说强大也强大,说弱小也弱小。他们拥有超越真灵境的能力,却基本只能将这些能力赋予那些真正的活人!一旦被人近身击碎本位,便极难恢复。但是要击碎他们的本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天下能做到此事的人绝对不超过三个。梵大师是一个,宋千会也是一个。 梵大师进方外很快便在天下掀起一阵惊天波澜。除开方外,没有一个人去与这老和尚为敌,当然,也没有一个人去帮他。大商也没有人去。半个月过去了,从方外传来的消息是梵大师已经拧碎了十几个图腾的脑袋,而他的三丈佛国还是没能被破掉。这意味着他还能击碎更多图腾! 此时纪行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脚下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而他正一步一步地朝着那黑洞当中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那黑洞当中走,也一直没有想这个问题,而在他意识到这点时,疑惑便出现了。 “我为什么要进去?”纪行自言自语。 随后他便想停住身形,却发现自己做不到。纪行震惊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突然他的灵魂脱离了自己的躯壳,便看到自己的身体软了下去,却还在往那黑洞爬去! 他赶紧飘回去,想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当中,然而一点用都没有! 纪行想把自己的身体拖回去,当他碰到自己的身体时,却从自己的躯体上穿了过去。他惊恐地大喊,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哭,也流不出一滴泪。 随后他的身体便一点一点爬进了那黑洞当中,随着他的神魂也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进了那黑洞之中!他在那黑洞中不断翻腾滚动,意识却越来越清醒,随后他后腰一疼,醒了过来。 纪行耳边传来声声鹭叫,充足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他睁开眼茫然地看着这一切,随后他摸到了一把砂砾。他抬起手,看着手掌上那脏兮兮的沙子,却感到无比踏实。 他用了整整一刻钟才适应了眼前的环境,他终于清醒了。扣在他手腕上的长匣此时有一半都埋在了沙里,一条巨船正搁浅在他身边,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岛。随后他感觉到自己后腰的疼痛,神识扫过,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很多伤痕,尤其是后腰,像被狗啃了似的缺了点皮肉。 一想到狗,纪行便想起当日忘了带走的狗子。不过让狗子待在那边也挺好,要是它在身边,说不准就会被海怪吃了。 纪行将钩子从那巨船上解了,再把线收进长匣,随后他拖着匣子,走在了这岛上。 岛不大,应当不是池渊。他靠在一个让他感到比较舒服的石头上,开始疗伤。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他大概过了两天才将后腰那伤养好了。不过此时的他也变瘦了许多,精神相当萎靡。 随后他走到小岛最高处,发现竟然还能望见北向的陆地,这说明此地距离陆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远。既然眼睛能看到,那神识自然也能。纪行将神识汇集到一点,仔细搜寻着那边的陆地,过了许久,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想找的。 “狗子!过来!”纪行对狗子传音。 过了好一会儿,狗子回应道,“不敢!” 纪行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狗子道,“水里有鱼,鱼会飞,会吃了我!” 纪行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伤。随后他将神识沉入水中,发现这水下竟然聚集着不少妖鲨!他身上的伤恐怕就是被这些妖物啃出来的,自己都着了道,狗子恐怕更不堪。但狗子自个儿在那边他又不放心,“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巨浪,你飞高点,那些鱼跳起来了我帮你打下来!” 狗子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出于对纪行的信任,“好。” 随后狗子便化作一匹巨狼升入天空,越飞越高,没一会儿便到了海上。纪行始终注意着海里的妖鲨,果然等到狗子进入它们的视线时,这些妖鲨一个个跳上天空都想在狗子身上啃几块肉下来! 纪行一拍长匣,咻咻咻十几支箭飞了出去,那些妖鲨被射神弩的巨大威力炸得个个掉落海中,再难发难。狗子见鲨鱼不再跳起来,便铆足了劲朝着纪行飞过来。后来又有鲨鱼跳起来,纪行也不吝啬弩箭,全部将其击落。等到狗子到了他身边,他才松了口气。 纪行看看陆地方向,叹一口气,“你能过来,说明那几个和尚也能,咱们趁着无风无浪赶紧走吧。” 第235章 祭拜 海上的气候与陆地大有不同,且常常过一刻钟就换个气候。这里没什么参照物,纪行大约在海上飞了三天才找到去池渊的路。 这天纪行掏出一个牌子仔细看了看,确认眼前方向便是去往池渊,随后他把狗子放在肩膀上,铆足了劲朝着池渊冲。 以他的速度,只要认准了方向,又路途无碍,没有哪里是在两天之内不能达到的。在海上晃荡了六个时辰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海岛。此时已是夜里,海风微凉,纪行浑身衣衫猎猎作响。 他把那标记有天下地域的牌子掏出来,仔细对比了一下,随后再收起来。 “咱们到了。”纪行对狗子道。 随后他便缓缓立到海岛之前,“我是纪行,前来拜谒!” 海岛之上并无人回应他。纪行想了想,把那牌子往前晃了晃,算是给驻守此地的人打过招呼了,随后他便落到岛上。 纪行还记得胡惟庸给他说的,他生父生母的墓在池渊最高处。纪行叹一口气,“也没带点贡品过来。” “我是纪行,阴阳家的各位先生,在下在此叨扰了!”纪行高呼一声,便不管有没有人能听见。 他四处望了望,池渊这块岛的确堪比一块陆地,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在海岛东向发现一座极高的山头。他能感觉到此地四处是阵法,但这些阵法对于他的来访竟然一点反应没有。纪行把狗子放在地上,慢慢往山上走,“看到那座山头了吗,那上面葬着的就是我的生父生母,一千多年了,我才来看他们。” 纪行此时不愿意飞上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爬到山顶。山顶上没什么树,然而也没什么像样的墓碑。他仔细找了许久,才发现两个小土包。他走近那两个小土包,发现土包上都各自只有一块石头,石头之上插着两柄剑。他知道,一千年前还是剑的时代。 这两剑所在的石头上,各自刻着两个稍显繁奥的文字,但还是依稀能看出来是何字。 “含光,鹭影。”纪行轻声念道。 他知道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土包下面埋葬的是属于一个时代的神话。两位山巅武夫,真灵九境,距离化神只差一步的大能。死后却仅仅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墓地,说出来真的不怕人笑话。纪行摇摇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他哈哈大笑,“池渊!” 他拭去眼泪,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经跪在了地下。随后他站起来,俯视着整个岛屿。池渊之大,堪比一州。也就是说这样大的一片地域,曾经是他家的。 他父母的死可以演绎成无数个版本。可以说成是针对盛极一时的池渊的一个阴谋。也可以说成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此地是曾经十大宗门的最后一个所在,自然有着难以想象的辉煌。便是将此地称之为一国也不为过。要知道许多国家都是共存于一个州。仅仅池渊便占了如此大的地域,可想而知当年池渊在天下的分量。 纪行跪下来磕了几个头,“父母在上,孩儿纪行,虽苟活于世,却连父亲母亲名讳都知之不详。只知父亲名为含光,母亲为鹭影。当年之事究竟如何,孩儿已无从考究。若是二老之死有奇冤,上苍有灵,便降下大雨,孩儿来报!” 纪行说着说着就是满脸热泪。他找了一辈子的根,终于找到,而心中是无限惆怅,并无半点轻松。他心中是想笑,眼里却全是泪水。多年夙愿得偿,他如何不欣喜?纪行笑着,哭着,从两座小土包之上捧起一把土,撕下身上一块布包起来。 就在这时,天降大雨!电闪雷鸣! 纪行抬头,面色在这大雨当中阴晴不定。他不禁怀疑起来,莫非生父生母之死真有奇冤?然而宋千会是一座永远高攀不上的大山,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一天能超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能看到真正的真相。纪行被这雨淋了一天一夜,直到雨停。狗子一直守在他旁边,寸步不离。 在池渊深处一处残垣断壁之中,一个人轻轻叹一口气,随后化作一道烟消失不见。 纪行看着已经晴朗的天空,苍穹之上,星汉灿烂。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不觉地,他开始理清思绪,仔仔细细想了想自己这一生。 他回顾这二十多年,发现真正的活,只在二十三岁之后。现在他多少岁了自己也搞不清,也许二十七,也许二十八。等他回忆起到了南临之后的那些事,他那颗原本极其聪明,却长久不用的脑袋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个始终纠缠在他脑海中的疑问再次翻腾起来。大和对七十二路诸侯国动兵至此,南临却一直没有做出像样点的反抗,这之后谁会收益?按照一般的理解,定然是南临自尝恶果,大和占去南临大半国土,成为大商旁边的一个新晋大国。 当他想到此处时,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大和入侵南临,大商西处战事正急,南临节节败溃,实则这之后是一个针对大商的阴谋!纪行蹲在地上,脑海中那一抹灵光再次闪现。 南临那条忘川河一旦失守,大和便能将大军驻扎到南临境内,届时整个大和一半的力量则可以正面大商的军队。再加上大商西处战事,方外之地对大商的威胁,那些图腾又妄图复辟!南临的溃败,只是在演一场戏,只不过这场戏是以牺牲南临国土为代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终于明白,原来南临那么多能用的力量迟迟不动,竟然是想要作此用!或许南临与大和在暗中已经达成许多协议。一旦营造出天下共伐大商之势,恐怕大商也会丢失一部分国土!纪行深知大商虽强,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同时对付整个天下的力量! 再加上此时新帝刚刚登基,连帝号都还没定下来。或者现在已经定下来,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齐安肯定是没有那样的雄图大略能够在这样的天下大势中取得何种优势。而一旦那些大臣将朝政操之过多,恐怕又会引起这位天子的不满。这么看来,大商虽然还是以前的大商,在某种情况下,大商却是处在了最虚弱的时期! 纪行刚刚想到这,便想起仍然留在未左镇的老邢他们。他得回去了。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整片天地时而电光一闪,时而雷声轰鸣。原来是那毁天灭地的巨浪又开始作妖了! 他知道现在回去不现实。那些雷他最多只能扛三到五下,超过这个数就很难保持清醒。而且他也没有那样好的运气,再碰上那样一艘巨船将他送到对岸。所以现在他只能留在这边等。按照那个老渔夫的说法,他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回去。 然而大商能够在这一个月之内将南临与大和的阴谋捅破吗?他不敢确定,因此心急如焚。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方外那边又损毁一具图腾,然而梵大师似乎也与方外陷入了僵持状态,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老和尚打不动了。 梵大师此时眉目间尽是疲惫,只是眼里还留存着一丝清醒神色。他杀了很多人,且都是真灵上境的高手,可以说他一个人便打空了三分之一个方外的力量!此时他还没有倒下,尽管所有人都在等他倒下。 现在他已经不再像刚来之时发出淡淡金光,而是整个人如同太阳一般灿烂,使人不敢直视。然而那些藏在最深处的图腾都知道,这老和尚马上就要不行了。金光散尽之日,便是这老和尚寿元用尽之时! 说来可笑,整个方外,号称天下众神之地,竟然被一个老和尚打得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真不知该说是这和尚太厉害,还是那些图腾都是唬人的。老和尚今天的光芒散发地格外强烈,他虚立在天空之上,仿佛天上有了两个太阳。 方外的山巅武夫默不作声,任由梵大师做什么。他们知道这和尚有杀了他们的能力,而他们的命金贵,不能随便死,所以只能看着。若是又人近距离观察梵大师,会发现他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他轻叹一口气,“渴了。” 梵大师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而就在他刚刚说完这句话之后,一道佛光从他头顶爆射而出,如同流星直直撞向南临方向!在所有人还没搞清楚情况时,梵大师身上的光芒开始减弱,随后他的皮肤开始龟裂,如同缺水之后的干枯一般。 但是皮肤龟裂之后的内里,却露出了如同真正的黄金一般的血肉! 无暇体魄!九转金身!这便是梵大师修行万年的根基!也是他三丈佛国金刚不坏的根源!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动他,因为这些人已经在梵大师的大威能之下被吓得再也不敢随意出手! 然而一个持剑男人走了出来。他开口道,“得罪。” 随后男人挥了挥手,梵大师便被他操控坠入到天宫之内的一尊图腾旁边。 男人道,“梵大师圆寂了。” 整个方外死一般的寂静,没人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松了一口气。曾经的天下第一人便是如此,那大商那位天下第一人又该怎样? 整个方外无人敢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因为他们生怕突然一杆灞枪从天而降,再将天空砸一遍!尽管此时的天空已经被梵大师打得坠落在地,再难升入天空。 半个月之后。 空晴已经做好面具。她这次做的面具极为逼真,就连还没有人戴上,她便能感受到这面具之内的人的气息。因为这张面具是她动用了自己的精血制作而成。 面具制成之后,她便继续行医,然而最近不知为何,来寻医问药的人少了许多。 一天清晨,她刚刚打开医馆大门,一个素净的小少年便立在她门口。少年一颗光头,锃光瓦亮极有灵性,可惜脸被一块布遮住了,“我们又见面了。” 空晴不敢确定这是谁,“您是?” 少年道,“我来买你做的面具。” 空晴这才反应过来,“梵大师里面请。” 少年便走了进来,摇摇头道,“梵大师已经圆寂了,我不过是他的一抹执念。” 空晴把面具交给他,听到这话不禁愣在原地,“梵大师圆寂了?” 少年将遮在脸上的布取下来,随后戴上面具,一个清秀的少年便绽开笑颜,“三丈佛国被破了,寿元也用尽了,怎能不圆寂呢?活了一万多年了,换成他人,早该尘归尘土归土。” 空晴看向这少年,“那您又该是谁?” 少年道,“我便是我,神光寺最近有点麻烦,我得去一趟,纪行应该没有大碍,我虽然算不出来他身在何处,却能感知他是否存在,你不必担忧。” 空晴嗯了一声,“我还能做什么吗?” 少年叹口气,“你还能做的,就是保存好自己吧。” 空晴便坐到医馆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看着门外发呆。少年看了看医馆墙上挂着的一把伞,便取下来,“我借借你的伞。” 空晴眼神空洞,“拿去吧。” 少年便离开医馆,撑开伞独自离去。 三日后,神光寺便传来一个消息。一个善于雄辩的天才少年出现在了神光寺,就连梵大师的三传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一夜之间,这少年便大有要接过梵大师衣钵的迹象!神光寺刚刚失去一个梵大师,没想到就迎来一个慧根不输梵大师的天才少年,顿时神光寺因为梵大师圆寂而出现的不稳定状态便解除了。 或者说,神光寺对于主持之位以及梵大师衣钵的问题,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而已。只不过那孩子成了那些高位者掩人耳目的工具。然而这些和尚并不知道,心有贪念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部被那孩子看在眼里! 此时纪行看着风浪渐渐平息,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大商方向赶赴!他不能再等了! 第236章 喂招 他还没飞出岛,却看到个黑袍人立在一块巨石上。 纪行想了想,还是先给驻守此地的人打个招呼再走,便落地向那人喊道,“路过贵地,敢问阁下怎样称呼?” 黑袍人一言不发。纪行觉得奇怪,便走近了看,“这位,可是不方便言语?” 黑袍人还是不说话。纪行便再凑近了点,没想到眼里所见的竟然是一尊塑像。只是这塑像如此逼真,竟然让纪行一时没分辨出来这不是个活物。纪行对着这塑像行了一礼,“我是纪行,原是商人,来此地探望我生父生母,若有惊扰,还请体谅。” 说完纪行就要走。没等他起身,一个苍老声音响起,“你这就走了吗?” 纪行眉头一皱,停了下来,“哪位?” 此地树林哗啦啦响了一片,“我是守岛人。” 纪行四周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阁下可能现身?” 苍老声音笑道,“我就在你眼前啊。” 纪行朝着眼前方向望去,却还是找不到那人,“阁下可是阴阳家的先生?” 苍老声音听到阴阳家三个字,不屑一顾地笑了,“岛上的确有几个阴阳家的小娃娃在,但他们都老老实实睡觉去了。等到池渊有急事,我自会叫醒他们。” 纪行慎重道,“那阁下是何身份?” 那声音道,“刚刚便给你说过,我是守岛人,守这座岛已经很久了。” 纪行问,“有多久了?” 老迈声音道,“一万年。” 纪行心头一惊,“一万年?阁下能活这样久?” 老迈声音像是无奈,“是活得久,可记得我的人可就少咯。而且嘛,我也出不去。” 纪行道,“阁下是因何被困于此?” 老迈声音道,“因为我成了图腾。” 纪行听到他说他成了图腾,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难不成阁下原本是池渊的人?” 老迈声音笑道,“孺子可教。” 纪行不禁激动了三分,“那您可识得千年前池渊宗主?” 老迈声音道,“不就在你旁边吗?那个塑像,就是含光。” 纪行脑子里轰得一响,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那塑像,“这就是?” 老迈声音道,“对,他是你父亲。” 纪行再次走到塑像正前方,看着这塑像,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个叱咤风云的池渊宗主的威仪,“您知道我是谁?” 老迈声音道,“从你来就知道了,千年前我看着你走,千年后又看着你来,转眼一千年,那些事好像还发生在昨天。” 纪行有点语无伦次,“您与池渊宗主是什么关系?” 老迈声音道,“那个带你走的干巴老头,是我的徒弟。你父亲,是我徒孙辈咯。” 纪行道,“我那母亲也有塑像吗?” 老迈声音道,“唉,没有。当年你父亲在死之前差点化身图腾,便留下来这座塑像,至于你母亲,是连一件衣裳也没留下来,只有她的那把剑。” 纪行勉强笑道,“当年之事,您全看见了?” 老迈声音道,“我当年差点被人毁了本体,所以只能藏起来,许多事我也只是凭一种感觉获知,因此知之不详。” 纪行看着塑像,“父亲。” 老迈声音道,“你父亲那一辈子也算是活出了个人样,不说大英雄大豪杰,最起码称得上个信人,可没想到那场劫难,最终池渊和他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纪行道,“您这话说得太生冷了。” 老迈声音道,“已为图腾,就得看淡这些,看不淡也没办法。我改变不了。” 纪行道,“当年我可有仇人?” 老迈声音笑道,“仇人?你找谁报仇?一千年前的事了,再提起来,又有多少真相被掩埋。再说了,我给你说的你就能信?” 纪行道,“我听说杀我父母者宋千会!” 老迈声音道,“谁这么给你说的?你父母与宋千会说不上至交好友,也算得上见着面能打上一声招呼的。给你说这话的人,其心当诛,这是想池渊绝后啊!” 纪行冷淡道,“哦?若我说是宋千会自己对我说的呢?” 老迈声音道,“他自己对你说的你就信?当年事情有多复杂你根本想不到。你父亲是差一步就能成为图腾的人物,当时要是他真的走出那一步,你母亲又在他身边,谁能拦住这二位想走?至于宋千会,唉,你父亲是将自己献祭给他了。” 纪行皱眉,“献祭?” 老迈声音道,“灌顶分两种,一种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灌顶,还有一种便是同级别的献祭,这种手法只有将入化神之境的人才能用。千年前多少图腾要复辟,正赶上异魔之乱,池渊失守,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你父亲把自己献祭了,才有的后来的天下无敌宋千会。” 纪行道,“此话当真?” 老迈声音道,“真自然是真的。但你父亲与宋千会的确不是很对付。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之后,那杆灞枪称你母亲虚弱,杀了这孩子。我那徒弟带着你就跑。你父亲眼看着池渊被屠,已无生意,便将自己献祭给宋千会。” 纪行道,“那是宋千会杀得我母亲还是谁?” 老迈声音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个人我看着觉得很模糊,也不知晓身份,但他拿着的的确是宋千会的灞枪。” 纪行道,“你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老迈声音道,“虽说图腾算得上是个神,但还不是真正的神,哪能全知全能。我们也有很多限制,难以突破这些束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那我要是杀了宋千会,会不会杀错了人?” 老迈声音道,“孩子,虽然我不知道杀你母亲的人是谁,但我能确定肯定不是宋千会。若是你查得了什么,还是先忍耐一下吧。你现在实力也还不够,和那些人没资格在一张桌子上摊牌的。” 纪行道,“我现在的实力也不够?” 老迈声音道,“我化身图腾时,以你眼前这片树林之下的万千树根为体,有些简单的本事还是能施展。若是什么时候你有时间再来这边,我略施小术你信不信你就没办法?” 纪行道,“不妨现在就试试。” 老迈声音笑道,“你走进些。” 纪行便走进那片树林。等他进去之后,四周雾气渐起,慢慢地将他的身形吞没在树林当中。纪行看着身边的变化,警惕起来。 老迈声音道,“你试试走出去。” 纪行猜这应当是一处幻象,没准自己已经坠入到了这幻象当中。然而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了,这幻象以雾气为起始,实在是很低劣的手法。要知道当初宫部把他带进到域中时,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观察到身边人反应才知道自己已经在他人域中。 但是堂堂图腾,理应不会这么简单才是。随后纪行便卯足了劲,突然前冲。然而迷雾之后还是迷雾,穿过树林之后还是树林。纪行知道这只是一般的障眼法,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便能强行冲破这样的幻境。但那图腾肯定修为远超过他,所以强行冲出去肯定是不现实。 此时他只能慢慢找破绽。但破绽哪是这么好找。纪行左右转过许久,一点端倪都没瞧出来。然后老迈声音道,“现在给你看点好东西。” 纪行疑惑道,“嗯?” 随后他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模糊影子,距离他大概数十步。然后他慢慢往前走,走着走着竟然发现那人是自己! 老迈声音道,“不错,看来你心境修为很高。相由心生,一般人在迷雾当中看到要么是自己最怕的,要么是自己最恨的。而你看到的是自己,看来你觉得最难缠的对手就是自己?” 纪行知道自己有多难缠,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像自己这样跑得快,身体又硬,打起来杀人又快的人。所以当他看到自己时,不由得警惕起来,“你造的这个幻象和我是一模一样的吗?” 老迈声音道,“差不多吧。只要你还没化神或者成为图腾,我都能给你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纪行点点头。但是他还意识不到这样的能力有多强悍。因为这代表着那藏于地下的图腾能凭空造出一个山巅武夫!也只有纪行这样的人才会如此不以为意了。 随后纪行问,“他会对我出手吗?” 老迈声音道,“只要你不动他,他就不会对你出手。” 纪行道,“也就是说我要是偷袭他,他也只能在我偷袭他之后才会有反应吧?” 老迈声音呵呵笑道,“你大可以试一试。” 纪行道,“那意思就是我能在这里看到我的极限了吧?” 老迈声音笑笑,“反应还挺快,不过是这个道理。” 纪行道,“那我就试试。不过你能不能给他配一把刀,那刀两千七百斤重,锋口应该是镀有冷铁。然后嘛,给他换身行头,干净利落点,再给个结实点的斗笠,能当盾使的那种。” 老迈声音笑笑,“要求还挺多。” 随后那个“纪行”一阵光芒闪过,果然变成了纪行想要的那副模样。纪行围着这身形转了一圈,“还蛮精神的。” 随后纪行站在了一个自认为最方便挥刀的地方,然后他死死盯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蓄力许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纪行闭上眼细细感受身周灵气变化以及那个人身上的真灵流动。他完全知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只要将自己的后腰脊柱击碎,那自己就算连破三境都没用。所以他站在了那个身影后面。 纪行将自己调整地差不多之后,突然睁眼,随后他将自己的超快反应力都调了出来,对着那个身形的脊柱狠狠斩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就在纪行手中七百斤重的含光即将斩到那身形背后时,那个人的头转了过来。随后纪行看到了一双恐怖到极点的眼神,那也是他自己的眼神! 那人以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反应力强行扭转过身体,纪行这一刀便刚巧斩到那人后腰之下的位置。 老迈声音道,“我不知道你身上裹着的那块布是什么材质,但很耐打,基本上凭你的力量击不破这一层,所以你这就有的打咯。” 纪行一刀将那身影斩飞。那身影在空中转体过后,将身体调整到面对自己的方向,随后消失在了迷雾当中。就在这时,纪行发现就连神识都在这迷雾里探查不到那人了。 “他看得见我吗?”纪行大喊。 “看不见,但是他听得见你!”老迈声音道。 随后纪行暗道不好,果然在他眼前突然冲来一个人影!纪行急速后退同时一刀斩出欲将其逼退。那人将头顶斗笠狠狠朝前一挡,纪行被一股大力撞飞,反而陷入不利境地当中! 随后那人便冲到纪行身前,一刀斩了过来!纪行横刀便挡,没想到他双臂一麻,差点被这开山裂石的一刀砍背过气!他赶紧升入天空,要与此人拉开距离。然而那人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着他不放!纪行知道自己的风格一向如此,加上反应极快速度极快,基本只要被他贴身就很难摆脱! 此时他舍不得将背后的长匣拿来当成盾使,因为这长匣肯定挨不了几下那重刀攻击。于是他只能抽出伤刀,将含光送回匣中。伤刀一出,那身形急速后退。纪行知道伤刀的强悍在于能斩出那奇异刀光,于是想也不想就连续挥出数十刀! 那人或许是知晓伤刀厉害,因此一直在避让,只等纪行真灵枯竭。 老迈声音道,“没想到这件兵刃在你身上,要是不能伤你性命,基本可以说就这样结束了。” 纪行道,“为何?” 老迈声音道,“若是真是生死之战,我造的这幻象或许能杀你。并不是说你有了这件兵刃就处于不败之地。难就难在不能将你一击必杀,要想继续下去,只能让你受点苦头。不过你似乎还有事,今日不宜伤你。” 纪行松一口气,“多谢。” 老迈声音道,“孩子,你要是出了岛,可不要给他人提及我的存在。” 第237章 回南临 纪行道,“这个晚辈自然心中有数,只是传闻此地是由阴阳家驻守,怎么不见阴阳家的人?” 老迈声音道,“方才与你说他们被我施以秘法沉睡,其实也是在帮他们修行。你能处在我的幻境当中,他们自然也能,只是他们还没有一个人能醒过来而已。” 说道这里,老迈声音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当然,你现在要是没有我的准许,也在这幻境当中醒不过来。” 纪行看看四周,发现的确是似真似假非真非假,朦朦胧胧难以辨别。看着极为低劣的手法,却有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能。要是不知晓此地底细的人闯入了,便是山巅武夫恐怕也是有来无回。 “多谢前辈,到现在晚辈还不知如何称呼您,敢问名讳?”纪行施了一礼。 老迈声音似乎被纪行这个问题问到了,他想了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我无神位,原名翰长流,随你如何称呼。” 纪行还不知晓这句话里包含的意义,因此点头,“长流前辈,那晚辈先退去了?” 翰长流道,“朝你背后的方向一直走就能出去,飞也行。有空了多来看看我这老胳膊老腿,我这年年月月眼前都是那几个人,实在无趣得紧呐。” 纪行点头,“往后晚辈定常来叨扰。我们后会有期!” 翰长流见纪行马上就要走,“孩子,你父母的仇恨可以先搁一搁。我知道你生性冷漠,见着万事万物都觉着与自己无关。可你要记得,那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仇恨与压抑许久的杀意,才是摧毁一个人最根本的原因。若是往后没地方去,你来池渊,我能保你。” 纪行不以为意,“多谢长流前辈好意!” 翰长流道,“常言道洞中一日,世间千年,你在这幻境中其实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去吧。” 纪行再三行礼,最终离去。翰长流的声音再没有响起,只是一颗大树抖动几下,树干上一个苍老的面孔逐渐浮现出来,眉目间尽是愁绪。 很快纪行带着狗子便到了七十二路诸侯国境地之上。他在登陆之前已经再三确认没有埋伏才敢回来。随后他便火速赶赴齐内,他离开的这段日子还不太清楚现在南临的情势究竟如何,所以眼下他打算先找着空晴再说。 三日后,一辆马车渐渐停在齐内一家医馆门前。纪行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同时长匣放在马车当中掩人耳目,他则下了马车进那医馆。不等他敲门,空晴已经走到门前,“你受伤了吗?” 纪行叹口气,“没什么大问题,来找你是想问你点事。” 空晴道,“我也要与你说几样事。” 纪行道,“我先去把马车处置好,你等等我。” 几个时辰后。 “你是说梵大师化成了一个少年来找你?”纪行讶异道。 空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讲。梵大师这样的人物,说是长生不老我都相信。化作一个孩子,再正常不过。听说梵大师还毁了方外不少那个......图腾。我不太清楚这个。现在好像大商马上要和南临打起来,大和那边与南临的战事倒是熄了下来。” 纪行点点头,略作深思,“看来大商早已知晓南临与大和的用意。” 原本纪行以为十分紧要的事,现在看来大商的聪明人早已料到。他顿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处觉得空落落的。 空晴疑惑道,“什么用意?” 纪行道,“南临始终不作真正抵抗,意图便是让大和把军队开进来,直到大商西处战事紧急,南临再与大和一同向大商发难,说不准大商的九州便会丢下两州。” 空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那七十二路诸侯国的人不是白死了......” 纪行叹口气。任谁知道自己的国家成了可有可无的牺牲品,心里都不会好受。空晴始终被蒙在鼓里,这也怪不得她,连自己也是过了好久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你现在不要难过,也别做什么过激的事,因为我马上要回大商了。”纪行道。言下之意是她要是自己去找麻烦,自己也保不下她。 空晴勉强笑笑,“我能做什么?若是我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纪行苦笑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没到山巅武夫那个境界,任谁都只是他人棋子。” 空晴疑惑道,“什么是山巅武夫?” 纪行道,“武学分内力,真气,真元,真灵。最高境便是真灵境,真灵最高境则是真灵九境,据说九境之上还有化神一境,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踏足真灵九境的人便是山巅武夫。意为这些人已经走到了世间最顶峰,再往前一步,便能直踏苍穹化神。” 空晴道,“我原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才来的南临刺杀。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是如此这般。” 纪行道,“你还很年轻,还有机会走到那一步。我见过许多人,修行几百年还是卡在真元境。少数人资质不错有望入真灵,却又因为各种原因在与人争杀当中丧命或者损了寿元。你只要一直活着,没准哪天就到真灵境了。” 空晴道,“那我要是八百年后才进真灵境,岂不是已经老去了?” 纪行笑道,“要是踏足真灵,除非你已经习惯了那副老态的模样,在破境之时会塑造肉身,到时候你会年轻许多,没准还能变好看一点。起码我见过的真灵境高手没一个长得丑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空晴顿时被这消息吸引,“那你现在到哪一境了?” 纪行道,“真灵四境。” 空晴仔细看了看纪行,“你活多少年了?” 纪行想了想,“说实话我不大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哪一年出生的。要是按照我出生那年算起,我现在应该活了一千多年了。要是从我记事开始算,到现在也就二十六七岁吧。” 空晴疑惑道,“怎么会这样古怪?” 纪行笑笑,“你就当我是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吧。” 空晴笑道,“那我可就是你奶奶辈了。” 纪行有点摸不着头脑,“此话怎讲?” 空晴道,“我已经四十多了岁了。” 纪行眼皮一跳,嘴角扯了扯,“看着还蛮年轻,我以为你才二十出头。” 就在这时,纪行道,“有人来了,我先放个东西。” 随后他老练地把地砖抠下几匹,露出那个他早已挖好的洞,将长匣放了进去。空晴还以为这个洞是以前就有,看得目瞪口呆。 纪行刚刚做完这一切,门前便来了一个人。 “影子兄,别来无恙?” 纪行一看,是个熟人,“原来是你,我说谁这么有本事能找到这里。不过我脸上戴了面具,你是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来人便是秋玉堂,此人笑道,“你这马车是在我家商号租的,你背一长匣从哪到哪,我自然清楚。” 纪行笑道,“难不成你要将我抓起来?” 秋玉堂叹口气,“在下哪有这个本事,再者说了,我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纪行不禁冷笑,当初在天涯秘境处处算计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这样通达? 秋玉堂道,“影子兄本应是白象皇宫座上宾,可哪里想到那些坐头把交椅的人,脑子里竟然都是那样的想法?我今日来此,是想问问,影子兄与梵大师是什么关系?” 纪行道,“难不成你也怀疑是我杀害了梵大师?” 秋玉堂摇头道,“当日我也在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梵大师为了救下你,被那位刺伤,影子兄,难道你与梵大师是旧识?” 纪行见他说起正事,“你别立在门前,进来说话。” 随后纪行道,“其实当日我在白象皇宫,也是头一次见到梵大师。本来我只以为他是个普通和尚,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位人物。当日他要保下我,我也不知道大师是因为何事。” 秋玉堂皱皱眉,“影子兄,那你可进过神光寺?” 纪行笑笑,“别说进神光寺,神光寺的和尚我都不认识一个。倒是前几天在海上被几个神光寺的和尚逮着打了一顿,差点没命。看来这些被白象皇宫蒙在鼓里的大光头,都真以为我谋害了梵大师。” 秋玉堂道,“影子兄安心。梵大师圆寂之前,已经身在方外。影子兄谋害梵大师的谣言自然站不住脚,否则影子兄现在恐怕已经被神光寺的和尚们关在象牙塔中。” 纪行道,“但愿那些和尚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不过你今天来找我,难道真是只为与我聊聊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秋玉堂见纪行有意,便压低声音,“有一事我想拜托影子兄。” 纪行见他终于说起正题,“什么事?” 秋玉堂道,“前段时间,有一位三刀神师出现在七十二路诸侯国,我只想问,那位三刀神师,是不是影子兄你?” 纪行斜着眼看了看他,良久,“是。” 秋玉堂道,“果然如此。我希望影子兄能答应我一件事,南临近来即将有一场恶战,影子兄一定要为南临出一点力!” 纪行皱眉,“什么恶战?” 秋玉堂道,“从西边来了个邪魔外道,正在悄悄蚕食南临的许多地域。此事说来奇怪,原本他们是在大商蜀西与大商边军在打,可没想到这才几个月,这些人又闯入了南临。” 纪行以为他要说大商马上就要打过来,“你所说的可是五梅教派?” 秋玉堂道,“看来影子兄也有所耳闻了。那些邪魔外道正是五梅教派。只是他们一向活跃在极西之地,一是有方外将他们防着,二是大商。可没想到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范围地出现在了南临河西。” 纪行道,“五梅教派的人说难缠也难缠,我与他们打过交道,怎么说呢?能威胁到我的人,他们是一个都没放出来过,行走于江湖中的那些人物,都是些不入流的。” 秋玉堂道,“我当年去过天涯秘境,也与五梅教派的人接触过。这些人可不像影子兄所说的那样不入流。当年在下要不是被一位高手所救,恐怕就回不来了。” 纪行饶有兴致地道,“哦?怎么回事,你说说?” 秋玉堂没想到纪行对他这方面的经历感兴趣,“当年我入天涯秘境。秘境之内,都是些在天下豪杰当中数得上的人物。方外的李离,红线。五间客栈的阮清。墨家的子刊。儒家的邹显之。东海的无名氏。还有个桑复和清河府邸来的红晨。原本我以为这些人物便已是数得上的人物。等到五梅教派的人搬出来一座图腾之后,邹显之手段尽出都没用。李离也是一点辙都没。我等都快放弃了的时候,一个叫纪行的人生生将那图腾给拦下来了。” 纪行道,“纪行?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拦下图腾?不是说天涯秘境只能进去真灵之下的人吗?” 秋玉堂道,“说来也奇怪。那人的确是真灵之下,实力却恐怖到堪比真灵中三境的大人物。惭愧的是,当日我在秘境之内,竟然成了最无用的那个人,真是可笑。” 纪行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就凭你能看清自己这点,就足以让我对你高看一眼。人家邹显之还只是个读书人,不也干了不少事吗?” 秋玉堂此时有点疑惑,这影子兄怎么似乎对秘境之内发生的事有点了解啊。不过他也没多想,“那些五梅教派的人,按照影子兄的想法?” 纪行道,“只要不是招惹大商,到时候让我出手我自然会出手。” 秋玉堂笑道,“那我便放心不少。五梅教派的人行踪诡秘,影子兄可要当心那些人的手段。” 纪行道,“若是再无他事,如此你可以回了。” 秋玉堂看了看纪行旁边的空晴,自以为明白了点什么,“如此便不打搅,不过我往后该如何联系上影子兄。” 纪行从怀中摸出一颗珠子,这玩意儿他炼成许久了,“用得上我的时候,你就捏碎。” 秋玉堂接过来,不禁心下嘀咕,这珠子怎么怎么看都像是大商常用的物事? 第238章 路遇钦天监 到了夜里,纪行觉得齐内这地方不能多待,灯下黑有一回两回,但不是一辈子都要看运气。 “我得换个地方,你还呆在这?”纪行问空晴。 空晴道,“我就留在这里。齐内对我来说还算安全。要是换了个地方,没准大和就给打下来了。” 纪行点头,“那我就走了。” 说罢纪行便离开,他现在想先回大商,至于答应秋玉堂的事,他可没说自己能随时随地赶过来。所以他趁着夜色便离开了齐内。 按照他对如今局势的理解,只要不是接近河西一带,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他现在实力摆在这,能威胁到他的人也不是地里的萝卜一拔一个。所以他直接北上,以免路上遇到麻烦。 大约飞了半个时辰,纪行看到地面有许多和尚不知道在往哪赶。他现在对南临的和尚感官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若是这些和尚要惹到他,说不准他会杀人。所以他压根没管那些光头到底要干什么。只不过留意了一下那些和尚好像与他要走的方向一致而已。 所以他不免猜想,会不会他前边有什么战事发生了? 但他也不大在意,神识一扫,千里范围都能包含在他“眼中”。 如此再过两个时辰,果然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些行踪隐秘的家伙。以他的理解,南边有大和,北边应当是大商边军才对。若是大商边军他则不必太多留意,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些行踪隐秘的家伙们或许是五梅教派的人。 要是遇到后者,他不介意路过这些人时送他们见阎王。 不过半刻钟他便瞧仔细了这些人。不过这些人的衣着并无明显标志,因此他并不打算打草惊蛇,想看看仔细再决定怎么做。于是纪行从天上落了下来,缓缓走在林中。他收敛了浑身气息,自信就算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也绝对发现不了自己。 慢慢的,他与那些人越来越近。 “就在这儿吧。”一个剑客道。 其余人便都坐下来歇息。若是细心的人能发现这伙人好几十个,经过这片林子时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次我们要在南临待上一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都清楚,若是没有废话,就少说两句。”那剑客说完这句话,其余人都默不作声,各自躺下来歇息。 纪行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谨慎,就连在赶路时也没露出丝毫马脚。他不禁对这伙人产生了一点兴趣,想看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于是他也躺在一根树旁。他能飞在空中,因此不需要与地面还有树干发生碰撞,因此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些人自然也发现不了他。 如此便过去了三个时辰。那些人显然训练有素,纪行发现大多数人都睡着了,只有那么几个守夜的没怎么睡。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大约在真元八境以上,甚至还有几个是真灵境的高手。一般来说武功强悍至此,都是一个月不睡觉也没事的,可是他们显然将休息看得极为重要。若是不是去干大事的,纪行怎么也不信。 此时已是清晨,阳光从树林中的缝隙照射下来,在雾气当中留下一道道光柱。 “都醒醒。”那个剑客闭着眼一夜没睡。 于是众人被这一声惊醒,全都坐直了。 “都走到这了,我就不瞒你们。提司大人给的消息,大和有一个年轻人此时正居于齐内。那个年轻人是大和指定了的将来在忘川以南那边的新王。我等来此,即是要刺杀此人。此行肯定会死人,都走到这了,你们谁也逃不了!”剑客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极重。 众人以手指扣兵刃,发出叮的一声,以示明白。 纪行现在确定了,他们肯定是钦天监的人。 但是他现在有意考考这些人。 剑客废话没有一句,“走。” 纪行便堵在这些人必经之地,将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自己的整张脸。实际上他脸上还戴着空晴给他的面具,那些人见了他也认不出来。 剑客走在最后,几个真灵境的高手都走在最前,中间的全是真元九境的高手,只有两个是真元八境。 这时纪行拈起一片树叶,搁在唇边轻轻吹起来。这音乐是他在南临芽庄那边学来的,是一首大和曲子,乐风诡吊,萧瑟恐怖。尤其是经他吹出来,这音乐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初时乐声极低,低到了像蚂蚁爬过树叶那样一点动静。这是他故意所为,想试试这些人究竟警惕性如何。 不过或许是他吹出来的动静太小,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音乐。于是纪行渐渐加大了音量。此时乐声犹如落叶触地,但在这林间,这样的音量还是太小。因此依然没有人发觉。 过了一会儿,纪行再次加大音量。这次乐声好比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大约过了三息,剑客驻足。 这伙人也不知道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怎么着,当那剑客停下脚步时,所有人都脚步都停了下来。顿时林间静了下来。 剑客闭上眼睛,神识缓缓从神周散发出去。他运用神识的方法很巧妙,是一圈一圈地散出去,虽然慢,但是好处是这样探查出来的东西更仔细。其余人都各凭本事,将浑身感官调到最灵敏的程度。 纪行知道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了,于是骤然加大音量! 此时已经渐入秋日,这边接近大商,林木多阔叶,因此那诡吊音乐一响起,满山遍野全是卷起来的落叶! 所有人并没有被这音乐吓得胡乱出手,全部兵刃抽出一半,只等剑客施令! 剑客冷静道,“封闭耳听,莫被音波所趁!” 纪行便偏要用这音波探探他们的底!于是音乐越来越激烈,一道道犹如实质般的音波便从四面八方往那些人的耳朵里钻! 这音乐犹如疾风骤雨,又给人以万千菊花在一瞬间被撕成粉碎的壮丽!剑客听到这音乐,只以为是碰到了忍者。但他一点不慌,敌人不现身,他绝不擅作主张。因此他封闭耳听之能,也收回神识,避免被人用音波攻击到神识,眼睛却四处查探。他相信来人绝对不远! 这音乐声越来越大,大到了刮起一阵狂风!众人在这狂风卷起的落叶中始终维持着即将出招的姿势,个个如同冷铁一般,只等剑客做出判断! 风越来越大,终于,这风变成了一道道风罡! 剑客终于判断出能发出这音波的人绝对是一位真灵大能,或许实力还在他之上!此时再等下去已经先机尽失,保存那些真灵之下的手下实力才是要紧之事!于是剑客悍然出剑! 沧啷! 一声刺耳巨响!同时一道光芒在这大白天闪过,剑客这一剑顿时将那音波狠狠劈得一顿! 就在这时,纪行趁此机会放下树叶,并指如剑,随后背后长匣冲天而起,又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那众人眼前!与此同时,四周空间一阵诡异波动,众人除了一开始觉得有些肌肉僵涩,之后并无他感。 然而那剑客却瞳孔暴缩,“真灵中三境!上忍!” 大商武者自从千年前之后便惯于使刀,因此众人尽是刀客。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很明白剑客此言是什么意思!刚刚那股晦涩波动,极有可能是他们跌入了真灵中三境大高手的域中!至于上忍二字,则是剑客在提醒他们此人出身大和。 所有人紧盯着长匣,像是在等那长匣当中跳出一个人! 随后那长匣弹出一把刀,无形中自有一股力量牵引,又快又狠地杀向了人群当中那两个最弱的! 如此近的距离,以纪行的实力,完全能做到在那剑客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秒杀那数十个真元境高手!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将自己出招的速度刻意放慢十倍。要是这些人连他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接不住,那去南临的刺杀也就没有必要了。 但饶是如此,剑客也没有能力替那两个真元八境的同伴在这样短的距离挡下那把刀! 出乎纪行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个人竟然在一瞬间各自取出一物,那玩意儿纪行还没看清是什么,就看到一张大幕从天而降,以比他那把刀还快的速度将那两人身周数十人罩在其中! 纪行一刀狠狠扎在这大幕之上,随后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得飞回上空! 这把刀乃是鹭影,大幕能承受鹭影一刀还能将其反弹开来,实在是强的离谱!难怪那两个人武功不是怎么强,恐怕就是专门操控此物的。纪行不禁对那大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有这宝贝在,别说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给了他就是去杀南临女王也能试一试了啊! 于是没等那些人将他的藏身之地找出来,含光已出! 这次纪行用了三成实力!再加上含光七百多斤的重量,就是一座山,他也能将其一刀击穿!果然,那剑客对准含光这刀便是一掌! 此时含光已经狠狠撞上大幕,只听得两声闷哼,那两个真元八境的高手在大幕当中腾地向后飞了出去,与此同时都各自喷出一口血! 纪行一眼就能看明白,那两人虽然吐血,却在第一时间将体内郁结之气血顺了过来,不至于伤及根本。不过也赖在那剑客出了一掌,将含光威势稍挡,否则那两人恐怕吐的血还要多一点。就这一点来说,这伙人果然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然而大幕随着那两个人飞起来也消散开来。 剑客轻扣剑身,叮一声脆响,其余几位真灵高手会意,于是真元境的全部站到中间,还将那两个受伤的护了起来。纪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感觉到了一股十分精纯的剑意,不过他不打算夺剑,因为他觉得干这事有点缺德。 几个真灵高手对着四周突然发难!刀光剑影犹如一团乱麻在这林间闪烁而过,迅速扩散向四周一里方圆! 这一手就连纪行也不得不在心中赞叹。一道道刀罡剑气刮过这一里地,在经过他时,他身周一道气盾十分自然得挡下了这一波冲击。 十息之后。这片树林一里方圆之内的所有草木,突然化作齑粉,皆散落在了地上。然而在距离众人一百五十步之外,还有一棵树立着,竟然毫发无损! 树下坐着个人,那人的斗笠极大,不光遮住了脸还遮住了小半个上身,让人看不清此人装束。剑客死死盯着那树下之人,他知道不能冒进,现在他们在那人的域当中,极有可能一步错便踏入那人的陷阱当中! 阵阵大风吹来,一时吹起不少碎屑,纪行的身影在这碎屑当中朦朦胧胧,让人看不太清。等到风吹过后,那棵树下纪行的身影却消失了! 剑客一惊,顿时反应过来纪行已经到了那长匣所在之地! 此时含光鹭影都从天而降扎在了纪行脚边的泥土之上。他依然没有挪开斗笠,只是伸手很自然向前推了推,于是一股无形力量将那数十个真元境高手推离一百步。 此地便只剩下五个真灵境高手在。 剑客也是只差一脚便迈入真灵中三境的人物,此时见纪行这一手,心中感叹只有拥有域才算进入了强者的世界。因为纪行这一推看似简单,却没有泄露丝毫真灵,让人看不出来他在出手,在他的域中便能够如此。 纪行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单挑这五个人。那五人也都明白纪行的意思,于是各自准备好了一场恶战。剑客弓步,右手倒持长剑,下压剑身入鞘一半以便最快出剑,力求一击将其毙命! 所有人都是如此,都将刀抽出半截,只等纪行破绽出现的那一刻! 然而纪行并没有将刀拿起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似浑身都是破绽。只要有一个人对他出手,他便会立即毙命一般! 众人不解,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就在此时! 那五人只觉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又觉得只是眼花,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看到纪行还站在那长匣旁边,正欲松一口气,却发现手中本来已经出鞘一半的兵刃不知何时被人全部压回鞘中! 第239章 问 剑客闭上眼,良久,持剑一礼,“多谢。” 纪行将长匣负回背后,含光鹭影自行盘旋飞回匣中,头顶的斗笠仍然遮住他整张脸,“那个少年身旁有一曾是真灵上境的师傅,日夜守护,且此人随时可重回真灵,即便实力不如以往,对付你等却已足够。除此之外,还有一重甲忍者,实力极强,虽被我以万剑重伤,你等若是对上这人,再加上此人身边诸多上忍,也是九死一生。” 剑客以及众人都不可思议,“阁下不是忍者?” 纪行不管众人惊讶,抬脚便走,留下一句诗,“此客此心师海鲸。海鲸露背横沧溟,海波分作两处生。 分海减海力,侠客有谋,人不识测三尺铁蛇延二国。” 剑客驻足,“阁下是我商人?” 纪行道,“归客而已!” 剑客细细一品那句诗,知晓这神秘斗笠客是提醒他们此行还是重在智取,否则便是有去无归。 一阵大风掀起这重重齑粉,纪行的身影在这碎屑当中若隐若现。随后一股奇异波动刮过,众人只觉无端轻松许多,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那神秘人已经走了许久。 纪行脱离这些人的视野之后,便刷地一下掠过数百里之远,随后哈哈大笑。因为他现在也算是个高人了!以前一直看不明白那些神秘莫测的大人物怎么就那么潇洒,今天他也来了这么一手。只是可惜伤了那两个真元境高手,不过他也不担心,这些人既然出门在外,必要的疗伤药自然是有的。 随后他便待在原地等狗子过来寻他,刚刚只想摆一摆高人姿态,狗子那扮相待在他身边实在丢人。没一会儿狗子便到了纪行身边。纪行看着狗子现在这副模样,倒是长得越来越油光水滑,一点也不像个凶兽。 随后纪行乘在狗子背上,随着它慢慢晃回蜀西。 三日后,他们已经到了蜀西境地,只是距离未左镇尚还有些距离。此时纪行已经不在让狗子飞在天上,因为这边好像有许多五梅教派的痕迹。此举只不过是为了不招惹麻烦,或者不打草惊蛇。 纪行站在高处眺望了一下地形,“就这么一直跑,也得跑个一整天才能到啊。” 好在他现在不着急。不过渐渐的,他发现此地的流民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多。让纪行想不通的是,按照大商的国力,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无处安置?他一向是只要有了疑惑就会想法设法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人,于是他打算混进一伙流民当中打探打探。 一天后。 “哎呀,凉山就不要去了,有一伙人刚刚被赶出来,”一个干巴老头一边咂旱烟,一边对纪行道,“本来说得好好的,给我们办粥棚,那些贵人一听要打大仗了,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谁还想办粥棚?” 纪行疑惑道,“官府呢?没天理没王法了?” 老头笑眯眯道,“官府给了银子嘛,都揣在身上,让我们往两湖地域走。” 纪行皱眉,这样办事也太草率了吧? 老头见纪行一脸想不通的模样,“后生,你不要和官府作对,你坐下来我们爷俩慢慢说。” 纪行便坐到地上,看着这老头咂旱烟。老头看着茫茫无尽的大山,“这事嘛,千古以来都是这么干的。蜀西这边,常打仗,我们这些老了的,官府连让我们做苦力都看不上。一打仗,打大仗,就要地盘,现在这些人凶得很,一跳一丈高,就这么打打打,那些人被官府打怕了,边境那块地盘就不够用了,他们就逃窜进蜀西了。” 讲完这些,老头发现旱烟快烧完了,就重新搓了一卷烟,“人家还没逃进来,蜀西这里边就全乱了,我们也不知道哪天那些人要来,反正就是跑。刚开始呢,一跑,官府就在后边追,让我们回去,谁敢回去?不是怂,脑袋搁谁脖子上谁知道疼。地就荒了,这种事县令要是没压住,郡府就该管了。县令也气,不想管我们,我们咋办?郡府说办粥棚,粥棚还没办起来,就说大仗要打起来了。现在县令都藏起来了,哈哈!” 纪行听他颠三倒四把这些弯弯绕说完,不禁也觉得十分头疼,原来这里边还有这么多门道。 “那你们吃啥?”纪行问。 老头笑呵呵道,“大活人哪有尿憋死的,官府给的银子不少,到哪买不到吃的,后生你没有吗?” 纪行见他怀疑起自己,“我这不是走错路了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边,至于官府给银钱,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老头笑道,“也是看运气的,你看你就没有这个运气,你把手给我看看。” 纪行把手伸出来给他看。老头瞧了一眼,不屑道,“还就是个藏不住财的,有老婆了没?” 纪行点点头,“有了。” 老头有点不相信,“就你这小身板还能找着老婆,我年轻的时候,这么大的海碗能吃三碗!” 纪行见这老头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家长里短上,不禁十分佩服这人的口才,“我不禁有老婆,我还有房产,我爹以前是像州府上那样的大官......” 没等纪行说完,老头更不屑了,“现在还走错路了,你爹被抓起来了吧?贪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纪行咳嗽几声,看来自己和这老家伙吵架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你们现在要去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头见纪行扯到了他的“正事”,不禁又恢复了正色,“去两湖,那边据说水好米好,虽然肯定都不如蜀西好,诶,你从哪来的?” 纪行心道蜀地多山,好多地方取水异常艰难,哪里水好?见老头问他来处,他便道,“我从南边来。” 老头琢磨了一下,“那就是两广,两广这两年没听说出了个贪官啊?” 纪行勉强笑笑,“我家没贪官。” 老头便不再琢磨,反正在他眼里向这么没见识的后生摆弄他的“学识”实在没意思。纪行想看看他们都是怎么过活的,好几十号人,总不该是喝风活这么久的。等这伙人休息好了,只见他们有的背着泡菜坛子,有的背着被褥,提着包袱。个个有劲的很,每个人身上至少背了三十斤,哪像老弱妇孺? 他一连跟了他们三天,才明白他们倒像是祖传的逃难手艺,走在荒郊野岭也能保证一天吃两顿,每顿都能塞个八分饱,一点不像在过苦日子。 之后纪行便悄悄离开了这些人。 他现在有一种感觉,自己若是跟在了这些流民当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流民,那些会半点武功的人都找不到他,更遑论真灵大能。而一旦他孤身一人,却总能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难道这就是命数? 抑或说,他刚刚混在了那些人当中,那些人的命数会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后果纪行不得而知,他只是想这么想一想罢了。随后他挑了个灵气充裕的地方,修炼了会儿,补充了一下消耗的灵气。大约过去了半天功夫,纪行才将消耗的灵气补充完。然而当他清醒过来时,却发现狗子一直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纪行发现狗子这模样不大正常。 狗子开口,“人死了。” 纪行疑惑道,“什么人?” 狗子道,“刚刚那个老家伙,还有那几十个人,都死了。” 纪行皱眉,“带我去。” 随后狗子便带着纪行到了一处溪水边。小溪横躺着几十条尸体,尸体已经泡了几个时辰,连血都没有再流。纪行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老家伙正惊恐地睁着眼,眼珠子却已经被挖去。 纪行黑着脸,用神识扫了扫,随后再小溪底下发现一个梅花印记。 “太嚣张了。”纪行声音冷地像铁,“记得他们去哪了吗?” 狗子道,“去了西边。” 纪行一挥手,很快几十座坟便垒起来,他将这些人安葬完之后,带着狗子飞速往西去。 没一会儿他便发现一个山洞,山洞洞口冒着森森寒气,显然不像个正常地方。 “里边的滚出来。”纪行冷淡道,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那山洞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人物,像是被纪行这六个字惊扰到了先人,顿时炸了起来,“哪里来的不开眼的野东西?” 纪行懒得废话,直接抽出伤刀,一道白焰轰地冲向了山洞之内。随后山洞鱼跃一般涌出十几个人,个个被烧得不轻,其余没能逃出来的,基本都死了。 “大人!大人!饶命!”原先说话那人喊道。 纪行懒得废话,“五梅教派?” 那人一听这四个字就知道来者不善,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火扑灭,“大人是?” 纪行道,“刚刚你们是不是杀了几十个流民。” 那人一脸涎笑,“都是为上神献祭,能得来不少好处,大人若是不嫌弃,我把好处分一半给大人?” 纪行道,“你该知道我一直跟着这些人。” 那人道,“大人虽然跟着他们,却与他们并无关系,就是他们死了,也与大人并无干系啊。” 纪行叹一口气,“所以你们趁着我不在就杀了他们?” 那人道,“人都得活,我们必须要做这些事。上神没得到献祭,我们不做这样的事就得死,要么他们死要么我们死,没办法的事。” 纪行道,“那现在我想你们死。” 那人冷笑,“大人这是要因为那几个凡人报仇?” 纪行道,“如何不可?”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人可知,这山洞之内,本来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可惜被大人一把火烧没了,大人既然要报仇,为何不先对自己出手?” 纪行愣了愣,“当真?” 那人冷笑,“满腹正人君子,干的事与我等也并无分别,都是杀人,怎得你杀人就能杀,我等杀人只为求活就成了要死的由头?” 纪行心中一凉,看来自己真的杀错人了,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随后一股奇异波动刮过这片地域,“你们谁敢走,立死!” 说完这句话纪行便进了山洞。 那人见纪行进了山洞,于是大呼一声,“现在不走等他出来再跑吗!?” 于是已经将火扑灭的十几人便作鸟兽散,只有那说话的人还有没将火扑灭的人留在原地。那些人正在跑,跑着跑着便发现自己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跌倒在原地。 就在那些人分不清什么情况,对着那原先讲话之人大喊,“他妈的鬼打墙了!这能跑吗!?” 那人见此也是骇然。没等众人继续挖苦原先说话那人,那些逃跑之人脸色顿时变作绛青色,个个经脉尽断,心肺粉碎而死! 此时山洞之内传来一阵重重的闷哼声。纪行见到了那几个原本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少女,此时都被烤成了炭,山洞之内还散发着一股股诡异的肉香。纪行心脏像是被一只大锤狠狠砸中,整个人都恍惚了三分。他想起来那人所言,自己杀人与他们杀人又有何分别? 这个问题一出现,他原本已经被镇压的煞气顿时泄露一丝出来! 山洞之外那人正在想怎么逃出去,突然感觉像是有一条毒蛇在看着自己,于是他回头,便看到了一双极为恐怖的眼睛! 很快此处便传来阵阵凄厉叫声,仿佛受到千刀万剐! 半刻钟过后,纪行提着一只脑袋回到那些他刚刚垒好的坟堆之前,随后将脑袋扔了下去,“我给你们报仇了。这人该死,但是你们不该死。” 说完这句话,纪行伸手一压,那头颅便粉碎。他来到小溪边,洗着一双根本没有沾到一丝血迹的手,洗了很久。 他感觉耳后有一根血管很痛,像是痛到了灵魂当中,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的考问又到了他眼前。你杀人与我等杀人又有何分别!? 纪行深深吸一口气,死死压住胸膛中那股躁动不安的煞气,同时默念儒家典籍。随后他看到那几十座坟堆,又心烦意乱。 “狗子,走。”纪行喊了一声便走。他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第240章 梅尊者 在大商以西乃是方外,方外之南那一片水草丰茂之地则为西楚。而在方外西楚以西,则是横断山脉。千年前那场浩劫结束之后,宋千会以及诸位山巅武夫将异魔杀的杀,烧的烧,但比起异魔,更难除的是人。 当年的五梅教派比之今天要强大不知多少倍,这一切源于一个人的存在,那人被称之为梅尊者。据野史记载的大约数万年前,梅尊者还是一个读书人,才高八斗,天下闻名,本来高中状元,于他而言不过探囊取物。可当年一位贵人之子也同样才名享誉天下。 当年的梅尊者还不叫这诨号,因喜梅花,常以此物吟诗,抑或是他所爱一女子,名为青梅,于是天下共传此人为梅生。待到殿试,梅生被指舞弊。那时的大商皇帝原本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听到这消息,龙颜震怒。梅生因此下狱。那位贵人之子自然成了状元。贵人之子与梅生并非世人所传关系不慕,相反两人熟识,常常把酒言欢。 贵人之子深信梅生绝不会舞弊,因此入监牢探望。梅生见了熟人,只说了一句,“余知非足下所为!” 贵人之子深感惭愧,梅生越是不怀疑他,他便越觉得是否乃是家族中人在其中动了手脚。此人临走之时道,“梅生,在下定彻查此事!” 没想到贵人之子不查还好,一查竟然惹怒那些暗中动了手脚的大人物。大人物们一合计,便给梅生随便安了个罪名,打算处死此人,到时候死无对证,谁查也没用。尚在狱中的梅生听说命不久矣,以炭在牢中墙壁做了一幅梅花,以血点缀。 从此梅生整日观梅,有一天在墙角发现一处古怪图案。这图案不仔细看还看不见,梅生看得久了,才发现这图案竟然会变化!七日过后,梅生如同众多死刑犯一般被押往刑场。没想到在解押途中,梅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然挣脱枷锁! 从此大商多了一个逃犯。大人物们自然是要将梅生杀之而后快,梅生被那些大人物追杀二十年。二十年后,一位天选之人横空出世,那便是后来的梅尊者。当时大商朝廷已经换了一位皇帝,知晓此事内幕的人,都明白这就是那些权贵害人没成,还崩到了自己的牙。 但是既然梅生要与朝廷过不去,大商新帝自然不愿意对此人赔礼道歉,于是派钦天监镇压。没想到钦天监也没能收拾下来这人,只是将他打得藏了起来。一晃又过一甲子,那梅生竟然又悄悄回了京都。只是这次他没逢人便杀,只是去了一处墓前,那里埋着他曾经心悦之人。 当年那位贵人之子已经做了大官,虽然也有修炼,但功力不及梅生远矣,因此已经没多少年好活,显出垂垂老态。青梅之墓修得十分体面,梅生此行悄悄来此,一眼便知道这是那位贵人之子所为。 那夜里,贵人之子像是与梅生心有灵犀,竟然也来了此地。 梅生多年被追杀不死,其中原因为何,自然是有内幕。这次贵人之子显然已经快进棺材了,“我帮不了你了。” 梅生看着这位之交好友,还不太明白贵人之子所言为何。 贵人之子用拐杖敲敲地面,“土埋到眼皮子上了,往后的路就你自己走了。” 梅生多年争杀,早已将那些儒家气息冲得七零八散,于是不屑一笑,“你怕不是忘了我如今是什么人,我想你活,你怎么死?” 梅生此时已入真灵上境,救一个散人境的老头自然是有十足把握,然而当他为贵人之子把脉之后,才发现贵人之子几处大穴全部被炸散。 已经是个老头的贵人之子缓缓讲起缘由,有一回救你,我乔装,没人认出来我,一个家伙拍我肚腹上,好悬没死。当年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才学武功过人之辈。 说完老头咳嗽几声,再没开口说第二句话。梅生知道老头子死了,性情大变,几欲疯狂。所爱之人等他一生,老死也没见到他一面。一生唯一一位好友就在自己眼前老死,而自己却半点办法没有! 很快追兵来,梅生遁走。从此梅生穷尽一生,只为追寻如何复生。直到他走到山巅武夫之列,异魔之乱便来了。 五梅教派便从他手里慢慢壮大,所做之事,尽是血腥,却无人能懂。随着五梅教派越发壮大,大商不得不每隔数百年便打压此派一次。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直到千年前宋千会横空出世,梅尊者被困横断山,终世不得出。 原本以为五梅教派便这样随着梅尊者的消失也就散了,没想到这一百年五梅教派大有兴起之势。至于是不是横断山那里出了问题,天下无人得知。而那位梅尊者究竟是被阵法磨死了还是被困,也没有一个人能清楚。 一个老卒给年轻人讲完这些,也是颇为唏嘘。 年轻人问道,“那位梅尊者到底有多厉害?” 老卒道,“真灵一境,苍穹之下,苍生之上,再往上走,只能化身图腾。那位梅尊者,竟然走到了半身图腾的境界!也就是说原本只能被供养的图腾,他却能跑能跳还能吃人,你说有多厉害!?山巅武夫见了他也得跑啊!” 年轻人暗暗咂舌,“这么厉害!?那宋千会大将军是怎么打赢他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卒嘿嘿笑道,“当年的异魔之乱大将军都平息了,对付一个梅尊者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过其中过程当然不会像我说的这么简单,哈哈!” 年轻人道,“那这些五梅教众是不是都是准备唤醒梅尊者的?” 老卒摇摇头,“这我可就不晓得咯哦!反正咱们的事就是他们来了,我们就打。至于那些残余溃兵,就交给地方官府了!” 年轻人道,“你懂得真多,要是我师傅在这,他肯定要和你好好聊聊!” 老卒笑道,“你还有师傅?你师傅是开宗立派,还是干嘛?” 年轻人道,“师傅没有开宗立派,原本我只是一府上家丁,师傅也是。他教的我武功,也没有开宗立派,不过我师傅做过武林盟主。” 老卒讶异地夸张,“你师傅做过武林盟主?” 年轻人不好意思道,“只是一座小江湖,一匹马跑三天就能跑个遍,算不上什么。” 老卒笑道,“那我与你师傅比划比划,谁要赢面大一些?” 年轻人直言不讳道,“当然是我师傅。” 老卒笑眯眯道,“你要知晓,我可是真元境的军中高手,与民间武夫可不一样。” 年轻人道,“我师傅也是真元境高手,他虽然功力修炼得慢,但是肯定比你厉害!” 老卒笑笑,“恐怕你是没见过真正的高手。” 年轻人低下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我见过。” 与此同时他心里想起一个人,那人善使重刀,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老卒见他没言语,于是道,“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打仗,要是精神恍惚,上了战场没准就被人打死了。” 年轻人点点头,裹上衣服倒地就睡。 大商皇宫,宋千会给新帝将起他一千年前的那些事,其中梅尊者被他提了很多次。新帝道,“那位梅尊者,便是西处战事的始作俑者?” 宋千会道,“是。” 新帝道,“那人可是逃出来了?” 宋千会道,“不知。” 新帝便看向辛椎。辛椎道,“当务之急是探查明白那人究竟是否还存活于世,我以为找阴阳家做此事最合适。” 新帝点头,“那便如此。否则按照大将军所言,那梅尊者一旦出世,岂不是天下难安?” ...... 此时纪行带着狗子,脑子里乱嗡嗡的。他到现在眼前还是那个人那一句话。而他又的确错杀了人,心中那股子困惑之意越来越重。他在心中有一个想法,他想看看这些五梅教派的人究竟是怎样行事,与他又有怎样分别。 于是他孤身一人西行,其实也不能算是孤身一人,因为他还带着狗子。 这一路上,他极少看到有杀戮。或者说这边的人已经被杀完了,而且五梅教派的人似乎这边也不是很多。他当然知道五梅教派的人大部分都在和大商边军打仗,但那场战事他不打算参与。 于是他一路西行,终于碰到一处村户。村户当中大部分都是女人,男人差不多都死了。纪行距离村户大约一百里,他此时什么都没管,只是生火烤肉吃。然而神识探查到那村户来了许多人,且都是五梅教众。后来会发生什么,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但他并没有做什么,依然在烤肉。 此时一个年轻人走来,肩膀上还挂着一只貂,像是被肉香味所吸引。 年轻人面生得很,但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肉很香,能不能分我一半。” 纪行点头,“等着。” 年轻人便坐下干等,随后他道,“那村子里有人被杀。” 纪行当然知道,只不过语气却十分冷淡,“这是他们的命。” 年轻人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他们的命?” 纪行没有搭话,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年轻人便也沉默。过了很久,肉香越来越浓,年轻人肩上的貂竟然苏醒,此时突然从年轻人肩上跳起,在空中化作一条十丈长的庞然大物! 狗子原本一直耷拉着两只眼,此时被那貂所激,受到了威胁,顿时脑子不够用,竟然也化为本体,对着那貂咆哮一声!狗子平日里温顺,但他毕竟是一只狼,压制多年的凶恶狼性在这一瞬间爆发,对着那貂竟然就要撕咬过去! 突然狗子一顿,随后摔在地上,又化作一只狗的模样。 纪行收手,“丢人现眼!” 狗子幽怨地看看纪行,像是在说这事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就吼起来了。 那年轻人道,“这狼很一般,你倒对他不错,蛟气都舍得让他吞食。” 纪行笑笑,“眼光不错。” 年轻人道,“肉好了。” 纪行便撕下一半扔给年轻人,他自己却不吃,全给了狗子。狗子现在有骨头啃,自然无心再做他事。年轻人道,“你心里有郁结,时间一长会出事。” 纪行道,“我心里始终有郁结,试过很多办法,佛家的,儒家的,连道家的都用过,可还是压不住。” 年轻人道,“我当年也是,但是死的人太多了,我认识的都死了,郁结也就没了。你要是真受不了,不妨多杀杀。” 纪行道,“原本就杀气过重,哪有以杀止杀的道理。杀性成瘾了岂不是我成了个魔头?” 年轻人道,“刚刚你没救那些女子,不也是在杀人吗?她们原本不用死。” 纪行道,“那些事我管不着。” 年轻人问道,“何出此言?” 纪行道,“那是她们的命。” 年轻人惨然笑道,“什么是命?” 纪行道,“我救了她们,她们就要换个地方住,可是去哪?此地不能待,带她们去大商?大商也不是处处是好人,她们除非找到个好人家,能嫁得好,但谁人又有这么好的命?这事我管不了,一管就全是麻烦,不仅给她们带来麻烦,就连她们以后要接触到的人,也会被许多厄运缠身。” 年轻人思索良久,“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 纪行仰头望天,“我说这万般皆是命,都是苍天砸到我头上让我知晓的你信不信?” 年轻人道,“我运气也时常不好,总是有一堆人追着我杀。” 与此同时,天上一颗星星突然亮了起来。年轻人很自然地挥了挥手,那颗星星便复又黯淡下来,“我原本不想杀人,我有理由不杀,但那些人总要杀我。一开始我还想的明白,的确有人与我有仇,但是时间长了,与我无仇无怨的人也要杀我,真是可怪!” 纪行道,“为何?” 年轻人道,“想杀我的人可能是上了瘾,死的人越来越多,想送死的人反倒变得更多,直到后来我累了,就藏起来。可是没想到,竟然有些人想方设法让我出来杀人,这也是命?” 第241章 真灵五境 天上繁星,一如大地微尘。 纪行看着这夜空,其体会与那年轻人截然相反。年轻人伸手,像是在触摸这苍穹,“你说的命我信,多谢款待,有缘再会。” 说罢年轻人招了招手,还在撕咬熟肉的貂便恢复成一尺来长跳回他肩上。 狗子等那年轻人走远了,不自觉地继续龇牙,一脸凶相。纪行拍了拍它脑袋,“人都走了,你要有胆就追上去?” 狗子便耷拉下来两只耳朵。 一刻钟后,方外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一只貂从这不速之客肩上跳下来,好奇地张望头顶浮起的一座大山。 红阁与星宫各走出一位老者来迎接,一人红衣,一人白衣。那位不速之客直言不讳道,“你们在找我?” 浑身红衣的老者平和道,“梅尊者安好。” 梅尊者一伸手,一把剑便从远处飞来,直直落在他掌心,“这剑我用用。” 白衣老者笑道,“梅尊者若是瞧得上,自然能拿去用。” 梅尊者道,“下回不要再算我,否则躲在你们后面的那些老东西也不必再活了。” 白衣老者道,“复辟之事?” 梅尊者驻足一会儿,等那只貂回到他肩膀而后离开,临行前只留下三个字,“我不管。” 白衣老者松了一口气,天下有数的山巅武夫他便算一个,然而遇上这半身图腾的梅尊者,还是禁不住胆战心惊。 红衣老者问,“他现在又变强了?” 白衣老者点点头,“恐怕宋千会也治不了他了,这人难道真的化神了吗?” 红衣老者皱皱眉,嘶了一口气,十分疑惑,“按理来说,这世间早该没有化神境了啊?” 白衣老者叹一口气,“梅尊者也是数万年前的人物,当年或许与今日又有不同,他要是有门道化神,对方外众神而言未必不是一场契机。只是,此人心性复杂无常,虽与大商交恶,行事却一点道理没有......” 红衣老者道,“你难道还想算计这个人吗?” 白衣老者叹一口气,“我等活过的岁月连他的零头都不到,哪里有这个道行来算计他?” 红衣老者转身,阴沉道,“我去看看萧易那孩子。天问被夺,关键不在这把剑,而在其中的十方绝域,梅尊者如今手拥十方绝域,大商尚且不知晓此事,不如趁机想办法让宋千会与那梅尊者会上一会。” 白衣老者摇摇头,“梅尊者如今心中一点杀意也没有,恐怕你往他脸上吐一口吐沫他连正眼看你一眼都不会。” 红衣老者道,“红阁多少知晓一点东西,只要进横断山偷一样物事出来,梅尊者自然就有了杀意!” 白衣老者皱皱眉,“何物?” 红衣道,“五梅教派死灰复燃你以为是为何?梅尊者一心行逆天之事,欲使白骨复生。五梅教派这么多年始终都在搜寻这天下活人精气,就为试一试梅尊者那法子能不能用。只要我等将存那活人精气之物取出来,就不难让他动杀意!” 白衣老者想了想,“嫁祸给大商?” 红衣眼神坚定道,“不,方外做这件事也一样。对于那个疯子而言,我们与大商有何分别?他一旦杀人,便是天地为炉,苍生献祭!千年前大漠血流成河,赤地千里,只可惜你当时没看见那一幕......” 在那年轻人走后,纪行收拾好斗笠以及长匣,缓缓前行,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破败佛寺。佛寺的门墙全部毁坏,内里的大佛像连头也断了,只剩下石头雕琢的身体。他并没有进这寺庙,只是立在寺庙之外,心中那郁结随着立在佛像前,想起那人说的一句话,“刚刚你没救那些女子,不也是在杀人吗?她们原本不用死。” 纪行笑笑,“果然处处是因果,这天下苍生怎能全与我有关,难不成我要羽化成仙,下一道神谕,命令这世间不再杀戮?” 他这才明白那年轻人算是在开导他。纪行看着破败佛像,“你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放下屠刀就能成佛,那此人该是行了多大的善事?岂不是说此人手中屠刀曾行过滔天罪恶,竟然放下便能成佛?如此得来的大自在,岂不是太过简单。” 纪行看着这苍穹,发起一句终极天问,“我问这苍茫星辰,可有神佛?” 这夜空无端刮起阵阵飓风,厚重云层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来遮蔽这天幕!噼啪!雷光闪现!巨大雷声轰鸣涤净了这世间一切杂音!一场大雨冰雹一般砸向大地,每一滴雨水都有欲将大地砸穿之势! 大雨越来越大,大得难以想象。没一会儿山洪便爆发了!纪行背后的高山竟然发起了一场声势惊天的泥石流!雨幕当中寒气越来越重,阵阵阴气席卷此地,草木生机开始断绝。 纪行立在大雨当中,浑身湿透,在这一瞬间入了定。狗子毕竟已是灵兽,在某些方面的感应比纪行要敏锐一些,此时止不住地呜咽,然而它一直没有开口叫醒纪行。因为纪行现在的状态像是陷入到了某个十分微妙的境地当中,就连狗子也摸不准发生了什么。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狗子不得不化为本体来抵御这大雨,好在它当初吸收过蛟气蛟元,体魄远不是一般生灵能比。因此这大雨还伤不到狗子半分,只是它感觉到很不舒适而已。 纪行脑子里那个有关池渊的古怪符印再次出现,符印造型飘逸,像是一个古文字。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认识这个古文字,甚至有关这个古文字的意思他都能描述出来,但就是说不准确其中蕴含的准确含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古文字。 随后他睁眼,大雨停了下来,停得十分诡异,那些还未落地的雨滴便这样挂在了空中。纪行伸手摸了摸雨滴,然后他看到一动不动的狗子。四周一片安宁。 “这雨水来得太过奇怪。”纪行摇摇头。 随后他抬头,头顶雨幕十分密集,遮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心生一个想法,便升入天空,看看那云层之后又是如何。他刚这么想,便这么做。随后他撞破层层雨幕,犹如一道逆冲入天的流星,直入苍穹! 等他到了云层当中时,一股将他往地面拉扯的力量开始出现了。他以前并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力量,如今似乎感应敏锐许多,那种微弱的力量此时在他身上作用地极为明显。但他还不满足,继续向上飞去,他要看看这天上到底有什么。 随着他上升加快,四周的灵气已经稀薄到了丝毫没有的地步。然后他立在这个高度,环视一圈,发现这大地略带弧度,像是四周边缘缓缓沉入到了地下一般。他匆匆一瞥,继续向上,等他到了一个高度之后,发现这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他看到自己的皮肤被冻得惨白。但他还能继续向上,当他再飞过半刻钟之后,那股奇异拉扯力已经强大到了足以将一个凡人撕碎的地步。 他猜想继续往上,怕是真灵高手也能被扯成碎片!这里温度极低,星辰与月光仿佛都挥洒着阵阵寒意,将他的皮肤映照得更白了。然后他开口,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很闷,像卡在了喉咙里,连他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一阵罡风吹来,纪行打了个哆嗦,那罡风带来的寒意何止刺骨?他知道再往上,自己没准就会死在这上边! 他低头看向大地,天下八十一州版图有一大半都尽收眼底,而他原先所在之地,自己却忘记了是在哪。突然他想起来自己离开时,那边在下大雨,那儿又在西楚与方外交界之处,于是他仔细找了找,终于找到了那片云。 又一阵风过来,这风吹得纪行又打一个哆嗦,这次是全身都痛了起来,心中一个强烈的声音开始响起,“回去!回去!” 就在这时,一股异常强大的吸引力将他扯了回去!纪行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拉得像一根上万里长的面条,随后他看到另一个自己竟然还立在原地!而后两个纪行合二为一,大雨复又降下,他闭着眼,往后一倒便晕死过去。 一夜过后,大雨已停,四周本已失去生机的草木此时竟然像是得了天地灵气,生长得更加繁茂。 太阳带来的晨光充实地洒落在这氤氲雾气当中,为清冷的清晨带来丝丝暖意。大佛佛像后出现一圈彩虹,宛如圣洁的七彩佛光。此地曾为一处战场,连大佛像也因为那场战事被损毁。原本此地因为当年死过许多人所积的千年不散的阴气,随着昨夜那场大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就连那大佛像也重现阵阵神意。 纪行感觉脸上有点痒,突然惊醒,醒了便看见一张狗脸在舔着脸笑,“大哥,你醒了?” 纪行拘了一把雨水洗洗脸,深呼一口气之后,发现自己竟然破境了。然而身体的虚弱仿佛经历了一场持续整夜的大战。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偶然瞥到那背后一圈彩虹的佛像,对狗子喊了声,“走吧。” 狗子便跟着纪行离开此地,终已不顾。 纪行此次破境之契机由来已久。真灵中三境破境最是艰难,因为这个阶段并非一味修炼武力就能顺利破境,只有将神识以及对域的掌控练上来才算破境。而且他并非军中高手,不能像兵家之人在战场上磨砺领域,修炼精神。他所学极杂,佛道儒都有涉猎,又都所研不精,因此始终没有一个适合他的路子值得借鉴。 况且他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师傅能带路,以他走到哪就歇在哪的性格,甚至认为自己的实力提升总是水到渠成,不需要在任何方面做出格外的努力。实则自从他从大商出发去往池渊之前,他心中的郁结便开始了。那个郁结便是他破境的契机,当然,也可能是使他走火入魔的祸端。 当他在这个郁结当中时,其神识以及神魂无时无刻不在承受折磨。一个人能承受得了痛苦而又能将其一一化解,其实能够称之为佛了。纪行并非是化解了这些郁结,他只不过是看开了,随着境界的提升,那种郁结他根本不必再去考量。 当他看开了这种郁结之后,神魂得到放松,再加上那场莫名其妙的大雨,以及他那场突如其来的神魂远游,当他的神魂经历了一次天上罡风涤净之后,自然没得说,直接破境入真灵五境。 到了现在,他虽然没有试过,却确信自己已经完全走到了辛椎那个实力层级。真灵八境能够自保,真灵七境不惧任何人。 到了真灵五境之后,纪行的气息越发地接近于普通人。狗子以前还会怕纪行身上那慑人的气息,但现在狗子时常会忘记了纪行是一位绝世高手。无他,只因纪行现在已经能近乎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气息。 同时,那股煞气,自然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根治”。不过这场破境原本就是因那煞气所起,要是破了境纪行还是没能控制这煞气,那几乎可以说破境无用。到时候该走火入魔还是得走火入魔。 当初纪行始终不明白习武为何有走火入魔一说,他甚至觉得这种说法完全就是唬人。然而他现在却开始能明白这种说法究竟从何而来。 习武到了一定境界,气血的顺畅尤为重要。要是不能保证,莫说是对敌时,便是对自己寿元也有极大影响。当初纪行错杀了几个女人之后,被那五梅教众一句话惹的心神大乱,耳后一根血管突然鼓起,时日一长,必将损其元寿! 纪行想起那个肩膀上带貂的年轻人,从另一种角度说,这一场破境也源于此人的提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山野之中还能碰到这样的人物,那人难道是比他还强的散修?只是听那人所言,他也有许多无奈以及妥协。狗子见纪行走着走着不走了,于是用头碰了碰纪行的腿。纪行笑笑,摇摇头叹道,“莫说他人事,世人好教我笑话!” 第242章 小貂 横断山一处山洞之外。 梅尊者立在两座墓前,思绪越过千百万年。一个虚影静静守在梅尊者不远处,如同沉睡了万年。良久,梅尊者对那虚影道,“你所求,我都给了你,不必再侍奉我左右。” 那虚影分明是个昂藏大汉,浑身符文闪烁,一言不发,显然是绝不会离开梅尊者。梅尊者扭过头望向东方,脖颈处有着比那昂藏大汉更繁奥的符文。他本身就是图腾,这样的符文再寻常不过。 密地钟家的信仰千古以来都是一个谜,鲜少有人知道钟家的先祖以符印的形势活到了今天。实际上钟家自己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信仰究竟是哪一尊大神,但他们中的某些人又的确能调用图腾之力。 梅尊者作为千古以来最接近化神的人,身边的跟随者自然不止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喽啰。钟家,清河府邸,还有许多藏于江湖的古老门派,都与梅尊者有关。可以说这天下有半座江湖,都与梅尊者有关,是以五梅教派总是杀不尽,不过数百年,五梅教派就会再次兴起。 梅尊者闭上眼,“这么多年了,我除了把你们提振到了真灵九境,那件事却总是没做成。” 虚影似乎不会说话,只是静静浮在空中,那符文闪烁的光芒也十分柔和。说罢梅尊者突然眉头一皱,头顶某颗星辰闪烁了一下,他看看趴在自己身上的白貂,若有所思,而后便把这白貂放下来,“你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白貂刚刚落到地上便化作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道,“梅先生,我怕......” 梅尊者道,“好歹是修炼数千年的大妖了,这世间鲜少有人能伤到你,不必害怕。” 白貂还是不敢离开梅尊者,此时已经有了哭腔,“那些人会把我皮剥下来做衣裳,我打不过他们......” 梅尊者笑笑,“你还当这是数千年前,现今猎户少,耕种多,都穿绫罗绸缎,没谁会拔你的皮。” 白貂小心翼翼道,“那他们会伤害我吗?” 梅尊者想了想,“如果有人伤害你,你就跑吧,不要伤人。” 随后他又道,“可天下最伤人之事,谁人又能逃得掉?” 白貂疑惑道,“那是什么事呢?” 梅尊者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此时纪行心中疑惑已解再往西行徒劳无益,便动身回大商。蜀西那边的人已经逃得差不多,还有的城池因为有精兵强将驻守,因此城内尚还有一些居民,但大体上这些城池已经不如当初热闹。纪行突发奇想,想去看看蜀中最负盛名的成都。 于是过了没几个时辰,纪行便到了这天府之国。 此地多酒肆,城中居民好牌。纪行满眼望去,全是玩的吃的,一时他不禁有一种错觉,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用劳作的吗?纪行随便挑了家酒肆,进了门。那些跑堂的忙里忙外,一时没能顾得上他,只是招呼了一声,“客官!雅间没了,挑一散座如何?” 随后那伙计就被灶房喊走。 纪行看这酒肆本来就极大,却连散座都快坐满了。他看了个靠窗的位置,便一屁股坐下来。随后那伙计才来问他要什么酒菜。纪行随便点了几样小吃食,没想到都挺可口,于是便优哉游哉地饮酒。 没一会儿,街上传来喊声。 “小姑娘!你可不能不讲理啊!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一个包子摊老板急吼吼喊道。 那小姑娘也急得不得了,“你问我吃不吃,我说吃,然后你就让我拿,我也不知道你要让我给银子啊!这都啃了一半了,我把剩下的一半换你好不好?” 包子摊老板气得不轻,“老子今天真是倒了血霉!哪有吃包子不给银子的?眼瞧着穿得还行,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 那小姑娘被包子摊老板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我的衣裳是我家梅先生帮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包子摊老板气得一甩抹布,“那就叫你家梅先生过来!老子就不信了还有这种事!” 小姑娘见四周人越来越多,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类围着看,而且这座城中央还有一样东西让她感到很害怕,情急之下,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梅先生不在这里!” 四周看热闹的多,都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脑子不好。于是一时间也没人敢去顶这个雷,便都议论纷纷。那姑娘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又不敢一下子飞出去,怕泄露妖气,要是被城中央那件物事探查到了,多半就不好走了。 然而她却是多虑了,以她的道行,只要没有动用妖法,城中那只石牛是无论如何也探查不到她的。 纪行见那姑娘可怜,便扔过去一粒碎银子,“老板,在下替这姑娘把包子买了,多了的银钱,你再给她称几个。” 那包子铺老板本来是个认死理的,绝不是谁给钱了,他就会放下这事。然而当他透过窗户看到纪行那一身打扮,便知道是个会武功的。成都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好斗,因此那老板只能收下那银子,又瞧了瞧那小姑娘,没好气地再给了她两只包子。 小姑娘见有人替她解围,于是止住了哭嚎,转眼望去那人,却发现那人模样有些熟悉。于是她根本不管周围的人对她的议论,径直朝着纪行走过去。 “哥哥?”小姑娘趴在窗外看着纪行。 纪行喝下半碗酒,看着窗外这女孩儿,“你身上没银子吗” 小姑娘见纪行问她话,于是手脚并用从窗户上爬了进来。她本是妖物,数千年都跟在梅尊者身边,而梅尊者又极少出山,因此许多动物习性还是没改过来。 纪行见她就这样爬了进来,赶紧用手去接。没想到她还挺灵活,爬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当纪行的手伸过来时,她顺势就钻到了纪行怀里,然后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没有。”她抬头看着纪行,十分安静。 纪行原本就被她从窗户爬进来的举动惊了一下,此时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儿,连连皱眉,“你家是哪的,我送你回去。” 纪行的怀抱温暖异常,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于是她往纪行怀里拱了拱,“家很远。” 纪行把她拉开,“你别往我身上钻,男女授受不亲。” 她却不管纪行说什么,习惯性地就往纪行身上趴,“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纪行猜她可能是脑子坏了,于是习惯性地动用神识去探查她的神魂。没想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纪行闷哼一声,脸都白了。小姑娘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了?” 纪行摆摆手,摇了摇脑袋,“无妨!” 实则他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刚刚他神识受的那一下,要不是他已经破境入真灵五境,恐怕会躺一整天也醒不过来。然而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这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甚至连她是否会武功都没探查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纪行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清醒清醒。 小姑娘看桌子上有喝得,于是伸手就要,“我叫小貂。” 纪行摇摇头,又取了一只碗,“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小貂道,“记得。” 纪行再给自己倒一碗茶,“那等会儿你就回去,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小貂摇摇头,“梅先生让我不要回去,我要在外边多玩玩才能回家。” 因为小貂老是在纪行身上动来动去,倒是把趴在纪行脚边睡觉的狗子给弄醒了。狗子一抬头,便看到个小姑娘赖在他大哥身上,不自觉地就要龇牙。没想到小貂一脸惊喜,“小狗!” 纪行对小貂道,“你别碰他,他会咬你的。” 然而小貂却不管,伸手就把狗子抱在怀里。而狗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纪行道,“小貂,你多少岁了?” 小貂便掰起手指算,算了很久,“忘了。” 纪行点点头,就在此时,他的神识受到一种奇异的牵引,与此同时一段话响在他心头,“影子兄!五梅教派打过来了!” 纪行知道是秋玉堂求援,他当初毕竟答应过人家,不好爽约,于是道,“小貂,我要走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省着点花能花几天,银子用完了你就回家吧。” 小貂一听纪行要走,马上惊恐起来,“你要去哪里?” 纪行拿起斗笠,用斗笠拍了拍那长匣,“看到没,我是个习武之人,自然要做的事不会那么安全。” 小貂于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纪行给的银子。这些银子保存得极好,落在她掌心时叮叮当当响,十分好听。小貂捧着银子,然后就看到纪行戴上斗笠,背上长匣离开了酒肆。 她鬼使神差地跟在纪行身后十步,然后看着纪行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妖物这一生,总有一个让她无限崇拜的人会出现。而那个人一旦存在了,她的生命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就像鲛人看到男子心生爱慕,便化作女子来与其成婚。白狐成精一旦确信一个人,便会想方设法得到他。 哪怕就是狗子,在遇到纪行之后,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帮的上纪行,他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那些银子落在她掌心,响起的叮当声像是敲进了小貂的心里。于她而言,纪行的背影那么神秘。她有理由相信,纪行背后那个匣子里藏着能装下买来一座山那么多包子的银子。于是从此时开始,她有了一个信仰,眼看着纪行越走越远,她感到揪心的疼,脚步根本不受她控制地就挪开了步。 她要追上去! 她这一生见过的人极少,记忆里一直都是在梅尊者身上渡过的。于她而言,梅尊者是天地,是寰宇,是一处能够栖息的枝丫。她在梅尊者身上能感受到的,还有像石头一样的冰冷。梅尊者是一座图腾,他没有体温,像万年不化的顽石。 她原本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可今天她开始忘记那石头一样的冰冷。她想待在他身边。 小貂的道行极高,高到了能待在梅尊者身上栖息,这天下还只有她一个能日夜陪伴那尊活着的图腾。所以当她鬼鬼祟祟跟在纪行背后时,纪行竟然完全不知道她跟来了。 纪行飞在天上,对狗子笑道,“怎么,思凡了?刚刚待在那小姑娘怀里动都不动一下?你不是爱龇牙吗?” 狗子耷拉着脑袋,“她好像能让我睡着,我也说不清。” 纪行道,“你要是说得清就奇怪了,就连我都遭了她的道。那孩子身上一股子灵气,不像个凡人,但我又探查不到她身上有半点真灵。” 狗子道,“我也没闻到她身上有妖灵。” 纪行想了想,“该不会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吧?” 狗子又恢复了那一副死相,反正天塌下来他相信有纪行扛着,一点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当纪行渐渐接近南临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变得极为古怪。他思前想后,终于想起来古怪在何处,这里透着一股子死意。 什么叫死意? 其实一般人很难感受到。凡人当中,反倒是那些幼童时常能察觉到这种东西。比如发丧时,有的小孩根本不知道死了人,也没有大人给他说有人去世,但他一接近灵堂就会害怕。因为灵堂里那种浓重的死意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幼童那稚嫩的生机。哪怕是他离开了灵堂,也会害怕很久,严重的还会生一场大病。 纪行此时就有这种感觉,仿佛这里的生机被谁夺取了一般。联系到秋玉堂所说的五梅教派大肆进攻南临,那五梅教派究竟想做什么? 而此时的南临则真是叫苦不迭,原以为能利用五梅教派牵制大商,才将大批军队调集到忘川河畔去做戏。没想到五梅教派转而攻向南临这个软柿子,再加上南临调集军队尚还需要时日,只剩下齐内的诸多真灵高手能快速到达战场。这也不怪秋玉堂急忙向纪行求援,毕竟一个纪行,顶的上几个真灵上境的绝世高手! 第243章 谷主之邀 一群黑鸦从纪行身边扑棱棱飞过,犹如恶鬼过境,为此地平添一份诡异。 纪行懒得管这些,直接去寻秋玉堂,同时他用神识传了一道讯提醒他自己来了。然后纪行对狗子道,“你去找空晴,我随后就来。” 之后纪行途径过几处战场,躺在地面的死尸尤为吸引他的注意,因为这些尸体像是被吸干了的,而非死于锐器。等他到达齐内城外的郊野,发现秋玉堂早在此候着。 秋玉堂显然憔悴了许多,“影子兄,近来无恙?” 纪行摆摆手,“直接说要我做什么吧。” 秋玉堂疲惫道,“如今的五梅教派今非昔比,来了一位出自五梅教的大人物,很可能已经踏入真灵九境。如今梵大师圆寂,南临很难应付下来这个人。七圣地十八户都出手了,连那位究竟长什么样都没摸清。” 纪行皱眉,“这么厉害?七圣地难道就没个能与其匹敌的人吗?” 秋玉堂摇摇头,“倒不是没有,而是此人行踪诡秘,若是行暗杀之事,恐怕极难对付。白象皇宫和神光寺仅存的三位真灵九境的大高手都出手了,现在侍奉在女王左右,就怕那人突入皇宫。其余的真灵八境大能都躲在暗处,就等那人露出马脚,随时毙杀。” 纪行点点头,“若是那人真值得如此对待,这般班排倒也没大错。” 秋玉堂道,“难就难在那人身边尽是奇人异士,真灵上境的高手至少有三个,且都是能打的,十分不好对付。向影子兄求援,也是不得已为之。” 纪行道,“那三个真灵上境的高手都已经摸清了吗?” 秋玉堂道,“已经能确定的,是有两个真灵七境的妖物,实力堪比真灵八境。还有一个就连神光寺的师傅也只是匆匆一瞥,未曾窥得全貌。” 纪行道,“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秋玉堂道,“眼下影子兄与七圣地中的破空山交恶,想来兄台你很难与那些大人物直接对话了。不过我问过清音谷谷主,谷主愿意见见你。届时影子兄完全能作为一道奇兵!” 纪行点头,“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对吧?见一面倒也无妨,只是这一回你要提醒她别拿鼻孔看人,否则难保我在向五梅教派动手之前,先杀她壮壮胆气!” 秋玉堂暗暗咂舌,心道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那影子兄先在齐内待一天,我去给谷主禀报。”秋玉堂道。 纪行点头,“你不必为我安排食宿,我自有去处。” 秋玉堂点头,“那便稍待。” 随后纪行便去往空晴住处,秋玉堂则赶紧回谷向谷主禀报。 等纪行到了那家医馆之时,却首先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他心脏不禁猛地跳了一跳,她何时跟过来的?还这么快?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觉! 小貂原本与空晴不知聊到了什么,笑得直不起腰,看到纪行来了后,一下子便止住了笑声,“哥哥!” 纪行眼皮狠狠跳了跳,随后赶紧走到空晴身边,“她怎么来的?” 空晴原以为这姑娘是纪行暂时托付给她的,此时也是一脸诧异,“她跟着狗子一起来的。” 纪行按捺住心中不安,转头对那小姑娘道,“你怎么跟过来的?” 小貂笑嘻嘻道,“我就跟在你背后,然后看见你叫小狼过来,我就过来了。” 纪行现在确信无疑,这个姑娘至少也得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否则绝无这种速度!现在他还不知她究竟是敌是友,因此必须小心,“跟着我做什么?” 小姑娘却答不上来,就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干脆什么都不说。实际上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小孩子心性。便如三四岁的幼童,正处于对这世界最好奇的阶段,如果身边有一个他很信服的人,那这幼童能跟着那人身后一整天不愿离开。 小貂便正处于这个时期。 空晴道,“算了,你别这么凶,就让她呆在我这几天,又不会把我吃穷。” 纪行实在很想告诉她这姑娘,极有可能拥有一巴掌把你打死几十遍的恐怖能力,但是现在他想法变了。 “小貂,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哪也别去。”纪行道。 小貂听到纪行这话,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抓着空晴刚刚送给她的花逃到了里屋,嘴里喊道,“我才不跟着你!” 纪行实在懒得跟那小姑娘扯东扯西,于是对空晴传音道,“千万千万不要惹到那小姑娘,她看似纯良无害,实则连我也看不透她!” 空晴笑道,“不用你提醒了,她要是会害我,我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纪行没想到她看得如此豁达,不过这话倒是说的没错。真要是一个真灵上境的绝世高手执意要伤人,纪行除非将那真灵上境的高手提前杀了,否则绝对拦不住。 纪行道,“我去寻个客栈,你就陪着她吧,但愿她没有伤你的心思。” 空晴笑道,“来了就要走啊?” 纪行愣了愣,憋了半天来了句,“最近没人找你麻烦吧?” 空晴转身往里屋走,“没有,你忙你的吧。” 纪行吹了个口哨,示意狗子跟上他。然而狗子却像个癞皮膏药似的黏在了空晴家地板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纪行皱皱眉,“怎么不走?” 狗子道,“大哥,我想歇会儿。” 纪行猜到狗子是真的动了凡心了,叫他走都叫不走,“那行,你就呆在这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狗子支棱起脑袋,最后还是没有留下来,跟着纪行走了。对狗子来说,纪行在外面随时可能会遇到天大的麻烦,要是哪天他没有跟在纪行身边,没准就再也见不到了。纪行见狗子跟了过来,暗道还算有点良心。若是被纪行知道,狗子心里想的是怕他出门就死了,不知道纪行又会作何想法。 纪行去找了间客栈住下来。这间客栈采的是宋式风格,颇有点在大商的感觉。纪行正是瞧着顺眼才选的这家。然而当他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周围有颇多异样。 因为整个客栈的伙计都在看着他。 纪行这才想起自己在南临算是半个“逃犯”,如此大摇大摆来住客栈,还真有点不妥。然而没等他离开,一个伙计走到纪行身前,“前辈,这边来。” 纪行瞥了一眼,这伙计虎口磨了一层薄薄老茧,眼神坚定,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晃眼看去,此人眉目间还有点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随后他跟着这伙计到了一间密室之内,里边坐着一位剑客,纪行这才想起自己在哪见过。 剑客先施一礼,“万不曾想到又见前辈,在下失敬!” 纪行道,“别整这些虚的,你们得手没?” 剑客道,“还未出手。” 纪行道,“要是失败了,别指望我会帮你们。此事一个不慎,大商便落人口舌,毕竟是行暗杀之事,在哪里这种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下的这个命令!” 剑客一听纪行这口气,“前辈认识我钦天监的大人?” 纪行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还是脸厚道,“不认识。我现在在这边的身份是南临人,名号叫影子大侠,或者三刀神师,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忌嘴吧?” 剑客点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属下都明白。” 纪行道,“我要做的事,是帮南临应对五梅教派,其中凶险,比之你等刺杀那少年更甚。所以我也是自身难保,你们自己多多保重。” 剑客道,“这间客栈乃是我们大商的商贾所置办,大人可时常来此。” 纪行道,“我与七圣地之一的破空山不大对付,这回我就来一次,免得你们这个据点被人拔了。” 剑客道,“属下明白。” 随后纪行便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至于钦天监的这些暗子,他只需暗中观察即可,若是真的到了要他出手的地步,他也不会真的就在一边看着。一天过去后,秋玉堂对纪行传音,意思是清音谷谷主在等他。 于是纪行将长匣放在了客栈之内,他相信钦天监的人会帮他照看。 秋玉堂找到纪行之后,一路带着他出了齐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飞到清音谷。 清音谷内那一处大湖依旧灵气四溢,湖上凉亭已经没了那一张巨大躺椅,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美茶具。秋玉堂将纪行送到湖边便不再送,“我先离去,影子兄与谷主静谈吧。” 纪行点点头,从水面上走过去。 随着他的前行,水面掀起道道涟漪,像是打破了这湖的宁静。 “秋玉堂叫我帮忙,这里边恐怕是你的意思吧?”纪行还未上凉亭,声音却先到。 清音谷谷主今日穿着与以往大不相同,装扮十分素雅,“往日是我小看阁下,今日给我几分薄面如何?” 纪行道,“你要是能好好说话,我哪会一直惦记着你那颗脑袋?” 清音谷谷主丝毫不因纪行言语冒犯便大发雷霆,反而温和笑道,“难道我身上只有这颗脑袋能让你惦记?” 纪行知道这些女人活了几千年,脸皮厚得堪比忘川河长,于是道,“煮茶如此雅事,你张口就这样说话,不大妥当吧?” 清音谷谷主道,“此地布下天罗地网,阁下可也不要再胡乱说话。” 纪行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于是道,“今天我懒得与谁争论,你就说你知道些什么吧!” 清音谷谷主道,“请入座!” 纪行便跪坐下来,看着她煮茶,“五梅教派何时如此厉害?” 清音谷谷主笑道,“何时如此厉害?难不成你恰巧闭关了一千年,还不知千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纪行直截了当道,“我还真就是大梦一千年,你最好揉碎了给我说,免得我遗漏了哪点。” 清音谷谷主道,“五梅教,起源于数万年前一个图腾的出现。那图腾实力强悍,可以说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有一人当一国之伟力。我说的那一国,不是大和,不是南临,而是大商。” 纪行皱皱眉,“按理来说图腾不应该这么强,他们也有弱点......” 清音谷谷主道,“是。天下哪座图腾不怕人遗忘?要是没人记得他们,他们便算是死了。因为一旦化身图腾,便相当于成了个死物,拥有滔天能力,却只能赋予他人。但是,那座图腾不一样。” 纪行道,“怎么个不一样?” 清音谷谷主闭上眼,想起来当时她不过刚入真灵,曾匆匆瞥过一眼那人的身影。那个人的眼神有多恐怖,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梅尊者,整个天下的忌讳,无人愿意提及此人,便是宋千会也拿这人一点办法没有。据传宋千会是与梅尊者作了三个赌约,而后那尊图腾才愿意自囚一千年。 “五梅教派,多行逆天之事,按理来说天理不容,可他们就像野草,像石头,自从出现,便再也没有消失过。那尊图腾,五梅教派的图腾,被称之为梅尊者。现如今讲究的先天武技,后天武技之说,便是起源于此人。梅尊者麾下高手无数,若不是此人并无屠戮天下的心思,怕是整个天下的历史会在万年前便该改一改了!”清音谷谷主道。 纪行道,“梅尊者?这人有什么厉害的?” 清音谷谷主道,“世间唯一一个能在自身使用武技的图腾,其行动也丝毫不受限制,想杀哪国皇帝便能杀。要想挡住此人一个念头,只有用无数真灵上境的高手拿命去填,你说他厉害在哪?” 还没等纪行心惊,清音谷谷主道,“天下唯有大商的九音阁,以及大商皇宫那座法天象地的穹壁能挡一挡此人。可惜的是,天下无人能算得出来梅尊者具体所在何方。若非如此,恐怕大商那座九音阁早就空了。” 纪行道,“这个人......化神了?” 清音谷谷主摇摇头,“能确定的是,他还没有化神,但绝对是在图腾之上,化神之下。先不说此人,就说这次五梅教派来的那位真灵九境的绝世高手,白象皇宫就已经拿他一点办法没有了!” 第244章 纪行道,“那我要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却没有急于回复纪行,只是静静地煮茶。良久,她才道,“白象皇宫和破空山因为梵大师的事与你走到了这般田地,自然你是不能摆在明面上,否则那边可能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在确定你要做什么之前,我得知道你的实力究竟如何。” 纪行缓了会儿,“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打一架?” 清音谷谷主笑笑,“这亭子不错,若是你我出手,拆了岂不是可惜?我们换个法子,你我各自释放领域便可。” 纪行自然无所谓,实际上他也很好奇这清音谷谷主的实力究竟如何,“只释放领域,不伤人?” 清音谷谷主道,“自然是不伤人,点到为止。” 纪行点头,“那便如此。” 随后纪行眼角余光一瞥,发现凉亭右边不远处的湖面悄悄立起来一个水人。水人显然女子打扮,身形高挑,仔细一看,甚至连五官都清晰可见!这分明就是清音谷谷主的模样! 纪行被清音谷谷主这一手吓了一跳,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早已在他眼皮子底下展开领域,而他竟然毫无所觉。就凭这一手,纪行便已经输了一半! 随后以凉亭为中心,湖面掀起一阵细细涟漪,一股奇异波动掠过,凉亭右边也渐渐浮起一个水人。这水人为男子装束,烂泥做的一般,喝醉了酒似的颠三倒四,且不是手臂断了就是腿残了,瞧着十分磕碜。若是旁人见了,只会生怕这水人下一刻便会散作一团水花溶回湖中。 至于这男子水人的五官......连衣物都看不清,更遑论面貌了。 纪行对于神识的修炼几乎没有,见着这一幕,饶是他脸厚,此时也是颇有点脸红。清音谷谷主微笑道,“请?” 纪行这才发现茶已经煮好了,于是伸手端起茶杯。清音谷谷主也拈起茶杯。在二人端上茶杯的一刹那,这凉亭周围哗地掀起一道水幕,呈半球状将这亭子罩了起来! 若是仔细一看,则会发现这半球状的水罩也不是囫囵一整个,而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清音谷谷主撑起,一部分由纪行撑起。此时比试的规则再显然不过:若是哪方水幕被打破,或者哪方的水人彻底散去,便是谁输了! 清音谷谷主饮下一口茶,那女子水人在湖面噔噔蹬踏出一道道涟漪便越过半球水幕朝着纪行那边的水人杀将过来! 纪行知道自己对于水的控制不及清音谷谷主,但不代表他连一招都撑不过去。只见那纪行所化水人哗地变大,成了个十丈高的庞然大物!他在神识控制的精细方面不及清音谷谷主,但不代表他的神识不足够强悍!那十丈高的水人重达数万斤,竟然被纪行勉强捏作了他本人的模样! “清音谷谷主”脚下升起一道水龙卷,一柄冰刃化了出来被她捏在手中,随后整个湖面都溢出一道道寒气,声势震天!说时迟那时快,“清音谷谷主”不过眨眼间便到了“纪行”腰间!随后那冰刃刺中他腰部,只听得咔咔咔几声,“纪行”自腰间开始冰冻! 纪行哪会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一旦全身被冰冻,拿她只需要轻轻一击,他便碎了! 就在这一刻,“纪行”伸手一招,一股巨大水龙升腾起来,随后这水龙猛然冲向“清音谷谷主”!水与冰同源,水与水自然也同源!此刻“清音谷谷主”若是不躲,她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吸水使自己变大来抵御这道水龙,便只有被这巨大水龙冲散! 果然清音谷谷主召回那水相,纪行趁机将那被冰冻的部分躯体解了冻,后发制人,整个人化作数十个小人,同时向那女子发起冲击! 女子立在湖中,如此多水人朝她冲来,丝毫不慌!只见她起手,无数颗水珠从湖面升起,转而攻向那些水人!水人虽多,奈何终究抵不过那些水珠数量! “纪行”再次合数十为一,而后双手合十,一道长达三十丈的巨大冰刃凝聚起来,随后速度快得令人发指,朝着“清音谷谷主”便是狠狠斩下! 纪行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动这样庞大的水元,实在应当归功于他当年带着牛哥飞跃半个大商!老牛近万斤重,纪行依然能举重若轻,将其带动,如今他实力今非昔比,能御动这样庞大的水元实在不奇怪! 清音谷谷主原本不以为意,没想到这一刀斩得又快又猛,其声势浩大,恍如天神下凡! 于是她御动所结水相,急速后退! 便在此时,那天降一刀已无收回余地,只能狠狠斩到了二人所结水幕之上! 只听得咚得一声巨响,湖面炸起层层巨浪!唯独那水幕未曾动摇半分! 清音谷谷主在这一刻相当于直接承受了上万斤之伟力,她的无暇体魄才刚刚入门,此时也是脸色一白!纪行虽然知道自己此举胜之不武,但他一向不愿意给敌人以任何喘息之机!就在清音谷谷主分神的一刹那,纪行凭着强悍神识御动那水人急速缩减成一个正常人大小,只见一道刺眼光芒闪过!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一击击破半只手臂! 谷主在凉亭之内见此,知道自己落入劣势,但她只是轻轻一笑。她所化水相便依旧保持被斩断一只手臂的状态,随后“清音谷谷主”单手结印,整个湖面出现一个巨大符文!此地顿时光华大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暗暗感到危机,但却说不出危机从何而来,但只在一刹那,纪行的神识便探查到湖下那个巨大符文!同时他感觉自己对所化水人的掌控开始力不从心,像是这水下有何物在与自己争夺对水的控制权一般! 便在此时,湖面升起朵朵莲花,煞是好看! 就在莲花刚开的一刹那,纪行对自己所化水人的掌控彻底消失! 纪行大惊,没想到这清音谷谷主还有这一手,若是两人真的在战场之上,只凭她能让自己的神识滞涩一瞬间,他便有可能被她以雷霆手段瞬杀!七圣地中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之间“纪行”的庞大身形开始模糊不清,若是继续如此,只怕不必清音谷谷主出手,纪行就已经输了!然而纪行的本事又怎会这样一点? 凉亭之内一道微风拂过,吹起纪行散乱的发丝,也将清音谷谷主的素白长裙鼓动得猎猎作响! 一股强悍到宛若实质精神力量撞破清音谷谷主所化水幕,而后势如破竹,一路突破途中那些水莲,将其击得粉碎! 清音谷谷主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纪行还有这一招!那道精神力量宛如一条滑溜的泥鳅,却又坚强得如同一头恶蛟,她一时间根本没有拦住这道精神力量的能力! 就在纪行所化水人将散未散之际,那股精神力量融了进去! 同时那水人像是被纪行赋予了灵魂,整个身形变得愈发真实,而后缓缓化作了纪行真实的模样!或者说,这水人是参照了纪行在池渊当中,那位长流前辈为他演化的身躯。纪行没有长流前辈那般实力,因此这水人他只得了三分实力,但却有七分神韵! 纪行原本学习能力就极强。例如青莲剑经,多少人习练千年也学不来一招半式,就连老邢这样的天才人物也只能参悟一招半招,而他不到一年便能从第一式学到最后一式!一开始清音谷谷主尽占先机,也不过是因为纪行从未以如此形式战斗过。此时纪行渐渐习惯这处战场,那水人他自然也凝聚的越来越像样! 清音谷谷主看着纪行所化水人,头顶斗笠,腰佩直刀,身形瘦削却极富爆炸般的力量。她知道真正的比试开始了! 此时二人完全相当于是在以自身为战! 清音谷谷主升入天空,两手翻飞,再合掌,虚抬,整座湖便被她生生分作两半!而后分为两半的湖水越抬越高,形成两道巨大水墙,将纪行夹在其中! 尽管纪行知道她一定是动用了有封镇之力的先天武技,但他还是不得不赞叹一声!这水墙看似简单,然而御动如此庞大的水量,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这样大的一只湖,她竟然能仅凭自身实力便做出如此变化,岂不是说数十万斤重的事物她也能用神识抬起来?这样强悍的实力,恐怕能仅用神识便能与初入真灵上境的高手一战,而她只需在一旁观战! 清音谷谷主道,“此招名为天地合,我只学了个皮毛。据传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移山填海的大神通,而非现今所谓先天武技。你要是再无变化,这湖水一旦合上,便是金石也能被夹为齑粉!” 纪行当然知道厉害,但他又不能御动水人离开这片胡,否则便算了出了擂台。而他若是将所化水人抬上高空,那也太过无赖。于是在这一瞬间,他还真有点犯难。 如此情急之下,纪行只要走一丁半点的神,破绽便会暴露给清音谷谷主。清音谷给谷主抓住这个机会,两手终于合上! 于是整座湖开始震荡起来,一股仓皇古老的气息弥漫在这大湖之中,分开的两道巨浪的浪头之上,显化出无数异兽!与此同时,苍穹之上那云幕被拉开,一道道金光从中洒落,如同有神明窥探! 纪行见此,知道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还有一招未用。 虽然知道动用这一招是无奈之举,但他实在不愿意输给一个女人。 剑气! 清音谷谷主眉头一挑,一股锋锐到极致的剑意逼得她不自觉闭上眼睛! “纪行”手中直刀化作一柄长剑,随后他的身形急速缩小,与此同时,一道道冰剑从他的身躯之上分散开来! 从一把剑,再到一百柄剑,再到一万柄! 阵阵灿烂光芒从湖中闪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剑阵已成!此招便是失传多年的青莲剑诀! 当初纪行尚在真灵四境便能凭此招,差点杀了一位真灵上境的忍者,此时这一招又该有如何威势? 清音谷谷主终于逼出纪行这一招,实际上她早已想亲眼见见这能将那重甲忍者几乎瞬杀的一招了!但她丝毫没有因为见到这华丽逼人的一招而退缩半分。实际上“天地合”的来头比纪行这一招还大,只不过她的确只是参悟了个皮毛而已。 清音谷谷主嗓音清亮,“合!” 轰! 两排巨浪像是从未分开过一般,竟然快到了肉眼难辨的地步,此时已经合在了一起!或者说,“天地合”本就是一招制敌的绝对杀着,根本不会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合到一起! 两道巨浪在顷刻间合在一起之后,所携带的巨大力量常人绝对难以想象!数十万斤的力量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究竟会爆发怎样强大的冲击力,能将纪行的剑阵冲散吗? 此时除了两道巨浪合二为一的巨大轰鸣声,再无其他。那道剑阵也如同巨浪中的一盏烛火,被其彻底拍灭。天地合所爆发的威势使得这湖中连神识也没有办法查探,仿佛连空间也被弯曲了!如此过了三息,清音谷谷主只看到阵阵水花,那道剑阵始终没有出现。 “你败了。”清音谷谷主再推给纪行一杯茶。 纪行接过,点点头,只是道,“稍等。” 天地合威势未散,然而一股尖锐到让人想要迅速逃离此地的剑意从这大湖当中透了出来!湖中央一抹强光闪过,而后一道巨大青莲轰然出现!青莲剑诀竟然没有被拍散! 嗡! 一道巨大比之方才“天地合”更加强大的动量朝着二人所结水幕冲击而来,同时纪行与清音谷谷主都暂时失聪!随后一道道剑光哗啦啦在这湖中绞散开来! 二人几乎都愣住了,随后他俩不约而同倾尽全力加强水幕的防护! 然而不到三息,两人所化水幕砰得消散! 纪行只知道用青莲剑诀对付别人,自己所处在这剑阵当中还是从未有过的事!他以前还不太清楚这剑阵威力究竟有多大,但现在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因为他们二人都要为这一招爆发出来付出代价了! 只在一瞬间,纪行冲到清音谷谷主眼前,搂着她的腰,随后将她死死抱在怀中,顶着这万千剑阵冲了出去! 第245章 杀道 基于一种直觉,清音谷谷主并没有反抗。或者说她在这剑阵的巨大威势之下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纪行在这一瞬间完全是出于一个强大雄性生物对于弱者的保护欲才做出如此举动,尽管这个女人或许完全有能力在这杀力惊天的剑阵当中存活下来! 纪行背对苍穹,识海中那道无上剑意被他竭力催动,然而还是没能延缓剑阵的杀力显化!一道道剑光在他背心炸散!只在顷刻间纪行五脏六腑便全是青莲剑诀的杀伐剑意!纪行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大湖之中轰地升起一个黑影,那便是纪行抱着清音谷谷主的身形! 很快纪行带着清音谷谷主落到大湖边上的一处山巅,在这时,湖中那巨大剑阵才彻底爆发出其该有的威力!清音谷谷主脸色泛白,一阵后怕,谁能想到纪行在无剑时,依然能将这剑阵施展出这般威势? 此时纪行静静立在距离清音谷谷主不远,一言不发。 清音谷谷主此时毫发无损,便笑着道谢,“多谢了。” 纪行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那大湖。轻风拂来,纪行不知不觉打了个激灵,“我怎么觉得凉嗖嗖的?” 清音谷谷主倒嘶一口凉气,因为纪行背后血流如注,数百道剑气横杂交错地扎在他肩头背心后腰大腿! 然后纪行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下去了。他尚在真灵四境时,虽有真正的高阶剑器来形成剑阵,但那次剑阵杀力也仅比这次强那么一线而已。然而那次铃木重治浑身重甲,至少能打出一副全套的镌古神兵了。虽然他浑身重甲被纪行绞得粉碎,然而毕竟被那套重甲承受了至少九成九的杀力。剩下的虽然被他硬抗下来,但好歹已经走到了真灵上境,铃木的体魄也还说得过去,所以不至于像纪行这样昏厥。 可纪行与铃木重治不一样,他是完全靠自己的体魄硬抗下来这道剑阵。此剑阵能将镌古神兵绞碎,那伤到他自然也是轻而易举。若非他竭力调用识海那道无上剑意,恐怕他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清音谷谷主伸手将纪行拉了过来,略一探脉,才知道他伤得如此之重! 纪行也算是半个老江湖了,在昏厥的那一瞬间,最后的意识是绝对不能倒下!然而这种应激性反应并不是他能控制的,昏厥也是他的身体对自己保护的一种自然反应。 清音谷谷主见纪行如此,便打算渡过真灵探一探纪行伤势究竟如何。只是这一探,纪行在修为方面的所有秘密都会暴露在她眼前,很可能纪行于她而言再无可遮掩之处!然而就在此时,纪行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杀气毕露! 清音谷谷主像指尖被针扎到了似的,双手顿时缩了回来。纪行瞪着她,缓缓飘离,语气冷淡到极点,“让你手下送件衣服来。”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那眼神扎得生疼,“谷内都是女弟子,秋玉堂不在,只有女装......” 纪行瞪着她,“你是存意消遣我?” 清音谷谷主便道,“我让人送来,你稍等。” 随后她便以神识传讯,自有人去置办男装。只是清音谷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男子能在这谷内得到如此殊遇,就连秋玉堂也只是进谷“听宣”而已。不得不说纪行破了清音谷许多规矩。 清音谷谷主道,“你,如何?” 纪行能感觉到背后凉嗖嗖的,一方面是他重伤时生机流逝的原因,还有一方面是他背后的衣物已经破得不成样。 “死不了。”他只回复三个字。 清音谷谷主叹一口气,“你戒备心太重,我们如何能合作?” 纪行道,“我若是不谨慎,连活到今天都不可能。何况是与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清音谷谷主皱皱眉,“那也不是说什么人都要防备。” 纪行握紧一只拳头负在背后,“我答应秋玉堂来此,自有我的原因。但这不是说我就要给你们当成一枚棋子来利用。我对你们毫无防备,那你们能对我毫无防备吗?谷主大人,您是身居高位多年,想为你捧脚的人能填满这条湖,已经忘了该怎么与我等这样的人打交道了吧?” 清音谷谷主默然。 纪行道,“还是谈正事吧。我的实力如何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剑阵一出连我自己都怕,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道,“方才比试,应当是我输了。不得不说,论实力,你的确要比我高出一线。但也仅仅是因为你有这剑招。你也看到,我的神识修为比你强出不止一筹两筹。你一旦遇袭,特别是遭到真灵上境的高手偷袭,除非是运气好,否则你那剑招未出,就已经被人拍作了一团齑粉。” 纪行想起来那次在海边被三个真灵八境的和尚偷袭的事。恐怕还是因为那三个和尚因为不知晓梵大师究竟在何处心有顾忌,所以没有对他动用杀着。如此看来,自己的确应当在神识上多加修炼才对。 其实他有所不知。对于真灵中三境的高手来说,他们的寿命于凡人而言漫长到了无法想象。该学的招数,在这些漫长岁月里,他们都学得差不多了。当然了,除了那些杀力极大的先天武技。可这类武技可遇不可求,都是被人作为杀手锏来使的,哪那么容易外传? 因此这些真灵大能便整日浇花抚琴,抑或弈棋作画,又或者枯坐一室,只为提升一丝一毫神识修为。清音谷谷主在这大湖之上修炼已近千年,整天除了玩水就是玩水。她捏出来的水人能排满整个大湖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这样的功夫对神识修为极为考验。但几乎整个天下的真灵大能都这样。而纪行对这些人来说,就像个穿上铠甲,力大无穷的傻大个儿,单挑的确他很强,但也很容易落入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的圈套当中。但是炼体容易,修心才难。纪行对于神识如何修炼是一窍不通,眼下只能先将此事压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直接出面,应当藏于暗中?”纪行道。 清音谷谷主点头,“你这剑招的确强得过分,或许对五梅教派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都能造成一丝威胁。如若给你一套高阶剑器,恐怕与真灵八境的高手对决,你也能走上台面与他们比划比划了。” 纪行疑惑道,“你是说?” 清音谷谷主道,“别想太多,剑器我帮你去借。无上神兵你是想也不要想,整个南临也也没多。便是凑齐一整套镌古神兵也不是易事。剑阵分到每一柄剑上,其中镌刻符文又该如何,都不是一日之功。要是凑不齐这一套剑阵,那就随便拉一堆镌古神兵给你凑活用。” 纪行虽然有点期待,但也知道这些剑不是这么好拿的,因此保留了几分理性。就在此时,一个面戴薄纱的女子飞过来,“谷主。” 清音谷谷主点头,“放下吧。” 女子原来捧着一叠衣物。随后她将其放下便离去了,对于纪行她是看都没看一眼。 纪行手一招,那衣物便到了他手中,“现在不着急换,你继续说。” 清音谷谷主便继续道,“杀那位真灵九境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自有人在谋划此事。因为不论是你还是我,去了肯定就回不来。我们主要是剪除其羽翼。我凭一手天地合,若是天时地利尚可,能与真灵八境一战。你凭此剑招,与我合力,不说能杀一位真灵八境的妖物至少伤其之后全身而退能够做到。” 纪行道,“他不是有三个得力手下吗?你我对付一个,还有两个怎么办?” 清音谷谷主道,“神光寺一位大师会伺机毙杀剩下的一位,若是引得那真灵九境的高手出战,那便再好不过。” 纪行道,“那还有一个呢?” 清音谷谷主道,“原本最后一个就是留给我的,你也大约能猜到我的本事,神识修为不说多强,至少真灵七境鲜有敌手,能与真灵八境一较高低。那一位到现在还没有人探查到其踪迹,实力也未知。女王的意思是让我在明面作为诱饵,若是被那一位注意到,也可凭借神识提前发觉危机逃走。届时十八户中人自会合力擒杀这位。只不过你现在来了,那最后一个我们就只能先不管,争取能杀一个是一个。” 纪行道,“你说得头头是道。可听说过下驷对上驷,中驷对下驷,上驷对中驷的故事吧?万一人家不拿常理出牌,直接一哄而上把你我先杀了,届时又该如何?” 清音谷谷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声,“我对白象皇宫说的是我会找一位朋友来助拳,他们不知道是你。所以白象皇宫仍然是以我为饵。若是真的那三个一哄而上誓要杀我,只要你我能撑住一会儿,七圣地十八户自然也会将他们三个一网打尽。” 纪行冷笑一声,“意思是我可能会为这个事丢命?” 清音谷谷主道,“我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最弱,这是策略......” 纪行道,“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人,这也是你的策略?要是他们不来怎么办?撑住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十息够不够?或者一炷香一个时辰?” 清音谷谷主勉强微笑一下,“你疑虑太重。” 纪行摇摇头,“你们的谋划破绽百出。” 清音谷谷主道,“那你以为如何?” 纪行道,“虽然你们大军未至,但十八户和七圣地总该养了死士吧?用这些死士的命来填!找到那三个,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所在,找不到也行,至少要知道这些死士都在哪里死得最多。相信我,五梅教派来打南临必有所求,赔本生意谁都不会做。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最紧要的地方。那些地域必然有高手驻守,而后出一道全由至少真灵中三境组成的奇兵,碰到真元境的就杀真元境的,碰到真灵境的就杀真灵境的,杀到五梅教派不得不干预!”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的谋划惊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能将杀人作为一种谋划!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相信纪行若是为将,必为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的人屠!纪行他在初入郜力,失去狗子和伤刀之后,杀性初显,而后逾渐加重,从那时起他便是以杀人起家,这样的手段于他而言只是习惯而已。 纪行压根不管清音谷给谷主神情异样,“他们到现在,若是从南临已经得到了什么,那必然会想方设法将他们紧要的物事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到时候不难逼出那三人,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现身。即便不能将其全歼,至少能让他们吃个大苦头。届时五梅教派知道在南临讨不到好,危机自解!” 整个大湖都是纪行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回荡。 良久,清音谷谷主才道,“代价会不会太大?要是引不出来那几个人出来,死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纪行哈哈大笑,神色顾盼自雄,“不死他们难道死我们?谷主,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对自己的性命太过儿戏了吧?” 清音谷谷主道,“你好像对五梅教很了解?” 纪行道,“我自然知晓一些有关此教的事,但熟悉还谈不上。谷主,做决断吧!” 清音谷谷主终于道,“我去与白象皇宫说。南临这一千年,能算得上苗子的年轻人少,你说的这个法子,不知道要断送多少俊彦了。” 纪行道,“我管不着。言至于此,你自己好好考量吧!” 清音谷谷主道,“那便如此,我现在去白象皇宫,你可以在这谷内四处转转,只要你不胡来,没人会动你。” 纪行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因为现在他背后还一大块一大块的肉露在外边,于是点点头,“有劳!” 随后清音谷谷主便离去。纪行见人走远了,钻入水下换好了衣物,在跳出水面运功蒸干。此时他体内的剑气快压不住了,张口一吐,满湖剑气萧杀! 随后他拖着伤体赶紧回到空晴的医馆。 第246章 鸦 纪行最后刚到空晴的医馆时便横着摔到了狗子身上。 空晴吓了一跳,把纪行扶起来,“怎么了?” 纪行眼白往上一翻便不省人事。小貂瞳孔忽然变得极细,随后又恢复正常,“哥哥好像受伤了?” 空晴点点头。狗子咬着纪行的脖子把他拖到床上,口吐人言,“和人打了一架,出来的时候就快不行了。” 空晴震惊道,“什么人能把他伤成这样?” 狗子道,“好像是去了什么七圣地?” 空晴哪会不知道七圣地是什么地方,赶紧为纪行疗伤。然而纪行体魄强悍,空晴不管使什么法子都探不到他半点脉象。至于针灸之法,若非排得上镌古神兵行列的银针,根本破不了纪行半点皮。 空晴把纪行的眼皮扒了一下,发现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身体十分虚弱。可是她现在是一点办法没有。狗子趴在地上,“不用管他,他自己能好。” 空晴叹口气,“只能让他自己恢复了。” 清音谷谷主此时已经到了白象皇宫。此地一如既往的威仪万千。只是那白玉桥之上多了一道刀痕,至今没有修缮。 女王高居王位之上,“你那位朋友来了吗?” 清音谷谷主道,“来了。” 女王道,“是否可靠?” 清音谷谷主道,“他对女王的安排不是很满意。” 女王眼波流转,“哦?难道他有什么高见?” 清音谷谷主道,“派三千真元九境,五十真灵境死士去送死,死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高手最多的地方,用以探查那三位以及那位真灵九境所在。随后集中力量,全歼五梅教派!” 女王轻笑一声,“真元九境,真灵境?这哪里是死士。这法子分明是要折掉半个南临的骨血。” 清音谷谷主默不作声。 女王察觉其异样,“怎么?你以为他说的有道理?” 清音谷谷主道,“我以为很有道理。且不说那三千五百人会不会尽殁,单就陛下所谋划,死的人一定会是南临不可承受之重。” 女王坐下来后扶着额,“你让我想一想。” 清音谷谷主道,“以真灵上境作为诱饵,太过冒险。南临死不起多少个真灵上境的高手了。相反,不论忘川以北或是以南,武士都忘记了何为真正的战争。让那些年轻人去吧,否则南临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女王道,“你这个说法让我想起来大商钦天监的那位提司大人,法子是个好法子,但一定会死很多人。不过我很好奇你那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如此惜命?这个人实力如何?师承何方?” 清音谷谷主道,“我出天地合,他以一剑阵破之,险杀我。至于师承,我也不知。” 女王道,“前段时间,那个人也是会一手剑招,这二人?” 清音谷谷主道,“绝无干连。” 女王点头,“十八户的人一向听诏不听宣,这次就派他们的人去。” 三天后,纪行终于醒转。 这次他伤得极重,那剑意就像无数条铁老鼠似的在他四肢百骸钻来钻去,绞坏了他不少经脉。要不是他的无暇体魄已经到了山巅武夫的层面,铁定是有死无生。 他刚醒,小貂就趴到了他胸口,“哥哥?” 纪行咳嗽一声,“我昏迷多久了?” 小貂道,“三天了。” 纪行把自己撑起来,眼皮重得不行,“我这是在空晴的床上?” 小貂摇摇头,“你睡在地下。” 纪行这才仔细看了看周围,原来空晴给自己打了个地铺,“这两天没人找我吧?” 这时空晴走了过来,“有个人说他是秋玉堂,来过好几次,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纪行揉揉眉心,“他有没有说让我去哪联系他?” 空晴道,“他说你出关后,去清音谷找他。” 纪行道,“知道了。” 随后他站起来,看了看小貂,“你还没玩够?” 小貂笑嘻嘻道,“没呢。我这两天遇到了几个朋友,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他们玩。” 纪行道,“这儿你都能遇到朋友,看来你家的确是家大业大了。” 小貂道,“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过来一起玩?” 纪行摇摇头,“你要是不惹是生非最好。看起来你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你的事我不过问。但是你要知道,你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狗子,空晴,都不能承受。你明白吗?” 小貂低下头,“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纪行点点头,“那我出趟门,你在这里......保护好他们。怎么样?” 小貂仰头,“好的。” 空晴笑笑,“我又没有四处惹是生非,怎么会有麻烦?” 纪行道,“此间时关,非比寻常,过一段时间会发生一起大事,不要掉以轻心。对付不了的,等我来帮。” 狗子道,“大哥,我不跟你走吗?” 纪行道,“这次你不用跟着。” 说完纪行就出了门。空晴对狗子的存在已经见怪不怪,见纪行走远,对狗子道,“他是不是总是这样?” 狗子不明白她指的什么,于是翻个身到了纪行的地铺上。空晴也没有再问。只有小貂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对着门外路过的行人“虎视眈眈”,似乎见谁都像坏人。 纪行回到钦天监所在的那间客栈,到了他原来所在的那间房,发现长匣果然还在。啪的一声匣子开了,纪行取出含光。刀身光滑似镜,映出纪行的面容。纪行看着自己这张陌生的面孔,心想自己这张面具究竟要戴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后,纪行到了清音谷。自有女弟子来接。没一会儿纪行便见着了秋玉堂,“你找我?” 秋玉堂道,“影子兄与谷主大战一场,受了伤?” 纪行点点头,却没说自己是为了保护清音谷谷主才受的伤。秋玉堂叹口气道,“谷主大人成名已有近千年,传说她会一式先天武技,只是无人见识过。影子兄就算败于谷主之手,也不必妄自菲薄......” 没等秋玉堂说完,纪行道,“我没有妄自菲薄。” 秋玉堂告罪一声,知道自己失态了,“谷主说只要影子兄在清音谷,一切皆可便宜行事,影子兄是要先见谷主?”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路怎么走,你不用带了。” 秋玉堂立在原地,等纪行走远,才叹一口气。他一生所追求,不过便是像这些大人物一般,不必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可是自己自从踏入这座江湖,直到入真灵,却总也得不到自在。吐完胸中浊气,秋玉堂打算上街走走。 纪行到了那片大湖。清音谷谷主正打坐,也没有烹茶,一切静谧到了极致。纪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等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清音谷谷主睁眼,“你来了。” 纪行嗯了声,“白象皇宫怎么说?” 清音谷谷主道,“他们答应了。你的伤势如何?” 纪行摆摆手,“不碍事。” 清音谷谷主道,“这几天陆续有人死,但是数额不大,一共三个。一个是独行时被围攻力竭而死,一个是死于陷阱,还有一个是被高手一招致命。” 纪行当然知道她说的死人是怎么回事,“最后一个是在哪里死的?” 清音谷谷主道,“不知道。” 纪行皱眉,“怎么回事?” 清音谷谷主道,“昨天夜里看到的尸体,是从忘川河上捞起来的,已经死了有几天了。尸体顺流而漂,无人知晓他是死于何处。” 纪行道,“五梅教派肯定还不知道我的谋划,所以能排除他们是为了防备被人知晓他们所在之处,而故意抛尸。很有可能他们一个藏身之所就在河畔。你们可以查查。” 清音谷谷主道,“你说的白象皇宫已经想到了,现在正在查。但是忘川河极长,查起来很费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纪行点点头,“查不出来说明死的人不够多。等有了眉目你再找我。” 清音谷谷主取出一物,“这是五千年合丹,算不得珍贵。你要是不放心,就不用收。尽快恢复实力吧,没多久你就得出手了。” 纪行伸手就拿了过来。虽然他服用过十万年级别的合丹,但好东西哪有不拿之理? 清音谷谷主道,“这东西收下后,你要是跑路了,南临绝不会放过你。” 纪行笑道,“我岂是那种人?你太小看我了。” 清音谷谷主道,“过段时间,要是真的探查出来点什么,我给你送一副地图,你自己好好瞧瞧,随后再来谷内商谈。” 纪行道,“到现在我还不想白象皇宫知道我。我进清音谷向来大摇大摆,你知道我不想有眼线盯着。” 清音谷谷主点头,“自然都安排好了。何况清音谷方圆数百里都不会有任何眼线存在,这些事你不必操心。” 纪行道,“你说的剑?” 清音谷谷主点头。 随后大湖之上刷刷刷升起一共八十一把柳叶剑,柳叶剑大约手掌大小,无柄,只有刃,全部虚浮在上空。每把剑都寒光逼人。纪行不由得眼前一亮,“你还真搞过来了?” 清音谷谷主道,“这套剑来头不小,是我从同为七圣地之一的剑心阁借来的。在没有遇到五梅教派那三位之前,万万不可拿出这套剑!” 纪行笑道,“其中利害我自然知晓,你不必多虑!这些剑我先收下了!” 随后他催动识海内那道无上剑意。这八十一把剑便排兵列阵到了他眼前。清音谷谷主神色一凌,没想到纪行能不经过她同意便能强行夺取这一套剑。 纪行将这些柳叶剑全部收到胸腹以及腰间,贴肉保存。外边盖上一层衣物,着实瞧不出来。清音谷谷主道,“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纪行笑道,“足够了。这套剑品相极好,每一把在镌古神兵里都算好的了,何况是一套。如此我便先行离去,等你有消息了再来找我!” 随后纪行便大步离开。 他先回到客栈,将那八十一把小剑收到长匣当中。他没有去空晴的医馆,而是一直待在客栈熟悉那些小剑,直到夜里。 今夜无月。 小貂从齐内出发,缓缓跳出医馆,随后化作一只小白貂,几纵几跃便在房顶上不见了踪影。只见这夜空宛如一道电光闪过,小貂已经不见了踪影。 距离齐内很远的一处石窟内,哗啦啦一片黑鸦四散飞离! 小貂在石窟外大喊,“姐姐!我来了!” 只见那空洞地深不见底的石窟之内,无数只黑鸦托着一团黑气渐渐在石窟洞口现出形来。一个极具魅惑的女子声音响起,“小貂,梅尊者可还安好?” 小貂笑嘻嘻道,“怎么我每次来你们都要问这句话?他好得很!哥哥今天醒了,他和七圣地的一个大人物打了一架,可厉害了!只是好像他没打过,今天才醒!嘿嘿!” 那些黑鸦托起的黑雾当中渐渐出现一个女子身形,只是面貌全部掩在黑雾当中,“小貂,我们以及三百年没有见过面了。梅尊者生性良善,不喜见我,这几天你又和那几个小家伙在一块儿,自然见着了你要先问一问梅尊者。” 小貂却还是兴奋地提纪行,“你不知道,我哥哥可厉害了呢!他今天叫我保护空晴姐姐,还有狗子!狗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好凶,但现在他就怕我咯!” 女子笑道,“那位空晴姐姐是何方神圣?给姐姐说一声,免得误伤。” 小貂伸手在空中随手一画,一个绝美女子便浮现在了空中。她竟然能看破空晴面具,空晴真正容颜早已被她收入眼底! “空晴姐姐不像哥哥那么厉害,但是姐姐很漂亮的!人也很好!”小貂大喊。 女子笑道,“这世间美丽的女子多,蛇蝎女子也多,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这位空晴,就权当她是个好人。不过,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可惜了她是你朋友,不然倒是一具上好的化身。” 小貂道,“姐姐!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女子叹道,“我在这里为梅尊者要一个真相!” 第247章 小狼 最近几天狗子一直在和小貂到处疯,没日没夜的见不着影儿。但是每一次回来,纪行都讶异地发现狗子的气势隐隐间比以往多了些凶悍。 这天狗子又要跟着小貂走,纪行赶紧抓着它,“你们上哪儿玩的啊?” 狗子翻在地上露出肚皮,“小貂带我出去打架!” 纪行皱眉,“你伤人了?” 狗子道,“没有。” 纪行道,“你知道你和妖怪的区别在哪吗?我在古籍上看到的,古时的妖怪名声可不太好,因为他们动不动就抓个人来吃。你要是也干这事,我会很难做。” 狗子就蹭在纪行脚边扭来扭去,“我要是吃了人你会拿我怎样?” 纪行笑道,“我就给你造一个洞,没有洞口,把你关上一千年!” 狗子才不相信,“我就是在和妖怪打架!” 纪行疑惑道,“齐内附近有妖怪?你知道妖怪是什么吗?像你这样的,叫灵兽,和妖怪可不一样。妖怪都是恶兽才能叫妖怪。你别不是和人家供着的灵兽打起来了吧?咱们家业小,可顶不住那些大势力。你要是闯了祸,我可保不住你!” 狗子乐呵呵道,“那咱们就跑!” 纪行叹口气,“算了。不过人家小貂指不定就是某个大宗门的贵千金。狗子,人妖殊途,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狗子一扭就要跑开,却被纪行眼疾手快死死摁住。实则纪行还差点没摁住,心下诧异这家伙怎么变这么厉害了?狗子无奈道,“我才不喜欢她。” 纪行哈哈大笑,“狗子,其实人和妖也不是不能成婚。只是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逆天行事。别说人和妖了,就说传说中不是有那什么仙女下凡吗,到了凡间对谁谁动了心,最后都没啥好果子。” 小貂此时已经要走了,转回来扑到纪行怀里,“让小狼和我走好不好?昨天小狼打架输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打回去!” 纪行与小貂相处也有那么段时日了,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我知道你一定比这夯货厉害,但不太清楚你会不会打架,如果他真的遇到了麻烦,帮帮他,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貂便开开心心地拖着狗子往外走,没一会儿这俩个就没了踪影。纪行对空晴道,“狗子是不是受伤了?” 空晴点点头,“看出来了。但是它是妖,道行又高,我也不知道它伤得怎么样。除非它变回本体让我看看。我给它饮了一副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它。” 纪行道,“我跟上去看看。” 空晴嗯了声,“一路当心。” 此时正是夜里,纪行带上了长匣,屏气凝神,确保一丝气息都不会泄露之后,便一路尾随小貂。 小貂与狗子不知道在聊什么,叽叽喳喳个没完。狗子平时不大说话,口条也不利索,大多都是小貂在说。 “昨天晚上那个家伙你真的能打得过吗?”小貂一脸严肃,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狗子道,“打肯定能打得过。只是跟着大哥时间太久,忘了怎么打架了,昨晚上没反应过来,被那家伙偷袭了。” 小貂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动手,肯定能把他打得连洞都钻不出来!要是还打不过,我就给姐姐告了,让姐姐去收拾他!” 狗子此时已经化为本体,脸上写着的全是“凶相毕露”,然而他背脊,腰腹,后腿上却全是伤痕。 “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偷袭我!以后也不会!”狗子化为本体之后,嗓音雄浑低哑,随便一句话仿佛都带着无限凶煞! 小貂道,“小狼,你和哥哥是一起长大的吗?” 狗子想了想,“我曾是北域狼王,整个北域,没有一匹狼能打得过我。或者说,所有的狼加起来也没有我强大。后来遇到了大哥,他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跑也跑不掉,就跟着他了。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吧。” 小貂虽然骑在狗子背上,实际上却是由她在御空飞行,“哥哥是真的很厉害,而且我感觉他每天都在变得更厉害。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实力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感觉我只有在梅先生身边时见过的一个人是这样的。” 狗子邪邪一笑,“那当然。不过你说的梅先生到底是谁?你父亲?还是你家客卿?” 小貂道,“梅先生就是梅先生。我从记事起就在梅先生身边了,不过他好像不会动,过了很多年梅先生突然就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我趴在梅先生肩膀上,他突然就说话了,把我吓了一大跳!哈哈!然后我就一直跟在梅先生身边了。” 狗子想了想,“那个梅先生会不会打架?有没有我厉害?” 小貂一巴掌拍在狗子脑袋上,“梅先生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梅先生会不会打架,他脾气很好,从来没有打骂过任何人的。” 狗子道,“我大哥就不一样了,看谁不顺眼,提刀就干!跟我大哥作对的人,要么都入了土,要么马上就要入土!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路上遇到过多大的麻烦。这些年经历的事比我活过的那几百年还多!” 小貂突然道,“哥哥好像是大家族的人。” 狗子愣了愣,“才不是,大哥以前是种田的。” 小貂摇摇头,“我有个本事,能看清迷障。你知道什么是迷障吗?人心,善恶,命理,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说不清。哥哥身上有个特别好看的标记,这个标记我以前在梅先生常看的一本书上见过。梅先生说这是个大家族还是什么大宗门的,听说很厉害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狗子感觉自己对纪行的了解还不如小貂,顿时面子挂不住,“那你说说,你能看清我身上有什么?” 小貂脱口而出,“你啊,什么也没有!” 狗子震惊地差点从天上掉下来,“什么?” 小貂很自然地道,“对啊,不过你身上好像有条小蛇,还蛮厉害的,不过肯定不是你的。” 狗子死活想不通,“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身上的王者之气吗?” 小貂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才没有!” 狗子一颗心沉到谷底。他原以为自己是因为什么天赋秉异才能一直跟随纪行,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快他就摒弃了这些情绪,“本大王就算啥也没有,今晚上照样要把那些家伙打得爬不起来!” 小貂嘻嘻笑道,“一定要加油啊!”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貂终于把狗子带到了一处峡谷。这峡谷名为一线天,森森寒气从峡谷往外冒,一棵松树歪着长在峡谷边上,像是被什么恶兽唬得跌了一跤。 狗子从天而降,爪子狠狠拍在地上,顿时狂风肆虐,飞沙走石! “躲在下边的鼠辈!我回来了!”狗子怒吼一声! 很快峡谷内溢上来阵阵黑气,从那黑气当中走出十几个妖兽。等到黑气散尽,不知何时峡谷上出现了一座小山,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盘羊。盘羊口吐人言,“小貂,带他回去吧,这孩子修行不易,别被玩死了。” 小貂怒气冲冲,“昨天晚上是你们不守规矩!今天重来!” 盘羊道,“狼族桀骜不驯,与众兽格格不入。小貂,昨夜若非我提醒,他已经死了。” 小貂大喊道,“我们只要公平!在叶叔叔那里小狼可从来没吃亏,怎么到你这里就处处碰壁!” 盘羊一听她提起那叶叔叔,“那夜枭与鸦女狼狈为奸,处处挤兑我,小貂,你还是不要提他!” 小貂大怒,“你信不信我给梅先生告了去,告你欺负我!” 盘羊也是个有脾气的,竟然冷冷回道,“你尽管去告!梅尊者一向宽仁,怎会听你一面之词!” 小貂气得不轻,“你欺负小狼就是欺负我!” 盘羊慢慢悠悠道,“当年狼族杀我族人,我们可没有你这样大的靠山,我们向谁告去?” 小貂并不知道狼族与羊族的故事,但此时也大概能猜到点东西。毕竟说起狼吃羊,那是天经地义。 “不必了!我当年好歹也是北域狼王,让你的手下一起上吧!”狗子轻蔑道。 盘羊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狼族如此不济了?你这个小家伙都当上狼王了?” 狗子一点没理会盘羊语气当中的揶揄,“昨天晚上那个偷袭我的在哪,给我滚出来!” 一只小点的盘羊缓缓踱步出来,随后摇身一变成了个人的模样,“是我!我名阳羡,你不是我的对手!” 狗子昨晚被这家伙打蒙了,最后是被小貂拖走的,此时见这阳羡报上名号,顿时发现自己可没个霸气的名字,顿时气势弱上三分! 狗子叫苦不迭,大哥啊大哥,你怎么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呢?正当他搜肠刮肚找词给自己起名字的时候,小貂威风凛凛地大喊道,“小狼叫狗子!你要是识相,赶紧认输!” 寂静,四周一片是压抑的寂静。所有妖都被狗子这“霸气”的名字震惊得动弹一下也难。小貂一看所有妖都被吓住了,于是推了推狗子,严肃道,“他们怕你了!” 狗子如遭五雷轰顶,比一线天众妖更加震惊,只见他上下牙齿打架,像被绝世高手拍到了脑门上! 阳羡大概用了这一生最强大的力量,才艰难地让自己不笑出来,以免破坏了这决斗的气氛,然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顿时四野全是笑声! 狗子龇出獠牙,愤怒狂吼,却还是抵不过这狂风巨浪一般的笑声! 阳羡无由停住笑声,睥睨了一眼狗子,“狗子!我已入真灵中三境,你不是我对手!现在认输,丢脸倒是丢脸,好歹能留下一条性命!” 狗子这一生的委屈,在这一晚上全尝尽了。这就像一个农村孩子脚下穿了一双父母忙活了一整晚上扎的草鞋,一进城,却发现招来的尽是嘲笑。他的骄傲,他对纪行的崇拜,这一刻都让他痛不欲生! 狗子怒吼,“出手吧!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股霸道妖气拔地而起,狗子快得像一阵风,顷刻间便冲到阳羡身边!阳羡虽然瞧不起狗子的名字,但不得不承认狗子虽然才真灵一境,实力已经堪比真灵三境了。他要是一个不谨慎,极有可能被狗子咬住机会撕成碎片! 尤其是阳羡缺乏狗子那么多的攻击手段,能摆上台面的攻击手段只有蹄踏以及角顶。然而狗子能撕能咬,特别擅长锁喉,一旦被狗子缠上,便很难脱身。还有最重要的是,狗子那一双眼睛极为邪门,仿佛天然能克制阳羡的域。阳羡因为种族劣势,再加上狗子实力比一般狼妖要强出几个层面,因此对付狗子并不是那么容易。 所谓知耻而后勇。狗子跟随纪行时日长久,学来的全是舍命的打法! 阳羡和狗子越打越心惊,而且他发现狗子已经完全出离愤怒,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打到后来,狗子哪怕拼得一身伤,阳羡却只有招架之力! 峡谷之上不断传来阵阵劲气,时时有震碎的草叶四散。狗子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血珠犹如雨打一般四射!此时连小貂都看出来了,阳羡在避开狗子锋芒,一旦时间过长,狗子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小貂大喊,“别打了,我们不打了!” 盘羊如山的身影岿然不动,“你说的要公平,像你如此这般还算公平?” 小貂急得快哭了,“小狼!我们不打了!” 此时一阵大风吹来,天上云幕仿佛被一只大手拉开! 阳羡那边本来就不好受!只见一道月光洒落,狗子沐浴着月辉,实力竟然突然暴涨!他的攻势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快!终于,在狗子的疯狂攻势之下,阳羡被狗子扑到地上,死死锁住了喉头! 狗子向天怒吼,“说!服不服!” 盘羊见到这一幕,轻轻跺了跺蹄子。于是一道暗劲从地底悄悄“游”向狗子! 就在此时,从天而降一只长匣,要巧不巧刚好砸中那一道暗劲! 第248章 贪矢 月光映照之处,犹如披上一层薄纱。 长匣来得太过突然,砸入地面一尺,溅起层层泥土。随后从那长匣“扎根”之处龟裂出一条裂缝,如蛇般顺着诡异的线路朝盘羊那边蔓延! 很快裂缝便“爬”到盘羊脚下。盘羊盎然不惧,迈出前蹄对着那裂缝前进的方向踏下! 啪! 只见他那只前蹄被裂缝传来的力道崩得高高扬起,如山般的身躯险些打了个趔趄! 微风送过来,拂起盘羊苍老面孔上的胡须。他仰头望天,圆月之下的云端之上,立着一个人。 “阁下?”盘羊谨慎无比。 由不得他不谨慎。天道如此,食草动物几乎天生被食肉动物克制。野牛,巨象这类的强大食草动物,毕竟是少数。尤其是羊类,若是不惜命,通常随着羊群最多迁徙两年,便会丢了性命。 纪行当初与清音谷谷主一战,毕竟未竞全力,没能施展出能与真灵八境一战的实力。今日碰上这并非凶兽的真灵八境盘羊,他就算打不过,吓一吓反正是足够了。 “你很不守规矩!”纪行立在云端,简单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响,顿时狂风怒号,如天灾降世! 盘羊到现在都没看出来纪行虚实,反而从纪行身上嗅到了鸦女才有的那种山巅武夫的味道。他们妖怪,最重肉身。所谓肉身成圣,便是以妖物起始。之所以规定真灵上境要修成无暇体魄,却并非哪个天才人物的突发奇想,反倒是人类学的妖怪的修行之法。人类也从不忌讳学习野兽,五禽戏,象形拳,都是人类观察动物学来的。 所以纪行那堪比肉身成圣的无暇体魄,在盘羊眼里十分刺眼! “那狼崽子要杀我族人,难道还不准我救上一救!?”盘羊语气森冷,却也没有急着撕破脸皮。 云端上的人影轻笑一声,“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才我那一击你受着容易,却是复刻了你那道暗劲。这谷内除开你我,有几个能受这一击不伤不残?” 盘羊自知理亏,可此刻如此多手下都看在眼里,他若是示弱,怎能压得住这些食肉凶兽?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要为羊族着想,毕竟一头羊骑在众多凶兽头上作威作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休要装神弄鬼!你若真有本事,下来与我一战!”盘羊喊完这一句,顿时胆气壮了起来。真灵上境的妖物可称妖尊。随着他这一喊,属于妖尊的威仪似乎也被他喊了出来! 纪行见他宣战,根本就是无所畏惧,“不曾想南临也有这样的妖物,当年我游历北域,遇到过三位妖尊,死里逃生。” 盘羊这一生修为都在他那两只角上,且他是属于力量强悍型的妖兽。因此他决定一出手便是要倾尽全力,定要将云端这人拉下来! 但是好巧不巧纪行也是以力量见长,盘羊的一举一动落在纪行眼里,正中他下怀! 狗子大喊一声,“大哥!” 纪行手一摆,这峡谷之上所有妖兽全部被他挥出一里外!随后他急速后退数十里,只见天空之上出现一条笔直黑线,在一瞬间便出现了十次加速,每次加速天空之上便会出现一个圆盘气盾! 下一刻纪行便出现在了盘羊头顶! 一层肉眼可见的气劲在这峡谷之上炸开,随后狠狠向外刮过!人眼所见之处,不论草木土石,尽成齑粉! 纪行只觉如山一般强悍的力量传到他手臂之上,两臂一麻,他抓住盘羊两只角死死撑住。随后盘羊顶着纪行前冲,一步一步踏得这峡谷之巅震动不已! 然而随着盘羊往前,速度却是越来越慢。纪行两脚已经接地,一道道真灵吸入大地,渐渐的盘羊作用于他身体之上的力量开始被纪行传入大地。虽然这力量依然是首先传到他身上,但他却完全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压力! 随后纪行再退十步,他与盘羊终于不再挪动半分! 盘羊只觉角上传来的阻力越来越强,终于到了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的可能。随后他便撞上纪行那道眼神,浓重的不安开始萦绕在他心头。纪行死死抓住盘羊双角,“如果我在你最擅长之处击败你,你会不会感到羞愧?” 随后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大力由纪行双臂传来,阵阵不歇!盘羊闷哼一声,连连后退!那如山一般的身形竟然被纪行推得无法招架! 盘羊知道不能让纪行这样占尽上风,于是他默念一句,随后头顶两只角便开始发光发热。纪行只觉得自己像是摸到了两只火球,且越来越烫! 于是他突然卸去力道。盘羊没能料到纪行卸力,一身的大力气就这样是他直直往前冲去!纪行虽然体型以及体重比之这盘羊简直就像蚂蚁一般,但他的灵活却万万不是盘羊能比!只见他将这盘羊顺着力道往前狠狠一摔,盘羊便犹如彗星坠地一般撞向峡谷! 纪行冷冷看着盘羊倒下去的地方,并没有乘胜追击。 峡谷之下便是忘川,河水湍急。然而盘羊毕竟真灵八境,怎会被这一下就摔伤?可让人感到诡异的是,这峡谷之下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他被纪行摔晕了? 阳羡要不是仍然被狗子狠狠卡着脖子,定然要飞下峡谷一探究竟。纪行也感到有些蹊跷,随后他散开神识,却发现峡谷当中有一道雾气拦住了他的神识探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缓缓走向峡谷,探头往下一看。 突然一道火红色的“水柱”冲了上来!“水柱”还带来无限炙热的温度!纪行皱眉,因为这是岩浆!岩浆当中一个三人高的兽首人身盘羊跳了出来!快得不可思议!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暴烈的气味! 盘羊比之方才体型要缩小许多,浑身肌肉虬扎,纹路之间仿佛还有岩浆流动! “我要你死!”盘羊怒吼! 纪行闭眼,随后再睁眼,四周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他一招手,长匣中跳出一把刀,稳稳落到他手中。随后他往前冲,逆着盘羊不可思议的目!盘羊看见了,也反应过来了,然而刚刚化形为人身的他,动作还没能跟上。 纪行绕到盘羊身后,此时已经立在空中,伤刀直指盘羊后脑。 一切又都恢复如初。 盘羊动也不敢动,一身的火焰顿时熄灭,“你为什么这么快?” 纪行道,“我与你气力相仿,体型却比你小数千上万倍,怎么能不快?” 盘羊一身气焰只剩下烟气消散在空中,“你已经走到山巅了?” 纪行将长匣招来,伤刀收回匣中,“无可奉告!” 盘羊仰头望天,天上唯有一轮明月,“我活的时间足够长了,见过的也够多了。你要杀我,我不想求饶。” 纪行将长匣负回背后,御空至狗子身旁,“放了他吧。人家一只羊,你好歹是个做过狼王的,杀他不掉价吗?” 狗子终于松开阳羡,“大哥!” 纪行点头,转而对小貂道,“以后不要再带他来这。” 小貂那一双能看破虚障的眼,分明看出来纪行又变强了,此时她也不敢随便招惹,“哥哥,我错了。” 纪行没有责怪她,“我们走。” 随后纪行便带着他俩飞离此地,速度快得令人发指。盘羊泄了气一般,又化为他那如山一般硕大的身形,却叹口气,“技不如人,他战斗经验太过丰富。” 纪行在离开此地时,突然想起一事。脚下便是忘川,那峡谷众妖,莫非就是他们要对付的五梅教派来的妖怪?如果真是这样,小貂又是什么身份? 他将这个疑问压在了心底,没有马上询问小貂,而是对狗子道,“伤得重吗?” 狗子此时无精打采,与纪行不一样,他没有纪行那样强大的恢复能力,一身的伤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纪行道,“什么事闷闷不乐,我记得你就算死到临头都还能蹦跶两下。” 狗子却不说话。小貂也察觉到狗子的异样,“小狼,你还好吧?” 然而狗子就像丢了魂似的,一言不发。纪行没来由的一阵不安,随意找了个山头就停了下来,“你别动,我给你看看伤。” 狗子果然一动不动。 纪行根本不会任何医术,然而他的真灵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疗伤圣药。虽然前几日他与清音谷谷主大战一场,还受了不轻的伤,今天却已经恢复如初,丝毫没影响他与盘羊角力。纪行发现狗子身上多是皮外伤。至于经脉断裂,筋腱破损这样的重伤,自然也被他归到“皮外伤”的行列。狗子身上的经脉筋腱伤得不止一处两处,纪行一看丹田没事,脑子也没事,便渡过一股雄浑真灵,根本不担心狗子撑不撑得住。 然而狗子还是老样子。 纪行见他这个鬼样子,不禁怒了,“到底有什么你倒是说啊!当着我的面难道还有什么心事不成?” 狗子见纪行发火,便悄悄对他传音,“等小貂不在我给你说。” 纪行疑惑起来,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很快他带着这俩回到空晴的医馆。空晴现在三日才睡一次,今晚正巧是个不眠夜,见纪行三个都回来了,不禁讶异道,“怎么了?” 纪行道,“小貂先和你空晴姐姐玩吧,我带狗子去疗伤。” 小貂见纪行神色严肃,也不敢打扰,“好的。” 纪行对空晴道,“狗子和人打了一架,伤的不轻,好在他皮实,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你先带着小貂,我带狗子去客栈。” 空晴点头,“行。小貂,你过来。” 纪行带着狗子去了客栈,等到安顿好,“说吧,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狗子此时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往日从未有过的东西,“大哥,我想要个名字。” 纪行脑子突然一懵,“名字?” 狗子道,“那只羊叫阳羡,比我的名字好听。我不想再叫狗子了。” 纪行挠挠脑袋,“你管人家怎么看?你自己觉得好不就行了?” 狗子道,“我不知道他们有名字的时候,我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我自开慧就是北域狼王,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狼自出生,只有很短的时间与母亲在一起,随后就会被赶走。” 纪行突然发现狗子的经历,怎么有点像他自己。他当年也这样向老乞丐要过名字,然而老乞丐还不如他,取了个狗屎给他,这样一听,狗子这俩字简直比老乞丐起的,水准要高出几重天! 然而这并不是说就可以完全忽视狗子的要求。纪行叹口气,“终于是长大了。” 但是起什么名好? 纪行搜肠刮肚,最后摇摇头,“你想要什么名字?” 狗子到了这一块儿,和傻子没什么两样,“我也不知道。” 纪行十分伤脑筋,最后突然想起一折,“你等等,我去问问别人。” 一刻钟后。 那钦天监的剑客被纪行请了过来,“大人,何事如此要紧?” 纪行道,“我有一故人,这几日诞子,要求一个名字。我这辈子都是摸着刀长大的,肚里没什么墨水,你给我想一个。” 剑客皱眉,随后道,“是千金还是公子?” 纪行道,“带把的带把的。” 剑客道,“可否告知生辰八字?” 纪行一怔,“这个我哪记得,阴阳理算我是向来一窍不通。总之那孩子一股子狼性,他爹想他投身行伍,最后听起来就知道这孩子是个能打的。” 剑客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起名字的,但是这难不倒他。能进钦天监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擅长潜入暗杀,精通各方各面,不管到了哪都能极好地扮演想要的角色。因此就这剑客来说,肚里还是有点墨水。 “贪矢如何?”剑客道。 纪行皱眉,“贪屎?嗯......哪个贪?哪个屎?” 剑客道,“既然那孩子是个属狼的,便取贪狼之贪。又因其父寄期望于此子投身行伍,所谓西北望,射天狼,便取一矢字如何?” 纪行一听,笑嘻嘻道,“这个好!这个好!应景得很啊!” 第249章 猜测 敲定狗子的名字后,纪行一大早就来找小貂。是时候解开他心中的那个疑惑了。 “小貂,你和那些妖怪是怎么认识的?”纪行一脸凝重对小貂问道。 小貂却十分为难,“姐姐说不能和别人提及他们的身份,而且梅先生也不太喜欢抛头露面......” 纪行皱皱眉,“小貂,你要知道,最近南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小貂疑惑道,“什么麻烦呢?” 纪行道,“你知道五梅教派吗?” 小貂挠挠脑袋,“不知道。” 她没有说谎。梅尊者从不以为自己建立了什么门派,有关五梅教派的一切,都是他的狂热追随者建立的。五梅教派这四个字于梅尊者而言,就像是地上的野草,即便他人提及再多,他也根本懒得正视一眼。自然对小貂,他也根本不会讲起有关五梅教派的事。 所以小貂修行数千年,自从开慧,梅尊者也没有向她谈过这个古老势力的任何事物。 纪行皱皱眉,“那我就给你讲讲五梅教派。五梅教派于天下所不容,常行逆天之事,不说仇家满天下,便是与我也有几桩梁子还在。他们杀人手段残忍,而且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仿佛杀人只是为杀而杀。原本五梅教派最大的敌人是大商,但是最近这个势力却将爪牙蔓延到了南临,要对南临动手了。” 小貂道,“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坏呢?” 纪行一愣,“他们要做的事实在难以预料,且都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明确的目标。至于善恶,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在他们身上说清楚的了。” 纪行又道,“五梅教派行事便是如此。我来南临,也是为了阻止五梅教派行这逆天之事。要知道大商国力强盛,纵然大商蜀西近来也是流民遍地,但五梅教派再猖獗也斗不过大商。然而南临却不一样,他们最厉害的梵大师已经圆寂。七圣地之首的白象皇宫,却也不想大商皇宫那样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你明白吗,我很怀疑昨天那些妖怪就是五梅教派来的。” 小貂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那些坏人。” 纪行见她神色自然,丝毫没有作伪的迹象,知道从小貂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换了个思路,“你的那些朋友的其他位置能告诉我吗?” 小貂想了想,“哥哥,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纪行笑道,“这个简单,你带着我去找他们就好,但是不能惊动他们,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很可能会有危险。” 小貂见能帮到纪行,以她的阅历还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便兴高采烈道,“好啊!我们现在就走!” 纪行摆摆手,“不着急不着急,咱们晚上再走,顺便带上狗子。忘了说,狗子现在已经有大名了,名为贪矢。贪狼之贪,箭矢之矢。你觉得这名字怎样?” 小貂满不在乎道,“我只喜欢叫他小狼。” 纪行摇头笑道,“随你便。今天晚上就走。不过不用再去那只羊的领地了。小貂,其他妖怪也像那只羊那么不好相处吗?” 小貂摇头道,“不是的。叶叔叔人很好的,他还懂很多诗文,好久以前连梅先生有时都会和叶叔叔一起喝茶下棋。” 纪行注意到小貂总是提起那个梅先生。这梅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这一方世界的大宗门宗主?而且他还留意到,在小貂的语气当中,凡是与梅先生关系近一些的,都更能得到她的尊重。岂不是说这个叶叔叔要比那盘羊更难对付? 昨夜一战,纪行分明能感觉到那盘羊未竞全力就已经不好对付。若是他俩正儿八经打一架,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即便盘羊并非攻击性强的猛兽,但毕竟人家修为摆在那里。真灵八境的妖尊,哪怕是只王八,又哪里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要是那个叶叔叔更加厉害,纪行就不得不换个策略了,于是他道,“小貂,那位叶叔叔对狗子怎么样?” 小貂道,“叶叔叔很好啊。小狼也挺喜欢他的。” 纪行点头,“这样,今晚你继续带着狗子去拜访那位叶叔叔,我就在后边跟着,但是不会打扰你们。我只要知道狗子在哪就行,免得他出了事,我一时找不到他。” 纪行以狗子安危为由,小貂果然一点怀疑也没有。小貂见纪行一点不怪罪她昨夜带着小狼出去,还害得小狼受伤了,于是高兴地点头,“好的!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出事了!” 天真的小丫头满心都在纪行准她继续和小狼一起玩的兴奋里。纪行在心中骂了一句自己,狗子啊狗子,为了你大哥的大业,就只能委屈你的色相了! 狗子其实哪里会在意纪行转眼将他卖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纪行向小貂交代完后,“我现在就叫狗子来找你,不过你要知道,他还没有化形成人的能力,一旦变回本体,会吓到凡人,你不要带他在闹市疯玩!” 小貂嘻嘻笑道,“不会的!叫小狼早点来啊!” 纪行点点头,“我先走了,你就在空晴姐姐这里别乱跑。” 随后纪行又对空晴道,“我去一趟清音谷,你自己多加留心。” 空晴早已见怪不怪,她甚至搞不清楚纪行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要向她“报备”一声,于是点点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个时辰后,清音谷。 纪行问清音谷谷主,“今天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清音谷谷主点头,“虽然人没死,但是显然已经知道哪里绝不会有五梅教派的踪迹。这是一幅地图,你可以看看,我们的探子所过之处,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掘地三尺也没发现。以五梅教派一向行事,绝不会忍着不出手,所以这些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纪行点点头,“逆向思维很有用。我最近可能也有点发现,只是不太确定,等过几天再给你说。已经过了差不多三四天了吧?南临大军何时归来?” 清音谷谷主道,“大约还有七日。” 纪行皱皱眉,“已经快一个月了吧?南临纵深并不是很广阔,只不过有些狭长,怎么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清音谷谷主道,“你以为大和与南临就真是同盟?不是这样的。大军移动牵扯方方面面,最要紧的就是要防着大和的武士。其次南临虽然纵深并不是很宽广,但是多森林丘陵以及湿地沼泽,大军一旦大规模调动,很是麻烦。能一个月就赶回来,已经是快的了。” 纪行以一种很诡异的语气道,“那就是七天后就能与五梅教派一见分晓?” 清音谷谷主大约猜到纪行要说什么,只是一下没抓住重点,“你是说?” 纪行道,“我觉得可能在七天内,五梅教派一定会有大动作!” 清音谷谷主想听听纪行的见解,于是道,“你说说。” 纪行道,“如你所说,他们有真灵九境的绝世高手坐镇,意思就是他们的信息来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南临调集大军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只有七日南临大军就要到了,这么点距离对你我而言,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脚程,对真灵九境的大高手来说,那所需要的时间就更短了。所以五梅教派要是不愿意有大规模的损失,必然会选在在七日之内暴露他们的獠牙!届时一场大战避无可避!” 清音谷谷主仔细思索,发现一个十分急迫的事实摆在眼前,“也就是说留给南临的时间只有七日了?敌在暗我在明,若是再没有探清他们的所在就来不及了!” 纪行点头,“我怕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清音谷谷主见纪行神色十分奇怪,于是问道,“还有什么事?” 纪行道,“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这个事总是让我感到有些压抑。你也是活过上千年的人了,咱们就分析分析。” 随后纪行将他前几天刚刚回南临时,遇到过的那一群乌鸦给清音谷谷主说了。清音谷谷主摇头笑道,“一群黑鸟罢了,我还以为什么事让你如此疑神疑鬼。” 纪行叹口气,“五梅教派之乱起源于大商,在大商那边的传说里,乌鸦通常有点邪祟的意思,而且总是伴以魂灵出现。” 清音谷谷主道,“别想那么多。” 纪行道,“我也想是自己想多了。但是我那天分明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死意,让我有些心悸!你可能不大明白这种感觉。我的武功至阳至刚,生机澎湃,再重的伤对我来说也不至于会死。但是那股死意,让我感到识海当中的命火摇动了一下!” 清音谷谷主道,“你想说?” 纪行道,“真正恐怖的不是五梅教派要行刺白象皇宫,也不是要从白象皇宫拿走何物,而是他们只要死人!”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绕的有点晕,“等等,你说明白点!” 纪行道,“五梅教派所过之处,尽是战场,死的人常常以万计数。世人不知五梅教派所求,我现在有点怀疑,他们只是想要人死!” 清音谷谷主道,“他们只要死人?” 纪行道,“我当年游历天下,遇到过一个鬼镇,里边全是活死人。据说是有人想要用死人炼制人精,人精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不大清楚,大概是和合丹的效用差不多,只不过比之合丹更适用于凡人。要知道很多凡人要是不慎服用合丹,能不能成仙咱们先不说,首先能肯定的是他马上就会爆体而亡。所以我猜测,五梅教派是不是只是想要战场,在死人身上获得什么东西?” 清音谷谷主皱皱眉,“若是这样,他们完全能大肆屠杀凡人啊?为什么要选择与军队动手?” 纪行叹口气,“你问到点子上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凡人的精气,哪里是一个行伍中人能比的?” 清音谷谷主大概明白了,“你究竟要说什么?” 纪行道,“若是他们不是要从南临七圣地获得什么的话,便只有刚刚我所说的这种可能。他们要杀人,南临军队会死很多人,甚至很多军营会被全歼!而且他们有真灵九境的高人在,南临这一仗打了,恐怕实力会倒退数百年!” 清音谷谷主终于明白了,良久,“我去白象皇宫,叫女王退兵。” 纪行摇摇头,“你先别着急,这只是猜测而已,还没说就一定是这样。但是不管五梅教派基于何种考量,你首先得想想南临要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只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论智谋竟然完全被纪行碾压,“你又有什么高见?” 纪行道,“南临只要五梅教派退却便足以。首先,派出去的死士,不能再惜命了,一定要死人!其次,找到他们的位置,以雷霆手段击之!能杀一个是一个,最好杀的是高阶武者,或者妖尊!最后,放缓大军行程,静观其变!反正路程只有这么几天,早一两天晚一两天都一样!” 清音谷谷主叹口气,“你究竟师承何处,为何能想到这么多?” 纪行心想大商不知多少万年历史,打过的仗数都数不清,后湖黄册库记录下来的各种史实他是看了个遍,这些用兵之谋,他不过已经烂熟于心而已。 “你别管这些。赶紧去白象皇宫把这些事通禀那个女王,我今晚还有事要做,若是我找到的地方,和你们派出去的死士带回来的信息有相似之处,那我便有八成把握了!”纪行道。 清音谷谷主点头,“那便如此。既然你今晚要去探查五梅教派所在,那我何时能找到你?” 纪行想了想,“一天两天肯定你们派出去的死士也搜不到什么,那便三日之后如何?再过三天,我心里就有七分数了!” 清音谷谷主道,“我这就去白象皇宫。” 纪行嗯了声,“那我先行离去!三日后,此时此地,你一定要在谷内!” 等到晚上,纪行准备好他那一身行头,换了一副空晴给他的崭新的面具,最后再戴上一层木面具,找到了小貂。 第250章 道在屎溺 今夜的南临夜色静谧,山峦盘伏。 小貂将狗子带到了一处巨大瀑布,纪行在云端之上远远望了一眼,记下大概位置便离去。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靠得太近,那位“叶叔叔”会一无所觉。 当确定这一处地点之后,纪行便回到客栈,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日与清音谷谷主一战。 看来自己是时候要修炼一番神识了。 与清音谷谷主之约还有将近三日,纪行想起一事,自己何不去一趟池渊?他一向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刚刚敲定这个想法他便动身。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知晓池渊所在,不必来来回回兜圈子去找,所以最多一天半的时间足够他跑一个来回了。 一路披星戴月,待到翌日晌午,纪行已到池渊。 “呵呵呵呵,你又来了?”一个老迈声音响起。 纪行道,“长流前辈,我给你待了点酒菜,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享用。” 翰长流道,“我已化身图腾,自然也无口腹之欲,你把这带来我只能看看罢了。” 纪行笑道,“原以为前辈还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那前辈就看着我吃就好。前辈,此次前来,是想求教一番,有关神识修炼的事。” 翰长流道,“你也发觉你神识修为的不足了。在这上边,我能给你的指点不多,因为神识修为与境界的关系很大。你若是缺乏相应境界,撑死了学个以神识为基的先天武技,而且用完了对神魂损伤很大。” 纪行道,“真灵境不够吗?” 翰长流笑呵呵道,“此境界非彼境界。古人先修心再炼体。所谓真灵境,真元境,只能代表你的武力强大与否。真正的境界,是以其人修养为基准,以精神坚韧为量度。我给你讲个故事。” 在不知多少岁月以前,传说羲皇上人垂手而治天下,是为无为而治。那时的君王都是圣人,但他们却拥有着足以移星摘月的莫大能力。有没有这么厉害,先不去管。就说他们那时候的人,总是讲求道德为先。道在前,德在后。找到了道,能悟透其中关键,再修养仁德,这便是境界。 那时候境界是衡量万物苍生的一切准则。羲皇年代,人类要对付恐怖的妖兽,还有各大天灾。什么天降流火,大地崩碎,洪水爆发,就像现在人吃饭一样随处可见。但是这是为什么?有个比较可信的说法是,当时的人类或者妖物,都有着莫大的能力,很有可能一出门,随随便便就能撞上一个真灵境的大能者。至于真元境的,因为太过弱小,基本不敢出门。 一位叫李耳的先贤,第一个制定了道的标准,也是第一个阐述了德的含义。这位先贤便是道祖老子。从此天下人修道。修行境界的第一步就在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道。有一则庄子的轶事。 东郭子问庄子道在何处?庄子说无所不在。东郭子让他说明白点。庄子就说在蝼蚁。这人难以接受道,怎么道这么卑贱?庄子又说,道在瓦砾。那人道,怎么更扯了?庄子就说道在屎溺。 所以要说道在哪里,是永远说不通的。在道之前,万物平等。由此可见也就只有道能够承载天地。由道衍生出来的境界,自然也就成了衡量天地万物的准则了。境界好比度量衡,能够规定世间一切度量。一个人要是说他逾越了道,逾越了境界,那仍然要将他纳入道的境界之内。 之所以要说这些,是因为在古老年代,人类的境界都还没有标准。没有标准,却有些人拥有了极为强大的力量。那么这些人会做什么?屠夫不识丁,心积怨气,还能奋起杀人。那么当时的大能力者,若是没有境界,他们会做什么? 共工怒触不周山,只因与颛顼不和,以至天柱倾,洪水遍地。这便是境界不足够支撑他的力量。以至于这样神明一般的人物,也会像屠夫一样做一些不过脑子的事。 除开洪水,人类最大的威胁还在于蛮化不开的妖物。据说羲皇上人能无为而治,便是悟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道,成为了圣人。只不过羲皇未能统一地整合过道与境界而已。 道德境界如今流传下来的只剩下儒家那一套:君子,隐士,仁者,圣人。人类因为有了制定境界的标准,便开启了那个伟大的神话时代。天下万妖顺服,再无毁天灭地一般的天灾出现。 放在今天,羲皇的境界定然远远迈过圣人一境。一旦境界到了这个地步,再辅以其人本身所携巨大能力,足可以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可以说羲皇上人并非是无为而治,只不过因为他要治理天下,只需要说一句话便已足够!谕令一下,天下顺服! 但这毕竟只是神话故事。 君子,隐士,仁者,圣人四境。圣人可以不提,单说君子一境,一旦踏入此境,其人神识便有了些看头了。 翰长流讲完这一切,“你应该已经踏入君子境。只是你这个境界不是很稳当,是误打误撞上去的,而非苦修得来。” 纪行刚从那个天地初开化的震撼当中回过神,却听见翰长流说他已经有了境界,不禁喜笑颜开,“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翰长流道,“你要是说让我来磨炼你的武技,那要花的时间可长了去了,或许你会在我的域中一困便是一甲子。但是修炼神识,外界一须臾,在我的领域里,却极有可能已过五百年!只是,这法子很有可能会将你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甚至连我也救不了你,你可想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听他说的这么严重,“前辈,是什么法子?” 翰长流道,“你神识入我域中,我为你演化万事万物,你从中领会体悟。若是神识打磨成了,那你便相当于在顷刻间将实力提升一大截。若是失败,你的神识便会在我域中彻底崩散。而我却并非真正神明,神魂一散,我也救不了你!” 纪行一听这么危险,连连摆手,笑道,“那可就算了!” 翰长流道,“你真的不愿意吗?” 纪行叹口气,“实力固然重要,但小命要紧。只要人还活着,何愁练不出来功力?” 翰长流笑笑,“多少人梦寐以求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你倒是拒绝得干脆。也罢,人各有志。我这里没有其他能够帮到你的了,只是我有一件事想做,不过这还得征求你的同意。” 纪行疑惑道,“什么事?” 翰长流道,“我想封印你部分实力,你现在太强大,很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是池渊遗徒,那些事虽然已过千年,但对我来说,仍然像在昨天一般。同样的,对那些我也忌惮的大人物来说,他们也不觉得一千年有多长。你的境况其实并不是那么如意啊。” 纪行没想到还有这一说,于是道,“封印我部分实力?可是我近来有一场恶战,正是需我出力的时候,封印了实力,恐怕不是那么妥当吧?” 翰长流笑道,“那也得看是怎么封印。不会限制你最高实力,只是会将你的力量还有感知削弱一层而已。简单地说,你先前能举起一百斤,现在还是能举起一百斤,只不过不是那么容易了。” 纪行暗道,“他要封印我的实力,却先要征得我同意,按理来说不是要害我,否则根本不必有此一折。既然不会限制我最大实力,青莲剑诀自然我也能使得出来!” 想到此处,纪行道,“前辈,我这一生最多疑,万一......” 翰长流沉默了一会儿,“这对你有好处的。你实力涨得太快了,上次来和这次来几乎是换了个人。封印之后,你大概会回到上次你来见我时的层次,但是不会损害你的最大实力。孩子,你要是太早入山巅之列,或者说你只要进了真灵上境,很多麻烦就会来了!” 纪行道,“什么麻烦?” 翰长流道,“方外有观星台,能看见天下一切真灵上境。很多古老门派都有这个本事,你又出身复杂,只要你踏入真灵上境,你就会出现在这些人的视野里。黑夜里一盏烛火明亮,同样,白日里一轮黑日也照样引人注目。天地以息想吹也。一旦踏足真灵上境,你就成了风吹不动的顽石,精于相术之人在你踏足真灵上境时很容易看到你是何人,又出身何处!” 纪行这才明白,但他却不明白翰长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长流前辈,那我岂不是永世不得入真灵上境?” 翰长流笑道,“自然不是。大商不是有一间九音阁吗?而值得大商动用九音阁的人可不少,为什么他们始终没有死于九音阁万剑之中?不过这些人藏的好而已。你要是有了这样的功夫,也能将自己藏起来,那便是入真灵上境之时。” 纪行隐隐猜到什么,“您说的是?” 翰长流道,“没错,就是神识修为到了一定层次,你便能够顺呼天地,无人能在复杂命理之中看见你!” 纪行道,“原来如此!” 翰长流道,“你现在还没有提振神识修为的法子,我这个法子又太危险,而你的实力增长又太快,所以我才想封住你部分实力。你意下如何?” 纪行道,“那便如此!前辈放手施为吧!” 他已经决定相信他了! 翰长流道,“可能刚开始会很不舒服,但不必多虑,习惯就好。” 于是一阵浓雾奔马一般弥漫开来!纪行在这浓雾中有点紧张,随后他看到空中一个透明身形出现。那身影既然透明,自然经脉骨骼都清晰可见。透明身影的经脉此时还有无数道金光一闪而过,却又自成规律。纪行猜想这便是人体的气血脉络运作了。 翰长流道,“不要反抗。” 随后那透明身影化作千丝万缕,犹如长虫一般钻入纪行体内。纪行只觉得浑身麻酥酥的,想动也难!随后他眼前时黑时白,胸前烦闷,几欲呕吐!耳朵也早已听不见半点声音,脑子里却无端出现了巨大轰鸣声,像有一万只榔头在他识海当中砸一般! 纪行痛苦地大呼,“前辈!似乎神识要受伤了!” 没想到翰长流道,“好了!你走两步试试。” 纪行此时已经浑身大汗,眼前景物东扯一下西扯一下,极不规律,他知道是他幻视了。随后他往前走了几步,便狠狠摔在了地上,脸搓着地往前挪动。他扶着地,感觉自己像是在扶着墙,一时分不清上下左右。 翰长流道,“你先歇息会儿,但不要睡过去,让自己保持一直在动的状态,什么时候能爬起来,就算成了。” 纪行见翰长流没有攻击他,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大半,“前辈!我可是摔在了地上!” 翰长流道,“是。你像是在练怎么用脸走路,已经在地上犁出了一条深沟,连鼻孔里都是泥!” 纪行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顿觉天旋地转,他赶紧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己封印在了身后这堵墙上,怎么也挣脱不了。然而他脑子里知道自己是躺在地上,只是感官出了问题,意识不到上下左右,方位全乱! 大约这种状态他持续了一个时辰,才勉强能站起来。然而在他眼里,大地就像一张不停抖动的地毯,动个不停。纪行踉踉跄跄,喝醉了酒似的,“前辈,能不能安排一个人与我对打!” 翰长流道,“此时你脚步虚浮,恐怕这不太妥当!” 纪行道,“无妨,我只是想试试!” 随后他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纸片人”。纸片人一道烟似的在空中扭来扭去,令人捉摸不透。纪行甩甩脑袋,“你别动!” 那人果然不动! 随后纪行从海边御水过来,形成万剑之势,青莲剑阵虽然零零垮垮,但也好歹成型!一朵青莲出现,万剑犹如蝗虫过境! 那纸片一般的身形却仍然立在原地! 纪行骇然,“前辈!您究竟封印了我多少实力!” 翰长流长叹一口气,“你这一招放反了,你看看你背后!” 纪行踉跄回头,只见身后的森林皆成齑粉!青莲剑诀的威能没有减少丝毫! 第251章 赴死 傍晚。 秋玉堂躺在树根,身上衣物全被汗浸湿,脸上已经长出胡茬,憔悴无比。他哈哈大笑,“说是最多还有三天!三天以内,咱们都得再往前死上一茬!” 一个赤裸着健壮上身,语气却娘炮地让人头皮发麻的男子靠过来,他笑嘻嘻,“嚼烟吗?” 秋玉堂一把抢过来嚼碎了涂身上伤口上,“你们是我带出来的!到今天已经死了二十多个!你们自己数数还剩下几个人?” 健壮男子娘里娘气地道,“还剩十四个啦!” 秋玉堂道,“我现在想走,随时能走!反正死的肯定不是我!可你们不一样!要是没把这个山头趟过去,就算你们死光了,还会有其他人补进来!说清楚点就是,今天晚上继续往北推!” 一个老家伙要死不活地酸了一句,“再往北!再往北!到大商了都!” 秋玉堂哈哈大笑,“还隔着一条河呢!” 随后他们草草葬了死人,连个仪式也没有,怕惊动那些妖物。秋玉堂现在很确定这附近有什么,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真灵中三境极其以上的妖物出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还没死。如果连他都逃不掉,那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有至少真灵中三境的妖物存在!那么便足以确定那些真灵上境的大妖,就在附近! 他之所以如此确定,便如同三军统帅身边必然会伴以无数将士,妖怪也是如此。当然,他心里绝对不想遇到这样的妖物!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传讯回去:南临极北,障地,与大商交接处,三百里河长至一瀑布未探明,真元九境折十数,真元八境折十数。 做完这一切他才安安心心躺下来,“现在就等那些大人物怎么想了!” 那老家伙撮了撮自己的小胡子,“你可真是个灾星!人家带多少人出来就带多少回去!你呢?” 秋玉堂笑道,“我出自清音谷,自然知晓的要多一些。要是人人惜命,都不往真正有敌人的地方钻,那难道就混过去了?我只是想做点事,摊到谁头上就是谁,别老咋咋呼呼!” 那老家伙只是冲秋玉堂呸了一口,最后啥也没说。 秋玉堂道,“你们没有神识,但我看得很清楚。咱们已经被包围了,四周全是快化形的妖兽。这是警告,咱们再往前,免不了会再死一茬。不过这不是坏事,只要逼出一位真灵中三境的妖物,咱们就算大功告成了!” 健壮男子往身上抹了点泥,“我往身上涂点泥,他们就闻不到我了不啦?” 秋玉堂笑道,“没用的!他们今天白天能杀我们这么多人,很明显背后是有化形妖兽在指挥!你就算把自己提前埋在地下也没用!” 健壮男子凑到秋玉堂旁边,“那你要保护我!” 秋玉堂摇头笑笑,“我可懒得管你们!” 健壮男子道,“那你能看见他们离我们有多远吗?” 秋玉堂想了想,道,“大约一百里。不过还有一些我也看不清,神识刚修成才没几年。他们都卡在我神识的极限范围转。” 随后他又道,“今夜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往北推进一百里,只要过了这个距离,我就能确定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很快太阳的余晖变得越来越淡,像是一颗巨大的火球在往森林中坠下去。一时残阳如血。 秋玉堂瞌上眼,和众人都不再说话,因为很快他们就要往前送命。秋玉堂没有记这些人的名字,因为对他来书死人是不需要被记住的,但是他又记得这些人出自何方。十八户中人向来有血性,他们都是十八户的子弟。纵然同出十八户,他们也都只是打过照面而已。 终于,漆黑的天幕如同一张大网铺了过来! 秋玉堂睁眼,“上路!” 于是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朝北奔袭! 原本黑暗的林中传来阵阵骚动,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妖兽在动!看来北处真有什么! 就在此时,众人之前一里开外突然亮起两盏烛火!秋玉堂大喊一声,“黑豹!” 随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花了眼,前方的林中越来越多的烛火亮了起来!众人知道那是豹子的眼睛,那酷烈的妖气都已经逼了过来!人与妖都在奔袭,不过再过几十个呼吸他们就要撞在一起!届时便是一场厮杀! 秋玉堂躲在众人中间,他的任务最重。他要在人妖接触的一瞬间冲破包围再往前推进八十里地!这八十里地在平时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往前动几步的事,然而此时却仿佛成了一条黄泉路! 终于,那些黑豹已经冲到了众人眼前! 健壮男子手里捏一把匕首,顺势一滚,匕首脱手而出,随后他腾空而起,一头黑豹被他稳稳扎种心脏!随后他感觉喉头一麻,身体突然变得轻盈,一阵天旋地转,他看到一具无头尸正抓着匕首扎进一头黑豹的心脏! 他最后的念头是,“那是我自己。” 健壮男子死了,与一头黑豹同归于尽。然而那头被他扎破心脏的黑豹仍然持有一丝战斗力,不会像他这样立刻死去。 语气又酸又冷的老家伙看到了这一幕,却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只是大喊一声,“还不快上去!” 一个黑影腾空而起,如同飞矢一般一头扎向瀑布那边! 他异常紧张,因为这是拼了最后十几个人的命搏出来的,要是什么都没发现,这么多人可就白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些黑豹根本来不及挡住他,秋玉堂抓着这个机会,死命往前飞!风声在他耳边呼啸,然而他什么都听不见!因为他正全力调动神识向前查探! 过了五十里,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又过了七十里,他甚至在瀑布那边连一点妖气都没有察觉。神识铺开,方圆百里的景物在他心中层层呈现,一瞬间获得的大量信息甚至让他有点头晕目眩! 再过八十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秋玉堂一颗心沉到谷底。人白死了。 他能看到还剩下的那十几个人正在被那些黑豹无情捕杀!他现在赶回去也没用!他看着天空,天上乌云不知何时来得,还如此浓厚! “哈哈哈哈哈!”秋玉堂大笑。实则他心中的失望已经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他的一个猜测! 他仰头望天,悲愤地喊,“妈的藏头露尾!出来啊!” 就在这时,天上乌云被拨开,层层月辉洒落。然而一对大翅膀却遮住了半个月亮!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个“人”。 秋玉堂皱眉,他的神识也看到了这个“人”,然而让他感到惊异的是,那“人”没有丝毫妖气。 “不是说都是妖怪吗?”他刚刚这么想,就感到仿佛一只榔头砸进了他的脑海! “如你所愿!我出来了!” 八个字。秋玉堂却被轰出数十里远! 随后他从空中坠落,掉进了一条河中。 纪行在池渊待了大约一整天才勉强恢复了些。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对一些很简单的动作都感到力不从心。比如走路,他总是走不直。又或者飞到天空,若不一直看着某一个固定的点,他能在天上一直兜圈子! 但三日之期将至,他再也不能在池渊逗留,于是向翰长流作别,便离去了。 等他回到齐内,什么事都没做先睡了几个时辰。等他休息好,便去了清音谷。 “障地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清音谷谷主道。 纪行皱皱眉,“位置具体吗?” 清音谷谷主点头,“很具体。在哪里我已经标到了地图上。还有,忘川以西一处山谷,名为一线天,去的人也是全死了。现在大概能确定两个地方,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一趟了。” 纪行道,“不着急。可以再确定一下。” 清音谷谷主摇头道,“不用确定了。秋玉堂没回来。” 纪行这才知道为什么她神情一直不大好看。秋玉堂能被清音谷看中,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一个真灵境的高手,被击败容易,被杀却难。何况这是在南临境内,只要秋玉堂想跑,除非对方实力高过他太多,绝不至于会回不来!如此一来,或许真的能确定下来了。 只是纪行现在感觉身体不大听他使唤,要是急着往前冲,肯定会送命,“先给白象皇宫商量商量。我有个朋友受了伤,我得先帮他疗伤。过两天我再来找你。至于白象皇宫怎么安排的,等下次见面再说!” 清音谷谷主道,“最近死了很多人,都是南临的骨血。你要知道这主意是你出的,我希望你最后别什么都不做。” 纪行知道这时候不宜惹她,于是道,“过两天再来找你。” 随后他便溜之大吉。 等他回到客栈,头还是昏昏沉沉,十分难受。他刚躺上床,便又睡着了。 此时一处河滩,一个活不活死不死的身影立了起来。他茫然地望了望四周,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河边。 “我为什么在河边?”他反问自己。 没想到这个问题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脑子像是要炸掉一般,无数影像纷沓而至! 他是秋玉堂。 他坐在地上,浑身都是血迹,七窍不知不觉就开始流血,虽然流的少,却怎么也止不住。因为血液遮蔽了他的眼睛,所以在他眼里这个世界都是血红色的。 然后他想起来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是要探明那方圆百里,人都死了,他也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于是他使劲往天上跳,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飞不起来!待到他为自己把脉之后,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面前,他的真灵境已经接近崩溃了! 回齐内!回清音谷!他大喊! 往日几个时辰的脚程,他花了将近两天才结束了这个行程! 等到清音谷的女弟子发现这个鬼一般的人形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下,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直到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尽管模糊,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真灵上境妖兽!真灵上境妖兽!” 随后他便昏死过去。 纪行此时正巧在清音谷,于是他拿出一枚丹丸,“这是你给我的合丹,给他用了吧!” 只听秋玉堂最后那句,清音谷谷主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因此没有推脱,直接将合丹给他服了。随后他被抬到谷内湖中,纪行守在一边看着清音谷谷主为他疗伤。 等到秋玉堂伤势稳定下来,清音谷谷主脸色难看,“损了三年修为,真灵境保住了。只是神识受损严重,可能近十年他的修为都不会再有存进!” 纪行道,“我来看看吧。” 清音谷谷主没有推脱。纪行此时也真是有点佩服这小子,敢于直面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要么是真的有勇气,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很明显秋玉堂是前者。他伸出一只手掌,真灵在秋玉堂四肢百骸游走一番之后,再悄悄渡过丝丝真灵。 清音谷谷主的疗伤手段很高明,原本几近崩溃的体魄,居然被她修复得七七八八。若非如此,纪行也不敢渡入真灵。十万年合丹的药性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吸收完。他知道自己的真灵的疗伤能力有多么强大。 秋玉堂做了个噩梦,梦到那些本来已经躺在了墓地中的所有死人都活了过来!那些人将手抓在他的身体上,狠狠将他往坟地里拖!他知道他一直都有机会救他们,或者就像大多数领队,只要他不往那些明知道有雷的地方钻,就不会有人死。所以他任由这些尸体将他往地下拖,而他的灵魂也在渐渐沉入深渊! 纪行渡过真灵之后,发现秋玉堂的神识突然开始震荡! “不好!他的神识要崩碎了!”纪行大喊。 清音谷谷主来不及取药,直接当着纪行的面神魂出窍!她这一千年修炼得最厉害的就是神识,怎么处理神识崩碎她自然清楚! 秋玉堂原本看到那些手将他往墓地里拖,不仅不觉得恐怖,还感到一丝解脱。此时突然从一阵雾气中走出一个女子。 “做的不错!回来吧!你的任务结束了!” 第252章 备战 秋玉堂只觉得那句话有无穷的魔力,将他从坟墓里生生扯了出来。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忍不住跪了下来,只说了一句话,“都死了!” 清音谷谷主不屑地笑笑,“被吓到了?你就只有这点能耐?” 秋玉堂脸上凄厉地笑,却笑不出声。 清音谷谷主道,“这不是宗门比试,也不是与谁的一场赌斗!会死人这太正常不过。我相信你以前肯定见过死人,或许还见过许多。但那些人与你无关,你可以漠视。你的真灵境是混上来的,是大量天材地宝堆上来的!你懂得什么是战争吗?几百年的光阴,在你眼里只有自己与天同寿?凡人生死,不过刍狗?” 秋玉堂说不出话,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清音谷谷主笑道,“死的人就算了,还有许多事要你做。今天会死人,明天也会。你知道要是你们不去死,那死的很可能就是我吗?白象皇宫打算以我为饵,若非折了一个真灵上境的大高手损失太大,我恐怕会比你还惨。你要是一直如此弱不禁风,那你自裁吧!” 秋玉堂仿佛神魂受到了极大震动,终于站了起来,“姥姥,我该怎么做?” 清音谷谷主手一挥,长裙遮天蔽日!场景一换,秋玉堂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清音谷谷主还有纪行的脸。 纪行赞叹不已,“好手段!” 清音谷谷主道,“只是刚刚醒了过来,能不能挨过去还得看他自己。” 纪行对秋玉堂笑道,“你这小子也太脆弱了!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这你要是被人抓住严刑拷打,岂不是转眼就要通敌叛国?空有心术代替不了实力,自己好生修养吧!” 秋玉堂鼻孔溢出一点血,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随后沉沉睡去。只是这一次他的神识倒是稳固了下来,没有丝毫崩溃的迹象。 纪行道,“大军压在齐内以南,往北调动最快的一支队伍要多久?” 清音谷谷主道,“最快也要一整天!” 纪行点头,“足够了!白象皇宫,十八户,以及其余五圣地会派出哪些人?” 清音谷谷主道,“会有两位山巅武夫齐出来对付那真灵九境的妖物。真灵八境又有六位。真灵七境加上我有三位。与你结仇的破空山潭虎与十八户中一位都是真灵七境,他们会去对付你说的羊妖。你我去障地。那六位真灵八境去找那个最神秘的真灵八境妖物。两位山巅武夫藏于暗中静待时机,一旦那位真灵九境的妖物出现便趁机毙杀!” 纪行道,“什么时候动身?” 清音谷谷主道,“还没有确定,要等我去白象皇宫才能知晓。但是如果我猜得不错,就是明天!” 纪行点头,“那便如此!明日我来谷里找你!” 交代完一切,纪行回到客栈,给那些钦天监的人吩咐了一句,若是方便,多照看一个开医馆的女子。那剑客自然答应,对他来说这只是顺手的事。 随后纪行找到小貂。 “小貂,最近几天都不要出去了。”纪行对她道。 小貂不解,“为什么?” 纪行严肃道,“最近要打仗了。到处都很危险。你要带着狗子到处乱跑,可能会伤到他和你!” 小貂见纪行神情,“好的,我们就空晴姐姐这里,哪里都不去!” 纪行对空晴道,“五梅教派很可能会针对真灵之下来一次大屠杀,我托了几个人,到时候他们或许会来保护你,届时你不要害怕。” 空晴点点头示意知晓,“你是不是最近要走很远?” 纪行道,“拿人手短,现在我算是被拴在了这根绳上了。大概就这几天,我回来之前,劝劝小貂尽量别让她出门。要不然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说完纪行就捏捏眉头,“我去找个地方歇息。” 没等空晴回答,他招呼一声狗子,“过来!” 于是这哥俩便出了齐内。纪行寻到个无人之所,盘坐于地,手里拿着含光。没一会儿他长叹一口气,“力气变小了至少三成!” 纪行对狗子道,“你从远处来撞我试试!” 狗子得令,于是奔至远方,再狂奔回来。纪行在狗子离他只有三丈距离时,才开始躲避。然而狗子速度太快,他还是被擦到了。纪行拍拍脑子,“怎么反应不过来了!这要是与人争杀,足够别人杀我好几次了!” 狗子不解,“大哥?” 纪行摇摇头,“无妨,只是实力下降得有点厉害!” 说是无妨,可是马上就有一场恶战,以他目前这个状态,此去定然是凶多吉少。清音谷谷主的天地合再加上他的青莲剑诀不一定能杀得了一位真灵八境的大妖。若是与其纠缠还差不多。毕竟妖兽不论速度还是防御都比人类要强出太多。 所以他只能先适应自己目前这个状态。 仔细掂量了一下,他发现现在自己比当初尚在真灵四境时的实力还差一点。若是与真灵八境的大妖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与敌还有至少五丈距离。若非有必要,到了这个距离,几乎就处于要么别人死要么自己死的地步了! 其次,自己的力量也出了问题。所以与人对敌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死命往上怼,尤其是对上真灵八境的大妖,要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这样的举动几乎就是找死。 天色将晚,纪行躺在草地上,狗子也趴在他旁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问,“天边的太阳那么红,哪里都一样吗?” 狗子一向不理会这些,敷衍道,“不知道。” 纪行道,“多好看的晚霞。我们从出来到现在,只剩下咱俩了。” 狗子道,“她呢?” 纪行当然知道狗子说的“她”是谁,“不知道。” 狗子道,“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纪行叹口气,“不知道啊。” 狗子道,“都走过这么多地方了,你怎么还是找不到。” 纪行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找她?” 狗子道,“你围着大商跑了个遍,又去了很多以前没去过的地方,八十一州你走过一小半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哪里你都去过了。你不是在找她是在干嘛?” 纪行看着右手,“我以前手上绑了根红绳,现在没了。我有时好像还能感觉到那根红绳在动,其实那是我的幻觉。她在哪呢?究竟要做什么事?难道那些事比五梅教派蚕食天下,图腾复辟更重要?” 狗子肚皮翻上来,滚在纪行身边就开始打瞌睡。 纪行叹口气,“白芙,你怎么总是这样?你还有什么秘密?” 突然纪行睁眼,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自己不知不觉竟然睡了一夜!想起还有正事,纪行赶紧拍了拍身边的狗子,“干正事了!” 随后他便带着狗子往清音谷赶。等到了清音谷,谷主如同泥塑,早已在候着了。 “白象皇宫怎么说?”纪行问。 清音谷谷主道,“今夜奇袭!” 纪行点头,“那我出趟门,傍晚再来!” 清音谷谷主道,“慢着,我有件事要问你。” 纪行疑惑道,“何事?” 清音谷谷主道,“敌在明我在暗,在未知敌方实力如何时,是以你为饵还是以我为饵引其出洞?” 纪行想了想,“我去吧。” 清音谷谷主又道,“若我正处于生死一线,你敢不敢豁出性命来救?” 纪行笑道,“如若是你我同行,我自然会救!” 清音谷谷主道,“那便如此!这份地图你拿去,切记不可外传!” 纪行接过地图,带着狗子回到客栈。 “你认识地图吗?”纪行问狗子。 狗子看了会儿地图,摇了摇脑袋,“看不懂。” 纪行点点头,“无妨。你只是以前没见过地图不知道怎么用,我给你讲讲。看到这地方了吗?忘川以西,也就是从此地西去六千里,按照小貂的脚程是一个时辰,你还记得这是哪吗?” 狗子看了会儿,“这是那个羊在的地方?” 纪行笑着点点头,“没错,这儿叫一线天。你再看看这里,南临极北,障地,有一片瀑布,你去过没?” 狗子点头,“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天晚上你也要去的地方,只是最后你没跟过来。” 纪行见狗子已经大差不差能看明白这张地图,于是对他道,“还有两个地方,都是咱们要找的,你能不能找出来?” 狗子道,“除了这两个地方,我还去过一个,只是这张图上好像找不到。” 纪行皱眉,“为什么会找不到?” 狗子道,“但是我知道在哪。” 纪行挠挠脑袋,“那你能不能大致指出来在哪个方向。” 狗子道,“在天上。” 纪行疑惑道,“什么?” 狗子确信无疑地道,“小貂带我去过三个地方玩,那两个你都去过了,还有一个在天上的云里。那个人,好像是个人,他很厉害,比你还厉害好多。” 纪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大概有多厉害?” 狗子想了想,“他可以控制方圆数千里的云雨,还能控制云层撞击的雷电,你要是和他打一架,我觉得我们还是跑吧?” 所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这样的境界说是已经达到了山巅武夫的水准纪行也信!难不怪还有一个真灵八境的一直找不出来,原来竟是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即便如此,狗子也应该能指出那人的大概位置啊? 纪行想到这里便问,“你就说不出来他到底在哪吗?” 狗子摇摇脑袋,“他在云中,云随风动,每时每刻的位置都不一样,我指不出来。” 原来如此! 纪行从窗户向天望去,只见天上白云朵朵,没有丝毫可疑的迹象。他叹口气,“算了,至少知道了一个在天上。到时候时刻提防就行。你确定自己只去过这三个地方吧?” 狗子无比确定地道,“是,这三个地方我都去过,而且都打了一架!” 纪行笑道,“你在天上和谁打的?” 狗子道,“我和云打。很多云变成的小怪物,我也叫不出来名字,但是很厉害。” 纪行留了个心眼,“你是说天上的云也会变成妖怪?还是说那个人能将云化为妖怪?” 狗子想了想,“是他变化出来的。而且我越厉害,那些云就越厉害,我怎么都打不过,而我自己也不会受伤。” 纪行点头,“明白了。今晚上我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叶叔叔在的地方。那个叶叔叔究竟是个什么妖怪?跟随他的又有什么厉害角色?” 狗子道,“大蝙蝠,但是他比我厉害很多,他可以化形成人。他身边跟着很多土豹子,但是都打不过我。另外他住瀑布里,我进去过,里边还倒挂着四只不死不活的大蝙蝠,感觉每个都比我厉害很多。” 纪行笑道,“所谓狗头军师狗头军师,狗子,你真是当得我的好幕僚啊!只是可惜小貂是五梅教派的,不知道你们俩能不能修成正果!” 狗子一甩笤帚似的尾巴,“那些都是小貂的朋友,你能不能留它们一命?” 纪行愕然,“啥?” 狗子道,“那些土豹子没见识,逮着你肯定是死命地咬。它们的牙齿很厉害,能把你的皮咬破。但是我觉得它们从来没有暗算过我。” 纪行笑道,“行吧。不过那四个大蝙蝠我就只能随缘咯!要知道这几个玩意儿都能威胁到我,弄不好就要把你大哥这条命搭上去!” 狗子见纪行不会伤那些豹子的性命,于是便不再管,又摆出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 纪行道,“你去找小貂,我今夜就要出发,你不用跟着我。” 狗子突然道,“大哥,小貂她看得清人心,她可能知道你要去做什么!” 纪行道,“此行只是为了驱散五梅教派,又不是专程去取人性命。你不必难为。还有,要是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千万不要自己来,不然你来了估计也是个死。一旦到了那般田地,你就去大商找大商皇帝求助,我和他还算有点交情!” 狗子道,“知道了。” 第253章 蝠妖 黄昏时分,纪行来到清音谷。 “穿上这个,一个时辰后就走。”清音谷谷主单手轻轻向前一推,一叠衣物便到了纪行身前。 纪行拿在手里,“这是?” 清音谷谷主道,“能防止神识窥探。” 纪行道,“你们一直没有找到的那个真灵八境高手,不是妖兽,而是一个人。” 清音谷谷主不解道,“你怎么才说?” 纪行叹口气,“我也是才知道。此人匿于云端,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但是我猜他或许现在就在看着我们!” 清音谷谷主道,“现在通知白象皇宫已经来不及了,何况神光寺现在就出发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消息很可能会影响整个布局!” 纪行讶异道,“难道你们不是一起吗?” 清音谷谷主道,“怎么?” 随后她解释道,“战术编排便是这样。以白象皇宫和神光寺为首,先奇袭一线天最弱的那只羊妖,能杀最好,杀不了也会将五梅教派的人引至一线天。至于你刚刚所说的那个处于云端的真灵八境大能,极有可能就会去往一线天。你我一个时辰后动身,若是障地那位仍在原地,十八户中人便会与你我合力围杀那蝠妖!” 纪行听到这里,点点头,“看来你们早有考虑!” 此时仍然躺在湖心的秋玉堂却睁开了眼,“我去找白象皇宫的人,届时可设一局中局,或许会有奇效。” 纪行闭眼想了想,“可以。天上那人自以为藏的紧,却不知我已知晓他的存在。你去找白象皇宫的人,他们的战术安排定然来不及变化。但以他们的应变能力,只要那些高层知道有这回事就足够了!” 随后纪行话锋一转,“不过,你的伤势已经成这样了,还是换个人去吧!” 秋玉堂摇摇头,“事关重大,还是我去吧。” 他眼神坚决,显然是看破了什么。所谓破而后立,纪行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十分微妙,与修为无关,而是在心境上。要是秋玉堂能过了这一关,将来必然可期! 清音谷谷主显然也知道这点,于是点点头,“我派几个女弟子跟着你吧。” 秋玉堂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道,“多谢!” 没一会儿秋玉堂便被一只轿子抬走了。纪行知道这小子只要撑过去这一回,肯定是会受到重用了。 随后纪行与清音谷谷主讨论了许多细节问题,时间飞快,很快一个时辰就没了。清音谷谷主道,“换上行头吧!十八户中人肯定比我们先走!” 纪行点头,随后与她一同换上那白色长袍。然而暮色将至,这白色长袍却渐渐暗淡下来,仿佛是随周围光线明暗在变化着!纪行叹道,“果然是家底厚,这东西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出来的!” 清音谷谷主道,“最怕的事不是知道他人有所欲求,就怕五梅教派这种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什么的!何况真灵九境的大人物哪一个是好相与的?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就算是祖传的宝贝能用上都得用上了!” 纪行道,“我们就这样走?” 清音谷谷主摇头,“自然不是,你随我来。” 一刻钟之后,纪行灰头土脸地道,“南临修这么长的地道干什么?” 原来是他被清音谷谷主带到了地道中。而清音谷谷主熟门熟路,自然速度极快。纪行本来就实力大跌,反应有些跟不上,要跟上她的速度,免不得就要磕磕碰碰! 清音谷谷主见纪行这幅狼狈模样,她也觉得有些好笑,“你最近怎么了,似乎你的神识修为出了很大的问题啊!” 在她眼里,这些控制力差的表现正是神识上的问题。只有纪行才知道,自己何止是神识有问题,全身上下所有经脉无处不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而他在潜意识里却还认为自己依然有那么快得反应和力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一个人跌入低谷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真的就失去了一切的。纪行现在也是这样。而这种错觉对他来说是危险的,可以说他现在处于一种十分“自大”的状态,实则怪不得他。 “近来和人动手,吃了点暗亏。不过你放心,那人不在南临。”纪行随便敷衍道。 清音谷谷主原本对纪行不是十分上心,然而此时她就要与他一同去杀敌,由不得她不谨慎。 “需要我为你疗伤吗?”清音谷谷主道。 纪行摇摇头,“你没有办法,不用费事了。我们走吧!” 清音谷谷主点头,不再他想。 俩人还在路途中时,余光便瞥到天边一丝微光。二人不由自主回头望了望,之间西边的天空又闪烁了一次。他们知道,看来是一线天打起来了,声势还这么大!那只羊妖恐怕凶多吉少! 清音谷谷主传音道,“那只羊妖不会直接被杀,白象皇宫会留着它,引蛇出洞。就是不知道秋玉堂什么时候能赶过去,要是他去晚了,可就是事后诸葛了!” 纪行转过头不再看,“事已至此,没想到白象皇宫动作这么快!你们难道没有通讯的手段吗?” 清音谷谷主道,“有倒是有,但清音谷没有,除非亲自到白象皇宫去。然而那些人一旦出手,所携带的传讯手段都是最紧急状态下能用的。我们是联系不上了!这天下也就只有大商的璇玑能做到此事!” 纪行没想到大商竟然有这么多优越的地方,“传讯如此困难?” 清音谷谷主笑道,“决然不简单。你神识传音能有多远?一千里?还是两千里?再说一千里之外的人能察觉到的恐怕也不是完整的讯息了。而大型阵法用来传讯,所耗费的灵石太过庞大,这笔灵石用来培养武者或神师要有用许多。” 纪行叹口气,“听天由命吧!” 大约再过去一个时辰,纪行注意到了几十座坟,于是拦住清音谷谷主,“快到了!” 清音谷谷主才想起这些坟都很新,看来就是十八户死的人了! 纪行传音道,“我猜已经到了那蝠妖的神识范围之内,只是他现在或许还没有发现我们。不过你身上这件衣服的确好使,就算你我这么近,我的神识也只能看出来个大概轮廓。” 清音谷谷主蹲在地上,将手覆在地面,以独有的秘术向早已到达此地的十八户中人传讯,“我去引人,你等在暗中蓄力毙杀!” 纪行突然道,“不杀豹子!” 清音谷谷主疑惑道,“什么?” 纪行道,“这儿有很多真元境的低阶妖兽,杀了没什么意义,我不想杀他们,卖我个人情怎么样?” 清音谷谷主不知道纪行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但还是尊重了他,于是以秘术传音,“不杀真元境低阶妖兽,以免浪费精力!” 纪行不知道她还给他编了个理由。 “我先摸上去,你在后面不要过来。一旦那蝠妖发现了我,你就用神识攻击他!只要他一愣神,就看我的了!即便一击没能毙杀他,十八户中人一定要在一瞬间赶上来形成合围之势!如何!?” 清音谷谷主点点头示意明白,随后向十八户中人传音,把纪行的意思完完整整地传达了一遍。 纪行已经许久不用的土遁术终于排上了用场,之间他往地上一撞。清音谷谷主还以为他发了什么失心疯,没想到下一刻他就不见了,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她不禁想起铃木死活认定纪行是大和人的事,难道他的功夫真的传自忍术? 放下这些念头,她仔细盯着前方,然而纪行的身影始终没有再次出现。 那处瀑布当中,存在一个隐藏的山洞。山洞之内阵阵对话声传来。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一片苔藓当中,缓缓钻出来了两只眼睛在悄悄看着这一切。 这山洞之内竟然有一处白玉祭坛!祭坛之上一朵发光的白云静静浮着,同时白云传来一个男子声音。 “阳弘遇袭,我还未入真灵九境,分神能力太过弱小,只是看见了而已。你离他太远,就不必再去了!”那朵云道。 蝠妖道,“羊妖虽然跋扈,但好歹是尊者座下,莫非要见死不救?” 那朵云道,“不必过虑,鸦女刚刚找到我,她打算出面。” 蝠妖显然情绪出现了点变化,“她不怕遇袭?” 那朵云道,“有我在天上看着,能有什么?” 蝠妖道,“可惜我与鸦不是一路人啊!” 那朵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自从脱离尊者到现在已经数万年,见过的事太多,万事不可绝对。” 蝠妖笑道,“隐尊,你也相信情爱之事吗?” 那朵云沉默许久,“这世上万事都不可信,唯独情爱之事可信。你还没有到我这样的大境界,体会不到而已。珍惜这份情爱吧,如若今后渡劫,遇到情劫就最好。最怕遇到的是杀劫。只要时日已久,鸦女会回应你的。” 蝠妖叹口气,“要多久呢?” 那朵云道,“可能是明天,十年,一万年。” 蝠妖摇头苦笑道,“莫非要等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那朵云道,“你只要修为够高,能看到那一天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说到底都是境界太低,过了这段时间或许就结束了。” 蝠妖道,“隐尊,你究竟是人还是妖?” 那朵云道,“我不过一抹魂灵,勉强聚成人形而已。” 突然他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鸦女遇到了点麻烦,我去看看她。现今我修为低,你不要冒进,当心落入他人圈套。” 随后那朵云砰地一声消散了。 蝠妖一听鸦女可能遇急,顿时紧张起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洞内不起眼的某处突然闪烁出一道道强光! 射神弩!蝠妖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随后他极力闪避!然而这山洞只有这么大,他怎么躲都躲不过! 纪行在那朵让他心悸的云消散的一瞬间,便趁那蝠妖心神不定,果断出手!数十射神弩被他一齐射了出来!刚刚发出他便土遁出去! 果然,一个背负双翅的人影从那瀑布当中撞了出来! “谁!?”蝠妖惊喝! 然而蝠妖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便响起,“我来取你性命!” 蝠妖只觉后腰一凉,一把凉得刺骨的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腰腹!纪行没有用含光也没有用鹭影,而是直接用了伤刀! 伤刀最基本的属性便是使人重伤不愈,那蝠妖即便体魄强悍,却也被这神兵利刃伤得不轻! 纪行与他一触即散,同时大喊,“列阵!” 他这是暗号,嘴上虽说列阵,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清音谷谷主! 一股犹如实质般的精神力量从远处袭来,直奔向那正在坠落的蝠妖的大脑!蝠妖只觉脑子一空,顿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连心中那强烈的危机感都消失了! 藏于暗中的十八户中人终于出手,五个真灵六境,一个真灵七境的大高手不知从哪跳出来,一个个冲向那蝠妖便是各施手段! 只见蝠妖在空中起伏坠落又升空,伤势不断加重! 然而纪行眼尖,瞧见了瀑布之内的祭坛上好像又开始聚起来了一朵云! “快退!快退!”纪行只来得及大喊这几句! 然而十八户中人与纪行根本不相识,又怎会听信纪行的话语?要知道这时候正是那蝠妖最虚弱的时候,放过了这个机会下一刻恐怕死的就是他们了! 纪行见他们根本不听自己的,气得气急败坏,当下便横掠出战场,只想离那朵云越远越好! 果然,瀑布中炸出一道水花,阵阵白色雾气缓缓聚出一个模糊人形。 纪行对清音谷谷主传音道,“试试神识攻击那朵云!” 清音谷谷主虽然没看见云,但刚刚形成的人形却看见了,像是福至心灵,她对着那人形便发动了神识攻击! 然而清音谷谷主却闷哼一声,脸色惨白,显然吃了个暗亏! 那人形开口,“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254章 生死之时 一只大白鸟从高空极速掠过,一名男子白衣胜雪,也穿着纪行等人所着白袍,但是显然不像他们的那样能因地形改换颜色。他现在神情萎靡到了极点。 此人便是秋玉堂。 一线天已经近在眼前,而白鸟却像是受了惊,死活都不愿在往前飞。秋玉堂正不知为何如此,大白鸟掉头,竟然带他去了另一个方向。 “灵尊,为何转向?”秋玉堂强打起精神问道。 大白鸟传音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他们便到了一处山谷之下。渐渐秋玉堂便看到一石台之上分立两拨人,一边便是白象皇宫的人,一边是神光寺的大师傅。 一个光头和尚,脑后一圈淡淡佛光,“施主来此可有急事?” 秋玉堂认识这位高僧,乃是南临鼎鼎大名的一禅大师。一禅身后是头顶三把火的一名,还有头顶莲花的一悟。这三个正是当初偷袭纪行的那几个! 秋玉堂知道此时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赶紧道,“最后一个真灵八境的高手有消息了。是个人类,藏于云端,极有可能随时在监视我们!” 一个身着银白铠甲的剑士道,“可知晓具体位置?” 秋玉堂道,“此人行踪不定,只知晓他是在天上!” 银白铠甲剑士沉思一会儿道,“羊妖遁逃,我们的人已经在追。刚刚白象大人和南华大师传音过来,那真灵九境的妖物已经现身,是黑鸦修成。只是那黑鸦又藏匿起来,恐怕就与天上那位有关!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被暴露了!” 一禅摇头道,“不一定,或许是白象大人或者南华大师激进了,打草惊蛇。我们应该是没有暴露的。” 银白铠甲剑士也点头,“在列七位都手握舍利子,按理来说足可以屏蔽他人窥探了!” 此人身后立着三位同样打扮的剑士,只是修为都在真灵七境巅峰。 一名道,“现在羊妖遁逃,不如我等先行将其围杀!” 一悟悄声对一名道,“师兄,是降服!” 银白铠甲剑士道,“看来我等留在此地待命也失去了意义,不如就先将那羊妖毙杀,再去帮清音谷谷主如何?” 一禅摆手,“稍等。到现在鸦妖未动,南华大师与白象大人都未传音过来,说明三妖都处于被牵制的状态。只有天上那个还不知道在何方,又要做什么。” 他顿了顿,突然开口,“谷主危矣!” 银白铠甲剑士问道,“此言怎讲?” 一禅急道,“快快去寻那鸦妖!将那天上之人引出来!否则围杀蝠妖众人绝无生路!” 大家都是聪明人,就连秋玉堂也听懂了!天上那人既然已入真灵八境,其移动速度自然极快,即便是在一线天与障地之间,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事!此时他们放任羊妖遁逃,去追的人也只有一个真灵八境的剑士。鸦妖又藏匿起来了,若是再这么拖下去,给天上那位足够的时间,清音谷谷主一行人定然会被天上那人毙杀! 银白铠甲剑士道,“我等追杀羊妖,大师,你们就去寻那鸦妖!如何?” 一禅点头,“那便兵分两路!” 随后他对秋玉堂道,“施主,你伤势太重,鸦妖毕竟已入真灵九境,你跟随这几位大人去吧!” 银白铠甲剑士点头,“正当如此!” 秋玉堂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逞强,于是点头同意。 此时清音谷谷主头晕目眩,目光呆滞,傻子一般。纪行抓住清音谷谷主背起她便跑!跑之前还不忘吼一声,“你们要是不怕死就尽管去杀那蝠妖!那朵云聚成的人形起码有真灵八境的实力!” 实则在那朵白云聚成人形的一刹那,众人便已经感觉到了!只是到嘴的鸭子竟然就要飞了!若是不趁机毙杀那蝠妖,一旦给他时间苏醒,不用那白云聚成的人形来制服他们,那蝠妖即便重伤也能将他们打得尸骨无存! 在这两难境地,十八户为首之人见纪行已经退去,变咬咬牙,“先杀此妖!” 那白云聚成的人形突然变大,随后在这方天地出现了一个高逾百丈的巨人法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巨人法相的笑声震天慑地!仿佛横穿古今!“还不快退下!” “退下”二字刚刚出口,十八户中人便觉得脑子一懵,眼前一花,竟然个个摇摇晃晃,就要摔下来! 然而一双眼睛在远处始终观察着这一切! 巨人法相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只听到他轻喝一声,“天意!” 随后无数白色丝线牵连起来那些正处于眩晕状态的十八户中人!慢慢的十八户中人开始颠三倒四地行走起来,似乎已经被人控制! 然而此地却突然闯进来一个浑如顽铁般的身形!那些丝线顿时被无数道暴起的光芒斩断! 原来不知何时纪行已经放下清音谷谷主,手握伤刀,含光鹭影伴随在他身周飞舞!那些丝线正是被他斩断! 巨人法相轻蔑地看了一眼纪行,随后道,“不过刍狗!” 纪行也斜了他一眼,“装神弄鬼!你要有本事为何不杀了那女子!老子差点被你唬住!” 巨人法相清吒一声,“还不醒来!” 那蝠妖晃晃悠悠地就要站起来。纪行一看这恐怖妖怪就要苏醒,却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摸了一把,随后伸手在身前一排。 一柄柄柳叶小剑便虚立空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已经晚了!”纪行道。 随后纪行结出一个手势,从空中狠狠坠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大坑不断向外扩展,犹如大地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狂风怒吼!一如鞍马嘶鸣!飓风转而化作罡风!一道剑意直冲天宵! 法像巨人突然呆滞,疑惑道,“裴兄的剑?” 随后他好像被什么吸引住心神,道,“鸦女,和尚来找你了,还有些人我看不见,可能也来了!” 纪行却不管法像巨人嘟囔什么,只是怒吼一声,双手猛地外排!眼前便生生舞出无数柳叶小剑!一朵青莲隐隐约约! “闲人退散!”纪行大喊! 随后一道奇异波动袭过!那些十八户中人便被纪行生生推出三十里外! 法像巨人像是见到了什么熟悉的事物,竟然始终呆滞,毫无动作!然而纪行却根本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只见剑阵未成,剑气剑意却已经锋锐地能割裂金石! 蝠妖终于苏醒,然而刚刚醒过来的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朵巨大青莲吞没了他! 纪行从莲心腾空而起,并指如剑,在空中狠狠画了一个“一”! 莲花顿时就要绽放! 同时一只大手从天际将纪行拍落! 清音谷谷主此时也苏醒过来,睁眼看到了就是眼前这一幕,随后一个狼狈身形砸到她身侧!纪行从地上弹起来又掉下去,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立了起来,还没说话,因内伤引起的鼻血却先流了出来! “还不快跑!”纪行急吼吼喊道,“这一剑放出来,那蝠妖不死也要扒层皮!留在此地只有等死!” 清音谷谷主摇摇头,“是!” 随后她以秘术传音给十八户中人,“云妖霸道!我等先退!” 纪行只是听见“叮”得一声,像是瓷器碎裂,又像冰花绽放。他没有回头,但知道拥有高阶剑器支撑的青莲剑阵有多恐怖。没一会儿一柄一柄的柳叶小剑飞了回来,被他悉数收回贴身保存。只是有些剑已经多了许多缺口! 那蝠妖刚刚苏醒,便身处剑阵中央,硬受了一记青莲剑诀!饶是他功力滔天,在经受无数道承载剑气的柳叶小剑催筋阀体之后,终于破了他的无暇体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蝠妖身体只是缺了一个小口,一瞬间便被柳叶剑捅穿身体无数次! 那朵青莲已经消散,蝠妖仍然立在原地。他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随后重重倒了下去!因为他尝到了死亡的味道。他的身体仍然完整,只是经脉全断,骨骼被击出无数裂纹。不动还有一线生机,一旦动了,很可能会肉身尽毁!而神魂若是没了肉身作为依托,便会很快消散在天地间! 那巨人法相见此,终于缩小成一个正常人大小。 蝠妖看到了巨人法相,但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法相将手掌贴在蝠妖腹部,两刻钟后,他才收手。随后他伸手在空中写写画画,一座神鬼莫入的阵法便被他活生生画了出来! “不要说话,不要动,也别想,死不了。”法相只说了这四句,然后在空中消散。 纪行原本正在和清音谷谷主逃命,却突然发现头顶不远处出现一个模糊人脸。 “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一道声音响彻在纪行心间! 纪行边逃边笑,“你就是那朵云?” “你只剩下半个时辰,多看看这个世界吧!”那声音仿佛在这天然的权威性,让人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心思! 纪行转头对清音谷谷主笑笑,“我要跑快点了。” 清音谷谷主神情极为复杂,像是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一切,脸上挂满了愕然,“我听到了,你还有半个时辰!” 纪行笑道,“这就是真正的真灵八境啊!不过我不是头一次被这样的人物追杀了,我要走了。” 清音谷谷主嘴唇都白了,她说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死于她而言会是一种怎样的损失了。只见她嘴唇一张一合,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她知道现在即便逃往白象皇宫前的那座神殿,也已经来不及。何况纪行与白象皇宫有仇,他也不一定愿意去。 纪行突然加速,快得不可思议,而且越来越快。 清音谷谷主停了下来,看着那个远逝的背影,“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她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心里空落落的。他肯定是逃不掉了。因为天上那人怎会是真灵八境那样简单? 纪行抬头看了看那人脸,却发现这张脸越发凝实,而且已经开始化出脖子。 “我已经飞得这么快了,你怎么还是能追的上我?”纪行嬉皮笑脸道。 他仍然记得当初的风自易,只需要一掌,他便会彻底失去战斗力,这个隐尊给他的感觉,与当初的风自易竟然十分相像! 然而那双眼睛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努力逃跑的蚂蚁。纪行再次加速,浑不在意真灵消耗。 很快两刻钟过去了。 清音谷谷主已经与神光寺那三个和尚取得联系。或者说是那三个和尚主动联系上她的。 “谷主安好?”一禅大师传音道。 清音谷谷主回道,“我那位朋友差点杀了那蝠妖,现在在逃命。” 一禅大师道,“谷主可曾受伤?” 清音谷谷主回道,“他一定会死。天上那人根本不是真灵八境那么简单,八境只是眼前所见,他一定是要死了!” 一禅大师疑惑道,“谷主,你那位朋友现在何处?” 清音谷谷主回道,“去南方了,我追不上他,我帮不了他。” 随后一禅大师不管问什么,清音谷谷主都没有再传音回来。她呆滞地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知道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跟着十八户中人飞行。 她惨然一笑,“时间过去多久了?” 十八户为首那人道,“三刻钟过去了。” “哦,还有一刻钟。”清音谷谷主点了点头,“我不该叫上他。死人是很常见的是,但蝠妖要是就这么死了,还是被他用计阴死的,谁会咽的下这口气?” 随后她自嘲笑笑,“影子,你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终于算死自己了!” 此时纪行发现那人已经被他甩在了背后,俩人却只有十步之遥。真灵八境的强大威压已经作用在了他身上,让他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这隐尊只剩下脚还没有显化出来了! 纪行看到这一幕,心里只有三个字,“再快点!再快点!” 然而他突然向前喷出一口血!眼珠突出!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 原来那隐尊不知何时将手掌按在了他背心! 纪行却依然没有停下!因为一具透明的躯体被那隐尊按了出来!隐尊那一掌至少有九成被这透明躯体给挡了下来!而他自己身上现在只有一点轻伤而已!纪行看着眼前这经脉俱全的透明躯体,隐隐明白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被封印的实力又回来了! 第255章 遁逃 纪行此时已经飞到了海上,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隐尊除了下身只是一道烟,几乎已经完全聚成了一个人形。 “好手段!不知你究竟是人还是妖!”纪行悠长道。 隐尊一点也不在意刚刚那一掌没能将纪行拍碎,“你究竟要去哪里?” 纪行道,“去一个你不敢来的地方!” 隐尊道,“我所修习之途,非人非妖,非仙非道。不为世间所容。” 纪行道,“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能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猜你根本就不是在追我,而是动用了某种精神秘法。待到你这法身成型,便相当于是本尊亲至?” 隐尊却不再说话。 整个南临的天空,似乎被一道巨大云卷割裂成了两半。这壮观景象惹得所有居民都啧啧称奇! 空晴看到这一幕,对狗子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难道与他有关?” 狗子瞪大一双狗眼,饶是他跟着纪行见多识广,显然这一幕也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那巨大云卷分明是境界奇高的大能以极快速度掠过时形成的尾迹! 此时海上轰得一声,一道巨大云卷贴着海面掠过! 云卷因为速度过快而形成的强大气压将经过海面生生分出两堵水墙!在巨大云卷最前端便是纪行! 纪行掐着自己的心跳在算时间,一刻钟已经过去一半,身后那人的躯体几乎就要凝聚成型!他此时只能咬牙坚持,真灵耗费已经超过八成,剩下两成还是他估计出来的!然而随着他速度的加快,这两成很快就要用完了! 纪行他身上还穿着清音谷谷主给他的衣物,整个人就像一朵白云。 就在此时,他发现身前出现一个奇异符印,随后他用余光瞥见周围竟然全都是这种符印!纪行大惊,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隐尊已经消失! 然而他心里那股不安却更加浓烈了! 正在他心神不定之时,周围响起诡异梵唱!这梵唱宛如来自阿鼻地狱,他听得一阵心烦意乱。随后梵唱声音越来越大,纪行本来还不以为意,渐渐地却发现心中的烦躁几乎让他想要停下来! 然而他知道停下来就是个死,所以根本不敢停下来,只是将速度调得更快了。 随后他头顶无端出现一个祭坛样式的虚影,他感觉都快麻木了。眼珠子上全是血丝,真灵剧烈的消耗已经伤到了他的体魄,浑身上下无一不痛。 那种痛与往日里的痛不一样。 一般的伤痛是破皮的痛。他能够忍受刀剑穿透身体,也能忍受遭受巨大力量将他几乎震死的痛苦。然而此时的痛却不一样,这种痛是只要他停下来就能缓解。可惜他不能停,所以现在的痛苦是他主动去接受的。 如同一个人习武。习武的痛苦是要主动去承受的,生活中的不公带来的痛苦是被动的。一个人通常能够忍受无数生活中的痛苦,却懒得去主动承受半点痛苦。这也是天下人习武少有能走到山巅武夫水准的原因。 他从未想到以如此快的速度飞行是这样痛苦。他为了飞遁得更快一些,常常是以神识劈开身前空气,以免被风阻影响速度。然而随着他飞遁速度越快,神识劈开空气的速度也必须要更快。如此高强度的飞遁下,纪行的神识也开始受损了! 此时他感觉自己像在那隐尊的域中逃遁,因为不管他去哪,这些诡异符印还有那祭坛虚影总是跟着他。他猜得没错。此时隐尊在天上的真身正看着眼前奋力逃遁的年轻人。 纪行身处在一个蓝色圆球当中。他的身形相对于隐尊的真身来说,就像一颗沙粒一般。隐尊看着纪行,两手虚抬,一道道丝线正在往这圆球当中注入。圆球壁上的诸般符文越来越真实,就快要布满了。 时不时隐尊还看见纪行回头往上看一眼。 纪行只知道跑,连自己要往哪跑都不知道了。 半刻钟转眼即逝。 纪行正在舍命奔逃,却看见那祭坛光华大作,一股令他心悸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同时他发现四周的符印将他包围了起来,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想起自己受过那么多伤,遭受过那么多危险,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又该怎样躲过呢?谁来帮他?宫部?还是大商皇帝? 他搜肠刮肚地想,却想不到如何解开眼前这个死局,一切只因为他跑的不够快! 就在此时,祭坛之上走出一个人,“不必再逃了!” 纪行抬头看了一眼,随后闷头继续逃跑。 隐尊在空中画了个绝对规则的圆。这个圆像是从天地之初时便已存在,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 纪行怒吼一声,抽出伤刀朝着隐尊劈了一记! 一道刀光一闪即逝,然而刀光却像是黏在了那圆之上,不得存进!往日百试百灵的伤刀,现在居然也失去了任何效果,纪行不禁有些慌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若是未战先怯,绝不是他的做派! 隐尊双手排开,那一个圆便分成无数个圆! 纪行根本懒得看,只是便跑便挥击伤刀,只想能挡住那人半分!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隐尊对着纪行伸出一掌,随后无数个圆便一层一层以一字长蛇阵朝着他撞了过来! 纪行怒吼一声,伤刀无用,他只能对着那无数个圆轰出一拳! “啊!”纪行惨嚎一声,右拳骨骼几乎碎成了渣!同时大力从右臂传至胸膛,所有受力的骨骼全部碎裂!然而他还是没有停下,依然在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隐尊道,“你千辛万苦将我引到此地,就是要让我来瞻仰一番异魔遗迹?” 纪行来不及反应,只见那些圆又朝他杀了过啦!他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再挡一下,但还是没有逃避,伸出左手捏做一个拳头,再出一拳! 在拳头与那些圆圈接触的一瞬间,纪行脑子蒙了。他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很快他便感觉自己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还撞断了许多树干! 他心里在想,“怎么会有树?” 然后他便昏迷了过去。 隐尊正欲对昏迷的纪行出手,却像是手掌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拔高一百里,诧异地看着这堪比一州之地的海岛! 原来纪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池渊! 一个老迈声音响起,“古人?” 隐尊道,“图腾?” 老迈声音正是翰长流,道,“是。你追这孩子,要杀他?” 隐尊道,“他做了不该做的事。” 老迈声音道,“你走吧。” 隐尊道,“他必死!” 老迈声音道,“那你就动手吧!” 随后整个池渊都弥漫起雾气!隐尊看得眯了眯眼,旁人不知道厉害,他却是识得。一州之地有多大?那便是一个巨大帝国的国土!哪个图腾能庇护这样大的范围? 图腾是什么?上古时候他们是一方水神,或者山神,又或者是庇护某一族群的保护神。能走到五岳正神的地步,那这尊图腾便已经算得上极为强大。哪里听说过一尊图腾能庇护一州之地的? 或许有,但这样的图腾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比如凰图腾,抑或龙图腾! 隐尊即便身处于这样的高空,却还是被那些雾气包围了起来。他知道这些实际上不是雾气,而是他心中的“障”。然而就算如此,他仍然不打算离开。图腾的法身只要被毁,几乎就很难再有作为,没个上千年是养不回来的。所以他只要找到这尊图腾的法身,那边能轻松破掉! 然而他突然发现自脚下雾气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影。待他看清了,却发现这身影如此熟悉,竟然就是方才的纪行! 只不过这纪行头顶斗笠,腰佩重刀,身形也更加削瘦,整个人却像隐藏着惊天实力! 隐尊迷惑地看了一眼,“这是化身之术?” 翰长流道,“他叫纪行,你要记得这个名字。不论你是人,是妖,是灵,是鬼!从今往后,你若是胆敢再对他如此,便会有无数山巅武夫前来追杀你!今日给你破个题,免得你不长记性!” 随后纪行摘下斗笠,脸上的神色尽是冷漠!就在此时,纪行两眼一点红芒闪过,气势突然攀升!隐尊心头一跳,“真灵九境!” 就在此时,纪行消失了! 隐尊双手结印,那无数圆圈将他围了起来形成一个光球!然而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纪行已经到了他身后,一双眼正诡异地看着他! 无数道刀光闪过! 隐尊在一瞬间被劈得七零八落!那些圆圈也都无主指使落向地面! 纪行收刀,斗笠从远处盘旋着飞回到他手中,然而他像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偏了偏头。 那些圆圈竟然又都飞回天空,再次形成了一个球!球中隐尊由一道道云雾组成,又恢复了人身! 翰长流以“纪行”之口道,“你这化身不简单,若是毁在此地,是不是本体也会受到极大牵连?” 隐尊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冷静地结印。 纪行抽刀,一道诡异波动掠过这片空间,随后隐尊脚下出现一个红色的巨大十字!隐尊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化作一道烟,然而空中某处却依然存在着那个十字! 纪行整个人突然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那十字之上!一道道刀光犹如实质般闪过,这空间似乎也被割裂!随后纪行的身形四处腾挪闪转,像在打空气一般! 隐尊不断地变换位置,却总逃不过“纪行”的追踪,每当他就要露出身形,纪行的攻击便到了!他却根本没有躲避的手段! 随着两人缠斗的速度越来越快,这片空间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 漩涡渐渐搅动出一道龙卷风,龙卷风的范围越来越大,其中伴以雷光电闪!真正的纪行却苏醒了。 “怎么了,好点没有?”翰长流苍老的声音在纪行心中响起。 纪行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虚弱地传音道,“前辈.......” 翰长流道,“那个人手段诡异,不是一般人,你对付不了他。刚刚我给你疗过伤,只需静养,以你的恢复能力,不出几天又能活蹦乱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纪行果然发现自己好多了,于是传音道,“给你添麻烦了,多谢前辈......” 翰长流道,“本来就说过你若是在危机时能到这里来避一避,算不得麻烦。况且......若是池渊还在,你也该是我的少宗主了。就算是现在,你也是我的后辈,我已经寂寞了一千年,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纪行心里说不出来的钻心难过。他此时突然开始明白了一点为什么那些图腾都想要复辟了。因为对图腾来说,被遗忘实在是太恐怖了。他不知道翰长流究竟有多强大,但是心里能猜到一点,绝对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然而就是这样强大的图腾,也要忍受上千年上万年的寂寞,只因不再有人信仰他。 “前辈,那人走了吗?”纪行仍然只能传音。 翰长流道,“还没走,正在与上次你来时塑成的那个化身打架,不过他也不简单,居然以只有真灵八境实力的化身,与真灵九境的你打得不分上下!” 纪行道,“前辈认识此人吗?他是五梅教派的人,具体是谁我不清楚,只知道五梅教派的人叫他隐尊。” 翰长流想了一会儿,“唉,记不得了,没听过有隐尊这样的人物。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可能有上万年的年纪了。没准还是唐朝时的人。” 纪行只觉虚弱袭上心头,又要昏迷,“前辈,在下失陪......” 说罢纪行便沉沉睡去。 随后翰长流发现久攻不下那隐尊,便道,“罢了,让你也看看这后世人的手段!” 随后那含光墓前所立的一把剑拔地而起!道道光华绚烂异常!犹如仙剑出世!同时整个池渊开始呼应这把剑,沉睡上千年的护山大阵也因为此剑出世而开始苏醒! 隐尊看到了这一剑,根本不再恋战,直接遁走! 然而一抹剑光闪过,就像是天空中原本就有的一道光芒,隐尊被这一剑枭首! 第256章 瘟疫 “我会回来的。”一片云雾渐渐消散,只留下这一句话。 翰长流不屑道,“我求你再来。” 与此同时,翰长流所化的“纪行”也化作飞灰。真正的纪行则被万千藤条包裹起来,围成一个巨大的球。藤条所缠作的球当中分泌出闪烁绿色荧光的汁液,纪行始一被这汁液接触,身上的伤便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岛上那含光的塑像静静矗立,仿佛此人千年前便真正立在此地。 很快一天过去。 白象皇宫之内,女王坐在王座之上,整个大殿并无一位臣子。 王座旁的一尊白玉雕塑竟然开口,“蝠妖重伤垂死,羊妖也几乎丧命,天上那个怪人也踪迹全无。” 女王拔剑,“时候到了。” 与此同时神殿之上一道光柱直射入苍穹。所有七圣地以及十八户中人同时收到一道“神谕”,“灭杀五梅教派!” 一处高山之上,一银白铠甲剑士单膝跪地,身上铠甲有一半都被熔岩毁坏,跟随他的三个剑士已经少了一个。他深深看了一眼秋玉堂,“守玉之死,你难逃其咎!然此时并非审判罪行的时候!你若是真有本事,最多两百年,修到真灵上境来!” 秋玉堂一手捧着一只银白头盔,一手持剑,一言不发。 银白铠甲剑士伸手抹过肩头伤口,伤口那仍然燃烧的火焰便熄灭,天边残阳如血,他收剑入鞘,同时腰间跳出一把小剑,“第七次围杀,守玉罹难,羊妖未死,遁入熔岩。” 随后小剑便嗖得飞向天空消失不见。 然而那小剑在天空中却突然一个转向,飞向了另一个方向。半刻钟后,一个男子伸手,那小剑便到了他手上。他匆匆瞥了一眼,便捏碎了这小剑。 此人便是刚刚在池渊受挫的隐尊。只见云雾中还躺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那便是蝠妖。 蝠妖开口,“隐尊,那件事能做成吗?” 隐尊道,“少了你自然会有点麻烦,死人身上留有太多精血又无人吸尽,甚至会造出许多活死人出来。原本我们还能再等一等,但是南临似乎要对鸦女出手了。不过活死人便活死人,这也是南临自找的。” 蝠妖想了很久,终于问道,“那人死了吗?” 隐尊道,“没死。” 蝠妖颇有些诧异,“怎么会?” 隐尊道,“他去了池渊,那里有一个强大图腾,以我目前实力还动不了那图腾。” 蝠妖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做这件事?” 隐尊道,“明日。” 蝠妖道,“这么快?” “南临只有这么大,一头白象还有那和尚找得又紧,鸦女除非离开南临,否则藏不了多久了。”隐尊道。 与此同时,一个和尚走到一座山之前,叹一口气。 和尚法号南华,神光寺仅次于梵大师的人物。 他看了看四周山势,只见山峦环聚,又无引气之所,两座高山整齐并立,形如女子胸部。可见此地久而久之便会阴气汇聚,极易养出强大邪祟。 南华站在山下良久,一动不动,渐渐天黑,斗转星移。 另一个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在山野间缓缓前行。他抬头观看星象,只见此地星象拱聚,虽非极富极贵之所,却是气运极阴极盛的去处!他慢慢前行,走着走着便停住了。 原来他看到了一个和尚正堵在道上。 南华大师也看见了他,不禁笑道,“白象真人。” 白象真人施了一礼,“南华大师。” “便是此地?”南华大师客气问道,没有一丝因为自己先到就要居功的意思。 白象真人微笑道,“在下看这星象,却是不比南华大师跟着风水之势走要快。既然都来了此地,便找上一找?” 南华大师笑笑,“合当如此!” 正在此时,一阵喑哑怪声由远及近!顿时星空仿佛被一张大幕遮住,再无一丝星光能透进来!同时山水之间阵阵瘴气升腾,再难看出丝毫山水走势,此地风水尽被搅乱! 南华大师与白象真人面面相觑,都是心中一惊!这样能遮天蔽日,改天换地的本事,来人岂能是好相与的? 然而来不及等二人反应,那喑哑怪声越来越刺耳! 哗啦啦! 远方一片漆黑如墨的“黑云”扑了过来! 待到南华大师定睛一看,才看清这黑云竟然全是黑鸦! 砰地一声! 一阵黑雾在白象真人不远处爆了出来!黑雾渐渐散开,一个女子静静坐在其中,眼神玩味。 女子眉眼极其妩媚,柳眉细眼,肤如凝脂,鼻若悬胆,大腿一大片一大片露在外边,像是在放光的宝物!她的确也在放光,浑身上下只要露出来的肌肤,无一不在散发着点点光芒! 南华大师眼睛一眯,轻嘶一声,他感觉自己掉进了这女子的域中!随后他看了看白象真人,没想到白象真人也将眼神投向他! 女子抬眼瞥了一眼两人,声音清冷如天山冰泉,“你们找我,我来了。” 白象真人不管何时都能笑得出来,此时也不例外,只见他笑呵呵道,“原来是鸦女。” 鸦女摇摇头,轻笑一声,“当年梅尊者帮了你,没想到你就这样走了?” 白象真人笑道,“尊者志向远大,可行的是逆天之事。白象深知此事万万做不得,恐遭天谴,这才离去......” 鸦女轻蔑道,“若非逆天之事,又岂会是梅尊者会做的了?叛徒,你去横断山请罪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象真人摇头道,“我由魔入道,修行不易,若去了横断山,定然会被尊者责罚落成石像。鸦女,不如你弃暗投明......” 鸦女打断他,“笑话!这么多年了还是死性不改!今夜我来此不为杀你,只为见你最后一面,往日情分,就此了断!” 与此同时鸦女退回黑雾当中,渐渐消失。这片天地的瘴气也急速退散,星光重新照耀在这片大地上! 白象真人叹口气,对南华大师道,“我们走吧。” 南华大师疑惑道,“不伏魔了?” 白象真人摇摇头,“我知道她的手段,若要对她出手,今夜你我必死一个。可道人羽化,佛子圆寂,本是常事,奈何明日她要屠戮苍生!你我现如今还死不得!” 南华大师轻颂一声佛号,“屠戮苍生?” “蝠妖取其血精!鸦女食其魂灵!羊妖焚尽阴晦!天上人熔炼生机!我早该想到!他们怎会放弃这件事?是我糊涂了!南华大师,速速回齐内,共御来敌吧!”白象真人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了原地。 南华大师想起千年前的有些事,心中豁然开朗,也急速退去! 待到第二日,天地间雾气腾腾,每个人都觉得身上黏湿湿的,极不舒服。起得早的人会发现,天上的太阳始终没能透过这阵阵雾气,因此整个齐内都是阴天。 行人不住的咳嗽,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送到医馆后都说喘不过气来,有的妇孺老弱,甚至还没送到医馆便昏迷了过去! 这一切都像极了瘟疫爆发! 自从第一个人因为这怪病死去,白象皇宫便颁下一道禁令:严禁任何人走上街道!即便已经惹上这怪病的人,也必须守在家中,等候朝廷的人来发药! 然而空晴的医馆里却全都是病人。 她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厉害的瘟疫! 这时候纪行还是没有回来,不止空晴,狗子还有小貂都很担心他。其中狗子甚至能感觉到纪行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若是再过一天纪行没有回来,他就要去大商搬救兵了!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死命掐着自己的脖子,两只眼像死鱼一般往外凸出,“大夫!给我药!给我药!” 空晴正在为一个老妇研药,那老妇已经快不行了,她只能道,“再等一等!” 她能在齐内开医馆这么久,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因为她人长得安静又平和,医术高明,在齐内落得个医仙的名号。很多人舍弃了那些大医馆,都来她这里问药。可是医馆只有这么大,里里外外二十多个人蹲满了,她和狗子还有小貂只能在大街上研药煮汤! 那年轻人身边一个大和武士瞥了一眼空晴,“所有的医馆只有你这里没有死人,所以我才来此!但是你再不给药!你就死吧!” 大和武士说的南临话极其蹩脚,但是这威胁的话语谁都听得明白! 二十几个病人有的是武士,有的是普通人,然而此时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病人。所有人都在等药,那个老妇是空晴接待的第十七个病人,也就是说有十六个已无大碍,被她救活了过来! 老妇听到了武士的威胁,但她只能睁大眼什么都不敢说。少年听到了武士的威胁,可是他现在马上就要病死,那顾得上先来后到?所有人都听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因为那个武士手里捏的是菊纹昭月切!他是服部平一郎!真灵武士! 狗子感受到了服部平一郎的威胁,因此渐渐龇出獠牙,眼神越发凶狠,只等一个机会就要扑咬上去! 小貂也感觉到了,然而在她眼里,这个服部平一郎就像一朵残败的黑菊花,让她心生厌恶,所以连多看一眼她都不愿意。 街上没有行人,只有狗子和小貂守在医馆的门口,因此极为安静。当然,还有在雾气中忙来忙去的空晴。 武士那一句话治好了所有病人的痛苦呻吟,此时鸦雀无声。 只有空晴像是没有听到,仍在煎药,那些药中不乏只有真元境武者才用得上的珍贵灵药! 服部平一郎走到门口,他宽松的和服遮住了整个医馆门口,眼神极冷地看着空晴,“我说!给他药!” 空晴终于把药煎好,她数了数,只有二十六碗,就算每碗再少一点,也匀不出来第二十七碗。然后她对服部平一郎施了一礼,“大人恕罪!这少年来的太晚,药只有二十六碗,他是第二十七个,请再等半个时辰!” 服部平一郎气极而笑,“你为何不早说?” 空晴道,“这少年刚来时我便说了,他是最后一个,要等很久。” 服部平一郎闭上眼,杀气渐渐溢了出来,“没用的蝼蚁!” 与此同时狗子暴起伤人!将服部平一郎咬住摔到了大街之上! 然而服部平一郎稳稳落地,菊纹昭月切缓缓出鞘! 狗子不甘示弱,却停住了嘶吼。因为他看见街上突然出现了许多人。有背包袱的跑堂的,有带大酱肉肘子的掌厨的,有提算盘的算账的,还有拿着笤帚的打杂的,可以说,什么人都有! 这些人本该出现在客栈,或者酒肆,就像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一样过活,然而此时他们眼里却个个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沉静!沉寂! 整条街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一个剑客从一条巷子中走了出来,身影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 服部平一郎微微偏头,他感受到了那个剑客身上有着最纯粹的剑意! “这个医馆,你动不得!这狼,你也动不得!”剑客声音极其低沉,却炸响了整条街! 服部平一郎道,“这些人,是你叫来要在大街上摆上一桌宴席吗?可笑!” 剑客拇指推出一截剑刃,手指轻扣剑身,“叮”的一声,街上那些“杂役”便开始了动作! 刀!都是刀!直刀!朴刀!细刀!重刀!各式各样的刀从各种物事当中取了出来!“杂役”们将头巾解去,衣衫撕破,露出了内里的黑色制式服饰!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整齐中透露着沉寂与杀意! 服部平一郎明白了这些人的棘手,然而他还是十分不屑,怒吼一声,“我就算杀了这些人,你们又能奈我何!?” 无数道剑光闪过,犹如地域来的恶鬼,直直杀向医馆! 一个影子嗖得闪过,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医馆门口!那剑客停在医馆之外,只出了一剑便挡下来这诸般剑气! “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剑客阴沉沉道! 服部平一郎突然明白了什么,暗道不好! 第257章 服部平一郎之死 第三百章服部平一郎之死 服部平一郎欲杀医馆众人,不过随意出手,那些人死不死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因此剑客能接下这一剑。 可是剑客此时距离医馆之内众人只有十步之遥!而服部平一郎距离剑客有二十步! 古有一剑术,名为十步杀一人! 服部平一郎出剑,但是下一刻他却停住了身形。因为已经晚了! 不过刹那,剑客便人走一条线,出剑收剑快若闪电!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面露惊恐,对于死亡的惧怕写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小貂被吓得尖声惊叫!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到他还剑入鞘,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少年竟然毫发无损! 剑客抽出剑,刃上无血! 不止剑客想不通,就连服部平一郎也是头皮一炸,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少年低头看着胸腹,颤抖地扒开衣物,发现没有伤口! 服部平一郎再不迟疑,人随剑走,顷刻间便到了剑客眼前!剑客横剑便拦,没想到服部平一郎出剑只是表象,只为将自己的位置逼到剑客与医馆之间! 随后服部平一郎以神识求援,最多三十个呼吸,便会有下一个真灵上境的忍者来此! 剑客恐伤空晴,于是退走拉开距离!没想到服部平一郎根本没有跟过来,只是死死护着那个医馆!此刻服部平一郎更怕剑客伤到医馆中人! 剑客知道时间很急,如果再十息之内再无建功,拖到大和高手来此,他们便没有时间退去!钦天监众人都训练有素,这时候他们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将空晴先救出来!于是剑客在第一息强攻服部平一郎,服部平一郎虽然曾经几乎踏入至高忍的境界,此时却根本不敢小觑剑客,只能先行格挡! 与此同时钦天监众人早已动手,其余四位真灵高手以最快的速度将空晴“搬”了出来!服部平一郎双拳难敌四手,见到四位真灵高手迅速接近医馆,惊得顾不上剑客,就要回身逼退那四人!然而剑客循着这一个破绽,剑如游龙,刺入了服部平一郎后腰! 服部平一郎一看那四人只在门口兜了一圈,只是将那女医倌带走,才暗道自己大意:这些人再厉害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自己的防守入医倌伤人? 此时后腰受伤,服部平一郎像是感觉不到痛楚,回头便与剑客贴身缠斗!剑客境界低于服部平一郎,一招之内便已不敌!因此惊退! 然而钦天监众人目的已经达到,其中最“弱”的两个真元八境高手各自拿出一物,将众人护在其中!剑客与另外四位真灵高手对视一眼,随后剑气与刀罡叠加,惊人威压顿时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过三息,这五人不知用了何等秘术,整条大街龟裂出一片一片的裂缝,狂风呼啸! 其余真元九境高手各自伸手,臂上都绑有一只小弩! 服部平一郎身上有伤,见到这一幕,哪里不知道厉害,于是在这一瞬间冲入医馆之内护住那少年!同时此人真灵外泄,恐怖剑气四处肆掠!桌椅板凳屋墙瓦砾尽数被割裂!与此同时还有医馆之内的病人也都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然而这只是起势,下一刻他便对着屋外斩出一剑! 剑客看得目瞪口呆,原本他们只想伤那真灵境忍者而后遁走,毕竟凡人太多,他们不方便出手!没想到服部平一郎竟然将那些凡人全都杀了!钦天监众人见此,毫不犹豫地射出射神弩! 咻咻咻! 一道道光芒没入医馆之内! 服部平一郎撑在少年身前,将所有射神弩全部斩了下来!然而他心中却是一凉,随后此人强撑起一个黑色护罩,将他与少年护在其中! 砰! 大地也抖了一抖! 服部平一郎所结护罩顿时被那些射神弩箭头爆发出来的威力震碎!他一时气机紊乱,后腰伤口的血如注一般往外流!少年太过弱小,服部平一郎只能将所有冲击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也加重了伤势!此时他体内那剑客留下的剑气,因为他为了抵御射神弩而将护体罡气外放,开始冲破他体内那脆如纸的防御在五脏六腑四处乱窜! 少年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老师?” 服部平一郎咳出一口血,什么都没说。 屋内烟尘四起,一地的死尸,医馆因为服部平一郎释放的剑气摇摇欲坠。被击破的墙外,光线透过缝隙射了进来。服部平一郎知道只要再撑几十息便足够,因此心中淡如止水。 四个真灵境刀客跳入空中,瞬息而至,劈破医馆,一个个斩向服部平一郎! 服部在顷刻间接住三刀,最后一刀却因为气力不济差点被一刀劈飞!然而这些刀客因为与他境界差了整整两个小境界,还是被他斩出医馆之外,一个个横着飞了出去! 服部平一郎单膝跪地,喷出一口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招阴狠至极的剑招杀向医馆,对象不是他,而是那少年! 服部平一郎愤然暴起,却因为少年离自己太近,不敢动用威力太过巨大的剑招,只能凭借气力挡下这一剑! 当的一声! 一阵刺耳声音犹如实质般炸响在医馆之内,医馆四周顿时被夷为平地! 剑客知道时间不够了,在这一瞬间,左手臂上一道光华闪过,在一刹那没入服部平一郎体内!随后剑客急速飘走,给出信号,钦天监众人随着他退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服部平一郎见刺客终于退走,心中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幸运之感!他赶紧冲出医馆,此时身上的白色和服稀稀簌簌落了下来,只剩下一块一块的染血破布! 少年已经被震出内伤,口鼻喷血!他也跑出医馆,却看到服部平一郎那诡异的神情,“老师?你受伤了!” 服部平一郎伸手摸了摸腹部,一颗心沉到谷底,却惊恐地对少年道,“不要过来!” 少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老师?” 服部平一郎将手中剑扔给少年,跪伏在地上,“不要执念太重,我便是如此,以致此生难入至高忍!菊纹昭月切,传给你了!” 少年接过菊纹昭月切,心中已有不详预感。还没等他说话,只听得砰得一声闷响,服部平一郎震了一下,随后摔在街上! 少年冲过去扶起服部平一郎,却发现他心口有一个大洞,内里已经全部糜烂! 服部平一郎死了。 少年怔怔出神。此时一个人重重落在他旁边,他也不看是谁,只是跪在服部平一郎身前。服部平一郎死得太快,或者说钦天监的手段太狠,又或者,是这少年坑害了他!天时地利人和,服部平一郎不占一样,死到临头,只是传下了菊纹昭月切。 少年没有回头看,却准确得叫出了来人名字,他的声音沉静地可怕,“铃木先生,老师死了。” 铃木重治讶异于这少年如此冷静,他自己却难掩惆怅,“菊纹昭月切,万万不要埋没这件国器!” 少年闭上眼,“老师境界很高,却不如你们高,他忍术很强,却不如你们强。他心有执念,难破桎梏,菊纹昭月切在他手里毫无光彩。老师为人固执,最好尊严,不论他自己还是别人,死生都在他一念之间。他没有交给我强大忍术,十几年来都希望我能有一个强大的内心。我的老师不希望我像他这样,因为他是个失败者。” 铃木重治叹口气,“别说了。” 少年再次睁眼时,抬起头。铃木才发现他脸上全是泪水。 “铃木先生,能找出是谁吗?”少年近乎哭诉! 铃木叹口气,“看到这一幕的人只有你,其余人都死了。瘴气太重,无人敢出来,我们走吧,听说你已经染病,随我去找医者。” 少年摇头,“我要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 铃木道,“会知道的,但是不是现在。” 少年看向铃木重治,“他们在这里做了这么多事,难道你就没一点办法知道他们是谁吗?” 铃木道,“他们手法老练,所有的目击者都死了,除了你。此地又没有留下能够标明他们身份的痕迹,要找出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实在很困难!” 少年冷笑,“我是昭和之子,难道就不能动用你们这一股力量吗?” 铃木叹气,“殿下,昭和之子有七个,您又不是嫡系,臣下自然愿意尽一些微薄之力,可是要查出究竟是何人,必须要调动所有忍者!殿下,您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啊!” 少年很清楚,随着服部平一郎的死,属于他的势力就开始溃散了。他的老师的死,不仅是他的精神寄托损失,也是他能调动的实际能量的损失。曾经服部平一郎还在他身边时,他还感受不到,现在失去了,脑子里只剩下服部平一郎死前的那几句有限的话。 有什么人能在死前还忍着巨大的痛苦,承受着一切,还将射神弩余威强行压制在体内,尽量不伤害到一个普通人的? 服部死得很狼狈,没有任何壮怀激烈。只是警告了一句少年不要靠近他,传下了菊纹昭月切,便沉默地死去。甘于平静地死去的人很少,这样的人不是大圣大贤,便是大奸大恶。也不知道服部平一郎在死之前想到了什么,最后情愿这样平淡死去。能敢于如此,心中承受的痛苦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了。 此时正在池渊的纪行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他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甚至还含着手指,躺在冒着绿色荧光的汁液当中,一切就像尚在母体中的模样。 终于,这个由藤条缠成的“大蛋”破裂了一点,马上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大蛋开始泄露绿汁。 “醒来吧!醒来吧!” 轻柔的声音响起,温柔得就像亲生父母一般的呢喃。 纪行正在做梦。梦里他躺在母亲的怀里,无比温暖。然而另一方面,又有一种紧迫的感觉萦绕着他,让他想要赶紧冲破这温床! 他被这无限的温柔包裹,甚至从他内心就感觉自己不应该拥有这样的温暖。他在潜意识里开始怀疑这一切,而一旦怀疑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顿时他惊醒过来,“我怎么在这里!?” 这个想法一旦诞生,就像是瘟疫一般蔓延在他四肢百骸!随后他睁开了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翰长流长叹一口气,“这些年苦了你了!在外漂泊这么久!” 随后大蛋哗啦破了,从中掉落一个黏糊糊的东西。那个东西开始蠕动,接着就挣扎着要站起来! 那便是纪行! 纪行惊恐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十分不熟悉这样突然冰冷的世界!任何人都是在向着不断寻求安全感的状态中行进的。纪行甚至还想重回那温床当中,但是很快他恢复理智。 “这是哪里?我是怎么到了这里?”他审视着周围的万千藤条。 是的。他方才不光被那藤条缠成的大蛋包裹,无数藤条吊着那颗大蛋,以至于此地密密麻麻全是藤条!记忆开始恢复,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是纪行,我被人追杀,我来了池渊!” 翰长流叹道,“孩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纪行突然想起还有一位不问付出,帮助他的前辈,于是四处乱望,“前辈!是你救了我!” 翰长流呵呵笑道,“举手之劳,没想到你恢复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纪行缓缓升空,看着这个岛,随后一头扎入海中,将自己冲洗了一遍。马上他便钻了出来,惯有的谨慎使他环顾一圈。 “恭喜你,马上就要突破至真灵第六境了!”翰长流缓缓道。 纪行勉强笑笑,最后诚恳地道,“多谢前辈!” 翰长流仿佛是不习惯,“以后对我,就不要说谢了!你可还有要事未做?” 纪行突然惊醒,“坏了!我要赶紧回去,不然狗子一定回大商搬救兵了!” 翰长流想了想,“你说的就是那条狼?” 纪行尴尬笑笑,“没错,那是我弟兄!这家伙脑子很僵,我得赶紧去找他,不然又要欠下一个大人情!” 第258章 立冢 翰长流道,“你带上这把剑吧,本来就是你父亲遗物,传给你理所应当。” 一抹青光闪过,一柄剑便立在了纪行眼前。 纪行看着这剑,良久,叹一口气,“它既然在这已经留了这么多年了,我就不带走了,让它陪着我老爹吧!” 翰长流道,“此剑通灵,若是再遇到那追杀你的人,它能救你一命。带上吧!” 纪行想起自己还得回南临,要是再遇到那个隐尊,还真是不好办,“那我就带上。前辈,在下先走!” 翰长流笑呵呵道,“去吧去吧!” 距离服部平一郎死已过五个时辰,天已经入黑。 “你们是什么人?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在下秦淮,奉一位大人之命来护姑娘。大人近来要事缠身,在下与几位弟兄......已然败露行踪,此地不宜久留,只能先将姑娘带走!” “我走了,他去哪找我?” “姑娘莫急,在下自有办法。只要大人回到齐内,我们自然能找到他。” 整个南临都笼罩在瘴气当中,没个真元境的修为,极难不被那瘟疫所染。秋风瑟瑟,却怎也卷不走这暗沉沉的雾霾。钦天监众人兵分四路,一部分留在南临,其余两队人马则先回京述职。最后便是那秦淮,正带着空晴逃遁,跟着他们的还有狗子。至于小貂,则固执地留在了南临要等纪行回来。 忘川水长,秋水烟波,月华朦胧。 空晴揭下面具,小心存放起来。这面具只为掩人耳目,此时再戴,已无必要。 秦淮瞥到空晴真容,捏了捏手中长剑,眼观鼻鼻观心。 “你与他很熟悉?”空晴道。 秦淮语塞,硬着头皮道,“大人于我等有造化之恩......” 空晴笑道,“你看着很年轻,武功怎么这么高?” 秦淮生硬答道,“我年纪已经不小了,自小在院子里长大,修习剑术许多年。因当年镇压叛乱有功,今带队来......来做这件事。” 空晴笑笑,“你额头有汗了,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样?还没有家室?” 秦淮的南临话实在蹩脚。他所接受的训练都是有关刺杀的,其中自然包括南临话。要是用起南临来拉家常,那比与人大战三百回合还难受。 “尚未婚配。不过组织会管这些,不用我操心。”秦淮道。 空晴道,“你与我讲了这么多,就不怕吗?” 秦淮道,“无妨。” “最近南临发生了很多事,你知道吗?”空晴道。 秦淮道,“五梅教派转攻南临,具体是为何来此,我却不知。不过南临要应付恐怕不是这么容易。这瘟疫来得也诡异,极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所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五梅教派准备或许已经很长时间了!” 空晴道,“那个人对付五梅教派去了。你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人吗?” 讲到这里,就连狗子也竖起两只耳朵专心听起来。 秦淮道,“难怪大人说他顾不上我等!五梅教派来了四个厉害人物。一个真灵九境,三个真灵八境。大人的实力,或许在真灵八境之下。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空晴道,“那五梅教派到底是什么厉害势力?” 秦淮叹一口气,“与大商纠缠多少万年了,自然厉害得很!” 空晴道,“那他能对付得了这些吗?他昨日走,直到今天也没能回来。然而今天便来了这诡异的瘴气,是不是说五梅教派赢了?” 秦淮道,“这些不是我能说清楚的。虽然在下剑术尚可,但比起真正的绝世高手还差的太远。至于大人,更不是我等能够揣测。” 空晴对狗子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狗子没什么心眼,纪行说了什么他是啥也记不住。只记得要是纪行太久没回来,让他去大商找皇帝搬救兵。于是他便如实相告。 空晴听后沉默不语,“原来他是商人。” 秦淮明白她自然也知晓了自己是商人,那么自己再藏着掖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只是听到纪行与当今圣上竟然关系亲密,也是心下震惊,“原来大人是陛下身边近人!” 狗子道,“大哥以前还和那个皇帝一起走过江湖呢!” 秦淮顿时知晓了他口中的“大人”原来就是纪先生!大商一监一卫同为陛下最重要的两只力量,自然是对互相门儿清。那位纪先生曾救过当今圣上性命,还参与了镇压礼亲王叛乱,同时被辛椎大人还有宫部大人看中。传闻里就连大将军宋千会还有大学士胡惟庸都对这位关系匪浅! 总之有关纪行的一切,在大商京都是越传越神。秦淮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亲眼见到这位故事里的人物,想起那日林中遭遇,他终于明白为何纪行非要在那里“摆”他们一道! 秦淮道,“若是明日大人还未归来,在下便传讯给皇宫,不日定有高手来此!” 狗子在不知不觉间便将纪行的来由卖的干干净净,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以为自己立了多大的功。 最终秦淮将空晴带至大商与南临交界处,将她安顿下来,便道,“姑娘收下此物,在下还得回去主持大局,若有大人消息,这东西自会有所反应。” 说罢秦淮交给空晴一个珠子,头也不回便走了。 狗子见有个靠谱的人替他操心纪行的人,便大条地安下心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纪行正在往南临赶。 他刚到南临时便察觉出不对劲。不论是山野还是城镇,都不见一个活物在外边跑。有些人虽然活得好好的,却只是将眼睛透过门缝静静看着外面的世界。 浓重瘴气中,纪行很快回到齐内,却发现空晴的医馆被砸了。 没等他疑惑,便有人传音给他,“大人,刺杀事败。大和王子未死,死的是一个真灵五境高手。空晴姑娘已经被我们安置到另一个地方,大人不必多虑。” 纪行回头望了望,目力所及之处,一片瘴气。他知道这人必定是钦天监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哪个,“那个用剑的去哪了?” 那人传音,“正是秦大人带着空晴姑娘走的。” 纪行笑笑,“倒是便宜那小子了。” 随后他道,“能否传音给那个姓秦的,让他通知我那个狗弟兄,免得他回大商搬救兵。” 那人传音道,“好办。” 纪行挥了挥手,“你忙你的吧。” 随后纪行觉得老是麻烦别人也不是个事,于是随手一挥,一枚上品灵石便飞了出去,“收下吧,近来多有叨扰。” 他现在要去一趟清音谷。 等他到了清音谷,却发现只有秋玉堂在。 秋玉堂看着纪行,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影子兄!你还活着!” 纪行摇头笑笑,“我活着你好像有点不高兴啊?” 秋玉堂咳了几口,丝丝血迹便落到地上,他兴奋道,“不是!只是我们谷主黯然神伤许久!现在正在为你立衣冠冢!哈哈!” 纪行眯眼,心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立什么衣冠冢!她在哪!我来还剑给她!” 秋玉堂心神激荡之下,牵动暗伤,却还是笑道,“谷主对影子兄不薄,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纪行皱皱眉,“你的伤不轻啊!怎么回事?走的时候你虽然快垮成一团泥,可也不见得伤成这样!” 秋玉堂叹口气,“追杀羊妖,一位真灵七境的前辈为了救我,不幸罹难。我这点伤,实在上不得台面。” 纪行道,“真正的大师都有一颗学徒的心。你的那些前辈都是从千年前走过来的,多学学吧!” 秋玉堂道,“我也曾以为自己在这天下算得上个人物。当年也见过些世面。可那也不过是走过一遭江湖,真正动乱到了,如我等这样的人,也不过是天地一砂砾而已。” 纪行笑笑,“那可不一定。方外的李离就很算得上个人物。你与他比,的确还差了那么点意思。不过这也是个过程,早晚你会变成那些强者。” 秋玉堂心中的那个疑惑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早怀疑这位影子兄的来历,此时他无比确信,便问道,“影子兄,你缘何对李离如此熟悉?按理来说,你修为有成,与他们不该有何交集......” 纪行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于是打断了他,“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像个人?” 秋玉堂原本还有所怀疑,现在纪行的这个态度却已经坐实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想! “我曾在天涯秘境遇到过很多厉害人物,其中一位最令我映像深刻!”秋玉堂道,语气激烈。 纪行嘴角勾起,“哦?是谁?阮清?桑复?红线?还是李离?” 秋玉堂一字一顿道,“他叫纪行!” 纪行笑道,“为何?” 秋玉堂叹口气,“影子兄,你就直说吧!” 纪行摇摇头笑道,“看来果然是瞒不住了,秋玉堂,你果然不简单!” 秋玉堂也笑道,“影子兄!你那位后辈,我实在仰慕得很啊!当初在天涯秘境我还不服,可到如今我才明白,能以真元九境独自对抗堪比真灵六境的高手是怎么一番壮举!” 纪行微笑点头,却突然脸色一变,“我的后辈!?” 秋玉堂笑道,“我早该猜到!影子兄!你是商人!那位纪行,定然就是你的后辈才对!否则缘何你向我提及天涯秘境众人之时,都是以纪行的口吻说出来的?” 纪行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自己的后辈,于是他咳嗽两声,“秋玉堂,你的确聪明,不过我脸上戴了面具,你信不信?” 秋玉堂还真没看出来纪行脸上戴了面具,于是面露疑色。 纪行将脸上面具撕去,笑道,“你看我像不像纪行?” 秋玉堂一看,只觉眼前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与纪行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面目更加成熟稳重,眉眼间少了丝灵气,多了份威煞,一脸的不怒自威。 秋玉堂见此,呐呐不知所言。 纪行见他终于认出来自己,笑道,“想不到吧?” 秋玉堂叹口气,“没想到影子兄正是纪兄的生父!难怪两人都用刀,往日还真是我眼拙了!” 纪行为之绝倒,知道再难改变秋玉堂的认知。不过也的确如此。一个人再怎么天才,又怎能在短短几年将实力从真元九境提升到能与真灵八境一战的地步?便是天选之人,也要花个好几十年来汲取天地灵气! “是,我是他爹,既然你与他兄弟相称,不如我今日收你为义子,你就叫我一声义父吧!”纪行没好气道。 秋玉堂往日叫“影子兄”习惯了,今天纪行突然就要他当儿子辈,搞得他不禁嘴角抽搐,看样子又要喷血。 纪行懒得再与他瞎扯,于是问了清音谷谷主所在,便去寻她。 天上明月被瘴气遮住,只能依稀分辨出那光华所来自何处。 清音谷谷主站在山巅,叹口气,“人死不能复生,我给你挑了个好地方。这山上风景好,视野开阔,就算是死了,哪天爬起来看一看,心情也好点。” 随后她将手中一沓破布丢入土坑。那一沓破布,正是纪行当初换下的一套,没想到被她留了下来。 “那一套剑我就不找你还了,你在地下,入土为安吧!”清音谷谷主说完这些,终于手一挥,土堆便盖上了。 随后一块无字石碑扎在坟堆之前。清音谷谷主手指划过,正要写字,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好。影子大侠?这也太可笑!这人死了她都不知道名字,却还来给他立碑! 于是她那两根手指立在空中,竟然僵住。 过了一会儿,她叹口气,“算了,无字碑便无字碑,你活着的时候就不愿告诉我真名,死了我也就懒得给你写碑了。” 没想到一个雄浑男子声音响起,“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清音谷谷主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却没看到人。然而刚刚的确是有人在对她说话才对!紧接着她意识到是有人给她神识传音! 果然,纪行从天而降! 清音谷谷主转过身不看他,“我叫清音。” 第259章 鸦火 纪行见她这副模样,笑道,“一千多岁的老太婆了,怎么还一副小女儿做派?” 清音谷谷主回头,一脸怒容,气得眼皮子抖,“你怎么不死了才好!” 纪行道,“我叫纪行。” 清音谷谷主被这个姓氏搞得没头没脑,“南临好像很少有人姓纪?” 纪行笑道,“不是很少,是没有。我是商人。” 清音谷谷主哑口无言,最后道,“你骗我?” 纪行摇摇头,将那一套柳叶小剑拿出来,“剑还你。我救你不止一次,两清。近来多有照顾......” 清音谷谷主打断他,“可是五梅教派的人一个都没死,天上那人即便追杀你,齐内却连他一点踪迹也查不到。你留在这里,帮帮我。” 纪行道,“我管不了了。谷主,我不是不知死活,我留在这里,能活多久?” 清音谷谷主道,“看到这瘟疫了吗?南临最难的时候到了,你这时候却......” 纪行摇头否认道,“羊妖必定重伤,蝠妖也差不多,天上那位追杀我,既然我回来了,他自然不好受。这瘟疫的确可怕,但也说明五梅教派已经是在做困兽犹斗。我要做的已经够多了,要是你们连这些都应付不下来......谷主,我怎么会相信南临只有这一点能量?” 清音谷谷主道,“那你要去哪里?大商?” 纪行点头,“我之所以来南临,只是为了祭拜我生父生母。如今已经祭拜过父母,了无遗憾。谷主,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他掐了个诀,那一套柳叶小剑便立在空中。 清音谷谷主还没想好到底收不收这剑,再抬头时发现纪行已经走了。她笑笑,随后幷指如刃,在那无字碑上行云流水写下四个大字“影子大侠”。 一日后。 剑客秦淮走进客栈暗室,却发现纪行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人没死?”纪行问。 秦淮二话不说便行礼,“属下不知原来是大人亲至!” 纪行皱眉,“你?” 秦淮道,“大人来此,可是带着陛下口谕?” 纪行不是傻子,猜到是狗子露馅了,于是摇头,“随便逛逛,顺带祭拜先祖。陛下他,近来安好?” 秦淮勉强扯出一个苦笑,“陛下深居简出,除开几位大人,很少有人能见到陛下了。” 纪行皱眉,心下隐隐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历史上没有一个明君是自己静坐一室之内瞎琢磨出来的。相反,齐安这小子到有点“暴君”的影子了啊!但是这些他现在管不着,于是没有多问。 “空晴那姑娘你就随便安置下来,想来以你的本事,庇护这么个人足够了。我那狗兄呢?也在空晴那?”纪行道。 秦淮点点头,“还有一个小姑娘,好像一直在等大人。” 纪行道,“我见过她了,她好像去帮人治病还是干嘛去了。我建议你现在赶紧回大商,大和王子被刺杀,兹事体大,在这里拖一天,你们就可能被人抓住。你死或者那十几号弟兄死了没什么,要是被人知晓是大商干的这事,怕是大商脸上很不好看啊。” 秦淮自然知道这些,“属下明白。” 纪行叹口气,“以后别在我面前以属下相称。我当初留在宫里的时候,职位也不高。” 秦淮点头,“属下!在下明白!” 纪行笑笑,懒得再去纠正,“我要回大商了,具体要去哪这里不表。等小貂回来了,你带我去找我那位狗兄。” 此时的小貂坐在一棵树上,手里拿着一只酸果子,“姐姐,我看到好多骷髅。” 鸦女道,“不忍心就不要看了。” 小貂道,“白叔叔好像也受伤了。” 鸦女道,“是啊。他去追一个人,人没追着,自己却搞出这副模样!” 小貂眼神落寞,“为什么你们和哥哥会是敌人?” 鸦女道,“你那哥哥,差点让我们全死了。小貂,你太容易被人利用了。梅尊者为什么,会看不出来?竟然让你游历天下。” 小貂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哥哥人很好,你们也很好,为什么会是这样?” 鸦女道,“你回横断山吧!” 小貂摇头,“不,我要去找他!” 鸦女想了想,“小貂,我想见见你那哥哥。” 纪行等到晚上,才见到那个娇小身影。 小貂怯生生立在门口,却不进来。 纪行笑道,“你过来啊?” 小貂摇摇头。 纪行知道这姑娘古灵精怪,做事完全没有固式,于是走过去,“怎么了?” 小貂只是抬头看着纪行,“哥哥。” 纪行摸摸她的脑袋,“嗯?” 小貂道,“你跟我过来。” 说罢小貂便出了客栈,随后身形很快隐在瘴气之中。纪行要找到她不难,神识铺开就行,于是疑惑地跟在她身后。 没想到小貂走路速度越来越快,纪行便虚立空中,漂浮着跟过去。这诡异一幕被有些居民从门缝瞧见,好悬差点没吓死。 一个人身着白色大袍,从这街边走过,来处的方向显然便是白象皇宫。 小貂带着纪行走了很远,纪行一时忘记了跟着她走了多久。慢慢的他就到了一处荒郊野岭,山林中有一个小小村落,只是村子里一点烟火气也无,恐怕这村子已经没有人住了。 纪行看到小貂招手,想也没想就跟着,慢慢的他走到那村落近前。此时小貂不走了,背对着纪行,“哥哥,你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不禁心虚,于是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你不要想得太多。” 没想到他那一双大手刚刚触碰到小貂的脑袋,小貂的脑袋便被他拧了下来!纪行把这脑袋翻了个面,发现这脑袋的面容哪还是小貂?分明是一具腐烂多时的尸体才对!“小貂”那腐烂的脑袋对着纪行的手就是一啃,纪行顿时惊醒,将那脑袋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这荒村土地里爬出一句句白骨还有腐烂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 纪行看了看手掌,发现虎口一个乌黑牙印,所幸没咬破皮!不过这也让他心下一阵惊骇! “小貂?”纪行唤了一声。 “哥哥,我在这里!” 四面八方全是小貂的声音! 而纪行发现这些声音竟然都是来自那些腐尸白骨之口! “哥哥!我在这里!哈哈哈哈!”小貂的声音越发诡异,音浪一层叠一层,不断刺激着纪行。 纪行皱眉,突感腹中不适,哇的一口便呕了出来。他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吐出来的有手有脚,有肠有肝!见到这一幕,纪行又是哇的一口,没想到这回直接吐出来一个脑袋! 一只乌鸦立在枝头,不断地叫着“杀杀杀”! 纪行只觉得昏天黑地,隐隐间感觉自己体内的生机正在悄然流逝。 “小貂,你在哪里?”纪行扶着树,机械般地唤了一声。 地下被他呕出来的脑袋突然翻了个面,正是小貂的脸!只是此时的小貂眼珠已经被挖去,舌头也断了,脸上惨白皮肤沾着黏液,嘴巴却一张一合,“哥哥!我在这里!” 纪行捏了捏眉头,顿觉天旋地转。他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你中计了!你中计了!你中计了!” 然而他就是提不起一丝精神,连逃出此地的想法都没有,只想趴下来好好休息! 就在此时,无尽瘴气中突然暴起一阵光芒! 纪行看到一个人身着白色大袍,清喝一声,“你在别人域中!” “域中”二字直接将纪行从那无穷无尽的难受中生生喊醒,他抬头看着那白色身影。那人揭开连衣帽,竟然是清音谷谷主! 清音谷谷主脸色惨白,面露惊恐,却犹然强撑,双手结印死死将自己与纪行护在其中,“再不醒来!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纪行原本蹲在地上,听到这句话,知道不敢迟疑,猛地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便看到枝头一只乌鸦!确切地说是他看到那乌鸦的眼睛! 那眼睛五颜六色,如漩涡一般,又像苍穹之上突然出现的万把利剑,携有无穷的魔力,将纪行扎了个千疮百孔! 纪行不管睁眼还是闭眼,眼前全是那一只眼! “快走!来不及了!”清音谷谷主大喊! 与此同时她身上白色大袍开始燃烧,十几道光芒利剑一般刺透她的身体!清音谷谷主浑身汗湿,连闷哼声也没发出,只是默默承受。 纪行再次被喊醒,见到清音谷谷主已经重伤,想起翰长流说的给他留了一把剑,于是强撑着一拍长匣,一道青光闪过! 枝头上乌鸦旁边还有一只貂,突然轻轻拍了拍黑鸦。黑鸦脑袋转了一转,又瞥到那青光,最终闭上双眼。 青光一闪而逝,不知去向何处!然而就在下一刻那青光又从天而降,纪行抓着这道光,自然他抓住的是剑,顺手将清音谷谷主拦在怀里。青光像有无穷大的力量,瞬息之间便将纪行拉到千里之外! 饶是他无暇体魄,也被这青光一拉扯出暗伤! 怀中清音谷谷主正在燃烧,纪行仍然脑子不大好使,眼前看到的竟然是云的模样!这一幕太像了!那个男子一般的女子便是这样死的啊! 纪行咽下一口吐沫,“你怎么了?” 清音谷谷主虚弱地道,“鸦火......” 纪行甩了甩脑袋,嘴角抽搐,“什么是鸦火?” 清音谷谷主嘴角一抹笑,“没什么。” 鸦火,五大神火之一,承载死意,与佛门业火齐名。 纪行探了探她的脉,却发现她体内一股既炙热又阴冷的力量正在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她的体魄!而且照这个破坏速度,一刻钟之内没有找到解救方法,她一定是活不成了! 他曾经抱着一个女人,看着她死在了自己怀里,却什么也做不了。现在他再也不想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你是不是......”纪行沉默之后,突然问道。 没等他问完,清音谷谷主摇头,笑道,“不是。” 纪行眼神很不好看,既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在担心我?”清音谷谷主虚弱地道。 纪行摇头,“不是。只是我又欠下一个人......” 清音谷谷主笑笑道,“一千多岁的老太婆了,做事有时候会糊涂。这是我自找的,与你无关。” 纪行此时与其说在帮她探脉,不如说是一直在抓着她的手,他神色不自然道,“你冷不冷。” 清音谷谷主笑道,“烫。你碰到我哪里,我哪里就很烫。” 纪行也勉强笑笑,“你怎么不喊痛?” 清音谷谷主摇摇头,“不痛。” 纪行抬头,心中的巨大矛盾出现,他怒视苍穹,目分云月,顿时月辉洒落。 清音谷谷主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反而抓紧了纪行的手,“今晚月色真美。” 纪行摇摇头,又摇摇头,“我不曾对你动过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清音谷谷主点头,“我也是。” 随后纪行吻住她。 她激烈地回应。 云雾渐渐又弥漫过来,为月亮披上一层娇羞的外衣。 她从未有过的幸福使她近乎疯狂地在他身上索取,她抚摸着他的坚实的背脊,想要将自己融入这个男人身体内。纪行闭着眼,伸出舌头,她体内的那股热力便被他渡入自己体内。清音谷谷主知道了他想干什么,于是又极力地想要推开他。 然而他的力气太大了,没有谁能如此轻易推开这个壮实得不似人的男人。 他的吻轻柔,又如同暴风骤雨。清音谷谷主没有感受到一丝痛苦,尽管她宁愿自己承受这些痛苦。纪行将自己体内的真灵送出去很大一部分,很快她的伤势开始又好转。她被动地承受,然而纪行专行独断的霸道又让她感受到不可思议的快感。 她流泪,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怎么样,会死去吗?就像前几日那样?他不会死,他是随处可见的野草,是海畔冲刷千年的顽石,他永远充满着野性的智慧,还有无穷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纪行已经放开了她。 清音谷谷主像是脑子烧坏了一般,眼神直愣愣地,还在回忆着方才的疯狂。纪行面色潮红,体内的鸦火爆发出来的巨大破坏力还有无穷死意让他不堪承受。他浑身暴汗,咬紧牙关,体内那枚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十万年合丹的剩余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他便在这样两个极端之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清音谷谷主看着纪行难受的样子,突然妩媚一笑,就靠在纪行身上。 纪行无意间抓到她的衣襟,见她无事,于是放开了手,将她推开,“我走了。” 走得人很狼狈,宛如一个渣男。 第260章 阴阳九宫 就在此时,秦淮眉头一皱,脸色剧变,却强压下来对纪行勉强笑笑,“大人,在下就不再陪,我要先回齐内了。” 纪行其实十分欣赏这个汉子。此时秦淮如此模样,定然是有什么巨变发生了,却没有张口叫他帮忙。纪行一只手放在秦淮肩头,“说吧,何事?” 秦淮毫不犹疑,“齐内一个据点被拔掉了,很可能钦天监的诸位弟兄也要暴露!在下要先回去主持大局!” 纪行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什么时候的消息?” 秦淮道,“就在方才!” 纪行道,“时间自然还有,但可能就在这几个时辰,等你回去了,没准什么都不剩了。你现在过去,岂不是飞蛾扑火?” 秦淮道,“职责所在!” 纪行抚掌大笑,“好一个职责所在。秦淮,你心性品性武功俱佳!这一趟我随你走!” 秦淮见这样能一掌定乾坤的大人物愿意同往,自然激动万分,却仍然没有表露在脸上,“多谢大人!” 纪行道,“在此之前,且容我交代一番。” 随后他解下长匣对狗子道,“保护好空晴,这个匣子你也要照看好,我最迟七日后返。” 说罢他对空晴点头示意,从长匣中取出伤刀,一只面具,还有一套衣物,这还是阮清送他的一件法衣。 伤刀在手,纪行伸手一抓,一棵大树被他凌空拔起,剔除枝叶,取其最硬的树心。随后他两指划过,那树心分作两半,伤刀便被那两半树心包裹。只见纪行轻轻一捏,两半树心被他强行合拢,伤刀便藏于其中。旁人见了,只以为这是个寻常手杖。 纪行看着手里那张从来没有动用过的面具,摇头一笑,众目睽睽之下穿上法衣,“走吧!” 秦淮看得目瞪口呆。这便是真灵中三境达到极致之后所能拥有的能力,在自己的域中能够强行捏合万物,如同法术一般,说来简单,却比杀伐术要难得多。 纪行回头看了看狗子,却发现这个没心没肺的只顾着打盹。 两个时辰后,齐内。 元山与元海躲在地窖之内,两人具是满头大汗。 这次任务,就他俩境界最低,都只有真元八境。其余弟兄至少也都有真元九境的修为,因为做谍子,境界太低容易死不说,还容易被人活捉。一旦被活捉,做出的许多事便会落人口实不说,自己国家也定然会付出极大代价来换取他们的性命。所以做谍子,是以真元九境打底。 他俩兄弟有一个本事,能够心意相通。只要他们愿意,自己心里想的,兄弟就能“听到”。这与神识传音或者逼音成线不一样,二人对话绝无可能被他人截取,是这世间最玄妙的一种本事,就算真灵九境的山巅武夫也说不清。 比这还玄的是他俩能够随时随地施放一个阵法,被称作阴阳九宫阵。二人心意相通,此阵法在他们俩手中能爆发出不弱于真灵下三境的实力,因此派他俩出去,既不惹人眼,还更加稳妥。 但缺点便是他俩自保能力,放在真灵境的世界里,实在是太差了。纪行那相当于真灵上境的变态实力,能够轻轻松松在三招之内将他俩打得连灰都不剩。或者说只要多来几个真灵下三境的高手,一旦僵持下来,他俩真元不济,死的还是他俩。 整个齐内的据点只剩下他俩没能跟上大部队撤离。大和的忍者系统比他们想象的要完整,手段也更狠辣。他俩不是不能走,只是不能冒被人活捉生擒的险。一旦被人抓住,刺杀大和王子的事败露,整个钦天监都会定下重罪!而大商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毕竟刺杀之事为兵者下下之道! 种种原因之下,其他人要么使用秘法将自己烧得连渣都不剩,要么成功逃出生天,而这俩兄弟却只能藏身这个地窖之下。两兄弟受过的训练所耗费的资源极其庞大,他俩的命很贵重,那阵法也很贵重,所以不能随便死。运气好能熬过去,运气不好,一旦他俩掌握的阵法探测到稍有异动,他俩就只能自爆殉国! 他俩各自看着手中那只杵,杵上有密密麻麻的米粒大的光华闪烁,被称为命盏。 在刚刚那两个时辰里,陆续有弟兄自裁,那光芒便熄灭,若非自裁,便破碎一粒。目前为止,没有一粒命盏破碎! 直到现在,他俩的杵上只剩下两粒命盏。两弟兄在这黑不见五指的地窖之下,裂开嘴笑。地下虽然昏暗,两粒命盏的微弱光芒却照出他俩的两排大白牙。 兄弟俩心意相通,无声地交流。 元山去摸哥哥元海的九连杵,摸到了属于自己的命盏,“我还活着呢。” 哥哥元海凑近了,笑道,“你这不是废话。” 元山扇了扇,嫌弃得不行,“你有口臭。” 元海哈了口气闻闻,“刚刚吃了大蒜,没来得及漱口。” 元山把九连杵还给元海,杵端可有一个“阴”,他自己的是“阳”。 “我们活了多少年了?”元山舒舒服服地躺下,拿背蹭了蹭地面。 元海想到这里,笑得抽抽,“快两百年啦!” 元山搓了搓脸上的泥,“哎呀,我还以为才过几个月呢!” 元海一下想不起是怎么到钦天监的,“咱们是咋入宫的?” 元山想了想,“那天我放牛,人跟牛走没了。那个牛我是真的管不住,跑的贼快,我追不上,就跟着牛蹄子印过去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海急得龇牙,“跟你聊不来!一说话就打岔!我没问你牛!” 元山讪讪一笑,“我去找牛,牛丢了,我也丢了。过了一个晚上,爸妈来找我,找不到,就报了官。张久立捕头接的案子,来找我,还是找不着。你非说你能找着,张久立捕头还把你裤子扒了打了一顿!哎哟!后来我听说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元海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老子不是问你张捕头!” 元山笑得腮帮子疼,终于止住笑,“然后你就来找我,跑了两天两夜,找着了我。我被牛踢了,腿断了,没死。你把我背回去的。张捕头问你在哪找到的我,然后他去把牛找到了。那时候牛贵啊!牛没丢啊,就立了大功。上头有人问了张捕头这事,听说了你有‘算命先生’的本事,找我一找一个准。” 元山不再笑,语气渐渐沉静,也多了惆怅,“然后我们就......” 说到这里,元山嚎啕大哭,“我们就到了钦天监!到了钦天监!” 元海死死捂住元山的嘴,“别给老子哭!别给老子哭!” 元山嘴里不敢发出声音,无声地哭,眼泪滚落在元海的手上,“死了那么多弟兄!钦天监的弟兄!” 元海脸上也已经涕泗横流,他仍是一副恨不得把元山捂死的架势,咬牙切齿道,“这都是命!” 这都是命! 元山把鼻涕眼泪抹去,是的,这都是命。 “秦大人已经回去了是吧?”元山勉强笑道。 元海放开了手,重新躺下去,“一定是回去了。该走的都走了,敢死的都没活,就剩你我还在这里。” 随后元海又道,“活了都快两百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你我兄弟俩好歹也算高人,只要避过这个风头,就悄悄潜回去。修炼一百多年,难不成连南临这种小地方都混不下去?” 元山道,“我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元海道,“我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你我这样的人,钦天监全都是。再等等吧!” 在齐内一处行馆内,摆着三副残破骸骨。 一个少年蹲在地上,看着这三副骸骨,“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铃木道,“他们训练有素,我没来得及阻止他们。要是再慢一分,就连这三副骸骨也留不下来。” 少年闭上眼,“他们学的什么武功也看不出来?” 铃木道,“说来奇怪,他们用的,好像不是武功。” 少年抬头,阴沉的脸上满是疑惑,“不是武功?” 铃木道,“倒像是邪术。” 少年想了会儿,“与这两天的五梅教派有关?” 铃木摇头,“还不能确定。”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险些被那瘴气尸化,一只手掌也变得灰败,“五梅教派对付我和老师,会有什么好处?” 铃木道,“为什么不能是大商?” 少年面目狰狞,全然失去了往日平静温和,猛地伸出那只手,咆哮道,“我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想把矛头往大商引!你与大商什么仇怨!?” 铃木静静看着这个愤怒的少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能做成这事的,最有可能便是大商。他们的国力足够强大......” 少年睁开眼,狰狞地笑,“你说得有道理。大商国力强盛,这天下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那你现在去查,查出来了,待我登上王位,封你为大师范!” 这话说得嘲讽。但铃木以高手的直觉隐隐间已经察觉到蛛丝马迹,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他当真了,“我这就去查。” 说罢铃木便走。 少年看也不看离去的铃木,抽出腰间菊纹昭月切,“老师,我再难保持平静......” 齐内的天空绚烂异常,街上已经有不少活死人在四处狂奔,但很快就被某些真元高手制服。那些真灵高手中三境及以下者则以神识监视着整个齐内,一直延绵到半个南临。哪里有活死人出现,他们便会以神识传讯,组成的庞大传讯网络维持着整个南临的暂时稳定。而更高级的博弈却与这些真灵境高手无缘,那是真灵上境高手才能插足的领域。 整个南临的真灵上境高手拢一拢也不过数十,其中七圣地十八户占据了绝大多数。 铃木走在街道间,他在思索一个问题。如果他是那些谍子,此时会躲在哪里?以他的神识修为,能透过地下三丈,远则能看穿千里之外,所以那些谍子绝无可能是在地面之下。尤其是现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只要那些谍子稍露马脚,他就能顷刻而至。 所以那些人应当是藏在地下。 据他所知,齐内地下是密密麻麻的地道。三丈之下,必然会触及地道。然而地道间肯定还有未曾开发的地方。他只要找到有关齐内地道的地图,那找到藏身地下的人,就不是问题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白象皇宫。他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里,但自己应该走到这里。 他要进宫,而且他有足够的实力获得白象皇宫的礼遇。他进了宫。 “女王陛下,贵国当此大劫,在下仅代表个人,愿出一份力。”铃木重治声音悠长,花白胡子让人感觉他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 女王此时正伤脑筋,七圣地之一的清音谷此时不知为何,谷主至今没有回应,因此正缺人手。此时她见到铃木,是既怀疑,又想要此人能帮上忙。 铃木重治毫不讳言,“女王陛下,我大和上代大师范,服部平一郎遇刺,如今正追查凶手。凶手定然躲在地下,可齐内地下才是南临的天,我无权侵入。还请陛下能派一位能者,为我指路,我作为补偿,会为陛下做一些事。” 女王听是这件事,她最不喜的就是来人没条件,既然有条件就好办,何况她现在的确很眼馋这位忍者的实力。 “多谢铃木先生,稍后会有人来为先生指路。不过......”女王话锋一转,“铃木先生,不知您可愿去对付一位重伤的真灵八境妖兽?” 铃木重治头一抬,没等他说话。女王道,“不知先生一个人,还有诸多七圣地中人为伴,先生只要在侧翼掠阵即可。” 铃木想了一会儿,“可以。不过我要先找出刺客。” 女王笑道,“那便一言为定。” 齐内城外。 纪行与秦淮立在旷野间。 “还没联系上他们?”纪行特意将嗓音捏了捏,使自己能适应眼下这张面皮。 秦淮叹气,“一定是被逼的太紧,都是真元境的,没修炼出神识,一旦传讯就会被人发现。” 纪行整理了一下月白大袍,“那我们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他们藏身的之处就那么几个,你应该都记得吧?” 第261章 好汉秦淮 秦淮点头,“自然都知晓。” 纪行道,“在这之前,你教我几招功夫如何?” 秦淮十分诧异,“什么功夫?” 纪行道,“我当年曾在御前近卫当差,早听说钦天监手段诡秘异常,一向想来讨教,只是懒惰成性,一直耽搁下来。你应该不知是会几手剑术吧?” 秦淮显然有点为难,“可这不合规矩。” 纪行摇头笑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怎么如此古板?这是干系到钦天监余下弟兄的性命之事,你却在这里给我扯什么规矩。况且我乃宫中人,又非心机叵测之辈。” 秦淮叹口气,“大人,我常修剑术,对钦天监诸般杀术不是十分熟悉,只会这一招。大人敞开心扉,莫要抵抗。” 随后他以神识将钦天监秘术八十一之一的一招教给了纪行。只见他盯着纪行,眼中喷出一道光芒,光芒中有一个水墨形态的小人正摆出诸多姿势,随后一闪而逝,紧接着下一个小人又出现。 纪行只在一瞬间便记下了这一招,囫囵地理解了个大概,“不简单啊!你这手传功之术就让我很眼馋了。” 秦淮笑笑,自然不信纪行会不懂这些。然而纪行的确不懂。 就在此时,齐内的上空多了一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巨大眼睛。这只眼睛纪行瞧着眼熟得很,随后便想起来白象皇宫那座神殿。他看了看齐内,“白象皇宫动底牌了,那鸦女果然有些手段。那日我不慎落入她陷阱,若非我有一剑,还真着了她的道!而今此妖又惹得南临两大山巅武夫齐出,就连神殿里的老东西都搬出来了,的确是个人物!” 秦淮自然也知晓齐内此时正在发生什么,但他们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此行他俩目标只有一个,只要齐内还有一个钦天监的人,他们就得救下来。正赶上齐内大乱,正是他们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 就在此时,天上黑云涌动,苍穹之上出现一个大无边际的人影!电光雷声在那云聚成的人影之中闪烁炸响! 那庞大人影伸出一只手,仿佛只手遮天!顿时天地变暗了下来!那只金色巨眼释放的光芒似乎也穿透不了这样的黑暗! 纪行见到这一幕,连忙低下头,心道糟糕,忘了带自己老子那把剑。 秦淮见到纪行表情异样,“大人?” 纪行摆摆手不自然地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别抬头,记得敛气,别让天上那位瞧见我俩。” 以秦淮目前的境界还不能理解天上那位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纪行当初只不过接了那人分身一招就差点被轰成渣。在秦淮眼里,天上的一切他只会将其归为幻象,然而纪行却知道那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实质。 “大人,那巨人还有那眼睛有什么来头?”秦淮跟着纪行走,全然忘记了应该自己带路。 纪行道,“眼睛是南临的神,可能是南临最厉害的,实力如何我不清楚,至少也得在图腾里排得上号。那巨人的来头我倒不是很清楚,只知晓是五梅教派的厉害角色,表象是真灵八境,实际上他妈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不过他俩能打起来,那云聚成的人怎么也不会差太多!” 纪行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在瞎走,转过头,“你带路呀!” 秦淮醒转过来,“是!” 纪行将手杖抱在怀中,回头望了望远方。地面的微弱震动告诉他齐内真正的大麻烦来了。不知多少妖兽野兽从远处奔袭而来。西方的天空则是黑压压一片,以纪行的目力自然能看见那里是什么情况------全都是黑鸦和蝙蝠! 他突然想起那个与自己有过边缘性鱼水之欢的女人,最终还是扭过头跟着秦淮走了。清音,什么都别怪,怪你自己命不好。 侍者平静地为铃木重治指出一个又一个位置,都没有找出来那刺客的踪影。铃木只是闭着双眼浮在空中,侍者去哪他便跟在哪,似乎天上的异象也对他造成不了半点吸引。 天地时明时暗,映出铃木脸上阴晴不定。 他们已经找过很多地方,侍者动作不慢。铃木突然道,“已经没有多少地方了。” 此时突然一个活死人朝着铃木冲过来,在经过侍者的一瞬间,那个活死人从头部开始火化成为飞灰!侍者也不看那只剩下下半身没有化作飞灰的活死人,平静地道,“是的,先生。” 铃木道,“走吧。” 此时纪行与秦淮已经找过了那几个已知的藏身之所,让秦淮惊恐不已的是,那几个藏身之所竟然没有人! 但他分明察觉到还有人没死,而且就在齐内才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几位钦天监的弟兄换了位置,原来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天上仍然下着黑雨,金色光芒利剑一般照耀着齐内,似乎是在为此地祈福。实则那金色光芒十分有效地抑制了黑雨落地之后造成的瘴气挥发! 纪行抱着手杖,与秦淮经过一条街后,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而在对面,铃木与侍者也到了这个路口。纪行看到了铃木,却假作没看见。秦淮带着纪行向着右边走去。侍者带着铃木则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纪行对这条街太熟悉,铃木重治所去的那条街的方向,便是空晴的医馆。他回头看了看那破败的医馆,最后回过了头。 黑雨浇在秦淮头上,他捏剑的手已经发白,但还是强忍住没有回头。他没有纪行那样强大的隐忍力,生怕自己稍露马脚,若是那个大和忍者就是来对付钦天监的,那就全完了! 所以他只能带着纪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就在此时! 空晴医馆的地下炸出一道强悍劲气!劲气一往无前,以绝对强大的姿态在一瞬间将方圆一里的房屋抹平!同时以空晴的医馆为中心,地面龟裂,一阵小型地震掀起! 就在劲气即将席卷至铃木与侍者时,侍者平静地伸出一只手,向前一推,那冲击波便在他眼前生生挡住! 铃木的神情依旧那么平淡,只是缓缓睁开眼睛! 啪!一道电光闪过,将他的脸拉出一般阴影!他的声音低沉又恐怖,“找到了!” 秦淮头皮发炸,根本不用想他就知道是他钦天监的弟兄,怒吼一声,“列!” 藏身于地下的元山元海两兄弟刚刚炸完阴阳九宫阵,就要自焚,听到这一声“列”,浑身骨血都快要燃烧起来! 列,为列阵!为杀敌做最后战备! 元山元海没有了阴阳九宫阵,却没有丝毫恐惧,从地下爬起来就操起大刀往外冲! 铃木重治苍老而英武的脸上仍然很平静,他要抓活的,真相就在眼前,他不禁嘴角勾起。 秦淮转身,一个马扎将身周地面踏得蛛网一般龟裂,两臂如大鸟展开,那把剑竟然像是被他分作七把!他大喝一声,“哇呀呀!” 七剑在一瞬间便冲到了铃木重治与那侍者背后三尺! 然而仅仅与此! 侍者缓缓转身,伸出一掌,七剑再难存进! 秦淮目眦欲裂,大喝道,“愣着干嘛!快过来!” 元山元海也是头铁不怕死,直直就冲向秦淮那边。好在铃木重治并不介意,相反他看到秦淮那一瞬间,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真灵三境巅峰,这可比两个真元八境的小喽啰值钱多了! 秦淮知道能不能救回两位弟兄全看这几下的功夫,于是两手并指如剑,两臂缓缓并在一起!紧跟着那七剑也并作一把剑!秦淮深吸一口气,左臂回于心肺之前,肺属金,聚金精之气!右臂微曲,待到气势聚成,秦淮眼珠子里全是血丝,身周剑气竟然隐隐间有了一丝域的意思!随后他怒喝一声,“去!” 从他右手指尖嗖得一声一把气剑没了踪影,顷刻之间便到了侍者挡住的那把真剑之内!这一剑果然被他使出了真灵中三境的真味! 侍者原本的平静被打破,那把剑将他连连推出三十步,原本单手已经拦不住这剑,只得双手施为!连退三十步后,他终于停住身形,十分不解地看了看被他停在身前的长剑,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 纪行道,“是个兵奴,以人兵之法练出来的,刀枪不入。看这架势该是入了杀奴之境,相当于真灵中三境。顶不顶得住?” 秦淮深吸一口气,随后吐出浊气,“顶得住!” 铃木重治看着那个尚未出手的老者,“修士?” 纪行这一身打扮十分的仙风道骨,又杵着一根杖,那面皮也让他的容貌变得苍老许多,却又有鹤发童颜之感。 他早已适应自己捏出来的苍老声音,“你身上有伤,不是老朽对手。” 铃木重治瞳孔一缩,他身上岂止是有伤。在青莲剑诀之下活下来,完全是靠着损毁了一整套战甲换来的,他要想恢复如初,再过一年还差不多! 然而他并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朋友可以尽管试试!” 此时秦淮已经将剑拿回手中,与那侍者打得难分难解。纪行却一眼看出来这小子是在拿命在搏,只要露出一个破绽,就会被那杀奴瞬间撕碎!而且他连出手帮忙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秦淮与那杀奴距离太近! 所以纪行根本没时间与铃木重治废话,将手杖狠狠扎入地下,双手结印,用起了秦淮教他的功夫! 手杖刚刚落入地下,无数符文便以他为中心亮了起来! 铃木重治心头火起,“邪术!” 随后他抽出剑,“奥义·万象天罗!” 纪行邪魅一笑,暗道,“就知道你要出这一招!” 在这一瞬间,以他为中心一道奇异波动刮过,他抢在铃木之前将自己的域释放出来。然而铃木的域却像在他躯体之上顽强长出的一颗毒瘤,而且在一瞬间便将他的域全部挤了出去! 铃木嘴角带笑,“与我夺域!不自量力!” 纪行知道他下一刻身后就要出现许多不知道是傀儡分身还是真人的东西,所以早有准备,“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自从被鸦火焚身之后,也不是一点好处没得到。比如此时在他体内就存留有一丝鸦火!这朵火苗还是他体内那只白玉龟帮他留下来的,老乌龟说以后有用,此时果然就派上用场! 果然铃木身后分出十几个人!就在此时,一道黑火喷了过来! 铃木面色不变,从空中凭空消失,那十几个人则围向了纪行!然而黑火所过之处,尽数被那十几人滚了个干净! 纪行不再管那十几人,伸出双手!突然一剑无端出现在他眉心! 砰! 以纪行为中心大地下陷三尺! 纪行胸口一闷,差点被这一剑斩得喷出口血来!他看着眼前,自己的实力果然又提升了!铃木这一剑竟然被他用空手接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冲着铃木诡异一笑,自铃木那剑上激发的罡风将纪行的白胡子刮得肆意滚动! 插在地上的木杖周围的符文涌动,生出无数细线,顷刻间便裹向铃木!铃木抽剑,却发现下面这老者力大无穷,他一时竟然抽不动!那细线也缠住了他的身体! 此时一声炸响,秦淮与杀奴侍者一同从另一条街一路破回到纪行与铃木所在这条街!秦淮体魄远不及杀奴,却也撞破无数房屋,一身的汗与血,挺得像杆旗! 反观侍者除开衣物有些许破损污浊,依然平静。 秦淮此时的情况很不好,他虽然重伤,却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因此只能强撑着应对那杀奴!若是纪行告诉他不用打了,他恐怕当场就会晕死过去! 然而随后秦淮与那杀奴就又杀了起来! 纪行收回双手,秦淮教他这一招他还用的不熟练,无数细线只能困住铃木一个瞬间。但这就够了! 铃木双手握剑,剑刃之上激发无数剑气,在一瞬间斩破所有细线!然而突然一掌印在他胸口!铃木惊恐的看向眼前,却只看见纪行收回那一掌,紧接着又是一拳轰了过来! 纪行一拳将铃木轰出六条街外,却听到秦淮“啊”地大叫一声!秦淮一条腿已经断了,左眼也伤得不轻,一直在流血,难以睁开,却仍然强撑着站在地上,对那侍者虎视眈眈!然而让他微微愣神的是,他右眼的余光瞥见他手中的剑已经弯了! 第262章 齐内之战 秦淮的注意力完全在那杀奴侍者身上,不敢多看手中已经弯曲的剑,端着架子,身上伤口不住地流血。 他只剩个空壳子了,脑子里嗡嗡响,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杀奴。 相当于真灵中三境的人兵是不会有痛觉的,体魄又几乎能与兵刃相比,便是对上真灵上境的高手也能撑一会儿。白象皇宫派出这杀奴与铃木同行,倒是给足了铃木面子。不过若非此时天上正在发生一场大战,那云聚成的人影分明极善神识攻击,一个不慎恐怕杀奴就会被天上那人收了,白象皇宫也不会如此大方。 倒是哭了秦淮,越级对上这杀奴,还撑了这么久。 秦淮起了个势,叭地一声吐了口血痰。 侍者向后退了一步。 秦淮错愕,再吐一口血痰。侍者退后十步。 秦淮感觉莫名其妙。正在他疑惑之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 “带人走吧!” 秦淮回头,看到如山如岳般的纪行,无穷无尽的疲惫涌上心头,几乎就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他沉默点头,“是。” 随后这汉子又招呼上那两个弟兄,“还有的人?” 元海道,“折了。” 秦淮示意知道了。折了就是死得干净,没被人抓住马脚。被抓着马脚的,他们会说“废了”。 此时整个齐内开始震动,纪行望了望四周,原来是南临的大军来了。远处成群的巨象朝着齐内奔腾而来。齐内城周围的特定位置不断有人升空,那都是南临的真灵强者。 白象皇宫内,女王通过神殿紧张地注视齐内的天空。过了一会儿,大袍略显残破的杀奴侍者回到了神殿。女王看了侍者一眼,神殿之内便出现许多景象。当她看到铃木重治被一个老者一拳打出几条街之后,忍不住重重冷哼一声,“废物!”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亲自问一问清音谷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南临女王走到神殿中央,脚下阵盘之上的繁奥符文不断闪烁,她一化为二,另一个自己突然消失。 与此同时,清音谷大湖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光圈,光圈之中走出一个发出刺眼光芒的身影! “清音!你究竟在等什么!?”女王质问道! 清音谷谷主抬头,冷笑道,“妹妹,你当女王当上瘾了吗?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女王依旧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我来这里,不是以女王的身份来的!齐内城外妖兽遍地,城内活死人无数!而你!又究竟在干什么!南临不是我们王室的南临,但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先祖曾许过誓言要生生世世守护这个地方!” 清音谷谷主笑笑,“妹妹,你继位才多少年?五年?你今年多少岁了?二十七还是二十八?顶着这具第一代女王的光明凯就真以为自己修为通天了?我从千年前来,你若是要与我讲王室传说,我能给你讲一千年!” 女王气极而笑,“母上传位给我,便是因为你没有坐镇一方的魄力!你经历了什么会这样?若是南临交给你,一旦不顺你意,恐怕你敢将南临置于灭顶之灾的境地!你太任性了!活了一千多年,竟然只有这点修养!如今兵临城外,齐内的人不是要看到一个在此地猥琐不出的清音谷谷主!我们需要战士!你是战士!” 清音谷谷主道,“你走吧!女王陛下!” 女王摇摇头,“无药可救!” 此时天上的隐尊神魂一分为四。一份在羊妖那边,一份在蝠妖那边,一份跟着鸦女。 “阳弘,你被人盯得最紧,我不好出手帮你。况且我也有伤在身,一旦被人黏住,全盘皆输。你要记得此行我们不是要造出一个魔窟,一旦活死人数量过多,你要及时出现将那些阴晦之物全部烧光!否则我等必受其害!”隐尊将话说得很明白。 羊妖虽然重伤未愈,但在鸦女牵制住两大山巅武夫高手的情况下,只要他不出门送死,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夜枭死了没?”阳弘道。 隐尊道,“死不了,不过要他出手是不可能了。好在他留下来几个后辈,尚且能用一用。” 阳弘道,“此次那孙子是关键,倒是掉了链子!” 隐尊道,“你不必在我面前数落他的不是。” 阳弘见自己的想法落空,便不再吭声。 隐尊的另一个神魂则对蝠妖夜枭道,“你身上的蝠血只够你自己疗伤,至于你那几个后辈,我已经给他们陈述过其中利害。” 蝠妖道,“隐尊,若是用得上我,提前给我说。” 隐尊道,“原本实现那件事,你是最关键的一环。无穷生息汇聚的阳精阴华,只有用你的蝠血来承载才能保证不失灵华。梅尊者一直想做却不能做的事,若是被我们做成功了,或许这天下就该换换血了!” 蝠妖道,“是我太过托大......” 隐尊摆摆手,“怪不得你。那年轻人来头极大,恐怕梅尊者也说不清。我即便通晓天机,却总也看不出那人半点气数。若非他本身功参造化,便是有高人为他屏蔽天机。不论哪一种,那年轻人都不是你能轻易对付的。” 蝠妖叹口气,“此行了了,我会自囚十年谢罪。” 隐尊却不再安抚他,反而道,“静一静也好。” 就在此时,隐尊的身影突然淡下来,“我要去了,你们随后跟上,功成与否,全在此一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内的天空,隐尊本就巨大的身形再次暴涨,随后一把抓住那只巨眼。整个齐内顿时黑了下来,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何时,齐内的街头竟然全都停满了黑鸦还有蝙蝠! 两个发出金黄光芒的身影出现在街头,却仿佛敌不过这黑暗,光芒只能照耀周围三丈,再往外就开始缓缓变得晦暗。 白象真人便是其中之一,“鸦女,出来谈一谈吧!” 南华大师与白象真人在街头踱步,街上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然而此地所有黑鸦都盯着这两个人,随着这二人经过,无数黑鸦也缓缓转过脑袋,诡异异常。 白象真人道,“城外大军来的都是精锐,你啃不下来这根骨头!” 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南华大师道,“天上那位遮蔽不了多久,女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啊!” 南华大师不比白象真人,他与鸦女可没有半点交情,因此话音刚落,一个“卍”字符便出现在他脚下!“卍”字符突然变大,将整个齐内囊括在内! 黑鸦被“卍”字符散发的光芒映得金色一片! 南华大师并不知道攻击这些黑鸦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一时也没有轻举妄动,但是只要那鸦女有半点动作,招来的便是他雷霆一击! 远处传来轰隆声,看来南临大军已经和五梅教派的妖兽打了起来!齐内之所以会出兵,完全在于白象真人。以白象真人对鸦女的了解,定然是要帮梅尊者收集生生之气。所以他的主张是派精兵,打下五梅教派的爪牙。随后这些精兵再保护一般居民,以防五梅教派大肆屠杀祭城! 而他们高层要做的一是弄清楚天上那位隐尊到底有什么本事。不过现在隐尊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连南临的神都被他牵制,好在隐尊也被牵制。其次他们要在鸦女动手之前将其位置找出来,若是能杀则杀,杀不了至少也要逼退她! 最后则是羊妖蝠妖,这两大妖怪若是不除,怎么都是齐内的心腹大患。可杀人容易找人难,齐内最擅神识攻击的清音谷谷主却在关键时刻撂了挑子。因此七圣地与十八户只能用人海战术守在齐内的每个点上,一旦发现羊妖蝠妖,便以雷霆手段毙杀之! 白象真人突然叫南华大师停下来,“大师,我要化为本体了。” 南华大师打了个揖,便看到白象真人缓缓化作一座山一般巨大的巨象。巨象立在空中,“你的火烧不到多少人了,城内居民大多移居地下,而这地下,我是一定要守下来的!” 一阵黑雾突然出现,其中却没有走出鸦女,只是传来声音,“一千年了,你还是这么顽固不化,真当我这些年是睡过来的吗?” 随后城内随处可见的黑鸦突然腾空而起! 南华大师见此,急急调动那早已准备好的“卍”字符,两手虚抬就要击向那些黑鸦!白象真人道,“找到她了!大师,你守好城,我去去就来!” 随后巨象便在踏过虚空,没一会儿就到了天边! 南华大师念了一个诫,双手合十,“卍”字符顿时将那无数黑鸦尽数击散! 然而让他惊异的是,这些黑鸦竟然全部成了黑色火焰! 鸦火! 南华大师知道不能耽搁,必须要尽早熄灭,可他现在却没有御水的手段!就在此时白象皇宫冲出来一个绚烂异常的影子,原来是女王出来了!跟随女王的自然还有数百护卫,竟然都是人兵! 女王立在空中,抬剑,从宫内便泄出水银一般的液体,那便是溺水! 南华大师道,“陛下莫急!” 随后他一手擎天,往下一拉,天幕之上顿时出现一尊巨大佛像!佛像宝相庄严,一手至于盘腿之上,一手拈兰花指,兰花指绽放出异样光彩,真如佛光! 南华大师看着满城的鸦火,一掌按了下来! 同时佛像那兰花指也张开,向着地面按了下来! 然而让南华大师震惊的是,那些鸦火竟然急速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最终聚成一团!那团恐怖至极的鸦火之中,缓缓走出一个女子,“大师,你看你请来了什么?” 女子勾魂夺媚一笑,突然炸散,化作了一只黑鸦!然而此时说黑鸦却不太准确,在佛光映照下,黑鸦也散发出淡淡金色光芒,晃眼间望去竟像一只金乌! 金乌,东方神鸟,为上古大神。 南华大师见到这一幕,仿佛遇到了十分想不通的事,喃喃道,“妖者不邪,神者不善!这天地究竟怎么了?” 金乌跳到佛像手上,那佛像竟然不攻击她,反而将其端于掌中! 南华大师大叫一声不妙,她要窃取佛性!于是他赶紧冲向天空,拿出一只杵,默念经文,巨大佛像便化作一道烟被那只杵吸入其中。 南华大师做完这一切,便金身外放,警惕地看着鸦女,“调虎离山!” 鸦女笑道,“他对我太清楚,在他手上我不一定能讨得到好处,但是大师,对付你我还是有那么点把握!” 南华大师颂一声佛号,“善哉!” 他口里说善哉,手上却不善哉,两掌一翻,左掌上抬三格,右掌下沉三格,随后再一翻合十,鸦女便被困进一个满是经文的金色佛塔当中! 然而鸦女却一点不着急,鸦火被她全部释放出来,炙烤着那金色佛塔。可惜佛塔与鸦火并非一个级别,没一会儿佛塔便被烤得软了下来! 南华大师狠狠朝着佛塔拍了一掌,塔内响起万千佛唱!鸦女眼神一时涣散,却很快回过神来,“聒噪!” 只见她画了一个圆,那佛塔竟然被鸦火烤出一个大洞来!鸦女抬腿便走了出来!与此同时,从天而降一把光剑! 鸦女伸手硬接下这一剑,一时动弹不得,脸上却还是带着轻蔑的笑,“南临的女王就只有这点本事?” 女王虚立空中,虽然立在鸦女下方,神色里却还是睥睨之姿,“自然还有别的!” 鸦女深深看了一眼女王,“但是晚了!” 轰! 万千鸦火从佛塔之内冲了出来! 南华大师内鸦火困于其中,脱不得身,女王也是急速逃遁,一旦被这火沾上,那是必死无疑! 南华大师大喊一声,“谁人送水来!” 此时天边数十道巨龙翻滚着就朝南华大师这边冲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数十道粗逾十丈的水柱!最前的水龙浪头上,立着一个女子身影,大喊一声,“我!” 女王正在逃遁,看到那女子,不知是惊喜还是骇然,“你会死的!” 第263章 离去 那女子正是清音谷谷主,却对女王不管不顾,驾驭这数十道水龙便迎头撞向那鸦火! 水浪虽大,却很快被鸦火蒸干!但是对于南华大师来说,只要有水他就有办法,这就已经够了! 鸦女看了眼清音谷谷主一眼,“又是你!” 随后无数根黑羽一通咻咻咻乱飞!清音谷谷主哪里敌得过?南华大师起了个手印,一口大钟将清音罩在其中。咚咚咚咚响过一阵,鸦女向前踏出,下一刻便到了清音近前,随后伸出一指将那口大钟划拉出一个大口子。 鸦女戏谑地看着清音,“你那情人怎么不来救你?” 清音两手翻飞,再合掌,虚抬,未被蒸发完的洪水便被她分作两半! 此时纪行与秦淮都已经快要逃走,滚滚洪水携带者仓皇古老的威势,一眨眼便将已经重伤的秦淮以及那两个真元八境的钦天监中人拍没了影!没办法,真灵上境的大高手在使用这样威力巨大的招式时,低境界的武者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纪行见到这一幕,伸出一掌,手掌微曲,便将已经没了影的秦淮等人抓了回来。 秦淮此时脑子都是蒙的,这洪水哪里是水?分明是金石铜铁才对!在那洪水刚刚撞上他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像是被一堵墙拍在了身上!就连他都是如此,元山元海更不用说了,哥俩口鼻喷血,五脏六腑全都伤得不轻! 纪行为他们渡过一丝真灵,“便宜你们了。” 秦淮正纳闷自己伤上加伤,为何纪行还要说便宜他们,下一刻他便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无他,实在是太过舒服!元山元海则忍不住呻吟起来,直想赶紧打坐练功疗伤。然而纪行却道,“都还能走吗?能走就别在这呆着了!” 此时天上传来巨响,清音的天地合只不过挡下了鸦女半招,剩下半招还是南临女王及时出手帮她挡下来的。 南临女王身上铠甲受创,却触动了齐内大阵,苍穹之上那只被遮蔽的巨眼分出一道光柱,强行冲破重重阻碍,将南临女王罩在其中。下一刻女王便被送回了白象皇宫。 南华大师见此,“谷主!快退!” 鸦女摇摇头,“你对付我都费劲,还想保下别人?” 南华大师抢先出手,要在鸦女之前将清音抢回来。但是他们之间的缠斗,即便是余波也不是清音谷谷主能够承受的。南华大师相当于是在瓷器店里唱武戏,生怕磕着碰着什么。 鸦女如同瞬移一般到了南华大师眼前,一掌推出。南华大师情急之下只得接住这一掌。刹那间天地间一丝光亮也无,一切如同归于混沌!于凡人而言,这一瞬间不光是没有了光明,还失去了一切声音。 但是在真灵高手眼中,这便是他们最害怕的时刻! 山巅武夫为何被称之为山巅武夫? 往上一步,他们便能走到天人之境,化神!山巅武夫之间的争斗,一旦真正爆发,海量真灵在顷刻间压缩,再以爆炸式的形式释放出来,足以摧毁金石土木!而且这种能量不是以风的形式传递,而是类似于震荡!换句话说,一块铁放在两大山巅武夫争杀的范围内,会在一瞬间化作铁粉,却依然保持着原先铁块的性状! 纪行在这一瞬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那快得令人发指的反应力在这一刻起了关键作用,顷刻间他便以最大的能力为秦淮等人结出数百道护罩!如果还有时间,他甚至愿意结出数千道护罩!紧接着他便失明了! 其实他不光是失明,方才也的确是此地失去了光线! “呔!好妖孽!”南华大师疾疾收回掌,负在背后,眼角止不住地颤抖! 随着他这一声吼,他身上的金色光芒又照耀向整个齐内! 纪行在看到那数百层护罩碎得只剩十几层时,心脏咚咚直跳,后怕不已。秦淮不知道刚刚此地失去光线是因为什么,疑惑道,“方才是我眼花了?” 纪行听到他说话,这才感觉到难受,如被扔进油锅的虾般弯曲着腰滚在了地上。他五脏六腑无一不痛,特别是眼睛还有牙齿。眼睛的胀痛让他不敢睁眼,而那牙痛就像是有什么酸得不得了的东西在往他牙里的神经里刺一般! 他强撑着爬起来,面露痛苦地呻吟一声,随后他觉得嘴唇上有什么东西,摸了一把,发现是鼻血。就在此时他余光瞥到天上有个东西在往下坠,于是他回头,便看到清音谷谷主无力地落了下来。 纪行强忍住不适,“在这里等我!” 随后他砰地跳起来冲向那坠落的身影,在清音谷谷主即将触地时他才接住,当他落地时,发现脚下三尺都变成了细灰。 他迷茫地看了看陷在地下的腿,又看了看怀里的女人,慢慢坐在了地上。 她其实很美。纪行看着她睁着眼的俏丽面庞,试了试她的鼻息。没有温度,没有气流。他叹一口气,无力地坐下来,将她抱在怀里,手掌贴在她心脏。也没有心跳。 纪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他把脸上面具扯了,看着天上正在对峙的两大山巅武夫,有垂下头来。 “我一心归隐,但总有许多事要我去做。归隐可能只是个幌子了。”纪行笑笑,掌心源源不断地为她渡过真灵还有温暖,“还有很多事要我去做,天上那俩人有多厉害你也看见了。就这还不是这天下最厉害的。我要是让你留在身边,不说对不对得起我那位发妻,你也不一定能跟得上我的步伐。你与她不一样,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自嘲笑笑,感觉自己做这无用功真是够憨的。 就在此时,他掌心感受到了一丝极为微弱的跳动。他诧异地看了看怀里的女人,随后再次渡过真灵,不过这次温和了许多,同时他试图用神识与她沟通。过了大概十数息,她果然有了反应! 纪行嘿嘿傻笑,“活了!” 随后她的神识波动越来越活跃,心脏跳动也更加规律。真灵上境的高手毕竟不是普通人,在纪行的真灵救护下,很快便恢复生机。过了会儿,清音谷谷主睁开眼。 纪行笑道,“醒了?” 女人瞪着他,像是在看十世也不可原谅的仇人! 纪行见她醒了,便收回手掌。她一把拉住他的手,把它重新放回自己的心口。纪行尴尬笑笑,“还能走吗?” 她挣扎着如水蛇一般缠上纪行,随后吻住他。纪行心脏咚得一声炸响,却不知该不该把她推开。她活过一千多年,俗世礼教根本懒得去管,她想要的男人,不管如何都要让自己先爽一把再说。对于纪行,她从心底里想要得到,不仅是从精神层面。 纪行被她吻得正爽,突然被她一把推开。他愕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清音谷谷主冷漠无比地看着纪行,“我有伤,带我走。” 纪行搞不懂她怎么变得像是不认识他了,行为倒火辣地有些过分,“行,不过我还得带上几个朋友。” 随后他便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带着秦淮等人将清音谷谷主送回了谷。 清音谷谷主在纪行即将进谷时,突然停住,“你说你不再进谷,走到这就回头吧!” 纪行回头看看秦淮,秦淮却是一脸铁剑雄心的模样,身上写满了浩然正气,自然是没那个本事为纪行支什么招的。 于是他看向元山元海两兄弟,没等那两兄弟有所动作,他便转回脑袋,叹了一口气。 清音谷谷主捂住心口,闭眼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南临大难,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就不再陪伴阁下。往后我若有难,都是我的命数,你不必相救。你若到了无处可去的境地,也莫要来清音谷,我不会再见你。” 纪行伸手,“你......” 清音谷谷主打断他,“滚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纪行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话,那只手无力地垂下来。 清音谷谷主抬脚便走,泪如泉涌。 纪行道,“清音。” 清音谷谷主突然顿住,却还是进了谷。 秦淮正在使劲把佩剑往直里掰,却发现怎么也掰不回去,见到这一幕,“大人,进去找她啊!” 纪行摆摆手,长出一口气,蹲下来捂着肚子难受无比地道,“我有伤,她那谷里有一个大阵,往日我还不怕,今天是怎么都不敢进去的。” 秦淮道,“大人,说实话,她是不是与你春晓一度?” 纪行惊恐地看向秦淮,真是想不到这小子还能想到这方面,而且还很有可能说中了,于是一时语塞。 秦淮道,“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大人,万一,那姑娘有了你的骨血.......” 纪行气急败坏,以神识传音道,“绝无可能!我明明记得只是抱了抱!” 秦淮摇摇头,“总之人家伤透了心,进谷的时候还抹泪呢。” 纪行回头看了看,“有吗?” 随后他站起来,“走了走了!在这瞎想干什么!” 秦淮又恢复了那一脸铁剑雄心,“是!” 纪行便带着秦淮还有元山元海两兄弟飞向天空。随后他回头看了看那清音谷,只见谷内女子一身素白,正在看着他。纪行回头,终已不顾。 等到离开齐内。纪行发现一颗流星一般的巨象正冲向齐内,无疑那便是一位真灵九境的高手!他知道,只要这位去了,南临之危多半是要解除了。然而就在此时,他发现小貂竟然拦了过来。 纪行因为上次,这回面对小貂小心了许多。然而小貂一脸泪痕,“哥哥!上次不是我!” 纪行松口气,“我知道。” 小貂道,“姐姐扮成我的模样......” 纪行打住她,“无妨,我现在没事。你那位姐姐正在被人揍,你赶紧去帮忙,帮完了就回家。我这里还有事要忙,今天就不带你玩了。” 小貂急道,“可是......” 纪行笑笑,“我不怪你,以后要是再有机会,我带你去蜀中玩。” 随后纪行便带着秦淮等人飞速离开。小貂看了看纪行离去的方向,心中委屈极了,然而齐内那边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只能先去齐内。 纪行对秦淮道,“回了钦天监,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我。” 秦淮愣住,“大人,这可是功劳......” 纪行笑道,“我会在乎功劳?你可能也知道,我曾经陪着新帝,经历了一些事。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不愿留在宫里。其实那几位大人都还不错,有那几位国之重臣,即便陛下还未成长为一位明君,应对这天下局势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怕局后的局。他已经感受到了。五梅教派出了那几个人就能将南临搅得天翻地覆,若是那位梅尊者有所求呢?天下大乱这个事,从来对大商而言都是家常便饭。大商独占九州,禁得起折腾。可就怕有人想翻一翻这天地。图腾复辟之事,恐怕已经近在眼前了! 秦淮道,“是,大人。” 纪行带着秦淮回到大商边境,随后取了他的长匣。狗子见纪行回来,一点反应也没有。毕竟纪行身上带伤已经是常事,除非是真的濒死,狗子压根不带正眼瞧纪行一眼的。 他在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一事,“陛下是不是不爱见人了?” 秦淮点头,“是。大人想说?” 纪行想了想,把秦淮拉到一边,确认无人偷听后,“你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钦天监,抑或是大商?” 秦淮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纪行。问出这种话,那可是大罪!就凭此他就有理由将纪行捉拿归案!然而纪行又是救他性命的恩人,他不禁沉默。沉默时他也正儿八经地在想这个问题,过了很久,“我忠于大商。” 纪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钦天监要是让你做什么,你绝对不会违逆,即便是......看似十分危险,甚至是在宫内动武的事。不过你说你忠于大商,我心里就有数了。若有一天,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希望你也可以毫不怀疑地做下去!” 秦淮问,“何事?” 纪行摇摇头,“我还没想好。” 第264章 青牛开口 秦淮一头雾水,“那是......” 纪行想了想,旁敲侧击道,“陛下近来有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事?” 秦淮想了会儿,“听说陛下时常念起与大人行走江湖的日子,还请了几个道士和尚去讲修身养气之法。” 纪行叹口气,暗道,“还没老就开始寻仙访道了,这是要误国啊!辛椎啊辛椎,你教的好徒弟!” 殊不知在太子彻心中深种下要学武功的种子的人,正是他纪行自己! 纪行看着秦淮,笑道,“你很不错,忠于大商是对的!” 秦淮暗暗松一口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不是要试探他。要是被人用这样的腌臜手段弄死,他还不如自裁。 人的忠诚永远都是弹性最大的东西,因为那落到实质上也不过是口头上的约定。然而忠诚一旦牵扯到个人所处的环境当中,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有同样的忠诚时,其中一个人一旦失去了这种忠诚,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就像一个大孝子被举孝廉当了官,他的孝道传遍十里八乡,所有人都以他为榜样,然而他做起事来却拖泥带水,即便没有大错,却毫无政绩可言。人们喜闻乐见的仍然是谈论这个人的品德是多么高尚,并为这孝子的孝道奉献自己最“真诚的忠心”,一辈子都说他好,绝不背叛。若是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半句不好,这个人马上就会成为所有人的攻击对象。 秦淮之所以被纪行问他忠于何物时吓得不轻,则正是因为这个奇怪的定律。一旦被人发现他的忠诚不纯粹,即便他已经是快要接触到钦天监高层的那一批人物,结局却仍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头!而且地位越高,就越该杀头! 因为平民百姓妄议朝政的危害,不过是海中投入一粒沙而已。像秦淮这样的人,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梅尊者”,朝廷是不会放过心怀不忠的大人物的。恭亲王如此,礼亲王亦是如此。不用太庚皇帝特意交代,无数老臣就会与这样的叛乱分子作对到底。这些老臣甚至不需要是“忠臣”,因为奸臣更怕失去忠诚的人。大商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大厦,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来颠覆? 不过大商是皇家的大商,那几位皇子王孙怎么争,做臣子的只能站队,因为站来站去,都是忠于皇室。这也是为何宫里那四尊铜像,在恭亲王礼亲王叛乱时不出手的原因。 但是君王是有可能会做错事的。尤其是一个年轻又没有足够才德的君王。 辛椎等人选择太子彻的原因是他还只是一张白纸,比起礼亲王来,还有培养的空间。可现在纪行听说新帝深居简出,以他的理解,这可能是不愿意受谏的表现。第一个这样的君王,是一代雄主秦始皇。其后再也没有一个皇帝,将自己与臣子摘出,却能做到不亡国的。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纪行当初在后湖黄册库看了那么多史书,自然心里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新帝在礼亲王的死里想得太多,甚至忌惮朝中大臣,养成多疑的性格,或许大商的结局会与辛椎等人心里想的走向两个极端。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再过二十年,新帝已经完全掌握了大商的权力机构。秦淮现在已经是半只脚踩在真灵四境的门槛,等到那时他至少也是真灵五境的大高手,在很多方面都已经能说得上话了。纪行现在只想给秦淮心里种下一个种子,免得将来朝中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半句新帝的不是。 数十年前太庚皇帝有宫部的那句“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从此开启大商数十年盛世。但如今新帝还有谁能帮他喊出一个盛世来呢? 宫部辛椎那些人的心都随着太庚皇帝到了一个逝去的年代,属于新帝的力量还没有来。谁也没办法预见未来,这个庞大的帝国会随着新帝变成什么样。纪行此举只想未雨绸缪。 秦淮看着沉思的纪行,“大人?” 纪行笑笑,“秦大人,你不是学剑吗?我教你一招如何?” 秦淮正色道,“请指教!” 纪行也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看好了。” 草地上片片草叶被他抓来,随后他掌心出现无数繁杂剑气,凌厉异常,电光火石间,这些草叶聚成一朵青莲模样,随后炸散! 炸散的光芒刺得秦淮哆嗦一下! 纪行一把抓住他的肩头,一股真灵游龙一般走过秦淮体内某些特定经脉,“这是行气之法!你莫要抵抗,记仔细了!” 秦淮闭上眼,正要仔细感悟。纪行撤了手,笑道,“好了。记着了没?” 秦淮目瞪口呆,“我......” 纪行摆摆手,“死记没用!记住那个感觉。这一招用好了能对付真灵上境的大高手,没用好的话你自己就得先死!” 秦淮欲言又止,还想再看一遍。纪行却道,“我要走了!狗子,上路!” 秦淮叹一口气,“大人慢走!” 等纪行走远了,他也聚一团草叶在掌心,然而却是形也不似,意也不似,怎么都使不出来那一招。 纪行带着狗子一路向北,经过一天飞行,终于再次回到未左。 未左镇还是那般,宁静地不像话。外边打得那么厉害,这边不仅没有流民,甚至巡街的捕快也看不见几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回到何府,还是不见老邢,只有洪管家还有老牛在,便躺在何府睡大觉。 日子水一般淌,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天纪行做梦,梦到一个人血淋淋的,走在尸山尸海里,怎么也走不出来。他则坐在尸山之上看戏,看久了也就无趣,于是道,“你何不斩破这尸山冲出来?” 那人听见了,于是回头。纪行却看到那人正是自己的模样!他一睁眼就看到狗子正在他身上上蹿下跳,咽了一口口水,才惊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纪行摸了一把脸上的大胡子,喘了一口气,擦擦汗坐起来,“做梦了。” 狗子道,“你说梦话了。” 纪行推开狗子,笑道,“别闹,我说什么梦话?” 狗子道,“你说,你要保护好我。” 纪行哈哈大笑,“我真说这话了?” 狗子却趴到一边,没有接话头。纪行把胸膛拍得震天响,“我铜头铁骨,还用得着别人保护?” 狗子道,“大哥,我要开慧眼了。” 纪行挠挠脑袋,“啥是慧眼?” 狗子道,“灵兽才有的东西,这说明咱也不是一般妖兽了。放在上古时候,起码也是仙种。” 纪行拍拍他的脑袋,“我问你啥是慧眼,没问你是不是仙种。” 狗子道,“历来妖物都有比人类更敏锐的灵觉,慧眼差不多能未卜先知,大概像是算命吧。你不觉得我们很厉害吗?那些算命的,推算要用到龟甲,预测什么也要看飞禽走兽动向才能知晓未来......” 纪行打断他,一脸不信道,“你不会要说你已经未卜先知,马上就会有一个比我厉害一万倍的人要来保护我吧?” 狗子道,“不是。” 纪行万事不管,再次躺下去,“那就是没有大事!” 狗子却急了,想说什么,却不敢说,“你怎么比我还懒!整天都在睡!” 纪行笑道,“我以前也不知道为啥那些神话故事里,为啥说上古神兽都是在沉睡中被人唤醒,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像咱们这样的高人,除了睡觉还能干啥?” 狗子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诡异,看着纪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饶是纪行隔着铺盖卷都感觉到了这股子浓烈的晦气,他坐起来,被狗子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你干啥?” 狗子忐忑道,“大哥,你寿元不多了!” 纪行不乐意道,“别瞎咋呼!” 狗子道,“大哥,是不是有人在算计你!” 纪行歪着脑袋,“算计?” 狗子道,“我老感觉有人在偷你的命!你知道我眼里你现在啥样吗?不止是印堂发黑,连两只眼眶都黑了,头顶还在冒黑气!” 纪行摇摇头无所谓笑道,“有这么邪乎?拿镜子来!” 狗子爪子一刨,一只铜镜便飞到纪行眼前。纪行低着头没看镜子,长出一口气,“我这要是一抬头,啥也没看出来,当心你那一身狗肉!” 狗子道,“要是能给你续命,这身肉我让你抱着啃!” 纪行捏捏眉头,缓缓抬头。 镜子里的自己英俊已经不再,散乱长发随意披散,胡须遮住了半张脸,还剩下半张躲在头发里。他扒开头发,顿时沉默。 一切正如狗子所说,甚至狗子还说得轻了!他这哪是眼眶黑了?简直是眼眶子里都在冒黑气啊!肯定是出事了!他想了会儿,没敢咋呼,怕吓到狗子。于是他用神识在脑海里喊道,“老龟!醒着没?” 没有回应。 纪行一颗心沉到谷底,老龟好赖是自己的接引,如今沟通不上,他一时没了主。丢掉铜镜,纪行摸了摸狗子的头,“无妨,最近睡得太霉,被瞌睡虫找上了门。待我去耍一套刀法,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大哥!” 狗子却道,“大哥,你的刀还取不取了?” 纪行已经走出门外,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只能用手挡着,心不在焉道,“取,怎么不取。” 狗子也跟出来,突然化作本体,纪行只觉一阵罡风扑面而来,被狗子这一出搞得狼狈无比。 狗子道,“刀!你的刀!你从这里带走,却没带回来的那把刀!” 纪行揉着额头,“哦,你说那把。那把刀是挺厉害。” 狗子冲纪行咆哮,“你的杀性去哪了!?” 纪行打个响指,把狗子的声音封死在了何家大院,“别扰民!” 随后他手一招,含光鹭影便到了他手上。他抚摸着凉滑的刀身,心中一阵唏嘘,“是有很久没碰过刀了。” 狗子像看敌人似的围在纪行身边,缓缓踱步,似乎下一刻就要扑咬上去!他本性是狼,永远都是最凶残的野兽,平日里打盹只不过是修炼的一种方式,这不代表他会懈怠!相反,他骨子里兽性让他永远都处在最警醒的状态!如今纪行颓丧至此,他怎能如往常安睡? 毕竟有一个厉害大哥罩着,他才敢天天打盹。 纪行突然起了个势,以十天干十二地支为基,仅仅在一息之内便走出三百六十步!这一年没习过武,被他在这一刻全部练了出来!三百六十步每一步都有不同身法,刀法自然也各不相同! 纪行闭眼,收刀入鞘。整个院子都是他的残影!直到此时,那三百六十个残影才有了动作!一时院内刀光闪烁,各式刀法猛中怀柔,柔里带刚! 狗子此时一动不敢动,这可是出自真灵五境巅峰的刀法!何况纪行如今的实力,又岂是真灵五境能比拟的?说是真灵七境巅峰都有人信! 纪行站在烈日之下,闭眼沉思,仿佛入了定。 日渐西斜。纪行的影子也越拉越长,直到红霞满天,他终于睁眼! “有人在算我!”纪行眸中杀气一闪即逝! 狗子一看纪行的杀气回来了,便屁颠屁颠又变回了狗样,“我没说错吧?” 纪行抬头望天,“没错,辛亏你提醒我!我去问问老牛!” 随后他找到老牛,老牛还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激不起他半点情绪的模样。纪行拍了拍老牛的脸,“牛哥,过去我不知道你来头这么大,居然出自道家。今天我有难,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瞧上一眼。” 老牛便瞧了纪行一眼,但是仅仅于此。 纪行尴尬笑道,“白芙不在,老邢不在,洪管家只顾上街和人拉家常,狗子......唉,一言难尽。你这身份,在道家比黄正汤还来得正。能支得上招的,恐怕就只剩你了啊!” 老牛眼里闪过一丝逃避的神色,转过脑袋不看纪行。 纪行道,“牛哥,我知道你看得出来!” 随后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难道你愿意整天看着一只鬼在你眼前飘吗?” 没有回应。 纪行叹口气,转身走了,“算了,天大的事我自己扛吧。” “有的人的麻烦可比你的大多了!” 纪行驻足。 第265章 续命之途(一) 老牛是什么来头?黄正汤见了它走不动路。它是从龙虎山下来的一头灵兽,单看练气修为不过真元境,曾经经历过什么,纪行对它是一无所知。他知道它不平凡,早想来问问它能不能说话,但心里其实一直没有抱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幻想。 “有的人的麻烦可比你的大多了!”老牛如是说。 纪行转身,一脸邪笑,“牛哥,你早说你会说话啊!” 然而老牛还是那副万事不管的模样,根本不理会纪行。 纪行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牛哥,咱们认识也不短了,你整天这么藏着,多煞威风?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与我有关呢?” 老牛一张大嘴一开一合,“与你无关!” 纪行怎么会信,“咱们都这份上了,还对我这样?这些年我学了些本事,别的不说,真灵六境我现在是抬抬腿就能上的。到那时候,就算是真灵八境的大人物在咱面前,那也得好言陪着!” 老牛蔑视地看着纪行,“三脚猫的功夫好意思丢出来现眼!我当初要不是看在......怎么会跟你走!?” 纪行抚掌大笑,“说漏嘴了吧?又丢出来个包袱!我当年想不通,老感觉自己像个猴子似的由着他人摆弄,偏偏还没一个人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如今我二十有七,再过三年就到而立之年了。自从我得了何先生的传承,已过十年。这十年我差不多每天都在想,这他妈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发生的。你说说,今天我被人算计,命都快被人割没了,用的手段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该做什么?” 老牛沉默,一如往日里的坚韧隐忍性子。 纪行叹口气,“我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听一个叫辛椎的人说,有一楼,里边全是剑。那剑很厉害,山巅武夫也挡不住,但是那些山巅武夫有本事把自己藏起来,任凭他人推算,就是找不找他的位置。真灵前六境我都快走到头了,一旦踏入真灵七境,眼前的敌人全都是动不动就要算一算你的命的。挡不住!真挡不住!” 老牛没有回应。纪行现在也没指望它回应,“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池渊,号称千年前天下十大宗门仅存的一个,一夜之间就没了。我老爹听说是把自己献祭给了宋千会,我娘好像是刚刚生了我就被宋千会杀了。我被一个老乞丐捡着封了一千年,到未左镇来避难。老乞丐死了,我碰到何先生,十年过后,何先生给我一把刀,然后他也死了。紧接着遇到叶圣南,我以为遇到组织了,没想到叶圣南也是个十句话焖不出个屁的,我还是啥也不知道。” 说道这纪行自嘲笑笑,“接下来我去了天涯,碰到一只老乌龟,老乌龟说他是我的接引。现在倒好,他老人家直接睡死了不管事。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还是啥也不知道!老牛,你说他们都在瞒着我什么?你要是知道,你给我抖搂点?” 老牛道,“记得那个村子吗?你的刀在那个村子。” 纪行道,“记得。” 老牛道,“你现在要去找那个村子的话,是找不到的。” 纪行摇头笑道,“你这是啥也没说啊。” 老牛道,“那位......白娘娘,她是不是说一甲子后再回来?” 纪行摆摆手笑笑,“什么白娘娘,我是她丈夫,岂不是你要叫我纪公公?” 老牛道,“这才第一个年头,你就成这样了。等她回来,你岂不是已经被人化成一堆灰了?纪行,你处理不了的事,可以找人帮忙,但不是找我。有个和尚不是挺照顾你吗?你去找他吧。” 纪行道,“你明明知道什么,对不对?” 老牛道,“这与你无关,道家的事,你管不下来。” 纪行道,“算了,我去找那和尚!” 老牛不屑道,“这天下离了你不会有任何变化!你太傲慢了!” 纪行深深看了一眼老牛,“牛脾气倒不小!” 老牛却道,“你知道什么是敬畏吗?你都走到真灵五境了,你触摸过苍穹吗?那里冷不冷?” 纪行皱皱眉,暗道它怎么知道自己曾经神魂出窍。 老牛继续道,“你也去过池渊,那边万千雷火的滋味好受吗?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你想过没有?白家守着真灵玉那么多年,是为什么?化神?你明白什么是化神吗?纪行,等你要能触及到这个层面的时候,至少要有和横断山的梅生一战的实力才行!现在的你太弱了!” 纪行哑口无言,却总觉得老牛在警告自己什么。 老牛道,“我给你举个例子,羲皇无为而治,孔圣要礼治,韩非要法治,这说明什么?有的东西是有边界的,而且这个边界在不断被打破,在不断被打破的过程中,就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制订一套东西出来维护这个秩序。天下也是这样。” 纪行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明悟,但却装傻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能帮我续命吗?” 不料老牛不吃他这套,转头过去甩了甩尾巴不再管他。 纪行站立良久,最后叹一口气,“牛哥,多谢。” 其实他还是没有想清楚。他知道老牛已经尽可能地把话说得明白了,只是他还缺少一点阅历。他确信老牛是明白很多的,只凭他在老牛面前一直都是作为一个信息受众的一方就可以看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后他道,“照顾好狗子,他是好样的。我要走了。” 老牛突然道,“多翻翻大夏文字的书,你能知道得多一点。还有,这个院子也很不一般,连我也不能随便进出。” 纪行顿了一下,“知道了。” 随后他便去了大院,见到狗子还在那躺着,“我要去趟烂陀寺,那边带上你不大方便,你跟着老牛好好学。” 随后他神神秘秘地凑到狗子耳边,“老牛可能是个大妖!” 后院传来悠远深长的一声“哞”! 纪行笑笑,拍了拍狗子脑袋,“我去续命了!” 狗子望着纪行,“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行笑道,“很快!短则两天,长则嘛......我也不清楚,反正那边离京城近,不用你帮我搬救兵。” 等纪行收拾好了,狗子就跟着纪行屁股后边走到门口。纪行转头道,“回去吧!” 随后他戴上斗笠,背负长匣,路遇洪管家,俩人打了个招呼。 一日后,纪行便到了烂陀寺。 可惜这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倒是有一个年轻俊美的和尚在打坐。 纪行原本想走,那年轻和尚却开口了,“施主进来坐。” 纪行笑笑,“我已经在寺里了。” 年轻和尚道,“师尊不在,明日贫僧要进宫与陛下讲法,施主可否同行?” 纪行道,“为何这样轻易就找上我?” 和尚抬头,眉目清秀得有些妖异,“面善。” 纪行把长匣往边上一顿,大笑,“在哪见过?” 和尚道,“贫僧宏治。” 纪行道,“不认识。” 宏治道,“施主有佛缘。” 纪行大笑,“你师傅也这么说!可惜后来他说我这佛缘来得快去的也快,现在没了!” 宏治道,“师尊不会这样说,这是施主自己的话。” 纪行却道,“小皇帝的帝号是什么?” 宏治道,“陛下尚敬。” 纪行道,“我听说他现在喜欢寻仙访道啊!就是你带他干这事的?怀让和尚也不管管你?” 宏治道,“陛下政事繁忙,易体弱,提早修行,这本是好事。” 纪行笑道,“要学就学学先帝太庚,二十年天下大治!而不是来弄这些虚的!” 宏治道,“施主命不久矣。” 纪行脸上一僵,随后拍拍胸脯道,“老子的事自有老子来处理,你就算能看得出来,你有办法给我续命?笑话!” 宏治平静道,“洗龙池可解。” 纪行道,“明天什么时辰入宫,我就住都城里的清河府邸,到了时候拉上我。闲话不提,洒家去也~!” 紧接着纪行便一道烟走了。 宏治深深望着纪行离去的方向,心里想起来几年前那个少年,心中惊叹,他何时变得如此强大了? 纪行去了清河府邸,如今故地重游,想起来当年礼亲王带他在这边喝花酒的事。可惜物是人非,礼亲王的死他也是参与进去的。那些大臣果然是想要整死谁,谁就得死,连皇亲国戚也逃不得啊!若是自己贵为天子,恐怕心里也会怕吧! 他拎一壶酒,靠在栏杆上,向下望去。曾有一白袍男子,对雪吟诗,门前六出飞花,樽前往事休提?殊不知那人就是天子太庚皇帝! 纪行身边女人莺莺燕燕般,而他却提不起半点兴致,不过好在那些女人也不敢来撩拨他。只因他如今打扮太过吓人,一脸大胡子,须发随风飞舞,就差在脑门上刻着“我是恶人”四个大字了。 他之所以要跟着宏治进宫,原因有二。一是宏治说洗龙池可解他性命之危,他的确动心,如今他已经不清楚尚敬帝是个什么性格,会不会还念着他的情分,所以跟着宏治或许没大错。二是他如今也十分想看看宏治都教了新帝什么东西。要是宏治真是把宫内搞得乌烟瘴气的,他不介意“清君侧”,把那宏治惩治一番! 纪行如是想,不由自主散发出一股浓烈杀气,倒是把旁边一美娇娘吓得不轻。他看到那女子,立马收回作态,笑容可掬地伸手要揽过那女子。没想到那娇娘吓得身子一抖,眼里流露的恐惧几乎让人以为她要死了一般。 纪行叹一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走!” 娇娘如获大赦,一边赔罪一边摇着莲步离开。 随后纪行余光一瞥,瞧见个熟人。 一男子端坐,手里捧一杯茶,身旁不少女子对他投怀送抱,他却一一笑着婉拒。明明就是想要,非得做出如此姿态,不然来这地方是为什么?就为了给人看看自己的贞洁?纪行不禁肺腑。 男子显然是一脸正气,加上长得清爽,极受女子欢迎。突然一双手如蛇一般缠上他的肩头脖颈,男子笑吟吟回头又要婉拒,却看到一张满是大胡子的罗刹脸,顿时笑容僵在脸上。 纪行道,“堂堂儒家的正经传人,怎么也来逛这风月场了?” 男子挣脱不得,强行镇定下来,却发觉这张脸颇有几分熟悉,等他想起那人,倒是结巴了起来,“纪......纪行?” 纪行笑着点点头,“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大侠!” 旁边女子可不乐意自己的心头肉被这么个糙汉搂着,不禁酸溜溜道,“大侠好男风?” 纪行转头邪魅一笑,“岂止是好男风,洒家还要吸干了他!” 男子叹口气道,“纪兄,有什么话我们换个地方说?” 纪行笑道,“邹显之,你到这地方来是干嘛?” 男子正是邹显之,正当他不知从何说起时,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另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在等我!”一佩剑男子走来。 纪行笑道,“李离你可以啊!这些年来,从秘境里走出来的恐怕就数你俩最像那么回事了!” 佩剑男子正是李离,此时他持剑一礼,“纪兄,多年不见!” 纪行笑道,“我怎么不记得是多年了?也就一年两年三年还是四年吧!” 李离毫不在意纪行说话颠三倒四,“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纪行道,“可以!” 随后三人找了个房间。清河府邸最大的一点好处在于,这里边的某些房间,是能够屏蔽神识探查的。毕竟要是有真灵大能要在这里边办什么“事儿”,被人瞧见了岂不是尴尬?因此清河府邸又成了许多人谈论密事的好去处。不过清河府邸也因为这个,成了暗中最大的情报来源。大多数人对此心照不宣,清河府邸也知道这个,从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如此安然渡过这些年。 等到几人寒暄几句,李离性子直,便开门见山。 “纪兄,方外近来玩火自焚!”李离说得没头没尾。但纪行知道这里边肯定有事! 第266章 续命之途(二) 纪行拈了粒花生米扔嘴里,“别急,慢点说。你我本事就这么大,那些大人物想玩火又不是我等拦得住的,只要到了别成了他人马前卒。” 李离道,“长话短说,横断山诸位都听说过吧?” 他这话其实是在问纪行,因为他们仨里边,就纪行像个深山老林里蹦出来的,总是啥也不知道。 然而纪行点点头,“横断山梅生,传说里的梅尊者,站在山巅之上的男人。” 李离点头,心下明了纪行这些年没有深居简出,“我师尊,是谢林,两位可知晓谢林其人?” 纪行这回倒是哑口无言。邹显之接过话茬,“千年前大商四大伪图腾,风林火山之一。谢师护卫皇城千年,千年前便踏入山巅武夫之列,剑术绝伦,一时被推为剑圣。” 李离叹口气,“邹兄果然博闻强识。” 邹显之摆手道,“前辈传说,怎么会记不住,李兄谬赞。” 李离道,“谢师被方外放逐了。” 邹显之如何神情暂且不说,纪行倒是挠挠脑袋,“山巅武夫啊!说放逐就放逐?出了什么事?” 李离道,“因为梵大师。” 纪行道,“听说老和尚把方外砸了,三山沉,图腾裂,这和你师父有什么关系?” 李离道,“谢师带走了梵大师金身。” 纪行笑道,“莫非方外玩火自焚就是把你们师徒俩赶了出来?” 李离叹口气道,“自然不是这么简单。方外高层要在横断山偷一样东西出来,但是没人能逃过梅尊者的眼睛。梵大师的金身倒是可以办到,不过被谢师带走了。方外对此事势在必行,自然与我师尊决裂。” 纪行道,“所以你就躲在大商了?偷什么这么要紧。” 李离道,“我也不知。只是零零星星听谢师说过一点这些东西。” 邹显之道,“李兄若是要回避方外,不妨来白鹿书院。” 李离道,“我暂且就躲在清河府邸,有一个姑娘倒是愿意收留我。” 邹显之笑道,“莫不是遇到了红颜知己?” 李离汗颜道,“哪里敢说是红颜?那位姑娘似乎是纪兄旧识,叫红晨。” 纪行咧嘴笑道,“红晨那丫头?在哪呢?” 李离道,“她不愿意见你。” 纪行郁闷道,“难不成是我长丑了她不愿意见我?想当年我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啊!” 李离强行把话题拉回去,“总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事态的发展很容易失控,到那时,希望诸位都能活下来吧!” 纪行笑道,“天塌了有个儿大的顶着,别杞人忧天。” 邹显之笑道,“若是个儿高的要你先上去顶一顶怎么办?” 纪行一愣,“说的有道理。” 邹显之道,“复辟需要一个理由。与古时发动战争一样,出战前要先问天地占卜,询吉祥凶利,要是占卜结果说可以打,那么不管那场战争是正是恶,国家高层都会以此为借口打上一仗。当年不是总喊‘青天已逝,皇天当立’吗?就是这个道理。” 纪行知道邹显之的脑子一向比他好使,于是问道,“邹兄此言何意?” 邹显之打趣笑道,“纪兄,你来得真是对极了。当年在宫里你就很受重用,如今重出江湖,怕就怕大商与方外都要拿你祭天啊!” 纪行一摸脑袋,“这关我什么事?” 不料邹显之却认真分析起来,“大商与方外都要一个理由来打一仗是吧?可是却个理由啊。如今推背图消失匿迹多年,再无能用来发动战争的卜算借口,那就看谁死了人。若是大商痛失英才纪行大侠,岂不是就有理由打上方外了?” 纪行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怎么不说拿你祭天?” 邹显之道,“我不过是个读书人,在朝廷又无一官半职,死了也就死了。李离兄如今沦为方外弃徒,自然也无此顾忌。倒是纪兄一表人才......” 说到这里邹显之故作阴险笑了几声。 纪行道,“我懂你的意思了。那我最近争取不冒头,不给那些人机会。” 邹显之摇摇头,“总要有个人站出来的。不是纪兄,也会是别人。纪兄宽心吧!只是真灵上境,放在哪个国家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舍弃的,真灵中三境的高手最有可能成为牺牲品。纪兄,你到哪个境界了?” 纪行不自然道,“真灵二境。” 李离摇头,“这话我都不信,你居然来哄骗邹兄。早知道纪兄天纵奇才,当年在真元九境便能力刚真灵六境的魔物。如今到了何种境界,哪里是我等能望其项背的?” 纪行冷笑道,“你别捧杀我!姓李的,你腰间挎的那把剑,敢说没有瞬杀我的实力?还有邹兄,两仪还带在身上吧?我要是大商皇帝,就先拿你俩祭旗!” 这话倒是把他俩将住了,于是一顿尴尬。 纪行道,“当年我受先帝赏,要进洗龙池一日,明日我就要进宫,两位要不要同我一道去?” 李离动容,“洗龙池?” 邹显之拱拱手,恭喜道,“纪兄好大的一盘棋,真元境不入洗龙池,到了今日已入真灵才来此。何况还是先帝下的诏,便是当今圣上也不敢撤下来!” 纪行道,“难不成真灵境入洗龙池好处要多一点?” 邹显之道,“那是自然,若是真灵八境了,进洗龙池泡一泡,几乎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山巅武夫之列!” 纪行咂舌,“这家伙这么厉害?” 李离叹口气,“洗龙池什么来头,传说仙人羽化飞升之前就要进去沐浴,天下仅有三处,剩下两处都在传说里,只剩大商还有个实在的。” 纪行愁眉苦脸道,“这实力提升得太快可不是个好消息。” 李离邹显之不由得都投向鄙视的目光。 随后纪行道,“别扯远了。尚敬帝与我有些情分,只是近来寻仙访道,不是个好苗头。我想请两位帮帮忙,教他点东西。这一国之君,怎么能把长生老是挂嘴上?” 邹显之道,“此事我早有耳闻,只是人微言轻,说不上话,若是纪兄能捎上我一程,自然是愿意同行。” 李离也道,“自然愿往。” 纪行一拍桌子,“那便一言为定。” 等到第二天刚麻麻亮,纪行就站在清河府邸门外干等,也不知道那宏治和尚究竟来不来。直到天大亮,一个僧人头戴斗笠,缓缓走向清河府邸。 纪行拍掌,“某人在此!” 宏治摘了斗笠,“施主久等。” 纪行对着清河府邸吹了个口哨,“走了走了!都出来了!” 没一会儿从另一边巷道里走出来两个人,正是邹显之与李离。纪行嘀咕道,“装模作样!逛窑子就逛窑子!还从那边绕过来,脸皮薄就别来啊?” 邹显之微笑走来,见到宏治先行一礼,“师兄!” 纪行诧异道,“你俩认识?” 李离也先行一礼,对纪行耳语道,“佛家儒家互称师兄弟是礼。” 纪行点点头。 宏治道,“施主要带上这二位?” 纪行道,“陛下不是尚武吗?这二位其中一位剑术绝伦,一位满腹诗书,带进去陛下肯定喜欢。” 宏治点点头道,“那便同行。” 纪行心下暗道,这妖僧在尚敬帝面前面子这么大?想带什么人就能带什么人了?然而宏治重新戴上斗笠,并不发一言,缓缓往那巍峨皇城方向走。 纪行与李离邹显之二人跟在其后,一路谈笑。待到入宫过卡,倒是许多侍卫见到纪行时都惊了一下。纪行见到这些人都认识他,不禁十分有面子,与李离邹显之聊得更欢了。 李离见到这番场景,倒是对纪行的映像更深一层,暗道原来这不出世的高手是来自宫中! 与此同时,宏治拿出一只钵,轻轻一敲, “嗙!” 一时整个皇城都荡漾起梵音。 不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御前近卫,听到这梵音都忍不住停下来,知道那年轻僧人又来了。不一会儿自有太监来迎,而且是一次来俩,这规格堪比朝中大员了。 纪行只是陪在一侧,也不再言语。宫里不管从哪里去看,总能看到一尊也只能看到一尊铜像。纪行瞥过这些铜像,却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于是寻眼望去。 一个男子立在城楼上,虽然并未泄露半点气势,却只要看到此人,便觉如山如岳。那是辛椎。纪行如今见到辛椎,心中再无恐惧,却也不敢小觑。这家伙自言真灵八境之下无敌,或许是真无敌,起码气势上纪行就比他输一截。 辛椎看到纪行时,微微点头。虽然当初他设计坑杀礼亲王时,连带着招惹了纪行,但他又未尝没有对纪行有过提携。纪行面对他时虽然有些复杂,但辛椎对于纪行却从来没有过半点扭捏。如今见到纪行已成气候,辛椎扶了扶腰间的刀,再望这雄伟皇城,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纪行跟着宏治入殿,很快宏治被人接去焚香沐浴,几个太监带着纪行等人立在偏殿干等。没过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来宣旨: 召!御前伴读,纪行面圣!召!方外剑客李氏,白鹿书院读书人邹显之,旁听! 纪行上前接旨,暗道齐安那小子倒是会摆皇帝架子了!嘴里却道谢皇恩浩荡。 小太监面生地很,显然是新帝尚敬一手提拔上来的近人。此时小太监宣了旨,一脸喜色道,“纪先生!可还记得奴才?” 纪行干笑道,“怎会不记得?当年陛下就瞧你机灵!” 其实纪行哪里知道这小太监有什么来头? 小太监道,“快来面圣!陛下等着呢!” 纪行就跟上去,悄悄给小太监递过一枚中品灵石。小太监接过的时候,发现那东西温温热热的,不禁疑惑地转过头,“这是?” 纪行悄声道,“你年纪小,但灵石肯定见过。这一块灵石,够你花个三五年!” 小太监不敢声张,虽然心下高兴,却只是催促,“快点快点!” 很快纪行等人到了养心殿。 一切安排妥当,却仍不见新帝过来。小太监已经走了,只剩下纪行李离邹显之。纪行暗道,“知道老子来了,还这么干,这是不拿我放眼里了?”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才传来匆忙脚步声,以及太监尖喝声,“陛下驾到!” 纪行学邹显之,双手交合置于前,身板挺直,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果然一个眉目清朗的年轻人被无数太监宫女御前近卫拥护着进了殿,气派犹如天神下凡! 纪行正要说话,没想到一声暴喝炸响! “纪行!你可知罪!” 随这一声喝,御前近卫纷纷拔刀,都对那大胡子前辈纪行虎视眈眈! 纪行猛然抬头,面色顿时不善!这小子这些年什么不学怎么学到了这个作风!?纪行天生的不爱受人压迫,自从有人说他泥腿子,他就有着超乎常人的思维,凭什么老子就该是泥腿子?如今他已经真灵五境,难不成要被这小子一声吼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纪行瞪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他长得硬朗了许多,满脸的不怒自威,似乎这是长久居于上位者该有的仪态。明黄色龙袍更显气势威仪,将他并不如何高大的身材衬得挺拔了许多! 纪行一如当年般看着新帝尚敬,再环视一圈剑拔弩张的诸位御前近卫,“江湖路远,匹夫无罪!” 尚敬帝一愣,诸多情绪在眼里爆发,似乎是想起来当年纪行带他走江湖的日子,又像是想要拿起属于皇帝的威仪。匹夫无罪!新帝迟疑许久,什么是匹夫?他纪行当年离开皇宫,是经过他尚敬帝特许的!自从成了一介匹夫,在外又无通敌叛国之嫌疑,如何有罪? 如今纪行面对他这帝王,仍旧是一身龙虎之气,刀砍斧劈也不减分毫,片刻间尚敬帝便败下阵来。 万千思绪不过一瞬间,新帝哈哈大笑,“纪先生!朕想你想得好苦!都退下!朕要与纪先生把手长谈!” 太监宫女御前近卫都是一懵,随后赶紧退下。 尚敬帝大步走来,“纪先生,我这皇帝做得如何?” 第267章 续命之途(三) 尚敬帝这话问得别有用心,若是纪行一个不慎,或许就是下大狱的下场! 纪行道,“陛下不该来问我,该去问问你的子民。尤其是该问问蜀西流民!” 尚敬帝抚掌大笑,亲切地拉过纪行,“纪先生,蜀西流民自有宰相去办,朕只要看看他们哪个不好好做事即可!” 纪行笑道,“听说陛下近来痴迷练气之术?” 尚敬帝如今知道帝王寻仙访道不是什么好名声,于是不自然道,“先帝就是因为太过劳累,朕自然应当以此为警钟!” 纪行道,“宏治教了陛下什么?” 尚敬帝道,“静心。” 纪行道,“如此可得长生?” 尚敬帝哑口无言。 纪行如今功力浑厚,只凭他肩头上尚敬帝搭着的一只手就能探查到这小皇帝根本不适合习武。 “宫里高手如云,为何偏信一个和尚?是太傅不教?”纪行问道。 尚敬帝感觉几年前这个强悍的男人,愈发地强硬了,“老师他的确是不教,让朕自己做选择。而且老师,他想归老。朕与老师吵了一架,已经半年没有宣老师进殿了。” 纪行低头看着比他矮一截的尚敬帝,传音道,“你这是自断臂膀!” 尚敬帝听到纪行称“你”而不是称“陛下”,也是抬头,却对上纪行那如恶虎般的眼神,“纪先生......朕该怎么办呢?像老师这样的老臣,在朝中地位高,朕想让他归老,但是朝中大臣不答应啊。那些老家伙都想把朕的权力架空,朕要做什么,他们左一句祖宗祖训,右一句自古未有,朕与老师闹成这样......便是想让那些老家伙看看,何为天子之怒!” 纪行笑笑,却摇头道,“匹夫之怒,不过颈血溅三尺。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陛下,您如此来吓唬那些老臣,最终不过也就砍了他们的脑袋,还不能砍得太多。不然难以服众不说,恐怕就连辛椎宫部大人也未必愿意看到这一幕!如此一说,陛下以为,您要震慑几个人,砍几个头,还是天子之怒吗?” 尚敬帝蹬蹬后退两步,“朕知矣!” 纪行继续道,言语越发地带着诱惑性,仿佛是地底爬出来的魔鬼,“图腾欲求复辟,短则此时暴动,长则蓄力数十年。陛下,你要是能做好了这个事,就算是要砍一千个朝中大臣的脑袋,宫部大人也不敢说什么!” 尚敬帝猛然抬头,“你欺君犯上!” 纪行却吃定了尚敬帝不敢动他,“陛下,我带来的这二位,一位习剑,一位读书。都是大好的苗子。若是陛下有意,这二位完全能帮陛下把复辟之事,推得快一点儿!眼下你二十出头,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 尚敬帝果然外强中干,他在心中挣扎一番,“如何推一推这事?” 纪行急进他马屁之能道,“这位,邹显之,人称大夏之后第一毒士!这位是李离,可护陛下周全。陛下,宏治讲的法,我们可以不听了,不妨来听听这二位所言?” 邹显之与李离转眼便被纪行卖给了尚敬帝,还来不及说话,尚敬帝便道,“二位有何高见?” 纪行反应极快,“问计之前,陛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尚敬帝不满道,“何事?” 纪行道,“洗龙池!” 尚敬帝忽地想起来,于是笑道,“原来是此事!不如明日再去?” 纪行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尚敬帝想了想,“钦天监提司近来可不在宫里啊。” 纪行皱眉,“洗龙池由钦天监看着?” 此事一块玉简飞来,尚敬帝接过笑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提司大人来了!” 说话间,一个身影进了殿,此人面戴繁复花纹面具,十分神秘,“臣叩见陛下!” 尚敬帝忙道,“免礼!” 提司大人瞥了眼纪行,微微点头,也不顾邹显之与李离,“南临无事。” 尚敬帝微笑道,“爱卿果然不负众望!” 提司大人长话短说,“梅生仍行逆天之事,可惜手下就连真灵八境的大妖都折了一个。齐内死伤过十万,真灵境死伤过二十,真灵上境死一人。大和惧怕我朝,不敢犯南临。天下太平!” 尚敬帝对这位提司极有好感,因为这位老臣相当于是先帝留给他的遗产。虽然他从未进谏过一言半字,做起事来却稳健地很。 天下太平四字一出,尚敬帝大笑,“爱卿,那件事如何了?” 提司大人却悄声道,“那不过小道,事未成,但折了大和的上任大师范。” 说到这里,钦天监提司转头“望了望”纪行。纪行浑身不自在,表面上却无动于衷。 尚敬帝笑道,“提司大人可还认得这位纪先生?” 钦天监提司道,“如何不识?宫部大统领当初为了他可是与我等好好吵上了一架!” 尚敬帝开怀道,“当年纪先生为先帝立下功劳,可入洗龙池一日。今天来讨赏,提司大人可否安排一下?” 钦天监提司笑道,“纪行与我钦天监私交甚好,也帮钦天监做了不少事,功劳足以再入洗龙池一日!” 尚敬帝大笑,“果真如此?当年纪先生与朕同游江湖,护朕周全,为朕出谋划策,理应再加一功,便赐纪行入洗龙池三日!” 纪行傻眼。一是他不知道钦天监的头头一直在看着南临,很可能自己的一举一动人家早就知晓。二是这才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在洗龙池里泡三天,这也太儿戏了? 旁边邹显之与李离也快站不住了,恨不得让纪行分给他们一人一天! 纪行现在还不知晓洗龙池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是好东西,于是施礼谢过。 钦天监提司道,“陛下,不知可否让微臣借一借纪行?” 尚敬帝原本还想与纪行多聊几句,此时见提司大人要带纪行走,却也只能答应,“那便如此,不过莫要放他走了,朕还有些学问要请教纪先生!” 钦天监提司笑道,“微臣知晓。” 随后他对纪行传音道,“走吧。” 纪行也传音,“找我做什么?” 钦天监提司道,“治你的病!” 纪行赶紧回头施个礼,“恕不多陪!” 李离看着纪行远去的身影,对邹显之传音道,“他在大商这么有地位?” 邹显之叹口气,传音道,“听闻说是先帝留下的暗子,我也说不清。” 尚敬帝一脸笑眯眯看向这二位,“不知两位对复辟之事,有何高见?” 就在此时,大殿之内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御前近卫,将这大殿围了个密不透风。李离与邹显之顿时僵住。 尚敬帝坐回去,一脸笑意。纪行在他身边时,他自然不怕有人对他图谋不轨,可纪行走了,他就得做两手准备了。 已经走出大殿的钦天监提司对纪行道,“有人在算计你?” 纪行点头,“你知道是谁?” 钦天监提司道,“那人手段隐秘,我可看不出来。” 纪行道,“我听说洗龙池可解我性命之危。” 钦天监提司笑道,“洗龙池可解任何性命之危。告诉你这话的人,定然是个不拿你当回事的。” 纪行一摸脑袋,“我以为是个大师,没想到是个大忽悠啊!” 钦天监提司正色道,“我是看在宫部的面子上才帮你的。你的无暇体魄是我见过最纯净无暇的,甚至大将军也比不得你!” 纪行一愣,“还有这一说?你怎么也能看出来我的无暇体魄?” 钦天监提司道,“在即将踏入真灵八境时的人,对何为无暇体魄已经很清楚了,自然能看得出来你。不过你的体魄虽然已至琉璃无暇境,却还是被人算计到了,这让我有些想不通。” 纪行道,“什么意思?” 钦天监提司道,“无暇体魄能屏蔽天机命数,按理来说你已经不能被人算计到了,却还是遭了如此大劫。一种可能是,算计你那人是你的血脉至亲。第二种可能是,他是神仙。” 纪行道,“我生父生母千年前都因大将军宋千会而死,哪来的血脉至亲?至于神仙,你给我找一个神仙出来?” 钦天监提司道,“所以这就是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化神都没有,哪来的神仙?至于你的血脉至亲,那可就不一定了。万一你还有兄弟姐妹?” 纪行顿住,良久无言。 钦天监提司道,“快点走吧,你现在这情况,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这还是完全看算计你那人的心请如何,要是他到了你眼前,保证你死的比谁都快。” 纪行艰难挪步,“你继续说。” 钦天监提司道,“那就假设你有个哥哥,他要取你的命。不过现在我们先不管此事,想办法把你扔洗龙池里,切断一切天机再说。” 纪行心事重重,“在洗龙池里能喝酒吗?” 钦天监提司笑道,“洗龙池里喝酒?哈哈,你倒是头一个!” 纪行不自然地笑笑,“宫部大人怎么不见?” 钦天监提司这回也不自然了,只是敷衍道,“统领自然有要事在身,你是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他了。” 纪行点点头,“他是个好人。” 钦天监提司叹口气,“先不提统领。对付你的人,我是没办法帮你找到了。但是到了洗龙池,谁也拿你没办法。咱们先走吧!” 随后他便带着纪行去往皇家围猎的地方。 洗龙池在这边纪行是一点也不奇怪。因为皇宫他几乎都逛完了,绝无可能有洗龙池。只有皇室围猎之所他还没去过。当然,就算他去过,也不可能对此地全都了解。因为这里太大了。 等钦天监提司走了许久,纪行才看到一片大湖。 纪行笑称,“莫非这就是洗龙池?看着也没什么奇异之处。” 没想到这位提司大人居然点头,“这就是洗龙池。” 纪行震惊道,“怎么洗龙池长这样?这不就是一条湖吗?” 钦天监提司笑道,“难不成我还会认错?每个钦天监的新人都会来这里接受考验,当然,对你只有好处,已经不存在任何考验了。” 纪行缓缓走过去,“我是直接跳进去吗?” 钦天监提司道,“随你!” 纪行道,“这洗龙池,有什么来历?” 钦天监提司笑道,“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随后他道,“这条湖的水源,是从天上来的!你不行走近那湖,看看能不能望到边!” 纪行走过去一看,果然远处水天一色,但是要说这湖水是从天上来的,他倒是不信。 钦天监提司道,“传说世间有龙,由红鲤化成。这些红鲤都经此过天河,跃过龙门,一朝成龙!因此凡间的天河交界,被称为洗龙池!” 纪行笑道,“要骗人也不编个像一点的?” 钦天监提司道,“不过我去过那边,走不到头,上一任提司也是这么对我讲的,我也不算骗你!” 纪行道,“大商信仰龙图腾,这世间真有龙吗?” 钦天监提司道,“有!” 纪行丝毫不上当,“在哪呢?” 钦天监提司道,“风从虎云从龙,龙自然隐于云端!” 纪行哈哈大笑,“我无数次经过云端,怎的不见真龙?” 同时他跳入洗龙池,一头扎入水中。紧接着他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浑身绷紧,拼了命地想从水中跳出来! 神性! 他感觉到了神性!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归到最终,他心里只有这两个字,“神性!” 神圣的意味,仿佛是从古至今都刻在了人类的骨子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神性!对天地的敬畏,对祖宗的敬畏,对大自然法则的敬畏,风雷雨电,无不被他们归为天神的力量!不知是“神圣”二字造就了人类心中的神性,还是神性启发了人类造出“神圣”二字! 纪行在水中剧烈挣扎,他已经到了真灵五境,已经不像一般凡人那般见神就拜,相反,他十分抗拒神性!因为他坚信太过深刻的信仰会毁了原有的自己!如果他已经建立了完整的个人人格,为什么还要去接受一个会改变他自己的信仰? 第268章 问神 然而在纪行四面八方突然出现阵阵金色光雾将他包围起来,皮肤很快传来刺痛感。他只觉得身体里像有电流通过,顿时手脚酥麻开始痉挛。但是这些他还能撑得住,真正让他心悸的是那股莫名其妙的神性! 在此之前,他对于神鬼之事根本谈不上信服!但是在今天,这前所未有的感觉几乎在一瞬间就征服了他! 他曾在入真灵五境时向着苍穹发问:敢问苍天之上,可有神佛? 但是今天他开始信了!他仿佛看到了历史的真相! 那神性来得如同一只万丈高的巨大车轮,将他渺小的身躯碾压在其下!他已经说不清究竟神性与信仰有和分别。就像多少万年前一般,一个弱小的原始人,对着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开始了敬畏,开始了信仰! 人的第一个信仰,是从母亲开始。因为人类之初便是母系社会。神话中女娲造人,赋予人类生命,便是对母亲作为信仰的最好明证。那时的人脱离了母系,相当于脱离了赖以为生的一切源泉,对于未知饥寒的恐惧会让他们疯狂崇拜母亲。 而随着母系社会发展到最壮大的时期,人们开始发现雄性更有力量,更有统治力。于是母系社会的首脑,开始了“信仰启蒙”。她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畏惧母亲,希望这种敬畏能够超过他们的野心。于是她们开始说谎,天启,勾地,上接天象,下承厚土,成了母系社会让人恐惧的东西。 于是神话时代开始,而那时的雌性因为开始了“信仰启蒙”,她们也真正地受到了人们的信仰!一个属于想象力的时代便打开了大门,这些女性开始幻想能够飞天遁地,希望只需召唤一道神光便能治愈一切疾病,因为这会让她们的地位稳固。时间推移,她们真的获取了强大的力量,但是她们也失去了繁殖力! 失去繁殖力的女性,便成了真正的神,因为她们迥异于普通人! 人类对于神的敬畏,便是从此开始! 但是随着男性的野心膨胀,有的男人也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他们开始了征服,选择的第一个征服对象便是女性!于是女神开始与强大男性结合,他们的后代开枝散叶,每一个神之子都拥有着强大的潜力以及神力! 诸神之代,便开始了! 纪行闭着眼,壮若昏迷。因为这些壮观景象沉浸于他的血脉之中!他开始明白,如今活下来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神之子!因为在诸神征战的途中,弱小的人类都死绝了!抑或说是,没有脱离野人般的社会形态的人类,都被诸神发动了种族灭绝! 只是随着一代一代,人类身上属于神的血脉越来越稀薄,直到这些人类又变成了普通凡人!但是在这历史当中,所有人类都被赋予了无限的潜力,也就是说,每个凡人,都有可能成为这个世间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纪行昏迷了,他在那金色光雾中不断游动,不断前行,寄期望看到更多真相。然而他却突然到了一片星空当中,星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星以极快的速度闪亮,直到亮得他睁不开眼。之后他发现,那颗星星不见了! 纪行心里突然响起四个字:帝星移位! 他刚刚这么想,一道足以遮住整个宇宙洪荒的巨大黑幕袭来!那黑色物质直直得撞向纪行的胸口,他只来得及抽搐一下,便被这黑色物质撞成了齑粉! 他在洗龙池中,身躯也的确成了齑粉! 然而那金色光雾再次朝着他聚拢,气势比之方才更加猛烈! 纪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碎成了灰,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居然还被保留了意识!随后他看到那金色光雾率先对他发动了偷袭!无与伦比的神性开始侵蚀他的灵魂,没了无暇体魄的纪行就像一个孩童一般无能为力,只能被那金色光雾吞没! 与此同时,他已成齑粉的躯体,开始重新聚拢,一道磅礴的意志也开始矗立在他精神之中!他想要膜拜,想要哭泣!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这道意志!他的躯体开始重塑,无暇体魄已经不能称之为无暇体魄,而应该叫作金身宝体! 终于,他的身体已经聚成了个人样,只差每一粒齑粉之间的最后黏合。那古老意志开始侵蚀纪行的心神,他的记忆,他的一切!纪行只觉得像有一根棍子横插在自己的脑海里,痛不欲生,又无力反抗,更想的是要顶礼膜拜! 嗡! 纪行眼前一花,四周一片光明!等他适应了这样的光明,发现自己正躺在水面。他动不了,没有一丝力气。但是水面掀起一道小小涟漪,让他感觉到了异样。 他挣扎着扭过头,看到一双脚,还有长袍衣摆。他顺着望上去,一张熟悉的面庞逐渐清晰。 “你辛苦了。”那人说。 纪行却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放松,因为只要这个人在,他便能真正放心下来。 他虚弱道,“何先生,您究竟需要我做什么呢?” 那人正是温润如春风的何名椿,他笑道,“活下去。什么都别做。” 纪行道,“我见过很多个纪行的墓碑。我见过更多诡异的事情,但是何先生,我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 何名椿道,“你不糊涂。” 纪行自嘲笑笑,“您总是和我打哑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何名椿道,“你感受到了神性?” 纪行道,“是的。” 何名椿道,“那神性源于你自身,不是他人强加给你的。” 纪行道,“类似于血脉传承?” 何名椿点头,“每个人类都有血脉传承。你的血脉传承,有点特殊。” 纪行道,“我能拒绝它吗?感觉像一根棍子捅在我鼻孔,难受死了!” 何名椿笑道,“你当然可以拒绝!不过我这里有另一样东西,你想不想要?” 纪行道,“什么东西?” 何名椿侧过身,手一抬,一颗小嫩芽在水面浮起来。纪行摇摇头,笑道,“何先生,这个我可以送您十万个!” 何名椿笑而不语,只是掸掸手,随后那嫩芽忽地成了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而且一直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不过片刻,纪行发现自己就连这棵大树的根都望不到头!那躯干更是像一堵横贯天地的墙一般,将另一个世界堵住! 纪行被这巨大的树震撼地体无完肤! 良久,他才道,“这棵树还在长?” 何名椿笑道,“是的。” 纪行又道,“您就是神?” 何名椿却摇摇头,“我不是。” 纪行道,“您要把这个送给我?” 何名椿道,“如果你想要,它就是你的。” 纪行躺在水面,看着望不到头的枝叶,最后道,“它太大了,我不要。” 何名椿道,“什么都不要?” 纪行嗯了声,“什么都不要。” 何名椿道,“我给你修为,在刚刚已经被打破了,等你从这池里出来,只有真灵六境的修为。” 纪行惊讶道,“什么?就是说我的无暇体魄没有了?” 何名椿道,“你走到今天,难道唯一的凭持就是我给你的修为吗?” 纪行却感觉五雷轰顶,没有了无暇体魄,他便脆得像张纸,甚至连真元境高手都能伤他!战力何止减了一点半点?以后他与同时代的高手,再无优势!至于真灵上境的高手,他再出手,可就得掂量许久了! 何名椿道,“你能够拒绝我给你的大树,却拒绝不了我给你的修为?” 纪行惨笑道,“没有了真灵九境的修为,没有了无暇体魄,那我要走到山巅武夫之列,岂不是再过一千年也不一定有可能?” 何名椿摇头道,“你已经有了很多。” 纪行道,“那不够。” 何名椿叹口气,“你还是不够强大。” 一个人究竟怎样才能算强大呢?摘掉所有皮相,留下来最后的,那才是一个真实的人。有的人当得大官,一旦摘了那顶乌纱帽,便什么也不是!有的人不过是个十年不第的穷秀才,却敢一朝起事,“我花开尽百花杀”!佛经有言,脱了衣裳去! 一个强大的人,便是在脱了这件“衣裳”之后,还能维持一个强大的内心,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何名椿不禁失望,为他编排了这么多故事,他却还是一个怯懦的乡野鄙夫! “那我干脆什么都不要!” 一声掷地有声的喊叫,将何名椿喊得面露笑意。 此时洗龙池外,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京城四尊铜像齐出!守朱雀,白虎,青龙,玄武四位!整个皇城都在剧烈震动!无数高手手足无措,其中包括真灵上境的高手! 钦天监提司背负双手,虚立空中,神识搜遍了他在洗龙池中能到达的极限,却还是找不到纪行! 纪行被吃了!这是他心里唯一一个想法!一位真灵五境巅峰的高手被那位吃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敢想,只能竭力发出震耳欲聋的音波,企图让纪行回应,希望纪行不是遭遇了不测! 就在太和殿正前方,那尊万年不变的龙图腾,两眼开始发出金光! 钦天监提司背心一阵酥麻,大难临头的感觉袭遍他全身,他拿出一本发着金光的铜券,抬头怒吼,“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宋千会速速救驾!” 一道犹如实质般的音波炸裂似的袭遍整个皇城! 每一个人都听见了这一声怒吼! 在京城上方鸟瞰下去,已经能看到一只巨大黑龙阴影在皇城之下翻腾滚动!当初辛椎对纪行说皇城之下镇压着这世间最强大的图腾,也不知是否就是这条巨龙! 嗡! 从皇城之下传来一声恐怖吼啸! 钦天监提司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心里一颗石头沉入谷底!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从天而降一道闪烁着激烈蓝色光芒的流星坠落! 钦天监提司抬头,顿时热血沸腾! 灞枪! 灞枪未落,却先形成千丈长的蓝色虚影!那蓝色是近乎黑色的蓝!也是冷到极致的蓝! 有像钦天监提司那个境界,敢抬头的人,在刚刚看到那蓝色流星时,却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千丈长的灞枪便扎入太和殿前的龙池当中!随后那长不过一丈的灞枪本体,也真正扎入水中! 像是有谁用双掌按住了大地一般,巨大的轰鸣以及地震无端无由地停止了。 安静。 整个皇城,落针可闻。 然而在水下,那杆灞枪却在剧烈抖动!灞枪之上,满布符文!若是有山巅武夫在此,便能看出来这灞枪正在汲取一股神秘力量! 不过十数息,灞枪之上符文熄灭,枪身也终于不再抖动。随后嗖得一声,这杆枪便重回天际,没了踪影! 天下第一人,灞枪宋千会,恐怖如斯! 钦天监提司一阵后怕,小心捧着手中铜券。这宝贝是大商开国传下来的,有至高无上,皇权特许之意。每次动用它,都要以大商开国之祖的名义“宣旨”! 也就是说,这东西像一个管家,他同意客人进门,那位客人才能进门。在大商国土之内,这铜券掌握着各关各地的“大门”。若非它,宋千会再强也不可能这么快将灞枪传送过来!或者说,只要这铜券同意,它可以将一个人一样物事送到大商国土之内任何一个地方!天下之大,唯有大商有这宝物! 只是钦天监提司肉痛地看着这铜券,因为上面的字又少一个! 钦天监提司收好铜券,叹口气,“纪行啊纪行,你让我怎么给宫部交代?” 一直身居高位的钦天监提司,此时也是满脑袋犯难。宫部对纪行的照顾,那是在宫内传开了的。敢为了他惹上代四尊铜像之一的风自易,宫部对纪行的重视可见一斑。可是他带着纪行来开启血脉,没想到直接把纪行送到那东西嘴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也就是说,宫部做的一切布局,都要从头再来了?钦天监提司漫无目的地走在洗龙池边,心想道,“什么时候入真灵九境不好,非要现在踏上这脚!宫部,这回我可不是没帮你照看好,实在是力有未逮啊!” 第269章 复燃 纪行没了。 或者说死了。 这件事,对于很对人来说,只是小事。甚至不需要禀报给圣上,因为最好不要让尚敬帝知道,否则这位皇帝定然要问起根源。那么大商守护不知多少个万年的秘密,很可能便会被泄露出去! 因此钦天监提司给尚敬帝的奏折上,提到纪行时不过寥寥十三个字,“御前伴读为龙气所慑,杳无音讯。” 那场地震,大商皇宫里给的解释是:“帝龙翻背,此乃吉兆!” 有的老人甚至信誓旦旦说真的看到了一条龙。对于这样的神话,几乎所有人都是半信半疑,而疑的那一部分,也只是因为不相信那些老人的话,甚至是嫉妒为什么不是自己亲眼见到了真龙。 整个大商,都因为“真龙现世”处在一种巨大的震动当中,自然某些小事,就会被忽略。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他却遭受到了几乎无法承受的冲击。 钦天监提司立在浑天仪之前,眼里看到的是不断变化的大商国土。还有另一个人也在这里,只是这个人的状态十分诡异,像是断了气一般,毫无活气。这人将自己的身体笼罩在一件大袍之下,身形削瘦得像只有一副骨架。 “他没死,我在他身上动了手脚。”那削瘦身形道。 钦天监提司叹口气,“早知道这孩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我就不叫醒你了。他的遗物,只有一个匣子,我没打开,你要不要?” 削瘦身形抖动一下,像是在笑也像在哭,“不是对我重要,是关乎将军。那匣子,你留着吧。放在钦天监也好。” 钦天监提司疑惑道,“你要他做什么?” 削瘦身形道,“将军身边缺人,如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无暇体魄只熔炼了一副骨架,血肉未成,只有那孩子能顶上去。而且再给他数年,他一个就能抵得上其余十一个。” 钦天监提司道,“宫部,你真的确定他没死?不是在说胡话吧?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着。” 削瘦身形正是已经算是半个山巅武夫的宫部,“你没找到是你找的方向不对。而且我能确定他绝对不是被那位吸收了。否则今天站在大商皇宫之前的,就会是一个强得堪比将军的‘纪行’了,而且你我会在一招之内被那‘纪行’瞬杀。” 钦天监提司叹口气,“你说的也对,下边那位的手段的确厉害。要是被他找到了机会,肯定会报仇。不过你真的要去找他?茫茫人海,你这一出,可就真比大海捞针还难了!” 宫部摇摇头,“他是世间罕有具有那种‘资格’的人,除了他,我就只在将军身上见到过。” 这回就连钦天监提司也坐不住了,“什么!?他有神格?” 宫部道,“大夏代天授神,神位有限,天下就那么几尊神格,我哪里会认错?而且大将军的神格,认真地来说,还不算是神格,只能说是将军的实力到了那个境界,被天地认可了。而那孩子身上的神格倒是根正苗红得很啊!” 钦天监提司恨不得把宫部这身骨架拆了,“这么大的事,你自己就做决定了?也不给我说说?” 宫部笑道,“自从我跟随先帝,你我共事数十年,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行事吗?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哪里会瞎传这个事?那孩子身上的神格是刑神,比武神还罕见,主天下刑杀,审判万物......” 钦天监提司气得牙痒,“你呀你呀!真的好本事!藏着不说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要夺了他的神位?” 宫部没皮没脸笑道,“什么是神?你给我说说?我夺那东西干嘛?无非就是山巅之上而已。再说了,大将军虽然未能踏入化神,不也将一众图腾治的服服帖帖吗?你可别迷信什么神位了,多掉价?” 钦天监提司冷笑一声,“你是何时确信那孩子有神格的?” 宫部道,“他死的一瞬间,其实我就知道了。” 钦天监提司一愣,“你不是说他没死吗?” 宫部道,“我本来只是怀疑他有那个‘资格’,所以做了点手脚,等那‘资格’没了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他真有神格。不是我不想给你们说,实在是当时没什么证据。那孩子生父当年不杀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难不成我要把他留在宫里,天天让你们折磨他?” 钦天监提司道,“我只想知道人到底死没死!” 宫部道,“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另外,此事不宜声张,只可你我知晓。” 钦天监提司长呼一口气,“这个秘密我可以帮你保留一甲子,一甲子之后,我会上报给将军。” 宫部笑道,“你真是会说话!那便如此!” 钦天监提司再不吱声。 宫部将他那标志性的巨大断刀裹在袍内,再往脑袋上扣上斗笠,“走了。” 钦天监提司说保留一甲子,其实便是要帮宫部永久保留了。一甲子之后,或许复辟之战已经打了起来。一甲子后,恐怕尚敬帝都传位给了下一位。所以他口中所说的一甲子,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深冬,腊月,天大雪,宫部出皇城。 这世间最奇妙的事物,莫过于一个生命的诞生。而生命诞生,则又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事。尤其是一个强大的生命。一位真灵高手,他的生命有什么奥秘?除开筋骨,血肉,灵魂,神识,支撑他的还有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放在微观里来看,每个人类的身体里,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阵法”。 一个凡人,他身上的阵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奇经八脉,筋骨经络。凡人能够习武,练出内力,便是因为这个简单的“阵法”。而一个散人,则是已经打通任督二脉,将五脏六腑的气接通到丹田,进一步发掘了奇经八脉这个“阵法”。 那些真元境高手,则是真正地开始“雕刻”自己身上的阵法了。这与他们修习的功法秘籍有关,运行多少个周天,如何吐纳,都会直接影响到他身上的“阵”。特别是真元八境入九境那道生死关,开辟数十个灵池,便是一个武者在体内第一次开辟一座真正的大阵。 等到真灵境,神识已成,浑身的“大阵”便如同士卒有了将帅,那么这些士卒便有了更灵活的主动性。因此这时的真元,则称之为灵,谓之真灵。 待修到真灵上境,无暇体魄的修炼便开始了。在无暇体魄出现之前,人体内的各个大阵,相当于没有甲胄保护的兵卒,一旦受伤,恢复极难。因此才有那些真灵大能,一旦受伤,恢复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传说。而修出了无暇体魄,体内的大阵便相当于不光有了甲胄保护,还有军医时刻治疗。 而山巅武夫,很有可能会脱离皮囊的限制,不管多重的伤,顷刻间便能恢复如初。只不过会损失实力而已。 这便是这天下习武的法则。 然而万事开头难,每一个习武之人,在修出内力的那一刻,他要经历什么?先要锻炼筋骨,承受开筋的痛苦。其次是练出肌肉,这是凡人拓宽经脉的唯一办法。在这个过程当中,习武之人还要苦练技艺,掌握气的运行之法。即便他们体内一丁点内力没有,他们也要想象自己有。 而内力的运行之法,通过秘籍,只能大概画下路径,却不能直接告知如何运行。 就像一个人学拉二胡,弹琵琶。二胡或者琵琶,是没有谱子的。人们学习二胡是怎样学会的?首先他们会通过无数次的练习,无数次的失败,来感受自己与二胡之间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这种联系不是熟能生巧,而是一种关联。等这个人学过几个月或者一年,他们的手指与琴弦就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关联。不知不觉,他就学会拉二胡了。而这个过程,却没有一个学二胡的人能够说清楚。 习武也是如此。内力如何出现,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因为在他勾动天地灵气的那一刻,就代表他与天地产生了一丝微弱联系。而这个过程,一般来说是口耳相传的,极少有人能够自学出师。 当然,有一种人除外,天选之人。 在一片冰天雪地里,一棵大树抖了一抖,一坨粉嫩嫩的东西便掉落下来。 其实那是个人,他光着身子,落在这雪地里,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冻昏厥。他在心中怒吼,“真他妈冷啊!” 然而他与自己的身体像是隔了一层什么,就是指挥不了自己的嘴喊出来。所以他只能躺在雪地,静静等待死亡。 一个腰佩三剑的剑客从此经过,大雪将他裹得雪白,与天地同色。 那粉嫩嫩的一坨感觉有人经过,于是拼尽全力大喊大叫,却就是喊不出来。突然,戾气上头,他感觉胸腔一股怒意,伴随着杀气,终于突破了自己与身体之间的桎梏! “哇!呜呜呜!” “哇!呜!” 一个孩童的哭啼声无端响起,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剑客原本已经快要离去,听到这哭声,却不由得停住身形。 他低沉的嗓音,像沙石破碎,“杀气?” 剑客寻声走来,看到一个婴儿。 婴儿看到剑客,瞬间就不哭了。甚至还有意地想要笑。 婴儿是纪行。剑客是剑客,只不过脸上一条疤,平添一分凶相。 纪行看着这个只差把“坏人”俩字写脸上的男人,吓得几乎魂飞天外,于是近乎谄媚地想要摆出一副笑脸。同时他在心中怒吼,“大爷!您老与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快点走吧,快点走啊!” 然而剑客看到婴儿的笑脸,却起了杀心。没有人能在他面前笑,婴儿也不行。所以他抽剑,然而在出剑的一刹那,他发现手中剑略有滞涩。这滞涩太过轻微,几乎脱离了他能察觉的范围。 剑客抬眼望,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抓,那孩子便被他抓到手中。随后他扯了一张布裹在婴儿身上,提着便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白天黑夜。剑客到了一处山洞,便坐下来,喝酒,烤肉。喝了一口,他便不再喝,只是看着山洞之外的雪。他已入化境,走到了武功的尽头,成了这个江湖的传说!但是他隐隐中感觉,还有一个更大的境界横在他眼前。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发现手中酒壶空了。剑客惊醒,眸中凶光一闪,却看到一个婴儿做贼似的抱着一只酒壶。于是他又恢复一双冷眼,看着这“偷酒贼”。 但是偷酒贼显然不敢再有动作,只是傻眼看着剑客。 剑客觉得索然无味,抓住酒壶,随手一抛,酒壶便陷入山洞壁内。他走出山洞,刷地一声以近乎肉体极限的速度抽出腰间最上之剑! 剑客胸中有块垒,横贯心口,半刻不得舒缓。他仰头望天,一如当年初入真灵五境的纪行,悲愤地冲着苍天发起一道终极天问,“敢问这天下!真有剑意?”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不像当年的纪行,能够触发某些法则的限制,使他神魂出窍。但是他能在自己所处的江湖里,成为第一个问剑之人,已经相当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剑客将剑一抛,走到山洞外,冷漠地看着纪行。 纪行连大气也不敢喘,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他的状态,就算来只老鼠也能灭了自己。何况是这凶巴巴的剑客? 于是他只能尽量不发出声音,免得剑客心烦,一剑将他的心挖出来下了酒喝。 剑客复又坐下来,撕了一大块半生半熟的肉,扔到嘴里,腮帮子狠狠一鼓,不需几下嚼,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纪行骇然,胃口真好! 剑客瞥一眼纪行,也扔了一块肉给纪行。 能吃就能活,老子没空给你找奶。剑客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这个婴儿也肯定听不懂。 纪行爬过去抓肉,从此开始了与剑客的江湖生涯。 第270章 季夏 三月后。 剑客从不在意婴儿的存在,他甚至会忘记身边还有这么个生命,但是有时候他会记起,比如现在。 他手里擒着一只兔子,扔给那小孩儿。小孩儿熟练地抱住兔子,然后冲着它脖子咬下去,开始喝血。剑客根本不管这孩子能不能消化血液,也不管他能不能吃生肉。换言之,这婴儿就算死了,他也毫不在意。之所以带着这孩子,于他而言和带一只狗,一只猫没有任何分别。 好在这孩子不吵不闹,没有让他感到一丝烦躁。 时令已经开春,剑客的活动范围很大,但多是在荒郊野岭行走。似乎与野兽为伍,才是他的本性。但纪行看得出来,剑客是不愿意一直在这野外的。 随着时间推移,纪行渐渐与这具婴儿躯体融合得更加紧密。他有时会想起他的刀,他的剑术,他的一切。但是想不了多久,一旦喝饱了血,他就开始犯困。小孩子只要食物足够,一天可以睡九个时辰。纪行在昏昏沉沉中睡去,梦里他的那些经历在不断回放,倒像是别人的故事。 难道那些真的就是一场梦吗?纪行清醒的时候,就会怀疑那些梦境。随着他睡得越多,那些梦境也更加破碎,他的回忆也渐渐消逝。慢慢地,他变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婴儿,不过七八个月大。 变成婴儿最大的难处是不能长时间地睁开眼睛,特别是白天。哪怕一点点阳光,他也觉得刺眼无比。所以他在白天大多数时间都是闭着眼睛。“懂事”的他从来没有尿过床,虽然他还不能自由地控制小便,但是他一旦有一丁点想要撒尿的感觉,就会自己去方便。 剑客显然没有带过孩子,因此纪行的这些异样,在他眼里只是理所应当,是这孩子能在他手上活下去的“理所应当”。纪行每天小心谨慎,但是因为时常得不到足够的食物,让他的发育比一般小孩子要缓慢许多。 不过他的身体似乎也异于常人,有着稍强的生命力,但仅仅与此,三天不吃喝,他一定会饿死。有时他会看着剑客习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这样的日子,似乎过得无忧无虑。 现在他最大的敌人,只是饥饿。因为他身边的剑客,在这座江湖,是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 剑客自从带上了纪行,修为就没有再涨过,他已经到了自身潜力的瓶颈,要想打破瓶颈,他就要想通一些东西。比如什么是化境。因为化境之上的修炼方法是练气。如何强行纳入天地灵气入体,如何运转周天,对一个不懂得什么是化境的人来说,比登天还难。 剑客卡在这个境界,但他并不急于突破,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如何突破。 他在练剑的时候,有时会看到那孩子的眼神,像刀,像剑,有着看穿一切的恐怖光芒。剑客发现这孩子似乎是天生剑胚。 伯牙鼓琴,子期知音。 剑客在练剑练到自己都快控制不住的时候,往往就发现那孩子会睁开眼看。而那时候,正是他的瓶颈将破未破之时。 可惜那孩子似乎一直在丧失这样的能力,而且眼神里的清明一天比一天少。 于是这一老一小相安无事度过一年。纪行在被粗糙食物折磨一年后,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顿美餐。一只正在哺乳的羊。 剑客抓了这只羊,霸道真气将羊的脊柱打碎,因此这羊对纪行毫无威胁。纪行贪婪地吸吮羊奶,这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吃饱了的一次。但是恶果也很明显,一夜过后,他滑肠了。拉了一夜的稀。 一岁多的小纪行已经会走路,身体强壮得相当于两三岁的小孩儿。但这不意味着他敢惹得那剑客有一丁点不顺心。拉稀,他也得拉到远处。 好在剑客消失了一整夜,这意味着纪行可以放心地拉。 等到第二天剑客回来,纪行发现他手里提着一只包裹,包裹在淌血。剑客随意将那包裹扔在一旁,丝毫不在意。纪行以为是吃的,他打算去吸那血,羊奶实在不适合他。所以他踉踉跄跄走过去,解开那包袱,正打算吸血,却愣住了。 剑客轻笑一声,仿佛刀疤上都淌着笑意,“想吃?” 纪行重新把包裹打了个结,又坐回去。包裹里面是个人头。 腹中空空的纪行,嘴皮干裂,他躺在地上,想着自己遭遇的一切。那个强大的真灵境纪行,对他来说已经不复存在,或者说从未存在过?他已经不再对那样的自己抱有幻想。或许那个强大的自己,本来就是来源于他的幻想,他已经完全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处境。 他只是个孩子,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大叔。”孩子嫩声道。 剑客本来已经合上眼,听到这一声叫,瞬间拔出三把剑! 他怒目环视,然而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不,这里有人,那个孩子。 剑客疑惑地看向孩子,“你说的?” 纪行说话还不是很熟练,舌头与嘴唇不大能控制好发音,因此说话奶声奶气,偏偏又带着一丝成熟,“嗯。” 剑客见纪行能听懂,冷眼瞥过一眼便收了剑,“谁教的你说话?” 纪行道,“你。” 剑客眯眼,“我?” 纪行道,“嗯,晚上。” 剑客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因此他才来这深山老林,若是他在闹市,一向是睁着一只眼睡觉。 纪行道,“饿。” 剑客坐回树根,“没吃的。” 纪行道,“我几岁了?” 剑客不回答。 纪行道,“我一岁多。” 剑客耳朵动了动,却还是不做声。 纪行嘀嘀咕咕,说着胡话,突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哦!我叫纪行。” 剑客将手搭在剑上,呼吸地越发匀顺。 一支羽箭扎破树叶,穿破空气,掠过一只翠鸟后,翠鸟惊走! 在一里地外。 “万无一失?”一个人满头大汗,一脸老实相。 “万无一失!来了三百人,都是长兵器,还有弓箭手!他就算武功再高,这次也插翅难逃了!”一人头绑黑巾,语气生硬。 老实相擦了擦汗,手抖得不像话,“不管事成与否,千两黄金,归你们了!” 头绑黑巾的男人摇头,“三年过去了,那人只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若事不成,我一两金也不要!” 老实相眼睛瞪得滚圆,突然下定决心道,“我能不能过去看看?” 头绑黑巾的男人手一招,两匹马过来,“自无不可。” 随后二人骑马来到一处山头,俯瞰下去,只见林中似乎有黑影在缓缓移动。老实相汗出得更多了,“那人在哪?” 头绑黑巾的男人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就在方才,纪行正在自言自语,一支羽箭朝着他的方向破空而至!与此同时,一道剑气闪过!纪行后知后觉地转身,感觉有一阵风从他耳边吹过。随后他看到一棵树上扎着两支羽箭,或者说是被劈成两半的箭! 他疑惑地看着这箭,“这里怎么有这个?” 随后他被一只手按下来,趴在了地上。纪行抱着一条腿,抬头看,剑客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将他按下来,此时正闭着眼,三剑齐出半尺!他在听。所以纪行大气也不敢喘! 纪行以为下一刻剑客会突然爆冲,刷刷刷就会死很多人,然而他失算了。因为剑客睁开了眼,环顾一圈后,压下一剑,两手各拔出一剑捏在掌中。 纪行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所以他也好奇地环顾一圈。 山巅之上。 老实相一直在擦汗,疑惑道,“那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黑巾男人也是一脸想不通,“没听说他带了个孩子走啊?” 此时的纪行终于明白为什么剑客不再听了,因为全都是人,这一整片林子,不断有人在小心朝着他们推进。他们被包围了。 这些人都提着长矛,藤牌,以剑客的实力,这些藤牌连他一剑也挡不住。但是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只要剑客被那些长矛扎中一下,他就很难逃出去了!何况暗中还有不知数量的弓弩手! 纪行知道自己成了累赘,他看着剑客,却发现剑客也看着他。自己与这剑客非亲非故,带着自己走过这一年多,让自己活下来已经是大恩大德,难不成还要这剑客为自己搭上一条命? 这世间不会有这样的事。尤其是这一脸凶相的剑客,怎么看也不像个良善之辈! 人群渐渐涌了上来,彻底将剑客围在了中间,剑客已经没有退路了。山巅之上的二人策马奔腾,赶赴到了此地。 “啪啪啪!”黑巾男子鼓掌。 随后黑巾男子道,“我大齐剑圣,竟然也会落到如此下场!季夏!你自裁吧!我韩某人使这阴险手段,不配斩你头颅!” 纪行这才知道,剑客名为季夏。 剑客手持双剑,神情冷漠,不发一言。 韩氏黑巾男子道,“难不成你还在坚持你所谓的正道!?” 剑客冷漠地瞥了一眼韩氏男子,声音平静,“三百人,不够。” 韩氏男子道,“我当然知道不够。” 随后弓弦声响起。剑客闭眼听了听,确认这些弓弩手足够将自己射成马蜂窝时,才睁开眼。韩氏男子道,“如何?” 剑客却看向那老实相。 老实相一脸的不自然,尴尬笑道,“季夏,我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出卖你。可是你做的那些事,的确让我很为难啊!我家大业大,经不起宫里那位贵人折腾!你要是泉下有知,可不要来找我麻烦。” 季夏深吸一口气,“我这些年没闲着,想了很多。” 韩氏男子喝道,“你总是在想那些虚无的东西!正道是什么?大义是什么?你成名二十年,怎还是像那些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一般!我大齐剑圣,怎么这样优柔寡断!” 季夏摇头,“你不明白。你走过的江湖太小,太小。” 韩氏男子不屑道,“那你就跟着你的道,一起进棺材吧!” 韩氏男子话音刚落,季夏便动了! 韩氏想也不想,提剑便挡! 大齐剑圣,剑术之快,向来都是只在传说里!虽然韩氏不信,但保险起见,他第一时间便是横剑格挡! 当! 一声清响! 韩氏虎口发麻!被季夏大力一剑斩地从马上飞起!等他稳住身形,已经在一颗树上!韩氏低头看了看开裂的虎口,心下震惊! 所有人都很震惊! 因为没有一个人看清了季夏的出招! 与此同时,所有人对韩氏的忌惮又深一层,因为只有这个人是亲身经历者,还挡住了大齐剑圣一剑! 韩氏后勃颈已经全是汗水,但他仍然强笑道,“大齐剑圣?名不副实。” 季夏连看都不多看韩氏一眼,“嗯。大齐剑圣,换你来坐,要强得多。” 随后他转过身看向那诸多甲士。 韩氏见季夏大意露出后背,惊喜来得太突然,正要一剑将季夏枭首,却发现季夏用胳膊擦起了左手剑上的血。 血?哪里来的血? 韩氏疑惑,随后他一发力,却发现腹部刀绞般的痛!他惊恐地低头看,不知何时自己竟然被季夏一剑击伤腹部!此时连肠子都碎掉落了出来!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最终从树上滚落下来,用余下一丝力量喊道,“杀!” 杀字一出,犹如激发了紧绷的弦!藤牌兵以及长矛兵开始冲锋!老实相在第一时间用出全身的力量猛拍身下宝驹,“驾!” 但是与众人相反的是,老实相竟然是掉头跑了! 季夏虽然危在旦夕,却仍然用那冷漠地足以杀人的目光看向纪行,“你是不是怕我?” 纪行咧嘴笑笑。 大齐剑圣,多大的名头!可季夏从未认可过自己能算什么剑圣!人们通常愿意神话一个比自己强的人,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弱者。很多人死在他的剑下,他一闭眼,全都是飘零的鬼魂!他的正道,大义,一切,都在今天,会有一个了结! 死,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一旦他活下来,就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第271章 高府重修 所谓争杀之道,伤一人,十人胆寒,杀一人,百人畏惧,而杀百人收手,则无人敢进! 那孩子的生死,与我何干?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活,是命,他死,也是命。剑道的尽头,莫非真是灭情绝性?我从未认定我的道便是正道,天下多愚人,我懒得多说。 三剑齐出,破一百藤牌,折两百戟,厚土染血!死人,死人!这三百人,怎总也杀之不尽? 今天的太阳太过刺眼,我后颈被烤得有些辣,汗水渗透衣衫后,我瞥到衣襟已经染红。我受伤了。那孩子去哪了?他没有哭?他向来不哭。 又有一杆戟刺过来了,我抛掉一剑,抓着戟上刃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右手的剑已经刺破他的心脏。 我环顾一圈,还有站着的人吗?没有了,都死了。我手抖得厉害,肌肉也僵得厉害,收回三剑,我慢慢坐回树根。酒壶还在,我捡起来开了塞,指缝的血液在往酒壶里渗,我一饮而尽。 一个小东西从尸堆里挣扎着爬出来,我把酒壶放在地上,拔掉后颈连着肩的那块肌肉上的一支羽箭,“哦,你在这里。” 纪行一直藏在那韩氏尸体之下,可能是这些甲士对那韩氏还有敬畏之心,没有人来践踏他的尸体。纪行得以保命。他看着季夏拔箭,喝酒,然后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季夏不再动弹。 纪行走过去,“饿。” 那死尸一样的季夏仍然闭着眼,“没吃的。” 随后季夏彻底昏死了过去。纪行心里五味杂陈,背心里毛毛躁躁。他看着季夏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随后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回来时,手里已经抱着一大把花草。他把这些花草嚼碎了,一点一点敷在季夏身上。等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这时候太阳最毒,纪行侧身趴在地上,看着草茎上一只蚂蚁在动,然后就睡着了。 小孩子睡觉就像闭眼睁眼。纪行刚感觉自己闭上眼,就醒了。只是这时候四下里漆黑一片,显然已经到了晚上。 林间都是死人,而在纪行身边的季夏已经不见。纪行一点也不怕死人,他只是饿。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了看天,别说月亮,连星星都没有了。一般这时候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 纪行像个普通的小孩,躺在树根,“饿。” 然后他又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他感觉腹中一阵绞痛,痛得他睁开了眼。随后他闻到了一股直冲灵魂的味道!纪行虚弱地茫然四顾,口齿生津。 “来喝粥。”一个声音响起。 纪行刚醒,因此世界在他眼前还是模糊的,那声音让他有了目标,没一会儿他便看见原来是季夏回来了。这个男人还生了堆火,火堆里一只竹筒,竹筒里则是煮了许久的稀粥。纪行饿得迈不动步,飘也似的到了那火堆前。 季夏已经恢复冷漠,却道,“你的草药很好用,你要是在宫里,我可以带你去当个御医。” 纪行拿起一根树枝,蘸了蘸稀粥,随后抿了一口,他再也不想喝血了。 “等我长大一点,我就走。”小纪行嘟囔道。 季夏道,“走?你去哪?” 纪行把竹筒抽出来,一点一点地蘸着吃,“我要去个天天都能吃粥的地方。” 季夏道,“那你大概还要再等十年。” 小纪行摇头,“不用十年,如果你缺钱,麻烦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做奴隶,我就能吃上饭了。” 季夏皱眉,“你想做奴隶?” 小纪行道,“好过跟着你饿死。” 季夏道,“我有一个朋友,你可以去他家。” 小纪行道,“等我喝完粥再告诉我他在哪。” 季夏嗯了一声。 七日后,夜,大雨。 一个身影,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立在一户门前。这身影边上还有一个小不点。一老一小不发一言,只是这么静静地等着。 等到有人来开门时,门前只剩下了那个小不点。管家面目慈祥,虽然困倦得不行,却还是和颜悦色地道,“孩子,你等会儿,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馒头。” 管家把小不点当要饭的了。 但是小不点捧出双手,双手上静静躺着一根羽毛。管家看看孩子,又看了看羽毛,一把把小纪行搂在怀里,抹了把泪,“进来说!进来说!” 纪行便在高府住下了。 高府高大人,大名高寒士,曾经也是宫中近人,现任朝中三品大员。此人于一年前丧妻,怕女儿遭罪,没有续弦。至于其妻早逝,牵扯到一桩大案,府内无人敢提。 不过高寒士为人豁达,喜玩笑,平易近人,府中上下都愿意与他亲近。倒是其千金自出生便是好强好胜,又体弱多病,与下人常常相处不好。但好在有一个善解人意的老爷,高府上下也都尽心服侍。 数年了,齐国平安无事,高府平安无事。 平静的日子,却在这一天清晨被打破了。 一向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高老爷一个人在书房里一整天没出来,连府中千金也进不得那书房。 这一切,只因为高府多了一个孩子。 高府千金高瓶儿今年三岁半,正是最好动的年纪。她父亲学识高,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因此她总喜欢向她爹追问为什么。这一整天没见到爹爹,自然心里老大的火气。可今天不是她能上蹿下跳的时候,于管家只能尽量安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到了傍晚,高管家端了两碗面到书房。 高瓶儿无人看管,自然得救,于是悄悄跑到书房窗外,透过缝看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缺门牙的小家伙,正在嘬面汤,猴急的样子像个什么似的!高瓶儿越看越觉得好笑,她没有玩伴,此时心里像猫抓了似的想要冲进书房。然而下一刻差点将她吓得大叫出来! “荒唐!”一向儒雅随和的高寒士一甩袖子,双手负在背后,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都掉落下来! 于管家小心应道,但是声音压得太低,高瓶儿没有听到在说什么。突然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啜泣起来,口中唤着,“罢了!罢了!” 随后于管家退出来。高寒士则落寞地站在书房里,不知道与那孩子说了些什么,总之那孩子一直在摇头。高瓶儿趴在窗户上久了,不禁腰软,一不小心便撞到窗户上。 高寒士寻声望来,却恢复温和,“瓶儿,你进来。” 高瓶儿小心从正门进去,蹑手蹑脚走到高寒士身边,“爹爹?” 高寒士两眼红肿,却勉强带着笑意,一把抱起高瓶儿,“瓶儿,这是你一个叔叔带来的,暂时住在咱们家,你和他认识一下。” 高瓶儿便看着正在吸面汤的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头也不抬,“纪神!” 高瓶儿疑惑道,“纪吮?” 纪行没有门牙,说话漏风,于是他止住吸面汤,“华纪的纪,吮走的吮!” 高寒士温和道,“纪行?这名字简单,倒是不失大气。” 高瓶儿转头看向她爹爹,“他说话漏风!” 随后她又问纪行,“你几岁了?” 纪行又开始吸面汤,“你几岁了?” 高瓶儿道,“我三岁半!” 纪行道,“我四岁了!” 高寒士看着纪行这娇嫩的身板,“看着倒是不像。” 纪行道,“以前吃得不好,长不起来。” 高寒士叹口气,“倒也是。以后你在府上,就当是在自己家。既然那位故人把你托付给我,我怎么也不会亏待你。” 高寒士说不会亏待纪行,那就一定不会。他现在还不明白季夏把纪行放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但他不会想那么多,这些缘由,以后自然会明了。 但是这个缘由,来得太快。 七日后,大齐剑圣屠戮三百甲士的消息传遍整个大齐江湖!在传闻里,剑圣季夏还带着一个孩子! 当然,究竟是剑圣练功走火入魔暴起杀人,还是为了自卫才杀人,江湖里莫衷一是。或许知晓前因后果的,只有那一个孩子而已。 但是剑圣走火入魔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当年人人敬仰的大人物大侠士,如今成了一个大魔头,几乎是个人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是真相往往都是在重重假象之后,剑圣季夏一日不出,大齐通缉令则一日不撤。而那个神秘的孩子,似乎成了最后的线索。或许追查出那个孩子的来历,有关季夏的一切,也就明了了。甚至还能查出如今季夏的藏身之所! 只是知晓那孩子身份的三个人,一个正是季夏,一个是高寒士,一个是于管家。这三人任一人都不可能将纪行抖出来。 纪行在高府平安无事,平时思考的最多的事就是怎么练出内力。第二件事就是给高瓶儿讲故事。他的学问零零碎碎地保留在脑海里,当初看了十年的书,尤其是在后湖黄册库的那段时日,更是让他拥有着整个齐国少有的学识储量。 三年后的这天夜里,高寒士与纪行聊天,讲起来何为隐忍。 纪行嘟囔着:“战国时有个国君叫重耳,国破家亡,路过一农户,腹中饥饿,他的一个属下向那农户乞食。不料农户只是捡起一只土块。那属下不悦,重耳接过土块走了。属下问重耳为何愿接。重耳说这是我故国之土,带着它比带着食物逃走要重要得多,他日我必将卷土重来!” 纪行讲得颠三倒四,高寒士听得满脸笑意。 “传说甘罗八岁为相,我本来不信。小纪行,你要是再长大一年,就到八岁了,是不是也要去做丞相呢?”高寒士笑道。 一旁的高瓶儿可不乐意了,纪行如此受父亲重视,焉有她地位存在,于是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就他?他还做丞相?那我就当皇帝!” 高寒士赶紧捂住女儿的嘴,“这话可说不得!” 高瓶儿见爹爹少有的严肃,赶紧改口道,“那我就做王母娘娘!” 纪行赶紧过来小声道,“这话也说不得!” 高瓶儿见纪行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感觉自己卑微到了极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爹爹!呜!” 小纪行与高寒士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 高瓶儿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眼眶虽然红了,却美得有些勾人。纪行赶紧扭过头不敢多看,心道,“她只是个孩子!” 高寒士将女儿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与纪行走到庭园。 “你虽然才七岁,但我总以为你身体里住着一个大人啊。”高寒士唏嘘笑道。 纪行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无奈道,“我也不想一直困在这副躯体里。以前我当佛经里的皮囊之说,只是那些和尚哗众取宠。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果然皮囊如衣裳。要是我再强壮一点就好了。” 今夜圆月,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 高寒士摘下一枚竹叶,叹口气,“你才这样小的年纪,就已经是二品武夫了,真不愧是剑圣传人。” 纪行暗道,其实按照这副躯体来讲老子才四岁!但他如今也算是在大户人家长大,自然谈吐修养高了许多,“时不我待,巨大的危机时时刻刻摆在我面前,高叔叔,我没有办法的。” 高寒士叹口气,“的确。当年那件事我以为就那么过去了,没想到是我想得太简单。那个人......又杀了军中那么多人,如今文武百官都欲将他除之而后快。唉!” 纪行根本不解释自己的危机,根本不是高寒士想的那样。他立在院子里站得笔直,“我的武功已经很久没有长进过了,不是我练功不够努力,实在是这副躯体太羸弱。不过也对,哪有七八岁的九品武夫?高叔叔,我知道你会武功,我给你打一套拳,您要是瞧得上眼,不妨指点指点。若是嚼之无味,就当晚辈耍了套杂耍吧!” 高寒士笑道,“可以。” 纪行起了个势,弓步,下腰,动作似慢实快,拳所及之处,下一步必将踩到那一点。咋一看这拳法以为是在守,实则暗藏攻势!啪啪!纪行腾空打出两个鞭腿,稳稳落地,随后一礼。 高寒士脸上笑意不减,“我明日给你做一把木刀。” 纪行,“嗯?” 高寒士笑道,“你已经懂得什么是拳法了,丝毫没有拘泥于套路,我哪里教得了你。你差的,只是件称手兵刃!” 第272章 冷暖 纪行道,“高叔叔,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高寒士走过来摸摸纪行的脑袋,笑道,“我的那位朋友说,很低。” 高寒士看了看天,“起风了。乌云就在天边,很快会飘过来,看来明天要下雨了。” 微凉的风果然吹到纪行脸上,纪行道,“高叔叔,我去休息了。” 高寒士点点头,“我就在院子里。” 纪行回了他住的小偏房,上楼时,他听到很轻的一声叹息。高寒士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他是一点底都摸不到。他如今已经到了二品武夫的境界,这已经是他如今能达到的极限。 可就算他到了二品的境界,依然不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缺少强有力的体魄,空有内力是没用的。因为他即便将自己全身内劲尽数打了出来,也必然会被反冲力伤到自己。 他虽然对外宣称已经七岁,其实不过四岁半而已。一个四岁的孩童,能跳出三尺高已经让人惊讶。如此弱小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高寒士与季夏,他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几年前在这二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就目前他所知道的,恐怕与齐国皇室有关。联系到高寒士被贬,高瓶儿母亲之死,季夏远走江湖,三百甲士围杀,纪行将他们的纠葛在脑海中勾勒出来了个大概。 而这一切都因为季夏的实力暂时搁置下来。 风越来越凉了,纪行躺在床上,渐入梦乡。 “纪行。” 纪行惊醒,“谁?” 他跑出房门,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出了房间,于是他一路跟过去。直到一处旷野,那人才停下来。 纪行问,“你是?” 那人转过身,“你已经忘了吗?” 纪行张大嘴巴,一脸的惊讶,“何先生?” 何名椿道,“记不记得你怎么成了今天这般田地的?” 纪行脑子里翻江倒海,就是想不起来,“何先生,我记得你!” 何名椿道,“不记得也没关系了。但是你不要忘记,今天你有的,是你放弃了一切才得到的。我虽然早知你变成孩童,神智定然不如你当初,换言之,你会忘记许多。但这未必不是一场修行啊。你还叫纪行,这就很好。” 纪行追过去,“何先生,我应该做什么?” 何名椿道,“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做。” 纪行急道,“我曾经是谁,我做过什么?我如今身在何处?何先生,给条明路吧!” 何名椿叹道,“你仍然记得这些,但是没关系,再过几年你会忘得越来越多。世间有几人能始终记得三四岁的故事?到那时候你就不痛苦了。” 说着何名椿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淡。纪行大喊,“我不想忘记!” 何名椿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这一切不顺利......” 纪行冲过去抓何名椿,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而自己永远失去了有些事的参与资格。所以他不顾一切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最后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哥哥!哥哥!” 纪行一把抓住,睁开眼,一个清秀小姑娘的脸映入眼帘。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高瓶儿,“啊,瓶儿。” 高瓶儿两眼写满恐惧,“你好吓人!” 纪行擦了擦汗,慢慢恢复神智,“我没事。” 说罢他便跳下床穿鞋袜,“你怎么来了。” 高瓶儿道,“爹爹让我来叫你。” 纪行长舒一口气,“对,高叔叔说给我做木刀。” 高瓶儿已经跑出去,笑喊道,“快点来吧!” 纪行到了院子里时,看到满地的木屑,原来木刀已经做好了,“谢谢高叔叔。” 高寒士把木刀交给纪行,“怎么今天睡到这么晚?” 高瓶儿笑道,“他做噩梦了!” 纪行则尴尬笑笑,“实在不该。” 高寒士一共做了两刀两剑,刀有二尺来长,剑有三尺。刀是纪行的,剑是高瓶儿的。高瓶儿正挥舞着剑,满脸“凶神恶煞”。 纪行看着那刀,突然灵光一闪,“高叔叔,这刀太弯了,能改直吗?” 高寒士愣了愣,“要是改直,这刀可就窄上不少。” 纪行笑道,“窄就窄吧,反正我力气小,重量轻点倒是好拿。” 高寒士便笑道,“那便如此。” 说罢他拿起柴刀,划拉几下,木刀便成了直刀。而后他再用推子给木刀抛光,免得刀上细屑扎到人。如此待人温和,又考虑得这么细腻的人,纪行的确是头一次见。 纪行拿起直刀,脸上泛起笑,“好刀。” 高寒士道,“你会用吗?” 纪行摇摇头,“不会。” 高寒士道,“刀主凶杀,剑持礼数。向来为恶为霸者多持刀,江湖游侠多使剑。瓶儿喜欢剑,所以我不反对。” 纪行道,“高叔叔说得没错,极少有马匪能使一套漂亮剑术的。” 却不料高瓶儿大喊一声,“看剑!” 纪行横刀格挡,将她手中剑挑飞。没想到高瓶儿整个人扑过来,将纪行按在地上,“马匪!今天本女侠就要你好看!” 高寒士摇头笑笑,“瓶儿,你和哥哥在家里,爹爹出去了。” 高瓶儿已经六岁多,有了玩伴,哪里还像以前那么粘人?满不在乎道,“好!” 纪行玩心也起来了,“高叔叔,你放心去吧!今天我就来教教这位女侠什么是武功!” 高寒士取了把伞,和于管家交代几句便出了门。 纪行即便身怀内力,又哪里敢用内劲伤人?小孩子本就腑脏脆弱,一不留神恐怕就会伤到高瓶儿。然而他力气小,才四岁多,高瓶儿却是正儿八经的六岁半,单凭力量他是一点都不占优势。高瓶儿“一力降十会”,纪行则是“术高莫用”,打得平分秋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料高瓶儿突然头疼,松开了身下的纪行。纪行见她这副模样,不似作伪,吓得赶紧大喊,“于叔!快来人啊!” 于管家赶紧跑来,见到这一幕脸色一沉。纪行急忙辩解,“不是我打的......” 然而于管家不是责怪纪行,而是想到了另一折,“我知道!” 随后于管家将高瓶儿带到房中,并不回头,“小纪行,你就守在门口,谁来也不能让他进这个门!” 纪行点点头,“知道了!” 于是他抓着两把刀就守在门口,然而并没有一个人过来。等他守久了才明白于管家为什么要他守在门口,恐怕是不愿意自己看到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嘲摇摇头,心道,于管家到底是个老好人,不愿意伤我的心便想这法子稳住我,还真当我是小孩儿了。 想归想,他倒是没有探头去看房间里到底是什么样。等过了许久,于管家疲惫地出了房门,捏了捏眉头,看到纪行还坐在房外的石阶上,“小纪行,小姐从出生就有痼疾,你来之前,她是经常发病的。后来老爷找到了个法子,暂且稳住了。没想到这才没几年,怎的又发病了。” 纪行道,“是什么病?” 于管家叹口气,“阴阳失调,两气相冲,血脉不合,治不好的。” 纪行疑惑道,“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于管家笑道,“不说这个了。小纪行,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纪行摇摇头,“没有想过,我做什么都行。” 于管家道,“等再过七年,你年满十四,是有机会进高氏族谱的!你想不想做高家人?” 纪行笑道,“我本来是无根野草,全凭......高叔叔的朋友才进的府,也多亏于叔叔照顾,今天才有这样的日子过。于叔叔,我不是不愿意进高氏族谱,有些事,容易给高家招来祸患。” 于管家笑道,“你这个小鬼头怎么想的这么多?高家没有男丁,老爷将你视作嫡出,你才七岁,读的书,练的武,比这天下人要强到哪去了。这样争气,我欢喜。老爷以前给我商量过,要是你愿意,他就将你过到他户下。反正......” 于管家最后一句说不出口。 纪行笑笑接住话茬,“反正外边传的,高寒士有个傻儿子,整天讲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偏偏高寒士还待他不错。” 于管家将脑袋凑到纪行额头上,笑道,“你也知道,人家都当你是老爷的儿子,你怎么心里还有了疙瘩?” 纪行道,“我的身世,来历,当年有些流言也传得很厉害。要是被宫里的人知道了,高叔叔岂不是真的就与宫里的人彻底决裂了?” 于管家勾勾纪行的鼻子,“你不说,我不说,自然无人知晓你的来历。有关季先生暴起伤人的真相,提出来反而危险,因为揭开了那些贵人的脸皮。不过你才七岁,怎么心里藏着这么多事?” 纪行道,“我小时候,由季先生带着。他不会去给我找什么奶喝,就抓来兔子什么的割了喉,我就喝血活下来。有天我看到他带回来一包东西,还在淌血,我以为是他给我带的受伤的兔子狐狸。” 纪行眼神愣愣地,顿住了。 于管家也不催他,只是看着这个苦命的孩子。 纪行又道,“我揭开那个包裹打算喝血,捧起来,看到是个人头。” 于管家可能是年纪大了,眼窝子浅,眼眶一下就红了,把纪行抱在怀里,慈和地轻声喊,“不说啦,不说啦。你在高府,颠沛流离的日子都过去了。” 纪行被于管家抱着,也不动,“于叔叔,你像只羊,暖得很。” 于管家抹掉眼泪,“我都五十多啦,你老是叫我叔叔。” 纪行道,“高叔叔出去做什么去了?” 于管家道,“还能是为什么,求药啊。” 光阴似水,日月如梭。 七年多匆匆而过。 这边叫作寒台郡。高寒士被贬到这边,恐怕当今圣上也是想借这地名让他冷静冷静。 纪行对外宣称自己十四岁半,实际只有十二岁。而高家千金高瓶儿则真正地出落成了个小美人,她十四岁了。只不过现在的小瓶儿已经不在这边住。她在去年便跟随叔父,也就是她爹爹的弟弟,住到了京城。现在的高府只剩下他一个小孩儿。 高寒士虽然是三品大臣,实则没有任何实权可言,只是挂了名,变相地被放逐到了这边。他当年可不得了,贵为齐国宰相。这位宰相可谓是齐国数百年难得的人才,文武双全,一度为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 只可惜一手好牌被他打了个稀烂,如今落得这般田地。 这天高寒士人在书房,哈哈大笑,“瓶儿真是越来越会闯祸了!纪行,你来看看,我胞弟真的要被她气死了!哈哈!” 纪行正在练字,只不过手臂上绑着一块重逾二十斤的铁块,一个字才写了半个。被高寒士一叫,心里分神,啪的桌子上的字写了个稀烂。 纪行笑笑,走过来,“高二叔又寄信过来了?” 高寒士把信展开,开怀笑道,“京城一俊彦今日上我胞弟府中提亲,瓶儿见他穿着素白,骂他胸无点墨。随后这俊彦便被瓶儿泼了一身的墨!真有乃父之风啊!哈哈!” 纪行笑道,“她从小就这样。” 高寒士回头,突然注意到眉目间已经初露英气的小纪行,不禁愣神,“纪行,你可有心仪女子?” 纪行笑笑,“我这十几年不出府,安于写字练武,哪里来认识女子?况且我还未满十五。” 高寒士又想到自己女儿福薄命短,若是将女儿许给纪行这孩子,恐怕将来又是一段孽缘。纪行这孩子不错,自己的女儿命短,却是配不上他了。 高寒士道,“往后你也出门走走,在外你名高何以,也不要总是让他人骂我带了个傻儿子。” 纪行叹口气,惭愧道,“让高叔叔蒙受骂名这么多年,实在是......” 高寒士摇摇头笑道,“无妨,无非被人骂我四处欠风流债,带回来个私生子还是个傻的。实不相瞒,二十年前我还真是常去花舫之所。” 纪行正色道,“高叔叔,哪怕我不是你亲生,我也愿意为你尽孝。” 他这十几年,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家,再也不像当年那般冷血,一切只顾自己所求所想。高瓶儿,高寒士,于管家,高府的一草一木都成了他的软肋。 第273章 公子何以 “明日寒台阁盛会,你去一下?”高寒士面带征求地问道。 纪行道,“李如相大人在这寒台郡做了这么多年的郡守,毫无政绩可言,倒是喜欢做这些面子上的事。” 高寒士道,“人各有道,朝堂上其实也缺不了这样的人。否则圣上在许多事的决断上很为难。寒台阁修了七年,听说极尽雄伟壮观。往日李大人常常邀我赴会,我都以小女体弱为由推辞了。这次他又来邀,我该拿什么理由搪塞了?” 纪行叹口气,还不太顺口地叫了声,“父亲。” 随后他又道,“李大人爱吟诗作赋,我的修为都在武功上,要是当众献丑,丢的可是高家的人。” 高寒士笑道,“诗词歌赋你不是都有涉猎吗?平日里你可是懂得比我多。” 纪行尴尬摇摇头,“不一样的,背得不一定写得。父亲当年又是从乡试到殿试都考的第一,我要是一张嘴,整个寒台郡都知道高府是虎父犬子。岂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明日我到了席间,就少说些话。” 高寒士笑笑,“比人说你是个傻子要强得多。” 纪行叹口气,“我去准备一下。” 紧接着他就去找于管家支招了。 到了第二天。 纪行坐在马车上,手心全是汗。他腰佩高寒士的玉牌,穿着一身素衫,发冠扎得又直又高,纶巾随风飘荡。 刚要下马车就有人迎上来,是个胖脸,此时疑惑地问道,“小公子是?” 纪行笑笑,拿出一份请柬道,“代我父高寒士赴会。父亲名头太大,若是乘着家中官轿,李大人必定亲迎。家父怕李大人见到只有我来了会失望,我年纪轻,所以乘着这小轿子,不敢让李府中人兴师动众。” 没想到胖脸疑惑道,“高大人还有个儿子?” 一边的马脸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耳语道“高寒士的傻儿子你难道忘了!?还不赶紧当亲爹迎下来!” 胖脸吓一跳,随即想起少年身后还有高寒士,便扯起嗓子大喊,“高府!高大人见礼!” 顿时寒台阁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胖脸这边。高寒士即便被贬,在齐国读书人的心中却是堪比神明的存在,能文能武,晓畅军事,谁人不敬?真没想到李如相还真把这尊神请来了! 纪行顿觉压力,尴尬地笑笑,下了轿子。 众人一看是个毛头小子,正要喝骂为何不见高大人,一个刺耳声音却先响起! “高大人!高大人!可把你盼来了!哎呀!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您可算来了!”一个矮胖子却穿着身清秀贵公子才穿的衣衫,滚也似的跑过来。 等他跑来,已经是脸颊范青,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下轿的人,却不是高寒士! 矮胖子忽地停下来,这极动极静之间,加上看到的不是他梦寐以求的高寒士,竟然一口气回不上来,背过气去了! 砰! 矮胖子摔倒在地! 纪行一看,抢在所有人之前挽起广袖便蹲下来以内劲冲击这矮胖子身上几处穴位。矮胖子醒来,脸上却还是绛青色的,大口喘气,“差点憋死老夫!” 纪行见这胖子有趣,便道,“先生可是李相如李大人?” 矮胖子还在喘气,无力地点点头,“正是老夫!老夫今年还不到五十,竟然差点英年早逝!” 这时人群才涌上来,渐渐将纪行挤了出去。 “李大人!我家里有一株千年老参,现在就命人送来给大人熬好补补身子?” “李大人,我家祖传一药方,灵验得很,包治百病,大人若不嫌弃,现在我就叫人拓一副?” “李大人,听说虎鞭壮阳得很,我家......” 李相如被人围在中间,加上人群嘈杂,本来就虚弱的身子竟然再次喘不过气。 纪行被人挤到台阶高处,看到李相如脸色又开始不对,于是以内力清喝一声,“家父高寒士偶感风寒,于家中静养,不敢见阳光风吹。不过在下带了一只折扇,本来是家父赠予李大人的。可家父说了,只要得到李大人首肯,这折扇,才高者得!” 众人一听,个个转头看向那站在高处的少年。 少年将纶巾甩到身后。 啪! 折扇打开! 竟然是高寒士以小楷亲笔《水调歌头》! 人群渐渐散开,着了魔似的往纪行这边挪动。李相如终于喘过气来,见到纪行手中折扇,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也缓缓朝着纪行爬来。 纪行见众人注意力都到了这边,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众人生怕折扇损毁,都是心痛地哎哟一声。只见纪行慢慢走下来扶起李相如,耳语道,“李大人,家父让在下为大人托一句话,盛世无过是功,乱世无功是过,且行且看,珍重珍重!” 李相如接过折扇,一脸谄笑,“小公子今年多大岁数?” 纪行退后一礼,笑道,“晚辈十四,到了深秋就十五了。” 李相如笑道,“怎么不长个儿?” 纪行也笑道,“重担在身,压得太狠了。” 不料李相如却高喊一声,压住纪行这一句话,“诸位都落座!寒台郡十年不遇的盛会哪能这般?也显得在下太不识礼数!寒台阁有七层,高八丈,修建七年零八个月,专请诸位赋诗题字,供后人怀古!若无他问,还请各展才华!” 众人见李相如发话,毕竟郡守是这个矮胖子,都是要给面子的。然而他们还是眼馋高寒士的字,便都起哄,“若是某人技压群芳,高大人这幅字如何算!?” 李相如一听,这幅字他哪里愿意送出去,脸色又沉下去,却不好意思发作,仍然笑道,“想要寒士题字,可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众人落座。 寒台阁建于瀑布之上,有一石梯可从瀑布北向三十丈蜿蜒而上。众人便坐在瀑布下方溪流边,循古法临清流赋诗。一盅酒由上流而下,酒盅靠到了谁那,哪位就得拿出一首像样的诗来。 纪行知道这个玩儿法,便很自觉地走到了最下游,就怕酒盅飘到了他那儿。众人方才便见识了纪行气度不凡,哪里像传说里的傻孩子,都来打趣他,“小公子乃是高大人之子,理应位列前三啊!” 纪行等他们笑完,也不失礼数地笑道,“在下年纪最轻,在列都是长辈,在下理应叨陪末座。换一说,父亲虽然在家中已经不常写字,但在下隔上几年还是能见到,这副字在下就不求了。” 众人听了心中一惊,高寒士几年才写一副字,那搞不好这副《水调歌头》就成了孤本!若是得到此物,代代相传,定然遗香后世! 见到一伙人摩拳擦掌,纪行只能笑着擦擦额头上的汗。 此时李相如已经到了寒台阁之上仔细把玩手中折扇,不禁得意道,“好字!好字!不过一众附庸风雅之辈,哪里配得这样一幅好字!当年我也是才华誉满京城的人物,这些年虽然不曾亲自题诗,怎么也不至于被这些家伙比下去了!” 此时一清冷声音响起,“父亲,莫非您真有才华?” 李相如一听这声音便知被戳穿了,却仍然梗着脖子道,“怎的就没有了?为父可是凭着真才实学做到今天这郡守之位!” 一面戴薄纱女子迎风走来,连笑也像是万年寒冰,“当年不是废除了科举吗?” 李相如笑道,“虽然是捐的官,但那首长诗却是真的!” 女子眉眼稍有稚嫩,但眼神却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可那首长诗,都说是高先生作的。” 李相如厚着脸皮道,“送给我的,就是我的!” 女子叹口气,“我想回去了。” 李相如赶紧拦着,“多看看也好啊!你看那席间坐着的,可都是寒台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寒台是千年太平郡,闲杀老尚书的地方。能在这里的人物,要么是朝中贬谪过来晾着的,要么是善终过来养老,可不敢小瞧!” 女子叹气,“我才十五。” 李相如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你才十五,胸中尽是才学报复,便自以为天下俊彦无人能及,以后如何好找夫君?为父虽然也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但牵扯到终身大事,你就放低点身段吧!趁着还早,找到个对的人,岂不是美事?” 女子勉强笑笑,“父亲,族中都说我把李家百年的书都读光了,我以为不然。书上是书上,人生是人生,人这本书才最难读。你与几位叔叔有大智慧,只是不在诗赋上。我空读酸词,哪里比得上你们?” 李相如急得挠头,“我给你说终身大事,你就给我扯学问,我又听不懂,总是要把为父绕进去!” 女子瞥了一眼那溪水之上的诸位宾客,有老有少,欢谈笑言,可与她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父亲,您说的对,不过附庸风雅之辈,我要回了。”女子转头便走。 李相如赶紧去拉,“诵筠!” 没想到女子异常轻巧,走得很急,李相如根本抓不到她。于是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李诵筠回头道,“我去给诸位长辈请安过后再走,父亲,不会折您面子的。” 于是她几步走下石梯。 就在此时,李相如手中一滑,高寒士那副字竟然脱手!李相如怒目圆瞪,使出全身力气去抓住那折扇。 等他抓到,面露喜色,“还好还好!” 然而不知是谁清喝一声,“诸位闪避!” 李相如往下一望,才发现脚下悬空!三丈高的石梯,凭他这个体格摔下去,只怕是会命丧当场! 李诵筠原本还任性想走,见到这一幕腿都吓软了,带着哭腔惊呼,“爹爹!” 众人见到李相如跌下来,都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却随即只听咻得一声! 一袭白衣仿佛是踩着草飞过去的! 那身影不待李相如落下来,几纵几跃跳上石梯抓住李相如的胳膊使出一手四两拨千斤!李相如不偏不倚刚刚被那人甩到石梯之上! 好俊的功夫! 然而那瘦削身影却因为李相如太胖,自己在空中没了借力之处,无奈地摔了下去。 众人本想喝彩,见到那瘦削身影掉落下来,心又吊起来! 然而那一袭白衣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地时两腿弯了下去,总算卸去力道! 待到众人定睛一看,那快若飞鸟的白衣,不正是坐得最远的高家公子吗?李诵筠见到爹爹没事,急得又冲上去扑到李相如怀里几乎哭出来,“爹爹!” 李相如惊魂未定,“无妨!无妨!” 随后他惊恐地看向席间,“哪位壮士救的我?” 众人便都将目光投向纪行,“高家公子嘞!” 李相如展颜笑道,“小公子又救我一次!” 然而这次纪行却一直半跪在地上没起来。众人笑道,“高寒士能文能武天下皆知,没想到高府公子何以竟然不光讲话大气有仪态,武功也是这样好!” 可纪行还是没动。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觉不对,便都围过去,“高何以?” 纪行抬头,面色绛青,鼻孔里正在冒血,显然是受了伤! 李相如吓得赶紧跑下来扶住纪行,“哎呀怪我!怪我!” 纪行真实年纪才十二岁,本来内力修为就远远超出肌体能承受的范围,方才为了救一百八十斤重的李相如,动了八成力道!内力反冲本来就不好受,落地时自己的反应空间又太少,再受内伤!瞬间他四肢百骸的内力不受控制,直接伤及脏腑! 纪行被人放平,他尽力呼吸,运转功力,免得伤及根本。脏腑被内力冲击,只是受点轻伤其实不打紧,他还年轻,以后可以恢复过来。怕就怕没有及时调理好,以至于留下暗伤! 他觉得周围真安静啊,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天蓝蓝的,云白白的,就是视线里多了许多脑袋。 突然一只清凉的小手从他脖子处伸入胸膛,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李诵筠毕竟还是个闺阁小女儿,急忙缩回手心道,这少年好深厚好霸道的内力! 第274章 三年习武三年读书 一路颠簸,纪行被送回高府。 高寒士在听几个下人讲完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之后,才来看躺在床上的纪行。 纪行仍旧闭着眼,气息虚浮。高寒士静静立在纪行旁边,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径直坐到椅子上开始看起了书。 “哈哈哈哈哈,”纪行突然捧腹大笑,“父亲,你早看出来了?” 高寒士绷出一脸严肃,“何以,你身上还有伤,可不能这样大笑。” 纪行从床上跳起来,“哎呀!我这不是无奈之举吗?要是不装作受伤,万一被抽中作诗,我肚里这点墨哪能应付得过来?” 高寒士终于哈哈大笑,“进退有据,算你机灵。” 纪行道,“你那一幅字没想到这么厉害,别人看到眼都瞪直了。” 高寒士叹口气,“多年不提笔了,那副字在我心中一文不值。” 纪行道,“高府难道一直在这里晾着吗?” 高寒士并不以纪行所言而感到忌讳,反而温和道,“全看陛下的意思了。今天你表现得太过,出色,这不是好事。李大人为你作了许多掩护,只是你还没瞧出来。” 纪行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幕幕,“您是说......” 高寒士站起来,背负双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高府有一个傻儿子反倒是幸事。” 纪行突然惊醒,“陛下仍旧提防着高家?” 高寒士缓缓道,如同讲着别人的故事,“当年齐国三位大将叛乱,丞相遇刺。我与老季一文一武,他护陛下,我护齐国,三年平定。陛下封我宰相,封老季剑圣,本来挺好个事,可惜后来嘛,不提也罢。我成了齐国任期最短的宰相。自然是因为陛下不敢再信我。若是我今天还写大漠孤烟,怀古折戟沉沙,陛下哪里睡得着?” 纪行懂了,“何况季夏如今武功已入化境,远走江湖,宫里的高墙深院却不一定挡得住他。两大功臣,一个陛下是不愿杀,一个是杀不死!” 高寒士叹气,“往后这些东西你烂在肚里就好,免得他人起疑心。” 纪行道,“那父亲还叫我赴会?” 高寒士道,“齐国无人才,陛下纵然英明,无人可用也是一桩烦心事。你自然是要让他人瞧出你的才干的,最好传到陛下耳中。他不敢用我,却不一定不敢用你。” 纪行别扭地笑道,“我才十四,陛下哪会用我。” 高寒士道,“陛下正春秋鼎盛,往后的日子还长。我与陛下情谊颇深,你要是能为齐国分忧,陛下会很高兴。” 纪行挠挠头,“陛下不是疑你吗?” 高寒士转过身走了,“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纪行看着高寒士的背影,脑子里越来越乱。难道齐国还有什么隐患吗? 但是现在还轮不到他来管这些,最要紧的事是先将内力调理好,免得再次反冲脏腑。于是他出了门到了后院开始练功。 于管家背着双手缓缓踱步过来。纪行一看于管家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事,“于叔叔?什么事这么高兴?” 于管家得意地走到纪行身边,突然手一伸,抓着三封信,笑道,“看见没,这里边有一封是小姐写给我的。” 纪行装作不在意道,“不过那小妮子一封信而已。” 于管家把手缩回来,“反正没有写给你的!” 纪行一听,“反了这妮子!拿过来我看看!” 于管家哈哈大笑,“没有!” 纪行伸手便夺,于管家也没想真的藏,轻易地被纪行夺走信。纪行摊开信纸,过了会儿,“她给你写的什么?” 于管家笑道,“小姐说想我了,提及在府里的日子,语气多唏嘘啊。” 纪行叹口气,眼神变得越来越冷,“那就对了。” 于管家瞧出纪行脸色不对,把他手里的信拿过来看了看,“小姐说甚是怀念与你一起习武打闹,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 纪行道,“于叔叔,她被欺负了。” 于管家又愤慨又疑惑道,“可那是在老爷胞弟府中,有什么人敢欺负她?” 纪行道,“往日她虽然脾气不好,却有你我陪伴在她身边,自然是无人敢欺。京都居大不易,她在那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如此想念家里。” 于管家惊醒,“对啊!可是小姐怎么提也不提?” 纪行道,“她自幼好强,哪会作出一副小女儿姿态,专在信里提这些事?再说了,那妮子也聪明得很,把这些话写在信里,被父亲知道了,岂不是要给二叔难堪吗?” 于管家心疼道,“真是难为小姐了。” 纪行道,“于叔叔,你去给父亲说说这事?” 于管家摇摇头,“老爷在书房。” 老爷在书房,和老爷在书房做什么,在于管家口里一向是两个意思。若是高寒士在书房看书,那么不论谁突然闯进书房他都不会责怪。要是他只是在书房,说明是想一个人静静,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搅。 纪行也是知道这个理,于是点头,“京都路远,咱们要进京最快也要三个月,于叔叔,要不你去给她撑腰?” 于管家一脸难色,“我一个下人......” 纪行笑道,“于叔叔,当年你管着三千斥候的时候可不算是下人,如今怎么可以这样说?” 于管家叹口气,“老咯。本来我们这些老爷身边的旧部,在京都就不受待见。要是贸然进京,恐怕还会给老爷招来麻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道,“我给她写一封信,给她支支招。” 于管家道,“也好。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我们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信鸽总比你我两条腿要快。” 在齐国,像高寒士这样的大官,自有驿站代养信鸽。三月的路程,以信鸽传书,哪怕是那书信在一路驿站间换来换去,不过也就五日便能传达一封。只不过这封信,可就不能长了。 纪行回了房,提笔想了又想,写到,“李相如府中有一女子,不过十五,样貌姣好,兄甚动心。听闻妹妹与其自**好,望妹妹速回!兄,高何以。” 纪行随便编了句瞎话,丝毫不提是不是高瓶儿被人欺负,反而将火引上自身,其意在于降低这妮子的防备,愿意与他交心才好。 果然十天后收回一封信。 高瓶儿传回的书信同样简短,却当头四个大字: 万万不可! 纪行大笑,接着往后看:姐姐才德高过你许多,你又身短,配不上她!若是日夜思念,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纪行捧腹大笑,知道这妮子是在说他矮。不过自己的确才十二岁的年纪,哪能比十五岁的,正值芳华的姑娘还高?于是赶紧回信:切莫与他人提及此事,臊人。妹妹走后,这边为兄诸事不顺,摔伤静养十日不见好。勿念,珍重! 十日后,高瓶儿果然回信:瓶儿这边也过得不好。 却是只有这几个字。纪行知道她已经放下防备,然而只有这几个字,说明事情的严重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便赶紧回信:可是病发? 高瓶儿回信:我与严将军之女比武,讲定点到为止,她却不守信用。公主不喜我还手,定要我点到为止。 纪行本来觉得这事并不大,不过几个小姑娘打闹,于是回信安慰。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因为一点摩擦就决裂,这种事再正常不过。若是二叔府里哪位对她不好,纪行还能去说道说道,可这只是高瓶儿自己的事,自己就不好出面了。毕竟他总不能冲上京都,把那些女孩儿提出来打一顿。 高寒士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些事自然也慢慢地知道了,他给女儿写的信就要长许多。都是些粗浅的道理,并没有什么圣贤至理,不过看着很令人舒服。 可是高瓶儿的回信当中有一点特别低引起了纪行,甚至高寒士的注意。宫里来了个方士,说是有长生之法。陛下本来不信,奈何皇太后年事已高,偏偏就信这些。整个京都,黄老之说一时盛行。 纪行总觉得这一幕眼熟,于是和高寒士对视一眼,“陛下圣明?” 高寒士点头,严肃道,“陛下圣明。可孝道与圣明不是一回事。” 高寒士抬头看向窗外,思绪已经飘到了极高远处,他看到的和纪行看到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纪行道,“若是妖道干政,岂不是天下大乱?” 高寒士道,“再过三年,你一定要入殿试!” 纪行苦笑道,“我不能考武举人吗?” 高寒士道,“齐国崇文不尚武。” 纪行道,“明白了。” 高寒士想了想,“你所学不善辞藻堆砌,而擅长于治国安天下。如今方士惑乱人心,以你的才干写出来的文章,定然是一股清流。你放心,殿试是一定能上的。” 纪行不自信道,“我连举人都还没考上......” 高寒士却还是笃定道,“放宽心,今年春闱你一定能中举人。” 纪行突然一怔,缓缓退出书房。他根本不用想,自己这不是亲生的老爹,如今是要给自己开后门了啊! 果然没几天高寒士给了纪行一副帖,上面书写的是号称千古第一雄文的《过秦论》!如此遒劲的笔力自然是高寒士亲书。纪行看过一遍又一遍,大概明白了高寒士要他写什么。 最高明的开后门,莫过于这样无时无刻地不在“泄题”。他现在要养的是文气,一股锋锐无匹的文气。一定要有如同千军万马般的磅礴气势,如此才可以在一众“昨夜秋风渐起,勾栏玉砌”当中脱颖而出! 果然不出所料,纪行会试中榜,尽管名列最后,可好歹是考上了。 按照高寒士给他铺的路子,三年后他要在殿试上大放异彩。 于是三年匆匆。纪行也终于解决了体魄与内力相冲的毛病。他的内力比一般同阶要深厚至少三倍,然而一般人能有他三分之一,已经能算是不得了。说到底在于身体不能承受。他这三年身体长得风快,与妹妹高瓶儿的书信往来也越发密切。 如今的纪行已经与高寒士一般高,原本成熟的眼眸,现在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这天夜里他从一大缸里跳出来,胡乱擦了一气湿透的身体,铁扇面似的背肌肉扎起,一百六十斤的腱子肉看着生猛地一塌糊涂。这些年他习武读书,武功已经突破到了六品高处。如果他愿意,这内力修为还可以再高一点。只不过是为了避免内力过于霸道。 明日就要赴京殿试了。 正是冬天,大雪飘落下来。纪行裸露的身体蒸发着白气,他拿过衣衫,也不在乎寒冷,随便往身上一裹就到了自己住的阁楼上。 床头挂着两把直刀。一刀重四十二斤,内嵌青铜。一刀重六斤二两,中间镂空,刻了一条血槽。 纪行掰着手指头算,自己真实年纪已经十五岁,对外宣称十七。他这样的年纪,武功比他高的恐怕整个齐国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他拿着这两把刀,正在适应重量。明日起,他要独自一人上路。这刀他是托高寒士命人打造,其中设计,都是他的心血。 即将远游,他是怎么也睡不着。纪行穿上衣裳,若是旁人来看,定会觉得他有点瘦削。 此时脚步声响起,一个人缓缓上楼。 “子身长九尺,威而不猛,具扣关之力。圣人孔丘也是文武双全,不然何以教得骑射礼仪剑术?不过你一人上路,真应付得过来?”高寒士立在门口,温和道。 纪行叹口气笑道,“我哪里比得上圣人。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习武读书本来是一回事。道理我都懂,可难免紧张。” 高寒士道,“我给你三个锦囊,危急时便拆开了看。” 纪行疑惑道,“若是遇上强人,也拆开?” 高寒士笑道,“以你的武功,哪个强人会不开眼招惹上你?我所说的危机,是真正泰山将崩的时刻!” 纪行道,“齐国尚存内忧外患?” 高寒士道,“外患已经被我抹除了,可最怕的事永远是祸起萧墙之内。另外,平安回来。” 第275章 赴京赶考 纪行有些莫名的惆怅,“我有些事不太明白。” 高寒士冲他点点头,“你过来,我们走走。” 纪行随便穿上几件衣裳便跟过去。紧接着他俩便已经到了大门口。高寒士举起一把伞,“你疑惑的事,是不是我为什么既不想你在外搏下什么名头,又要逼你去京城一展才华?” 纪行惭愧道,“我没有丝毫才华。” 高寒士给纪行撑着伞,自己的肩头倒是落了不少雪花,“帝王心术。” 纪行,“嗯?” 高寒士道,“陛下这些年身边没什么近人,且疑我,以至于他缺少足够耳目。所以君臣之间,臣在暗处,君在明。” 纪行道,“也就是说陛下现在不知道哪些人是真的忠臣,哪些人是心有不轨?” 高寒士点头,“是的。陛下在明处,但手握整个国家机器的最高权力,生杀之权全在于他手。陛下若是心疑某人,某人必不得好死。所以做臣子的,要把自己也从暗处摘出来,放在明处。陛下看见了,也就不会疑虑。” 纪行道,“陛下疑心病很重?” 高寒士道,“连当初的左右臂膀都不在陛下身边了,陛下自然无人可信。我流落在野,已不算朝堂中人,但陛下执意保留我的爵位还有官职,其实还是想有一天能用我。但是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 纪行道,“那是什么?” 高寒士笑道,“我若真的被贬为庶民,那岂不是陛下亲手将我送入暗处?他日揭竿起义,那可如何是好?” 纪行叹口气,“当今圣上是个聪明人。可是父亲要我沉潜于此,又要我考功名,这是为何?” 高寒士道,“你的武功,头脑,心性已经足够,缺的是选个角度,这样你的境界会再上一层。我要你考功名,原因有二。一是将你摆在陛下面前,好让陛下心里有个底,我这些年安居于寒台,并无反意。否则陛下早该有所耳闻,高寒士之子闻鸡起舞,腹有韬略,志向远大,陛下便会疑心,莫非是他高寒士要反?” 纪行笑道,“陛下不光要父亲颓在寒台,也不想高府的人有什么作为。” 高寒士点头,“因为我的能量实在太大,大到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你要是在寒台自小便被人看出踌躇满志,高家就算没有反意,陛下也要想办法将我们铲除干净了。高家病女憨子,对高府来说是一张再好不过的护身符。” 纪行道,“因为父亲百年之后,我与妹妹又各自有疾,高家再无气象。于陛下而言再好不过的是,永远也等不到需要用到父亲的那天。这样齐国就不会再有下一个权倾朝野的高寒士了。” 高寒士丝毫不因纪行直呼他的姓名而愠怒,一如既往地温和道,“那第二个原因便是,我将你送到陛下身边,便是将你为质。陛下手里捏着你这张牌,我是怎么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再者你又十分争气,说不定在京城能为陛下做很多事。到时陛下自然欢喜。” 纪行一怔,“以我为质?” 高寒士叹口气,“何以,为父并非是要将你推入火坑。你若是一直留在高府,等你娶亲生子,总有一天会被人看出你的才干。陛下在百年之前定然会对你我出手。与其全看陛下心意如何处置我等,不如将你送到陛下身边以表心意。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况且我很看好你的才能。” 纪行这才明白原来高寒士一直都在人头落地的危险当中,而且自己现在的武功实在不足以在整个国家机器的包围之下自保。高寒士于无形当中其实一直在帮高家的追随者,也在帮他纪行保命! 纪行灵光一闪,“父亲,一个人的武力要强大到什么地步,才能够无视这诸多杀机呢?” 高寒士道,“总之我不行,当然,当年的季夏也不行。” 纪行道,“若是那人飞天遁地,力破万钧,有开山裂石,万夫莫敌之勇呢?” 高寒士将手放在纪行的肩头,笑道,“你以为习武是什么?那些只是神话故事,一个人若是强横到了如此地步,于天下而言恐怕并非一件幸事。一旦他不顺意,会死很多人的。” 纪行道,“难道真的没有这样的人吗?” 高寒士突然停住脚步,缓了会儿,“齐国数千年历史长河里,只有不到十个人能将武道踏入化境。季夏是最年轻的。但是就算这些人,也必须要向皇权低头。他可以远走江湖,但是一旦到了天子脚下,只要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愿意,那他只能是一介草民。” 说罢高寒士闭上眼,叹一口气,“但是十几年前,确是出现过一个人,虽然不像你说的那样厉害,对齐国来说却已经算是一场灾难!” 纪行惊喜道,“什么人?居然有这样大的本事。” 高寒士深深叹气。 雪夜里一片凄冷哀伤。 “那个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高寒士平静的脸上温和不见,只是语气仍旧平缓。 纪行不敢再问。雪光映照之下,他竟然瞥到高寒士两鬓出现几根白发。 高寒士回头,脸上又浮现出笑意,“走吧,该说的话都说过了。” 纪行点头,“父亲,我来为你撑伞吧。” 高寒士摇摇头笑笑,目光里却是肯定,“你长大了。” 纪行接过伞,一路与高寒士谈笑甚欢,雪地里的脚印久久不散。 第二日正午,纪行坐在马上闭眼假寐。怀里的银票让他对此行感到十分踏实。他原本以为高府日子过得这么清贫,连下人都请不起几个,应该很穷才对。没想到他走之前高寒士竟然给他塞了整整八千两的银票! 他这三年最大的收获其实不是武功的长进,而是在高寒士的熏陶之下,自己竟然真的学到了点真才实学!特别是字,他已经能将高寒士的字迹仿出七成像,剩下的三成,恐怕他练一辈子也学不来。因为那是高寒士的精气神所在。 双刀被他用一个布套包起来挂在马背上,他腰间则只有一把佩剑,所有的行礼不过三本书和几件换洗衣裳,两卷被褥,加上点在野外必须用到的东西。 那三本书一本是《战国策》,一本是《论语》。剩下的一本,则是高寒士亲自为纪行编写的一本书,名为《九狸》。此书洋洋洒洒数十万字,涉猎极广,除开行军用兵之道,其中天文地理,经书理学,无所不包。不过这本书被高寒士写得颠三倒四,甚至连上下文逻辑也常常不通顺,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头绪。可以说这是高寒士专为纪行一个人编写的,换个人来看,不琢磨个上十年,压根不知道这本书讲的是什么主题。 但是纪行知道这本《九狸》才是高寒士一生的心血。其他的不说,单说这几十万字没有一个错字,也没有一处涂抹,就已经算得上是稀世珍宝。 《九狸》还包含《水经注》的大部分内容,写得更为简略,摒弃了景物描写,仅写地形。是以纪行完全能将这本书当作地图来看。只要东南西北搞清楚了,他就不怕迷路。 虽然已是正午,但四周看起来一点也不明亮,反而天上云层越来越厚。 一阵风吹过来,纪行手中《九狸》正巧翻到了气象那篇。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纪行念道,他叹口气笑道,“大雪要来罗!” 京城的路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走。若是夏天还好,至少他沿着官道走,总能走到京城。可是一旦大雪封山,周围又无城镇,他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 比如说现在。 看情况距离大风雪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雪厚一尺,加上他这个人还有那几十斤的行姓李,马也跑不起来。就算这马品相极好,可也不是这么使的,毕竟这匹要跟着他一起到明年开春。所以今晚上他要是没找到个合适的地方,恐怕就不敢睡了。 纪行不知为何,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他总觉得就算再危险的时候自己也经历过。但是这种自大的心里很可能会葬送掉他的性命,所以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赶紧赶路。 于是他下马跟着马一起跑。 好在他身上的剑只有几斤重,他轻功又好,虽然没有马跑得快,但也输不了多少。 不过这倒是个修炼功夫的好机会。人的功夫如何,全看两方面,一是术,一是气。有气无术,任你使出何等办法,也施展不出来半点功力。有术无气,则术高莫用。 他像是有天生的厮杀之术,武术之高,已经不是一般高手能够比拟。只是气这一块,就是内力,他还没练上去。他现在最大的限制是还不能完全地控制自己的肉体。人体的神经连接着的每一处肌肉,他还不能全面控制。比如有时候跳筋时,那些肌肉能动,他自己操控就不行。这些地方都是一个人的罩门所在。 他要练得全身毫无破绽,只能将这些罩门都摸清了。 就像一个人一拳打来,偏偏打到了你不能操控肌肉的地方,那人很容易便能将你打至骨裂内伤。若是你能控制那里的肌肉,皮肉高鼓,那人要想伤人就不是这么轻易了。 而隐藏罩门又与内力有关。纪行现在只能一边锻炼体魄,争取将体重再压下来一点,一边修炼内力。 修炼内力的第一要素便是气长,而长途奔袭正是修炼气长的最好方式。 纪行带着马一路跑出两百里,此时已经过去两个半时辰。天已经暗了下来,果然大风雪就要到了! 纪行看着这茫茫无际的雪山,长叹一口气,“这他妈的!望山跑死马,跑了至少两百里路,怎么连个烟囱也看不见?” 趁着天还没黑,纪行只能先停下来找个地方避雪。 他自言自语,“传说赴京赶考的书生,总能碰着个娘娘庙,遇着个姑娘,再生堆火,好事就成了!” 随后他叹口气仰天长啸,“老天爷,赐给我个女人吧!” 一只鹰飞过,啪,一泡屎落到他脸上。纪行气得大骂。 大约忙活了半个时辰,纪行总算搭好了一个小棚子。他如今力气颇大,这棚子底下是被他挖空了的,用树枝将棚子抬起来,地下的寒气就不会侵蚀上来。 紧接着他看到自己的马,只能叹口气给马也搭了个棚子。只不过马这玩意儿就用不着那么复杂,因为这畜生是睡着也站着的。纪行只是给它大概弄了个能挡风的就没管了。不过这马也通灵,安静地立在棚子里一动不动。 纪行把雪堆扫出一块空地,把马拉出来,它就安静地啃食地上的干草。而纪行则点了一堆篝火,风大,这火却不大好点燃。折腾了他一个时辰这火才生起来。 火生好了,他赶紧脱了鞋,把鞋和脚都放在火边上烤。跑了一天,脚丫子的酸臭味熏得纪行睁不开眼。等烘完脚,他才拿出个铁罐开始煮东西吃。 一夜就这么过去,等到第二天,纪行从被褥里钻出来,显得略微有点疲惫。 实在是在这雪夜里不敢睡死,他相当于是睁只眼睡的。 如此枯燥无聊的日子被他撑了三天,这才瞧见个小镇。 纪行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抱怨,只能先匆匆找个旅店住下来。等找好旅店,马匹自有人照顾,他浑身冒着寒气进了店,二话不说先要了壶烧酒。 掌柜的倒是一点不见外,乐呵呵给纪行舀了半斤酒。纪行看也不看,“少了,两斤。” 掌柜的笑笑,“海量。” 伙计便去再打一斤半。此时纪行已经上楼,伙计跟着这个彪形大汉,手里提着酒小心侍奉。 纪行进房之前先接了酒,再丢给伙计一个空坛子。坛子还散发着余热,只是里边的温酒已经空了。 伙计下了楼,看了看装柜,“壮士。” 掌柜的笑道,“就不知道是不是考武举的。他喝了酒,你多留心,万一烧到心,去给他盛一碗茶汤。” 伙计红彤着脸,点头应是。 第276章 此时歌 纪行躺上床咕咚咕咚几口就干完了那又辣又烧的酒,随后便呼呼大睡。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他突然跳起来抱住痰盂便是一顿吐。 他眼睛里全是血丝,自言自语道,“妈呀,反酸!” 酒喝多了要是没有及时补水,胃里很容易反酸。而且这个酸保证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纪行吐完,感觉自己连灵魂都和着那酸水吐完了,“唉!再也不喝酒了!” 他之所以喝酒如此没轻没重,源于他那莫名其妙的自信。而且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能造。可是如今这凡人之躯,哪里能比得上无暇体魄? 他不是不知道哪条路经过的城镇较多,不过他最终选择了那险峻的山路,作为赴京之途,也不过是觉得这条路最近而已。他不在乎孤独,一个人在路上,至少还有一匹马作为陪伴。另外,那大风雪在他眼里的威胁也不够大。即便他从那足以封山的大雪中逃出来极为不易。 他吐完之后,只觉口干舌燥,便胡乱灌了一气茶水。 此时敲门声响起,“客官,要热水的不?” 纪行胡乱应了几声。那伙计便进来帮纪行把痰盂清理了。纪行看到了,便扔了几粒碎银子,“收着,没多少,算个心意。” 伙计两颊仍然通红,收钱倒是不含糊,麻利地很。 纪行知道出门在外,与人结个善缘再好不过。随后他便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以后还是沿着大道,大道好走。” 说来也怪,刚刚想到这他便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到了夜里。他颤抖着双腿,从床上爬起来,哪里有半点六品武夫的气魄? 要知道在齐国六品的实力已经相当可观。因为九品高手整个齐国也就那么几个,而且基本都在朝堂中。再往下便是八品武夫,这些人才差不多能走到齐国的权力巅峰。即便混得差一点,也能在皇帝身边做个近侍。 而七品武夫则是齐国的战力中坚,这些人构成了齐国最坚强的力量,也就是齐国皇帝的龙卫,大约都在七品武夫的境界。而六品武夫则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因为他们既算是真正的高手,却又很难抵挡住龙卫。不过在江湖当中,这些六品高手几乎能够开宗立派。 纪行虽然强悍,却难敌身体的虚弱。因为内力再高,也不能作为弥补体力消耗的东西。他连续三天没怎么休息,疲惫至极。如今一睡便是六个时辰,一整天没吃东西,他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一时难以承受。 当他出门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发现只有伙计趴在桌子上休息。 纪行没有作声,伙计倒是惊醒,听到纪行脚步便略带疲惫地问,“客官要吃的吗?这个时辰只剩下羊肉干,还有冷馒头,得热一下。” 纪行点点头,“那就送上来。” 随后他便回了房。大概过了一刻钟那伙计便带着吃食上来,“羊肉干又硬又韧,刚刚我煮了煮,还是难以下咽,馒头重新蒸过,自然也不那么容易下嘴。这是茶水,客官您多担待。” 纪行先是灌了一气茶水,略微回了点神,“你一直在等我?” 伙计笑道,“客官出手阔绰,伸手便是三两银,掌柜的特叫我多看着点。” 纪行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不嫌嘴。” 伙计也不别扭,“明儿一大早我来收拾?” 纪行点头,“行。” 等伙计走了,纪行便吃开了。羊肉干分量很足,好在他牙口不错,吃着还不算太费力。至于馒头,的确是蒸过第二次的就不好吃了。纪行硬逼着自己吃了两个便喝起了茶水。 等羊肉干吃完了,他打了个响亮的嗝,这才踏实下来。 此时房顶上叮叮当当响了一阵,随后一股灰落下来。纪行伸手扇了扇,眯着眼抬头看,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走到窗边,几个模糊影子在远处房顶咻咻闪过,“有人跳房子?” 正当他准备看一出好戏的时候,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他背心里冒出来! 他缓缓转头,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正将剑指着自己背后! 纪行只觉得五雷轰顶!什么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如此欺近自己!他如今好歹也有了六品的境界,怎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然而正在他愣神的一瞬间,一个冰冷地像生铁一般的声音响起,“关上窗!” 随后那把剑便凑到了纪行脖子上。纪行脖子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勉强笑道,“好汉饶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少废话!” 纪行只得去关上窗户。 那人依旧冷硬地道,“叫什么名字?” 纪行道,“高何以。” 那人道,“我若是死在这里,你哪怕与我毫无瓜葛,也一定会死!所以不要妄想叫人来!” 纪行笑道,“那可不一定。” 那人冷笑,“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纪行道,“我爹是高寒士。” 那人哪里会信,“高寒士是我亲儿子。” 纪行道,“我来赴京赶考,今年十七,我这里有一本书,你要是认得我父亲的字,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那人道,“如此再好不过!” 纪行还没搞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便倒了下去。那人扯了脸上黑巾,露出一张黑脸,原来他脸上抹了锅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人瞥到纪行的床上有一本书,随后便抓来翻了翻,心下却是一惊,“还真是高寒士之子!” 只可惜纪行在这人手下毫无抵抗力,此人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等到天大亮,纪行从地上爬起来,发现桌子上的家伙事已经被收走了,看来伙计已经来过。他只觉得脖子疼得不得了,想起昨晚的事,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做噩梦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没做梦。” 纪行顿时僵住,“你在哪?” 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你带我去京城!” 纪行这才看清楚了这人的模样,“你是个女的!?” 哐! 寒光一闪! 纪行两只手举上去,看都不敢看在一瞬间就搭在了自己脖子上的剑刃,“有话好好说!” 女人显得有点老,雌雄难辨,只不过纪行看到她没有喉结才如此笃定。 “你可是一个人上路?”女人问。 纪行僵硬地回答,“是。” 女人道,“这就对了!路上我充当你的书童,不过你要确保我这个身份能够万无一失!” 纪行苦笑道,“这怎么能保证?你要是不方便露面,一旦牵扯到谱牒,随便来个人就能将你查出来。” 女人冷笑,“堂堂高寒士之子连这个都办不下来?” 纪行道,“我可不是那些纨绔子弟!一路能买通所有人!” 女人道,“看来高寒士也是日薄西山!被那皇帝吓成了一只老兔子,躲在寒台不敢出来了!” 纪行叹口气,“我只知晓我爹文章和字写得好。” 女人深深看了纪行一眼,大概确定了这高寒士的傻儿子,还不知晓当年的高寒士对齐国意味着什么,“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杀了你!反正高寒士一天两天也找不到我,这些时间足够我把要做的事做完了!” 纪行赶紧道,“行行行!” 女人道,“现在就走!” 纪行尴尬道,“麻烦您能把剑放下来吗?” 女人冷冷望了望,刷地收了剑,“高寒士的儿子怎么这么一副怂样?” 纪行耸耸肩,“从小我爹就教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女人听到这一句话,却是不再说话,只是那神态实在再明显不过,分明是在催促纪行。 纪行收拾了一下,便下楼结账,最后带着女人走了。 他原本是想沿着大道走,却没想到女人坚持要走山路,说是这样快。纪行前一天才说以后再也不遭这个罪了,没想到今天就破功。 女人骑在马上,纪行倒是在地上跑。等跑出几十里路,女人道,“气还挺长。” 纪行转头,“你说啥?” 女人却一副懒得搭理纪行的模样。纪行也是气得不行,他哪里是个愿意受制于人的角色,“丑人就少作怪!” 女人缓缓转头,一双眼里像在喷刀子,“你再说一遍?” 纪行摇头笑道,“夸你呢!” 女人沧啷拔剑! 纪行却不再管架在脖子上的剑,“你要是真有种就一剑杀了我。我此行进京,是要高中状元的!未来五十年,齐国命运全在我手中!你可要想好了,这一剑杀的可是一位国士!” 女人恍惚一阵,“口气挺大!” 纪行侃侃而谈,从天文地理讲到军事政治,一阵胡吹猛侃,倒是真有几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魄! 女人突然道,“你会成为当朝宰相?” 纪行见逐渐掌控局面,于是笑道,“我也不敢说,但就如今局势,我能走到权力机关的最高层那是必然的!” 女人道,“你若是走到了那一天,会大赦天下吗?” 纪行道,“那可是皇帝才有的权力,我哪来这样的本事?” 女人道,“如此庸才,不如今天就死在我剑下!” 纪行赶紧道,“你要大赦天下干嘛!我虽然没这个本事,但我可以搞出点什么事,让皇帝起这个念头啊!” 女人道,“你真有这个把握?” 纪行笑道,“难道你觉得不像?” 女人道,“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有真才实学的!” 纪行叹口气,“我四岁给我妹妹讲诗经,八岁给她讲战国,十二岁给她讲论语,连我父亲都将我与甘罗作比,你说我肚里没货?” 女人冷笑,“你如此能干,怎么往日没听说过你?” 纪行长叹一声,“家父不许我在外卖弄,谦受益,满招损啊!” 女人道,“那你现在是在自谦还是自满?” 纪行尴尬笑笑,“这不是为了报名吗?有什么本事我哪敢还藏着?” 女人道,“姑且相信你!” 纪行嬉皮笑脸道,“这就对了嘛!你看我懂得不少吧?就说武功,那也是六品上,放在哪不是个人才?” 女人道,“六品上的废物遍天下都是。” 纪行道,“总不能是个人都能与你相比。你现在武功有多高?八品?还是九品?” 女人一甩缰绳,骑着马就是一阵狂奔。纪行只能跟在后边奋力奔跑。 这一路上,女人也没有再为难过他。只不过她是从来不愿意在人前露面的,吃食全是纪行去买。女人神秘,就连吃的也十分个性。她只吃馒头。纪行也不敢问她为什么不吃肉,直觉里这个女人的日子过得特别苦。 大概走过了一个多月,这天天气十分晴朗,此地的雪也化了,只是风大。纪行顶着风唱着歌: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他的嗓音很纯净,听着就像远居深山的年轻人对着天地在唱这首曲,歌声婉转,如清流般澄澈。 女人完整地听完之后,仍旧冷着脸,“淫词浪曲!” 纪行笑道,“这可不是淫词浪曲!这是收入了汉乐府的《诗经》,《静女》。家父手里有一本诗经唱曲的乐谱,那可是孤本,恐怕全天下,也就只有我还会唱这首诗了!你今天能听到,真是有耳福了!” 女人道,“讲得一本正经,难不成你还是童子之身?” 纪行道,“可别说,我还真是!” 女人道,“你们这些从小身居高位的,哪个不是家里早给买了使唤丫头,冬日暖床,夏日玩弄!你说你还是童子之身,真是这天下最大的谎言!” 纪行却不管女人对他的冷嘲热讽,灌了一口水后,继续对着天地唱道: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 这回女人没有再嘲讽纪行,只是静静地听。这露骨的歌词里,仿佛真的藏了个纯粹到极致的少年。 第277章 七品 这天纪行立在山巅举目远眺,大喊道,“咱们抄的近道,最多再过半个月就到京城了!等到了京城,我可就不敢再带着你了!” 女人在马背上一言不发。没随便嘲讽纪行,就可以看出来她这段时间和他相处地不错。 时令已经到了春处,虽然春寒逼人,纪行心情却大好,忍不住就想吟诗。然而他前进的脚步却突然停下。 这山巅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多半是樵夫踩出来的。所以纪行正走在这必经之处。 他停下的原因是因为小道中间的草太多。那草是车前草,相较于一般野草,它叶肥而大,能遮蔽许多东西。按理来说车前草是不会长在路中间的,因为经不起踩踏。此时这小道中央的一大片车前就很让他疑惑了。 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坐在马背上等着纪行牵马。 纪行想了会儿,从路边搬了块大石头,朝着那一片车前草扔了过去。 沙沙沙! 不知道多少绳索如蛇一般舞动起来!那大石头则将车前草所在的道路砸出一个大坑! 纪行大喊,“有陷阱!” 然而下一刻纪行就安静了下来,因为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许多人。粗略一数,大概十来个。他赶紧将马背上的双刀取了下来,腰间的剑不过几斤重,只是个花架子。女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纪行倒是急了,“都是你仇人?” 纪行暗道,稍微有点武功就这么拽了!老子飞天遁地的时候,就算遇到个卖馄饨的都不会甩脸色!接着他神情一度恍惚,心道我什么时候飞天遁地了? 然而此时却不是走神的时候。纪行紧张兮兮地对着那些人喊道,“劫财还是劫色!劫财没有,女人倒是有一个!” 女人将手搭到了剑上,然而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纪行悄声急道,“你和他们什么仇什么怨!这么多人,随便来两个我都对付不过来!我早知会被你害死!” 女人终于开口,“他们不是来找我的。” 纪行愣神,“不是找你的是找谁的?我自小与人为善,乐善好施......” 突然一声如雷鸣般的嗓音炸响! “高何以!?” 纪行下意识转过头,就这一瞬间他就后悔了。来人不是找这女人的,那必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定就是他老爹作下的孽!要是自己死活不认,没准还能糊弄过去。 但是已经晚了。 因为不知从哪来的阴恻恻的一剑,已经冲着自己杀了过来! 纪行“哇呀”大喊一声,提重刀挡下这一剑!没想到那一剑力道强劲无匹,差点将他手中刀震脱手!纪行震惊,此人起码七品的实力! 没等他反应,剩下十几人一起出手了! 女人却鸡贼地驾马离开,在一旁当起了看客。 那些人果然只是冲着纪行一个人来的,对那女人不闻不问。想来他们只是想尽快杀了他,若是同时对那女人出手,恐生变数。 纪行顿时陷入苦战!交手三合之后纪行才明白,这十几个人他妈的竟然全都是六品中往上走的好手,其中还有一个七品高手,这般力量足够阴死几个龙卫了,却来对付老子! 然而他有天生的战斗天赋,经验之老道让那十几人也是越打越心惊。 那七品高手暗道果然是高寒士之子!这些年让他韬光养晦,连他儿子都这么厉害了!若是放任其子成长下去,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风浪! 纪行一手双刀使得密不透风,守中带攻,攻势中杀力又极大。若非来人太多,换成是那七品高手一人前来,恐怕他俩还真有的打了! 纪行一直在出刀,然而挥刀可不像长途奔袭,他渐渐地就感觉气回不上来。若是一直如此,最多再过十合,他必死!然而纪行并非一味蛮干,出刀的途中他脚步也在悄悄变化,终于被他走到一棵大树下,不再腹背受敌! 纪行跳起来一刀砍退那七品高手,嘴里唱戏似的,“啊呀呀呀!” 众人被他一手凌厉刀法逼退,他也赶紧回上一口气,“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公子出手!难道不知道我爹曾是当朝宰相吗!?” 纪行狐假虎威道,并不寄期望自己老爹的名头能震住这些人。 为首那人啐了一口,“笑话!等你死了你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纪行大喊,“且慢!你们若是再苦苦相逼,我可就要动用必杀技了!” 为首那人冷笑,“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吧!” 纪行余光早已瞥到大树之后便是悬崖,他虽然在山巅,但是林木茂密,他从悬崖上跳下去不一定会死,反而可能会求得一线生机。似乎那杀手也有所感应,只是嘲讽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随后一众杀手挽起衣袖,随手一扎,里边竟然藏着袖箭!袖箭发绿,显然是淬了毒! 纪行心下一凉,自己就算跳下去,被这么多袖箭乱射一通,也是必死无疑! 他想起高寒士给自己的三个锦囊,正想摸出来死马当活马医,那些杀手已经杀了过来! 纪行只得再度与这些人厮杀起来!他的刀法稳若泰山,隐隐间大有宗师风范,缺的只是力量以及足够的内力。可惜一力降十会,很快他的虎口都开始发麻了! 这十几人训练有素,绝不是一通瞎冲,走的步子暗含八卦,总是以三人为攻,三人为守。那七品高手则在一旁掠阵,寻找机会一击必杀!剩下的六人作为轮换。是以这些人气长且足,纪行却是半刻也歇息不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突然纪行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想也不想便将重刀置于背后。果然当的一声! 纪行被那七品高手劈得连刀都脱了手!他顺势扑在地上,赶紧回身面对众人。那十几人渐渐围了上来,纪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噗!”纪行喷出一口血,“虎落平阳被犬欺!” 为首那人道,“我成名十年,你死在我剑下不算辱没!” 纪行知道这人要动手了,突然他凄厉地大喊一声,“天下大赦!” 为首那人有点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丝毫不影响他出手,只见寒光一闪! 纪行怒目圆瞪! 那七品高手回头看了看,带来的那十二个弟兄相继倒下。他长出一口气,捂着后腰缓缓单膝跪地,指缝间一直在渗血,“我本以为大人说高寒士权倾朝野,仅仅于此。未曾料到,他竟然暗中已经培植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以九品绝世高手护送其子,真是舍得啊!” 随后此人便也倒了下去,剑气已经绞散了他的脏腑,死不瞑目。 纪行方才一直不敢换气,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这口气哪能咽的下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路跟着他的女人果真极为在乎那个“天下大赦”。另外一件事他也确定了,这女人还真是九品的绝世高手! 他捡起脱手的刀,对着那背对着他的身影抱了抱拳,“多谢了。” 女人道,“记住你说的话。” 纪行道,“若是不能做到,我便提头来见。只是......” 女人道,“只是什么?” 纪行道,“等我到了那一天,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了。” 女人道,“时间太长我等不起,我给你五年,五年之内我必须要看到你能做到这件事。高寒士五年为大齐打下铁桶江山,那时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你要是还不如你爹,我也不必相信你。” 纪行叹口气,“五年啊......” 此时他倒是佩服起高寒士来了。不为其他,二十出头就能干成这么大的事,即便功高震主为陛下所忌,到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算得上是功成身退。自己一直觉得已经算是个人才,和老爹一比,还真有点虚。 女人道,“这些人不是今天才来的,想杀你的人来头很大,能使动七品高手的,整个齐国上下也就那么几个人。要早点进京了,否则你还是难逃一死。” 纪行点头,“到了天子脚下,他们就算再想杀我,也得掂量一下。何况今天来的人全死了,想必他们也会有所顾忌。” 说罢纪行将那些死尸全部推进陷阱大坑里。这些杀手绝对想不到这个坑竟然成了他们为自己掘的墓。做完这一切,纪行便带着女人急忙跑。 三天后,一个人出现在了这处山巅。 他跳进大坑仔细查过尸体,发现果然没有那少年的。 “好快的剑!”此人陷入沉思。 随后他拿出纸笔写道:六弟及盘口弟兄全歿,杀人者使快剑,剑法阴柔,专挑死穴一剑毙命。 紧接着他似乎又发现了什么,这回却是认真沉着了许多,再添几笔:十三人剑伤连贯,疑为一人一剑所为! 写完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只鸽子,将纸条绑在鸽子腿上放了。 这封信在京城必然会在暗中引起轩然大波,那少年也自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而此人要做的,就是要纪行死,自然,他们也想高寒士死! 纪行这几天变得尤为机警,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疑神疑鬼。如今自己武功太低,抵不过人家拿六品高手当柴烧。再说了,就算是剑圣季夏面对数百六品高手,那也是一场苦战! 他能在十几个六品高手中撑过几十招不死,已经是他刀法精深。 纪行想起来当初季夏面对的那三百人,起码也都是六品之上。何况人家带藤牌,持长兵器,还有弓弩掠阵。就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咔咔把整整三百人全砍了,实在不是自己能比的。要是自己碰到这么多高手,直接仰天长啸抹脖子算了,起码留个全尸。 他看了看身边这女人,虽说那天她属于偷袭(即便以九品境界偷袭有点不光彩),但一剑杀十三人,这剑术还真够可怕的。 他如今不过六品的境界,实在是体魄不允许,只能怪自己还没有发育完全。他实际年龄才十五,骨骼还没长硬,肌肉依然比较嫩,不像成年人的那么能造。要是在这个年纪强行提升实力,恐怕还没等他踏入化境,肌体就因为自己练功过度,提前耗完了精气,搞不好活不过四十岁。 自己要想混到九品的境界,最快也要再等两年。而且即便他入了九品,也会因为肌体不够强悍沦为最弱的九品武夫。 此行入京,他的目的是要在殿试上让皇帝瞧上自己,可不能就这么英年早逝。另外,为了追求武力而折寿,也不是他想要的。 在他的脑子里,大概还留着散人之上如何修炼的零星记忆。要知道只有踏入真元境,人体的衰老才会明显地慢下来。而只有到了真灵境,才能获得一次改换气质的机会。若是想换换容貌,只有踏入真灵上境,修炼无暇体魄时才有这个资格! 他可不想整整几百年都像个老头子一样。而且一旦容颜苍老,一个人的心境受肌体影响,也会跟着苍老。这也是为什么许多“高人”为什么即便踏入真灵上境,依然一副老态的原因。 那女人虽然一副瞧不起纪行的模样,其实对于纪行说自己才十七就有了六品上的武功,再加上前几天与那十几人撑过几十招不落败,心里对他已经有了一点改观。这天下十七岁就能走到六品上的人又有几个呢?又不是人人都是季夏那样的绝世强者。即便是她自己,在纪行这个年纪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有所不知的是,纪行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是“摸着”自己的骨龄练的功。几乎每一步他都是根据自己能达到的极限走的。倘若他的身体能够承受,他敢在四岁的时候就练成九品武夫!以他的经验,只要不受体魄限制,十年之内必然能回到实力巅峰! 只不过那个举手投足间便能给他无暇体魄的人,只能在梦中见到了。 他现在只能压着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当年的事已经离他远去,他遗忘了太多东西。小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随着大脑发育,神经的健全,许多记忆也会随之消散。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第278章 后手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纪行像只地老鼠似的在荒郊野岭钻来窜去,十八般武艺全使完了,终于是有惊无险,马上就要到京都。 在这途中,那女子即便已是九品高手,对纪行倒真是生出了些许佩服。无他,凭纪行那一套匿踪的办法就足以让她也感到极为棘手。什么烂泥涂在身上,再挂满枝条,每日则夜里行进,都是小儿科。真正让她对纪行叹服的是,纪行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气息全无,要知道这可是连她也做不到的事! 天地之间,万物以息相吹也。 不论草木还是禽兽,都脱不了“气”这个字。而只有传说中的化境高手,才有这逆天本领,将自己的“气”匿藏起来。这也意味着要追杀纪行的人除非算准了他的前进道路,否则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找出一点他的踪迹。换言之,纪行人间蒸发了。甚至有时连那女子也不知道纪行身在何处。 连续一个月,女子总是与纪行在他提前约定的地方碰面。而女子身为九品高手,自然有她自己的一套匿踪之法,虽然不像纪行那么邪乎,但这天下能找出她踪迹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所以他俩相当于是一起消失了。有关他们二人的痕迹,那山巅成了最后一处。 这一个月纪行选的路基本上只有飞鸟和虫才会去,所以慢了许多。不过胜在安全,而且安全得过头了。 此时林间一只大肚子长毛红猴子荡来荡去,紧接着就不见了踪影。 过了许久,在另一处隐秘地带那红猴子才出现。突然猴子两手一扒,钻出个人来,那人正是纪行。纪行看了看太阳,知道时候已经不早。那女人很快就会过来了。于是他剥开肚皮,大肚子里边装着他的衣服。随便找了处水源,他洗了洗便换上衣裳。 如今自己实力不济,也没有无暇体魄,再也不能见谁就砍,打不过就跑也行不通了,因为他根本跑不掉也没处跑。纪行擦了擦一根白藤,贪婪地啃了起来。白藤很苦,他吃得津津有味。不管现在有没有人找他,他都要无比谨慎,特别是在这荒郊野岭,命可只有一次。 他回想起梦中那个飞天遁地的自己,神情一阵恍惚。一个人要练多少年才能练得那么厉害?然而那都只是过眼云烟了。所谓武功不够,脑子来凑。凭他的城府以及智慧,在这场变幻中他有十足的把握活下去。因为他不是普通人。 纪行吃完了苦藤,小心藤皮将其埋入地下,确保别人连这个都发现不了才放心。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一声响鼻惊醒了纪行。 纪行一看,远处出现一人一马。他自然知道来人是谁,于是从树上跳下来,“这次你来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女人神情冷漠,“武功不怎么样,歪门邪道的东西倒是会得不少。” 纪行笑道,“若无两手技压身,哪敢来惹这生死场?” 女人道,“你父亲这些年是要做什么?” 纪行没听明白,“啥?” 女人道,“教你这些,可不像是要为你考取功名做准备的,倒像是在为打仗做打算。我不否认,你这套匿踪之术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极为有用。难道你爹真是要反?不然教你这些东西毫无用处。” 纪行笑嘻嘻道,“我要是说这些是我天生就会的你信不信?” 女人道,“若无十几二十年苦功,绝无可能练就如此本领,你是打娘胎就懂这些?” 纪行笑道,“你没说错,我还真是打娘胎就懂。” 女人冷笑,“鸡同鸭讲,无聊至极。” 纪行道,“距离京城骑马可就只有几个时辰的脚程了,咱们是不是该......” 女人道,“该什么?” 纪行舔着脸笑道,“还我马啊,咱们该分道扬镳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 女人打断他,“我何时说过要还你马?” 纪行疑惑道,“我带你来了京城,咱们就该分开了啊,难道你要反悔?” 女人睥睨纪行一眼,道,“我说的是进京,你可知道什么是进京?” 纪行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上下嘴唇开合一下,霎时间那是口干舌燥,“你来头这么大,找你麻烦的人哪怕戳我一指头我就得死啊!” 女人道,“若非觉得你还有几分本事,我怎会留你性命?” 纪行急道,“可是你以前是怎么进京的?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可能进不了京呢?” 女人道,“我刚刚出山,从未进过京。听说京城处处是龙卫,稍有风吹草动,接着就是八品九品高手齐出。如此龙潭虎穴,我自然要小心异常。” 纪行忍不住大吼,“可你不能来坑我啊!我辛辛苦苦躲了这么久终于快到京城!你现在又要跟着我一块儿进去!我不是你!哪能应付得过来那么大的事!” 女人戏谑笑道,“我倒是觉得你有办法!” 纪行深深望着她,一脸的荒诞,“我能有什么办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你是要进京行刺,又是从我这进去的,任谁查不出来?我死了不说,背后还有个倒霉老爹也跟着我一起倒霉?” 女人冷漠,逐渐露出杀机,“我此行是一定要进京的,你要是不想出办法来,现在就会死!” 纪行冷笑,“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那素白的手已经按到了剑上,顿时杀气肆掠! 纪行脑子一空。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此时,他突然想起老爹给他的锦囊!纪行如获大赦,竟然惊喜道,“我有办法了!” 女人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 纪行赶紧将三个锦囊都倒腾出来,看着锦囊之上各自写着“壹”“贰”“叁”,他想了想,决定按顺序拆开。于是他选了那个“壹”。 女人分明好奇,但还是按捺住没有凑过来看,然而余光却是在往纪行这边瞟。纪行防贼似的躲到一边,悄悄把锦囊里的东西拿出来。 然而当他拿出来的时候,原本就是一片空白的脑子,此时却是什么都不剩了。 因为锦囊里装着的,除开一张字条,还有两块刚好能吻合在一起的:虎符! 纪行鼻尖上开始冒汗。虎符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有这东西,只要皇帝不出面,单凭此物就能调动军队!他还不知道这块虎符能调动的军队数量,但哪怕只能调动几个兵卒,他使用此物一旦被人发现,与叛国无异!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他赶紧把那字条打开,看看高寒士说了什么,希望自己老爹不会拿这玩意儿来坑自己的。 只见上书: 南门常无极常总兵,乃是我旧部,武功高强,凭此物寻他,九品武夫不敢犯。 纪行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老爹还给我留了个高手帮忙! 他笑嘻嘻转过头,却发现一张脸近在咫尺,鼻子都差点碰到!他吓了一跳,两眼惊恐,“你什么时候凑这么近的!太失九品高手的威仪了!” 女人才刚刚凑过来,什么都没看见,不禁尴尬地走开,“我当是你爹为你留的三万精兵,藏的这么紧!” 纪行心里咯噔一声,她看见了?这虎符可是个烫手山芋,哪怕是假的,那也够满门抄斩的了!被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女人又道,“里边到底有何物,让你这般小心?” 纪行长出一口气,原来瞎猫撞上死耗子被她瞎说中了,“我爹有个朋友在南门守城,关系肯定不是一般的铁,咱们去找他,管保把你弄进城!” 女人暗道,我就说高寒士怎会一点后手也不留! 纪行又道,“只是你这副模样......要不要化妆易容?” 女人道,“见过我脸的都死了,现在这张脸,已经是易过容的了。” 纪行不敢相信,“你说你原来不长这样?怎么脸上这个肉这么真,和人脸一模一样?” 女人道,“这面皮本来就是人脸上剥下来的。” 纪行没想到在这小小齐国,竟然对面具制作也有这样鬼斧神工的技艺,只是这手段也忒残忍了点。但他不好说出来,于是打岔道,“你今年多少岁?” 女人道,“你知道我的事越多,死得越快。” 纪行自从知道高寒士已经给他安排了许多之后,那股子镇定自若的劲儿又回来了,“杀吧杀吧,最好等你刚刚进京就卸磨杀驴,趁我不注意转过头就给我脖子来一剑。” 女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威胁竟然一点用都没有了。其实随着她必须依赖纪行才能做那件事时开始,她就已经不能杀他了。攻守之势虽说未异,起码俩人到了一张公平的牌桌上。 女人道,“殿试大概再过一个月就开始了,你文章写得很好吗?” 纪行笑道,“那还用你说?” 女人认真起来,正想问纪行怎么写的文章。纪行发现自己牛皮吹得有点过,接着便尴尬笑道,“其实写得也不怎么样,主要是我爹教得好,他学问大。我就算在他身边跟着捡点他不要的,就已经算得上有学问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你谦虚了。” 纪行吓了一跳,难得她如此温和,登时不知所措,“我其实还真就是个草包......” 女人道,“你若真是胸无点墨,怎么会作那么多诗词呢?都是我没有听过的。我不是没有见过读书人,不过一根一根的酸菜溜子,见不得别人说他文章的半点不好。” 纪行反倒不好意思,“那些诗词不是我写的,都是古人传下来的。我只是会背而已。我爹倒是会写,而且写得很好,只是他不愿意让我看,说等他百年之后,那些诗词就是送给我和我妹妹的。” 女人道,“是吗?会背也很厉害了,你一天背五条,这两个月就是三百条。这么多诗词,你是怎么记下来的?” 纪行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记下来了,反正看着挺有意思,看一眼就记得了。” 女人慢慢地走,背对着纪行,“我也想过学诗,天地孤光,三千柳絮,念出来就觉得很好看。” 纪行在一边不敢吭声。说实话那一句“天地孤光,三千柳絮”就已经算得上顶好的意象意境了,难不成她不习武,转去学诗,会成为第二个温庭筠?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女人突然道,“我今年二十四。” 纪行没留心,脑子里还是天地孤光三千柳絮,所以没听清,只是机械地跟在她后边走。女人回头,“我今年二十四。” 纪行猛然抬头,才知道她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和他说话,于是呐呐道,“啊!哦,二十四,二十四。” 紧接着他觉出什么不对劲,“怎么二十四就这么老了?” 女人眉头拧成个疙瘩,杀气仿佛刹那间便刮到了纪行脸上! 纪行赶紧求饶,“易容术实在厉害,恕我眼拙一直没能瞧出来,嘿嘿!” 女人把头转回去,“你唱的那些诗,勉强能够入耳。” 纪行笑道,“岂止是能入耳,春秋古韵一向是最耐听的曲儿,传说古代的人唱这玩意儿一整天都不会腻歪,自然好听。” 女人道,“你唱唱。” 纪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想听曲儿?” 女人疾步走开,“不唱就不唱!” 很快她便走远了。 大齐的春天总是如此郁郁葱葱,万物都铆足了劲地往上长,不远处流水潺潺,一阵清风拂过,浸人心脾。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婉转歌声响起,唱的自然还是那些“淫词浪曲”,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澄澈。 女子本来已经走到远处,听了此歌,咬咬牙,“这个混蛋!” 这山间尚且凌厉的春寒并不伤人,那歌声才是杀力最大之物,在这天地间荡来荡去。难得轻松,少年缓行。女子骑马,闭目静听,再也不管那歌词是不是不堪入耳。 第279章 示威 纪行虽然从来没来过京城,但他一眼就瞧出来京城到底在哪里。 此时暮色将至,只有一个方向还灯火通明。所以他压根不用问路,朝着灯光走就行。他乘于马上,那女人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地上走。 他要找南门常总兵,自然是要去南门。京城坐北朝南,是以南门乃是京城正门。那位常总兵在高寒士手底下出来,还能混上如此关键险要的差事,不可谓没本事。要知道守城之责可不是随便来个谁就能担得起的。 等他驾马到了南门,天已全黑,南门外早已点起灯笼。偶有行人进城,只要拿出身份谱牒,守城的将士是个老将,不用眼睛看,伸手一摸就知道谱牒真假。 纪行扯了扯马缰,马便慢下来,随后停住。他下马,“你牵着马,跟在我身后,我去找常总兵。切莫做任何出格之事。” 女人此时打扮地如同一个农妇,与下人无异,“你要怎么找?” 纪行道,“稍后你就知道了。” 他取了刀剑,连着那女人的剑也拿了过来,在腰间左右,各挂两把,便施施然要进城。 “外带兵刃,不得进城!”老卒声音平淡,像说着再平淡不过的事。 纪行道,“两刀两剑,乃是家父所铸,不敢稍离身。” 老卒道,“孝心可嘉,刀剑留下!” 纪行叹口气,作了个揖,“可否行个方便?” 老卒第一次遇到有人和他讨价还价的,语气冷硬起来,“又不是买菜,我给你行个方便,谁给我行方便?” 纪行面作难色,“我是进京赶考,不是歹人。” 老卒哪里是个好相与的?况且纪行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扯皮,登时他便怒目相视,“谱牒拿出来!” 纪行毕恭毕敬递过去。 老卒倒是诧异,接过谱牒也是先摸了摸,随后就着昏暗灯光,眯着眼看这谱牒内容。他早有疑惑,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人士,怎的如此不守规矩! “高何以?”老卒皱眉。 纪行点头。 老卒想了想,“好名字,令尊也是读书人?” 纪行道,“家父学问很大。” 老卒仍旧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在此莫要离去,我去去便来。” 随后老卒随便扯了几个兵丁在此守着,他独自上了城楼。等他走进阴暗楼梯时,两手两脚止不住地颤抖,双手捧着那一份再普通不过的谱牒,如同捧着一份圣旨。 这几丈高的城楼,今天于他而言仿佛比天还高,等到了城楼之上,他浑身已经汗湿。堂堂六品高手,竟然被一份谱牒吓成这样! 这处的城楼上,修建地阴暗逼仄,因为这几丈方寸的地方,本来就是哨岗所在,而非作战所用。 阴暗逼仄地最暗处,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他是躺着的,因为本来不宽裕的空间竟然摆着一张躺椅,此人便在躺椅之上。 “小常?”老卒捧着谱牒。 然而只有如雷震响的呼噜声在回答他。 老卒虽然武功不如这位小常许多,当年却是一手将这位小常从乡野间的傻孩子,带成了个连那位都赞叹不已的人物。他面露苦涩,又像是激动,以一种极轻极诡异的嗓音悄声喊道,“高大人来了!” 呼声停了。黑暗中像有两盏烛火点燃,紧接着是两排大白牙。砰!躺椅碎了! 常无极坐在一堆碎片里,如遭五雷轰顶,“你说啥?” 老卒把谱牒小心翼翼地交过去,“高何以,高大人的儿子来了!” 常无极两眼差点喷出火来,接过谱牒骂道,“别咋咋呼呼!差点吓死老子!” 他吹燃一支火折子,仔仔细细看过谱牒之后,才叹口气,“高大人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咱们是不是老了?” 老卒踢了他一脚,“还不下去看看!” 常无极笑道,“若是高大人亲至,莫说叫我赶紧下去,就是让咱跪着走下去也成。可是这高何以就差了点意思了。” 说罢常无极便起身,“罢了,去看看也好。” 老卒呵呵笑道,“那孩子细皮嫩肉,莫要吓着他!” 常无极笑道,“我已经很多年不吃人了。” 纪行在下边等了很有一会儿,正在和那女人嘀嘀咕咕。 “我猜多半是去请那位总兵大人了,京城之内不准许携带外来兵刃,这是规矩。我今天强行要带进去,那老卒为难,肯定要找个个儿大的来压我。”纪行推断道。 女人道,“说不准你爹和他们的情分早用光了,一会儿来人将你抓起来也说不准。” 纪行一听,也是挠挠脑袋,恰巧瞥见一个影子出现,“来了来了!” 只见从昏暗处缓缓走来一个......这个人该怎么描述,只能说他是个人。一个人比三个还宽,仿佛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神将一般。等他走近了,才能看出来他脸上的凶神恶煞。 纪行便站直了。 凶神恶煞开了口,如同黄钟大吕,“你要持兵进城!?” 纪行掏了掏耳窝子,被这大嗓门震得不轻,“是,大人可是常无极常总兵?” 凶神恶煞愣住,“你如何知晓?” 纪行将刀剑都放回马上,脸上舔着笑缓缓上前,“常总兵,行个方便。” 随后他将一只手藏在袖中,那袖子便凑了过去。在城楼之上的老卒见到这一幕,心下十分不自在,“高大人的儿子,怎么是个这个性子?要是当了官岂不是个贪官?” 常无极用他那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吼道,“老子可从来不受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他便将大手伸进纪行的袖中。 随后常无极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登时一动不动! 老卒也瞧见了,疑惑道,“这是多大的数目?” 常无极如同一只蛰伏的野兽,口鼻喷吐着慑人的气息,凑到纪行耳边悄声道,“拜见小主!” 纪行将袖子收回,“我能带兵器进城了吗?” 常无极道,“还是要照律法来办,这样,我收你一把剑,其余刀剑你裹起来藏好,莫要被他人瞧见。入城之后我再将剑还给你,如何?” 纪行点头,“如此最好。” 说罢他便对那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自然开始忙活起来。常无极原本没有注意到那女人,见到她裹剑的动作时,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的功夫,女人抬头。 常无极骇然,对纪行耳语道,“她是?” 纪行神秘莫测道,“一个下人。” 常无极点头,“我懂。” 随后纪行便带着双刀一剑入了城。那女人经过常无极时,二人再无眼神交流。 纪行牵着马慢慢地走。京城有宵禁,但是禁北城,不禁南城。原因有三。其一是皇宫在北城,宵禁能有效防治刺客之流在夜里混入宫中,一旦发现北城有人在夜里奔袭,杀无赦。其二还是因为皇宫在北城,宫中人喜静不喜动,夜里是要休息的,所以北城宵禁。其三嘛,则是朝中大臣的宅子几乎都在北城,也没谁有那个胆子在北城撒野。 他大概牵着马走了半个时辰,京城的繁华,灯火,酒食,丽人,一一走马而过。等他走到一个阴暗巷口,回过头,将包裹好的剑递给女人,“日后闯了祸,万万不要再来找我。” 女人没急着接。 纪行感觉手中拿着的剑有些异样,摇了摇,笑道,“原来你用的是软剑。” 女人点头,接了剑。 纪行吹了个流氓哨,牵着马转头就走,边走边轻声唱道,“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女人将软剑缠在腰间,并没有去看纪行远去的背影,只是喃喃念叨,“淫词浪曲。” 这回纪行没有唱淫词浪曲。 女人即便一路对纪行冷嘲热讽,却是实实在在地救了他的命。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纪行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是找龙卫。北城宵禁,高二叔又住在北城,他要是贸然去了那边,说不定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会人头落地。 不过龙卫也好找,街头每隔一百丈就会有一个牌子,那牌子上刻有黑龙纹路,顺着牌子进了那些小隔间,里边便是龙卫。 在他出门之前,高寒士便给他讲过这些。 很快他便被一个龙卫领着入了北城。一路上纪行能感觉到暗中有些目光窥探,但也只是看过一眼便无事。他知道自己安全了。那些想要他命的人,绝无可能在如此多龙卫的窥探之下对他动手。 等他到了高府门前时,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回家了。因为这处高府匾额之上的金漆大字,是他父亲的笔迹,与他在寒台的高府匾额上的字一模一样。 纪行拿出身上所有的现银,大概五十两,交给了那龙卫,“多谢大哥。自小住在寒台,不识体面,多多担待。” 那龙卫虽然脸上冷地像顽石,但没理由和银子过不去,何况五十两银子不少了。若是每天都有五十两,一年下来便是万两银,谁会不动心? “殿试将至,好生研习!”那龙卫憋了半天,只说了这一句便走了。 纪行将马拴在高府大门前的马桩上,随后再去敲门。敲了一会儿,没有人应。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可是等了半刻钟,还是没人来。于是他再次敲门,这回整整过了一刻钟,似乎里边没有人知道他在敲门。 此时他发现大门旁有一根绳索,出于好奇拉了一下。 叮叮当当!一阵铜铃声响起。纪行尴尬笑道,“原来这个才是敲门用的。” 不过想来也是,住在北城的都是达官显贵,府邸自然不是一般的大。那些下人也因为自己主子,显得尊贵了起来,自然不会没日没夜地守在门前。这铃铛一拉,不光是大门前在响,府内连着的铃铛也有在响。 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来个一脸戾气的少年脑袋,“谁啊!?” 纪行知道高府人多,还不太清楚眼前这位什么身份,只是平静回答道,“高何以。” 那少年冷笑,“又是来找本家讨银子的?” 纪行摇头,“不是,我来借住,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殿试了。” 少年一听殿试,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登时怒道,“少他妈装蒜!老子给你二两银子,去买泔水吃吧!穷酸!” 纪行审视了一下自己穿着的这一身衣裳,这几个月风餐露宿,的确是旧了许多,但还不至于失了儒雅,哪里穷酸? 说罢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朝纪行扔了出来。 纪行不动声色,手一招,那五粒碎银子一个不差,全被他夹在了指缝当中。他正想还给少年,少年抓着门就要将纪行关在外边。 只听砰的一声! 少年感觉这大门像是哪里被卡住了似的,任凭他使再大的力气也推不动,于是就蹲下来查看到底是哪里卡主。查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是纪行一只手掌按在了大门之上。 少年大为火光,一通王八拳招呼过来,眼看纪行要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只不知从哪来的手后发制人,将那少年的拳头生生攥住。 纪行管也不管少年哀嚎,推开大门自己就走了进来,“给我找间房,我今晚要好好睡一觉。” 少年凄厉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少年的声音在高府,那是无人不识,顿时整个高府一阵骚动,没一会儿便出现许多衣冠不整的家丁,一个个擒着棍带着棒就冲到了这边。 纪行睥睨着被他捏得软成麻花的少年,眼神越来越冷,传音入密道,“我杀过很多人,他们死之前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 少年终于知道自己撞上了硬茬,然而不等他求饶,一声大喝响起,“谁人撒野!” 一个大汉从一处房顶跳下来,手里赫然便捏着一把剑! 然而没等大汉发难,纪行单手抓起少年一只脚将他吊了起来,“再前一步,他没命。” 大汉气得抓耳挠腮,却是无可奈何。 府内已经是灯火通明,如同失了火一般。众家丁以及大汉踌躇不敢欺近,只能大喊大叫,妄图吓到纪行。 纪行闭上眼,长出一口气,“聒噪!” 少年便凄厉地,“啊!饶命饶命饶命!” 地板上已经全是少年哭嚎时流下的口水眼泪鼻涕。 正在此时,一个爽朗嗓音响起,“哈哈!可是何以来了?当年我最怕大哥,哪能想到大哥的儿子一来,我这不成器的犬子竟连只病猫也不如了!哈哈!” 第280章 入府 纪行见来人魁梧,与高寒士那是一点也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疑惑道,“高二叔?” 高岐佑笑道,“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快点把那憨货放下来吧,给点教训就够了。” 纪行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岐佑睁眼说瞎话,若非老子生来就记得事,恐怕还真以为被他抱过,“这就是关生弟弟?怎么像个憨憨,上来就对我动手。” 说罢他便将高关生放了下来。 高关生一落地就随便从家丁手里抓了根棍子冲向纪行,“妈的老子今天不杀了你老子就不姓高!” 纪行冷眼看着他,动也不动。 此时高老爷想制止也来不及了。高关生操起手臂粗的棍子就狠狠朝着纪行胳膊抡了过去,抡出个呼呼风声,众人只以为纪行要被这一棍打死! 可奇怪的是纪行依旧不动,那一棍便结结实实砸到了他胳膊上。 咔! 木棍应声而断! 高关生脑子一懵,抬头看向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纪行。杀气,这是高关生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杀气!他毛骨悚然,背心里像有针扎,两腿一软就摔倒在地,随后胡乱蹬腿,只希望离纪行越远越好,慢慢地就退到了高老爷脚下。 高关生暴起伤人,搞得高老爷十分没面子,于是冷哼一声,一脚将高关生踢到纪行身前,“何以,我是他爹,不舍得打他,你帮个忙教训教训这个孽子!最好刮下一层皮!” 纪行缓缓走过去。高关生两眼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啥!你要做什么!这里可全是高府的人,来人啊!杀了他!杀了他啊!” 可是众家丁都看出来老爷面色十分不善,一时不知道该帮高关生,还是该帮高何以。 纪行蹲下来,摊开一掌,“你的银子。” 高关生目瞪口呆。 纪行语气忽然加重,怒目视之,“收了!” 高关生赶紧接过那几粒碎银子。纪行站起来对高老爷道,“高二叔,关生会武功吗?” 高岐佑见纪行没有真的动手,不禁对他高看一眼,也更欣赏了,“这孽子吃不得那个苦,连他妹妹高瓶儿都打不过。” 纪行道,“殿试结束之前,我可否教他武功?” 高岐佑笑道,“自无不可。” 纪行道,“任打任骂?” 高岐佑对着高关生诡异一笑,“照死里办他!” 此时院子里传来哭嚎,“哎哟!我的关生!你们别拦着我!高岐佑!我们李家欠你什么了?非要这样对我儿子?你们别拦着我我要过去!” 与此同时还有下人阻拦的声音。 高岐佑顿时脸色一黑,“让她过来!” 不一会儿便冲过来个女人,女人媚眼如丝风韵犹存,尤其是跑起来时,波涛汹涌。纪行感觉眼睛都被晃疼了。 “咱们接过那高瓶儿不说,连他儿子也接过来了!他儿子来就来了,进门就打人你还向着他!高岐佑!你要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儿子,你今天就休了我!不然我就不活了!”女人满脸泪痕,抓着高岐佑就是一阵猛锤,锤一下,胸部就剧烈抖动一下。 可能高岐佑已经视觉疲劳,对他夫人的身材已经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大哥教出来的,再看看你教出来的!瓶儿虽说爱闯祸,可也知道进退,从来没给咱们惹过真正的麻烦!至于何以,你仔细问问是关生打了人还是他打了人!” 妇人哭嚎道,“我教出来的,难道不也是你教出来?我早知嫁到高家,从此福薄,可没想到要天天受欺负。你今天还敢说让关生去学武功,你难道不知道他不是干这个的料?” 纪行走上前,“二姨,关生气衰,又戾气重,久而久之,必然大病。不说将来,我只问他是不是隔段时间就会昏倒?习武于他而言没有坏处,反而能够为他续命。” 妇人原本看纪行十分不顺眼,可听了纪行说的话,赶紧应道,“他是有这个毛病。” 纪行道,“我妹妹的武功也是我教的,她一个女孩子都受得了,关生怎会承受不住?” 妇人见纪行说话温和,丝毫没有高瓶儿进府时那般咄咄逼人,不禁也止住啜泣,“你看看他,习武不成,学文不成,又胸无城府,将来可该怎么办?” 纪行道,“慢慢来,不着急。我这里有几样物事,是我老爹托我转赠给二姨的,说是能美容养颜,活血补气。” 说罢他掏出一只盒子,便交给了妇人。 妇人打开一看,捂住胸口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千年冰莲!” 纪行笑道,“识货。家父说二姨当年乃是京城第一美人,自然该永葆青春,这千年冰莲,父亲已经用不着了,赠给二姨,正好合适。” 妇人突然想起一事,赶紧将盒子盖上推给纪行,“我不能收这个!” 高岐佑竟然也帮腔,“何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冰莲......与瓶儿已过世的母亲大有干系,大哥如今对瓶儿母亲还能留个念想的,也就只剩这冰莲了。” 纪行不知道这里边还有故事,于是尴尬道,“那二叔先收着,放在我身上也不安全啊。” 高岐佑想了想,“也好,那便暂存在我这里。” 妇人狠狠捏了一把高岐佑,“姐姐和大哥的东西,何况还是这件,你还真敢收啊!” 高岐佑黑着脸道,“我只是暂时存着,又没说私吞此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瓶儿呢?” 高岐佑道,“在公主府过夜。瓶儿如今大了,都十七岁了,来提亲的人能从高府大门排到南城去,她在公主府能少许多烦恼。那些登徒子,不敢在公主府撒野的。” 纪行点点头,“二叔,时候不早,咱们早些歇息吧,这么大晚上还惊扰到你们,实在是万万不该。” 高岐佑看了看高关生,目中喷火,“还不是这孽子!” 妇人便去拉起高关生,好生相劝,“走了走了,你爹刚刚罚你跪大门前,那也是为你好啊。” 高关生原本还一脸戾气,此时却两行热泪滚落下来,“我正跪大门前,那个新来的也不拉铃,就使劲砸门,我以为是强盗来了,能怨我吗!” 妇人将他拉走,嘴里还在说,“没事了没事了......” 高岐佑便屏退下人,“去给何以扫一间干净的房间,再备好热水!” 纪行道,“门外还有马,和我的行李。” 高岐佑吩咐道,“把马栓好了,行李带进来!” 自然便有下人去办这些事。 高岐佑道,“咱们走走,你对高府肯定不大熟悉,逛两圈吧。” 纪行笑道,“高二叔太关照我了。” 接着一个搬纪行行李的下人腰一软,便摔倒在地。高岐佑望过去,“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下人诚惶诚恐道,“公子的行礼太重......” 高岐佑登时火气就来了,“还敢顶嘴!我来看看到底有多重!” 说罢高岐佑就去拿行李,纪行跟过去拦他,可高岐佑正在火头上,哪里拦得住。可当高岐佑将那一堆行礼抓起来时,顿时没了声,过了会儿他才放下,“搬回去!” 那下人不敢作声,赶紧将纪行的行礼搬走。 高岐佑看着那个下人,对纪行道,“行礼看着不多,怎么这么重?七十多斤了吧?” 纪行道,“高二叔忘了我习武了。那行礼当中裹着两把刀,一把重四十多斤,一把重六斤二两,再加上其他杂物,就重了许多。” 高岐佑叹道,“能使得动四十多斤的刀,武艺不浅了啊。” 纪行道,“可惜还是对付不了一个龙卫。” 高岐佑带着纪行走到了府内湖边,“看,那里边本来有鱼,被我那逆子全毒死了,今晚我罚他下跪,没想到倒是让这不成器的给你开了门。另外龙卫的确厉害,个个都起码有七品的功夫。京城已经多年没有过凶杀案,全仰仗这些高手。” 纪行道,“高二叔,我此行入京,可能父亲已经给你在信里提过了。” 高岐佑正色起来,“大哥说你是要来求功名的?” 纪行点头,“正是。据说当年父亲本事很大,功高震主,可陛下又与父亲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不舍得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怕陛下与父亲的情分已经用完了。父亲将我送到陛下眼前,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博取陛下欢心,为高家再延续几代活路。” 高岐佑皱眉道,“有这么严重吗?陛下可是给我说过,他对大哥放心得很啊!” 纪行一怔,这高岐佑怎么这么没有危机意识?高寒士被贬寒台,晾了这么多年,皇帝此举无非就是想找个由头,狠下心来杀了他。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高寒士没有反意,可他有反的能力,皇帝哪能放过他? 高岐佑若是只有这点城府,那他可就大失所望了。 可是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是像高寒士,纪行这样的聪明人,高岐佑下一句话彻底让纪行死了心。 “陛下与大哥当年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情谊很深的。后来三军叛乱,大哥又替陛下打下这铁桶江山,陛下亲封大哥为国公,封无可封,极为厚爱,还让大哥做了宰相,一人之下。后来朝中不满他的旧臣太多,陛下为了护着大哥才把他贬到寒台去。你不要将陛下想得太小气了。”高岐佑言语之间,全是对皇帝的信任与崇拜。 纪行挠挠脑袋,怎么说呢,高岐佑说的话似乎全都对,“是我想得太多了......” 高岐佑道,“唉!小小年纪便被这么些沉重东西压着,真是苦了你了。难怪读书又习武。不过你放心,即便大哥与朝中诸位大臣不和,有我在一天,高家就不会没落下去。” 纪行点头,叹口气,“若是真的一切平安无事,那自然是最好。” 俩人走着走着,一个下人过来,“老爷,公子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高岐佑点点头,“走,去洗漱一下吧,今夜好好睡一觉。你也不要将一切想得太沉重,齐国平安多年,江山大好,你害怕的那些事不会发生的。” 纪行笑道,“怪我胆子太小。” 高岐佑拍了拍他的肩,“不过这也挺好,起码比我那孽子要强数十倍。今夜好好歇息,我也回房了。” 纪行道,“多谢高二叔。” 等纪行跟着一个下人回了房,才发现这房间的布置十分清雅。 “公子,热水在屏风之后,我来帮你洗浴。”一个轻柔女子声音响起。 纪行吓了一跳,“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从阴暗处走出来一个清秀姑娘,姑娘小心翼翼地,“公子,我叫怜儿,公子不愿意我为你洗浴,是不喜欢我吗?” 纪行头皮发炸,这谁顶得住啊? “不是!你就在这儿,我先去洗浴。你别怕,我知道规矩,不会赶你出去的。”纪行将她稳住。 怜儿可怜兮兮道,“公子还是不喜欢我。” 纪行苦脸道,“我习武,在九品之前可不敢破童子之身!” 怜儿吃了一惊,“公子还是童子之身?” 纪行道,“对啊,你先找个地方睡觉吧,等我洗完就要休息了。” 怜儿点头,“公子不赶我走就好。” 纪行不再管她,自己去了屏风之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等他洗完,发现房间之内灯已经熄灭了。于是他裸着全身,腰间仅仅挂了条白布,爬上了床。紧接着他发现不对劲,把被子一拉,入手处竟然一片软和清凉! 接着便一条藕臂如蛇般缠了上来,“公子,我还是处子之身,我给你做妾,要了我吧。” 纪行浑身僵住,“使不得使不得!” 小怜道,“小怜孤苦无依,今夜见到公子第一眼便心生爱慕,万幸夫人叫我来侍寝,公子,我们......” 纪行一掌砍在她脖颈处,小怜便昏死过去。随后他将她放平在床上,仔细探过鼻息,确认性命无虞后,才拖了两床被子去打了地铺。 等他躺下之后,裆下早已不堪入目。纪行强压住邪火,“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第281章 家法 纪行欲火焚身,一番思想争斗之后,还是爬上床,“不能吃,还不能摸吗?” 于是已经是贡士的纪行,齐国的大好青年,竟然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里对一个可怜姑娘“上下其手”。等到他把怜儿的一切探索得差不多了之后,只差最后一步,纪行幡然悔悟,“我可真不是个爷们!欺负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要找也得找那个已经练到九品的女剑客啊!” 然而他罪恶的双手却一点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像是成了习惯一般停留在怜儿的耸立处。 沦为凡人的纪行,而且没有无暇体魄,最容易被这些七情六欲左右。想当初他可是就算与白芙贴在一起,只要他不想,也不会起任何反应。可以这么说,只要有无暇体魄,什么天机命数,心魔情欲,统统找不上他。 随即他又想到,“这小丫头似乎会点功夫,差不多四品了,也不算弱女子。小怜啊小怜,公子以后会对你好的,至于纳妾,那可就得看我爹的意思了。” 于是他抱着身体清凉的小怜,脑子里却想起了高岐佑说的那些话。 他刚刚入京,就凭目前所见所闻,京城之内的确是一片大好,祥和无比。高寒士的老朋友兼老对手——齐国皇帝,也绝对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首先,龙卫遍地都是,要想在京城行刺,就必须绕过所有龙卫,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训练,再加上布置如此多的高手,让他们甘心在京城只做这些小事,齐国皇帝肯定下了很大的功夫。要让如此数量的桀骜不驯之辈安定下来,难度与代价可想而知。这很有可能与远走江湖的季夏有关,估计皇帝老儿是真心怕这个他亲封的剑圣。 其次,二叔高岐佑对皇帝绝对是忠心耿耿。就凭方才他们对话,高岐佑至今仍然相信皇帝老儿是为了保护高寒士才出此下策,将高寒士贬到寒台。而这又与纪行所知晓的情况截然相反。则皇帝与高寒士之间,有一个人在说谎。可高寒士的命随时捏在齐国皇帝手上,说谎的人自然只能是这位皇帝。连高岐佑都相信这个谎言,那文武百官自当然也信。由此可见,这个皇帝的演技和骗术是有多高超? 最后,瓶儿能够随意进出公主府,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帝默许。皇帝以这种亲昵,换取了整个朝廷都相信他对高寒士是真的厚爱有加。即便所有人都对高寒士恨得牙痒痒,可他们不敢说皇帝的不是。换言之,这些人相信只要自己跟紧在陛下身边,总有一天也会得到这样的厚爱。 纪行仿佛看到在皇宫之上,立着一个巨大身影,整个朝廷文武百官,似乎都成了他的提线木偶。 但是这些可以先不管,他目前最要紧的事有两个,一是应对殿试,第二,则是找出对他出手的人。 进京之前那十三个人,个个都是顶好的杀手,而且还是专门冲着他来的,绝对不可能籍籍无名。而且那个七品高手亲自说的,他已经成名十年。纪行相信只要自己稍微留心就能查出来。不查清楚,他寝食难安。 就这样,纪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抱着小怜,缓缓进入梦乡。 一夜匆匆而过。 小怜睁开眼。她两眼无神,脖子后疼得不行,突然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缓了好久,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着,让她心惊的是,自己的肚子似乎在被什么顶着。 她抬眼望去,一张清逸的脸近在眼前。小怜心脏狠狠跳了跳,屋外阳光透了进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恍然间只记得自己被他一掌打晕,难道他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对自己...... 小怜把被子一掀,却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啊!” 纪行被吓醒,“怎么了?” 小怜把被子卷到纪行身上,“我去给你拿衣裳。” 纪行掀开被子低头一看,赶紧把自己裹成个粽子,转头对已经下床的小怜喊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小怜红着脸把衣裳拿过来,“你先穿好。” 纪行躲进被子里一通操作。小怜发现自己的衣裙并没有被解开,床上也没有落红,脑子里顿时乱糟糟的,“你昨晚......” 纪行躲在被子里,连脑袋也没露出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怕你着凉,本来已经打了地铺,但还是放心不下你,你好像体寒啊!” 小怜看到地上的两床被子,一颗心再次抽了抽,“你何必憋着......” 纪行继续胡说八道,“我爹说君子要坐怀不乱!” 小怜坐到床边,“高先生怎会说这样的话呢?” 纪行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 小怜道,“你怎么换衣裳这么久?” 其实纪行早就换好了,只是躲在被子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昨晚可没有趁人之危......” 小怜轻轻把被子掀开,看到里边披头散发的纪行,不禁笑道,“我知道。” 纪行看着她的眼睛,“我在冥冥中有种感觉,我要是和你成了那事,会有一个女人不远万里来把我剁成肉沫。” 小怜捧着纪行的脑袋,为他把头发梳弄到脑后,“说不定是你前世的情人。” 纪行想了想,顿时方寸大乱,目露惊恐,“还真有可能!” 小怜见纪行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心中不忍,于是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不去想了,以后我陪着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心脏咚咚直响,这个姑娘长得好看,性子也好,他真的动心了。 小怜似乎有所察觉,于是低下头,目光正巧撞上纪行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她从来没有被人以这样爱慕的目光看过,此时何止是受宠若惊,简直是觉得比天塌了还让她震惊无措。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从来不觉得幸福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小怜扭过头,不自然地道,“公子不负责任也可以的。” 纪行奇道,“为什么?” 小怜只是摇头,“我只是夫人交给公子的使唤丫头,受不得公子厚爱。” 纪行无奈,“你这说的是什么瞎话?往后只要有我在,任谁也使不动你!” 小怜却不再搭话,只是道,“我去为公子端水洗漱。” 随后她便离去,连走得也小心翼翼。纪行心里猫抓似的,总感觉这姑娘在回避自己。没一会儿小怜又回来,纪行在她服侍下刚刚洗漱完,院子里就炸起一道声音。 “高何以!你死过来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下!这么一大早上了还在床上做梦啊?” 然而纪行一听,脸上却荡开笑意,对小怜道,“我妹妹!” 随后他拉着小怜出了门,小怜虽然觉得不妥,却挣脱不开。 只见院子里立着一个大美人,手里还拿着剑,目露凶光。纪行打开房门。俩人顿时一怔。 大美人显然是被吓一跳,“你是高何以?” 纪行也是疑惑道,“你是高瓶儿?” 大美人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你一直比我矮半个头啊!” 纪行也是奇道,“年纪轻轻不学好,怎么学那些大人梳这个头发?好看归好看,可这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登徒子!被父亲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顿臭骂!” 纪行真是结结实实地被高瓶儿的美貌震惊到了,身边的小怜和高瓶儿一比,仿佛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小怜就更可怜了,躲在纪行背后,看也不敢看那个强势又漂亮的高家大小姐。 纪行笑着把她拉出来,“这是我妹妹,你怕什么?” 高瓶儿一看自己一向敬重的兄长和另一个女人眉来眼去,没来由的心底一阵酸楚,气得一跺脚,沧啷一声拔了剑,“淫贼看剑!” 纪行听到风声就吓了一跳,“丫头,你拿的可是真家伙!” 然而高瓶儿却道,“早年就该用这真家伙骟了你!省的你四处留情!” 她虽然说着话,手上却是不弱,竟然真的就朝着纪行刺了过来!虽然高瓶儿的武功是纪行教的,纪行却觉得她这一剑又快又劲,只看起手就知道她绝有着不下于四品的实力! 纪行手上连根木棍都没有,只得抱着小怜左躲右闪,生怕高瓶儿伤到人。 小怜被纪行护着,心里在想什么不得而知,高瓶儿看到却是大为火光,于是攻势越来越急。三招之后,竟然动用起了纪行曾经教她的必杀术! 招式,只分有用还是无用。能杀人的就是有用,杀不了人的则为无用。纪行曾经教过高瓶儿如何虚里带实,实中有虚,以此诱导对手,趁其不备,攻其命门!高瓶儿自小聪慧,学得很快,没想到如今竟然用在了纪行他自个儿身上! 纪行大骂,“高瓶儿!你玩真的啊!” 高瓶儿见纪行到现在还这么护着那个女孩儿,眼眶顿时红了,“咱们才分开几年!你对得起李诵筠姐姐吗!” 纪行一脸茫然,他压根已经将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了,“什么李诵筠姐姐?” 高瓶儿一听,心里凉透了,终于收手,随后扔了剑,“高何以,你真有本事!” 长剑哐当落地,像是砸到了纪行心头。 小怜不自在地拍了拍纪行肩头,“公子,将我放下来吧,不要与小姐伤了和气。” 哪料到高瓶儿一听小怜说话,登时怒火滔天,“高何以!你迟早会被这个小狐狸精害死!” 纪行终于火起,“你才是狐狸精!” 高瓶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纪行,仿佛天塌了般,小脸煞白,“你凶我?” 一向强势不饶人的高瓶儿登时两行热泪滚落下来,嘴巴都哭瘪了,“你为个侍女凶我?” 纪行也是头一次冲她发火,不由得软和下来,看着高瓶儿这样他也心疼,“我不是凶你......唉!怪我不好,你别哭了。” 可他不安慰还好,一旦语气稍微软和下来,高瓶儿就像大河决堤一般眼泪哗哗往下流,同时蹲下来抱着头扯足了嗓门大声哭嚎,“二叔!高何以他凶我!呜!天杀的高何以,我从小都没被他凶过!呜!” 高岐佑自从被下人告知高瓶儿拔了剑时就在往这边赶。对于那些下人来说,高瓶儿那是谁也惹不得的天女,而纪行则是谁也不敢惹的厉鬼,这俩人打起来了,无异于神仙打架。谁敢劝架?目前也就只有高岐佑能主持大局了! 高岐佑还是头一次见到高瓶儿哭,这姑娘也是他心头一块肉,可招惹到她的是自己一向认为成熟稳重的高何以,这就难办了起来。 高瓶儿光听脚步就知道高岐佑来了,此时哭得更惨了,连那些下人也都捂住耳朵,个个心道,小姐哭得也太难听了! 即便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现在由不得高岐佑不做决定了,他登时板起脸,“高何以!你怎么敢对你妹妹动手!怎么当哥的?” 然而高瓶儿却觉得这样的责罚远远不够,再次加大嗓门哭嚎。这一下子把高岐佑也吼得连连皱眉,可那小姑奶奶他也惹不起,于是他一摆双袖腾出手来,如狮子般大吼一声,“来人!请家法!” 早在一边旁观的高关生一听要领家法,跑得比兔子还快,随后蹭蹭蹭跑了回来,“爹!家法到!” 高关生托起一只狼牙棒,狼牙棒上的刺还是开了锋的,寒光逼人。这个可是用来惩罚在外犯下重罪的家丁的,从有了它就没动过,没想到今天被高关生请了出来。狼牙棒干干净净,显然被高关生在路上擦拭了一遍。 高岐佑拿起狼牙棒,目瞪口呆,对高关生怒目而视,自己只是想做做样子,可这狼牙棒随随便便一棒下去,那可是要死人的!高岐佑真是恨不得一棒子敲在自己这孽子的头上! 然而高瓶儿听到纪行要领家法了,兴奋地大叫,“打!打死他!吃里扒外的东西!” 高岐佑咽了口口水,“瓶儿......那可是你哥哥啊!” 高瓶儿转过头看向二叔,二叔手里的狼牙大棒此时寒光闪闪,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第282章 皇家 高瓶儿对自己的仰慕,纪行从小就知道。 父亲高寒士为人低调,不爱卖弄学识,虽然喜欢给高瓶儿讲故事,可他连着十几年都当她是小孩子,高瓶儿自然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可纪行不一样,专门捡一些骇人听闻的历史故事讲给她。高瓶儿觉得自己总是能在纪行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尤其是当她年纪渐大,接触到的事物越来越多时,就越发觉得纪行不似凡人。 因为这些年她读过的书,念过的诗,早在十年前纪行便唱过念过。一直到今天,高瓶儿甚至觉得这世界上没有纪行不知道的事。她不是对纪行盲目的崇拜,而是事实上纪行几乎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除了生孩子。 纪行当然知道高瓶儿是因为什么不高兴,见到她扔了剑,便放下小怜,慢慢走到她面前,“还不给兄长请安?” 高瓶儿终于听到纪行那熟悉的宠溺语气,而他却又摆出一副冷冷的臭脸,不禁噘嘴,同时伸出手,“拉我。” 纪行将她拉起来。高瓶儿刚抓到纪行宽厚的大手,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喊,“哥哥。” 纪行微微弯腰,方便她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肩头,“行了,今天的确是我不对,以后再也......诶!你的手别往屁股上抓啊!妈呀疼!” 高瓶儿不屑地瞪了纪行身后的小怜一眼,此刻她恨不得鼻孔朝天,昭告全天下的人哥哥来了! 小怜低下头,悄悄走了。等她走到无人处时才悄悄道,“他和我睡过觉了,我才不稀罕他抱呢。” 想到清晨发生的事,小怜一路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而纪行那一边,高岐佑看到这俩孩子相拥的一幕,也是不禁面上带笑。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恶人还需恶人磨,不为其他的,这妖女总算有个人压得住了。 而高关生则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个小鸟依人的少女,哪里还有平日里把他打得鸡飞狗跳的模样? 高岐佑注意到自己这逆子,气得抓起狼牙棒就要朝他脑袋上砸。高关生赶紧逃命,去找他妈。 高瓶儿看到逃跑的高关生,脸上泪痕犹在,却笑道,“听说你一过来就打了他?” 纪行道,“没打,只是吓了吓他。早知道他把他爹一池子鱼给毒死了,我就下点重手了。” 高瓶儿噗嗤一笑,“他就是这么没轻没重。” 纪行摇摇头,“这些年你在京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在信里瞒着我们,其实在悄悄哭?” 高瓶儿抓着纪行的手,“我才不会哭呢!这些年我过得很好,陛下对我尤为关照,连公主都怕我!你说我厉不厉害?嘿嘿!” 纪行一听这个,才知道原来高瓶儿无法无天的底气源自于皇上,虽说持宠而娇容易掉脑袋,可纪行却有不同的看法,于是笑道,“原来你的靠山是陛下,难不怪在京城像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高瓶儿一拳砸在纪行胸口上,“说谁螃蟹呢!” 纪行笑笑,“陛下对你如此厚爱,你可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高瓶儿疑惑道,“什么期望?” 纪行道,“京城多纨绔,正需要你这妖女杀一杀他们的脾气,必要时,面对某些大臣也得甩甩脸色给他们看!” 高瓶儿狐疑道,“不好吧?” 纪行道,“有什么不好?你只是个女孩子,在陛下眼里你十七岁和七岁没区别,不管你做什么事他都会原谅你的。” 高瓶儿皱眉,“你是不是在怂恿我去闯祸?还是你在嘲弄我惹的麻烦太多了?” 纪行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高瓶儿鼻子一皱,“你就是在揶揄我!” 说罢她就使出一通王八拳,朝着纪行脸招呼过来。纪行轻轻一抓,恍然间觉得这一拳有些熟悉,“你是不是教过高关生拳法?” 高瓶儿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纪行道,“你的力气不如男子,因此出拳必须干净利落,力求一招制敌。以防意外,我曾经教过你一旦不能伤人,就要及时应变,所以传给了你一手能够快速收拳的阴柔架子。刚刚你一拳过来,那阴柔架子是浑然天成。可高关生昨晚也对着我来了一拳,学龙不成反成虫,我一抓到他,他那个架子瞬间破功,倒是把他自己疼了个半死。” 高瓶儿见纪行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不是编来骗我的吧?” 纪行笑道,“我骗你做什么?你教高关生拳法我不反对,可他学你的拳法不合适,以后我来教他。” 高瓶儿撇撇嘴,“说得好像你现在很厉害似的!” 纪行叹口气,“我要是真的很厉害就好了。这一路上我历经千幸万苦才到了京城,路上还遇到......” 随即他凑到高瓶儿耳边,压低嗓音道,“遇到一伙人,差点要了我的命!” 高瓶儿两眼瞪得溜圆,“等等!你先别着急讲!过来,咱们去公主府,公主最爱听这些故事了!” 纪行挠挠脑袋,一脸茫然,“啥?” 高瓶儿抓着纪行就走,“快点啊!我以前就给公主夸下海口说我去过江湖,还是和你一起去的,公主总是不信,这回她不信也得信了!” 纪行震惊地看着自己妹妹,“老子差点没命,你竟然只是当故事听!” 高瓶儿却不管这些,“不许说脏话!你不是现在一点事没有吗?快点啦,给咱们讲讲什么是江湖,等你殿试完了咱们就去江湖好不好?” 纪行只得由着她把自己往门外拉,“你等等,我去给高二叔打个招呼,免得他们见不到我心急。” 高瓶儿兴奋道,“好!你快点回来啊!我就在这里等你!” 纪行缓缓离开,摇摇头叹道,“江湖?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江湖。” 高瓶儿见他磨磨蹭蹭,捡了块石头扔他脚下,“快点快点!” 纪行转过头苦笑一声,只能加快步伐。 高瓶儿在院子里等了半刻钟也不见纪行过来,心急如焚。可她知道自己兄长从来不骗自己,说了会去就一定会去,所以还是耐着性子等。 再过半刻钟之后,纪行还不来。高瓶儿已经等出火气,恶狠狠地想到,“我就在这里等你,我就看你来不来,等你来了就要你好看!” 可是没想到再过一刻钟,纪行还是没来。高瓶儿委屈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来京城从来没掉过眼泪,今天险些掉两次,而且都是因为一个王八蛋,她焉能不气? 于是她抓着剑就往廊道那边走过去。 等她走到大堂,却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像个神仙一般,正在摆手,脸上淌着好看的笑,“二叔,不要再换了,这件已经很好看了,瓶儿还在等我,我再不去她肯定会不高兴。” 高岐佑与他夫人都笑得像傻子一般。夫人捂着嘴,腰都直不起来了,“哈哈哈哈!高岐佑,你年轻的时候就是穿这些骗到我的!” 高岐佑脸上也是一片酡红,显然是十分不好意思,“唉,总有年轻的时候,只是没有想到何以穿着这么合身。我年轻的时候习武,体格可壮实着呢。这些年酒局太多,肚子倒是起来了,再穿这些就要闹笑话了,哈哈!” 正在此时,高瓶儿咳嗽两声。 顿时大堂之内鸦雀无声。 纪行则尴尬地看着高瓶儿,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高岐佑,无奈地笑笑。 高瓶儿却大大方方跑过来一把揽住纪行的臂弯,“真好看!二叔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美男子吧!” 高岐佑见高瓶儿不闯祸已经是万幸,还白白挨了句夸,登时“受宠若惊”地看着纪行哈哈大笑,“老了!老了!” 高瓶儿高高兴兴地拉着纪行,“走吧!” 纪行则转头看了看高岐佑和夫人,“二叔二姨,我走了啊!” 高岐佑吆喝一声,“不要给咱们高家丢脸啊!这要是丢了脸的话,可就丢到皇家去了!高家人从此可就不敢抬头了!” 夫人地微笑道,“何以懂事,生得俊,武功文采哪样不是顶好的?倒是你,早些年不知道在皇家丢了多少脸!” 高岐佑看着纪行远去的身影,只是嘿嘿一笑,“什么时候咱们儿子也能这么成器就好了。” 高关生正在拿着石头砸地上的蚂蚁,听到父亲叫儿子,于是对着爹妈憨憨一笑。 高岐佑和夫人顿时气结。 纪行没有想到高瓶儿这些年在京城玩得这么花,所乘马车,竟然连巅都不巅一下,可见那马是多好的马。一路上高瓶儿给纪行介绍着,“这都是咱们高家的府邸,据说高府能这么大,还是和咱们父亲有关系呢!整个京城都在传陛下和父亲当年联手惩治逆贼的事,只是后来父亲好像犯了什么错,就没当成宰相。” 随后高瓶儿指了指北边,“看到没,那个大门是宋家,那边是吴家,那边是韩家,还有......” 纪行看着帘子外高瓶儿指着的那些府邸,笑道,“父亲没有犯错,错的是他们。” 高瓶儿没听明白,“什么?” 纪行摇摇头,“都怪这些人太无能,父亲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倒是让他们坐享荣华富贵。” 高瓶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便不深究,“有时陛下也在公主府,但是不是那么容易碰到。要是让你运气好撞上了陛下,你肯定会受到陛下赏赐!” 纪行笑道,“陛下赏赐有什么好吗?” 高瓶儿看白痴似的看着纪行,“皇家的东西放在外边,随便卖给哪个富商,价格都是要翻上十倍的!其中还有一些东西不是你想卖就能卖的,有时那些赏赐还能保命,你说有什么好?” 纪行叹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高瓶儿依偎在纪行怀里,脑袋一直往他胸膛拱,“你跟我出来玩可不可以不要叹气,开心一点嘛!再说我带你去的是公主府,又不是龙潭虎穴。” 纪行在心里道,“皇家的地方,哪里是龙潭虎穴能够比拟的?” 但是他还是强扯出笑脸。 高瓶儿抓着纪行的嘴巴,使劲拉了拉,“这就对了嘛!” 纪行哭笑不得。 很快俩人到了公主府。纪行刚下马车,便被那雍容华贵的皇家气息结结实实地震撼到了。公主府的贵气,是真正的贵气,而非俗气的贵。所有装潢都是红色与黑色,极为简洁,地板上铺的是贵到离谱的玄武岩,从公主府大门到大厅之间的一路上,修建了不知道多少根柱子。 高瓶儿驾轻就熟地拉着纪行往府内走。守卫自然是认识高瓶儿,可他们不认识纪行,凭着高手的直觉,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纪行有着不俗的实力,于是个个都来拦。 高瓶儿见这些不知死活的还敢拦她带的人,登时怒道,“这是我哥,高寒士的儿子,你们也敢拦!?” 守卫一听,那哪还敢拦,顿时歇了气焰,连探查的心思都没有就让开。 纪行跟着高瓶儿,看到那些白色石柱上都挂着红菱,极为漂亮,又有点哀伤。 很快高瓶儿就拉着纪行见过了公主。 纪行一路上观赏景色,早已觉得不虚此行,看到公主时,又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幅绝世画作。那公主在一片红色当中,白得发光,竟然像是从画里来一般。 高瓶儿在一边叽叽喳喳,给公主讲纪行如何不得了,在赴京途中又是经历了怎样的九死一生。公主只是不失礼数地笑着,也不抢高瓶儿的话。高瓶儿口水都快讲干了,才叫纪行来讲。 纪行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将真相讲出来,只是虚虚实实,胡说八道。公主眯着眼,似乎觉得听得有趣,目不转睛地盯着纪行。 纪行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位公主和自己妹妹根本不是同一个道行的。高瓶儿这些年敢在京城横行霸道,恐怕也少不了这位公主在暗中撑腰啊! 等到纪行出了公主府,高瓶儿觉得纪行给她大大地长了脸,一路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 而公主府内,公主已经坐得极为端正。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一个醇厚男子嗓音响起。 公主笑道,“破绽百出,哪里像是真的被人截杀?” 男子笑道,“我倒觉得他很诚实,句句属实。” 公主一愣,赶紧点头,“陛下慧眼如炬。” 第283章 方士 纪行与高瓶儿坐在马车上,兄妹多年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高瓶儿,她记忆里的纪行总是一副小矮个儿的模样,今日见到纪行,简直不要太惊喜。 纪行压低嗓音笑道,“咱们去南城逛逛怎么样?” 高瓶儿为难道,“去那里做什么?” 纪行道,“我想找点酒喝。” 高瓶儿瞪着他,“不许喝酒!你知道酒肆那种地方是你该去的吗?里边可都是些登徒子!” 纪行笑道,“我也是登徒子啊。” 高瓶儿气结,“我倒是忘了你喜新厌旧,没多久之前才说喜欢李诵筠姐姐,今天又和一个侍女鬼混在一起了!哥哥啊哥哥,你身份尊贵,可不能被这些小人物所累!” 纪行叹道,“我哪里身份尊贵了?” 高瓶儿惊讶道,“难道你不知道咱们父亲在天下读书人心目当中地位有多高,陛下对父亲那也是如同亲兄弟一般!再说,你现在已经是贡生了,不管殿试怎么样,在京内混个一官半职是不成问题的,可一定要爱惜羽毛啊!” 纪行看着高瓶儿,目光复杂,仿佛牵起万千思绪。 高瓶儿突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傍晚,一个小男孩正在贪婪地吸面汤,说话还漏风。他们从来不是亲生兄妹,甚至她连他究竟有什么来历都不知道。高瓶儿一下子扑在纪行怀里,“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亲的哥哥,我是你最亲的妹妹,我们家少了谁都不可以。” “瓶儿,听说满京城的俊彦都在追求你,你是不是害怕在酒肆遇到麻烦啊?”纪行突然道。 高瓶儿顿时僵住,随后恶狠狠地喊道,“这些臭男人!肚里没货还爱挤酸水,手里捏着个折扇就以为自己是个人才了,连个贡生都考不起,功名还是捐出来的!我真为哥哥往后还要与他们一起殿试感到可耻!” 纪行奇道,“贡生都能捐出来?” 高瓶儿叹口气,“可不是吗?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偏偏这些人胆大妄为,将陛下蒙在鼓里,不明真相的人恐怕还真以为那些文章是那几个癞蛤蟆自己写出来的!” 纪行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有底了。自己虽然会试最末,可好歹是自己写的。那些所谓青年俊彦既然是捐出来的贡生,自己就有把握多了。何况殿试是由陛下亲自监考,这一关是任谁也不敢作弊的。 不过妹妹既然不喜欢那些家伙,自己自然是该帮帮忙管一管的,“他们学文不成,习武总该下点苦功吧?” 高瓶儿道,“什么呀!他们武功还没我高!” 随后她甜甜一笑,“我在京城可是小高手呢,嘻嘻!” 纪行道,“你和他们都交过手?” 高瓶儿点头,“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找我切磋,而且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天天来讨打。后来我觉得实在无聊,就歇战了。” 随后她摇摇头,故作高深道,“从此我在京城留下一个绝世高手的传说,再无敌手。” 纪行哈哈大笑,“什么跟什么呀!我猜那些人就是想来挨打,哪怕只能舔到你的后脚跟,估计他们也是愿意的。” 高瓶儿臊红了脸,“呸呸呸!怎么这么恶心!” 她看到纪行还在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随后一通王八拳砸在纪行身上,“你还笑!你还笑!他们恶心我,你也恶心我!” 纪行笑得肚子都快岔气了,“你捡个最厉害的给我说说,我看看自个儿在京城这些所谓的俊杰当中能排到哪儿。” 高瓶儿想了想,“还真有一个,是户部尚书韩谷文的长孙。叫什么来着......叫韩孤尧。据说他文章写得还行,反正我没亲眼见过他有什么才华,不过武功却是扎扎实实的四品。” 纪行道,“有多扎实?” 高瓶儿回想起那日比试,韩孤尧作为全京城俊彦的最后脸面被推上来时的场景,“若是单打独斗,我可能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哥哥教给我的那些招式很管用,一共九招,他只撑到第四招就不行了,哈哈!” 纪行倒是轻咦一声,“这个韩孤尧有点意思啊!” 从高瓶儿的话语当中,纪行感觉那韩孤尧并非没有制服她的手段。他教给高瓶儿的那九招,招招致命。若是生死对决,哪里用得着第四招才见分晓,往往在第一击便分了生死。韩孤尧恐怕是忌惮高瓶儿身份,不敢真个下杀手,所以让了她。 要知道自己练功已经是摸着骨龄练的了,十五岁的年纪能到六品上,几乎是这副躯体能承受的极限。若是韩孤尧有了将近五品的实力,只能说明这个人有多不简单! “他今年多少岁?”纪行问道。 高瓶儿想了想,“大概十八岁了吧,比我要大一岁。” 纪行松了一口气,万幸没有遇到和自己一样的“旷世奇才”。 “这么说,你还真是京城第一了?”纪行哈哈大笑。 高瓶儿不好意思道,“你来了嘛,我就是第二了。” 纪行笑道,“我还没在京城好好看过,不如你今天带我去南城四处转转?” 高瓶儿一撇嘴,“还想着去喝酒!” 纪行道,“不为喝酒,人生地不熟,四处看看也好。” 高瓶儿叹口气,“好吧,不过要是你被围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啊!” 纪行笑笑,“有这么玄乎吗?” 高瓶儿只是担忧地看着纪行,随后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纪行嫌弃地擦了擦,“小时候就给你说过了,不许这样!” 很快俩人便到了繁华的南城。 与寒台不同,京城的繁华是多元性的。寒台是个养老的地方,因此在那边的人都爱喝酒赋诗,不论哪间酒肆,墙上都题满了诗词歌赋。而京城的繁华更多是将玩乐推到了极致,士人爱歌赋,也爱美人,不论哪间酒肆都少不了穿着火辣的丽人身影。 纪行流连其中,目不暇接,脸上自然是傻呵呵的笑。高瓶儿为了纪行不往其他女人胸上瞥,简直要挂到他脖子上,可还是挡不住纪行那一双四处乱刮的眼。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高瓶儿。开玩笑,这位妖女在京城横着走这么多年,可以不认识公主,但谁会不认识她?但也有些别有用心之辈正在朝着高瓶儿这边蠕动。 “多情却似总无情,瓶儿姑娘,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里找我,时隔两年,你还是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此时正热泪盈眶,单膝跪地。 纪行循声望去,心道,看他这架势是恨不得要给瓶儿**了! 然而让纪行头皮发炸的是,那男的竟然真的以这种极为猥琐的姿势跪着滑了过去,伸手就要抓高瓶儿的腿。 纪行这才明白为何高瓶儿手里随时都捏着一把剑。 “把你的蹄子拿开!”高瓶儿嫌弃地以剑鞘拨开那男子的手。事后还觉得那只手脏了剑鞘一般,看她那眼神,似乎连剑也不想要了。 那男子喉结滚动,喉结上几根粗硬的毛也跟着动,“瓶儿,我胡英对你是真心啊!我为你科举,为你习武,连夜深哭醒,枕头上的泪痕都是你的模样......” 紧接着另一边不知道谁大喊一声,“胡英我去你妈的!高瓶儿与我吴晗是指腹为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染指了!” 纪行一愣,凑到高瓶儿耳边,“真有这回事?” 高瓶儿无奈道,“当然不是真的,只是这个事好像是父亲的一句玩笑话。当年三军叛乱,父亲为掩护精锐与三千甲士守城,最后死得只剩二十几个人。父亲说要是他能活下来,生下来的是女儿就做他们的儿媳妇,生下来的是儿子就为他们尽孝。没想到这些年竟然被吴晗天天挂在嘴边!” 纪行点头,“明白了。” 那二人显然骚扰高瓶儿多年,没准他们背后的家族也有意促成此事。无他,只因高瓶儿背后是被陛下“宠上天”的高寒士。只要得到高瓶儿,何愁他们家族数十年兴衰? 纪行略微一想,便想通此间道理。所以那俩人虽然冒犯了瓶儿,他却不至于马上就要动手。不过那俩人早晚是要挨打的。 然而下一刻,纪行却是刹那间便火冒三丈! 一个小道士模样的少年双手合十,目不转睛地看着高瓶儿,眼里的肉欲根本不加掩饰,“瓶儿姑娘身体曼妙,濯清涟而不妖,散发着与普通人不一样的灵气,若是与我双修,既解了欲火之苦,又灵欲结合,何愁不入大道?” 纪行听完这一整句,在他眼里,说话的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高瓶儿虽然知道那小道士说的话有多不堪,却是第一时间死死拉住纪行,“哥!他是国师弟子,打不得!” 纪行轻轻拉开高瓶儿的手,眼眸里尽是血丝,“你放心,我不杀人。” 下一刻这间酒肆便横着飞出去个影子,还撞破了不少门窗! 小道士摔在街上,口鼻喷血,接着就昏迷不醒。 酒肆之内鸦雀无声。 多少年了,无人敢在京城动武。多少年了,无人敢动方士。多少年了,京城再次出现如此有血性的人! 很快便来了一个龙卫,“谁干的?” 纪行大步迈出,“我!” 第284章 对弈起子 下一刻这间酒肆便横着飞出去个影子,还撞破了不少门窗! 小道士摔在街上,口鼻喷血,接着就昏迷不醒。 酒肆之内鸦雀无声。 多少年了,无人敢在京城动武。多少年了,无人敢动方士。多少年了,京城再次出现如此有血性的人! 很快便来了一个龙卫,“谁干的?” 纪行大步迈出,“我!” 龙卫与纪行互视一眼,都是一怔。 龙卫皱着眉,“胆敢当街行凶,伤的还是国师之徒,你可知晓这是多大的罪名?” 纪行叹一口气,真是不巧,眼前这龙卫正是他昨晚才“行过贿”的,“我自然知晓,大人甚至不需将我送押至官府,直接扔进大狱中上刑,也无不妥!” 龙卫冷着脸,“因何伤人?” 纪行没想到他居然会问他缘由,这岂不是说一切可以谈? 此时酒肆之内走出一个清丽少女,“他轻薄于我!” 龙卫自然认识高瓶儿。他虽然不至于对她诚惶诚恐,却是真正的知道她的后台有多硬。在某种程度上,比那国师之徒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卫干咳一声,“兹事体大,且容狄某先安置好伤者再来断案!” 接着他便吹了个哨,很快就来了许多差人,将那小道士扛上就走。 龙卫走之前回过头对纪行说了一句话,“国师护短,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躲在府中不要出来,则万事都可周旋。” 纪行自然是无所畏惧。可龙卫离去时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凶相,似乎在提醒着纪行什么。 那些原本垂涎高瓶儿美色的“俊彦”,一个个顿时歇了气焰。面对一个敢打国师之徒,面对龙卫丝毫不露怯的年轻人,他们虽然不愿意认怂,却也没有傻到现在跳出来做出头鸟。 高瓶儿虽然知道大祸临头,不由得抓着纪行的大手,心里却暖得很。而纪行目前为止仍然镇定异常,让她觉得就算天大的事他也能扛得下来。 等龙卫远去,纪行眼神冰冷,“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方士。” 高瓶儿道,“他们很受太后宠爱的,哥哥,你打了国师之徒真的不会有事吗?” 纪行笑道,“我来之前就在想怎么能找上这帮子神棍,没想到今天送上来个现成的!你放心,我出门之前就受过父亲嘱托,凡是遇到这帮子神棍,绝不可以心慈手软!” 高瓶儿笑道,“你又‘假传圣旨’,父亲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纪行挠挠脑袋,“可这话他还真就说过!” 正当纪行准备和高瓶儿回府时,一个巨人缓缓走了过来。纪行一看,赶紧迎过去,“常总兵,你怎么来了?” 常无极笑道,“我来给你送剑。” 纪行接过剑,不好意思道,“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来送!” 实际上他的意思是,您老这么大的体格,就别四处晃荡了。 常无极道,“我听说你闯祸了,比你妹妹这几年闯的祸加起来都大?” 纪行笑道,“一个方士,是什么国师之徒,那孙子对瓶儿无礼,让我教训了一顿。” 常无极凑到纪行耳边,“这可是大事!那妖道真有几分本事,你惹了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纪行哈哈大笑,随即冷哼一声,“我惹的就是国师!” 常无极也哈哈大笑,“其实老子也早憋着一肚子气了!” 纪行道,“这国师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常无极却严肃起来,“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先赶紧回府,一切等那些大人物来定夺。” 纪行想了想,觉得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常总兵,那我先走了。” 常无极笑道,“路上别巅着。” 随后纪行便跟着高瓶儿乘着马车回府。一路上纪行闭目假寐,脑子里不断盘算。他要拿国师开刀,那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事今天来得早了一点。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利大于弊。首先,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在宫里那些贵人眼中,自己肯定也算是个名人了。至少能给国师留下个深刻映像。哪怕是个坏映像。如此一来,陛下肯定能听说到他的名头。那么就算不用殿试,陛下也知道高寒士将自己送过来了。 其次,那些暗中对自己动手的人,可就得重新掂量掂量了。因为他今天表现出来的火爆脾气,可不是个遇事会忍让的性子。一旦那些人要再行刺杀之事,他很可能会将这些人的脸皮全部撕破!届时在陛下面前,可就不大好看了。 最后,纪行也是觉得最重要的,要想博取高瓶儿欢心,先要过了自己这一关! 一日无事。 夜里。 “他真的说要连我也杀了?”一个形容枯槁,似鬼一般的人喊道。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虚弱道,“他还说咱们是妖道,祸国殃民!” 那似鬼一般的人枭枭怪笑,“我还没对你出手,你倒先找上我来了!” 随后他拿出一只龟甲,放进火炉中烧了。透过燃烧冒烟的龟甲,那似鬼一般的人眯着眼似乎看到了许多,“命格这么硬?不是个好对付的啊,怎么比他爹命格还硬?” 老头不信,再扔了一只龟甲进去,然而结果还是一样。他皱眉皱得都快把皮皱掉了,“不管你命格再硬,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就是个神仙也得死!” 少年疯狂地喊,“死!死!死!” 老头的脸映在火焰当中,越发扭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纪行躺在床上,当然床上还有小怜。 小怜趴在纪行裸露的胸膛上,“唉,全京城都知道两个人不能惹,一是小姐,一是国师。可是终究不能惹的,只有国师一人,你为什么一定要动这个手呢?” 纪行抱紧小怜,“因为父亲不喜欢国师。” 小怜担忧道,“高先生不喜欢国师,你就要出手伤人?要知道此事可大可小,万一惹得太后不高兴,就连陛下也保不了你!” 纪行亲了小怜一口,笑道,“若是太后不高兴,那才是最好!” 小怜讶异道,“为什么?” 纪行想了想,“我给你讲个故事。” 小怜点头,“我听着。” 纪行便将自己赴京赶考路上,遇到的那十三个杀手的事给小怜说了,只是隐去了那个女剑客的部分。而自己获救,则被他说成是自己父亲留下的后手。 小怜听完,伸手在纪行身上摸了个遍,发现没有伤口之后才放心下来,“没有想到你武功这么高!连那十三个人都伤不了你!” 纪行笑道,“我自认四品的体魄,六品的内力修为,化境的刀法,没想到那七品高手竟然一时奈何不到我!” 小怜愣了愣,“化境的刀法?” 纪行笑道,“术高莫用,术高莫用!” 小怜心疼地咬在纪行肩头,“你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纪行倒吸一口凉气,“小妖精,你轻点!我习武是自己要学的,与父亲没有关系。而且他很少教我功夫,所以说苦也算不上。不过他教了我很多道理,尤其是如何做文章。” 小怜伸出舌头就往纪行脖子上舔。纪行吃痒,苦笑道,“你别逗我了!我真不能做那事,要是没守住,这些年下的功夫可都全破功了!” 小怜抱紧纪行,“你说你会对我负责。” 纪行笑道,“难不成我还骗你?” 小怜道,“那你就要保护好自己啊。我虽然是给你做妾,却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你要是这么早就出事了,以后我怎么办?” 纪行哈哈大笑,“哪里会出什么事?你放心,最多两年就能见分晓。” 小怜狐疑道,“你要做什么?” 纪行却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挠她。小怜身子小,灵活的很,跟着纪行在床上便玩起了捉迷藏。 另一边的高岐佑却立在窗前,良久无丝毫睡意。随后他打算给自己大哥修书一封,可又想起大哥嘱托过自己要照顾好这两个孩子,不禁又叹口气,“这档子事我拦下来了!国师的行径的确可恶,他那徒弟也不怎么样,要是再不敲打敲打,全京城的风气可就没救了!” 夫人为高岐佑披上一件薄衣,“春寒逼人,你怎么还以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子,快来歇息吧!” 高岐佑叹口气,“那孩子闯了这么大的祸,我哪能睡得着?” 夫人瞪了他一眼,“二十年前那么大的事都过来了,怎么今天这么一点小阵仗就把你吓成这样?” 高岐佑摇摇头,“不一样的。” 夫人道,“不管往后如何,今晚咱们好好努力,万一也生出来个像何以那样的儿子呢?” 高岐佑一把将夫人抱起来,随后发生了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今夜最睡不着的人,其实是高关生。当他在听说纪行伤了国师之徒时,便兴奋地茶饭不思。这个新来的一来就抢了自己全部风头,今天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弄死他!于是他开始了周密的计划,一晚上都在琢磨让这件事传到太后耳中,随后如何让太后对纪行心生不喜。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做的这些全都是在与自己父亲作对。 一夜匆匆而过。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纪行就被人叫醒。 “公子!公主有请!”一个家丁在门外大喊道。 纪行勉强睁开眼,怀里小怜还死死抓着他。随后他轻轻将小怜放到一边,替她盖好被子才出门洗漱。 等他出了门,又回头写了个字条,交给那家丁,“昨夜我妹妹在府上过夜,如果她醒来找不到我,肯定心急,你就把这个字条交给她,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家丁点点头,看也不敢看纪行。 随后纪行穿戴好便上了路。 等纪行已经出了门,被窝里的小怜突然睁开眼。她抓紧了纪行替她盖好的被子,悄悄挪到纪行原本躺着的位置,感受着他还遗留的体温,随后再次睡去。 纪行来到公主府时,天才刚刚亮。 上次来时,高瓶儿在一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搞得他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里的景色。 此次再来,感受自然又有不同。原本他以为这公主府是雍容华贵,现在却觉得这万千红菱当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那白得发光的公主竟然早就立在那数十根柱子之后。黑色的玄武岩,白色的大理石柱,无数红菱共同造就了这一副仿佛掺了血的水墨画。而公主在飘荡的红菱那边,显得尤为神秘。 纪行缓缓行于石柱红菱间,“公主找我?” 公主道,“昨夜国师大发雷霆,陛下不愿你出事,希望我能将你藏在公主府。” 纪行一愣,“陛下知道我?” 公主道,“这些年陛下对高府的照顾全天下有目共睹,怎会不知道你?你一来京城,陛下就想见一见你了。” 纪行皱眉,“陛下厚爱,在下惭愧。” 公主道,“没什么可惭愧的。高家为了赵氏皇家,死得只剩下一个高寒士,一个高岐佑,陛下关照是应该的。” 纪行沉默,他没有想到高家曾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此一来,皇帝这么多年不愿杀高寒士就说得通了。 公主道,“我听说你素有才名,又有武功,这些年我也学了点东西,时间还长,不如你我比一比?” 纪行一愣,“比试?武功?” 公主笑道,“你今年十七,而我已经二十一了,武功可不一定会比你低。” 纪行笑道,“公主,在下不敢出手!” 公主浅浅一笑,如牡丹绽放,“马上你就敢了。” 纪行正准备耍耍嘴皮子,却看到一根红菱刷地朝着他飞了过来! 然而他又怎会被一根红菱吓到,于是伸手去抓。可下一刻他背心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因为红菱当中,夹了一把剑! 得亏纪行反应快,弹了一指,于顷刻间将那把剑强行弹开,否则自己的手腕恐怕都会被这一下割断! 下一刻他脚下便哐当一声掉下一把剑。公主赞赏道,“好俊的功夫,好快的反应!不知道你用不用剑,下一招就没这么简单了!” 纪行脚一跺,那剑便被他勾了上来捏在手中,再无半点轻视! 自己一向教妹妹要虚里带实,实里有虚。可这公主的一手红菱使得岂止是虚虚实实,简直是已经能迷人心窍! 第285章 千里送刀 纪行擒着剑,电光火石间便作出判断,一定不能与她距离太远!他一向想到做到,登时便爆发全部速度冲了过去! 公主见纪行反应如此快,哪能不知道他是要贴近自己?正当她准备舞动红菱封住纪行前行路途,却发现纪行突然矮身,竟然身体与大地平行,贴着地面冲了过来! 红菱的特点是在大范围空间当中具有无与伦比的灵活性,可一旦将红菱砸向地面,便相当于限制了它的发挥空间。如此一来,甚至不用纪行出手,暗藏于红菱之内的剑便会因为贴地而再难舞动。 然而公主却并不慌张,只见她足尖一点,身体便飘了出去。 所谓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纪行在这一瞬间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赶紧伸出一掌,一拍地面,身体在空中横着转了两圈,下一刻他也飞身跳起,朝着公主去了。 公主此时已经到了石柱之上,居高临下,只要纪行过来,便少不了她一顿“鞭挞”! 纪行也是知道这个理。这年轻女人武功不低。他贸然冲上去,只会无处借力。一旦她突然舍了红菱,提剑便刺,以自己的实力她不一定能刺中,但自己一旦掉下去,在这途中极易被她咬住这个机会,自己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纪行并没有立马冲上去,而是挑了个最近的石柱几步便蹬了上去。 公主笑道,“你就快输了。” 纪行道,“何以见得?” 公主嫣然一笑,“高何以啊高何以......” 纪行才想起自己就叫高何以,“公主哪里学的武功?” 公主道,“自小就......” 纪行趁着她说话的空档腾空而起,下一刻便到了她眼前!公主一时大意,竟然被纪行欺身至此!然而她并没有自乱阵脚,登时舍了红菱两手各摸出一把剑朝着纪行便刺了过去! 纪行早有准备,在空中强行翻了个身随后对着公主就是一击大力劈砍! 当当! 公主双剑脱手,她也被纪行这大力一剑劈得重心不稳,登时便要坠落下去。她武艺很高,就算摔下去也不会有事,但少不了狼狈。 纪行见此,情急之下想要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但是他猜自己要是这么做了,恐怕会躺着死出公主府。于是他一把抓住她的腰带,像提一只小猫似的将她稳在了石柱之上。 公主仿佛看到这世间最荒唐的一幕,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着一只匕首抵在纪行心口,一双柳眉倒竖,“你大胆!” 纪行丝毫不露怯,“公主当心。不过这场比试,算不算我赢了?” 公主一双美目瞪得溜圆,却不知道该不该杀了他。过了良久,她随手扔了匕首,“你赢了。” 纪行笑笑,放开了她,“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公主不愿离他这么近,于是落回地面,背对着纪行,“你父亲高寒士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纪行打了个哈哈,“他是书中谪仙人,我又不是。” 公主道,“莫非你不是他亲生的?” 纪行笑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打小就叫他爹。” 公主道,“这几天你就在我府上,哪儿也别去。国师素来傲气,此事还没传到太后那边,一切还有的谈。” 纪行却摇摇头,“公主美意在下心领了,陛下的照拂我也在此谢过。只是此事毕竟是我的私事,实在不方便牵扯到公主府。公主,我之所以来,不过是想为你这么多年照顾瓶儿的份上道个谢,并非来避难。” 公主讶异道,“莫非你不怕国师找你们麻烦?你要知道,就算太后知晓了此事,我只要不将你交出来,国师也拿我无可奈何。” 纪行也奇道,“公主连太后的话也敢不听?要是太后来要人,殿下以什么名义留下我呢?” 公主一时语塞,“这个你别管。你是聪明人,该知道一旦你出了公主府,路可就不好走了。” 纪行笑道,“国师娇扬跋扈这么多年,难道不该治治他?” 公主冷笑一声,“这话,你也就只是敢在公主府说吧?” 纪行摇头,“非也非也。我昨日特意查了查,和国师作对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公主道,“那你还敢踩这个雷?” 纪行道,“之所以那些人没有好下场,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后台不够硬。仅此而已。” 紧接着他又道,“而我是谁?高寒士之子,名门之后,齐国少有的文武全才。我的身份虽然算不得尊贵,背后却靠着陛下这座大山。公主,应该是国师怕我才对吧?” 公主冷笑道,“他会怕你?你今年不过十七,城府,手段,武力,哪一样比得上国师?他在暗中的力量觉得超出你的想象,何况他背后是已经年老的太后。这些年太后的身体越发虚弱,就连陛下都不敢违逆太后半点心意,生怕太后意不顺。而且,你奉以为依靠的父亲,现在可不在京城。” 纪行哈哈大笑,“可我还有一个二叔啊!二叔这些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岂会仅仅凭靠当年恩情?公主,我敢打赌,现在已经有人去高府拿人了,而我二叔绝对是大门紧闭,众家丁严防以待,来人即便是龙卫也无可奈何!” 公主道,“你如此笃定?” 纪行跳下石柱,将剑归还给她,“我现在就要走了。免得他们抓不到人,倒霉的还是那些出门办事的龙卫,国师震怒,又会有多少人因此免了官职呀?” 公主吓了一跳,“你是说你要回去?你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纪行已经在走了,背对着公主道,“此行便是去会会国师,我看他到底有几分魄力,敢真个对我下手!倘若他动我半点汗毛,家父不日便会赴京弹劾这妖人!届时天下读书人云集响应,我倒要看看一个祸国殃民的妖道,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纪行已经离去,只是留下这么掷地有声的几句话。这些话仿佛仍然回荡在公主府,随着无数红菱随风飘荡。 公主抬头,素净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情绪。 “我以为你不过是个十七少年,缘何城府这般深沉?莫非你一来,国师便真的应该问斩了吗?”公主轻叹一声。 纪行今日表现出来的性格,武功,手段,无一不在宣誓他是一把极快极锋利的刀。公主甚至觉得这个少年就是高寒士送给陛下的一件绝世利器!京城乌烟瘴气多年,高寒士作为陛下的老朋友兼老对手,绝对有这个默契。她这才知道,其实陛下很看重这把刀有多利,有多快,一旦陛下用着不称手,高家的灭顶之灾才会真的开始。 自从纪行刚刚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针对他的无数博弈,试探,便已开始。而他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没办法扳倒高寒士,那么这天下一个他就够了。 公主不禁回想起,当年高寒士平定三军叛乱之后,险些将那些乱党连根拔起。真正隐藏在幕后的人在不断推出一个又一个傀儡后,终于难以抵挡这个读书人的步步紧逼,这才制造了一场奇冤血案。高寒士因此与陛下虽说不至于反目成仇,二人却终究是心存芥蒂。 而帝王与臣子之间,哪怕只要有一丝怀疑,便足以瓦解他们的联盟。尤其是当这个臣子几乎拥有着和皇帝一样的力量时。 那些乱党的根基竟然就因此得以保存,虽然到如今也没恢复过来元气,却也不能小觑了。尤其是陛下将高寒士贬到寒台十几年的今天,他身侧无季夏,帐前无高寒士,仅凭一人,能将其平息下来吗? 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下,一个祸乱人心的国师,似乎倒是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不过再小的疮也痒,纪行要是真能将国师扳倒,而且不引起太后反感,他才真正具有了成为陛下手中利刃的最基本条件! 纪行驾着马,跑了许久才回到高府。 如他所料,高府门前大汉林立,光是龙卫就来了五个!龙卫一般身着劲装,袖子上会绣一条黑龙,有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之意。 纪行策马而过,到了府前,也不下马,就看着。 一个人笑道,“这位公子是来拜访高家人?请回吧,今天高府的人是如何也不可能会开门的了。” 纪行见这人乐呵呵的,也笑道,“我是高何以,二叔,麻烦开一下门!” 这句话如同在人群当中扔了一捆炸药一般,顿时几十人炸开了花! 五个龙卫当中的一个扭过头,不愿再看。另一个龙卫面无表情道,“狄兄,你不是说这小兄弟挺上道吗?我怎么觉得不大聪明啊?” 狄胤道,“张大人,动手抓人吧,早点回去交差。” 就在此时,大门忽地大开,高岐佑领着众家丁出了门,“高某人无意妨碍诸位公务,只是这孩子,你们不能带走!” 张海客走上前,“高大人,贵公子伤人在先,辱人在后,何况京城虽然不禁武斗,却禁止恶意伤人。公子何以此番行事,的确有失妥当,咱们只是将他带回衙门,绝不会伤公子一根毫毛。再说了,咱们顶着这身皮,好赖也算是皇权特许,有这个权力带公子走。” 高岐佑冷酷地瞥了众人一眼,一双眼锋利地像刀子,“十几年前我高家人上下三百人,死得只剩我和大哥!我他妈的就想告诉你!这他妈的!也是皇权特许!” 张海开被高岐佑逼退一步,只能无奈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公子确是惹了不该惹的麻烦。若是他真的就在府里一直不露面,或许此事就算过去了。可现在他近在眼前,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们手里滑了吧?行个方便,咱们也难做。” 纪行下马,“二叔,我跟他们走!” 高岐佑大怒。纪行赶紧过来拉他,悄声耳语道,“国师必死。” 高岐佑不如高寒士聪明,却也不傻。电光火石间他便抓到了重点,于是也对纪行耳语道,“公主要见你,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想试探你敢不敢揽下这个事?” 纪行点头,“我若是留在公主府,自然无事。陛下又保了咱们高家一回。可妖道仍在,就是横在陛下心头的一根刺。我若离开公主府,便是要对国师下手,陛下定然会在暗中相助!” 高岐佑不可思议地看着纪行,“你才十七,如何斗得过这些老狐狸?” 纪行想了想,再次对高岐佑耳语道,“陛下需要一把刀,这把刀要既能杀得了妖道,也要除得了佞臣。” 高岐佑抓住纪行的手腕,不住地颤抖,“高家人丁单薄,只有你一个男丁了,要是你没了,高家可就没了!” 纪行一怔,高岐佑早已不将自己的儿子当作能挑起大梁的人了。他说不清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是道,“二叔放心,国师不敢动我。” 随后他高声道,“让诸位久等了,在下这就伏法!” 张海客道,“就不上枷锁了,公子,请?” 纪行施了一礼,“多谢。” 此时高府之内,高瓶儿和小怜正打得难分难舍。小怜虽然用的是木棍,隐隐间似乎还占了上风,“小姐,你现在真的不能出去,公子会很难做的!” 高瓶儿破口大骂,“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害我哥哥才刚来京城就要被抓进大牢,我要去救他你还敢拦着我!” 小怜叹气,“公子给我说了,他要做一件大事,不能被人打扰......” 高瓶儿气得发抖,“你是不是已经污了我哥哥的白璧之身!” 高瓶儿也是会说话,男子哪有用白璧之身来形容的? 小怜怕有损纪行名声,赶紧道,“不是的,公子十分克制,小怜只是他的暖床丫头......” 高瓶儿气得想剁了她。正在这时,夫人来了,“瓶儿,放过小怜吧。” 高瓶儿震惊地看着自己二姨,“二姨,我怎么能放过她?我要救我哥哥啊!” 夫人此时却尤为平和,“他们男人做事,我们女人就不要掺和了。不然真的会坏事的。” 第286章 应天府 应天府,本为都城名,后为齐帝建龙卫特设府台。 纪行没有想到自己根本没有被送到衙门,而是到了应天府。寻常人见到两三龙卫同时出现,那已经是极大的运气。这些高手一向独来独往,最多带几个捕快跟着。可纪行刚到应天府,便看到足足十八个龙卫,不可谓没给足他面子。 张海客道,“为公子请茶。” 应天府阴森异常,显然不是个喝茶的好去处。不过竟然真有人给纪行泡茶,就一个茶盅,抓一把茶叶,滚水浇下去,不会儿倒也弥漫出茶香。 纪行不知道他们闹哪出,于是干脆万事不管,“大早上空着肚子喝这个,容易脾寒啊。” 张海客道,“吃食随后就到。” 纪行便大马金刀坐下来,等着他们唱戏。 此时高府之内,高岐佑好说歹说才把高瓶儿劝住。 “瓶儿,既然何以心里早有打算,咱们就得想想,这后边到底有什么门道。你若是一头撞上去,很可能不光救不了何以,还会害了他啊!”高岐佑道。 高瓶儿委屈道,“他才刚来京城,就被龙卫抓走,他一个人怎么能斗得过那么多人?” 高岐佑道,“瓶儿,你要相信二叔,何以绝不会受到半点伤害。我高府的人绝不是好欺负的。” 高瓶儿也安静下来,“可是为什么他一定要跟着他们走呢?” 高岐佑叹口气,“要起大风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少年郎此时悄悄从后门出了府。这个少年便是高关生。高关生虽然也是高家人,却与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他此行出府,便是要实现他的那个宏伟计划。他感觉这一夜将他几辈子的智慧都用光了。 等他出了门,第一个找的人是王公公,什么都没说,只是递了一封信。王公公是太子身边的人,所以他要找的其实是太子。高关生在宫外走来走去,又蹲在墙外,蹲久了腿麻,于是又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轿子已经停在了他眼前。 高关生像是突然间才注意到,一抬头,只见一个笑容和熙的年轻人正盯着自己。 他傻傻一笑,“牧哥!” 赵牧道,“起来。” 高关生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我大爹的儿子闯了大祸啦!” 赵牧道,“谁?” 高关生忙不迭道,“他叫高何以,我大爹的儿子!” 赵牧笑道,“高瓶儿的弟弟还是哥哥?” 高关生点头傻笑,“对哦对哦!是她哥哥。他把国师的弟子打了!现在被应天府抓走啦!国师一向敬重太后,可惜我又见不到太后,牧哥,你能不能在见到太后的时候说一下这个事?” 赵牧道,“关生,你想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我知道你心急你那位大哥,可太后这些年凤体抱恙,我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不一定能帮你把话传到。另外,国师是个什么性子,你我都明白。他那个弟子之所以受他宠是有原因的,说是什么血媒,为太后治病用的。这事不好说。最后......” 赵牧叹口气,“往后在人前,就叫我千岁吧。你称我牧哥,我很高兴,可是有越位之嫌。” 高关生发现赵牧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有点不像他认识的牧哥了,但他还是猥琐一笑,“伊欢河来了个雏儿,咱们一起去看看?” 赵牧笑笑,“近来不会太平,那些地方少去吧,容易出事。” 高关生挠挠脑袋,“能出什么事?” 太子道,“话我一定带到,你赶紧回府吧,要起大风了。” 高关生伸手招了招,发现没有一点风,但太子赵牧似乎现在有事,不能和他一起玩。他也不是一点好歹都不知道,于是点头,“改天咱们一块儿出来玩。你爱喝酒,我爹藏了三坛子。我不会喝酒,也不知道好坏,哪天给你挖出来让你尝尝。” 太子点点头,便回了轿。 高关生看着渐渐离去的轿子,心底空落落的。他也不知道赵牧会不会帮他,所以心里十分忐忑。 他是个小人物,但是很不巧,总有一些小人物恰巧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干成了那些大人物也干不成的事。 纪行如今只是个光杆司令,手底下能用的能量只有一双拳头。他能做的只能干等,等有些人表态,等某些人跳出来对他动手。他武功不弱,而且龙卫对他这么客气,他绝对不会在应天府内出事。 他要拿国师开刀,陛下也要,但是站在国师一边的那些人要是不一同剪除,还会出现下一个“国师”。 他要做的就是撑过这第一轮,只要自己能完好无损地回到高府,再挨到殿试,就该他施为了。 只不过国师弟子被打,这个事对整个朝廷来说实在太小。除了国师会在意,根本没谁会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所以这个事还应该再大一点,纪行心想。同时他也在心里盘算,怎么才能合乎时宜地掀起一阵风浪。 这个时候,纪行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高关生。他这个不是亲生的胞弟,竟然无心插柳,帮了纪行这个大忙。 赵牧静坐轿内,自从被封为太子,他已经不是那个整日鬼混的年轻人。此时他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心里并不平静。高何以是谁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始一进京就已惊动到了他。虽然都是看着纪行背后的高寒士,但谁都好奇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货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赵牧不是傻子,从高关生的话语中,他哪会不知道高关生是想陷害纪行?只是这里边不是高关生以为的一时意气要报复谁的事。赵牧不知道这个高家大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父亲对高家大公子有什么态度。但是他心里自有想法。高关生那封信里的内容,他一定会给太后带到。 那封信是高关生一夜的心血,写的是纪行刚入高府,高府之内便蛇虫鼠蚁遍地,尤其是出现了一条大蜈蚣。紧接着又写道第二天纪行就和国师弟子打了起来,国师弟子道行不够,斗不过纪行,随后又是如何云云。 太后这几年拜大仙,终于把自己也快要拜成仙了,所以十分相信这些灵异之事。再加上十几年前那桩诡案,太后比谁都更信国师。 纪行在应天府苦于一时没办法把事搞大的同时,赵牧已经拿着那封信到了深宫之内。 这后边修了个神坛,这地方也的确叫作仙台。太后便深居于此。 “奶奶!孙儿求见!”赵牧高声道。 “过来吧!”一个苍老尖细的声音道。 赵牧一点也不生气,缓缓进入仙台。那尖细声音来自于一个老妇人,老妇人是个嬷嬷,跟着太后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 赵牧经过时,还对这嬷嬷行礼,随后才能进去。 仙台是个巨大阁楼式建筑,里边种了一池莲,莲池当中是一张大床,宛如仙境。大床上便蜷缩着已经快要驾鹤西归的太后。 “孙......皇孙儿?”太后虚弱地道。 赵牧一听太后如此虚弱,不禁后悔自己这时候来,万一气死了太后,他便相当于不孝。 “奶奶,是我。”赵牧轻和道。 太后道,“大点儿声......听不见!” 赵牧嗓音清亮,“奶奶!我是赵牧!” 太后一听,喜笑颜开“皇孙儿啊!过来,来,你看这仙台怎么样啊?我长年于此,时常觉得飘飘欲仙,若非国师,恐怕我早就见不到你了!” 赵牧赶紧跪伏下来,“奶奶凤体万年无恙!” 太后轻轻抚过自己头上白发,“天上的神仙,要是活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是不是也会变老?” 赵牧哪里敢乱说话,只能避重就轻,“反正奶奶还年轻,不到神仙寿数一个零头呢!” 太后嘿嘿大笑,笑了许久,“孙儿来奶奶这儿,是想要赏赐?我这里有净水两斤,给你匀一两。” 说罢就有人去准备这神仙水。 赵牧磕头拜谢,“奶奶,我今天行于途中,听说一事,今日总也想不通,想请奶奶解惑。” 太后笑呵呵道,“什么事呀?” 赵牧道,“听说最近京城来了个年轻人,十七八岁年纪,而且听说这个人极不简单。” 太后笑道,“怎么就不简单了?” 赵牧压低声音,“孙儿也是知道奶奶与国师修炼多年,才敢来问此事......”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年轻人,去的是高府!” 太后一听高府,便不由自主严肃起来。 赵牧继续道,“此人刚一入府,便蛇虫鼠蚁涌现!忽地后院起一大蜈蚣......” 太后正听得入神,此时却打断他,“真是蜈蚣,不是......不是其他之物?” 赵牧点头,“是蜈蚣。” 太后点头。 赵牧继续道,“奶奶道行高深,想来知晓一些事。孙儿不敢再讲太多,父皇那边恐怕会责骂孙儿......” 太后想了想,“宣国师来仙台。” 赵牧还想说什么,没想到太后紧闭双眼,显然是不愿意再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太后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赵牧道,“高寒士之子,高何以!” 太后猛地睁眼,“高寒士!” 赵牧吓了一跳,赶紧跪伏下来! 许久,太后道,“孙儿,你回去读书吧!” 赵牧忙不迭低头叩谢,“谢奶奶!” 等他出了仙台,才发现自己背心已经淌了一背的汗。王公公不动神色递过一条毛巾,赵牧随意擦了擦,便上了轿。可他现在心烦意乱,又不想乘轿,于是下地走路。 过了一会儿,国师走在道上,正巧撞上赵牧。 赵牧微微一礼。 国师哪里是个不识好歹的,便上前寒暄几句。国师现在本来是打算去应天府会会那个年轻人的,但没想到太后急召。而且看太子的来路,似乎正是仙台,国师不由得一阵狐疑。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多想,只是马不停蹄地赶去仙台。 此时的纪行在应天府却是过得极为潇洒,桌上热茶,稀粥,花生米,咸菜,吃得他滋滋有味。 在应天府一间密室之内。狄胤看来是对纪行失望透了,所以没有露面。反倒是张海客一直陪着纪行。此时也只有他俩。 “咱们龙卫能先斩后奏,大公子,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不怕?”张海客也拈了一粒花生米来嚼。 纪行坦然笑道,“怕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们会把我送回去?” 张海客道,“这个事从哪来看都是个小事,你又是高府的人,为什么非要闹成这样?” 纪行道,“张大头,你是归谁管?” 张海客头大,此时见纪行直呼他大头,哪里会高兴,语气便冷了三分,“在下自然是直属陛下!” 纪行笑道,“这就对了!” 张海客冷笑,“对了?什么对了?” 纪行伸手勾了勾。张海客不由自主凑上来。只听得纪行诡异道,“陛下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张海客冷哼一声,再次重申,“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纪行打断他,“要是陛下还没想好,难道你们也要先斩后奏!?” 张海客还不知道说什么,纪行继续道,“自古以来,先斩后奏就不是给你们这样的臣子作为失手杀人的借口的!若是你杀了陛下想要保的人怎么办?张大人,应天府在的这十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张海客哪会听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纪行鬼魅一笑,凑到张海客耳边,耳语道,“你不错,我要你成为我的心腹!” 张海客一拍桌子,怒喝一声,“好大胆!” 纪行戏谑地看着他,“难道阁下觉着在下没这个资格?” 张海客显然不想这事捅出去,因为一旦捅出去,自己一定会掉脑袋,“我可是龙卫!” 纪行笑道,“我知道你是龙卫。可你身不由己,今天你是把刀,明天就是案板上的鱼肉。陛下为什么要建龙卫,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 随后纪行以一种恶魔一般的语气诱惑道,“我能让你保命!” 张海客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怎么保命?” 纪行道,“陛下怕的无非是季夏,而你们这些龙卫就是在季夏入京时送死的。只要你跟着我,我有一万个办法,季夏绝不会动你!” 第287章 七尺巷 好在是在密室之内,此处只有他二人在此。饶是如此,张海客仍然觉得纪行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应天府设立的真实原因,是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十几年过去了,季夏已经被人神话,三百精卒一去不返的故事被越传越神,几乎成了每一个龙卫的梦魇。应天府虽然一直都流传着他们是被用来对付季夏的传说,但这个事从来没有坐实过,也没人将此事外传。 纪行笑道,“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我只想问你,你们把我抓到这边来有什么用?就是为了表个态,不敢招惹国师?” 张海客道,“京城多年不见血,你这样很坏规矩!” 纪行道,“你们是应天府,是陛下手上一把刀。这么给你说吧,要是你们动了我,这会很坏陛下的规矩!” 张海客道,“我们只抓人,不动手。” 纪行见逐渐掌握主动,“你说说,是谁下的令抓的我?” 张海客警惕道,“你问这个对你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还想报复应天府?” 纪行道,“哪里敢报复,我只是想知道国师究竟使得动应天府何人?” 张海客想了很久,却牛头不对马嘴道,“季夏会回来?” 纪行笑道,“你说呢?陛下防着他这么多年,难道会做无用功?” 紧接着纪行又道,“国师,会死。还会死很多人。你是不是也觉得京城安宁?” 他扔下几粒花生米在桌上,指着一粒花生米道,“这个,是应天府,对付季夏的。可是为什么要对付季夏?堂堂剑圣,这么多年不回京城,什么事都该看开了。这边儿,是三军叛乱余孽,可别小看这些余孽,他们的手腕儿还是很厉害,究竟有哪些人我还在查。这粒最小的,就是国师。你仔细看看,国师能算个什么东西?跳梁小丑!陛下放着他蹦跶这么多年,是他有本事?不是,是太后信他。” 张海客道,“照你这么说,国师就拿你一点办法没有?” 纪行道,“不是国师要对付我,是我要拿他下手。很多事该清算了。” 张海客还是不相信纪行,“恐怕下一刻你就会被国师抓去练了丹!” 纪行道,“那再好不过!” 然而就在此时,张海客却道,“有人来了。” 果然脚步声响起,随后便有人拉开了密室的门,“放人。” 张海客奇道,“放人?” 来人是狄胤,“是,这是宫里的意思。” 纪行却皱起了眉头。他没有见到国师,甚至连那个挨了他一顿打的国师弟子都没有见到。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自己走? 应天府办事效率很高,晨时才将他抓来,正午还没到饭点就将他放了回去。不应该会这么简单啊?还没出应天府,狄胤不动声色经过纪行,还是那个警惕的眼神。 “应天府外七尺巷墙内藏有刀剑。”狄胤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也没人来送他,纪行脑子里飞速盘算,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应天府。他刚出门大门便啪的紧闭。刚刚那个龙卫说七尺巷墙内藏有刀剑,纪行脑子里这句话一直在转悠。他一向谨慎,而且永远只相信命在自己手上。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早有心理准备,他扭身去了七尺巷,从那边绕路回府。 这七尺巷逼仄得很,两边墙很高。若是仔细一看,就知道墙上的漆是新的,说明这两边的墙面经常刷。纪行伸手摸过墙面,细细感受。 接着他听到身后有脚步,于是回头看。不知何时,他来处那边的巷头已经站满了人。然后他回头,发现巷尾也站满了人。 他到现在还不清楚为何那个龙卫要提醒他来这边,不过今天似乎真的九死一生了。他很清楚那个龙卫恐怕不是要坑害他。这条巷子虽然前后封闭,但就算不在这儿,他手无寸铁,也不过就是个死。 纪行两手手指微微用力,很轻易便戳破了墙皮,随后扯出两把剑。 他隐约记得自己经历过的阵仗比这更大的还有很多次,但是今天却是自己最危险的一次。没有无暇体魄,没有伤刀,直刀,真灵。他曾经赖以为生的强悍反应力还有速度,现在都没有。 巷子里很安静,就连那些杀手冲过来时巷子里也是安静的。 纪行足尖一点踩着墙便朝着一边冲了过去。他首先要确定自己不会腹背受敌,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冲破一边。纪行人在墙上走,下一刻便冲进了巷尾人群当中。顿时人与人混杂在一起,杀手们摩肩接踵,难以放手施为。 纪行动作很快,两剑在数息之间便扎破四人心脏。然而这并非代表他已经占了上风,相反,他很快陷入苦战。 杀手们的实力大约在三品到五品之间,人数粗粗一看,差不离三十多个。到现在还没发现六品及以上的高手。 他们虽然实力不算高强,却都是些死士。那些被纪行已经戳破心脏的人,竟然在死之前还妄图抓紧他。纪行出剑很准,基本都是冲着心脏去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将这些人的心脏扎破没有一点用。 转眼间又有四人被他扎破心脏。但当这些人发现自己必死无疑时,反倒不要命地冲着纪行发起攻击,甚至连牙齿都用上了! 纪行被一个人咬着裤腿,行动极为不便,所以他只能再补上一剑,将此人咬肌砍破。就这一点功夫,他好不容易换来的一点优势又荡然无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腹部,腰间,前胸都受了一剑,好在他身体灵活,这三剑只是挑破了皮,未伤及筋骨。但是这点伤就足以影响他的行动的。奇怪的是,他在对付这些人的时候全凭应变,没有动用丝毫内力。 又有一人一剑杀来,纪行右手狠狠一剑砍去,左手阴恻恻地出了一剑挑破了那人手筋。此法果然奏效,那人握不住剑,脸都白了。纪行再出一剑挑破他脚筋,便再也不管。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三十几人全部放倒! 纪行浑身大汗,衣物全被血汗浸湿。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抓到一个还活着的,“太后的意思?” 那人不屑地看了看纪行,随后口吐白沫,死了。 纪行还想再抓另一个,却发现还活着的都咬破牙齿内的毒囊死了。 就在此时,一个蒙面人立在巷子另一边。 一阵风扫过,将地面的灰尘吹得干干净净。 纪行注意到这个人,背靠着墙,四处观望了一会儿,喘口气道,“只剩你一个?” 那人拔剑。 “公子!”不知何时,小怜竟然来了! 纪行不敢回头,怕被人一招瞬杀,只是伸出一指,示意自己知道她来了。 小怜背着两把刀,腾腾腾地往这边跑来,“公子,我把你的刀带来了!” 随后小怜跑到纪行身边,抱着这差不多五十斤的家伙。 纪行接过刀,眼里还是那个剑客,“回去请救兵。” 小怜道,“这些人只剩他一个了?” 纪行点头,“他自觉万无一失,能拿出来的人都躺在地上了。不过不好说他还有没有帮手,你赶紧回去搬救兵,越快越好!” 小怜也不废话,又回头跑,跑之前还留下一句话,“老爷说你被抓到应天府时,我就带着刀来了!刚刚人太多,我不敢过来!” 纪行点头,“知道了。” 待到小怜跑远了,那剑客才道,“骑快马来也要半刻钟,你能撑半刻钟?” 纪行笑道,“应天府地势好,没人敢在陛下的力量势力周围培植羽翼,你们的人要过来,最快也要半刻钟!” 剑客道,“你气不够,三十几个小鱼小虾就让你喘成这样,可见你内力修为有多差。不过架子倒是不错,我看着不像剑法,原来你用刀。” 纪行笑道,“我对付他们不用内力,你就觉得我内力修为差了?” 蒙面剑客将剑全部拔了出来,“我没什么名气,出手机会也少,就不报名号了。” 纪行笑道,“曾经有个七品高手死在我手上的时候,他说他成名已有十年。” 蒙面剑客缓了缓,“那他定然名不符实。” 随后此人朝着纪行便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与那些四品杀手相比根本是云泥之别! 纪行甩开个架子,左手轻刀右手重刀,伏下腰身,如同豹子一般跳了过去!他力量比一般人要大出好几倍,不然使不动这四十斤的刀。蒙面剑客迅疾撩了一剑过来,这一剑又劲又快,仿佛刺破空气! 纪行使出全力,重刀提出横劈过去! 剑客这一剑之功被纪行一刀砍破,前冲之势顿时换成退势,接着连退三步才卸去纪行的力道!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剑,虎口发麻,按住不动。 纪行也是小臂撕裂般的疼痛,刚刚那一刀他使的巧妙,加了暗劲,刀剑相接时,如同山崩。蒙面剑客受他这一击绝对不轻松,因为就连自己都差点承受不住。可遗憾的是,自己没有来得及递出轻刀,否则就凭刚刚那一招便可制敌! 蒙面剑客道,“原来你早就有了七品的实力!” 纪行冷笑,“什么时候七品如此之贱了!你会死在我的刀法之下,而非内力!” 蒙面剑客盯着纪行,“气与术,一向是气为先!” 纪行见他废话,猜到他是想拖。可他拖什么?此时纪行若有所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随后抬头,“就算我受了伤,死的一样是你!” 笑话,老子生来便如此不凡,哪能在阴沟翻船? 呜的一声,轻刀破空杀向蒙面剑客! 剑客反应极快,横剑便挡。纪行抓住空档提着重刀便劈了过去!蒙面剑客冷哼一声,竟然一剑斩在纪行刀上与他角力! 哐当!轻刀落地! 纪行翻转刀身,刀剑相击,叮叮当当响起,将蒙面剑客一刀逼退。接着纪行主动出击,一刀一刀斩了过去。同时脚尖一点,地上的轻刀被他跺了起来,双刀在手,他竟然将那蒙面剑客一步一步封死在了巷道之内! 剑客不断出剑,且战且退。他虽然力大,却挡不住纪行重刀威势,而剑本来灵活,奈何纪行左手轻刀也不缺他这灵活!二人如此不间断地套着招,生怕慢了一丝便被对方有机可趁!然而人体的气不是无限的。二人如此打法,绝难长久!现在就看哪一方气先用完,败下阵来! 纪行一直到将他压退三十步,随后突然大力一刀将其斩退,使劲一跳,回去了十步! 此时纪行脸上已经变成了绛青色,显然是真的气不够了。他杵刀半跪,赶紧喘气,大口呼吸了十几口脸色才慢慢红润! 蒙面剑客虽然看不清脸上模样,却也绝对不轻松。他脸上蒙着面,呼吸不如纪行顺畅自由,因此更加难受。 纪行刚刚呼吸结束便提刀追着斩了过去!然而蒙面剑客因为脸上黑巾之故,显然是气还没有换好,只得连连后退! 俩人大约又走过三十步,这三十步他俩打得更加大开大合,将巷子两边的墙面都刮得粉碎!随后剑客突然大力一剑,竟然将纪行砍退! 纪行抓住空档,再喘了几口气。然而没等他换完气,那剑客竟然回头就跑! 纪行抓起地上一把剑便掷了过去,“告诉你主子!有种使动一个八品高手来对付老子!” 随后他躺倒在地上,感觉身上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在等,等高府的人过来,或者等其他敌人过来。 他相信那七品蒙面高手的动向会有人注意,尤其是龙卫会特别注意。那人发现与自己打是个死局后就逃跑,其实是不明智的。看来这个人不是死尸,也不是别人养了许久的门客,不然不会做事这么虎头蛇尾。 纪行这么想着,心里大概明白了对付他的人用的是什么手法。蒙面剑客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利用他来杀自己,成功最好,如果死了那便死了,也追查不出来背后有什么。 他感觉自己才喘了一会儿气,哒哒马蹄声已经响起。 第288章 李诵筠 纪行是被高府的人抬回去的。 怜儿已经为他上好了药,纪行静静坐着。 此时房间里只有五个人,高岐佑,夫人,纪行,怜儿,高瓶儿。 纪行歉意地看了看夫人。 夫人笑笑,对瓶儿和怜儿道,“我们出去吧。” 高瓶儿虽然十分不愿意,但还是跟着夫人一起出去了。 纪行等她们都出了门,才道,“二叔,你早猜到了?” 高岐佑道,“敢动高府的势力不多,那几大家族都没这个胆量,只有宫里才有这个资格。我叫怜儿连接应你,算是猜对了。” 纪行笑道,“多谢二叔!” 高岐佑笑道,“你这就太见外了。不过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实在令我很心寒。我实在没想到真有人对你下手!” 纪行道,“我已经见怪不怪。其实早在赴京途中我就已经被人截杀过,那一次比这次要凶险百倍。只是机缘巧合没能死掉而已,哈哈!” 高岐佑眉头紧皱,“你刚来府中时说的那些话,我仍然记得,但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如此严重!” 纪行道,“还未离开家时,父亲就已经提醒过我。有人想对我做这些事,我早有预料。二叔,你不必担忧。今日我活着从七尺巷出来,很多事就该重新算算了!” 高岐佑道,“这一个月你就在府内不要出门了,好好读读书,也许很多事就会淡化。” 纪行笑道,“正有此意!” 等纪行出了门,回到自己房间,发现小怜早已在等着自己,“别担心了,我这不回来了?” 小怜心疼地道,“吃点东西吧,从早上出门你就没进过食了。” 纪行哈哈笑道,“应天府怎么可能会亏待我?不过既然是你准备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怜忽然道,“这个拍黄瓜就给我吧,你就不要吃了!” 纪行笑笑,“那你过来!” 小怜不知道纪行在想什么,于是傻乎乎凑过去。哪料到纪行把她抱着就是一顿亲。小怜只觉得身子全软了,忍不住就抱紧了纪行。 纪行将她放下来,“今天做得很好,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死在那里了。” 小怜羞涩道,“我只是想帮帮公子。” 纪行正儿八经吃起了饭。 高瓶儿却越来越想不通,转而去问高岐佑。 “二叔,为什么没人管!”高瓶儿愤怒道。 高岐佑道,“什么没人管?” 高瓶儿气结,“哥哥不过是打了一个国师弟子,就被抓到应天府!可是哥哥差点丧命,却没有一个人来管管!难道京城一点王法没有了吗?” 高岐佑叹口气,“历来就不是哪方管不管的问题。但是应天府今天做的事的确有点出格了,他们......应该管管的!瓶儿,若是何以出事,是不能死在应天府的,你知道吗?” 高瓶儿冷笑道,“不能死在应天府?难道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行了吗?” 不料高岐佑道,“是的。除了应天府,哪里都能死人!” 高瓶儿无话可说,“要不是那个小侍女去了,哥哥岂不是真的没救了?” 高岐佑无奈道,“不论如何何以都不会死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高瓶儿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于是气呼呼出了门。她要去找公主。 等她到了公主府,却发现公主似乎早就在等着她似的。 公主道,“瓶儿,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高瓶儿道,“我只有这一个哥哥。” 公主道,“这都是他要选的!” 高瓶儿疑惑道,“他要选的?” 公主道,“陛下想要保他,但他拒绝了。” 高瓶儿目瞪口呆,“为什么......” 公主道,“他和我们不一样。他要做的事,他要经历的,都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瓶儿,你哥哥不是普通人。看开一点吧!” 高瓶儿道,“他今晨来了公主府?” 公主道,“他来了,又走了。” 高瓶儿道,“他有说什么吗?” 公主道,“你自己去问他比较合适。如果你是想在府里玩玩,那倒是没什么麻烦。但是你要是想要问出什么,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快高瓶儿失魂落魄出了公主府。 在一处密室之内,一个剑客冷漠道,“我杀不了他!” 同时一个面具人道,“你不是说你万无一失?” 剑客冷笑道,“当年姓韩的也说围杀季夏万无一失,可是后来呢?” 面具人道,“他不是季夏!” 剑客道,“可我也不是姓韩的!我手底下没有三百六品高手!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三百个六品高手?那都能拿来攻城了!” 面具人长出一口气,“不杀了他,我心难安!” 剑客道,“你想怎么杀?派几百人围杀高家?且不说这办法可行,放在陛下眼里这算什么?叛乱?” 面具人掩面叹道,“罢了!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剑客饮了一口酒,“他有七品的实力,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要想将他弄死,要么派八品高手,要么动用龙卫!” 面具人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失手!” 剑客还欲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嘴皮有点麻,于是伸手想要摸一摸嘴皮,发现自己手也动不了了。他不可思议道,“酒?” 面具人道,“你或许已经被他见过真面目,已经不能用你了!” 剑客愤怒又急切道,“我还能杀他!” 面具人道,“不是你想的这样。睡吧,睡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剑客却动也不能动,只能抱着无限遗憾愤怒地道,“我能修成九品!” 面具人道,“修吧!修吧!等你九品了,我们都是死人了!” 剑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死在敌人手里,竟然死在了自己为之卖命的人手里! 面具人等他死透了才帮他把眼睛合上,“他死不了就得你死。谁让你惜命?倘若你再等一等,他便死无葬身之地!大好机会,全让你毁了!” 面具人出了密室,天上的太阳似乎都暗了下来! 此时高关生已经回到了府里,他战战兢兢地捧着一杯茶,敲响了纪行的门,“哥!喝茶!” 纪行在房内,他受了伤不方便行动,于是知会怜儿去开门。 怜儿仍然低眉顺眼,“少爷,我来吧!” 高关生顺势进了门,看到身上缠成粽子的纪行时,不免皱了皱眉,“哥......” 纪行不等他把话说完,“明日我教你武功!你先回吧!” 高关生还欲说些什么,却看到纪行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不禁后退两步,“那我回去了。” 纪行点点头。 高关生便出了门。 怜儿二话不说一口饮尽高关生送来的茶。纪行急忙道,“你等等!” 怜儿摇了摇茶杯,“喝完了!” 纪行气急,“你快过来!” 怜儿便过去。纪行道,“有没有感觉又哪里不舒服?” 怜儿道,“没有,不像毒药。” 纪行叹道,“那家伙可不是良善之辈,万一下毒呢?” 怜儿道,“我就怕他下毒才喝的啊。” 纪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傻孩子!万一这茶里边真的有什么,你怎么办?” 怜儿道,“有毒就有毒!只要公子能活得好好的就好!” 纪行叹道,“你真是不惜命!” 五日后,远在寒台的高寒士收到了三封信。一封是纪行的,一封是高岐佑的,最后一封则是高瓶儿的。 高寒士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纪行最为关注,所以第一个看的就是纪行的信。剩余两封信他都还么有动,只是在书房内走来走去。良久,他才叹一口气,“不应该是这样。” 于管家凑过来,“老爷?” 高寒士坐到椅子上,“剩下两封信你给我念念。” 于管家也不含糊,拆开信便念。 高寒士从另外两封信里边也多少了解到一点东西,但不过都是纪行那一封的补充而已,更多的不过是情感上的寄托。 高寒士发觉自己的这个儿子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优秀,也看出来纪行的运气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好。这两场伏杀对高寒士而言都是已经出乎他意料的。而那个九品的女剑客,纪行也没有瞒着高寒士。 高寒士一面感到一阵后怕,一面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考虑周到而感到自责。因为纪行是季夏送过来的,这个人带过来得孩子对他而言比亲生儿子还重要。 高寒士想了许久,决定去拜访一个人。 李相如正在府上听曲儿,突然听到高寒士来访,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出来。 不过一会儿李相如便到了会客厅,“高先生!许久不见啊!” 高寒士却没有这么客气,直言不讳道,“我儿赴京赶卡,遇到些麻烦,不知李大人能否助下在一臂之力!” 李相如出乎意料地爽快,“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不知道高先生要在下帮什么忙?” 高寒士道,“能否将李诵筠贤侄女送到京城?” 一旦涉及到自己女儿,李相如就谨慎起来了,“高大人这是为何?” 高寒士道,“我那儿子虽然算得上是个人杰,却还年轻,贤侄女今年已经十九,听说习武是吧?” 李相如想了想,点点头。 高寒士笑道,“武艺不低?” 李相如猛地抬头,却还是点点头。 高寒士笑道,“六品该有了吧?” 李相如道,“六品上。妮子体质特殊,习武比常人有更多天赋。这也是让我始料未及的。只是高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高寒士笑道,“在下想让犬子与贵千金好好认识认识!” 李相如来来回回踱步,良久,“怎么个认识法?” 高寒士笑道,“李大人想怎么认识就怎么认识!” 李相如道,“公子何以虽然名声不显,但是你我都清楚,此子必然人中龙凤!可是我那女儿对他并无太多情愫,早在三年前我便看了出来。唉!高大人,若是我将女儿送过去,无异于坑害了我那女儿啊!” 高寒士道,“李大人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那犬子?” 李相如无奈道,“你们父子俩我都信,可是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李家只有她还能算得上像那么回事了!” 高寒士道,“李大人大可放心。犬子七品的武功,尤其是近年来,一年跳一阶,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需要一点帮忙。不知李大人可否割爱?” 李相如道,“高大人想我那女儿帮着高何以?万一她真的动了情,命丧于京都该又如何?” 高寒士叹道,“犬子素有谋略,决然不会放任此事发生。他只是缺少一个帮手,哪怕这个人只能帮他一时,便已足够!” 李相如想了想突然狠下心,“那便如此!不过我却有个条件!” 高寒士道,“什么条件?” 李相如道,“我那女儿必须要是正妻,且高何以不得纳妾!” 高寒士想了想,“何以的性子,不纳妾我倒是能猜到,只是婚配之事......” 李相如一摆手,转过头,“那此事作罢!” 高寒士笑道,“我去劝劝他如何?” 李相如复又笑道,“我早知高先生通明。只是涉及自己女儿,实在没办法啊!” 高寒士笑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李大人的心情,在下明白得很。改日我府上备下薄宴,李大人可能赴宴?” 李相如哈哈大笑,“如何不可?如何不可啊?” 高寒士笑道,“今日叨扰,那在下就先回府了?” 李相如笑道,“慢走!” 等到高寒士已经离去许久,李相如才回了自己书房。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象牙笏,看了许久,最后叹一口气,“诵筠,爹爹也是为了你好!在这寒台呆久了,最终眼界只能这般。你若是能与那高家公子喜结连理,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想到这里,李相如叹一口气,又放回象牙笏。 此时仍在高府养伤的纪行已经没有了无暇体魄,伤口恢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看着模样,最迟也得半个月之后才能好了。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能看书,却不知道自己这便宜老爹已经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帮手过来。 第289章 高关生之变 纪行躺在躺椅上,手边摆了一堆石子儿,正喝茶看书。看的书是《九狸》,书页当中画着奇经八脉。 突然咻的一声,随后响起一阵惨叫,“啊!” 高关生破口大骂,“我不练了!” 可换来的是咻咻咻三颗石子各打在他肩头,前胸,大腿处。高关生本来想躲,却发现那石子早在自己躲避之前便已经打到了他身上。他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揭开肩头衣物一看,伤处丝丝血印,登时红肿! 高关生满头大汗,眼泪不自觉就流了出来。他无声地流泪,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哭。他恨极了纪行,想一剑杀了他!可是纪行哪怕受伤躺在椅子上,也绝不是他能伤得了的。他仇恨地盯着纪行,那怨结犹如实质,久久不散,随后他扭过身便走了。 一颗一颗石子破空而至,不断打在高关生背后。高关生几次觉得浑身一麻,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但仍然撑着一口气离开此地。 纪行叹一口气。 没一会儿高关生回来了,手里还捏着一把剑,仇怨仍然在他眼内。他一步一步走向纪行背后,而纪行像是没有任何察觉一般,只是端起一杯茶慢嘬一口。 高关生脸上泪痕犹在,待他走到纪行背后,毫不犹豫地朝着纪行刺了一剑。 纪行虽然躺在椅子上,却不知道他如何办到的,瞬间椅子掉了个个儿,竟然转了一圈面对向高关生。高关生那一剑已经刺出,绝无收回的道理。 纪行伸出两指,夹住剑锋,随后微微一弹。 当! 一声清响! 高关生只觉剑上传来一股暗劲,顷刻间便传到了他掌心,顿时掌心如同遭了板子打似的,一阵生疼!高关生吃痛,剑便掉了下去。 然而他心里那股子杀意却没有减少半分,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 于是他捡起剑冲向纪行。等他刚刚到了纪行眼前时,纪行一掌推到他丹田之上。高关生眼前一黑,被纪行一掌打飞。可奇怪的是他很快便苏醒过来,四肢百骸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变轻了一点,即将落地时他也觉得自己的动作似乎慢了一点。 于是他先是脚尖触地,随后足尖轻点,向后退去几步,以便卸去力道。 紧接着高关生又要冲过来,却只听得纪行随意道,“你现在是一品武夫了,虽然内力浅薄,可好歹算是练出来了点。” 高关生顿时怔住,语气仍旧带着十足的仇恨,“你说什么!” 纪行道,“我那些石子都不是白打的,这几天以此刺激你周身穴位,又教你养气之术,苦是苦了点,却是见效快得很。不过你也不要因此而感激我,瓶儿先前教了你好几年的功夫,你算是有点基础。否则即便是我,在此教你一整年你也不见得练的出来半点内力。” 高关生哪里会感激纪行?他恶狠狠地道,“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纪行轻飘飘道,“提气,力从地起,转嫁腰,至臂,将剑甩出来,甩出来的一瞬间施加指力以提高精准。” 高关生不由自主便随着纪行所说的做了。于是咻的一声,一把剑又劲又快,指着纪行的鼻子飞了过去! 高关生被自己这一手吓了一跳,何时自己有了这样高的武功?这几天他被纪行的石子欺负得太惨,他甚至觉得这世间最厉害的功夫就是扔石子了。要是他练成了这一招,他就站在高处不断朝人扔石子,谁人能动得了他? 然而如今自己都已经能将剑这么大的家伙御使得动,岂不是比纪行扔石子更厉害?他等着看纪行被自己一剑封喉,然而却发生了他死活也想不通的一幕! 纪行伸手,十分轻易地抓住了这把剑,随后一甩,此剑便以来时更快十倍的速度飞了回去! 高关生动也不敢动,下一刻才发现那剑凑巧扎在自己脚前半寸! 纪行道,“你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习武。不管是个谁,习武的目的要么加官封爵,要么荣华富贵,抑或劫富济贫,当然了,还有一种便是天下为公。可是你习武只为杀人,只为杀我?本来你这样的人,任谁都不该教你武功......” 高关生却道,“我要练多久才能杀了你?” 纪行无奈道,“单打独斗你永远也不能杀了我。但是这世上杀人的法子不是只有拿着剑去砍这一种。你可以借刀杀人,自己没那个能力,就多动动脑子。” 高关生擒着剑,“我把你的事捅到了太后那边!” 纪行点点头,“我说为何突生变数。” 高关生破口大骂,“你为什么不恨我!?” 纪行笑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就因为你要杀我?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杀我?只因我来的那一夜没有对你卑躬屈膝?如此一来,我没有对你卑躬屈膝你便要杀我,因为这个理由,我就要恨你岂不是太儿戏?” 高关生只觉胸中一口郁结之气不散,“如果我不是我爹的儿子,你是不是毫不犹豫就会杀了我?” 纪行道,“踩死你就像踩一脚狗屎,对我来说没有丝毫好处还要费这个劲儿,你说我会不会杀你?” 高关生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你们都这样看我!都不拿老子当回事!为何!为何!” 纪行道,“我听说你幼时和太子赵牧混迹在一起?现在呢?他还看得起你吗?高关生,人知礼数,能忍人,不是退步。你对我张牙舞爪不会显得你有半点强悍,反而会暴露出你的小家子气。你越是大呼小叫,越能让人看出你的色厉内荏。” 高关生静立不动,任凭汗水滴落,也不去擦。 纪行道,“你今年也十七,照理来说早该娶妻生子,可京城谁家女儿愿意嫁给你?你心智太不成熟了!我给你讲讲这太平无事的京城,其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纪行站起来,“剑能杀人!鼓动唇舌能杀人!以笔为刀照样能杀人!这些东西都藏在礼数之后,是个人都对你笑眯眯,你以为自己得了面子?似乎不管谁人都敬你畏你,可他们只是敬你背后的高府,一旦高家不再,便是你死无葬身之地时!” 高关生浑身的力气登时去了一半,脸上的戾气也消散些许,“老子,我早就知道了......” 远在阁楼之上的高岐佑与夫人透过窗缝看着这一幕。他们虽然听不见纪行与高关生的对话,却明显感觉到了高关生的些许变化。高夫人红着眼道,“关生真的受苦了!” 高岐佑道,“这段时间你都不要去管他,咱们以前就是管得太多了。何以自有分寸,时日一长,想来关生会变好。” 谁家父母不希望自己儿女变得优秀?哪怕高岐佑平日里常常惩罚高关生,总是觉得高关生哪里都不好,可他自己又何尝希望会是一直如此? 高关生蹲下来,看着脚边的剑,愣愣道,“你的武功有多高?” 纪行想了想,还是照实话说了,“四品的体魄,六品的内力,至于刀法,相较于你们而言比化境还强点?差不离能对付七品的高手。” 高关生道,“我现在是一品,一品和七品差了多少?” 纪行道,“照你的资质,即便勤学苦练日夜不辍,也还差十年功。” 高关生想了想,“到二品还差多少?” 纪行道,“还差两百个石子儿。” 高关生一听,吓了一跳。 不料纪行却没了戏耍他的心思,只是重新坐下来疲乏地道,“你走吧,今天就练到这里。” 纪行用石子替他激发经脉,实际上费了不少心力,尤其是最后那一掌,决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高关生巴不得早点走,说来也怪,此时他心里再无杀纪行的心思。他离开院子时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练出内力的人了。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东西正在他心中慢慢滋生,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叫做野心。 于是他慢慢晃晃地走,竟然走到了父亲的书房之内。此时母亲父亲都在,高关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高岐佑拿着书,咳了一声,“练完功了?” 高关生点头,“练完了。” 他有一种渴望,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闷闷道,“孩儿好像练出内力了。” 高岐佑点头,“何时的事。” 高关生急切道,“就在方才!” 高岐佑冷漠道,“你跟我下楼,我要看看你到底练出了什么内力!” 高关生只觉得自己父亲是一点不信任自己,于是斩钉截铁道,“那便下楼!” 说罢高关生便首先下了楼。高夫人只是责怪地看了高岐佑一眼,似乎在怪他不该这样严苛。然而高岐佑却有自己的考量,只是安慰了一下夫人。 待到高关生下了楼,高岐佑与夫人才施施然走了下来。 高关生拈起地上一粒石子,闭目良久。高岐佑则聚精会神地看着,生怕自己儿子没有表现出来。事实上高关生此时的确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他的内力是被纪行逼出来的,并非自己修炼,刚刚使了一招“飞”剑之术,便将内力消耗地七七八八。此时他没有纪行在旁指点,哪里如此轻易便能给自己父亲耍出来? 高夫人温柔道,“关生,要不就算了吧!我和你父亲都很相信你!” 高关生要是在往日里必定会同意母亲这个提议,但是他今天却执拗起来了,只是摇摇头,“稍等片刻!” 他细细回忆纪行这些天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是缺少纪行的石子儿才导致自己一点内力也无。 就这样,他站定足足半刻钟,却还是提不起来一点气。 高岐佑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腰,“改日我再来看吧!” 高关生却急了,“父亲,您稍等一等!我就快好了!” 高岐佑仿佛是再无期待,只是疲惫抬眼看了看。就在此时,高关生突然觉得体内一股热力传上来,于是他抓住这个瞬间,腿腰手臂一齐发力! 咻! 他手中那粒石子嗖得消失不见!只听得夺的一声,远处一颗桃树轻微抖了一下!高夫人见到这一幕,赶紧走过去看那桃花树,不禁喜笑颜开,“关生,你果然进步了不少!” 高岐佑也凑过去看,却道,“这石子只不过刚刚击破树皮而已,堪堪陷在了树干。就这还是石子较为锋利的缘故,关生,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高关生原本听自己父亲贬低自己,不禁一通火大,可听到后面,却发现父亲的言语之间竟然多了鼓励的意思?高关生抬头,只是看到自己父亲仍旧冷漠的面庞,他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高岐佑咬了咬牙关,嗯了一声,“不错,但是我要奉劝你一句!” 高关生听到父亲夸赞自己,不禁觉得别扭,“父亲要说什么事?” 高岐佑道,“莫要太过招惹何以那孩子,也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虽然是我十分喜爱的侄子,但你才是我儿子。你跟他走得太近,那太危险。换言之,说不定哪天你与他一同被人围杀。而你武功远不如他,他救得了自己,却不一定救得了你,也不一定愿意救你。所以,能敬他就敬他,却不要跟着他。” 高关生第一次听到父亲对自己说这些交心的话,那种受人重视的感觉慢慢荡漾在他心头,他心里那颗名为野心的种子,开始吐芽了! “父亲,那小子是不是会害我!?”高关生恶狠狠地道。 高岐佑无奈,似乎发现自己的儿子依然是那个傻孩子,不禁失望道,“他害谁都不会害你!” 高夫人也道,“咱们是一家人,你父亲当年也和你大爹不和,可是他们俩兄弟这么多年,关系反而越来越好。关生,咱们是血脉至亲,你不要太过敌视你大哥了。” 高关生只得点头,眼里却全是桀骜不驯。 高岐佑哪里瞧不出来自己儿子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可他没有去指出来,反而暗自点头。不管怎样,为恶的能人总比无能的善人强! 第290章 侍女 纪行受的伤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却是锐器所伤。稍有点江湖经验的都知道,刀剑破皮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他那天为了帮高关生破境,胸部伤口微微破裂,虽然他自己没说出来,但小怜还是会知道的。 今晚纪行已经熄了灯,缓缓躺到床上,“小怜,你家里还有人吗?” 小怜老实道,“不知道,我是被父亲卖过来的。” 纪行把小怜搂紧,“你恨你父亲吗?” 小怜摇摇头,“我那时候太小,现在已经记不得他的模样。当时战乱刚刚平息,四处都是流民,我父亲没有将我换给别人吃掉,已经是保护我了。” 纪行道,“难道那些年还会易子而食?” 小怜叹口气,“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粮食,我又是个女孩儿,被人换取食物很正常。” 纪行道,“你的武功是哪里学的?” 小怜道,“早些年我被卖到戏班,师傅是会武功的,他就教我们功夫。后来我跟着师兄们去唱戏,夫人觉得我伶俐,就把我赎下来。原本是想将我交给少爷做妾,但少爷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公子来了后,夫人就将我许给你了。” 纪行笑道,“原来我还抢了高何以的妾,难怪他一直和我不对付,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 小怜轻轻地往纪行腋下拱,“我才不喜欢他!” 纪行道,“我缺少人手,龙卫好用,但我动不了。高府的家丁倒是忠诚,可惜武功很多人还不如你。我需要至少六个四品武夫帮忙,假如他们能替我挡住一瞬,那我就能做很多事。或者我只需要再有两个六品武夫,那么就算两个龙卫一起来对付我,我也丝毫不惧。” 小怜低声道,“但凭公子吩咐......” 纪行道,“你会武功的事,知道的人多吗?” 随后纪行自嘲一笑,“谁会来天天看着你?怜儿,往后我要你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小怜坚定道,“我绝不会离开公子!” 纪行道,“将来也不要表现出你会武功。我的刀很重,可你不论体魄,身法还是内力,都有四品的实力,完全能替我扛得动刀了。这足以麻痹他人,旁人必定会想,你一个女流之辈都能扛得动的刀,那刀会重到哪去?” 小怜道,“公子的刀我就算背上一整天也不会累!只是轻功会受到很大影响。” 纪行道,“不会让你为难。今后即便我被围杀,除非真的到了千钧一发之时,你也不要暴露出自己会武功的事,只要保护好自己即可。明日我们去拜访一个叫韩孤尧的人,你跟着我去。” 小怜高兴道,“公子第一次带我出门呢!” 纪行笑道,“往后你会一直跟着我了。” 小怜轻抚纪行肩头,随后深深一吻。 此时正在公主府的高瓶儿正在听公主讲起纪行,她一脸狐疑道,“哥哥虽然很好,却不至于像公主说的这么玄乎吗?” 公主笑道,“恐怕我还小瞧了他呢!你哥哥气度不凡,武功极高,又能审时度势,已经不是咱们能比得上的了。” 高瓶儿虽然也为纪行感到自豪,却还是谦虚道,“他呀!这几天都没读书!真不知道殿试的时候他拿什么东西去应付!” 公主笑道,“毕竟是名门之后,即便殿试不如他心中所想,在京城总能是扎稳脚跟的了。瓶儿,你哥哥在高府有什么走得特别近的人吗?” 高瓶儿想了想,随后极不乐意道,“他和一个侍女走得特别近!偏偏那个侍女是夫人送给他的暖床丫头!唉!我那哥哥真不知道洁身自好!当年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可没见过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公主道,“那侍女是一个怎样的人?” 高瓶儿却觉得侍女只能是侍女,于是摆摆手,“不提她了!要是哥哥喜欢她,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公主道,“你不是说你哥哥喜欢一个叫李诵筠的女子吗?” 高瓶儿道,“几年前是这样的。可惜李诵筠姐姐比哥哥大了两三岁,要不然他俩其实也挺般配的。” 公主笑道,“若是你哥哥一直没有婚配,恐怕陛下就要帮你哥哥择个良家少女了,呵呵!” 高瓶儿笑道,“哥哥这样的人,真不知道他会和谁成婚。反正不要是严晓欢就好了!” 公主叹一口气,“严辰松将军当年是有极大的军功的,他老来得女,怎会不认真宠着?当年你与严晓欢比试,她刁蛮任性不守规矩,我只能劝和。后来此事被陛下知晓,不也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严将军吗?你就不要老是念着了。” 高瓶儿气道,“我不是念着,当年明明是她的错,我却连说她一句都不行!” 公主道,“那你还记恨我?” 高瓶儿笑道,“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嘛。现在陛下有很多话不方便说,都是由公主说出来的。我虽然当时想不通,现在却知道你只是不想高家严家因此闹得太僵。” 公主道,“你能想通最好。你哥哥的伤怎么样了?” 高瓶儿道,“他还好。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派人行刺我哥哥!” 公主道,“这事其实陛下也知道了。原本高何以伤了国师弟子,已经不是小事,可七尺巷围杀一事,陛下已然震怒。龙卫已经在暗中调查,相信很快就会给你哥哥一个公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高瓶儿每每想起纪行是如何走出的七尺巷,就越发感到不可思议,“三十多个人啊!哥哥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公主道,“你是说杀人?” 高瓶儿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不禁捂住嘴巴小声道,“那可是三十多条人命啊!” 公主道,“你哥哥在寒台也杀过很多人?” 高瓶儿惊了一下,“怎么可能!?他连只兔子都舍不得杀!那天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从尸堆里爬起来,一点一点出了那条巷子,我都差点哭出来了......” 公主叹道,“是啊,谁见过这么多尸体?你哥哥能够如此,便足以说明他是个人杰。” 京城八百龙卫,六百散落于京城各处。一个龙卫的辖域大约是五里方圆,不可谓不稀疏。可龙卫安插即便如此稀疏,依然没有一个人敢随便在京城放肆妄为,来挑战这些高手的应变能力。 若是发生了某些争杀之事却无人查看,只有一个可能,这些高手同时收到了不干预的命令。而这个命令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发出来。 这日夜里,蒙面剑客用尽浑身解数,自以为无人知晓自己如何来到的此处,才揭开一块石板跳入地下。 等他到了一间较为空旷之处,才吹燃火折子,点亮一盏昏暗的灯,在灯下揭了黑巾,然后脱下衣物。 “一处,两处,三处,四处......” 蒙面剑客咬牙细数身上的刀伤,“四处,真是好刀法!” 此时脚步声响起,地道不远处的转角传来微弱光芒,接着一个人影在那光芒当中出现。影子拉得极长。 剑客自顾自给身上的伤上着药,刚弄到一半,一个头戴面具的人便到了他眼前。 剑客虽然满头大汗,却冷静道,“他的刀太快,势大力沉,刀法变幻莫测,我要杀他,只能同归于尽!” 头戴面具那人道,“怕就是你与他同归于尽也杀不了他!” 剑客笑道,“你这是要灭口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死在那里,我死了,你的身份也会被揪出来!” 那人伸出一指,放在嘴前,“嘘!我不是要灭口,相反,你很好!但是你的命只有一次了。下一次你再出手,他死,你才能活!” 剑客笑道,“我的剑法痕迹太过明显,稍微显露一两招便会被人猜出我的身份。让我在应天府门前动手,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如此我怎能全力施为?” 那人呵呵笑道,“下一次,你一定会有一个公平的战场!” 剑客道,“我本有机会踏足八品,给我十年,说不定九品也不是难事!” 那人道,“京城八百龙卫,哪一个不是九品的苗子?可全天下的九品高手还是只有那么几个,怎么偏偏就该是你?” 剑客继续给自己包扎,喃喃道,“我大师兄当年早就踏入九品之列,只可惜死得不明不白。九品中的绝世高手,说死就死!哈哈!便是九品又如何?” 那人驴唇不对马嘴道,“你内力充沛,剑术精湛,倘若半年内练成八品,你就自由了。” 剑客呵呵笑道,“多谢不杀之恩!” 那人后退几步,随后扭身离开,“给你备了个新身份,这段时间好好养伤,这几天龙卫肯定盯你盯得紧,就不要抛头露面了!” 剑客嗯了一声,躺在湿漉漉的壁上随后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那两把刀。 到了第二天早上,纪行一老早就带着怜儿到了公主府大门前。 纪行先向门前卫士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是高瓶儿哥哥,来接她回家。那些卫士如今哪里会不认识纪行?七尺巷毙杀三十余人,双刀退敌,这般勇武,便是陛下听说了也极为动容。按照惯例,如此勇士那是板上钉钉的龙卫才对! 强者向来尊敬强者,那些卫士自然有人去为纪行报信。 不一会儿高瓶儿便睡眼松醒地到了府门前,装作没看见小怜,“哥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纪行拉过她,“我想去一趟韩府,拜访一下韩孤尧,你带带路?” 高瓶儿摆出一副这点小事的样子摊开手,“那也不必这么早啊?” 纪行笑道,“你既然说他是个认真写文章的,想来读书自然用功得很,若是咱们去晚了,打断人家看书,多不合适?” 高瓶儿瞥了一眼小怜,“她背着刀干嘛?” 纪行道,“因为我要去找韩孤尧打一架。” 高瓶儿登时吓一跳,“你的伤还没好呢!” 纪行笑道,“只是切磋,不会出事,何况休息一夜,伤口已经长合了。” 其实他是说的假话,昨天为了拉高关生一把,他的伤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开裂了一点。 高瓶儿半信半疑道,“要是你撑不住,一定要叫我帮忙哦!那家伙可打不过我!” 纪行笑道,“知道你厉害。” 于是三人便朝着韩府去了。 在一处阁楼之上,张海客看着纪行三人。良久,他才叹一口气,叫了另一个人来接替自己,“我要去面圣,你看着点这三个人,尤其是高家大公子。” 那人虽然不是龙卫,却也是六品上的高手,成为龙卫只是时间上的事。此人点点头,不发一言,显然是个沉默隐忍的性子。 张海客有着七品上的强悍实力,入殿面圣已有两次,是七品龙卫当中,少有的能与陛下说得上话的人物。 等他到了御书房,身上兵刃早已自行解去。不是陛下不信任龙卫,而是御书房不能见刀兵。不过话说回来,皇帝连自己的直属力量都不信,还能信什么呢?张海客也对皇帝绝对的忠诚,这种忠诚融入骨血,不论何时都不可能被撼动。 齐帝笑呵呵道,“那孩子会武功?” 张海客低着头,一向不敢直视皇帝,“会!而且武功很高!” 齐帝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致地问,“有多高?” 张海客想了想,“能与微臣一战!” 齐帝哈哈大笑,“张海客啊张海客!你莫不是在猜朕的心思,特意来说这些话来抬高那孩子吧?哈哈?” 张海客此时说话显得格外有力,“陛下,他放倒了三十多个人!” 齐帝不悦道,“有什么话直说!难道在朕面前,你还要绕弯子?” 张海客道,“他年轻,武功高,不论活人死人,在他眼里没有分别。如此年纪,若非长年浸淫此道,绝无可能有这般胆识!微臣以为,他在寒台便已是如此!” 齐帝皱眉,随后舒展,“高寒士的儿子,哪里是常人能够比拟的?” 张海客道,“要不要把他抓来,仔细盘问?” 齐帝摆了摆手,“他是把好刀,你退出去吧!” 张海客领命,恭敬退出御书房。 第291章 高关生闯祸 韩府对纪行等人的来访,热情得有些过分。 纪行觉得这份热情其实更多的是出自对高瓶儿的,但他此行又不是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自然无所谓他人如何看待自己。 韩孤尧起得也很早,纪行向韩夫人问到他时,韩夫人说他正在习武。跟着韩夫人便吩咐下人去准备点简单早餐。而她则以年轻人之间相会,自己在此多有不便为由离去了。没多久就来了个年轻人,看着有些木讷,只是见到高瓶儿时勉强笑了笑。 高瓶儿道,“韩孤尧,这是我哥哥,他想来见见你。” 韩孤尧赶紧拱手行礼,“原来是......在下可能虚长公子两岁,便称一声高贤弟!” 纪行没想到这人这么客气,也回了一礼,“韩兄太客气了!” 韩孤尧见纪行行礼,于是把腰再压低了一些,“哪里客气!” 纪行见此,只能也深躬下腰,“韩兄哪里都客气!” 高瓶儿在一边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大喝一声,“你们俩在这拜天地呢!?” 纪行与韩孤尧尴尬直起腰,随后一同哈哈大笑。韩孤尧道,“早听说公子何以气度不凡......”韩孤尧压低声音,“七尺巷之事,是真的?” 纪行无奈笑道,“谣言而已,以讹传讹。”随后纪行也压低声音,“不过的确来了三个打手!我怀疑是我那堂弟请来的!” 韩孤尧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怎么听说来了三十好几个!?” 纪行摇摇头笑道,“就算是三十好几个不会武功的少年人,韩兄,你说你有把握活下来?” 韩孤尧点点头,“说得也是。除非你有了龙卫的实力,否则我是真不信谁人能如此厉害!” 此时一只黑猫和一只白猫跳了过来,围着高瓶儿打转转。高瓶儿则抱起两只猫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小怜只是守在纪行身边,时不时还注意着那两只猫。 纪行笑道,“我早听说韩兄武艺高强,其实今日是特意来请教的!” 韩孤尧本来也算英俊的脸上却突然显得极为猥琐,同时他挥着手尴尬笑道,“我哪里武艺高强?随便哪个家丁我就打不过,这还是他们留手。据我父亲说,我这样的半吊子真遇到麻烦了,怕是会吓得剑都会丢了!” 光看韩孤尧的面相,他是那种低调沉默,不喜言语的人。可他说话偏偏滴水不漏。奇怪的是别人反而不觉得他在有意隐瞒什么,只是觉得他性格如此。聊过几句,纪行觉得此人应当是个厚道性子。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他就是能在高瓶儿手上撑过四式杀招的人。要么他是真的武艺不精,面对高瓶儿已经全力以赴,但就是打不过她。要么他是深藏不露,厉害全藏在低调的面孔之下。 纪行道,“韩兄方才还在习武?” 韩孤尧一拍大腿,“哎哟!一套五禽戏,强身健体来的。贤弟,你要是再说我武艺高强,我可就要惭愧死了!” 随后韩孤尧问道,“你说你堂弟找的打手,莫非贤弟与高关生不和?” 纪行道,“岂止是不和啊,刀兵相见了已经!还有半个月就要殿试了,韩兄近来饭局多不多?” 韩孤尧笑道,“有倒是有,不过的确不多。我没什么朋友的,也没什么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纪行疑惑道,“韩家可是名门望族,韩兄岂会少朋友?” 韩孤尧缓缓踱步,背负双手,一脸愁苦道,“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寻?贤弟,我虽然读书习武,颇得家父称赞。可京城那些所谓俊彦,只当我是个马前卒,哪里算得上朋友?” 纪行见他一肚子酸水,想向他请教武功的心思也没了,只能安慰道,“韩兄莫要妄自菲薄,他们与你合不来是他们不配,就我这些年来见过的人才里,你是最像样的一个了。” 韩孤尧叹口气,转过头对纪行深情款款道,“相见恨晚!贤弟,不如咱们喝一杯如何?” 纪行挠挠脑袋,“喝酒?” 韩孤尧笑道,“人生得遇一知己,岂能不饮千杯来?我这就去给你炒几个下酒菜!” 纪行赶紧拦住他,“你现在要去炒菜?你还会干这个?” 韩孤尧不好意思道,“众人皆知我读书习武,殊不知我在调和五味上也颇有点功夫,若是贤弟尝过,能夸赞在下两句,愚兄那是再高兴不过的了!” 纪行这时候该说什么呢?他什么该说的都不知道,只能呐呐点头,“韩兄去炒菜吧。” 韩孤尧兴奋得不得了,只是把纪行稳在石座上,“贤弟在此等我两刻钟,一会儿咱们不醉不归!” 纪行点点头,“劳烦韩兄费心。” 接着韩孤尧便没了影。高瓶儿在一边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你居然能和这个呆子聊到一块儿去!你笑死我了!” 纪行再次挠脑袋,疑惑道,“他怎么了?我感觉很不错一个人啊!” 高瓶儿一听,笑得更欢了,“全京城最呆的呆子!比高家的大公子还呆的人物!你俩果然是呆子遇到呆子才有说不完的话!” 纪行摇摇头,压低声音认真道,“瓶儿,不是这样的。往后我和爹爹要是都出了事,你又遇到麻烦,找谁都没用,只有找这个人!” 高瓶儿皱皱眉头,满不在乎道,“有这么玄乎吗?” 纪行凑过来,“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你得把这家伙守好了,既不给他糖吃,也别和他离太远,能以诚相待就以诚相待......” 高瓶儿少有的不耐烦,“怎么说的我好像要嫁人了似的。” 纪行脸上一抹坏坏的笑,“你今年十七了,可不小了!” 高瓶儿抓着纪行,看着他,“你就这么想我嫁出去?” 纪行满嘴胡嘞嘞,“当然不想啊!只是你这么大岁数了,爹其实也挺着急的。” 高瓶儿瞪着纪行,要不是纪行身上有伤,她绝对会和纪行打一架。就在他俩吵来吵去时,韩孤尧腰间拴了个围腰,喜庆地走了过来,“准备喝起来!” 纪行则一脸笑意迎过去,“韩兄辛苦!” 韩孤尧笑道,“菜马上就端过来,我把酒先带上了。有两坛,有一坛是我自己酿的醪糟,不是啥好酒,但是姑娘也可以喝。另一坛是我上次和他们喝酒剩下的,很不错,我就带回来了。” 纪行竖起大拇指赞道,“韩兄节俭!” 此时几个下人端着菜就来了。不得不说韩孤尧还是很厉害的,两刻钟炒了四个热菜,配上点泡菜花生米,足够喝上一顿了。 高瓶儿凑过来吧唧了两口醪糟,觉得还不错,于是拿起了碗喝。纪行哪里会让小怜在一边干晾着,替她把刀放下来后,叫她坐在一边一起吃。于是四人凑齐了一桌。 韩孤尧爽气得很,先自己干了一杯,对纪行道,“往后常来!” 纪行点头应是。随后韩孤尧再倒上一杯,咕咚下肚,倒了。 纪行措手不及,赶紧查探,发现他只是醉倒了。高瓶儿也不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哪有人一杯的就倒的? 高瓶儿拍了拍他,“韩孤尧?” 韩孤尧勉强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喊,“瓶儿姑娘?” 高瓶儿道,“你不行了?” 韩孤尧使劲摇了摇脑袋,“不是不行,就是脑袋晕。” 然后高瓶儿不管再喊什么他都不再应。纪行尴尬笑笑,只能先呼啦几口吃完,背着韩孤尧去找卧房。韩夫人见到韩孤尧这副模样,不禁笑道,“这孩子高兴就喝酒,又喝不了多少,一杯就醉,真是见笑了。” 纪行道,“本来想来结交一番,没成想会是这样。不过韩兄高兴就好。” 就在此时,高瓶儿找了过来,“哥!过来!” 纪行歉意道,“夫人,失陪。” 韩夫人微微一礼,“你们年轻人先忙吧。” 纪行便跟着高瓶儿到了一边,“什么事?” 高瓶儿压低声音道,“高关生把人打了!现在被人拦住了,走不开!” 纪行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高瓶儿道,“他派人来报信了!” 纪行赶紧像韩府中人请辞,随后带着小怜出了门。那个报信的下人早已在门外候着了。高瓶儿道,“他肯定是怕二叔骂他,此时没人可以找了才来找你!” 纪行点头,“我知道。” 高瓶儿道,“哥,你身上有伤,这去了不会有大麻烦吧?” 纪行道,“他能闯多大的祸?就算他想,谁治不了他?” 高瓶儿心道也是,于是道,“你带刀过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纪行笑道,“从今以后我去哪都要带刀!” 高瓶儿只能点点头。她大概能理解纪行的心情。因为上次纪行没有带刀,便遭遇了三十多个人伏杀。不论何时,纪行带刀都不算过分。 等到他俩赶到了事发处。纪行才发现这里是一处码头。这处码头是京伊运河算是比较大的了,也不知道高关生在这里惹到了什么人。 高瓶儿在一边道,“这码头叫兴三里,多得是大人物的影子!” 纪行边走边折下小木枝捏在手里,问道,“什么样的大人物?” 高瓶儿想了想,“就像咱们家那样的有功之臣,他们捏着码头漕运,能挣不少银子。这些功臣的后人也都仗着祖上遗泽,横行霸道,往年我都不愿意来这里!” 纪行叹道,“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窝,高关生敢来这边也真有他过人之处。” 随后他俩便到了一片棚区当中,一伙人守在栅栏内,嚣张地大喊道,“是不是高家人!” 纪行抱拳一礼,“高何以!” 那人不屑地朝着纪行吐了一口口水,只是吐不了那么远,“进来!” 随后这人开了栅栏的门,守着纪行往里走。 纪行入眼处,只见处处都是肮脏一片,四处是屎尿。高瓶儿虽然喜欢洁净,却也没有大呼小叫,只是贴紧了纪行在走。而小怜根本目不斜视,眼里一直只有纪行。 没一会儿纪行便在众人拥簇下到了一个大棚子里。 一伙人鼻青脸肿地看着纪行,“八百两银子!带来没有!” 纪行点头,“带来了。” 他看到高关生被人绑在柱子上,眼睛已经用一块黑布蒙了起来。 为首之人只是衣服破了不少,脸上却没有挂彩,面色不善地看着纪行,“那小子是个硬骨头,不跪。没事,你替他跪!” 纪行道,“跪着把银子递过来吗?我带的是银票。” 高瓶儿原本以为纪行是想戏耍他们,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压根看不懂自己哥哥的心思,于是悄悄道,“你真要跪呀?” 纪行一脸诧异道,“我跪下来他们就放人,为什么不跪?” 没等高瓶儿说话,绑了高关生那伙人的头头见纪行是个软骨头,不禁戏谑地道,“我可没说你他妈跪了,他就能走!” 纪行喜笑颜开,“你早说嘛!” 那人脸上出现了一点疑惑。但很快他们脸上疑惑就不见了。纪行方才折的小木枝一根一根地飞了出去!只听见众人吃痛声,随后就是一片哀嚎。 纪行道,“小怜,去给他解绑。” 小怜点了点头,去把高关生解了下来,却发现高关生早已昏迷。原本跟着高关生的那个下人则背起他往外走。纪行道,“小怜,刀,轻刀。” 小怜把轻刀扔了过来。 纪行接住刀到了那头头眼前,把刀刃搁在此人脑袋上,“说说吧,怎么回事?” 那人却恶向胆边生,脑袋一偏就冲着纪行要将纪行拦腰抱起!可他下一刻便定住了,因为纪行手里那把刀搁在了他脖子上。他浑身冒汗,慢慢地跪了下来,眼神明灭不定,“我是韩过羽将军旧部的儿子,有话好说!” 纪行不耐烦道,“家里立过功?” 那人舔着脸笑道,“立过。运送粮草,保住了三成,不然那一场仗,前线全都得死!” 纪行突然翻脸,“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纪行一刀一刀将他的头发刮了下来,“高关生和你们什么仇?别再给我扯什么旧部!” 第292章 恩怨恩怨 那人痞痞笑道,“他无缘无故来打了我们的人,难道只许他打人,就不许他挨打?” 纪行根本懒得看他,“我不在乎杀人,说实话杀了你我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随后他一脚将其踢飞。那人顿时吐血,肩头的骨头已经被纪行踢断了。纪行道,“我问你们,高关生和你们到底结了什么仇。” 没有一个人肯说。 那人肩头被纪行踢碎了,此时疼得死去活来,也没了说话的力气。纪行看这些人没一个是真敢向他动手的,便收了刀,走到那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面前,“你叫什么?” 那人害怕纪行再次动手,“顾傅义!” 纪行问高瓶儿,“你知道顾家吗?” 高瓶儿想了想,却一下子答不上来。小怜道,“南城有一个顾府,当家的是顾林煜,在朝是正七品太仆寺马场协领。” 顾傅义道,“是我爷爷!” 纪行点点头,“正七品,好大的官威!” 顾傅义痛苦道,“兄弟,有话好说,能不能不动手!” 纪行道,“只许高关生挨打,就不能你们挨打?” 顾傅义低下头,肩头的痛楚让他动都不敢动,“是我错了!” 纪行一巴掌把刀按进土里一大截,语气森冷,“我他妈问你和他什么仇!” 顾傅义被纪行一吓,眼泪登时便淌了出来,“他女人死了!” 纪行以为自己没听清,“他有女人?” 顾傅义此时涕泗横流,“伊欢河!一个雏儿!死了!” 纪行皱皱眉,“这和你们有什么干系?” 顾傅义道,“我说了,你会不会打我?” 纪行只是冷眼看他。 顾傅义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说了,“那个雏儿叫秋怡,年纪不大才十五,能挂牌了。她会唱词,咱们和高关生以前常去伊欢河,他看上了那个女的。可那女的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玉,我给韩府的人打了招呼,韩府的人又找上了伊欢河,那女的就死了!” 纪行静静听完,最后道,“你们不是什么东西,高关生也不是什么东西,可他不至于会如此便来找你们拼命。” 顾傅义早知道眼前这年轻人不会这么好糊弄,咬咬牙,只能道,“那姑娘让常妈叫了十几个男人爽了一晚上,然后她染了病。高关生被我们瞒着,不知道这事。他去找她,那姑娘下面生了疮,没法挂牌陪客,没见他。然后常妈用火钳烫了烫她下面,要是她熬过去了,就能好一半,熬不过去就得死......” 纪行身边立着高瓶儿和小怜,他十分火大让这俩姑娘听到这事,“她怎么死的?” 顾傅义道,“没熬过去......” 接着顾傅义啊地惨嚎一声,“饶命饶命饶命!” 纪行收回了踏在他肩头的脚,“说实话!” 顾傅义满眼血丝道,“我们怕她去找高关生招惹来一堆麻烦事,就让常妈把她埋了!” 接着顾傅义似乎已经疯狂,竟然笑道,“她被埋之前还在叫妈,他妈的常妈也能算她妈?” 纪行深吸一口气,“这么说,她从被烫,再到被埋,你都在场?” 顾傅义停住疯狂的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有!我不知道!是常妈告诉我的!” 纪行扭了扭脖子,极为不耐烦道,“这事过去多久了。” 顾傅义唯唯诺诺道,“半个月!” 纪行突然想起来他刚刚入府时高关生那一脸戾气,还有被毒死的一池鱼,若是自己摊到这事恐怕只会做得比他更极端,“我留你一条命,你回去告诉你爷爷,近来会有人来查他,当心满门抄斩!” 顾傅义歇斯力竭道,“你他妈别欺人太甚!” 纪行拔起刀,转头对高瓶儿小怜还有那个家丁使了个眼神,随后道,“最好你家干净点。” 等纪行等人走远了,那些年轻人才敢围过来看顾傅义的伤。 正在纪行等人回府途中,他突然听到啜泣声,循声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关生已经醒了,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家丁背着高关生,虽然知道少爷醒了,却不敢打扰。不过高关生虽然十七岁的年纪,却只有一百斤出头,对于干体力活的家丁来说背着走十几里路都不是问题。 纪行道,“你早醒了?” 高关生没有说话。 纪行道,“有时人命贱,有时人命贵。我在七尺巷被围杀的时候,也与那姑娘没有两样,一旦死了,顶多陛下震怒,宫里传来慰问,高府得一堆赏赐。要是我活了,京城几大家族都知道高府来了个狠人,许多事暗里不好做,明里做不了,就会忌惮,我的命就金贵了。” 纪行看着失魂落魄的高关生,“倘若你当时但凡有点本事,谁人敢动那姑娘?” 高关生把鼻涕眼泪抹了,突然开口,“她不是偷玉,是她捡的,她爷爷肺痨,常妈不给钱。她去当玉,当铺看出来那是顾家的玩意儿,给顾家报了信。” 高瓶儿一听,眼眶忽地就红了。 高关生面无表情,“她爷爷我见过,她死了后,她爷爷也死了。我本来给父亲说过把她接到府里来做个丫头,父亲骂了我一顿,然后去照顾他的鱼去了。我练出内力后就去找他们报仇,我已经是高手了,为什么打不过他们?” 纪行道,“你先天不足,内力太浅,三招过后不分生死,死的一定是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高关生看着纪行,“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样的武功?” 纪行道,“你别想着武功了,我父亲就算会武功,打江山靠的不还是脑子?” 高关生沉默不语。 高瓶儿脸色苍白,“哥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纪行道,“多得是腌臜事,只是没有想到今天被你看到了。丫头,你一直想去的江湖,这可不就是吗?” 高瓶儿皱起眉头,觉得万分荒谬,“为什么会是这样?江湖不是刀光剑影,人去马蹄空吗?” 纪行叹口气,“你要是这么想,这世上可就没什么江湖了。梦里什么都有,你心里装着的就是个梦。大侠都是处处权衡,因为,为善要鼓起很大很大的勇气,而且这样的人通常会死得很早,也会死的很惨。” 纪行想了想,“高关生,别念着那个女人了。” 高关生愤怒地看着纪行。 纪行却不看他,“你要是想为死去的人讨个公道,我劝你去找能帮到你的人。我听说你和太子关系不错,不妨去问一问。” 高关生一巴掌拍在家丁肩头,“放我下来!” 家丁哪敢不放,便将他放下来。哪里想到高关生刚刚落地,整个人便瘫软到地上。他抓住家丁的衣裳想站起来,奈何使了多大的劲儿都做不到。 纪行看出来他的膝盖脱臼了,“别动!” 高关生恨恨地看着纪行。 纪行蹲下来,抓住他的膝盖扭了扭就给治好了。高关生咬紧牙关,愣是没吭声。纪行道,“你是不是通过太子,在太后面前替我‘美言’了几句?” 高关生道,“我说你是天煞孤星,是妖物!太后信这个!” 纪行点点头,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吗?姑姑告诉我的,你亲妈。她觉得你这么干不太好。不过也只有太后的意思,才能镇得住那些龙卫。八百龙卫在一旁看戏,呵呵,这可不就是相当于陛下在看戏吗?” 纪行站起来望望天,“这世上能让陛下在一边看戏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太后了。” 高关生硬气道,“你要去给爹爹说吗?” 纪行笑笑,一副想不通的样子看着他,“给二叔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有的人脸皮太厚,一旦撕破了,可就得伤筋动骨。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不是你。二叔要是知道了这个事,一定会闹到陛下那里,到时候陛下怎么想?让陛下,太子,太后互生嫌隙?” 高关生道,“我没有想到你武功这么高。我以为你会死。” 纪行道,“你想不到的,别人也想不到。我给你讲,我刚从韩府过来,顾家的后台又恰巧是韩府,你让我怎么好做?” 高关生道,“你要帮我?” 纪行道,“不是。这事你得靠自己,反正不能提着一双拳头去找人报仇,你得动动脑子。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你去找找韩孤尧,兴许能有点办法。” 高关生皱紧眉头,“我和他可不熟。” 纪行招呼家丁把高关生背起来,“那可就没办法了。韩孤尧这个人爽利,有武功,他要想办什么事,恐怕不会轻易放弃。顾家的后台是韩府,你直接找上韩府不就成了?” 纪行闭眼想了想,“我给你理一理,害死那姑娘的帮凶可别忘了,到底是哪家当铺,可以查一查。顾傅义该死,毋庸置疑,伊欢河我没去过,不太清楚那个常妈到底是何方人物。这些你可都记清楚了?” 高关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做这么大的事。他虽然平时喊打喊杀,却连只鸡都没杀过,整个人脑门上写满了外强中干。纪行看出来了,于是对高瓶儿道,“我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 高瓶儿摇摇头,却道,“这些事,按理来说应该报官啊?” 纪行道,“丫头,牵扯到几大家族的事,报官已经没用了。难道你忘了那天我在七尺巷的事了?” 高瓶儿只觉得眼前一片乱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纪行对高关生道,“高家男丁少,我是个活过今日却不知道明日焉有命存的,你要是只会嘴上喊喊,再伸出拳头往人身上不痛不痒地招呼几下。那高家可就完了!” 高关生道,“我该怎么做?” 纪行道,“二叔虽然不是命官,却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太常寺卿,对付一个七品家族你还要问我怎么做?先找人查查漕运的事顾家有没有插手,不要露面,因为漕运肯定各大家族都有插上一脚,或多或少而已。” 高关生道,“虽然漕运关乎国库,可这里边的门道都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我要是找人去查,谁愿意去做这个事?” 纪行笑笑,“龙卫敢做。” 高关生想了想,“可常人不得随意干预龙卫公务。” 纪行道,“真当我受的伤都白挨了?你去应天府鸣冤,就说要告发龙卫不作为。他们心虚,肯定见你。到时候你注意找一个叫狄胤的,这家伙是个死脑筋,好对付。一旦龙卫插手,说明是陛下默许,许多事就能做得来了。” 高关生想了想,“要是陛下不默许呢?” 纪行笑道,“陛下会默许的。这个秘密不是人尽皆知吗?可它要是不是秘密了怎么办?陛下虽然知道这里边有猫腻,往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若是有人把这粒沙子特意放陛下眼里,陛下为了皇家威严也得默许龙卫来查!” 高关生隐隐觉得纪行在布一个大局,但以他现在的境界,连纪行的边都摸不到,只能不自信地点头,“等回府再说。” 纪行语气冷了三分,“做事拖泥带水,将来你怎么斗得过那些人?” 高关生被纪行的眼神刺痛了,“漕运的事太大......” 纪行冷笑道,“你女人死的事就小了?” 高关生被纪行一逼,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是个不能被人逼的性子,一逼他就急,可今天纪行要他干的事实在太大,他实在拿不了主意。 高关生想了很久,“我想去问问太子。” 纪行翻脸像翻书,笑道,“问过太子自然最好,能敲山震虎就再好不过!” 高关生疑惑道,“敲山震虎?” 纪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圆了过来,“说错了,是得好好敲打敲打顾家人了!” 其实他就是要敲山震虎,一旦用好高关生这步棋,那些要对付他的人必然更加忌惮。齐帝被这些叛乱余孽卡住脖子这么多年,太需要一点变数了! 高关生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觉得纪行的城府实在深不可测,他偷偷瞄了一眼纪行脸上的笑,背心却起了一层冷汗。 第293章 饮酒 到了正午,高岐佑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的高关生,“怎么回事?” 高关生头扭到一边,没有言语。纪行凑上前,“怪我,今天教他武功,没成想竟然搞成了这样!” 高瓶儿连忙点头,“要怪就怪哥哥吧!” 高岐佑吩咐下人,“去请郎中!” 他坐在床边,叹一口气,“何以,你二姨今天不在府里,要是她回来了,你可得瞒下来。” 纪行点点头,“二叔,放心吧。关生只是挫伤,没有骨折,关节有点伤,最多休息一天就能下地。” 高岐佑道,“你们出去,我和他聊聊。” 纪行便恭敬离去,高瓶儿自然也跟着她哥哥出了门。至于小怜,回了府就给纪行的房间打扫去了。 纪行带着高瓶儿走到高府内那片小湖,“二叔其实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高瓶儿不知道纪行要说什么,只能在一边听着。 纪行道,“高关生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高瓶儿尴尬地摇了摇头,“他的事我都懒得管,而且他从来不和我们说什么。” 纪行道,“往后你多照看着他点。他虽然比你年长几个月,心性却还是个孩子。而且二叔只有这一个子嗣,说不心疼那是假话。你虽然外号是闯祸大王,可到底是个明事理的,懂得琴棋书画,又懂得武功礼数。” 高瓶儿撇撇嘴,“我就当你夸我了。” 纪行把话题扯到另一边,“你和公主是怎么认识的?” 高瓶儿道,“我刚来京城的时候,陛下设宴招待群臣,我就被二叔带到席间了。公主当时也在,她就带着我认人,一直以来她都很照顾我。” 纪行道,“公主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不见招驸马?” 高瓶儿瞪大眼睛,“你想做驸马?” 纪行唉了一声道,“怎么可能,只是好奇为什么陛下不着急呢。” 高瓶儿笑道,“你也不想想京城有哪位人物配得上公主?公主为人大气,做什么事都极有分寸,可不能随便招一个驸马。” 纪行道,“看出来了,公主有大才。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公主,许多事由不得她,要是招来一个夫君是个傻子那怎么能成?” 随后纪行看向高瓶儿,“不过我说你,你怎么也不着急?” 高瓶儿,“哎呀!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纪行笑道,“我看韩孤尧就不错啊!” 高瓶儿一脸窘迫,“谁会看上他啊?” 纪行道,“话说公主这个年纪了,也不想男人,她在想什么呢?” 高瓶儿啐道,“难道所有女人都要天天想着男人?” 纪行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个公主很不简单啊。你要晓得,一个女人如果连男人都不想了,她还能想什么?” 高瓶儿道,“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纪行道,“七尺巷那三十几个人,还有那个剑客,我总觉得不是同一派人。” 高瓶儿正想说什么,纪行却摆摆手,“不说这个了。” 等到夜里,纪行躺在床上,对小怜道,“你对顾家的人很熟悉?” 小怜点点头,“也不算熟悉,只是知道。顾林煜居功自傲,官衔一贬再贬,到了如今的七品,只怕是再过几年,连七品也保不住了。” 纪行道,“这老爷子这么虎?” 小怜道,“今天白天你也听见了,押运粮草,还立了功。说居功自傲,他也的确有这个本领呀。” 纪行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怜笑道,“因为以前顾家的人就想把我买过去,只是夫人先了一步。” 纪行道,“你觉得韩孤尧这个人怎么样?” 小怜道,“感觉人很好。” 纪行笑道,“看来咱们眼光一样。你知道什么是善良吗?善良是拥有伤害别人的能力,却不选择伤害。韩孤尧论哪样都不输那些所谓俊彦,但他安于被人排挤,不和别人争得脸红脖子粗。这就很厉害了。” 小怜道,“公子很欣赏韩孤尧?” 纪行把她抱紧,笑道,“我更欣赏你。” 小怜怕碰到纪行伤口,一动也不动,“公子人真好。” 纪行闭上眼,“睡吧,睡吧。” 小怜突然道,“公子,你究竟要做什么呢?” 纪行道,“也没什么可做的,先考功名,再帮高家续命,要是能帮上陛下,那最好不过。” 小怜嗯了一声,“我想做的很少,只要有几亩田就好了。公子愿意过这样简单的生活吗?” 纪行道,“怎么会不愿意?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得把这些事都做完了才能解甲归田啊。” 小怜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纪行缓缓睡去。纪行见她沉沉睡去,自己也很快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纪行才刚醒,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他身上的伤本来就该静养,昨天却喝了酒,又和人动了手,伤势自然是一点好转也没有。然而下人却过来传话,“公子,韩孤尧韩公子来了!” 纪行一听,“把他请进来,沏茶招待!” 小怜赶紧起床打水,给纪行洗漱。一刻钟后,纪行来到客厅,“韩兄久等!” 韩孤尧歉意笑道,“昨日太过失态,实在是惭愧的很!” 纪行道,“咱们出去走走?” 韩孤尧笑道,“正好正好!” 于是俩人便上了街。纪行问道,“韩兄,你有什么朋友吗?” 韩孤尧笑道,“哪能算是什么朋友,都是些酒友。我酒量不好,酒品自然也算不上好,每回出门,人家都嫌弃我。” 纪行指了指路,“去南城,我请你喝酒,不喝多。” 韩孤尧哪会不应。 纪行寻了个酒肆,俩人对坐,等酒菜上齐,他先喝了一杯。 “往日在寒台,家父虽然不阻止我喝酒,却总是劝我少喝。实不相瞒,往年我喝酒心里没数,经常两斤烈酒下肚。赴京途中,肚里空空喝了两斤烧酒,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当时就发誓再也不喝酒,没想到这才没几天就又喝上了。”纪行呵呵笑道。 韩孤尧笑道,“可不是?我每次喝了酒都是这样,喝完发誓再也不喝,到了第二天只要碰上酒局,哪有不喝的道理?” 纪行道,“韩兄,你觉着我家妹妹怎么样?” 韩孤尧顿时懵了,“什么?” 纪行笑道,“我妹妹虽然刁蛮了点,却是个好姑娘啊......” 韩孤尧赶紧打住,“贤弟,我知道,瓶儿姑娘呢,整个京城谁不喜欢?” 纪行乐呵呵笑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她年纪不小了,我觉得你俩就挺合适。” 韩孤尧叹口气,抿了一口酒,“贤弟,我就这么说吧,其实高家和韩家,算是世仇了。你妹妹,我是没有办法和她有什么的。” 纪行疑惑道,“什么世仇?” 韩孤尧道,“其实这事也不算新鲜了,只是过去了很多年,没有人再提起。” 纪行道,“愿闻其详。” 韩孤尧吃了一口菜,“我大爹韩长宏,在十五年前死了。” 纪行心底咯噔一声,“节哀。” 韩孤尧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大爹是兵部的人,听说是被季夏逼的没办法了,领着三百甲士与他拼了命。那三百甲士也不是普通兵卒,个个都是六品高手,为陛下手下一支虎军,死一个就少一个,仅比龙卫略逊。可是三百甲士还有我那大爹都没回来。” 纪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因为他就是这件事的亲身经历者,“你大爹武功很高吗?” 韩孤尧夹了一片肉使劲地嚼,含糊不清道,“岂止是高,旁人不知道,我们韩家的人哪能不知道?九品中的绝世高手,再往上走就九品上了。唉!” 纪行喃喃道,“季夏是怎么做到的?” 韩孤尧道,“化境高手,哪里是咱们能够想象的。不过都过了这么多年,韩家人早已从当年那个状态里调过来了。我学文,家父喜欢,我学武,家父也不反对。” 纪行道,“可是高家与韩家怎么就成世仇了呢?我那天带着瓶儿去你家不是挺好的吗?” 韩孤尧笑道,“仇不及下一代吧。要是咱们家太过计较,岂不是显得小家子气?” 纪行哈哈大笑,“倒也是!” 随后纪行笑道,“不过韩兄,咱们长辈的事,就不要牵扯到咱们这一辈了,你说呢?” 韩孤尧无奈道,“话是这么说。贤弟也的确是个我很愿意结交的人物,只是我要是对瓶儿姑娘太过殷勤,家里人怕是会说我闲话。” 纪行道,“你管他们?” 韩孤尧道,“再说了,我对瓶儿妹妹没有一点感情,强扭的瓜可不甜啊。” 纪行哈哈大笑,“你对她没有感情?” 韩孤尧道,“贤弟,这我可没有骗你!” 纪行挠挠脑袋,“我倒不是不信,只是居然有人不喜欢我那妹妹,这倒是个稀奇事。” 此时韩孤尧已经抿了好几口酒,显然是有点上头,“我心里倒是有一个姑娘,只是我俩相差太大,不合适的,嘿嘿!” 纪行不知不觉已经喝下一斤,“谁家姑娘啊?说说?” 韩孤尧想了想,摇摇头傻笑,“不能说,说出来可就糟了。” 纪行哈哈大笑。等他俩吃完了,便一同上街四处晃荡。纪行虽然喝得不少,心里却如同明镜,他只要身边有一个不能随便死的人,自己就不会死。那些暗中想要刺杀他的人就不会那么轻易得手。而且南城是常无极的地盘,老爹的旧部总不可能看着自己死吧? 俩人在南城晃荡了一整天,基本算是尽兴而归。韩孤尧第一次遇到这么看得起他的人,因此格外兴奋。 等到了晚上,纪行掐着宵禁的时间,把韩孤尧送到马车里,托人把他送回韩府。而他自己则踉踉跄跄地往高府走。 他今天喝的不少,前前后后加起来恐怕得有五斤烈酒,脑子里嗡嗡一直响。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去了。他虽然记忆里超常,酒量也算大了,却难以逃脱凡人的限筹,所以当他把韩孤尧送到马车里之后,最后一丝理智也就崩溃了。 他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条河之前,春初的风很凉,刚好平衡他发烫的体温。河上有十几条大船,船上传来的声音纪行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大多是城镇其实都是绕河而建,京城也不例外。最早的老城便是在岸上半里路不到的地方,这里有许多巷子。纪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绕到这里了,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宵禁了,回不去了。” 正在此时,一只手捏住纪行的嘴,将他拖进一条黑巷子里。纪行浑身软得不行,第一反应是自己完了。因为韩孤尧不在自己身边,现在自己又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常无极没准也照顾不到自己。再加上怜儿没有带着刀在他身边,若是有谁要对他做什么,岂不是自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纪行被那人拖了大概十丈距离,他虽然竭力反抗,却总也挣脱不开。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纪行脑子里嗡了一声,随后他感觉到浓烈的血腥味冲到自己鼻孔里,“是你?” 那人道,“别吼!轻点儿声!” 纪行感觉自己嘴上被人涂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你手上有血!” 那人道,“我知道!” 纪行道,“你对谁动手了?” 那人道,“扯不到你头上!别这么胆小!” 纪行苦道,“我早知送你到京城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那人正是纪行亲手送到京城的九品高手,“你不是也送走了三十几个人吗?难不成你还怕死人?” 纪行道,“你别拖着我了!我又不会跑!” 女子道,“我要找你帮忙!” 纪行一口回绝,“绝无可能!” 女子寒声道,“那你现在就会死!我说一不二!” 纪行自然不信,正想说什么,一把剑已经搁到了他脖子上。女人道,“我现在很累,没准手滑你就没命!我要你帮忙!” 纪行只能道,“你先把剑放下!” 女子哪里会放,“给我个答复!” 第294章 互诉衷肠 纪行只能点头,“行行行!不过你至少说一下你的名字吧?” 女人楞了一下,“柳娥。” 纪行感觉这好像是她真名,也没多想,“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柳娥道,“我要硝石和硫磺。” 纪行皱眉,“你要造黑火药?” 柳娥道,“你就说给不给!” 纪行道,“你先说要多少?” 柳娥道,“各拿十斤。” 纪行苦道,“十斤硫磺还好买,十斤硝石你让我去哪儿弄?何况这是天子脚下,我搞这么多硝石不是明着造反吗?” 柳娥道,“我不在京城用,只要拿到这俩样,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就能出城,即使被人发现了,在城外也没人能追得上我。” 纪行道,“五斤硝石够不够?” 柳娥道,“十斤就十斤,绝对不能少!” 纪行叹口气,“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买?自己出了城,任找个地方难道买不着?而且那些地方还没人盯着,远比在京城搞这事轻易多了。” 柳娥冷笑道,“在外买硝石,超过三两就是军供,你当连大齐军队也奈何不了我分毫?” 纪行尴尬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京城处处是豪门,宅子又大,一出手就是一两斤硝石的确不算少见。不过你要给我时间,这不是三天两天能买齐的,至少也得过半个月。” 柳娥道,“我给你二十天,二十天后你再来这个地方。” 随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住北城?” 纪行道,“是,今天喝得有点多,转悠转悠就到了这儿了。现在北城宵禁,我和龙卫的关系不咋好,回不去了。” 柳娥道,“我怎么听说你是和国师不对付?” 纪行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整天都在打听我?” 柳娥道,“如今谁不知道高府大公子?就算认不得你,京城这么多年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是个人都会谈及你这个愣头青。” 纪行笑道,“原来我在京城闲谈中不过是一个愣头青。” 柳娥道,“你说的你要做官,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纪行道,“怎么会忘了?不过这个你就要等上几年了。近来我和国师不对付得很,保不齐他在太后面前讲了我什么好话,搞得我乌纱帽戴不稳。” 柳娥道,“我去替你杀了他。” 纪行赶紧道,“别别别,你现在去行刺国师,无异于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不过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还有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柳娥道,“血不是我的。我只是清理门户,与你无关。” 纪行道,“多多少少说一点吧。没准咱俩还能互通有无。” 柳娥想了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个地方。” 纪行便跟着她。京城说大不大,说小那绝对是不小了。尤其是南城的范围,囊括了三座山还有两条河。柳娥将他带到一处断壁,“这里不会有龙卫,因为从这跳下去,就算神仙也得摔死了。” 纪行疑惑道,“要说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崖间的冷风一吹,激到纪行身上,他哆嗦了一下,反倒清醒了不少。 柳娥道,“在京城,齐帝是说一不二的天。” 纪行点头,“这我知道。他岂止是天,整个京城被他用八百龙卫控制得死死的。八百龙卫里有六百七品,剩下两百都是八品往上走的。所谓学来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全天下的武学奇才基本都在京城了。” 柳娥道,“你说得没错。龙卫虽然加起来的整体实力最强,几乎能用来当成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来用,但京城不止有这一支力量。” 纪行道,“守城戍卫,东南西北加起来一共两万,一边儿五千。我没说错吧?” 柳娥道,“还有。” 纪行想了想,“捕快?” 柳娥摇摇头。 纪行挠挠脑袋,“各府家丁?这些大多数也都有二品到五品的实力了,算得上吧?” 柳娥道,“你要是将这些作为对手,那你这辈子也就不过如此。” 纪行道,“你说说还有什么,难不成是三万羽林军?可是这三万羽林都不在城内,等虎符调令啊。” 柳娥沉默许久,道,“在宫里,还有一种人,他们都是高手。” 纪行皱眉,“都是高手,多高?” 柳娥道,“八品上。” 纪行道,“人数很多吗?” 柳娥道,“不能算多,四十多个。” 纪行想了想,“不会你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吧?” 不料柳娥点头,“是的。” 纪行皱眉,“这些人归陛下管吗?” 柳娥摇头。 纪行大吃一惊,“还有齐帝都管不了的?四十多个八品高手在京城,齐帝怎么睡得着觉?” 柳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孤儿,有的是羁绊,不敢随便犯上。而且他们都听一个人的话,这个人是京城现在除开四大高手之外,武功最高的人。而那个人,与齐帝有很深的关系。” 纪行道,“你这么年轻,怎么武功这么高的?不会你们全都是这个年纪的人吧?” 柳娥看着纪行的面庞道,“当年有个人抓了七百幼童,日夜训练,二十年过去了,只剩下四十几个还活着,你说我们为什么武功这么高?” 纪行沉默了,“你这些都是这样过来的?” 柳娥道,“我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吃的。我哥哥去给我偷了个馒头。我不知道那个馒头是偷来的,吃了一半。然后我哥哥被人抓到,一只手被人用刀剁没了。后来我全家被抓,就我一个被一个人带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难不成你们都是同龄?是不是这四十多个人里边最厉害的?” 柳娥道,“都是四岁进来的,但我不是武功最高的。” 纪行震惊道,“你才二十四,还有比你武功更高的?九品高手这么不值钱了?” 柳娥道,“还有一个与我武功相仿的。除开此人,就是我们师傅武功最高,九品上,距离化境只有一步之遥。” 纪行疑惑道,“既然你师傅是宫里的人,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在宫里?” 柳娥道,“因为我是后手,不能摆在明面上。哪怕我死了,也绝不能牵扯到他们。但没想到的是,我刚出山就被兵部和刑部的高手盯上了。他们擅长强攻,我擅长行刺,正面打我没有优势,后来就遇到你了。” 纪行敏锐地抓到了不对劲的东西,“你师傅对你的培养是秘密的对吧?怎么你一出山就有兵部和刑部的人盯上了?” 柳娥道,“因为有人向陛下告密,说师傅有反意,在京城外秘密养了一枚暗子。” 纪行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难不成你此次如今,就是专门为了那个人?” 柳娥点头,“不过那人已经死了。连九品都没,哪里逃得掉?” 纪行此时酒已经醒了许多,他却觉得柳娥和上次不大一样,“你怎么好像变年轻了点?” 柳娥道,“我又换了张面皮。” 纪行道,“相对于你来说,我就幸福多了。我有一个齐国第二厉害的人做老爹,他只要愿意便是手眼通天,你知道他吧?” 柳娥点头,“他是我万万不能惹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 纪行感觉她有点夸大了,“难不成我爹他武功很厉害?” 柳娥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纪行,“难道你不知道?” 纪行问道,“你武功多高?” 柳娥道,“九品下。” 纪行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至少九品中,这样我心理就平衡了,哈哈!” 柳娥道,“能在二十五岁之前练到九品中谈何容易?你真不知道你父亲武功很高?” 纪行点头,“我从来没见过他习武。假如他十几年前是九品上的绝世高手,这么多年不练,能有个六品的内力修为就不错了吧。” 柳娥疑惑道,“难道高寒士放弃习武,一心学文了?他真被吓成了一只老兔子?” 纪行笑道,“这些年又不打仗了,他不喜欢练武就不练了,你在这还别扭上来了?” 柳娥道,“当年他领兵打仗,武艺绝对不能低。而且季夏的实力你我不用多说,有他俩在齐帝身边,就是一条狗也能扶起来了。高寒士要是没有足够高明的武功和头脑,绝对干不成那么多事。” 纪行道,“先不说这个。就是因为我那老爹太厉害,厉害得齐帝都睡不着了,我才来的京城。” 柳娥道,“我知道这个事。因为劝陛下早日杀了高寒士的人,就是我师傅。” 纪行直愣愣看着她,“这么巧?” 柳娥道,“我师傅,齐帝,高寒士,季夏,都是从同一个时代走过来的。季夏和高寒士现在谁也不管谁,齐帝为了自保,自然要与我师傅结盟。” 纪行道,“你对你师傅印象怎么样?” 柳娥道,“如果我杀得了他,我杀的第一个人一定就是他!” 纪行叹口气,“这么大怨气。” 柳娥摇摇头,“你不会懂。” 纪行道,“你还想杀谁?” 柳娥却像是没了气力一般,“我谁也不想杀。” 纪行道,“用兵之时,士气何来?一为怒,一为贪。怒时则奋不顾身,绝无惜命之理。贪时则绝不回头,前边都是加官进爵的路子,哪里愿意回头?你一不愤怒,二不贪婪,你为了什么走到今天?” 柳娥冷漠道,“与你无关。” 纪行笑道,“怎么今天都是刺儿啊?我又不会利用你?” 柳娥看着纪行,“你这样的人什么做不出来?只怕能利用到谁,你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我苦练二十年,能做到看见死人没感觉不奇怪,你才十七,是凭着什么面对尸体能做到面无表情?” 纪行语塞。 柳娥道,“我不相信高寒士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否则他绝不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纪行叹道,“你们怎么都喜欢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 柳娥道,“酒醒了吗?” 纪行叹口气,“醒了醒了!” 柳娥转身就走,“二十日后,莫要忘了!” 纪行抹了抹头上的汗,躺在石头上就睡着了。他武功绝不算低,早就到了六品上的实力。六品到七品是个坎,绝大多数人迈不过去。纪行在睡梦中只觉得胸腔一直到小腹难受得不得了,始终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真是很不凑巧,纪行竟然在这样一个夜里因为一顿酒,内力跳到了七品之列。浑身气窍在他入七品的一瞬间开合了一下。顿时天地间那极其稀薄的灵气被他吸入体内。他因为内力深厚,此时又刚刚破境,导致霸气外泄,蛇虫鼠蚁不敢近他身。 等到了清晨,他醒来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躺在哪。纪行站起来,却看到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登时惊得他连连后退。 大约过来半刻钟,他才从这种朦朦胧胧的状态醒过神来。但是来时的路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只是凭着感觉走。等到了山下,纪行又想起来昨夜自己的经历,赶紧去找了一趟那条巷子。记下那条巷子在哪之后,他才缓缓回府。 一回府,小怜便扶着纪行回房。看来她可能很早就在门前等了。纪行让她备点热水,自己要洗澡。没想到等纪行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到了七品。他茫然地解开衣物,伤势却还是不见好。看来要戒酒一段时间了,不然这伤老是不好。 小怜端着热水便小心伺候起来。纪行让她帮自己擦遍身体,才躺回床上呼呼大睡。 等她把水到了,要回房守着纪行时,高关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边候着了。小怜轻声告安,“少爷真早!” 高关生道,“他睡了?” 小怜点头,“刚回来,洗过了就睡了。昨夜肯定喝得不少。” 高关生点点头,看着似乎和气了一点,一句话也不说,一瘸一拐地扭头走了。小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扶,但最后想到自己已经是大公子的人了,就不要去扶了。 高关生其实憋了一肚子的话,关于漕运之事,他是越想越怕,可纪行现在却没空搭理他。 第295章 行事 到了正午,纪行被小怜叫醒。 “公子,你刚来府里没几天,午餐还是得和老爷一起吃的,不然太失礼数了。”小怜是掐着午餐时间叫的纪行,因此十分急迫。 纪行也知道自己不能太放肆,于是匆匆起来换了衣物。 吃过饭,纪行跟着高关生一起“受训”。高岐佑每天中午吃了饭都得来这么一下,讲点家训道义,旁人只有听的份,不得还口。 等家训完了,高岐佑要去午休,纪行才把高关生拉到一边。 没等纪行开口,高关生道,“这事不好做!” 纪行只能先压下自己想说的,反问道,“什么事不好做?” 高关生道,“找龙卫啊!我要是一去应天府,稍微一闹腾,人家岂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不说这事能不能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随便来一个龙卫就能把我给治了然后扔回府里。” 纪行一脸看傻子似的笑,“没事,别人不觉得你是傻子。你只管往应天府门前躺着就行。二叔乃是朝中三品大员,哪个龙卫敢动你?” 高关生颤声道,“可是那是龙卫啊!” 纪行疑惑地看着他,“这些人很可怕吗?” 高关生感觉纪行的脑子就像是铁做的一般,丝毫听不进去话,“这些人是陛下身边的近人,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我要是妨碍他们公务,打一顿是轻的,断手断脚那是常有的事!” 接着高关生又道,“何况惹来他们当中的一个,马上就会来一窝,这些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什么高手能对付的,我哪里敢如此冒进?” 纪行想了想,发现高关生难得有脑子了一回。关于龙卫的由来,他当年也打听了一回。齐帝因为季夏之危,全天下搜罗高手,七品往上走的要是不愿意入宫听旨,基本上难逃一死。这也导致江湖上的门派武艺最高的也就不过六品上了。 换言之,随随便便派出三五个龙卫,差不多能横扫一大片江湖门派。齐国在野的不稳定因素竟然就这么被横生生镇压下来。因为当年确有这般令人捧腹之事,有那么一些子人要胡乱造反,召集了七八百人。结果齐帝要试刀,派了三十龙卫,一夜之间叛乱便平定了。 从此齐国民间对龙卫的恐惧深入人心。 而且不是说他们都只有七品的水准,也有个别人拥有八品甚至九品的高超实力。要想和他们甩脸色掰手腕,无异于痴人说梦。 纪行循循善诱道,“你态度放好一点,再拿二叔的名头来吓唬他们,二叔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不敢动你的。” 高关生却看出来纪行脸上的油滑,“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纪行无奈道,“我去就不合适了啊。现在我和应天府关系这么僵。当初我在七尺巷被围杀,他们应天府就在边儿上都不来个人帮帮忙,就算我心里不膈应,他们见了我肯定也羞愧难当吧?” 高关生道,“你得想个办法保我的命!你要知道那些人随便动根手指头就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 纪行皱眉,想了很久,最后沉吟道,“你和瓶儿一起去吧!” 高关生怕高瓶儿怕得紧,正要拒绝,没料到纪行直接拍板,“就这样,我这就去给瓶儿说这事!” 高关生,“诶!等等......” 可惜纪行已经动身,“你就在府里等我消息,我去给二叔说一下。” 高关生只能郁闷回头。他现在和纪行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之所以愿意替纪行做这些事,其实还是因为秋怡的事。他对秋怡有感情,这感情很类似于爱慕。秋怡的死让他感觉自己很像一个废物。而他也的确废物,到最后的报复竟然只是毒死了自己老爹的一池鱼。可是纪行的到来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这位高家大公子年轻,武功高,做事说一不二,敢一个人对上三十几个人。而且高关生这位大哥有着超出他们年纪的谋略以及城府。在遇到纪行之后,高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虽千万人吾往矣。他在内心开始慢慢崇拜起了这个人,哪怕他自己不承认。纪行虽然要他做的事让他觉得很为难,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愿意做的,否则根本就不会专程找纪行来谈。 纪行已经走到高岐佑的房间,才想起来自己这位二叔正在午休。于是他又退回来,想了想,还是直接去公主府找高瓶儿吧。 他对公主府已经熟门熟路,加上穿得精神,公主府的守卫已经熟识了他,于是都搭上来开玩笑。没一会儿公主竟然亲自迎上来。 “以后高公子来我府上,可以不必通报!”公主直言道。 守卫都点头道诺。 纪行赶紧谢恩,“公主厚恩!” 公主看着纪行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觉得一阵好笑,“你不是一向不卑不亢吗?” 纪行摇头,“年轻不懂事,还望公主见谅!” 公主知道纪行对她没什么真正的敬意,更多的其实还是表面上的礼数,“你过来吧,有什么事现在别着急说,不然过会儿就没的说了。” 纪行忍不住笑出了声。公主也没憋住,干脆哈哈大笑,“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太厚爱了!” 纪行一听她把“厚爱”两个字咬得很重,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好惹的,赶紧正经道,“草民诚惶诚恐!” 公主边走边看着纪行,“你好歹也是个举人了,已经不算是草民了。” 纪行当然知道自己的家底早已被这些大人物查得干净,笑道,“殿试未过,难不成要称自己是下官?” 公主微笑,“草民就草民吧!你是不是来找瓶儿?” 纪行笑道,“那妮子整天腻在你府上也不回家,我来找她回去领家法。” 公主打趣道,“她来公主府可是陛下下了旨的,难不成你一个草民想抗旨?” 纪行疑惑道,“陛下还会下这样的旨意?” 公主道,“你以为陛下整天都操心国家大事?很多大臣上奏的东西都很无聊,一句想念圣上能掰成数万字的长文,陛下因为这事差点下令杖责此人二十大棍!” 纪行哈哈大笑,“怎么还有这样的?” 公主道,“你也别笑,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容易。如今天下大治,地方官就能把许多事做好了,京官自然更无事可做。你在七尺巷发生的事,已经是这些年来最耸人听闻的了。” 纪行道,“那为什么应天府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个人查一查?” 公主叹道,“怎么查?你明明是个聪明人,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查就是一堆烂事。别说刑部大理寺,陛下也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纪行看向公主道,“三十几个都是死士,公主,你能猜出来大概是那些人派的吗?” 公主不自然道,“这事你不该问我。” 纪行道,“我不问你问谁?” 公主道,“难不成你怀疑我?” 纪行笑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三十几个和最后一个根本不是同一伙人!” 公主疑惑道,“最后一个?” 纪行觉得她的表情不似作伪,“难道你不知道?一个七品高手来伏击我,要不是他留手了,恐怕我那天真的就死在七尺巷了!” 公主皱眉,“你怎么知道他留手了?” 纪行道,“不管谁人习武,谁没点套路?可是他不一样,除了劈就是砍,最多再刺一刺!” 公主笑道,“你不也是除了劈就是砍吗?” 纪行叹道,“不一样的。家父不怎么教我武功,至于套路什么的,从来不存在。我不信这天下还有像我这样的天才,能仅凭应变就能与人打得有来有回!” 公主摇摇头,“你的意思是你是天才了?” 纪行道,“公主武功不弱,虽然那日没有动用一丝内力,但我知道公主的内力修为绝不下于我,甚至高于我很多!” 公主没有说话。 纪行道,“轻松一跃便是一丈半,哪里是七品以下能做到的?” 公主道,“我虽然习武,却不是为了与人刀兵相见。” 纪行道,“我当然知道。公主千金之躯,哪是做这个的?” 公主道,“高何以,我绝不会害你。” 纪行道,“我的侍女今天没来。自从我出了七尺巷,我就告诉她,寸步不离。公主,能否派一个人去寻她来找我?” 公主疑惑道,“你那个侍女对你很重要?” 纪行笑道,“她管着我的刀,哪会不重要?” 公主笑道,“我早说你的剑术太过刚猛,原来你是用刀的。” 纪行道,“公主,咱们进门再叙?” 公主点点头,“你妹妹此时可能正在喂鱼玩儿,你在这里等等,咱们把话说清楚。” 说罢俩人进了门,都坐下。纪行道,“我和国师的事不可能这么就完了,你应该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博弈不可能就因为我被围杀一次就结束了。” 公主道,“算了吧,别再惹国师了。” 纪行问道,“为什么?” 公主道,“国师是太后的红人,你去招惹国师,不就是招惹太后吗?你这样会让陛下很为难的。” 纪行笑道,“你很了解陛下?” 公主道,“不敢说了解,至少应该比你要清楚一点吧?真的,高何以,就到这吧?” 纪行叹口气,“公主,不会这么简单的!” 就在此时高瓶儿过来了,“哥哥!” 纪行一看是高瓶儿,顿时表情换了,“瓶儿,你这整天不回家,我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啊!” 高瓶儿瘪瘪嘴,“你不是有了韩公子吗?” 纪行道,“韩公子毕竟不是咱们家的人啊,许多事不好说的。” 高瓶儿笑道,“你要找我做什么?” 纪行道,“咱们回家再说?” 高瓶儿疑惑道,“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纪行把她拉到一边,“瓶儿,哥哥有事要找你帮忙啊!” 公主自然是个知趣的人,“瓶儿,你跟你哥哥回去吧。” 高瓶儿愣了愣,最后点头道,“公主,那我走了。” 公主笑了笑,“路上小心。” 随后她又道,“还要把你那侍女请过来吗?” 纪行尴尬笑道,“不必了,多谢公主。” 公主对高瓶儿道,“你哥哥找你自然是有事,我不听,也不愿意多听。瓶儿,下回再来吧。” 于是纪行与高瓶儿便开始往高府走。纪行道,“那天我不是给高关生说让他去应天府撒撒泼吗?他不乐意。” 高瓶儿疑惑道,“你找我干嘛?” 纪行道,“高关生他不乐意是因为怕应天府,你怕不怕应天府?” 高瓶儿道,“怕。” 纪行一时语塞,“你可以不用怕。” 高瓶儿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纪行,“谁不怕应天府啊?那些家伙都是说动手就动手的主儿!” 纪行道,“其实你的怕和高关生不一样。你受陛下宠爱,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吧?” 高瓶儿笑道,“那可是真的不一定啊。” 纪行道,“高关生他怕应天府对他动手,但是你和他一起去就不一样了。陛下是你的护身符,只要你和高关生一起,就没问题了。” 高瓶儿想了想,“我要怎么做?” 纪行道,“你什么都别做。只要站在应天府门前就行了。” 高瓶儿皱眉,“就这么简单?” 纪行道,“一是你只要去了应天府,就代表了一种态度,你和高关生都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得了的。二是,你什么都别做,应天府没有理由对你做什么,也安全一点嘛!” 纪行说到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舔着脸笑着说出来的。 高瓶儿一巴掌拍在纪行身上,“就你鬼点子多!” 纪行叹道,“要是什么都不做,就真的只能被动挨打了啊!守久必失,我们什么都不做,只会沦为别人的靶子。” 高瓶儿疑惑道,“你不是要帮高关生报仇吗?怎么说得这么严重?” 纪行尴尬笑道,“漕运之事,事关重大,既然咱们如今已经牵扯到了这事上,就不能退却半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他随便扯了几句,高瓶儿是听得云里雾里。 第296章 回魂 纪行正经道,“瓶儿,你们去了不是撒泼的,不然容易触怒他们。先拿七尺巷的事开个头,再聊聊漕运之事,点到即可。应天府的都是聪明人,不会听不懂。切记,不可过多谈及漕运,此事敏感,你要有分寸。” 高瓶儿瘪瘪嘴,“我还没答应呢。” 纪行叹口气,“瓶儿,你说我还能找谁呢?” 高瓶儿歪着脑袋看了看纪行,“好吧,那我就带着他去。” 纪行笑笑,“咱们快点回府吧。这事不能胡来,我得给二叔商量商量。” 等他俩回到高府,高岐佑还在午休。不过让纪行意外的是,高关生竟然在练马步。纪行赶紧道,“马步撤了,你现在关节有伤,这么练没几天就废了!” 高关生近来才学一句天道酬勤,就被纪行强行拉下来,疑惑道,“真不能练?” 纪行道,“一般来说老师傅教徒弟,前十年啥也不教,就扎马步。练这个能长气。不管什么功夫,说到最后其实都在腿上,因为力从地起。” 高关生听得入神,纪行见他有意学,就多讲了几句,“也有一些功夫是整个人都贴着地的,比如蛤蟆功。还有的一只手撑在地上,但这也得练腿,以手撑地是为了将鞭腿甩出去。所以不管练啥马步都少不了。” 高关生听着又要扎马步。纪行赶紧笑道,“你先别着急。我给你讲讲就你现在怎么练,你要是想武功增速快那么点,还得跑起来。以后腿上就绑个十斤石头吧,马步扎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全拿来跑。要是打不过别人,轻功可不能输了。” 高瓶儿见纪行聊得起劲,便道,“为什么小时候你不叫我绑石头?” 纪行道,“你们女孩子身子轻,比男的柔韧,武功偏阴柔。所以你们练功就得把身体练协调了,每一块肌体都能保证控制自如。特别是腰腹,这是女人武功之本,一定要练出点东西来。如此一来,即便内力再浑厚你们也能承受得了。” 高瓶儿疑惑道,“我练了呀,可是内力最多到四品就上不去了。” 纪行笑道,“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能叫练?女孩子先天不足,体魄不够强横,内力就兜不住。一般来说女人练到四品就是极限了,因为要想再往上走,就得下很大的苦功夫,不是那么好受的。” 高瓶儿嘟囔道,“凭什么!” 纪行道,“你别妄自菲薄,四品的实力真的能算一把好手了。放在江湖上,一派掌门也就不过六品的水准,你这个功夫差不多能混个堂主当当。” 高瓶儿听的一脸向往,笑嘻嘻道,“那你去创个门派,我去当堂主好不好啊?” 纪行笑道,“搞个门派出来容易,怎么存留下来可就是个大问题。而且你别看那些江湖门派似乎很威风,有的宗门上上下下加起来不过就十几二十个人。穷学文富习武,创下一门不是这么容易的。” 纪行又对高关生道,“言归正传。你的体型其实和女人差不多了,但是你要是学女人的功夫,最多也就练到四品。所以想办法先把体魄打熬起来吧,平时身上多背个二十斤,练壮很快的。不过现在就不要练了,等再过五天吧,你先回去歇着。” 高关生现在对纪行还是十分信服的,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真的狠人,既然纪行这么说,他也就顺坡下走了。高瓶儿等高关生走远了才对纪行笑笑,“你看你,人家好不容易发一回狠,被你三两句打发走了。” 纪行道,“我可不是胡来,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就算扎马步能扎多久?搞不好还会留下暗伤。” 高瓶儿疑惑道,“为什么你的武功就这么高呢?你老实说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纪行打了个哈哈,“大概六品吧,勉强能做一门宗主了,哈哈!” 高瓶儿嫌弃道,“就你还一门宗主,一点都没有宗师风范!” 纪行摸摸她的脑袋,“瓶儿,过两天你去看看应天府里的那些狠人,个个都是比一门宗主还厉害的人物。反正我从应天府出来的时候没看出来谁有什么宗师风范。” 随后他对高瓶儿道,“你去找找高关生,给他琢磨琢磨去了应天府该怎么说。该怎么做我都教过你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高瓶儿疑惑道,“那你做什么?” 纪行叹口气,“我不是还有殿试吗?趁着还有时间,我得温习一下吧。” 高瓶儿尴尬道,“也对哦,那我先去了。” 纪行拍拍她的肩,“等你好消息。” 说罢纪行便回了房。结果发现小怜正在看他的书。小怜赶紧把书放下站起来。纪行摆摆手,笑道,“没事,你看。” 小怜道,“以前在戏班子里,要看戏文,所以识得字。” 纪行点点头,“我早知道你识文断字。再加上这些年文风正盛,你们姑娘家看得懂书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怜嘻嘻一笑,“公子,你最近没什么事了吧?” 纪行点头,“事都推给别人了。而且再过不了多久就得殿试,我就算装也得装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啊。” 小怜被纪行逗笑,“公子读了这么多年书,应该是胸有成竹吧?” 纪行叹口气,“有句话怎么说呢。这世道,有的人就是狗命,一辈子跟在人后边,浑浑噩噩,但是沾土能活。有的人天生的凤凰,到哪都能混成一条龙。我不是个读书的料,我父亲也知道。但他非得要我考功名,为了这个贡生折腾了不少年。殿试上的课题多半要扯到什么道理,什么圣人上边,我不是个张口就能说出个能震古烁今的话来的人,所以殿试嘛,考完了就行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小怜道,“公子也太悲观了。能一路考到殿试,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 纪行笑道,“你忘了我爹是高寒士了?那些个出题的文官,每年要出什么考题,我那老爹都能猜个准。可是殿试是陛下出题,即便是我爹也只能给我个大概方向,不能说压得中。所以现在我心里也是没底啊!” 小怜见纪行一脸的苦恼,笑道,“我还以为你是石头蹦出来的妖怪,什么事都难不到你呢!” 纪行叹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谁人能真正做到通达呢?要是真的能走到那一步,那他是要有多么强大?” 纪行从高岐佑那里其实拿了很多书,随便拿了本就翻来看。可是他现在心里一点也不平静,哪里看得进去书? 等到晚上,纪行找到高岐佑,和他聊起来。 高岐佑显然被纪行的大胆吓到了,“你要查漕运?” 纪行疑惑道,“不行吗?这块痼疾早该治治了。二叔,我已经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和你聊起这事,其实还是想让你帮我。” 高岐佑沉吟半晌,“你不管做什么我当然都会帮你。但是漕运这个事......” 随即他叹一口气,“四大家族都在这里边有猫腻,何以,这事真的要从长计议!” 纪行道,“二叔,我今年十七,正是年轻,做事于你而言可能显得急了许多。我知道四大家族的能量,宋,吴,韩,曹,他们是从二十年前活过来的。不过二叔,我现在只在乎一个事,那就是咱们家有没有掺和到漕运里去?” 高岐佑矢口否认,“我乃太常寺卿,礼数之事正是我本职,如何会插手这等腌臜事?” 纪行的怀疑显然刺痛了高岐佑,他没想到高岐佑竟然是个极好名声的。不过也不奇怪,太常寺卿本来就是主持礼仪之事的,每一任太常寺卿都有无数个“不合礼治”的理由左右皇帝的决断,这么说起来他们的权力还是相当有的。要是连高岐佑都能没皮没脸大搞贪腐,那齐国距离四境起义,他日灭国也就没多久了。 纪行歉意道,“二叔,是我想得太多了。但是我的忧虑不无道理,只要高家没掺和进去就好。” 高岐佑坛口气道,“你这么做,是要我得罪满朝文武啊。” 纪行想了想,“二叔,你以为齐国有患吗?” 高岐佑点点头,“哪能没有呢?” 纪行追问道,“那齐国之患在哪?” 高岐佑道,“自然是叛乱余孽。” 纪行道,“叛乱余孽,叛乱余孽。说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躲在后边,二叔,这是陛下心头一根刺。父亲已经不在朝堂,不好插手。二叔你又涉足太深,一旦表态,便是山崩地裂。我不一样,我出于寒台,来京赶考,其实就是要帮陛下做一些事。哪怕是要查到四大家族头上!” 高岐佑叹道,“你见过陛下吗?陛下不喜欢把什么事都搞得太大,容易失控。失控就会流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赤地千里。把事闹得太大,会死很多人。那京城多年来的太平就没有了。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人,就会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何以,你可考虑好了?” 夜里的风凉得很。 纪行被风一激,对上高岐佑那一双眸子。他顿时惊醒,原来自己二叔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陛下爱粉饰太平,把所有危机都藏起来,再在暗中处理掉。他二叔在京城这么多年,还能在正三品的位子上坐得这么久,哪会不知圣意?刚刚高岐佑那一番话,显然是极有智慧的。 但是纪行有自己的考量,“二叔,你了解叛乱余孽吗?” 高岐佑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高深莫测,“五梅教派。” 纪行心脏狠狠地扯了一下,“五梅教派!?” 高岐佑道,“不管哪朝哪代,总有五梅教派的影子。他们的出现就像是为了完成一个使命,一旦他们要做的事结束,他们也就消失了。” 纪行脑海里那些深藏的记忆正排山倒海般涌来,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二叔,五梅教派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高岐佑眼神闪烁,“或许是,自古以来?至少三千年前就有了!” 他想了想,对纪行道,“你随我来。” 纪行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待会儿会面对什么。但他还是强挪着脚步跟上了高岐佑。高岐佑将他带到书房,找了许久,终于找出来一颗亮晶晶的石头,“这石头诡异得很,有时会像夜明珠一样发光。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纪行在看到那颗石头的一瞬间,整个人几乎炸了毛!他知道这是什么!根本不用任何人教,他也知道这是什么!灵石!不是下品,也不是中品,更不是上品,而是仅仅存于传说中的,极品灵石! 高岐佑没有注意到纪行的异样,只是背对着纪行道,“你最后总归是要知道这些事的。因为高家只有你能扛起大梁了。其实这些事给你说了也没什么,但是我父亲在给我讲此事的时候,那是真的慎重无比。” 高岐佑将这颗石头放在一把琉璃盏上,随后他将琉璃盏点燃,光芒透过那枚石头,在空中透映出一个人的模样。 高岐佑道,“这人叫梅生,也称梅尊者。传说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些事你听着笑笑就好,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但是五梅教派据传就是从他开始。这个教门在齐国深扎无数年,也是当年叛乱的根由之一。” 纪行两腿无力,一下子坐到地上。他想起来了一点东西,他见过这个人。在一个夜里,他不知道在为谁烤肉,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脖子上围着一只貂。这个年轻人与那透映上的人一模一样! 高岐佑终于发觉纪行异样,他赶紧过来搀扶,“何以,你怎么了?” 然而纪行却觉得眼前重影无数,一个高岐佑变成了无数个高岐佑,层层叠叠,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不自觉呻吟一声,那一声却不断在他内心回荡。高岐佑还在不断地叫着纪行,“何以!何以!何以!” 高何以与纪行,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成了两个灵魂。此时无数记忆纷沓而至,二者竟有合一之相,纪行如何能好过? 第297章 祠堂 那投影神异,高岐佑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见过这投影的人都没事,偏偏赶上他这个侄子出事了。但他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第一反应就是纪行内力岔了道,走火入魔。 于是他赶紧将纪行扶在地上摆了个坐姿,同时脚心朝天,不断引导纪行抬头,再将纪行两手掌心也摊开。这是静坐修行最常见的五心朝天,有稳住气脉的奇效。 可是纪行的身体早已不受自己控制,眼前重重幻象,气血震荡。 他现在要是有真灵的修为,仅凭神识就能做到神魂远游,身体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神魂远游的好处是魂魄在天地间游荡时,能在大千世界中看到许多真相,在无垠的天地间有可能会得到更多感悟。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简单的说,一个人在意识到世界的庞大时,往往会变得旷达,换言之就是心境提高了。 但是他如今连真气都没有一丝,魂魄却不断要离体而出。人要是魂丢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变成一个没知觉,也不会动弹的活死人。要是运气稍微背一点,直接就死了。 高岐佑境界远远不到真灵的层次,因此极难理解纪行现在的这种状态。 即便纪行现在看着脸红脖子粗,但他自己却感觉不到半点痛苦。在神魂震荡得最剧烈的时候,他脑海中一枚藏了多年的符印突然出现,替他稳住了这恶劣的情况。 随后纪行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里,河水深不见底,但他却立水面之上。在他前面是一株巨大的树,可随着他抬头,却怀疑起来那究竟是不是树。因为没有树能够有这么大。 此树上接日月星辰,下承山川草木,天下万物,无不与它相关。 在树下有一个男人的背影。璀璨星光正在照耀。那男人背着一只长匣,在巨大树影下显得极其孤独。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人强大得让纪行感觉到肝颤。 他知道那是自己,但是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他都已经快忘了自己究竟该做高何以还是该做纪行。 他想起来许多,那个背负上万条人命的纪行,那个罪业深重的自己。 习惯,是这世上极其可怕的东西。一个人要是习以为常一件事,常常会忘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比如纪行已经习惯了死人,所以几十条人命背在他身上,他压根感觉不到罪恶。 可是在他初入江湖时,那个一心取他命的萧易,他明明能杀却选择不杀。这是善。佛家认为,万千罪恶当中以杀业最为深重。当他连杀业都不在乎的时候,杀气与煞气自然就如同跗骨之蛆到了他身上。 就像一个卖猪肉的屠夫,就算他哪天不卖肉了,你单单看他一眼也能知道这个人是个卖猪肉的,或者觉得他像个卖猪肉的。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的穷秀才,哪怕他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你也看得出来这人是个酸秀才。 而纪行身上数万条人命,其中至少一万是自己亲手杀出来的。杀人就像摸牌一样顺手之后。他只要站在那里,旁人就知道这是个人屠。 狗怕屠狗的,牛怕买汤锅的。那个背负长匣的身影似乎随时都在散发出令人难以呼吸的杀气。 杀业深重如此,他再次看到曾经的自己时,焉能不怕? 但怕是一回事,他如今虽然实力不够,境界却实实在在打上去了。怕不丢人。厉害的是能够扛着这个怕,还能把事给做成了。 他看着那个孤独得甚至有些悲壮的自己,泪流满面。曾经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活下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天下到处都是传说,到处都是眼睛,稍有个敢冒头的,扛不住就只有个死。 何名椿从来不敢给自己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现在越来越明白何名椿的顾虑。 就像高寒士极少给纪行指明了马上就要他做什么一样。叛党余孽在暗,而他们在明。他连敌人都找不到,要是冒冒失失地就要找他们火拼,极有可能那些叛党欲孽连面都不用露自己就被玩死了。 只不过齐国那些叛党余孽就算藏得再深,无非就在朝堂与江湖。可惜要是马上把他们找出来,免不得鱼死网破,伤筋动骨。一旦兵变,弄不好就会江山易主。 可是真正属于“纪行”这个名字的敌人不知道藏在天下何处,纪行只要稍有异动就会死的很快。何名椿藏了那么多年,还是在一个夜里被一道雷劈死了。 这些实力高超的敌人远不是一般的计谋就能将他们逼出来的。因为他们的博弈已经不限于刀兵相见。索魂偷命,万里飞剑,下咒下蛊,或者来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有的是让纪行刚露面就死的法子。 纪行坐在水面上,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还有那棵树。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什么,于是他悄悄在自己大腿上画了个叉。这些年的修炼不是白挨的,他全明白了。 何名椿的死恐怕是何名椿自己的意思。 因为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这个现象。 那就是,何名椿的强大已经超出他们能够理解的范围,他们的敌人也同样强大地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而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只能在夹缝里做点文章,举步维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然何名椿不可能一直都不让纪行知道真相,因为纪行一旦知道了,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朝着那个真相走去。那会死的很惨。 他仍然记得在天涯秘境里,那一排排的墓,是他自己的墓。多少世之前,自己恐怕一直是何名椿手里的一把刀,只是毫无疑问,自己都失败了。 纪行干脆躺在水面上,望着不知道是树叶还是星辰的苍穹,抑或是这些树叶托起的星辰。他假设了一下何名椿是个极其强大的人,他的敌人远非真灵九境能够解释。而何名椿在与那些人僵持了许多年之后,发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何名椿等不起了,于是想了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办法,以自己的死换取敌人的懈怠。或许对敌人来说,能威胁到他们的只有何名椿一人而已。因此何名椿一死,有关纪行他们的所有力量,在那些人眼里都不再重要。 纪行叹一口气,“好算计。” 这三个字一出,三魂七魄全部归位。 纪行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头疼恶心,几乎就要吐出来。 高岐佑见纪行有了反应,赶紧一掌拍在纪行背后。纪行条件反射一般,内力在一瞬间走遍全身。高岐佑辛辛苦苦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插好的金针在这一刻全部被纪行逼得射了出去! 纪行眼前还是不断出现重影。高岐佑只看到纪行的眼珠子不受控制地乱颤,于是关切问道,“能说话吗?” 纪行显然听不清,却恍恍惚惚间回答,“能!” 高岐佑道,“你起来走两步?”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纪行心中深藏多年的那个夜里的场景,何名椿也是这样叫他起来走两步。纪行笑着摇摇头,“走两步就走两步。” 于是他挣扎着站起来,晃晃悠悠走了两步,“二叔,我们要谈的事还没谈完。” 高岐佑叹道,“你都这样了,还谈什么?” 纪行忍住恶心,摇摇头,“无妨,刚刚只是岔气了,休息一夜就好。” 没料到高岐佑差点一巴掌拍纪行脑袋上,怒道,“岔气?你练什么邪门功法练岔气了?刚刚你都假死了!我用金针花了半个时辰才帮你把命吊回来,要是再过一刻钟你不醒,那可就真的死了!” 纪行一愣,“这么严重?” 他有所不知的是,对他来说虽然就像神游了不到半刻钟,自己却真真切切假死了半个时辰。这是因为他方才是在进行真灵境的高位思考。 真灵境与凡人的差距不光体现在实力上,还体现在智慧上。尤其是真灵中三境往上走的时候,他们的念头在顷刻间能够翻转数百次,反应极其之快。最直观的体现就在争杀之时。他人一招递来,过程中不断变招,应招之人便要在这一瞬间不断思考下一刻的应对,稍微慢点就会身死人手。 纪行以凡人之躯进行相当于真灵境的高位思考时,尤其是在短时间进行如此高水平的思考,本身的消耗以及损害也是极其大的。 若是在平时,甚至是在他实力全盛时期,也不一定能够将何名椿之死的真相猜出来。 高岐佑显然心有余悸,“要是你爹知道了你是我害死的,恐怕会从寒台日夜兼程赶过来找我拼命!” 纪行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我这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岐佑道,“今天这个事你就不要给别人提起了,一是本来此事就是本朝忌讳,二是,你可能身份有点特殊吧?总之以后不用管就行了。” 纪行点点头,“二叔不必担忧。” 高岐佑道,“你要是非要我给你在查漕运这事上给点指点,我只能说,你要得到陛下首肯,而且一定要在陛下准备施展雷霆手段之前做这个事!” 纪行疑惑道,“只要陛下默许不就行了吗?” 高岐佑原本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此时却难得冷笑道,“行啊,怎么不行?陛下没有在明面上表态,那所有的矛头可就指着咱们家。一旦树敌太多,就连皇家也怵三分,高府何德何能就能承受?” 纪行皱眉,“二叔的意思是?” 高岐佑劝纪行道,“能不查,就不查了吧。” 纪行看着高岐佑,“二叔,陛下应该准备了许多年了。” 高岐佑点头,“我知道。” 纪行道,“现在不就是缺一个变数吗?父亲将我送到陛下眼前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送给陛下一个变数吗?二叔,咱们在等,陛下也在等,总要有个人去充当马前卒的。” 高岐佑道,“你怎么就觉得这个马前卒该是你?不能是其他人?” 纪行道,“懂谋略的武功不及我,有武功的谋略差我太多,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是我了。” 高岐佑叹口气。 他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今夜的风格外冷。 纪行跟上去。 高岐佑以一种十分平和,却无比哀伤的语气道,“当年我高府上下数百人。你爷爷最猛,你爹最智,你三叔最富,你四叔最狠,你五叔最善,你六叔最恶,你七叔最爱琢磨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是炸药就是攻城兵器。” 高岐佑背对着纪行,实则眼泪已经淌满了整张脸,“但是只有我最长袖善舞。我年轻时遇到个人,红脸,关公相。在我入朝为官之前,他给我说,你这人不可六面玲珑,要八面玲珑,剩下那两面刺得收起来,容易扎着人。” 高岐佑慢慢走出书房,脚步愈发沉重,“你爷爷死了,在陛下眼前死的。那时陛下还没有称帝登基,而且他是遗腹子,养在咱们家。你爷爷是陛下的义父,感情非同一般。后来我想把高家保下来,但很快你三叔,四叔,五叔,六叔,七叔,都死了。你爹比我聪明,他原本也想保下高家,但是这个事不是聪明能办到的。” 纪行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只是跟着。 高岐佑一步一步地往祠堂走,“如今这个大齐,是咱们高家用人命填出来的。我至今不相信陛下会对你父亲动手,原因就在这里!” 高岐佑推开祠堂大门,祠堂里的灵位密密麻麻,一盏盏长明灯鬼火一般明灭不定。他走近那些灵位,他闭着眼都能指的出来那些灵位是哪些人的。 高岐佑道,“看吧,这么多人,死得只剩我和你爹,如今你甘愿做陛下的一把刀,你能保证高家不会出事吗?” 纪行沉默,然后对着这些灵位跪下。他突然怀疑起来了高寒士将他送过来的真实含义,他也这么问出来了,“二叔,父亲将我送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298章 殿试之前 纪行沉默,然后对着这些灵位跪下。他突然怀疑起来了高寒士将他送过来的真实含义,他也这么问出来了,“二叔,父亲将我送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高岐佑没有回答纪行什么,只是道,“夜深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纪行站起来,“侄儿先走了。” 等纪行离去已久。 高岐佑一个人立在祠堂,看着这一排排灵位,满脸怒容,“大哥,你把他送过来,是为了什么?” 等到第二天白天,高关生早早地就赶到纪行门前敲门,“我今天去应天府吗?” 纪行抓起枕头一把扔到门上,整个脸埋在小怜怀里,“不去了!去什么呀!” 高关生不知道纪行为什么无缘无故发火,“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纪行大喊,“回去睡觉去!过了这两天就要练站桩了!也不想想,漕运的事是你我能插手的吗?” 高关生原本极为害怕牵扯到漕运之事上,可纪行态度的大转弯,让他突然对秋怡的死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歉疚还有无力感。他原本修养就不咋样,登时便急了,只是压着不敢发作,“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纪行大骂,“我出尔反尔?你不是害怕吗?回去蹲着吧,等过几天我再找你说这事!” 高关生愤愤然地走了。 高瓶儿从楼上打开窗,伴着哈欠看了一眼一肚子火气的高关生,不知道纪行到底怎么他了。于是她喊了一句,“哥,他怎么了?” 纪行道,“脑子里千万算计,就是落不到手上去做,你说怎么了?” 高瓶儿从纪行的语气里听到一股火药味儿,“哥,你是不是受了哪家姑娘的气啊?怎么大早上这么冲?” 纪行大喊道,“君子至德,嘿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我可是君子,你一定是感觉到我的霸气侧漏了!” 高瓶儿见纪行如此没皮没脸的标榜自己,不由放下心来,“去你的!” 小怜要起床为纪行准备洗漱的热水,纪行一把把她按在被窝里,“再躺会儿。” 小怜只能继续躺着,随后小声问道,“什么是君子至德,嘿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啊?” 纪行道,“就是说君子有了极高的德行,虽沉默不言,人们也都明白;没有施舍,人们却亲近他;不用发怒,就很威严。” 此时祠堂之内,高岐佑竟然还站在那儿。荣九过来小心翼翼地劝,“老爷,休息会儿吧?” 荣九就是纪行刚刚来高府时,那个从房顶跳下来要从纪行手里救下高关生,却无可奈何的大汉。他跟着高岐佑已经十几年,武功是实打实的七品中,一般龙卫也不见得是他对手。 高岐佑道,“我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 荣九向来脑子不好使,高岐佑指到哪,他就往哪冲,哪里回答得了高岐佑的问题。于是他挠挠脑袋,“老爷做的都对!” 高岐佑道,“你见过陛下,你觉得陛下是一个怎样的君王?” 荣九认真想了想,然后道,“是个好皇帝!这些年齐国不管哪儿的人,据说都吃得上饭。朝堂之内好像也没听说有什么党争。税赋也不重,也不要每个人都服徭役。反正我觉得挺好!” 高岐佑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先帝遗泽。十几年前虽然战乱,却是齐国最富饶的时候。饱暖思**,一国强大了,有些人自然也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荣九只能嘿嘿,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岐佑道,“我想了一宿。”他转过头,眼里全是血丝,“我觉得陛下和我以前想的不太一样。” 荣九小心道,“老爷,老是议论陛下,恐怕不太好啊。” 高岐佑笑笑,“是不太好。” 随后他缓缓走出祠堂,轻轻地关上了门。荣九对高岐佑还是佩服的,至少站一夜还像个没事人,就足以说明他精力充沛。 往后的日子过得飞快,纪行因为不再喝酒,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这也意味着殿试到了时候。 纪行与高岐佑许多天没有再聊过什么,只是吃饭时能遇见。这几天高岐佑寡言少语,极少对什么事发表意见,就连每天午后的“家训”都省了。 可明天就要殿试了,高岐佑找来纪行。 “明天殿试,这几天你没有出门,一直在温习功课,这是好事。不管殿试最后结果如何,你头顶上的乌纱帽至少也是七品。字写得端正些,少说两句惊世骇俗的话,就不会有问题。”高岐佑对纪行道。 纪行自然谢过他二叔,“多谢二叔提点。” 高岐佑压低声音道,“其实也不妨大胆一些!” 纪行疑惑地看着高岐佑。 高岐佑道,“陛下一点也不喜欢粉饰太平,这些都是做给群臣,还有叛党余孽看的!你要做陛下手里一把刀,自然要势如破竹一往无前!” 纪行喃喃道,“二叔......” 高岐佑止住纪行的话,“你说的没错,京城需要一点变数。我现在还在太常寺卿的位子上坐着,可关生以后呢?高家要是再等下去,可真就全没了。何以,你要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二叔给你撑腰!” 纪行咬咬牙,“二叔,四大家族恐怕不是目的!” 高岐佑将食指比在唇前,“嘘......我当然知道。有比他们更加恐怖的对手,但是你不知道他们在哪,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虽然有猜想,但不能给你说,这会影响你的判断。陛下应该知道,但陛下肯定也很忌惮。何以,我要说的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岐佑原本清明的眼睛此时变得混沌了许多,“我去休息会儿,这些天我一直没有睡好。” 纪行低头,“二叔好好歇息吧。” 高岐佑便缓缓地离去了。 纪行慢慢走到院子里,望着头上的天井。这个院子处处是青苔,石板已经溜光水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历史。其实高家才是真正的大家族,历经多少朝代,从没没落过。当年那场叛乱,几乎将高家的气数打散完了。 纪行知道这个院子藏着许多秘密,曾经这里有着不下于皇家的神秘以及能量。他的爷爷高大光是个怎样的人?九品上的高手,只差一步踏入化境。是高家最后一任族长。在这之前高家又有着怎样的力量?或者高家仅仅数百人是怎样帮着如今的齐帝奠定天下大局的? 纪行大可以想象在漫长历史岁月中,高家只要派出几十个人就能左右一段历史。这些人武功高,有着比龙卫更强悍的实力还有决心。他们还有着恐怖的政治嗅觉,能够在任何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十几年前,高家再一次选择对了,可是他们也只剩下了两个子嗣。 那些叛党便这样将赵家皇室背后的,最坚强的力量几乎废去。 高岐佑知道自己的能力远不及高大光,而且现在的高家也不是当年的高家,再也不像曾经那样能够轻易左右天下时局。他的顾虑不是毫无道理,因为他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他亲眼见证了高家的没落。 可是高寒士不会管这些。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几乎一切,还能再失去什么呢?或者说他早已看透,自己所拥有的这一点点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拿掉。 高寒士在见到纪行那一天,没有人知道他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和痛苦。他啜泣,怒吼,但无补于事。他温文儒雅,满腹韬略,比天下所有人都有智慧,但已经发生了的事是他改变不了的。 纪行的成长出乎高寒士的预料。高寒士在纪行八岁时似乎就从他身上看到了三个人的影子:总是料敌于先机的他自己,武功高绝的季夏,最擅图谋的齐帝。 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下,才有了纪行今天身处京城,面对的这一切。 纪行渐渐能察觉到这一切,恍然间他也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若是他现在有真灵的境界,恐怕直接就将齐国杀穿了。 所以他才静静地看着这个院子,不断在头脑里梳理着这一切。 小怜走过来,“大公子,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纪行笑笑,“有吗?” 小怜指着纪行的额头,“看啊,都皱成什么了。” 纪行道,“我愁明日科举考试。” 天上风卷残云。 纪行又道,“我愁是谁要致我于死地。我愁十五年前死去的高家人。我愁七尺巷未死的七品剑客。” 小怜道,“公子,你不要想这么多好吗?” 纪行笑道,“我哪里想得多了?我那老爹才是想得多啊,什么都算计进去了。” 小怜脸上难得俏皮一笑,“听说江湖很大啊,公子武功这么高,我们去江湖看看怎么样?” 纪行哈哈大笑,“行啊!” 小怜一脸惊喜,她是真的从未想到过纪行会答应她,“好啊!等公子殿试结束,任职还没到的时候咱们就去好不好?” 纪行摸摸她的头,无奈道,“可是我得把那些人全部干趴下才能陪你去江湖啊。要是不把这件事做成,就算咱们走到府门前都有可能被人暗杀。小怜,再等一等吧。” 小怜担忧地道,“公子,你总是说要对付这个对付那个,可是你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对付得过呢?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咱们走吧,远走高飞,谁能找得到我们?” 纪行知道小怜对他有真感情,担心自己是正常的事,但他还是叹口气道,“小怜,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丢下不管的。别的不说,我要是一走了之,我那个妹妹可怎么办?” 小怜脸色惨白,“你刚刚才说答应我远走江湖......” 纪行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我答应你,当然答应你。咱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却也同床共枕快一个月了。你性子柔和,人也好,娶你为正妻都不为过。可是小怜,再等等吧。我还需要三年,三年后什么事都能见个分晓了。” 小怜摇摇头,“本来不应该这样......” 纪行笑道,“不要担心了。明天我殿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怜却满脸泪痕,“公子,我希望你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我也想要你智慧无双无人能及,可是你说的那些人,就算我不清楚他们都是做什么的......你总会一直很危险啊!” 纪行不知道为什么小怜今天怎么这么担心,他只能安抚道,“不会出事的,我一向给自己留后手,哪会真的把自己至于危险境地中?” 小怜依然担忧。但纪行却不以为意。何况他刚刚从高岐佑那里得了“尚方宝剑”,即便此时四顾茫然,却也觉得万事大有可为,怎会因为小怜几句话就动摇了自己的想法呢? 现在的纪行担忧的更多的是明日的殿试。这可真不是个轻松活计。 科举考的无非《诗》、《书》、《周礼》、《礼记》、《易》、《春秋》、《孟子》、《论语》、《大学》以及《中庸》等儒家经典以及诗赋等。 种类上主要是帖经和策问,诗赋和杂文,经义和墨义。帖经,简单地说就是考官任意选择经书中的一页,让考试者写出读出其余内容。策问涉及到当时政治、经济、文化、吏治等方面的问题,需要进行大篇幅的论述,这是重头戏。 杂文则是以官吏所常用的篇、表、论、赞为体裁,让考生作述。经义是以儒家经典中的某一句让考生作文,重在考生自己的理解。而墨义则是取儒家经典中的句子让应试者应答,或者要求对答这个句子的含义,或要求对答下一句,或要求对答注疏。 纪行贴经和策问,经义和墨义极为不错。可是诗赋还有杂文就差得许多了。他对于天下大势还有谋略极有见地,但要是摊到诗文上就不怎么样了。明天的殿试是陛下亲自监考,搞不好陛下会下场游视,这么一想,他心里倒是越来越没底了。 可另一边的韩孤尧却是满腹**,连续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他本来想找纪行聊聊,或者喝喝酒,但考虑到纪行可能不像自己这样,最终还是稳住了没出门。 第299章 临考 到了第二天。 高府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来,一切全因为纪行的殿试。纪行还真想不通自己不过就是去参个考而已,这些下人为什么要这么忙碌。 整个高府,高岐佑,夫人,高瓶儿,小怜,荣九,甚至连高关生都跟上了纪行。这么一大家子人,四架马车,还有十几个家丁,浩浩荡荡地就往寒峰塔去了。 所谓寒峰塔,便是殿试所在地,而非真个就在宫殿当中考试。 考试分三天,这三天所有考生无一例外吃喝拉撒睡都在塔内。陛下亲自监考,要是谁舞弊惹得陛下不顺心,搞不好是真要杀头的。 几乎所有人都很识趣地不会夹带什么东西,欺君犯上的罪名谁也背不起。 纪行上马车之前,特意要高关生和他坐一起。高瓶儿本来有许多知心话想给纪行说,奈何纪行非得要高关生作陪,瓶儿只能作罢。 可让她真正难受的是,连小怜都能和纪行同乘一辆马车,自己却不行,只能给自己二姨发一路的牢骚。 纪行坐在马车里,没有丝毫表情地对高关生道,“买了多少了?” 高关生道,“这个不好买,已经买了七斤。七斤硝石已经能招来龙卫盘问了,剩下八斤我是真不知道买来后该怎么解释。” 纪行闭上眼,“做得不错。” 高关生被纪行夸奖,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你要硝石做什么?做炮仗?这得做多大一个炮仗啊!” 纪行道,“就是做炮仗,你忘了二叔生辰了?” 高关生道,“三月十五。” 纪行道,“只有一个多月了。咱们自己做的和买来的不一样。你看看自己的年纪吧,这些东西就算不只为二叔高兴,就为自己玩儿,不也挺有意思吗?” 高关生不可思议道,“你还会做炮仗?” 显然他的玩心被纪行勾起,还真有意和纪行一起弄弄这事。纪行只是笑笑,“略懂,谈不上精通。反正做出来的玩意儿能飞上天,不把房子炸了就好了。” 高关生蠢蠢欲动,“那我隔几天再多买点儿!” 纪行笑道,“不着急。你知道这东西,官府一向管的很紧,毕竟是容易伤人的玩意儿。十五斤硝石要是做成炸药,都能炸开城门了,就连九品高手离得近点儿都是十死无生。所以你还是再多缓几天买吧,不然被二叔的政敌扣上个谋反的大帽子可就不妙了。” 高关生想想也是。他小时候常玩儿炮仗,就连现在也喜欢这玩意儿。有时候二两重的炮仗能把手指炸断,不是闹着玩的。 纪行看了一眼小怜,“这几天就要委屈你了。” 小怜摇摇头,笑道“不委屈的,能为公子做事,比什么都好。” 纪行道,“你们都知道,想要我命的人,那是能派出七品高手的狠人。小怜,你这些天就守在寒峰塔附近的旅店,稍有异动,尽快送刀!” 高关生听得热血沸腾,“我也是练出内力的高手了,我做什么?” 纪行叹道,“会不会有人趁着我考试结束就下手还是两说呢,我只是做个万全之策。况且你是二叔的心头肉,怎么能出事?” 高关生不由得冷笑,“他从来只拿高瓶儿当心头肉,后来又对你好,我对他来说只是个不成器的‘犬子’而已!” 纪行知道高关生对二叔还有芥蒂,毒死一池鱼可谓心肠狠毒,另一方面,怎能不是高关生对他爹的一种无声反抗? 只是这些事,纪行不会插足,高岐佑对他这个儿子的好,高关生将来慢慢会明白。 “不过你也不是无事可做,高关生,要是我再次遇刺,你一定要向太子求援。”纪行冷静道。 高关生疑惑得抠脑袋,“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纪行道,“太子是将来的君王,要是我死了,你就让太子知道这些事。这样那些人在将来的帝王面前总不会好受,算是为我报仇了。” 高关生满口答应,“好!” 纪行看着这孩子头脑简单的样儿,内心里却是不断叹气。二叔啊二叔,高关生恐怕很难接下高家这个架子了。 等到车队到了寒峰塔,纪行等人依次下来。高瓶儿赶紧扑过来控诉纪行,“一路上想找你说话都不行!” 纪行笑道,“现在不是说上了吗?” 高瓶儿缠着他,“那能一样吗?” 此时一个带着羞涩,又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贤弟!” 高瓶儿转头循声望去,啐道,“是那个榆木脑袋!” 纪行赶紧应道,“韩兄!”随后摸摸她的头,笑道,“以后可不许这样说人家。” 高瓶儿道,“漕运之事,韩家牵连颇深,我不信他就出淤泥不染,真的干净。” 纪行无奈道,“瓶儿,韩兄是个不错的人。自古大忠似奸,大伪似真。而像韩兄这样剔透的人,真的不多了。” 高瓶儿想不通纪行为什么这么看得起韩孤尧,“你们俩聊吧!反正明天才真个考,我今儿下午再找你好好说道说道!” 纪行赞赏地道,“瓶儿真懂事。” 随后他对正在与夫人聊天的高岐佑道,“二叔,我去见个朋友。” 高岐佑笑道,“韩孤尧这个年轻人素有才名,可以一见。” 纪行对着这夫妇行了一礼,随后大步离开。等他走到韩家人之前时,他却敏锐地发现这些人呼吸绵长,似乎都有不弱的武功,于是客气一礼,“晚辈高何以,见过诸位前辈,见过韩兄。”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用刀子似的眼神剜了纪行一眼,良久才开口,“像那么回事。” 韩孤尧赶紧介绍,“贤弟,这是我爷爷,这是我二叔......” 纪行悄悄瞥了一眼韩孤尧他爷爷,心里暗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户部尚书韩谷文,没想到竟然亲自来送孙儿殿试。显然这是极看重他这个孙子啊!” 于是他一一见礼,显得极为恭敬。 韩谷文以为某些过去,十分不待见高家人。但是今天一看纪行,却发现这年轻人的气度竟然不输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于是心里对韩孤尧的期盼又多了一分。 到最后纪行才诡异地发现韩孤尧没有介绍他生父。按理来说这样的场合,自己亲生父亲怎么能不来?随即他想起当初拜访韩孤尧时,只有他母亲来接待,莫非? 纪行忽然惊醒,十五年前被季夏一剑斩杀的韩氏剑客,难道正是韩孤尧他爹? 韩孤尧见纪行魂不守舍,不禁奇道,“贤弟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儿?” 纪行赶紧笑道,“我这是肚里没墨,见着这寒峰塔,心里没底啊,哈哈!” 韩孤尧赶紧安慰,“贤弟过谦了,单论谈吐就知道贤弟见识不凡,怎会如话中所说?” 一边的老爷子韩谷文却是叭一口痰吐地上,不屑地道,“你爹被天下读书人尊称为第四圣,说是文章做人都极为漂亮,怎么你这个做儿子的就不行了?” 纪行很明白何时进退。此时若是自己一味示弱,只会让人小瞧了自己,从而将自己拉入不利境地,“正是父亲走得太高,我这才不敢说自己懂得什么文章啊。听说韩爷爷以前是一方虎将,如今能做到户部的文官之首,想必文章自然是要比晚辈做得漂亮了。” 韩谷文哪里懂得文章,多少年了第一次被人如此态度对待,登时吹胡子瞪眼,“我听说你能文能武,今天老子尽兴,要替你爹教教你!” 他嗓音如同雷声炸响,说罢韩谷文身上冒出一股子霸气如生铁般弥漫在空中,登时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韩爷爷精神还是这么好啊!”一袭红衣含笑如烟。 韩谷文一捋雪白长髯,哪怕不做将军了依然威风凛凛,“公主怎么尽捡些老夫爱听的说!” 那一袭红衣正是公主殿下,“韩爷爷,高何以只是个晚辈,失了礼数,自然有韩孤尧去教,您何必与他置气?” 公主这话说得巧妙,明着讲韩谷文小气,实则暗捧韩孤尧,给了韩府极大的面子。 韩谷文没那么弯弯绕,但是公主这显然是在夸自己孙儿比高何以懂礼数,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只是他依然不将高兴放在脸上,傲然道,“罢了罢了,如今年轻人哪还看重什么礼数啊!孤尧也是个不识大体的,公主莫要以为他就能教人什么。” 韩孤尧在一边尴尬无比,当他看向纪行,发现纪行也在看他,于是二人相视一笑。韩孤尧不自在道,“爷爷,高贤弟可比我强多了。” 韩谷文哪里肯承认,瞪了一眼过去,“过谦则伪,你别给你爷爷来这一套!” 纪行应道,“是啊是啊,韩兄年纪比我长,懂得比我多,那是应该的。在下受教了!” 韩谷文见纪行时硬时软,却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不爽快地很。于是他觉得索然无味,“老了,老夫先回府!公主告辞!” 公主知道韩谷文的脾气,笑道,“韩爷爷慢行。” 韩孤尧向公主行了一礼,然后给自己那两个叔叔也说了一句,随后拉着纪行走了。纪行一路上都憋着笑,“你爷爷怎么这样啊?” 韩孤尧尴尬道,“老人了,就爱争口气。特别是我父亲走了后,他就再也没笑过,生怕韩府丢了里子和面子。” 纪行叹道,“令尊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韩孤尧却不喜欢聊这些,“都过去好多年了。好在我母亲人善,这些年教我许多道理,就算我父亲去世多年,我也不觉得自己就比别人缺什么。” 纪行道,“韩兄可是对殿试胸有成竹了?” 韩孤尧此时心态却是真的稳了下来,“心里不想就不着急,免得想得太多,落笔时手抖,卷面花了怎么办?” 纪行笑道,“韩兄说的是,近来还习武吗?” 韩孤尧点点头,“基本功没丢下。我就算不练,爷爷也会拿着棒逼我练。据说我父亲曾是九品高手,他这么厉害,那是我能比得上的?” 纪行真想给他说自己见过他爹。那个头绑黑巾的韩姓男子,其实并没有给他太好的印象。韩孤尧他爹在面对季夏时,也没有怎么尊重这位齐帝亲封的剑圣,反倒是对季夏嗤之以鼻。这也不怪他死得早了。 只是失去了的都是最好的,尤其是这是韩孤尧的亲爹,也许在韩孤尧眼里,他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好人呢? 纪行道,“韩兄,韩老爷子说得好,过谦则伪。你武功不差,文采更高,今后不光不要妄自菲薄,还要坦然承受他人赞誉。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不如令尊?” 韩孤尧笑笑,“贤弟言之有理。” 俩人聊了会儿,便各自分开。 高岐佑和夫人给纪行讲了很多,无非是一些话翻来覆去,纪行只能不厌其烦地听着。等两位长辈讲得快到饭点了,还觉得意犹未尽。纪行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等这二位口水干了,纪行连饭都赶不上吃,就要跟着考官去验身了。还是高夫人考虑周到,叫下人给纪行带了干粮和水。纪行边吃边去应对检查。 此时小怜则走在街头,一遍一遍地看此地地形。直到这条街每一只狗洞她都记清楚了,她才郑重地选下一家旅店。怀里是公子给她的八百两银票,背上是公子的两把刀。她在经历百次确认之后,终于认定这家旅店是最好的地方。 龙门客栈。 名字很俗,但是真有鱼跃龙门之意,许多考生都喜欢这个意思。 小怜不科举,所以她选这家旅店全是看在只要她从房间窗户跳下去,就能马上赶赴到考场出口的位置。因为每一家旅店要赶赴到考场出口,都至少要经过一条巷子。 只有龙门客栈最特殊。要是正正经经地从客栈正门出来,要经过至少三条巷子才能赶到。可要是从窗户跳下来,十几步就到了考场出口。 若是真有人趁着纪行刚刚考完,在考场外伏杀纪行,她便会如同神兵天降,破窗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将双刀递到纪行手上! 第300章 福祸 到了傍晚,纪行与韩孤尧同行,自然引来许多人注目。 纪行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疑惑,艳羡,忌惮,还有不服气。他这段时间可是非常清楚自己在京城搏下了多大的名头。一个月不到,全京城几乎所有能摆在明面上的大事,都与他有关。虽然他背负的更多是不懂规矩的骂名,但哪个年轻人不想自己也能如此风光? 韩孤尧却不在乎这些,或者说他压根感觉不到这些微妙的心理。 “今天来时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怎么到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呢?”韩孤尧道,随后摇摇头自嘲一笑。 纪行道,“干粮带够了吗?” 韩孤尧点头,“我带你去看看我带的吃的。虽然子曰君子远庖厨,但我就爱弄这些东西。你要是碰到喜欢的可以拿走。” 随后俩人往塔内走。 此时一个年轻人跟过来,“韩兄!” 韩孤尧回头,“宋玉?” 宋玉一甩折扇,“行色匆匆,韩兄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韩孤尧摇头,“哪里有什么急事,就只是四处瞎转转而已。” 宋玉道,“韩兄身边跟着的这位是?” 韩孤尧拱拱手,略作介绍寒暄道,“这位是高大公子,高何以。宋玉兄近来可好?” 宋玉点头,“好!好!怎么能不好?闲征雅令穷经史,醉听清吟胜管弦,明日就要殿试,不知道两位兄台可准备好了?” 韩孤尧叹口气,“若是论遣词造句,在下是万万比不得宋玉兄的。这殿试是陛下选拔人才的一场盛会,咱们就各自将自己的才干摆出来便是在下。肚里有几分才华,不过就那么几分而已。” 宋玉道,“韩兄境界还是如此之高!只是位列前三甲,即可名留青史。若是走到了第四第五,即便知道自己才华不输状元探花,可天下谁人能识?” 宋玉咄咄逼人。韩孤尧有点招架不住此人,只是道,“宋玉兄说的是。” 宋玉看向纪行,“听说高公子有大才,令尊更是连在下也仰慕二十年的大儒,不知道高兄弟可是胸有成竹了?” 纪行瞥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眼神,“挪挪脚。” 宋玉怔了一怔,“高兄弟说什么?” 纪行清了清嗓子,声音中正又洪亮,“你挡着道了!” 宋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又看了看纪行那一脸让他作呕的神情,顿时面红耳赤,为之气结,“你你你!” 纪行道,“韩兄,这宋玉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宋府中人?” 韩孤尧感觉纪行说话太直也太有攻击性,但还是点头低声道,“宋兄家里确有背景。” 纪行道,“难不怪如此嚣张,又是问这又是问那。” 他说这些话可没避着人。宋玉听到了之后几乎瞬间是面目狰狞,“你说谁嚣张?” 纪行四处看看,“谁问谁嚣张啊。” 宋玉第一次发现这世上竟然有口舌似刀子一般的人物,“高府是吧!?” 纪行不再理会他,“韩兄,咱们走。” 韩孤尧被纪行拖着走,其实他也不愿意和这个宋玉多做交流,于是回头致歉,“宋玉兄,咱们先行离去。” 宋玉哪里听得见韩孤尧的话,只是紧盯着纪行的背影,“你爹是高寒士是吧?!” 纪行走得不急不缓,压根不愿意多搭理他。 宋玉吼道,“世人都说高寒士乃是数百年一股清流,我看非也!不过一个无情又多情的滥好人!处处是他留的种!谁不知道高瓶儿她妈是个妖女?高寒士?沽名钓誉之徒!” 纪行这些年其实对高寒士还是颇有感情的。至少这个老爹做的很多事都在为他考虑,而且性子温和,从来不让他有为难的时候。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高寒士亲生的,但听到宋玉乱吠,心里还是颇为不舒服。 不过他城府不仅仅于此,仍然不予理会。 宋玉被纪行那不理不睬的态度气得都快炸肺了!他啪得吐一口痰,把折扇扎进腰间,跟过去面红耳赤吼道,“懦夫!连说句话都不敢?” 此时从寒峰塔另一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穿着十分富贵,甚至可以说是庸俗。但是他本人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气质,使得这俗不可耐的一身珠光宝气,似乎与他的气势极为契合。 宋玉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只是追着纪行的背影骂,“谁人都知道高寒士被贬是为什么!不过一个宠臣而已!宠臣,你知道是什么吗?胸无点墨,全靠他人吹捧!还第四圣,你这杂种听到这些不害臊?” 纪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动手。这个宋玉的城府比他想象的更要差。但是城府不意味着要一味忍让,宋玉他肯定是要治一治了。 宋玉见纪行还是不回答,直接道,“丧尽祖宗的东西!还不知道你爹是不是高寒士呢!这几天全京城谁不知道高寒士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儿子。可怜的玩意儿,恐怕你连自己有没有爹娘都不知道吧!” 纪行回头,“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爹是不是我爹?莫非我是你爹?” 宋玉狂笑,“敢侮辱朝廷命官!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小子,别考了,你完了!” 此时那个富家翁打扮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宋玉身后。宋玉旁左的人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但是宋玉一直没察觉到。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身周不知何时冷清了许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左顾右盼,却看到所有人都将双手交合,搁在身前,微微弓腰。他不经意地回头一看,终于看到身后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魁梧汉子。 魁梧汉子道,“好歹也是贡生了,怎的说话做事如此孟浪?” 宋玉一时想不起那中年男人在哪见过,但是心里却极为不踏实。此时魁梧汉子发话,宋玉一看就知道这大汉不是好惹的,要是自己嘴上不积点德,恐怕这大汉就要从肉体上与自己理论了。 但他也不算客气,“这位大哥,我可有挡着你的道?” 魁梧汉子摇头,“没有。” 宋玉道,“可那高何以说我挡着他的道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如此大的一个广场,怎的我就挡着他道了?而且此人言行实在不像个有真才实学的,恐怕是夹带舞弊才混上来的。在下不过教训教训他。” 魁梧汉子叹口气,摇摇头。 富家翁缓缓开口,虽然慢条斯理,说话间却有种不容人直视的霸气,“那也不用把他祖祖辈辈都带上。” 宋玉心里有点怵,“这位大人好生面熟,莫非来过我家做客?” 富家翁点点头,“去过。那时候你家只有六十步方圆,远远算不上府。我还夸过你爷爷廉政清简。” 宋玉额头已经微微见汗,“爷爷的确是个好人。” 富家翁嗯了一声,“我知道。高寒士其实也不错。” 宋玉扑通跪下,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颤声道,“高先生大才,晚辈不该诋毁。” 周围的人见宋玉跪下,都慌忙跪下,生怕自己跪慢了。于是哗啦啦一片响,由远及近,四处是下跪的人。 韩孤尧一言不发,使劲一扯纪行的袖子,低声吼道,“赶紧跪下!” 纪行便趴下来,稍微往韩孤尧背后挪了挪,悄声道,“这位莫非是?” 韩孤尧赶紧制止他,“别说话!” 此时宋玉身前的富家翁面色仍然温和,但是没有一丝笑意。富家翁看着不停打摆子的宋玉,“站起来。” 宋玉额头贴在地上,别说他现在不敢站起来,就说自己想站起来也做不到,整个人已经快瘫了。他眼泪鼻涕一齐掉在地上,“草民......不敢。” 富家翁叹口气,“我很不高兴。” 宋玉浑身一震,精神终于崩溃,脑子了只有一个念头:磕头!把自己磕死在这里!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于是不断地磕着头。好在他现在感觉不到痛,嘴里语无伦次地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富家翁冷眼看着这个年轻人,“殿试不过几十个,你就是其中一个。大齐真是人才凋零了。二十几年前,我也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认识的俊彦可不是这样。” 宋玉:“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富家翁想起来那个自己还年轻的年代,思绪一下子飘到很远,随后道,“高寒士年纪比我大几个月,但二十几年前他还没成名的时候,肯定比你现在年轻。我与他相识多年,他不是沽名钓誉。” 宋玉:“陛下饶命!” 富家翁道,“高寒士的儿子是谁?” 宋玉微微抬头,但还是不敢看眼前的齐帝,此时他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一张俊俏的脸蛋儿算是毁了。他东张西望,神色惊恐,到最后终于找到纪行的位置。其实纪行离他不过十几步之遥。 宋玉指着纪行,“他!陛下,是他!” 齐帝望过去。正巧纪行也在悄悄看他。俩人顿时目光撞在了一起。 齐帝心神激荡,甚至连手都忘了怎么放,他缓缓走到纪行身前,“我听说你最近吃了很多苦头。” 纪行不晓得齐帝为什么这么激动,自己还真有点惭愧,“回陛下,到现在过得还不错。” 齐帝笑吟吟道,“受了点皮肉之苦,是吧?” 纪行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恩?怎么无缘无故,这齐国的一国之尊对自己这么关心。难不成齐帝与自己父亲有断臂之交? 他笑笑,“这都好得差不多了。” 齐帝伸出双手,“起来,起来。” 纪行被他扶起来。旁边的韩孤尧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 齐帝看着纪行,心神恍惚,“你怎么和你爹一点也不像?” 纪行尴尬笑笑,“这也不好说,我随我母亲吧。” 齐帝点点头,“丰神俊逸,可你也长得不怎么像......” 齐帝止住话头。那魁梧汉子凑过来,“陛下,时候快到了。” 齐帝嗯了一声,随后对纪行道,“殿试好好考,以后常来宫里。” 纪行低头,“谢陛下厚爱。” 齐帝与魁梧汉子离去了。 顿时此地哗然。无人不在讨论齐帝竟然微服莅临此地之事。宋玉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不住地喘气。随后他回头看了看正在与韩孤尧“高谈阔论”的纪行,心中一股无名之火顿起。 今天之事有多凶险,他觉得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可谓是刺人之际,尤其是“宠臣”二字,多有妄议圣上的嫌疑。自己不能再殿试是轻的,被拖出去砍了也是轻的。怕就怕齐帝因此对宋家起了嫌隙,招来灭族之祸。 可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之所以没有被齐帝惩罚,竟然是因为纪行的原因。若非齐帝被纪行勾住了心神,只怕宋玉难逃监禁。 齐帝与魁梧大汉走出了很远。四处的太监宫女都各自在远处忙活。只不过这些太监宫女刚巧都与齐帝保持着能够看到,却不能听到的距离。 魁梧大汉开口,“陛下,不像。真的不像。” 齐帝叹口气。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叹气。身为一国之君,这世上很少能让他也感到无力的事。自然也很少有能让他连续两次叹气的事。 “季夏有消息了吗?”齐帝言语间总是充斥着一股霸气。 魁梧大汉道,“有人看见了,在南方,但是离京城太远,龙卫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 齐帝道,“当年我予他一只羽,以其为证。让他带着羽儿离开,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他远走江湖,再派人去寻,却被那三百甲士抢了先。” 魁梧大汉道,“陛下,都过去了。” 齐帝摇摇头,“我当年听说季夏带着个孩子。” 魁梧大汉也是极为无奈,“陛下,那宗悬案,连查都无从查起。季夏武功高,对手自然也高,要在那样的乱世里保住一个孩子,谈何容易啊。单说三百甲士围杀此人,臣下真的不敢相信他就能毫发无伤。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 齐帝停住脚步,闭上眼,莫名其妙道,“难道你不觉得刚刚那孩子很不像高寒士吗?” 第301章 殿试 殿试转瞬即至。 正是清晨,纪行端坐案前,等待监考送来考题。 两天时间,帖经和策问,诗赋和杂文,经义和墨义,一共六门。要在两天时间内将这些考题全部完成,不光要耗费极大的精力,也是对体力的一种考验。 历来考场上不乏写文章写到紧急时,却因体力不支被抬出去的。 纪行这些年文章写得不少,字儿也练得十分漂亮,有七分高寒士的笔锋。他不敢小瞧天下英才,因此并没有对殿试抱有太大期望。只是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他也是踌躇满志跃跃欲试。 他原本就喜欢看书,特别是有意思的书。只可惜他看的那些书的著书人基本上都是些考不上功名的。他知道要是按照他一贯的不拘风格来应试,铁定名落孙山。六门考题里,没有一门不是要求让人模仿圣人语气作答的。 此时在一间极小的庙宇里面,满地狼藉,只有一个丑脸老者在忙来忙去。一个年轻人恭恭敬敬凑过来,“师傅,殿试开始了。” 老者一吸鼻子,眼神森冷,掏出一物,“把这个拿去,涂到熏香上。” 年轻人道,“就凭这个?” 老者十分不满意地看了一眼年轻人,“难道要在食物里投毒?都带的干粮,倒是要找个能投毒的机会啊?” 年轻人汗颜道,“师傅说的是。” 老者道,“这事你亲自去办,不要被人抓住马脚。此物焚烧,所燃之烟无毒,味极清淡,但是有让人精神恍惚之效。我把它的药性炼低了许多,不易被人察觉。但是殿试整整两天,只要熏上一整天,管他是个神仙,第二天也逃不了呼呼大睡!” 老者又一吸鼻子,显然对自己的考虑周到极为满意。少年人也拍马屁道,“师傅英明!” 寒峰塔一共六层,最低一层有十五个隔间,第二层有十二个隔间,第三层九个,以此类推。最高层则只有一个,不过那上边没有考生,那是齐帝来巡视时坐的位置。 除开最高层,一共四十五个隔间,每年的贡生数量,严格按照寒峰塔这四十五个名额控制下来。 从上往下,甲乙丙丁戊己。乙一到乙三,丙一到丙六,丁一到丁九,一直到己一到己十五。纪行是丁三,刚巧韩孤尧是丁四,俩人挨在了一起。 此时一个侍女缓缓走过来,挨间给香炉换上熏香。这些熏香是皇家特供,有提神醒脑之效。轮到纪行的时候,他将香炉放在鼻下闻了闻,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而正在侍女换香的这段时间,一个少年人大摇大摆走近皇家药房。 “大师傅,这些都是给那些贡生备的熏香?”少年人走过来装模作样看了看。 而一个老医官离他距离甚远,不大愿意搭理他,只是点点头,“是。” 少年人看着这些用纸包好的熏香,慢慢地挪动脚步,直到他看到一包熏香上面写着丁三的字样,才停下来。 少年抓起熏香包,“我能不能拆开看看?近来家师炼药,精神恍惚,据说这香有醒神奇效。要不是皇恩浩荡,便宜了那些贡生,此香只有皇室能用。” 老医官斜了他一眼,不客气道,“不能拆!” 然而少年已经拆了。老医官火冒三丈,“放下!” 少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我只是看看。” 老医官提着一把砍药材的刀就过来了,额头上青筋暴起,“我说放下!” 少年哪里是个会武功的?见了人拿刀过来,他只好赶紧把药包折好,“大师傅,我不看了!不看了!” 老医官不客气地喊道,“从哪来回哪去!今天殿试,我凑巧守香,就算是皇亲国戚来了,在我这也不好过!” 年轻人叹口气,行了一礼,然后缓缓离去。 老医官拆了那包熏香,闻了闻,发现没什么刺鼻的气味,随后又包好放了回去。不过他在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之前,却回头看了看那“丁三”二字。 少年已经走出很远。直到现在他才将手掌在身上衣物反复地搓,“还行,抹了七成上去。就看师傅这药起不起作用了。高何以,呵!跟我斗!” 寒峰塔内。 纪行觉得自己写的字真是漂亮极了,一点涂抹也没有,至于内容,还算中规中矩。他骈文还像那么回事,虽然一味追求言语漂亮很容易落入下乘。但是他要是没个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差不多就不用考了。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纪行收笔,活动筋骨。随后他听到隔壁的韩孤尧在吹什么东西,才想起来作答的纸不是那么吸墨,于是他才赶紧也学起韩孤尧吹墨。 大约过了一刻钟,监考一层一层地开始收走他们的文章。 正午有一个时辰可以休息。在这期间交头接耳没什么问题,但也要注意不能大声喧哗,因为谁也不知道头顶甲字座是否正坐着陛下。 纪行敲了敲墙,“韩兄,吃上了吗?” 韩孤尧应了一声,“诶!还没!” 纪行又敲了敲另外一边,“丁二的兄台,吃上了吗?” 那边的人显然含蓄多了,声音也忠厚老实,“带了吃食,多谢关照。” 纪行道,“兄台高姓大名?” 丁二隔间回道,“逼人游焕之,敢问阁下名讳?” 纪行道,“在下高何以!” 游焕之一听,心里惊了一下,“昨夜就看阁下气宇不凡,没想到竟然是高家大公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摇摇头笑道,“游兄太瞧得起在下了。” 随后纪行拿出来自己的干粮和水吃了起来,“游兄,丁四是我弟兄韩孤尧,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不要和他客气。” 游焕之赶紧道谢,随后叹道,“原来都是豪门子弟,平日里你们这样的人物我就算隔上十年也不一定见得着,哪料到今天缘分至此,遇见两位。” 纪行一听就知道这人定然是寒门学子无疑,“到了这儿就没什么豪门不豪门的,既然游兄能考上来,定然是要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游焕之叹气,“话虽然这么说,可咱们这些穷苦人要遭的罪还在。那边的韩兄我也早有耳闻,京城数一数二的青年俊彦,不仅文章写得好,武功也高。唉!” 纪行感觉这人有点悲观,于是擒着馒头就凑过去。没想到这位游兄声音听着挺嫩,名儿也起得像个俊秀小生,长得却像个铁塔似的,身后更是堆着一只麻布口袋。此时游焕之正从麻布口袋里抹了只馍来吃。不用怀疑,麻布口袋里全是馍了。 纪行笑道,“游兄长得真好。” 游焕之一张黑脸居然都红了,他当然知道纪行是在说他这壮硕的身材,“家贫,我又吃得多,所幸传下来老爹的体格,能给家里挣上两把子力。本来是想去考武举人,我爹不让,说我功夫不够。” 纪行眼前一亮,“功夫不够?” 游焕之感觉自己是在给人显摆啥似的,一张黑脸红得更像熟透了的枣了。此时韩孤尧也凑过来,分给纪行和游焕之一点腐乳,“过过味儿,下饭一点。” 纪行便就着腐乳吃上了馒头。游焕之放下馍,两手在本来就不干净的身上搓了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不好意思,可他伸手就接。这可是豪门来的腐乳,就是一股子屎味儿他也得尝尝。因为在他潜意识里那些当大官的人府上的东西就没一点差的。 纪行吃着馒头含混不清地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棍儿我不爱耍,枪想要练出点门道太难,我使刀。游兄用啥兵刃。” 游焕之不好意思道,“穷文富武。练不起兵刃,我打拳。” 纪行哈哈大笑,“明儿考完了给你配一把九环开山刀!” 游焕之吓一跳,随即又觉得这是纪行在开玩笑,于是笑道,“心意领了,多谢高兄弟。” 纪行看出来他的想法,“不唬你,说配就配。” 韩孤尧知道纪行的性子,点点头道,“我说这话虽然是慷他人之慨,但高贤弟确实爽利。游兄你就不要推辞了。” 游焕之早就听说只要到了京城殿试,就会被拖入党争当中。只是这快一个月了,因为他长得吓人,身上又一股馊味儿。没谁来打听他。今天遇到两个年轻人竟然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游焕之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纪行如此爽快,于是游焕之身上那一股子江湖气就涌上来,豪气干云道,“往后但凡用得上在下的地方,知会一声,不需多言语,刀山火海我都去!” 韩孤尧在一边笑道,“放心放心,会有刀山火海给你去的。” 纪行回头看向韩孤尧,却发现韩孤尧此时眯眯笑的眼里全是平日里少见的精明。纪行笑道,“别吓着新朋友。再说了,我那天的事,可有让你来帮我半点?” 韩孤尧笑道,“你说七尺巷?那时候我不还不认识你吗?再说了我这是光练,没真和人动过手,假把式而已。就算去帮你,说不准还帮倒忙。” 游焕之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七尺巷高兄弟遭人夺走财物之事,在下也有所耳闻。放心,在下还算有两把力气,只要高兄弟跟着我,一般蟊贼近不了身。” 纪行与韩孤尧相视一笑。纪行笑道,“那就等游兄大发神威。不知道游兄今年岁数?” 游焕之道,“二十二。” 韩孤尧点头,“在下十九。” 纪行道,“不用说,我看着就最嫩,十七。” 三人哈哈大笑。纪行道,“从此我便唤游兄老大,韩兄二哥,在下年纪最轻,不如两位哥哥称呼我一声老弟如何?” 游焕之老家十分流行拜把子。他们那的人都讲义气,拜了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碗鸡血酒,咕咚下肚,豪气万丈。要是那鸡得了鸡瘟,豪气完事了就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些东西游焕之学了一百遍,早想拜一拜。 于是他急得团团转,“也没酒啊!” 纪行伸出手里的馒头,“碰一个?” 韩孤尧抿了抿筷子,伸出腐乳罐子。 游焕之一看,递出手里的馍。 纪行道,“我就一口没了啊!” 游焕之大呼爽气,大嘴一张,好大一个馍就进了他肚里。 韩孤尧在一边干瞪眼,“这么一罐妇孺,要齁死人啊!” 纪行与游焕之一同大笑。韩孤尧想了想,闭上眼睛竟然一口干了。顿时其余二人看得瞪圆了眼。纪行赶紧去找水,然后塞给韩孤尧一个大馒头,“吃吧吃吧!大好青年别真齁死了。” 韩孤尧喝了水,肚里却一阵烧得慌,“高贤弟,要是我这拉肚子可怎生是好?” 纪行一拍脑门,“坏了!忘了咱们还在殿试!” 游焕之一看,把韩孤尧叫过来,“躺这案上,我给你擀一擀,会好受许多。” 韩孤尧便任由游焕之怎么弄。游焕之是个真懂点野路子医术的,给韩孤尧这么擀过之后,韩孤尧果然好受许多。 于是三人便如此渡过正午。随后都小憩四五刻钟,就该继续考了。考之前一个侍女过来,将他们烧完的熏香换过。纪行见侍女有点漂亮,于是冲她笑了一笑。侍女面无表情,只是低了一下头。 纪行知道这些侍女都是皇家的人,都不是些简单的人,搞不好还会武功。所以他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敢多做什么。 这下下午纪行觉得极为舒服,身心十分舒缓。他感觉这香似乎有安神的效果,对他来说正好。一炉香燃完之后,剩下的香灰中有那么一点点黑色的砂砾,静静趴伏在香炉之内。等到下一炉香,这些砂砾被烤,就会再次散发出那些与纪行而言宁神的烟雾。 下午过后,纪行还是觉得考得不错。但他有点担心韩孤尧,于是刚刚考完就问韩孤尧怎么样。好在韩孤尧长了一只铁胃,那一罐腐乳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于是他们等吃过一点食物,便开始静静等待晚上的试题。 第302章 十门杀阵 到了夜里,纪行挑灯奋战,发现自己真是累得不行了,连眼皮子都有点抬不起来。 每隔那么一刻钟,他就要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作答。这对他现在的状态来说极为不利。可是再怎么疲惫他都得撑下去。体力不及他的人多得是,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累。平时他就算彻夜不眠,到了第二天起码还是能打起来一点精力。 但是他也没多想,或许只是因为写文章的缘故,才使自己倍感疲惫。 等到两个时辰过后,纪行总算堪堪完成了这一份考题。此时他已经快睁不开眼了。既然今日的考试已经结束,自然没有不放松一下的理由。纪行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转而去看韩孤尧还有游焕之,发现他俩的精神头都比自己要好。 他只能强打精神和他们聊了聊,没一会儿就睡去了。 第二天纪行的考试更是难受,他几乎是掐着自己大腿完成的作答。至于内容,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初衷。尤其是晚上那一份经义,纪行本来想中规中矩,贴着题文写点东西。可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写才得体。于是他干脆跟着自己的感觉来,写了点自己心里的实话。 经义所考是让考生作文,写下对“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的理解。 如今齐帝对齐国的掌控如此严密,让这些贡生写下对此话的理解,自然不能真的“君轻”。可是纪行头脑犯浑,洋洋洒洒写了篇千字长文,竟然真的将君阐述地极“轻”。 他是从大商来的。大商的权力核心在诸多大臣上。这些大臣几乎都是有着真灵上境的实力,至于文官,更多的是治那些凡人的。但是因为大商开国皇帝的缘故,大商的帝王只能是皇家人,不能被人推翻。 大商历代帝王等到了太庚皇帝的时代,中央集权的事实已经不再存在。到了尚敬帝那里,尚敬帝只需要身边有那么些个能左右整个大商的顾命大臣就已经足够。而尚敬帝作为一国天子,也是全天下最大的天子,起的作用更多的监管这个国家是否朝着该有的方向去走。 风调雨顺,万民平安,江湖散而不乱,没有诸王林立,大商自然会朝着越发强盛的方向发展。这就是君为轻。一国之君没有对所有事物染指的绝对权力,但他有分给能够做好那些事的人权力的资格。 到了齐国,纪行认为没有强大武者对凡人的绝对统治力,因此这里的水就既可载舟亦可覆舟。民贵君轻则显得尤为可贵。一旦齐国将所有权力交付在一国之君身上,这个皇帝是一代明君那还好说,要是遇到个不顶事的皇帝,前边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国祚要不了十年就会崩散。 纪行写完了后,才大呼不妙。 如今齐帝身边叛乱余党仍在,他写这么一篇玩意儿,岂不是说要让齐帝下放权力?若是下放权力的过程中,那些叛党欲孽趁机壮大,齐国搞不好会在一朝之间江山易主!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不可接受的无非就是成为亡国之君。尤其是齐帝身边那些不论明里暗里的人,一旦有机会,不少人都会对那把椅子虎视眈眈。 可是要想改,为时已晚。 到了末尾,纪行灵机一动,再添几笔。 大概讲了讲若使君轻,必无外患又无内忧,众臣各司其位,剔清反骨。他趁着自己精神还在那么点,后来添的百来字写得十分犀利,大有刀剑逼人之势。 等考完了,纪行大呼解脱。在他离去之前,先取了块布将那香炉里的灰包了一点走。他不是傻子,折腾了差不多两天,他怎么会不怀疑这熏香有问题? 只不过他没有声张此事。 韩孤尧考完了自然也是轻松得很,找着纪行就要去喝酒。纪行自然得拉上游焕之。他现在困倦地不行,走两步就快要睡着了。尤其是刚刚为了写完那一篇文章,纪行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他早在两日前就已经与二叔等人商量过,今夜不归。事实上几乎所有考生都是这样,而齐国都城也难得地在今晚,北城不宵禁。 于是不断有人骑着马从北城奔驰到南城。纪行走得慢,另外两人为了照顾他,自然也放缓脚步。纪行出了塔之后,却发现四周安静得诡异。 出了塔之后他的脑子却越来越不清醒,困得不行。可四周的安静让他打起了几分精神。今夜不宵禁,实在是个大好的杀人时机。 纪行试着提气,紧接着他脸上不自主地浮现出笑容。无他,现在他身上内力仅有平时三成。但他一点不着急。因为他的内力本就较之常人要浑厚三倍。当初在七尺巷他与那蒙面剑客比气长的时候,哪怕自己不过六品,而那剑客却是实打实的七品,蒙面剑客也没在他手上讨到好处。 纪行一边走,一边对身边二人道,“今夜我等可一定要喝醉啊!” 游焕之考完了也是一身舒坦,却显得有些窘迫,“二位老弟要去哪里喝酒?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 纪行一看就知道游焕之这是囊中羞涩,大气道,“可我知道另一个更不错的地方,不如老大让我一次,今晚两位哥哥不管喝什么在下都包了!” 游焕之叹口气,不住地搓手,“多谢,多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韩孤尧在一边沉默不言,一直在看四周。纪行伸出手放在韩孤尧的肩上,“韩兄,不必太过着急。” 韩孤尧平时傻里傻气,可不代表他脑子不好使,“寒峰塔冷清得很啊。” 游焕之也觉得,赞同道,“他们跑得快,这两天的折磨哪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倒觉得受得住。” 韩孤尧道,“京城麻烦多,游兄,今夜不论如何你都不要离咱们稍远。” 游焕之傻笑道,“我才不乱跑,这边规矩多我知道,蹭掉块地皮弄不好都是死罪。” 韩孤尧笑笑,“倒也不至于。” 此时一阵冷风呼啸刮来。纪行道,“要不走快些?往那些人多的地方走。” 韩孤尧点头。游焕之自无反对的道理。 他们刚刚走到考场出口,一只八人抬的轿子恰巧经过。 纪行一言不发,拉着他俩就走。 那只八人抬的轿子刚到一个阴暗处,便被人放在地上。随后那八个轿夫变戏法似的拿着什么东西往脸上一扯,就套上了一只面具。纪行回头,正巧看到那八人从轿子里抽出兵刃的一幕。 纪行怒目圆瞪,赶紧示警,“两位老哥!麻烦来了!后边那八个是取命的阎罗!” 韩孤尧却并没有回头,因为他瞥见此时前边数十步的转角处也停了一只轿子,只是那轿子卡在转角,只露了一半,他们这边不易察觉。 韩孤尧道,“生我所欲,义我所欲,游兄,下一句是什么?” 游焕之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回答道,“舍生而取义者也?” 韩孤尧此时眉目间是少有的英气肃杀气,他紧盯着前边那只轿子,“这就对了!” 纪行扯开嗓子大喊,“双刀何在!” 话音刚落,他们身前身后各自冲来八人! 与此同时破窗声响起,一个女子背负双刀,手持一剑,拼尽全力朝着纪行奔来!女子的位置距离纪行要比两边的轿夫近至少一倍,因此她至少比那些快五息冲到纪行身前! 纪行冲小怜点点头,接过双刀,将轻刀递给了韩孤尧,“抱歉了游老大,一会儿我替你抢一柄兵刃!” 游焕之到了现在那还能不知道这是要打架了,“老子学的就是拳法!两位老弟还有大妹子莫怕,哥哥护着你们!” 游焕之大喝一声,捏紧一双拳头,拳劲刚猛地让纪行也多看一眼。 纪行早在来之前就已经看过地形,最近的龙卫只需不到百息便能赶赴到此地。所以今夜这些人是一定会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意味着这是一场恶战! 纪行强打精神,操起重刀一马当先冲向前边八人同时撂下一句话,“你们对付后边的!” 游焕之正在想要不要帮着纪行,韩孤尧与小怜同时开口,“相信他!” 于是这三人便反身对付那八人。 纪行手提四十斤重刀,顷刻间与那八人几乎是要撞在了一起。他突然矮身欲斩这些杀手的腿。可那八人竟然没有一个反应是慢的,纷纷围着纪行散开,不时还出两招试探他。 纪行左看右看,想起来高寒士的《九狸》记了一个围杀之阵,名为十门杀阵。这个杀阵最特殊的是只有八个人守阵,剩下一个死门一个生门,但是生死门可以随时转换。一旦被此阵围住,顾前不可顾后,顾左不可顾右,处处杀机,一般人落进去可谓十死无生! 讽刺的是,这个阵是高寒士所创。 纪行知道欲破此阵,除非实力强悍到足以一招瞬间毙杀一人,趁着守阵人没有反应过来冲出去。第二个办法是趁着他们的生门没有及时转换,从那里冲出去再单独猎杀那八人。 只可惜通过初次交手,纪行看出来这些人竟然都有着至少五品的强悍实力!他绝无可能在一招之间,能保证自己不受伤还瞬杀一人。 而且那所谓的生门,也不过就是诱饵而已。 高寒士曾经身为战术大师,精通奇门遁甲,八卦玄理。他创下此阵,留一死门,再留生门。实则意图是以死门之危,逼人从生门逃生。可是阵法变换,瞬间生门便可换成死门,一旦敌人落入此圈套几无幸理! 当初三军叛乱中的一位九品上的大将便是被高寒士创下的这个阵法围杀而死。 可是这个阵法也不是没有破绽。破绽就是这个阵法的八个人必须要视死如归,死一个人,其余七人连眼皮也不能眨一下,迅速趁着被围者暴起伤人的契机将其之置于死地! 可是今夜月黑风高,这十六人顶风作案,在龙卫辖域的寒峰塔敢做这事,只怕不论他们得手与否都会死的很惨。纪行在心中叹道,死士,都是死士。也就是说这个阵法于他而言根本没法破。 在韩孤尧那边,战况却让纪行意外地很。韩孤尧果然不简单,气息吞吐平缓,下手极为利落,一手刀稳得像个练了二十年功夫的老师傅,妥妥的五品上的好手了。瓶儿早已不是他的对手。 而真正让纪行眼前一亮的是游焕之,此人果然不光吃得还打得,一双拳头铜铸一般,内息比韩孤尧还悠长。纪行放下心来,游焕之起码有六品中的本事。再加上小怜,他们三个对付八个五品杀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因为十门杀阵创出来的初衷就只是围杀一人而已。 这些想法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八人因为纪行身法太过滑溜,总是要不断调整阵型,因此迟迟未能合成围杀之势。只不过这都是暂时的。 纪行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就看你的了。” 这把刀上有缺口,是七尺巷一战留下来的。只是缺口最多不过一分深,因为这把重刀有个秘密。重刀宽一寸八分,厚两分,刃长三尺七寸。按理来说这把刀不应该有这么沉,因为它不厚,不宽,不算很长,但它就是很重。 夜里,重刀缺口里闪烁着丁丁点点的寒光。 当初打造这把刀时,是高寒士亲自为纪行选的材质。内里的材料纪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觉得硬度,延展性都很不错。外面那一层铁以古时的合刀法裹在了内里的刃上,可以说铁刃不过只是这把刀的伪装而已。当初高寒士将这把刀交给纪行时就说过,此刀若是有缺,不必惊慌。 纪行看着这些人,一点一点挪动脚步。百息已过二十息,纪行想拖,但是这些伪装成轿夫的杀手已经没有时间了。 当! 纪行横刀接下一剑,想也不想赶紧震开,回身就是大开大合的横劈一刀! 既已出手,十门杀阵顿时锁紧! 第303章 金错刀·恕 武功一旦练到五品,内劲,力量,反应,速度,都已经算得上是好把式。 如今齐国江湖上,一门之主也不过六品上的实力,五品的本事在民间那是相当拎得出来的。哪怕纪行如今已经有了七品的内力,战斗经验也极其丰富,但要想瞬杀这八人,就算是偷袭都不能做到。 十门杀阵已经锁死了他,处处是杀机。他内力损了七成,又只有一把刀,实力直接折了一半不止。但他根本不需要和这些人分个生死,他只需撑过数十息即可。届时若是龙卫不来,他虽然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但这伙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此时一剑从纪行背后又阴又狠刺过来,他汗毛倒竖,肌体的触觉已经提到了极致。 嗡! 四十斤的重刀被他挥出一阵风声,当的一声磕飞了那一剑。他不歇,一刀跟过去的还有一脚。这一脚力极大,那轿夫打扮的杀手竟然被纪行踢得连退四五步才堪堪停住身形。其余七人见到这一幕,都如饿虎扑食一般涌上来,要趁纪行那一脚还没有收回来的空档打散他的重心。 人一身的力都在两条腿上,纪行单脚立在地上,自然重心容易被人打破。 三把剑分别冲着他抬起的腿,斜着的腰,还有歪着的脖子狠狠砍去!这三剑哪怕挨了一下,不用说,铁定没命! 还有四个人分为两拨,两个跳上空中狠狠一剑朝着纪行斩下,还有两个攻纪行的下盘!七剑如同一人所为,瞬间就封死了纪行所有退路。 纪行只觉背心发麻,整个人都像被电击了一般,这一刻每一剑距离他都不过三步之遥! “咿呀!”纪行唱戏似的怪叫一声。竟然一脚点地,整个人大鸟一般横着腾飞起来! 原本冲着他腿,腰,头,还有攻他下盘的五个人,顿时攻势落空! 天上那狠狠两剑却不含糊。可强中自有强中手,纪行怒目圆瞪,一刀横劈过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乱喷! 天上那两个人只觉得手中剑像是被山岳一般的力量撞到!一股大力从那剑身传至俩人胳臂上,顿时他俩浑身气血逆行,几欲丢下手中利刃! 纪行手中刀的刃被削去一层,而非仅仅被砍出缺口。那两人被他一刀砍飞,十门阵算是被他暂时破掉。 可地下的六人不过片刻便黏了过来!其中三人动作极快,三剑上撩,又劲又疾!显然这三人是一开始攻纪行腿腰脖颈的三人。 “嘿呀!”纪行也打出了火气,在空中当头一刀使出全力斩下! 又是一阵火花!纪行手中重刀再被削去一层!那三人手中剑竟然被纪行一刀砍得脱了手! 可地面还有的三人反应也不慢,迅速填补上空缺,放弃了集中作战,分在纪行周围,却是围而不攻!他们也知道了从单一方向,一起面对纪行毫无胜算,于是还剩下那三个来得及对付纪行的分作三路围在了纪行身周。 纪行正欲将这三人各个击破,天上那两个人却已经冲了过来! 五人围着纪行一通混战,火光星星点点不断。不过片刻,那三个被纪行砍得连剑都脱了手的三人此时也缓过劲来,纷纷捡起剑刃再一次围住了纪行! 纪行打得十分憋屈,好不容易拆散的十门杀阵此时又成型了。好在韩孤尧那边还没有露出颓势。纪行觉得自己还耗得起,大约再过七十息就能撑到龙卫赶来。也就是说如此攻势,他还要再撑七拨。 但是他耗得起,这八人耗不起。 顿时八人攻势又来。纪行心想,如此急迫地想要置我于死地,看来这些人不是宫里的。否则不会这么急着想要杀他。若他们是太后的力量,就连齐帝也只能干看着,而不能派出龙卫去干预。 很快纪行与他们杀作一团,他刀法极稳,早在好几年前就得过高寒士赞誉,只差的是内力还有体魄的修炼。这杀机四伏的十门阵竟然被纪行生生拖过了一拨又一拨的杀势! 韩孤尧在另一边,他的实力在贵族子弟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很强。但是他还是被纪行那边的阵势吓到了。就连游焕之也被纪行的勇武惊得不轻。 与他们这边相比,纪行那边仿佛是有千军万马在作战一般!兵刃间撞击得火光四散,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延绵不绝,他们哪里不知道纪行的实力以及不是他们能够望其项背的了。 韩孤尧也十分庆幸拉上了游焕之,就凭他和纪行的侍女两个人,恐怕只能对付三个人。而加上游焕之这个六品高手之后战局便瞬间发生逆转。首先这八人想要将他们极快解决掉几乎没有可能,游焕之力气极大,一拳过去就要让那些杀手喘好久的气。他们俩在一旁帮衬着以防人偷袭,自然打得轻松一些。 但是韩孤尧却知道他们并不是这些人的目标。他们的目标最终还是纪行一人而已。所以韩孤尧只要将这八个人一直拖在自己这边就足够了。因为哪怕放走了一个人,纪行的压力便会倍增! 纪行再一次将这八人阵型劈散,力挫对手。但是他也浑身大汗,好在他守得严密,身上连一点伤也没有。他赶紧喘气,如今内力不济,要和这些人拼气长那是毫无胜算。所以他只能拼狠。 那八人也被纪行拖得不轻,个个极累。他们几乎是一直在被纪行拖着打,一旦他们想要换下一方来换气,纪行便会以高出他们两品的实力重挫正在对付自己的人。所以这八人根本没有机会换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两方人都大汗淋漓,那八个人无不双手微颤,被纪行一手重刀劈得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虽然知道纪行现在的状态更差,但是他们已经等不了多久了,最多还有两次机会,这两次机会没有杀得了纪行,任务就算失败了。 地上不时就能踩到铁屑,因为纪行手里的刀已经被削得只剩内里的金色刀刃,裹在刀刃之外的铁刃尽数被削光。他手里这刀刃金光闪闪,瞧着就名贵不凡。 那群杀手中一人低呼,“金错刀!” 纪行抬了抬手里重刀,瞥到刀身一个“恕”字,“好好瞧瞧你们手里的剑吧!” 这些杀手当然知道手中剑已经成了什么模样。但是他们现在似乎更关心纪行手里那把刀,因为制作这种刀的材料是只有皇家才有的。几百年也不一定会有一件兵刃以此材质打造出来,拥有一把以打造金错刀材质的兵刃,甚至是许多九品上的绝世高手的愿望。 没有办法,高寒士是真的受宠。要说这种材料高寒士有,他们也不奇怪。只是如今金错刀已出,再打下去,他们已经不一定能抓得住剩下的两次机会了。 留在这里继续伏杀纪行,他们绝对难逃一死。整整十六个五品高手,这绝不是一般力量,他们死不起,派他们来的人也损失不起。这些人已经萌生退意。 纪行见已过十息,他们却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于是他后退一步。 这八人微微一愣,抠剑示警,随后退散开。没一会儿此地两只轿子便消失不见。 纪行以刀杵地,不住地喘气,汗如雨下。 小怜赶紧过来扶着纪行。 韩孤尧关切地问,“贤弟,可有受伤?” 纪行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色惨白,额头绯红,显然是内力不济,给累得不轻。 游焕之气息慑人,声如雷震,“怎么都跑了!老弟,你怎么放了他们?” 纪行算是缓过来气,道,“打不过!真打不过!再拖四个回合我必死无疑!” 游焕之赞叹道,“哎呀!老弟,真是真人不露相,你这身功夫比我师傅都高了!这刀也不错!” 纪行对小怜道,“把刀包起来。” 小怜照做,“受伤了吗?” 纪行道,“没受伤,就是太累了。” 此时嗖得从一边房顶跳下来一袭黑衣,袖口纹龙,“你等被袭杀?” 纪行一看是龙卫来了,心里的猜想得到证实,“是!” 那龙卫声音生冷,“可有死伤?” 纪行道,“没有死伤。” 龙卫道,“可看得出来来人武功几品?” 纪行道,“都是五品的高手!” 龙卫舌头一翻,舌头底下竟然藏了个小巧的哨子,也不知道他吹了什么,“我已派人暗中盯着你们,奉劝四位速速回府!” 纪行擦了把汗,笑道,“大哥,我是高何以,这位是韩孤尧,还有游焕之游兄,姑娘小怜也是我高府的人。咱们刚刚考完,岂不能去南城潇洒一回?” 龙卫嘴角一扯,算是笑了,“如此不惜命!” 纪行扯皮笑道,“我不信两道雷能同时劈到同一棵树上,大哥,放咱们一马吧!” 龙卫道,“一个是高府大公子,一个是韩家才子,你们死了,我怎么交差?我马不停蹄赶过来就是为了看你死没死?” 纪行给小怜使了个眼色。小怜便凑上去,伸出衣袖,抓向龙卫的手,“一路走到殿试,实属不容易,今晚就算是刀山火海,公子也是要去的。大哥,帮个忙吧。” 同时这龙卫在小怜袖中的手里接过一张银票,他只是一摸钢印就知道这张银票足有一百两。他点点头,干咳一声,“我有三个属下,人还算机灵,今夜他们换岗守你们。” 纪行笑道,“武功如何?” 龙卫道,“五品,足够保你们一时。” 纪行便再给小怜使了个眼色。小怜如法炮制,那龙卫再收一百两。纪行笑嘻嘻道,“那便有劳了!” 龙卫点点头,“我走了。” 纪行拱手一礼,“大人慢走!” 旁边的游焕之看得目瞪口呆,急吼吼道,“这是塞银子了?” 韩孤尧虽然也不喜这种行贿的事,但他知道事关性命,容不得马虎,“游兄,就怕今夜还不太平啊,给点银子就当消灾了。” 游焕之这才醒悟,尴尬笑道,“大妹子,给了多少啊?” 小怜笑笑,露出一口白牙,“不多,就二百两。” 游焕之差点吓得后退两步。但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算是有身份的人了,于是装作不动声色,“哦,好手笔!” 可纪行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状极痛苦。小怜凑上来急道,“公子,你怎么了?” 纪行摇摇头,呻吟道,“无事,只是被内劲所伤,被内劲所伤!” 说话间他从小怜腰包里狠狠拽出五张银票塞自己兜里。他是万万没想到小怜如此大方,自己最大的手笔也不过给人五十两了,可这妮子伸手就是一百两啊!他不过八千两身家,哪里经得起如此花销?难不怪那龙卫要使动三个五品高手来暗中保护他们。就算自己,哪怕五十两,他也愿意干这事了啊! 韩孤尧在一边看得脸都快绷不住了,于是笑道,“今夜花销,我来请客吧。” 纪行顿时来了精神,“韩兄颇有财资?” 韩孤尧笑道,“忘了我爷爷是做什么的了?” 纪行如梦方醒,叹道,“户部尚书,专管财政,哪能没钱呢?” 韩孤尧摆摆手道,“不过我却没有因为这个从中捞取什么,只不过韩府的确,似乎?财力雄厚一些?” 纪行嘿嘿笑道,“这又没什么!也没谁说韩家贪污腐败啊,再说还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韩兄,大方一点。嗯?” 游焕之在一边搭不上话,倒是小怜还找他聊两句。于是这四人也不算尴尬,一路赶赴到了南城。 今夜韩孤尧请客,他又是在京城土生土长的,虽然不常来这些花天酒地的地方,但没吃过猪肉哪还没见过猪跑?那些好玩的地方,他还是记得的。 游焕之去了后极不习惯,所以纪行先张罗着给他置办了一身青白布衣,厚实防寒。然后又给他弄了一热水缸在里边好好洗洗。没想到的是游焕之一连换了两缸水,身上才算擦干净了。 这一夜从寒峰塔考场外出来后,无惊无险。四人中,韩孤尧击缶,纪行唱歌,游焕之大呼小叫,不住叫好。小怜在一边看着笑。最后让纪行始料未及的是,游焕之认了小怜作为义妹。不过他也不反对。 第304章 汗青 到了后半夜,四人都喝了酒,越发糊涂。游焕之四仰八叉地躺在席间就睡着了,鼾声震天,似乎连房梁都在抖。 韩孤尧明知自己酒量不好,今晚上却强撑着喝了三杯,此时背靠柱子也睡着了。小怜得了纪行首肯,再加上暗中有人保护他们,今晚也是难得放肆。她抱着纪行的大腿,脑袋拱在纪行腹部,情人一般,睡得极香。 唯独纪行却是越喝越精神,此时手里还提着一只酒壶,隔会儿便来一口。 “又是一拨人。”纪行心想。 在七尺巷那三十几个武功层次不齐,却都在五品之下的,连龙卫都不敢轻易招惹。七品的蒙面剑客,看样子也属于应天府管不着的范畴。今晚这十六个不论武功,训练,动手之熟练,堪比他在赴京赶考途中遇到的那一伙被柳娥杀了的人。 纪行用食指沾了点酒,在地板上点了四下。 赴京途中一次。 七尺巷两拨人分开,算两次。 今晚一次。 因为在赴京途中遇到的那一拨人,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应天府不敢招惹的存在,所以有关他们的身份,纪行还猜不出来。 七尺巷无疑是宫中人,还是两个阵营的,否则那三十几人和那七品剑客就会一起上了。因为以那七品蒙面剑客为首,随便摆开个什么阵势,纪行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可惜他们显然没有一起训练过,一伙人一齐上,搞不好还会拖了那七品蒙面剑客的后腿,被纪行各个击破。 今晚这伙人,绝无可能是宫中人。但是他们训练有素,最关键的是,他们懂得十门杀阵。所以这伙人极有可能是来自军中。 纪行不自觉以指扣地板,敲了三次。“应该是三方不同的势力。”他心想。 寒峰塔外的轿夫,考场疑似有问题的熏香,还有十门杀阵。若非他内力充沛不似常人,今晚必死无疑。 可惜让他活过来了。 这世上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纪行腰间仍然带着那点香灰。如果熏香真的有问题,这么厉害的药,他不信查不出来源头。 忽然窗外人影一闪。纪行察觉出异样,轻轻地把小怜挪开。小怜就要惊醒,纪行轻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无事,我出恭。” 随后小怜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此时在酒肆外一百步。 四个仆役打扮的汉子从一面墙一翻而过。这面墙下有一个草垛,草垛里还有柴火。四个仆役伸手从柴火里一扯,便各自扯出兵刃。都是短刀,近身刺杀才用的东西。 “没声了,可以动手!”一个马脸汉子低声道。 另一人道,“他们两顶轿都没得手,咱们哥四个够不够?” 原先开口那马脸汉子道,“应天府看得太紧,能使得动的就咱们四个!寒峰塔外一战,他们必然力竭。这可是功劳!” 又有一小个子道,“功劳?要命的功劳!” 马脸道,“那要怎么着?违命不遵?今晚你不去,这辈子别想着翻身了!” 那小个儿道,“大人,您是百户!腌臜事见得多了!可咱才活过多少年月?今年我才二十四,好容易练一身武艺,偏偏扯到这事上了!” 马脸压低声音道,“上头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今晚那个年轻人必须要死!” 小个儿要不是怕人发觉,这句话几乎是喷出来的,“他是高寒士的儿子!大人,您是从边军退回来的,不会不知道高寒士吧!?天下人眼里的九千岁!一人之下!这事你也敢往身上揽?他死了,咱们哥四个就得第一个死!” 马脸一只手压在小个肩膀上,沉郁道,“你不去?” 小个不说话。 马脸回头望了一圈,“你俩都不想去?” 另外俩人也不说话。 马脸点头,“好!好!” 蹭的一声!只见寒光一闪! 一把刀搁到了那小个儿脖子上! 小个儿抬头瞪着马脸,牙关紧咬,眼里全是不服气。马脸双眼里尽是凶光,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刀砍了这小个子。 小个儿生硬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边军军功那么多,却总混不出头?你顾虑多!你看到功劳就像苍蝇看到屎!你站队,又总站不对!你做不来这些腌臜事!朝廷看你军功太多给了你一个百户,但你这个百户还是个不能见光的,说出去谁知道您是百户大人啊?笑话的是你能使动的人加上你就咱四个!功劳?我只想活命!” 马脸蹭地又收回了刀,满脸怒气,“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你看到的?” 小个仰起头回应着马脸的怒气。 马脸又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玩意儿?那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我能不知道?七尺巷!就在应天府边上!死了三十几个人,可应天府倒是大门紧闭!” 马脸一把抓住小个儿的领口,恶狠狠道,“这是宫里的意思!不是千户大人一个人能做的决定!就算前边是个火坑咱们也得往里跳!越怕死,越死!” 小个儿被马脸的气势逼得步步后退,“大哥,那些宅院,还有深宫的事,咱们别掺和了!真的会死!” 马脸低下头,闭上眼想了一会儿。沉默。沉默。 良久,马脸抬头,“月亮下去了,动手!” 此言一出,剩下那两人跟着马脸就往巷尾走。小个儿垂头丧气,还是捏紧兵刃跟了上去。 百步距离对他们来说不过十几个呼吸的事。他们身手极好,个个都有五品上的实力,距离六品只差一线。尤其是那马脸,武功已经有了七品的意思。 没一会儿,这伙人走路猫似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缓缓靠近了那一间房。酒肆是螺式设计,每一层楼进了门,都是要一圈一圈走才能走到最里边去。京中人最喜欢这种情调,尤其是和美人捉迷藏时,趣味横生。 马脸一众人早已将短刀藏到了腰间,四人各托着一只盆慢慢进了最里边那圆形的房间内。 可是下一刻马脸却愣住了,因为没有人。 他回头,“刚刚上了几层楼?” 后边那人答道,“两层。” 马脸示警,“人没了,可能咱们被发现了。待会儿机灵点,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别伸手就动刀子!” 突然脚步声响起。 “四位喝酒吗?”一个清亮的声音回荡在这酒肆当中。 马脸一手托着盆,一手按在腰间,“小的来送热水。” 那清亮声音笑道,“怕不是来送在下的命的吧?” 马脸尽量和颜悦色,“小的不敢。” 那清亮声音道,“不敢?腰里的刀先扔了再说不敢!” 马脸脸色顿时变了,“阁下是谁?” 一个年轻人手里捏把刀走出来,“在下高何以!” 又一个人走出来,“在下韩孤尧。” 紧跟着又来一个大汉,“游焕之!” 小怜则侍剑而立,眼神森冷,不发一言。 马脸到底是七品的高手,气魄非常,“就凭你们四个,也敢如此托大?” 纪行笑笑,“自然是对付不过四位!不过......” 纪行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出来三个龙卫打扮的汉子,只不过他们袖口没有纹龙。纪行笑道,“七个打四个,够不够?” 马脸知道今天的事算是败露了,不管事成与否,被应天府的爪牙看到了自己的脸,自己一定是会死的。可他是七品的高手,自信只要没有遇到真正的龙卫,就凭眼前这三个穿了一身黑皮武功不过五品的家伙,绝不是他十合之敌! 所以他想也不想,伸手便递出短刀! 短刀出刀快,可纪行出刀也不慢! 马脸噌地一刀刺向纪行腹部,纪行轻喝一声出刀半截,以刀柄抵住那短刀刀尖!紧接着俩人都感觉到从各自兵刃上传来延绵不绝的内劲,顿时都被震得向后退去,两脚将地板都踏裂了,浑身气血逆行,胸腹间一阵烦闷恶心。 纪行退出两步,随即站稳了,神情严肃许多,“七品的高手!” 马脸本来要退第三步才能完全卸去力道,但第三步被他狠狠扎了回去,因此看起来他和纪行功力相仿。实际上纪行是兵刃占了优势。这把刀哪怕外面的铁层削了,也还有三十几斤,短刀要与其硬碰硬,根本不占优势。 俩人都打起来了,他俩后边的自然也闲不住。可纪行和那马脸都是手一伸,制止了两方人大打出手。 纪行先开口,“你想不想活命!” 马脸道,“就是想活命才试试你有几斤几两!” 纪行道,“试过了,还想活命吗?” 马脸恶狠狠一笑,“怕是活不长了!” 纪行皮笑肉不笑,“我放你走,但你得留下点东西!” 马脸道,“为什么要放我走?”他指了指身后的三个弟兄,“他们走不走?” 纪行道,“他们死了!” 马脸呸出一口浓痰,“他妈的好好三个活人在这怎么就死了?” 纪行道,“你要想活命,你就得留下点东西下来!你活,他们就死!” 马脸道,“明白了!” 纪行赞道,“是个明白人!他们死了,你才能活!他们死了,他们也就活了!” 马脸眯眼,“原来你他妈是个聪明人!” 纪行道,“我要是不聪明,早死几百回了!百户大人锄奸不利,折了三个弟兄,身受重伤,如何?” 马脸道,“不行!我不能受伤!我仇家多,伤重点怕是活不过明晚!” 纪行点点头,“那就是你不仁不义!抛下三个弟兄于虎口不顾!苟活于世!如何?” 马脸意动,“汗某十四岁投身行伍,义薄云天,今天三十有五,为了活命,不要脸了!” 他身后的小个儿疑惑道,“大哥!你怎么能不要脸?” 纪行道,“他不要脸你才能活!” 小个儿对纪行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你他妈不是说我们哥仨得死吗?” 纪行点头,“你们仨得死,但死是给别人看的!你们死了,连尸体也找不着,成了一宗悬案,你们就活下来了!” 马脸道,“小石头,越怕死越死。往后你们就跟着这位小高大人了!” 小个儿一时没搞明白,在一边目瞪口呆。纪行对马脸道,“敢不敢受我一刀?” 马脸挺胸而出。 纪行蹭地出刀,以刀柄磕在马脸胸膛,顿时马脸闷哼一声,连退四五步! 马脸,“好功夫!” 纪行道,“难得遇到如此痛快的豪客,尊姓大名?” 马脸道,“汗青!” 纪行道,“给你们那几个弟兄说道说道,我正缺人手。” 汗青极聪明,但像他这样的人不能太聪明,因为没有哪个大人物喜欢自己手下的一把刀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一直得不到重用。今晚他若是与纪行拼个鱼死网破,自己不一定会死。但以纪行的实力,还有那三个即将编入应天府的高手,自己带来的这三个弟兄是绝对活不成了。 哪怕纪行武功不足以与他分庭抗礼,他得手将纪行杀了。那三个应天府的人看到了他的样貌,必然会火速回应天府禀告,自己与三个弟兄还是难逃大狱。说不准还是抄斩。 现在纪行给了他一条路。他一个人回去复命,三个弟兄则跟在纪行身边,做纪行的影子。这样他们哥四个都能活下来。至于借口是一定要找的,纪行让他回去复命,只有他一个活下来,他自己也受了重伤。那做戏就要做全套,汗青就一定要受重伤。可惜汗青这人似乎树敌太多,不敢受伤,容易被人趁人之危。 所以纪行给了他另外一个理由,他打不过纪行等人,自己一个人跑了。这条理由也说得过去,人为了活命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汗青也认了这个命,只要他那几个弟兄不和自己一起死,他就算背再多骂名也不过就是身上被虱子咬几口。 游焕之没听明白,在一边云里雾里。但韩孤尧却是听话知音,心中暗赞纪行的手段,片刻间便用嘴将敌人变成了朋友。那三个龙卫也是一脸震惊,不过他们不敢说什么。他们是奉命行事,地位比起纪行来说差的太远。 纪行没有避着他们,也是压根不怕应天府知道这个事。 因为应天府背后是齐帝,而他是齐帝手里一把刀。 第305章 洪公公 等汗青给他那三个弟兄交代地差不多了,他转过头来,“三日后他们会来高府,如何?” 纪行给他们让开一条道,伸手抱拳,“自无不可。” 汗青招呼一声,临走前只说了一句,“再会!” 游焕之等人走了才惊呼道,“高老弟,你怎得知道会有人来?” 纪行笑道,“我可不敢居功,还是这三位大人提前预警。我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一趟,正巧看到那哥四个吵了起来。回头我便心生一计,没想到他们果然上钩。” 说罢纪行对那三个应天府的人行了一礼,“多谢三位大人。” 那三人赶紧还礼,“不敢不敢!我们可不能在高公子面前称大人二字。高公子年轻,武功比我等都高,又是贡生,往后不可限量啊!” 纪行道,“等你们回去了,你们上头要是问起你们仨,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必避讳。” 那三人自然松一口气,“公子既然高风亮节,我等也好做许多。” 纪行笑道,“有劳三位了,就快天亮,在下就不留三位了。” 那三人守了一夜,也想早点回去,便欣然应道,“往后再会!” 纪行笑道,“有的是麻烦诸位的时候。” 等那三人走了,纪行道,“韩兄觉得那汗青如何?” 韩孤尧道,“此人强过我太多,我怎么能评价他?” 纪行,“哦?” 韩孤尧道,“他重情重义,此番回去,定然是要给他那三个弟兄的死营造一番假象。无尸悬案骗不了人,三具尸体是少不了的。可他从哪凑这三具尸体?只怕往后他要活在猜忌里了,生不如死的时候,对他来说还长着呢。” 纪行沉吟半晌,“我是不是把他逼到了绝路上?” 韩孤尧道,“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吧。” 纪行点点头,“既然他已经倒向了我,他后面有谁,自然查起来会快很多。等我把他后面的人掰下来,他就自由了。” 韩孤尧叹道,“今日本该谈些风花雪月,怎的频频扫兴,唉!” 游焕之也炸起嗓门,“就是!两位老弟的麻烦,我又不懂。只有一身力气还算能用得上。可听你俩打哑谜,我这浑身难受啊!” 纪行笑道,“游兄莫急,只怕往后咱们这麻烦,也成了你的麻烦了。” 游焕之嘿嘿笑道,“怎么这么说?” 纪行笑道,“因为咱们是同党了啊!” 韩孤尧摆摆手,笑道,“君子群而不党,什么同党不同党。” 等到清晨天刚亮,应天府的人就急匆匆进了宫。齐帝算是个好皇帝,起码起得很早,此时已经在御书房待着了。等到应天府的人见了齐帝,齐帝只是说了句,“退下吧。” 这位帝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似乎觉得有些人实在有点猖狂了,所以眉头紧皱。 “洪公公,你知道高寒士有个儿子吗?”齐帝道。 原本御书房里空无一人,可当齐帝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就走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太监,“陛下,是哪一个?” 齐帝知道洪公公耳朵不好使,“高寒士。” 洪公公缓缓从层层纱帐中走出来。这老太监真是老得可以,背躬得都快与地面平行,两道白眉低垂,足有三寸长。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可真正奇怪的是他的打扮,明明太监的服侍,却与龙卫的穿着一般,只不过他袖口没有纹龙。 洪公公想了一会儿,上气不接下气道,“哦......小高啊,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他回来了?” 齐帝没有因为洪公公语气神态有些不敬而愠怒,反而平和道,“他没有回来,但是他儿子来了。” 洪公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嚯嚯嚯扯风箱似的笑了起来,“他还有个儿子?妖儿不是只和他生了个女儿吗?” 齐帝沉吟半晌,仿佛若有所思,“但他就是把他儿子送了过来。” 洪公公缓缓坐到地板上,眼皮子耷拉着,“那陛下的龙子,大皇子呢?” 齐帝闭上眼,似乎连呼吸都沉痛了起来,“大皇子被季夏带走了,生死未卜。” 洪公公不再说话,这几句话或许已经耗费了他半天的精力。 齐帝旁若无人道,“高寒士的儿子叫高何以,人才很不错,识礼数,懂谦卑,武功在他这个年纪可以说是一绝,心力手段皆是上上之选!” 洪公公轻轻叹一口气,“奴家听说,大皇子被人刺杀了,季夏没脸回来,就一直在外边晃荡。” 齐帝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他要是把朕的羽儿藏了起来呢?” 洪公公叹口气,应道,“奴家已经看不懂这个世道了,小高,小季,明明都是陛下最亲最信任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齐帝仍然不愿意睁开眼,似乎一睁眼就会看到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高何以频频被刺杀,他高寒士真有这么大的面子?” 洪公公道,“陛下心里早有答案。” 齐帝突然睁开眼,眼眸间寒光一闪,“洪公公多少年没去应天府了?” 洪公公原本面对的是齐帝的背,却似乎被齐帝的眼神惊道,“应天府是凶器......” 齐帝道,“高寒士给朕送来一把好刀,朕不用用,岂不是明天就有人敢把朕这把刀给折了?” 洪公公道,“陛下,还有更好的办法,万事怀柔啊。” 齐帝望着殿外的深宫大院,高墙楼栏,“这个院子,该洗一洗了!” 一阵大风吹来,大门轰地被风推开,御书房里顿时宣纸纷飞! 纪行此时已经回了高府,他现在格外精神。高瓶儿急道,“听说你又出事了?” 高岐佑和高夫人李氏自然也在,都关切地看着纪行。而高关生早已觉得纪行水火不侵,因此最放心的人竟然是他。 纪行只是笑笑,“有韩孤尧在,出不了什么大篓子。” 高岐佑捏紧手腕,“这些混账越来越放肆了!” 李氏这段时间和纪行也处出了感情,自然也皱眉道,“夫君,我回娘家问问?” 高岐佑伸手打住,“不必了,明日我就参禁军统领吴会安一本,省的他在一边只知道看戏!” 李氏叹口气,“这就要得罪四大家族了?” 高岐佑道,“事已至此,原本高家与他们就不对付,今天他们既然作壁上观,我只能先问问陛下如何定夺!” 随后高岐佑问过纪行一些细节。纪行一五一十全说了,半点没有避讳,只是把后来的汗青给有意隐去。 高瓶儿敏锐地察觉道,“十门杀阵其实我也听爹爹讲起过,可是那十六个轿夫是怎么会这个的?” 纪行道,“瓶儿说的有理。只怕是那十六个轿夫以为凭他们足以将我留在昨夜,可惜我占了兵刃的好处,再加上龙卫来得及时,他们才没得手。否则要是再拖上几个回合,恐怕我真的就要因力竭而死了。” 其实纪行有句话没说,他要不是内力无缘无故丢了七成,精神也浑浑噩噩,那十六个轿夫就算一起上也不一定奈何得了他。 高岐佑道,“我可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但是我得去问问一个老朋友。” 纪行奇道,“二叔怎么还有似是而非的时候?” 高岐佑道,“不是这么简单。要是问得出来,不过半个月我就有办法将对付你的人逼到绝境。要是问不出来,只怕是麻烦就真的大了。” 纪行听高岐佑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了底,“二叔不急,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现在陛下肯定也知道了这事。按照陛下的行事,不可能一点反应没有吧?” 高岐佑点点头,“倒也是。一切等过几天再说吧。”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昨夜两场凶杀未果,已经触怒了齐帝最敏感的神经。 三日后。 高关生找到纪行,一脸笑呵呵,“齐了!” 纪行一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干,“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官府没人过问?” 高关生笑道,“常无极常总兵送了我五斤。” 纪行疑惑道,“你怎么撞上常总兵的?” 高关生道,“就是在买硝石的时候撞上的常总兵,他也在买。只不过他买的忒多,足有三十斤,不知道要做什么。当时他看我在,就赠我五斤,记到了他们账上。” 纪行点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要出趟门,高瓶儿要是找我,你就给她说我晚上才回来。” 高关生嗯了声。 说罢纪行就带着小怜出了门,只是现在他出门低调了许多,戴了一个大斗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在现在天还不热,这么穿着倒是不显得有多怪异。 在一处悬崖边。 “我叫汗青到这边来,他怎么没来?”纪行整个脑袋全在斗笠之下,一身大髦将自己罩着。崖底上来的寒风一吹,大髦猎猎作响。 石太道,“回禀大人,大哥走不开。” 纪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个走不开法?” 石太脸色颇有点不对,“大哥被关起来了。” 纪行嗯了声,“好事。” 石太抬头,瞪着那一袭大髦,“好事?” 纪行道,“你们头上的千户大人既然要把他关起来,分明是想把他保下来。要是那千户大人真的怀疑他,再加上要对付我的那些大人物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只怕汗青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石太隐约间似乎听明白了,只要知道汗青没事,他就什么都好说。不过他现在仍然十分地不服气,“你凭什么要我们哥四个为你卖命?你又凭什么使唤得起我们?” 纪行十分想叹气。说真的,和汗青交流起来实在是太不费事,但是和石太这种还嫩的,他却是万分头疼。 所以他直截了当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没什么本事?” 石太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沧! 一把金刀似乎是瞬间便到了石太脖子上! 冰冷的刀刃虽然没有贴到皮肤,可接近刀刃的皮肤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石太只来得及惊呼,“你!” 纪行道,“那日我连番厮杀,力竭之下与你大哥拼了个五五开,你凭什么以为我使唤不动你!” 石太终于认定了这个年轻人是个能瞬间左右他们生死的高手。 天上风卷云舒,崖间大风起兮。 啪! 三个人跪在了地上,“石太!游笠!豫潜!但凭大人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纪行看着跪在地下的三人,眼神冰冷异常,“刀山火海就不必了,跟着我你们就能活。” 石太微微抬头,正巧撞上斗笠之下那一双恐怖眼神,心头乱颤一番,赶紧低下头。 纪行道,“你们卸了这身行头,来高府做三个普通仆役,往后一旦到了夜里,便随我左右。白天,就不要四处乱窜了。高府很大,有的是你们活动的地方。” 此时纪行却在心里想道,自己是不是该买一处宅子了?毕竟以后跟随他的不干净的人会越来越多,都放在高府恐怕就不太合适了。但是这都是后话。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石太这个人,倒是那游笠,豫潜让他很看得起。因为这二人神情少,话也少,做事就做事。纪行喜欢两种人,一种是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劲。一种是不动脑子但动起手来不含糊的,这样的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们自己就会做。 处理好了这哥仨的事,高府自然多了三个五品高手仆役。这些事纪行自然找到机会给高岐佑要解释一番,随后他也趁机给高岐佑提出了要买宅子的事。 高岐佑笑道,“那还需得着买?高家在南城有的是宅子,你随便挑一处便是了。” 纪行还真不知道高府竟然有这样雄厚的财力,十分讶异。高岐佑见他表情有异,“原本高府老宅便在南城,那里也有下人时常打扫,你要是真想搬出去,不如就去老宅吧。” 纪行道,“也不是搬出去,主要是放一些人。二叔你也知道,我要是手底下没有门客,出门总不安生。” 高岐佑道,“唉,倒也是。你要有自己的人,这些我不反对,只是到底没有在北城来的安稳。” 纪行疑惑道,“此言怎讲?” 高岐佑道,“南城不如北城太平,九品高手在那边,龙卫常常是管不着的。” 第306章 老宅 高岐佑给纪行讲了很多。等纪行一个人静下来时,才慢慢理清了高岐佑的话。 齐国有三成的七品高手都在应天府当职,六成在军中。剩下的一成才散落于民间,或者被各大势力吸收。柳娥当初给纪行说能派来七品高手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是因为她对这些门儿清。 而八品高手,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用避世来形容了。全天下拢一拢恐怕也不过百十来号人。他们大都存在各郡地方军中担任要职,或者在羽林军护卫都城。八品高手不是什么势力都养得起的,因为这些人都有可能踏入九品之列,最不受束缚。 九品高手就更少了。这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就算齐帝也动心。他们不论是暗杀,领兵,抑或用来稳定人心,都好使得很。在齐国摆在明面上的九品高手两只巴掌数的清,十几年前被季夏又杀了不少。 纪行盘算了一下。算上禁军统领,镇西,镇北,镇东,镇南四位大将军,柳娥还有她师傅,还有一个她的同门老对手,以及一个深浅不知,传说中九品高手不敢犯的常无极。这就是九个。或者皇宫里还雪藏了什么九品高手,纪行再勉强加上一个。十个,这是他能想到最多的了。 就算齐国还有别的九品绝世高手,他相信绝对不超过三个数。 当然,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季夏,这个人至少能顶五个九品上。韩孤尧他爹好歹九品中,在季夏面前也是说死就死,一招就没。 对纪行来说,一个九品高手来刺杀他,显得也太小题大做。况且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威胁程度,恐怕连八品高手都懒得来。但是世事无常,万一真有八品的高手不怕掉价来刺杀他? 纪行躺在他惯躺的椅子上,手指不自觉在大腿上画了个十字。 十门杀阵。 汗青带来的三个弟兄都有五品中往上走的实力,小怜四品,游焕之拉拢过来,毕竟此人六品。韩孤尧身份不一样,不可能来做自己的保镖,所以排除掉。他得尽量在去老宅这段时间里把这十个人凑齐了,否则真有八品高手来了,他绝对难逃一死。 也就是说他还缺四个人,可这四个人从哪找呢? 他现在已经正儿八经地练成了七品下的本事。以他的能力,与八品高手缠斗数十个回合没有问题,但是一旦气跟不上,他会死得很快。 意思是这样的四个人武功必须不能低了,至少也得五品中往上走。也就是勉力至少能挡下八品高手一招才能行,不然十门杀阵那是一点用都没有。 纪行叹一口气,“人才难得啊,人才难得!” 小怜凑过来,“公子,你说什么?” 纪行把小怜拉过来,“你怎么总是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今天我带你去换身行头。” 小怜道,“我本就是公子的丫鬟......况且公子出去了,只怕又会出事。” 纪行笑道,“咱们不往人少的地方走就行了,难不成非得往人家的口袋里扎进去?七尺巷,考场外,哪会不是人少了那些刺客才敢来。当街行凶和偷偷摸摸刺杀不一样,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那是藐视皇权。陛下要是面子上挂不住,会死很多人的。” 小怜笑道,“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纪行摇摇头,“你是我的脸面,出了门你还穿成这样,别人会觉得我也不过就那么点道行了。” 小怜只是笑,不知该说什么了。纪行站起来一把拉上她,“走!” 小怜急道,“公子,带刀吗?” 纪行摇头笑道,“带什么带,咱们是去南城逍遥的,不是砍人的。” 俩人出了府,在南城逛了一整天。 小怜身型本就修长,纪行偏偏给她选了一身男子服侍,还亲自给她束了发冠,一身的红色。真称得上是丰神俊逸,潇洒倜傥。纪行看着她这一脸的英气,笑道,“你喜欢红色吗?” 小怜此时已经活脱脱成了个俊美男,还不太好意思地说,“喜欢......” 纪行给小怜甩了一只折扇,“往后好好习武,有人欺负我,你就拿这折扇去吓人。” 小怜笑道,“折扇怎么吓人?” 纪行道,“这把扇子沉吧?铁骨做的,还镶了金,八十两呢,怎么就吓不到人了?” 小怜自从上次自己“大方”了一回后,再也不敢随便花纪行的银子,所以赶紧小心收好。 纪行道,“你不是认了游兄为义兄吗,今天咱们去拜访一番你那义兄如何?” 小怜与游焕之极为投缘,哪里会不应,高高兴兴地就跟纪行走了。 此时在某处酒肆之上,一双眼从窗边悄悄向着纪行的方向窥探。小怜刚刚上马,若有所觉,回头看了看,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游焕之殿试过后,一直住在朝廷给安排的寓所。环境虽然算的过去,但是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一日两餐是管下来的。这些人才都是大齐往后的新星,朝廷不可能一点都不管他们。 游焕之见纪行来了,自然是高兴地紧。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上了一条怎样的贼船。自从他与纪行交好的消息传出来后,差不多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撇开他,受尽排挤。只不过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也懒得与他人应酬。 纪行笑道,“游兄怎么见了自己义妹,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游焕之疑惑地看着纪行,“义妹?在哪呢?还有这位红衣公子......” 那红衣公子走上前,脸上显然憋着笑,“大哥,你真不认识我了?” 游焕之听到声音,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小妹啊!哈哈!你怎么扮成了男子模样?模样真俊啊!上次咱们见面那是晚上,刚刚是真没瞧出来你!” 小怜笑道,“最近过得怎样?” 游焕之笑道,“还成还成,无事就是幸事。” 纪行道,“游兄,最近我要从北城搬出来,到老宅去住。你要不与我一道?” 游焕之正在想。小怜听到后,极力劝说道,“大哥你总待在这里也不是事啊,既然少爷说了,就一定能行。” 游焕之听小怜都这么说了,也不矫情了,“那就叨扰高老弟了。” 纪行道,“游兄还得在这里小住几天,老宅那边我还没搬过去,过两天我就来接游兄走,如何?” 游焕之点头,“咱们今天去喝一杯?” 纪行摆摆手,“游兄真是酒中仙,今天我就不喝酒了,还有其他的事。” 随后纪行看了看小怜。小怜会意,“大哥,这是我给你备的一点散碎银子,你先收着。” 游焕之哪里肯收,摆手就拒,“这个银子我可不能收!” 纪行道,“这不是我给的,是小怜给的。你们既然是亦兄义妹,哪还如此生分?” 小怜道,“就是啊,大哥,你就收下吧。” 游焕之虽然还是不肯收,但是一想到是自己义妹送来的,心里也舒服很多。再加上他最近的确手头拮据,最后还是点头道,“怜儿有心了。” 纪行道,“游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游焕之如今承人家的情,直言了当问道,“但说无妨。” 纪行道,“我想请游兄来高府做客。” 游焕之笑道,“如此应该是我谢过高老弟才是,怎的还成了不情之请?” 纪行道,“放榜之日还早,恐怕要再等一个月,游兄这些日子可以来高府常住。等我搬去了老宅,游兄便住过来,如此我等也好多叙。” 游焕之叹口气道,“高老弟,咱是个敞亮人。这段时日韩老弟也来找过我,我知道你树敌多,所以有些事不必再瞒着我。在他乡能遇到个朋友,比什么都强。咱们都这个交情了,你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我也要帮你顶一顶。” 在纪行的脑子,那些江湖情长已经不复存在。可是游焕之如此重情重义,让他真的有点惭愧。如今的京城,满是尔虞我诈,万事都从利上开头。纪行也不例外。游焕之能以心换心,纪行那顽如铁石的心肠也不禁被撼动几分,“游兄,你是大哥,我本来是万万不想麻烦你。可是如今老弟我身陷囫囵,又无帮手。实在惭愧!” 游焕之摆摆手,“多的话休提,我只认他人对我好,我便百倍偿还。高老弟对我既然托了真心,游某人也不是看不见。往后你我同命便是!只是......” 纪行心里咯噔一声,“只是什么?” 游焕之道,“只是苦了韩老弟。与我不同,我不过无根浮萍,可他是韩家人,据说是与高家不是很对付。偏偏你俩颇有情谊。” 纪行道,“韩兄自有考量,他本来就洒脱,我也不会让他难做。放心好了。” 今日上朝,高岐佑果然参了禁军统领吴会安一本。吴会安乃是三朝老将,年近七十,天下间有数的九品高手,地位极为尊崇。可高岐佑在向齐帝数落他的“罪状”时,他竟然只是站在地上打瞌睡。 齐帝听完高岐佑的话,碰地一声一拍桌子,“荒唐!” 朝堂之上顿时肃静。 吴会安也睁开眼,似乎从没睡着过。 齐帝激愤道,“殿试刚刚结束,就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刺杀!若非那孩子有两分武功,岂不是要让天下看朕的笑话!” 大家都知道齐帝正在气头上,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齐帝站立起来怒喝,“你们!是怎么到这朝堂上的!是不是都忘了那寒峰塔长什么样子了?都是从寒峰塔出来的人!若是来殿试的人才都能被刺杀,天下读书人谁敢再捧起圣人之言?” 高岐佑没想到齐帝反应这么大,火气也这么大。心里猜想陛下可能是要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下一刻他没想到自己失算了! 齐帝猛地指向吴会安,“你可知罪!” 吴会安被齐帝指着,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的确,齐帝已经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火气。难道真的要变天了?可他是什么人啊?禁军统领,皇帝最信任的那一批人。何时陛下不信自己了? 吴会安走出来,“臣知罪!” 齐帝瞪眼盯着吴会安,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知罪!?” 吴会安终于确定齐帝是真发火了,赶紧道,“臣不知!” 齐帝眼角不自觉扯了扯,已经怒极,“哈哈!你又不知!” 吴会安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并非老奸巨猾之辈,反而是越老越糊涂。之所以能安安心心做他的禁军统领,一是他武功高,会带兵,二是他想得少,皇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老头也从来不站队,谁是皇帝他听谁的。因此三代帝王用他都用得很顺心。 只不过在十五年前,高家人最惨的时候,他又的确伸手将高家人往火堆里推了一把。 齐帝道,“你吴会安管不了的事,是不是要应天府来管?” 吴会安道,“臣愿领罚!” 齐帝眼神冰冷,“扣一年俸禄!” 吴会安抬头,被齐帝的决断吓了一跳,“陛下,臣一生清廉,家中老小可都得吃饭啊!” 齐帝此时却是无情得很,“办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俸禄?省下养门客的银子,去好好管管京城夜里的腌臜事吧!” 高岐佑知道吴会安的性子。虽说他知道吴家人也伸手在漕运里捞了一笔,可那是瞒着吴会安干的,因此捞的不多。要说四大家族里最穷的,自然就是吴家了。可吴家最受信任,这是其他三大家族比不了的。也就是说只要这把椅子没换人,吴会安还没死,吴家还是吴家。 高岐佑向前一步道,“陛下,统领清廉,微臣虽然参了他一本,可也能体恤吴大人的难处。望陛下三思啊!” 吴会安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身为禁军统领,立功无数,俸禄是一朝比一朝高。所以他根本不用费心思去搞那些不干净的银子,吃着俸禄就能养活吴家人。高岐佑受齐帝赏识多年,既然他说话,陛下定然不会再如此苛责自己。 齐帝似乎终于想起来吴会安穷得很,想了一会儿,还是冷硬道,“扣半年俸,以儆效尤!” 第307章 硝石 纪行要搬去老宅的事还是定下来了。其实也不过就两天的功夫。 高岐佑带着纪行还有小怜来到高府老宅。老宅大门不大,瞧着一点也不像大户人家,门上匾额上的高府二字也不是高寒士的字,而是先帝亲笔。 高岐佑把大门推开,吱呀吱呀地响。 纪行往里望去,外边看着不大,里边却还是有相当规模。到处都挺整洁,就是感觉寒气有些重。宅子得人住,没人住就丢了活气,就算仆役打扫得再勤快也不成。 高岐佑道,“既然你要住进来,其实也不是坏事。只是南城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地方多了去。往后要万分当心。” 纪行笑道,“二叔不用着急,我自己的事自然都有安排。只不过需要几个像样的人做护卫。” 高岐佑道,“我是太常寺卿,管管礼乐和科举,不归六部,又常居北城,府中没有养什么门客。不然的话就从府里给你调几个人了。” 纪行道,“二叔既然管着科举,殿试那边你可就要当心了。” 高岐佑笑道,“你要是考得稀烂,我就算想使点手段也不行,全看你小子有几分造化吧。那些人抓不到我什么毛病。” 纪行道,“听说前几日陛下在朝堂上真把禁军统领治了?” 高岐佑道,“是。原本我以为不至于如此,哪想到陛下动了真火。” 纪行道,“莫非都是因为父亲?” 高岐佑道,“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不会出什么大事。这段时间在老宅可以好好歇歇,想来往后麻烦就多了。” 随后高岐佑道,“钥匙都给你,每把钥匙都表明了房门。我得去吴府拜访一番,不能真的闹得太僵。” 纪行点头,“二叔慢走。” 高岐佑拍拍纪行的肩,转身便走了。 纪行拉着小怜,“大不大?” 小怜充满好奇地看着这冷清得恐怕能生妖物的院子,眼睛眨了眨,“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纪行笑道,“是啊。” 小怜摸了摸红漆已经掉了许多的柱子,“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她收回手,发现掌心多了许多红色碎屑。 纪行道,“以后我要教教你武功了。” 小怜笑道,“我的武功可不低呢!” 纪行点点头,“四品上,女子里算是很厉害了。但是我遇到过一个更厉害的,我觉得你要练到那个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小怜问道,“她武功有多高?” 纪行道,“九品。” 小怜结结实实被震撼到了。这天下女子练成九品高手有多难,她最清楚。这些年她到了四品上,想要再往上走一步千难万难,没想到还有武功练到九品的女人。 纪行道,“其实公主的武功也很厉害,五个你也拿不下她。上次我与公主比试了一番,我俩都没有动用内力,但她那一身功夫已经看得出来绝非等闲之辈了。” 小怜道,“我知道武功比我高的女子很多,我也不是疲懒,但是练到这里,是真的遇到了瓶颈。” 纪行道,“你的积淀已经足够了,突破到五品只是最近的事。我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我很怕遇到八品的高手来袭。这个宅子院墙并不高,连我都挡不住,哪能挡得住八品的高手刺杀?” 小怜道,“只有我,义兄,还有公子三人可不够啊。” 纪行点点头,“马上就会有其他的人进来。” 这夜里,纪行与小怜一同做了几个菜,倒真像夫妻一般。正吃着,纪行耳朵尖,听到几声暗沉沉的叮当声。小怜道,“有客人来了?” 纪行嗯了声,“去看看。” 俩人开了大门,只见门口站了三个人。 纪行一看,不禁笑了,“三位怎么到了这里。” 原来这三人竟然就是前几天负责夜里护卫纪行的那三个应天府的人,“奉命来保护公子。” 纪行奇道,“奉谁的命?” 三人答道,“陛下。” 很快老宅便住下来九个人。纪行,小怜,游焕之,汗青那三弟兄,还有应天府来的那三个。纪行知道,只差一个了,难道自己真要把韩孤尧请进来?且不说韩府的人愿不愿意放他过来顶雷,就连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 没过两天,一个大雨夜,纪行身着莲衣,头戴斗笠出了门。游焕之和小怜留在了家里,应天府的三位,还有汗青那三兄弟则在暗中跟着。 纪行给他们的信号是,一旦自己给出某个手势便不许再跟着,直到他吹起响哨才能来寻他。这六个也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但是身份差得太远,他们也不敢问。 纪行要见的人是柳娥,因为二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等他到了地方,却不见柳娥。他不着急,寻了个干燥墙根坐下来慢慢等。 哗啦!一道雷闪过。 纪行抬头,“你来了。” 一个高挑身形在他身前,她又换了一张脸,看着甚至有些艳,“东西备齐了吗?” 纪行一伸手,甩出十斤硝石。柳娥接住,随后扔给纪行一只锦囊,“三十日之后同样这个地方,若是我一夜没来,定然是没了命,你把这锦囊里的东西交到一个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锦囊里已标明。” 纪行奇道,“虽说不该问,只是你这是要去哪?” 柳娥却没了声音。纪行再看,她已趁着夜色不知去向。纪行做完了这事,如释重负。 往后的日子就平淡许多。纪行虽然缺一个人,但这并不影响他操练十门杀阵。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不速之客竟然到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高瓶儿可高兴坏了,因为是她的一个故人来了。 纪行也会下厨,这几天他都是亲自烧饭。小怜一辈子为奴为婢,头一会吃到自己主子烧的饭,倒是把她惯懒了。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待遇,都是“另起炉灶”。 这天纪行与小怜正在吃面。而游焕之是个洒脱性子,此时正在酒肆喝酒。纪行一个嗝顺下去,呼啦啦喝了口面汤,铃铛响了。 纪行和小怜反正就俩人,就在前院摆开桌子在吃,所以开门也顺手。门刚打开,高瓶儿就兴冲冲给纪行喊道,“哥!你看谁来了!” 纪行手里还端着面汤,往她身后望去,心里不禁一咯噔,“李姑娘?” 高瓶儿也看到了纪行和小怜正在吃饭。小怜如今不论言谈举止还是衣着妆容,都被纪行惯出了一副主人相,哪里还像个侍女?高瓶儿也好奇这侍女怎么自从自己哥哥来了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高瓶儿笑道,“哥,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李诵筠吗?怎么一副被噎到了的模样?” 小怜已经在悄悄收拾桌子,毕竟他俩吃成这样,瞧着也真是不像样。等到小怜走远了,李诵筠突然开口,“那个姑娘是?” 高瓶儿笑道,“那是他的侍女。” 李诵筠拿出一只盒子,对纪行道,“家父说让我来谢谢你在寒台宴上送的大礼,你先收下。瓶儿,我还没有仔细看看这京城的模样,一会儿咱们去看看如何?” 纪行哪里不知道这是人女儿家不好意思了,一碗汤被他喝了个干净后,“先进来坐!真是好久不见,李姑娘何时来的京城?” 李诵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谨慎许多,“昨天刚到,瓶儿妹妹接的我。” 纪行道,“你们俩将就一下先坐这,屋里边寒酸得很,不好看。怜儿!看茶!”他接着尴尬笑笑,“我去帮帮她!” 等纪行离去,李诵筠在这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忍不住又要提走的话。 高瓶儿急道,“你说呀!怎么不说呢!” 李诵筠难为道,“这是我父亲的意思,却不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他这个人样样好,但是......” 高瓶儿道,“但是什么?你们是天作地合的一对,这可不光是你爹爹的意思,也是我爹爹的想法。既然两家人都拍定了,你俩又这么合适,总不能一直拖着。” 李诵筠看着院子深处,“他不是已经有了段良缘了吗?” 高瓶儿摇头,“都是假的!她是个侍女,最多只能做妾......” 说到这里,连高瓶儿也心里堵得慌,开始为李诵筠鸣不平,“那个侍女哪里好了?不过就是武功比我高点,真不知哥哥瞧上她哪儿了。” 李诵筠脸色惨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们只怕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瓶儿,我们出去转转吧!” 说罢李诵筠就往门外走,高瓶儿拉都拉不住。 “哥!我们先出去一圈,晚点再来啊!”高瓶儿大喊一声。 纪行赶紧冲出来,“茶还没煮好呢!” 李诵筠回头,看到腰间绑了一只围裙的纪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她心气高,转头便走,决意在京城过段时间就回寒台,再也不要和他有什么干系。 纪行道,“李姑娘!高府老宅大得很!多住一两个人也无妨!” 李诵筠心脏像是被锤了一下,脚步倒是走得越来越快了。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自己住进去?李诵筠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高瓶儿道,“姐姐,今天我就带你在京城转转,晚上咱们还来怎么样?” 李诵筠摇头,“不来。” 高瓶儿苦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他府上还有个侍女。但是我问过那个侍女了,哥哥与她绝对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 李诵筠抬脚上轿,“我听不懂,别再说了。” 高瓶儿赶紧爬上轿子道,“哥哥武功高,以后的武功会更高,九品之前是绝不会泄了气的,姐姐你别胡思乱想了。” 李诵筠看着身边的高瓶儿,几乎是求饶道,“妹妹,你别说了!” 她又道,“他那个侍女哪里像侍女?衣着发饰妆容样样不下于你,仪态姿容说是谁家千金大小姐也不是不像。若是她之前真是侍女,那高何以定然是对她极好才会如此。他对她真的极好,我看得出来......” 高瓶儿这回是真的没法反驳,但还是嘴硬道,“他也会对你好啊!” 李诵筠哭笑不得,“这些男人,少不了贪财好色,三妻四妾,少有能只对一个人好的。你哥哥除了对她好,还对谁好?” 高瓶儿倒是被问到了,尴尬道,“他......可能是认识的女子太少了。” 李诵筠叹口气,“你这是要与我扯什么歪理。若非高先生,我绝不会来京城。既然他有了一良人在侧,我自然不该去拆散这对。瓶儿,我与他只是没有缘分,就这样吧。” 高瓶儿气不打一处来,既迁怒于她那哥哥“移情别恋”,又哀叹李诵筠情路坎坷,于是拉起帘子大喊一声,“没吃饭吗!马车赶快点!” 李诵筠看着高瓶儿气鼓鼓的模样,笑道,“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高瓶儿道,“这还算好的了。不过没事,姐姐,我们京城多得是男人。你瞧上了哪个,我一闷棍把他敲晕带回家,随便你怎么焙制!” 李诵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像个小土匪似的!” 高瓶儿又道,“不过姐姐也别对京城的那些什么俊彦抱有什么想法,都一个样。还不如我那移情别恋的哥哥呢!” 李诵筠没有搭话。过了许久,她轻叹一声,“他们男人都一样。” 高瓶儿见李诵筠这般,赶紧在沿途给李诵筠讲了许多京城的事,最后落到七尺巷,寒峰塔这两回事上。李诵筠听得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他这么厉害?” 高瓶儿脸上有光道,“哥哥可不是一般人!” 另一边。 纪行在灶台边看着小怜,笑道,“李诵筠算是我同乡,当年她爹办了个寒台宴,宴上见过。” 小怜忍俊不禁,“我又没说什么。” 纪行有点尴尬,“你要不再吃点?” 小怜摇摇头,“我先洗碗。” 纪行道,“自有下人来做。” 小怜别了一下纪行的腰,“我就是下人。” 纪行道,“那我也是,咱俩一起洗。” 小怜早已经熟悉了纪行的做派。这位公子哥与寻常富贵人家不同,从来不觉得干活是什么糟心事。 第308章 过往 高瓶儿带着李诵筠在京城逛了一整天,可是李诵筠的心思并不在此。 她与高瓶儿书信来往多年,自己早就到了当嫁之年,哪里会不想遇到一个温和如玉的夫婿。当年纪行的名声可真是不怎么样,她一度对纪行没有投向更多的目光。 但是随着父亲给自己讲得越多,她越发明白高家,乃至纪行是有多了不得。 要知道高寒士顶着齐国积聚了数百年的恐怖压力,硬是凭着一身的乾坤手段在十五年前将大局定了下来。而纪行则是顶着高家生死存亡的关键,孤身赴京甘愿做一把刀,不论进京途中还是进京之后,一场场刺杀都让他挺了过来,又岂是等闲之辈? 高瓶儿虽然不笨。但是纪行有意不让她看到自己身后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加上高瓶儿也不太愿意多想,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只是觉得纪行的江湖实在是太过好玩。 但是通过她一点一点的描述,李诵筠完全能够想象纪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只要他还没有表露出只是想做个闲散人的意思,就随时随地有人想要他的命。 而且种种刺杀已经表明那些人宁愿让纪行变成一个死人,也不想现有的状态受到任何打扰。 在寒台的高寒士始终是哽在齐帝还有乱党余孽之间的一根刺。一旦矛盾爆发,若是纪行始终什么事都不做,高家在这之前就会死得很惨。 李诵筠仍然记得自己父亲将自己送来之前说的那些话:“他此行是飞蛾扑火,向死而生。但是这个人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万万不可错失!” 只是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人,我又如何自处?李诵筠眸中光影流转,京城的繁华喧嚣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等到了晚上,游焕之在门外大喊,“高老弟!开门啊!” 纪行赶紧去开门,结果看到游焕之一只胳膊夹着一个女人,可不就是自己妹妹和李诵筠吗?人还没进来,一股酒气先喷到纪行眼前。 “怎么喝成了这样?”纪行惊讶道。 游焕之也是含糊不清道,“撞上了!咱们在同一家酒肆撞上了!我说的那个酒喝不得,百日醉,她俩不信!得亏我还算有点傻力气,不然她俩今晚就得住那。” 纪行赶紧来扶高瓶儿。小怜将李诵筠扶着,却看到李诵筠一双眼正盯着自己。她默不作声,慢慢地将她挪到自己已经收拾好的房间里。 纪行将高瓶儿也放在了李诵筠睡的那张床上,“你俩今晚就这么凑合着过吧,反正喝成这样,要是一人住一间,还不好看着你俩。” 高瓶儿嘴角突然咧起来然后傻笑。纪行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凑过去问,“你想说什么?” 高瓶儿哇地一口吐了纪行一脸。小怜看到纪行,觉得十分好笑,但是只是道,“我去取热水,再煮点解酒汤。” 另一边游焕之和一道墙怼上了,“高老弟,这个门咋开啊!你是不是上了锁了!” 纪行喊道,“你搞错了!你得趴在地上才能进去!” 游焕之听话得很,当场就趴下来,用脑袋顶墙,顶着顶着趴地上就睡着了。 烧热水还要点时间,所以小怜迟迟没来。纪行把高瓶儿放好,给她把秽物稍微擦拭了一下,然后叮嘱道,“要吐一定要吐到地上。” 高瓶儿嗯了一声。 纪行到院子里取了水,洗了把脸,然后进门去看高瓶儿怎么样。 “你和她住在这里多久了?只有你们俩吗?”李诵筠半躺在床上,尽量让自己说话正常一点。 纪行道,“人多着呢,只不过他们都住后院,游兄和我俩住前院。” 李诵筠道,“你对她很好。” 纪行笑道,“我对谁不好?你来京城时投奔谁来了?” 李诵筠道,“你。” 纪行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会儿才确定,“李大人是想?” 李诵筠冷冷一笑,“他觉得你可以做我的好夫婿。” 纪行尴尬道,“开不得玩笑......” 李诵筠眼神空洞,“是啊,开不得玩笑。可是令尊没有给你说这件事吗?” 纪行还真没收到高寒士什么信,“什么事?” 李诵筠道,“差不多一个月以前,高先生来了我家,我知道不是提亲,但是我爹爹说那就是提亲。” 纪行一怔,高寒士怎么给自己乱点鸳鸯谱啊? 李诵筠自嘲一笑,“瓶儿往日给我信里说过,你好像对我有意?” 纪行一听,顿时头皮发炸。这话自己的确说过,可自己并没有当回事。没想到高瓶儿当真了,还在信里给李诵筠说了。他能怎么说?说没有吧,可那话自己的确说过。说有吧,身上又要背一屁股情债。 纪行强行镇定,“你喝多了。” 李诵筠笑道,“我不喝多我能说这话吗?” 纪行想了想,“那时我才十二三岁,年纪还太小。” 李诵筠很聪明,所谓慧极必伤,她对很多事也从来不避讳,但是这样很容易伤及自身。不过她还是直言道,“那就是真的动过心?” 纪行硬着头皮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李诵筠看着纪行,嘴角在笑,但眼里就像充满了对一只小兽的挑逗。纪行越看越不对劲,他一回头,小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 小怜走过来,递给纪行毛巾,“擦擦吧,热水还没好,我去看看。你们继续聊。” 纪行站定没动,“当心烫着了。” 小怜点点头就走了。纪行坐到床边,确认高瓶儿已经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李诵筠玩味地看着坐在她旁边的纪行的窘迫,“她很漂亮,七分的容貌,八分的衣着,再加上你这个九分的男人宠着,真是幸福啊。” 纪行只觉得这个女人太棘手了,“那时候我年纪小,你好像比我大两三岁,已经长开了。莫说我,换谁会不喜欢?” 李诵筠道,“喜欢对你来说就像喝水吃饭吗?见一个爱一个?” 纪行道,“这天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李诵筠道,“你父亲。” 纪行缓了很久道,“那你又怎样想的?要说动情,哪个男人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各有各的抉择而已。可你百般为难我,又是为了什么?是动情,还是认命?” 李诵筠摇头笑笑,“因为新鲜。我在寒台与十恶不做的女魔头没有分别,高不成低不就,你说我除了你,还能选谁?” 纪行道,“那就是认命。” 李诵筠道,“我能不认命吗?” 纪行道,“往后你就住在这里,不管你想什么,有些事咱们都身不由己。倘若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 李诵筠叹口气,“你就娶了我?” 纪行深出一口气,“你真的喝多了。我去看看热水怎么样。” 李诵筠伸手拉住纪行,纪行一挣居然没把她甩脱。李诵筠使了暗劲,眼神冷漠到了极点,但就是不放手。纪行内力一震,将她抖开。 今晚纪行把高瓶儿和李诵筠给处置好了,才去扛起游焕之,把他放到床上。 到了深夜,纪行坐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小怜拉着纪行的手,“想什么呢?” 纪行道,“她会武功,武功很高。” 小怜道,“公子要娶她为妻吗?” 纪行脑子里一团乱麻,“我没想这事。小怜,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利用的,特别是女人。可我身边现在缺一个人,她要是在我身边待着就正好,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小怜道,“公子怕负了她?” 纪行叹口气,“什么负不负的。” 小怜追问,“公子与她是青梅竹马?” 纪行摇头。 小怜道,“是高先生的意思?” 纪行没说话,但也没摇头。 小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道,“早些休息吧。” 纪行干脆躺下来,“真是一堆烂账!” 等到了第二天,高瓶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得不行。不过她也没大吼大叫,她知道老宅这边可没那么多下人伺候她。可是小怜却早就候在了她门口,“小姐,水已经备好了。” 高瓶儿一时忘记了她本是一个婢女,她俩虽然打过一架,可现在看起来她似乎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 “我先去洗一洗,你看着点李诵筠姐姐,她醒了后好生伺候。”高瓶儿没有为难她,但是言语间却是将她处在了奴婢的地位。 小怜只是点头,“是,小姐。” 等到李诵筠醒了,小怜也不知道怎么知晓的,竟然在门外提醒道,“李小姐,热水备好了,洗洗吧。” 李诵筠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道,“你进来。” 小怜推开门走进去。她没有看李诵筠,低眉顺眼。李诵筠仔细打量着她,俩人就这样僵持了半刻钟。 李诵筠道,“本来这就是你家,你找个地方坐坐吧。昨晚你俩睡在一起?” 小怜当然知道她说的话是在指什么,“是。” 随后小怜又道,“我只是高府的一个婢女,不敢认高府为家。” 李诵筠道,“你叫什么?” 小怜道,“怜儿。” 李诵筠叹口气,“怜儿,怜儿。名字是怎么来的,他问过吗?” 小怜道,“公子很忙,也不太爱问这些。怜儿是我师傅给起的名,以前我在戏班子里。有个小戏,只演过一场,我就演怜儿。然后师傅就叫我怜儿了,时间久了,大家都这么叫,我也忘了自己以前的名字是什么。” 李诵筠道,“记得姓什么吗?” 小怜道,“不记得。” 李诵筠皱眉,“忘得这么干净?” 小怜点头,“那时候还小,而且时间也太长了。” 李诵筠道,“还记得怜儿那场戏的戏文吗?” 小怜笑道,“当然是记得的。” 李诵筠也笑了,“能唱唱吗?” 小怜眉眼间全是笑,抿了抿嘴唇,“许久不唱,可能生疏了,小姐见谅。” 李诵筠便饶有趣味地看着小怜唱戏。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 小怜刚唱到那个“怎”,哪料到破音了,顿时脸红起来。 李诵筠笑道,“唱得很好,你要不是停下来,我都以为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瑕疵。” 小怜道,“小姐太过誉了。” 李诵筠问道,“怜儿是哪里人呢?看你细皮嫩肉,应该是南方人吧?” 小怜却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自小就被放在戏班子里,家在哪里早就不知道如何去寻。” 李诵筠道,“你爱他?” 小怜一愣,最后道,“公子人好,谁人不爱?” 李诵筠道,“你说实话。” 小怜道,“小姐问这么多,怜儿能不能也问小姐一句?” 李诵筠笑道,“自然可以。” 小怜道,“小姐会对公子好吗?” 李诵筠倒是一怔,“你说什么?” 小怜道,“我本是无根浮萍,全凭公子宠爱才能有今天。但是奴婢不能做正妻,却也不愿为妾。既然李小姐来了,小怜自然只有退去的理由。小姐若是会对公子好,小怜可以走。” 李诵筠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想,“你一定受过很多苦吧?” 小怜笑道,“都过去了。我们这样的人,是福薄命薄,不敢贪图太多。这些日子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候,公子也教了我很多。他还说会帮我脱了奴籍......” 李诵筠打断她,“他要做什么,你就不要给我说了。” 小怜收回笑,“小姐,请洗洗吧。” 等李诵筠躺在了热水里,小怜又给高瓶儿换了一次水。 高瓶儿不由得赞道,“真是勤快。” 等小怜走了。高瓶儿问道,“你们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怎么好像一副相交莫逆的样子?” 李诵筠笑道,“算是吧。这个婢女真的太不像婢女了。” 高瓶儿撇撇嘴,“他都快把她宠到天上去了,去哪都带着,哪能有婢女样?” 李诵筠点点头,“是啊,是啊。” 她想起来小怜刚刚唱的戏文,心里叹道,“高何以,你这么聪明的人,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装作看不出来呢?” 第309章 三甲同进士最末 科举最后一次的殿试,又称鱼跃龙门,这个坎不得了的很。一旦拿到了一甲,也就是“进士及第”,往后的路子基本可以说是一片坦途。至不济也拿个二甲,这个叫“进士出身”,同样是各大财阀拉拢争取的对象。至于为何? 进士及第只有三个名额,状元,探花,榜眼。这三个要是还不拉拢,难道等着他们变成政敌?而进士出身只有十个名额,这十个人的试卷是要被齐帝阅过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名字齐帝基本都能记住。齐帝都要记住的人,那些老奸巨猾之辈哪能怠慢? 可要是运气不好,或者文采稍欠拿到三甲,这个“同进士出身”就有点尴尬了。基本拿到这个同进士出身的称号就意味着是被“淘汰”了,不过朝廷也会给个一官半职,看个人往后气运。 之所以说同进士出身算是被淘汰,而不是直接淘汰,这里牵扯到古时候一个叫“张元”的人。传说以前殿试也是有淘汰机制的,根本没有三甲这回事。到了这份上,就面临着重头再考的命运。张元这个人连着参加了三次殿试,前前后后十年,屡试不中。 这事搁谁头上谁不火?于是张元一怒之下投入帝国,帮助那些所谓蛮夷屡次打败自己的国家。当时的国君十分恼火,这没考上的还把朝廷里那些考上了的“人才”打得落花流水,不是笑话吗? 于是这个国君吸取经验,都考到殿试了哪能还是凡人,废除了殿试淘汰机制,只要来殿试的都给个一官半职。其中有一点对这些进士格外照顾,就算没官做,朝廷也会给你个虚职,这些虚职名儿都起得还挺好听,俸禄也自然是少不了的。 所以高瓶儿当初宽慰纪行说不必太过担忧殿试如何,反正一个官职是跑不了的。 距离殿试结束已经过去了许多天,放榜的日子也是越瞅越近。纪行的心也跟着越收越紧,因为他当时脑子一热,作的答可是凌厉得很。 今天正巧是放榜的日子,高岐佑作为太常寺卿,自然是第一个知道殿试结果的人。可是这连续几天他也没来找过纪行,搞得高府上上下下都有点着急。 可是今天不光高老爷不见了踪影,就连夫人李氏也找不着影子。 于是高瓶儿也不管那么多了,兴冲冲带着纪行等人去看榜。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发现正是人山人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但是没见韩孤尧的身影。 李诵筠今天没喝酒,不想表现得太过关心纪行,于是硬拉着高瓶儿躲在远处。 纪行和游焕之还有小怜都是有武功的人,饶是如此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钻进了外围靠里一点的位置。之所以没有再往里钻,是因为再挤挤可就要出人命了。 纪行和游焕之将小怜夹在当中,小怜自觉自己不过一个婢女,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可同时受到两个男人保护,她心里又甜又苦。 到了外围靠里,纪行才发现金榜压根还没贴上来。 游焕之笑道,“白忙活了!” 纪行叹口气,“等着吧,应该就在这时候。”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阵骚动,顿时四处大呼小叫,好比天崩地裂的灾难来临! 两列甲士簇拥着两个文官缓缓走到那面墙边,随后一个文官往墙上先刷了层白浆,啪,整整齐齐一贴,老练无比,看来没少做这事。 这张金榜是大金榜,也就是一甲二甲。还有一张榜是小金榜,列着三甲。 刚贴好,四处便如同雷声炸响! “顾沉鸢!状元!”众人此时颇为团结,异口同声,看到一个名字就喊一声。 纪行一听,笑道,“我居然不是状元?” 游焕之嘿嘿笑道,“咱们能待在这张榜上就是天大的幸事了,若是我到了小金榜,高老弟可不要笑话我。” 纪行也笑笑,“说不定咱俩都在小金榜上。” “韩孤尧!探花!” 纪行登时胸口犹如雷击,“韩兄竟然如此大才?” 游焕之他们离榜单太远,而且人群晃来晃去,也看不清,“韩兄的文采是真材实料,据说这个探花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手的。想必这几天韩兄一直没来与我等厮混,定然是被陛下召见了。” 纪行也知道。这一甲三人,状元,探花,榜眼都是要被齐帝召见的。其中探花尤为惹眼。因为探花郎必须要姿貌好,又文采好。韩孤尧长得端正,修长,面若冠玉,为人平和,这个探花摊到他头上,没人会奇怪。 也难怪韩孤尧没来看榜。 “于文正!榜眼!” 纪行嘶了一口气,“这个顾沉鸢和于文正究竟何许人也?游兄可知晓?” 游焕之道,“顾沉鸢我听说过,家是南边一个大财阀,初到京城时,这个人差不多宴请了所有人逍遥了一晚上。只是高老弟似乎来京城来得晚,没赶上。倒是这个于文正我也没听说过。” 说罢游焕之又叹一口气,“高老弟,令堂乃是高先生,没能进士及第,恐怕许多人要胡言乱语了。” 纪行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我一向不怕流言蜚语。” 可他话音刚落。 “二甲游焕之!二甲李清平,二甲......” 游焕之脑子一懵,手脚止不住地抖,怒目圆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与人打起来! “高老弟!高老弟!我我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点点头,“我听到了,是你!” 游焕之抓着小怜的手,一张黑脸似乎也变得煞白,“怜儿!怜儿!” 小怜笑道,“恭喜哥哥!” 游焕之一身武功似乎也支撑不起他站在地上。于是纪行将他架在肩上,“二甲第一,想必陛下是一定已经知道了游焕之这个人物,恭喜游兄了。” 游焕之缓了许久,眼神才变得清明,努力喘了几口气后,“唉!今夜喝酒去!” 纪行笑道,“看看能不能叫上咱们的探花郎如何?” 游焕之哈哈大笑,“让他请客!” 随后游焕之发现纪行一脸平和,似乎自己拿到二甲第一,纪行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于是游焕之疑惑道,“高老弟可听到自己名字了?” 纪行摇摇头,笑了笑。 小怜轻轻拉了拉纪行的袖子,咧嘴笑笑,“殿试的事我知道,不怪你。” 纪行拉紧她的手,温和道,“可心里还是不大痛快,这要是被我那老爹知道了,会不会气得策马奔来与我用拳头讲讲道理?” 小怜见纪行还能开玩笑,就知道纪行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受。 此时游焕之也知道了不对劲,可他不敢问,怕纪行心里有疙瘩,但是自己又的确想问。 纪行见游焕之欲言又止,坦然道,“我在另一张榜上。” 游焕之叹一口气,原先自己得了二甲第一的高兴劲头一下子全没了,“那......那......” 纪行见游焕之为自己难过,心里也挺感动,“无妨,今晚照常喝酒。” 小金榜终于贴了上来。可是过了不到半刻钟,围着金榜的人就散了八成。 正巧一阵大风过来,轰隆雷声犹如重锤砸在天幕之上,哗啦一道闪扯开这天地!噼里啪啦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人散得更快了。 最后只剩下纪行等人。 纪行淋着大雨,浑身湿透。小怜和游焕之陪在他身边。 纪行缓缓走到金榜之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数过去,最后咧开嘴一笑,“三甲同进士最末,高何以。” 小怜听到纪行念他自己的名字,心都快碎了,可她只能陪着纪行一起淋雨。 纪行笑道,“难怪二叔这几天都不见我,原来是他也无力回天。” 大雨瓢泼,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一把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纪行头上。纪行回头,看到正在给小怜还有游焕之递伞的高瓶儿,也看到为自己撑伞的李诵筠。 “你才十七,能走到这里已经是难得的少年天才,难不成还要与那些考了十年二十年的老童生比?”李诵筠笑道。 纪行一听,豁然开朗,暗道老子其实才十五,正儿八经准备科举不过十年,考不过这些人实在太正常。只是想起两天自己头晕异常,心底却冒起一股无名之火。因为同进士最末实在是太丢人了。 “无颜见父老乡亲了。”纪行叹道。 李诵筠此时却是难得的温柔,与她一惯的冷漠大相径庭,“我不就是你的父老乡亲吗?能进寒峰塔已经让人敬佩,回去吧,这大雨太凉了。” 纪行没有再说什么,抓着小怜的手,小怜抓着伞,俩人就走了。 李诵筠登时面上冷若冰霜。游焕之哪里看不出来猫腻,想为纪行辩解一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姑娘......” 李诵筠瞪了他一眼,“看我形单影只你与你那兄弟高兴了吗?” 高瓶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姐姐,我们不和他们走,我们去公主府!” 李诵筠摇头,“跟他走!” 高瓶儿道,“为什么?” 李诵筠叹口气,“我要是走了,以后如何自处呢?” 她不爱纪行,也对纪行没有更多的喜欢。但是这些天与他相处下来,她发现纪行身上像有什么奇怪的魔力。高瓶儿往日总是吹嘘纪行什么都懂,她这些天才是真的切实感受到了。 她自认对纪行没有爱意,也不承认,但她喜欢和纪行在一起的生活。 李诵筠看着高瓶儿,心道,你没有爱过一个人,是不懂这些的。随后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对劲,但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在皇宫之内,齐帝手里捧着几张宣纸。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簪花小楷,字写得极其漂亮,单看书法远超大多数人一大截。 齐帝皱着眉,“谁人复评的他的卷?” 宋谨言道,“下官与太常寺卿高大人。” 齐帝看了很久,“除了经义斧凿之迹甚重,总也不至于三甲最末!” 宋谨言道,“陛下,高大人说,他这是妖言惑众......” 齐帝冷冷看了宋谨言一眼,“妖言惑众?惑谁?朕?” 宋谨言不敢说话,只是低下头。 齐帝道,“民贵君轻,民贵君轻,这考题是朕亲自选的,你可知朕为何选此题?” 宋谨言果然谨言,“圣意高远,下官不敢猜测......” 齐帝道,“朕就是要看看谁人敢说实话,又有谁人评得公正,高岐佑他要避嫌,你也要避嫌?只有他一个人说了实话,你就要把这几张纸塞到朕看不见的地方?” 宋谨言苦道,“陛下,大小金榜都公布了,这......” 齐帝凝望着宋谨言,像是在凝望一滩让人看不清的池水,“你以为如何?” 宋谨言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一计,却不敢说,于是吞吞吐吐。 齐帝十分有耐心,就想看宋谨言要说什么。时间一长,宋谨言额上已经见了汗,他知道齐帝今天是一定要他拿出个说法了。 最后宋谨言深叹一口气,“外官,楚州安抚使,不是虚职,有权。正七品。缺一个人去......” 齐帝恨不得抓起砚台砸他脑袋上,登时咆哮道,“你与高家有什么恩怨要扯到一个孩子身上!不知道楚州安抚使死了一任又一任?” 宋谨言道,“那孩子武功很高,据说赴京途中被十几人围杀不死,七尺巷被三十几人围杀不死,殿试完那一夜又被十几人围杀不死。想来楚州安抚使是非他莫属!” 齐帝忍住火气,“光有武功就行,朕早就派龙卫去了!” 宋谨言道,“他有谋略!刚到高府就把高岐佑那个儿子给治的服服帖帖,这几天高大人总在下官耳边说他儿子变化极大。国师对他下手,他能看清时局,没有冒进,保下了自己的命。随后他结交韩孤尧,韩家人不好动他,韩孤尧有大才,却甘愿为他鞍前马后。又深居简出,不思财帛美人,习武读书,是个......” 齐帝像是火气降下来了,“是把好刀?” 宋谨言没有再讲纪行,“静若处子,动若奔雷,他能做这个事!” 齐帝闭上眼想了会儿,“安排下去吧,楚州安抚使,就他了。” 第310章 试探 纪行与大家伙儿刚刚回府,韩孤尧便来拜访了。 纪行迎过来,哈哈大笑,“早知道韩兄大才,没料到几日不见,真要刮目相待了!” 韩孤尧仍然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就站在门内,“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我韩孤尧还是韩孤尧,不过就是一次科举,往后的日子还长。” 虽然韩孤尧话是这么说,但是纪行已经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势。游焕之一拳砸在韩孤尧胸口,“韩老弟可以啊!这几天是不是要进翰林院歇着了?” 韩孤尧笑道,“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事的,二甲都要去翰林。且就在这两天。” 游焕之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事,只是像这样的事一般都有专人过来通知。想来是韩孤尧提前来说,往后自有人来过问此事。 纪行笑道,“那我岂不是要上任了?” 韩孤尧道,“管他呢,一甲二甲进翰林说是一片坦途,但是贤弟先去朝堂,也未必不是一场好修行。” 纪行笑道,“韩兄还觉得我要修行?” 韩孤尧哈哈大笑道,“以贤弟的道行,我猜是一旦到了官场,怕不是如鱼得水吧?” 纪行叹道,“说到底我还是羡慕你们,毕竟能在陛下眼前留个名。而我这样的,就只能说是像那么回事了吧。” 李诵筠此时从西厢那边走过去。 韩孤尧瞥到,小声问道,“这位是?” 纪行道,“一位同乡,到京城玩玩。” 韩孤尧一脸不信,“金屋藏娇?” 纪行一脸正经,“韩兄怎的突然变得如此不正经?” 韩孤尧干咳两声,“今夜喝酒去?” 纪行点头,“游兄也是这个意思。” 韩孤尧道,“在下还有几位朋友要去看看,就先行离去,今夜我来寻诸位,如何?” 游焕之笑道,“也不进来坐坐了?” 韩孤尧叹道,“算是规矩吧,不能怠慢了,不然惹得闲话一大堆。不过今夜之约我一定来。” 等韩孤尧走了,李诵筠才走出来,“那是?” 纪行道,“一位至朋好友。他叫韩孤尧,这两天的探花郎。” 李诵筠笑道,“都说探花郎要长得如花似玉才行,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啊?” 纪行道,“也许状元和榜眼长得太磕碜了吧。” 韩孤尧这一一拜访的确是有规矩的。进士及第是喜事,状元,探花,榜眼这三人过几天还得一同大摆宴席,大会宾客。只是韩孤尧同纪行等人走得极近,所以根本不用说这个事。要是韩孤尧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难免被人说是恃才傲物,这样对他往后的名声极不好。 纪行自然是知道这个事的。 游焕之想起自己过两天就要去翰林院,心里也是激动不已,“这下回家,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纪行笑道,“游兄既然能到这里来,已经说明你才能不浅,往后就要沉稳一些了。” 游焕之捏住自己的手腕,嘿嘿笑道,“是!沉稳!沉稳!” 可是还没到晚上,从宫里就传出来一件丑事。此次殿试,高岐佑为避嫌,给他侄子批成了三甲最末! 原本这事还没多少人知道,只有个别看着高寒士大名的人,稍微关注了一下其子。这下可好,纪行三甲最末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不过既然这个事传出来了,也就是说纪行的才能应当是远不止此才对。一时间对纪行冷嘲热讽的人有,对纪行真实才华好奇的人更多。总之这个刚刚进京就惹恼国师的人,这两天又成了一盘热菜,被京城老百姓端到了饭桌上。 纪行却隐隐觉出不对劲。因为一般来说这种丑事怎么能放出来呢?难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要知道最多明天他们这些得了三甲的就要领官做了,虽然是虚职,可好歹俸禄不会假。 自己这个事捅出来,莫非宫里想要补偿自己? 可是这些事不是纪行能够左右的,他只管这两天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就行。 到了午后,高瓶儿被公主府的人请了回去。 纪行还有小怜坐在庭前看雨,当然,旁边还有李诵筠。 游焕之则去找了桶冷水泡了进去,因为他觉得自己要冷静。 天井檐上滴落的雨成了线,一丝不差地砸在地面的石板小坑里。这些小坑都是长年累月的雨滴磨出来的。 纪行手里拿着一封信,看了很久。 李诵筠问道,“高先生的信?” 纪行点头,“父亲算得很准,猜到这时候你已经与我见过,捏着时间请人送的这封信。” 李诵筠道,“高先生说了什么。” 纪行道,“他说你这人,会帮我。” 李诵筠笑道,“叔叔真是......” 纪行道,“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你来之前肯定心里已经想过了?” 李诵筠道,“自然是想过了。高先生找我聊过,我也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纪行点头,“我喜欢爽快的人。那也不瞒你了!” 纪行吹了个响哨。 不知道从哪里跳出六个人,个个都是一身的肃杀之气,淋在雨中。 纪行道,“他们有的人身份不是那么干净,有的人是奉命行事,但是现在他们都听我的。” 李诵筠看着这六个男人,心里只知道一件事,他们武功都不低。 纪行道,“我有很大的麻烦。往日在寒台时我还感觉不到,可今天离了我父亲的庇护,才知道处处杀机。” 李诵筠道,“你的意思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我父亲创了个阵法,名为十门杀阵,可是我一直凑不齐那十个人。我,怜儿,还有他们六个,只有八个。” 纪行没等李诵筠问,“但是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十门杀阵厉害就厉害在留了两个门,一生一死,生死莫测,那两门也变幻莫测。一旦落入此阵当中,若是一心求生,欲从生门逃脱。则生门便死门,死门变生门。被伏杀之人在长此消耗下,换气不得,必死无疑。” 李诵筠心里也是惊叹,“叔叔的手段真是......” 纪行道,“我很好奇父亲究竟缘何对你评价如此之高!” 李诵筠没有说话。 纪行道,“雨很大,这六个人我日夜操练。” 他手一抓,上衣被抓了去,露出精壮上身,走入雨中。大雨浇在他身上,噼里啪啦。那六个人微微后退。李诵筠从纪行身上看出来了一种像是百兽之王一般的气势。 纪行道,“刀。” 小怜抬手扔出纪行的轻刀。 纪行接住,“你是不是好奇我哪里来的底气敢来京城趟这龙潭虎穴?” 李诵筠点头,“我知道你有武功,但是这远远不够。” 纪行道,“看好了!” 六人顿时围在纪行身边,脚下连走几步也极为考究。李诵筠自觉若是自己身处这六人合围当中,只怕是只能等死。 纪行平日里一向以温和示人,但在这六人眼里,却比恶兽更恐怖。 纪行道,“老规矩,谁挑了我的刀,免练三个时辰!” 这六人听了这话,迎着雨便冲向纪行。可是纪行却在心里叹口气,“还是不知道留两人以防意外!” 六把剑将将要刺到纪行时,纪行手中刀花一闪,叮叮当当,刀剑相击!竟然在雨中也是火花四射! 纪行暴喝,“太慢!” 六人加快出剑速度,竭力维持阵型,六朵灿烂剑花在纪行身边炸开!哪里想到纪行单手刀也练得炉火纯青,登时六朵剑花就被纪行一刀砍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几乎是同时击破六剑需要怎样的力量还有精准度,绝非常人能够想象的。 剑术本来就以变化莫测著称。不像刀法,讲究一刀致命,一击建功。剑术更分虚实,有时虚招比实招“杀伤力”更大。但是纪行的刀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变换剑招就已经被纪行破去。 此时那六人终于确定自己一起上在纪行手里根本讨不了好。于是俩人空出来,俩人跃向空中,还有两人出剑牵制纪行。 纪行手中刀似乎已经舞出了一道网,将那两个牵制他的人打得几乎连剑都握不住。随后趁着天上那俩人将要落到他头上之时,一刀将那俩人以内力震开。 天上俩人终于狠狠两剑劈来,单看气势,真有开山裂石之力! 纪行嘴角一咧,“有点看头了。” 随后他突然动作变得极快,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纪行没有用刀! 似乎是轻轻两脚,点到了那从天而降的俩人胸口。 紧接着那俩人竟然倒飞而回! 原本候在一边的俩人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径直冲向纪行要拖住纪行,免得天上俩人被纪行再补上两脚。 纪行见那俩人终于冲了过来,不再留力,十成力道他用了九成。只见雨幕中刀光一闪,叮叮两声! 冲来的两人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大力,顿时手臂软了再也握不住剑。而那剑也被纪行劈作两截! 至此,六人告休。 纪行道,“有些长进。” 石太看了看脱手的断剑,恨恨道,“你根本没有给我们机会!” 纪行道,“游笠豫潜比你强很多,还知道候在一边,而你只想击败我,太冒进了。” 应天府的三人几乎都被纪行内力震出轻伤。这三人有两个被纪行点了一脚,还有一个被纪行断了剑。但是他们没说什么,只是暗自运功稳住伤势,免得气血翻涌。 石太道,“我觉得......” 纪行没等他说完,“你觉得什么?你想法太多了!怜儿,给他们备药。” 石太看了游笠豫潜一眼,“他没拿我们当人看!” 豫潜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话,“他要杀我们早杀了。” 石太知道这事,但是打不过人家实在没辙。 纪行摆摆手,“今天不练了,你们在后院歇着吧。” 他回头看看李诵筠,“怜儿,把你的剑借给她使使!” 李诵筠笑道,“你要探我的底子?” 纪行道,“我只要看你一剑。若是有两分能让我瞧得起的,往后你就跟着我吧,若是不行,我劝你回寒台替我给父亲解释解释。” 小怜捧着剑,“请。” 李诵筠拿了剑,笑笑,“可以。” 纪行随手一甩,轻刀嗖得扎到一只木桩上,“我空手,你不必怕伤到我。” 李诵筠点头,“看出来了。” 纪行站在雨里,李诵筠站在檐下。 女子一向剑术偏向阴柔变化,不以力取胜。但是纪行偏要她只出一剑。一剑的变化能有多少?刚刚那六人的变化还不够多?可还不是被纪行一刀击破! 所以纪行就是要考考李诵筠一剑之功有几分力道! 李诵筠自然明白。 所以她微微屈膝,左手幷指于前,右手持剑于后,缓缓调整呼吸,过了许久。 纪行只看她起的这个架子,就知道她功夫绝对不弱。可是她哪里学来的武功,她师傅是谁?在寒台还有这样的人物? 女子要练成四品已是千难万难,她要习武,从小要吃多少苦头? 就在纪行分神的一刻! 寒光一闪!一剑已经到了纪行心脏之前一尺!纪行只来得及暗叹,“好狠心的女人!” 但是他更快! 这一刻他根本不是凭着自己的武功,而是根据身体的自然反应做出来的判断! “喝呀!”纪行大喝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剑脊之上! 当! 猛烈的内劲以剑身为载体,气劲将雨水震得成了水雾!李诵筠闷哼一声,整个人随着偏移的剑横着跌了过去。但是她足尖一点,竟然跳到了墙头! 纪行沉默良久,“你哪里学的武功?六品的内力修为,吃了不少苦头吧?” 李诵筠淋在雨里,任由大雨打湿她的衣裙,“我家很有钱,怎会请不来好师傅?” 纪行一想,哈哈笑道,“也是,忘了以你家的金山银山,就算请来八品高手我也信。” 李诵筠却叹道,“我小瞧你了。你的武功又是谁教的?” 纪行道,“一个姓刑的教我的。” 李诵筠想了想,“没有听说哪位高手姓刑。” 纪行回到檐下,“别淋着了,以后你跟着我吧。” 李诵筠足尖一点,落到纪行身边,看着他裸露的上身,“你身上这么多伤疤?” 纪行穿上衣衫,“小伤。” 第311章 楚州安抚使 纪行与韩孤尧等人喝了一夜,回了府后便呼呼大睡。 到了清晨,小怜赶紧把纪行抄起来,“老爷来了!” 纪行宿醉未醒,“啊?你先给二叔看茶,我随后就到。” 等到纪行赶到客厅,高岐佑手里捧一盏茶,迟迟未动。 “许久不见。”高岐佑先笑笑。 纪行也跟着笑,“是有好一阵子没见了。” 高岐佑笑道,“看着你那几个朋友都去了翰林院,是不是心里不太痛快?” 纪行摇头,“我来京城原本就不是为了博取功名,只不过要做些事情,的确殿试考得好一点会轻易许多。” 高岐佑道,“你三甲最末是我刻意为之,并非是你文采不够。” 纪行这回倒是感到十分意外,“为什么?” 高岐佑叹道,“若是我说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信不信?” 纪行皱眉,“父亲这么做是在想什么?” 高岐佑道,“南方楚州多邪异,当年你父亲带兵,在楚州折了三千人。而且那地方民风剽悍,不怎么受官府管制。不过那里的县令倒是他们自己本地的人,因此朝廷勉强在那里还能说上两句话。但也仅限于此了。” 纪行自己也端了一杯茶,“怎么牵扯到这个地方了?” 高岐佑道,“你先听我说完。县令在那里好说话,但是安抚使就不好说话了。十几年来,派往楚州的安抚使共有十三任。那里瘴气重,常人去了轻则水土不服,重则疾病缠身。还有一个事,那里江湖气甚重,侠以武犯禁,有的是七品高手。” 纪行道,“安抚使应当是赈灾平叛的贤官才对啊,怎么个个任期这么短?” 高岐佑点头,“你问到点子上了。按理来说安抚使是个肥差,无非去地方镀金。兜兜转转一圈再回来,随便安个功劳,回了京城就是前途无量。但是楚州安抚使不一样,有的去了不到一年就死在任期上,有的还在路上就死了。所以这是个刑架子,谁要是犯了大罪,陛下又不好问斩他,便将他贬到楚州去做这安抚使。” 纪行想了想,心里又不好的预感,“二叔,您说这么多,是为什么?” 高岐佑道,“你猜得没错,你的文采远不止三甲最末,朝廷为了补偿你,将你的闲职变成了实职。正七品外官,楚州安抚使。” 纪行一愣,这也算补偿?这他妈是想玩死自己啊! “陛下的意思?”纪行仍然带着期盼问道。 高岐佑终于抿了一口茶,“陛下本来想给你其他补偿,但是宋谨言宋大人极力举荐你,说你武功谋略样样不差。恰巧你又刚刚殿试,锋芒正盛,刚好去楚州一振雄风。” 纪行皱眉,想了许久,“陛下答应了?” 高岐佑点头,“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十几年拿不下来的楚州,就看你能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纪行终于明白了,“就算宋谨言将我推到其他地方去,我还是要去楚州,是吧?” 高岐佑点头,“你父亲早已算到这些,所以一个月之前就给我传信说了这个事。宋大人不举荐你去楚州,我也要举荐。而这个七品武官不好当,旁人说不来闲话,一旦做好了拿到功劳,升官比什么都快。” 纪行道,“楚州安抚使主要是做什么的?” 高岐佑笑笑,“赈灾,平叛。” 纪行皱眉,“这不和没说一样吗?” 高岐佑道,“楚州瘴气重,水草丰茂的地方不宜人居,人能住的地方又旱。再加上那里地方官贪腐甚重,与当地门派山贼蛇鼠一窝。朝廷拨下来的款,十成没有一成是用到百姓头上的。偏偏那里的百姓不服管教,若是朝廷派兵去打,常常惹得整个楚州草木皆兵,劳民伤财不说,也没有任何效果。” 纪行点点头,“我大概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一是要把水利搞起来,二是要教化当地百姓,削弱地方豪强?” 高岐佑摇摇头,语气沉重道,“最重要的是,保命!” 纪行嗯了声,“这个我知道,我去哪不是图保命?” 高岐佑叹口气,“可是那里不一样。楚州自成江湖,七品八品高手林立。朝廷不可能给你腾出一个九品高手保护你。况且蚁多咬死象,九品高手在那里也不一定好使。一旦他们知晓下一任安抚使到任,一定会派人来刺杀!” 纪行也叹口气,“刺杀刺杀刺杀,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我既然是武官,能带兵吗?” 高岐佑点头,“你自然是有亲卫的,可以从京城调走十人。” 纪行差点连茶杯都端不住,“十个人!?” 高岐佑也很无奈,“你也不是一方大将,这是规矩。” 纪行深吸一口气,“十个精兵?” 高岐佑道,“这十个人我给你挑。” 纪行这就放下心来了,他相信以高岐佑的手段,不可能给他十个囊货。 高岐佑道,“其实这也是你父亲为了保护你,才出此下策,你不要心生怨怼。” 纪行一向聪明,哪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如今我两手空空,斗不过那些人,必定要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才行。而且楚州偏远,京城的贵人手也伸不到那么长。与其在京城面对八品九品高手刺杀,随时提心吊胆,不如去楚州练练手是吧?” 高岐佑道,“你心思如电,确是个做楚州安抚使的好料。” 纪行把茶盏放回桌上,“这茶烫手啊!” 高岐佑道,“我本来不赞成你出京,但是拗不过你父亲。或许他在楚州安插了什么人手也说不定......” 纪行眼前一亮,“还真说不准!” 高岐佑道,“话就说到这里,陛下在你身边安排的那三个人,别练得太狠了,毕竟算是皇家的人。” 纪行尴尬道,“不练练,他们怎么能做我的左膀右臂?” 高岐佑道,“你策反汗青的事,陛下看在眼里,并没有表态。但是你要是把那三个应天府的人练成了你自己的人,那就触了大忌讳!” 纪行汗颜,“是我考虑不周。” 高岐佑看着纪行,目不转睛,像是马上要错过什么,又像否定了自己多年的认定。 纪行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么看着我干嘛?” 高岐佑道,“我可能错了,你才是对的。” 至于他哪里错了,却没有说。 等高岐佑走了,纪行才停下来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原来以为自己要做的事很多,哪能想到自己不过是棋盘上一枚子,甚至连科举结果都不是自己能操控的。 楚州安抚使这个事,高寒士肯定早就知道。或许在三年前高寒士就决定了自己要去楚州,随后就是科举考试,若是在楚州功成,回了京他就真有点东西了能和叛党欲孽掰掰手腕了。 真是好一盘大棋! 高寒士还有多少考虑和手段?纪行自忖当年也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可是到高寒士面前居然显得有些不够看啊。 不过他现在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先想想这个正七品乌纱帽怎么戴稳再说。 到了夜里,又是大雨。纪行戴着斗笠出了门。 一个旮旯角落。 纪行对着阴暗处问道,“查出来了吗?” 那阴暗处竟然是一个人,“是弥石,很少见,据说只有一个地方有这个。” 纪行问道,“什么地方?” 那人道,“丹炉。” 纪行眼睛眯了起来,“必须是在丹炉里才会有这个东西?” 那人摘了连衣帽,竟然是汗青,“弥石只有炼丹才能练出来,不可能有天然的矿石。齐国现如今只有一座炼丹炉。而且据说炼这个东西是会死人的,症状便是晕眩,心跳骤停。” 纪行点头,“明白了。” 汗青连衣帽下,脖子上的伤疤错综复杂,犹如蛛网盘踞。 纪行瞥到,“他们对你动了刑?” 汗青道,“千户大人打的,没有这些疤,我早死了。” 纪行点点头,“先用刑也好,免得让别人来审。你那几个弟兄都过得不错,除了姓石的不太安分。” 汗青道,“我要走了,戴罪之身,来见你已经是冒死。还有,千户大人也不知道是谁派的我们来杀你。” 纪行嗯了声,“走吧。” 一道黑影闪过,汗青便从此消失不见。 纪行叹口气,“一条线索又断了。”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自己殿试上,那香是真的有问题。而且绝对是国师下的手。自己吸入了差不多两天的毒烟,恐怕国师就是趁此将自己内力虚弱的消息放了出去。可惜他一没料到自己内力充沛地过分,那十六个人未能建功。二没料到汗青突然倒台,成了自己的人。 只不过自己就要离京,或许那些人也会松一口气,没准自己就死在任上。 纪行回了府后,洗漱一番躺上了床。小怜没有问他去了哪,只是道,“老爷说你要去楚州了?” 纪行道,“你也听到了,楚州安抚使,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小怜笑道,“当然和你一起走啊。” 纪行道,“离开了京城,你就不再是婢女了,到了楚州那边,你可不许再叫我公子了。” 小怜奇道,“那我叫你什么?” 纪行笑笑,“叫什么都行,就是别拿我当你主子就行。” 小怜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迟迟没有让我脱了奴籍。” 纪行叹道,“二姨那边实在不好说,其实你还是她的近人,只是现在跟了我......” 小怜道,“夫人怕你娶我为正妻。” 纪行叹口气,“睡吧睡吧!” 等到夜深人静,纪行一动不动,却一直没有睡着。他早在看到那枚极品灵石的瞬间,就想起了一切。自己有妻子,只不过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等到她回来。小怜又该怎么办呢? 如今又有个李诵筠,他是真的不想再沾惹情债。 高寒士给自己的信里说了很多。最后一句话是,此女贤良淑德,应是良配。看来自己这位父亲是真的想要自己娶了她。可惜高寒士不知道纪行的忧虑,将李诵筠赶到自己身边来,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好。 纪行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再对李诵筠生起半点情愫的,所以这些天他对她都显得极为冷淡。就这么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 纪行打着哈欠去开门,一看原来是官家的人,“几位进来坐坐。” 那几个差人没有进去,直言道,“跟我们走一趟兵部吧!” 纪行知道,这是七品的乌纱帽要往自己头上盖了。所以他回头给小怜交待几句便走了。 到了兵部,却看到自己二叔早就在这地方了。 高岐佑笑呵呵道,“何以,过来见见朱大人。” 朱一矛赶紧道,“在高大人眼前,下官哪里敢称大人啊!” 高岐佑笑道,“我是文官,你是武将,虽说我三品,你四品,但是文武互不干涉,该称朱大人还是该称呼一声。” 朱一矛笑道,“高大人太重礼数了!” 高岐佑笑笑,“太常寺卿不重礼数还能重什么?” 纪行就看他俩在这打太极,过了许久,“晚辈拜见两位叔叔。” 朱一矛这才看向纪行,一脸了不得的神情,“这就是令贤侄啊!果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啊!” 纪行心想这么长时间莫非你看不见我? 高岐佑笑道,“可惜不是我亲生的,是我大哥的儿子。若是我家关生能有他十分之二三,我也就知足了。” 朱一矛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当年高先生统兵,我也是有幸见过,当真是气吞万里如虎。这个,叫高何以是吧?你过来。” 纪行走过去,“朱大人。” 朱一矛满眼堆笑看着纪行,把一堆东西捧到纪行眼前,“这是你的官服,还有官印,吏部那里已经登记在册了,所以不用你再跑一趟。往后你就是我兵部的人了!” 纪行接过官服还有官印,“多谢大人。” 朱一矛笑道,“看看这印再说话。你该谢的可不是我,而是当今圣上啊!正七品!哪个三甲进士一伸手就能拿到这个官职哟!” 第312章 托付 纪行一看这朱一矛朱大人肥头大耳,就知道在武官当中属于混子那种。 高岐佑道,“朱大人,这是我亲侄子,你也知道,楚州安抚使是做什么的。我刚刚挑来的那个几个人,可都能让他带上?” 朱一矛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谁人不知小高大人是陛下亲指的正七品外官?高大人挑好的那几个人,想必已经准备好了,不日就跟随小高大人去往楚州。” 高岐佑端着茶吹了一口,但是没喝,“那十个人往后可是我这亲侄子的左膀右臂,可否让他们跟着何以一同去高府转转?” 朱一矛愣住,随即又笑道,“高大人,这可不合规矩啊。” 高岐佑嘴角翘起,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威胁,“我这侄子三甲最末,却戴上了这顶乌纱帽,不也是不合规矩吗?” 朱一矛赶紧打趣道,“忘了这孩子父亲是高先生了,带走,带走吧!”他凑到高岐佑耳边,低声道,“大人,您一来就挖走我十把骨血,若是都折在了路上......” 高岐佑也掩嘴耳语道,“这孩子有多受陛下恩宠,想必朱大人也知道。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朱大人府上的骨血都在旦夕之间了哇!” 朱一矛嘴一咧,掩饰住心头的震怒,转而对纪行道,“孩子,一路当心。” 纪行气定神闲,“定当万分小心。” 等纪行与高岐佑从兵部离开时,他们身边已经多了十个身着便装的马夫。纪行看着他们的穿着,不禁想到一幕,随便拉了一个人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顶轿子?” 可惜那人鸟都不鸟他。 纪行尴尬回头,对高岐佑道,“二叔,你找的都是什么人?” 高岐佑见纪行吃瘪,得意得很,“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纪行倒是颇有点看不懂高岐佑这番姿态,“难不成他们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高岐佑笑笑,“这个地方不方便说。” 这倒是吊足了纪行胃口,等他回了府,那十个马夫打扮的健卒被高岐佑安排到一边。 纪行这回可不愿意放过,“二叔,他们到底什么人,神神秘秘的?” 高岐佑道,“在十五年前有一桩悬案,三百甲士疑似被季夏一人屠杀,这个事你知道吧?” 纪行笑笑,“江湖朝堂都闹腾得不得了的大事,我哪会没听说过?” 高岐佑道,“那三百人不是随随便便能调出去的,只有大臣外出且路途凶险,才会派出他们。这三百精兵,有弓弩手,有藤牌兵,有刀斧手,有持槊甲士,也有擅于近身缠斗的剑手。” 高岐佑的一番话瞬间将纪行的回忆拉回十五年前。堂堂散人境高手,差不多被那三百人逼得油尽灯枯。 纪行凝重道,“莫非那十人......” 高岐佑笑道,“正是,十五年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当年大势方稳,匆忙建成的叁佰甲士尚还没有来得及研习阵法,若是让他们习得十门杀阵,恐怕季夏也难逃脱。我给你挑选的这十个人,其实是给你挑了个杀阵。” 纪行猛地抬头,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就这样被高岐佑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他们武功如何?” 高岐佑装作不值一哂地道,“不比当年与季夏一战的人差,起码也得六品。” 纪行愣住良久,甚至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手笔啊!” 高岐佑呵呵笑道,“你出门在外,又没有我在一旁照看,这点小事还是要帮你做好的。” 十个六品高手的意义在哪里,纪行现在可懂得太多。可以说这十个人在他身边,比两个七品高手还要稳当。这几天他日夜不停地操练那六个人,却始终没能让他们的武功有任何实质性的突破。而且现有的十门杀阵已经备好,他也不必再劳心费力操练那六个人。 纪行对高岐佑深深一礼,“多谢二叔。” 高岐佑笑道,“不足挂齿。” 到了夜里,纪行回到老宅,给那十个人安排好了住处。 李诵筠道,“今天公主府的人来过,说让你明天......” 纪行没等她说完,“瓶儿来过吗?” 李诵筠摇头,“没有。” 纪行道,“看来公主是知道了。” 李诵筠道,“你什么时候走?” 纪行道,“还不清楚,不过应该没几天了。你在等我?” 李诵筠点头。 纪行道,“围着这宅子转转吧。” 李诵筠道,“你这宅子我今天已经转了十圈了。” 纪行道,“那就陪我转第十一圈。” 李诵筠就跟着他一起走。纪行道,“你想跟我一起走?” 李诵筠答非所问,“这不是已经跟着你一起走了吗?” 纪行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李诵筠道,“楚州安抚使,正七品,这种官衔可是前途无量啊。” 纪行笑道,“你真这么想?” 李诵筠疑惑道,“难道不是因为高先生的原因?” 纪行道,“看来你是有所不知。楚州安抚使,十五年就有十三任死在任期。要么病死,要么劳累而死。这可不是什么肥差。” 李诵筠还真不知道楚州是个什么地方,“你是说?” 纪行道,“京都居大不易,我父亲觉得将我送到楚州是一种保护,偏偏某些大人物也想兵不血刃,让我死在楚州。” 李诵筠这就懂了,“你是说此行是向死而生?” 纪行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想到。你还要与我同行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诵筠叹道,“我来京城一是答应了我父亲,二是答应了高先生,你说我要是不和你一起走,我又该去那里呢?” 纪行道,“说不定会一起死在楚州呢?” 李诵筠皱紧眉头,“我是贪生怕死之辈?” 纪行头一回感受到这个女子竟然有如此血性,真不知高寒士给她灌输了什么思想,“可是往楚州带家眷这事,可不能带的太多。” 李诵筠道,“你要带的无非是你的婢女,还有十六个人,添我一个不多。” 纪行深呼一口气,“可是我有不同的想法。” 李诵筠道,“你在想什么?” 纪行道,“我要一只眼睛,替我盯着京城这里。” 李诵筠疑惑道,“你非要我留在京城?” 纪行点头,“替我看着这个宅子,还有这个宅子以外的东西。大约一年我就会回来,回不来肯定就是死了。要是我回来了,京城的情况我两眼一抹黑,总归不是个事。” 李诵筠想了想,“可以。” 纪行道,“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李诵筠看着天上明月,“天地为证,日月可照,我李诵筠若是欺骗,背叛你高何以,肝肠寸断而死。” 纪行见她发毒誓,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我有个朋友,武功与我相仿,人很可靠。他叫汗青,我还有许多事,都在叫他帮我查。往后你留在京城,自然也绕不开这个人。至于怎么联系到他,我会给你说。” 李诵筠道,“还有什么事吗?” 纪行道,“赴京途中有十几个人围杀我,有一个是七品高手。能派得出七品高手的势力,京城就这么几个。一是几大府邸,二是宫中人。这伙人首先排除是太后派的,因为那个时候太后根本不知道我这个人是个什么跟脚。” 随后他又道,“到了京城后,七尺巷一事,我猜是太后派的人来了。但是又有一个七品高手,是个剑客,剑术很不错,可惜藏着掖着。这个剑客的来头我现在还猜不出来,你替我留心。” 纪行想了想,“之后就是考场外我被十几人围杀。这些人我已经确定他们来自军中。至于其他的事,我与韩孤尧相交甚近,他也是个聪明人,你与他多接触接触,应该会知道更多。” 李诵筠道,“没了?” 纪行驻足,随后抠下一块干瘪树皮,“小心公主。” 李诵筠奇道,“公主?” 纪行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人,道行都不浅,武功都不低。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公主的武功至少现在远超于你。” 李诵筠有句话没有说。她明白,纪行这是怀疑公主了。 “你怎么知道公主这般厉害?”她问道。 纪行道,“第一眼就知道了。我与她在公主府比试了一番,最后我是耍赖赢下来的。” 李诵筠笑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其实她是想说你凭什么怀疑她。 纪行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也不避讳,“当时我刚刚进京不久,伤了国师弟子。国师去太后那里告了我的御状。公主请我到她府上做客,你说她有何意?” 李诵筠笑道,“莫非公主瞧上了你的人才?” 纪行正经道,“当时我对于京城诸位权贵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年轻人而已。公主先与我比试一番,考了考我的武功,后又极力挽留我在公主府,说是避难。可是我一旦留在了那安乐窝,对于京城诸位权贵而言,不过一个依靠女人的软柿子而已。往后那些贵人想动我,也就动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陛下怎么看我,我是一团泥巴还是一把好刀,就看当时我怎么选的了。” 李诵筠叹道,“真没想到你这个人心思这样缜密。” 她是有感而发。纪行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如同在一根头发丝上走,稍有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能到现在还相安无事,且被齐帝委以重任,哪里是庸才能办到的? 纪行摆摆手,“我相信你做得只会比我更细。只是咱们是同乡,难免你会因为这个身份被人猜忌,甚至......我所担心的还有一事。” 李诵筠笑道,“你怕有人会以我来要挟你?” 纪行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平时多与瓶儿待在一起,切不要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也不要贪功冒进,一切以保命为准。” 李诵筠是真的被纪行逗笑了,“你是说让我平时与瓶儿妹妹一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纪行叹道,“自古以来,贤君最怕的事,不过是大臣得了一心怀大志的儿女。纨绔子弟不足为惧,瓶儿越是横行霸道,陛下越是宠爱。你越是与瓶儿走得近,也在那些权贵眼里越不起眼。” 李诵筠嗯了声,“我知道了。” 纪行道,“此外你还需小心一人。” 李诵筠小心,“怎么这么多人?” 纪行道,“这个人不得不防。因为他是太子,赵牧。” 李诵筠摇头笑道,“怎么又不得不防了?” 纪行道,“赵牧与我堂弟高关生交好,可近来不思女色,想想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要么他背后有高人指点,要么他自己就城府甚深。到京城这么久,陛下,太后,公主,四大家族的人,我基本都算见识过了。可唯独对太子是一点也不了解。” 纪行又道,“而且你一人留守京城,虽说有瓶儿为伴,但是难免有一件事你是做不了主的。” 李诵筠奇道,“什么事?” 纪行深深看了一眼李诵筠,迟迟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 李诵筠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纪行道,“太子妃还没个影,你若是有想法去皇家享受那荣华富贵,我这一盘棋可就全毁了。” 李诵筠沉默。 纪行也沉默。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围着高府老宅转了三圈。 纪行打破寂静,“以你的姿色,仪态,出身,说不准就成了这个事。我也不该勉强你,但是你要帮我。” 李诵筠道,“一向在民间听说有这么些故事,皇后与某个至交谋权篡位。若是我成了太子妃,岂不是与你就有这么点意思了?” 纪行道,“你真这么想?” 李诵筠噗嗤一笑,“想什么呢?我可没有去皇宫受罪的想法。” 纪行也尴尬一笑,“若是往后你对赵牧真有情意,我也是拦不住的,但是你既然来了,今晚这些事是万万要保密的。不然......” 李诵筠笑道,“不然不光你彻底没了退路,我还会因为背叛了你,成了第一个被你推出去送死的人。是不是?” 纪行道,“先言败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往后你在京城,万事小心,等我回来。” 第313章 华清池之宴 今天是状元顾沉鸢那三人大摆宴席的日子。 说是他们三人摆的席,其实是皇家人会见天下英才的大宴。纪行这三甲同进士最末,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高瓶儿身份特殊,极受齐帝宠爱,自然也要与纪行一同去。但是李诵筠就没这个资格了,不过高瓶儿给公主提了一句,最后李诵筠也跟着去了。 不过小怜是真的没法跟随纪行,无奈,身份不一样。 纪行一个人乘一辆马车,高瓶儿与李诵筠乘一辆。到了华清池,三人都早早下了马车。才看到这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最为惹眼的自然还是距离陛下座位最近的那几个人。高,韩,宋,吴,曹等几大家族的人自然都是到了的。当然,还有公主府的人。这些人的座位自然离得那张椅子最近。 剩下来的就是顾沉鸢,韩孤尧,于文正的位子了。纪行随意瞥了一眼,发现的确只有韩孤尧长得像那么回事。那顾沉鸢倒是男生女相,一点没爷们气。至于于文正,纪行觉得这人似乎有点武功。 根本没人理会纪行的到来,三甲同进士最末,不出言讥讽就是好的了。 所以他自己就想找个座位坐下来,找了会儿,发现那些蒲团都是编好了号的。于是他找着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一溜烟跑过来,“先生可是高何以高大人?” 纪行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什么高大人,在下的确是高何以。” 小太监道,“高大人乃是正七品外官,可不能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纪行挠挠脑袋,“还有这个讲究?” 小太监道,“高大人随我来。” 纪行就跟着他走,一路竟然走到了游焕之之前,位列其右。小太监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个竹椅子,“高大人,您就坐这里。” 纪行连忙道谢,“多谢多谢。” 游焕之看到纪行,一脸惊喜,“高老弟高升了!” 纪行笑道,“什么高升呀!把我往火坑里推!” 游焕之可不这么想,“正七品!咱们都听说了,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我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熬到你现在这个官职呢!” 纪行叹道,“你们都是陛下眼里的人才,哪能会没有出头的那一天。游兄,我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的。” 游焕之眼尖,看到远处两列宫女过来,扯了扯纪行的衣襟,“先不说话了,陛下可能来了。” 纪行自然也注意到了,于是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 此时游焕之左边那些人议论起来了,“那人谁啊?” 一个人道,“这人你不知道,这是高何以!我姑姑的亲侄子!” 那些人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凭着爹受陛下宠爱,直接买了个七品外官的败家子?” 又有人道,“李清平,你们家怎么尽出这些子人啊!你不是有个表弟吗?听说被这个高何以给治了,连门都出不来了!哈哈!” 李清平瞪了他们一眼,“好歹也都是进士了,怎么说话还这样猛浪!那高何以可不是一般人,他会武功,听说还很高,小心他把你们舌头给割了!” 那些人其实也不过就是打趣几句,没有真的这么想。因为他们都是有点真才实学的,陛下也已经召见过他们,往后飞黄腾达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是与纪行一样同是三甲的那些人心里可就不这么想了。 “苦读二十年!不如有个好爹!”一个人愤然道。 另一人压住他的肩头,“算了,算了,别说了。正七品啊,还是安抚使,转一圈回来,恐怕就是从六品了。要不了两年就要到五品要职上面去。这等肥差,陛下不点头能行?小心他人说你妄议圣上!” 那人还是死死盯着纪行,企图让纪行看到他的怒火,然后他再怒目视之。 只可惜那个安安稳稳躺在竹椅上的年轻人干脆闭目养神,谁也不看。这人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气得几乎要摔了手里的茶杯。 高岐佑虽然只是三品,不过却是太常寺卿,其身份,恐怕比礼部尚书还要特别。这般大宴,他自然要主持大局。 华清池人声鼎沸。高岐佑缓缓站起来,看了看头顶初升的太阳。这朝阳红得像灯笼。 他也是个会武功的,中气很足,“陛下驾到!” 就这一嗓子,把整个华清池都给镇住了。一是他嗓门大,二是陛下来了这个事,在谁耳朵里都是一声惊雷。 于是四大家族的人都站了起来。 礼部尚书曹昂之,户部尚书韩谷文,吏部尚书宋谨言都来了。至于工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有兵部尚书,这个宴就没来了。 禁军统领吴会安也坐在一边。一般来说只要齐帝在京城里要去的地方,他都要跟着,因为他本来就是齐帝身边最后一道屏障。 高岐佑刚刚喊了那一声后,果然不过几息,两列宫女就排开走了过来。后边是被太监和身着劲装的武士簇拥的齐帝。在齐帝身边永远有一个魁梧汉子。 朝阳初升,照耀在齐帝月白色却又镶了金的龙袍上,显得熠熠生辉。再加上齐帝本来就器宇轩昂,看着真是有如神人一般。 不论是大臣还是进士,都站起来躬身见礼,“拜见陛下!” 齐帝不喜人行跪礼,这是他们来之前就知道的,而且高岐佑也安排人给在场的所有人三令五申。因此并没有出现一大片跪拜的景象。 齐帝稳健地走过来,等他到了那把椅子上,还没坐。 高岐佑道,“承陛下言!免礼!” 这时诸位大臣以及在场的进士们才直起身瞻仰齐帝的面容。 这样的场面齐帝已经见过了十几年,已经见怪不怪,“诸位爱卿,还有我大齐的人才,都坐下来吧!” 于是大家都坐下来。 高岐佑喊道,“奏乐!献舞!” 舞也分文武,这里跳的自然是文舞。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舞女,一个个飘也似的跳入华清池上的七个石台,仙女一般。 高岐佑道,“众宾客,五湖四海,皆出我大齐,乃是我大齐万世永固之根基,请饮酒!” 于是大家又跟着喝酒。 纪行以为随便喝,于是咕咚一杯下肚,整个人都差不多酥了。于是震惊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壶,暗道,“什么酒这么纯甜还不伤胃!” 可惜酒杯比他的拇指指头大不了多少,意犹未尽。于是他拿起酒壶准备再来一杯。 可别人都是喝完这杯,就等高岐佑下一句要说什么,因此纪行拿起酒壶的动作尤为明显。 这时候恰巧齐帝就看了过来。纪行感觉到目光,也望向齐帝,才发现大伙都端端正正坐着。就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都看向纪行。 纪行感觉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多人这样看着,老脸一红,赶紧放下酒壶。 那边齐帝轻声不知道在和高岐佑说着什么,反正大家都觉得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可能要出事了。 没想到高岐佑下一句话仍旧按照礼制章程来,“陛下赐诸位赏乐!赏舞!席间美酒佳肴,可随意品尝!诸位也可吟诗作赋,也可献诗赠与池中美人!” 顿时大家伙就炸开了锅。 原来华清池里跳舞的美人都是齐帝送给这些读书人的啊! 天下人都知道齐帝不爱美色,可是这么多美女,看得诸位宾客都是一阵眼热。 纪行一听可以随便喝了,将酒壶藏在袖中,微微偏头,然后含住壶嘴猛吸了几口。 游焕之在一边笑,“高老弟,刚刚陛下看到了你,你也不收敛点?” 纪行道,“这玩意儿要是喝不完,可不会让你带回去,显得皇家寒酸。搞不好就会赏给宫里的太监,我要是不喝光,那我不是亏了吗?” 游焕之一听也是,于是学着纪行一起悄悄灌酒。 到了现在,这大宴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齐帝在高位与三位尚书相谈甚欢,频频露笑。 过了一会儿,齐帝叫来公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公主脸上一阵臊红。纪行在一边目瞪口呆,他可以相信公主不会嫁人,可他不愿意相信公主会脸红。 要知道他当初与公主距离那么近,她也是极为沉得住气的。最有可能的是,公主的脸红是装出来的。 李清平突然喊了一声,“高何以!” 纪行转过头,茫然地看着他,“阁下是?” 李清平道,“我叫李清平,我姑姑是你二叔正妻。” 纪行笑道,“原来是你啊!” 李清平道,“公主刚刚脸红了你看见没?” 纪行点头,疑惑道,“看见了,怎么着?” 李清平笑道,“我与他们打了个赌约。他们赌陛下是想让你做驸马,我赌不是。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纪行赶紧摆手,“公主与我差了四五岁,这话怎么能说出来?” 于是李清平那边便打作一团。他对那边的人哈哈大笑,“我就说吧!” “谁知道陛下圣意?万一陛下真的指婚呢?”那些人道。 纪行一听就没了兴致,于是又回头看齐帝那边。这时高瓶儿又到了齐帝身边,不知道在讲什么,过了会儿给齐帝指了指纪行。纪行赶紧低头。 等过了这个风头,纪行再抬头时,就看到胸口一朵大红花的状元郎顾沉鸢到了齐帝身前了。 齐帝道,“状元郎,我考你一个问题。” 顾沉鸢略显急促,额头见汗,不知道手放哪,“陛下请问。” 齐帝道,“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顾沉鸢这倒是应答自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齐帝摇摇头,“你成家了吗?” 顾沉鸢脸一红,“草民才十八呢。” 齐帝笑笑,“好孩子,真是少年天才。我看了你的文章,写得十分漂亮,你坐回去吧。” 顾沉鸢如获大赦,赶紧退去,连道谢都忘了说。等他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了,才想起来这个事,于是又局促地对齐帝拱手道谢。 齐帝笑笑,“坐吧。” 顾沉鸢坐下来,脸上的汗水都已经滴落到了衣襟上。 齐帝看向韩孤尧,招了招手,“韩家的小子,你过来。” 韩孤尧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过去。他修长,背也挺直,长得十分端正,脸也白,又穿了一身白,显得十分精神。 齐帝看着韩孤尧,“探花郎,我刚刚考了考状元,问他读书是为了什么。这回我也问问你,你读书是为什么?” 韩孤尧笑笑,“多谢陛下。这个问题,真是不好回答。回答得高尚一点是会被笑话的。” 齐帝摆摆手,笑呵呵道,“但说无妨。” 韩孤尧道,“我读书,其实是什么也不为。但是人要呼吸吃饭,犹如每年鱼要回游,读书也是如此,便如同是行走一般吧。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只是比起读书,我更爱做点吃食。” 齐帝哈哈大笑,“可是君子远庖厨!” 韩孤尧笑笑,“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不是说不能在厨房里劳作。” 齐帝点点头,“很不错,无为才是真正有为,你很不错。回去坐下吧。” 齐帝一连说了两个不错,高岐佑也不禁多看了韩孤尧一眼。 韩孤尧拱手道谢,随后缓缓离去。 问完了韩孤尧,齐帝又对榜眼于文正招了招手。 于文正走过来,显得龙精虎猛。 齐帝看着于文正,“听说你是文武双全。” 于文正一板一眼地答道,“是。” 齐帝笑道,“文正,文正,想来你是个秉身持正的人了。” 于文正答道,“家父告诉我,一定要持正!” 齐帝笑道,“方才我问他们,读书是为了什么,这我就不问你了。我就问问你,你读书习武是为什么?” 于文正说话像打铁,“为天下人,也为我见过的那些善人做一点事!” 齐帝点点头,“我恰巧知道另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说罢齐帝转头看向公主,“把那个......” 公主道,“高何以。” 齐帝笑笑,“是!高何以。把那个高何以叫过来!” 公主颔首,“是,陛下。” 没一会儿公主就到了纪行这边,纪行一路看着公主走过来,一直以为她不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公主到了纪行身后时,“陛下叫你过去。” 纪行手里捏着酒壶,脑子一懵。 第314章 应答 纪行也不知道齐帝叫自己过去干嘛,但是现在也轮不到他做主,只能跟在公主身后。 等到纪行到了齐帝眼前,却看到齐帝那难以揣测的神情。 纪行拱手一礼,“陛下,微臣高何以。” 齐帝缓缓道,“这是于文正,年纪比你稍长,你们认识一下。” 纪行又对于文正一礼,“见过于兄。” 没想到于文正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见过高兄。” 想来这于文正是瞧不起自己“走后门”才拿到这顶乌纱帽的了。纪行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笑笑。 齐帝道,“刚刚朕问了一问文正习武缘何,读书又是缘何,他说要做点事。高何以,你是怎么想的?” 纪行叹道,“微臣并无抱负。” 齐帝皱眉,“抱负?” 纪行知道齐帝听到这话不喜了,话锋一转,“数百年前高家人也不过手里拎一把锄头,整日劳作。天下人谁不是如此来过。我等读书,比劳作好不到哪去。至于若是能施展出来心中某些想法,又有绩效,也不过就是看到了点收成而已。” 齐帝沉吟半晌,“文正,你以为高何以这番话如何?” 于文正对齐帝可不敢冷着脸,“无可挑剔。” 齐帝笑道,“什么话能无可挑剔?” 于文正道,“高兄境界太高,我等比不了啊。” 这话就是捧杀了。不过齐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转而问纪行,“高何以,他说你境界很高啊!” 纪行毫不犹豫地点头,“确实。” 齐帝与于文正都怔住一瞬间。随即齐帝笑道,“何来如此修养?” 纪行道,“我与文正兄不一样。我生在高家,家父高寒士所学颇杂,自小就跟着家父见过许多东西。所以入仕对我来说,可能就是一场劳作。他人听不明白,可事实就是如此。说到底我没有什么才能,更谈不上修养。可是这天生的东西,贫寒学子可能学一辈子也得不来。” 齐帝听了半天,发现纪行说的话没有一句有用,又像是处处带着道理,“你可知你要做些什么?” 纪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要做什么,只看这风云变幻何时找上我。” 齐帝是个十分实在的人,不喜听纪行说这些虚的。平日里那些大臣与他推太极,他已经够烦厌,“你回去吧!” 纪行拱手,“多谢陛下。” 等纪行回了席,发现齐帝与于文正似乎相谈甚欢,但是这些他已经不关心了。因为他今天给这位皇帝留下的印象绝对不算好。其实不是他不想说点有用的东西,只是没有必要。 因为他现在说的话,直接会影响到将来齐帝对他的态度。他宁愿说一堆废话,也不愿意因为一句话而埋下祸患。 可是齐帝明显是想要在诸位大臣还有那三个人才眼前提拔提拔纪行,只可惜纪行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否则他可能会升迁极快。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宫女到游焕之这边过来,“请诸位公子面圣。” 这回齐帝要见的自然是二甲十人。可惜了那些同进士出身的,他们就没有在陛下眼根前说两句话的殊遇了。 游焕之拍了拍纪行,笑笑,“该我了。” 纪行笑笑,“看来游兄要发迹了。” 等到二甲十人都走了,这边席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坐着,看着尤为扎眼。齐帝要一一见过那二甲十人,免不得要扯东扯西。没一会儿太阳已经高照上天,纪行稍微扯了扯领子,感觉有点热了。 再看其他人,他们额头上分明已经见汗,却又都紧紧盯着齐帝那边。妄图齐帝突然注意到他们。 纪行没有那么多想法,趁着现在还不那么热,赶紧把酒喝光了。 一场大宴持续了大约到了正午,此时齐帝该见的都见了,该问的都问了。也就差不多到这。加上天气快热了起来,这场宴会便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等吃过午宴,齐帝先离席,那些大臣也接二连三离席,这些士人才算是自由了下来。只是此地还是有不少文官找着那些士子,相互祝酒。 纪行没什么兴致搞这些应酬,便一个人坐在一边。 没一会儿韩孤尧还有游焕之都来了,见到纪行这副模样,都取笑他,“高大人在这喝闷酒?” 纪行摆摆手,“别闹,什么高大人?” 韩孤尧与游焕之都算是春风得意,因此体会不到纪行的心境。韩孤尧道,“高贤弟,你去楚州的事,我爷爷给我讲了。” 纪行笑道,“老爷子怎么说?” 韩孤尧道,“说是楚州,好去处。” 游焕之笑道,“可以呀!” 纪行叹道,“的确是个好去处啊。若是游兄去了那边,定然是混得风生水起,可惜我身上少了些江湖气,不然也会如同游兄这般兴奋异常。” 韩孤尧解释道,“楚州盗匪横行,确是游兄的好去处。” 游焕之这就不明白了,“怎么会这样?” 韩孤尧笑道,“我韩家与高家,算得上是世仇了。于高贤弟而言是龙潭虎穴,于我爷爷而言,那可不就是高贤弟的好去处吗?” 游焕之震惊道,“你们是世仇?” 韩孤尧笑笑,“上一辈的事了。再说,我爷爷也没反对我与高贤弟结交。” 游焕之又说了那句话,“怎么还能这样啊?” 纪行笑道,“我二叔也不反对我与韩兄结交。往后高家韩家起了冲突,若韩家得势,或许我凭着韩兄这层关系还能活。若高家得势,我必然要保下韩兄。此乃合纵连横之道,互有牵绊才能不至于一碰就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焕之听明白了,“原来是这回事。” 纪行笑道,“不过这也是韩兄性子与我合得来,若是个臭脾气,我也就懒得理了。” 韩孤尧道,“唉,往后不知道如何了。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些恩恩怨怨,咱们现在就别管了。” 三人围着纪行,聊得是好不开心。 一边的公主,高瓶儿,李诵筠也注意到了纪行那三人。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渐渐从状元顾沉鸢,还有于文正那里挪开,转而看向连公主都要注意的纪行。 就在此时,“太子到!” 公主对高瓶儿笑道,“太子这两天伤寒,没想到还是拖着病体来了。” 大家都站端正了迎接太子。 只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缓缓被人搀扶过来。他身边一个小太监似乎听到什么,把耳朵凑到他耳边仔细听了听。随后小太监道,“太子说了,诸位免礼!” 公主凑过去,“你这两天还是留在东宫比较好。” 太子叹息道,“皇姐,大齐的人才,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今晨是实在起不来,不然华清池,我怎么会缺席。” 太子说话虽轻,可此时静得落针可闻,因此他那虚弱的话音一字不落地到了这些士子耳里。 公主叹道,“先给太子看座。” 等到赵牧做好了,他又似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高瓶儿不喜欢赵牧,因此一直在和李诵筠拉着话。赵牧看到高瓶儿,微笑道,“瓶儿妹妹。” 高瓶儿微微一礼,“见过太子哥哥。” 赵牧虚弱地摆摆手,“虚礼都免了吧,我不是请了关生吗,他怎么没来?” 高瓶儿道,“他在府里习武。” 赵牧眼皮微微一抬,似乎不可置信,“他怎么想的?少见啊。” 高瓶儿笑道,“当然是我哥哥教得好啊!” 赵牧看了看席间诸位士子,可惜他现在头疼欲裂,看东西难以聚焦在一个点,“哪位是你哥哥?” 高瓶儿给他指了指,“那边,中间那个。” 赵牧望去,虚弱地道,“能不能把你哥哥叫过来?” 高瓶儿就跑过去,“哥哥,太子说要见你!” 纪行难得凉快下来,实在不想动。只是毕竟是太子,不能不给面子,“我这就来。” 随后纪行起身到了太子那边。太子看着纪行的脸,笑道,“你教了关生武功?” 纪行点头,“回禀千岁,关生的武功是瓶儿教的,我来之后不过是稍加指导。” 太子笑笑,“父皇给我提起过你,说你有胆识。” 纪行不好意思道,“千岁近来......” 太子摆摆手,叹道,“不碍事,只是伤寒了。” 说实话,伤寒已经不算小病了,搞不好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只是纪行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伤寒,“关生给我讲起过千岁。” 赵牧笑道,“他喜欢叫我牧哥,我也喜欢他这样叫。小时候我与他常在一块儿玩,他闯祸,我望风。” 纪行笑道,“这些他倒是没说起过。” 赵牧转头对身边的小太监道,“我来看看状元郎。还有其余人才。” 小太监轻声道,“是。” 随后他就单个单个去请那些人才了。赵牧环视一圈,最终眼光落在了高瓶儿身边的李诵筠身上。只是这时候顾沉鸢来了,赵牧没能说什么。 等这场大宴末了,纪行回到老宅,小怜已经等了他一天了。 游焕之每天不是在醉的路上,就是在买醉的路上,今天还是纪行把他扛回来的。 小怜问纪行,“见到陛下了吗?” 纪行点头,“见到了,还和陛下搭上话了。” 小怜惊喜道,“真的?陛下说什么了?” 纪行笑道,“陛下问我读书是为什么,我说为了吃上一口饭。” 小怜愣了愣,“你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纪行点点头,“当时手里捏着把汗,紧张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 其实纪行是真不敢说自己有什么抱负。哪怕他把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陈词滥调搬出来,也会在齐帝心里留下别有用心的印象。这种印象会直接转嫁道高府之上,直到高寒士头上。 所以他要么不说,说了就要与没说一样。 齐帝最多现在不喜,等他做出来点事。或者......等他武功再高一点,齐国没有什么能限制他的,他就可以一展身手了。 纪行这两天明显感觉到自己饭量涨了不少。这说明他的身体又有了变化,直接迈着成熟男人的躯体去了。要知道他现在的骨龄只有十五岁,他想要练成九品高手,只能等自己身体长起来。 不过现在七品的内力已经足够他用。功力再深厚一点,对他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小怜道,“李姑娘呢?” 纪行道,“跟着瓶儿去了公主府。公主似乎挺喜欢她。” 小怜打趣道,“她不和我抢你了?” 纪行摸了摸她的头,“不抢了。” 小怜听出来纪行语气的异样,“怎么了?” 纪行道,“我原本就猜太子可能会和她撞上,没想到今天太子果然多瞧了她两眼。” 没一会儿就到了晚上。此时远在南方某小镇,通过飞鸽传书送来的殿试消息才在这里炸开。所有人都看着墙上那张纸上的内容,自然是大金榜和小金榜。 一个普通黑脸女子路过此处,多看了几眼那大金榜还有小金榜,似乎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她什么都没说,臂上挂着花篮走了。 高寒士的儿子考了三甲最末的消息就在这不到十日的时间里传遍了大江南北。在寒台那边的高寒士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对他来说,这天下许多事本来就是他安排的。至于纪行三甲最末,连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掀不起来。 高寒士坐在书房,案上摆着一张信纸,他迟迟没有落笔。这封信他是想写给纪行的,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他放下笔,叹一口气,“何以,看你的造化吧。” 一阵风送过来,拂乱了案上几张宣纸,露出一张写满字的信纸。那张纸上不断重复地写了两个字:季行。 在高寒士的书房里,挂了一枚羽毛。这枚羽毛太不起眼,以至于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它。但是真正懂得这枚羽毛意义的人,一旦看到,恐怕就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只可惜如今知晓这根羽意义的人,已经不超过五个人了。而且这五个人,基本很难会聚在一起。 于管家自从纪行走后,就整天坐在门口的阶梯上望着,也不知道他在望什么。随后他回头看了看老爷书房里那一根羽,嘴里喃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315章 楚州 十日之后,纪行已经踏上了去往楚州的路上。 一行十八人,看着也算浩浩荡荡。他们要去南方,因此要从京伊运河那边坐船走。一路南下,去往江东,再从江东乘马车,行程会快上很多。 假使有人从京城出发,骑马去楚州,一路上不换马的话,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到。若是沿运河走,不必骑马绕路,再乘马车,经过沿途驿站,不到一个月就能到。 由此可见楚州有多远。 纪行坐在船上,身着官服,左右十人护卫在侧,看着也算是威风凛凛。 高瓶儿,李诵筠,高岐佑,李氏,高关生,以及韩孤尧等人都在码头对纪行挥手道别。纪行也挥挥手,笑着喊道,“回去吧!今天风大,弄不好就下雨了!” 过了不到半刻钟,这艘大船已经离开码头很远了。 纪行道,“游笠豫潜何在。” 这哥俩虽然武功相对最弱,但是最得纪行信任,都从帐外进来,“大人!” 纪行道,“你们坐过船吗?” 游笠豫潜点头,“坐过。” 纪行道,“回去吧。” 这哥俩也不知道纪行要干嘛,于是就退了回去。小怜也有点看不懂纪行,笑着问他,“叫人家进来干吗?” 纪行道,“这不是没做过官吗?试试当官是个啥感觉。” 小怜呵呵笑道,“这还没上任呢!” 纪行点点头,“但他们都是我的人了。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亲随,我使唤一下还不行?” 随后他感觉坐在船内挺无聊的,于是走了出去。大船运货也运客,纪行是这艘船上唯一一个正七品的“大官”,见到他的人都称呼他大人。纪行也一一回了一句,随后一种巨大的孤独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从寒台出发时,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京城也有自己二叔照看。可是此去楚州,便是一人面对。再也不会有一个高岐佑来为他挡灾挡难,天高皇帝远,齐帝想保自己,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了。 为了排遣这种孤独,纪行随便找了个人搭上了话。过了一个上午,竟然被他发现一个极有意思的老头儿。 老头爱下棋,见谁都问,“来一手?” 纪行的棋极臭,但也跟这老头下了几手。既然有人下棋,自然就有人看,不知不觉,整个船舱的人都来看纪行和这老叟下棋。但是纪行只知道四子围一子,什么屠大龙,起势,啥也不懂。 他掌黑子,而且他觉得第一子落在边缘,不好下,所以起手落子就到了天元上。 可是老叟是个极其认真的人,看纪行出怪招臭招,没有一点小瞧他的意思。老叟也不把纪行围死,也不捡纪行的棋。 下了三局,三局都是和棋。 纪行想了一会儿,觉得老叟是怕他这一身官服。不过也对,就算是个九品芝麻官,在老百姓眼里那也算青天大老爷。与什么里长,亭长,压根不是能放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物。 何况纪行这位正七品,还是武官呢? 单说纪行身后那十几个护卫就足够吓人了。因此他与老叟一盘棋能下几盏茶,其实是胜在了棋盘之外。 不过纪行棋臭,大家伙都看出来了。所以一船的人,但凡懂点棋的人都看得牙痒。慢慢地他们发现纪行脾气极好,也不盛气凌人,所以他们都大胆起来。 比如一个船夫这时候几乎是使出了撑船的力气,涨红了脖子大喊道,“封他啊!别落到眼前!封他后路!他要从闲子那边过来围你了!” 纪行挠头,尴尬笑道,“落哪?” 船夫气急败坏,“是我下还是你下!” 说完这句话,船夫看着这个比他儿子还年轻的正七品“青天大老爷”,顿时又露出了惊恐的神情。纪行也不生气,反而一脸歉意道,“是在下本事卑微。” 这时船老大一篙子捅那船夫屁股上,把他大骂一通,“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敢教大人下棋!” 船夫涨红了脸,“大人又没有说我不能说话。” 船老大走过来,一看纪行下的这一手臭棋,顿时脸都臭了,“大人,您下这儿!” 纪行对船老大点点头笑道,“我信你的。” 船夫红着胸膛,怒道,“你不是说观棋不语吗!” 船老大笑呵呵道,“大人说信我!” 于是一船人就这样对付老叟一个人。可惜老叟颇有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不管大家伙给纪行“献计”下哪儿,老叟几乎是不假思索就下了下一步。 纪行总是后知后觉,直到老叟故意给纪行“留门”之后,他才知道要堵着哪儿。 一盘棋下到最后,纪行震惊地发现,这老叟的下法压根就不是以赢为目的! 他虽然棋臭,但是心思比任何人都敏感,也更能看出来棋盘之外的东西。因为,老叟要求一个和局! 不管纪行怎么下,老叟到最后都是会赢的。前几局,老叟都与纪行打成了平手,实在是纪行的水准与老叟相差太大。老叟想赢就赢,想和就和。 可是一船的人,总有真懂棋的,稍微给纪行指点几下,纪行不输都不行。这回老叟想要下成和棋可谓是千难万难。所以纪行现在也在变换思路,以老叟的下法来破他的路子。只要自己输了,那就算自己赢了。 但是纪行与老叟之间的特殊较量,在他人眼里却是一点也看不懂。所有人都想这位年轻的大人把老叟下赢,殊不知纪行现在一心求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规则一换,再加上一船的人给纪行献计。纪行稍加考量,再推算出至少八十手之后的情况,老叟想和,已经几无可能。 这局棋一百六十手之后,老叟终于露出了难色。 老叟抬头,叹一口气,“年轻人,你叫什么。” 纪行笑笑,“在下高何以。” 老叟道,“你的棋力很浅,但是心思深沉,懂得纵横之术,也明天地大变化。高何以,高何以,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 纪行哈哈大笑,露出大拇指,“老先生,大才!” 老叟震惊地看向纪行,嘴唇嗫嚅道,“十八年前我与一个年轻人下过棋,十局棋,十局和。他说他叫高寒士。” 纪行笑道,“正是家父。” 这回不光老叟震惊,这一船的人都惊了一惊,“原来是高先生之子!” 老叟道,“老东西之所以下棋诡变,还是十八年前,与高寒士下棋,他不求胜,求和。老东西初时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小道,哪知道......” 纪行道,“家父下棋,我倒是没见过。不过老先生下棋,定然已经是出神入化。” 老叟道,“若是求胜,老东西与你父亲下棋,七成把握。若是他要求和,十局他可以和十局。” 纪行叹道,“家父一向如此。” 随后纪行问道,“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叟摇摇头,“莫得名!莫得名!” 纪行笑道,“真是好名字!” 老叟笑道,“是!是!” 纪行道,“还有哪位想下棋的,我先歇会儿。” 一船人都被纪行勾起了棋兴,于是自有人来接纪行的班。如此过了五日,纪行便到了江东。下船之后,那老叟却不知道去了哪。 纪行与随同踏上了去往驿站的道路。一路他这正七品的武官官服极为好用,没什么人敢怠慢他。又过二十天,他终于到了楚州。 楚州地处南方,因此比北方更热。纪行也终于明白了这边为何多瘴气,因为在楚州之后有一个火山。这火山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山上早已长满了大树。毒虫毒蛇最爱聚集在这边,天气一热,雾气升腾,自然瘴气就来了。 他在即将到达楚州的途中换了马车,一路颠簸。不过纪行刚来此地,第一件事就是秘不外宣。一是为了亲眼看看这楚州的民众有多野,二是为了安全考虑,万一有人来刺杀他该如何? 时间眨眼而过,再过一天,纪行就该到楚州县衙了。 这天他们一行人正在途中休整,正巧碰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大家都躲在一处凉亭下避雨。可是这凉亭也漏雨。没有办法,纪行只能将一些不能沾水的东西放在凉亭里没有漏雨的那点可怜的地方。 处理好这些事,纪行叫人生了一堆火,随后道,“都把衣服脱了!” 小怜一怔,看向纪行。纪行不好意思道,“你就站在凉亭之内,不要出来淋着了。” 这些人都是纪行的亲随,自然对他言听计从,于是都脱了衣服。纪行又道,“既然是来了楚州,那就要沾沾楚州的人气,活气,烟火气!都跟我出来淋淋这楚州的雨!” 于是一帮子光膀子大汉都到了凉亭之外淋雨。小怜在一边看得直笑,心中暗道还是这家伙有办法,这么一下,就都不用在凉亭里挤着了。 纪行又道,“我听说楚州民风彪悍,又多悍匪,我的亲随们!你们出来混,最要紧的是什么!” 有人答,“命。” 有人答,“义气。” 有人答,“大人安危。” ...... 纪行大骂一通,“都是个屁!说命的那个和说老子安危的那个站出来!” 于是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高岐佑给他挑的人,还有一个是石太。 纪行先问了问他二叔挑的那个人,“你说的什么?” 那人答道,“命最要紧!” 纪行对石太笑道,“那你就是说的老子的命咯?” 随后纪行道,“要我说,是手里的兵刃最要紧!有这东西,你胸膛里就有了一股子悍气,就有了凶性!管他大雨,就算天上下火,手里有了兵刃,嘿嘿!老子也不怕!” 大家都看着纪行这一番畅快发言,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纪行登时怒道,“都把家伙抄起来啊!愣着干嘛!” 众人这才明白纪行的意思,于是手里都提起了自己的兵刃。所有人都跟着纪行一起淋雨,而纪行走到人群当中,把地上的泥巴都涂在众人脸上,也涂在自己脸上。 大家越发地看不懂纪行的做法,但是他是大人,再加上纪行自己与他们一样,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所以他们也都由着纪行胡来。 纪行见他们不为所动,不悦道,“你们他妈的是一群死人吗!都给老子活动起来!来人,帮老子涂泥巴!谁涂得多老子升他的官!” 于是游笠豫潜过来给纪行涂上泥巴。有一两个人,就会有一群人。顿时一群人有了活气。 纪行一个一个问名字,一个一个记住他们的脸,然后与他们一起滚在泥潭里面,大喊一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大家正在胡乱地涂泥巴,当纪行喊出这八个字时,他们感觉自己灵魂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纪行触动了。他们有的人来历不干净,有的本来就是杀人机器,还有的出身又极为隐秘。他们跟着纪行来此,意图不过是要完成这次任务。 若是死在途中,他们也认了。就像现在,他们躺在泥潭里,都是一堆烂人,都有可能会死。他们对生活没有别的期望,只是想着,能活下来,就能出人头地。 或者坚持他们活下去的东西,只剩下了出人头地。 可是纪行一嗓子吼醒了他们的魂,他们的热血,他们的一切。 于是所有人,将自己的怒火,将自己活气,还有生命,一起吼了出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纪行大笑,“哈哈哈哈哈!” “从现在开始!你们跟了我!就是我的人了!涂了这一身泥!就是同袍弟兄!只要你们跟着我!就能活!我带你们一路活下去!”纪行大喊。 他们都看着纪行,眼里有点迷茫,但更多是对自己生命有了更大的期望。 就在此时,纪行突然眼里出现了杀气。 他看着凉亭周围,“这他妈是个好天气!知道什么是好天气吗!” 所有人都摇头。 纪行冷笑道,“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顿时这十六人警觉起来。纪行道,“远得很!凉亭周围视野开阔,要藏人,他们就得藏到林子里去!咱们就算在这吼得天响,他们也听不见!” 第316章 诛匪 顿时这十六人警觉起来。纪行道,“远得很!凉亭周围视野开阔,要藏人,他们就得藏到林子里去!咱们就算在这吼得天响,他们也听不见!” 纪行轻声道,“东南,北,西,都能藏人。看到了吗?” 众人望去,看到了树林,大石头,还有背坡。但是他们都是能打的,自然懂这后面都可以藏人,于是都点点头。 纪行道,“他们要杀的是正七品武官!楚州安抚使!高何以!” 他如狼似虎一般瞪着身边这群汉子,“从现在开始,咱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一样地狼狈!我可以是楚州安抚使,你们,也可以!” 的确如此。 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分别,远远望去不过就是十几条精壮汉子。 可惜他们等了许久,并没有什么人冲出来。顿时纪行的威信下降了不止一点半点。但他的脸皮厚得也不是一点半点,只是嘿嘿一笑,“先给你们提个醒!免得真的冲出来一伙人将你我咔嚓了!” 大家伙便都松懈下来,只是手里捏紧了各自的兵刃。纪行要的效果就是这样,他们尽可以松懈,但是手里一定要拿着什么东西。 这雨总也不停,纪行便吆喝他们都围着凉亭的火。火焰可以驱寒,他们虽然内力都不低,但是难免丹田的气会出什么岔子,烤一烤总归没坏处。 纪行知道柴会不够,因此把马车上的棚子都拆了,用来续柴,又一边用这火烤着湿柴。 一直到下午,这雨才停下来。 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他们总不能在夜里赶路。于是一众人都在凉亭周围等着天亮,也包括纪行。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这十几号人也是忍着没吭声。纪行心中感叹,真不愧是从京城来的一伙铁汉。 让所有人都感到无奈甚至是厌烦的是,纪行总是有许许多多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莫名其妙抓不到头脑。 这天夜里纪行安排了七组人值守,其中他,小怜,游笠豫潜陪着他休息。值守的人分为两人一轮,一轮守半个时辰。 到了后半夜,纪行去起夜,许久不见回来。其实游笠豫潜这哥俩一直都是睁着半只眼在睡,都守着纪行。见纪行许久没回来,他俩察觉到不对劲,就往纪行去的方向走了。 过了一会儿,这哥俩看都蹲在地上的纪行。纪行回头,随意扯了一把草擦了擦手上的血还有刀,悄声道,“地上这俩,死了,穿着破布衣裳,但是功夫很不错。” 游笠豫潜正准备说什么。纪行一掌虚按,又是轻轻地说,“什么都不用说,叫醒三五个你们觉得面善的,让他们过来。” 没一会儿这哥俩带了五个人过来,其中包括石太。 纪行道,“都趴下来。” 众人闻着血腥味儿,都知道事态严重,于是听纪行的话趴了下来。纪行道,“不管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对我不服,但是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袍泽弟兄。” “看见地上的死人了吗?这两个,有一个被我发现的时候,还在盯着你们。”纪行又对着游笠豫潜道,“我悄悄抹了他的脖子,才发现在另一边还有一个,刚刚弄死把他搬过来,你俩就来了。” 游笠豫潜看着纪行,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想出手。 纪行摇摇头,“不要轻举妄动。我看了看这里的地形,能埋伏的人,数量极其有限。但是这个有限,是相对于排兵布阵而言。我们只有十八个人,再加上一个本地领路的人,他不懂武功,所以不算。” 纪行把手掌在湿滑草地上又搓了搓,“他们人数再有限,三个地方,至少也能埋伏一百个了。死了的这两个,功夫有多好,你们看看他们身上有多少伤就知道了。” 于是七个人把尸体翻了翻,发现他们身上都各自至少有三处刀伤。 纪行道,“能挡住我一刀的人,至少也得六品了。他们身上各有三四处刀伤,一是我想悄无声息把他们办了,不好施展,二是他们的确有深厚功夫。两个刺探的人都有这样的武功,也就是说待会儿来的人,恐怕不仅仅是悍民那么简单。” 七人点头。 纪行见他们都知道了事情的严重,“你们回去,把这事给守夜那两个讲讲。睡着了的就不用讲了,让他们睡,这些能睡着的,明天白天就是主力,让他们保留精力。免得带一支疲惫之师。我再到周围转转,如果听到布谷鸟叫,就来有声的地儿。” 七人示意明白。纪行点点头,消失在了夜幕中。 纪行能用的人,加上小怜,一共是十七个。小怜在睡觉,还有七个人也在睡。也就是说,他要用九个人对付人数不明的所谓“匪徒”。 他近来体格越发壮实,但是体重反而减轻了一点儿。再加上他不俗的内力,因此轻功极好。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夜里,发现这个如同鬼魅的男人。 纪行绕过东南的树林,北向的大石头,还有西边的背坡,终于摸清了人数。来得不多,只有三十多个。其实树林里可以藏很多人,但是树林离他们太远,藏再多人没用。纪行也压根没发现树林里有什么活的动静。 倒是北向的大石头后边有三个人在抽旱烟。这块大石头离他们也有点远,大概三百步的样子。加上荆棘密布,灌木丛生,很难从凉亭那里发现这儿有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人数最多的是西边的背坡,三十个。这个背坡离他们只有一百步,一旦他们悄悄摸过来,很容易对他们造成难以想象的打击。 到最后的时候,纪行还发现了一个让他背后差点冒出冷汗的一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东南的树林里出现了一匹马,马边上立着一个人,正在慢慢地走。只是这个人离他们太远太远,以至于连纪行的目力都没能发现。 人与牲口的力量差距还是极大的。一旦那人骑在马上,在他们当中横冲直撞,极易冲散他们的阵型。 在探查完这一切之后,纪行掐了掐时间,觉得还够。 距离他把那两个“斥候”办掉,不过一刻钟而已,那些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警觉起来。所以纪行赤裸着上身,在身上滚满了黑泥,背着两把刀就往东南去了。 一个男人慢慢地牵着马往西边走,那边有一处凉亭,他没有打伞,身上有些润湿。这个人长得不算威武,但是看着就很有劲,很硬。 他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其实不是他停了下来,是马。 男人把马背上的枪取了,捏在手里,一言不发,硬拉着马往前走。可是马死活不走。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像是从地下喷出来似的,刹那间便到了男人眼前! 男人想也不想,横枪甩了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纪行不得不避! 男人正要示警。纪行道轻声,“大人已经知道你们埋伏在哪,回去吧!” 男人却咧开嘴笑了,“你是朝廷的走狗,还是那位安抚使大人的爪牙?” 纪行答非所问,“大人宅心仁厚,你们再不走,全得交代在这。” 男人深深地看着纪行,“你那位大人人生地不熟,我们来给你们领领路!” 纪行确定下来这男人果然是来截杀他们的,于是下手丝毫不慢!男人原本不以为意,手一抖就是一出梅花枪。没想到纪行的速度快到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重刀登时准确无比地磕到了枪尖之上,下一刻纪行便到了男人眼前! 男人手里的枪脱了手,一脸震惊,“不应该啊!” 纪行冷漠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脏,此时心脏之上早已插着纪行的轻刀。他使劲地喘着粗气,“七品?七品!朝廷怎么会派龙卫过来?” 纪行轻声道,“我是高何以,楚州安抚使。” 男人瞳孔暴缩,正要大呼!纪行一刀削掉了他的脑袋。然后他把男人的尸体放到马背上,满含杀气地看了一眼这匹马,随后拿刀啪地拍在它屁股上! 马驮着无头尸就往着西边奔去了。 埋伏在西边背坡的那些人看到了马,没一会儿马就到了他们眼前。马儿与他们熟悉,把无头尸抖下来,众人看了一眼。 “我就说四当家那边打起来了!” “别吵!小心调虎离山!派一个人去给当家的报了!” 随后纪行把男人的枪扎在地上立稳了,静静地等。果然不到几十息,他就瞧出远处有几个黑影在冒头。 另一边石太终于放下对纪行的成见,想要改变一下纪行对他的看法,所以一直在注意布谷鸟的声音。就在此时的山林里; “布谷!布谷!布谷!” 纪行就站在那杆枪下面没有动,他脸上都是泥还有刚刚涂上去的血,没人看得清他的容貌。 不一会儿来了三个面色阴沉的汉子。 纪行道,“我家大人说你们走,可以活!” 最短瘦那个汉子道,“你杀的?” 纪行点头,“是。” 短瘦汉子道,“你家大人送你来死,你甘愿为他卖命!?” 纪行点头,“我家大人武艺高强,为人和善,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来的是朋友,他欢迎,来的是恶客,他给一次机会。要是来的是索命小鬼,大人就要你们,魂!飞!魄!散!” 短瘦汉子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先杀了这个高手!” 登时他身旁的俩人一齐动手! 一人持三节棍,一人持宣花斧,短瘦汉子手一抖,竟然是一把软剑! 纪行三十多斤快四十斤的重刀,论重量不及宣花斧,论灵活不及三节棍,论诡变不及软剑。因此这一出手,他登时落入下风! 可是那三人却是心中惊得不轻,暗道,“好高手!” 宣花斧下去,竟然被他一刀硬生生磕开!三节棍力大,又灵活,却被纪行手里的轻刀防得密不透风!那把如同毒蛇的软剑,却被纪行鬼神一般的身法晃得不敢轻易出手!因为纪行总是出入在三人当中,软剑极易伤及另外两人! 不到三十息,短瘦汉子还有另外两人便停了攻势。 因为不知何时,在他们三个身后已经围上了九个与纪行同样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 一个就已经这样难对付,那十个一齐上,他们三个会不会当场横死? 宣花斧大汉道,“大当家,咱们中计了!调虎离山,狗官还在凉亭那边!” 短瘦汉子阴沉着脸,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现在求援,即便那三十个弟兄及时赶过来,只怕他们这三个想要全活下来,那是难如登天。 于是他像变脸似的,登时笑道,“这位壮士,你说话能作数?” 纪行摇头,“不能。” 短瘦汉子想了想,“我们退,你们也退,老四的死,扯平了!” 纪行一步走上前,“怎么扯平?” 短瘦汉子咬咬牙,“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扯?” 纪行摇头,“你们缘何来此,是不服官府,还是别有用心!” 短瘦汉子被纪行问懵了。楚州几十年来,哪有什么官府,都是摆设。但他也是个精明之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楚州有个土皇帝,一年赋税五成在他那,三成在山匪帮派,一成在乡绅,还有一成,才到朝廷。我们来这里,都是受那土皇帝指使!” 纪行怒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竟然敢在此称帝!” 短瘦汉子像是明白了什么,“这位壮士......莫非......” 随后他震惊地道,“你就是安抚使大人!” 他话音刚落,纪行阴恻恻道,“十门杀阵!” 既然知道了他就是楚州安抚使,那他们就必须得死!他带来的这些人要么是本来就会十门杀阵的,要么是被他操练会了的,再加上他这个阵眼,不过片刻,地上便多了三具死尸! 纪行道,“有挂花的吗?” 没有人回答。纪行点点头,“现在去把那三十个都留下来!” 随后纪行吹了个响哨,把凉亭那边的人都惊醒。等到天亮,在凉亭边上已经多了一个大坑,里面整整齐齐摆放好了三十四具尸体。大坑边上还有一块木板,上书: 楚州安抚使诛悍匪于此! 第317章 草霸街 黎明已至,纪行道,“初来乍到,一定要招摇过市,趾高气扬!听懂了吗?” 众人已经被纪行的“神机妙算”折服,都说明白。 纪行手一招,“竟敢行刺朝廷命官,提上主犯人头,凯旋!” 于是众人跟着他赶赴楚州县衙。都到了这里,路就不再远,遥遥望去,已经能看到人烟,还有那几里长街。 纪行当头,骑于马上,左右伴随,好不威风。后面是他重新修好的马车,用了一块布搭上,简陋异常,里边坐着小怜。 眼前已是这楚州街口,他抬头一看,牌匾上好霸道三个古篆大字:草霸街! 登时铜锣打鼓声咣当响起,远方的唢呐呜呜啦啦。一群人疯狗似的朝着纪行冲来,还没出街口时他们停下。纪行装作不识字,将头顶牌匾看了一遍又一遍,对着街内人喊道,“此地是何地!?” 里边有人应道,“楚州!” 纪行摇摇头,面色不悦,一手指天,“老子说这上边写了啥!” 又有人应道,“草霸街!” 纪行哈哈大笑,“好名字!草霸街,落草为寇的草?” “不是,是草民的草!” 纪行大喊,“楚州,安抚使,高何以高大人到!” 没有人应。 纪行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此乃王命急宣!” 刷得大街上就跪倒一片。 纪行又把圣旨收了起来。顿时街上原本跪着的人又站了起来。纪行再把圣旨掏出来,于是街上又跪倒一片。他笑笑,又收回圣旨,人们便站起来。 纪行正要再掏出圣旨。此时大街上不知道谁大骂一声,“狗官!” 这一下就像一把火扔到了火油里!满街上的人都大骂狗官!没到十息,竟然就有人扔菜扔鸡蛋。纪行坦然受之,面上仍然带着微笑。 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民风剽悍,不服管制了。楚州这些种田的就是一群刁民,他们认齐帝,不认官府。这其中自然是有豪绅在里边作梗,也有山匪帮众在其中煽动。不巧的是,他这安抚使就是来顺民,招安,诛匪的! 可没想到人群中竟然有人开始丢石头! 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又快又劲,嗖得到了纪行眼前! 纪行后发先至,伸手抓住石头,猛地暴喝,“这他妈是谁扔的!?你们好大狗胆,轿子里坐的可是当朝命官!这可是要杀头的!” 街上顿时安静下来,不知道人群里谁吼了一句,“杀头就杀头!” 于是喧嚣再起,愤怒的民众都大喊,“杀头就杀头!” 纪行点点头,啪的捏碎了手心的石头,哗啦撒在空中。随后他抽了刀,沧啷一声,“给他们看看,我等来此是剿匪,不是他妈的,与他们为难的!我等来此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不是来他妈的!杀他们的头的!” 从纪行这边嗖嗖嗖丢出三十几个黑不隆冬的东西,骨碌碌滚在地上。街上的人还有点疑惑,于是凑近了看,却看到三十几个人头! 一个人头两个人头,对他们来说已经见得惯了,可是三十几个人头是什么概念?铺了一地。风吹过,濡湿的地面似乎爬满了脏东西,街上人群一退再退。纪行等人则进一步再进一步,最终在街口前一步停下。 远在草霸街东侧的塔楼之上,一个人居高临下,看到了这人头滚滚,登时后退一步,“好霸道!” 管家凑过来,“老爷?” 此人道,“本官要亲自去迎!” 管家苦着脸,“老爷,这岂不是杀了您的威风?” 那人道,“本官好歹是一方父母官,轿子里那位又是正七品武官,光是他手下一个小喽啰都能有如此霸道,来者不善!” 管家道,“要是轿子里是空的?” 县太爷醒悟过来,“你说马上的是,安抚使高大人?” 管家点头。 县太爷大笑,“可那年轻人说轿子里是大人!” 管家道,“高大人也很年轻。” 县太爷想了想,登时开怀大笑,“高大人年方十七,又是高寒士之子,定然外强中干!不!他外干中也干,如此才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随他!稳了,轿子里的人,傀儡而已!” 管家笑道,“老爷神机妙算。” 县太爷道,“既然高大人只是个孩子,那这个孩子死不死都一样,那就不如死了咯?哈哈哈哈!乌龙山,二虎口,三星洞,四方陇的人,都请过来!” 管家笑指街上三十多个人头,笑嘻嘻道,“四方陇,三十四口人,不多不少,都在街上滚着呢!” 县太爷定睛一看,正巧撞上纪行抬头! 纪行眼里是天生的杀气悍气,旁人不敢忤视。县太爷看到之后,只觉心口像一把刀子扎了进去,登时躲了回来,不再与纪行对视。 管家奇怪地看着县太爷。县太爷喘着粗气,“霸气侧漏!” “四方陇的人都在下面了?”县太爷问道。 管家点头,“连四方陇那匹马,都在那个年轻高手屁股底下。” 县太爷道,“悄悄请来各路豪杰,不宜声张。另外,不能杀马车里坐着的那个!” 管家不知道县太爷为什么临时变卦,疑惑道,“怎么不杀?以前不都是一刀咔嚓吗?” 县太爷道,“真正厉害的不是马车里坐着的那个,而是马背上那个提刀的年轻人。马车里的死了,提刀的就没了顾忌,只怕他没法回去交差,就杀了本官交差!” 管家笑道,“可他只一个人又有何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县太爷道,“本官敢剿匪吗?” 管家点头,“敢!年年剿,月月剿,没一天不在剿匪!” 县太爷登时一张丑脸,神情愤怒,双手乱抓,“本官不是说陪他们在戏台子上唱戏!本官是说,正儿八经地,剿!匪!” 管家奇道,“老爷为什么要剿匪?” 县太爷道,“本官能在楚州当几十年的土皇帝,全仰仗那四路豪杰!乌龙山,二虎口,三星洞,四方陇,互相牵制,又暗成一派。楚州易守难攻,朝廷不敢来剿匪,来了就得死几千上万的人,所以剿匪这个事只有我敢!本官一剿匪,就要银子,这个军饷,朝廷不能不给!剿匪完了,军饷,四路豪杰四成,本官四成,还有一成交给乡绅,剩下一成分给穷人!” 管家点头,“我知道。” 县太爷目露恐惧道,“可是剿了这么多年,四路豪杰还是四路,从来没有变成两路一路!他们有武功,有一个打十个的武功。下面站的虽然是十几个人,未必不比一百几十人差!何况他们还到了街口,关口,他们已经进来了。那他们就是让本官拉肚子的毒虫!” 管家也有点怕了,“来者不善!” 县太爷一把拳头捏紧,“高大人的手下把四路豪杰变成了三路,那他就是这第四路!咱们能把这一路剿了吗?” 管家后怕道,“不好剿!” 县太爷又是一脸高深莫测,“既然不好剿,那就设宴!” 管家奇道,“什么宴?” 县太爷嘻嘻笑道,“鸿门宴!” 此时大街上。 没一会儿,纪行眼尖看到十个人,各举着一个箱子从一个巷子里跑出来,又一溜烟跑到他眼前。纪行瞧也不瞧这十个人,“何事!” 十个人大喊,“税!” 纪行冷笑道,“这是要让老子上税?” 十人大喊道,“是楚州的税,上交朝廷!” 纪行回头对马车道,“请大人过目!” 此时大街上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位安抚使大人长什么样,可惜那马车里只伸出来一只手。 纪行瞪了一眼那十个人,“还不把税交过去请大人过手!?” 十个人哗啦打开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纹银。他们将银子举在头顶,冲着马车跑过去,那只手便这样一个一个摸过去,银子在箱子里被那只手拨弄地乱作一团。 纪行乘马到了马车旁边,对那十人道,“滚!” 十人便到了一边。 纪行伏下腰,问道,“大人以为如何?” 也不知道他听到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没有,马上就直起身,“大人说税要放在县衙!咱们去县衙!” 再没有人冲着他们扔石头扔菜叶。纪行身边十六人对他彻底折服,初来乍到就带他们剿了三十余众匪徒。到了街口,又搓了一整街的人的锐气。面对十箱纹银,不动声色,说是全数退还,其实等他们到了县衙,这十箱纹银就是他们的了! 而且那十个人还不得不送他们去县衙,因为这银子本来就是他们送来的,送就要送到手。如此也不用他们去找县府衙门在哪,免得闹出笑话。 等到了县衙,纪行眼睛微眯,回头问道,“这他妈是县衙?怕不是鬼屋!” 可是十个箱子已经摆到了县衙门口。纪行看着杂草丛生,衙门里的水坑都能养鱼的县衙,大手一挥,“叫县令来升堂!” 没人应他。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县令在哪。 纪行想了想,发现县衙边儿上那藤蔓丛生的墙壁,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把那个玩意儿弄出来!” 游笠豫潜啥话没说,直接就去把藤蔓砍断,终于看到了里边是啥,“大人,鸣冤鼓!” 纪行笑笑,“这鼓还在,还怕升不了堂?” 于是十几个人毛手毛脚,把那鼓给弄出来。可他们都是些粗人,一个没掌住,大鼓落下来,一骨碌滚到地上,随后越滚越远。 有人要去追,纪行摆摆手,“让它去!” 冤鼓滚到街上,恰巧一个苦力扛着一口袋麦子,冤鼓过来,他避让不及,撞到一人。 那人年轻,一脸的戾气,看了看鼓,又看了看苦力,伸出手一巴掌甩在苦力脸上。 随后年轻人瞥了一眼鼓,对身边人道,“砸了!” 顿时咚!咚!咚!如雷一般的鼓声响了起来! 年轻人把被他打倒的苦力扶起来,阴沉沉地看着他,“知道我是谁吗?” 苦力害怕极了,哭丧着脸,“不知道......” 年轻人气得怒吼,“拿刀!” 也不知道他手上何时来的刀。他走到鼓边上,两三刀砍破了这鸣冤鼓,又把刀顶在苦力脖子上,“现在知道了吗?” 苦力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真不知道......” 年轻人眼里戾气闪过,正要一刀拉过苦力的脖子,不知哪来的一支镖扎在了他手上! 年轻人看了看手背,眉头一皱,像是没明白这个玩意儿咋到了他手上。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痛得状若疯狂,“啊!妈呀!来人!杀人了!杀人了!县令的儿子都敢杀了啊!” 纪行带着人赶了过来,大喊道,“有冤情!?” 年轻人怒吼道,“有你妈的冤情!” 纪行一点不介意他骂自己,“老子听到有人击鼓!” 年轻人瞪了一眼苦力,“有冤情?有没有!” 苦力跪着抱头,涕泗横流,“没有冤情。” 纪行大骂道,“鼓都锤破了还没有冤情!?” 年轻人仔细打量起来纪行,“你是哪个?” 纪行道,“安抚使大人亲派在下过来安抚安抚你等!”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纪行一锤定音,“你说你是县令的儿子,很好!叫你爹过来升堂!” 年轻人像是看到了什么荒唐的一幕,笑得肚子痛,“升堂?” 纪行点点头,随后一脚把他踹飞,“是,升堂!” 年轻人的武功与纪行相比,距离比这条街还长,登时就软了,一句话说不出来。左右围着年轻人,“公子,怎么办?” 年轻人头上青筋暴起,口里丝丝凉气,痛苦无比道,“回去,回去......” 纪行由着他们走,转身去看了看那苦力。可是没等他说什么,那苦力像避瘟神一般赶紧躲开,连和纪行说一句话都不敢。 纪行看了看身边的游笠豫潜,“我很欣赏你们两个,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哥俩摇摇头。 纪行道,“因为你们俩,我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前这样蛮好,但是现在不行,你们得充充我的狗头军师,要出谋划策,懂吗?” 游笠豫潜摇头,“不懂。” 纪行摆摆手,“能说不懂就够了。以后我说什么,你们俩就说不懂,懂了吗?” 游笠豫潜点头,“懂了。” 第318章 盛龙 县太爷看着自己儿子,疑惑道,“他真打了你?” 年轻人恶狠狠道,“这还能有假?” 县太爷琢磨会儿,“假?哈哈!楚州几十年了没有王法,今天又来一个安抚使,且来了也就来了,竟然还出手伤人!这哪里是官家能做的事?我看今天这伙人恐怕是四方陇的人假冒的!来人,准备剿匪!” 管家凑过来,“老爷,鸿门宴怎么办?” 县太爷道,“现在就把这伙匪徒请过来,咱们瓮中捉鳖!” 到了正午,宴席果然摆好。县太爷说要请来纪行等人。纪行也不推辞。选的地是草霸街最好的酒楼,酒楼上来的人不少,一共九个。首先是县太爷和他儿子,其次纪行,女扮男装的小怜,游笠豫潜,还有三个纪行不知道身份的。 纪行对县太爷笑笑,“咱们见过!” 县太爷眯着眼睛,“何时见过?” 纪行道,“方才县令大人在窗边张望在下,不巧被在下瞧见了。” 县令道,“怎的不见安抚使大人过来?” 纪行左右望望,“不是来了吗?” 县令奇道,“烦请介绍一二。” 纪行笑道,“我就是!” 县令脸上带笑,抚了抚手掌,“本官马平志,坐着这县令的位子已经三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冒充朝廷命官的!” 纪行疑惑道,“谁人冒充了?” 县令震怒,“就是你!” 纪行哈哈大笑,“我有陛下圣旨,铁证如山,你如何敢说我冒充朝廷命官?” 县令马平志笑道,“四方陇帮主成贻斐,定然是被你暗中杀害,你执掌四方陇之后,又埋伏朝廷命官。我说的对也不对!?” 纪行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个章程。在下就挑明了,我就是高何以,高何以就是我!哪来的什么四方陇!?” 马平志嘿嘿笑道,“我不认得你是谁,难道这三位豪杰还能不认识?” 纪行奇道,“哪三位?” 马平志悠然道,“这位是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 纪行对着那三人拱拱手,“三位大侠,失礼了!” 马平志道,“慢着,别着急套近乎!三位大侠武功卓绝,这些年随我一道剿匪有功。你是不是四方陇的人,他们一眼便知!三位大侠,这人是否就是四方陇的人?” 姓张的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纪行明白了,这三个人与马志平有嫌隙,他们并非铁板一块,“先不提在下是不是四方陇的人,且说街上正滚着的三十几个大好头颅,总做不了假!咱们权且当那三十几个死人,都是匪徒。那在下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招安!” 马平志笑道,“招安?凭你这几个人?” 纪行道,“我这几个人让三十几个匪徒伏诛,你说能不能把楚州那些山匪招安了?” 马志平摇摇头,“不行。三星洞,二虎口,乌龙山,人一个比一个多。上上下下加起来,三五百人该有了。而且这三五百人,家中都有弟兄。是这么一回事,家中老大,上山做匪,老二老三,在家里耕田。山匪下山抢劫,这些家里有做了匪的,就能逃过一死,家里没儿子做匪的,生死由天。” 纪行点头,“多谢马大人解惑。” 马志平不悦道,“本官还没有说完。你要是对当地山匪硬来,那些亡命徒多是家里有弟兄的,一个牵出两三个,三百多人的山匪,不要一刻钟就能给你拉出一个千人的队伍。你想招安,也不好使。楚州年年因为山匪的事,朝廷拨下不少银子......” 纪行点点头,“我明白了。官匪是一家,朝廷给的剿匪的银子,流到了山匪那儿。他们能游手好闲,靠的就是朝廷的接济。一旦招安,他们就拿不到这个银子了,是吧?” 马志平笑道,“我有点信你是高大人了。” 纪行道,“我本来就是。剿匪不能剿,招安也不行,那楚州的山匪岂不是没治了?” 马志平道,“本官治了三十多年,最后发现,没辙!” 纪行道,“你怎么治的?” 马志平道,“出兵,攻山,最后两头没落下好。反而把山匪赶到了别的地界,扰得方圆数百里不得安宁。朝廷又花大笔银子来治这些散兵游勇,治着治着,他们又回来了。剿了好多年,花的银子数目上天,最后我干脆不剿了。朝廷给那剿匪的银两,本官四成,山匪四成,一成给乡绅,一成给穷人。山匪有了银子就不作乱了,方圆数百里反倒安宁了。”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马大人是这么剿匪的。” 马志平道,“其实这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也就是山匪,武功好得很。你是不是楚州安抚使,还得他们认了才行。他们不认,你就是一把骨灰。” 纪行饶有兴致道,“哦?岂不是说这三位要用强的?” 马志平道,“整个楼子,上上下下全是我的人,还有这三位大侠的弟兄。高贤弟要是想挣这个银子,说一声,咱们今儿个这个宴就是庆功宴。现在你来了楚州,肯定是要剿匪的,你父亲又是大名鼎鼎的高寒士,不如修书一封,给朝廷说要一举建功。先要个八十万雪花银,我三,你三,山匪分三,乡绅不管,穷人得一,如何?” 纪行疑惑道,“为什么穷人总能分到这么点?” 马志平道,“楚州能年年不上税,就是靠这些穷人。我可以不要钱,山匪可以不要钱,乡绅也可以不要钱,但是他们这些穷人必须要银子吊着。不然会出大事。” 纪行赞赏道,“马大人真是高啊!这我要是不答应呢?” 马志平拍拍手掌,“三位大侠,亮一亮!” 三人把剑拍上桌子,震得天响! 纪行也拍拍手掌,“咱们也亮一亮!” 可是三息过后,一点动静也没有。马志平原以为会发生什么,没想到纪行虚晃一枪......就在此时,这二楼四周门窗哗啦全碎了!刹那间便从窗外跳进来十个大汉。 纪行道,“我手底下这十个弟兄,个个能以一当十。三位大侠尽可以挑一个试试!” 虽然来时,他已经知道楚州是有八品高手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如今江湖上六品高手处于霸主地位的事实。可是他手底下就有十个六品高手,个个都能开宗立派。哪怕整个楚州的八品高手加起来,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人物,他不信能超过三个。所以他手底下有这十个人,心底那是一点也不慌。 那三位大侠光看这十人的气势,就知道哪怕单拎一个,他们也不是对手,顺手就把剑从桌子上拿了下来。 纪行道,“现在马大人知道在下的凭仗了吧?” 马志平擦了擦脸上的汗,“手底下有如此壮士,何愁不成事。” 纪行道,“怎么还不上菜?” 马志平笑笑,“马上就上菜!” 纪行道,“县衙破成什么样了,根本没法住,马大人以为如何?” 马志平笑笑,“马上为高大人安排最好的宅子!” 纪行笑道,“马大人,有个事我要给您确认一下,这个楼子的人,是不是都是你的人?” 马志平点头,“自然都是。” 纪行嗯了一声,“明白了。” 随后纪行如同大鸟展翅,瞬间提起双刀将那“三位大侠”中的一位削去了脑袋!另外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纪行攻势又来! 马志平哇呀一声怪叫,躲进桌子底下。 可是只听得哗啦一声响,烟尘四起!马志平抬头一看,头顶的桌子已经不见,成了两截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姓张的大怒,“马志平你蒙骗我们!” 纪行一记重刀斩下去! 姓张的和姓王的合力抵挡,可就这一下他俩就齐齐单膝跪地,连地板也跪破了! 下一刻就是两泼血撒到马志平脸上! 马志平咚地磕下头,“好汉饶命!” 纪行道,“这楼子的人,都是你的吧?” 马志平惊魂未定,可他不是傻子,大喊一声,“把盛龙的人做了!快!” 随后楼下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就归于平静。纪行提起酒缸,用酒冲了冲手中双刀,“现在只有你我,我要你改邪归正,你归不归!” 马志平捣头如捣蒜,“归!归!” 纪行道,“你死不了,没你,这剿匪还得再剿个一百年。本官的确是高何以,初来乍到,不知道哪些是朋友,哪些是对手,是以叫我身边这俊俏小哥躲在马车之内迷惑你等。” 马志平溜须拍马的功夫绝对不弱,“是是!高大人大大的有本事,连本官也糊弄过去了!” 纪行道,“我大概知道这楚州安抚使为何如此难当了。一是你这个土皇帝一手遮天,二是官匪一家,就算来一个八品高手做这安抚使,也能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但是今天开始,楚州的天就算变了。你要是剿匪有功,朝廷自然重赏你,朝廷如果不赏你,本官就帮朝廷赏你。” 马志平疑惑道,“高大人缘何敢如此行事?” 纪行笑道,“你是说我动手不讲道理?” 马志平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太不讲道理!” 纪行道,“这三个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你与那些山匪还是哥俩好。我要你做朝廷的内应,我要你做朝廷的爪牙,你懂不懂?” 马志平道,“我懂。规矩变了,剿匪之后,你拿七成,我分两成,还有一成给穷人。” 纪行点头,“你是聪明人,今天死的三个人,是我给那些匪徒提的个醒。我不管你要做我的内应,还是做那些山匪帮众的内应,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山匪和你,必须倒下一个。” 马志平一龇牙,“那你怎么不倒?” 纪行道,“我要是和你们火拼,我当然会倒。但是马大人应该是火中取栗的高手,你惹不起山匪。现在也惹不起我。我不管你府上有什么高手,总之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的高手来不及救下你的命。马大人愿意派人在我这里试试火拼的话,那就试试,等你死了,我就接下你的府军,上山剿匪。” 马志平点头,“高大人真乃神人!” 纪行道,“我们住哪?” 马志平道,“这条街都是我家产业,高大人随便挑一处。” 纪行点头,对身边左右道,“把尸体扔出去。”随后他又对马志平道,“等把饭吃了,你就去告诉你的山匪朋友,让他们早做打算。招安是活路,反抗是死路。街上的三十几个人头,昨夜还是和你现在一样的活人。算了,说这些没用。马大人,上菜吧!” 到了晚上。 马志平府邸内,他坐在高位,“死了五个,本官也差点死了。” 三处幕帘之后,坐着两个配大刀的男人,还有一个也是坐着的,但是没佩刀。 马志平冷漠道,“这个人不是善茬,诸位自求多福。” 一个男人道,“龙老大怎么看?” 这位龙老大叫作盛龙,“杀了,血溅草霸街,以儆效尤。” 马志平道,“他武功很高。” 盛龙在幕帘之后,连眼皮子也懒得抬一下,“禅虎,算命的,你俩亲自去。” 马志平摇摇头,“只能智取。” 盛龙道,“你的聪明脑袋,今天为你在那楼子里丢尽了颜面,还折了我三个人。” 马志平笑道,“龙老大,禅虎老弟,相兄,你们与本官这么多年交情,还能不信本官?” 盛龙道,“我从来不信你。” 马志平道,“那本官就祝龙老大旗开得胜。” 盛龙道,“我要借你一个人。听说十五年前的武状元身上背了命案,到了你这,被你保下来了。单凭武状元的大名,武功就不会差了。我要借他去对付那个安抚使大人。” 马志平笑道,“武状元走了,那我怎么办?高何以可是点名道姓要留着我的脑袋,我身边若是没个能对付他的,岂不是他想取我的命就取?” 盛龙道,“我留在你身边。” 马志平哈哈大笑,“这个买卖好!安抚使死在任期,朝廷定然拨款剿匪,咱们照常分。” 盛龙道,“不,规矩变了。我三,你与他哥俩五,乡绅得一成,穷人得一成。” 第319章 火拼 石太对纪行已经心服口服,此时凑到纪行跟前,“咱们就在这儿住下了?” 纪行嗯了声,“不然能怎样?” 石太道,“那剿匪的事什么时候开始?” 纪行道,“打我进这条街,就已经开始了。” 随后纪行吩咐道,“你们都过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今天动了山匪的人,想必今晚不会太平。咱们住的地方是马大人给的,那山匪没理由不知道咱们住这。今晚我与怜儿要去夜访马大人,你们就待在这。” 众人交头接耳一会儿,有人问到,“若是他们人多势众杀过来怎么办?” 纪行点头,不知道从哪拿了个铜盆出来,“问得好。你们十六个人,十个六品,六个五品,个个都是能人。就算来两个八品高手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若是来人太多,你们且战且退,来马大人的府邸咱们汇合。若是被围住了,把这个铜盆狠狠敲几下,我听见了,就会赶回来。” 说罢纪行一拳砸在铜盆之上,没想到这个盆一点都砸不响,“找个锣出来,或者其他啥的,反正动静大就行。” 石太从怀里取了个巴掌大的唢呐出来,“这个动静大。” 纪行疑惑道,“这么个小玩意儿动静能有多大?” 石太鼓足了气吹了一下。纪行差点耳心子没给炸破,“行了,就这个!” 纪行道,“咱们刚来,想要活命就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随随便便动咱们。就算他们动得了,也得拿出把他们门牙磕碎的本事。” 小怜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串响天雷,“七八斤炸药呢,要是把咱们炸了怎么办?” 纪行道,“别碰火引就行。来,把这玩意儿给我,我要绑身上。” 小怜道,“我来帮你绑。” 纪行张开双臂,任由她把自己外衣脱了,然后把这响天雷绑在他腰间。小怜手很巧,三两下就给纪行绑好了。纪行一看,摇摇头,“绑个活结,一拉就能拉下来那种。你这是死结,我要是没拉下来,只能炸死我自己。” 小怜笑了笑,“我忘了。” 随后她又解了重绑。 等小怜绑好。纪行一拉,果然很容易就拉了下来,“可以!再绑上。” 游笠豫潜提着两个坛子走过来,“大人,小坛子是酒,大坛子是火油。” 纪行接过来,手指扣在俩坛子的绳子上,“行,万事俱备,啥也不欠,出发。” 说罢纪行便带着小怜从后门走了。而这宅子里的十六人则各自藏在暗处,没有一个是躺在卧室睡觉的。 今夜好大风。 纪行带着小怜,悄悄摸到了马大人的府邸。他居高临下一看,街头不知道何时已经聚了将近一百个人。小怜道,“真的来人了,还是这么多!” 纪行知道等不及了,“快点,这么多人他们顶不住!” 于是他使出轻身功夫,几纵几跃就到了马府大门之内。小怜这些日子跟着纪行一起习武,武功自然提升不少,只是还没有踩进五品的那个门槛,但也不会远了。 俩人到了院内,纪行打开小坛子,咕咚灌了一口,辣得他龇牙咧嘴。 一阵大风将他的衣衫下摆吹起来,猎猎作响,“马大人!别来无恙!” 院子深处传来一声嬉笑,“哈哈哈哈!高大人果然来了!” 纪行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马志平高坐席上,似乎专程在等他。纪行又灌了一口酒,“你给我找了处好宅子,今晚我来谢谢你!” 马志平笑道,“高大人要怎么谢?” 纪行看着房间之内的马志平道,“带着酒来谢!” 随后纪行大步走进去,又道,“那些帮众现在正在敲我家门,看样子来者不善。我今天白天问你借兵,你不借,难道是想谋反!?” 马志平无奈道,“哎呀!变天了!现在楚州可不是我说了算了!” 纪行饶有兴致道,“哦?那是谁说了算?” 马志平没有说话,只是叹口气,看着纪行笑。 纪行感觉到异样,侧过身,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手里提一把剑从幕帘之后走出来。老头是个大背头,脑后扎一辫子,须发皆白,可两只眼睛深邃无比。小怜看着老头那两只眼,只觉得这两个小洞像要把自己吸进去,又赶紧不再看。 纪行仔细看了看老头手里的剑,宽厚长都和他的刀差不多,重量绝对不轻。看来此人的剑术走的是霸道路子。 马志平介绍道,“这位是咱们楚州天上的天,盛龙老哥,人称龙老大。” 纪行拱拱手,“幸会,龙老大!” 盛龙手里提着剑,对马志平道,语气淡漠得很,“他是高何以,新来的安抚使?” 马志平压低声音对盛龙道,“他说他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倒是他身边这个俊俏小哥,不管他在哪,他都带上。” 盛龙抓着剑,一步一步走过来,“那就都杀了。” 纪行笑笑,“刀。” 小怜手臂一振,两把刀就滑到纪行眼前。 纪行松了手中两只坛子,抓住双刀,随后一脚将那大坛子踢到房梁上。坛子应声而碎,火油浇满了房梁还有珠子。 就在此时极霸道的一剑斩到了纪行眼前! 纪行横重刀挡住。只听当的令人牙酸的一声!纪行竟然被盛龙一剑砍得单膝跪地,连地砖都跪破了! 盛龙嘴角微微翘起,又是大力一剑当头斩下来! 纪行的膝盖直接将地板跪得起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缝! 马志平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想到他一直忽视的小怜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欺身而近,将他按在了桌子上。随后小怜也不管纪行到底打不打得过盛龙,抓起桌子上的灯就扔到了火油之上。顿时火焰如同一只恶兽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房梁吞入腹中! 马府本来就是木质建筑,窗纱都是极易燃的物事。轰的一声这院子里就燃起大火! 盛龙又是一剑砍了下来! 纪行仍旧稳稳接住,紧接着他不再保持跪姿,强行扛着盛龙的大剑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盛龙眼看着纪行站起来,却发现有点压不住纪行,于是他又是一剑砍下来! 纪行眼中厉光一闪,与盛龙硬拼了一记,顿时火花四射!此时房间之内已经燃起大火,俩人却像意识不到一般。 而正在与纪行的人大战的禅虎,却发现碰到了硬茬。有十个人谁也不管,就盯紧了他,将他逼得几乎是一点办法没有!甚至他已经落入下风,若是再无变数,自己可能就要命丧当场!那三星洞的大当家却真像个相师一般,在一边给禅虎分析怎么破阵。 而另外被纪行一直操练的六人,则缠住了马府来的武状元。这六个人打法极为凶狠,尤其是游笠豫潜,平时受纪行指点最多,常出奇招。 将近百人,就在这个小院子里,竟然一时拿不下来这区区十几人! 而远处火光大作,竟然是马府燃起了大火!禅虎知道盛龙就在马府,难道是盛龙烧的马府?或者马志平不满盛龙的条件,设伏要杀盛龙? 不管怎样,后院起火已是事实。可他们连哪个是高何以都不知道。打着打着禅虎已经受了伤,只要再过三个回合,他恐怕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相师也知道了事态严重,大喊道,“快撤吧!” 禅虎堂堂八品高手,可不是相师这种六品的“水货”,更与他那些不过一到四品的帮众不一样。可是今天打得如此憋屈,早已心惊于这一任的安抚使怎的身边都是如此厉害的人? 禅虎见相师先说的撤,也道,“风紧扯呼!” 登时一伙帮众作鸟兽散! 石太大喊,“去马府!”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十几人撵着差不多一百个人跑!于是他们又打了起来!纪行这十六人不光有武功,全都是手上沾过血的,因此与那一百个山匪相比,气势就更胜一筹。于是一众山匪且战且退。 就在众人刚刚赶到马府之外时。 不知道多少股大火如同火龙一般轰得从门窗冲了出来!与此同时伴有强烈的震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在场上百人晃得站都站不稳!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须发都被烧得不成样的盛龙从那火龙当中横着飞了出来!可是盛龙好歹是八品中的高手,稳稳落在地上。 在场上百人无不侧目,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龙老大何时如此狼狈过!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横着飞了出来,这人可实在是摔在了地上,差点没命。 马上又有两个人冲了出来! 纪行光着上身,携风带火一般一刀朝着盛龙斩了下去! 盛龙从未想过这辈子还有如此难缠的对手!两人实力几乎不相上下,可是这年轻人的气却比他要长许多。因此纪行只要攻势不断,盛龙就没有换气的机会!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手持双刀的年轻人。他像岩浆里一块不熔的石头,像随处可见抓一把却割手的野草,像狼像虎像野兽,就是不像人! 盛龙在十招过后又被纪行压着打了。刚刚那一声爆炸,他其实不是被炸出来的,而是他自己跳出来的。只是被纪行这个不怕死的在空中踢了一脚。 小怜手里提着剑,剑尖指着马志平,嘴角溢血。她和纪行在房间之内完全凭着体魄抗住了爆炸的冲击波。所幸纪行在千钧一发之际抓起一只桌子挡在了他俩与响天雷之间,这才保住一条命。可是小怜也因此受了不轻的内伤,连头发也被炸散了,正披头散发。 马志平被冰冷的剑刃搁在脖子上,倒吸凉气,“你怎么是个女的?我还一直以为你就是高何以。” 小怜割破了他的脖子,“少废话。” 马志平赶紧道,“女侠饶命!” 纪行那边再次与盛龙分开。盛龙回到了禅虎那百人的队伍里,对着纪行虎视眈眈。 而纪行这边十六人也已经与纪行汇合。他们虽然人数更少,可是背靠火光,显得尤为狠厉。纪行变脸像变戏法,这时候还笑得出来,“龙老大好剑法!” 盛龙深邃的眼眸盯着纪行,“我没有想到你武功这么高!” 纪行道,“老爷子怕不是有七十了吧?力道还可以,就是气不够,在下胜在年轻,胜之不武。” 相师算是看明白了,一个盛龙竟然还压不住这个年轻人!于是他赶紧道,“楚州三个八品高手都在这里了,龙老大,虎兄,武状元,今夜不杀他,那就是放虎归山!” 盛龙一摆手,“我与高大人,只是前辈与晚辈之间的切磋,提什么打打杀杀?” 纪行也笑道,“龙老大好深厚的功力!” 马志平见缝插针,这时候仍旧舔着脸笑道,“今晚都是误会!我这宅子都烧了,赶紧救火啊!” 纪行道,“马大人的财产,就是朝廷的财产。本官以为,各退一步,还是赶紧救火吧!” 盛龙道,“你先退!” 纪行压根不在乎谁先退,“我等去了!” 于是他抱起小怜,带着十六人如同夜枭一般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纪行带小怜回了宅子之后,差点气疯了,“赶紧去街上买药!这条街都是马志平的买卖,今晚不买,明天就买不到了!” 游笠豫潜也知道了事情有多严重,急忙问道,“买什么药?” 纪行扔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有多少买多少!” 哥俩会意,赶紧去买药。 而纪行则赶紧将小怜放在用冷水打湿了的被子里,以防她的烫伤恶化。这是石太看到纪行身上的伤,“大人,你也受伤了!” 纪行看了看胳膊上被火炭烫缩了的皮,眉头也不皱一下,“小伤。” 此时盛龙杵剑而立,满头被烧得不成样的须发无风而动,“他很强。” 禅虎道,“他的手下也很强。” 相师沉吟道,“这么多年了,没有道理。” 此时马志平骂骂咧咧爬起来,“诸位,你们怕是忘了他爹是谁,十几年前差点要屠了整个楚州的人。他儿子有这个本事,不奇怪!” 第320章 楚王墓 小怜的伤需要静养,但是纪行还静不下来。 如果要硬拼,他们这十几号人肯定不是对手。若是引起整个楚州百姓的反感,那他们可就只有死路一条。 纪行守在小怜床边,道,“短时间你是不能再给我背刀了,但是好在他们现在也不敢随便招惹咱们。整个楚州的势力分布我也摸清了。齐帝不是治不下来这个地方,是花了大把精力对付这儿,他那边就要后院起火。” 小怜道,“我没有想到那炸药这么厉害。” 纪行点头,“我也没想到。不过现在咱们可以消停一会儿,他们要是还想搞出点什么事,就要掂量掂量了。” 随后是连续十好几天的大雨。楚州原本就多灾多难,最近因为大雨爆发了泥石流。只不过泥石流并没有破坏农田或者居民的住处。倒是最近楚州市井有个谣言,说是山神发怒,在一个雨夜劈了山。甚至还有人发现了所谓的神器。这个事也引起了纪行的注意,他本就是楚州安抚使,查清这些东西就是他的分内事。 纪行邀请来马志平赶到了泥石流发生的地方。 马志平身边立着武状元,武状元给马志平打着伞,寸步不离。他现在是知道了纪行的本事,因此丝毫不敢小瞧这个年轻人。 纪行身边自然也有人撑伞,他感叹道,“都说这地儿滑坡,是山神发怒,马大人怎么看?” 马志平多少对此地有些了解,“哪有什么山神。楚州地处南域,当年这里本来是有一个楚国。大约还在六百年前,楚王在这死火山里边建了一个地宫,说是把山都挖空了。每年都会有人来这儿探墓,有的人是真的进去了。据说进去了还能出来的,都能学到长生术。” 纪行饶有兴致问道,“还有这回事?” 马志平道,“可不是吗?楚州的原住民是大齐杀绝了的,这儿怨气重,瘴气也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来的吗?往上数十代,有一半都是土夫子。后来这个传说流传出去,楚州名声越来越大,连历代齐帝都有兴趣。皇帝就派人来寻墓,多是有来无回。” 纪行弯腰,从湿漉漉的草里扣了一块陶片,把泥搓掉后,“看来这个楚王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 马志平笑道,“何以见得?” 纪行道,“你看这个陶片上的云纹,最近几十年没见过吧?你现在说火山里边有楚王墓我是真的信了。现在陶器上谁还描云纹,要么是用瓷的,要么陶罐用来做夜壶,楚王好歹是个王,长生都求得了,怎么连瓷器都用不起......” 马志平嘿嘿笑道,“高大人是说这个陶片是楚王墓被泥石流冲下来的?不一定不一定。陶器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说不定就是哪位遗留在此地的。” 纪行指了指四面的山,“你看看,这里湿气这么重,谁会把家安在这?最近的人家离此地也有十几里路,咱们就说是打猎的人带着陶罐来的这儿。”纪行给马志平看了看自己手指缝里的泥,“陶片上这个泥只有泥石流上的才有,这说明是从上面冲下来的。那边山上如此险峻,哪个高人敢随便闯一闯?” 马志平看了看,发现纪行分析得的确有理,“高大人,这些事咱们看看也就看看。火山里是不是有楚王墓,与咱们关系不大,只要泥石流没有伤到人就行了。” 纪行道,“你不是说有人来盗墓吗?朝廷不管?” 马志平道,“以前是管,现在管不了了。” 纪行疑惑道,“为什么?” 马志平道,“因为几百年来都是楚州安抚使管这个事。” 纪行哈哈大笑,“原来这才是本官要做的事啊!” 马志平道,“高大人,咱们现在都知道你是个能人,没谁敢真个动你了。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这边的土夫子北派南派都有,而且他们来这儿,都要给点打点,对咱们来说不是坏事。” 纪行奇道,“打点?意思是他们盗墓贼还要给马大人银子?” 马志平尴尬道,“是有点。不过也有不给的,要么这些人被当地山匪办了,要么那些人是山匪也惹不起的。” 纪行道,“最近有没有来?” 马志平道,“这倒是没有。一般说是夏天多一点,阳气重,像这种大雨天,说不定盗洞就塌了,谁敢来?” 纪行点头,“马大人说的有理。可万一最近有人来怎么办?” 马志平笑着摆摆手,“怎么可能,这种鬼天气,若不是高大人唤我来,本官怎么可能出门?” 纪行道,“山都塌了,是不是有些盗洞就不用打了。马大人,你见过的盗墓贼都是什么样的?” 马志平道,“还能什么样?土样。个个都跟一群土行孙似的,而且身上土腥味也重。等你见过你就知道,盗墓贼和种田的完全是两号人。” 纪行道,“我对那个长生的传说有点兴趣,马大人能不能多讲两句。” 马志平一脸看小孩儿的神情,差不多是嫌弃了,“这有啥好讲的?难道高大人也想求长生?” 可是马志平不知道的是,纪行脑子里装的东西可比他多多了,至于长生,在纪行眼里不是没有可能。 纪行道,“既然是传说,那就有传说的道理。而且你说火山里边有地宫,那就缺不了金银财宝,还有什么神仙水之类的。你要知道,现在太后可是宠信国师得很啊。” 马志平一听纪行说到太后,不禁想起这个年轻人是高寒士的儿子。高何以是绝对可以接触到太后甚至陛下那个阶层的人。 于是他恍然大悟,“难不成高大人要为太后的寿辰准备一二?” 纪行道,“这你别管,反正你就讲讲那个长生是个什么回事就行了。” 马志平理了理思路道,“传说是有那么几百年前吧,此地无缘无故就建成了一个楚国。这个国家存在的时间极短,大概两三百年。但是楚国的国力绝对不弱,一度对大齐也造成了不小的威胁。就在大齐以为不得不出兵征讨楚国时,奇怪的事发生了,楚国像是在一夜之间没了。” 纪行疑惑道,“没了?这和长生有什么关系?” 马志平咽了一口口水润润嗓子,“和长生大有关系。你就说怎么能得长生?聊斋里都这么写,要么做个地仙,受人供奉,要么就得羽化飞升。整个楚国的人,至少九成的人是没了的。还剩下一成的人,都成了吃人的疯子。齐国大军开到这里之后,根本没办法,只能把那些见人就啃的楚国人全杀了。” 纪行奇道,“难不成那九成的人是飞升了?” 马志平道,“野史上是这么写的,正史上也只是一笔带过,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能只能进地宫看看了。” 纪行道,“你看的哪本野史?什么年代写的?” 马志平道,“你刚刚不是说国师了吗?国师他太师祖的太师祖吧,反正有好几百年了。这本史写得极有意思,虽然大部分是吹嘘他们古一脉有多神异,但是有些东西的确写得像那么回事。里边就写他太师祖的太师祖的太师祖,就是帮楚王飞升的那个神仙,说是传下来一本无上经法,叫大乘诀。” 纪行一听这个名字,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烂大街的武功秘籍吗?” 但是马志平没笑,“在这本经法没有现世之前,它可没有烂大街。正是因为这本传说中的经法太过厉害,竟然能勾动天地,长生不老,羽化飞升。往后的江湖骗子才见人就说自己有一本大乘诀。” 纪行道,“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是真有这么回事?” 马志平嗨了一声,摆摆手,“小高大人还信这个?” 纪行是真信,他当年有真灵境的修为,寿命逾千年。以他当年那个寿元的时间广度来看,所有神话故事都不过就是他身边一件实实在在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要是有灵石,也有灵药,用不了十年就能修道真元境。到那时候,他又与马志平口中的神仙有什么区别? 纪行笑道,“我想带一批官军,往这山上去看看。” 马志平摆摆手,“这可不行。这山上是个无底洞,没个七品的武功,上都上不去。或者你有摸金那一脉的手段也行,反正派兵上去是一点也行不通,会死很多人的。” 纪行道,“行,那马大人能否游说一番山匪,让他们趟趟雷,如何?” 马志平笑道,“高大人这是要我把脑袋往他们铡刀上送啊。这些山贼是怎么来的,就是盗墓贼留下来的,他们研究了多少代人,哪能不知道这座山能不能上。这么多年都没动静,本官再去一劝,不是劝他们上黄泉路吗?” 纪行笑道,“马大人也说了,他们祖上就是盗墓的,只要咱们探上一探山顶到底有什么情况,回去再添油加醋描述一番。这些土夫子的徒子徒孙,岂会不动心?” 马志平听了后,觉得纪行真是个诡辩的鬼才,不过他要承认纪行说的的确有道理,“那高大人以为怎么去探?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纪行道,“不知能不能借一借马大人的近侍一用,我与他一同上山。” 马志平的安全感全是从武状元身上来的,哪能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当初就算是盛龙在他旁边都没能把他保下来,要是武状元离了自己半步,说不定自己就要脑袋搬家。 纪行看出来他的顾虑,“马大人,自从那天的事过了,咱们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谁还会不清楚。我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要无匪无灾。那些山匪要窝在你这边,过他们无法无天的逍遥日子。而你要在这当你的土皇帝。都摆上了明面,就别这么多顾虑,我要是没马大人你,招安这个事可做不来啊!” 马志平深知要是和纪行成了结盟,那他可就与山匪那边彻底决裂了。现在纪行虽然气焰正盛,可归根结底,还是纪行这边实力最弱。他要站到纪行这边的话,搞不好会和这位楚州安抚使一起殉职。 马志平想了想,“人可以借你,但是不能是现在。” 纪行笑道,“我懂,那就等马大人回府之后,大人再派武状元过来?” 马志平笑道,“今天雨这么大,就换个时间,如何?” 纪行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稍后大人一回府,您身边这位高手就得跟我走。” 马志平嘶了一口凉气,但是他现在拧不过纪行,只能答应,“那就等本官回府。” 随后纪行随便问了问,这俩楚州名义上最大的两位大人物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到了下午,纪行果然带着武状元回到此地。纪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武状元,“你叫什么?” 武状元道,“关春。” 纪行道,“犯了什么事?” 关春道,“杀人。” 纪行一点也不在乎他杀人这个事,但还是问道,“杀的什么人,几个?” 关春道,“一家五口,屠户。” 纪行发现这山果然不好爬得很,要不是他轻功好,反应快,几次都差点落下去。后边的关春就好过许多,他跟在纪行身后,纪行踩过的地方,证明都可以踩,所以要轻松不少。 俩人要是从天上鸟瞰的话,会发现他们费尽了气力,也不过就是从山脚爬到了山腰上。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俩人已经浪费了半个时辰,不得不加快脚步。 可是等他俩又走过一刻钟之后,发现已经没法再往上走了。因为他们发现眼前已经走到了完全垂直的绝壁上。只要鸟才能飞上去。 纪行看了看这绝壁,心里大概想到了什么东西,“关大侠,你以为这里有墓吗?” 关春摇摇头,“不知道。” 纪行道,“这么大一块绝壁,还是石头的,说明咱们至少没走错地方。剩下的路就得看你的本事能不能上去了。” 说罢纪行拔出双刀,纵身一跃,一刀一刀扎进岩壁,如同猿猴一般荡了上去。 第321章 大乘诀 纪行有金错刀,可关春没有。如此陡峭的岩壁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那些看着可以落脚的泥石流,则根本没法打那上,说不定一脚下去就陷进去了。因此关春只能在下面等着。 人与天地之间,不管你是多高的高手,你总得敬畏。 纪行还没上去,已经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硝黄味儿。他回头看了看待在下边的武状元,“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越往上走,那股子硝黄味儿越浓。这不是好兆头,楚州多瘴气,这座死火山正是瘴气的根源。他要是在这儿呆久了,搞不好会中毒而死。 等纪行到了火山最顶端,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才终于看到这座火山的全貌。马志平说这座火山之下有一座地宫,他是绝对不相信是在火山之下的。因为火山岩有多结实他清楚得很,楚王就算有再雄厚的财力物力人力也不可能打穿一整座火山。他今天来这地方,就是想看看火山口有没有什么端倪。 他看了看手里的从草里抠出来的碎陶片,假如这陶片真是从因泥石流破坏的地宫里出来的,那他就一定能看到残破的地宫。 火山口很大,他就算上来了也只能看见一小部分,因此他还得四处转转。 纪行将双刀紧紧捏在手中,以防意外。这火山有几百丈高,他要是失足跌落,神仙也救不了他。他走着走着,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于是他加快速度,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等他走近了一些,却看到让他匪夷所思的一幕! 有人,或者说像猴子一样的生物,正在火山口下面看着他!偏偏这种生物没有长毛,像极了人,只是它的眼神,太像地狱里的恶鬼了! 纪行被这眼神惊了一下,随后从火山口里传来刺耳的尖鸣。他顿觉天旋地转,仿佛灵魂都要出窍了。随后他感觉到嘴唇有些热,伸手一摸,原来是鼻血。纪行暗道不好,“我中毒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关春仿佛看到一只猴子从岩壁上疯狂地荡了下来!等那人影越见清晰,他才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这人正是纪行! 武状元以为纪行是被打的,震惊道,“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纪行都有点神志不清了,“上面瘴气太重,空气又干又冷,我只闻到了硝黄味,没想到毒性这么重!” 随后纪行道,“不过我看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已经足够了,现在赶紧回去。” 武状元听纪行说赶紧回去,却不见纪行挪动半分脚步,想了一下,才明白是纪行要他走在前边。于是他侧身,与纪行并行。即便纪行看起来中了毒,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个年轻人。 等纪行回了府,发现心里的烦闷祛除了不少,看来自己中毒并不深。不过他也开始佩服起那些土夫子的手段,听说他们土葬海葬都能下得去,至于什么毒气之类的,自有灵丹妙药对付。可惜自己没有认识这样的人才,否则今天就不会吃这个亏了。 那火山到草霸街的距离有点远。此时已经是深夜。等他坐久了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府里太安静了。 纪行左右望望,“怜儿?” 没人应他。 纪行站起来,“游笠?豫潜?” 还是没有人应他。 纪行心里像是有猫抓似的,难道是盛龙寻仇来了?自己身边这可是十几个堂主级别的高手!盛龙就算带了再多人,也不该一点痕迹没有啊? 纪行正准备四处找找,却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只看到个单薄女子。这女子阴恻恻地站在那儿,就像话本中,倩女幽魂里的聂小倩一样,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难道是火山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路跟着自己到了这儿? 紧接着女子开口,“你骗了我。” 纪行一听,虽然嗓音完全变了,但这语气只有一个人才会有,那就是柳娥,“你怎么来了?” 柳娥仍旧一副女鬼般怨恨地看着纪行,“你骗了我!” 纪行知道这个女人他惹不起,除非全镇的人一起上,否则根本拿不下来她,“我哪里骗你了?” 柳娥手里的剑已经抬了起来,“你说你会官至宰相!” 纪行道,“我是说过,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柳娥冷笑,“殿试最末不说,你还做了武官,你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宰相?哪个宰相是从安抚使开始做的!” 纪行哑口无言,但还是辩解道,“你先听我说......” 柳娥噌地一剑就到了纪行脖子上,“你只能再说一句话,若是依然满口胡言,你这条命就到此为止!” 纪行该怎么给她解释,说自己到楚州是自己老爹从中作梗?且不说她信不信,自己说出来这话,自己也不会信。他心思电转,面不红心不跳道,“陛下叫我来寻大乘诀!” 柳娥一听大乘诀,手微微松了一下,她皱起眉头,手臂微微一动纪行就会身首异处。 纪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殿试最末是个幌子,这是陛下还有我父亲的一个局,他们要我做楚州安抚使,但是缺个理由。现在理由就是我二叔为避嫌,给了我殿试最末,陛下为补偿我,派我来做这武职。” 随后他又道,“楚王的长生术不一定为真,但是大乘诀一定有。楚州历代安抚使看似是被山贼所杀,其实全都是死在了那座有可能是楚王墓的火山之内。那座火山瘴气很重,且全被硝黄味掩盖,根本察觉不出来。” 柳娥终于开口,“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纪行答非所问,“大乘诀一定有,否则根本没有可能练到化境。楚王墓是一座地宫,他们不是飞升了,而是去了地下,因为地下有一种石头。但是这种石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所有赶赴那座火山的人,都被那种石头震死了!” 纪行凭着自己当年真灵修为的经验,一点一点给柳娥剖析。他压根不知道那座火山下边到底有什么,反正他说出来的,都是朝着他心里想的方向去的。而他说的这种情况,也是十分有可能接近真相的。 柳娥道,“你成了棋子,你又逃脱不得,我是该就在这杀了你,还是留你一条命?” 纪行道,“我猜你来这里也不是闲的没事干就为问我一句话吧?那十斤硝石已经做成炸药了吧?你想把炸药用到哪儿?” 柳娥道,“我要去楚王墓。” 纪行道,“你一个人?” 柳娥道,“我一个人。” 纪行道,“近来还会有别的人探墓,为了这个地宫,几百年来死了不少人,恐怕来的人都不是善茬。你一个人会不会有点太......” 柳娥道,“足够了。” 纪行道,“我有一个计划,你不妨听一下。命只有一次,要是死了就没了。我不瞒你,我刚刚从那儿出来。不说是九死一生,也差不多了。” 随后纪行问道,“你把我的人都怎么样了?” 柳娥道,“都打了穴,晕不了多久。” 纪行知道她很厉害。当初自己六品上的时候,也是连她怎么绕到自己身后的都不知道。而他这些手下面对她的时候就更难了。 “我有个侍女,你易容成她的样子,最近我会找人去探墓,你就跟在我身边一同去如何?我这么给你说,乌龙山和二虎口这两帮山匪,还是能找出几个能打的。而且他们祖上就是盗墓的,手段肯定比咱们多。我拉上他们,也能多个垫底的。”纪行道。 柳娥道,“你先把自己身上的毒清干净了再说。” 纪行看她走远,也没有去留她。这个女人一向独来独往,他就算想留也留不住。随后他找到众人,发现一个个都歪着脑袋躺在地上,什么姿势都有。至于小怜,他是直接将其叫醒。 小怜一看纪行回来了,什么也不说,先抱住他。纪行道,“那个人是我朋友,他没有伤你性命的意思。你好好躺会儿,身上本来就有伤。” 小怜听到这句话,自然安心许多,慢慢地就睡去了。反正这个院子里只要有了纪行,就像多了一尊神一样。 到了后半夜,院子里纪行那些手下一个个走出来,都喝醉酒了一般。石太见纪行端坐堂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于是十几人都看着石太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过去。等石太到了纪行眼前时,伸出手探了探纪行的鼻息。石太心底一凉,颤抖道,“大人......大人没了......” 游笠豫潜哥俩也不敢相信,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两个只觉得是五雷轰顶。早听说楚州安抚使是个火坑,可他们从未想过高何以高大人会这样轻易地就死了。 一个龙卫出身的汉子叹口气,看着端坐堂前的纪行,“那人速度太快,咱们十几个人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把咱们办下来了。高大人没有还手之力,就此殉职,实在,也不算......”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们每个人都是强人,谁也不服谁,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可不是什么小喽啰。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纪行,有的人是受上面指派,有的人是被纪行抓住把柄,还有的人是受陛下旨意。各有原因。 但是他们真正愿意跟随纪行的却是,这个年轻人不管什么时候总有奇奇怪怪的办法,还有先他们所有人几十步的远瞻性。 现在这个人死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假如纪行一直活着,他们绝对不会怀疑这个年轻人会走到庙堂的最高处。 可是他死了。 本处于三方不同强大阵营的男人们,却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开始担忧明天,或者之后会遭遇什么。 就在此时纪行突然睁开眼睛,两眼充血地看着众人,如同血尸还魂!石太离纪行最近,看到纪行睁开眼时被吓得手一哆嗦。 纪行深吸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妈的差点憋死老子!” 众人一看还能说话,才知道纪行没死,都松一口气,不由得脸上带笑。 纪行看他们脸色范青,奇怪地道,“怎么了都?一副死了人的样子?盯着老子看干嘛?” 众人围过来。 “大人!” “大人你没死啊!” “大人......” 纪行轻蔑一笑,“这么想老子死吗?今天见到高手了吧?” 众人都点头,“很高的高手。” 纪行笑道,“那还用说,人家是九品高手,整个齐国掰掰手指头就能数的清的人物。以后你们的武功我来教,你们好好跟着我练,没多久也能练成那个境界!” 众人道,“大人怎的没事?” 纪行道,“今天来得那位高手,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有事?” 众人一听,原来如此,又在心里对纪行的敬畏更深一层。纪行道,“今天我去了一趟火山口,你们这些人反正是上不去了,气不够。那里说是泥石流,其实就是盗洞打多了,再加上连日大雨,山体滑坡。” 众人奇道,“盗洞?” 纪行点点头,“传说咱们后边那座火山,里边有一座地宫,是楚王墓。咱们这个地方不是楚州吗?就是这个楚。我上去了一趟,怎么说呢,差点没命回来。真是鼠有鼠道,那些土夫子是有功夫的。” 众人第一次听说这个事,这伙人跟纪行混久了,也沾上了纪行的尿性,个个奇道,“大人要去盗墓?” 纪行摇摇头,“不是我要去盗墓。那地宫里肯定是有好东西的,不然也不至于招来那么多盗墓贼。我既然是楚州安抚使,那这个事就是我的分内事,你们说我该管不该管?” 众人应道,“该管!” 纪行点头,“既然此地是我大齐辖域,那楚王管他是哪个朝代的,他留下来的就是我们大齐的。而且据说里边有长生不老的秘密,我打听了一下,长生不老不一定为真,但是里边可能藏有一本无上秘籍” 众人疑惑道,“什么秘籍?武功秘籍?” 纪行道,“大乘诀。” 第322章 述职 “大乘诀?”众人略带戏谑地看着纪行。这种不靠谱的玩意儿,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如果他们不是跟了纪行,等到哪一天老了,又膝下无子,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估计也会蹲在大街上自己描一本“大乘诀”来骗人。 纪行道,“什么秘籍咱们可以先不管,但是楚王墓是真的有,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众人被纪行勾起好奇心,“真有楚王墓?” 纪行道,“原本只是道听途说,但今天我上去看了看,地宫没看见,但是看见了一个大门。什么门能几百年不腐?要么是铜门,要么是石门。咱们分析一下,要把铜运到火山上边不太靠谱,当时我仔细看了看,那是个石门。” 众人奇道,“里边有什么宝贝吗?” 纪行道,“长生不老的秘密算不算宝贝?言归正传,我那个神通广大的朋友到了这个地方,意思自然很明显了,那道门她是一定要进去的。而且当地山匪的来历就是当年的土夫子,要说他们和现在还长年来此的盗墓贼一点关系没有,我是一点不信。” 纪行看了看仍然在落雨的天井,“他们盗墓贼有一套自己的理,这么大的雨,再加上泥石流的事,我不信他们会不知道那座火山发生了什么。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就在最近来?” 众人摇摇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来?” 纪行叹口气,“一座探了几百年都没探出什么结果的地宫,对他们来说是什么?那就是咱们大齐的寒峰塔,也是大齐历代武举人必须要举起来的论武石。里边有多少财宝且不说,他们盗墓的也自成圈子,谁要是探明白了这个墓,那不就能自成一派了吗?” 有人点点头,“明白了,这不就和华山论剑一个意思吗?” 纪行笑眯眯看了一眼这人,眼熟是特别眼熟,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他名字,“你叫啥来着?” 那人笑道,“我丰达荣,上次大人说啥最紧要,我说命最紧要那个。” 纪行一听,被这名儿熏得直眯眼睛,“你这个名字起得真是一言难尽啊,又丰又达又荣,你妈生怕你当不了大官?以后你改名了,你叫丰达,荣就算了。” 丰达荣不知是哭是笑,“这是爹妈给的名......” 纪行问道,“你父母健在吧?” 丰达荣道,“没了。” 纪行楞了一下,“抱歉。” 丰达荣笑笑,“没事。” 纪行继续对众人道,“这么大的事,自然要闹得更大才行,所以你们这些人最近就常往酒肆里跑吧。去四处给人说道说道,就说我去了一趟那座山,大病不起。绝对有人信。出不了多久,就该有人找上那座墓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大家伙也就明白了纪行是要做什么。让他们去到处把这消息散出去的目的其实就是给那些盗墓贼一个理由。此举和古时候的君王想要开启战端之前,都要装模作样祭祀一番差不多。就是为了给打仗找个理由而已。 纪行道,“既然你们都明白了,那该睡觉就睡觉去吧。尤其是你们这六个,武功始终上不去,欠练得很!” 等到众人都睡去,纪行找来纸笔,他要给齐帝上书。 想了会儿,他写道,“陛下圣安,微臣楚州安抚使,高何以。初临此地,只见人杰地灵,龙华天宝。楚州多匪不假。微臣方至,手下十余人,皆有天兵不当之勇,斩悍匪厉匪三十三人,收缴好马一匹,兵刃若干。” 齐帝收到这一封信时,正被一事折腾得不轻,听到贴身太监念到是楚州安抚使的信,不禁嘴角翘起。还能写信,说明至少人还活着。于是齐帝自己拿来拆了看。当看到纪行剿匪有成,齐帝不自觉地开始笑了起来。 纪行在信中又道,“此地多顽民,缺教化。穷人只认圣上,不认县令,亦不认安抚使。臣下取圣旨,民跪,收圣旨,百姓起身,反复三次,皆是如此。” 齐帝看到这里,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这个高何以!真是......” 紧接着他看到: “山匪甚众。悍匪伤人,司空见惯,厉匪不敬朝廷命官,微臣深受其苦。幸有十余虎卫,臣下称其为袍泽弟兄,护卫左右。是以处处危机,总能得解。” “连日大雨,楚州多发涝灾,泥石流,冲出一古墓,坊间称之为楚王墓。微臣曾探该地,只看见一大门,地宫之说,确凿无疑。望陛下安康。” 齐帝看完纪行的信,沉思良久,最后提笔写了几句,“爱卿所言,朕已知晓。楚州凶险,悍匪猖獗,万万以明哲保身为重。其次关于楚王墓,无完全把握,切莫以身试险。历代楚州安抚使,多毙于任上,脱不了楚王墓之事。汝父偿上书提及爱卿。” 写道最后一句,齐帝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心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总也宁静不下来。这位皇帝一向勤勤恳恳,竟然就在御书房随意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等齐帝睡醒了之后,发现自己桌子上的便条不见了。他找了会儿,奇道,“哪儿去了?” 旁边的小太监问道,“是给高大人的信吗?” 齐帝点点头,“是。去哪了?” 小太监疑惑道,“陛下方才不是说寄出去吗?” 齐帝皱眉,“这是朕说的?” 小太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刚刚齐帝应该是说的梦话,但是信已经寄出去了,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所以他只能点点头。 齐帝叹口气,“寄出去就寄出去吧,也是为难高大人在楚州仍能办下来这么多事了。等一年后,就叫他回来述职。” 等到纪行受到齐帝送来的这封信,最后看到齐帝那一句没头没脑的汝父偿上书提及爱卿,良久不知道齐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非是他回想起来高寒士与他当年的情谊了? 纪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他努力了很多次,却只是像条死狗一样撅着屁股,把脸往地上蹭出一条沟。 就在这时,他听到砰地一声,把他吓一哆嗦,以为萧易砍了他一剑。 但萧易的情况比他更糟糕。 萧易刚刚修补好经脉,重伤尚未痊愈,又赌上百年寿元结出十方绝域。他没有纪行的真灵巅峰体魄。拼上百年寿元后,体魄更加虚弱,此时力量远不如纪行,只能将所剩无几的真灵全部倾注在这一剑。 是以纪行那一刀斩去后,他那古怪,极具侵伐性的真元透过天问剑,直冲向萧易四肢百骸,丹田命门。 萧易或许体内还留有一丝真灵,但这一丝真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纪行的古怪真元,仿佛是土匪进了只剩下太监把守的皇宫,一通乱砸乱打,将萧易的经脉打得寸寸断裂,断送了他短时间恢复实力的所有可能。 萧易明白,自己肯定会被纪行重伤,实际上他是在赌,赌这一剑必杀纪行。如果纪行死了,那他的一切危机便都解除,如果这一剑都没杀了他,那自己必死无疑。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真元与真灵的比拼的确不占优势,可纪行最强的始终是在体魄上。 纪行那一刀,在磕飞了天问的同时,巨大力量传到萧易右臂上,又传到肩上。萧易动用十方绝域,那一剑吸干了他那时体内全部精气,体魄脆弱不堪,只听咔嚓一声,他整个右肩到右臂,骨头一寸一寸全部折断。 天问剑此时无主御使,自动收回了在外的无数把剑。 而纪行拿刀当剑使,一招青莲剑经最后一式,无数刀刃顷刻间斩到萧易身上。 萧易身着内甲,虽然没被这些罡气化作的刀刃破开皮肉,但内伤是跑不了的,肋骨不知又断了几根。无数刀刃便这样将他一刀一刀斩到天上,越来越高,直到纪行摔回地面。 儒家,墨家,法家,阴阳家,因为那四尊铜像没有表态,便都如同以往,继续着平日职司,仿佛那四位皇家兄弟的争斗与他们毫不相关。道家,农家更是隐于江湖,向来不问世事。 大商底蕴之雄厚,天下仅此这一国。 在宫部身前,是八千余真灵武者。 真灵前三境七千余众,中三境一千余众,真灵七境三人。 大商最能打的,基本一半都在这里了。如果纪行在这里,一定会感到幸运。因为此处八千余人,随便拎一个都够他喝一壶。 宫部低头看着养心殿前盘伏数万年的巨大神龙金塑,心里想着,自秦时起帝王便信仰的龙图腾,难道真是个死物? 如今大商正统,乃是太庚皇帝。 太庚皇帝在位二十年,政绩颇佳,可以说是极少见的贤君。 只是这位皇帝登基时,却并不是那么顺畅。 二十年前。先皇驾崩,未料到太子也跟着薨毙。 那时大商有两位大臣,陈平,周勃。一文一武。这二人手里拿捏着大半个商国命脉。 恭亲王暴虐无常,背后是周勃。礼亲王城府极深,背后站着陈平。 当时的恭亲王,礼亲王,还都是三皇子,四皇子,二人都不敢称帝,又互相斗得你死我活。 二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庚皇帝,当时在西北宋千会营中。听说京城形势之后,他深知周勃陈平恐怖,这两位皇弟将来必然镇不住,便召来宋千会,说要回都城。他也不简单,是个极聪明的人,却不同于三皇子,四皇子。他一身气窍不通,无法习武,练到武人三境便无寸进。是个短命的。他不知道,那句话,出自战国时期豫让之口。豫让曾吞剑自残,化身图腾,自囚千年,只为报答一人,虽事不成,死之前说了一句威震千古的话,正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此时落到世子耳中,这句话中的所蕴藏的某种冥冥天道与决然之意,若非他乃王者之子,绝不是他那凡人之躯可以承受。 待西原君将纪行带走许久,世子依然站在原地。良久,世子才叹道,“此乃真国士!” 西原君和纪行坐在马车里。 饶是他西原君已入化境,也是被纪行那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差点感动得涕泗横流,“纪兄弟真是大才。往日我西原君只当阁下不过荒村莽汉,今日才知深山自有真名士。” 纪行笑笑,“断头酒都喝了,放句狠话留个承诺可不过分。” 西原君现在只觉得纪行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哪怕纪行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的,哪会在意他说话粗俗,“此行艰辛,可不要以身犯险,保全自身最重要,我们输不起了!” 纪行虎躯一震,某些记忆被勾起。 我们输不起了! 我们输不起了! 我们输不起了! 纪行头疼欲裂,这句话,他好像曾经在谁口中听到过,但是被他刻意遗忘。他好像又看到苍穹之上有一只大手,掌握着一切。不论他再强大,那只手总能覆掌之间将一切化作云烟。 他经历得越多,越能感觉到那种让他心悸的恐惧。这种恐惧差点让他万劫不复。他曾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心中的那个疑惑,像茁壮成长的心魔,渐渐侵蚀他的整个心脏:在他还在真灵九境时,究竟是谁将他一掌打落神坛? 然后他想起一个白衣女子。 “不!”纪行猛然抬头,大喊一声! 西原君慌乱不已,将剑鞘放在纪行口中,担心纪行疯狂当中咬断舌头。纪行终于回过神,看着西原君,浑身衣物湿透,一身汗水捞似的。 他吐掉剑鞘,大口喘气,“没事了,我没事了。” 西原君惊惧不已,见纪行恢复神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来纪行的另一个身份乃是人兵。每一个人兵,堪称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他们遭受的折磨,超出世人能够想象的程度。不然,那些人兵也不至于会失去智力,只知道杀人。 而纪行虽然智慧超出常人,但其遭受的折磨,或许更加沉重。 西原君如此想着,便释怀了三分,却也更加佩服纪行。 第323章 计划 纪行已经快回到府上时,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只是想试试这个人,没想到真的借来了人!” 小怜出门来迎,见纪行这么高兴,就问他,“今天出门什么事这开心?” 纪行笑笑,“借兵,借到了。” 小怜过来揽着纪行,“你什么时候去楚王墓?” 纪行道,“还得再过一段时间,你最近伤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说着他就要抓住小怜,可是小怜却轻飘飘躲开了。纪行一愣,摇摇头笑道,“原来是柳姑娘。” “小怜”收敛了笑意,“眼神很好。” 这时真的小怜从另一边走出来,笑嘻嘻道,“公子,柳姑娘早就到了,她的易容术真是太厉害了!” 纪行笑笑,“请这边来,正巧我也想找你,却一直不知道怎么找到你。” 随着他们三人到了院子里,院内十几人都仔细盯着两个小怜看,同时都拿出了最戒备的姿态。纪行笑骂道,“你们这么紧张干嘛?人家是我朋友。” 众人一听纪行这话,都松懈下来。 纪行又道,“就算她要对你们动手,你们加上我一起上也打不过她。” 众人又紧张起来。 柳娥这回没有一言不合就抽剑。等几人都坐下来,纪行道,“我刚刚借来一百兵,是不是精兵无所谓,主要是缺这么些人,探探路也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柳娥道,“你想什么时候?” 纪行道,“最少还要十天。一百兵只是县令口头承诺,人还没到齐。而且山匪那边态度不明......算了,有了你还管什么山匪,咱们就能上山单干。” 柳娥道,“不着急,等所有人都去了再说。” 纪行奇道,“你是说盗墓的?” 柳娥看着纪行,“所有人。” 纪行点头,“明白了,你是想把那些山匪也招呼上去是吧?这个事我正在办,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不是什么人都对那地宫感兴趣,那些山匪也不都是些没长脑子的,他们没见到足够的好处,不会轻易犯险。” 到了后半夜,四人都喝了酒,越发糊涂。游焕之四仰八叉地躺在席间就睡着了,鼾声震天,似乎连房梁都在抖。 韩孤尧明知自己酒量不好,今晚上却强撑着喝了三杯,此时背靠柱子也睡着了。小怜得了纪行首肯,再加上暗中有人保护他们,今晚也是难得放肆。她抱着纪行的大腿,脑袋拱在纪行腹部,情人一般,睡得极香。 唯独纪行却是越喝越精神,此时手里还提着一只酒壶,隔会儿便来一口。 “又是一拨人。”纪行心想。 在七尺巷那三十几个武功层次不齐,却都在五品之下的,连龙卫都不敢轻易招惹。七品的蒙面剑客,看样子也属于应天府管不着的范畴。今晚这十六个不论武功,训练,动手之熟练,堪比他在赴京赶考途中遇到的那一伙被柳娥杀了的人。 纪行用食指沾了点酒,在地板上点了四下。 赴京途中一次。 七尺巷两拨人分开,算两次。 今晚一次。 因为在赴京途中遇到的那一拨人,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应天府不敢招惹的存在,所以有关他们的身份,纪行还猜不出来。 七尺巷无疑是宫中人,还是两个阵营的,否则那三十几人和那七品剑客就会一起上了。因为以那七品蒙面剑客为首,随便摆开个什么阵势,纪行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可惜他们显然没有一起训练过,一伙人一齐上,搞不好还会拖了那七品蒙面剑客的后腿,被纪行各个击破。 今晚这伙人,绝无可能是宫中人。但是他们训练有素,最关键的是,他们懂得十门杀阵。所以这伙人极有可能是来自军中。 纪行不自觉以指扣地板,敲了三次。“应该是三方不同的势力。”他心想。 寒峰塔外的轿夫,考场疑似有问题的熏香,还有十门杀阵。若非他内力充沛不似常人,今晚必死无疑。 可惜让他活过来了。 这世上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纪行腰间仍然带着那点香灰。如果熏香真的有问题,这么厉害的药,他不信查不出来源头。 忽然窗外人影一闪。纪行察觉出异样,轻轻地把小怜挪开。小怜就要惊醒,纪行轻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无事,我出恭。” 随后小怜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此时在酒肆外一百步。 四个仆役打扮的汉子从一面墙一翻而过。这面墙下有一个草垛,草垛里还有柴火。四个仆役伸手从柴火里一扯,便各自扯出兵刃。都是短刀,近身刺杀才用的东西。 “没声了,可以动手!”一个马脸汉子低声道。 另一人道,“他们两顶轿都没得手,咱们哥四个够不够?” 原先开口那马脸汉子道,“应天府看得太紧,能使得动的就咱们四个!寒峰塔外一战,他们必然力竭。这可是功劳!” 又有一小个子道,“功劳?要命的功劳!” 马脸道,“那要怎么着?违命不遵?今晚你不去,这辈子别想着翻身了!” 那小个儿道,“大人,您是百户!腌臜事见得多了!可咱才活过多少年月?今年我才二十四,好容易练一身武艺,偏偏扯到这事上了!”纪行皱眉,想了许久,“陛下答应了?” 高岐佑点头,“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十几年拿不下来的楚州,就看你能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终于明白了,“就算宋谨言将我推到其他地方去,我还是要去楚州,是吧?” 高岐佑点头,“你父亲早已算到这些,所以一个月之前就给我传信说了这个事。宋大人不举荐你去楚州,我也要举荐。而这个七品武官不好当,旁人说不来闲话,一旦做好了拿到功劳,升官比什么都快。” 纪行道,“楚州安抚使主要是做什么的?” 高岐佑笑笑,“赈灾,平叛。” 纪行皱眉,“这不和没说一样吗?” 高岐佑道,“楚州瘴气重,水草丰茂的地方不宜人居,人能住的地方又旱。再加上那里地方官贪腐甚重,与当地门派山贼蛇鼠一窝。朝廷拨下来的款,十成没有一成是用到百姓头上的。偏偏那里的百姓不服管教,若是朝廷派兵去打,常常惹得整个楚州草木皆兵,劳民伤财不说,也没有任何效果。” 纪行点点头,“我大概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一是要把水利搞起来,二是要教化当地百姓,削弱地方豪强?” 高岐佑摇摇头,语气沉重道,“最重要的是,保命!” 纪行嗯了声,“这个我知道,我去哪不是图保命?” 高岐佑叹口气,“可是那里不一样。楚州自成江湖,七品八品高手林立。朝廷不可能给你腾出一个九品高手保护你。况且蚁多咬死象,九品高手在那里也不一定好使。一旦他们知晓下一任安抚使到任,一定会派人来刺杀!” 纪行也叹口气,“刺杀刺杀刺杀,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我既然是武官,能带兵吗?” 高岐佑点头,“你自然是有亲卫的,可以从京城调走十人。” 纪行差点连茶杯都端不住,“十个人!?” 高岐佑也很无奈,“你也不是一方大将,这是规矩。” 纪行深吸一口气,“十个精兵?” 高岐佑道,“这十个人我给你挑。” 纪行这就放下心来了,他相信以高岐佑的手段,不可能给他十个囊货。 高岐佑道,“其实这也是你父亲为了保护你,才出此下策,你不要心生怨怼。” 纪行一向聪明,哪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如今我两手空空,斗不过那些人,必定要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才行。而且楚州偏远,京城的贵人手也伸不到那么长。与其在京城面对八品九品高手刺杀,随时提心吊胆,不如去楚州练练手是吧?” 高岐佑道,“你心思如电,确是个做楚州安抚使的好料。” 纪行把茶盏放回桌上,“这茶烫手啊!” 高岐佑道,“我本来不赞成你出京,但是拗不过你父亲。或许他在楚州安插了什么人手也说不定......” 纪行眼前一亮,“还真说不准!” 高岐佑道,“话就说到这里,陛下在你身边安排的那三个人,别练得太狠了,毕竟算是皇家的人。” 纪行尴尬道,“不练练,他们怎么能做我的左膀右臂?” 高岐佑道,“你策反汗青的事,陛下看在眼里,并没有表态。但是你要是把那三个应天府的人练成了你自己的人,那就触了大忌讳!” 纪行汗颜,“是我考虑不周。” 高岐佑看着纪行,目不转睛,像是马上要错过什么,又像否定了自己多年的认定。 纪行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么看着我干嘛?” 高岐佑道,“我可能错了,你才是对的。” 至于他哪里错了,却没有说。 等高岐佑走了,纪行才停下来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原来以为自己要做的事很多,哪能想到自己不过是棋盘上一枚子,甚至连科举结果都不是自己能操控的。 楚州安抚使这个事,高寒士肯定早就知道。或许在三年前高寒士就决定了自己要去楚州,随后就是科举考试,若是在楚州功成,回了京他就真有点东西了能和叛党欲孽掰掰手腕了。 真是好一盘大棋! 高寒士还有多少考虑和手段?纪行自忖当年也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可是到高寒士面前居然显得有些不够看啊。 不过他现在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先想想这个正七品乌纱帽怎么戴稳再说。 到了夜里,又是大雨。纪行戴着斗笠出了门。 剑客饮了一口酒,“他有七品的实力,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要想将他弄死,要么派八品高手,要么动用龙卫!” 面具人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失手!” 剑客还欲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嘴皮有点麻,于是伸手想要摸一摸嘴皮,发现自己手也动不了了。他不可思议道,“酒?” 面具人道,“你或许已经被他见过真面目,已经不能用你了!” 剑客愤怒又急切道,“我还能杀他!” 面具人道,“不是你想的这样。睡吧,睡吧!” 剑客却动也不能动,只能抱着无限遗憾愤怒地道,“我能修成九品!” 面具人道,“修吧!修吧!等你九品了,我们都是死人了!” 剑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死在敌人手里,竟然死在了自己为之卖命的人手里! 面具人等他死透了才帮他把眼睛合上,“他死不了就得你死。谁让你惜命?倘若你再等一等,他便死无葬身之地!大好机会,全让你毁了!” 面具人出了密室,天上的太阳似乎都暗了下来! 此时高关生已经回到了府里,他战战兢兢地捧着一杯茶,敲响了纪行的门,“哥!喝茶!” 纪行在房内,他受了伤不方便行动,于是知会怜儿去开门。 怜儿仍然低眉顺眼,“少爷,我来吧!” 高关生顺势进了门,看到身上缠成粽子的纪行时,不免皱了皱眉,“哥......” 纪行不等他把话说完,“明日我教你武功!你先回吧!” 高关生还欲说些什么,却看到纪行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不禁后退两步,“那我回去了。” 纪行点点头。 高关生便出了门。 怜儿二话不说一口饮尽高关生送来的茶。纪行急忙道,“你等等!” 怜儿摇了摇茶杯,“喝完了!” 纪行气急,“你快过来!” 怜儿便过去。纪行道,“有没有感觉又哪里不舒服?” 怜儿道,“没有,不像毒药。” 五日后,远在寒台的高寒士收到了三封信。一封是纪行的,一封是高岐佑的,最后一封则是高瓶儿的。 高寒士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纪行最为关注,所以第一个看的就是纪行的信。剩余两封信他都还么有动,只是在书房内走来走去。良久,他才叹一口气,“不应该是这样。” 于管家凑过来,“老爷?” 高寒士坐到椅子上,“剩下两封信你给我念念。” 于管家也不含糊,拆开信便念。 高寒士从另外两封信里边也多少了解到一点东西,但不过都是纪行那一封的补充而已,更多的不过是情感上的寄托。 第324章 初探 等到天亮,纪行从床上一跃而起。 在昨夜正和禅虎谈判的时候,他发现这些山匪似乎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就是他的命。没有什么比这个诱惑更大了。禅虎到最后也没答应他去探墓。不过是在虚虚实实之间,这个山匪头子不敢透漏自己想要在暗中杀了自己的时候。 所以他现在根本不用管太多,只要自己去了,自然这些山匪会跟着去。 “丰达荣!”纪行大喊一声。 这些人永远起得比他早,所以根本不费功夫,丰达荣从后院奔出来,“大人,何事?” 纪行道,“去买些结实点的绳子,糯米,生姜。” 丰达荣问道,“大人,还要不要黑驴蹄子?” 纪行笑道,“难不成你还真信地底下有什么会蹦又会跳的血尸?就算你想买,这玩意儿也买不着啊。谁会在大街上开个店卖黑驴蹄子的?” 随后纪行又道,“不过司南可以备一个,你们有吗?” 丰达荣摇头,“司南那是贵重物事,不过有一根磁针,碗里加点水放进去就能指北。” 纪行点头,“也行。游笠豫潜呢?你们俩过来!” 这哥俩跟过来,“何事?” 纪行道,“跟我走一趟。” 游笠道,“大白天呢,要不等晚上,要是被人截住可就麻烦了。” 纪行笑道,“咱们就是要挑个天明的时候走。那地方远着呢,一去一回差不多一天就没了。要是挑晚上走,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准备一下绳子,长一点,到时候有你们苦头吃。” 于是这哥俩就去准备。 今天天气极好,浓云密布,但是一时半会儿下不下来雨。纪行带着这哥俩骑马到了那座火山时,已经快到正午。 纪行吹了个响哨,没一会儿从山林间下来两个人,身手极快,“这几天来了几个人?” 那俩人都是纪行的手下,“十来个,只是来了,没挖盗洞。可能是不敢挖,现在泥还是湿的,也许挖了之后就塌了。” 纪行道,“不一定是不敢挖。只要他们想干,有的是办法挖通。来了这地方,基本就是为了踩点。除了你们俩,你们还有没有见到楚州其他的人。比如马县令,或者山匪。” 那俩人道,“回禀大人,没有。” 纪行点头,“今天你俩回去,换另外两个人过来守着。我和他俩要上去看一看。” 那俩人低头,“那属下回去了。” 纪行看了看那山巅,“把你们带上的衣裳都穿上,准备走了。” 很快他们三人到了那处绝壁之下。纪行道,“这绝壁凭你们的功夫,绝对上不去。就连我也是仗着兵器之利上来的。不过在壁上我留下了一些刀扎出来的洞,把你们带上去已经足够了。” 游笠豫潜抬头,看到了绝壁之上的刀坑,眼里的震撼久久不散。到底要多深厚,多高明的武功才能凭着两把刀上去这数百丈高,近乎垂直的绝壁? 让他俩上山,要不是这是纪行亲口说出来的,他们绝对不会干这种极有可能会死的事。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纪行当年初入真灵时,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敢跳崖御空飞行。现在他虽然已经不会飞了,但是对于高空的恐惧相对这哥俩来说,要淡多了。 纪行已经在把绳子往自己腰上绑了,“这根绳子有十丈长,咱们绑一块儿,摊到每个人身上只有不到两丈,一个人掉下去了,全玩完。” 豫潜问道,“一定要从这上吗?” 纪行道,“只有咱们能从这上。你们想要找其他地方上去也行,但是你们俩都能上去的地方,你信不信别人也行。现在已经有了不少土夫子过来了,你难道不怕刚刚上去就碰见一伙人要把你推下去?” 现在他俩没什么可说的了。而且打头的还是纪行,他俩在后边。于是他俩也跟着把纪行身上的绳子顺过来绑自己身上。 纪行道,“我身上这根绳是最后的凭仗,你们不要想着我愿意陪你俩一起死。要是我发现救不了你们,我刀很快,顷刻间就能斩断这根绳,你们信不信?” 游笠豫潜点头。 纪行道,“把你们自己的绳子和楔子拿出来,楔子能打进去的地方,再想着怎么往上爬。还有一件事,山上有瘴气。而且上面很冷,我叫你们带上衣裳是怕你们在崖壁上被冻僵,不是让你们捂死自己。” 等到这哥俩都准备好了之后。纪行对他们笑笑,“你们是汗青的弟兄,怎么跟上我的,你们俩很清楚。我有意提拔你们俩,也得你们能活下来。没准等到有一天你们就能用自己的身份活在这世上,所以,刀上舔血,得先让自己活下来。” 随后纪行吆喝一声,“上路!” 纪行一马当先。他内力深厚,经验老道,要爬这绝壁,只比在平地上走路麻烦一点。 游笠豫潜在后边跟着。不过这哥俩没有像纪行想象中那么不堪。好歹也是只差一脚踩进六品武夫的高手了,又被纪行带着,不至于还没上山腿就软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纪行看了看高度,这才爬了五十丈高,于是低头道,“我要拉你们一把,掌控好力道,不要让自己脱了岩壁。” 豫潜在最后,他知道纪行是嫌他俩爬的慢了,于是就想低头看一眼。没想到纪行一声暴喝,“莫往下看!” 豫潜被纪行生生吼住,便抬起头。 纪行道,“大概五十丈,上面还有两百丈高。你要是往下看成了习惯,越高你就越想往下看。看多了之后,脑子就不受自己控制,想往下跳。你只要不想死,就只看我。” 豫潜点头,“明白了。” 纪行对游笠道,“看着他点。” 随后纪行继续往上。他力气大,下边这哥俩加起来三百斤,生生被他拉得往上爬的速度快了一倍。不过也幸好他一路拉着,让这哥俩多少心里有了底。大概又过去了两刻钟,还有一百丈的高度。 纪行叫了声,“停!” 下边哥俩不敢再动,以为纪行那儿出了什么事。 纪行单手持刀挂在岩壁上,舔了一口手指,放在空中招了招,很快手指上的口水就干了。他把水壶拿出来,咬开塞子,“你们渴不渴!” 下边哥俩都说不渴。 纪行道,“这儿的空气已经很干了,现在赶紧喝水。待会儿等你们想喝水的时候,恐怕你们已经没有力气。别喝太多,下来的时候还得喝。” 游笠豫潜没有说什么,也学着纪行咬开塞子喝水,塞子是绑在水壶上的。等喝完了水,这三人又用嘴巴把塞子堵了回去。 纪行道,“现在慢一点没事,这上面空气不好,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都把自己招子放亮点,这个高度没准就有鹰隼来找你们麻烦。” 说实话纪行带着这哥俩,已经很拖累他了。今天他要来这地方的目的有二,一是看自己能带几个人上去,二是想看看他这些手下受不受得了这山上的环境。 不过现在看来,他最多也就只能带上两个了。柳娥是不指望她愿意帮自己带人上去了。 一路这么爬了半个时辰,纪行终于到了绝壁之上。游笠豫潜也很快到了上边。纪行把一块面巾拿出来,“淋药。” 这面巾还是药水是他早就叫他们准备好的,这上边有一种特殊的瘴气,与常见的湿气不同,它藏在硝黄味里,不易察觉。当初他就差点着了道。 纪行擦了擦汗道,“歇息会儿,马上带你们去看看那扇门。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 游笠也是满头大汗,“大人,什么感觉?” 纪行道,“有没有感觉恶心想吐?” 游笠豫潜都摇摇头,但是明显喘气喘得有点厉害。纪行道,“轻点喘气,这上边空气冷,伤肺。历年楚州安抚使,差不多都有一个死在这上边的。以前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上来的,但是从这绝壁之下上来的,恐怕就是土夫子也不敢这么干。” 豫潜道,“大人以前经常攀山?” 纪行摇头,“我要是说我打小就在府上,基本没出过门你们信不信?” 游笠笑道,“怎么可能?” 反正是要歇会儿,纪行就随便陪他们聊聊,“你们该知道我爹是高寒士吧?” 俩人都点头。 纪行道,“我爹说是得陛下宠信,但是在寒台晾了那么多年,不见得就是真得陛下宠信。况且十几年前,我爹那是真的一手遮天的人物。他儿子要是也是这么一个人物,你们猜陛下会怎么想?” 豫潜道,“虎父无犬子,陛下肯定很高兴大齐多了一个人才。” 纪行笑笑,“你要是这么想也没错。但是陛下会不会这么想,那就是两回事了。就算陛下觉得无所谓,朝堂之上的大臣却不想我父亲能有这么大的权力。若是我父亲,还有我都在京城为官,恐怕高府就会有灭顶之灾了。毕竟这位大名鼎鼎的高寒士在士子还有军中,威信都高的很啊!” 说到这个地步了,游笠豫潜算是懂了。游笠问道,“那你怎么还是来京了?” 纪行道,“大象再想躲,能躲到蚂蚁背后吗?天下贤才就那么一撮人,你们觉得我算哪一撮?” 哥俩笑笑,“大人有大才,哪是那些所谓的俊彦能比的。” 纪行也笑,“这不就对了嘛?我要是一直藏着掖着,恐怕更会招来陛下疑心。所以我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我送到陛下眼前。这个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游笠豫潜大笑。 纪行道,“歇够了吧?所幸今天没有太阳,不然这上边的阳光能把你们的皮晒开。趁早走吧,带你们去看看那扇门有什么门道。一路上小心点,尽量别弄出什么声响。” 三人便这样继续上路。纪行带着他们去了上次自己去的地方。 一路上的硝黄味,哪怕隔了一层湿面巾他们还是能闻到。纪行随时警惕得很,就怕从哪冒出来什么东西。但是一路无惊也无险,就这么走到了上次纪行差点丢了命的地方。 纪行看差不多到了,就趴下来,“你们也趴下来!前边是个盆地,跟碗差不多。按理来说,这样的盆地应该是个湖。但是有可能是被楚国人打通了一条道,天上下的雨没有攒到这个盆地里边,流下去了。所以我猜这个山巅的大碗里边应该也很干燥。” 游笠摸了一把地上的灰,“这灰哪儿来的?” 纪行被他挑起好奇心,“怎么回事?” 游笠道,“这儿有风是吧?” 纪行束在脑后的发丝被风吹得乱拍,于是笑道,“你是瞎了吗?这还用问?” 游笠道,“不是这个意思,地上有灰,这灰很沉,风都没怎么吹起来!” 纪行想了想,“把磁针拿出来!” 豫潜道,“磁针在我这。” 说罢他就把磁针掏出来,随后拿出个小勺,给勺子里倒了点水,然后把磁针放上去。 三人围着这小勺看,上面的磁针很快不再动弹。游笠抬头看了看天上最亮的地方,“太阳应该是在那儿,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按理来说北向应该是在我脑袋这个方向,可是这磁针明显是指岔了啊。” 纪行道,“何止是指岔了,都已经反了。阴阳颠倒。盗墓贼那一套风水理论在这儿恐怕不起作用了。这灰我摸了一把,有点扎手,这不是灰,这是石头太脆了,一摸就碎。” 豫潜道,“这灰是铁灰吗?地上有磁,把铁屑吸住了?” 纪行笑骂道,“你见过地上长的铁屑?这儿虽然干,但是也不至于一点水都没有,真有铁屑,早就成了锈了。” 豫潜点头,“也是。” 纪行又道,“不过这个石头也不是一般石头。”他想了想,“这石头不会有毒吧?我听说有的金石一点碎末吸到了体内,都能把人毒死。” 俩人被纪行吓了一跳,正要爬起来。纪行一把把他俩按下来,“别起来!火山中央有个怪东西,我上次差点被这东西吼得连魂都丢了!” 第325章 下山 纪行又道,“不过这个石头也不是一般石头。”他想了想,“这石头不会有毒吧?我听说有的金石一点碎末吸到了体内,都能把人毒死。” 俩人被纪行吓了一跳,正要爬起来。纪行一把把他俩按下来,“别起来!火山中央有个怪东西,我上次差点被这东西吼得连魂都丢了!” 豫潜一向比游笠更虎,“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纪行道,“我也说不清,可能真有什么妖怪。” 豫潜张大了嘴,“妖怪!?” 纪行一巴掌削他脑袋上,“能不能别喊这么大声?你知道什么是妖怪吗?” 这哥俩都下意识地摇头。 纪行回忆了一下,“任何一个稍微有点道行的小妖,都不是咱们能对付的。我也不是危言耸听,假如在这上边稍微有点不谨慎,只怕是有命上来,没命回去!” 游笠道,“大人,你怎么这么清楚?难不成高先生以前教过你什么相术?” 纪行总不能对他说老子当年就带了一众妖兄妖弟,“你们就当老子是唬你们的。你们跟着我往前爬,没搞清楚情况千万别胡来。要是没事还好,有一点点事咱们就算交待在这了。” 随后纪行一点一点往前爬。这上边一点草木也没有。没办法,山太高,没有积雪已经是好事。只是地上的岩石一点苔藓都不长,足以说明这地儿瘴气有多厉害。 等到他们三个快爬到边沿上时,纪行招呼他俩停下来,随后悄声道,“过来看,别出声。” 游笠稍微稳重点儿,对豫潜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才缓缓探出脑袋。等他看完之后,回过头时,两眼竟然尽是恍惚! 豫潜摇摇他的脑袋,在他耳边低喝道,“你看见啥了!” 纪行咧嘴笑笑,“邪乎吧?老子上次不光看了,还被那家伙吼了一次,紧接着要不是你们大人我武功深厚,就回不来了!” 游笠咽了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大人,那是个猴子吗?” 纪行道,“应该是个人,我也不确定你看到的和我看见的是不是同一个玩意儿。他是不是脸一直在变?” 游笠点头,“我以为是我看花眼了,没想到才几息的功夫,我还真花眼了。” 纪行道,“在极北有一种极光,传说看久了也会精神恍惚。有的凡人以为那是佛光,或者神迹,其实不然。人能感觉到恶心,全是因为你脑袋里的某样东西造成的。如果那玩意儿太花,看久了难免想吐或者有其他什么反应。” 游笠把豫潜往前推,“你也去看看。” 豫潜被他俩说得好奇心起来了,于是他也爬上前去看。过了一会儿,纪行发现豫潜的面巾好像湿了,于是用手背探了探。然后他发现自己手背上有血。游笠吓了一跳,但是不敢作声。纪行把豫潜拖回来,使劲地拍他的心脏。、 随着豫潜眼白一次又一次地充血,这人终于从恍惚的精神状态中回过神来。 纪行一言不发,将豫潜捆在自己身上就往回走。他现在不打算下山,所以只是将豫潜放在一个平坦的地方,然后包了一口水喷他脸上。 豫潜开始呻吟,然后发青的手指慢慢有了血色。 纪行把他摇醒,“看到什么了?” 豫潜想把面巾扯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口鼻上全是血,“我是不是中毒了?” 纪行道,“可能是,但是不用着急,这瘴气没这么快弄死你。你看到那下面有什么了,把你搞成这样?” 豫潜道,“好多人,不知道是猴子还是人,然后我就感觉我下去了,他们还请我吃果子。有个女人很漂亮,但是她吃果子的时候腮帮子一嘬一嘬的,像个猴子。” 纪行点头,“你应该是出现幻觉了。这地方磁极有问题,又有瘴气,那下边还有个怪物,一般人上来之后能不失心疯就已经算得上好汉。游笠,你看着他,我要自己去一趟。” 游笠拉住纪行,“大人,万一你现在也出现幻觉了呢?” 纪行疑惑道,“我怎么可能会出事?” 游笠道,“大人,咱们现在每个人都有可能出事,要是你回不来,我和他就得死在这上边了。而且谁知道你就没有被下边那东西迷了心窍,要是你执意下去,我就只能和你过过手了。” 纪行心中一阵烦闷,背心里像有麦芒撩过,火辣辣地烧人,脾气登时就上来了!可是他经验比之游笠要老道得多,心中这股子怒气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太过冲动。 他强行压住心中的不适还有像动手的欲望,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在这上边我也可能中招。我之所以带你们来,意思就是想看看那天的我是不是都是幻象。毕竟脑子不好使的时候,可能记东西就会出差错。” 游笠突然道,“大人,什么东西这么香?” 纪行皱眉,“哪有味道?” 游笠很明显地嗅了嗅鼻子,然后确定无疑地道,“有煮汤的味道。” 纪行勉强笑笑,“这儿到处都是硝黄味,怎么可能会有煮汤的味道?” 随后他四处望了望,发现火山口有一股黄烟飘了上来。当年有个叫金圣叹的人,在狱中将死之时说了一句话: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牛肉味。 那股黄烟飘上来的时候纪行就感觉不对劲,极有可能某种味道与硝黄味混在一起就有了肉汤味,“先走,今天就这么算了,人死在这上边不划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笠强行忍住要去闻这股味道的想法,把豫潜扛在肩上就走。纪行回头看了一眼,再不多想,赶紧将这哥俩带下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 别说豫潜,就连游笠看了看这么高的悬崖,腿都有点发软了。纪行道,“把绳子绑上!豫潜,你还能爬吗?” 豫潜点点头,“体力上来了点儿。” 纪行道,“把水壶里的水喝掉一半,再歇会儿就下山。” 等他们补完水,纪行发现那股子肉汤味儿越来越浓了,于是不再犹豫,第一个跳下去。豫潜看得两眼发愣,差点也跟着纪行跳下去。 游笠把他拉到身后,“把绳子解了,咱们换换,你最后下去。” 纪行在下边挂在刀上,“就让他在中间,他体力不够,在中间好照应。” 游笠道,“大人,早知道咱们应该带上十捆绳子,就挂在这崖壁之上,下次再来也方便点儿。” 纪行笑道,“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就是来的时候没想起。等你俩再休息两天,咱们再来。不过这时候先别考虑那么多,下去再说。” 紧跟着豫潜就随在纪行之后下了崖壁。他身手很好,但是要在这崖壁之上下去,可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现在他身上明显中毒的时候。 上山的时候,可以两只手抓着楔子扎在洞里然后靠脚爬上去。可是下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基本上都是靠两只手的力量。就算他们的内力有纪行那么高深,可是抵不住肌肉疲劳,一旦手上稍微吃不住力,那就只有掉下去。 不过纪行把这些全都看在眼里,老子有的是经验,还把你们俩弄不下去? 等下了五十丈之后,纪行道,“把你们的刀给我!” 豫潜把刀拔出来,想递给纪行,但是距离完全不够。纪行骂道,“你不会扔下来吗?” 豫潜手抓着刀刃,将刀柄朝下扔了下去。纪行抓住刀,而后一刀扎进石壁上的洞里。等他再往下一丈,“游笠,你的刀也扔下来。” 游笠如法炮制,把自己的刀扔了下去。纪行稳稳接住,随后也扎进石壁,“你们就站在这刀上歇会儿,歇够了再往下走。” 此时豫潜已经满头大汗,“大人,我有点累。” 纪行知道这小子有点吃不住力了,但是这时候要是有一个人说不行,那可能就会害死两个人。而他,只要一刀就能将自己从这险境中摘出来。 “累了就歇,歇够了就继续。你别想着还有多高,一步一步往下走就对了!”纪行大喊。 游笠道,“大人,我们歇多久。” 纪行算是看出来了,这哥俩都有点怯了,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好不容易看中的人,要是这一下就全折了,以后就再难找这么好用的人了。人在不确定自己会死还是会活的时候,总会变得话多,就像这句话要是没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一样。所以他现在一点也不在乎浪费口舌。 “歇到你们不想歇了,歇到你们想爬上去。你们喜欢这地方吗?看,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纪行大喊。 游笠咽了一口口水,“大人,这里不是潼关。咱们能喝水吗?” 纪行道,“抿一口,不能喝,喝完了待会儿就没得喝了。” 于是游笠豫潜都立在刀上抿了一口水。说是抿,其实都是小喝了一口。纪行看在眼里,于是没有动自己的水壶,“抿够了吧?你们觉得这地方如何?” 豫潜道,“要是我以前,肯定以为这是只有神仙才能来。” 纪行笑道,“如今你们都来过了,意思就是你们也有了神仙之能。等你们回去了,就给弟兄们好好吹吹,你们是有个怎的不得了的本事,才跟着我来的这地方。” 游笠笑道,“那岂不是羡煞那帮孙子?” 纪行哈哈大笑,“你管他们叫孙子?” 豫潜道,“咱们哥仨,我说的是石二哥和我俩,武功在咱们这伙人里边最低。他们管我们叫孙子,我们也管他们叫孙子。石二哥说等我们武功练成了,就能做爷。” 纪行道,“别想这些没用的。石太那东西我一直不待见他,就是因为他想得太多。也不知道汗青是怎么就要把他带在身边的。咱们十七个都是滚过同一身泥的土行孙,都是孙子。上边的两个孙子,咱们接着往下走!” 经过纪行这么一通胡扯,上边俩人都觉得像是回过来了点魂,于是继续往下走。 不知不觉又下了五十丈,纪行叫停他们俩,“把刀扔下来!” 于是他们又歇了会儿,也不知道歇了多久,纪行叫他们抿一口水。随后一通胡扯,再继续往下。如此又反复两次,他们都能清楚地看清楚地下了,只是还是有很高的高度。 纪行叫他们停下来,这时那哥俩开了壶,摇了摇,发现一滴水也没有了。纪行笑笑,“早知道你们不老实!豫潜,接着!给游笠留一半!” 豫潜接住纪行的水壶,也顾不得这是他用过的,咕咚就喝了一半,然后交给头顶的游笠。游笠也是口中焦渴,一仰脖就喝光了。 纪行道,“下边只剩下五十丈。有这么句话,行百里者半九十,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千万别他妈给老子在这死了!” 游笠豫潜浑身湿透,水捞似的,连精神也有点恍惚了。 纪行硬拉着这哥俩从岩壁上一点点挪下最后五十丈,等到只剩下一丈高时,纪行直接跳下去,在半空中一刀斩断绳子。 豫潜看着纪行跳了下去,也想直接跳下去,但是纪行直接把刀拔出来盯着他。豫潜一看纪行这个架势,知道只要自己敢跳,纪行就敢砍他。 随后他抬头一看,终于想起来自己腰上的绳子还和游笠绑在一块儿,要是自己跳下去了搞不好他和游笠都得摔死。游笠见豫潜看他,缓了会儿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自己,于是疲惫地笑笑。 豫潜也笑,笑得都快脱力了。 纪行在下边大骂,“他妈的磨磨唧唧!还不给老子下来!” 豫潜赶紧收心,随后一点一点爬下来。紧跟着游笠也下来了。纪行道,“你们现在回去,我要在这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今夜回来。” 说完纪行就走。 游笠豫潜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游笠看着纪行的背影,又看着纪行骑上马走了,再抬头看了看这几百丈高的悬崖,不禁一阵恍惚,“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豫潜也看着纪行离去的身影,汗水把他的眼睛都蛰疼了,于是伸手不住地擦,“唉,这个人......” 第326章 上山 这几天纪行基本没歇过,楚王墓外围被他查得差不多了。其实一共有三个地方都能爬上去,只不过另外两边都是荆棘密布,需要大量人力来开路。纪行没这么多人手,他也没打算带那么多人上去,所以从绝壁之下上去在他眼里是最稳妥的了。 游笠豫潜又跟着纪行上去过两次,一回生两回熟,这哥俩基本上已经能做到不用纪行拉着也能上下。纪行甚至在五十丈高之上的绝壁上嵌了不少楔子,用来固定绳子。绳子上绑了细藤条,一般人看不出来是绳子。 纪行还抽空带着那十个六品高手也来攀过两次山。 十天很快过去了,纪行借来的那一百兵马也已经到手。这一百人要是用得好,就是他一道奇兵。为了防止这些人临时反水,纪行将手底上十个六品高手全部插了进去。 至于石太和应天府那三个弟兄,则被纪行用来保护小怜。这姑娘自从上次被炸了之后,肺一直不好,要想恢复修养到能用武功,短则半年,长则数年。 纪行是到后半夜才睡着的。大清早的,一只镖咄的扎进纪行所在的房门上。他也是个惊醒的人,起来去看,镖上还串着一张布帛,上边只有一个字,“走。” 不用谁说他也知道这是柳娥干的,早在昨夜他就把一切布置好了。他带上游笠豫潜去楚王墓,一百兵马在山下伏击。遇上山匪就杀山匪,遇上盗墓贼就抓盗墓贼,一个都跑不了! 等他叫上游笠豫潜,刚刚出门,没想到柳娥竟然骑着马在他门前等着。纪行点点头,“一块儿走吧。” 柳娥道,“你留下的那条路我已经上去过,还有两条路已经被人开了出来,恐怕那些人已经在昨夜上去了。” 纪行惊讶道,“昨夜?这些人一夜之间就能开一条路上去?” 柳娥道,“你不要小看外八行的能耐,他们甚至能一夜之间挖一条地道出来。” 纪行疑惑道,“这么巧咱们今天就要上去,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也是挑的这个时间?” 柳娥没有回答纪行的问题,“你别管。” 纪行心想,以她之能,恐怕就算混进那些土夫子里边也没人能瞧出什么端倪。他们骑马快,没多久就到了那处绝壁。柳娥看了看纪行在绝壁之上留下的那些坑,其实心里也有点震惊。 纪行把绳子散开,对柳娥道,“你最后一个吧,我带着他俩。” 柳娥知道纪行是想让她也绑在这一根绳子上。她没有拒绝,上去之后能多一个人都是好事。随后纪行就开始绑绳子。这绳很结实,虽然只有半根小指头那么粗,但是五个人吊在上边也弄不断。 豫潜紧随其后,再后边跟着游笠,最后是柳娥。 纪行与游笠豫潜已经上去过三次,彼此之间都有了默契,因此往上攀爬的过程不急不缓。这回他们带足了水,光是纪行身上就背了三十斤水,左右各一个大水囊,绑在腰上。豫潜则带着些吃的,也带了十斤水。他身上带的吃的足够他们撑十天,是一竹筒加了糖的糯米,还有一竹筒牛油牛肉。各有十几斤。那山上冷的很,他们根本不怕肉会坏。 游笠带上的是一些药,也带了些吃的和水,不过他身上带的吃的只够他们撑三天。因为怕就怕豫潜万一出事,他们又被困在地宫之内,游笠身上的吃的也能撑一会儿。 这些东西都摆在明面上,柳娥看到之后,对纪行算是改观了一点印象。 纪行一边爬一边道,“最费水的一段路,无非就是上山下山这会儿,基本上每个人都要喝掉四斤水。所以我身上这点水是为了你们上山下山备的。一旦上去了之后,能不跑就千万别跑,一是空气不好,二是累了后喘气,冷空气伤肺。” 游笠豫潜都应了一声,随后游笠低头看了看下边的柳娥。只见这女子身子轻得就像羽毛一般,足尖轻轻一点,手上再一拉,就往上爬了四五尺。要不是他们在上边压住了她的速度,恐怕这女子上山比纪行还轻松。 这绝壁差不多二百五十丈,虽说近乎垂直,但还是有一点斜度的。对于柳娥这样的九品高手来说,虽然算得上险,但还不至于让她在这上边丢了命。 纪行低头一看,正巧看到柳娥轻飘飘一跃,于是笑道,“下边的女菩萨,你轻点跳,别把楔子跺松了,不好下来!” 柳娥像是看傻子似的瞥了一眼纪行,“你从这上,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在暗中探墓,以防被人察觉。可是你下去的时候,也怕别人发现?” 纪行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不禁尴尬道,“前段时间从这上上下下习惯了,一时没想起下来的时候可以从那些土夫子开的道下去。” 游笠道,“大人,咱们只知道要进地宫,可是进地宫是为什么?” 纪行道,“我要是不上去,那些山匪也就不上去,如此怎么能浑水摸鱼?” 游笠疑惑道,“可是大人这是暗中上去的,那些山匪也不知道啊?” 纪行笑道,“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难道是给人笑话的吗?一百兵屯在这下边,还有我们那十个弟兄也都来了。再加上怜儿,她一向与我同进同退,她也来了这儿,那些山匪除了是瞎子,不然怎么会放弃砍掉我这颗脑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豫潜也笑道,“大人的脑袋这么值钱?” 纪行道,“我要是活着一天,他们就睡不踏实一天。只有我死了他们才敢在这楚州继续过他们无法无天的逍遥日子。历年不知道多少穷凶恶极之辈跑到这楚州避难,我要是一直没把这地儿啃下来,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王法。我和他们,只能有一个人彻底倒下,才能算恩怨了了。” 柳娥道,“他们到底来没来。” 纪行没给柳娥胡扯,“来了,前天就有山匪已经到了这边。只是他们肯定是要从盗墓贼开的那两条路过,咱们一时瞧不见而已。” 等到他们爬了差不多一百丈时,他们再没有说话。在这个高度,哪怕分一点点心也会掉下去。不过好在众人经验很足,攀爬速度很稳定。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四个终于爬到了山上。 纪行道,“先喝水。” 随后他丢给柳娥一只水囊。柳娥没有拒绝,开了塞就灌了一口。随后这只水囊就归柳娥了。等众人喝完水,纪行对柳娥道,“你上来过是吧?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像猴子一样的东西?我怀疑你说的妖怪就是那个东西,咱们来过好几次,都差点着了道。” 柳娥道,“你们去的地方不对,跟我来。” 纪行道,“这么说你也去过那儿了?” 柳娥点头,“那个东西叫彘,知道人彘吗?” 纪行点头,“看了双手双脚的人。” 柳娥道,“以前彘就是猪的意思,圈养起来,准备用来吃。那东西也是圈养起来做食物的,只是它不是人的食物,是地仙的。” 纪行勉强笑笑,“你一本正经地给我说有什么地仙,我还差点就信了。” 柳娥道,“书上这么讲。那只彘长得和人差不多,但是脸完全和人类不一样。它能随着身边环境的变化,脑袋也变成不同的模样和颜色。还有这东西眼睛很大,两只眼球就占了半张脸,能不看它那双眼睛就别看,邪门。” 纪行点点头,“那你要带我们从哪过?” 柳娥道,“整个火山口,不是只有那一个地方可以过去。那几天大雨将那儿的土封冲垮了,那道门也的确可以进去,但是你要想从那个邪门的东西眼前过,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纪行问道,“为什么?” 柳娥道,“彘又不是只有一只,它们有点像猴子,数量极多。你要是从那儿过,只有死路一条。” 纪行点点头,“那行吧,你说从哪进就从哪进。” 柳娥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走之前我给你们一人一丸药,含在嘴里就行,别吞下去,有点毒。慢慢含化一点事没有,直接吞下去会四肢麻痹。这药能安神,抵抗瘴气。” 随后她拿出三枚药丸。这东西和葡萄差不多大,纪行对她很放心,伸手就抓来放进嘴里,随后道,“咱们也不是一点准备没有,虽然不知道效果有多少,但是聊胜于无吧。” 随后他掏出两只面巾,淋上药,交给柳娥一只。等他们准备好了,柳娥就带他们走。 柳娥道,“楚王墓传说中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你看到的那道石门,只是其中一个入口。还不一定就是入口,也许进去后就会碰到机关。” 纪行道,“这不是用来成仙的吗?怎么会设机关呢?” 柳娥道,“先不提这是不是用来飞升的祭坛,它首先是一个墓。常见的大墓缺不了的有两样,一是水银,一是流沙。楚王妄想成仙,可是这毕竟是个墓,他就算没能羽化飞升,至少在这里边也算是葬得很好了。” 纪行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感觉她说话有点跳跃。就这样聊着,他们到了一处石碑之前。 柳娥看了看那石碑,“挖吧,就从这下。” 纪行皱眉,“就这?” 柳娥道,“这地方到处是石头,有泥的地方你不觉得奇怪吗?” 纪行一想,再四处看看,的确是这个理。随后他伸手抠了一把这土,搓了搓,“这土炒过啊。” 随后他对游笠道,“挖吧。” 游笠愣住了,“大人,用什么挖?” 纪行笑笑,用行动告诉了他。他抽出重刀,一刀扎进土里,再使劲一橇,一大堆土就被他翘起来。游笠豫潜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好在他们都使刀,还算出得上力。三人大概挖了九尺深,饶是纪行脱得只剩下一件,在这寒风凛冽的山上也是出了一身汗。 之所以不再往下挖,是因为下边已经没土了。 不过他们三人没有一个觉得累,因为九尺之下是砖,石砖。 当年在这火山之上,一定是要有一个像村子一样规模的人群在这上边生活的。否则根本没法把这些工程做下来。 纪行把身上能用的全部都解下来,“你们站远点,这层砖敲了没准会有什么毒气跑出来。” 众人不敢怠慢,都站远了。 纪行跳下去,两只脚架在土封上,慢慢弯下腰,憋住气,一指头戳下去。咔的一声那石砖被他击碎。下边果然一股子青烟升腾起来。纪行二话不说就跳上来,离得那洞口远远的。 没一会儿,他们感觉那青烟散的差不多了。豫潜道,“我去看看。” 纪行道,“去吧,别太冒进,小心眼睛别被熏瞎了。” 豫潜知道纪行不是在和他开玩笑。有些毒气的确能把人眼睛熏瞎。所以他也是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感觉眼镜没有什么不适才将脑袋探过洞口,发现里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大人,里边很黑。”豫潜道。 纪行道,“先别着急看下边,你觉得喘得上气吗?” 豫潜点头,“还成。” 纪行道,“把火折子吹燃了,放在洞口晃晃,看看那气能不能被点燃。” 豫潜点点头,将火折子掏出来吹燃,然后放在洞口。没有点燃,于是他放下心来。他打算跳下去看看,“大人,我下去看看。” 纪行嗯了声,“那石砖没多结实,别踩破了。” 随后他把绳子扔给他,“你拴上。” 豫潜就收好火折子,将绳子拴在身上,绳子的另外一头是纪行拉着的。 随后他就跳了下去。这洞口的硝黄味淡了许多,但是多了一股子说不清的味道。豫潜把火折子又掏出来放在那块被纪行戳碎了的石砖之上。 随后豫潜只感觉火花一闪,手就被烫了,那火折子自然也拿不住掉进地下。 轰! 一股大火冲天而起! 纪行在这一瞬间反应比谁都快,只见他狠狠一拉,将豫潜活生生从下边拉了上来!豫潜上来之后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啊!疼!” 纪行赶紧问,“哪儿疼!?眼睛被烧瞎了?” 豫潜差点背过气,“绳子拉得我腰疼!” 第327章 迷宫 纪行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只是笑笑,“拉慢了半分恐怕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豫潜咬咬牙,把衣服褪下,腰上一圈血痕,疼得他直龇牙。游笠赶紧给他拿药,“怎么伤得这样重?” 豫潜摇摇头,“不碍事。” 纪行力气极大,一根绳子在他手里不比刀剑弱了半分。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一百多斤的汉子拉上来,那瞬间的冲击力可不好消受。他这一拉要是在使点劲,恐怕能把豫潜的腰都闪断。 柳娥道,“找点东西点燃了扔进去,看看能不能把里边能燃的气全烧了。” 纪行也没闲着,引燃了一根衣带丢了进去。可能是刚刚那一下已经把里边能燃的空气都烧光了,下边没有丝毫动静。 “等等再下去吧,下边的空气太脏了容易出事。我把这洞口再凿开一点儿。”纪行道,然后他抽刀把洞口劈碎。 四人歇息了一会儿,即使想等等空气灌进去,也是想等豫潜恢复过来。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柳娥道,“可以下去了。” 这回是她打头,游笠豫潜在其后,纪行最后一个。饶是上边有一个洞口,这下边还是暗得很。纪行看了一下,觉得这儿好像是堆粮食的,地上不都是一片平坦,还有一些方坑。方坑里边全是被水浸湿了的粮食。 柳娥似乎对这里有点熟悉,带着他们一个岔也不打,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柳娥道,“把兵刃都拔出来,每个人隔着至少五步,一点一点往前探。” 豫潜道,“不点火把吗?” 纪行在最后笑道,“这里边这么潮,你倒是给我找一根木头啊?” 虽然柳娥说至少要隔五步,但游笠还是想和纪行挨得近点儿。在这下边他不相信那女子,与纪行在一块儿有安全感一些。至于豫潜,他不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豫潜听,怕那女子高手起疑。 豫潜还在和纪行胡扯,“这儿这么多粮食,可惜都不能吃了,要是能吃,咱们没准能撑一年。” 纪行道,“就算能吃,你有这么多水?坑里倒是有水,你给我喝一个试试?” 豫潜笑道,“地上好歹有点水,煮开了我就不信不能喝。” 纪行对柳娥道,“你对这里边有多少了解,咱们在这这么瞎咋呼应该没什么事吧?” 柳娥道,“就算地宫里真有什么,也不会在这上边。你们刚刚也看见了,下来的这地方是用来堆粮食的。古人没这么蠢,都能用来放粮食,这儿肯定连只老鼠都不会有。何况这个高度,老鼠也受不了这么冷。” 豫潜哈哈大笑,“姑娘说得极是,可万一有什么呢?” 柳娥突然顿住,轻弹剑锋,以示后面的人停下,“其他东西不一定有,万一碰到人,你们这么喊,可能会遇到点麻烦。” 纪行摇摇头,“你不是在咱们旁边吗?有什么人能躲过你一剑?” 柳娥没有否认。她的剑有多快。纪行可是清楚得很。他虽然看得见,但没有一次能够躲开她任何一剑,不论他当时究竟有没有防备。以他目前的实力,面对八品武夫也敢一战,可对上了柳娥,只能看清她那一剑究竟有多快而已。 游笠知道她是九品高手,而且还是一个纯粹的剑士,也很好奇地问道,“柳姑娘,敢问芳龄?” 柳娥回过头来,饶是在如此昏暗的地底她那一双眼眸也亮得可怕,真如同利剑一般扎过来。游笠知道自己失言,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纪行赶紧打了个哈哈,那女人杀人比割草还随意,没有立马对游笠动手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咱们这伙人,虽然人数少,但是我这两个弟兄放在民间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在下不才,勉强能与八品高手对峙。再加上柳姑娘,就算来他个几十个人,那也只是费点拳脚的事。” 柳娥道,“你好像对你身边的人很满意?” 纪行笑道,“哪能不满意。都是过命的弟兄,能拴一根绳上,还能有差的?” 柳娥道,“但愿这俩人没有我想的那么废物。” 纪行道,“传说季夏一人独斗三百六品高手,还能将那些悍卒一一斩杀,关键的是他一招就杀了一个九品中的高手。这样的人物倒是不废物,可是柳姑娘,一个人武功再高,他不帮着你,那也没辙啊。” 柳娥继续往前走。纪行经过她刚刚停留的地方,随手掏出一只钉子打入石壁,留了个记号。他们一直往前走,却发现眼前都是储存粮食的地方。 纪行道,“那人靠不靠谱,不能总看他打架厉不厉害。就说豫潜吧,他虽然武功不及游笠,可是他信我,脑袋比铁还硬,敢往前上。这回他身上带的吃的是咱们大部分储存,要是咱们困到了这下面,可就全得仰仗他了。” 柳娥问豫潜,“后边这个,你很信他?” 豫潜被纪行承认能力,心里美得很,见柳娥问他,略有点受宠若惊,“我怎么能不信大人?” 柳娥道,“你们是怎么跟着他的。” 游笠怕豫潜说漏嘴,“我们本是边军,后来在刑部任职,受千户大人密令跟随高大人。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大人将我等视为亲随,而且一向身先士卒。我等怎能不信服?” 柳娥不知为什么,现在突然愿意废话起来,“他是怎么身先士卒的?” 豫潜道,“咱们不敢做的事,大人敢做,咱们不敢打的人,大人第一个往前冲。即便敌人是咱们数倍,只要大人在旁边,咱们就不怕。” 柳娥道,“果然废物。” 纪行笑道,“是我没教好。” 他没有帮豫潜说话的原因是因为,他直到今天才发现,没有了自己,跟着自己的这十几人似乎什么都不是。若是哪天自己因为什么事不能带着他们,岂不是这十六人与一般高手没有什么区别? 游笠听出来纪行对他们的失望,但是没有说什么。 纪行又道,“我接手他们满打满算才不到四个月,我也想教教他们怎么山崩眼前而岿然不动,但是时间太短。他们能信我,已经不容易。” 柳娥道,“你蛊惑人心是一把好手。” 纪行尴尬道,“这怎么能算是蛊惑人心,我和他们离了谁都不行。哪怕将来我有了千军万马,他们依旧是我最信的人。” 众人走过了两刻钟,发现一直没走出去。这下边其实有很多岔道,但是柳娥笃定地带着他们往前走,让他们觉得她心里一定是有底才敢这么带路的。 后来柳娥也发现不对劲了,“头顶的那个洞口一直没有碰到,这里也没有一点光,按理来说不可能绕路,可是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粮仓?” 纪行道,“你是根据什么带路的?” 柳娥道,“早在二十年前,我师傅其实来过这里。” 纪行笑问,“你师傅进来了?” 柳娥道,“不仅我师傅,你爹也进来过。” 纪行皱眉,“还有什么人?” 柳娥道,“还有季夏。” 纪行把一些东西稍微串了下,“难不成季夏就是从这出去之后突破到的化境?” 柳娥道,“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真是来寻成仙之法的?” 纪行想了想,“再走一刻钟试试。” 于是四人又走了一刻钟,可是阴暗的地下还是那么阴暗,没有一点能出去的可能。纪行一只手一直摸在石壁上,他心里已经确定了,“咱们没有绕圈子。” 柳娥道,“此言何解?” 纪行道,“我在石壁上敲了一根钉子上去,如果咱们是在绕圈子,那根钉子我应该能摸到。而且以咱们的脚力,一刻钟能走的距离也算远了。整个火山口就这么大,能容纳多少人?十万?百万?就算成百万吧,这儿有一个能放一万万斤粮食的粮仓。可是咱们走了这么远,不可能还是走不完。” 柳娥很快承认,“是我记错了。” 纪行想了想,“你说我父亲来过?” 柳娥点头。 纪行一直对自己来到楚州有很大的疑问。如果是齐帝想他过来,他可以理解为齐帝想他把这地儿捋顺了。可是高寒士想他过来,目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这时他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册子封面上之后两个字:九狸。 《九狸》很大一部分是高寒士对于阴阳理算还有数术的理解,他感觉这本册子可能对走出这粮仓有帮助。 “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你们信我一回?”纪行道。 游笠豫潜自然都信他。柳娥道,“你有什么法子?” 纪行道,“我手里有一本书,是我父亲给我的。可能有办法帮我们走出去。” 这下边暗得很,柳娥根本看不见纪行手里抓了本册子,“你记得住里边的内容吗?” 纪行道,“字都背得,可是里边有许多图,还有符号,那些符号不连着图看根本看不懂。我的点燃什么东西再看看。” 豫潜撕下一块布条,然后点着了,“大人,快翻开看看。” 纪行本就记忆力超常,这下边他走过这么久,脑子里大概有了个映像。他在脑海里把自己走过的路线画出来,然后哗啦翻到一页,发现是一个数术问题。 这个问题是有关一个球的。在封闭的球形空间里,只有一条线,怎么能最快走遍球上所有可能出现的点。说白了就是遍历一遍。他快速记下来这个球的所有线条,然后在脑海里将自己记下的走过的路线一一吻合起来。 等他沉吟半晌,“柳姑娘,你是不是一直带着我们走的中线?” 柳娥点头,“是该走中线,偏了一点都会绕很大的圈子。” 纪行摇摇头,“不对。这儿差不多该有十二个仓,有高有低。你带我们走中线也没错,但是这不是只有一层,上下有三层,一层四个仓。走到第二个到第三个仓的时候,咱们应该走右边的那个岔道下去。不然的话咱们就一直在第二到第三个仓里边晃。” 柳娥道,“你怎么知道的?” 纪行笑笑,“这不是书里画着吗?我原本以为这是我父亲考我才智的巧算题目,没想到是有这个用处啊。” 游笠道,“那咱们现在是在第二还是第三个仓?” 纪行无奈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没有参照物,我也不知道是在第二还是第三个仓。” 豫潜吓了一跳,“岂不是说咱们迷在这下边了?” 纪行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柳娥问道,“什么办法?” 纪行有点犹豫,但是这时候不是他能犹豫的,“咱们只能一个一个地试。” 柳娥皱眉,“岂不是说要分头走?要是有一个人迷在这里边,可就不好找了。” 游笠也叹口气,“这个法子行不通,哪怕是有人误打误撞找到路了,可是除非那个人能把所有路线都摸清,否则根本不可能把所有人找齐。” 纪行道,“我知道。要是瞎找的话,你算算三个门,十二个仓,一共有五十三万一千四百四十一种可能。全部试一遍,好几年就过去了。所以不能都散开去试。” 柳娥道,“你的意思是?” 纪行道,“这还有什么能说的吗,只有我去了。我脑子好使,记性也好,不会轻易迷路。而且我手里还有这册子,唯一的线索就在这。” 柳娥道,“你说说你的想法。” 纪行道,“咱们下次走到一个岔道之后,你们就在那个岔道等我,如果我找着路了,马上就回来。要是进去之后发现没有下去的路,我也回来,这样咱们就不会失散了,怎么样?” 柳娥点点头,“也行。” 这时一向最虎的豫潜道,“要是你一直不回来呢?” 纪行一愣,这他倒是没想过,随后他下了决心,“这样,你给我三天的吃的,要是七天之后我还没回来,那就是饿死在下边了。” 游笠听得直皱眉头。他哪想过下地会有这么大的麻烦,真不知道那些靠拿死人财物的土夫子是如何在地下总能摸清怎么走的。 第328章 木俑 豫潜这时候道,“我感觉好像这下边不大好喘气了啊。” 柳娥也察觉到了,“是有点。只能给你一天吃的,三天之后你要是还没回来,就算没饿死,恐怕也在这下边憋死了。” 纪行笑笑,“说得好像你们现在就能走出去似的,我要是憋死了,你们不一样也得憋死吗?” 随后他道,“沿途我会做记号,假如我真回不来,你们也能凭着记号找到我。废话少说,一天就一天,把吃的给我。” 豫潜想了想,还是给了纪行三天的吃的。纪行带着吃的就走,没有多说什么。跟前三个岔道,他选了右边那个,但是很遗憾,走到下一个岔道,也没有下去的路。所以这个就排除了。他赶紧回来。这下边空气不好,他不能多拖,没准真把自己憋死在地下了。 游笠见纪行这么快就回来了,讶异道,“找到路了?” 纪行笑笑,“虽然没找着,但是我知道这儿没法下去。” 柳娥道,“那回头?” 纪行道,“嗯,先不找下去的路了,想办法上去再说。咱们上去歇会儿,难道你们不觉得手脚有点不利索吗?” 不说还好,豫潜伸展了一下,发现还真是有点麻,“好像真是!咱们不会中毒了吧?” 纪行道,“中毒倒还不至于,我猜是柳姑娘给咱们的药起了作用。否则咱们恐怕坚持到现在都还是个问题。先不说这么多,咱们回头走。” 回头走的路就简单了,因为柳娥带他们走的时候是一直走的中间的那个岔道,所以回去的路应该也是这样。就这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边传来了一点光线。没说的,四人赶紧上去。 几人刚上去,纪行发现自己和游笠豫潜浑身都是蜘蛛网,就连脑袋上也是,唯独柳娥没有。豫潜见游笠脏成了这样,哈哈大笑,“蜘蛛在你头上搞了个窝!” 游笠也笑,“你不是也一样吗?” 纪行道,“一刻钟之后,我再下去。” 柳娥道,“我与你一同去。” 纪行笑笑,“也行。” 游笠道,“那咱俩在上边等你们?” 纪行点头,“找路这个事,人多了反而会出问题。而且咱们不能全折下边,你俩在上边养精蓄锐,到时候不至于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其实歇了还不到一刻钟,纪行把双刀挂腰上,“走吧。” 柳娥自然没有异议,俩人再次下了地。这回俩人算是熟门熟路,纪行打的头阵,一刻钟之后,“这儿应该就是了。” 柳娥正打算跟着纪行走。纪行却定住了,“你就在这等我,最多半个时辰之后我就回来。” 随后纪行就朝着右边那个岔道进去了,他走了大概半刻钟,发现脚下的路开始变斜,而且是螺旋型往下。他把刀抽出来,一步一步往下去。等他走到尽头,才暗道一声,“坏了,哪是前哪是后忘了。” 既然是螺旋向下,他要是没有记清前后,搞不好他就算下来了,也会在这中间一层继续兜圈子。没办法,只能再上去重来。等他上去后,柳娥听到他脚步声和呼吸声,“找到了吗?” 纪行道,“是,只是我忘了前后,想回来重新确认一下,干脆就来找你。” 柳娥道,“那走吧。” 纪行想起来一个事。她既然从自己这拿走了十斤硝石,那做出来的炸药,起码也得三十斤了。她又什么都没带,那些炸药去了哪?难道是她把那些炸药都当炮仗放了? 他想了想,这些炸药她要是想用,就不可能不带上来。可她明明又什么都没带。 一种可能是,她已经提前将炸药布置到了她只要进了地宫就随时可以拿的地方。可是她上来之后,连路都没找清,怎么看也不像早有布置的样子。 那第二种可能就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定还有其他人,她把炸药交给了那些人,或者那个人。 俩人很快到了要转角的那个地方。纪行道,“记清楚了,哪是前哪是后。一会儿下去会绕几个圈子。等到了下边,咱们再把自己认的前后说出来。” 然后纪行就开始往下走。下去之后,纪行问道,“你记得前后吗?” 柳娥道,“出来的就是前面。” 纪行笑笑,“我记的也是这样。照这样,咱们再往前走,然后继续挑右边的那个岔道,应该就是下去的路了。” 如此庞大的粮仓纪行真是第一次见到。就凭这个粮仓,恐怕能支撑一场战争十几年。 在上边,游笠豫潜等了不少时候。豫潜道,“这得有一个时辰了吧?” 游笠叹道,“你看看天。” 豫潜这才发现四周已经不是那么明亮,显然是暗了些。游笠道,“两个多时辰了。” 豫潜道,“你说大人和那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游笠无奈地看着豫潜,“你知道为什么大人不喜欢石二哥吗?” 豫潜道,“石二哥老喜欢对大人指手画脚,大人就不喜欢他。” 游笠摇摇头,“不是。大人不喜欢石二哥,是因为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豫潜嘿嘿一笑,“你这是说我不识抬举?可是大人对咱们可不会那么俗气吧?” 游笠没有回应豫潜这个话题,“吃饭吧。” 豫潜点点头,“是得吃点了。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饿,一说就饿得慌。” 随后豫潜就掏出糯米和牛肉。游笠把牛肉退了回去,“不吃这个,吃点糯米就行,别吃多了。下边那两个还没回来。等咱们也下地了,万一困在下边,能多一口吃就能多活一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豫潜笑笑,“不吃就不吃,等坏了就没法吃了。” 游笠道,“话说得太多,也浪费水,吃吧你就。” 随后游笠挖了半个拳头大小的糯米。他们一天都没吃,这半个拳头大小的吃的,已经是他这整天的伙食了。 豫潜虽然嘴碎,但是也是极守规矩。游笠挖了多少,他就挖多少。最后俩人连手指头都嘬干净了,还是没等到纪行和柳娥上来。 豫潜道,“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游笠并不操心下边那两个。论本事,他和豫潜两个加起来,都不如地下那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本事大。 “别瞎操心,操心也没用。趁着现在天儿还算暖和,赶紧睡会儿。你替我守守,等天黑了你叫我,咱俩换。”游笠说完就躺地上合上了眼。 好在他们穿得多,跟过冬似的,不然在这山顶还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豫潜见游笠这么大咧咧睡下去,干脆自己也躺下来,微眯着眼养神。 等天黑了之后,游笠突然惊醒,睁开眼四处看了看。豫潜察觉到他异样,“你醒了?” 游笠含混不清地嘟囔一句,“是,你睡吧,我守夜。” 豫潜早想睡了,得了游笠应许,倒头就开始打呼噜。游笠凑到洞口,“他俩怎么还没回来?” 没想到正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人跳出来,“看什么呢!闪开点儿,憋死老子了!” 游笠被吓了一跳,待他看清跳出来的是纪行之后,“大人,你怎么出来一点动静也没有?” 豫潜被吓醒,“大人,你们没死在下边啊!” 纪行出来后,柳娥也跟着跳出来。 “不盼点好。咱们在下边把路一次性都摸清了,真是有点大,我也算是有见识的了,还是被这个大墓吓得不轻。咱们饶了那么久的粮仓,只是这座火山口之内的一处比较大的内室。大概还有七个墓室,不比那粮仓小!”纪行笑道。 游笠见纪行心里有了谱,多少踏实下来,“那下边没有什么机关吧?” 纪行道,“机关倒是没什么,倒是邪门的东西见了不少。等出了粮仓之后,就到了另一个极大的墓室,里边全是木俑。木俑分布有点阴阳八卦的意思,我也不太懂这个。有的地方我们还不太敢进,怕出事。” 豫潜疑惑道,“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们不敢进去的?” 纪行摇摇头道,“太邪门了,不敢进的。按理来说,这下边应该没人是吧?” 游笠道,“不是有其他土夫子吗?” 纪行叹道,“不是。咱们走到一个地方之后,听到有人说话。就是经过那个全是木俑的墓室之后。我和柳姑娘仔细听了一下,觉得那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豫潜皱眉,“难不成有鬼?” 纪行笑笑,“可千万别自己吓自己。一般人说话,得有个目的对吧?” 游笠对豫潜冷笑一声,“他就没有目的,一张嘴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纪行道,“他嘴碎我知道。但是就算嘴碎,他也得有个说话的由头对吧?咱们听到的那个声音,无缘无故出现,又无缘无故消失。如果真是有人这么说话,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比如我现在说话,马上闭嘴,也没人应,再过几息,又开始说。一直这么过去了好几刻钟,这正常吗?” 游笠点头,“的确是疯子才会这样。但是你们凭什么认定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纪行笑笑,“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因为那个声音,就像雷声那么大!要是有人能吼这么大,我也就勉强信了,可他还这么胡言乱语,你说我怎么信那是个人在说话?” 豫潜道,“他说了什么?” 纪行摇摇头,“听不懂,可能是古话,也可能是当年的楚国话。” 游笠奇道,“既然声音那么大,可为什么我们在这上边一点也听不见?” 纪行道,“你知道那个声音很大的地方,咱们是怎么下去的吗?” 柳娥这时候突然开口,“摔下去的。” 纪行点头,“那下边很暗,我走到那里丝毫没有预兆,直接落了下去。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国人造这个地宫的时候这么不友善,就不怕有人掉下去吗。等我下去之后,才发现下边全是白骨。要不是我鞋底厚,恐怕一脚踩下去脚就扎伤了。” 豫潜笑道,“大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怎么不抓住那个沿翻上去呢?” 纪行伸出手,“看吧,掌心这一道伤,就是我想抓着沿翻上去,结果抓到一排钉子。” 游笠疑惑道,“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纪行道,“可能是祭祀的。还是活人祀。先不管这么多,我在下边也看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是一种亮晶晶的石头,你们帮我留意一下。当时我看到一颗,成色相当不错,可惜在顶子上,我拿不到。” 豫潜道,“是夜明珠吗?” 纪行想了想,“算是吧。但是那比夜明珠可值钱多了。你们就打算在这睡了?” 豫潜点头,“晚上了。” 纪行摇头,“不能在这睡。一夜过后,这儿的瘴气能让你们明天爬都爬不起来!咱们下去,到了一个墓室之后,那儿地势要矮许多,而且有空气进去,可以在那睡。” 游笠问道,“现在吗?” 纪行摇头,“歇会儿,让我们吃点。一整天没吃了。给柳姑娘点牛肉。” 豫潜虎头虎脑地把所有牛肉交给柳娥。柳娥也没有贪多,看来她也是做好了长久打算的。这一整天下来,只是把路搞清楚了。她真正想去的地方现在还不能去。要是下边再有什么意外,或许这点吃的真的就能救人命。 纪行把自己的糯米团子分给了她一半。等他们吃完,纪行像只猴子似的带他们下了地。这回他们走得极快,一层一层地下去,温度很快暖和了点。一直到了许多木俑那个墓室,纪行才停下来,“就在这儿歇吧!游笠,点一盏灯!” 游笠很快给纪行燃了一盏灯,灯火只比豆子大一点。纪行拿着这油灯到处转了转,然后到了一个地方,停下来。 “这儿的火苗偏得厉害,我就说有空气进来!”纪行道,“都往这边来,等过了今晚,明天就该行正文了。” 随后纪行对柳娥一笑,笑容在油灯下尤为诡异。 豫潜看到纪行这个笑,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可是就是不知道难受在哪。他四处望望,发现所有的木俑似乎都与纪行的神情一模一样! 第329章 玉树 纪行见他两只眼珠子一直轱辘转,把灯放好,“你看什么?” 豫潜摇摇头,“可能是我眼花了。” 游笠自从下来之后,精神就没松过,“有什么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这墓室之内的木俑多多少少有些诡异,豫潜有点紧张很正常,他有点拉不下脸说自己觉得那些木俑让他觉得瘆得慌。 纪行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圈,也发现有点不对劲,“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木俑都指着一个方向?” 柳娥道,“是,脸都朝着你那儿。” 他们刚刚到这儿的时候,因为这里没有一丝光线,所以没有察觉到,可是当豫潜刚点燃灯时,那种诡异的气氛就出来了。 纪行想了想,开了个玩笑,“不会是我走到哪它们就看到哪儿吧?” 豫潜道,“大人,你走走试试?” 纪行还真走了两步,发现那些木俑并没有动一下,这才放下心来,“你们过来吧,这儿的空气很新鲜。” 柳娥推了推木偶,发现这些家伙都是根植于地下的,于是撒出一根绳,在靠近纪行那儿的两个木偶上打了结。纪行见她躺在绳子上,惊讶道,“你就是这么睡觉的?” 柳娥嗯了声。 纪行对游笠豫潜道,“你们俩也来吧。” 游笠豫潜也不含糊,到了纪行那边躺下来。豫潜把吃的护好,啧啧称奇道,“大人,你是从哪搞到的牛肉?这玩意儿我好多年没闻过了。” 纪行笑道,“堂堂正七品武官还弄不来一头牛?” 游笠也颇感疑惑,“大人,这宰杀耕牛可是要入刑的。” 纪行道,“前段时间我一个人在林子里转,宰了头小野牛犊子,只是没给你们说。游笠你今晚守夜,灯油完了换我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睡去,等灯油换了两次之后,都还算休息得舒服。众人继续深入。纪行一边走一边道,“现在咱们才只是走到了外围,要想进入真正的地宫,还得再下两层。” 游笠道,“这得有多少层啊?” 纪行道,“我爹在册子里记了下,九层。”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感觉到一阵明显的震动。同时还有极闷的声音传来。众人都停下脚步。纪行缓了会儿道,“应该是那些土夫子用了炸药了。” 游笠下意识点头,“既然咱们都能感觉到震动,应该不会远了。没准待会儿就能撞上。” 纪行道,“再说一遍,咱们来这地下,有四件事要做。一是找那种亮晶晶的石头。二是帮柳姑娘留意有没有妖怪。三是把那些土夫子全部留下来,就算在这留不住,也得知道他们要什么时候,从哪走。最后一件事,找找有没有大乘诀。” 豫潜道,“明白了,碰到人就杀?” 纪行道,“在地下别轻易动手,和他们做不成朋友,也千万不能着急让他们做咱们的敌人。一切都得等到上去之后再说。” 游笠眼尖,瞅见前边有点光,“那儿是不是有洞?”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招了过去。纪行把手里油灯熄了,仔细看了看,“不一定是洞口,但是那儿肯定是有光的,都把招子放亮点。” 众人走了过去,发现这儿只是有一点儿光线而已,真正的光源在右边转角。纪行道,“记清楚回来的路。这个地宫不是拿来坑杀后人的,没什么机关,但要是没记住路,慌忙间跑错了地方可就有得说了。” 大约这么慢慢悠悠走了一刻钟,前边的光线越来越亮。纪行本来以为可能会到出口,等他们走出去之后,才看到令他们所有人震撼的一幕! 这是个巨大的墓室,一层好比九层。墓室中央是一棵巨大的玉树,有好几十丈高。玉树的树枝之上挂满了金银财宝,在树枝之间还有一些光芒闪烁,如同果子一般。 所有人都是表情各异。 柳娥的震撼在于她没有想到如此轻易就到了她师傅给她说过的地方,一切都如同梦幻一般。她很清楚,要是没有纪行那一本册子,她们就算在上边转一年都下不来。所有的甬道都是一道道巧算题,没有极其强悍的数术本领,也就只有精通奇门遁甲的奇人才能下得来了。 豫潜的震撼在于这棵树上的财宝,恐怕都能装备起来一整支十万人的边军坚持数十年。要是任何一人有了这样大的财富,岂不是可以马上造反了?这个想法一出来,他脑子里那股子忠诚的本性就将其按灭了。 游笠之所以被惊得差点瘫在地上,是因为这样大的一颗玉树,是如何长出来的?是靠人力砌起来的,还是天然就有?当年楚国有这样雄厚的财力,为什么不北上伐齐? 纪行也吓得不轻。万万没有想到不费吹灰之力,竟然发现了足以让大商也为之抓狂的财富!这棵玉树之上的那些果子,别人不认得,他哪里不认得?那可都是灵石!而且全都是上品灵石! 到了这儿之后,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灵气。到了现在他终于相信马志平所说的,整个楚王墓就是为了成仙而建成的。他要是当年有这么多灵石,恐怕都能自己建一个宗门,一堆真灵高手由他使唤! 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眼中的财富,他们的贪欲在这一刻都差点从内心跳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笑,心中千万念头纷沓而至。柳娥第一个走上前去,游笠豫潜见状,也跟着走过去。纪行不由自主地跟上他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此时他们的模样像极了行尸走肉。 柳娥已经走到了玉树之前,树干光滑洁白,倒映出了她的身形。她伸出手,就要去摸。 此时纪行也走到了近前,然而让他大惊失色的是,这树干之上倒映出来的身形,竟然有五个! 他大喊一声,“都他妈回头!后边有人!” 柳娥惊醒,迅速回头,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游笠豫潜也吓了一跳,“哪儿呢?” 纪行双刀已经到手,仔细查看之后,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是他仍不死心,“你们看看这树干之上的倒影有几个?” 豫潜回头看了看,“有四个啊,怎么了?” 纪行仔细看过自己身后,那个影子极有可能就是在他背后出现的,可是一无所获,“不可能,刚刚我明明看到有五个影子。我要是看错了,那可就出了鬼了!” 柳娥皱眉,“什么人能这么快?” 纪行道,“你现在能做到在我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吗?” 柳娥不得不承认纪行武功长进很大,她已经再难在纪行眼前无知无觉地出现或者消失了。她摇摇头。 纪行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你都不行,就算武功再高,恐怕也没法做到这件事了吧?何况还是你在咱们身边的情况下,莫非是季夏来了?” 柳娥虽显然不愿意相信有人能够同时骗过她和纪行两个人的知觉,但是要是说季夏能够做到这件事,她却不得不认。 纪行回头看了看那玉树,却发现他们所有人的影子都没了! “是我眼花了?你们回头看看?”他赶紧对所有人道。 众人再看,这回终于是看出来了不对劲。豫潜诧异道,“影子没了!” 纪行道,“都别乱了!那玉树之内没准不是实心的,要是里边有什么水之类的,也许因为咱们进来,那里边的东西有什么变化也不一定!” 本来众人在一片黑暗中走过来,精神就已经很紧张了,要是再自己吓唬自己,也许就会出什么篓子。但是豫潜要巧不巧地道,“那五个影子是怎么回事?” 纪行无奈道,“你先别管五个影子的事了,现在咱们先退走,等等别人过来。” 游笠问,“等别人来趟雷?” 纪行气急败坏道,“难道你们没看到这儿其他的东西吗?” 他不说众人还真没注意到,所有的精气神全被那株玉树给吸引了。在他们头顶,玉树的枝丫吊着许许多多的东西。等他们看清了,才发现那全是白骨! 与此同时,他们还发现这个巨大的墓室,其实和皇宫之内上朝的大殿建得差不多。在这个大殿最中央,有一个一丈见方的玉床。玉床之上躺着一具身着极为华丽服侍的骸骨,骨头都是黑的。 从玉床开始,还是骸骨,分成两路排开,一直到一处大坑。纪行猜想这些骸骨都是楚王的大臣,那玉床之上或许就是楚王了。 “你们过来看看,这些骸骨有点意思。”纪行道。 柳娥第一个过去,“怎么说?” 纪行道,“你们看,这些尸体都穿的是什么?” 游笠豫潜一看,“这都是官服啊!” 纪行嘚吧了几句,“最能反映等级制度的,要数文武百官的官服。各级的官员按照文武品级的不同,装饰在官服上的图案纹样也各不相同。咱们大齐文官为: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雁,五品白鹇,六品鸬鹚,七品鸿漱,八品鹌鹑,九品练雀。武官为:一品麒麟,二品狮,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七品、八品是犀牛,九品海马。”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的官服就是犀牛补子。楚国的补子和咱们的竟然没有任何差别。可见这些都是楚王当时身边的文武百官了。” 豫潜看了看,嘻嘻笑道,“大人,可没见犀牛补子啊!” 纪行叹道,“七品京官,哪怕正七品,在皇帝眼前算不得什么。我觉得这儿厉害的点有两个,一是他们的官服到现在竟然保存得如此完好。” 游笠见他半天不说,“还有一点呢?” 纪行道,“还有一点是,他们怎么做到的一起死在这个地方?咱们可以理解为楚王要成仙,他还打算拉着他的文武百官一起羽化飞升。这么多人都愿意跟着他一起死,不简单啊!” 柳娥突然道,“他们死得很诡异,一点尸蜡没有。” 纪行仔细看了看,发现的确是这样的。这个地方奇怪得很,如果一个人是正常腐烂,那官服之上怎么都会留下点痕迹。可是没有。难道说这些人是变成骸骨之后,才被放在这儿的?那楚王呢?也是变成骨头之后被人一根骨头一根骨头放到玉床之上的? 他有点不相信。楚王是为了成仙,可不是为了寻死。要是那个道人给他讲必须要死了才能成仙,别说楚王,就是自己恐怕都会找他拼命。 纪行抬头看看,发现头顶之上的那些枝丫挂着的洁白骸骨,都一一对应着地下的骨尸。 柳娥道,“找找大乘诀吧。” 纪行点点头,“我去看看楚王。” 豫潜见纪行这么大咧咧往玉床那边走,“大人,我去吧。” 纪行把脑袋扭过来,“你去?” 豫潜笑道,“万一那个楚王诈尸了呢?我命贱,被他抓到了你还能救我,要是大人有了什么闪失可就不妙了。” 纪行摇摇头,笑道,“你去就你去,可别用手直接摸什么东西。” 豫潜点点头,“知道了。” 游笠这时候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阴风,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他喊住豫潜,“老四!” 老四是他们以前还和汗青在一块儿时,他对豫潜的称呼。豫潜下意识回头,“咋回事?” 游笠四处看看,并没发现什么,于是摇摇头,“你去吧,没事。” 豫潜无所谓一笑,“瞎咋呼。” 随后他走到玉床边儿上,终于看到了这玉床之上的人是什么样的。让他意外的是,这楚王竟然是尸体,而非一堆黑了的骸骨! 他把刀抽出来,爬上玉床,用刀把楚王的衣襟撩开,想看看这衣服里边有没有藏着什么。然而下一刻他像被雷击了一般大喊一声,“啊呀!” 纪行一直看着,赶紧冲过去,“怎么回事!” 豫潜捂住眼睛,痛呼道,“别过来!千万别看楚王的眼睛,这他妈是个活尸!” 游笠不自在地道,“老四,你不是在吓唬人吧?” 第330章 血纹 正在此时,一阵强烈而刚猛的劲力从空气中传来,伴随着足以将人震聋的巨大声响! 纪行刚刚要冲到豫潜身边将他拉回来,那空气当中像有一只数万钧沉重的大锤将纪行和豫潜砸了回来!这一瞬间柳娥展现出来九品高手的高超武功,只是顷刻间就迅速朝后退去,如同蜻蜓点水一点双足立在石壁之上! 而纪行,游笠,豫潜则被那强悍的冲击波还有恐怖声响吞没! 纪行心里只有一句话:谁他妈放的炸药!然后他就晕死过去。 他感觉自己似乎睡了会儿,具体睡了多久他不清楚,胃里翻江倒海,头疼欲裂。而后他翻身就要吐,可惜他最近吃得太少,什么都吐不出来。一个双手将他扶起来,“你醒了?” 纪行强忍住恶心,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可惜什么都看不见,“你是谁?” 一盏油灯亮了起来。纪行循着光芒望去,眼前却是重影叠叠,那豆大的光芒也像要将他刺瞎一般。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就狠狠喷了喷鼻子,发现自己鼻子堵得慌。于是他伸手抠了抠鼻孔,抠出一坨黏糊糊的东西,在昏暗光芒下,他看到自己手上一大坨半干的鼻血。 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随手擦了擦,“游笠豫潜!?” 那声音道,“他俩还没醒过来。” 纪行的记忆纷沓而至,想起来自己还在地宫之内,“你是柳娥?” 柳娥嗯了一声,“那些土夫子是炸过来的,他们这个手法不像摸金一脉,太霸道,地下一点道理不讲。那俩还在昏迷,我把你们三个带走的时候,那些土夫子还没有发现你们。” 纪行突然惊醒,惊道,“那些人呢!?我昏迷多久了?” 柳娥道,“你晕了大概半刻钟。” 纪行皱眉,长叹一口气,“我还以为我昏了好几天了。” 随后他摸了摸腰间,双刀还在。 柳娥道,“外八行的人应该是自己斗起来了,没见过盗墓贼是直接拿炸药炸主墓室的。” 所谓外八行,分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金点是江湖艺人管算卦相面的总称,算命一行。响马是拦路抢劫一行。倒斗不用说,是盗墓一行。走山是山贼。领火是杀人放火的强盗。采水是海盗。 纪行揉了揉太阳穴,“岂不是说有点看风水本事的家伙都没了命?” 海盗管不到墓地里,倒斗的没这么干的,分金的最懂规矩,乞丐怕天怕地,偷儿就不说了。这么看,只有那些走山领火响马贼有这个胆子。 纪行把另外一只鼻孔里的血也挖出来,看到了就躺在他旁边的游笠豫潜。多好的两条汉子,被炸药这么搡一下半条命都快没了。纪行掌着油灯,仔细查看了一遍这俩人的伤势,都是挫伤。只不过他俩的脸都肿了,伤得不轻。 “地宫里怎么样了?”纪行叹口气。 柳娥道,“还没去看。” 纪行想了想,把油灯留在地上,“我们去看看。” 柳娥压根不在乎游笠豫潜的性命,见纪行都这么说,也就点点头。俩人动作很轻,慢慢地走到了那极为明亮的们口。俩人还没走近门口,就听到一声暴喝: “老子发财了!哈哈哈哈!” 随后那暴怒的声音又喊道,“说!大乘诀在哪!” 却没有声音应他。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放点血!” 没一会儿传来愔愔哑哑的啜泣声,却还是没人应那个暴虐无常的人。 柳娥对纪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像狐狸一样贴着石壁很快就进去了那个巨大的墓室。这女子的功夫极不简单,别说九品武夫,就连纪行见过的那些散人境高手都不一定有她这样敏锐的触觉。 柳娥仅凭人的脚步声,喘气的声音强弱,然后迅速做出反应,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单看这一手,就不是纪行能比的。若是将她用来刺杀,后果如何他想都不敢想。 但是纪行也不是吃素的,他到处看了看,发现一个瓦罐,走到远处将其捅出一个洞再回来。然后他将这个瓦罐套在脑袋上,顺势躺了下来,再一点点将套着瓦罐的脑袋伸出门口一点点。这回他算是看清楚了。 只是也不知道这个瓦罐会不会是当年楚王用来做尿壶的。 等他看见了,才恍然大悟,“妈的老子就说这个声怎么这么熟,原来是三星洞的那个大当家相师!” 这时相师浑身是血,手里一把朴刀寒光闪闪,哪有平日里半点阴柔,整个人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纪行不禁奇怪,这个人传说不过六品的武功,怎么变成了这样? 莫非在其他墓室,相师与外八行的人打了起来?他都来了,盛龙和禅虎呢? 随后纪行在心里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相师把盛龙禅虎都杀了? 就在这时,相师抬起朴刀,一步一步走到那玉床之前,闭上眼闷闷地说,“你活得够久了!” 纪行才发现这墓室之内诡异的一幕。方才如此声势的爆炸,怎么不见撼动这些骸骨分毫? 然后他就看见相师狠狠一刀朝着那玉床之上砍了下去。 当的火花四射,相师手里的刀成了两半。他后退两步,震惊地看着手里的断刀。随后让人牙酸的一幕出现了,在那玉树的巨大树干之上,出现了无数人影! 地宫之内的人们显然恐慌起来,这他妈是要闹鬼啊! 相师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但他脸上的凶悍不减半分,“老子家的人守墓守了几百年,小场面!” 一个人颤抖着问道,“大当家的,这些影子不会从那棵树里边跑出来吧?” 相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德行。这些都是拿来骗人的!哪有什么鬼神!” 他举起断刀,指着一个双手缚在背后跪在地下的人骂道,“你见过鬼吗?啊?” 然后他又指向另一个人,“你见过?” 相师扔掉断刀,“换刀!” 然后他想了想,“你们去把那龙床上的砸碎砍了!” 他那些手下一阵踌躇,都不敢去,“大当家的,那是咱们的祖宗啊!” 相师哈哈大笑,“祖宗?笑死老子了。真正的祖宗被那棵玉树压着呢!龙床上躺着的是五梅教派教首!楚王想成仙真是想疯了,万万不知倾一国之力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纪行不禁疑惑,这个相师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是楚国后人?原本他还对这个相师不以为意,可现在看来这灰孙子一直在韬光养晦啊! 随后纪行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血应该是放光了。那血液浸在地板上,似乎慢慢地浮出来了一个图案。随后那血液随着图案末端飞快地浸湿过去,如同一条红线,迅速爬向玉树! 血液的轨迹并不是沿着直线过去的,而是呈现出来一个诡异的符文。 这种风格的符文,纪行再熟悉不过。他在大商时就经常见。 可惜地上的异样并没有引起相师等人的警觉。他的手下迫于他的压力,不得不往龙床那边走去,然后颤抖着出刀。可惜那龙床之上的活尸就像铁打的一般,任凭他人怎么劈砍都砍不进。 相师把地上一个跪着的人的脑袋提起来,“你是头是吧?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个章程!” 可惜那人一言不发。惹得相师大怒,一刀削了他的脑袋,“不说!不说!这就是下场!” 他刚刚发完火,紧接着发生了一件让纪行差点笑岔气的事。 轰得一声巨响,一道堪比刚刚他经历的冲击波击破了龙床另一边的墙壁,登时那边就出现了又一个大洞! 冲击波将地宫之内的所有人像擀面条似的在地上狠狠地搓了一搓! 那相师也没落着好,一个岔没打就飞到天上,又摔下来。纪行也赶紧缩回脖子,躲在门后。此时柳娥也赶紧翻了进来。过了一会儿,他们才看到两男一女还有几十人从那洞口走进来。 这回才是碰着正主了,盛龙禅虎来了。 至于那个女子,纪行不认识,可能是盛龙招来的奇人异士也说不定。 这时纪行发现柳娥的表情极其古怪,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柳娥道,“能做到龟息吗?” 纪行点点头。他明白她什么意思了,那些人里边肯定混进了连她也不敢随意招惹的存在。 盛龙与禅虎还有那女子相谈甚欢,盛龙冷笑道,“看来真被他摆了一道,若非聂娘带路,咱们恐怕就是在外边耗死也进不来!” 禅虎看着地上躺着的相师,也是啐了一口。 那女子道,“这里边的财宝你们随便拿,能搬多少就搬多少。但是在做这个事之前,你们先把这些人尸体挪走,要是让玉树见了血,麻烦就大了。” 盛龙笑笑,“全听聂娘吩咐!” 就在这时,聂娘眼尖,看到了地上的血迹。然后她再巡视一圈,发现距离玉树不过几尺长的距离,几缕头发丝那么细的血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玉树“爬”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聂娘武功真是不弱,手中剑刷得出了鞘,哗啦飞过禅虎的脖子!这剑割断了一把禅虎的头发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得到了那玉树之前! 禅虎惊得就要动手。聂娘却看也不看他,“只差一点!” 禅虎知道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一丝丝血迹,竟然就被那一剑阻断了去路! 聂娘道,“要是让这树见了血,在这座地宫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盛龙把禅虎的手按下去,笑道,“这是干什么,聂娘也是为了不出岔子!” 禅虎还是一阵后怕,若是他早有防备,这女人想杀他,却也并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可是现在他还有其他事要做,只能先把这口气咽下来。 随后他四处看看,啧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事想不通。 盛龙见他神情有异,以为他还是不服气,就劝他,“这么多财宝,等咱们运出去了,别说当山贼了,就算划一块地方自立为王都够了!” 可禅虎却疑惑道,“有个人没来。” 盛龙皱眉,“你说什么人?” 禅虎道,“历年楚州安抚使,还没进楚王墓就死了,怎么今年咱们都进来了,还不见那小子?” 盛龙一听,也发觉不对劲,“他可是说了他要来!” 聂娘道,“你们在说什么人?” 就在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时。地上一具死尸般的人,手指微微曲了曲。他被炸得不轻,当时他遵相师的命令去砍龙床上的活尸,还没下刀,那冲击波就把他冲出十几丈远! 要巧不巧,这人离那玉树近的很。 此时玉树之上出现一只影子,一直朝着这人张牙舞爪。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缓缓醒转。但是他眼前重重幻影,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玉树那边有个人在朝着他招手,叫他过去。 他以为是相师叫他走,于是想也不想,跌跌撞撞就站起来,然后朝着玉树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聂娘发现不对劲,只来得及大喊一声,随后刷得抽出了盛龙的大剑!大剑飞向那人。聂娘一声吼没有丝毫效果,因为那个人已经聋了。 大剑以极快的速度扎中了他的背心,将他钉在了地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向前倒了下来。他抓住穿出自己肚子的大剑剑身,掌心被割破,血液哗啦就流了下来。剑尖扎在了地上,他也是一个踉跄,竟然生生没有完全倒下去。 一股血随着剑尖淌到地上,无数道头发丝细的血纹出现,而后奔着玉树就去了! 在玉树树干上,出现无数影子,个个好比阿鼻地狱的恶鬼,顿时群魔乱舞! 聂娘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快瘫软下来! 柳娥二话不说,拉着纪行就赶紧跑。纪行顶着个瓦罐,瓦罐一偏,他就啥也看不见,也就由着柳娥将他拉着跑! 第331章 真相 柳娥二话不说,拉着纪行就赶紧跑。纪行顶着个瓦罐,瓦罐一偏,他就啥也看不见,也就由着柳娥将他拉着跑! 而后整个地宫的甬道都刮起一阵飓风,一开始纪行还能跟着柳娥一起跑,不到三十息之后,凭他俩的武功也难以再跑动半分! 纪行使劲把脑袋往石壁上一磕,登时瓦罐被他磕碎,铆足了劲大喊,“这他妈怎么回事!” 柳娥也大喊,“楚王要醒了!” 眼看他俩就要被飓风卷回去,纪行顾不得其他,一刀扎进石壁之内,整个人就挂在刀上。柳娥手里的剑是软剑,压根没法挂。纪行见状,使出了吃奶的劲将轻刀扎在石壁上。柳娥会意,抓着轻刀让自己固定下来。 他俩还没镇定下来,两个“大黑耗子”刷得就飞了过来。纪行定睛一看,可不是游笠豫潜吗? “一人抓一个!”纪行大喊! 游笠豫潜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俩就被纪行和柳娥抓住了脚脖子。 金错刀已经是齐国能找到最坚韧的兵刃了,纪行对他这两把刀自信得很,起码拖着两个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豫潜被纪行抓着,然后又被他拉到眼前,这回是不想醒也得醒了。 “大人!咱们这是到了阴曹地府?”豫潜哆嗦着喊道。 纪行哈哈大笑,“没错!咱们都一起下地狱了!” 可是马上纪行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甬道之内的风劲已经达到了足以将人吹得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地步。他一张嘴就感觉要喘不上气,所以他赶紧把豫潜的佩刀也抽出来,用腿夹住他,将刀扎进石壁。他俩就踩着豫潜的刀,手里扶着金错刀,用背挡着风,再把衣物笼罩在脑袋上,以防风速太快喘不上气。 至于柳娥那边他已经顾不上了,现在那个女人的本事远比他要大,他就算操心也是该操心自己。可是风俗越来越快,就连脑袋上罩着衣服也不管用了! 纪行脑袋上的衣服很快被吹乱,压根罩不住,他只得憋气。他感觉自己像根面条似的在空中摆来摆去。豫潜那把刀已经被他俩踩得不知道去了哪,应该是被踩弯了。 所有人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大风刮跑了,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抓住,抓不住就死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倘若他们中任何人只要一个抓不住,被这样的大风裹挟着,在墙壁上摔个几次,结果和粉身碎骨没有什么区别。 纪行的大力气在这时候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多再过三十息。三十息之后,一旦气不够,那就只能被这飓风在石壁上搓成血泥。 就在这时,纪行还微眯着睁开眼看了一眼。 只见甬道之内出现许多漂浮着的人影,说人也不像人,更像鬼。穿着打扮与他们普通人完全是两样。他心里只有四个字:阴兵借道! 此时那列鬼影里边有一个突然伸长了脖子回头看了一眼纪行! 纪行如遭大敌! 一人一鬼就这样对视,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其实只有一瞬间! 随后那鬼影又缩回脖子。那脖子伸了起码有三尺长! 纪行闭上眼睛,又惊又怒,心中呐喊,“老子若是仍在真灵六境,这个地宫凭我一个人就能端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当年有多强大。同时他也明白,那种强大来得太简单太容易,远远不是他能掌握的力量。要是让他今天有当年的修为,只怕能做很多事。可惜现在他连个散人都不是,那所谓的化境在他眼里变得太过遥远。 很快纪行连这样瞎想的力气也没有了。因为风力已经大到了他难以支撑的地步。他感觉身上的衣服像有千斤重,真想把这一身皮全都脱了以减少阻力。 而柳娥原本穿得就少,一身劲装,相比纪行而言轻松许多。游笠也比豫潜要好照顾太多,这家伙早料到自己这身衣服费劲,在一开始就把自己衣服扒了。但是他现在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因为那风已经吹得他回不上来半口气。要是柳娥将他拉着,只怕现在他已经随着风去了。 就在所有人意识都快模糊时,这忽然之间众人毫无根由地啪的摔在地上。那诡异的飓风竟然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纪行等人艰难爬起来,都眼神涣散,连动一下也难。四周一直在震动,只是他们现在已经无暇顾及。 这时地宫之内传来一阵阵奇怪的低吼,有点像野兽,又不像野兽能发出来的。 纪行看了一眼柳娥,柳娥有所察觉,也看着他。纪行用鼻子指了指地宫方向。这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一种奇异的默契,柳娥知道他是在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可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进退了。 纪行叹口气,打破了沉寂,“我们进去看看。” 所有人都愣住了。豫潜有气无力地道,“大人,咱们在阴曹地府,就别乱走了,万一投不着个好胎怎么办?” 他哪是不知道这还在地道,但是他现在对那地宫已经有了点怵,心里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纪行没有解释什么,“收拾一下,我们进去。” 游笠吐了一口血,“大人,咱们走吧。” 纪行摇摇头,“你们不懂。” 豫潜疑惑道,“为什么?” 纪行道,“你们心静一点,好好听听。” 这哥俩仔细听了听,发现一种沉闷而压抑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这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游笠问道,“这又怎么了?不耽误咱们走啊。” 纪行叹道,“这风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停了下来?你们好好动动脑子想想。” 这时柳娥也懂了,她把纪行的金错刀还给他,“你们俩要是不死心的话,可以回头去看看。” 纪行没说什么,他一向不想给人绝望。但是这哥俩现在逃命心切,要是无根无由地让他们只听自己说的话,恐怕是难以服众了。 游笠豫潜向来不爱怀疑纪行的决断,这性命攸关的时候,脑子就不好使起来。他们真的回头走了,可是没走出几十步,他们觉得前边好像不是那么暗。游笠眼白里都是血块,看不清东西,于是抓着豫潜,“老四,前边是什么?” 豫潜没说什么,只是一骨碌跑过去,然后停了下来。 游笠慢慢走过去,“老四,这是什么?” 豫潜艰难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伸手摸了摸。而后他用一种极度想不通的语气道,“堵了?” 游笠也摸到了,他低下头,四肢酸软无力,“大人是对的,咱们不该过来看。” 而后他拉着豫潜往回走,“回去吧,回去。” 豫潜不肯走,“你等等我,我挖一挖。” 游笠冷眼看着他挖。豫潜在碎石堆里挖了一刻钟,终于挖到头。可是那个头却是一面石壁。游笠道,“除非这个石壁只有几尺薄,还得有几十斤炸药,分三次炸,否则这个甬道是挖不开了。” 豫潜点点头,“大人是对的,咱们不该过来看。” 随后这哥俩拖着已经快散架的躯体回到纪行那边。纪行背对着他们俩,像根铁似的扎在地上。 他轻笑一声,“回来了?咱们四个像死狗一样摔地上,你们说这甬道能不堵吗?邪门的事虽然多了去,可也不能这么邪门。跟我去地宫里边看看吧,没准还能向死而生。” 游笠问道,“大人,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纪行道,“一刻钟,也可能是两刻钟之前,咱们被人用炸药炸飞了。柳姑娘将咱们挪到了这儿,捡回来一条命。后来地宫那棵玉树见了血,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简直是群魔乱舞。” 豫潜有气无力道,“我还以为咱们昏迷好几天了。” 纪行点头,“我刚醒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走吧,别在这别扭了。” 在那巨大地宫之内,正在发生一场巨变。原本躺在地上的文武百官的骸骨此时竟然都变成了活人的样子! 纪行等人躲在甬道口正巧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与此同时,原本那些在地宫内的山匪都瘫软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他看着柳娥,眼神不言而喻,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 柳娥眼神仍然冷漠,也不看纪行,只是回身不再看地宫之内的情形。 纪行暗道难怪她要自己将那么多人引过来,特别是那些杀人如麻的山匪,看来目的只有这一个。那就是让玉树染血! 地宫之内此时从空气当中走出来一个人,他到了龙床边上,对龙床上那位道,“此阵夺天地造化,定能成仙!届时陛下与诸位大人便可永成天界,统领六道!” 龙床上那位嗓音犹如寒冰一般恐怖,“你若是欺君!定遭戮尸!” 那人面上古井无波,“陛下,时辰到了!” 随后距离龙床最近的那个大臣,皮肉已经开始从骨头上脱落。没一会儿所有大臣的皮肉都开始脱落,场面极其诡异。 那个方士一样的人嘴里念念有词,最后突然笑道,“陛下,可还安好?” 楚王皱眉,“你说什么!” 方士笑指一个大坑,“陛下,窃一国气运,集九千灵石,只是还差一样东西。咱们还得养一棵树,三百年后,陛下定然成仙!” 楚王怒喝,“三百年!你这是欺君犯上!” 方士道,“陛下想时间短一点吗?这好办!” 他跳上龙床,将一把短剑扎入楚王心口,“陛下,别挣扎了,没用。” 楚王怒目圆瞪,惊喝,“来人将这逆臣贼子斩了!” 可是那方士眼里的不屑,分明是不将这楚王放在眼里,“你以为这样就能成仙了?早着呢!地仙,人仙,天仙,你想当哪一种?化神图腾做个地仙?你有真灵九境的修为吗?还是说你想做人仙?别瞎想了,你以为你是梅尊者?至于我给你说的天仙,哈哈!那就是个屁!哪有什么天仙!” 方士哈哈大笑,在龙床上手舞足蹈,“你们这些不长脑子的,都被我骗了,哈哈哈哈哈!” 楚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连他身上的皮肉也开始脱落。方士脸色一变,将楚王从龙床上拉了下去,而后将他扔进一个大坑。楚王掉下去还在怒吼,“朕之将士!数百年后食此子肉!饮此子血!切记切记!” 此时地宫之内的的所有大臣都知道自己被骗,无一不在心中升腾起一股怨气。其中还包括被方士坑杀的那十万精兵以及诸多楚国百姓! 方士皱眉,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在地上画出最后一个符,随后穿上一身金缕玉衣,再在龙床上躺了下去。这玉衣似乎有屏蔽天机之能,所有的怨气没了处去,又被大坑之下一股神秘力量禁锢。随后那大坑下面长出来一株玉树,随后越来越大。 顿时大殿之内光华大作,从玉树之上出现上百具洁白骸骨,吊在树枝上,一一对应着地上的所有逐渐变黑的尸体。 纪行等人就这样看完了这数百年前发生的事,才知道那相师说的是真的。 随后地宫之内的时间变得极快,转瞬间就到了现在。 游笠豫潜与纪行三人面面相觑。纪行皱眉,悄声道,“这是咱们到了几百年前?” 柳娥不知道从哪抽出来一把贴身短剑,看着纪行,“你觉得这把剑眼熟吗?” 纪行皱着眉看了看,“这是那个方士刺死楚王的那把?” 柳娥点点头,“龙床上那个人必须要死。” 纪行看着她,“你要去把他捅了?” 柳娥点点头。纪行赶紧拉住她,“你知不知道这这样过去会有什么后果?” 柳娥道,“没得选,这个人一定要死。” 纪行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就必须要死了?” 柳娥冷漠道,“没有时间了。” 此时玉树之内人影憧憧,像是真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冲出来一般!豫潜这时对纪行疑惑道,“大人,你看,那些骸骨怎么都在动?” 第332章 死地 纪行哪能没注意到,“嘘!” 游笠急道,“大人,想办法跑过去吧!他们炸开那边的甬道一定能出去!” 纪行道,“别着急!” 随后他拉住柳娥,“你真要过去?” 柳娥道,“没工夫给你解释,如果我死了别来给我收尸!” 说罢她像条蛇似的从纪行手里滑溜出去,而后冲向地宫。纪行哼了一声,“你们俩还能动弹吗?” 游笠豫潜早知道这个女人认识纪行,比他俩要久。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和他们俩是不一样的。 “大人,咱们怎么办?”豫潜赶紧问道。 纪行瞪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跟上去啊!” 豫潜吓了一跳,“那地方这么邪门还要跟上去啊?” 可是纪行已经上去了。游笠拍了拍他的脑袋,“跟着吧,且不说咱们能不能干出来自个儿跑的事,离了他咱们也活不了。” 柳娥动作很快,几下就到了龙床之上,随后对准龙床之上那人心窝就扎了下去! 可随后令她意外的是这柄短剑竟然没能破了这玉衣的防护!她正准备提剑将那人脑袋削下来,可这玉衣包裹的蜡黄尸体却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地上那些已经长回了皮肉的骸骨也都跳起来,一个个张牙舞爪奔着柳娥过来! 纪行见那些活尸的血红指甲起码都有一尺长,个个身上弥漫着令人骇然的气息,大喝一声,“你快回来!这些活尸咱们加起来也对付不了一个!” 可惜现在柳娥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捏紧了短剑对准龙床之上的活尸脖子狠狠一拉!只听让人难受的“尼”的一声,那活尸的脑袋便这样被她锯断了! 此时那些身着官服的活尸已经到了柳娥近前。纪行头皮发炸,只得招呼上游笠豫潜一起上。他个人更是一马当先,挑着个近的就砍了一刀! 随后他在活尸群中腾挪闪转,几乎是不要命地将所有活尸得罪了一遍! 登时这些活尸的目标变成了他。游笠豫潜也不甘示弱,俩人合力拖住一个活尸,随后狠狠地拿刀劈砍。豫潜的刀已经不见了,随便从地上捡了把刀就对准活尸的脖子狠砍。 可是让他俩始料未及的是不管他们怎么砍,那活尸就像练了铁布衫似的,没有一刀能砍进去的! 可纪行现在反倒安心许多。这些活尸虽然刀砍不进,行动却缓慢异常,看来是刚刚苏醒,还不怎么会动弹。 “快走吧!他脑袋已经没了!”纪行大喊。 柳娥知道她要是一直逗留在这,恐怕会害死所有人,于是也不做停留,赶紧退去。 游笠豫潜见柳娥退了下来,也赶紧要走,可是被他俩缠住的那个活尸突然发起了攻击,刷得两指甲刮在游笠手里那把刀上! 他一愣神,只看见自己手里的大刀片子已经断得只剩下一半。豫潜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的爪子这么锋利?” 纪行大骂,“还他妈不走!” 这四人赶紧往那被炸出的两个洞口跑去。柳娥率先到了其中一个洞口,一掌拍了出去,扭头喊道,“至少五尺厚!被封住了!” 纪行也到了另一个洞口,他狠狠劈出一刀,最后无奈道,“这个也被封住了!” 柳娥道,“整个地宫都下陷了!洞口和外边的甬道对不上号!” 纪行回头看了看那些呆若木鸡的活尸,“这些东西我认得,每一个都有堪比化境的功力,要是这么会儿没找着出去的路,咱们哥儿几个可就撂在这里边了!” 柳娥抬头一看,“如果从这玉树爬上去,可能还能找着出去的路!” 纪行想也不想,冲向那玉树,“爬!” 随后他对游笠豫潜喊道,“把绳子放出来,豫潜你跟我,绑一块儿!”他深深看向柳娥,“柳姑娘,游笠就拜托你了!” 柳娥没说什么,把游笠放下来的绳子直接就往自己身上绑。纪行见此,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自顾自点点头。 随后他和柳娥腾地就跳上玉树,在树干上蹬了几下就到了第一层树枝。游笠豫潜见俩人在上边立稳了,就开始往上爬,没费多少工夫,他俩也到了第一层。他俩现在也算是登山高手了,尤其是在跟着纪行爬过几百丈高的岩壁之后。 纪行与柳娥继续往上。就在这时,他们发现树枝上的那些洁白骸骨个个都像变成了骨头汤似的往下落,都准确无比地落到其中一具活尸上。 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乎了。大概爬了半刻钟,每个人都像疯了似的,因为在这玉树之上果然对应着数个洞口。只要爬到枝丫顶端,他们就能出去! 可随着那些洁白骸骨的消失,这玉树也开始发生变化。纪行看了一眼脑袋上的情形,吓得赶紧加快了速度,“下边的两个!你们再磨蹭老子就把这绳子锯了!好好看看头顶上出了什么事!” 游笠豫潜一抬头,发现玉树顶端竟然开始缓缓消融! 纪行虽然嘴上这么说,一旦停稳了,手上可就使了牛劲了把豫潜往上拉。等又过半刻钟后,上边的枝丫已经相当密集。纪行大喊一声,“你俩现在能自己爬了!身上带着绳子容易缠在这树枝里边,老子要把绳子解了!” 游笠豫潜都已经爬得快脱了力,此时听纪行这么说,顿觉压力小了下来。随后纪行又喊道,“你俩把绳子解了交给我们!” 游笠豫潜赶紧照做。凭着纪行柳娥的功夫,几乎是毫不费力就爬到了已经快要整个都消融的树枝顶端。随后他俩足尖一点,就到了那洞口的其中一个。这个洞口是唯一一个看起来没有被岩壁挡着的。只是黑乎乎一片,他俩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来对了地方没。 他俩还来不及探查那洞口到底能不能出去,回身就把绳子扔过去,将游笠豫潜拉过来再说。这哥俩现在极其难受,那玉树溶化的部分黏得不得了,他俩的脚像是被焊在了里边,压根动不了一下。豫潜想用手抓住这树枝把自己摘出来,这时候看见绳子丢过来,赶紧抓住。 纪行狠狠一拉,发现拉不动,“妈的死沉!” 豫潜大喊,“大人,脚陷进去了!” 纪行大骂,“你他娘不会把鞋脱了!?” 游笠豫潜赶紧照做。这时候命都快没了,鞋能算什么? 很快他俩被纪行俩人拉过去。等他俩站稳了,才瘫在地上狠狠地喘气。这时候别说他俩,就连柳娥脸上都见了汗。 纪行一伸手,看着自己爬上来的时候顺来的十几枚亮晶晶的小石头,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柳娥问道,“这是什么,你这么紧要?” 纪行笑道,“这个东西要是用得好,比炸药还厉害一百倍!” 柳娥皱眉,“这么厉害?” 纪行道,“这个东西叫灵石,所谓灵石,就是天地初开时最有灵性的东西汇聚的晶石。要想成仙,离不了这个。就这么一块儿,足够换一座城池。那个方士也是厉害,居然寻到了这么一处风水宝地。这么多灵石,别说成仙了,就算是代天授神都够资格了!” 柳娥道,“这都是你父亲给你说的?” 纪行笑道,“书里看的,你信不信?” 这是纪行见那俩人都差不多歇过来了,于是赶紧道,“咱们去看看这个洞口能不能出去。” 他说做就做,腾得翻个身就到了那洞口,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了一堵墙。游笠豫潜都已经习惯了,于是愣在原地。可纪行却笑出了声,“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大喊一声,“哈哈!听好了!” 随后纪行出刀,狠劈在这墙壁之上。只听“咚”的一声!游笠豫潜赶紧跑过来,用拳头砸了砸,顿时喜笑颜开,“空心的!” 纪行笑道,“这是墙,是人修出来的墙!墙怎么可能是实心的?” 随后他呸了两口唾沫在掌心,再使劲往那墙壁上砍了一刀。咚的一声巨响,那墙上被他砍出来一条大缝。游笠豫潜见纪行这么卖力,也都使劲往那墙上砍。 可是纪行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没一会儿他就收了刀,用手在那大缝之间摸。 游笠见纪行停下来,“大人,怎么不继续破墙了?” 纪行呸了一口嘴里的砖石灰,一脸的戾气,“没辙!” 豫潜干得正卖力,听到纪行这么说,也疑惑道,“大人,怎么这墙有点不对劲啊!” 纪行指了指他的刀,“你看看你手里的家伙事,卷刃成什么样了!” 豫潜看了看,没多想。纪行笑笑,把自己的刀亮出来,“这石墙之后有一层铜,有多厚我不知道,但是就凭人力想要把这层铜挖通,恐怕没个几个月是没办法了!” 柳娥道,“去看看其他的甬道。” 纪行点点头,“你俩在这等我们,我们去去就回。” 游笠忙道,“大人,这玉树已经融了快一半了,这么高你们怎么去?” 纪行回头笑笑,双刀抽出来与柳娥耍了一手飞檐走壁。柳娥是全凭轻功厉害,在这岩壁上腾挪闪转毫不费力。而纪行则是刀法凌厉,双刀在他手里用来爬岩壁,就像两只脚踩在地上似的。 游笠豫潜不知道纪行那边到底怎样了,只能在原地等。人一闲下来就觉得什么痛啊累啊全来了,他俩这时候都开始挖鼻孔,抠出来的全是血块。豫潜摸了摸自己胸口,叹口气,“全是内伤。” 游笠叹道,“这还算好的了。” 豫潜看着纪行消失的方向,“你说他俩是人吗?都是一块儿被炸的,怎么咱们就成这样了,他俩就像没事人似的?” 游笠道,“大人不是一般人。他能把自己想要做的那个念头,和自己的肉体分开。你以为只有我们会痛?他也一样,只是他要是倒下来了,咱们也就算了。” 俩人大概等了一刻钟,纪行和柳娥回来了。 纪行对柳娥郑重道,“你一定还有后手,你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死在这儿?” 柳娥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脚下的地宫。 纪行赶紧问道,“你当初问我要了那么多硝石,够做多少炸药了?这么多炸药,都够把地宫翻个面了!柳姑娘,你行行好,把那几十斤炸药在哪给我说,我现在去把它带过来!” 柳娥看着纪行,“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有准备?” 她像是满不在乎,“在她那。” 纪行没听懂,“你说什么?” 柳娥自顾自道,“我有一个毕生之敌。她武功与我相仿,这次任务,她在明处我在暗处。我的炸药都在她那。” 纪行皱眉,“谁?难道是刚刚那个聂娘?” 柳娥道,“嗯,她现在正躺在下边。” 纪行蹲下来,长叹一口气。豫潜凑过来,问了一句废话,“大人,找着怎么出去了没?” 纪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找着了。” 豫潜惊喜道,“那快点走啊!愣着干嘛?” 纪行把脑袋往后边指了指,“就这儿,想办法把这个门打通了,咱们就能出去了。” 豫潜回头一看,顿时明白了,“那就是没找着啊。” 游笠过来,“大人,吃点儿吧,这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纪行笑笑,“是!”他又看了看豫潜,“这小子被老子一路这么护着,要不是看你身上带着吃的,你以为我要管你死活?吃的拿出来!” 豫潜把所有的吃的都掏出来,“都在这儿了。” 纪行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先别摆出一副老子死了的模样,阎王难使饿肚子鬼,使不动!先吃点再说!” 豫潜抹了把头发,“吃吧,吃吧。” 随后纪行把吃的一人分了一点儿。豫潜看到手里一个小牛肉团子,于是把这东西捧到纪行眼前,“大人,就吃这么点儿?这可不够啊。” 纪行笑笑,没有解释什么,“先吃,不够再说。” 等他把所有吃的分完了,就把食物和水都放在了柳娥那边,郑重地看着她,“现在咱们的命就都交给你了。” 第333章 手段 而在山下,一百卒分成三拨守着。对纪行来说最危险的时刻到了。 盛龙禅虎入了地宫,外八行的人被相师使手段全撇折了。整个楚州,马志平一家独大。假如这时候他对怜儿发难。怜儿若是没能招架住,纪行的这十四个骨血弟兄可就全没了。哪怕他能从地宫出来,也决然对付不了马志平的数百府军,何况马志平身边还有一个武功极为不弱的武状元。 怜儿是什么人?她是纪行身边的近人,跟着他时间最久,自然也更明白他的行事方式。在纪行如地宫之前,他怎么可能没有安排。 此时马府内,怜儿着一身白衣,真是丰神玉姿,“马大人,你剿匪有功,高大人会在殿上为大人说几句。” 马志平笑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本官?” 武状元正被十门杀阵围着,哪怕动一下也可能会横死当场。整个马府四处都是尸体,怜儿像是看不见,眼里带着纪行才有的悍意,只是她看起来更平静。纪行留给她的四个人始终围着她,寸步不离。 饶是马志平命悬一线,他还是冷静得很。 怜儿泰然自若,“我来叫马大人领功劳。楚州山匪能跟着我家大人去楚王墓,马大人功不可没。楚州山匪大局已定,只差楚州十万百姓。马大人若是能使民顺,更是大功一件!” 到了后半夜,四人都喝了酒,越发糊涂。游焕之四仰八叉地躺在席间就睡着了,鼾声震天,似乎连房梁都在抖。 韩孤尧明知自己酒量不好,今晚上却强撑着喝了三杯,此时背靠柱子也睡着了。小怜得了纪行首肯,再加上暗中有人保护他们,今晚也是难得放肆。她抱着纪行的大腿,脑袋拱在纪行腹部,情人一般,睡得极香。 唯独纪行却是越喝越精神,此时手里还提着一只酒壶,隔会儿便来一口。 “又是一拨人。”纪行心想。 在七尺巷那三十几个武功层次不齐,却都在五品之下的,连龙卫都不敢轻易招惹。七品的蒙面剑客,看样子也属于应天府管不着的范畴。今晚这十六个不论武功,训练,动手之熟练,堪比他在赴京赶考途中遇到的那一伙被柳娥杀了的人。 纪行用食指沾了点酒,在地板上点了四下。 赴京途中一次。 七尺巷两拨人分开,算两次。 今晚一次。 因为在赴京途中遇到的那一拨人,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应天府不敢招惹的存在,所以有关他们的身份,纪行还猜不出来。 七尺巷无疑是宫中人,还是两个阵营的,否则那三十几人和那七品剑客就会一起上了。因为以那七品蒙面剑客为首,随便摆开个什么阵势,纪行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可惜他们显然没有一起训练过,一伙人一齐上,搞不好还会拖了那七品蒙面剑客的后腿,被纪行各个击破。 今晚这伙人,绝无可能是宫中人。但是他们训练有素,最关键的是,他们懂得十门杀阵。所以这伙人极有可能是来自军中。 纪行不自觉以指扣地板,敲了三次。“应该是三方不同的势力。”他心想。 寒峰塔外的轿夫,考场疑似有问题的熏香,还有十门杀阵。若非他内力充沛不似常人,今晚必死无疑。 可惜让他活过来了。 这世上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纪行腰间仍然带着那点香灰。如果熏香真的有问题,这么厉害的药,他不信查不出来源头。 忽然窗外人影一闪。纪行察觉出异样,轻轻地把小怜挪开。小怜就要惊醒,纪行轻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无事,我出恭。” 随后小怜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此时在酒肆外一百步。 四个仆役打扮的汉子从一面墙一翻而过。这面墙下有一个草垛,草垛里还有柴火。四个仆役伸手从柴火里一扯,便各自扯出兵刃。都是短刀,近身刺杀才用的东西。 “没声了,可以动手!”一个马脸汉子低声道。 另一人道,“他们两顶轿都没得手,咱们哥四个够不够?” 原先开口那马脸汉子道,“应天府看得太紧,能使得动的就咱们四个!寒峰塔外一战,他们必然力竭。这可是功劳!” 又有一小个子道,“功劳?要命的功劳!” 马脸道,“那要怎么着?违命不遵?今晚你不去,这辈子别想着翻身了!” 那小个儿道,“大人,您是百户!腌臜事见得多了!可咱才活过多少年月?今年我才二十四,好容易练一身武艺,偏偏扯到这事上了!” 马脸压低声音道,“上头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今晚那个年轻人必须要死!” 小个儿要不是怕人发觉,这句话几乎是喷出来的,“他是高寒士的儿子!大人,您是从边军退回来的,不会不知道高寒士吧!?天下人眼里的九千岁!一人之下!这事你也敢往身上揽?他死了,咱们哥四个就得第一个死!” 高关生被纪行夸奖,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你要硝石做什么?做炮仗?这得做多大一个炮仗啊!” 纪行道,“就是做炮仗,你忘了二叔生辰了?” 高关生道,“三月十五。” 纪行道,“只有一个多月了。咱们自己做的和买来的不一样。你看看自己的年纪吧,这些东西就算不只为二叔高兴,就为自己玩儿,不也挺有意思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高关生不可思议道,“你还会做炮仗?” 显然他的玩心被纪行勾起,还真有意和纪行一起弄弄这事。纪行只是笑笑,“略懂,谈不上精通。反正做出来的玩意儿能飞上天,不把房子炸了就好了。” 高关生蠢蠢欲动,“那我隔几天再多买点儿!” 纪行笑道,“不着急。你知道这东西,官府一向管的很紧,毕竟是容易伤人的玩意儿。十五斤硝石要是做成炸药,都能炸开城门了,就连九品高手离得近点儿都是十死无生。所以你还是再多缓几天买吧,不然被二叔的政敌扣上个谋反的大帽子可就不妙了。” 高关生想想也是。他小时候常玩儿炮仗,就连现在也喜欢这玩意儿。有时候二两重的炮仗能把手指炸断,不是闹着玩的。 纪行看了一眼小怜,“这几天就要委屈你了。” 小怜摇摇头,笑道“不委屈的,能为公子做事,比什么都好。” 纪行道,“你们都知道,想要我命的人,那是能派出七品高手的狠人。小怜,你这些天就守在寒峰塔附近的旅店,稍有异动,尽快送刀!” 高关生听得热血沸腾,“我也是练出内力的高手了,我做什么?” 纪行叹道,“会不会有人趁着我考试结束就下手还是两说呢,我只是做个万全之策。况且你是二叔的心头肉,怎么能出事?” 高关生不由得冷笑,“他从来只拿高瓶儿当心头肉,后来又对你好,我对他来说只是个不成器的‘犬子’而已!” 纪行知道高关生对二叔还有芥蒂,毒死一池鱼可谓心肠狠毒,另一方面,怎能不是高关生对他爹的一种无声反抗? 只是这些事,纪行不会插足,高岐佑对他这个儿子的好,高关生将来慢慢会明白。 “不过你也不是无事可做,高关生,要是我再次遇刺,你一定要向太子求援。”纪行冷静道。 高关生疑惑得抠脑袋,“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纪行道,“太子是将来的君王,要是我死了,你就让太子知道这些事。这样那些人在将来的帝王面前总不会好受,算是为我报仇了。” 高关生满口答应,“好!” 纪行看着这孩子头脑简单的样儿,内心里却是不断叹气。二叔啊二叔,高关生恐怕很难接下高家这个架子了。 等到车队到了寒峰塔,纪行等人依次下来。高瓶儿赶紧扑过来控诉纪行,“一路上想找你说话都不行!” 纪行笑道,“现在不是说上了吗?”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用刀子似的眼神剜了纪行一眼,良久才开口,“像那么回事。” 韩孤尧赶紧介绍,“贤弟,这是我爷爷,这是我二叔......” 纪行悄悄瞥了一眼韩孤尧他爷爷,心里暗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户部尚书韩谷文,没想到竟然亲自来送孙儿殿试。显然这是极看重他这个孙子啊!” 于是他一一见礼,显得极为恭敬。 韩谷文以为某些过去,十分不待见高家人。但是今天一看纪行,却发现这年轻人的气度竟然不输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于是心里对韩孤尧的期盼又多了一分。 到最后纪行才诡异地发现韩孤尧没有介绍他生父。按理来说这样的场合,自己亲生父亲怎么能不来?随即他想起当初拜访韩孤尧时,只有他母亲来接待,莫非? 纪行忽然惊醒,十五年前被季夏一剑斩杀的韩氏剑客,难道正是韩孤尧他爹? 韩孤尧见纪行魂不守舍,不禁奇道,“贤弟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儿?” 纪行赶紧笑道,“我这是肚里没墨,见着这寒峰塔,心里没底啊,哈哈!” 韩孤尧赶紧安慰,“贤弟过谦了,单论谈吐就知道贤弟见识不凡,怎会如话中所说?” 一边的老爷子韩谷文却是叭一口痰吐地上,不屑地道,“你爹被天下读书人尊称为第四圣,说是文章做人都极为漂亮,怎么你这个做儿子的就不行了?” 纪行很明白何时进退。此时若是自己一味示弱,只会让人小瞧了自己,从而将自己拉入不利境地,“正是父亲走得太高,我这才不敢说自己懂得什么文章啊。听说韩爷爷以前是一方虎将,如今能做到户部的文官之首,想必文章自然是要比晚辈做得漂亮了。” 韩谷文哪里懂得文章,多少年了第一次被人如此态度对待,登时吹胡子瞪眼,“我听说你能文能武,今天老子尽兴,要替你爹教教你!” 柳娥冷笑道,“在外买硝石,超过三两就是军供,你当连大齐军队也奈何不了我分毫?” 纪行尴尬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京城处处是豪门,宅子又大,一出手就是一两斤硝石的确不算少见。不过你要给我时间,这不是三天两天能买齐的,至少也得过半个月。” 柳娥道,“我给你二十天,二十天后你再来这个地方。” 随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住北城?” 纪行道,“是,今天喝得有点多,转悠转悠就到了这儿了。现在北城宵禁,我和龙卫的关系不咋好,回不去了。” 柳娥道,“我怎么听说你是和国师不对付?” 纪行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整天都在打听我?” 柳娥道,“如今谁不知道高府大公子?就算认不得你,京城这么多年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是个人都会谈及你这个愣头青。” 纪行笑道,“原来我在京城闲谈中不过是一个愣头青。” 柳娥道,“你说的你要做官,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纪行道,“怎么会忘了?不过这个你就要等上几年了。近来我和国师不对付得很,保不齐他在太后面前讲了我什么好话,搞得我乌纱帽戴不稳。” 柳娥道,“我去替你杀了他。” 纪行赶紧道,“别别别,你现在去行刺国师,无异于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不过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还有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柳娥道,“血不是我的。我只是清理门户,与你无关。” 纪行道,“多多少少说一点吧。没准咱俩还能互通有无。” 柳娥想了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个地方。” 纪行便跟着她。京城说大不大,说小那绝对是不小了。尤其是南城的范围,囊括了三座山还有两条河。柳娥将他带到一处断壁,“这里不会有龙卫,因为从这跳下去,就算神仙也得摔死了。” 纪行疑惑道,“要说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第334章 出路 纪行缓缓挪到柳娥身后,两掌贴到她背心上。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催动内力,都不能引动她体内一点气。所以他敲了敲她的肩头。柳娥转过来,俩人四目相对,很快她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她身着小怜的衣衫,里边是一身劲装,其实还穿了一件护心内甲。 那一件护心内甲挡住了纪行大部分内力,而他如今修为本就不如她,再加上那一件内甲,他是如何也没办法引导她修炼的。 柳娥想了很久,慢慢走到那青铜门之前。下边的人就看不见她了。纪行会意,坐到她背后,挡在她和游笠豫潜之间。 柳娥开始脱去衣衫,最后将内甲脱去之后,她上半身已经一丝不挂。她环抱于胸,回头,冷眼看着纪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没有任何效果,纪行一定会死。这回她是真的起了杀心,不会再给纪行任何解释的几乎。 只是当她回头的时候,却看到纪行已经用一块布蒙住了双眼。顿时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最后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转过了头。 纪行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叹息,于是伸出双手,按在了她背后。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纪行与柳娥似乎在进行某种无人察觉的交易,甚至连游笠豫潜也不知道。 每天纪行都为柳娥梳理三十六个周天。 大概如此过了七天。现在他们每个人的主要任务已经从想办法如何出去,变成了想办法如何睡得久一点。因为只要每天睡得久,那就意味着可以少吃一点东西,他们就能活得更加。 相对于纪行等人来说,下边那六个人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了。聂娘手里抓着一条人腿,正在用牙齿切断人肉,连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这就算吃了一整天的饭了。 而纪行他们好歹还能喝点水,吃点牛肉,虽然味同嚼蜡,却已经算得上是“神仙日子”。 柳娥那件内甲早已脱去,她身上就穿着小怜平时的衣物。说实话,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已经完全不存在避讳什么的。甚至柳娥身上不该看的地方,他在无意间也已经看见过,只是俩人都心照不宣,二是他们都已经无所谓了。 柳娥的内力修为很快攀升到九品中,但是这的确是牺牲性命的修炼法子。她已经能看见自己开始生出白发。对一个女人来说,永葆青春何尝不是她想要的。只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如果自己不做这件事,那就只有一个结果,死。 纪行也看见她的白发了,但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没看见似的。他在地上写下一句话,“我向你保证,你出去之后能长命百岁,青春永驻。” 柳娥也当没有看见这句话,每天只是机械地接受着纪行为她梳理奇经八脉。 他们不能出去的事实似乎已经成了定局,不管是在地宫之内还是在地宫外边。 怜儿还在外边等着,她似乎已经快要失去耐心,随便问了一句,“多少天了?” 丰达荣道,“小姐,十天了。” 怜儿像纪行往常遇到十分麻烦的事那样,开始闭上眼,沉思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再等,他们还能撑下去。” 石太现在很失态,几乎是已经开始狰狞了,“十天了,他们已经出不来了。” 怜儿冷笑,“再霍乱军心,斩!” 石太哈哈大笑,“斩?斩!他们都死了!斩吧!” 怜儿对丰达荣道,“把他绑起来,扔到府内的地窖里,什么时候大人回来了,就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 丰达荣有点迟疑。小怜看向他,“做吧。” 她的脸色很憔悴,但是眼里闪烁着女人少有的狠厉。丰达荣知道她下定决心了,于是转头对石太道,“石兄,走吧。” 石太十分想不通地看着丰达荣,“你真要绑我?” 丰达荣尴尬笑笑,“不绑。咱们先回府吧。” 石太冷笑,“我要是不回怎么样?” 丰达荣道,“石兄,你在这里真的是有点不合适。这几天弟兄们都被你闹得有点闹心,要是这么下去,咱们也就该散伙了。” 石太脸色狠厉,“散伙就散伙!他妈的没了高何以我们就不是人了?” 丰达荣听到石太辱及纪行,胸中一股无名之火喷涌而出,“石兄,说话客气点!” 石太冷笑,“难道你要对我出手,要这么板着脸吗?” 丰达荣是高岐佑给纪行选的十个人当中的一个,功夫走到了六品中的道上,要是和石太打起来,石太在他手上走不过十招。所以丰达荣一直忍着怒气,“足下若是还要大言不惭,休怪在下刀下无情!” 石太登时就炸了,刷得亮了刀子,“来啊!你以为老子从边军过来是运气!?” 丰达荣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我算是知道了大人为何不喜你,你太令人失望了。” 俩人对峙,围成一个圈走了几圈。随后石太率先出刀,丰达荣却后发先至! 丰达荣作为用来对付季夏的送死军,自然打法也是凶悍至极。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们受纪行的影响,出刀只图快和力。而他又功力高过石太,只听当的一声,石太被他一刀磕得后退三四步。 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再次冲上前狠狠一刀砍了下去! 石太慌忙中也是真有点功夫,闪避的同时还不忘反身回砍!哐当一声双刀相击,火花四溅!只是丰达荣的力道太大,将石太的虎口都震得有点发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太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脑子里想起来的第一个办法竟然是纪行教他们的游走打法。能跑则跑,被人抓上再打。 然而他们之间太熟悉了。俩人冲进山林之间后,才不到半刻钟,丰达荣就冷着脸牵着石太回来了。石太被他绑成了个粽子,连嘴也被他堵住了。 丰达荣将石太带到了小怜眼前,“怎么处置?” 小怜冷着眼看,“这是家事,既然是家事,就都还有的商量。把他扔进府内的地窖,淋上醋,好好让他反省反省!” 石太心中对纪行的怨恨此时达到了顶点,只能在内心怒吼,“死吧!高何以!” 十天足以改变太多事,其中还包括人心。纪行给小怜说的是二十天,二十天他们要是还没有回来,就带人上去寻他们。盛龙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回不来,因此给马志平的交代只是稳住楚州大局。 这么多天过去后,马志平也对纪行还有盛龙等人能不能回来产生了疑问。难道他们都死在了地宫之内?这要是都死了,岂不是说楚州从此他就一家独大? 只是他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整个楚州,六品七品高手不过五个,但是小怜一个人手里就捏着十个六品高手。而且这十个人还会一种怪阵,连武状元陷进去这个阵内也没有办法冲出来。 所以现在他还不能太早亮牌子,若是盛龙他们最后又出来了呢? 十五天之后。 纪行将剩下的食物又分成等分的四十份。可以说每个人只有一点儿。他们都知道,每个人都有十份,一份是一天的量。 游笠豫潜觉得自己已经看不到能出去的那一天了。他们虽然在这上边暂时不必担忧会有性命之危,却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也不能说话。一旦稍微差错,就会被下边的活尸发现。这种煎熬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他们知道纪行之所以没有将食物再分成更小的份量,是因为一个人一天要是再吃的少点,就会出人命了。下边的人还可以吃尸体,是因为他们就躺在数十个尸体堆里,伸手就能抓来。他们却不能下去。 一切似乎都反了过来。 原本在上边的纪行等人,现在反而成了容易先死去的。因为他们只有有限的食物,而在下边的那些人却有着几百上千斤的“食物”。 纪行仍然坚持着为柳娥梳理筋骨。他是这座地宫里最累的人,也是消耗最大,瘦得最快的人。他的眼眶似乎都变大了一圈,眼窝深陷,如同行尸走肉,精神萎靡。柳娥却精神越来越好,她虽然生出白发,体内的精气以及内力却没有损失多少。 每次纪行为她梳理筋骨的时候,她都有点担心这个男人会不会下一刻就死了。只是每一次纪行都挺了过来。她知道,要是自己再不突破,纪行就先熬死了! 而且这段时间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柳娥的内力已经被纪行强行拔到了九品上。尽管这个九品上是假的九品上,但是在短时间内是的确可以施展出属于这个层级的实力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时刻到了,进入化境。 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入不了化境。 天地之间有灵气,人也有灵,如果人能掌控自己的灵,勾动天地灵气,那就能够练气。这个境界就被成为散人一境。 而在齐国这个地方,灵气稀薄到几乎没有。因此这儿的人天生就缺乏对天地灵气的“亲和”。散人之后对于天地灵气的修炼就像一个人学怎么拉二胡一般。 你一开始脑子里有一个旋律,你要用二胡将这个旋律实现出来,那就必须要将自己的手和二胡的弦之间建立一种联系。没有这种联系,一切免谈。 柳娥虽然修习内力是一把好手,但不代表她就能够勾动天地灵气。 但是纪行自有办法。他手里的十几块上品灵石足以用一种极其暴力的手段将她和天地灵气之间联系起来。只是她从此之后,终其一生都只能停在散人一境。 纪行在地上画,“还有十餐,这十餐你要入化境,如果不成,那就在这里等。我早已派人在山下等候,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 柳娥点头。 随后纪行费尽了力气,掰碎了第一颗上品灵石。顿时灵气汹涌,开始四处肆虐。柳娥按照纪行教她的方法运气。只是如此浓郁的灵气,她竟然只能感受到一点点! 这种感受到灵气,距离吸入灵气为自身所用还差这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虽然柳娥十分沮丧,但是纪行却兴奋异常。能感受到灵气,至少说明她是有机会突破到化境的。若是第一次连感受都感受不到,那他这么多天的功夫就可白费了。 等到他们不得不吃第二餐之后。纪行已经不愿意再费力用手掰碎灵石了,这回他是用牙咬碎的。 柳娥很快运行纪行教她的法门,毫无疑问地,她又失败了。灵气虽然很充裕,但是到了她这儿,似乎这些灵气都开始绕着她走似的,她根本难以抓住。 倒是纪行和她不一样。这些灵气总爱往纪行身体里跑。害得纪行不得不吐纳将这些灵气想办法逼出体内。他现在还不是能承受住这些灵气的时候。 等到第三餐。纪行这次连用牙咬碎灵石的力气也懒得费了,直接交给柳娥,让她自己掌握好吸收灵气的节点。 经历过前两次,柳娥也算是有了点经验。 但是很可惜的事,这回又失败了。纪行也开始傻笑,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甚至还在想,会不会等她已经入化境了,自己已经死了?那自己都看不到那一天,我干这么多事干嘛? 柳娥没有放弃。一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纪行虚弱的身体里只剩下能睁开眼的力气。游笠豫潜都比他要好很多。同时这哥俩根本不知道纪行做了多少是事,都很奇怪为什么一向强悍的高大人,为何现今如此萎靡? 纪行脸色灰败,每天都在盼柳娥能够入化境。但是他手里还有三餐饭没有吃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昏迷了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离体而去,他不再忍受饥饿,不再期盼能够出去,他只剩下自己的肉体。 他还记得自己想要做什么,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请假通知 这本书已经写到了一百万字,遇到了很大的瓶颈,这个月会不连续更新。作者会重看一遍全文,争取故事的连续性。下个月继续开始连更,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第335章 丧事 “我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好像有件事忘了去做,但总也想不起来。他们应该已经在吃饭,我回家,羊都找齐了,它们一动不动。我想起来了那件事,我忘了把炉火熄灭。” “我看到,我看到他们,好多的人。太多了,比羊都多,他们在做什么?” “炉火。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了?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事。好大的火,我哥哥,父亲,都趴在地上,母亲已经断了气。她把我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我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柳娥从抽搐中惊醒,到处都是猴子一样的“彘”,它们围着一具干尸。一只“猴子”手里抓起一块石头,冲着干尸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去。只是很快一个野兽一样的影子扑上来,把猴子给惊走了。那野兽是豫潜。 豫潜做完这事,翻了个白眼,彻底昏死过去。游笠在另一边,早就没了动静,不知死活。柳娥一点一点挪到干尸旁边,摸了摸这尸体的脉搏,她张开嘴,“没有了?” 而后她讶异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抬头,天已经快黑了,四下里冷得过分。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游笠豫潜她已经带不走,而且自己该怎么下去也是一个大问题。她不敢走那条土夫子趟出来的道,所以还得打绝壁那儿下去。 柳娥回头看了看这三个“死人”,从那干尸身上把一把轻刀拔了出来,走了。 距离纪行等人上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十二分之一年,这是个很漫长的时间。 楚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治”,匪徒全歼,安抚使殉职,再没有人能在楚州拿刀指着马志平。 楚州安抚使殉职的消息,被马志平以飞鸽传书送到了上层。消息刚到不过半日,从京城来的五个龙卫便昼夜不停地往楚州赶,宫里的一位贵人想确定那位刚提拔上来还没半年的“小高大人”是不是真的死了。牵扯到多方博弈,这是大事。 小怜日日都来火山下一趟,但是上面变化很大,没有一个人下来。整个火山经历了一次巨大震动,前人探明的入楚王墓之法全都没了作用。马志平专门派人来挖,说要找到高大人的尸首,结果是不管打哪挖都被一层厚厚岩壁堵着。而且不敢炸,怕山塌。 这天她又到了山脚下。那一百兵卒不再归她调遣。马志平已经在准备给纪行吊唁,看来他是真死了。 丰达荣也跟过来,眼神虽然还没变,但却一脸公事公办,“马大人说......” 小怜伸出一只手,让他别说。丰达荣并没打住,“高大人殉职,还要小姐回去,拿出大人平日珍爱之物,也好做个衣冠冢。” 小怜原本单薄的身子似乎又薄了几分,她回头看着他,“公子对你等如何?” 丰达荣也是个能言善辩之辈,“袍泽弟兄。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但是大人已经去了,小姐,想想办法吧,不然咱们在楚州连命都保不住。整日来这儿看,什么事都不做,马志平把咱们根底都摸清了。” 小怜眼皮子动都没动,“公子洪福齐天,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折在此地?” 丰达荣感觉自己最后一点精气神都快要被抽去,连高大人身边的近人都开始说起这样无根无据的话,他们难道真的一败涂地? 一阵风送过来,丰达荣感觉脖子后一股恶寒,他扭头随意望过去,却看到一个女鬼一般的影子,像被人用线吊在不远处。 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谁!? 马四方战战兢兢立在马志平跟前,舌头都有点捋不清,“爹......麻烦大了,这人好像是齐帝眼上的红人!” 马志平见马四方弓着腰,“站直了!说吧,你都打探到了什么?” 马四方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嚣张跋扈,“高何以,三甲同进士最末,他来楚州做安抚使,是陛下特意提拔上来的!听说陛下知道这个消息后午时未曾尝半粒米......” 马志平一愣,“三甲同进士最末?怎么宫里那位一点消息都没给咱们?” 马四方心寒道,“那位贵人怕是要借刀杀人,这可是高寒士的儿子啊!” 马志平想到得更多,然而他是越想越怕。高寒士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那是齐帝手里的天子之剑,可震四方疆域,统不世之基业。可这位传言里与齐帝不是早已不和了吗?怎么他儿子死了,陛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莫非......这是陛下与高寒士的一个局? 马志平不自觉开始捏紧了手腕,他能在这里逍遥横行是托一个人的福。那人乃是宫里一位大人物,与五梅教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在楚州这么多年,无非是要做一颗扎在齐帝眼里的钉子。真正的博弈,其实还在宫内。如今高寒士之子的死与自己有关,那宫里的平衡是不是就此打破? 马志平喃喃道,“那位贵人要赢了......” 马四方听到他爹这样说,不禁心里镇定三分,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无意间撞见的那件事,“那他许给咱们的好处?” 马志平背心里起了一层冷汗,不住地念叨,“飞鸟尽,良弓藏,飞鸟尽,良弓藏。” 马四方奇道,“爹,这什么意思?” 马志平突然道,“等过几天,咱们去南方看看老宅。” 马四方道,“怎么这时候要走?” 马志平道,“这地方不好待下去了。” 此时武状元在外边喊了一声,“大人,端公请来了。” 所谓端公,就是死人了后,吊唁做法用的启灵人。马志平名义上是纪行的同僚,纪行一死,他至少要在表面上把该做的事给做了,比如给纪行的葬礼,一定要风风光光。这个事他已经做过十几次了,几乎每年都做。那些端公也已经成了他们府上的熟客。 马志平应了一声,“让他们先等着,别急着唱神唱鬼的。” 武状元奇道,“可请他们来,不唱,难道一直坐着喝茶?” 马志平正心烦意乱,“小高大人的遗体还没找到,他们唱有什么用?棺木里没个能住魂的躯体衣物,唱也没用!” 武状元听出来马志平语气不对,也不再说什么,“属下告退。” 马四方看着他爹一脸的阴晴不定,“爹,你在想啥?” 马志平端了茶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道,“我不管何时,总能化险为夷,就是擅于把坏事变成好事。儿,你说的没错,咱们招了大麻烦。” 紧接着他又道,“我剿匪有功,高大人不幸殉职,这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四方奇道,“爹,匪不是咱们剿的,是他们自个儿困在山里的。” 马志平道,“这个时候,匪就是我剿的。高大人要兵,我给他兵,他烧了我府,我不曾怪罪他,这又是一桩大好事。如今楚州大治,更是天大的好事!” 马四方脑子也转得快,“明白了,但是咱们收了几十年的税,可没往上报过一分啊!” 马志平道,“马上去办,把近十年的税都交上去!” 马四方吓了一跳,“十年!咱们家吃什么喝什么?” 马志平气得一巴掌呼他脸上,“老子都把税收到十五年后了,你还怕没钱花?此间事了,我给陛下报功,而后告老还乡。这下可就没谁能抓到我的把柄了!” 马四方扶稳脑袋上的帽子,“可是咱们可是做了不少恶心高大人的事,万一他那些喽啰修书一封,呈到了陛下眼前?” 马志平不屑道,“就那几个人也有能耐把书信呈到宫里?不过要是他们给高府的人说起我,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话。这些话若是到了陛下耳里,我告老还乡的事恐怕就得搁下来了。” 马四方眼里厉色一闪,“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杀了!” 马志平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杀心有余,可却欠缺手段,若是将来你到了我这个时候,手里无人可用,你自己冲上去杀?” 随后他想了想,叹口气,“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马四方道,“爹,那十几个人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咱们若是强攻,难保他们不会跑啊!” 马志平道,“那你说我给小高大人办这么大的丧事是为啥?为的就是引他们来!到时候往小高大人的棺木上泼点脏东西,传出去,他们不想来也要来!届时我就一网打尽!” 马四方嘿嘿笑道,“爹,你这手可真是高!” 马志平又恢复了镇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算计之内。 距离这个灵堂搭起来已经过去五天,再过两天可就是纪行的头七了,那时候不管棺木内有没有东西,都得下葬。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天就没了。 马四方穿了一身素白,好像是自己爹死了一般,哭得惊天动地。 “可怜一个好官啊!随我父亲剿匪,终于有成,可却这样没了!”此人说得跟真的似的,就连路过百姓,心里那点悲戚也都被唤起一点儿。 突然他好像看到什么,骇得连退好几步,“棺木怎么冒血了!” 众人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头皮发炸,正巧一阵风送过来,顿时灵堂内白纸飞散,一股凶恶之气四处肆掠!饶是马四方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也被这一道风吓得背心真出了汗! 此时整条街都是一片素白。楚州百姓虽然彪悍,却也实在对山上匪徒苦不堪言,那位高大人从刚来就带着三十好几山匪人头来的,这才几个月?楚州果然再无山匪!是以家家户户都点起一盏素灯,为的就是念一句这位年轻大人的好。虽然说都是狗官,可这个狗官似乎和别的不一样,不光和以往的一样殉了职,还真办成了事! 此时众人被马四方吓住,却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往这边探过来。一看不打紧,看明白后才有人杀猪似的尖啸起来,“闹鬼了!” 方圆数百里的里长离得近的差不多来了一半,都是些老头子。老家伙们不禁吓,见到了棺木里真的冒出来,一个个黑脸变作了白脸,赶紧往外跑。 此时街道之上狂风大作,纸钱哗啦啦如飞雪般席卷上天,人人回了自家关好门窗!只听得框框当当响,街上再无动静,那位又能打又能办事的真豪杰,就连死都不会这么安分!马四方原本是装的害怕,此时是真怕起来。若是那位高大人化作了厉鬼,必然鬼雄,找的第一个就是他! 人群四散而逃,诡异气氛如瘟疫般弥漫开来,好好一条街竟然成了鬼街!只余下招魂铃铛还在当当作响! 街角人影绰绰,四人披麻戴孝走出来,到了灵堂前,走近一看,果然看到后边摆着的棺木上在渗血!但这些汉子都是跟着纪行刀口舔血的狠角儿,哪会如此轻易就被吓到。 已经跑远的马四方人影一闪,上了一处楼子。这上边正巧清清楚楚能看到灵堂,可灵堂那边却不方便望见这楼子里的情形。楼子里是他爹等人。马四方吓得不轻,到了他爹跟前,“爹,来了四个!杀不杀?” 马志平看着自己儿子的不堪,叹口气,“人不齐,我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的脑袋!” 没一会儿竟然又来了十个人,也都是披麻戴孝!马四方从楼子里望过去,惊了一下,“爹,怎么全来了!” 马志平奇道,“果真?” 而后他也撩开帘子一角望去,却摇摇头,“还差三个!他们一共十六个武夫,一个女人。” 过了一会儿,只看见从远处街道又来三人,还推着一个坐轮椅的!马四方大喊,“爹!该动手了!都来了!” 马志平一看,果然有那个年轻女子,登时下了决心,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动手!” 从这楼子上射出一支羽箭,嗖得到了另一边,顿时那边冲出来马府的府兵,杀声大作! 马志平也稳健地走下楼,到了灵堂那边。可原本震天的杀声却渐渐停了下来,马志平见没人动,就要破口大骂,却被一道声音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马大人是在为在下吊唁?” 第336章 已成定局 为何此人没死!?他怎么也过来了!?他何时出来的!?若非今日青天白日,马志平还真以为自己撞上了鬼! 那个年轻人就躺在轮椅上,羸弱得不像话,仿佛这街上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十余人披麻戴孝,渐渐围着纪行聚拢,倒有点百鬼夜行的意思。马志平却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嘻嘻笑道,“大吉!高大人果真洪福齐天!这也能安然无恙!” 实则此人已经将双手负在背后,悄悄打出一个手势。 纪行疲惫不堪,瘫在轮椅上连眼皮子也不想抬,“大人可是带了兵要与我火并?” 马志平哈哈大笑,“高大人说的哪里话?在下这就设宴为大人洗洗这一月的晦气!”忽地他脸色一变,对自己儿子怒骂道,“不成器的竖子!高大人明明不曾损伤分毫,你竟然敢背着我私设灵堂做出这等腌臜事!” 可自从他在背后的手势打完之后,他身边的管家就没了踪影,不一会儿五百兵就要被那管家调动过来。 马志平又对纪行一拱手,“苍天有眼!幸高大人无恙,否则在下真不知如何给圣上交代!” 纪行叹一口气。他为了给柳娥强行推到散人境,先是自行承受上品灵石冲刷,经脉受损,又被她那实打实的九品内力反冲,五脏六腑无一不痛,就连说话呼吸都成问题。 头顶太阳正烈,阳光十分刺眼,照的大地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纪行往轮椅里轻轻缩了缩,轻声道,“怎的日头这样毒,还是冷?” 小怜满眼血丝,替纪行把毯子往上边掖了掖,“公子,还冷吗?” 纪行脸色惨白,浑厚内力被堵在丹田里出不来。可他体内血液却被受损的经脉阻着流通不畅,无法将温热血液及时送往全身。因此他内腑灼热,四肢奇寒,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到底是冷还是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呼吸,过了许久,他看到小怜眼里密如麻的血丝,轻轻笑道,“是不是以为我真死了?” 小怜摇摇头,两只手要是抓在轮椅上,恐怕就要摔下来,她也早成了一副空窍,全凭毅力撑着。 五日前。 丰达荣眼尖,瞧见了那女鬼一般的柳娥,却看到这女子已然满头白发,惊得以为自己撞见了鬼魂。正那时,“女鬼”走近来,将纪行那轻刀丢下来,“给我马......” 说罢此女便瘫软下来人事不知。 小怜赶紧弯腰捡起那刀,不知是喜是怕,再也站不起来,抓着丰达荣语无伦次地喊,“他的刀!他的刀!” 丰达荣也是头皮发炸,虽然还站着,却和跪着没区别,身上力气都抽空了。只要那个人还活着,他们这些人哪还会怕马志平伺机报复?登时他也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的刀,大人的刀!我去叫弟兄来!” 一伙人连夜上山,找了许久,直到晨时才将三具尸体一般的人送了下来。那时的纪行已经没了半点活着的迹象,掐人中,用针扎,甚至是拿开水烫都死活不动。得亏被他们一同救回来的柳娥醒了。等她来看过纪行,十几人焦急万分。只听她一句,“好高明的龟息之术!” 这时众人才知道自己大人还活着。游笠豫潜跟着纪行一起上去的,那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对于纪行的手段,他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这个年轻人生生弄出来了一个化境高手,这样的怪事,就算他们说与他人听,恐怕也没人会信。 此二人已经是铁了心要跟着纪行了。 直到昨夜夜深,纪行才醒过来。小怜日夜守候,困极了就伏在纪行窗边小憩。纪行醒来后,还是他叫她的。很快众人簇拥过来,细数马志平一一罪状。人多,声音也杂。 他匆匆问过几句,便轻描淡写道,“明日我去问罪。” 白发的柳娥过来,她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纪行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而且他见过很多,好比伺机反咬的毒蛇。他很明白,自己亲手造了个怪物出来。 当初他问过高寒士。假如有一个人能够飞天遁地,力大无穷,有开山裂石之功,移山填海之能,究竟会如何。高寒士不假思索就给了答案,对大齐来说,绝非一件幸事。因为这样的人没有人能够反制他,翻手间就能屠杀一国。 如今柳娥功力大成,虽然后遗症很明显,但是除了远走江湖的剑圣季夏,已经没人是她对手了。要不是此时她仍然虚弱,纪行身边又围着十几好手,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对纪行出手。 二人对视不止十息。 她没有从他眼里看出来任何惊惧。甚至这个男人就像在看一条小蛇似的,想看她会喷出怎样的毒。二人的交锋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不明所以。但是纪行却实实在在走在鬼门关上,而她因为要顾虑的更多,不比他要好多少。 整个大齐很少有人能看出来纪行真正可怕在何处,季夏或许明白,高寒士或许也明白。柳娥走到了这一步,也能略微感受到一丝了。这个年轻人对任何情况都有绝对的掌控力,不管怎样的死路,都能被他趟出一条活路。 当初他说能一人之下,所言非虚? 皇宫高手密布,就算她如今已入化境,却仍然难以抵挡京城数百龙卫。莫说她了,就连季夏面对三百精兵,也是一场苦苦鏖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突然打破了这个沉默,“帮我做一件事,此间事了,你大可学着季夏,天南地北,无人能拦你。” 柳娥轻蔑地看着他,“给你做事?” 纪行道,“能有一个如今的你,就能有另外一个。你可以这么想,我可是一本活着的大乘诀,你我联手,不知道能做成多少事。你说对吧?” 柳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豫潜一瘸一拐凑上来,“大人,她?” 纪行咬紧牙关,满头大汗,“成了,不必理会。给我备一盆炭火,冷。” 等到这夜过去,纪行便乘着轮椅,出现在了自己的灵堂之前。 马志平还在滔滔不绝地赞颂纪行的功绩,但是所有人都只当他放屁。就在所有人准备对马志平反唇相讥时,纪行开口了,“马大人在这儿拖这么长时间,是在等什么?方才你身边一位近人悄悄离去,莫非是去搬救兵了?” 马志平那三寸不烂之舌顿时停了下来,良久,此人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清街!” 左右顿时动了起来,好好一个大街,再无一人敢偷看偷听,若发现有人凑在窗户边上,刹那间就有一发羽箭射去! 马志平缓缓朝着纪行走去。武状元知道纪行的功夫,怕出意外,赶紧要拦,“大人!” 马志平却不依不饶,径直走过去,两眼紧盯着纪行,“你要是死了,我还有退路,可你怎么活了的?你怎么能活?” 纪行没有看他,仍旧耷拉着眼,“你就此退去,我既往不咎,还会上奏报你的功。” 马志平哈哈大笑,已然下定决心,“报我的功?你让那些与你爹为敌的大人物怎么想,若是他们知道我成了你的座上宾,我能有好活?年轻人,你醒醒吧!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纪行缩在毯子里,“你真是个聪明人,其实从一开始,我来楚州,就是那些大人物的博弈吧?你是杀也不敢,不杀也不敢。你点头借给我那一百兵,无非是等在下殉职之后你好交差。若是在下没有殉职,你是不是就要帮我殉职?那一百兵恐怕一旦看见在下身陷囫囵,就要反水。” 马志平摇头笑道,“高寒士厉害就算了,怎的他儿子也这样厉害?论起城府来,你倒是不输任何人。” 纪行道,“你等得够久了,弓弩手都备齐了是吧?刀斧手也该到了,以众敌寡围杀在下等人,恐怕还得使上长兵器。以防在下暴起伤人,藤牌兵估计也得来个百八十个护住你才对。马大人,如果我说这些都没用,你会怎么想?” 马志平大笑,“没用?莫非你高何以是个神人?” 此时街上渐渐围来数百卒,果然与纪行说得分毫不差。刀斧手,藤牌兵,远处的弓弩手,都齐活了!顿时街上一片萧杀! 纪行感觉到了,也笑,而后艰难地把目光对准马志平。 马志平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却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武状元心里的不安更甚,死命将马志平往后拉,“大人!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马志平虽然没他力气大,只能任由他把自己往后扯,嘴里却硬气道,“我倒要看看他这十几个残兵能玩出什么花样!” 纪行阴噬的目光对准了马志平,“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复杂了,我根本用不着多少兵马,只要你死了就够了。” 马志平被纪行这狠毒目光吓得两腿一缩,大喊一声,“此子串通山匪,欲谋害本官,速斩此子人头,此人一死,大有封赏!” 奈何他距离纪行太近,远处的弓弩手生怕射偏,因此箭矢迟迟不发。不过那些手持长矛等长兵器的兵卒倒是反应不慢,个个如同虎狼一般涌了上来。纪行虽然有十几人围着护住他,却显得防守太过薄弱。 正在此时,纪行身上毯子滑落,搁在把手上的手指微抬,而后轻敲轮椅。 一朵灿烂剑花从天而降,在一瞬间几乎盖过了天上那轮大日的光芒!奇异且激烈的锐意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心脏像被刺了一剑! 武状元被吓得神魂失守,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刺客!” 只听得“叮”得一声脆响,武状元手里长剑成了两半,两颗大好头颅飞向天空。不一会儿咚咚两声,人头落地。一个鬼影般的白发女子突兀地出现在街头,发丝如群魔乱舞,好比妖人! 原本冲在最前头的兵卒顿时腿软摔到在地,后边的兵卒便踏着前边的人又被绊倒。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发流矢又劲又疾到了那女子眼前,却只见她伸出一掌,屈指虚握,一股人眼能辨的“气”竟然就此生生震碎这箭矢! 纪行嘴角浮起笑意,声音极其微弱,缓缓道,“真气好用吧?” 女子耳力远超当初,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却不发一言,一个纵身跳上房顶,再无动作。实际上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原来这就是化境的实力!当年季夏能凭一人力刚三百个六品武夫并且全歼,如今看来所言非虚!若非自己刚入化境不久,真气储量不够,总有一日,她也能独挡数百精兵! 街上鸦雀无声,突然来的“妖怪”惊吓住了所有人。箭射过去都被震碎了,他们过去岂不是也难逃一死?只有一个人在嚎啕大哭,马四方跪在自己老爹头颅之前,又想跑,又想把这颗头安到那尸身上去。 马志平嘴巴一开一合,又吓得马四方往后爬去,直到爬到武状元那断掉的剑尖,才停下来。这个年轻人叫嚣着,怒吼着,命令兵卒拿下纪行,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动。任谁都知道楚州的土皇帝今天大势已去,他这个草包儿子哪能使得动这些人? 纪行道,“首恶马志平欺压百姓,勾结山匪,收税不交,今日伏诛,大快人心。” 马四方恶狠狠地看向纪行,手里抓起武状元那断掉的剑尖,往纪行这边猛地冲来。 小怜顿时紧张。纪行摇摇头,“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混混,恶事虽做得多,却全是狐假虎威,伤不着我。” 这时小怜才想起这一茬,放松下来。 马四方涕泗横流,终于冲到了纪行跟前,却怪异喊道,“老子要记住你的模样,做了鬼,第一个就来找你!” 而后他抬起剑尖就要往自己心口扎。 纪行道,“留活口。” 自然有人来做,很快马四方被纪行手下擒住,这下他连自裁都做不到了。纪行抬头,那个白发女子已经没了踪影。 第337章 龙卫来查 楚州的天真的变了。山匪,县令都死得干净。尤其是马志平的死乃是刺客所致,如今就全看纪行如何编造这个故事。若是被那些大人物知晓楚州县令乃是被一绝顶刺客偷袭而死,必会在齐帝面前参他一本雇凶杀人陷害忠良。 五百兵卒渐渐跪了下来,山呼高大人。纪行心中一点涟漪也无,楚州被称之为最难啃的硬骨头,与京城那深宫大院比起来,还差的太远。一件白袍披上纪行肩头,原本给他办的丧事,现在成了马志平的。 还没走的端公也被纪行的人留了下来,为马志平唱起了不知真假的往生咒。马志平为历年死去的楚州安抚使办了几十年的假法事,今天倒是轮到了他自己头上。 三日后,纪行安坐书房内,桌子上摆着一份奏折,一份急信,还有一份给高寒士的便条。他将笼子打开,取出信鸽,将那便条塞进信鸽腿上竹筒。这只鸽子是高寒士遣人蒙住眼睛送来的,为的就是有一天纪行能凭此方便传信。 那份急信则被他暂且压住,没几天这封信就会被沿途驿站以飞鸽送到齐帝眼前。说到底,楚州山匪其实是死于天灾,与他并没有分毫关系。此事背后的东西却绝不简单。首先是柳娥的身份,如今看起来与皇宫关系匪浅。 当初在楚王墓内那个九品高手与她师出同门,如今不知死活。单看柳娥要他帮她备硝石,就知道她俩来探楚王墓,绝非经过齐帝授意。那么就是有人在瞒着齐帝做动作,如此看来皇宫之内也并不安生。 最令他担心的其实还是柳娥。此女已成世间少有的高手,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令他无非控制的事。可是这是没有法子的事,他若是藏着掖着,就连楚王墓都出不来。有关柳娥为何突入化境之事的真相,按理来说只有他和她,还有游笠豫潜四人知晓。 庭前风起,纪行将毯子裹紧,脸色又白了几分。 一个月后。 一队人马风风火火闯入楚州草霸街,径直找到马志平原先所在府邸,却只见大门上贴了封条。这些人清一色的全是七品高手!为首之人心如电转,伸出一只手,示意众人莫轻举妄动。 正在此时,一只轮椅缓缓从马府一角推出来。 “可是狄胤狄大人?” 为首之人正是狄胤,却见纪行躺在轮椅上好端端的,哪里是个死人? 纪行见他眉头不展,“定然是陛下派大人来探?” 狄胤见纪行无事,便点头,“一月前我等收到密报,说是你殉职,陛下密令我等来查探。如今你怎的无事?” 纪行笑道,“几位大人一路奔波,陛下定然是来不及唤回诸位。早在一个月前,楚州县令,山匪,已经悉数全歼。至于在下为何还活着,只因那马志平错以为在下依然困死在了那楚王墓中而已。” 狄胤深深地看了纪行一眼,当初赴京赶考的少年如今已成气候了。 纪行叹一口气,“如今只余下这一座马府还在。” 狄胤道,“换个地方说话。” 纪行笑笑,欣然点头。 等到了纪行的地盘——所谓他的地盘,自然是有他的人在的地方。狄胤开门见山道,“楚州这么多年,一直是朝廷眼里一根刺,却总是无人能将此地诸恶拔除。如今你干成了这番大事,许多善后之事必不可少。” 纪行道,“这些我自然知道。马志平罪证我都找齐了,至于何时交上去,怎样交,我心中有数。” 狄胤道,“这事自然是办得极漂亮的。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做到以不过十数人同时砍下这么多脑袋的?” 纪行躺在大得不知该说是床还是椅子的轮椅上,将膝盖上的毯子细细抚平,一只手似乎怕冷,伸进了毯子,“如果我说是运气,阁下会不会信?” 狄胤皱眉,“我等皆是龙卫,你的一言一行,最终我等都会上报陛下。你若是以‘运气’二字来搪塞,恐怕不妥。” 纪行想了想,“其实真是运气。” 狄胤皱眉,“方才我一直在想,你是以如何高明的手段来偷天换日,诈死逃生。又是使了怎样厉害的法子将山匪首恶一一拔除。能做成这样的事,莫说你一个将十数众的小小七品武官,就是五品的大人领兵来此,也讨不了半点好处!” 纪行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其实归根结底,我都是在保命而已。山匪不是奈何不得我,只怪这些人太贪心。牵扯到楚王墓,就不详述。那几个山匪头子都死在了山里,我不过侥幸逃出。等我回来正巧赶上马县令给我办丧事,所以我把他脑袋砍了。” 狄胤道,“他可是有近千府兵,身边还有高手在侧,凭你那几个手下,如何近得了他的身?” 纪行在心中叹口气,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家父是个读书人。” 狄胤不知道纪行怎的提到高寒士这儿了,“是,乃父的学识,就算在下一个粗人也佩服。” 纪行又道,“在下的武功,是家父教的。” 狄胤想起来,高寒士当年曾领兵打仗,还添作陛下护卫,武功定然差不到哪去。 纪行不再说什么。狄胤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这可解释不了什么。只见纪行轻轻捧起一把刀,“请狄大人过目。” 狄胤接过此刀,掂了掂,“差不离六斤重,这刀怎么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云淡风轻道,“还请大人拔了刀鞘细看。” 狄胤拔刀,却见寒光一闪,刀锋逼人,他赶紧合上。其余几个龙卫一直没有吭声,就在刚刚看到这把刀时才有了些许躁动。狄胤按捺住心中震动,再次拔刀,先是紧咬牙关,而后道,“金错刀!” 纪行点头,“不错。当年这把刀交到我手上时,外面还有一层数两重的铁皮。以至于在下始终未能发现此刀之密。后来到了多事之秋,此刀随我斩下贼头不下百人,外边那层铁皮渐渐削落,才知晓家父给自己的物事并不简单。” 狄胤心中疑惑稍解。打造金错刀的材料,可是与剑圣季夏那把剑的材料一致,只有得入化境的高人才有资格佩带。高寒士竟然将这东西传给了他,也不怕被那些习武痴人抢了去。 “那定然是高大人亲手斩杀的马志平了?”狄胤道。 纪行点头微笑,“不错。” 要知道这些细节难保不会被齐帝问起,因此他问的格外小心细致,生怕遗漏分毫。齐帝与高寒士之间的关系,他们龙卫还是知晓一二,恐怕在多年前就已经有了天大的嫌隙了。但是齐帝近来对高家人又表现出了少有的真情,他们龙卫不敢妄测圣意,所以只能问得清楚点,以防到时不好交差。 “听说当年武举,有个武状元失手杀人,按彼时齐律当斩,此人逃到楚州,成了马志平的近侍,武功也是实打实的八品。这个,金错刀好是好......”狄胤突然想起来卷宗所载之密事。 纪行微笑,突然他膝盖上的毯子下面飞出一道寒光! 饶是狄胤七品上的身手,这样近的距离,那寒光来得实在太快,他已经避无可避,只得抽刀格挡!周围龙卫也是反应极快,个个在顷刻间便拔刀冲向纪行!这瞬间纪行便看出来这些龙卫果然不是善与之辈,有着这样随时警惕的神经,情急之下就连八品武夫也要自愧不如! 就当其余三个龙卫已经快到纪行身前将他一刀断手时,狄胤大喝一声,“住手!” 却见他脖子上青筋直冒,双手持刀,动也不动。那些龙卫也真是令行禁止,说住手竟然就生生停了攻势,只是刮起一阵阵刀风。 纪行方才装作怕冷,伸进毯子的手已经举了起来,狄胤的刀虽然堪堪挡住他这一刀,却终究还是没能挡住。只要纪行真有杀心,他绝对活不下来。 纪行收了刀,横在身前,依旧轻飘飘地道,“大人,在下就是用的这把刀斩杀的那武状元。” 狄胤一阵后怕,接过此刀,没想到这刀略沉。他瞪大双眼,“至少四十斤的金错重刀!” 纪行笑道,“所谓金错刀,自然是有两把。在下身体虽然抱恙,可偷袭的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道行。那武状元和马志平正是着了此道。” 众龙卫看明白了,高寒士为了保他儿子的命,算是下了血本了。四十斤,足能打四件绝世利刃,不知是耗费了大齐多少国力才凑齐的这点儿材料。反正他们这一辈子连想也不敢想,这个年轻人却是轻刀重刀齐活了。 狄胤却是惊叹纪行能举重若轻,将四十斤的重刀使得跟举起一片鹅毛般轻易,这功夫恐怕和他也不遑相让。至此他疑虑全消,就连纪行是如何引诱马志平到他身前三尺都不再过问。 “今日之事,在下将如实禀报。我等本就是来查实你是死是活,如今恐怕陛下依然知晓真相,京城龙卫不可离开圣上太久,我等就要回京述职。”狄胤丝毫不在乎纪行方才对他出手。 纪行十分看得起这几个龙卫,要是他们能为己所用,那他可真是敢在京城横着走了。而且听说齐帝身边还有八品龙卫,若是给自己发十个八个,就算此时柳娥回来找他麻烦,他也丝毫不惧。可惜这些事他只能想想。 “那就有劳诸位,来得匆忙,吃过再走。”纪行挽留。 这些龙卫说实话一向不在乎吃食,而且贸然接受他人宴请,极有可能被人投毒。就在狄胤想要推辞时,纪行道,“我在楚王墓发现些许怪事,还想给诸位聊上几句,好叫诸位转达给圣上。” 狄胤可能是因为当初纪行给了他五十两银,一向对他印象不错,“那便吃顿便饭再走。阁下莫要铺张浪费,席上吃食花费太过,在下等人会被陛下重责。” 纪行奇道,“吃顿饭的事,怎会重责?” 旁边一人无奈道,“我等出差办事,倘若有人招待,吃得好了,定然还有贿赂,受了贿,定然就要替人办事,那我等究竟是陛下的龙卫,还是他人的龙卫?因此陛下给我等立下铁则,外出不可受人宴请。” 纪行笑道,“那就在这里吃,不去酒楼。” 他不禁想起来狄胤当初收了他五十两银,难道这个人很缺钱?其实龙卫也不是不收银子,只是看是谁给的,若是给银子的人把巴结摆在脸上,他们是绝对不会碰这个钱。而且龙卫是出了名的拿钱不认人,多少人想贿赂他们,砸下十万两的都有,可惜人家钱也收了,转头就将此事报知齐帝,名也有了。是以罕少有人敢贿赂他们。 等到酒席备好,果然都是些常见的硬菜,酒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惜纪行现在身上有伤不能喝,这些龙卫也以喝酒误事为由推辞了。小怜本来是在一边侍酒,可惜她坐在一边,只能听他们聊天。 狄胤抬起茶杯灌了一气,瞥了一眼小怜,“说罢,什么事。” 纪行注意到他这个眼神,笑指小怜,“此事她也知道。” 随后他道,“当初我等入了楚王墓,见到的金银财宝数量之巨就不再多提,只是有两个人十分奇异。” 众龙卫不停夹菜,大口地嚼,根本没空搭理纪行,还是狄胤招了招手,示意纪行说下去。纪行心想这些人莫非是在路上饿坏了? “那是两个女子,武功奇高。我看到她俩,就连气也不敢喘。后来在下与她们还有众山匪困在山中一月,侥幸逃脱,那两个女子也不知所踪。”纪行缓缓道,却语焉不详。 狄胤想了想,“没了?” 纪行道,“可能是九品武夫!” 狄胤顿住,一口吃食就噎在胸膛,吞了好大一口茶水才咽下去,不信道,“你如何确定那就是九品武夫?” 纪行正色道,“因为在下从未见过有如此高明的功夫,若非传说中的九品高手,断无可能打破石壁,逃出生天!在下也是沾了她们的光才活下来的!” 第338章 百废待兴 此言一出,不光狄胤吃不下饭,众龙卫都停了下来。 “此事为真?”狄胤问道。 纪行点头,“千真万确。女子习武不易,何况九品高手,狄大人,此事一定要慎重啊!” 他现在最怕柳娥什么都不管直接杀入皇宫,要去做那什么必须“天下大赦”才能做到的事,因此给狄胤提个醒,实则是在给齐帝释放警告。 狄胤喃喃自语,“九品高手全天下拢拢就那么几个,且都在朝中任职,她们或许是受陛下密令来的楚州?” 纪行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只是看到了,烦请狄大人转告陛下,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呢?” 狄胤被纪行这么一提醒,“若是并非陛下授意,谁人能使唤得动九品高手?这两个女子要是做了刺客,皇宫这么大,千军万马也不一定防范得住她们。” 纪行皱眉,“有这么厉害?” 狄胤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九品高手并非凡人,潜行隐匿之术,就算同为九品高手也很难察觉。即便皇宫高手如云,可陛下身侧不是总是有足够护卫的。咱们龙卫担当此则,自然比高大人要明白得多。” 随后狄胤匆匆灌了一口茶水漱漱口,“高大人,这些吃食给咱们包上点,事不宜迟,我等就得走了。” 纪行点头。小怜虽然一言不发,手上却已经在动,很快给他们把吃的包好。桌子上的烧鹅,白肉,白切鸡,猪头肉全给包起来了。这些汉子活动大,光吃点素的不顶事。 等到龙卫离去,小怜才问起纪行,“公子,柳姑娘对咱们可是有恩啊。” 纪行叹口气,“没有办法的事,她武功太高,没什么人能限制住她。刚刚你也听见了,若她是陛下授意来的这里,那是再好不过。可是一个九品高手没事瞎跑,那就问题大了。” 小怜欲言又止,“公子......” 纪行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怜儿,人情是人情,她这么厉害,做的事说的话很容易将她身边的人牵连进去。我今天说的这些话,虽然可能将她置于险境,但是你要放心,她一定会没事的。” 小怜疑惑道,“公子缘何如此确定?” 纪行笑笑,“因为我给了她一样东西,这东西能保她只要自己不作妖,就没人能伤她。” 小怜一脸不信,“公子还能给人家那样的大高手什么东西?” 纪行没有再说什么。老子给她这件东西,就算季夏亲至,估计也得掂量掂量与她为敌的代价了。他今天就算说她要谋反,以她之能,就算大军围杀,只要她想走,谁人能拦她? 不过提起季夏,这个人物倒是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气候了。齐国这地方,习武到了散人境就算到头了,散人境后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全乱。若是季夏运气好,或许能练到散人下三境小圆满,运气不好,连九品内力都保不住,没准还会落下个残疾。 纪行把毯子裹紧,这样热的大夏天,他总是无由地觉得四肢阴寒。打从楚王墓出来,他落下个寒症的毛病,就连齐帝都知道了。 齐帝大喜之下连颁三令,一是免去楚州前三十年所欠赋税,用以赈灾,毕竟这儿旱灾跟着涝灾。二是嘱托纪行查清农田归属,不能留下后患,免得百姓说前走了狼,后来了虎,怨声载道。三是让纪行翻一翻楚州这几十年的冤假错案,若是冤案,纪行有权即刻赦免,无需上报。这三道命令都是安抚楚州百姓的,以彰显皇恩浩荡,好让楚州百姓念着朝廷的好。 纪行知道,按理来说,他应该早日回京述职,可是楚州这边无人可用,只有他能做事,因此召他回去的命令迟迟未下。 日子水一般淌,转眼间过去了好几个月,已近冬日。 这段时间纪行也没闲着,此时正站在一条水渠边。天降大雨,他坐在轮椅上,游笠豫潜给他撑的伞只能算是个摆设,根本防不住这豆大的雨珠。 “来了。”纪行笑笑。 果然马上就传来水声,从山上引来的水经过这条水渠,一路奔至此处。不需多久,这条小小水渠就能为八十户百姓农田提供稳定供水。 这回楚州百姓对纪行已经是心服口服。数月之间,纪行不光把齐帝交给他的三件大事办好了,还兴修水利。如同这样的小水渠,他还修了四条。 如此便解决了四百户农田的灌溉。虽然对整个楚州而言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修渠得花钱,这些银子都是从马志平府邸中搜罗出来的。既然刑部到现在还没有说明赃款如何处置,齐帝又免了楚州数十年赋税,他大可以说这些银子就是楚州三十年税收。 兴修水利这件事,可不是光有银子就能办成的,还得有人。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修渠的百姓便得来了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因此个个喜笑颜开。可世间不是什么事都一帆风顺。 不患寡而患不均。 楚州百姓还没念完朝廷的好,就开始讥讽新来的安抚使大人中饱私囊,将马府赃款借水利之名,私吞到自己名下。这些人的嘴,纪行根本没法管。他修的这几条渠只能惠及一小部分人,要想大兴水利,还得齐帝点头才是。届时楚州富足,自然谣言不攻自破。 除了修渠,纪行还为不少无家可归者安置了住处农田。那些地主在他的压力下,不得不放弃几分田地。原本各地地主对他没有丝毫好印象,可禁不住纪行的第三个政令,那就是开关。 楚州与外地少有联系,农商交流少,以至于那些富人很难把家业做得更大一点儿。而且当年还是马志平在位时,一旦这些富商养肥了,他就来收税了。如今纪行开关,准许楚州与其他郡县通商往来,经济命脉再也不是马志平一只手捏着,这些富商自然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至于农田,该舍则舍。 除此之外,各地私塾,纪行拨下来一大笔银子,免去楚州五十家私塾未来五年的束脩。那些教书先生他自然不会亏待,银子给得只多不少。另外还有勉励之制度,倘若有乡试做成了秀才,他也破天荒地要发银子以示赞赏。 最后是楚州地方军士。纪行仔细查过详情以及卷宗,发现除了马志平的府军之外,其他的军种都极不像话。甚至有的地方连捕快都没有了,那些捕快与盗匪蛇鼠一窝的事屡见不鲜。毕竟这些人也是人,得活,光靠马志平给他们那点儿经常被克扣的俸禄,怎么养活得了家人。这些人也就只能与盗匪混在一起,挣点闲钱了。 不过纪行既然知道了,就不会什么事都不做。在他砍了好几个首恶的脑袋之后,官匪勾结的事算是平息下来。只是这终归是治标不治本,远不是他砍几个人的脑袋就能办成的。那些深受官府其害的百姓,可不会觉得这世上有什么好官。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绝非一时能够撼动。 至此,工农商学兵纪行算是全给插手了一遍,整个楚州肃然。他在做这些事时,都是先斩后奏,就看齐帝是什么样的反应。让他奇怪的是,那位皇帝竟然对他保持了高度的宽容,甚至暗中有鼓动之意。 纪行不是傻子,他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楚州终归是要变天的,只是分谁来做这件事而已。今天自己来做,若是做好了,自己又是齐帝派来的,齐帝脸上也有光。若是他日换别人来做,还正巧是潜藏在齐帝暗处的敌人的话,那这些政绩可就成了他们向齐帝争取权力的借口了。 这么差不离半年下来,楚州人对纪行再不忿,也发现日子过得好了些许。至少官匪勾结的事若是再有发生,只消去草霸街那县衙鸣鼓,一旦查实,那位小高大人登时便会将主犯处以斩刑。 楚州百姓见了这么多年的狗官,终于发现眼前这个狗官似乎与别的真的不一样。就连许多原本作奸犯科者,也都纷纷干起来正经生意,有力气的就去跟着小高大人修水渠修路,没力气的但识字的,就去帮那五十个私塾半点儿事。整个楚州,终于有了活气。 可在这世上,有光就有暗。楚州静远县,县令马志存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嘶吼道,“毒妇!你不知道那位高大人的手段!” 马志存之妻将自己儿子死死护在身后,一脸悍相,“你好歹也是个县令,不过就是死了个丫头,如今这世道哪有不死人的?你赶紧把案子结了,该杀的杀,那位高大人是个神仙能马上过来问我儿的过错?” 马志存扔了戒尺,他已经打累了,自己老来得子,对其疼爱有加。儿子如今闯了这样大的祸事,他难辞其咎。再加上那位高大人乃是圣上心尖儿上的红人,有先斩后奏之权。自己儿子闹出了人命,还是死了一家三口,罢了他的官事小,斩了他儿子才是事大! 他满脑子嗡嗡乱响,“这事过去多久了?” 妇人道,“七日......” 马志存吓了一跳,“怎的过了七日才让我知道!?” 妇人呐呐道,“谁人想到那丫头还有个没死的表哥,让他告上来......” 马志存指着他妻子,颤抖道,“糊涂啊!糊涂!” 随后他又道,“草霸街的鸣冤鼓,如今成了多少人的催命符,已过七日,怕是高大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想了想,如同认命,“我做官三十年,虽然不算什么清官,也没犯什么大错。你把咱们儿子带走吧,我留在这里。” 妇人以为他有什么办法,“你有什么法子?” 马志存道,“三口人命,按律当斩,何况是奸杀。福儿大了,日子还长,要斩就斩我吧!” 妇人惊了一跳,“老头子休要胡说!” 马志存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他这位夫人,“高大人推行新政,是好事,我也多有配合,或许他会留我一命也未可知。只是福儿若是落到了高大人手上,那是决计保不住了。如今只能将这些罪过揽到我身上,福儿......他大了,不该就此殒命。” 说着说着马志存就哭起来。 那少年一脸的凶狠,“你哭!哭什么哭!他是七品官你也是七品官,怎么要这样怕他!” 马志存惊骇地看着自己儿子,发现这个年轻人怎么已经长成了这样?就在他不知该说什么时,下人急匆匆冲进来,舌头都捋不直,喜道,“老爷!外面来了好多人!为首的是怜儿姑娘!这几天老爷帮了高大人不少忙,怕是怜儿姑娘来为老爷庆功来了!” 马志存一听“怜儿”二字,登时一僵,心道,“完了,庆功是假,追责是真!他已经知道了!” 楚州百姓皆知高大人为了诛匪,曾经受了重伤,中了寒症,因此许多事都是由他身边一位姑娘来帮他传达。不过,许多该被砍掉脑袋的事,也是由她来办的。是以百姓见了这位漂亮姑娘心生喜爱,恶人见了她,却两腿发软。 怜儿身披红袍,站在马府前院,脸上带着纪行才有的波澜不惊。这个宅子也叫马府,和草霸街那个马府自然不一样。 一个老头儿连鞋都没穿就迎了过来,“娘娘!” 怜儿无奈,自从她为纪行四处抛头露面之后,楚州百姓都称她“娘娘”,这要是在京城,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马大人?莫要如此称呼,我随我家公子姓,直呼高怜即可。”怜儿道。 马志存叹道,“我那表哥已经伏诛近半年,高大人之威严,马某至今难忘,不敢怠慢姑娘。” 怜儿道,“马大人,近来静远县出了点事,你可知晓?” 马志存心头一颗石头咕咚一声落了下去,整个人也仿佛掉落到了无尽深渊,“还请......娘娘说明是何事?” 小怜叹道,“马大人近来做了不少实事,公子对你赞叹有加。可是今天我带来的这三人,都是公子亲随!” 第339章 好自为之 马志存张开嘴,嘴唇一开一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既然怜儿姑娘带来的都是那位高大人的亲随,其意图在明显不过。 因为高大人身侧十六鹰狼卫,做的就是斩不守律法之贼人的头,往日他还拍手称快,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自己头上了。正在他准备将儿子的罪行揽到自己身上时,那位怜儿姑娘却发话了。 “马志存,虽是马志平表亲,却中正平和,老来育有一子,疼爱有加。今日其子犯罪,他定然要想办法将他儿子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抗。不论他说什么,他儿子一定要带回这个衙门来。”小怜轻轻道,一字一句像是在照着书本念似的。 马志存终于败下气来,“这是高大人的原话?” 小怜点头,“马大人,高大人知道你心中悲痛,但这件事没得商量,整个草霸街都知道了。鸣冤鼓一响,有的是看热闹的人,只是消息还没传到你这边来而已。”、 马志存像个孩子似的慌乱起来,“我福儿定然是死罪了?” 小怜道,“只要你儿子认罪伏诛,再给死者家庭足够赔偿金,未尝不能免一死罪,可是将牢底坐穿,这是跑不了的了。” 马志存一听自己儿子还有活路,赶紧告罪一声,回头就要将自己儿子拉出来。可是没想到等他进了屋,却只见到自己婆娘一个人,“福儿呢?” 他老婆满头大汗,显然刚刚做了什么事,“我叫福儿去吃点好吃的去了......” 马志存也是一身的汗,“快点把他叫过来,怜儿娘娘发话了,只要咱们认罪,福儿未尝没有活路。” 他老婆给自己到了一口茶水,一气喝了,“让福儿多吃点,我马上就去叫他。” 马志存点点头,擦掉自己头上的汗,“也是,没准再过几天他就有的苦日子受了,咱们就在这儿等他。” 可是没过一会儿,马志存就意识到不对劲,“怎的这样久?福儿可是在厨房,我去寻他。” 他老婆一把拉住他,“你再等等,这样着急做什么?” 马志存满脸都写着荒唐,悄声道,“你可是叫他跑了?” 他老婆眼里的泪水登时就忍不住,“我不叫他跑谁叫他跑?他是我肚里的一块肉啊!” 马志存蹬蹬后退两步,天灵盖像是被谁一板砖给拍了似的,“完了!” 不多时小怜便进了屋,“马大人,咱们在外边可是好等,马福呢?” 马志存艰难道,“我儿他......他去了厨房,我和他娘想让他吃点好吃的再走。” 小怜一听,也是,人家都要准备赴死了,怎么就不能再吃点,于是耐着性子等了起来。可是没过一会儿她也意识到不对劲,“马大人,夫人,你们抖什么?” 马志存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果然在抖,嘴里却还是道,“没抖啊!” 人在紧张时总是会下意识反驳他人对自己的问话。因此小怜轻飘飘道,“马福应当不在这儿。” 马夫人惊得就要跳起来,“他在府上!” 小怜叹一口气,“夫人,我说马福不在这儿,可没说他不在府上啊。” 马夫人已经快哭出来了,嘴里反复就是一句话,“我福儿在府上,在府上!” 小怜对旁边丰达荣吩咐道,“去寻他。” 要找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他一个人足以。马志存手一招,声嘶力竭道,“娘娘!我等不是有意欺骗你!方才我本是要将他拉出来给你,哪成想到他已经跑了!我这孽子啊!” 小怜点头,“这些话,等把他寻回来了再说吧。” 丰达荣对马志存道,“马大人,不知你儿容貌如何,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话说两头,马福这边就格外心酸了,他娘给他备了快马,也给足了银子。可惜他马术并不精湛,才骑了不到一刻钟就被巅得胯下火辣辣生疼,不得不停下来。任凭身边的下人如何催促,他也生不出来一点儿力气继续骑马。 不过就这么一小会儿,足够他跑出很远了。马福回头望,自己家已经望不到边,从今以后自己就要开始亡命生涯,真不知娘以后怎么办。大约半个时辰后,马福便到了邻镇。这么一路下来,他也累了,腹中开始咕咕乱叫。马府捋了一把左下巴那颗黑色大痣上的一缕黑毛,“阿牛,我们去找点儿吃的,现在已经跑得足够远了吧?” 阿牛和他一向为非作歹,比他机灵不到哪去,于是点点头,“这么久了,他们就算是个神仙估计也很难追上来了。何况还有老爷夫人在府上拖着他们,少爷,咱们先找个客栈去歇一脚。” 马福欣然同意,却满脸怨恨道,“我娘会帮我那不用说,可我那爹,简直就是老子上辈子的敌人!今天一直都在把小爷我往火坑里推!” 阿牛不敢妄议老爷,只是将他们的马往最近的客栈牵去。等他们歇下来,那客栈店小二见他们衣着不凡,自然来迎,“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马福骄横道,“住店,开两间上好的房,必须得坐南朝北,阳光充足,另外,搞点儿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上来,多来点,别怕小爷我吃不完!” 店小二连连点头,“两位客官稍等,酒菜这就来,小的先领二位去看房间如何?” 马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麻利点儿,少啰嗦!” 店小二不敢得罪他俩,却在心里肺腑起来。不一会儿,店里又来一个男人。男子高大威猛,牲口一样的壮硕。一张脸长得像马脸似的,若非是个人形,店小二真以为这男人乃是一匹马修炼成精的。 男人也不耽搁,张嘴就问,“刚刚我见你们这儿拴了两匹马?” 店小二点头,“是。” 男人道,“是不是方才还来了俩人,其中一个左下巴有一颗黑色大痣,痣上有毛?” 店小二嘿嘿笑道,“的确有这么一位客人,方才我还在心里想,什么大人才能长来这么一颗福痣呢!” 男人点头,“那是我恩人,方才在下卖艺,这位公子赏了在下足足十两纹银,在下专程来道谢的。” 店小二在心中奇道,看着那年轻人可不像个良善之辈,怎的出手这样大方。不过经过男人如此一说,他心中不虞有他,“客官,您这边来,我带你去寻这位恩人。” 男人点头,由着小二把他往楼上牵。等到了地方,小二道,“再往前走,第三个房间就是,小的还要跑堂,就不随客官同去了。” 男人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马福正在大快朵颐,忽的门像被一头牛给撞开了!倒了的门刮起一阵大风,惊得马福从凳子上摔倒在地,“你是何人!” 男人掏出一块牌子,“我是丰达荣,受高何以高大人之命,前来捉拿要犯。” 马福登时腿软,嘴里却还是喊道,“阿牛,拦住他!我先跑,等我跑了,我给你一百两纹银!” 男人摇摇头,“跑不了的。” 没想到阿牛竟然忠心得很,真的就冲向丰达荣。丰达荣伸手一抓,就把他肩膀掐住,随后往墙上扔去。阿牛只觉得肩膀像被铁钳夹住,随后整个人就飞了起来,紧接着就被甩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马福此时正是慌不择路,竟然拉开窗户就要往下跳。可是丰达荣乃是六品的高手,在民间可是有足以开宗立派的本事,哪能让要犯在眼前摔死。只见他脚一勾,一只凳子就飞了出去,砸到了马福背心上。马福感觉背后像是被千斤重的榔头砸中了,登时手脚一软,哪哪都使不上劲,瘫在地上,弓着背,疼得只顾得上淌泪。 丰达荣将这俩人像捉小鸡似的擒了起来,一只手夹住一个,下了楼。 在另一边,小怜安坐马府之内,“丰大人的本事,就连高大人也是赞赏过的,马大人,马夫人请放心,他决然不会伤了你们的福儿一根毫毛。” 马夫人在一边揣测道,“这么久了,那位丰大人要是找不到我儿了会怎么办?” 小怜听她这么说,不禁想笑。纪行身边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要是连两个普通人都擒不住,那丰达荣也就别想在纪行身边混了。 “夫人把心放到肚子里,丰大人有这个本事。”小怜笑笑。 可是这笑落在了马夫人眼里,却比阎王瞪她一眼还可怕,“这也不知过去多久了,天都擦黑了,娘娘,您就先回去吧?” 小怜道,“不碍事,想来他就要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丰达荣便提着两个人回了马府,“姑娘,人带回来了。” 马夫人两腿一软,眼前登时就黑了,随即瘫在地上。马志存早已认清现实,他知道高大人的手段,因此只是摆摆手,“是命,是命。” 马福被丰达荣堵了嘴巴,此时杀猪似的喊叫。丰达荣把他嘴里的布给扯了,只听见他凄厉大喊,“爹!我不想死!爹!” 小怜蹲下来,对着少年道,“你现在喊着不想死,可想过因你而死的女子,死之前心中又是如何想法?都是人命,你怎么到现在心里还是一点悔过也无?” 少年尖声骂道,“老子就是被你这样的婆娘害死的!妈的!” 小怜站起来,摇摇头,对丰达荣道,“带走吧。”随后她又看了一眼马大人,“大人,夫人还躺在地上,你先找人给夫人看看,莫要得了急症。” 紧跟着她就走了。 马志存才发现他婆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瘫在了地上,动也不动。此时他眼前一片灰暗,就连追上自己儿子离去的方向的力气也没有了。没想到小怜前脚刚走,马夫人就醒转过来,恶狠狠道,“老娘要让这个小狐狸精死!” 马志存知道自己儿子再无活路之后,心中反倒少了许多牵挂。他表哥马志平已经被那位高大人整死了,自己儿子也要被他整死,那自己马氏这一脉就要断在这里了?何不给那位高大人上点眼药?想到这里,马志存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就连马夫人也害怕起来。 一日后,纪行安坐书房当中,膝盖上仍然覆盖这一张毯子。天越来越冷,虽然没有下雪,他的经脉却是能察觉到这冷暖之变。一盏香炉里燃起一缕青烟,他伸出双手,正在慢慢烘烤。所谓手留余香,或许这就算手留余香了。 这段时间他杀了太多了,手上似乎沾上了让他厌烦的血腥味儿。按理来说他是不应该再对杀人有什么不适了。当初死在他手上的人,怕是没有八千也有一万,而且都是被他一人一刀亲手砍死。 可是如今他没见到血,杀了那么些人,反而令他感到自己杀气太重。或许是自己身上的书卷气太重了,导致自己对杀性太敏感了吗? 香炉里那块廉价的香能不能帮他洗干净手上的人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又得忙活了。门外脚步声已经响起,不一会儿游笠进来,“大人,马志存求见。” 纪行点头,“知道了,不见。” 游笠奇道,“马大人的儿子犯了死罪,可马大人为了弥补他表兄之过错,这段时间可没少帮咱们?” 纪行道,“马志存的儿子肯定是要死的,不然不足以平民怨。他现在来见我,却不是去见他儿子,恐怕没什么好事找我。他是个识时务的人,想来不会让我为他儿子翻案,那么定然是有其他事。游笠,你猜猜,他找我是想做什么?” 游笠面有难色,“大人,这个......在下如何得知?” 纪行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游笠点头。 纪行将手翻了个面,换成手背被香薰着,“一个人来的,那就是没有刺客。他老来得子,靠山马志平也没了,等同于马家到他这就算断代。他找我恐怕是要邀我去赴宴,一旦等我放松警惕,怕就是一场好谋杀。” 游笠嘻嘻笑道,“大人,您想得太多了,马大人就是想来见见你。” 纪行也笑笑,“游笠,你离洞察人心还差得远,反正我是不信他找我有什么好事。你帮我转告他,莫要再犯错,好自为之。” 第340章 暗人 这段时间死的人太多了,纪行已经不愿意再砍任何人的头,否则难免落下个酷吏的名声。要知道齐帝以仁治国,若是马志存犯傻做了什么,一个从七品文官在他这里落了脑袋,他必会落人口舌。 按律,马福当然该死,可是这个人死不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马福要是死了,一是震动过大,恐引起楚州官场震荡。二是马志存可能会罗织罪名来报复于他。 大约盏茶功夫,纪行高声道,“怜儿?” 小怜没应,倒是豫潜走了进来,“大人,小怜姑娘不在,何事?” 纪行道,“备轿,带我去看看苦主。” 豫潜想了想,苦着脸道,“哪位苦主?” 纪行道,“马福案的苦主,我得去看看。” 豫潜终于想起来,“就是那个姓马的啊。行,大人您稍等。” 纪行等人晨时出发,直到正午才到了那苦主所在之处。这户五口人,男主人女主人按着自己三个孩子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动也不敢动。只是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家,倒像是临时的安置之所。不过也对,他们这样的百姓来鸣冤,告的还是县令,原来的住处自然是如何也不敢再住了。 豫潜赶紧扶起来,“几位先起来,我家大人不兴这套。” 男主人还是不敢起来,女主人按着自己那三个孩子,自然也不敢。此时坐在轮椅上的纪行叹一口气,“二位起来吧。” 此时男主人才敢起身,可脸上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纪行道,“你表妹父母呢?” 男人一五一十道,“我那个姑父,前几年去山里打猪,遭狼叼了。姑姑去寻他,你看,哦豁,跌到了山崖下面,痴呆了。阿妹那个时候才十三哦,天天给人家洗衣裳,挣钱医姑姑,好多年了,手都洗烂了的哦!” 纪行点头。 男人被纪行提起话匣子,就管不住嘴了,“阿妹年轻,好看,官老爷,那驴日的马福就要来欺负阿妹哦!我做大哥,又莫得本事,只是平时给她扯点儿菜叶子,帮她匀点点米过去,待她好得很哦!” 豫潜见男人要开始乱扯了,不由得干咳两声,可惜男人似乎意识不到。 “可惜了我阿妹,还有她弟弟。驴日的马福把我阿妹肚子搞大咯,阿妹晓得后,就去问马福,马福说要给她银子,还要帮我姑姑医病。阿妹就没有报官,其实报官也莫得用,他家就是官嘞!后来他一直没有给银子,阿妹听到说我们楚州来了个高青天,就是高大人你,阿妹说要报官。驴日的马福就要打我阿妹!”男人唱戏本似的一路说下来,并没有一点迟钝。 纪行点头,“当初你来敲鸣冤鼓,语焉不详,今日我问你,三条人命是怎么没的?” 男人见纪行表情严肃,吓得又要下跪,却生生被纪行的眼神吓得又不敢跪下去,于是弓着腰,不知这是跪还是站着。 “青天大老爷!马福整的!我看到他拿棒打我阿妹的肚子!阿妹的弟弟还小,来帮她!遭马福打死了!姑姑脑壳坏了,也来帮忙,马福又把她也整死了!之后他就叫他随从把我阿妹也打死了!擀蚂蚁子一样哟!”男人突然痛哭流涕,开始结巴起来。 纪行点头,“好好。你表妹当时有了身孕,是不是肚子已经开始有了?” 男人颤抖着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大。” 纪行皱眉,“不小了,怕是得有六七个月了啊!” 男人喊道,“我对阿妹好得很,她走了,我天天都怕,就怕驴日的马福来找我晦气!” 纪行温和一笑,“你放心,你表妹已经能够被伸冤了,那马福已经被我关至大牢。” 男人一听,不免长出一口气,又有点担惊受怕起来,“那个马福咋个说?” 纪行道,“还没有审,就这两天的事,你放心,那三条命,我会负责。今天就这样,你们在这里藏好,如果还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来找。” 男人不住磕头,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青天大老爷。 随后纪行招呼豫潜将他推走。等上了马车,走到大道上,纪行拉开帘子,“豫潜,你怎么看?” 豫潜叭地吐出一口浓痰,“他妈的马福不是人!肚子都搞大了还要打死人!他就不是个娘生的!” 纪行皱眉,叹一口气,“刚刚这个男人有问题啊。” 豫潜一怔,“大人,你是说什么?” 纪行还在大商时,极少体味过何为亲情。到了高家后,高寒士将他视为己出,让他对血缘亲情一度十分珍视。可是今天见了那个看似一脸老实的男人之后,他又不由得心寒起来,“这个人三句不离他对他表妹有多好,最后又在问马福的口供如何,你说他心里在想什么?” 豫潜想了想,“属下真不知道。” 纪行叹道,“若非心中有鬼,怎会苦心孤诣来在我眼前编造一个好哥哥的模样。他表妹有身孕已经六七个月,他肯定知道,这段时间他为什么不来报官?偏偏是出事之后。” 随后他摊开双手,仔细看着掌心纹路,“很多命官不是不问事实,而是问不出来。明摆着的实情,往往被人所说的那几句话蒙骗。我们若是只听他一面之词,可能眼前看到的只有马福杀人一案。” 豫潜挠挠脑袋,“大人的意思?” 纪行道,“给你举个例子。村霸侵占我良田二分,我不服气,牵羊去啃食他家庄稼。村霸于庄稼中投毒,我羊尽死,损失财额巨大。因此我将村霸告上官府,告他毒害我十数头羊。死的羊是真事,村霸欺我是真事。我在官府之前,只说这两样,闭口不提牵羊啃食他家庄稼之事。那些个有点良心的青天大老爷听闻了此事,定然重惩村霸,却万万遗漏了我牵羊啃食村霸庄稼。你说村霸冤还是不冤?” 豫潜点头,“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冤。” 纪行道,“那就对了,咱们可不能如此般遗漏下来一丁点儿。” 一个真相大概摆在了纪行眼前。那男人怕是一心想要攀上马府,所以对他表妹被马福骚扰视而不见。他既然说他表妹被打死时他也在场,那他为什么恰恰就在场?除了利益,纪行想不到更多了,恐怕正是他怂恿他表妹向马福要银子,最后马福恼羞成怒,打死三人。 对于曾经的楚州,如今的马府来说,死几个人根本不算个事。可惜千不该万不该,男人不该用自己来压马福。马福多少知道自己的残酷名声,因此直接弄死那一家三口一了百了,又意图以此震慑那男人。可马福也没想到的是,这男人竟然连夜来了草霸街敲鸣冤鼓。 纪行将自己所想给豫潜说了听。 豫潜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会有这样怂包的男人!?为了银子连自己血亲都不要了!” 纪行道,“只是我心中猜想,你把我说的,给游笠讲一遍,让他今夜去审审马福。” 豫潜知道自己脑子远远不如游笠好使,但是他却有点私心,“石二哥好久没事做了。” 纪行被他提醒。这个石太在自己被困楚王墓时,做了不少令人厌恶之事,小怜囚了他整整一个月也没让他那颗心稳下来。如今自己回来了,他惧怕自己,平日里也是尽量能不撞上自己就不撞上自己。不过这个人有点城府,用来刑讯倒是不错,于是点点头。 豫潜见纪行点头答应,不禁喜上眉梢。他不是要把游笠的功劳抢了,实在是当初他们还有汗青这四个,都是同一个尸坑里爬出来的,能活下来,就是靠着互相帮衬。 等到深夜。 此时纪行整个人都泡在一池大水坑里。距离楚王墓之事过去了这么久,他经脉受损的暗伤早已痊愈。平日他坐在轮椅上,实在是因为夜里累的。 每天夜里他都在水中练武。水有阻力,能防止他用力过度,因此以水疗练功,对经脉受损最有裨益。再加上他如今身材逐渐长开,再过几个月,他的实际年龄就是十六岁,按照骨龄来算,武功又可大进一步。 只听得一阵铃铛声,纪行从大水池中跳起来,穿上便服。他累得快要虚脱,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等他从这院子里出来,外边正是石太在候着。 “问清楚了?”纪行道。 石太不敢抬头,“清楚了!” 纪行坐回他惯坐的轮椅,“说说吧。” 石太道,“据马福所供,阿妹每次都是她表哥送到的马府,马福还给了她表哥十两银。阿妹不服,要马福把银子给她” 纪行摆摆手,“停一下,什么叫每次?” 石太道,“就是阿妹之所以怀孕之事。” 纪行点头,“明白了。你继续说。” 石太道,“马福杀人之后,还要杀她表哥灭口,她表哥走投无路,带着妻儿连夜赶到草霸街击鸣冤鼓。前因后果,大抵如此。” 纪行道,“口供可在你身上,我要细细翻看。” 石太递来一个小册子,头也不敢抬。纪行接了过来,“行,你先回吧。” 石太动也不动,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纪行见他不走,“还有什么要说。” 石太忽地单膝跪地,“属下有罪!” 纪行端坐轮椅之上,翻看口供,“你没罪。” 石太仍然低着头,眼泪却已经啪嗒啪嗒落在了地上,“属下有罪!” 纪行云淡风轻道,“你们哥仨是我的暗人,不入军籍,不录吏部,我说你无罪就是无罪。” 石太啜泣起来,“我们四个,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边军活下来!我不想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大人!” 纪行道,“你野心太大,想得太多,城府有点,但是还欠那么点儿。好好做好你的事,等些年过去了,我会给你们谋个正经差事。” 石太知道自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这时候要是再不打消纪行对自己的疑虑,恐怕离死不远,“大人!当初你被困墓中,属下鼓动众弟兄离去,我有罪!” 纪行将册子合上,“良禽择木而栖,石太,你有点小聪明,但是你仔细想想,你算得上良禽吗?你们大哥汗青,是个能人,也是个狠人,他为了保下你们,正在京城为我做最危险,最容易掉脑袋的事。游笠心思少,稳妥,一向做了什么就不疑什么。豫潜是把好刀,我让他自裁,他也不皱一下眉头。可是你呢?整日空想着飞黄腾达,哪像是想要活命的样子?” 石太浑身颤抖,生怕纪行说出一句让他自裁。 纪行又道,“你们的原籍是在刑部上,现在刑部已经当你们是个死人。若是你从我身边溜走了,一旦被人发现,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你们大哥汗青怎么活?他可是指着三具尸体在刑部的千户大人面前说那就是你们。大奸似忠大伪似真,你装得太像了。我对你不放心。” 石太双膝跪地,“大人!” 纪行道,“我不是不放心你要对我做什么,而是不放心你走上了歪路。你功利心这么重,若是成了别人手里一把刀,或者真的身居高位,那可真是毁了你。往后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疑你。夜深了,回去好好习武,五品的功夫在我手底下做事,才最令我不放心。” 他最后一句话无疑是“赦免”了石太。如今的纪行,可不是当初的光杆司令,他手底上有近千兵权,又有十六鹰狼卫可调动,加上皇权特许,已经非常有气候了。任谁想动一动纪行,也要掂量掂量。自然,石太也是这十六个中的一个。 石太涕泗横流,终于知道纪行并没有找机会弄死他的想法,“多谢大人,多谢!” 等到他回了自己的住处,往日一切在他眼前浮现,他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是想得到的太多了。他将佩刀抽出来,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从这道疤开始,他要做纪行的暗人,要做纪行最好用,最快的刀! 第341章 转机 “罪状,我要的是他的罪状!”马志存咬牙切齿道。 管家从未见过自家老爷这样,赶紧道,“老爷,那位高大人做的可都是好事啊!我上哪去找他的罪状?” 马志存阴冷一笑,“他杀了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是冤杀的?” 管家道,“据传,的确没有。杀的那些人,他们的罪行都是板上钉钉,老爷,要从这儿挑点刺出来,可不容易啊!” 马志存如今已经性情大变,他知道自己在静远县做县令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趁着自己还能做点事,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纪行拉下马。 他仔细想了想,“他高何以的确是做了不少事,但是楚州数十年的税收却不知道被他用到哪里去了。从这儿查,一旦查出来点儿什么,速速通知于我。” 管家点头,“那我这就去办。” 马志存一摆手,“慢着,教我们的人机灵点儿,高何以行事心狠手辣,若是被他知晓是我们做的这事,胜负可就不知了。” 管家点头应是。 其实马志存还有一件事没说,只要给他搜罗出来一丁点儿罪状。他就可以将所谓罪状呈到京城那位贵人眼前,到时候就连陛下也不好保他! 可惜那日他求见纪行,对方没来。若是他来了,凭着自己当初为他办了这么多事,再加上自己态度在诚恳点儿,那高何以定然会被他所左右。倒时候自己再找两个美姬,那这个年轻的高大人可就惹了一身骚了! 只是那高何以竟然不来见他,真是气死他了! 他正如此想时,那管家竟然又折返回来,“老爷......” 马志存见他回来,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于是心生不悦,“让你去办事,你回来做什么?” 管家小声道,“高大人来了!” 马志存吓了一跳,那位高阎王可不是一般人,正在这想办法治他呢,若是被他看出来什么怎么办? “快!快将高大人迎进来!”马志存急道。 此时大门外一个灰色人影立得端正,以及缓缓走了进来。马志存也不再说什么,赶紧小跑过去,“高大人!您怎么屈尊来了这儿了?” 那身着素袍的灰色身影正是纪行。 紧接着马志存道,“听闻高大人腿不太利索,大人还是坐着吧?” 纪行平淡道,“人活着,就得活动活动,整日坐在椅子上,办不好事。” 马志存点头应是,尴尬笑道,“是,是。” 纪行道,“马大人,我以为你儿子的案子有转机。” 马志存一愣,感觉心开始慌了起来,“大人......你这是说什么?” 纪行道,“咱们找个地方坐。” 马志存不好意思道,“是!是!阿栋,给高大人沏一壶好茶!高大人,这边请!” 等两人都坐好了,纪行先开的口,“刚刚查到的,你儿马福是主犯,但可能不是主使。” 马志存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我儿可免去大刑?” 纪行摇头,“事情还没查清之前,马福仍旧是顶着死囚的名头。倘若马大人刻意隐瞒什么,可能就连这最后一点转机也没有了。” 马志存一听转机二字,登时感觉脑子都清醒了,“大人请详说!” 纪行道,“马福对唐家阿妹所做的那些事,你在出事之前可知晓?大人定要如实道来,否则在下很不好做。” 马志存为难道,“老夫老来得子,平日里就骄纵与他,他伤了三人性命,我这当爹的竟然是毫不知情!” 纪行点头,“大人有失察之罪责啊!事后可对唐家人有任何补偿?” 马志存叹口气,“唐家阿妹只有一个哥哥,好像姓王,自从出了事,她哥哥就不知去向。我们想要补偿,也是问路无门。” 纪行道,“事情是这样。最近我们查出来,似乎是唐阿妹的表哥王达将她送到的马福眼前。意图吗自然是很明显了,无非是想攀上马府这高枝。只是现在证据还不确凿,需要人证以及物证,一旦查实,或许你儿可堂堂正正免去死罪。” 马志存听了,登时就跪下来要拜,痛哭流涕,“百姓说高大人乃是青天,马某往日还不觉,今日来看,大人果真心怀浩荡啊!” 纪行将他扶起来,“马大人,我不是有意偏袒与你,只不过是在按职责办事而已。你莫要以为我是要帮马福开脱罪名。你为官的时日比在下长多了,应该知道,我身出名门,又皇恩在身,不可做那些不干净的事。” 马志存叹一口气,心中明白,这位年轻的高大人与他们不一样,必须得把每一件事都要办漂亮了。如此一来,恐怕往后回京述职之时,就是他步步高升之日。 “高大人能够洞察世事,马某已然感激,只能求大人还我儿一个......”他本来想说清白,却想起马福并不清白,因此淌着泪道,“还,还楚州一个朗朗青天!” 纪行道,“既然马大人对案情知晓的不深刻,想必夫人应该是知晓得要多一些了?” 马志存边抹泪边点头,“夫人一向宠爱那孽子,是比我要知道得多。” 纪行道,“在下可否请夫人去一趟大牢,一是让夫人看看她儿子,二是,咱们衙门也得请夫人说上那么几句话。” 有的人说话就像给人下迷药,毫无疑问纪行就是这样的人,三言两语之间,马志存心中那点仅存的善念又被纪行唤起,“自无不可,大人,我这就把我那婆娘叫过来,只是要等上半日。她现在回了娘家,不与我一起住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点头,“马大人,那就有劳你了。在下还要回衙门,明日再让夫人来吧。” 马志存跟着问道,“大人这就要走了?” 纪行叹口气,“整个楚州的事,都压在衙门里呢。” 说罢他就缓缓离去。马志存眼见着纪行离去的身影,此时管家才赶过来,“老爷,茶好了。” 马志存喃喃道,“阿栋,算了吧。” 管家疑惑道,“什么算了?” 马志存像一根焉了的草,垂头丧气,“高大人是个好官,不查他了。” 管家不敢追问,只是点头,却道,“那边咱们的人已经在做这些事了,我差人去给他们打个招呼。” 马志存点头,“让他们收手吧。别出什么岔子,高大人尽心查案,若是被咱们寒了心,那福儿最后一点能活下来的机会也没了。” 管家惊了一下,“那位高大人要私放了公子?” 马志存摇头,“容我喘口气,待会儿再给你说。” 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马志存刚刚还在担心自己在楚州县衙的人会被纪行察觉,谁能想到纪行刚刚回了衙门,小怜就来告知纪行有人在暗中搜罗他的罪证。 纪行却是一点也不意外,“是马志存的人吧?” 小怜嗯了声,“咱们帮他查明真相,他竟然这样对待公子!” 纪行道,“知道了,把人放了吧,等我修书一封,让他们带给马志存。” 小怜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子如此处置这些人?” 纪行道,“他们要搜罗我的罪证,这可不是个容易的事。何况这些天来,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今我绑了马志存的儿子,楚州官场有所震动是应该的。” 随后纪行抿了一口茶,“若是要把那些人怎么来的查清了,又得拉出一票大官小官。单凭马志存他自己,要想把人插进楚州衙门?现在树敌太多容易失了势,咱们还是把自己的事先做好。” 小怜笑道,“好嘞,公子!” 随后纪行提笔写了一封信,大致是告诫马志存不要对他心怀不满,他绑人是职责,查案也是他的职责。不过纪行的事可不是只有马福一案这么一件事,不过半个时辰后,游笠冲了过来。 “大人,是你下的令要减裁楚州州军?”游笠不可置信。 纪行点头,“是我下的令。” 游笠急道,“这可不行啊!如今大人好不容易有点气候了,近千州军在手,谁人敢轻视于你?何况人多好办事,现在整个楚州官场,谁不是想着要把大人拉下水,若是裁军,岂不是自废武功?而且这裁得也太多了,一千人呢,这么搞下去,可就只剩下三百了!” 纪行道,“游笠,你过来。” 游笠走近,“怎么回事?” 纪行道,“其实兵不在多在精。楚州军营我都看了,好用的不过三百之众。我说的好用,不是能用,一定要好用。说实话,三百我都觉得多了。” 游笠道,“若是大人再陷险境怎么办?” 纪行叹道,“我能安身立命的根本,其实始终都在你们这十六个人身上。只要你们尚在,就算楚州军队再少,咱们大可从头再来。” 紧接着纪行又道,“当初马志平为什么要建这么一支劲旅你还记得吧?” 游笠点头,“他要用这些兵来剿匪,说是剿匪,其实是要用这军队让他与那些山匪平起平坐。” 纪行道,“你说得没错。他的这一千兵,放在哪里都不弱。不过他的目的可不光是防着山匪,同样也是为了防着朝廷。如果咱们手里一直捏着这一千兵,这就是拥兵自重,大忌讳。” 游笠终于明白纪行用心,叹道,“大人运筹帷幄。” 纪行道,“咱们是不能一直待在楚州的,总有一天会回京。假使我等在楚州成了另一个土皇帝,且不说陛下如何看待我等,那些大臣也不会放过这个攻击我的机会。” 游笠点头,汗颜道,“属下这就去办!” 纪行道,“另外,陛下召回我的文书还没有下来,甚至我连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按照我那二叔的意思,恐怕陛下想让我在楚州长居。” 游笠奇道,“大人是想说?” 纪行道,“长居虽然是长居,但也不是不走。我才在任不到一年,若是来得快去得快,也会落人口舌。你转告正在衙门的怜儿,叫她去办一下修大渠的事,楚州六县,都要修一条大渠!” 游笠怔了一怔,“这可是不少银两啊!” 纪行道,“我已经算过了,三十多年的税,充足的很。何况六条大渠,只要让百姓把庄稼养活了,对楚州来说,能收上来的税收就会更多,怎么都不是坏事。” 游笠点头,“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纪行笑笑,“还真有。马福那个案子,一定要四处走访,好好问问唐家小妹她表哥到底都做了什么。” 游笠点头,“这个案子乃是丰达荣在负责的,大人是说让我来接手?” 纪行笑骂道,“你接什么手?以什么名义接?你们几个弟兄早已不在军籍之上,若是别人查问起来你们的身份,反倒会害了还在京城的汗青。转告丰达荣,一定要让他四处走访,但动静不能太大,不要打草惊蛇,不然王达可能会畏罪潜逃。” 游笠疑惑道,“大人一直在说走访?” 纪行笑道,“一是为了搜集证据,二嘛则是让百姓们都知道,唐家小妹她表哥并不是无辜的。否则到时候一旦定了她表哥的罪,虽然咱们知道实情如此,却难免让百姓猜疑我等是不是官官相护。” 游笠感叹纪行心思之细腻,笑道,“大人真是算无遗策。” 纪行无奈道,“今天犯下的错,等到明天再来补救,恐怕已经晚了。原本我并不在乎名声这东西,可如今却不得不爱惜羽毛。只因为若是咱们一个没做好,往后的日子可就难得很了。” 游笠嗯了声,“大人,我先去了。” 纪行点头,“去吧。” 没等游笠走了多久,一只信鸽扑棱棱飞了过来。纪行伸手拿住。这信鸽通体雪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而且腿上绑着的可不是竹筒,乃是缠了锡纸的木筒。 能用得起这样的信鸽的,定然是极为富庶的豪门。等他将木筒中的便条拆开一看,才知道这信鸽乃是李诵筠送过来。李家有钱是整个齐国都知道的事,用得起这样的信鸽自然就不奇怪了。 第342章 瓶儿遇险 便条上是一首诗: 春情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其余就只有落款“诵筠”二字。纪行看得直皱眉,这乃是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其中一段。意思是生下来还不会相思,才刚刚懂了什么叫相思,却深受相思之苦。她已经想他想得不行了,估计快断气了,就四处望着已经功成的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这么小一张便条,加上李诵筠的名字,足足四十四字,就为了向他表达她的相思之苦?以他对李诵筠的了解,她可不是这样的人。而且还是用这样名贵的信鸽传书。 此时纪行才察觉信鸽的翅膀已经受了伤,想必是日夜兼程赶过来。如此小的条子,却以簪花小楷写了这么多字,他总觉得哪哪都透着古怪。因为一般来说,以飞鸽传书为急信,最多不过二十字。李诵筠有这闲心找他来谈情说爱? 莫非这么一长段文字都是假的,只是以防有人瞧出了字条中的真实信息? 纪行想了想,仔细看过这段词,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藏头。过了会儿,他点燃蜡烛,将便条放在烛火上面烤了烤。纪行不禁笑了起来,果然字条上四个字浮现出来: 瓶儿失踪。 笑容还在脸上就僵住了,他只觉浑身力气都泄了一大半,坐在轮椅上良久不能言,等他再将便条举起来看过一眼后,喃喃道,“这妮子......” 不过一会儿纪行便到了县衙他设的总枢里,“游笠豫潜,天宝合安,跟我走!” 游笠只见纪行一脸凶相,赶过来问,“大人,这是去哪?” 纪行没给他解释,“取我刀,回京城!” 总枢里办事的人便是他那十六个亲随,此时都愣住了。往日一向老成持重的高大人怎的今天像换了个人?不一会儿小怜也赶过来了,要说这些人里边谁最熟悉纪行,必然是她了。 “可是高府出事了?”小怜急道。毕竟是纪行的贴身侍女,一张嘴就问到点子上了。 纪行没否认,也没肯定,只说,“你在这边主持大局,我私自回京的消息不可走漏给任何人!” 小怜坚持道,“公子,这里没有外人,你就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石太正在一边翻看案牍,听到小怜说的“外人”二字,不禁抬起了头。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纪行点点头,额上青筋都出来了,“瓶儿那丫头出事了!” 小怜捂住嘴,被吓住了。高瓶儿何许人也?她就算不是齐帝心尖上的一块肉,也是齐帝亲手在京城捧着长大的,谁人敢动她?虽然高瓶儿待她不好,她却知道高瓶儿都是因为纪行的原因,并不是本身对她有多反感。 纪行道,“李诵筠传来的消息,错不了!” 石太一门心思想要给纪行立功,此时跳了出来单膝跪地,“大人!属下愿往!” 纪行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又对小怜道,“敢做这事的人真是好大的本事!李诵筠竟然还是用的巧法传的信,就怕有人截了她的信鸽!” 小怜毕竟心细,求道,“公子稍安,等你到了京城,那又是什么时候了?瓶儿小姐怎么等得到你?” 纪行圆睁双目,“你说我该做什么!坐在这等着她遭贼人欺辱!?” 小怜还要说什么,纪行却摆摆手示意她休要再提。此时石太动作快,已经取来了纪行双刀。纪行提刀,游笠豫潜,天宝合安,再加上石太,一行六人眼看着就要出门。 等到纪行快要上马时,他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算了!回衙门!” 石太虽然不解,但他现在却时时告诫自己不要多言,便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不动,等着纪行下令。游笠却问道,“大人可是有良策了?” 纪行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我回去写一张条子,飞鸽传书给李诵筠。瓶儿说得对,是我孟浪了。” 游笠道,“大人,飞鸽传书办不成这事啊。” 纪行下马,“你们先回衙门,等我号令。” 于是那五人又风风火火地回去了。纪行他当然知道飞鸽传书办不成这事,李诵筠能用信鸽找到他,怕是不知道动用了多少财力物力才将那信鸽准确无误地送到他手上。而他并没有什么能直接将急信送到李诵筠手上的渠道,因为信鸽毕竟是信鸽,只能飞到某个地方,而不是人能分辨到底该送给谁。 于是他回了府上,用金纸写了一封信,再在信封上粘一根鸡毛,标明了“高寒士”急信,收信人则是常无极常总兵。高寒士三个字在很多时候都管用,这封信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李诵筠手中。 但是最快是多快?瓶儿失踪那是一刻也耽搁不得。那信鸽送到自己手中时,恐怕瓶儿已经出事好几天了!就算自己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飞鸽传书也没什么用。 李诵筠既然告知自己,一个可能是高瓶儿性命堪忧,她那边已经没有了办法。第二个可能是能确定瓶儿性命无虞,给自己传书,只是为了给他提个醒。 纪行坐回轮椅,强行让自己冷静,“常无极啊常无极,父亲把你交给我,就看你能不能办点事了!” 当初高寒士交给自己三个锦囊,其中一个正是写了常无极的大名。既然高寒士对这个很放心,想必是个稳妥的。过了一会儿,纪行又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则是写给高寒士的。 过了好几天,又是连日的大雨。 年轻的高大人可不是只有一件事要做,而是每日都有上百件事等着他来定夺,就比如今日。 纪行站在高处,身边是一个懂得水利的老师傅。老师傅姓苟,一脸难色,“大人啊,你这不是修渠,是挖河啊!” 纪行仍然忧心高瓶儿,嘴上便不太客气,“我知道此事极难,但是此县两千余户,上万口人,都要吃水。不修个大渠,怎么能成?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心如此,若是咱们只顾西向那边的百姓,东向那边的可就得骂在下是个狗官了!” 苟师傅不由得龇起了牙,显然这事太难办了,“大人莫要为难老夫,这样大的工程,只比京城那条运河要小上那么点儿,老夫是真的办不了!” 纪行收了伞,任凭雨水浇打在他身上,“苟师傅可去过京城?那条大运河可是数十万人费了二十年才挖出来的,你拿这条渠与之相比,也太过夸大其词了。” 苟师傅叹口气,“老夫没见过大运河,但大人要修渠,还是修这样大的渠,说实在的,没有必要!” 纪行道,“苟师傅,我是听说了你有真本事才请你来的这儿,莫非你以为本官是好大喜功才要修这大渠?” 苟师傅道,“这水渠太大了,就算修成,也不一定是好事。”随后他见纪行浑身已经淋湿,闭上眼想了想,似乎他眼前已经出现了此地修成大渠之后的场景,“大人,咱们去躲躲雨。” 纪行见他如此,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了,“行,苟师傅怕是心里已经有了定夺了吧?” 等到他俩到了躲雨处,苟师傅掏出水烟袋,啪嗒啪嗒抽了好几口才说道,“大渠不好修,得修小渠。大人先听我说,那样大的渠,就算修好了,也难保不会出事。除非挖一条河才稳妥。修几条渠,从苍江,谷河,兰驮江引水过来,口子不能开大了,不然会殃及下游百姓。修大渠的口子太大,要是崩堤,下边的百姓可就危险了......” 等到四县修渠之事已经确定下来后,纪行跳入那一处大池当中。 此时脚步声响起。 纪行头也不回道,“你不是忙得很吗?” 小怜跪坐在纪行背后池子的台子上,为他捏起了肩,“小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纪行深出一口浊气,“应该是被人绑了,李诵筠寄来的信只有四个字,瓶儿失踪。没头没尾,我在这儿,离着京城最少也有一个多月的脚程,快马加鞭也赶不回去。” 小怜道,“公子有没有想过是谁做的这件事?” 纪行道,“那封信是用蜡写的,应该是怕人截了。能截住飞鸽传书的那些人物,放眼整个齐国,无非就是那些权贵,以及几个大财阀了。瓶儿虽然调皮了些,但也不至于会招惹到别人对她做这样的事。” 小怜疑惑道,“公子是说?” 纪行叹口气,“怕是冲着我来的。都说瓶儿爱惹祸,我在京城那几个月,哪件祸事不是得罪了大人物?我就怕那些人一不做二不休......” 小怜揽住纪行的脖子,“公子休要这样说,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纪行道,“这水温热,你要下来泡会儿吗?” 小怜不禁脸红,“你头转过去,不许看。” 纪行不禁苦笑,果真转过头去。小怜褪去衣衫,缓缓下了水。纪行见她只露出个脑袋,不禁笑道,“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还是这样?” 小怜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纪行,“公子以后是要娶妻的,怜儿可不敢胡来。” 纪行道,“我刚到京城的时候,你不是就想胡来吗?” 怜儿只觉得脸都烫死了,于是整个头没入水中,好一会儿才冒出来,“公子,等你回京,你是不是就会平步青云?” 纪行叹道,“平步青云什么的,我本来就没多想,只是要做很多事,仅凭这个七品官是不行的。我父亲,陛下,剑圣,他们留下来的那些敌人,都等着我去一一铲除。我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 小怜道,“公子喜欢做官吗?” 纪行笑笑,“做官?什么是做官?怜儿,我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可不是冲着做官去的。但是能做一点事,其实也算是我的一点愿望吧。” 小怜道,“公子有什么愿望?” 纪行不禁想起多年以前,“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就想要很多的银子,等有了银子,就学一个人,办好多个私塾,不要学童交束脩。” 小怜笑笑,“公子的愿望就是这个?” 纪行也笑,“现在想起来倒是挺可笑的。楚州三十年的赋税都在这里了,这么多银子,够我做很多事了。按理来说,多年以前的愿望已经实现,可我又有了多的想法。” 小怜道,“我就想你有一天能够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就好。” 纪行笑道,“你是说我不安分?” 小怜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你就是太不安分!” 不知不觉又是数日。京城那边,常无极收到来信后,将这封信仔细保存了下来。 “小主,你做事也太大气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找我办事!也不怕落人口舌?”常无极叹一口气,随后手一招,只听见簌簌簌几声,不一会儿就聚来了好些黑影子过来。 常无极庞大的身形在这逼仄的阴暗角落里显得尤为可怖,“好些年没用过你们了。” 那些黑影子都沉闷地低声喝道,“为大人分忧!” 常无极道,“当初高大人让我招一批人,能沉江不死,可知死不退,你们是死士,我也是。只不过老常我活得久了些,最初那一批死士,都死没了。所以高大人叫我找上了你们。” 随后他话锋一转,整个人充满了暴戾杀气,“可是今天!高大人之女遇险!整个京城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知道我是怎么知晓这件事的吗?竟然是远在楚州的小高大人通知的我!丢人!你们这些凶器是不是太久不用了都生锈了!一个大活人看不住,这都出事多少天了!” 如果说那些黑影如地府恶鬼,那常无极无疑就是最阴暗的那位执笔判官!高寒士最黑暗的一支力量,以他常无极开始,从十八年前到今天,这黑影始终笼罩齐国,从未消散。 常无极点了点自己脑门,“用脑子办事,别留下尾巴。另外,只要查到一丁点消息,遇到谁杀谁,不留活口!不给人任何转圜机会!” 第343章 白使 高府老宅有时会有一个漂亮女人进出,但更多的是高关生出现在此处。人们不免猜测,这女子以前可没怎么见过,莫非是高家未来的少奶奶? 今天又有人敲响高府老宅的门。敲门声规矩,正经。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开了门,女人眉目平淡,像是见了谁都是这副模样。 “高关生,进来坐。”女人是李诵筠。 高关生虽然知道这宅子是他家祖宅,但感觉似乎这个女子才是这宅子的主人,“马上要天寒了,要不要我给你送点儿被褥过来?” 李诵筠给他沏了茶,热水还没把茶叶泡散,她就端给高关生,“喝杯茶吧。” 高关生低头,不敢看她,“每次来你都给我泡茶,你这么喜欢茶,我从爹爹那里取几斤真正好的茶叶给你。” 李诵筠没有急着推辞,“我喝茶不看好坏。这茶不算好,只是叶大,泡出来清爽。”说着她笑笑,“要是吃了腻的好刮刮嗓子。这话是你哥说的。他尚在这里的时候,就留下来这几斤,倒给你泡了几两去。” 高关生低着头,伸手捧茶,却抓住了她的手。 李诵筠没有挣扎,面色仍旧那么顺和,“放了。” 高关生面红耳赤,不敢看她,“让我说几句话,让我说几句话......” 李诵筠由着他把自己手捏着,“你说。” 高关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终于抬起头看向她,“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李诵筠噗嗤一笑。高关生见自己把她逗乐了,更高兴了,“我知道你比我大几岁,但这没啥,而且听说你家富庶,我高家也算得上是豪门贵族,咱们门当户对......” 李诵筠瞧着他,像在看一个稚童的拙劣演技,“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回来怎么办?” 高关生踌躇满志道,“只要我父亲首肯,到时候就去你家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没办法。” 李诵筠摇头笑笑,“放手吧。” 高关生只能念念不舍地放了,哪怕松开了,他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软和如温玉的手。李诵筠变了很多,现在她似乎没有了当初的锋芒,显得温柔起来,“你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关生,我和你哥已经订过婚了。” 高关生猛地抬头,犹如晴天霹雳,傻坐在原地。李诵筠道,“我来这个宅子住着,是他的安排,也是高寒士高先生的意思。你应该叫姐姐......嫂子?” 高关生嘴唇泛白,已经快入冬的天气,他硬是出了满身的汗,“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李诵筠摇头道,“这要看他什么时候回来。楚州路遥,来回半年就过去了。你一身的汗,喝点茶吧。” 高关生抓住救命稻草般抓紧茶杯,“是!是!喝茶。” 说完他也顾不上烫,咕咚咕咚几口就咽下去了。随即他又抬起头,鼓足了最大的勇气道,“我跟我哥习武,念书,不是纨绔子弟,我会心疼人,我们......” 李诵筠忽地像是成了万年寒冰,“你回吧!” 高关生抓着茶杯,一步一步往门外挪,中了邪似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李诵筠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你自去问他。另外,关上门。” 高关生捧着茶杯,替她关上了门,走出几步,“嫂嫂?”随后他又走出几步,“嫂嫂?” 到了深夜,高府老宅的门又敲响了,只是这敲门声短促有力。李诵筠的声音传来,“进来吧,门没锁。” 于是一个黑影走进来,又小心关上门。李诵筠道,“查得怎么样了?” 黑影把帽子摘了,原来是汗青。汗青摇摇头,“有人手段比我狠,动作比我快,我怕被他们发觉,就没再查下去。” 李诵筠皱眉道,“什么人?要做什么?” 汗青道,“可能是救那姑娘的人。另外,高岐佑已经知道这事很久了,只是一直秘而不宣,对外称是去探亲。” 李诵筠道,“那个人很着急他的妹妹,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咱们不能一点事不做。既然有比你还厉害的人在查,那咱们就歇着吧,辛苦汗青大哥。” 汗青道,“你是如何这么快给他报的信?” 李诵筠道,“我家经商,整个齐国四处都是我家商号,既然知道他是楚州安抚使,找他就简单了。只是要把信交到他手上麻烦了点儿。” 汗青道,“那便如此,我不能在这儿呆的太久,若还有事,另行通告。” 李诵筠施了一礼,“辛苦。” 而此时京城的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正发生着许多事,京城的黑夜里,还有比黑夜更黑暗的影子在悄悄行动。龙卫见了这些影子,也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因为这些影子曾经是他们的同僚。 不到一日间,京城多了二十七具尸体,而且有关这些死尸的所有身份信息,都被人以残忍手段烙在了他们尸体上。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齐帝耳中,只是这几日齐帝似乎更为忧心为太后办寿的事,知道京城多了这二十七具尸体后,只是回了一声知道了。 那二十七具尸体的身份都很简单,要么是商贩,要么是苦力,要么是书生。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普通人,按照常理这乃是大案,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将这些人的死立案。因为死者都没有父母妻儿,这是他们的共同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无极用最辛辣的手段告诉了那个绑了高瓶儿的人,他不在乎高瓶儿的死活,他只在乎查出是谁做的。 假使天下人疯占一担,若说常无极,他至少占了八斗。没有人比他更加不择手段,他为了办成事,甚至会不在乎动摇社稷根本。 死了二十七个人之后,尸体数量却还在上涨,很快死尸数量添至五十二。 仍在寒台的高寒士看了看书房梁上挂着的那根羽毛,不由得叹一口气。那孩子动用常无极,是好事也是坏事。假如他在京城,自然不必如此。只可惜那孩子此时也不在京城,似乎除了常无极,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百白使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最初是为了护卫齐帝,后来这些人刺探情报,暗杀行刺什么都做。 常无极是最初入白使的那一批人,他的头儿死得很快,什长,伍长也死的很快。他不到两年就成了白使的头儿,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异稟,实在是管着他的人死得太快。他原本以为自己也坏死得很快,但是一个同乡老卒,不管在哪都死死护住他,才有了他如今这样胖大的身体。 当他成了白使的头儿之后,白使其实已经是黑使了。他不喜功劳,只要办成高寒士交代给他的事。整个白使在他的影响下,都变成了一堆怪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死的人太多,就容易死出问题。这个当初恐怖的刺探机构,这么多年没露过面了,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已解散,谁能想到今天会伸出如此锋利的爪牙? 直到第三天夜里,一具尸体不知何时悬于京西菜市口。这具尸体被刑部带走后,尸身上烙的身份信息第一时间被人用烙铁烫平了。这具尸体出现不到两个时辰,京西菜市口就躺着一个昏迷少女。 常无极站在高处,眼看着这一切,眼里是要吃人的恐怖目光。他真吃人,当年粮草断绝,他第一个把人宰了,扔进锅里煮。肉熟了后他抓了一条人腿来啃,连腿毛也不拔,比吃猪肉还随意。 “把小姐送出来的那几个人,虽然是弃子,但也杀了,剁零碎了熬汤。”常无极道。 他身边一个影子抱了抱拳,随即消失了身影。 常无极翻开案牍,看着最新死的那个人的身份。这个死人的身份只有一个,运河上的一个船夫,仅此而已。但是牵扯到漕运,距离将真凶查出来就已经不远了。因为管着漕运这件事的人,只有那么几户,想查起来实在是太容易。 等他走到京西菜市口后,确认过少女正是高瓶儿,才将她送回高府。此时高府的人还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高瓶儿已经出事好多天了。 今夜过后,又死一百人,不多不少,刚巧一百。这是常无极的风格,你绑了我的人,虽然送回来了,但也要付出代价。只是这一百人的尸身上,再无其身份信息。 等到清晨,齐帝看了一眼身边的高岐佑,“太后寿宴,老人家,重礼数,朕不是不放你回去,实在是这里脱不了你。” 高岐佑心急如焚,“陛下,我那侄女......” 齐帝笑呵呵道,“回来了。” 高岐佑疑惑道,“什么回来了?” 齐帝做出一个只有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才有的表情,“就是你侄女咯。” 高岐佑大喜,“多谢陛下!” 齐帝笑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高岐佑此时心情大好,“愿闻其详。” 齐帝想了很久,才缓缓道,“大概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十八年前,你当然很熟悉。朕有一回中了毒箭,高寒士叫了个长得像我的人去号令大军,以此解围。” 高岐佑擦了擦头上的汗,“二哥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齐帝摆摆手,笑道,“无妨,那时的朕连太子都不是,他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随后他又道,“又有一次,朕的大军被敌军冲散,十几个人从朕的伤兵当中跳出来,将朕一路拖行,生生将朕送到了季夏身边。” 高岐佑笑道,“陛下吉人天相。” 齐帝哈哈大笑,“这还不算完。季夏本是朕的贴身护卫,恰逢他功参造化,武功得入化境,朕要用他去办一件事,因此他不在朕身边。正巧这时候小高也有事,没法在我身边。谁想到他俩前脚刚走,跟着那一夜就来了一百多次刺杀。” 齐帝看着自己身后的齐国地图,感叹道,“路上尽是魑魅魍魉,幸有小高和老季,直到他们离了朕,那些妖魔鬼怪就全找上来了。朕是往哪跑都不对。就在朕以为此命休矣,一个胖大军士跳出来,以身躯挡箭,将朕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后来这个胖大军士,自然就是常无极常总兵了,朕要他守京城,就像当初守着朕那般。” 高岐佑叹道,“当初尚还有点良心的人,都知道陛下是天命之子,只可惜那些叛逆非要逆天而行。” 齐帝摆摆手,眼里厉光闪烁,“等到朕平息了叛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建龙卫。最初有十个龙卫,都是朕从军中拔出来的!” 高岐佑搞不懂齐帝为什么突然有些严厉,“陛下?” 齐帝自言自语,声音铿锵有力,“那十个人,朕,认得!只是叫不出名字!朕去查,竟然查不出来!直到他们都成了龙卫之后,朕才知道,一路上朕的这条命,全在统领白使之人的一念之间!” 此时齐帝的声音已经是出离愤怒,整个大殿似乎都震了一震! 高岐佑小心问道,“陛下,何为白使?” 齐帝笑笑,“你二哥好本事,手里捏着一支比龙卫还好用的力量。白使,就是当初暗中护卫朕左右的那些人。直到今天朕也没有将他们的名字查齐。本来朕以为他们早已散编,就在这两天,整个京城都是他们的影子!” 高岐佑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上,赶紧跪下来,“陛下!高寒士已经被贬寒台,他对陛下绝无二心!绝无二心啊陛下!” 齐帝眯着眼看向远方,似乎想要看到远在寒台的高寒士,“他有没有二心朕难道不知?但是直到今天,这些人他还在用,他到底手里拿了多少兵!朕的军队,又有多少他的影子!” 高岐佑使劲磕头,他没想到齐帝如此喜怒无常。 “起来吧!”齐帝看着脚边的高岐佑。 高岐佑赶紧起来,头上全是汗,“陛下?” 齐帝没有看他,“你侄女已经被他的人找到了,朕也决定不予追究那些人办事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齐帝想起来季夏最后一次离他而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高寒士,你生了个好儿子。” 第344章 智取乌龙山 此时的纪行刚收到高寒士给他的急书,信上只有一句话:无极办事,大可安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安心不安心结局无非两种,一是瓶儿无事,二是瓶儿遇难。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常无极已经以极其霸道的手段将高瓶儿“要”了回来。大约半月后他才收到消息,正是常无极送到的信,说瓶儿无恙。 常无极的信里说得轻巧,但在京城的暗处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纪行现在还不清楚这位常总兵手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力量,不过这么快就将瓶儿寻回来,自然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等到高瓶儿的亲笔书送来时,纪行才算安了心。 如此时间匆匆,两月已过。楚州地处南方,下雪下得晚。看时令,或许京城那边已经是大雪纷飞了。因为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 此时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就等大年初一那天能吃上好的,穿上新的。纪行这儿也不例外,只是他在置办年货的同时,手上的事一直没丢。 “丰达荣,王达可以收了吧?”纪行匆匆走入他所设总枢。 丰达荣正捧着一大堆案牍,腾出嘴道,“大人,王达这案子已经简单了,只是咱们是不是要等人把年过完再收?” 纪行叹道,“你算算还有几天才过年,七日,先把王达带过来。唐家小妹死的冤,他王达等到大年初一,吃上了热腾腾的元宵,唐家小妹却在地底下冻着呢!不管有无鬼神,不可使人寒心。” 丰达荣笑笑,把案牍放好,“那我这就去办。” 纪行伸出一指,“切记,把家伙事带齐了,莫要让百姓惊慌,以为咱们是胡乱抓人!” 丰达荣道,“大人放心吧,咱们仔仔细细打探了这么久,静远县的百姓都知道王达是个混球。他对他表妹可不像他说的那么好!” 纪行点头,“去吧!”随后他喊了一声,“石太!” 在一个阴暗角落,一个汉子正在呼呼大睡,直到有人将他推醒,他才赶紧跳起来。 纪行道,“楚州有些日子没见到山匪了,近来有百姓说他家鸡被偷了,这是笔录,你去查查。” 石太接过笔录,“是,大人。” 豫潜摆着一张笑脸过来,“大人,这偷鸡摸狗都是小事,你让他去查这个?” 纪行嗓门大得很,“那贼人惊慌下撞断一根一臂粗的细柱,是个会内家功夫的好手,一般人查不了这案。我怀疑有这样身手的,恐怕是当初楚州山匪余孽。功夫起码四品往上走。” 豫潜不再多说。石太恭敬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随后他提刀便走。 纪行道,“抓活的,这些山匪也是不易,偷只鸡就要担上性命,不值当!” 豫潜替石太道,“是!大人!” 这段时间石太的变化极大,整日不是练功就是睡觉。大伙都知道他和高大人之间的猫腻,大家都忙,偏就他啥事不干,不过大伙也都没说什么。今天石太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头一回被大人派送任务,大家伙也都觉得这孙子似乎有救了。 石太手里的笔录很详细,他翻看很久,发现笔录里哪里是一只鸡被偷,还有一头耕牛失踪,已经十天了也没寻回来。肆意屠杀耕牛是要抵命的,石太知道这是个大案,也是纪行对他的考验。 初步判断那盗贼并非一人,恐怕有三五个,功夫不会太低,但绝对高不到哪去。因为五品的功夫,在江湖上混个堂主是足够了,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实在屈才。最多四品,甚至三品,不能再多了。 他办事也有自己的一套,等到晚上,他带了酒,径直到了乌龙山。 乌龙山如今一片荒凉,几个头儿都死了,再无人敢回这地方。因为如今楚州的天,是那位姓高的。当初楚州的那些山匪,只要听到高何以三个字,就会从心底里害怕。但是江湖上从来不缺有义气的人,这种义气可以很小,比如拼死陪酒。义气也可以很大,大到义薄云天。 石太手里的线索只有这么一点,要想查根本无从查起。但是只要是个会武功的,他凭直觉就能知道这些人会聚在哪里。 比如,乌龙山。 此时原本荒凉的乌龙山,竟然真聚了人。六七条汉子正围在一堆篝火前,等着鸡肉烤好。而在不远处,正拴着一头牛。 “既然盛龙老大去了,咱们何不举段老大为主?段老大,今天这肉是你寻来的,咱们就认你了!”一个汉子激动道。 那段老大瞧着真不算个人物,个儿小,短瘦,硬棒,黑得像炭,“盛大当家才去了不到一年,我来做主不妥。再说,今日我等聚于此处,正是为了凭吊盛大当家。各位弟兄,这事,往后推一推吧!” 又一个汉子道,“唉!可惜无酒!” 此时不远处一个黑影缓缓浮现,“无酒?我有,各位请点儿?” 几人围着篝火,惊得差点跳起来。那段老大方才还是一副沉着相,此时只差没拔腿就逃。等他看清了那黑影只有一人时,才小心问道,“只有你一个?” 石太走出来,扔了一坛酒给他们,“没毒,喝吧。” 段老大招招手,示意他们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跟过来。石太道,“不用找了,只有我一个。今日听说你们四处找肉,我来给你们送点酒。” 段老大厉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石太竟然托大走近,而后一屁股坐下开始烤火,“我是个差点丢了命的人。” 众人见他好胆量,他们可都是刀口上添血的硬茬,气势自然不一样,可这汉子竟然旁若无人般一头扎进来。 石太道,“半年前,楚王墓,死了一百四十二口人,都是能打,也能办事的。” 段老大一听楚王墓三字,登时抽出刀就要动手了,“你是高何以的人!?” 石太耷拉的眼皮抬了一点儿,“我要是高何以的人,先砍了你的脑袋去邀功!” 段老大咧嘴一笑,把刀收回去了,“那就是客。” 石太道,“我刚从二虎口过来,因为跟禅虎大当家的日子短,瞧着你们眼生啊。” 段老大一听禅虎二字,汗颜道,“我等都是无名小卒,眼生点正常,不过咱们瞧你也不怎么熟啊。” 石太道,“不说了吗,跟着禅虎日子少。肉烤好了吗?怎么香成这样。” 众人经他提醒,赶紧去看肉。段老大将烤鸡捧来,笑道,“多谢兄弟提醒!咱们只计划了咱们的,一人一只鸡,可没想到今晚会有客来!哈哈!” 石太道,“一人给我匀点儿,我好歹给你们带了酒。” 不用他说,这些人都是假豪爽,一个个争着把肉给他。段老大看石太精神不大好,“这位兄弟,我说你怎的老磕着眼啊?”随后他猥琐一笑,“莫不是那里不行了?” 石太扶着额,“瞎说什么。我是身上有重伤,半年前从楚王墓出来后就这样了。楚王墓啊,你们见过鬼吗?” 众人嬉笑道,“见过,在座的不就都是些色鬼饿鬼吗哈哈!” 石太似乎有些精神恍惚,“那鬼,在风里出现,你以为它打你旁边过去了,睁开眼看,它也真过去了,就是拉了老长的脖子回头来瞧你。那脖子有一丈长。阴兵借道,阴兵借道......” 段老大听他说得玄乎,似乎确有其事,“老弟是在说什么?” 石太想起来豫潜给他讲的楚王墓里的怪事,还有他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听到段老大问他,他摇摇头,“没事,就是想起来墓里边的事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有点愣神,“墓里边?莫非兄弟跟着禅虎去过楚王墓?怎么还活着回来了呢?” 石太塞了一块肉放嘴里嚼,“吃肉,喝酒!” 众人也都吃起来,喝过一圈后,石太摇摇头道,“不提也罢!” 段老大斜眼看着他,“兄弟莫非是在胡说八道吧!那墓里边可就只活下来了高何以那几个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况且,盛龙禅虎带去的人,可都是四品往上走的高手,阁下真有四品的功夫?” 石太咧嘴一笑,瞥了眼不远处的一块石头,“看好了。” 随后他站起来,径直走向那石头,向上抛出酒坛子,以他最快的速度抽刀而后一刀斩下。待他还刀入鞘,重新捧起酒坛子时,那块石头已经成了两半。 段老大看得心惊,别人瞧不出来这一刀有几分功力,他还是有这个眼力的。如果让他来的话,拼尽全力一刀将一块石头斩为两半,他也行。只是石太乃是抛出酒坛子,而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出刀断石,这就很考验爆发力以及内力了。 “敢问这位兄台,可是五品的高手?”段老大小心地问。 石太走回来,“吃肉。” 众人此时知道他有真功夫,无不相信他真是从楚王墓活着出来的。 “兄弟,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段老大问。 石太道,“吃人肉。那儿有能动的尸体,指甲一尺长,比鬼还像鬼,不能动,拔一具尸体过来,啃了一个月。” 众人听了,对石太的敬畏更深一层,“最后你是怎么出来的呢?盛龙老大都没出的来!” 石太笑道,“盛龙不服高何以,被高何以利用,在炸药堆里被炸死了。余下禅虎大当家独对高何以,那高何以武功高强,禅虎大当家不敌战死。” “地底真有鬼?”有人问。 石太道,“可能是我眼花,但的的确确看到了那种脏东西。” 等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之后,段老大一脸醉意,眼里却依旧留着几分清明,“那高何以是怎么放过你的呢?” 石太顿了顿,似乎牵扯到一块心病。良久之后,他犹如揭开自己最深处的伤疤一般,“我投了他!我说要给他当狗,帮他做事。后来他没杀我。” 段老大一听,登时牙痒,“好呀!你是官府的人!” 石太灌了一口酒道,“把牛放了,私杀耕牛是要掉脑袋的。” 段老大哪里会听他的,“老子假作喝酒,实际酒全流到衣襟里去了,小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闷哼一声,随后腾腾腾后退几步,一张脸涨成死猪一般的绛紫色。石太满脸通红,“我就是喝了酒,你也不是我对手。今夜本来是来这里撞撞运气,没想到你们真在这里。” 段老大大呼,“咱们一起上,弄不死他,死的就是我们!他已经是高何以的人了!” 众人都东倒西歪地要抓石太,可石太近来没日没夜地修炼武功,已经将要入六品,他们哪是他的对手,不过一个回合这些人就全倒下了。 只见那段老大嘴里喊得热闹,却是拔腿就跑。这里边就他一个明白人,此时不跑,他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没等他跑出多远,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人已经追上了他。 “高大人说了,你们不过偷了只鸡,案牍上也会这么写,不会伤你们性命。为了这么点事丢了命,不值当。”石太道。 段老大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栽了,便求饶道,“我会被判什么罪?” 石太道,“从今以后洗心革面,送还耕牛,杖二十,不会再多。” 段老大道,“行,我跟你走,你要保证我不会被他砍了。” 石太点头,“如此最好。” 段老大憨厚笑笑,便跟过去。没想到他刚刚接近石太,就突然抽刀!石太厉喝,“等着你呢!” 随后他也出刀,却后发先至,一刀断了他一只手! 段老大啊地大喊一声,随后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那一只断手,“别杀我!我替你做事!别杀我!” 石太冷眼看着他,“我没功夫养狗,要是你断了只手还能活,这话留给姓高的说去吧!” 此时在乌龙山高处的密林之内,一个男人正看着这一切。游笠悄声道,“大人?” 那个身着大髦的男人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他做的不错。” 第345章 两年 腊月二十六,马上过年了,王达的心里并不平静。 他表妹死的时候,是他亲手将她勒死的。那天他唆使唐家阿妹向马福要银子,马福暴起杀人,唐阿妹并没有当场被打死。马福以为自己将人全杀了,赶紧回去找人来埋尸体。可惜唐阿妹还剩一口气,他怕她的眼神,取了根绳,然后人就真的没了。 没谁知道这个事,他也以为不会有人知道。但是每次官府的人来找他,他都提心吊胆。 今天又有人来敲门,他急匆匆去开门,却看到常来的那个大人是带着刑具来的。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还没等丰达荣来绑他,他就已经先跪下,“冤枉啊大人!” 丰达荣仿佛冷面判官,“唐阿妹脖子上的勒痕,不是马福做的。你也杀了人。” 王达哆哆嗦嗦地叫,“马福杀的!” 丰达荣道,“那个年轻人手无缚鸡之力,弄不死这么多人,是他下人做的,他要关十年,你要处斩。” 王达两条腿已经软了,他婆娘别说腿,连身子都软了。 丰达荣号令左右,“带走!” 王达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马上就要处斩,“大人......什么时候处斩啊!我想去看看我母亲的坟......” 丰达荣道,“那得好长一段时间,先去衙门问审,你要是认罪,还可以不殃及妻儿老小,你要是不认,那可就有的说了。” 王达还要说什么,看到丰达荣那张严肃的脸,叹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连魂也丢了。他婆娘在屋里哭喊,就是不敢来看他最后一眼。那三个孩子倒是想跟过来,却被几个差人吓得不敢。 当王达到了衙门后,才发现县衙已经升堂了,马福像条狗一样瘫在地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像是找到了同类,向马福那边爬过去。只听堂上惊堂木一响,“凶犯王达!勒杀表妹,敲诈勒索,唆使死者出卖皮囊!你可认罪!” 王达吓得两眼呆滞,一点力气也没有,过了好久他才听清楚自己一直在喊,“大人,冤枉,大人,冤枉!” 纪行高坐堂上,“你还有什么冤情,速速说来!” 王达已经失了心智,此时嘿嘿一笑,“是那个小浪蹄子自己要去的,我还劝她来着,她要去我没办法啊!” 纪行见过这样的人已经太多了,临死之前,他们谁都敢咬一口,何况是诽谤一个死人,“押上凶徒吴阿牛!” 不一会儿吴阿牛被押上来。 纪行道,“吴阿牛,可是你杀的人?” 吴阿牛供认不讳,“是大人。” 纪行道,“死者三人,皆为你所为?” 吴阿牛一头磕到底,“是,大人!” 纪行道,“可是受马福指使?” 吴阿牛的脑门没有离开地面,“是受马福指使。” 纪行道,“马福,可是你指使的吴阿牛杀人?” 马福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地上的一块死猪肉,“是,大人!” 纪行翻开案牍,“死者为一老妇,一少年,一年轻妇人。老妇与少年都是钝器致死,年轻妇人有身孕,致死原因乃是绳勒致死。凶徒王达,你可认得这物事?” 王达抬头一看,却看到半张渔网,这不就是他平时抓鱼所用的吗?只是被他杀人后埋到了家后边的阴沟里。纪行道,“这半张渔网,与死者脖子上的纹路一致。物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冤枉的吗?” 王达回头往往外面,没有瞥见他婆娘孩子,然后就开始磕头作揖。之后的流程就简单了,自有人宣读犯案三人的罪状,等到民众听清,才有人取来纸笔,让三人签字画押。 最终处决是马福徭役三年,刑狱十五年。吴阿牛与王达都是死罪,秋后问斩。 马志存一听自己儿子还有出来的那一天,心里多少放松了点儿。他想去给纪行道谢,可看到纪行的神情似乎并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此事一了,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纪行招呼小怜到他的衙门总枢,今天他们在一块儿过年,也在一块儿讲点事。此时其他人还没赶过来,都忙,到饭点才有空。 “楚州还有什么人能办事?”纪行道。 小怜道,“马志存。” 没一会儿纪行的那些亲信都来齐了。纪行摇摇头,“马志存肯定不行,我刚刚判完他儿子的案。” 此事游笠过来,“其他人肯定都不行,一是不放心,二是都没这个能力。” 纪行道,“如果陛下旨意不下来,我至少要闭关两年。” 丰达荣道,“大人,怎么这样着急?” 纪行总不能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发育了,“我是个武夫,近来功力到了瓶颈,要是整天都在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武功就算耽误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手底上的事,能推给文官就推给文官。我会把你们的职能都变成督查之类,一旦发现那些拿笔的没办好事,速速通告给我。” 众人都点头。 纪行道,“还有,四县修渠之事,耗资巨大,办好了没法要什么大功劳,办砸了一定有罚,不可马虎。这件事,怜儿你亲自跟查,每隔三天都要给我详细讲讲其中进度。” 小怜示意明白。 纪行道,“饺子呢?” 游笠道,“豫潜在看,马上饺子就过来。” 纪行道,“依我看,既然陛下近来不打算叫我回去,那恐怕是要将我放在这等上几年了。不过这也无妨,你们让楚州翻个天,到时候坐升一级也不是没可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丰达荣呵呵笑道,“谁愿意做官啊,在这楚州吃香的喝辣的,谁愿意回京城去给人当狗,还受气。” 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纪行见他们不开窍,道,“等你们升官了,我也好多给你们点儿俸禄啊!瞧瞧你们现在这样儿?我要给你们太多银子,那不成赃款了吗?” 豫潜从门外端着一大锅饺子进来,笑道,“大人给咱们发老婆吗?” 纪行道,“少说废话,赶紧上饺子!今天这饺子里边有货,谁要是吃到了那粒碎银子,我给他一活儿干!” 天宝奇道,“大人,什么活儿?” 纪行道,“有点难办,交给外人我不放心,交给你们,我又舍不得。” 连纪行都说舍不得,那这件事就一定是很难办了。合安正要说话,一边的石太招了招手,“我去!” 纪行大口嚼着饺子,“吃,吃到了就是谁的。” 任谁都知道这个活儿是掉脑袋的事,因为纪行最舍不得的是他们这十六人的命。众人听了之后,都开始稀里哗啦吃起来,没有一个人是想要用舌头试出来,而后悄悄将那碎银子藏起来的。 小怜笑道,“公子,要是你吃着了怎么说?” 纪行道,“那我就认了,不过我去办这件事,怕是你们都得跟过来,哈哈!” 正说着,天宝牙齿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将那粒碎银子吐出来,一脸憨笑,“大人,是我的。” 纪行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沉默,“先吃,吃完了我给你说要去干嘛。要是你干得好,那就是吃香喝辣,干得不好......以后再说。” 天宝道,“大概要去多久。” 纪行道,“说不清楚,得看我什么时候回京。要是陛下将我一直放在这,你就在那边开枝散叶吧。” 天宝呵呵笑道,“难不成大人要给某人发老婆?” 纪行笑道,“我自己都没成家还给你发老婆?” 吃过这顿饺子,他们就算过完一个年了。纪行在心中叹道,“我这也算是到了十六了吧?可惜上一回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这一回还是不知道。” 这段时间纪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点变化,而且个子又长了一点儿。等这两年过去了,他就是个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了。因为按照他所编造的年龄,他那时就已经二十,正是弱冠之年。 他没有什么天材地宝,也没有什么奇门功法,有的只是脑子里那点记得的东西。要是瞎练武功,恐怕还没等入散人境,自己就已经将气血全部抛洒掉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要想在这个地方把真气练出来,还真得循序渐进,不可贪图一时之功。 时光匆匆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往后溜,很快一年过去。楚州因为惩治贪官污吏,查获不少赃款,又使民休养生息,表面上看起来税收超出往年至少一倍,却因为大兴水利花光了楚州以往至少二十年的积蓄。 不过这一年也可以看出来楚州的变化。原本被人避之不及的楚州,正开始变成百姓安居乐业,水草丰茂的好地方。而且楚州硫矿被纪行给弄了出来,这些东西用处极多,又给楚州添了一笔税。 纪行虽说闭关,但是还是隔上几个月就要亲自来楚州民间视察一番。每次他一出来,就有一大批人要倒霉。因为如今的楚州可是个香饽饽,许多能捞钱的大工程都在同时开动,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 这一年他收到的信里边,最多的一句就是: 京城无事,事事平安。 这是李诵筠给他写的。他有时也觉得,好像这世上最明白他心意的,就是这个连面都见不着几次的女人。当初他叫天宝去办事,心里其实还有点不踏实。因为他们认识才不到一年,就要天宝去给他卧底好几年,几年之后,天宝还会记得他们是一起滚过泥浆子的吗? 可是李诵筠不一样,他们虽然只见过几次面,却像一件熟知半辈子了一般。 一年过去,又是一年匆匆而过。当初纪行立项修渠的事,终于有了成果。这年秋天,楚州大丰收,粮仓里的粮都满了。可能当初造粮仓的人也没有想过楚州会有今天。上一年楚州开荒垦荒,弄出来不少良田。再加上水渠修得差不多了,地里的粮食自然就多了。整个楚州的百姓都知道那位高青天是个“败家子”,修渠请的工人,就是他们这些百姓,那位高青天却从无拖欠过钱资。而且拖欠钱资的事一旦被他身边那位姑娘发现,便有一批人下狱。 楚州大丰的事,纪行自然知晓,他如今差不多算是“无为而治”,大部分的事都推给了怜儿。这两年他骨龄已然十八,身材健硕,威而不猛。齐帝宣他回京的事还是没有动静。 没人知道他如今的武功有多高。往日他那十六卫,如今只剩十五卫,还能与他过过招。到了现在,已经没谁能在他手上撑过一招了。毫无疑问,以纪行的武功,在齐国不说横着走,至少大部分人已经与他无法对抗。 今年楚州收税相当于是前三年的总和,看着一片喜庆。但是只有纪行知道,往后楚州最多也就这样了。要知道今天楚州异样的繁华,是马志平榨干了此地三十年的结果。 “干成这样,不会齐帝把我忘了吧?”纪行看着头顶纷飞的大雪疑惑道。 小怜笑嘻嘻跟过来,“公子嘀咕什么呢?” 纪行道,“小怜你说说,我来楚州也快三年了。这三年,楚州应该是大变样了是吧?” 小怜笑道,“当然。如今的楚州,可是四周郡县抢着想来的地方!” 纪行道,“奇怪的是陛下怎么不宣我回京。” 小怜道,“就在这里不好吗?公子在这里做官做得这么好,老百姓们都说你是天底下第一号败家子,竟然让那些穷人充裕起来了。” 纪行道,“不,时候要到了。我得给陛下写一封信提醒提醒他。” 小怜以为纪行在开玩笑,“公子要怎么写?写公子想升官了?” 纪行摇头道,“不是。近来从京城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国师发现了长生之法,陛下颇为意动。”随即他摇摇头,十分想不通,“齐帝不该是这样的人啊?他怎么会相信这些修神炼道的事?” 小怜奇道,“公子是什么意思?” 纪行摆摆手,“我这就写信问问陛下,要不要把我带回京城。” 随后他真去写信,落笔便只有八个大字,“楚州富足,明朝可期。” 第346章 京城,京城 两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楚州的衙门如今再也不是那一群武官说了算,早已被纪行过渡成了文官的衙门。当然,最终能拍板的那个人,还是只有他一人而已。因为楚州的县令一直都还是他兼着,齐帝也没有着急派人来楚州做这个县令。 不到三个月,纪行就收到了来自齐帝的旨意。信上说:三月桃花,煞是好看,爱卿可见不到了,乘快马回京,还可见一见桃花瓣。 如此拉家常似的语气,让纪行不禁捧腹大笑,何时齐帝如此不正经了? 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叫纪行速速回京述职。 既然得了旨意,那纪行可就要动身了。只是楚州这边还要人照看,他左思右想,决定留下丰达荣。此人性情淑君,能办事,不孟浪。况且如今的楚州早已气象大变,那些一门心思要钻空子的人,只怕在楚州是待不下去了。 加上马志存在他这有人情,怎么着这位静远县令也不会任由楚州变回去。 其实纪行还想将石太留下,这小子有点头脑,留在楚州不是坏事。只是游笠豫潜他们几兄弟向来同进同出,石太留下了,只怕另外两人会多想。因为高大人身侧十六鹰狼卫,做的就是斩不守律法之贼人的头,往日他还拍手称快,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自己头上了。正在他准备将儿子的罪行揽到自己身上时,那位怜儿姑娘却发话了。 “马志存,虽是马志平表亲,却中正平和,老来育有一子,疼爱有加。今日其子犯罪,他定然要想办法将他儿子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抗。不论他说什么,他儿子一定要带回这个衙门来。”小怜轻轻道,一字一句像是在照着书本念似的。 马志存终于败下气来,“这是高大人的原话?”这段时间死的人太多了,纪行已经不愿意再砍任何人的头,否则难免落下个酷吏的名声。要知道齐帝以仁治国,若是马志存犯傻做了什么,一个从七品文官在他这里落了脑袋,他必会落人口舌。 按律,马福当然该死,可是这个人死不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马福要是死了,一是震动过大,恐引起楚州官场震荡。二是马志存可能会罗织罪名来报复于他。 大约盏茶功夫,纪行高声道,“怜儿?” 小怜没应,倒是豫潜走了进来,“大人,小怜姑娘不在,何事?” 纪行道,“备轿,带我去看看苦主。” 豫潜想了想,苦着脸道,“哪位苦主?” 纪行道,“马福案的苦主,我得去看看。” 豫潜终于想起来,“就是那个姓马的啊。行,大人您稍等。” 纪行等人晨时出发,直到正午才到了那苦主所在之处。这户五口人,男主人女主人按着自己三个孩子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动也不敢动。只是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家,倒像是临时的安置之所。不过也对,他们这样的百姓来鸣冤,告的还是县令,原来的住处自然是如何也不敢再住了。科举最后一次的殿试,又称鱼跃龙门,这个坎不得了的很。一旦拿到了一甲,也就是“进士及第”,往后的路子基本可以说是一片坦途。至不济也拿个二甲,这个叫“进士出身”,同样是各大财阀拉拢争取的对象。至于为何? 进士及第只有三个名额,状元,探花,榜眼。这三个要是还不拉拢,难道等着他们变成政敌?而进士出身只有十个名额,这十个人的试卷是要被齐帝阅过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名字齐帝基本都能记住。齐帝都要记住的人,那些老奸巨猾之辈哪能怠慢? 可要是运气不好,或者文采稍欠拿到三甲,这个“同进士出身”就有点尴尬了。基本拿到这个同进士出身的称号就意味着是被“淘汰”了,不过朝廷也会给个一官半职,看个人往后气运。 之所以说同进士出身算是被淘汰,而不是直接淘汰,这里牵扯到古时候一个叫“张元”的人。传说以前殿试也是有淘汰机制的,根本没有三甲这回事。到了这份上,就面临着重头再考的命运。张元这个人连着参加了三次殿试,前前后后十年,屡试不中。 这事搁谁头上谁不火?于是张元一怒之下投入帝国,帮助那些所谓蛮夷屡次打败自己的国家。当时的国君十分恼火,这没考上的还把朝廷里那些考上了的“人才”打得落花流水,不是笑话吗? 于是这个国君吸取经验,都考到殿试了哪能还是凡人,废除了殿试淘汰机制,只要来殿试的都给个一官半职。其中有一点对这些进士格外照顾,就算没官做,朝廷也会给你个虚职,这些虚职名儿都起得还挺好听,俸禄也自然是少不了的。齐国有三成的七品高手都在应天府当职,六成在军中。剩下的一成才散落于民间,或者被各大势力吸收。柳娥当初给纪行说能派来七品高手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是因为她对这些门儿清。 而八品高手,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用避世来形容了。全天下拢一拢恐怕也不过百十来号人。他们大都存在各郡地方军中担任要职,或者在羽林军护卫都城。八品高手不是什么势力都养得起的,因为这些人都有可能踏入九品之列,最不受束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九品高手就更少了。这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就算齐帝也动心。他们不论是暗杀,领兵,抑或用来稳定人心,都好使得很。在齐国摆在明面上的九品高手两只巴掌数的清,十几年前被季夏又杀了不少。 纪行盘算了一下。算上禁军统领,镇西,镇北,镇东,镇南四位大将军,柳娥还有她师傅,还有一个她的同门老对手,以及一个深浅不知,传说中九品高手不敢犯的常无极。这就是九个。或者皇宫里还雪藏了什么九品高手,纪行再勉强加上一个。十个,这是他能想到最多的了。 就算齐国还有别的九品绝世高手,他相信绝对不超过三个数。 当然,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季夏,这个人至少能顶五个九品上。韩孤尧他爹好歹九品中,在季夏面前也是说死就死,一招就没。到了齐国,纪行认为没有强大武者对凡人的绝对统治力,因此这里的水就既可载舟亦可覆舟。民贵君轻则显得尤为可贵。一旦齐国将所有权力交付在一国之君身上,这个皇帝是一代明君那还好说,要是遇到个不顶事的皇帝,前边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国祚要不了十年就会崩散。 纪行写完了后,才大呼不妙。 如今齐帝身边叛乱余党仍在,他写这么一篇玩意儿,岂不是说要让齐帝下放权力?若是下放权力的过程中,那些叛党欲孽趁机壮大,齐国搞不好会在一朝之间江山易主!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不可接受的无非就是成为亡国之君。尤其是齐帝身边那些不论明里暗里的人,一旦有机会,不少人都会对那把椅子虎视眈眈。 可是要想改,为时已晚。 到了末尾,纪行灵机一动,再添几笔。 大概讲了讲若使君轻,必无外患又无内忧,众臣各司其位,剔清反骨。他趁着自己精神还在那么点,后来添的百来字写得十分犀利,大有刀剑逼人之势。 等考完了,纪行大呼解脱。在他离去之前,先取了块布将那香炉里的灰包了一点走。他不是傻子,折腾了差不多两天,他怎么会不怀疑这熏香有问题? 只不过他没有声张此事。 韩孤尧考完了自然也是轻松得很,找着纪行就要去喝酒。纪行自然得拉上游焕之。他现在困倦地不行,走两步就快要睡着了。尤其是刚刚为了写完那一篇文章,纪行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他早在两日前就已经与二叔等人商量过,今夜不归。事实上几乎所有考生都是这样,而齐国都城也难得地在今晚,北城不宵禁。 于是不断有人骑着马从北城奔驰到南城。纪行走得慢,另外两人为了照顾他,自然也放缓脚步。纪行出了塔之后,却发现四周安静得诡异。天上那狠狠两剑却不含糊。可强中自有强中手,纪行怒目圆瞪,一刀横劈过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乱喷! 天上那两个人只觉得手中剑像是被山岳一般的力量撞到!一股大力从那剑身传至俩人胳臂上,顿时他俩浑身气血逆行,几欲丢下手中利刃! 纪行手中刀的刃被削去一层,而非仅仅被砍出缺口。那两人被他一刀砍飞,十门阵算是被他暂时破掉。 可地下的六人不过片刻便黏了过来!其中三人动作极快,三剑上撩,又劲又疾!显然这三人是一开始攻纪行腿腰脖颈的三人。 “嘿呀!”纪行也打出了火气,在空中当头一刀使出全力斩下! 又是一阵火花!纪行手中重刀再被削去一层!那三人手中剑竟然被纪行一刀砍得脱了手! 可地面还有的三人反应也不慢,迅速填补上空缺,放弃了集中作战,分在纪行周围,却是围而不攻!他们也知道了从单一方向,一起面对纪行毫无胜算,于是还剩下那三个来得及对付纪行的分作三路围在了纪行身周。 纪行正欲将这三人各个击破,天上那两个人却已经冲了过来! 五人围着纪行一通混战,火光星星点点不断。不过片刻,那三个被纪行砍得连剑都脱了手的三人此时也缓过劲来,纷纷捡起剑刃再一次围住了纪行! 纪行打得十分憋屈,好不容易拆散的十门杀阵此时又成型了。好在韩孤尧那边还没有露出颓势。纪行觉得自己还耗得起,大约再过七十息就能撑到龙卫赶来。也就是说如此攻势,他还要再撑七拨。 但是他耗得起,这八人耗不起。 顿时八人攻势又来。纪行心想,如此急迫地想要置我于死地,看来这些人不是宫里的。否则不会这么急着想要杀他。若他们是太后的力量,就连齐帝也只能干看着,而不能派出龙卫去干预。 很快纪行与他们杀作一团,他刀法极稳,早在好几年前就得过高寒士赞誉,只差的是内力还有体魄的修炼。这杀机四伏的十门阵竟然被纪行生生拖过了一拨又一拨的杀势! 韩孤尧在另一边,他的实力在贵族子弟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很强。但是他还是被纪行那边的阵势吓到了。就连游焕之也被纪行的勇武惊得不轻。盛龙抓着剑,一步一步走过来,“那就都杀了。” 纪行笑笑,“刀。” 小怜手臂一振,两把刀就滑到纪行眼前。 纪行松了手中两只坛子,抓住双刀,随后一脚将那大坛子踢到房梁上。坛子应声而碎,火油浇满了房梁还有珠子。 就在此时极霸道的一剑斩到了纪行眼前! 纪行横重刀挡住。只听当的令人牙酸的一声!纪行竟然被盛龙一剑砍得单膝跪地,连地砖都跪破了! 盛龙嘴角微微翘起,又是大力一剑当头斩下来! 纪行的膝盖直接将地板跪得起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缝! 马志平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想到他一直忽视的小怜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欺身而近,将他按在了桌子上。随后小怜也不管纪行到底打不打得过盛龙,抓起桌子上的灯就扔到了火油之上。顿时火焰如同一只恶兽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房梁吞入腹中! 马府本来就是木质建筑,窗纱都是极易燃的物事。轰的一声这院子里就燃起大火! 盛龙又是一剑砍了下来! 纪行仍旧稳稳接住,紧接着他不再保持跪姿,强行扛着盛龙的大剑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盛龙眼看着纪行站起来,却发现有点压不住纪行,于是他又是一剑砍下来! 纪行眼中厉光一闪,与盛龙硬拼了一记,顿时火花四射!此时房间之内已经燃起大火,俩人却像意识不到一般。 第347章 升官 纪行的身体早已不受自己控制,眼前重重幻象,气血震荡。 他现在要是有真灵的修为,仅凭神识就能做到神魂远游,身体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神魂远游的好处是魂魄在天地间游荡时,能在大千世界中看到许多真相,在无垠的天地间有可能会得到更多感悟。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简单的说,一个人在意识到世界的庞大时,往往会变得旷达,换言之就是心境提高了。 但是他如今连真气都没有一丝,魂魄却不断要离体而出。人要是魂丢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变成一个没知觉,也不会动弹的活死人。要是运气稍微背一点,直接就死了。 高岐佑境界远远不到真灵的层次,因此极难理解纪行现在的这种状态。 即便纪行现在看着脸红脖子粗,但他自己却感觉不到半点痛苦。在神魂震荡得最剧烈的时候,他脑海中一枚藏了多年的符印突然出现,替他稳住了这恶劣的情况。 随后纪行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里,河水深不见底,但他却立水面之上。在他前面是一株巨大的树,可随着他抬头,却怀疑起来那究竟是不是树。因为没有树能够有这么大。 此树上接日月星辰,下承山川草木,天下万物,无不与它相关。 在树下有一个男人的背影。璀璨星光正在照耀。那男人背着一只长匣,在巨大树影下显得极其孤独。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人强大得让纪行感觉到肝颤。所谓外八行,分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金点是江湖艺人管算卦相面的总称,算命一行。响马是拦路抢劫一行。倒斗不用说,是盗墓一行。走山是山贼。领火是杀人放火的强盗。采水是海盗。 纪行揉了揉太阳穴,“岂不是说有点看风水本事的家伙都没了命?” 海盗管不到墓地里,倒斗的没这么干的,分金的最懂规矩,乞丐怕天怕地,偷儿就不说了。这么看,只有那些走山领火响马贼有这个胆子。 纪行把另外一只鼻孔里的血也挖出来,看到了就躺在他旁边的游笠豫潜。多好的两条汉子,被炸药这么搡一下半条命都快没了。纪行掌着油灯,仔细查看了一遍这俩人的伤势,都是挫伤。只不过他俩的脸都肿了,伤得不轻。 “地宫里怎么样了?”纪行叹口气。 柳娥道,“还没去看。” 纪行想了想,把油灯留在地上,“我们去看看。” 柳娥压根不在乎游笠豫潜的性命,见纪行都这么说,也就点点头。俩人动作很轻,慢慢地走到了那极为明亮的们口。俩人还没走近门口,就听到一声暴喝: “老子发财了!哈哈哈哈!” 随后那暴怒的声音又喊道,“说!大乘诀在哪!” 却没有声音应他。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放点血!” 没一会儿传来愔愔哑哑的啜泣声,却还是没人应那个暴虐无常的人。 柳娥对纪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像狐狸一样贴着石壁很快就进去了那个巨大的墓室。这女子的功夫极不简单,别说九品武夫,就连纪行见过的那些散人境高手都不一定有她这样敏锐的触觉。 柳娥仅凭人的脚步声,喘气的声音强弱,然后迅速做出反应,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单看这一手,就不是纪行能比的。若是将她用来刺杀,后果如何他想都不敢想。 但是纪行也不是吃素的,他到处看了看,发现一个瓦罐,走到远处将其捅出一个洞再回来。然后他将这个瓦罐套在脑袋上,顺势躺了下来,再一点点将套着瓦罐的脑袋伸出门口一点点。这回他算是看清楚了。 只是也不知道这个瓦罐会不会是当年楚王用来做尿壶的。 等他看见了,才恍然大悟,“妈的老子就说这个声怎么这么熟,原来是三星洞的那个大当家相师!” 这时相师浑身是血,手里一把朴刀寒光闪闪,哪有平日里半点阴柔,整个人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纪行不禁奇怪,这个人传说不过六品的武功,怎么变成了这样? 莫非在其他墓室,相师与外八行的人打了起来?他都来了,盛龙和禅虎呢? 随后纪行在心里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相师把盛龙禅虎都杀了? 就在这时,相师抬起朴刀,一步一步走到那玉床之前,闭上眼闷闷地说,“你活得够久了!” 纪行才发现这墓室之内诡异的一幕。方才如此声势的爆炸,怎么不见撼动这些骸骨分毫? 然后他就看见相师狠狠一刀朝着那玉床之上砍了下去。 当的火花四射,相师手里的刀成了两半。他后退两步,震惊地看着手里的断刀。随后让人牙酸的一幕出现了,在那玉树的巨大树干之上,出现了无数人影! 地宫之内的人们显然恐慌起来,这他妈是要闹鬼啊! 相师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但他脸上的凶悍不减半分,“老子家的人守墓守了几百年,小场面!” 一个人颤抖着问道,“大当家的,这些影子不会从那棵树里边跑出来吧?” 相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德行。这些都是拿来骗人的!哪有什么鬼神!” 他举起断刀,指着一个双手缚在背后跪在地下的人骂道,“你见过鬼吗?啊?” 然后他又指向另一个人,“你见过?” 相师扔掉断刀,“换刀!” 然后他想了想,“你们去把那龙床上的砸碎砍了!” 他那些手下一阵踌躇,都不敢去,“大当家的,那是咱们的祖宗啊!” 相师哈哈大笑,“祖宗?笑死老子了。真正的祖宗被那棵玉树压着呢!龙床上躺着的是五梅教派教首!楚王想成仙真是想疯了,万万不知倾一国之力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纪行不禁疑惑,这个相师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是楚国后人?原本他还对这个相师不以为意,可现在看来这灰孙子一直在韬光养晦啊! 随后纪行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血应该是放光了。那血液浸在地板上,似乎慢慢地浮出来了一个图案。随后那血液随着图案末端飞快地浸湿过去,如同一条红线,迅速爬向玉树! 血液的轨迹并不是沿着直线过去的,而是呈现出来一个诡异的符文。 这种风格的符文,纪行再熟悉不过。他在大商时就经常见。 可惜地上的异样并没有引起相师等人的警觉。他的手下迫于他的压力,不得不往龙床那边走去,然后颤抖着出刀。可惜那龙床之上的活尸就像铁打的一般,任凭他人怎么劈砍都砍不进。 相师把地上一个跪着的人的脑袋提起来,“你是头是吧?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个章程!” 可惜那人一言不发。惹得相师大怒,一刀削了他的脑袋,“不说!不说!这就是下场!” 他刚刚发完火,紧接着发生了一件让纪行差点笑岔气的事。 轰得一声巨响,一道堪比刚刚他经历的冲击波击破了龙床另一边的墙壁,登时那边就出现了又一个大洞! 冲击波将地宫之内的所有人像擀面条似的在地上狠狠地搓了一搓! 那相师也没落着好,一个岔没打就飞到天上,又摔下来。纪行也赶紧缩回脖子,躲在门后。此时柳娥也赶紧翻了进来。过了一会儿,他们才看到两男一女还有几十人从那洞口走进来。 这回才是碰着正主了,盛龙禅虎来了。 至于那个女子,纪行不认识,可能是盛龙招来的奇人异士也说不定。 这时纪行发现柳娥的表情极其古怪,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柳娥道,“能做到龟息吗?” 豫潜被他俩说得好奇心起来了,于是他也爬上前去看。过了一会儿,纪行发现豫潜的面巾好像湿了,于是用手背探了探。然后他发现自己手背上有血。游笠吓了一跳,但是不敢作声。纪行把豫潜拖回来,使劲地拍他的心脏。、 随着豫潜眼白一次又一次地充血,这人终于从恍惚的精神状态中回过神来。 纪行一言不发,将豫潜捆在自己身上就往回走。他现在不打算下山,所以只是将豫潜放在一个平坦的地方,然后包了一口水喷他脸上。 豫潜开始呻吟,然后发青的手指慢慢有了血色。 纪行把他摇醒,“看到什么了?” 豫潜想把面巾扯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口鼻上全是血,“我是不是中毒了?” 纪行道,“可能是,但是不用着急,这瘴气没这么快弄死你。你看到那下面有什么了,把你搞成这样?” 豫潜道,“好多人,不知道是猴子还是人,然后我就感觉我下去了,他们还请我吃果子。有个女人很漂亮,但是她吃果子的时候腮帮子一嘬一嘬的,像个猴子。” 纪行点头,“你应该是出现幻觉了。这地方磁极有问题,又有瘴气,那下边还有个怪物,一般人上来之后能不失心疯就已经算得上好汉。游笠,你看着他,我要自己去一趟。” 游笠拉住纪行,“大人,万一你现在也出现幻觉了呢?” 纪行疑惑道,“我怎么可能会出事?” 游笠道,“大人,咱们现在每个人都有可能出事,要是你回不来,我和他就得死在这上边了。而且谁知道你就没有被下边那东西迷了心窍,要是你执意下去,我就只能和你过过手了。” 纪行心中一阵烦闷,背心里像有麦芒撩过,火辣辣地烧人,脾气登时就上来了!可是他经验比之游笠要老道得多,心中这股子怒气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太过冲动。 他强行压住心中的不适还有像动手的欲望,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在这上边我也可能中招。我之所以带你们来,意思就是想看看那天的我是不是都是幻象。毕竟脑子不好使的时候,可能记东西就会出差错。”齐帝知道洪公公耳朵不好使,“高寒士。” 洪公公缓缓从层层纱帐中走出来。这老太监真是老得可以,背躬得都快与地面平行,两道白眉低垂,足有三寸长。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可真正奇怪的是他的打扮,明明太监的服侍,却与龙卫的穿着一般,只不过他袖口没有纹龙。 洪公公想了一会儿,上气不接下气道,“哦......小高啊,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他回来了?” 齐帝没有因为洪公公语气神态有些不敬而愠怒,反而平和道,“他没有回来,但是他儿子来了。” 洪公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嚯嚯嚯扯风箱似的笑了起来,“他还有个儿子?妖儿不是只和他生了个女儿吗?” 齐帝沉吟半晌,仿佛若有所思,“但他就是把他儿子送了过来。” 洪公公缓缓坐到地板上,眼皮子耷拉着,“那陛下的龙子,大皇子呢?” 齐帝闭上眼,似乎连呼吸都沉痛了起来,“大皇子被季夏带走了,生死未卜。” 洪公公不再说话,这几句话或许已经耗费了他半天的精力。 齐帝旁若无人道,“高寒士的儿子叫高何以,人才很不错,识礼数,懂谦卑,武功在他这个年纪可以说是一绝,心力手段皆是上上之选!” 洪公公轻轻叹一口气,“奴家听说,大皇子被人刺杀了,季夏没脸回来,就一直在外边晃荡。” 齐帝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他要是把朕的羽儿藏了起来呢?” 洪公公叹口气,应道,“奴家已经看不懂这个世道了,小高,小季,明明都是陛下最亲最信任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齐国有三成的七品高手都在应天府当职,六成在军中。剩下的一成才散落于民间,或者被各大势力吸收。柳娥当初给纪行说能派来七品高手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是因为她对这些门儿清。 第348章 安抚使司同知 “马上就要面圣了,公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呀!”小怜赶紧为纪行更衣,“你这件常服可不好,得穿官服。不过安抚使司同知是什么官?老爷说你多半就是正六品了,公子在楚州干成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才正六品呢?” 纪行笑笑,“正六品,这是避嫌。说实话,给我赏个从四品都不为过。只是你家少爷年纪小,陛下和二叔肯定都觉得不妥。安抚使司同知嘛,就是管着安抚使的。一般由地方贵族担任,不过早在十五年前,陛下怕地方再闹兵变,直接把这个武职给弄成了京城调派。其实这个官职有也可无也可,全看那地方乱不乱。” 小怜笑道,“公子你不怕这话被别人听了去。还从四品,这是要一飞登天啊!” 纪行道,“知道有个布衣宰相吗?前几十年于深山修道,突然国乱,皇帝将他召来宫中,直接从一介布衣成了宰相。我把楚州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可惜陛下看不见其中变化。要是他看见了,没准待会儿就会赏我个宰相做做。” 小怜有点担忧道,“公子有如此经国之才?” 纪行道,“我做事太激进,现在就让我身居高位其实不好。在楚州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在那里我一手遮天,谁敢违抗?可是京城不一样,这么些权贵都是有势力的。说不准来个兵变,最后还真不好说哪位将军忠心哪位将军不忠。” 小怜笑道,“怎么可能会有不忠心的将军呢?” 纪行叹道,“你有所不知。当年陛下被围曲水,竟然没有一个将军及时赶到。他们究竟是来不及,还是想观望,谁说的准。所以这些当时的大将后来都被斩了。” 小怜奇道,“那陛下是怎么逃出来的?” 纪行笑道,“我也是听说。传闻里是被季夏一人一剑杀入万军从中,生生把陛下给抢了出来。而后我父亲领兵杀到,最后没想到的是,我父亲也被围了,八千人的队伍死得只剩十几个。至于再后来是怎么回事,我就不太清楚了。”等到深夜。 此时纪行整个人都泡在一池大水坑里。距离楚王墓之事过去了这么久,他经脉受损的暗伤早已痊愈。平日他坐在轮椅上,实在是因为夜里累的。 每天夜里他都在水中练武。水有阻力,能防止他用力过度,因此以水疗练功,对经脉受损最有裨益。再加上他如今身材逐渐长开,再过几个月,他的实际年龄就是十六岁,按照骨龄来算,武功又可大进一步。 只听得一阵铃铛声,纪行从大水池中跳起来,穿上便服。他累得快要虚脱,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等他从这院子里出来,外边正是石太在候着。 “问清楚了?”纪行道。 石太不敢抬头,“清楚了!” 纪行坐回他惯坐的轮椅,“说说吧。” 石太道,“据马福所供,阿妹每次都是她表哥送到的马府,马福还给了她表哥十两银。阿妹不服,要马福把银子给她” 纪行摆摆手,“停一下,什么叫每次?” 石太道,“就是阿妹之所以怀孕之事。” 纪行点头,“明白了。你继续说。” 石太道,“马福杀人之后,还要杀她表哥灭口,她表哥走投无路,带着妻儿连夜赶到草霸街击鸣冤鼓。前因后果,大抵如此。” 纪行道,“口供可在你身上,我要细细翻看。” 石太递来一个小册子,头也不敢抬。纪行接了过来,“行,你先回吧。” 石太动也不动,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纪行见他不走,“还有什么要说。” 石太忽地单膝跪地,“属下有罪!” 纪行端坐轮椅之上,翻看口供,“你没罪。” 石太仍然低着头,眼泪却已经啪嗒啪嗒落在了地上,“属下有罪!” 纪行云淡风轻道,“你们哥仨是我的暗人,不入军籍,不录吏部,我说你无罪就是无罪。” 石太啜泣起来,“我们四个,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边军活下来!我不想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大人!” 纪行道,“你野心太大,想得太多,城府有点,但是还欠那么点儿。好好做好你的事,等些年过去了,我会给你们谋个正经差事。” 石太知道自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这时候要是再不打消纪行对自己的疑虑,恐怕离死不远,“大人!当初你被困墓中,属下鼓动众弟兄离去,我有罪!” 纪行将册子合上,“良禽择木而栖,石太,你有点小聪明,但是你仔细想想,你算得上良禽吗?你们大哥汗青,是个能人,也是个狠人,他为了保下你们,正在京城为我做最危险,最容易掉脑袋的事。游笠心思少,稳妥,一向做了什么就不疑什么。豫潜是把好刀,我让他自裁,他也不皱一下眉头。可是你呢?整日空想着飞黄腾达,哪像是想要活命的样子?” 石太浑身颤抖,生怕纪行说出一句让他自裁。 纪行又道,“你们的原籍是在刑部上,现在刑部已经当你们是个死人。若是你从我身边溜走了,一旦被人发现,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你们大哥汗青怎么活?他可是指着三具尸体在刑部的千户大人面前说那就是你们。大奸似忠大伪似真,你装得太像了。我对你不放心。” 石太双膝跪地,“大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道,“我不是不放心你要对我做什么,而是不放心你走上了歪路。三日后,纪行安坐书房内,桌子上摆着一份奏折,一份急信,还有一份给高寒士的便条。他将笼子打开,取出信鸽,将那便条塞进信鸽腿上竹筒。这只鸽子是高寒士遣人蒙住眼睛送来的,为的就是有一天纪行能凭此方便传信。 那份急信则被他暂且压住,没几天这封信就会被沿途驿站以飞鸽送到齐帝眼前。说到底,楚州山匪其实是死于天灾,与他并没有分毫关系。此事背后的东西却绝不简单。首先是柳娥的身份,如今看起来与皇宫关系匪浅。 当初在楚王墓内那个九品高手与她师出同门,如今不知死活。单看柳娥要他帮她备硝石,就知道她俩来探楚王墓,绝非经过齐帝授意。那么就是有人在瞒着齐帝做动作,如此看来皇宫之内也并不安生。 最令他担心的其实还是柳娥。此女已成世间少有的高手,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令他无非控制的事。可是这是没有法子的事,他若是藏着掖着,就连楚王墓都出不来。有关柳娥为何突入化境之事的真相,按理来说只有他和她,还有游笠豫潜四人知晓。 庭前风起,纪行将毯子裹紧,脸色又白了几分。 一个月后。 一队人马风风火火闯入楚州草霸街,径直找到马志平原先所在府邸,却只见大门上贴了封条。这些人清一色的全是七品高手!为首之人心如电转,伸出一只手,示意众人莫轻举妄动。 正在此时,一只轮椅缓缓从马府一角推出来。 “可是狄胤狄大人?” 为首之人正是狄胤,却见纪行躺在轮椅上好端端的,哪里是个死人? 纪行见他眉头不展,“定然是陛下派大人来探?” 狄胤见纪行无事,便点头,“一月前我等收到密报,说是你殉职,陛下密令我等来查探。如今你怎的无事?” 纪行笑道,“几位大人一路奔波,陛下定然是来不及唤回诸位。早在一个月前,楚州县令,山匪,已经悉数全歼。至于在下为何还活着,只因那马志平错以为在下依然困死在了那楚王墓中而已。” 狄胤深深地看了纪行一眼,当初赴京赶考的少年如今已成气候了。 纪行叹一口气,“如今只余下这一座马府还在。” 狄胤道,“换个地方说话。” 纪行笑笑,欣然点头。 等到了纪行的地盘——所谓他的地盘,自然是有他的人在的地方。狄胤开门见山道,“楚州这么多年,一直是朝廷眼里一根刺,却总是无人能将此地诸恶拔除。如今你干成了这番大事,许多善后之事必不可少。” 纪行道,“这些我自然知道。马志平罪证我都找齐了,至于何时交上去,怎样交,我心中有数。” 狄胤道,“这事自然是办得极漂亮的。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做到以不过十数人同时砍下这么多脑袋的?” 纪行躺在大得不知该说是床还是椅子的轮椅上,将膝盖上的毯子细细抚平,一只手似乎怕冷,伸进了毯子,“如果我说是运气,阁下会不会信?” 狄胤皱眉,“我等皆是龙卫,你的一言一行,最终我等都会上报陛下。你若是以‘运气’二字来搪塞,恐怕不妥。” 纪行想了想,“其实真是运气。” 狄胤皱眉,“方才我一直在想,你是以如何高明的手段来偷天换日,诈死逃生。又是使了怎样厉害的法子将山匪首恶一一拔除。能做成这样的事,莫说你一个将十数众的小小七品武官,就是五品的大人领兵来此,也讨不了半点好处!” 纪行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其实归根结底,我都是在保命而已。山匪不是奈何不得我,只怪这些人太贪心。牵扯到楚王墓,就不详述。那几个山匪头子都死在了山里,我不过侥幸逃出。等我回来正巧赶上马县令给我办丧事,所以我把他脑袋砍了。”他现在最怕柳娥什么都不管直接杀入皇宫,要去做那什么必须“天下大赦”才能做到的事,因此给狄胤提个醒,实则是在给齐帝释放警告。 狄胤喃喃自语,“九品高手全天下拢拢就那么几个,且都在朝中任职,她们或许是受陛下密令来的楚州?” 纪行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只是看到了,烦请狄大人转告陛下,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呢?” 狄胤被纪行这么一提醒,“若是并非陛下授意,谁人能使唤得动九品高手?这两个女子要是做了刺客,皇宫这么大,千军万马也不一定防范得住她们。” 纪行皱眉,“有这么厉害?” 狄胤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九品高手并非凡人,潜行隐匿之术,就算同为九品高手也很难察觉。即便皇宫高手如云,可陛下身侧不是总是有足够护卫的。咱们龙卫担当此则,自然比高大人要明白得多。” 随后狄胤匆匆灌了一口茶水漱漱口,“高大人,这些吃食给咱们包上点,事不宜迟,我等就得走了。” 纪行点头。小怜虽然一言不发,手上却已经在动,很快给他们把吃的包好。桌子上的烧鹅,白肉,白切鸡,猪头肉全给包起来了。这些汉子活动大,光吃点素的不顶事。 等到龙卫离去,小怜才问起纪行,“公子,柳姑娘对咱们可是有恩啊。” 纪行叹口气,“没有办法的事,她武功太高,没什么人能限制住她。刚刚你也听见了,若她是陛下授意来的这里,那是再好不过。可是一个九品高手没事瞎跑,那就问题大了。” 小怜欲言又止,“公子......” 纪行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怜儿,人情是人情,她这么厉害,做的事说的话很容易将她身边的人牵连进去。我今天说的这些话,虽然可能将她置于险境,但是你要放心,她一定会没事的。” 小怜疑惑道,“公子缘何如此确定?” 纪行笑笑,“因为我给了她一样东西,这东西能保她只要自己不作妖,就没人能伤她。” 小怜一脸不信,“公子还能给人家那样的大高手什么东西?” 纪行没有再说什么。老子给她这件东西,就算季夏亲至,估计也得掂量掂量与她为敌的代价了。他今天就算说她要谋反,以她之能,就算大军围杀,只要她想走,谁人能拦她? 不过提起季夏,这个人物倒是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气候了。齐国这地方,习武到了散人境就算到头了,散人境后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全乱。若是季夏运气好,或许能练到散人下三境小圆满,运气不好,连九品内力都保不住,没准还会落下个残疾。 第349章 婚事 游笠豫潜又跟着纪行上去过两次,一回生两回熟,这哥俩基本上已经能做到不用纪行拉着也能上下。纪行甚至在五十丈高之上的绝壁上嵌了不少楔子,用来固定绳子。绳子上绑了细藤条,一般人看不出来是绳子。 纪行还抽空带着那十个六品高手也来攀过两次山。 十天很快过去了,纪行借来的那一百兵马也已经到手。这一百人要是用得好,就是他一道奇兵。为了防止这些人临时反水,纪行将手底上十个六品高手全部插了进去。 至于石太和应天府那三个弟兄,则被纪行用来保护小怜。这姑娘自从上次被炸了之后,肺一直不好,要想恢复修养到能用武功,短则半年,长则数年。 纪行是到后半夜才睡着的。大清早的,一只镖咄的扎进纪行所在的房门上。他也是个惊醒的人,起来去看,镖上还串着一张布帛,上边只有一个字,“走。” 不用谁说他也知道这是柳娥干的,早在昨夜他就把一切布置好了。他带上游笠豫潜去楚王墓,一百兵马在山下伏击。遇上山匪就杀山匪,遇上盗墓贼就抓盗墓贼,一个都跑不了! 等他叫上游笠豫潜,刚刚出门,没想到柳娥竟然骑着马在他门前等着。纪行点点头,“一块儿走吧。” 柳娥道,“你留下的那条路我已经上去过,还有两条路已经被人开了出来,恐怕那些人已经在昨夜上去了。” 纪行惊讶道,“昨夜?这些人一夜之间就能开一条路上去?” 柳娥道,“你不要小看外八行的能耐,他们甚至能一夜之间挖一条地道出来。” 纪行疑惑道,“这么巧咱们今天就要上去,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也是挑的这个时间?” 柳娥没有回答纪行的问题,“你别管。” 纪行心想,以她之能,恐怕就算混进那些土夫子里边也没人能瞧出什么端倪。他们骑马快,没多久就到了那处绝壁。柳娥看了看纪行在绝壁之上留下的那些坑,其实心里也有点震惊。 纪行把绳子散开,对柳娥道,“你最后一个吧,我带着他俩。” 至于柳娥那边他已经顾不上了,现在那个女人的本事远比他要大,他就算操心也是该操心自己。可是风俗越来越快,就连脑袋上罩着衣服也不管用了! 纪行脑袋上的衣服很快被吹乱,压根罩不住,他只得憋气。他感觉自己像根面条似的在空中摆来摆去。豫潜那把刀已经被他俩踩得不知道去了哪,应该是被踩弯了。 所有人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大风刮跑了,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抓住,抓不住就死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倘若他们中任何人只要一个抓不住,被这样的大风裹挟着,在墙壁上摔个几次,结果和粉身碎骨没有什么区别。 纪行的大力气在这时候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多再过三十息。三十息之后,一旦气不够,那就只能被这飓风在石壁上搓成血泥。 就在这时,纪行还微眯着睁开眼看了一眼。 只见甬道之内出现许多漂浮着的人影,说人也不像人,更像鬼。穿着打扮与他们普通人完全是两样。他心里只有四个字:阴兵借道! 此时那列鬼影里边有一个突然伸长了脖子回头看了一眼纪行! 纪行如遭大敌! 一人一鬼就这样对视,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其实只有一瞬间! 随后那鬼影又缩回脖子。那脖子伸了起码有三尺长! 纪行闭上眼睛,又惊又怒,心中呐喊,“老子若是仍在真灵六境,这个地宫凭我一个人就能端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当年有多强大。同时他也明白,那种强大来得太简单太容易,远远不是他能掌握的力量。要是让他今天有当年的修为,只怕能做很多事。可惜现在他连个散人都不是,那所谓的化境在他眼里变得太过遥远。 很快纪行连这样瞎想的力气也没有了。因为风力已经大到了他难以支撑的地步。他感觉身上的衣服像有千斤重,真想把这一身皮全都脱了以减少阻力。 而柳娥原本穿得就少,一身劲装,相比纪行而言轻松许多。游笠也比豫潜要好照顾太多,这家伙早料到自己这身衣服费劲,在一开始就把自己衣服扒了。但是他现在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因为那风已经吹得他回不上来半口气。要是柳娥将他拉着,只怕现在他已经随着风去了。 就在所有人意识都快模糊时,这忽然之间众人毫无根由地啪的摔在地上。那诡异的飓风竟然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纪行等人艰难爬起来,都眼神涣散,连动一下也难。四周一直在震动,只是他们现在已经无暇顾及。没过两天,一个大雨夜,纪行身着莲衣,头戴斗笠出了门。游焕之和小怜留在了家里,应天府的三位,还有汗青那三兄弟则在暗中跟着。 纪行给他们的信号是,一旦自己给出某个手势便不许再跟着,直到他吹起响哨才能来寻他。这六个也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但是身份差得太远,他们也不敢问。 纪行要见的人是柳娥,因为二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等他到了地方,却不见柳娥。他不着急,寻了个干燥墙根坐下来慢慢等。 哗啦!一道雷闪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抬头,“你来了。” 一个高挑身形在他身前,她又换了一张脸,看着甚至有些艳,“东西备齐了吗?” 纪行一伸手,甩出十斤硝石。柳娥接住,随后扔给纪行一只锦囊,“三十日之后同样这个地方,若是我一夜没来,定然是没了命,你把这锦囊里的东西交到一个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锦囊里已标明。” 纪行奇道,“虽说不该问,只是你这是要去哪?” 柳娥却没了声音。纪行再看,她已趁着夜色不知去向。纪行做完了这事,如释重负。 往后的日子就平淡许多。纪行虽然缺一个人,但这并不影响他操练十门杀阵。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不速之客竟然到访。 不过高瓶儿可高兴坏了,因为是她的一个故人来了。 纪行也会下厨,这几天他都是亲自烧饭。小怜一辈子为奴为婢,头一会吃到自己主子烧的饭,倒是把她惯懒了。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待遇,都是“另起炉灶”。 这天纪行与小怜正在吃面。而游焕之是个洒脱性子,此时正在酒肆喝酒。纪行一个嗝顺下去,呼啦啦喝了口面汤,铃铛响了。 纪行和小怜反正就俩人,就在前院摆开桌子在吃,所以开门也顺手。门刚打开,高瓶儿就兴冲冲给纪行喊道,“哥!你看谁来了!” 纪行手里还端着面汤,往她身后望去,心里不禁一咯噔,“李姑娘?”纪行“哇呀”大喊一声,提重刀挡下这一剑!没想到那一剑力道强劲无匹,差点将他手中刀震脱手!纪行震惊,此人起码七品的实力! 没等他反应,剩下十几人一起出手了! 女人却鸡贼地驾马离开,在一旁当起了看客。 那些人果然只是冲着纪行一个人来的,对那女人不闻不问。想来他们只是想尽快杀了他,若是同时对那女人出手,恐生变数。 纪行顿时陷入苦战!交手三合之后纪行才明白,这十几个人他妈的竟然全都是六品中往上走的好手,其中还有一个七品高手,这般力量足够阴死几个龙卫了,却来对付老子! 然而他有天生的战斗天赋,经验之老道让那十几人也是越打越心惊。 那七品高手暗道果然是高寒士之子!这些年让他韬光养晦,连他儿子都这么厉害了!若是放任其子成长下去,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风浪! 纪行一手双刀使得密不透风,守中带攻,攻势中杀力又极大。若非来人太多,换成是那七品高手一人前来,恐怕他俩还真有的打了! 纪行一直在出刀,然而挥刀可不像长途奔袭,他渐渐地就感觉气回不上来。若是一直如此,最多再过十合,他必死!然而纪行并非一味蛮干,出刀的途中他脚步也在悄悄变化,终于被他走到一棵大树下,不再腹背受敌! 纪行跳起来一刀砍退那七品高手,嘴里唱戏似的,“啊呀呀呀!” 众人被他一手凌厉刀法逼退,他也赶紧回上一口气,“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公子出手!难道不知道我爹曾是当朝宰相吗!?” 纪行狐假虎威道,并不寄期望自己老爹的名头能震住这些人。 为首那人啐了一口,“笑话!等你死了你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纪行大喊,“且慢!你们若是再苦苦相逼,我可就要动用必杀技了!” 为首那人冷笑,“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吧!” 纪行余光早已瞥到大树之后便是悬崖,他虽然在山巅,但是林木茂密,他从悬崖上跳下去不一定会死,反而可能会求得一线生机。似乎那杀手也有所感应,只是嘲讽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随后一众杀手挽起衣袖,随手一扎,里边竟然藏着袖箭!袖箭发绿,显然是淬了毒! 纪行心下一凉,自己就算跳下去,被这么多袖箭乱射一通,也是必死无疑!如同一个人习武。习武的痛苦是要主动去承受的,生活中的不公带来的痛苦是被动的。一个人通常能够忍受无数生活中的痛苦,却懒得去主动承受半点痛苦。这也是天下人习武少有能走到山巅武夫水准的原因。 他从未想到以如此快的速度飞行是这样痛苦。他为了飞遁得更快一些,常常是以神识劈开身前空气,以免被风阻影响速度。然而随着他飞遁速度越快,神识劈开空气的速度也必须要更快。如此高强度的飞遁下,纪行的神识也开始受损了! 此时他感觉自己像在那隐尊的域中逃遁,因为不管他去哪,这些诡异符印还有那祭坛虚影总是跟着他。他猜得没错。此时隐尊在天上的真身正看着眼前奋力逃遁的年轻人。 纪行身处在一个蓝色圆球当中。他的身形相对于隐尊的真身来说,就像一颗沙粒一般。隐尊看着纪行,两手虚抬,一道道丝线正在往这圆球当中注入。圆球壁上的诸般符文越来越真实,就快要布满了。 时不时隐尊还看见纪行回头往上看一眼。 纪行只知道跑,连自己要往哪跑都不知道了。 半刻钟转眼即逝。 纪行正在舍命奔逃,却看见那祭坛光华大作,一股令他心悸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同时他发现四周的符印将他包围了起来,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想起自己受过那么多伤,遭受过那么多危险,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又该怎样躲过呢?谁来帮他?宫部?还是大商皇帝? 他搜肠刮肚地想,却想不到如何解开眼前这个死局,一切只因为他跑的不够快! 就在此时,祭坛之上走出一个人,“不必再逃了!” 纪行抬头看了一眼,随后闷头继续逃跑。 隐尊在空中画了个绝对规则的圆。这个圆像是从天地之初时便已存在,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 纪行怒吼一声,抽出伤刀朝着隐尊劈了一记! 一道刀光一闪即逝,然而刀光却像是黏在了那圆之上,不得存进!往日百试百灵的伤刀,现在居然也失去了任何效果,纪行不禁有些慌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若是未战先怯,绝不是他的做派! 隐尊双手排开,那一个圆便分成无数个圆! 纪行根本懒得看,只是便跑便挥击伤刀,只想能挡住那人半分!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隐尊对着纪行伸出一掌,随后无数个圆便一层一层以一字长蛇阵朝着他撞了过来! 纪行怒吼一声,伤刀无用,他只能对着那无数个圆轰出一拳! 可是这是圣上指亲,高瓶儿是万万不能拒绝的。事到如今,纪行也没有办法。 第350章 牵挂 纪行还在大商时,极少体味过何为亲情。到了高家后,高寒士将他视为己出,让他对血缘亲情一度十分珍视。可是今天见了那个看似一脸老实的男人之后,他又不由得心寒起来,“这个人三句不离他对他表妹有多好,最后又在问马福的口供如何,你说他心里在想什么?” 豫潜想了想,“属下真不知道。” 纪行叹道,“若非心中有鬼,怎会苦心孤诣来在我眼前编造一个好哥哥的模样。他表妹有身孕已经六七个月,他肯定知道,这段时间他为什么不来报官?偏偏是出事之后。” 随后他摊开双手,仔细看着掌心纹路,“很多命官不是不问事实,而是问不出来。明摆着的实情,往往被人所说的那几句话蒙骗。我们若是只听他一面之词,可能眼前看到的只有马福杀人一案。” 豫潜挠挠脑袋,“大人的意思?” 纪行道,“给你举个例子。村霸侵占我良田二分,我不服气,牵羊去啃食他家庄稼。村霸于庄稼中投毒,我羊尽死,损失财额巨大。因此我将村霸告上官府,告他毒害我十数头羊。死的羊是真事,村霸欺我是真事。我在官府之前,只说这两样,闭口不提牵羊啃食他家庄稼之事。那些个有点良心的青天大老爷听闻了此事,定然重惩村霸,却万万遗漏了我牵羊啃食村霸庄稼。你说村霸冤还是不冤?” 豫潜点头,“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冤。” 纪行道,“那就对了,咱们可不能如此般遗漏下来一丁点儿。” 一个真相大概摆在了纪行眼前。那男人怕是一心想要攀上马府,所以对他表妹被马福骚扰视而不见。他既然说他表妹被打死时他也在场,那他为什么恰恰就在场?除了利益,纪行想不到更多了,恐怕正是他怂恿他表妹向马福要银子,最后马福恼羞成怒,打死三人。 对于曾经的楚州,如今的马府来说,死几个人根本不算个事。可惜千不该万不该,男人不该用自己来压马福。马福多少知道自己的残酷名声,因此直接弄死那一家三口一了百了,又意图以此震慑那男人。可马福也没想到的是,这男人竟然连夜来了草霸街敲鸣冤鼓。 纪行将自己所想给豫潜说了听。 豫潜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会有这样怂包的男人!?为了银子连自己血亲都不要了!” 纪行道,“只是我心中猜想,你把我说的,给游笠讲一遍,让他今夜去审审马福。” 豫潜知道自己脑子远远不如游笠好使,但是他却有点私心,“石二哥好久没事做了。” 纪行被他提醒。这个石太在自己被困楚王墓时,做了不少令人厌恶之事,小怜囚了他整整一个月也没让他那颗心稳下来。如今自己回来了,他惧怕自己,平日里也是尽量能不撞上自己就不撞上自己。不过这个人有点城府,用来刑讯倒是不错,于是点点头。 豫潜见纪行点头答应,不禁喜上眉梢。他不是要把游笠的功劳抢了,实在是当初他们还有汗青这四个,都是同一个尸坑里爬出来的,能活下来,就是靠着互相帮衬。 等到深夜。 此时纪行整个人都泡在一池大水坑里。距离楚王墓之事过去了这么久,他经脉受损的暗伤早已痊愈。平日他坐在轮椅上,实在是因为夜里累的。 每天夜里他都在水中练武。水有阻力,能防止他用力过度,因此以水疗练功,对经脉受损最有裨益。再加上他如今身材逐渐长开,再过几个月,他的实际年龄就是十六岁,按照骨龄来算,武功又可大进一步。不用谁说他也知道这是柳娥干的,早在昨夜他就把一切布置好了。他带上游笠豫潜去楚王墓,一百兵马在山下伏击。遇上山匪就杀山匪,遇上盗墓贼就抓盗墓贼,一个都跑不了! 等他叫上游笠豫潜,刚刚出门,没想到柳娥竟然骑着马在他门前等着。纪行点点头,“一块儿走吧。” 柳娥道,“你留下的那条路我已经上去过,还有两条路已经被人开了出来,恐怕那些人已经在昨夜上去了。” 纪行惊讶道,“昨夜?这些人一夜之间就能开一条路上去?” 柳娥道,“你不要小看外八行的能耐,他们甚至能一夜之间挖一条地道出来。” 纪行疑惑道,“这么巧咱们今天就要上去,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也是挑的这个时间?” 柳娥没有回答纪行的问题,“你别管。” 纪行心想,以她之能,恐怕就算混进那些土夫子里边也没人能瞧出什么端倪。他们骑马快,没多久就到了那处绝壁。柳娥看了看纪行在绝壁之上留下的那些坑,其实心里也有点震惊。 纪行把绳子散开,对柳娥道,“你最后一个吧,我带着他俩。” 至于柳娥那边他已经顾不上了,现在那个女人的本事远比他要大,他就算操心也是该操心自己。可是风俗越来越快,就连脑袋上罩着衣服也不管用了! 纪行脑袋上的衣服很快被吹乱,压根罩不住,他只得憋气。他感觉自己像根面条似的在空中摆来摆去。豫潜那把刀已经被他俩踩得不知道去了哪,应该是被踩弯了。 所有人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大风刮跑了,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抓住,抓不住就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倘若他们中任何人只要一个抓不住,被这样的大风裹挟着,在墙壁上摔个几次,结果和粉身碎骨没有什么区别。 纪行的大力气在这时候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多再过三十息。三十息之后,一旦气不够,那就只能被这飓风在石壁上搓成血泥。 就在这时,纪行还微眯着睁开眼看了一眼。 只见甬道之内出现许多漂浮着的人影,说人也不像人,更像鬼。穿着打扮与他们普通人完全是两样。他心里只有四个字:阴兵借道! 此时那列鬼影里边有一个突然伸长了脖子回头看了一眼纪行! 纪行如遭大敌! 一人一鬼就这样对视,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其实只有一瞬间! 随后那鬼影又缩回脖子。那脖子伸了起码有三尺长! 纪行闭上眼睛,又惊又怒,心中呐喊,“老子若是仍在真灵六境,这个地宫凭我一个人就能端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当年有多强大。同时他也明白,那种强大来得太简单太容易,远远不是他能掌握的力量。要是让他今天有当年的修为,只怕能做很多事。可惜现在他连个散人都不是,那所谓的化境在他眼里变得太过遥远。 很快纪行连这样瞎想的力气也没有了。因为风力已经大到了他难以支撑的地步。他感觉身上的衣服像有千斤重,真想把这一身皮全都脱了以减少阻力。 而柳娥原本穿得就少,一身劲装,相比纪行而言轻松许多。游笠也比豫潜要好照顾太多,这家伙早料到自己这身衣服费劲,在一开始就把自己衣服扒了。但是他现在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因为那风已经吹得他回不上来半口气。要是柳娥将他拉着,只怕现在他已经随着风去了。 就在所有人意识都快模糊时,这忽然之间众人毫无根由地啪的摔在地上。那诡异的飓风竟然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纪行等人艰难爬起来,都眼神涣散,连动一下也难。四周一直在震动,只是他们现在已经无暇顾及。没过两天,一个大雨夜,纪行身着莲衣,头戴斗笠出了门。游焕之和小怜留在了家里,应天府的三位,还有汗青那三兄弟则在暗中跟着。 纪行给他们的信号是,一旦自己给出某个手势便不许再跟着,直到他吹起响哨才能来寻他。这六个也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但是身份差得太远,他们也不敢问。 纪行要见的人是柳娥,因为二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等他到了地方,却不见柳娥。他不着急,寻了个干燥墙根坐下来慢慢等。 哗啦!一道雷闪过。 纪行抬头,“你来了。”这时相师浑身是血,手里一把朴刀寒光闪闪,哪有平日里半点阴柔,整个人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纪行不禁奇怪,这个人传说不过六品的武功,怎么变成了这样? 莫非在其他墓室,相师与外八行的人打了起来?他都来了,盛龙和禅虎呢? 随后纪行在心里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相师把盛龙禅虎都杀了? 就在这时,相师抬起朴刀,一步一步走到那玉床之前,闭上眼闷闷地说,“你活得够久了!” 纪行才发现这墓室之内诡异的一幕。方才如此声势的爆炸,怎么不见撼动这些骸骨分毫? 然后他就看见相师狠狠一刀朝着那玉床之上砍了下去。 当的火花四射,相师手里的刀成了两半。他后退两步,震惊地看着手里的断刀。随后让人牙酸的一幕出现了,在那玉树的巨大树干之上,出现了无数人影! 地宫之内的人们显然恐慌起来,这他妈是要闹鬼啊! 相师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但他脸上的凶悍不减半分,“老子家的人守墓守了几百年,小场面!” 一个人颤抖着问道,“大当家的,这些影子不会从那棵树里边跑出来吧?” 相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德行。这些都是拿来骗人的!哪有什么鬼神!” 他举起断刀,指着一个双手缚在背后跪在地下的人骂道,“你见过鬼吗?啊?” 然后他又指向另一个人,“你见过?” 相师扔掉断刀,“换刀!” 然后他想了想,“你们去把那龙床上的砸碎砍了!” 他那些手下一阵踌躇,都不敢去,“大当家的,那是咱们的祖宗啊!” 相师哈哈大笑,“祖宗?笑死老子了。真正的祖宗被那棵玉树压着呢!龙床上躺着的是五梅教派教首!楚王想成仙真是想疯了,万万不知倾一国之力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纪行不禁疑惑,这个相师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是楚国后人?原本他还对这个相师不以为意,可现在看来这灰孙子一直在韬光养晦啊! 随后纪行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血应该是放光了。那血液浸在地板上,似乎慢慢地浮出来了一个图案。随后那血液随着图案末端飞快地浸湿过去,如同一条红线,迅速爬向玉树! 血液的轨迹并不是沿着直线过去的,而是呈现出来一个诡异的符文。 这种风格的符文,纪行再熟悉不过。他在大商时就经常见。 可惜地上的异样并没有引起相师等人的警觉。他的手下迫于他的压力,不得不往龙床那边走去,然后颤抖着出刀。可惜那龙床之上的活尸就像铁打的一般,任凭他人怎么劈砍都砍不进。春情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其余就只有落款“诵筠”二字。纪行看得直皱眉,这乃是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其中一段。意思是生下来还不会相思,才刚刚懂了什么叫相思,却深受相思之苦。她已经想他想得不行了,估计快断气了,就四处望着已经功成的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这么小一张便条,加上李诵筠的名字,足足四十四字,就为了向他表达她的相思之苦?以他对李诵筠的了解,她可不是这样的人。而且还是用这样名贵的信鸽传书。 此时纪行才察觉信鸽的翅膀已经受了伤,想必是日夜兼程赶过来。如此小的条子,却以簪花小楷写了这么多字,他总觉得哪哪都透着古怪。因为一般来说,以飞鸽传书为急信,最多不过二十字。李诵筠有这闲心找他来谈情说爱? 莫非这么一长段文字都是假的,只是以防有人瞧出了字条中的真实信息? 第351章 不应 他现在要是有真灵的修为,仅凭神识就能做到神魂远游,身体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神魂远游的好处是魂魄在天地间游荡时,能在大千世界中看到许多真相,在无垠的天地间有可能会得到更多感悟。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简单的说,一个人在意识到世界的庞大时,往往会变得旷达,换言之就是心境提高了。 但是他如今连真气都没有一丝,魂魄却不断要离体而出。人要是魂丢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变成一个没知觉,也不会动弹的活死人。要是运气稍微背一点,直接就死了。 高岐佑境界远远不到真灵的层次,因此极难理解纪行现在的这种状态。 即便纪行现在看着脸红脖子粗,但他自己却感觉不到半点痛苦。在神魂震荡得最剧烈的时候,他脑海中一枚藏了多年的符印突然出现,替他稳住了这恶劣的情况。 随后纪行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里,河水深不见底,但他却立水面之上。在他前面是一株巨大的树,可随着他抬头,却怀疑起来那究竟是不是树。因为没有树能够有这么大。 此树上接日月星辰,下承山川草木,天下万物,无不与它相关。 在树下有一个男人的背影。璀璨星光正在照耀。那男人背着一只长匣,在巨大树影下显得极其孤独。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人强大得让纪行感觉到肝颤。所谓外八行,分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金点是江湖艺人管算卦相面的总称,算命一行。响马是拦路抢劫一行。倒斗不用说,是盗墓一行。走山是山贼。领火是杀人放火的强盗。采水是海盗。 纪行揉了揉太阳穴,“岂不是说有点看风水本事的家伙都没了命?” 海盗管不到墓地里,倒斗的没这么干的,分金的最懂规矩,乞丐怕天怕地,偷儿就不说了。这么看,只有那些走山领火响马贼有这个胆子。纪行道,“楚州有些日子没见到山匪了,近来有百姓说他家鸡被偷了,这是笔录,你去查查。” 石太接过笔录,“是,大人。” 豫潜摆着一张笑脸过来,“大人,这偷鸡摸狗都是小事,你让他去查这个?” 纪行嗓门大得很,“那贼人惊慌下撞断一根一臂粗的细柱,是个会内家功夫的好手,一般人查不了这案。我怀疑有这样身手的,恐怕是当初楚州山匪余孽。功夫起码四品往上走。” 豫潜不再多说。石太恭敬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随后他提刀便走。 纪行道,“抓活的,这些山匪也是不易,偷只鸡就要担上性命,不值当!” 豫潜替石太道,“是!大人!” 这段时间石太的变化极大,整日不是练功就是睡觉。大伙都知道他和高大人之间的猫腻,大家都忙,偏就他啥事不干,不过大伙也都没说什么。今天石太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头一回被大人派送任务,大家伙也都觉得这孙子似乎有救了。 石太手里的笔录很详细,他翻看很久,发现笔录里哪里是一只鸡被偷,还有一头耕牛失踪,已经十天了也没寻回来。肆意屠杀耕牛是要抵命的,石太知道这是个大案,也是纪行对他的考验。 初步判断那盗贼并非一人,恐怕有三五个,功夫不会太低,但绝对高不到哪去。因为五品的功夫,在江湖上混个堂主是足够了,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实在屈才。最多四品,甚至三品,不能再多了。 他办事也有自己的一套,等到晚上,他带了酒,径直到了乌龙山。 乌龙山如今一片荒凉,几个头儿都死了,再无人敢回这地方。因为如今楚州的天,是那位姓高的。当初楚州的那些山匪,只要听到高何以三个字,就会从心底里害怕。但是江湖上从来不缺有义气的人,这种义气可以很小,比如拼死陪酒。义气也可以很大,大到义薄云天。按律,马福当然该死,可是这个人死不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马福要是死了,一是震动过大,恐引起楚州官场震荡。二是马志存可能会罗织罪名来报复于他。 大约盏茶功夫,纪行高声道,“怜儿?” 小怜没应,倒是豫潜走了进来,“大人,小怜姑娘不在,何事?” 纪行道,“备轿,带我去看看苦主。” 豫潜想了想,苦着脸道,“哪位苦主?” 纪行道,“马福案的苦主,我得去看看。” 豫潜终于想起来,“就是那个姓马的啊。行,大人您稍等。” 纪行等人晨时出发,直到正午才到了那苦主所在之处。这户五口人,男主人女主人按着自己三个孩子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动也不敢动。只是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家,倒像是临时的安置之所。不过也对,他们这样的百姓来鸣冤,告的还是县令,原来的住处自然是如何也不敢再住了。 豫潜赶紧扶起来,“几位先起来,我家大人不兴这套。” 男主人还是不敢起来,女主人按着自己那三个孩子,自然也不敢。此时坐在轮椅上的纪行叹一口气,“二位起来吧。” 此时男主人才敢起身,可脸上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纪行道,“你表妹父母呢?” 男人一五一十道,“我那个姑父,前几年去山里打猪,遭狼叼了。姑姑去寻他,你看,哦豁,跌到了山崖下面,痴呆了。阿妹那个时候才十三哦,天天给人家洗衣裳,挣钱医姑姑,好多年了,手都洗烂了的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点头。 男人被纪行提起话匣子,就管不住嘴了,“阿妹年轻,好看,官老爷,那驴日的马福就要来欺负阿妹哦!我做大哥,又莫得本事,只是平时给她扯点儿菜叶子,帮她匀点点米过去,待她好得很哦!” 豫潜见男人要开始乱扯了,不由得干咳两声,可惜男人似乎意识不到。 “可惜了我阿妹,还有她弟弟。驴日的马福把我阿妹肚子搞大咯,阿妹晓得后,就去问马福,马福说要给她银子,还要帮我姑姑医病。阿妹就没有报官,其实报官也莫得用,他家就是官嘞!后来他一直没有给银子,阿妹听到说我们楚州来了个高青天,就是高大人你,阿妹说要报官。驴日的马福就要打我阿妹!”男人唱戏本似的一路说下来,并没有一点迟钝。纪行看了看仍然在落雨的天井,“他们盗墓贼有一套自己的理,这么大的雨,再加上泥石流的事,我不信他们会不知道那座火山发生了什么。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就在最近来?” 众人摇摇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来?” 纪行叹口气,“一座探了几百年都没探出什么结果的地宫,对他们来说是什么?那就是咱们大齐的寒峰塔,也是大齐历代武举人必须要举起来的论武石。里边有多少财宝且不说,他们盗墓的也自成圈子,谁要是探明白了这个墓,那不就能自成一派了吗?” 有人点点头,“明白了,这不就和华山论剑一个意思吗?” 纪行笑眯眯看了一眼这人,眼熟是特别眼熟,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他名字,“你叫啥来着?” 那人笑道,“我丰达荣,上次大人说啥最紧要,我说命最紧要那个。” 纪行一听,被这名儿熏得直眯眼睛,“你这个名字起得真是一言难尽啊,又丰又达又荣,你妈生怕你当不了大官?以后你改名了,你叫丰达,荣就算了。” 丰达荣不知是哭是笑,“这是爹妈给的名......” 纪行问道,“你父母健在吧?” 丰达荣道,“没了。” 纪行楞了一下,“抱歉。” 丰达荣笑笑,“没事。” 纪行继续对众人道,“这么大的事,自然要闹得更大才行,所以你们这些人最近就常往酒肆里跑吧。去四处给人说道说道,就说我去了一趟那座山,大病不起。绝对有人信。出不了多久,就该有人找上那座墓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大家伙也就明白了纪行是要做什么。让他们去到处把这消息散出去的目的其实就是给那些盗墓贼一个理由。此举和古时候的君王想要开启战端之前,都要装模作样祭祀一番差不多。就是为了给打仗找个理由而已。 纪行道,“既然你们都明白了,那该睡觉就睡觉去吧。尤其是你们这六个,武功始终上不去,欠练得很!” 等到众人都睡去,纪行找来纸笔,他要给齐帝上书。 想了会儿,他写道,“陛下圣安,微臣楚州安抚使,高何以。初临此地,只见人杰地灵,龙华天宝。楚州多匪不假。微臣方至,手下十余人,皆有天兵不当之勇,斩悍匪厉匪三十三人,收缴好马一匹,兵刃若干。” 齐帝收到这一封信时,正被一事折腾得不轻,听到贴身太监念到是楚州安抚使的信,不禁嘴角翘起。还能写信,说明至少人还活着。于是齐帝自己拿来拆了看。当看到纪行剿匪有成,齐帝不自觉地开始笑了起来。 纪行在信中又道,“此地多顽民,缺教化。穷人只认圣上,不认县令,亦不认安抚使。臣下取圣旨,民跪,收圣旨,百姓起身,反复三次,皆是如此。” 齐帝看到这里,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这个高何以!真是......” 紧接着他看到: “山匪甚众。悍匪伤人,司空见惯,厉匪不敬朝廷命官,微臣深受其苦。幸有十余虎卫,臣下称其为袍泽弟兄,护卫左右。是以处处危机,总能得解。” “连日大雨,楚州多发涝灾,泥石流,冲出一古墓,坊间称之为楚王墓。微臣曾探该地,只看见一大门,地宫之说,确凿无疑。望陛下安康。” 齐帝看完纪行的信,沉思良久,最后提笔写了几句,“爱卿所言,朕已知晓。楚州凶险,悍匪猖獗,万万以明哲保身为重。其次关于楚王墓,无完全把握,切莫以身试险。历代楚州安抚使,多毙于任上,脱不了楚王墓之事。汝父偿上书提及爱卿。” 写道最后一句,齐帝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心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总也宁静不下来。这位皇帝一向勤勤恳恳,竟然就在御书房随意躺下小憩了一会儿。纪行发现这山果然不好爬得很,要不是他轻功好,反应快,几次都差点落下去。后边的关春就好过许多,他跟在纪行身后,纪行踩过的地方,证明都可以踩,所以要轻松不少。 俩人要是从天上鸟瞰的话,会发现他们费尽了气力,也不过就是从山脚爬到了山腰上。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俩人已经浪费了半个时辰,不得不加快脚步。 可是等他俩又走过一刻钟之后,发现已经没法再往上走了。因为他们发现眼前已经走到了完全垂直的绝壁上。只要鸟才能飞上去。 纪行看了看这绝壁,心里大概想到了什么东西,“关大侠,你以为这里有墓吗?” 关春摇摇头,“不知道。” 纪行道,“这么大一块绝壁,还是石头的,说明咱们至少没走错地方。剩下的路就得看你的本事能不能上去了。” 说罢纪行拔出双刀,纵身一跃,一刀一刀扎进岩壁,如同猿猴一般荡了上去。马志平道,“我怎么敢做这个事?盛龙禅虎同样有你这么大的拳头,他们想做点腌臜事,太简单了。我家大业大......” 纪行道,“既然说到了家大业大,你就是在考虑向我投诚。你既然在考虑向我投诚,你就要拿出个投诚的样子。你说你家大业大,无非是想我把你这个大家大业庇护下来,是吧?” 马志平急道,“你真是本官肚子里的蛔虫!” 纪行笑道,“我不吃屎,说话好听点。两百,给不给!” 马志平想了想,“两百肯定不行,最多一百。” 第352章 可 他不说众人还真没注意到,所有的精气神全被那株玉树给吸引了。在他们头顶,玉树的枝丫吊着许许多多的东西。等他们看清了,才发现那全是白骨! 与此同时,他们还发现这个巨大的墓室,其实和皇宫之内上朝的大殿建得差不多。在这个大殿最中央,有一个一丈见方的玉床。玉床之上躺着一具身着极为华丽服侍的骸骨,骨头都是黑的。 从玉床开始,还是骸骨,分成两路排开,一直到一处大坑。纪行猜想这些骸骨都是楚王的大臣,那玉床之上或许就是楚王了。 “你们过来看看,这些骸骨有点意思。”纪行道。 柳娥第一个过去,“怎么说?” 纪行道,“你们看,这些尸体都穿的是什么?” 游笠豫潜一看,“这都是官服啊!” 纪行嘚吧了几句,“最能反映等级制度的,要数文武百官的官服。各级的官员按照文武品级的不同,装饰在官服上的图案纹样也各不相同。咱们大齐文官为: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雁,五品白鹇,六品鸬鹚,七品鸿漱,八品鹌鹑,九品练雀。武官为:一品麒麟,二品狮,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七品、八品是犀牛,九品海马。”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的官服就是犀牛补子。楚国的补子和咱们的竟然没有任何差别。可见这些都是楚王当时身边的文武百官了。” 豫潜看了看,嘻嘻笑道,“大人,可没见犀牛补子啊!” 纪行叹道,“七品京官,哪怕正七品,在皇帝眼前算不得什么。我觉得这儿厉害的点有两个,一是他们的官服到现在竟然保存得如此完好。” 游笠见他半天不说,“还有一点呢?” 纪行道,“还有一点是,他们怎么做到的一起死在这个地方?咱们可以理解为楚王要成仙,他还打算拉着他的文武百官一起羽化飞升。这么多人都愿意跟着他一起死,不简单啊!” 柳娥突然道,“他们死得很诡异,一点尸蜡没有。” 纪行仔细看了看,发现的确是这样的。这个地方奇怪得很,如果一个人是正常腐烂,那官服之上怎么都会留下点痕迹。可是没有。难道说这些人是变成骸骨之后,才被放在这儿的?那楚王呢?也是变成骨头之后被人一根骨头一根骨头放到玉床之上的? 他有点不相信。楚王是为了成仙,可不是为了寻死。要是那个道人给他讲必须要死了才能成仙,别说楚王,就是自己恐怕都会找他拼命。 纪行抬头看看,发现头顶之上的那些枝丫挂着的洁白骸骨,都一一对应着地下的骨尸。 柳娥道,“找找大乘诀吧。” 纪行点点头,“我去看看楚王。” 豫潜见纪行这么大咧咧往玉床那边走,“大人,我去吧。” 纪行把脑袋扭过来,“你去?” 豫潜笑道,“万一那个楚王诈尸了呢?我命贱,被他抓到了你还能救我,要是大人有了什么闪失可就不妙了。” 纪行摇摇头,笑道,“你去就你去,可别用手直接摸什么东西。” 豫潜点点头,“知道了。” 游笠这时候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阴风,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他喊住豫潜,“老四!” 老四是他们以前还和汗青在一块儿时,他对豫潜的称呼。豫潜下意识回头,“咋回事?” 游笠四处看看,并没发现什么,于是摇摇头,“你去吧,没事。” 豫潜无所谓一笑,“瞎咋呼。” 随后他走到玉床边儿上,终于看到了这玉床之上的人是什么样的。让他意外的是,这楚王竟然是尸体,而非一堆黑了的骸骨! 他把刀抽出来,爬上玉床,用刀把楚王的衣襟撩开,想看看这衣服里边有没有藏着什么。然而下一刻他像被雷击了一般大喊一声,“啊呀!” 纪行一直看着,赶紧冲过去,“怎么回事!” 豫潜捂住眼睛,痛呼道,“别过来!千万别看楚王的眼睛,这他妈是个活尸!” 游笠不自在地道,“老四,你不是在吓唬人吧?”顿时这十六人警觉起来。纪行道,“远得很!凉亭周围视野开阔,要藏人,他们就得藏到林子里去!咱们就算在这吼得天响,他们也听不见!” 纪行轻声道,“东南,北,西,都能藏人。看到了吗?” 众人望去,看到了树林,大石头,还有背坡。但是他们都是能打的,自然懂这后面都可以藏人,于是都点点头。 纪行道,“他们要杀的是正七品武官!楚州安抚使!高何以!” 他如狼似虎一般瞪着身边这群汉子,“从现在开始,咱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一样地狼狈!我可以是楚州安抚使,你们,也可以!” 的确如此。 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分别,远远望去不过就是十几条精壮汉子。 可惜他们等了许久,并没有什么人冲出来。顿时纪行的威信下降了不止一点半点。但他的脸皮厚得也不是一点半点,只是嘿嘿一笑,“先给你们提个醒!免得真的冲出来一伙人将你我咔嚓了!” 大家伙便都松懈下来,只是手里捏紧了各自的兵刃。纪行要的效果就是这样,他们尽可以松懈,但是手里一定要拿着什么东西。 这雨总也不停,纪行便吆喝他们都围着凉亭的火。火焰可以驱寒,他们虽然内力都不低,但是难免丹田的气会出什么岔子,烤一烤总归没坏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知道柴会不够,因此把马车上的棚子都拆了,用来续柴,又一边用这火烤着湿柴。 一直到下午,这雨才停下来。 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他们总不能在夜里赶路。于是一众人都在凉亭周围等着天亮,也包括纪行。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这十几号人也是忍着没吭声。纪行心中感叹,真不愧是从京城来的一伙铁汉。 让所有人都感到无奈甚至是厌烦的是,纪行总是有许许多多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莫名其妙抓不到头脑。 这天夜里纪行安排了七组人值守,其中他,小怜,游笠豫潜陪着他休息。值守的人分为两人一轮,一轮守半个时辰。 到了后半夜,纪行去起夜,许久不见回来。其实游笠豫潜这哥俩一直都是睁着半只眼在睡,都守着纪行。见纪行许久没回来,他俩察觉到不对劲,就往纪行去的方向走了。 过了一会儿,这哥俩看都蹲在地上的纪行。纪行回头,随意扯了一把草擦了擦手上的血还有刀,悄声道,“地上这俩,死了,穿着破布衣裳,但是功夫很不错。” 游笠豫潜正准备说什么。纪行一掌虚按,又是轻轻地说,“什么都不用说,叫醒三五个你们觉得面善的,让他们过来。” 没一会儿这哥俩带了五个人过来,其中包括石太。 纪行道,“都趴下来。” 众人闻着血腥味儿,都知道事态严重,于是听纪行的话趴了下来。纪行道,“不管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对我不服,但是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袍泽弟兄。” “看见地上的死人了吗?这两个,有一个被我发现的时候,还在盯着你们。”纪行又对着游笠豫潜道,“我悄悄抹了他的脖子,才发现在另一边还有一个,刚刚弄死把他搬过来,你俩就来了。” 游笠豫潜看着纪行,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想出手。 纪行摇摇头,“不要轻举妄动。我看了看这里的地形,能埋伏的人,数量极其有限。但是这个有限,是相对于排兵布阵而言。我们只有十八个人,再加上一个本地领路的人,他不懂武功,所以不算。” 纪行把手掌在湿滑草地上又搓了搓,“他们人数再有限,三个地方,至少也能埋伏一百个了。死了的这两个,功夫有多好,你们看看他们身上有多少伤就知道了。” 于是七个人把尸体翻了翻,发现他们身上都各自至少有三处刀伤。 高瓶儿带着李诵筠在京城逛了一整天,可是李诵筠的心思并不在此。 她与高瓶儿书信来往多年,自己早就到了当嫁之年,哪里会不想遇到一个温和如玉的夫婿。当年纪行的名声可真是不怎么样,她一度对纪行没有投向更多的目光。 但是随着父亲给自己讲得越多,她越发明白高家,乃至纪行是有多了不得。 要知道高寒士顶着齐国积聚了数百年的恐怖压力,硬是凭着一身的乾坤手段在十五年前将大局定了下来。而纪行则是顶着高家生死存亡的关键,孤身赴京甘愿做一把刀,不论进京途中还是进京之后,一场场刺杀都让他挺了过来,又岂是等闲之辈? 高瓶儿虽然不笨。但是纪行有意不让她看到自己身后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加上高瓶儿也不太愿意多想,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只是觉得纪行的江湖实在是太过好玩。 但是通过她一点一点的描述,李诵筠完全能够想象纪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只要他还没有表露出只是想做个闲散人的意思,就随时随地有人想要他的命。 而且种种刺杀已经表明那些人宁愿让纪行变成一个死人,也不想现有的状态受到任何打扰。 在寒台的高寒士始终是哽在齐帝还有乱党余孽之间的一根刺。一旦矛盾爆发,若是纪行始终什么事都不做,高家在这之前就会死得很惨。 李诵筠仍然记得自己父亲将自己送来之前说的那些话:“他此行是飞蛾扑火,向死而生。但是这个人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万万不可错失!” 只是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人,我又如何自处?李诵筠眸中光影流转,京城的繁华喧嚣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等到了晚上,游焕之在门外大喊,“高老弟!开门啊!” 纪行赶紧去开门,结果看到游焕之一只胳膊夹着一个女人,可不就是自己妹妹和李诵筠吗?人还没进来,一股酒气先喷到纪行眼前。 “怎么喝成了这样?”纪行惊讶道。 游焕之也是含糊不清道,“撞上了!咱们在同一家酒肆撞上了!我说的那个酒喝不得,百日醉,她俩不信!得亏我还算有点傻力气,不然她俩今晚就得住那。” 纪行赶紧来扶高瓶儿。小怜将李诵筠扶着,却看到李诵筠一双眼正盯着自己。她默不作声,慢慢地将她挪到自己已经收拾好的房间里。 纪行将高瓶儿也放在了李诵筠睡的那张床上,“你俩今晚就这么凑合着过吧,反正喝成这样,要是一人住一间,还不好看着你俩。” 高瓶儿嘴角突然咧起来然后傻笑。纪行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凑过去问,“你想说什么?” 高瓶儿哇地一口吐了纪行一脸。小怜看到纪行,觉得十分好笑,但是只是道,“我去取热水,再煮点解酒汤。” 另一边游焕之和一道墙怼上了,“高老弟,这个门咋开啊!你是不是上了锁了!” 纪行喊道,“你搞错了!你得趴在地上才能进去!” 游焕之听话得很,当场就趴下来,用脑袋顶墙,顶着顶着趴地上就睡着了。 烧热水还要点时间,所以小怜迟迟没来。纪行把高瓶儿放好,给她把秽物稍微擦拭了一下,然后叮嘱道,“要吐一定要吐到地上。” 高瓶儿嗯了一声。 纪行到院子里取了水,洗了把脸,然后进门去看高瓶儿怎么样。 “你和她住在这里多久了?只有你们俩吗?”李诵筠半躺在床上,尽量让自己说话正常一点。 纪行道,“人多着呢,只不过他们都住后院,游兄和我俩住前院。” 李诵筠道,“你对她很好。” 纪行笑道,“我对谁不好?你来京城时投奔谁来了?” 李诵筠道,“你。” 纪行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会儿才确定,“李大人是想?” 李诵筠冷冷一笑,“他觉得你可以做我的好夫婿。” 纪行尴尬道,“开不得玩笑......” 第353章 不恕 而后整个地宫的甬道都刮起一阵飓风,一开始纪行还能跟着柳娥一起跑,不到三十息之后,凭他俩的武功也难以再跑动半分! 纪行使劲把脑袋往石壁上一磕,登时瓦罐被他磕碎,铆足了劲大喊,“这他妈怎么回事!” 柳娥也大喊,“楚王要醒了!” 眼看他俩就要被飓风卷回去,纪行顾不得其他,一刀扎进石壁之内,整个人就挂在刀上。柳娥手里的剑是软剑,压根没法挂。纪行见状,使出了吃奶的劲将轻刀扎在石壁上。柳娥会意,抓着轻刀让自己固定下来。 他俩还没镇定下来,两个“大黑耗子”刷得就飞了过来。纪行定睛一看,可不是游笠豫潜吗? “一人抓一个!”纪行大喊! 游笠豫潜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俩就被纪行和柳娥抓住了脚脖子。 金错刀已经是齐国能找到最坚韧的兵刃了,纪行对他这两把刀自信得很,起码拖着两个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豫潜被纪行抓着,然后又被他拉到眼前,这回是不想醒也得醒了。 “大人!咱们这是到了阴曹地府?”豫潜哆嗦着喊道。 纪行哈哈大笑,“没错!咱们都一起下地狱了!” 可是马上纪行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甬道之内的风劲已经达到了足以将人吹得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地步。他一张嘴就感觉要喘不上气,所以他赶紧把豫潜的佩刀也抽出来,用腿夹住他,将刀扎进石壁。他俩就踩着豫潜的刀,手里扶着金错刀,用背挡着风,再把衣物笼罩在脑袋上,以防风速太快喘不上气。 至于柳娥那边他已经顾不上了,现在那个女人的本事远比他要大,他就算操心也是该操心自己。可是风俗越来越快,就连脑袋上罩着衣服也不管用了! 纪行脑袋上的衣服很快被吹乱,压根罩不住,他只得憋气。他感觉自己像根面条似的在空中摆来摆去。豫潜那把刀已经被他俩踩得不知道去了哪,应该是被踩弯了。 所有人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大风刮跑了,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抓住,抓不住就死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倘若他们中任何人只要一个抓不住,被这样的大风裹挟着,在墙壁上摔个几次,结果和粉身碎骨没有什么区别。 纪行的大力气在这时候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多再过三十息。三十息之后,一旦气不够,那就只能被这飓风在石壁上搓成血泥。 就在这时,纪行还微眯着睁开眼看了一眼。可随后令她意外的是这柄短剑竟然没能破了这玉衣的防护!她正准备提剑将那人脑袋削下来,可这玉衣包裹的蜡黄尸体却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地上那些已经长回了皮肉的骸骨也都跳起来,一个个张牙舞爪奔着柳娥过来! 纪行见那些活尸的血红指甲起码都有一尺长,个个身上弥漫着令人骇然的气息,大喝一声,“你快回来!这些活尸咱们加起来也对付不了一个!” 可惜现在柳娥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捏紧了短剑对准龙床之上的活尸脖子狠狠一拉!只听让人难受的“尼”的一声,那活尸的脑袋便这样被她锯断了! 此时那些身着官服的活尸已经到了柳娥近前。纪行头皮发炸,只得招呼上游笠豫潜一起上。他个人更是一马当先,挑着个近的就砍了一刀! 随后他在活尸群中腾挪闪转,几乎是不要命地将所有活尸得罪了一遍! 登时这些活尸的目标变成了他。游笠豫潜也不甘示弱,俩人合力拖住一个活尸,随后狠狠地拿刀劈砍。豫潜的刀已经不见了,随便从地上捡了把刀就对准活尸的脖子狠砍。 可是让他俩始料未及的是不管他们怎么砍,那活尸就像练了铁布衫似的,没有一刀能砍进去的! 可纪行现在反倒安心许多。这些活尸虽然刀砍不进,行动却缓慢异常,看来是刚刚苏醒,还不怎么会动弹。 “快走吧!他脑袋已经没了!”纪行大喊。 柳娥知道她要是一直逗留在这,恐怕会害死所有人,于是也不做停留,赶紧退去。 游笠豫潜见柳娥退了下来,也赶紧要走,可是被他俩缠住的那个活尸突然发起了攻击,刷得两指甲刮在游笠手里那把刀上! 他一愣神,只看见自己手里的大刀片子已经断得只剩下一半。豫潜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的爪子这么锋利?” 纪行大骂,“还他妈不走!” 这四人赶紧往那被炸出的两个洞口跑去。柳娥率先到了其中一个洞口,一掌拍了出去,扭头喊道,“至少五尺厚!被封住了!” 纪行也到了另一个洞口,他狠狠劈出一刀,最后无奈道,“这个也被封住了!” 柳娥道,“整个地宫都下陷了!洞口和外边的甬道对不上号!” 纪行回头看了看那些呆若木鸡的活尸,“这些东西我认得,每一个都有堪比化境的功力,要是这么会儿没找着出去的路,咱们哥儿几个可就撂在这里边了!” 柳娥抬头一看,“如果从这玉树爬上去,可能还能找着出去的路!” 纪行想也不想,冲向那玉树,“爬!” 随后他对游笠豫潜喊道,“把绳子放出来,豫潜你跟我,绑一块儿!”他深深看向柳娥,“柳姑娘,游笠就拜托你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柳娥没说什么,把游笠放下来的绳子直接就往自己身上绑。纪行见此,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自顾自点点头。 随后他和柳娥腾地就跳上玉树,在树干上蹬了几下就到了第一层树枝。游笠豫潜见俩人在上边立稳了,就开始往上爬,没费多少工夫,他俩也到了第一层。他俩现在也算是登山高手了,尤其是在跟着纪行爬过几百丈高的岩壁之后。 纪行与柳娥继续往上。就在这时,他们发现树枝上的那些洁白骸骨个个都像变成了骨头汤似的往下落,都准确无比地落到其中一具活尸上。 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乎了。大概爬了半刻钟,每个人都像疯了似的,因为在这玉树之上果然对应着数个洞口。只要爬到枝丫顶端,他们就能出去! 可随着那些洁白骸骨的消失,这玉树也开始发生变化。纪行看了一眼脑袋上的情形,吓得赶紧加快了速度,“下边的两个!你们再磨蹭老子就把这绳子锯了!好好看看头顶上出了什么事!” 游笠豫潜一抬头,发现玉树顶端竟然开始缓缓消融!游笠道,“那咱俩在上边等你们?” 纪行点头,“找路这个事,人多了反而会出问题。而且咱们不能全折下边,你俩在上边养精蓄锐,到时候不至于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其实歇了还不到一刻钟,纪行把双刀挂腰上,“走吧。” 柳娥自然没有异议,俩人再次下了地。这回俩人算是熟门熟路,纪行打的头阵,一刻钟之后,“这儿应该就是了。” 柳娥正打算跟着纪行走。纪行却定住了,“你就在这等我,最多半个时辰之后我就回来。” 随后纪行就朝着右边那个岔道进去了,他走了大概半刻钟,发现脚下的路开始变斜,而且是螺旋型往下。他把刀抽出来,一步一步往下去。等他走到尽头,才暗道一声,“坏了,哪是前哪是后忘了。” 既然是螺旋向下,他要是没有记清前后,搞不好他就算下来了,也会在这中间一层继续兜圈子。没办法,只能再上去重来。等他上去后,柳娥听到他脚步声和呼吸声,“找到了吗?” 纪行道,“是,只是我忘了前后,想回来重新确认一下,干脆就来找你。” 柳娥道,“那走吧。” 纪行想起来一个事。她既然从自己这拿走了十斤硝石,那做出来的炸药,起码也得三十斤了。她又什么都没带,那些炸药去了哪?难道是她把那些炸药都当炮仗放了? 他想了想,这些炸药她要是想用,就不可能不带上来。可她明明又什么都没带。 一种可能是,她已经提前将炸药布置到了她只要进了地宫就随时可以拿的地方。可是她上来之后,连路都没找清,怎么看也不像早有布置的样子。 那第二种可能就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定还有其他人,她把炸药交给了那些人,或者那个人。 俩人很快到了要转角的那个地方。纪行道,“记清楚了,哪是前哪是后。一会儿下去会绕几个圈子。等到了下边,咱们再把自己认的前后说出来。” 然后纪行就开始往下走。下去之后,纪行问道,“你记得前后吗?” 柳娥道,“出来的就是前面。” 纪行笑笑,“我记的也是这样。照这样,咱们再往前走,然后继续挑右边的那个岔道,应该就是下去的路了。” 如此庞大的粮仓纪行真是第一次见到。就凭这个粮仓,恐怕能支撑一场战争十几年。 在上边,游笠豫潜等了不少时候。豫潜道,“这得有一个时辰了吧?” 游笠叹道,“你看看天。” 豫潜这才发现四周已经不是那么明亮,显然是暗了些。游笠道,“两个多时辰了。” 豫潜道,“你说大人和那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游笠无奈地看着豫潜,“你知道为什么大人不喜欢石二哥吗?” 豫潜道,“石二哥老喜欢对大人指手画脚,大人就不喜欢他。” 游笠摇摇头,“不是。大人不喜欢石二哥,是因为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豫潜嘿嘿一笑,“你这是说我不识抬举?可是大人对咱们可不会那么俗气吧?” 游笠没有回应豫潜这个话题,“吃饭吧。” 豫潜点点头,“是得吃点了。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饿,一说就饿得慌。” 随后豫潜就掏出糯米和牛肉。游笠把牛肉退了回去,“不吃这个,吃点糯米就行,别吃多了。下边那两个还没回来。等咱们也下地了,万一困在下边,能多一口吃就能多活一刻。” 豫潜笑笑,“不吃就不吃,等坏了就没法吃了。” 游笠道,“话说得太多,也浪费水,吃吧你就。” 随后游笠挖了半个拳头大小的糯米。他们一天都没吃,这半个拳头大小的吃的,已经是他这整天的伙食了。小怜过来揽着纪行,“你什么时候去楚王墓?” 纪行道,“还得再过一段时间,你最近伤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说着他就要抓住小怜,可是小怜却轻飘飘躲开了。纪行一愣,摇摇头笑道,“原来是柳姑娘。” “小怜”收敛了笑意,“眼神很好。” 这时真的小怜从另一边走出来,笑嘻嘻道,“公子,柳姑娘早就到了,她的易容术真是太厉害了!” 纪行笑笑,“请这边来,正巧我也想找你,却一直不知道怎么找到你。” 随着他们三人到了院子里,院内十几人都仔细盯着两个小怜看,同时都拿出了最戒备的姿态。纪行笑骂道,“你们这么紧张干嘛?人家是我朋友。” 众人一听纪行这话,都松懈下来。 纪行又道,“就算她要对你们动手,你们加上我一起上也打不过她。” 众人又紧张起来。 柳娥这回没有一言不合就抽剑。等几人都坐下来,纪行道,“我刚刚借来一百兵,是不是精兵无所谓,主要是缺这么些人,探探路也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柳娥道,“你想什么时候?” 纪行道,“最少还要十天。一百兵只是县令口头承诺,人还没到齐。而且山匪那边态度不明......算了,有了你还管什么山匪,咱们就能上山单干。” 柳娥道,“不着急,等所有人都去了再说。” 纪行奇道,“你是说盗墓的?” 柳娥看着纪行,“所有人。” 纪行点头,“明白了,你是想把那些山匪也招呼上去是吧?这个事我正在办,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不是什么人都对那地宫感兴趣。” 第354章 大难 豫潜想了想,“属下真不知道。” 纪行叹道,“若非心中有鬼,怎会苦心孤诣来在我眼前编造一个好哥哥的模样。他表妹有身孕已经六七个月,他肯定知道,这段时间他为什么不来报官?偏偏是出事之后。” 随后他摊开双手,仔细看着掌心纹路,“很多命官不是不问事实,而是问不出来。明摆着的实情,往往被人所说的那几句话蒙骗。我们若是只听他一面之词,可能眼前看到的只有马福杀人一案。” 豫潜挠挠脑袋,“大人的意思?” 纪行道,“给你举个例子。村霸侵占我良田二分,我不服气,牵羊去啃食他家庄稼。村霸于庄稼中投毒,我羊尽死,损失财额巨大。因此我将村霸告上官府,告他毒害我十数头羊。死的羊是真事,村霸欺我是真事。我在官府之前,只说这两样,闭口不提牵羊啃食他家庄稼之事。那些个有点良心的青天大老爷听闻了此事,定然重惩村霸,却万万遗漏了我牵羊啃食村霸庄稼。你说村霸冤还是不冤?” 豫潜点头,“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冤。” 纪行道,“那就对了,咱们可不能如此般遗漏下来一丁点儿。” 一个真相大概摆在了纪行眼前。那男人怕是一心想要攀上马府,所以对他表妹被马福骚扰视而不见。他既然说他表妹被打死时他也在场,那他为什么恰恰就在场?除了利益,纪行想不到更多了,恐怕正是他怂恿他表妹向马福要银子,最后马福恼羞成怒,打死三人。 对于曾经的楚州,如今的马府来说,死几个人根本不算个事。可惜千不该万不该,男人不该用自己来压马福。马福多少知道自己的残酷名声,因此直接弄死那一家三口一了百了,又意图以此震慑那男人。可马福也没想到的是,这男人竟然连夜来了草霸街敲鸣冤鼓。 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楚州的衙门如今再也不是那一群武官说了算,早已被纪行过渡成了文官的衙门。当然,最终能拍板的那个人,还是只有他一人而已。因为楚州的县令一直都还是他兼着,齐帝也没有着急派人来楚州做这个县令。 不日他们便启程了。此时回京与初到楚州时的心情可完全不一样。他们刚到楚州时,脑子里对将来会发生什么还一无所知。再加上纪行如此年轻,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高大人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带他们在这里扎下根。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位年轻人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稳妥。 一路纪行等人游山玩水,丝毫不着急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纪行偶尔看见路上有游民,但却视而不见。倒是小怜见到了会给那些游民施舍点儿。纪行既没有阻止她,也没有赞成。 “石太,当初我叫你查的那个案子,你还记得吧?”纪行掀开帘子喊道。 石太赶紧跑过来,“大人,查清了,案牍也给你看过了。” 纪行道,“详情。我要知道一点儿详情。当初楚州山匪,以乌龙山,二虎口为首,时而群聚,时而分散。当初盛龙禅虎死了后,这些山匪便作鸟兽散。是不是这些匪徒都到了别的郡县?” 石太点头,“据那几个匪徒所说,的确如此。” 纪行道,“早知道离去之前该给丰达荣下一条命令,让他去招安。不过既然走都走了,这些匪徒咱们也没办法了。” 游笠问道,“大人缘何有此说法?” 纪行道,“你难道没看见吗?这一路上多少游民?这一路上怜儿给他们施舍的银钱都快有一百两了,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马志平哈哈大笑,“高大人说的哪里话?在下这就设宴为大人洗洗这一月的晦气!”忽地他脸色一变,对自己儿子怒骂道,“不成器的竖子!高大人明明不曾损伤分毫,你竟然敢背着我私设灵堂做出这等腌臜事!” 可自从他在背后的手势打完之后,他身边的管家就没了踪影,不一会儿五百兵就要被那管家调动过来。 马志平又对纪行一拱手,“苍天有眼!幸高大人无恙,否则在下真不知如何给圣上交代!” 纪行叹一口气。他为了给柳娥强行推到散人境,先是自行承受上品灵石冲刷,经脉受损,又被她那实打实的九品内力反冲,五脏六腑无一不痛,就连说话呼吸都成问题。 头顶太阳正烈,阳光十分刺眼,照的大地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纪行往轮椅里轻轻缩了缩,轻声道,“怎的日头这样毒,还是冷?” 小怜满眼血丝,替纪行把毯子往上边掖了掖,“公子,还冷吗?” 纪行脸色惨白,浑厚内力被堵在丹田里出不来。可他体内血液却被受损的经脉阻着流通不畅,无法将温热血液及时送往全身。因此他内腑灼热,四肢奇寒,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到底是冷还是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呼吸,过了许久,他看到小怜眼里密如麻的血丝,轻轻笑道,“是不是以为我真死了?” 小怜摇摇头,两只手要是抓在轮椅上,恐怕就要摔下来,她也早成了一副空窍,全凭毅力撑着。 五日前。 丰达荣眼尖,瞧见了那女鬼一般的柳娥,却看到这女子已然满头白发,惊得以为自己撞见了鬼魂。正那时,“女鬼”走近来,将纪行那轻刀丢下来,“给我马......” 说罢此女便瘫软下来人事不知。 小怜赶紧弯腰捡起那刀,不知是喜是怕,再也站不起来,抓着丰达荣语无伦次地喊,“他的刀!他的刀!” 丰达荣也是头皮发炸,虽然还站着,却和跪着没区别,身上力气都抽空了。只要那个人还活着,他们这些人哪还会怕马志平伺机报复?登时他也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的刀,大人的刀!我去叫弟兄来!” 一伙人连夜上山,找了许久,直到晨时才将三具尸体一般的人送了下来。那时的纪行已经没了半点活着的迹象,掐人中,用针扎,甚至是拿开水烫都死活不动。得亏被他们一同救回来的柳娥醒了。等她来看过纪行,十几人焦急万分。只听她一句,“好高明的龟息之术!” 这时众人才知道自己大人还活着。游笠豫潜跟着纪行一起上去的,那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对于纪行的手段,他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这个年轻人生生弄出来了一个化境高手,这样的怪事,就算他们说与他人听,恐怕也没人会信。 此二人已经是铁了心要跟着纪行了。 直到昨夜夜深,纪行才醒过来。小怜日夜守候,困极了就伏在纪行窗边小憩。纪行醒来后,还是他叫她的。很快众人簇拥过来,细数马志平一一罪状。人多,声音也杂。 他匆匆问过几句,便轻描淡写道,“明日我去问罪。” 白发的柳娥过来,她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纪行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而且他见过很多,好比伺机反咬的毒蛇。他很明白,自己亲手造了个怪物出来。 当初他问过高寒士。假如有一个人能够飞天遁地,力大无穷,有开山裂石之功,移山填海之能,究竟会如何。高寒士不假思索就给了答案,对大齐来说,绝非一件幸事。因为这样的人没有人能够反制他,翻手间就能屠杀一国。 如今柳娥功力大成,虽然后遗症很明显,但是除了远走江湖的剑圣季夏,已经没人是她对手了。要不是此时她仍然虚弱,纪行身边又围着十几好手,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对纪行出手。 二人对视不止十息。 她没有从他眼里看出来任何惊惧。甚至这个男人就像在看一条小蛇似的,想看她会喷出怎样的毒。二人的交锋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不明所以。但是纪行却实实在在走在鬼门关上,而她因为要顾虑的更多,不比他要好多少。 整个大齐很少有人能看出来纪行真正可怕在何处,季夏或许明白,高寒士或许也明白。柳娥走到了这一步,也能略微感受到一丝了。这个年轻人对任何情况都有绝对的掌控力,不管怎样的死路,都能被他趟出一条活路。 当初他说能一人之下,所言非虚? 皇宫高手密布,就算她如今已入化境,却仍然难以抵挡京城数百龙卫。莫说她了,就连季夏面对三百精兵,也是一场苦苦鏖战。 纪行突然打破了这个沉默,“帮我做一件事,此间事了,你大可学着季夏,天南地北,无人能拦你。”楚州的天真的变了。山匪,县令都死得干净。尤其是马志平的死乃是刺客所致,如今就全看纪行如何编造这个故事。若是被那些大人物知晓楚州县令乃是被一绝顶刺客偷袭而死,必会在齐帝面前参他一本雇凶杀人陷害忠良。 五百兵卒渐渐跪了下来,山呼高大人。纪行心中一点涟漪也无,楚州被称之为最难啃的硬骨头,与京城那深宫大院比起来,还差的太远。一件白袍披上纪行肩头,原本给他办的丧事,现在成了马志平的。 还没走的端公也被纪行的人留了下来,为马志平唱起了不知真假的往生咒。马志平为历年死去的楚州安抚使办了几十年的假法事,今天倒是轮到了他自己头上。 三日后,纪行安坐书房内,桌子上摆着一份奏折,一份急信,还有一份给高寒士的便条。他将笼子打开,取出信鸽,将那便条塞进信鸽腿上竹筒。这只鸽子是高寒士遣人蒙住眼睛送来的,为的就是有一天纪行能凭此方便传信。 那份急信则被他暂且压住,没几天这封信就会被沿途驿站以飞鸽送到齐帝眼前。说到底,楚州山匪其实是死于天灾,与他并没有分毫关系。此事背后的东西却绝不简单。首先是柳娥的身份,如今看起来与皇宫关系匪浅。 当初在楚王墓内那个九品高手与她师出同门,如今不知死活。单看柳娥要他帮她备硝石,就知道她俩来探楚王墓,绝非经过齐帝授意。那么就是有人在瞒着齐帝做动作,如此看来皇宫之内也并不安生。 最令他担心的其实还是柳娥。此女已成世间少有的高手,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令他无非控制的事。可是这是没有法子的事,他若是藏着掖着,就连楚王墓都出不来。有关柳娥为何突入化境之事的真相,按理来说只有他和她,还有游笠豫潜四人知晓。 庭前风起,纪行将毯子裹紧,脸色又白了几分。 一个月后。 一队人马风风火火闯入楚州草霸街,径直找到马志平原先所在府邸,却只见大门上贴了封条。这些人清一色的全是七品高手!为首之人心如电转,伸出一只手,示意众人莫轻举妄动。 正在此时,一只轮椅缓缓从马府一角推出来。 “可是狄胤狄大人?” 为首之人正是狄胤,却见纪行躺在轮椅上好端端的,哪里是个死人? 纪行见他眉头不展,“定然是陛下派大人来探?” 狄胤见纪行无事,便点头,“一月前我等收到密报,说是你殉职,陛下密令我等来查探。如今你怎的无事?” 纪行笑道,“几位大人一路奔波,陛下定然是来不及唤回诸位。早在一个月前,楚州县令,山匪,已经悉数全歼。至于在下为何还活着,只因那马志平错以为在下依然困死在了那楚王墓中而已。” 狄胤深深地看了纪行一眼,当初赴京赶考的少年如今已成气候了。 纪行叹一口气,“如今只余下这一座马府还在。” 狄胤道,“换个地方说话。” 纪行笑笑,欣然点头。 等到了纪行的地盘——所谓他的地盘,自然是有他的人在的地方。狄胤开门见山道,“楚州这么多年,一直是朝廷眼里一根刺,却总是无人能将此地诸恶拔除。如今你干成了这番大事,许多善后之事必不可少。” 第355章 却 “不是,是草民的草!” 纪行大喊,“楚州,安抚使,高何以高大人到!” 没有人应。 纪行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此乃王命急宣!” 刷得大街上就跪倒一片。 纪行又把圣旨收了起来。顿时街上原本跪着的人又站了起来。纪行再把圣旨掏出来,于是街上又跪倒一片。他笑笑,又收回圣旨,人们便站起来。 纪行正要再掏出圣旨。此时大街上不知道谁大骂一声,“狗官!” 这一下就像一把火扔到了火油里!满街上的人都大骂狗官!没到十息,竟然就有人扔菜扔鸡蛋。纪行坦然受之,面上仍然带着微笑。 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民风剽悍,不服管制了。楚州这些种田的就是一群刁民,他们认齐帝,不认官府。这其中自然是有豪绅在里边作梗,也有山匪帮众在其中煽动。不巧的是,他这安抚使就是来顺民,招安,诛匪的! 可没想到人群中竟然有人开始丢石头! 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又快又劲,嗖得到了纪行眼前! 纪行后发先至,伸手抓住石头,猛地暴喝,“这他妈是谁扔的!?你们好大狗胆,轿子里坐的可是当朝命官!这可是要杀头的!” 街上顿时安静下来,不知道人群里谁吼了一句,“杀头就杀头!” 于是喧嚣再起,愤怒的民众都大喊,“杀头就杀头!” 纪行点点头,啪的捏碎了手心的石头,哗啦撒在空中。随后他抽了刀,沧啷一声,“给他们看看,我等来此是剿匪,不是他妈的,与他们为难的!我等来此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不是来他妈的!杀他们的头的!” 从纪行这边嗖嗖嗖丢出三十几个黑不隆冬的东西,骨碌碌滚在地上。街上的人还有点疑惑,于是凑近了看,却看到三十几个人头! 一个人头两个人头,对他们来说已经见得惯了,可是三十几个人头是什么概念?铺了一地。风吹过,濡湿的地面似乎爬满了脏东西,街上人群一退再退。纪行等人则进一步再进一步,最终在街口前一步停下。 远在草霸街东侧的塔楼之上,一个人居高临下,看到了这人头滚滚,登时后退一步,“好霸道!” 管家凑过来,“老爷?” 此人道,“本官要亲自去迎!” 管家苦着脸,“老爷,这岂不是杀了您的威风?” 那人道,“本官好歹是一方父母官,轿子里那位又是正七品武官,光是他手下一个小喽啰都能有如此霸道,来者不善!” 管家道,“要是轿子里是空的?” 县太爷醒悟过来,“你说马上的是,安抚使高大人?” 管家点头。 县太爷大笑,“可那年轻人说轿子里是大人!” 管家道,“高大人也很年轻。” 县太爷想了想,登时开怀大笑,“高大人年方十七,又是高寒士之子,定然外强中干!不!他外干中也干,如此才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随他!稳了,轿子里的人,傀儡而已!” 管家笑道,“老爷神机妙算。” 县太爷道,“既然高大人只是个孩子,那这个孩子死不死都一样,那就不如死了咯?哈哈哈哈!乌龙山,二虎口,三星洞,四方陇的人,都请过来!” 管家笑指街上三十多个人头,笑嘻嘻道,“四方陇,三十四口人,不多不少,都在街上滚着呢!” 县太爷定睛一看,正巧撞上纪行抬头! 纪行眼里是天生的杀气悍气,旁人不敢忤视。县太爷看到之后,只觉心口像一把刀子扎了进去,登时躲了回来,不再与纪行对视。 管家奇怪地看着县太爷。县太爷喘着粗气,“霸气侧漏!” “四方陇的人都在下面了?”县太爷问道。 管家点头,“连四方陇那匹马,都在那个年轻高手屁股底下。” 县太爷道,“悄悄请来各路豪杰,不宜声张。另外,不能杀马车里坐着的那个!” 管家不知道县太爷为什么临时变卦,疑惑道,“怎么不杀?以前不都是一刀咔嚓吗?” 县太爷道,“真正厉害的不是马车里坐着的那个,而是马背上那个提刀的年轻人。马车里的死了,提刀的就没了顾忌,只怕他没法回去交差,就杀了本官交差!” 管家笑道,“可他只一个人又有何惧?” 县太爷道,“本官敢剿匪吗?” 管家点头,“敢!年年剿,月月剿,没一天不在剿匪!” 县太爷登时一张丑脸,神情愤怒,双手乱抓,“本官不是说陪他们在戏台子上唱戏!本官是说,正儿八经地,剿!匪!” 管家奇道,“老爷为什么要剿匪?” 丰达荣道,“那得好长一段时间,先去衙门问审,你要是认罪,还可以不殃及妻儿老小,你要是不认,那可就有的说了。” 王达还要说什么,看到丰达荣那张严肃的脸,叹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连魂也丢了。他婆娘在屋里哭喊,就是不敢来看他最后一眼。那三个孩子倒是想跟过来,却被几个差人吓得不敢。 当王达到了衙门后,才发现县衙已经升堂了,马福像条狗一样瘫在地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像是找到了同类,向马福那边爬过去。只听堂上惊堂木一响,“凶犯王达!勒杀表妹,敲诈勒索,唆使死者出卖皮囊!你可认罪!” 王达吓得两眼呆滞,一点力气也没有,过了好久他才听清楚自己一直在喊,“大人,冤枉,大人,冤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高坐堂上,“你还有什么冤情,速速说来!” 王达已经失了心智,此时嘿嘿一笑,“是那个小浪蹄子自己要去的,我还劝她来着,她要去我没办法啊!” 纪行见过这样的人已经太多了,临死之前,他们谁都敢咬一口,何况是诽谤一个死人,“押上凶徒吴阿牛!” 不一会儿吴阿牛被押上来。 纪行道,“吴阿牛,可是你杀的人?” 吴阿牛供认不讳,“是大人。” 纪行道,“死者三人,皆为你所为?” 吴阿牛一头磕到底,“是,大人!” 纪行道,“可是受马福指使?” 吴阿牛的脑门没有离开地面,“是受马福指使。” 纪行道,“马福,可是你指使的吴阿牛杀人?” 马福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地上的一块死猪肉,“是,大人!” 纪行翻开案牍,“死者为一老妇,一少年,一年轻妇人。老妇与少年都是钝器致死,年轻妇人有身孕,致死原因乃是绳勒致死。凶徒王达,你可认得这物事?” 王达抬头一看,却看到半张渔网,这不就是他平时抓鱼所用的吗?只是被他杀人后埋到了家后边的阴沟里。纪行道,“这半张渔网,与死者脖子上的纹路一致。物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冤枉的吗?” 王达回头往往外面,没有瞥见他婆娘孩子,然后就开始磕头作揖。之后的流程就简单了,自有人宣读犯案三人的罪状,等到民众听清,才有人取来纸笔,让三人签字画押。 最终处决是马福徭役三年,刑狱十五年。吴阿牛与王达都是死罪,秋后问斩。 马志存一听自己儿子还有出来的那一天,心里多少放松了点儿。他想去给纪行道谢,可看到纪行的神情似乎并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此事一了,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纪行招呼小怜到他的衙门总枢,今天他们在一块儿过年,也在一块儿讲点事。此时其他人还没赶过来,都忙,到饭点才有空。 “楚州还有什么人能办事?”纪行道。 小怜道,“马志存。” 没一会儿纪行的那些亲信都来齐了。纪行摇摇头,“马志存肯定不行,我刚刚判完他儿子的案。” 此事游笠过来,“其他人肯定都不行,一是不放心,二是都没这个能力。” 纪行道,“如果陛下旨意不下来,我至少要闭关两年。” 丰达荣道,“大人,怎么这样着急?” 纪行总不能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发育了,“我是个武夫,近来功力到了瓶颈,要是整天都在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武功就算耽误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手底上的事,能推给文官就推给文官。我会把你们的职能都变成督查之类,一旦发现那些拿笔的没办好事,速速通告给我。” 众人都点头。 纪行道,“还有,四县修渠之事,耗资巨大,办好了没法要什么大功劳,办砸了一定有罚,不可马虎。这件事,怜儿你亲自跟查,每隔三天都要给我详细讲讲其中进度。” 小怜示意明白。 纪行道,“饺子呢?” 游笠道,“豫潜在看,马上饺子就过来。” 纪行道,“依我看,既然陛下近来不打算叫我回去,那恐怕是要将我放在这等上几年了。不过这也无妨,你们让楚州翻个天,到时候坐升一级也不是没可能。” 丰达荣呵呵笑道,“谁愿意做官啊,在这楚州吃香的喝辣的,谁愿意回京城去给人当狗,还受气。” 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纪行见他们不开窍,道,“等你们升官了,我也好多给你们点儿俸禄啊!瞧瞧你们现在这样儿?我要给你们太多银子,那不成赃款了吗?” 豫潜从门外端着一大锅饺子进来,笑道,“大人给咱们发老婆吗?” 纪行道,“少说废话,赶紧上饺子!今天这饺子里边有货,谁要是吃到了那粒碎银子,我给他一活儿干!” 天宝奇道,“大人,什么活儿?” 纪行道,“有点难办,交给外人我不放心,交给你们,我又舍不得。” 连纪行都说舍不得,那这件事就一定是很难办了。合安正要说话,一边的石太招了招手,“我去!” 纪行大口嚼着饺子,“吃,吃到了就是谁的。” 任谁都知道这个活儿是掉脑袋的事,因为纪行最舍不得的是他们这十六人的命。众人听了之后,都开始稀里哗啦吃起来,没有一个人是想要用舌头试出来,而后悄悄将那碎银子藏起来的。 小怜笑道,“公子,要是你吃着了怎么说?” 纪行道,“那我就认了,不过我去办这件事,怕是你们都得跟过来,哈哈!” 正说着,天宝牙齿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将那粒碎银子吐出来,一脸憨笑,“大人,是我的。” 纪行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沉默,“先吃,吃完了我给你说要去干嘛。要是你干得好,那就是吃香喝辣,干得不好......以后再说。” 天宝道,“大概要去多久。” 纪行道,“说不清楚,得看我什么时候回京。要是陛下将我一直放在这,你就在那边开枝散叶吧。” 天宝呵呵笑道,“难不成大人要给某人发老婆?” 纪行笑道,“我自己都没成家还给你发老婆?” 吃过这顿饺子,他们就算过完一个年了。纪行在心中叹道,“我这也算是到了十六了吧?可惜上一回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这一回还是不知道。” 这段时间纪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点变化,而且个子又长了一点儿。等这两年过去了,他就是个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了。因为按照他所编造的年龄,他那时就已经二十,正是弱冠之年。 他没有什么天材地宝,也没有什么奇门功法,有的只是脑子里那点记得的东西。要是瞎练武功,恐怕还没等入散人境,自己就已经将气血全部抛洒掉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要想在这个地方把真气练出来,还真得循序渐进,不可贪图一时之功。 十日之后,纪行已经踏上了去往楚州的路上。 一行十八人,看着也算浩浩荡荡。他们要去南方,因此要从京伊运河那边坐船走。一路南下,去往江东,再从江东乘马车,行程会快上很多。 假使有人从京城出发,骑马去楚州,一路上不换马的话,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到。若是沿运河走,不必骑马绕路,再乘马车,经过沿途驿站,不到一个月就能到。 由此可见楚州有多远。 第356章 无礼 随后高岐佑道,“钥匙都给你,每把钥匙都表明了房门。我得去吴府拜访一番,不能真的闹得太僵。” 纪行点头,“二叔慢走。” 高岐佑拍拍纪行的肩,转身便走了。 纪行拉着小怜,“大不大?” 小怜充满好奇地看着这冷清得恐怕能生妖物的院子,眼睛眨了眨,“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纪行笑道,“是啊。” 小怜摸了摸红漆已经掉了许多的柱子,“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她收回手,发现掌心多了许多红色碎屑。 纪行道,“以后我要教教你武功了。” 小怜笑道,“我的武功可不低呢!” 纪行点点头,“四品上,女子里算是很厉害了。但是我遇到过一个更厉害的,我觉得你要练到那个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小怜问道,“她武功有多高?” 纪行道,“九品。” 小怜结结实实被震撼到了。这天下女子练成九品高手有多难,她最清楚。这些年她到了四品上,想要再往上走一步千难万难,没想到还有武功练到九品的女人。 纪行道,“其实公主的武功也很厉害,五个你也拿不下她。上次我与公主比试了一番,我俩都没有动用内力,但她那一身功夫已经看得出来绝非等闲之辈了。” 小怜道,“我知道武功比我高的女子很多,我也不是疲懒,但是练到这里,是真的遇到了瓶颈。” 纪行道,“你的积淀已经足够了,突破到五品只是最近的事。我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我很怕遇到八品的高手来袭。这个宅子院墙并不高,连我都挡不住,哪能挡得住八品的高手刺杀?” 小怜道,“只有我,义兄,还有公子三人可不够啊。” 纪行点点头,“马上就会有其他的人进来。” 这夜里,纪行与小怜一同做了几个菜,倒真像夫妻一般。正吃着,纪行耳朵尖,听到几声暗沉沉的叮当声。小怜道,“有客人来了?” 纪行嗯了声,“去看看。” 俩人开了大门,只见门口站了三个人。 纪行一看,不禁笑了,“三位怎么到了这里。” 原来这三人竟然就是前几天负责夜里护卫纪行的那三个应天府的人,“奉命来保护公子。” 纪行奇道,“奉谁的命?” 三人答道,“陛下。” 很快老宅便住下来九个人。纪行,小怜,游焕之,汗青那三弟兄,还有应天府来的那三个。纪行知道,只差一个了,难道自己真要把韩孤尧请进来?且不说韩府的人愿不愿意放他过来顶雷,就连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 没过两天,一个大雨夜,纪行身着莲衣,头戴斗笠出了门。游焕之和小怜留在了家里,应天府的三位,还有汗青那三兄弟则在暗中跟着。 纪行给他们的信号是,一旦自己给出某个手势便不许再跟着,直到他吹起响哨才能来寻他。这六个也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但是身份差得太远,他们也不敢问。 纪行要见的人是柳娥,因为二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等他到了地方,却不见柳娥。他不着急,寻了个干燥墙根坐下来慢慢等。 哗啦!一道雷闪过。 纪行抬头,“你来了。” 一个高挑身形在他身前,她又换了一张脸,看着甚至有些艳,“东西备齐了吗?” 纪行一伸手,甩出十斤硝石。柳娥接住,随后扔给纪行一只锦囊,“三十日之后同样这个地方,若是我一夜没来,定然是没了命,你把这锦囊里的东西交到一个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锦囊里已标明。”豫潜咬咬牙,把衣服褪下,腰上一圈血痕,疼得他直龇牙。游笠赶紧给他拿药,“怎么伤得这样重?” 豫潜摇摇头,“不碍事。” 纪行力气极大,一根绳子在他手里不比刀剑弱了半分。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一百多斤的汉子拉上来,那瞬间的冲击力可不好消受。他这一拉要是在使点劲,恐怕能把豫潜的腰都闪断。 柳娥道,“找点东西点燃了扔进去,看看能不能把里边能燃的气全烧了。” 纪行也没闲着,引燃了一根衣带丢了进去。可能是刚刚那一下已经把里边能燃的空气都烧光了,下边没有丝毫动静。 “等等再下去吧,下边的空气太脏了容易出事。我把这洞口再凿开一点儿。”纪行道,然后他抽刀把洞口劈碎。 四人歇息了一会儿,即使想等等空气灌进去,也是想等豫潜恢复过来。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柳娥道,“可以下去了。” 这回是她打头,游笠豫潜在其后,纪行最后一个。饶是上边有一个洞口,这下边还是暗得很。纪行看了一下,觉得这儿好像是堆粮食的,地上不都是一片平坦,还有一些方坑。方坑里边全是被水浸湿了的粮食。 柳娥似乎对这里有点熟悉,带着他们一个岔也不打,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柳娥道,“把兵刃都拔出来,每个人隔着至少五步,一点一点往前探。” 豫潜道,“不点火把吗?” 纪行在最后笑道,“这里边这么潮,你倒是给我找一根木头啊?” 虽然柳娥说至少要隔五步,但游笠还是想和纪行挨得近点儿。在这下边他不相信那女子,与纪行在一块儿有安全感一些。至于豫潜,他不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豫潜听,怕那女子高手起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豫潜还在和纪行胡扯,“这儿这么多粮食,可惜都不能吃了,要是能吃,咱们没准能撑一年。” 纪行道,“就算能吃,你有这么多水?坑里倒是有水,你给我喝一个试试?” 豫潜笑道,“地上好歹有点水,煮开了我就不信不能喝。” 纪行对柳娥道,“你对这里边有多少了解,咱们在这这么瞎咋呼应该没什么事吧?” 柳娥道,“就算地宫里真有什么,也不会在这上边。你们刚刚也看见了,下来的这地方是用来堆粮食的。古人没这么蠢,都能用来放粮食,这儿肯定连只老鼠都不会有。何况这个高度,老鼠也受不了这么冷。” 豫潜哈哈大笑,“姑娘说得极是,可万一有什么呢?” 柳娥突然顿住,轻弹剑锋,以示后面的人停下,“其他东西不一定有,万一碰到人,你们这么喊,可能会遇到点麻烦。” 纪行摇摇头,“你不是在咱们旁边吗?有什么人能躲过你一剑?” 柳娥没有否认。她的剑有多快。纪行可是清楚得很。他虽然看得见,但没有一次能够躲开她任何一剑,不论他当时究竟有没有防备。以他目前的实力,面对八品武夫也敢一战,可对上了柳娥,只能看清她那一剑究竟有多快而已。 游笠知道她是九品高手,而且还是一个纯粹的剑士,也很好奇地问道,“柳姑娘,敢问芳龄?” 柳娥回过头来,饶是在如此昏暗的地底她那一双眼眸也亮得可怕,真如同利剑一般扎过来。游笠知道自己失言,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纪行赶紧打了个哈哈,那女人杀人比割草还随意,没有立马对游笠动手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咱们这伙人,虽然人数少,但是我这两个弟兄放在民间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在下不才,勉强能与八品高手对峙。再加上柳姑娘,就算来他个几十个人,那也只是费点拳脚的事。”游笠急道,“大人,想办法跑过去吧!他们炸开那边的甬道一定能出去!” 纪行道,“别着急!” 随后他拉住柳娥,“你真要过去?” 柳娥道,“没工夫给你解释,如果我死了别来给我收尸!” 说罢她像条蛇似的从纪行手里滑溜出去,而后冲向地宫。纪行哼了一声,“你们俩还能动弹吗?” 游笠豫潜早知道这个女人认识纪行,比他俩要久。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和他们俩是不一样的。 “大人,咱们怎么办?”豫潜赶紧问道。 纪行瞪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跟上去啊!” 豫潜吓了一跳,“那地方这么邪门还要跟上去啊?” 可是纪行已经上去了。游笠拍了拍他的脑袋,“跟着吧,且不说咱们能不能干出来自个儿跑的事,离了他咱们也活不了。” 柳娥动作很快,几下就到了龙床之上,随后对准龙床之上那人心窝就扎了下去! 可随后令她意外的是这柄短剑竟然没能破了这玉衣的防护!她正准备提剑将那人脑袋削下来,可这玉衣包裹的蜡黄尸体却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地上那些已经长回了皮肉的骸骨也都跳起来,一个个张牙舞爪奔着柳娥过来! 纪行见那些活尸的血红指甲起码都有一尺长,个个身上弥漫着令人骇然的气息,大喝一声,“你快回来!这些活尸咱们加起来也对付不了一个!” 可惜现在柳娥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捏紧了短剑对准龙床之上的活尸脖子狠狠一拉!只听让人难受的“尼”的一声,那活尸的脑袋便这样被她锯断了! 此时那些身着官服的活尸已经到了柳娥近前。纪行头皮发炸,只得招呼上游笠豫潜一起上。他个人更是一马当先,挑着个近的就砍了一刀! 随后他在活尸群中腾挪闪转,几乎是不要命地将所有活尸得罪了一遍! 登时这些活尸的目标变成了他。游笠豫潜也不甘示弱,俩人合力拖住一个活尸,随后狠狠地拿刀劈砍。豫潜的刀已经不见了,随便从地上捡了把刀就对准活尸的脖子狠砍。 可是让他俩始料未及的是不管他们怎么砍,那活尸就像练了铁布衫似的,没有一刀能砍进去的! 可纪行现在反倒安心许多。这些活尸虽然刀砍不进,行动却缓慢异常,看来是刚刚苏醒,还不怎么会动弹。 “快走吧!他脑袋已经没了!”纪行大喊。 柳娥知道她要是一直逗留在这,恐怕会害死所有人,于是也不做停留,赶紧退去。 游笠豫潜见柳娥退了下来,也赶紧要走,可是被他俩缠住的那个活尸突然发起了攻击,刷得两指甲刮在游笠手里那把刀上! 他一愣神,只看见自己手里的大刀片子已经断得只剩下一半。豫潜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的爪子这么锋利?” 纪行大骂,“还他妈不走!” 这四人赶紧往那被炸出的两个洞口跑去。柳娥率先到了其中一个洞口,一掌拍了出去,扭头喊道,“至少五尺厚!被封住了!”到了后半夜,四人都喝了酒,越发糊涂。游焕之四仰八叉地躺在席间就睡着了,鼾声震天,似乎连房梁都在抖。 韩孤尧明知自己酒量不好,今晚上却强撑着喝了三杯,此时背靠柱子也睡着了。小怜得了纪行首肯,再加上暗中有人保护他们,今晚也是难得放肆。她抱着纪行的大腿,脑袋拱在纪行腹部,情人一般,睡得极香。 唯独纪行却是越喝越精神,此时手里还提着一只酒壶,隔会儿便来一口。 “又是一拨人。”纪行心想。 在七尺巷那三十几个武功层次不齐,却都在五品之下的,连龙卫都不敢轻易招惹。七品的蒙面剑客,看样子也属于应天府管不着的范畴。今晚这十六个不论武功,训练,动手之熟练,堪比他在赴京赶考途中遇到的那一伙被柳娥杀了的人。 纪行用食指沾了点酒,在地板上点了四下。 赴京途中一次。 七尺巷两拨人分开,算两次。 今晚一次。 因为在赴京途中遇到的那一拨人,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应天府不敢招惹的存在,所以有关他们的身份,纪行还猜不出来。 七尺巷无疑是宫中人,还是两个阵营的,否则那三十几人和那七品剑客就会一起上了。因为以那七品蒙面剑客为首,随便摆开个什么阵势,纪行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可惜他们显然没有一起训练过,一伙人一齐上,搞不好还会拖了那七品蒙面剑客的后腿,被纪行各个击破。 第357章 应对 纪行又道,“不过这个石头也不是一般石头。”他想了想,“这石头不会有毒吧?我听说有的金石一点碎末吸到了体内,都能把人毒死。” 俩人被纪行吓了一跳,正要爬起来。纪行一把把他俩按下来,“别起来!火山中央有个怪东西,我上次差点被这东西吼得连魂都丢了!” 豫潜一向比游笠更虎,“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纪行道,“我也说不清,可能真有什么妖怪。” 豫潜张大了嘴,“妖怪!?” 纪行一巴掌削他脑袋上,“能不能别喊这么大声?你知道什么是妖怪吗?” 这哥俩都下意识地摇头。 纪行回忆了一下,“任何一个稍微有点道行的小妖,都不是咱们能对付的。我也不是危言耸听,假如在这上边稍微有点不谨慎,只怕是有命上来,没命回去!” 游笠道,“大人,你怎么这么清楚?难不成高先生以前教过你什么相术?” 纪行总不能对他说老子当年就带了一众妖兄妖弟,“你们就当老子是唬你们的。你们跟着我往前爬,没搞清楚情况千万别胡来。要是没事还好,有一点点事咱们就算交待在这了。” 随后纪行一点一点往前爬。这上边一点草木也没有。没办法,山太高,没有积雪已经是好事。只是地上的岩石一点苔藓都不长,足以说明这地儿瘴气有多厉害。 等到他们三个快爬到边沿上时,纪行招呼他俩停下来,随后悄声道,“过来看,别出声。” 游笠稍微稳重点儿,对豫潜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才缓缓探出脑袋。等他看完之后,回过头时,两眼竟然尽是恍惚! 豫潜摇摇他的脑袋,在他耳边低喝道,“你看见啥了!” 纪行咧嘴笑笑,“邪乎吧?老子上次不光看了,还被那家伙吼了一次,紧接着要不是你们大人我武功深厚,就回不来了!” 游笠咽了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大人,那是个猴子吗?” 纪行道,“应该是个人,我也不确定你看到的和我看见的是不是同一个玩意儿。他是不是脸一直在变?” 游笠点头,“我以为是我看花眼了,没想到才几息的功夫,我还真花眼了。” 纪行道,“在极北有一种极光,传说看久了也会精神恍惚。有的凡人以为那是佛光,或者神迹,其实不然。人能感觉到恶心,全是因为你脑袋里的某样东西造成的。如果那玩意儿太花,看久了难免想吐或者有其他什么反应。” 游笠把豫潜往前推,“你也去看看。” 豫潜被他俩说得好奇心起来了,于是他也爬上前去看。过了一会儿,纪行发现豫潜的面巾好像湿了,于是用手背探了探。然后他发现自己手背上有血。游笠吓了一跳,但是不敢作声。纪行把豫潜拖回来,使劲地拍他的心脏。、 随着豫潜眼白一次又一次地充血,这人终于从恍惚的精神状态中回过神来。 纪行一言不发,将豫潜捆在自己身上就往回走。他现在不打算下山,所以只是将豫潜放在一个平坦的地方,然后包了一口水喷他脸上。 豫潜开始呻吟,然后发青的手指慢慢有了血色。 纪行把他摇醒,“看到什么了?” 豫潜想把面巾扯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口鼻上全是血,“我是不是中毒了?” 纪行道,“可能是,但是不用着急,这瘴气没这么快弄死你。你看到那下面有什么了,把你搞成这样?” 纪行都有点神志不清了,“上面瘴气太重,空气又干又冷,我只闻到了硝黄味,没想到毒性这么重!” 随后纪行道,“不过我看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已经足够了,现在赶紧回去。” 武状元听纪行说赶紧回去,却不见纪行挪动半分脚步,想了一下,才明白是纪行要他走在前边。于是他侧身,与纪行并行。即便纪行看起来中了毒,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个年轻人。 等纪行回了府,发现心里的烦闷祛除了不少,看来自己中毒并不深。不过他也开始佩服起那些土夫子的手段,听说他们土葬海葬都能下得去,至于什么毒气之类的,自有灵丹妙药对付。可惜自己没有认识这样的人才,否则今天就不会吃这个亏了。 那火山到草霸街的距离有点远。此时已经是深夜。等他坐久了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府里太安静了。 纪行左右望望,“怜儿?” 没人应他。 纪行站起来,“游笠?豫潜?” 还是没有人应他。 纪行心里像是有猫抓似的,难道是盛龙寻仇来了?自己身边这可是十几个堂主级别的高手!盛龙就算带了再多人,也不该一点痕迹没有啊? 纪行正准备四处找找,却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只看到个单薄女子。这女子阴恻恻地站在那儿,就像话本中,倩女幽魂里的聂小倩一样,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难道是火山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路跟着自己到了这儿? 紧接着女子开口,“你骗了我。” 纪行一听,虽然嗓音完全变了,但这语气只有一个人才会有,那就是柳娥,“你怎么来了?” 柳娥仍旧一副女鬼般怨恨地看着纪行,“你骗了我!” 纪行知道这个女人他惹不起,除非全镇的人一起上,否则根本拿不下来她,“我哪里骗你了?” 柳娥手里的剑已经抬了起来,“你说你会官至宰相!” 纪行道,“我是说过,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柳娥冷笑,“殿试最末不说,你还做了武官,你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宰相?哪个宰相是从安抚使开始做的!” 纪行哑口无言,但还是辩解道,“你先听我说......” 柳娥噌地一剑就到了纪行脖子上,“你只能再说一句话,若是依然满口胡言,你这条命就到此为止!” 纪行该怎么给她解释,说自己到楚州是自己老爹从中作梗?且不说她信不信,自己说出来这话,自己也不会信。他心思电转,面不红心不跳道,“陛下叫我来寻大乘诀!” 柳娥一听大乘诀,手微微松了一下,她皱起眉头,手臂微微一动纪行就会身首异处。 纪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殿试最末是个幌子,这是陛下还有我父亲的一个局,他们要我做楚州安抚使,但是缺个理由。现在理由就是我二叔为避嫌,给了我殿试最末,陛下为补偿我,派我来做这武职。” 随后他又道,“楚王的长生术不一定为真,但是大乘诀一定有。楚州历代安抚使看似是被山贼所杀,其实全都是死在了那座有可能是楚王墓的火山之内。那座火山瘴气很重,且全被硝黄味掩盖,根本察觉不出来。” 柳娥终于开口,“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纪行答非所问,“大乘诀一定有,否则根本没有可能练到化境。楚王墓是一座地宫,他们不是飞升了,而是去了地下,因为地下有一种石头。但是这种石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所有赶赴那座火山的人,都被那种石头震死了!” 纪行凭着自己当年真灵修为的经验,一点一点给柳娥剖析。他压根不知道那座火山下边到底有什么,反正他说出来的,都是朝着他心里想的方向去的。而他说的这种情况,也是十分有可能接近真相的。 柳娥道,“你成了棋子,你又逃脱不得,我是该就在这杀了你,还是留你一条命?” 纪行道,“我猜你来这里也不是闲的没事干就为问我一句话吧?那十斤硝石已经做成炸药了吧?你想把炸药用到哪儿?” 管家点头,“我知道。” 县太爷目露恐惧道,“可是剿了这么多年,四路豪杰还是四路,从来没有变成两路一路!他们有武功,有一个打十个的武功。下面站的虽然是十几个人,未必不比一百几十人差!何况他们还到了街口,关口,他们已经进来了。那他们就是让本官拉肚子的毒虫!” 管家也有点怕了,“来者不善!” 县太爷一把拳头捏紧,“高大人的手下把四路豪杰变成了三路,那他就是这第四路!咱们能把这一路剿了吗?” 管家后怕道,“不好剿!” 县太爷又是一脸高深莫测,“既然不好剿,那就设宴!” 管家奇道,“什么宴?” 县太爷嘻嘻笑道,“鸿门宴!” 此时大街上。 没一会儿,纪行眼尖看到十个人,各举着一个箱子从一个巷子里跑出来,又一溜烟跑到他眼前。纪行瞧也不瞧这十个人,“何事!” 十个人大喊,“税!” 纪行冷笑道,“这是要让老子上税?” 十人大喊道,“是楚州的税,上交朝廷!” 纪行回头对马车道,“请大人过目!” 此时大街上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位安抚使大人长什么样,可惜那马车里只伸出来一只手。 纪行瞪了一眼那十个人,“还不把税交过去请大人过手!?” 十个人哗啦打开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纹银。他们将银子举在头顶,冲着马车跑过去,那只手便这样一个一个摸过去,银子在箱子里被那只手拨弄地乱作一团。 纪行乘马到了马车旁边,对那十人道,“滚!” 十人便到了一边。 纪行伏下腰,问道,“大人以为如何?” 也不知道他听到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没有,马上就直起身,“大人说税要放在县衙!咱们去县衙!” 再没有人冲着他们扔石头扔菜叶。纪行身边十六人对他彻底折服,初来乍到就带他们剿了三十余众匪徒。到了街口,又搓了一整街的人的锐气。面对十箱纹银,不动声色,说是全数退还,其实等他们到了县衙,这十箱纹银就是他们的了! 而且那十个人还不得不送他们去县衙,因为这银子本来就是他们送来的,送就要送到手。如此也不用他们去找县府衙门在哪,免得闹出笑话。 等到了县衙,纪行眼睛微眯,回头问道,“这他妈是县衙?怕不是鬼屋!” 可是十个箱子已经摆到了县衙门口。纪行看着杂草丛生,衙门里的水坑都能养鱼的县衙,大手一挥,“叫县令来升堂!” 没人应他。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县令在哪。 纪行想了想,发现县衙边儿上那藤蔓丛生的墙壁,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把那个玩意儿弄出来!” 游笠豫潜啥话没说,直接就去把藤蔓砍断,终于看到了里边是啥,“大人,鸣冤鼓!” 纪行笑笑,“这鼓还在,还怕升不了堂?” 于是十几个人毛手毛脚,把那鼓给弄出来。可他们都是些粗人,一个没掌住,大鼓落下来,一骨碌滚到地上,随后越滚越远。 有人要去追,纪行摆摆手,“让它去!” 冤鼓滚到街上,恰巧一个苦力扛着一口袋麦子,冤鼓过来,他避让不及,撞到一人。 那人年轻,一脸的戾气,看了看鼓,又看了看苦力,伸出手一巴掌甩在苦力脸上。 随后年轻人瞥了一眼鼓,对身边人道,“砸了!” 顿时咚!咚!咚!如雷一般的鼓声响了起来! 年轻人把被他打倒的苦力扶起来,阴沉沉地看着他,“知道我是谁吗?” 苦力害怕极了,哭丧着脸,“不知道......” 纪行对县太爷笑笑,“咱们见过!” 县太爷眯着眼睛,“何时见过?” 纪行道,“方才县令大人在窗边张望在下,不巧被在下瞧见了。” 县令道,“怎的不见安抚使大人过来?” 纪行左右望望,“不是来了吗?” 县令奇道,“烦请介绍一二。” 纪行笑道,“我就是!” 县令脸上带笑,抚了抚手掌,“本官马平志,坐着这县令的位子已经三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冒充朝廷命官的!” 纪行疑惑道,“谁人冒充了?” 县令震怒,“就是你!” 也不知道他手上何时来的刀。他走到鼓边上,两三刀砍破了这鸣冤鼓,又把刀顶在苦力脖子上,“现在知道了吗?” 第358章 转变 纪行一脸看傻子似的笑,“没事,别人不觉得你是傻子。你只管往应天府门前躺着就行。二叔乃是朝中三品大员,哪个龙卫敢动你?” 高关生颤声道,“可是那是龙卫啊!” 纪行疑惑地看着他,“这些人很可怕吗?” 高关生感觉纪行的脑子就像是铁做的一般,丝毫听不进去话,“这些人是陛下身边的近人,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我要是妨碍他们公务,打一顿是轻的,断手断脚那是常有的事!” 接着高关生又道,“何况惹来他们当中的一个,马上就会来一窝,这些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什么高手能对付的,我哪里敢如此冒进?” 纪行想了想,发现高关生难得有脑子了一回。关于龙卫的由来,他当年也打听了一回。齐帝因为季夏之危,全天下搜罗高手,七品往上走的要是不愿意入宫听旨,基本上难逃一死。这也导致江湖上的门派武艺最高的也就不过六品上了。 换言之,随随便便派出三五个龙卫,差不多能横扫一大片江湖门派。齐国在野的不稳定因素竟然就这么被横生生镇压下来。因为当年确有这般令人捧腹之事,有那么一些子人要胡乱造反,召集了七八百人。结果齐帝要试刀,派了三十龙卫,一夜之间叛乱便平定了。 从此齐国民间对龙卫的恐惧深入人心。 而且不是说他们都只有七品的水准,也有个别人拥有八品甚至九品的高超实力。要想和他们甩脸色掰手腕,无异于痴人说梦。 纪行循循善诱道,“你态度放好一点,再拿二叔的名头来吓唬他们,二叔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不敢动你的。” 高关生却看出来纪行脸上的油滑,“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纪行无奈道,“我去就不合适了啊。现在我和应天府关系这么僵。当初我在七尺巷被围杀,他们应天府就在边儿上都不来个人帮帮忙,就算我心里不膈应,他们见了我肯定也羞愧难当吧?” 高关生道,“你得想个办法保我的命!你要知道那些人随便动根手指头就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 纪行皱眉,想了很久,最后沉吟道,“你和瓶儿一起去吧!” 高关生怕高瓶儿怕得紧,正要拒绝,没料到纪行直接拍板,“就这样,我这就去给瓶儿说这事!” 高关生,“诶!等等......” 可惜纪行已经动身,“你就在府里等我消息,我去给二叔说一下。” 高关生只能郁闷回头。他现在和纪行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之所以愿意替纪行做这些事,其实还是因为秋怡的事。他对秋怡有感情,这感情很类似于爱慕。秋怡的死让他感觉自己很像一个废物。而他也的确废物,到最后的报复竟然只是毒死了自己老爹的一池鱼。可是纪行的到来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这位高家大公子年轻,武功高,做事说一不二,敢一个人对上三十几个人。而且高关生这位大哥有着超出他们年纪的谋略以及城府。在遇到纪行之后,高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虽千万人吾往矣。忌惮,还有不服气。他这段时间可是非常清楚自己在京城搏下了多大的名头。一个月不到,全京城几乎所有能摆在明面上的大事,都与他有关。虽然他背负的更多是不懂规矩的骂名,但哪个年轻人不想自己也能如此风光? 韩孤尧却不在乎这些,或者说他压根感觉不到这些微妙的心理。 “今天来时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怎么到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呢?”韩孤尧道,随后摇摇头自嘲一笑。 纪行道,“干粮带够了吗?” 韩孤尧点头,“我带你去看看我带的吃的。虽然子曰君子远庖厨,但我就爱弄这些东西。你要是碰到喜欢的可以拿走。” 随后俩人往塔内走。 此时一个年轻人跟过来,“韩兄!” 韩孤尧回头,“宋玉?” 宋玉一甩折扇,“行色匆匆,韩兄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韩孤尧摇头,“哪里有什么急事,就只是四处瞎转转而已。” 宋玉道,“韩兄身边跟着的这位是?” 韩孤尧拱拱手,略作介绍寒暄道,“这位是高大公子,高何以。宋玉兄近来可好?” 宋玉点头,“好!好!怎么能不好?闲征雅令穷经史,醉听清吟胜管弦,明日就要殿试,不知道两位兄台可准备好了?” 韩孤尧叹口气,“若是论遣词造句,在下是万万比不得宋玉兄的。这殿试是陛下选拔人才的一场盛会,咱们就各自将自己的才干摆出来便是在下。肚里有几分才华,不过就那么几分而已。” 宋玉道,“韩兄境界还是如此之高!只是位列前三甲,即可名留青史。若是走到了第四第五,即便知道自己才华不输状元探花,可天下谁人能识?” 宋玉咄咄逼人。韩孤尧有点招架不住此人,只是道,“宋玉兄说的是。” 宋玉看向纪行,“听说高公子有大才,令尊更是连在下也仰慕二十年的大儒,不知道高兄弟可是胸有成竹了?” 纪行瞥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眼神,“挪挪脚。” 宋玉怔了一怔,“高兄弟说什么?” 纪行清了清嗓子,声音中正又洪亮,“你挡着道了!” 宋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又看了看纪行那一脸让他作呕的神情,顿时面红耳赤,为之气结,“你你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韩兄,这宋玉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宋府中人?” 韩孤尧感觉纪行说话太直也太有攻击性,但还是点头低声道,“宋兄家里确有背景。” 纪行道,“难不怪如此嚣张,又是问这又是问那。” 他说这些话可没避着人。宋玉听到了之后几乎瞬间是面目狰狞,“你说谁嚣张?” 纪行四处看看,“谁问谁嚣张啊。” 宋玉第一次发现这世上竟然有口舌似刀子一般的人物,“高府是吧!?” 纪行不再理会他,“韩兄,咱们走。” 韩孤尧被纪行拖着走,其实他也不愿意和这个宋玉多做交流,于是回头致歉,“宋玉兄,咱们先行离去。” 宋玉哪里听得见韩孤尧的话,只是紧盯着纪行的背影,“你爹是高寒士是吧?!” 纪行走得不急不缓,压根不愿意多搭理他。 宋玉吼道,“世人都说高寒士乃是数百年一股清流,我看非也!不过一个无情又多情的滥好人!处处是他留的种!谁不知道高瓶儿她妈是个妖女?高寒士?沽名钓誉之徒!” 纪行这些年其实对高寒士还是颇有感情的。至少这个老爹做的很多事都在为他考虑,而且性子温和,从来不让他有为难的时候。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高寒士亲生的,但听到宋玉乱吠,心里还是颇为不舒服。 不过他城府不仅仅于此,仍然不予理会。 宋玉被纪行那不理不睬的态度气得都快炸肺了!他啪得吐一口痰,把折扇扎进腰间,跟过去面红耳赤吼道,“懦夫!连说句话都不敢?” 此时从寒峰塔另一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穿着十分富贵,甚至可以说是庸俗。但是他本人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气质,使得这俗不可耐的一身珠光宝气,似乎与他的气势极为契合。 宋玉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只是追着纪行的背影骂,“谁人都知道高寒士被贬是为什么!不过一个宠臣而已!宠臣,你知道是什么吗?胸无点墨,全靠他人吹捧!还第四圣,你这杂种听到这些不害臊?” 纪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动手。这个宋玉的城府比他想象的更要差。但是城府不意味着要一味忍让,宋玉他肯定是要治一治了。 宋玉见纪行还是不回答,直接道,“丧尽祖宗的东西!还不知道你爹是不是高寒士呢!这几天全京城谁不知道高寒士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儿子。可怜的玩意儿,恐怕你连自己有没有爹娘都不知道吧!” 纪行回头,“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爹是不是我爹?莫非我是你爹?” 宋玉狂笑,“敢侮辱朝廷命官!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小子,别考了,你完了!” 此时那个富家翁打扮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宋玉身后。宋玉旁左的人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但是宋玉一直没察觉到。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身周不知何时冷清了许多。 他左顾右盼,却看到所有人都将双手交合,搁在身前,微微弓腰。他不经意地回头一看,终于看到身后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魁梧汉子。 魁梧汉子道,“好歹也是贡生了,怎的说话做事如此孟浪?” 宋玉一时想不起那中年男人在哪见过,但是心里却极为不踏实。此时魁梧汉子发话,宋玉一看就知道这大汉不是好惹的,要是自己嘴上不积点德,恐怕这大汉就要从肉体上与自己理论了。韩孤尧仍然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就站在门内,“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我韩孤尧还是韩孤尧,不过就是一次科举,往后的日子还长。” 虽然韩孤尧话是这么说,但是纪行已经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势。游焕之一拳砸在韩孤尧胸口,“韩老弟可以啊!这几天是不是要进翰林院歇着了?” 韩孤尧笑道,“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事的,二甲都要去翰林。且就在这两天。” 游焕之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事,只是像这样的事一般都有专人过来通知。想来是韩孤尧提前来说,往后自有人来过问此事。 纪行笑道,“那我岂不是要上任了?” 韩孤尧道,“管他呢,一甲二甲进翰林说是一片坦途,但是贤弟先去朝堂,也未必不是一场好修行。” 纪行笑道,“韩兄还觉得我要修行?” 韩孤尧哈哈大笑道,“以贤弟的道行,我猜是一旦到了官场,怕不是如鱼得水吧?” 纪行叹道,“说到底我还是羡慕你们,毕竟能在陛下眼前留个名。而我这样的,就只能说是像那么回事了吧。” 李诵筠此时从西厢那边走过去。 韩孤尧瞥到,小声问道,“这位是?” 纪行道,“一位同乡,到京城玩玩。” 韩孤尧一脸不信,“金屋藏娇?” 纪行一脸正经,“韩兄怎的突然变得如此不正经?” 韩孤尧干咳两声,“今夜喝酒去?” 纪行点头,“游兄也是这个意思。” 韩孤尧道,“在下还有几位朋友要去看看,就先行离去,今夜我来寻诸位,如何?” 游焕之笑道,“也不进来坐坐了?” 韩孤尧叹道,“算是规矩吧,不能怠慢了,不然惹得闲话一大堆。不过今夜之约我一定来。” 等韩孤尧走了,李诵筠才走出来,“那是?” 纪行道,“一位至朋好友。他叫韩孤尧,这两天的探花郎。” 李诵筠笑道,“都说探花郎要长得如花似玉才行,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啊?” 纪行道,“也许状元和榜眼长得太磕碜了吧。” 韩孤尧这一一拜访的确是有规矩的。进士及第是喜事,状元,探花,榜眼这三人过几天还得一同大摆宴席,大会宾客。只是韩孤尧同纪行等人走得极近,所以根本不用说这个事。要是韩孤尧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难免被人说是恃才傲物,这样对他往后的名声极不好。 纪行自然是知道这个事的。 游焕之想起自己过两天就要去翰林院,心里也是激动不已,“这下回家,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纪行笑道,“游兄既然能到这里来,已经说明你才能不浅,往后就要沉稳一些了。” 游焕之捏住自己的手腕,嘿嘿笑道,“是!沉稳!沉稳!” 可是还没到晚上,从宫里就传出来一件丑事。此次殿试,高岐佑为避嫌,给他侄子批成了三甲最末! 原本这事还没多少人知道,只有个别看着高寒士大名的人,稍微关注了一下其子。这下可好,纪行三甲最末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第359章 那个人 纪行哪能没注意到,“嘘!” 游笠急道,“大人,想办法跑过去吧!他们炸开那边的甬道一定能出去!” 纪行道,“别着急!” 随后他拉住柳娥,“你真要过去?” 柳娥道,“没工夫给你解释,如果我死了别来给我收尸!” 说罢她像条蛇似的从纪行手里滑溜出去,而后冲向地宫。纪行哼了一声,“你们俩还能动弹吗?” 游笠豫潜早知道这个女人认识纪行,比他俩要久。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和他们俩是不一样的。 “大人,咱们怎么办?”豫潜赶紧问道。 纪行瞪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跟上去啊!” 豫潜吓了一跳,“那地方这么邪门还要跟上去啊?” 可是纪行已经上去了。游笠拍了拍他的脑袋,“跟着吧,且不说咱们能不能干出来自个儿跑的事,离了他咱们也活不了。” 柳娥动作很快,几下就到了龙床之上,随后对准龙床之上那人心窝就扎了下去! 可随后令她意外的是这柄短剑竟然没能破了这玉衣的防护!她正准备提剑将那人脑袋削下来,可这玉衣包裹的蜡黄尸体却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地上那些已经长回了皮肉的骸骨也都跳起来,一个个张牙舞爪奔着柳娥过来! 纪行见那些活尸的血红指甲起码都有一尺长,个个身上弥漫着令人骇然的气息,大喝一声,“你快回来!这些活尸咱们加起来也对付不了一个!” 可惜现在柳娥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捏紧了短剑对准龙床之上的活尸脖子狠狠一拉!只听让人难受的“尼”的一声,那活尸的脑袋便这样被她锯断了! 此时那些身着官服的活尸已经到了柳娥近前。纪行头皮发炸,只得招呼上游笠豫潜一起上。他个人更是一马当先,挑着个近的就砍了一刀! 随后他在活尸群中腾挪闪转,几乎是不要命地将所有活尸得罪了一遍! 登时这些活尸的目标变成了他。游笠豫潜也不甘示弱,俩人合力拖住一个活尸,随后狠狠地拿刀劈砍。豫潜的刀已经不见了,随便从地上捡了把刀就对准活尸的脖子狠砍。 可是让他俩始料未及的是不管他们怎么砍,那活尸就像练了铁布衫似的,没有一刀能砍进去的! 可纪行现在反倒安心许多。这些活尸虽然刀砍不进,行动却缓慢异常,看来是刚刚苏醒,还不怎么会动弹。 “快走吧!他脑袋已经没了!”纪行大喊。 柳娥知道她要是一直逗留在这,恐怕会害死所有人,于是也不做停留,赶紧退去。 游笠豫潜见柳娥退了下来,也赶紧要走,可是被他俩缠住的那个活尸突然发起了攻击,刷得两指甲刮在游笠手里那把刀上! 他一愣神,只看见自己手里的大刀片子已经断得只剩下一半。豫潜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的爪子这么锋利?” 纪行大骂,“还他妈不走!” 这四人赶紧往那被炸出的两个洞口跑去。柳娥率先到了其中一个洞口,一掌拍了出去,扭头喊道,“至少五尺厚!被封住了!” 纪行也到了另一个洞口,他狠狠劈出一刀,最后无奈道,“这个也被封住了!” 柳娥道,“整个地宫都下陷了!洞口和外边的甬道对不上号!” 纪行回头看了看那些呆若木鸡的活尸,“这些东西我认得,每一个都有堪比化境的功力,要是这么会儿没找着出去的路,咱们哥儿几个可就撂在这里边了!” 柳娥抬头一看,“如果从这玉树爬上去,可能还能找着出去的路!” 纪行想也不想,冲向那玉树,“爬!” 随后他对游笠豫潜喊道,“把绳子放出来,豫潜你跟我,绑一块儿!”他深深看向柳娥,“柳姑娘,游笠就拜托你了!” 柳娥没说什么,把游笠放下来的绳子直接就往自己身上绑。纪行见此,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自顾自点点头。 随后他和柳娥腾地就跳上玉树,在树干上蹬了几下就到了第一层树枝。游笠豫潜见俩人在上边立稳了,就开始往上爬,没费多少工夫,他俩也到了第一层。他俩现在也算是登山高手了,尤其是在跟着纪行爬过几百丈高的岩壁之后。 纪行与柳娥继续往上。就在这时,他们发现树枝上的那些洁白骸骨个个都像变成了骨头汤似的往下落,都准确无比地落到其中一具活尸上。 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乎了。大概爬了半刻钟,每个人都像疯了似的,因为在这玉树之上果然对应着数个洞口。只要爬到枝丫顶端,他们就能出去! 可随着那些洁白骸骨的消失,这玉树也开始发生变化。纪行看了一眼脑袋上的情形,吓得赶紧加快了速度,“下边的两个!你们再磨蹭老子就把这绳子锯了!好好看看头顶上出了什么事!” 游笠豫潜一抬头,发现玉树顶端竟然开始缓缓消融! 纪行虽然嘴上这么说,一旦停稳了,手上可就使了牛劲了把豫潜往上拉。等又过半刻钟后,上边的枝丫已经相当密集。纪行大喊一声,“你俩现在能自己爬了!身上带着绳子容易缠在这树枝里边,老子要把绳子解了!” 游笠豫潜都已经爬得快脱了力,此时听纪行这么说,顿觉压力小了下来。随后纪行又喊道,“你俩把绳子解了交给我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笠豫潜赶紧照做。凭着纪行柳娥的功夫,几乎是毫不费力就爬到了已经快要整个都消融的树枝顶端。随后他俩足尖一点,就到了那洞口的其中一个。这个洞口是唯一一个看起来没有被岩壁挡着的。只是黑乎乎一片,他俩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来对了地方没。 他俩还来不及探查那洞口到底能不能出去,回身就把绳子扔过去,将游笠豫潜拉过来再说。这哥俩现在极其难受,那玉树溶化的部分黏得纪行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只是笑笑,“拉慢了半分恐怕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豫潜咬咬牙,把衣服褪下,腰上一圈血痕,疼得他直龇牙。游笠赶紧给他拿药,“怎么伤得这样重?” 豫潜摇摇头,“不碍事。” 纪行力气极大,一根绳子在他手里不比刀剑弱了半分。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一百多斤的汉子拉上来,那瞬间的冲击力可不好消受。他这一拉要是在使点劲,恐怕能把豫潜的腰都闪断。 柳娥道,“找点东西点燃了扔进去,看看能不能把里边能燃的气全烧了。” 纪行也没闲着,引燃了一根衣带丢了进去。可能是刚刚那一下已经把里边能燃的空气都烧光了,下边没有丝毫动静。 “等等再下去吧,下边的空气太脏了容易出事。我把这洞口再凿开一点儿。”纪行道,然后他抽刀把洞口劈碎。 四人歇息了一会儿,即使想等等空气灌进去,也是想等豫潜恢复过来。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柳娥道,“可以下去了。” 这回是她打头,游笠豫潜在其后,纪行最后一个。饶是上边有一个洞口,这下边还是暗得很。纪行看了一下,觉得这儿好像是堆粮食的,地上不都是一片平坦,还有一些方坑。方坑里边全是被水浸湿了的粮食。 柳娥似乎对这里有点熟悉,带着他们一个岔也不打,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柳娥道,“把兵刃都拔出来,每个人隔着至少五步,一点一点往前探。” 豫潜道,“不点火把吗?” 纪行在最后笑道,“这里边这么潮,你倒是给我找一根木头啊?” 虽然柳娥说至少要隔五步,但游笠还是想和纪行挨得近点儿。在这下边他不相信那女子,与纪行在一块儿有安全感一些。至于豫潜,他不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豫潜听,怕那女子高手起疑。 豫潜还在和纪行胡扯,“这儿这么多粮食,可惜都不能吃了,要是能吃,咱们没准能撑一年。” 纪行道,“就算能吃,你有这么多水?坑里倒是有水,你给我喝一个试试?” 豫潜笑道,“地上好歹有点水,煮开了我就不信不能喝。” 纪行对柳娥道,“你对这里边有多少了解,咱们在这这么瞎咋呼应该没什么事吧?” 柳娥道,“就算地宫里真有什么,也不会在这上边。你们刚刚也看见了,下来的这地方是用来堆粮食的。古人没这么蠢,都能用来放粮食,这儿肯定连只老鼠都不会有。何况这个高度,老鼠也受不了这么冷。” 豫潜哈哈大笑,“姑娘说得极是,可万一有什么呢?” 柳娥突然顿住,轻弹剑锋,以示后面的人停下,“其他东西不一定有,万一碰到人,你们这么喊,可能会遇到点麻烦。” 纪行摇摇头,“你不是在咱们旁边吗?有什么人能躲过你一剑?” 柳娥没有否认。她的剑有多快。纪行可是清楚得很。他虽然看得见,但没有一次能够躲开她任何一剑,不论他当时究竟有没有防备。以他目前的实力,面对八品武夫也敢一战,可对上了柳娥,只能看清她那一剑究竟有多快而已。 游笠知道她是九品高手,而且还是一个纯粹的剑士,也很好奇地问道,“柳姑娘,敢问芳龄?” 柳娥回过头来,饶是在如此昏暗的地底她那一双眼眸也亮得可怕,真如同利剑一般扎过来。游笠知道自己失言,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纪行赶紧打了个哈哈,那女人杀人比割草还随意,没有立马对游笠动手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咱们这伙人,虽然人数少,但是我这两个弟兄放在民间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在下不才,勉强能与八品高手对峙。再加上柳姑娘,就算来他个几十个人,那也只是费点拳脚的事。” 柳娥道,“你好像对你身边的人很满意?” 纪行笑道,“哪能不满意。都是过命的弟兄,能拴一根绳上,还能有差的?” 柳娥道,“但愿这俩人没有我想的那么废物。” 纪行道,“传说季夏一人独斗三百六品高手,还能将那些悍卒一一斩杀,关键的是他一招就杀了一个九品中的高手。这样的人物倒是不废物,可是柳姑娘,一个人武功再高,他不帮着你,那也没辙啊。” 柳娥继续往前走。纪行经过她刚刚停留的地方,随手掏出一只钉子打入石壁,留了个记号。他们一直往前走,却发现眼前都是储存粮食的地方。 纪行道,“那人靠不靠谱,不能总看他打架厉不厉害。就说豫潜吧,他虽然武功不及游笠,可是他信我,脑袋比铁还硬,敢往前上。这回他身上带的吃的是咱们大部分储存,要是咱们困到了这下面,可就全得仰仗他了。” 柳娥问豫潜,“后边这个,你很信他?” 豫潜被纪行承认能力,心里美得很,见柳娥问他,略有点受宠若惊,“我怎么能不信大人?” 柳娥道,“你们是怎么跟着他的。” 游笠怕豫潜说漏嘴,“我们本是边军,后来在刑部任职,受千户大人密令跟随高大人。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大人将我等视为亲随,而且一向身先士卒。我等怎能不信服?” 柳娥不知为什么,现在突然愿意废话起来,“他是怎么身先士卒的?” 豫潜道,“咱们不敢做的事,大人敢做,咱们不敢打的人,大人第一个往前冲。即便敌人是咱们数倍,只要大人在旁边,咱们就不怕。” 柳娥道,“果然废物。” 纪行笑道,“是我没教好。” 他没有帮豫潜说话的原因是因为,他直到今天才发现,没有了自己,跟着自己的这十几人似乎什么都不是。若是哪天自己因为什么事不能带着他们,岂不是这十六人与一般高手没有什么区别? 游笠听出来纪行对他们的失望,但是没有说什么。 纪行又道,“我接手他们满打满算才不到四个月,我也想教教他们怎么山崩眼前而岿然不动,但是时间太短。他们能信我,已经不容易。” 柳娥道,“你蛊惑人心是一把好 第360章 高人 刚刚那个龙卫说七尺巷墙内藏有刀剑,纪行脑子里这句话一直在转悠。他一向谨慎,而且永远只相信命在自己手上。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早有心理准备,他扭身去了七尺巷,从那边绕路回府。 这七尺巷逼仄得很,两边墙很高。若是仔细一看,就知道墙上的漆是新的,说明这两边的墙面经常刷。纪行伸手摸过墙面,细细感受。 接着他听到身后有脚步,于是回头看。不知何时,他来处那边的巷头已经站满了人。然后他回头,发现巷尾也站满了人。 他到现在还不清楚为何那个龙卫要提醒他来这边,不过今天似乎真的九死一生了。他很清楚那个龙卫恐怕不是要坑害他。这条巷子虽然前后封闭,但就算不在这儿,他手无寸铁,也不过就是个死。 纪行两手手指微微用力,很轻易便戳破了墙皮,随后扯出两把剑。 他隐约记得自己经历过的阵仗比这更大的还有很多次,但是今天却是自己最危险的一次。没有无暇体魄,没有伤刀,直刀,真灵。他曾经赖以为生的强悍反应力还有速度,现在都没有。 巷子里很安静,就连那些杀手冲过来时巷子里也是安静的。 纪行足尖一点踩着墙便朝着一边冲了过去。他首先要确定自己不会腹背受敌,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冲破一边。纪行人在墙上走,下一刻便冲进了巷尾人群当中。顿时人与人混杂在一起,杀手们摩肩接踵,难以放手施为。 纪行动作很快,两剑在数息之间便扎破四人心脏。然而这并非代表他已经占了上风,相反,他很快陷入苦战。 杀手们的实力大约在三品到五品之间,人数粗粗一看,差不离三十多个。到现在还没发现六品及以上的高手。 他们虽然实力不算高强,却都是些死士。那些被纪行已经戳破心脏的人,竟然在死之前还妄图抓紧他。纪行出剑很准,基本都是冲着心脏去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将这些人的心脏扎破没有一点用。 转眼间又有四人被他扎破心脏。但当这些人发现自己必死无疑时,反倒不要命地冲着纪行发起攻击,甚至连牙齿都用上了! 纪行被一个人咬着裤腿,行动极为不便,所以他只能再补上一剑,将此人咬肌砍破。就这一点功夫,他好不容易换来的一点优势又荡然无存。 他腹部,腰间,前胸都受了一剑,好在他身体灵活,这三剑只是挑破了皮,未伤及筋骨。但是这点伤就足以影响他的行动的。奇怪的是,他在对付这些人的时候全凭 剑客这一剑之功被纪行一刀砍破,前冲之势顿时换成退势,接着连退三步才卸去纪行的力道!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剑,虎口发麻,按住不动。 纪行也是小臂撕裂般的疼痛,刚刚那一刀他使的巧妙,加了暗劲,刀剑相接时,如同山崩。蒙面剑客受他这一击绝对不轻松,因为就连自己都差点承受不住。可遗憾的是,自己没有来得及递出轻刀,否则就凭刚刚那一招便可制敌! 蒙面剑客道,“原来你早就有了七品的实力!” 纪行冷笑,“什么时候七品如此之贱了!你会死在我的刀法之下,而非内力!” 蒙面剑客盯着纪行,“气与术,一向是气为先!” 纪行见他废话,猜到他是想拖。可他拖什么?此时纪行若有所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随后抬头,“就算我受了伤,死的一样是你!” 笑话,老子生来便如此不凡,哪能在阴沟翻船? 呜的一声,轻刀破空杀向蒙面剑客! 剑客反应极快,横剑便挡。纪行抓住空档提着重刀便劈了过去!蒙面剑客冷哼一声,竟然一剑斩在纪行刀上与他角力! 哐当!轻刀落地! 纪行翻转刀身,刀剑相击,叮叮当当响起,将蒙面剑客一刀逼退。接着纪行主动出击,一刀一刀斩了过去。同时脚尖一点,地上的轻刀被他跺了起来,双刀在手,他竟然将那蒙面剑客一步一步封死在了巷道之内! 剑客不断出剑,且战且退。他虽然力大,却挡不住纪行重刀威势,而剑本来灵活,奈何纪行左手轻刀也不缺他这灵活!二人如此不间断地套着招,生怕慢了一丝便被对方有机可趁!然而人体的气不是无限的。二人如此打法,绝难长久!现在就看哪一方气先用完,败下阵来! 纪行一直到将他压退三十步,随后突然大力一刀将其斩退,使劲一跳,回去了十步! 此时纪行脸上已经变成了绛青色,显然是真的气不够了。他杵刀半跪,赶紧喘气,大口呼吸了十几口脸色才慢慢红润! 蒙面剑客虽然看不清脸上模样,却也绝对不轻松。他脸上蒙着面,呼吸不如纪行顺畅自由,因此更加难受。 纪行刚刚呼吸结束便提刀追着斩了过去!然而蒙面剑客因为脸上黑巾之故,显然是气还没有换好,只得连连后退! 俩人大约又走过三十步,这三十步他俩打得更加大开大合,将巷子两边的墙面都刮得粉碎!随后剑客突然大力一剑,竟然将纪行砍退! 纪行抓住空档,再喘了几口气。然而没等他换完气,那剑客竟然回头就跑! 纪行抓起地上一把剑便掷了过去,“告诉你主子!有种使动一个八品高手来对付老子!” 随后他躺倒在地上,感觉身上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在等,等高府的人过来,或者等其他敌人过来。 他相信那七品蒙面高手的动向会有人注意,尤其是龙卫会特别注意。那人发现与自己打是个死局后就逃跑,其实是不明智的。看来这个人不是死尸,也不是别人养了许久的门客,不然不会做事这么虎头蛇尾。 纪行这么想着,心里大概明白了对付他的人用的是什么手法。蒙面剑客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利用他来杀自己,成功最好,如果死了那便死了,也追查不出来背后有什么。 他感觉自己才喘了一会儿气,哒哒马蹄声已经响起。纪行要搬去老宅的事还是定下来了。其实也不过就两天的功夫。 高岐佑带着纪行还有小怜来到高府老宅。老宅大门不大,瞧着一点也不像大户人家,门上匾额上的高府二字也不是高寒士的字,而是先帝亲笔。 高岐佑把大门推开,吱呀吱呀地响。 纪行往里望去,外边看着不大,里边却还是有相当规模。到处都挺整洁,就是感觉寒气有些重。宅子得人住,没人住就丢了活气,就算仆役打扫得再勤快也不成。 高岐佑道,“既然你要住进来,其实也不是坏事。只是南城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地方多了去。往后要万分当心。” 纪行笑道,“二叔不用着急,我自己的事自然都有安排。只不过需要几个像样的人做护卫。” 高岐佑道,“我是太常寺卿,管管礼乐和科举,不归六部,又常居北城,府中没有养什么门客。不然的话就从府里给你调几个人了。” 纪行道,“二叔既然管着科举,殿试那边你可就要当心了。” 高岐佑笑道,“你要是考得稀烂,我就算想使点手段也不行,全看你小子有几分造化吧。那些人抓不到我什么毛病。” 纪行道,“听说前几日陛下在朝堂上真把禁军统领治了?” 高岐佑道,“是。原本我以为不至于如此,哪想到陛下动了真火。” 纪行道,“莫非都是因为父亲?” 高岐佑道,“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不会出什么大事。这段时间在老宅可以好好歇歇,想来往后麻烦就多了。” 随后高岐佑道,“钥匙都给你,每把钥匙都表明了房门。我得去吴府拜访一番,不能真的闹得太僵。” 纪行点头,“二叔慢走。” 高岐佑拍拍纪行的肩,转身便走了。 纪行拉着小怜,“大不大?” 小怜充满好奇地看着这冷清得恐怕能生妖物的院子,眼睛眨了眨,“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纪行笑道,“是啊。” 小怜摸了摸红漆已经掉了许多的柱子,“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她收回手,发现掌心多了许多红色碎屑。 纪行道,“以后我要教教你武功了。” 小怜笑道,“我的武功可不低呢!” 纪行点点头,“四品上,女子里算是很厉害了。但是我遇到过一个更厉害的,我觉得你要练到那个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小怜问道,“她武功有多高?” 纪行道,“九品。” 小怜结结实实被震撼到了。这天下女子练成九品高手有多难,她最清楚。这些年她到了四品上,想要再往上走一步千难万难,没想到还有武功练到九品的女人。 纪行道,“其实公主的武功也很厉害,五个你也拿不下她。上次我与公主比试了一番,我俩都没有动用内力,但她那一身功夫已经看得出来绝非等闲之辈了。” 小怜道,“我知道武功比我高的女子很多,我也不是疲懒,但是练到这里,是真的遇到了瓶颈。” 纪行道,“你的积淀已经足够了,突破到五品只是最近的事。我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我很怕遇到八品的高手来袭。这个宅子院墙并不高,连我都挡不住,哪能挡得住八品的高手刺杀?” 小怜道,“只有我,义兄,还有公子三人可不够啊。” 纪行点点头,“马上就会有其他的人进来。” 这夜里,纪行与小怜一同做了几个菜,倒真像夫妻一般。正吃着,纪行耳朵尖,听到几声暗沉沉的叮当声。小怜道,“有客人来了?” 纪行嗯了声,“去看看。” 俩人开了大门,只见门口站了三个人。 纪行一看,不禁笑了,“三位怎么到了这里。” 原来这三人竟然就是前几天负责夜里护卫纪行的那三个应天府的人,“奉命来保护公子。” 纪行奇道,“奉谁的命?” 三人答道,“陛下。” 很快老宅便住下来九个人。纪行,小怜,游焕之,汗青那三弟兄,还有应天府来的那三个。纪行知道,只差一个了,难道自己真要把韩孤尧请进来?且不说韩府的人愿不愿意放他过来顶雷,就连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 没过两天,一个大雨夜,纪行身着莲衣,头戴斗笠出了门。游焕之和小怜留在了家里,应天府的三位,还有汗青那三兄弟则在暗中跟着。 纪行给他们的信号是,一旦自己给出某个手势便不许再跟着,直到他吹起响哨才能来寻他。这六个也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但是身份差得太远,他们也不敢问。 纪行要见的人是柳娥,因为二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等他到了地方,却不见柳娥。他不着急,寻了个干燥墙根坐下来慢慢等。 哗啦!一道雷闪过。 纪行抬头,“你来了。” 一个高挑身形在他身前,她又换了一张脸,看着甚至有些艳,“东西备齐了吗?” 纪行一伸手,甩出十斤硝石。柳娥接住,随后扔给纪行一只锦囊,“三十日之后同样这个地方,若是我一夜没来,定然是没了命,你把这锦囊里的东西交到一个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锦囊里已标明。” 纪行奇道,“虽说不该问,只是你这是要去哪?” 柳娥却没了声音。纪行再看,她已趁着夜色不知去向。纪行做完了这事,如释重负。 往后的日子就平淡许多。纪行虽然缺一个人,但这并不影响他操练十门杀阵。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不速之客竟然到访。 不过高瓶儿可高兴坏了,因为是她的一个故人来了。 纪行也会下厨,这几天他都是亲自烧饭。小怜一辈子为奴为婢,头一会吃到自己主子烧的饭,倒是把她惯懒了。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待遇,都是“另起炉灶”。 这天纪行与小怜正在吃面。而游焕之是个洒脱性子,此时正在酒肆喝酒。纪行一个嗝顺下去,呼啦啦喝了口面汤,铃铛响了。 第361章 有多高 纪行一个人乘一辆马车,高瓶儿与李诵筠乘一辆。到了华清池,三人都早早下了马车。才看到这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最为惹眼的自然还是距离陛下座位最近的那几个人。高,韩,宋,吴,曹等几大家族的人自然都是到了的。当然,还有公主府的人。这些人的座位自然离得那张椅子最近。 剩下来的就是顾沉鸢,韩孤尧,于文正的位子了。纪行随意瞥了一眼,发现的确只有韩孤尧长得像那么回事。那顾沉鸢倒是男生女相,一点没爷们气。至于于文正,纪行觉得这人似乎有点武功。 根本没人理会纪行的到来,三甲同进士最末,不出言讥讽就是好的了。 所以他自己就想找个座位坐下来,找了会儿,发现那些蒲团都是编好了号的。于是他找着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一溜烟跑过来,“先生可是高何以高大人?” 纪行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什么高大人,在下的确是高何以。” 小太监道,“高大人乃是正七品外官,可不能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纪行挠挠脑袋,“还有这个讲究?” 小太监道,“高大人随我来。” 纪行就跟着他走,一路竟然走到了游焕之之前,位列其右。小太监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个竹椅子,“高大人,您就坐这里。” 纪行连忙道谢,“多谢多谢。” 游焕之看到纪行,一脸惊喜,“高老弟高升了!” 纪行笑道,“什么高升呀!把我往火坑里推!” 游焕之可不这么想,“正七品!咱们都听说了,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我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熬到你现在这个官职呢!” 纪行叹道,“你们都是陛下眼里的人才,哪能会没有出头的那一天。游兄,我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的。” 游焕之眼尖,看到远处两列宫女过来,扯了扯纪行的衣襟,“先不说话了,陛下可能来了。” 纪行自然也注意到了,于是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 此时游焕之左边那些人议论起来了,“那人谁啊?” 一个人道,“这人你不知道,这是高何以!我姑姑的亲侄子!” 那些人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凭着爹受陛下宠爱,直接买了个七品外官的败家子?” 又有人道,“李清平,你们家怎么尽出这些子人啊!你不是有个表弟吗?听说被这个高何以给治了,连门都出不来了!哈哈!” 李清平瞪了他们一眼,“好歹也都是进士了,怎么说话还这样猛浪!那高何以可不是一般人,他会武功,听说还很高,小心他把你们舌头给割了!” 那些人其实也不过就是打趣几句,没有真的这么想。因为他们都是有点真才实学的,陛下也已经召见过他们,往后飞黄腾达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是与纪行一样同是三甲的那些人心里可就不这么想了。 “苦读二十年!不如有个好爹!”一个人愤然道。 另一人压住他的肩头,“算了,算了,别说了。正七品啊,还是安抚使,转一圈回来,恐怕就是从六品了。要不了两年就要到五品要职上面去。这等肥差,陛下不点头能行?小心他人说你妄议圣上!” 那人还是死死盯着纪行,企图让纪行看到他的怒火,然后他再怒目视之。 只可惜那个安安稳稳躺在竹椅上的年轻人干脆闭目养神,谁也不看。这人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气得几乎要摔了手里的茶杯。 高岐佑虽然只是三品,不过却是太常寺卿,其身份,恐怕比礼部尚书还要特别。这般大宴,他自然要主持大局。 华清池人声鼎沸。高岐佑缓缓站起来,看了看头顶初升的太阳。这朝阳红得像灯笼。 他也是个会武功的,中气很足,“陛下驾到!” 就这一嗓子,把整个华清池都给镇住了。一是他嗓门大,二是陛下来了这个事,在谁耳朵里都是一声惊雷。 于是四大家族的人都站了起来。 礼部尚书曹昂之,户部尚书韩谷文,吏部尚书宋谨言都来了。至于工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有兵部尚书,这个宴就没来了。 禁军统领吴会安也坐在一边。一般来说只要齐帝在京城里要去的地方,他都要跟着,因为他本来就是齐帝身边最后一道屏障。 高岐佑刚刚喊了那一声后,果然不过几息,两列宫女就排开走了过来。后边是被太监和身着劲装的武士簇拥的齐帝。在齐帝身边永远有一个魁梧汉子。 朝阳初升,照耀在齐帝月白色却又镶了金的龙袍上,显得熠熠生辉。再加上齐帝本来就器宇轩昂,看着真是有如神人一般。 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分别,远远望去不过就是十几条精壮汉子。 可惜他们等了许久,并没有什么人冲出来。顿时纪行的威信下降了不止一点半点。但他的脸皮厚得也不是一点半点,只是嘿嘿一笑,“先给你们提个醒!免得真的冲出来一伙人将你我咔嚓了!” 大家伙便都松懈下来,只是手里捏紧了各自的兵刃。纪行要的效果就是这样,他们尽可以松懈,但是手里一定要拿着什么东西。 这雨总也不停,纪行便吆喝他们都围着凉亭的火。火焰可以驱寒,他们虽然内力都不低,但是难免丹田的气会出什么岔子,烤一烤总归没坏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知道柴会不够,因此把马车上的棚子都拆了,用来续柴,又一边用这火烤着湿柴。 一直到下午,这雨才停下来。 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他们总不能在夜里赶路。于是一众人都在凉亭周围等着天亮,也包括纪行。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这十几号人也是忍着没吭声。纪行心中感叹,真不愧是从京城来的一伙铁汉。 让所有人都感到无奈甚至是厌烦的是,纪行总是有许许多多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莫名其妙抓不到头脑。 这天夜里纪行安排了七组人值守,其中他,小怜,游笠豫潜陪着他休息。值守的人分为两人一轮,一轮守半个时辰。 到了后半夜,纪行去起夜,许久不见回来。其实游笠豫潜这哥俩一直都是睁着半只眼在睡,都守着纪行。见纪行许久没回来,他俩察觉到不对劲,就往纪行去的方向走了。 过了一会儿,这哥俩看都蹲在地上的纪行。纪行回头,随意扯了一把草擦了擦手上的血还有刀,悄声道,“地上这俩,死了,穿着破布衣裳,但是功夫很不错。” 游笠豫潜正准备说什么。纪行一掌虚按,又是轻轻地说,“什么都不用说,叫醒三五个你们觉得面善的,让他们过来。” 没一会儿这哥俩带了五个人过来,其中包括石太。 纪行道,“都趴下来。” 众人闻着血腥味儿,都知道事态严重,于是听纪行的话趴了下来。纪行道,“不管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对我不服,但是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袍泽弟兄。” “看见地上的死人了吗?这两个,有一个被我发现的时候,还在盯着你们。”纪行又对着游笠豫潜道,“我悄悄抹了他的脖子,才发现在另一边还有一个,刚刚弄死把他搬过来,你俩就来了。” 游笠豫潜看着纪行,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想出手。 纪行摇摇头,“不要轻举妄动。我看了看这里的地形,能埋伏的人,数量极其有限。但是这个有限,是相对于排兵布阵而言。我们只有十八个人,再加上一个本地领路的人,他不懂武功,所以不算。” 纪行把手掌在湿滑草地上又搓了搓,“他们人数再有限,三个地方,至少也能埋伏一百个了。死了的这两个,功夫有多好,你们看看他们身上有多少伤就知道了。” 于是七个人把尸体翻了翻,发现他们身上都各自至少有三处刀伤。 纪行道,“能挡住我一刀的人,至少也得六品了。他们身上各有三四处刀伤,一是我想悄无声息把他们办了,不好施展,二是他们的确有深厚功夫。两个刺探的人都有这样的武功,也就是说待会儿来的人,恐怕不仅仅是悍民那么简单。” 七人点头。 纪行见他们都知道了事情的严重,“你们回去,把这事给守夜那两个讲讲。睡着了的就不用讲了,让他们睡,这些能睡着的,明天白天就是主力,让他们保留精力。免得带一支疲惫之师。我再到周围转转,如果听到布谷鸟叫,就来有声的地儿。” 七人示意明白。纪行点点头,消失在了夜幕中。 纪行能用的人,加上小怜,一共是十七个。小怜在睡觉,还有七个人也在睡。也就是说,他要用九个人对付人数不明的所谓“匪徒”。 他近来体格越发壮实,但是体重反而减轻了一点儿。再加上他不俗的内力,因此轻功极好。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夜里,发现这个如同鬼魅的男人。 纪行绕过东南的树林,北向的大石头,还有西边的背坡,终于摸清了人数。来得不多,只有三十多个。其实树林里可以藏很多人,但是树林离他们太远,藏再多人没用。纪行也压根没发现树林里有什么活的动静。 倒是北向的大石头后边有三个人在抽旱烟。这块大石头离他们也有点远,大概三百步的样子。加上荆棘密布,灌木丛生,很难从凉亭那里发现这儿有人。 人数最多的是西边的背坡,三十个。这个背坡离他们只有一百步,一旦他们悄悄摸过来,很容易对他们造成难以想象的打击。 到最后的时候,纪行还发现了一个让他背后差点冒出冷汗的一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东南的树林里出现了一匹马,马边上立着一个人,正在慢慢地走。只是这个人离他们太远太远,以至于连纪行的目力都没能发现。 人与牲口的力量差距还是极大的。一旦那人骑在马上,在他们当中横冲直撞,极易冲散他们的阵型。 在探查完这一切之后,纪行掐了掐时间,觉得还够。 距离他把那两个“斥候”办掉,不过一刻钟而已,那些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警觉起来。所以纪行赤裸着上身,在身上滚满了黑泥,背着两把刀就往东南去了。 高岐佑道,“你三甲最末是我刻意为之,并非是你文采不够。” 纪行这回倒是感到十分意外,“为什么?” 高岐佑叹道,“若是我说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信不信?” 纪行皱眉,“父亲这么做是在想什么?” 高岐佑道,“南方楚州多邪异,当年你父亲带兵,在楚州折了三千人。而且那地方民风剽悍,不怎么受官府管制。不过那里的县令倒是他们自己本地的人,因此朝廷勉强在那里还能说上两句话。但也仅限于此了。” 纪行自己也端了一杯茶,“怎么牵扯到这个地方了?” 高岐佑道,“你先听我说完。县令在那里好说话,但是安抚使就不好说话了。十几年来,派往楚州的安抚使共有十三任。那里瘴气重,常人去了轻则水土不服,重则疾病缠身。还有一个事,那里江湖气甚重,侠以武犯禁,有的是七品高手。” 纪行道,“安抚使应当是赈灾平叛的贤官才对啊,怎么个个任期这么短?” 高岐佑点头,“你问到点子上了。按理来说安抚使是个肥差,无非去地方镀金。兜兜转转一圈再回来,随便安个功劳,回了京城就是前途无量。但是楚州安抚使不一样,有的去了不到一年就死在任期上,有的还在路上就死了。所以这是个刑架子,谁要是犯了大罪,陛下又不好问斩他,便将他贬到楚州去做这安抚使。” 纪行想了想,心里又不好的预感,“二叔,您说这么多,是为什么?” 高岐佑道,“你猜得没错,你的文采远不止三甲最末,朝廷为了补偿你,将你的闲职变成了实职。正七品外官,楚州安抚使。” 第362章 两剑 游笠强行忍住要去闻这股味道的想法,把豫潜扛在肩上就走。纪行回头看了一眼,再不多想,赶紧将这哥俩带下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 别说豫潜,就连游笠看了看这么高的悬崖,腿都有点发软了。纪行道,“把绳子绑上!豫潜,你还能爬吗?” 豫潜点点头,“体力上来了点儿。” 纪行道,“把水壶里的水喝掉一半,再歇会儿就下山。” 等他们补完水,纪行发现那股子肉汤味儿越来越浓了,于是不再犹豫,第一个跳下去。豫潜看得两眼发愣,差点也跟着纪行跳下去。 游笠把他拉到身后,“把绳子解了,咱们换换,你最后下去。” 纪行在下边挂在刀上,“就让他在中间,他体力不够,在中间好照应。” 游笠道,“大人,早知道咱们应该带上十捆绳子,就挂在这崖壁之上,下次再来也方便点儿。” 纪行笑道,“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就是来的时候没想起。等你俩再休息两天,咱们再来。不过这时候先别考虑那么多,下去再说。” 紧跟着豫潜就随在纪行之后下了崖壁。他身手很好,但是要在这崖壁之上下去,可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现在他身上明显中毒的时候。 上山的时候,可以两只手抓着楔子扎在洞里然后靠脚爬上去。可是下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基本上都是靠两只手的力量。就算他们的内力有纪行那么高深,可是抵不住肌肉疲劳,一旦手上稍微吃不住力,那就只有掉下去。 不过纪行把这些全都看在眼里,老子有的是经验,还把你们俩弄不下去? 等下了五十丈之后,纪行道,“把你们的刀给我!” 豫潜把刀拔出来,想递给纪行,但是距离完全不够。纪行骂道,“你不会扔下来吗?” 豫潜手抓着刀刃,将刀柄朝下扔了下去。纪行抓住刀,而后一刀扎进石壁上的洞里。等他再往下一丈,“游笠,你的刀也扔下来。” 游笠如法炮制,把自己的刀扔了下去。纪行稳稳接住,随后也扎进石壁,“你们就站在这刀上歇会儿,歇够了再往下走。” 此时豫潜已经满头大汗,“大人,我有点累。” 纪行知道这小子有点吃不住力了,但是这时候要是有一个人说不行,那可能就会害死两个人。而他,只要一刀就能将自己从这险境中摘出来。 “累了就歇,歇够了就继续。你别想着还有多高,一步一步往下走就对了!”纪行大喊。 游笠道,“大人,我们歇多久。” 纪行算是看出来了,这哥俩都有点怯了,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好不容易看中的人,要是这一下就全折了,以后就再难找这么好用的人了。人在不确定自己会死还是会活的时候,总会变得话多,就像这句话要是没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一样。所以他现在一点也不在乎浪费口舌。 “歇到你们不想歇了,歇到你们想爬上去。你们喜欢这地方吗?看,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纪行大喊。 游笠咽了一口口水,“大人,这里不是潼关。咱们能喝水吗?” 纪行道,“抿一口,不能喝,喝完了待会儿就没得喝了。” 于是游笠豫潜都立在刀上抿了一口水。说是抿,其实都是小喝了一口。纪行看在眼里,于是没有动自己的水壶,“抿够了吧?你们觉得这地方如何?” 豫潜道,“要是我以前,肯定以为这是只有神仙才能来。” 纪行笑道,“如今你们都来过了,意思就是你们也有了神仙之能。等你们回去了,就给弟兄们好好吹吹,你们是有个怎的不得了的本事,才跟着我来的这地方。” 游笠笑道,“那岂不是羡煞那帮孙子?” 纪行哈哈大笑,“你管他们叫孙子?” 豫潜道,“咱们哥仨,我说的是石二哥和我俩,武功在咱们这伙人里边最低。他们管我们叫孙子,我们也管他们叫孙子。石二哥说等我们武功练成了,就能做爷。” 纪行道,“别想这些没用的。石太那东西我一直不待见他,就是因为他想得太多。也不知道汗青是怎么就要把他带在身边的。咱们十七个都是滚过同一身泥的土行孙,都是孙子。上边的两个孙子,咱们接着往下走!” 经过纪行这么一通胡扯,上边俩人都觉得像是回过来了点魂,于是继续往下走。 不知不觉又下了五十丈,纪行叫停他们俩,“把刀扔下来!” 于是他们又歇了会儿,也不知道歇了多久,纪行叫他们抿一口水。随后一通胡扯,再继续往下。如此又反复两次,他们都能清楚地看清楚地下了,只是还是有很高的高度。 纪行叫他们停下来,这时那哥俩开了壶,摇了摇,发现一滴水也没有了。纪行笑笑,“早知道你们不老实!豫潜,接着!给游笠留一半!” 豫潜接住纪行的水壶,也顾不得这是他用过的,咕咚就喝了一半,然后交给头顶的游笠。游笠也是口中焦渴,一仰脖就喝光了。 纪行道,“下边只剩下五十丈。有这么句话,行百里者半九十,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千万别他妈给老子在这死了!” 游笠豫潜浑身湿透,水捞似的,连精神也有点恍惚了。 纪行硬拉着这哥俩从岩壁上一点点挪下最后五十丈,等到只剩下一丈高时,纪行直接跳下去,在半空中一刀斩断绳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豫潜看着纪行跳了下去,也想直接跳下去,但是纪行直接把刀拔出来盯着他。豫潜一看纪行这个架势,知道只要自己敢跳,纪行就敢砍他。 随后他抬头一看,终于想起来自己腰上的绳子还和游笠绑在一块儿,要是自己跳下去了搞不好他和游笠都得摔死。游笠见豫潜看他,缓了会儿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自己,于是疲惫地笑笑。 豫潜也笑,笑得都快脱力了。 纪行在下边大骂,“他妈的磨磨唧唧!还不给老子下来!” 豫潜赶紧收心,随后一点一点爬下来。紧跟着游笠也下来了。纪行道,“你们现在回去,我要在这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今夜回来。” 说完纪行就走。 游笠豫潜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游笠看着纪行的背影,又看着纪行骑上马走了,再抬头看了看这几百丈高的悬崖,不禁一阵恍惚,“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豫潜也看着纪行离去的身影,汗水把他的眼睛都蛰疼了,于是伸手不住地擦,“唉,这个人......”到了夜里,纪行挑灯奋战,发现自己真是累得不行了,连眼皮子都有点抬不起来。 每隔那么一刻钟,他就要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作答。这对他现在的状态来说极为不利。可是再怎么疲惫他都得撑下去。体力不及他的人多得是,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累。平时他就算彻夜不眠,到了第二天起码还是能打起来一点精力。 但是他也没多想,或许只是因为写文章的缘故,才使自己倍感疲惫。 等到两个时辰过后,纪行总算堪堪完成了这一份考题。此时他已经快睁不开眼了。既然今日的考试已经结束,自然没有不放松一下的理由。纪行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转而去看韩孤尧还有游焕之,发现他俩的精神头都比自己要好。 他只能强打精神和他们聊了聊,没一会儿就睡去了。 第二天纪行的考试更是难受,他几乎是掐着自己大腿完成的作答。至于内容,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初衷。尤其是晚上那一份经义,纪行本来想中规中矩,贴着题文写点东西。可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写才得体。于是他干脆跟着自己的感觉来,写了点自己心里的实话。 经义所考是让考生作文,写下对“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的理解。 如今齐帝对齐国的掌控如此严密,让这些贡生写下对此话的理解,自然不能真的“君轻”。可是纪行头脑犯浑,洋洋洒洒写了篇千字长文,竟然真的将君阐述地极“轻”。 他是从大商来的。大商的权力核心在诸多大臣上。这些大臣几乎都是有着真灵上境的实力,至于文官,更多的是治那些凡人的。但是因为大商开国皇帝的缘故,大商的帝王只能是皇家人,不能被人推翻。 大商历代帝王等到了太庚皇帝的时代,中央集权的事实已经不再存在。到了尚敬帝那里,尚敬帝只需要身边有那么些个能左右整个大商的顾命大臣就已经足够。而尚敬帝作为一国天子,也是全天下最大的天子,起的作用更多的监管这个国家是否朝着该有的方向去走。 风调雨顺,万民平安,江湖散而不乱,没有诸王林立,大商自然会朝着越发强盛的方向发展。这就是君为轻。一国之君没有对所有事物染指的绝对权力,但他有分给能够做好那些事的人权力的资格。 到了齐国,纪行认为没有强大武者对凡人的绝对统治力,因此这里的水就既可载舟亦可覆舟。民贵君轻则显得尤为可贵。一旦齐国将所有权力交付在一国之君身上,这个皇帝是一代明君那还好说,要是遇到个不顶事的皇帝,前边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国祚要不了十年就会崩散。 纪行写完了后,才大呼不妙。 如今齐帝身边叛乱余党仍在,他写这么一篇玩意儿,岂不是说要让齐帝下放权力?若是下放权力的过程中,那些叛党欲孽趁机壮大,齐国搞不好会在一朝之间江山易主!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不可接受的无非就是成为亡国之君。尤其是齐帝身边那些不论明里暗里的人,一旦有机会,不少人都会对那把椅子虎视眈眈。 可是要想改,为时已晚。 到了末尾,纪行灵机一动,再添几笔。 大概讲了讲若使君轻,必无外患又无内忧,众臣各司其位,剔清反骨。他趁着自己精神还在那么点,后来添的百来字写得十分犀利,大有刀剑逼人之势。 等考完了,纪行大呼解脱。在他离去之前,先取了块布将那香炉里的灰包了一点走。他不是傻子,折腾了差不多两天,他怎么会不怀疑这熏香有问题? 只不过他没有声张此事。 韩孤尧考完了自然也是轻松得很,找着纪行就要去喝酒。纪行自然得拉上游焕之。他现在困倦地不行,走两步就快要睡着了。尤其是刚刚为了写完那一篇文章,纪行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他早在两日前就已经与二叔等人商量过,今夜不归。事实上几乎所有考生都是这样,而齐国都城也难得地在今晚,北城不宵禁。 于是不断有人骑着马从北城奔驰到南城。纪行走得慢,另外两人为了照顾他,自然也放缓脚步。纪行出了塔之后,却发现四周安静得诡异。 出了塔之后他的脑子却越来越不清醒,困得不行。可四周的安静让他打起了几分精神。今夜不宵禁,实在是个大好的杀人时机。 纪行试着提气,紧接着他脸上不自主地浮现出笑容。无他,现在他身上内力仅有平时三成。但他一点不着急。因为他的内力本就较之常人要浑厚三倍。当初在七尺巷他与那蒙面剑客比气长的时候,哪怕自己不过六品,而那剑客却是实打实的七品,蒙面剑客也没在他手上讨到好处。 纪行一边走,一边对身边二人道,“今夜我等可一定要喝醉啊!” 游焕之考完了也是一身舒坦,却显得有些窘迫,“二位老弟要去哪里喝酒?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 纪行一看就知道游焕之这是囊中羞涩,大气道,“可我知道另一个更不错的地方,不如老大让我一次,今晚两位哥哥不管喝什么在下都包了!” 游焕之叹口气,不住地搓手,“多谢,多谢。” 第363章 争端 等到天亮,纪行从床上一跃而起。 在昨夜正和禅虎谈判的时候,他发现这些山匪似乎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就是他的命。没有什么比这个诱惑更大了。禅虎到最后也没答应他去探墓。不过是在虚虚实实之间,这个山匪头子不敢透漏自己想要在暗中杀了自己的事实。 所以他现在根本不用管太多,只要自己去了,自然这些山匪会跟着去。 “丰达荣!”纪行大喊一声。 这些人永远起得比他早,所以根本不费功夫,丰达荣从后院奔出来,“大人,何事?” 纪行道,“去买些结实点的绳子,糯米,生姜。” 丰达荣问道,“大人,还要不要黑驴蹄子?” 纪行笑道,“难不成你还真信地底下有什么会蹦又会跳的血尸?就算你想买,这玩意儿也买不着啊。谁会在大街上开个店卖黑驴蹄子的?” 随后纪行又道,“不过司南可以备一个,你们有吗?” 丰达荣摇头,“司南那是贵重物事,不过有一根磁针,碗里加点水放进去就能指北。” 纪行点头,“也行。游笠豫潜呢?你们俩过来!” 这哥俩跟过来,“何事?” 纪行道,“跟我走一趟。” 游笠道,“大白天呢,要不等晚上,要是被人截住可就麻烦了。” 纪行笑道,“咱们就是要挑个天明的时候走。那地方远着呢,一去一回差不多一天就没了。要是挑晚上走,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准备一下绳子,长一点,到时候有你们苦头吃。” 于是这哥俩就去准备。 今天天气极好,浓云密布,但是一时半会儿下不下来雨。纪行带着这哥俩骑马到了那座火山时,已经快到正午。 纪行吹了个响哨,没一会儿从山林间下来两个人,身手极快,“这几天来了几个人?” 那俩人都是纪行的手下,“十来个,只是来了,没挖盗洞。可能是不敢挖,现在泥还是湿的,也许挖了之后就塌了。” 纪行道,“不一定是不敢挖。只要他们想干,有的是办法挖通。来了这地方,基本就是为了踩点。除了你们俩,你们还有没有见到楚州其他的人。比如马县令,或者山匪。” 那俩人道,“回禀大人,没有。” 纪行点头,“今天你俩回去,换另外两个人过来守着。我和他俩要上去看一看。” 那俩人低头,“那属下回去了。” 纪行看了看那山巅,“把你们带上的衣裳都穿上,准备走了。” 很快他们三人到了那处绝壁之下。纪行道,“这绝壁凭你们的功夫,绝对上不去。就连我也是仗着兵器之利上来的。不过在壁上我留下了一些刀扎出来的洞,把你们带上去已经足够了。” 游笠豫潜抬头,看到了绝壁之上的刀坑,眼里的震撼久久不散。到底要多深厚,多高明的武功才能凭着两把刀上去这数百丈高,近乎垂直的绝壁? 让他俩上山,要不是这是纪行亲口说出来的,他们绝对不会干这种极有可能会死的事。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纪行当年初入真灵时,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敢跳崖御空飞行。现在他虽然已经不会飞了,但是对于高空的恐惧相对这哥俩来说,要淡多了。 纪行已经在把绳子往自己腰上绑了,“这根绳子有十丈长,咱们绑一块儿,摊到每个人身上只有不到两丈,一个人掉下去了,全玩完。” 豫潜问道,“一定要从这上吗?” 纪行道,“只有咱们能从这上。你们想要找其他地方上去也行,但是你们俩都能上去的地方,你信不信别人也行。现在已经有了不少土夫子过来了,你难道不怕刚刚上去就碰见一伙人要把你推下去?” 现在他俩没什么可说的了。而且打头的还是纪行,他俩在后边。于是他俩也跟着把纪行身上的绳子顺过来绑自己身上。 纪行道,“我身上这根绳是最后的凭仗,你们不要想着我愿意陪你俩一起死。要是我发现救不了你们,我刀很快,顷刻间就能斩断这根绳,你们信不信?” 游笠豫潜点头。 纪行道,“把你们自己的绳子和楔子拿出来,楔子能打进去的地方,再想着怎么往上爬。还有一件事,山上有瘴气。而且上面很冷,我叫你们带上衣裳是怕你们在崖壁上被冻僵,不是让你们捂死自己。” 等到这哥俩都准备好了之后。纪行对他们笑笑,“你们是汗青的弟兄,怎么跟上我的,你们俩很清楚。我有意提拔你们俩,也得你们能活下来。没准等到有一天你们就能用自己的身份活在这世上,所以,刀上舔血,得先让自己活下来。” 随后纪行吆喝一声,“上路!” 纪行一马当先。他内力深厚,经验老道,要爬这绝壁,只比在平地上走路麻烦一点。 游笠豫潜在后边跟着。不过这哥俩没有像纪行想象中那么不堪。好歹也是只差一脚踩进六品武夫的高手了,又被纪行带着,不至于还没上山腿就软了。纪行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高瓶儿道,“他派人来报信了!” 纪行赶紧像韩府中人请辞,随后带着小怜出了门。那个报信的下人早已在门外候着了。高瓶儿道,“他肯定是怕二叔骂他,此时没人可以找了才来找你!” 纪行点头,“我知道。” 高瓶儿道,“哥,你身上有伤,这去了不会有大麻烦吧?” 纪行道,“他能闯多大的祸?就算他想,谁治不了他?” 高瓶儿心道也是,于是道,“你带刀过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纪行笑道,“从今以后我去哪都要带刀!” 高瓶儿只能点点头。她大概能理解纪行的心情。因为上次纪行没有带刀,便遭遇了三十多个人伏杀。不论何时,纪行带刀都不算过分。 等到他俩赶到了事发处。纪行才发现这里是一处码头。这处码头是京伊运河算是比较大的了,也不知道高关生在这里惹到了什么人。 高瓶儿在一边道,“这码头叫兴三里,多得是大人物的影子!” 纪行边走边折下小木枝捏在手里,问道,“什么样的大人物?” 高瓶儿想了想,“就像咱们家那样的有功之臣,他们捏着码头漕运,能挣不少银子。这些功臣的后人也都仗着祖上遗泽,横行霸道,往年我都不愿意来这里!” 纪行叹道,“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窝,高关生敢来这边也真有他过人之处。” 随后他俩便到了一片棚区当中,一伙人守在栅栏内,嚣张地大喊道,“是不是高家人!” 纪行抱拳一礼,“高何以!” 那人不屑地朝着纪行吐了一口口水,只是吐不了那么远,“进来!” 随后这人开了栅栏的门,守着纪行往里走。 纪行入眼处,只见处处都是肮脏一片,四处是屎尿。高瓶儿虽然喜欢洁净,却也没有大呼小叫,只是贴紧了纪行在走。而小怜根本目不斜视,眼里一直只有纪行。 没一会儿纪行便在众人拥簇下到了一个大棚子里。 一伙人鼻青脸肿地看着纪行,“八百两银子!带来没有!” 纪行点头,“带来了。” 他看到高关生被人绑在柱子上,眼睛已经用一块黑布蒙了起来。 为首之人只是衣服破了不少,脸上却没有挂彩,面色不善地看着纪行,“那小子是个硬骨头,不跪。没事,你替他跪!” 纪行道,“跪着把银子递过来吗?我带的是银票。” 高瓶儿原本以为纪行是想戏耍他们,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压根看不懂自己哥哥的心思,于是悄悄道,“你真要跪呀?” 纪行一脸诧异道,“我跪下来他们就放人,为什么不跪?” 没等高瓶儿说话,绑了高关生那伙人的头头见纪行是个软骨头,不禁戏谑地道,“我可没说你他妈跪了,他就能走!” 纪行喜笑颜开,“你早说嘛!” 那人脸上出现了一点疑惑。但很快他们脸上疑惑就不见了。纪行方才折的小木枝一根一根地飞了出去!只听见众人吃痛声,随后就是一片哀嚎。 纪行道,“小怜,去给他解绑。” 小怜点了点头,去把高关生解了下来,却发现高关生早已昏迷。原本跟着高关生的那个下人则背起他往外走。纪行道,“小怜,刀,轻刀。” 小怜把轻刀扔了过来。 纪行接住刀到了那头头眼前,把刀刃搁在此人脑袋上,“说说吧,怎么回事?” 那人却恶向胆边生,脑袋一偏就冲着纪行要将纪行拦腰抱起!可他下一刻便定住了,因为纪行手里那把刀搁在了他脖子上。他浑身冒汗,慢慢地跪了下来,眼神明灭不定,“我是韩过羽将军旧部的儿子,有话好说!” 纪行不耐烦道,“家里立过功?” 那人舔着脸笑道,“立过。运送粮草,保住了三成,不然那一场仗,前线全都得死!” 纪行突然翻脸,“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纪行一刀一刀将他的头发刮了下来,“高关生和你们什么仇?别再给我扯什么旧部!”纪行已经快回到府上时,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只是想试试这个人,没想到真的借来了人!” 小怜出门来迎,见纪行这么高兴,就问他,“今天出门什么事这开心?” 纪行笑笑,“借兵,借到了。” 小怜过来揽着纪行,“你什么时候去楚王墓?” 纪行道,“还得再过一段时间,你最近伤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说着他就要抓住小怜,可是小怜却轻飘飘躲开了。纪行一愣,摇摇头笑道,“原来是柳姑娘。” “小怜”收敛了笑意,“眼神很好。” 这时真的小怜从另一边走出来,笑嘻嘻道,“公子,柳姑娘早就到了,她的易容术真是太厉害了!” 纪行笑笑,“请这边来,正巧我也想找你,却一直不知道怎么找到你。” 随着他们三人到了院子里,院内十几人都仔细盯着两个小怜看,同时都拿出了最戒备的姿态。纪行笑骂道,“你们这么紧张干嘛?人家是我朋友。” 众人一听纪行这话,都松懈下来。 纪行又道,“就算她要对你们动手,你们加上我一起上也打不过她。” 众人又紧张起来。 柳娥这回没有一言不合就抽剑。等几人都坐下来,纪行道,“我刚刚借来一百兵,是不是精兵无所谓,主要是缺这么些人,探探路也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柳娥道,“你想什么时候?” 纪行道,“最少还要十天。一百兵只是县令口头承诺,人还没到齐。而且山匪那边态度不明......算了,有了你还管什么山匪,咱们就能上山单干。” 柳娥道,“不着急,等所有人都去了再说。” 纪行奇道,“你是说盗墓的?” 柳娥看着纪行,“所有人。” 纪行点头,“明白了,你是想把那些山匪也招呼上去是吧?这个事我正在办,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不是什么人都对那地宫感兴趣。” 随后纪行又道,“其实说实话,我对那座大墓基本上没什么太深的了解。” 柳娥自从上次在纪行这,被纪行三言两语骗过去之后,对他是齐帝派来探墓的事实深信不疑,可没想过纪行对楚王墓依然是两眼一抹黑。 纪行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是这样,来时匆忙,加上我又自视甚高,没想到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那边,差点没命回来。你让我跟人玩心计我行,可探墓这种技术活儿还得土夫子来做,现在我缺了很多消息,就想着能从你这补回来。” 柳娥直觉感到自己似乎被他骗了,但是这种欺骗于她而言不存在任何损害,何况他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你想知道什么?” 纪行道,“具体来什么人,地宫打哪进,进去后有什么,怎么对付瘴气,还有没有比瘴气更邪乎的东西,以及可能出现的妖魔鬼怪,或者什么守墓灵兽,你能知道的都说一遍。” 第364章 恩义 县令奇道,“烦请介绍一二。” 纪行笑道,“我就是!” 县令脸上带笑,抚了抚手掌,“本官马平志,坐着这县令的位子已经三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冒充朝廷命官的!” 纪行疑惑道,“谁人冒充了?” 县令震怒,“就是你!” 纪行哈哈大笑,“我有陛下圣旨,铁证如山,你如何敢说我冒充朝廷命官?” 县令马平志笑道,“四方陇帮主成贻斐,定然是被你暗中杀害,你执掌四方陇之后,又埋伏朝廷命官。我说的对也不对!?” 纪行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个章程。在下就挑明了,我就是高何以,高何以就是我!哪来的什么四方陇!?” 马平志嘿嘿笑道,“我不认得你是谁,难道这三位豪杰还能不认识?” 纪行奇道,“哪三位?” 马平志悠然道,“这位是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 纪行对着那三人拱拱手,“三位大侠,失礼了!” 马平志道,“慢着,别着急套近乎!三位大侠武功卓绝,这些年随我一道剿匪有功。你是不是四方陇的人,他们一眼便知!三位大侠,这人是否就是四方陇的人?” 姓张的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纪行明白了,这三个人与马志平有嫌隙,他们并非铁板一块,“先不提在下是不是四方陇的人,且说街上正滚着的三十几个大好头颅,总做不了假!咱们权且当那三十几个死人,都是匪徒。那在下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招安!” 马平志笑道,“招安?凭你这几个人?” 纪行道,“我这几个人让三十几个匪徒伏诛,你说能不能把楚州那些山匪招安了?” 马志平摇摇头,“不行。三星洞,二虎口,乌龙山,人一个比一个多。上上下下加起来,三五百人该有了。而且这三五百人,家中都有弟兄。是这么一回事,家中老大,上山做匪,老二老三,在家里耕田。山匪下山抢劫,这些家里有做了匪的,就能逃过一死,家里没儿子做匪的,生死由天。” 纪行点头,“多谢马大人解惑。” 马志平不悦道,“本官还没有说完。你要是对当地山匪硬来,那些亡命徒多是家里有弟兄的,一个牵出两三个,三百多人的山匪,不要一刻钟就能给你拉出一个千人的队伍。你想招安,也不好使。楚州年年因为山匪的事,朝廷拨下不少银子......” 纪行点点头,“我明白了。官匪是一家,朝廷给的剿匪的银子,流到了山匪那儿。他们能游手好闲,靠的就是朝廷的接济。一旦招安,他们就拿不到这个银子了,是吧?” 马志平笑道,“我有点信你是高大人了。” 纪行道,“我本来就是。剿匪不能剿,招安也不行,那楚州的山匪岂不是没治了?” 马志平道,“本官治了三十多年,最后发现,没辙!” 纪行道,“你怎么治的?” 马志平道,“出兵,攻山,最后两头没落下好。反而把山匪赶到了别的地界,扰得方圆数百里不得安宁。朝廷又花大笔银子来治这些散兵游勇,治着治着,他们又回来了。剿了好多年,花的银子数目上天,最后我干脆不剿了。朝廷给那剿匪的银两,本官四成,山匪四成,一成给乡绅,一成给穷人。山匪有了银子就不作乱了,方圆数百里反倒安宁了。”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马大人是这么剿匪的。” 马志平道,“其实这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也就是山匪,武功好得很。你是不是楚州安抚使,还得他们认了才行。他们不认,你就是一把骨灰。” 纪行饶有兴致道,“哦?岂不是说这三位要用强的?” 马志平道,“整个楼子,上上下下全是我的人,还有这三位大侠的弟兄。高贤弟要是想挣这个银子,说一声,咱们今儿个这个宴就是庆功宴。现在你来了楚州,肯定是要剿匪的,你父亲又是大名鼎鼎的高寒士,不如修书一封,给朝廷说要一举建功。先要个八十万雪花银,我三,你三,山匪分三,乡绅不管,穷人得一,如何?” 纪行疑惑道,“为什么穷人总能分到这么点?” 马志平道,“楚州能年年不上税,就是靠这些穷人。我可以不要钱,山匪可以不要钱,乡绅也可以不要钱,但是他们这些穷人必须要银子吊着。不然会出大事。” 纪行赞赏道,“马大人真是高啊!这我要是不答应呢?” 马志平拍拍手掌,“三位大侠,亮一亮!” 三人把剑拍上桌子,震得天响! 纪行也拍拍手掌,“咱们也亮一亮!” 可是三息过后,一点动静也没有。马志平原以为会发生什么,没想到纪行虚晃一枪......就在此时,这二楼四周门窗哗啦全碎了!刹那间便从窗外跳进来十个大汉。 纪行道,“我手底下这十个弟兄,个个能以一当十。三位大侠尽可以挑一个试试!” 虽然来时,他已经知道楚州是有八品高手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如今江湖上六品高手处于霸主地位的事实。可是他手底下就有十个六品高手,个个都能开宗立派。哪怕整个楚州的八品高手加起来,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人物,他不信能超过三个。所以他手底下有这十个人,心底那是一点也不慌。 那三位大侠光看这十人的气势,就知道哪怕单拎一个,他们也不是对手,顺手就把剑从桌子上拿了下来。 纪行道,“现在马大人知道在下的凭仗了吧?” 马志平擦了擦脸上的汗,“手底下有如此壮士,何愁不成事。” 纪行道,“怎么还不上菜?” 马志平笑笑,“马上就上菜!” 纪行道,“县衙破成什么样了,根本没法住,马大人以为如何?” 马志平笑笑,“马上为高大人安排最好的宅子!” 纪行笑道,“马大人,有个事我要给您确认一下,这个楼子的人,是不是都是你的人?” 马志平点头,“自然都是。” 齐帝沉吟半晌,“文正,你以为高何以这番话如何?” 于文正对齐帝可不敢冷着脸,“无可挑剔。” 齐帝笑道,“什么话能无可挑剔?” 于文正道,“高兄境界太高,我等比不了啊。” 这话就是捧杀了。不过齐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转而问纪行,“高何以,他说你境界很高啊!” 纪行毫不犹豫地点头,“确实。” 齐帝与于文正都怔住一瞬间。随即齐帝笑道,“何来如此修养?” 纪行道,“我与文正兄不一样。我生在高家,家父高寒士所学颇杂,自小就跟着家父见过许多东西。所以入仕对我来说,可能就是一场劳作。他人听不明白,可事实就是如此。说到底我没有什么才能,更谈不上修养。可是这天生的东西,贫寒学子可能学一辈子也得不来。” 齐帝听了半天,发现纪行说的话没有一句有用,又像是处处带着道理,“你可知你要做些什么?” 纪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要做什么,只看这风云变幻何时找上我。” 齐帝是个十分实在的人,不喜听纪行说这些虚的。平日里那些大臣与他推太极,他已经够烦厌,“你回去吧!” 纪行拱手,“多谢陛下。” 等纪行回了席,发现齐帝与于文正似乎相谈甚欢,但是这些他已经不关心了。因为他今天给这位皇帝留下的印象绝对不算好。其实不是他不想说点有用的东西,只是没有必要。 因为他现在说的话,直接会影响到将来齐帝对他的态度。他宁愿说一堆废话,也不愿意因为一句话而埋下祸患。 可是齐帝明显是想要在诸位大臣还有那三个人才眼前提拔提拔纪行,只可惜纪行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否则他可能会升迁极快。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宫女到游焕之这边过来,“请诸位公子面圣。” 这回齐帝要见的自然是二甲十人。可惜了那些同进士出身的,他们就没有在陛下眼根前说两句话的殊遇了。 游焕之拍了拍纪行,笑笑,“该我了。” 纪行笑笑,“看来游兄要发迹了。” 等到二甲十人都走了,这边席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坐着,看着尤为扎眼。齐帝要一一见过那二甲十人,免不得要扯东扯西。没一会儿太阳已经高照上天,纪行稍微扯了扯领子,感觉有点热了。 再看其他人,他们额头上分明已经见汗,却又都紧紧盯着齐帝那边。妄图齐帝突然注意到他们。 纪行没有那么多想法,趁着现在还不那么热,赶紧把酒喝光了。 一场大宴持续了大约到了正午,此时齐帝该见的都见了,该问的都问了。也就差不多到这。加上天气快热了起来,这场宴会便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等吃过午宴,齐帝先离席,那些大臣也接二连三离席,这些士人才算是自由了下来。只是此地还是有不少文官找着那些士子,相互祝酒。 纪行没什么兴致搞这些应酬,便一个人坐在一边。 没一会儿韩孤尧还有游焕之都来了,见到纪行这副模样,都取笑他,“高大人在这喝闷酒?” 纪行摆摆手,“别闹,什么高大人?” 韩孤尧与游焕之都算是春风得意,因此体会不到纪行的心境。韩孤尧道,“高贤弟,你去楚州的事,我爷爷给我讲了。” 纪行笑道,“老爷子怎么说?” 韩孤尧道,“说是楚州,好去处。” 游焕之笑道,“可以呀!” 纪行叹道,“的确是个好去处啊。若是游兄去了那边,定然是混得风生水起,可惜我身上少了些江湖气,不然也会如同游兄这般兴奋异常。” 韩孤尧解释道,“楚州盗匪横行,确是游兄的好去处。” 游焕之这就不明白了,“怎么会这样?” 韩孤尧笑道,“我韩家与高家,算得上是世仇了。于高贤弟而言是龙潭虎穴,于我爷爷而言,那可不就是高贤弟的好去处吗?” 游焕之震惊道,“你们是世仇?” 韩孤尧笑笑,“上一辈的事了。再说,我爷爷也没反对我与高贤弟结交。” 游焕之又说了那句话,“怎么还能这样啊?” 纪行笑道,“我二叔也不反对我与韩兄结交。往后高家韩家起了冲突,若韩家得势,或许我凭着韩兄这层关系还能活。若高家得势,我必然要保下韩兄。此乃合纵连横之道,互有牵绊才能不至于一碰就折。” 游焕之听明白了,“原来是这回事。” 纪行笑道,“不过这也是韩兄性子与我合得来,若是个臭脾气,我也就懒得理了。” 韩孤尧道,“唉,往后不知道如何了。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些恩恩怨怨,咱们现在就别管了。” 三人围着纪行,聊得是好不开心。 一边的公主,高瓶儿,李诵筠也注意到了纪行那三人。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渐渐从状元顾沉鸢,还有于文正那里挪开,转而看向连公主都要注意的纪行。 就在此时,“太子到!” 公主对高瓶儿笑道,“太子这两天伤寒,没想到还是拖着病体来了。” 大家都站端正了迎接太子。 只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缓缓被人搀扶过来。他身边一个小太监似乎听到什么,把耳朵凑到他耳边仔细听了听。随后小太监道,“太子说了,诸位免礼!” 公主凑过去,“你这两天还是留在东宫比较好。” 太子叹息道,“皇姐,大齐的人才,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今晨是实在起不来,不然华清池,我怎么会缺席。” 太子说话虽轻,可此时静得落针可闻,因此他那虚弱的话音一字不落地到了这些士子耳里。 公主叹道,“先给太子看座。” 等到赵牧做好了,他又似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高瓶儿不喜欢赵牧,因此一直在和李诵筠拉着话。赵牧看到高瓶儿,微笑道,“瓶儿妹妹。” 第365章 人才 但怕是一回事,他如今虽然实力不够,境界却实实在在打上去了。怕不丢人。厉害的是能够扛着这个怕,还能把事给做成了。 他看着那个孤独得甚至有些悲壮的自己,泪流满面。曾经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活下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天下到处都是传说,到处都是眼睛,稍有个敢冒头的,扛不住就只有个死。 何名椿从来不敢给自己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现在越来越明白何名椿的顾虑。 就像高寒士极少给纪行指明了马上就要他做什么一样。叛党余孽在暗,而他们在明。他连敌人都找不到,要是冒冒失失地就要找他们火拼,极有可能那些叛党欲孽连面都不用露自己就被玩死了。 只不过齐国那些叛党余孽就算藏得再深,无非就在朝堂与江湖。可惜要是马上把他们找出来,免不得鱼死网破,伤筋动骨。一旦兵变,弄不好就会江山易主。 可是真正属于“纪行”这个名字的敌人不知道藏在天下何处,纪行只要稍有异动就会死的很快。何名椿藏了那么多年,还是在一个夜里被一道雷劈死了。 这些实力高超的敌人远不是一般的计谋就能将他们逼出来的。因为他们的博弈已经不限于刀兵相见。索魂偷命,万里飞剑,下咒下蛊,或者来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有的是让纪行刚露面就死的法子。 纪行坐在水面上,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还有那棵树。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什么,于是他悄悄在自己大腿上画了个叉。这些年的修炼不是白挨的,他全明白了。 何名椿的死恐怕是何名椿自己的意思。 因为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这个现象。 那就是,何名椿的强大已经超出他们能够理解的范围,他们的敌人也同样强大地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而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只能在夹缝里做点文章,举步维艰。 不然何名椿不可能一直都不让纪行知道真相,因为纪行一旦知道了,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朝着那个真相走去。那会死的很惨。 他仍然记得在天涯秘境里,那一排排的墓,是他自己的墓。多少世之前,自己恐怕一直是何名椿手里的一把刀,只是毫无疑问,自己都失败了。 纪行干脆躺在水面上,望着不知道是树叶还是星辰的苍穹,抑或是这些树叶托起的星辰。他假设了一下何名椿是个极其强大的人,他的敌人远非真灵九境能够解释。而何名椿在与那些人僵持了许多年之后,发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何名椿等不起了,于是想了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办法,以自己的死换取敌人的懈怠。或许对敌人来说,能威胁到他们的只有何名椿一人而已。因此何名椿一死,有关纪行他们的所有力量,在那些人眼里都不再重要。 纪行叹一口气,“好算计。” 这三个字一出,三魂七魄全部归位。 纪行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头疼恶心,几乎就要吐出来。 高岐佑见纪行有了反应,赶紧一掌拍在纪行背后。纪行条件反射一般,内力在一瞬间走遍全身。高岐佑辛辛苦苦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插好的金针在这一刻全部被纪行逼得射了出去! 纪行眼前还是不断出现重影。高岐佑只看到纪行的眼珠子不受控制地乱颤,于是关切问道,“能说话吗?” 纪行显然听不清,却恍恍惚惚间回答,“能!” 高岐佑道,“你起来走两步?”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纪行心中深藏多年的那个夜里的场景,何名椿也是这样叫他起来走两步。纪行笑着摇摇头,“走两步就走两步。” 于是他挣扎着站起来,晃晃悠悠走了两步,“二叔,我们要谈的事还没谈完。” 高岐佑叹道,“你都这样了,还谈什么?” 纪行忍住恶心,摇摇头,“无妨,刚刚只是岔气了,休息一夜就好。” 没料到高岐佑差点一巴掌拍纪行脑袋上,怒道,“岔气?你练什么邪门功法练岔气了?刚刚你都假死了!我用金针花了半个时辰才帮你把命吊回来,要是再过一刻钟你不醒,那可就真的死了!” 纪行一愣,“这么严重?” 他有所不知的是,对他来说虽然就像神游了不到半刻钟,自己却真真切切假死了半个时辰。这是因为他方才是在进行真灵境的高位思考。 真灵境与凡人的差距不光体现在实力上,还体现在智慧上。尤其是真灵中三境往上走的时候,他们的念头在顷刻间能够翻转数百次,反应极其之快。最直观的体现就在争杀之时。他人一招递来,过程中不断变招,应招之人便要在这一瞬间不断思考下一刻的应对,稍微慢点就会身死人手。 纪行以凡人之躯进行相当于真灵境的高位思考时,尤其是在短时间进行如此高水平的思考,本身的消耗以及损害也是极其大的。纪行带着高瓶儿走到高府内那片小湖,“二叔其实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高瓶儿不知道纪行要说什么,只能在一边听着。 纪行道,“高关生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高瓶儿尴尬地摇了摇头,“他的事我都懒得管,而且他从来不和我们说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往后你多照看着他点。他虽然比你年长几个月,心性却还是个孩子。而且二叔只有这一个子嗣,说不心疼那是假话。你虽然外号是闯祸大王,可到底是个明事理的,懂得琴棋书画,又懂得武功礼数。” 高瓶儿撇撇嘴,“我就当你夸我了。” 纪行把话题扯到另一边,“你和公主是怎么认识的?” 高瓶儿道,“我刚来京城的时候,陛下设宴招待群臣,我就被二叔带到席间了。公主当时也在,她就带着我认人,一直以来她都很照顾我。” 纪行道,“公主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不见招驸马?” 高瓶儿瞪大眼睛,“你想做驸马?” 纪行唉了一声道,“怎么可能,只是好奇为什么陛下不着急呢。” 高瓶儿笑道,“你也不想想京城有哪位人物配得上公主?公主为人大气,做什么事都极有分寸,可不能随便招一个驸马。” 纪行道,“看出来了,公主有大才。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公主,许多事由不得她,要是招来一个夫君是个傻子那怎么能成?” 随后纪行看向高瓶儿,“不过我说你,你怎么也不着急?” 高瓶儿,“哎呀!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纪行笑道,“我看韩孤尧就不错啊!” 高瓶儿一脸窘迫,“谁会看上他啊?” 纪行道,“话说公主这个年纪了,也不想男人,她在想什么呢?” 高瓶儿啐道,“难道所有女人都要天天想着男人?” 纪行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个公主很不简单啊。你要晓得,一个女人如果连男人都不想了,她还能想什么?” 高瓶儿道,“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纪行道,“七尺巷那三十几个人,还有那个剑客,我总觉得不是同一派人。” 高瓶儿正想说什么,纪行却摆摆手,“不说这个了。” 等到夜里,纪行躺在床上,对小怜道,“你对顾家的人很熟悉?” 小怜点点头,“也不算熟悉,只是知道。顾林煜居功自傲,官衔一贬再贬,到了如今的七品,只怕是再过几年,连七品也保不住了。” 纪行道,“这老爷子这么虎?” 小怜道,“今天白天你也听见了,押运粮草,还立了功。说居功自傲,他也的确有这个本领呀。” 纪行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怜笑道,“因为以前顾家的人就想把我买过去,只是夫人先了一步。” 纪行道,“你觉得韩孤尧这个人怎么样?” 小怜道,“感觉人很好。” 纪行笑道,“看来咱们眼光一样。你知道什么是善良吗?善良是拥有伤害别人的能力,却不选择伤害。韩孤尧论哪样都不输那些所谓俊彦,但他安于被人排挤,不和别人争得脸红脖子粗。这就很厉害了。” 小怜道,“公子很欣赏韩孤尧?” 纪行把她抱紧,笑道,“我更欣赏你。” 小怜怕碰到纪行伤口,一动也不动,“公子人真好。” 纪行闭上眼,“睡吧,睡吧。” 小怜突然道,“公子,你究竟要做什么呢?” 纪行道,“也没什么可做的,先考功名,再帮高家续命,要是能帮上陛下,那最好不过。” 小怜嗯了一声,“我想做的很少,只要有几亩田就好了。公子愿意过这样简单的生活吗?” 纪行道,“怎么会不愿意?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得把这些事都做完了才能解甲归田啊。” 小怜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纪行缓缓睡去。纪行见她沉沉睡去,自己也很快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纪行才刚醒,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他身上的伤本来就该静养,昨天却喝了酒,又和人动了手,伤势自然是一点好转也没有。然而下人却过来传话,“公子,韩孤尧韩公子来了!”纪行将她拉起来。高瓶儿刚抓到纪行宽厚的大手,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喊,“哥哥。” 纪行微微弯腰,方便她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肩头,“行了,今天的确是我不对,以后再也......诶!你的手别往屁股上抓啊!妈呀疼!” 高瓶儿不屑地瞪了纪行身后的小怜一眼,此刻她恨不得鼻孔朝天,昭告全天下的人哥哥来了! 小怜低下头,悄悄走了。等她走到无人处时才悄悄道,“他和我睡过觉了,我才不稀罕他抱呢。” 想到清晨发生的事,小怜一路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而纪行那一边,高岐佑看到这俩孩子相拥的一幕,也是不禁面上带笑。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恶人还需恶人磨,不为其他的,这妖女总算有个人压得住了。 而高关生则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个小鸟依人的少女,哪里还有平日里把他打得鸡飞狗跳的模样? 高岐佑注意到自己这逆子,气得抓起狼牙棒就要朝他脑袋上砸。高关生赶紧逃命,去找他妈。 高瓶儿看到逃跑的高关生,脸上泪痕犹在,却笑道,“听说你一过来就打了他?” 纪行道,“没打,只是吓了吓他。早知道他把他爹一池子鱼给毒死了,我就下点重手了。” 高瓶儿噗嗤一笑,“他就是这么没轻没重。” 纪行摇摇头,“这些年你在京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在信里瞒着我们,其实在悄悄哭?” 高瓶儿抓着纪行的手,“我才不会哭呢!这些年我过得很好,陛下对我尤为关照,连公主都怕我!你说我厉不厉害?嘿嘿!” 纪行一听这个,才知道原来高瓶儿无法无天的底气源自于皇上,虽说持宠而娇容易掉脑袋,可纪行却有不同的看法,于是笑道,“原来你的靠山是陛下,难不怪在京城像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高瓶儿一拳砸在纪行胸口上,“说谁螃蟹呢!” 纪行笑笑,“陛下对你如此厚爱,你可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高瓶儿疑惑道,“什么期望?” 纪行道,“京城多纨绔,正需要你这妖女杀一杀他们的脾气,必要时,面对某些大臣也得甩甩脸色给他们看!” 高瓶儿狐疑道,“不好吧?” 纪行道,“有什么不好?你只是个女孩子,在陛下眼里你十七岁和七岁没区别,不管你做什么事他都会原谅你的。” 高瓶儿皱眉,“你是不是在怂恿我去闯祸?还是你在嘲弄我惹的麻烦太多了?” 纪行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高瓶儿鼻子一皱,“你就是在揶揄我!” 说罢她就使出一通王八拳,朝着纪行脸招呼过来。纪行轻轻一抓,恍然间觉得这一拳有些熟悉,“你是不是教过高关生拳法?” 高瓶儿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第366章 那边 今夜纪行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瞎走。 说瞎走其实也不是瞎走,他知道有人要找他,以他的直觉,只要自己独自现身,自然找他的人就会出现。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柳娥,还是其他什么高人。怕只怕突然跳出一只军队要来对付他,那就算他现在的武功在年轻一辈里已经是独步天下,他也没辙。 所以他才在走之前嘱咐高关生,若是自己已过寅时(凌晨3:00-4:59)未归,便告知高岐佑。 如今他对高岐佑的认识越发深刻,自然也清楚自己这位二叔手底下到底有着怎样的能量。 等他已经走到了荒郊野岭,眼瞅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子时,可是还是没有什么人来寻他。这让他颇有不解。难道自己的感觉是错的。可是今天那种脊背发凉的紧迫感又是打哪来? 他索性不走,就坐在此地,若是真就无人来寻,那他也懒得自讨没趣。 慢慢的就到了丑时,月渐西斜。纪行心想或许自己真是感觉出了错,就打算打道回府。没想到刚走两步,他顿时僵住了,不知何时,自己来的那条小径上已经坐着一个人,看起来时间已经不短。 那个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哪儿见过。这时候他算是两世为人的稳重性子就有了作用,不慌不忙地也端坐下来。 “天尚寒,坐在这里,不怕风吹着凉吗?”纪行缓缓道。 那人没出声,一身麻布衣裹着全身,头低着,像是睡着了。 纪行拱拱手,“我乃高何以,敢问阁下,你我可曾见过?” 风吹过,果然有些凉。 那人竟然说话了,“你今年多大了。” 纪行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来人竟然会问他的年纪,于是开口道,“算算,该有二十了。” 那人道,“自己的年纪还要算?” 纪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说实话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高寒士给他编的生辰八字他向来不记。打从自己十七岁上任楚州安抚使,这都差不多三年了,也的确该二十了。面具戴得太久,他自己也忘了摘,其实自个儿实际年龄不过十八而已。 “这个,在下虽然出身高府,算得上名门。可出生之时兵荒马乱,生母诞下我便去了,父亲找到我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年生的。”纪行算是说了句实话,只是有关自己生母已经高寒士那块是编的,不过勉强能够自圆其说。 那人的一言一行,气场实在太强,饶是纪行如今已非凡俗,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就要顺着他说话。 “你说的没错,我们见过。”那人声音十分低沉,像巨石砸地般沉重,落在他心头。 纪行到现在都没听见这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说明他决然是个内家高手。 “哪里见过?”纪行疑惑地问。 那人沉默了会儿,纪行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于是正要问问这人来历,没想到他却开口,“雪天,树林,山洞,兽道,你的眼睛很亮,我记得很清楚,如今的你,反倒不如从前。” 这可把纪行搞糊涂了,这人说了一长串地方,可是没有一个是地名,莫非自己还是个在襁褓的婴儿时他就见过自己了?可是自己的来历明明是......想到这里纪行顿悟,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袭遍全身,他猛然抬头,“你是!” 那人嗯了一声,“你十八,本该无名无姓,但是生来却有名有姓。无师自通,生而知之。到底是高寒士把你教得好,还是你又得了什么际遇?可这世间,又能有什么际遇?” 此人原来便是齐帝一辈子的梦魇!七百龙卫是给他准备的!五十暗卫是给他准备的!甚至连京城南城都是为他一个人修的!为的就是怕此人会高来高去,取他齐帝的人头!他便是季夏! 季夏道,“那个女人找到了我,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今天看到你,我算是明白了一点,但是你的武功为什么会是这样?十八岁的九品,不应该有这样的事。” 纪行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当年救命,多谢你了。” 季夏道,“你这个人是天生杀星,就算我不救你,自然会有人救,这是命。” 纪行笑道,“剑圣竟然信命。” 季夏道,“信。” 纪行反倒愣住了,“这......” 季夏道,“从高寒士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我就信了,今天来寻你,便是为了验证此事。你究竟是什么人?” 纪行道,“我是......” 季夏摘掉帽子,眼神可怖,两只眸子像是要把纪行吸进去,“我说你无师自通,生而知之,本该无名无姓,却张口自称纪行,纪行是谁,你是谁?” 纪行心跳都加速了。散人境不是说着玩的,这老小子这些年没闲着,实力比当年更可怕了,要是自己和他硬拼,只怕一招就会归西。哪怕身后是万丈悬崖,恐怕跳下去也挡不住这人要取他的命!今天要是再敢糊弄他,只怕要把自己的小命给糊弄没了! 纪行强自镇定,大口呼吸,“我是纪行!” 季夏缓步走来,“纪行是谁!” 纪行大喊,“纪行是我,我是纪行!” 季夏眼底深处明显带着隐怒,“你骗了他!” 此人越走近,气势愈强,甚至连身周都开始有了真气出现!纪行明白这真气外溢乃是散人境到了前三境顶峰的表现。散人前三境修真气,无法如中三境一般做到将真气收放自如,因此只能将真气炼得越来越霸道。从另一个层面来看,也可以认为这位齐国千年不出的旷古奇才,马上就要跻身散人中三境了!到了那时,恐怕齐帝为他准备的大阵都只能做到勉强自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搜肠刮肚地想自己究竟骗了谁,眼瞅着季夏离他越来越近,他终于想起来当初齐帝在御书房给他说的那一番话,难道他当初也入皇宫了?此时没有闲余时间让他解释,只能大喊,“那是他一门心思瞎想!我又没承认!再说!真正的皇子究竟是丢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谁能知道!齐帝非要这么想,我当时要是敢说半个不字,高家马上就要玩完!” 季夏紧盯纪行的眼睛,“高寒士!高寒士!” 纪行,“你们究竟有什么恩怨!当初可是你把我送到的高府!” 季夏看着纪行,“假如你现在就死,可能很多事,就可以结束了。” 纪行一听这话,脑子里灵光一闪,“太子的死,你果然脱不了干系!” 季夏冷哼一声,“莫要把小聪明打在这里!” 纪行道,“你今天若是杀了我,你想做的事便永远无法得偿所愿,齐帝必会倾一国之力追杀你!他现在疑我是昙羽太子,莫说他,就连父亲也这样想,你早就脱不了干系!” 季夏道,“他自负一生英明,不过算个屁。真相摆在眼前他不愿信,怎么高寒士也这样蠢!” 纪行哈哈大笑,“别人蠢不蠢我不知道,总之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至少有三个人。我的武功如何,早在数日前便已传开,如今能无声无息杀了我的人,唯独你一人而已。我一死,你便是凶手!” 季夏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纪行,“他我都敢杀,何况你!” 纪行叹口气,“你果然想杀他!难怪他把自己那座城裹得像个粽子!” 突然纪行道,“化境不好练是吧!” 化境二字,在任何人口里都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可是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在纪行嘴里,这两个字却像有了无穷魔力。季夏也不禁收敛了三分气势。 纪行道,“假如我告诉你那个女人的武功是我给的,你信不信!” 季夏向来坚定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你到底是什么妖物?” 纪行道,“我能保全自己,也能保全高家,自然也能保全你。我要的不是你想的。我在此立誓,我纪行绝无可能在今后会对你有任何不利,否则天打雷劈!” 他见季夏一时没反应,赶紧道,“我可以为你做几件事,但是前提是我要帮那个女人把我许给她的事办成了。我讲信誉,如何!” 季夏头微微偏了一下,竟然缓缓退去,“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 这四个字重重砸在纪行心头,等他回过神来,竟然发现季夏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一身的汗,整个人便虚脱地坐回了地上。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纪行想起来,四处望了望,没想到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他腾地站起来,那只手也缩了回去。 “小家伙儿,咱们又见着了。”洪老太监笑眯眯地说。 纪行心下惊骇,这老太监什么功夫,竟然能够悄无声息近自己的身,即便是自己心神失守的情况下。 纪行笑笑,“洪公公,多谢。” 洪老太监道,“刚刚那个人......” 看来洪公公是知道了季夏来了,纪行不敢隐瞒,“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洪老太监道,“那就不说了,稍后咱家会去见陛下。往后的日子你当心些,这个人,不可以常理揣度。” 纪行再次道谢,“多谢洪公公。” 等到纪行回到府上,发现李诵筠已经等了他许久了。纪行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好在李诵筠也没有问,只是给他倒了一杯茶。 “还有很多事等你做,今夜不睡,怕是白天会没有精神。”李诵筠淡淡道。 纪行笑道,“我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年,高关生常常来找你?” 李诵筠也笑了,“是,他常常来喝茶。” 纪行道,“怕不是喝茶这么简单。” 李诵筠道,“难不成你心里有什么不忿了?” 纪行道,“高关生那小子配你,的确是还差点。不过这种事,也难说。” 今夜只有一轮弯月,没多久月亮也不见了。纪行叹一口气,“齐国有多少年了。” 李诵筠没想到纪行会问这个问题,“八百多年了,改朝换代的。” 纪行道,“这块土地上,再往前数数,打有人起,有多少年呢?” 这还真把李诵筠问到了,好在她也真是博学多识,“早在好几千年前,就有了王朝更迭的事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永远也想不到,自从纪行入九品之后,一部分心思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纪行最近时常在想,究竟齐国这个地方,是另一片天地,还是一个距离大商很远的地方,又或者自己只是活在了一个梦里? 纪行想到季夏所说的那些话,“你想过有的人能够生而知之吗?” 李诵筠道,“故事里是有这样的贤者,你今夜做了什么,怎么尽是问这些怪问题。不学武功,改攻理学了?” 纪行摇摇头,“我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看看,不在大齐,在海的那边。听说那里就算大船也过不去,天地这么大,总该有个头是吧?” 李诵筠被纪行说得有点意动,可嘴上还是道,“就这片江湖你都没踏完,就想着往海那边走了?” 纪行摇摇头,“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走了,而且是一个人......” 李诵筠看见纪行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神情,这种神情是她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她见过利欲熏心,见过小人得志,见过大权在握,唯独纪行这种神情没见过。就像是一种解脱,更像是要找到归宿。 “你去那里做什么?寻死?” 纪行摇摇头,“近日我听闻在海上有怪民,实在很想见识。” 李诵筠叹口气,“我能去吗?” 纪行道,“那里可不是你的归宿,你该留在这儿。” 李诵筠没有再说什么,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一个只有关自己的结局。什么高关生,什么明争暗斗,都不重要了。这个男人看的想的,都有着与所有人不一样的东西。 “你会不会回来?就是离开之后,会眷恋这里吗?”饶是如此,她还是倔强地问了这一句。 纪行低下头,把剩下的茶喝完,“谁知道呢?” 第367章 密会 到了白天,纪行招来汗青。他现在乃是正六品武官,来寻他那是有名有实。论谁也挑不出毛病,只是不能带上游笠他们几人而已,无他,身份敏感。 小怜一听,也是,人家都要准备赴死了,怎么就不能再吃点,于是耐着性子等了起来。可是没过一会儿她也意识到不对劲,“马大人,夫人,你们抖什么?” 马志存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果然在抖,嘴里却还是道,“没抖啊!” 人在紧张时总是会下意识反驳他人对自己的问话。因此小怜轻飘飘道,“马福应当不在这儿。” 马夫人惊得就要跳起来,“他在府上!” 小怜叹一口气,“夫人,我说马福不在这儿,可没说他不在府上啊。” 马夫人已经快哭出来了,嘴里反复就是一句话,“我福儿在府上,在府上!” 小怜对旁边丰达荣吩咐道,“去寻他。” 要找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他一个人足以。马志存手一招,声嘶力竭道,“娘娘!我等不是有意欺骗你!方才我本是要将他拉出来给你,哪成想到他已经跑了!我这孽子啊!” 小怜点头,“这些话,等把他寻回来了再说吧。” 丰达荣对马志存道,“马大人,不知你儿容貌如何,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话说两头,马福这边就格外心酸了,他娘给他备了快马,也给足了银子。可惜他马术并不精湛,才骑了不到一刻钟就被巅得胯下火辣辣生疼,不得不停下来。任凭身边的下人如何催促,他也生不出来一点儿力气继续骑马。 不过就这么一小会儿,足够他跑出很远了。马福回头望,自己家已经望不到边,从今以后自己就要开始亡命生涯,真不知娘以后怎么办。大约半个时辰后,马福便到了邻镇。这么一路下来,他也累了,腹中开始咕咕乱叫。马府捋了一把左下巴那颗黑色大痣上的一缕黑毛,“阿牛,我们去找点儿吃的,现在已经跑得足够远了吧?” 阿牛和他一向为非作歹,比他机灵不到哪去,于是点点头,“这么久了,他们就算是个神仙估计也很难追上来了。何况还有老爷夫人在府上拖着他们,少爷,咱们先找个客栈去歇一脚。” 马福欣然同意,却满脸怨恨道,“我娘会帮我那不用说,可我那爹,简直就是老子上辈子的敌人!今天一直都在把小爷我往火坑里推!” 阿牛不敢妄议老爷,只是将他们的马往最近的客栈牵去。等他们歇下来,那客栈店小二见他们衣着不凡,自然来迎,“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马福骄横道,“住店,开两间上好的房,必须得坐南朝北,阳光充足,另外,搞点儿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上来,多来点,别怕小爷我吃不完!” 店小二连连点头,“两位客官稍等,酒菜这就来,小的先领二位去看房间如何?” 马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麻利点儿,少啰嗦!” 店小二不敢得罪他俩,却在心里肺腑起来。不一会儿,店里又来一个男人。男子高大威猛,牲口一样的壮硕。一张脸长得像马脸似的,若非是个人形,店小二真以为这男人乃是一匹马修炼成精的。 男人也不耽搁,张嘴就问,“刚刚我见你们这儿拴了两匹马?” 店小二点头,“是。” 男人道,“是不是方才还来了俩人,其中一个左下巴有一颗黑色大痣,痣上有毛?” 一伙人连夜上山,找了许久,直到晨时才将三具尸体一般的人送了下来。那时的纪行已经没了半点活着的迹象,掐人中,用针扎,甚至是拿开水烫都死活不动。得亏被他们一同救回来的柳娥醒了。等她来看过纪行,十几人焦急万分。只听她一句,“好高明的龟息之术!” 这时众人才知道自己大人还活着。游笠豫潜跟着纪行一起上去的,那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对于纪行的手段,他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这个年轻人生生弄出来了一个化境高手,这样的怪事,就算他们说与他人听,恐怕也没人会信。 此二人已经是铁了心要跟着纪行了。 直到昨夜夜深,纪行才醒过来。小怜日夜守候,困极了就伏在纪行窗边小憩。纪行醒来后,还是他叫她的。很快众人簇拥过来,细数马志平一一罪状。人多,声音也杂。 他匆匆问过几句,便轻描淡写道,“明日我去问罪。” 白发的柳娥过来,她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纪行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而且他见过很多,好比伺机反咬的毒蛇。他很明白,自己亲手造了个怪物出来。 当初他问过高寒士。假如有一个人能够飞天遁地,力大无穷,有开山裂石之功,移山填海之能,究竟会如何。高寒士不假思索就给了答案,对大齐来说,绝非一件幸事。因为这样的人没有人能够反制他,翻手间就能屠杀一国。 如今柳娥功力大成,虽然后遗症很明显,但是除了远走江湖的剑圣季夏,已经没人是她对手了。要不是此时她仍然虚弱,纪行身边又围着十几好手,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对纪行出手。 二人对视不止十息。 她没有从他眼里看出来任何惊惧。甚至这个男人就像在看一条小蛇似的,想看她会喷出怎样的毒。二人的交锋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不明所以。但是纪行却实实在在走在鬼门关上,而她因为要顾虑的更多,不比他要好多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整个大齐很少有人能看出来纪行真正可怕在何处,季夏或许明白,高寒士或许也明白。柳娥走到了这一步,也能略微感受到一丝了。这个年轻人对任何情况都有绝对的掌控力,不管怎样的死路,都能被他趟出一条活路。 当初他说能一人之下,所言非虚? 皇宫高手密布,就算她如今已入化境,却仍然难以抵挡京城数百龙卫。莫说她了,就连季夏面对三百精兵,也是一场苦苦鏖战。 纪行突然打破了这个沉默,“帮我做一件事,此间事了,你大可学着季夏,天南地北,无人能拦你。” 柳娥轻蔑地看着他,“给你做事?” 纪行道,“能有一个如今的你,就能有另外一个。你可以这么想,我可是一本活着的大乘诀,你我联手,不知道能做成多少事。你说对吧?” 柳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豫潜一瘸一拐凑上来,“大人,她?” 纪行咬紧牙关,满头大汗,“成了,不必理会。给我备一盆炭火,冷。” 等到这夜过去,纪行便乘着轮椅,出现在了自己的灵堂之前。 马志平还在滔滔不绝地赞颂纪行的功绩,但是所有人都只当他放屁。就在所有人准备对马志平反唇相讥时,纪行开口了,“马大人在这儿拖这么长时间,是在等什么?方才你身边一位近人悄悄离去,莫非是去搬救兵了?” 马志平那三寸不烂之舌顿时停了下来,良久,此人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清街!” 左右顿时动了起来,好好一个大街,再无一人敢偷看偷听,若发现有人凑在窗户边上,刹那间就有一发羽箭射去! 马志平缓缓朝着纪行走去。武状元知道纪行的功夫,怕出意外,赶紧要拦,“大人!” 马志平却不依不饶,径直走过去,两眼紧盯着纪行,“你要是死了,我还有退路,可你怎么活了的?你怎么能活?” 纪行没有看他,仍旧耷拉着眼,“你就此退去,我既往不咎,还会上奏报你的功。” 马志平哈哈大笑,已然下定决心,“报我的功?你让那些与你爹为敌的大人物怎么想,若是他们知道我成了你的座上宾,我能有好活?年轻人,你醒醒吧!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柳娥似乎对这里有点熟悉,带着他们一个岔也不打,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柳娥道,“把兵刃都拔出来,每个人隔着至少五步,一点一点往前探。” 豫潜道,“不点火把吗?” 纪行在最后笑道,“这里边这么潮,你倒是给我找一根木头啊?” 虽然柳娥说至少要隔五步,但游笠还是想和纪行挨得近点儿。在这下边他不相信那女子,与纪行在一块儿有安全感一些。至于豫潜,他不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豫潜听,怕那女子高手起疑。 豫潜还在和纪行胡扯,“这儿这么多粮食,可惜都不能吃了,要是能吃,咱们没准能撑一年。” 纪行道,“就算能吃,你有这么多水?坑里倒是有水,你给我喝一个试试?” 豫潜笑道,“地上好歹有点水,煮开了我就不信不能喝。” 纪行对柳娥道,“你对这里边有多少了解,咱们在这这么瞎咋呼应该没什么事吧?” 柳娥道,“就算地宫里真有什么,也不会在这上边。你们刚刚也看见了,下来的这地方是用来堆粮食的。古人没这么蠢,都能用来放粮食,这儿肯定连只老鼠都不会有。何况这个高度,老鼠也受不了这么冷。” 豫潜哈哈大笑,“姑娘说得极是,可万一有什么呢?” 柳娥突然顿住,轻弹剑锋,以示后面的人停下,“其他东西不一定有,万一碰到人,你们这么喊,可能会遇到点麻烦。” 纪行摇摇头,“你不是在咱们旁边吗?有什么人能躲过你一剑?” 柳娥没有否认。她的剑有多快。纪行可是清楚得很。他虽然看得见,但没有一次能够躲开她任何一剑,不论他当时究竟有没有防备。以他目前的实力,面对八品武夫也敢一战,可对上了柳娥,只能看清她那一剑究竟有多快而已。 游笠知道她是九品高手,而且还是一个纯粹的剑士,也很好奇地问道,“柳姑娘,敢问芳龄?” 柳娥回过头来,饶是在如此昏暗的地底她那一双眼眸也亮得可怕,真如同利剑一般扎过来。游笠知道自己失言,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纪行赶紧打了个哈哈,那女人杀人比割草还随意,没有立马对游笠动手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咱们这伙人,虽然人数少,但是我这两个弟兄放在民间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在下不才,勉强能与八品高手对峙。再加上柳姑娘,就算来他个几十个人,那也只是费点拳脚的事。” 柳娥道,“你好像对你身边的人很满意?” 纪行笑道,“哪能不满意。都是过命的弟兄,能拴一根绳上,还能有差的?” 柳娥道,“但愿这俩人没有我想的那么废物。” 纪行道,“传说季夏一人独斗三百六品高手,还能将那些悍卒一一斩杀,关键的是他一招就杀了一个九品中的高手。这样的人物倒是不废物,可是柳姑娘,一个人武功再高,他不帮着你,那也没辙啊。” 柳娥继续往前走。纪行经过她刚刚停留的地方,随手掏出一只钉子打入石壁,留了个记号。他们一直往前走,却发现眼前都是储存粮食的地方。 纪行道,“那人靠不靠谱,不能总看他打架厉不厉害。就说豫潜吧,他虽然武功不及游笠,可是他信我,脑袋比铁还硬,敢往前上。这回他身上带的吃的是咱们大部分储存,要是咱们困到了这下面,可就全得仰仗他了。” 柳娥问豫潜,“后边这个,你很信他?” 豫潜被纪行承认能力,心里美得很,见柳娥问他,略有点受宠若惊,“我怎么能不信大人?” 柳娥道,“你们是怎么跟着他的。” 游笠怕豫潜说漏嘴,“我们本是边军,后来在刑部任职,受千户大人密令跟随高大人。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大人将我等视为亲随,而且一向身先士卒。我等怎能不信服?” 柳娥不知为什么,现在突然愿意废话起来,“他是怎么身先士卒的?” 第368章 回想 纪行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汗青却笑不出来,“不提了,不提了。” 纪行叹一口气,道,“你现在还不能见他们。你知道,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死人自然不该再存活于世。若是被人发现你那三个弟兄还活着,不光是你,连我都脱不了干系。” 汗青道,“见不了就见不了。” 纪行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现在都死心塌地跟着我。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想想吧。” 汗青倒是看得开,道,“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的事,我只是管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纪行道,“哪怕他们有一天会跟我一起死呢?” 汗青苦笑,“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只能做到这儿了。他们既然愿意跟着你,那自然有他们的理由。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只能是说这些话。” 纪行道,“你这么冷酷的人也有这么无奈的时候。” 汗青道,“这......没有办法。” 纪行道,“你以前不是这样,这些年过成这样了?” 汗青道,“以前有他们在身边,做事方便,带他们做什么,尽管有时候有异议,但是总能谈到一块儿去。现在不成了。你应该能明白。” 纪行想了想,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我想把你抽出来,你想抽身吗?” 汗青咧咧嘴,算是笑了,“怎么抽出来。当初我就是被派来杀你的,你要是动手把我抽出来,把不是落人口舌吗?弄不好还有人就凭这儿把咱们当初的勾当全扒拉出来。” 纪行道,“我已经走到今天了,堂堂正六品武官,要是还没点儿办法把你弄出来,那我也太孙子了。不过你要想从刑部出来,得让你吃点儿苦头。” 汗青见纪行像是要干真的,不禁问道,“你想怎么做?” 纪行笑道,“我想报仇。” 汗青是聪明人,略微一想就知道纪行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要把我从刑部揪出来,就是为了报当年我暗杀你的仇怨?” 纪行道,“你会下狱三月,而后发配边疆半年,等徭役过去之后,我会把你放到一个将军麾下。他那儿没人能查。” 汗青见纪行说了这么多,显然纪行是将这件事全部都考虑过一遍的。他想了想,发现纪行的计划极为周祥。他下狱三月是为避风头,让人猜不出来他和纪行的关系。等他被发配边疆,充了徭役,一旦到了极为偏远的地方,那里的谱牒以及军籍都是可以买的。他只要在边疆“死了”,从那之后完全可以换个身份继续活着。 他刚想到这儿。纪行道,“等你到边疆徭役快要结束,那时候恐怕我又要高升了。届时随便给你安个死法,再给你弄一身份,到了那位将军麾下,你便能够脱身了。” 汗青听纪行说得这么详细,“你打算具体怎么做?” 纪行道,“一会儿你先回去,过段时间会有人带着密令来查。当初雇你做事的人,你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没有关系,这不耽误他将你作为弃子。你很容易就能落到我手里。到时候你行刺的罪名坐实,到了牢里免不得会受些皮肉之苦。你受得住吗?” 汗青这回是真笑了,他拉了拉自己衣襟,露出来里边锁骨附近的伤痕,意思是里边儿还有更多的。他道,“些许皮肉之苦无妨,只要不把我打死,一切好说。” 纪行笑着,眯着眼看他。 汗青也笑,“你是不知道,天天做人棋子,还要替你做事,这日子真的不好过!要是能早日脱了这修罗场,别说皮肉之苦,就是斩一根手指,我也觉得没什么。” 纪行道,“等你去了边疆,会有一支商旅到那边做生意。” 汗青诧异地看着纪行,“商旅?” 纪行道,“你们在那边替我练一批兵,我有一个阵,很好用。你在那边帮我操练这个阵,我有大用处。” 汗青更不明白了,“你不是说要把我安置到一位将军麾下吗?” 纪行笑道,“在这之前我不是还说要给你安一个身份吗?你那个身份就是帮我做这个事的。” 汗青还要再问什么。纪行却打住了他,“你怎么不问问那个商旅的事?” 汗青摇摇头,“我比较关心那个阵法的事,什么阵法啊?你确定我会?” 纪行哈哈大笑,“一回事一回事!我给你说的那一支商旅,正是帮你教那个阵法的。” 汗青道,“愿闻其详。” 纪行笑道,“那支商旅,有游笠,有豫潜,有石太。” 汗青愣住了,良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都快到西边了,他才缓缓道,“你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从北境回来的,你不知道。” 纪行没有说话,任他说。汗青像是在咬着一块铁,显然心中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郁结,道,“大齐周围有夷,不受教化,很能打!” “他们占了土方城,郭将军要我们把那个打下来!说打就打!我们一共四百人,去了土方城,打下来了!咱们那一团,是大齐最锋利的一支矛,能打下他们,那是理所应当。但是不好守,不好守!” “郭将军突然病死,换了个将军,他虽然也姓郭,但干的不是人事!我们团以为大军会来,就守城。守了两个月,两个月!粮没了,吃马,马没了,吃草,不过几天的功夫,那边儿能拔起来的草都吃光了!没有吃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今夜汗青几乎是将自己的底儿全给纪行托了出来。纪行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汗青的寄托只在他那三个弟兄那儿。那三个人都能打,都信他,所以能活。汗青有才,但是性子不合适官场。尤其是刑部这个地方,升迁绝对无望。他要想查案,就要顺着许多人的想法去查。但是他不愿意做这个事。 等到纪行回到高府,已经是卯时,他睡了一个时辰,到辰时才起床。不过他现在武功很高,自然也能熬得夜。等他起床,发现高关生早已在晨练,高岐佑就在楼上看书,偶尔从窗边悄悄看一眼高关生。 纪行摇摇头,笑道,“自己这二叔,明明对他关心的很,就是说不出口。” 不过他今天可不是来看父慈子孝的,他是有事要找高岐佑。不过一会儿他便到了高岐佑的书房,他敲敲门,“二叔。” 高岐佑的声音就从里边传出来,“进来吧。” 纪行推门便入,“二叔,我有一件事要给你说。” 高岐佑如今心情大好,自然是有闲心和纪行扯几句,“但说无妨。” 纪行道,“游笠豫潜石太这几个人,想必二叔也知道了。” 高岐佑笑道,“是听说有这几个人。” 纪行道,“他们还有个大哥,叫汗青,是我安插在刑部的一个暗桩。现在我想把他收回来。” 高岐佑笑道,“具体是个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纪行道,“三年前他们哥四个被人雇来行刺于我,被我用计给招到了身侧。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游笠豫潜石太假死,到了我身边做了暗人。汗青留在刑部,继续替我追查真凶。只是这三年过去了,汗青还是没有追查到什么。其实说是他们被雇还不准确,应该是他们的上司被人威胁才对。这个事不好查,我是知道的。但是汗青现在还在刑部,很容易翻船,我想现在就把他弄出来。” 高岐佑笑道,“你既然是来给我说了,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谋划。” 纪行道,“二叔真是妙算。我打算以追查真凶之名,暗中派人查当初汗青等人行刺我这件事。汗青在刑部是个刺儿头,也是个随时可弃的弃子,自然会有人把他推出来。等他到了狱中,坐实了罪名,便治他一个发配的罪名。到那时他脱了军籍,不属刑部中人,自然就能脱身了。” 高岐佑道,“行。这个事我给刑部尚书说说。” 纪行笑道,“二叔真是办事不费力,张口就是刑部尚书啊。” 高岐佑眼中精光闪烁道,“我高家的人被人行刺,难不成还要忍气吞声?当初是你不该树敌太多,现在可与当初不一样,既然你有心做事,那就让刑部的人忙上一忙。” 楼下的高关生已经晨练结束。他每天算得上是闻鸡起舞,将全身衣物汗湿才结束。虽然算不上如何刻苦,但是胜在他三年如一日。这三年他的内力竟然真有了长进,已经是二品武夫了。 虽然他练一辈子,也不可能突破到七品,但是只要强身健体,不再沉迷于美色,高岐佑就已经很满意了。再加上高家眼下有纪行在,怎么都能保高家五十年平安。 高岐佑道,“关生这几年有些变化,他快二十了,是该有些变化了。” 纪行道,“二叔,关生有这样的转变,二叔难道心里没什么想法?” 高岐佑嗤之以鼻,“他现在的道行还差得远!假如他像你这般到了楚州,怕是不到三天脑袋就要搬家,我能有什么想法?只是他现在到底是在往正道上走,却也是件好事。” 纪行道,“瓶儿这两年常居老宅吗?” 高岐佑点点头,“她受了些惊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你在老宅养的那个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纪行尴尬道,“那是李诵筠。李家人,富绝一地,我养着她,其实有很多方面的......” 高岐佑没等纪行说完,“我是问你父亲和你的意思,你父亲是给你们定过亲的了。这个事我亲自问过,我现在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纪行心想,该躲的还是躲不了,“二叔,您也知道。我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心中有意我知道,她父亲有意我也知道,我父亲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要是在现在就把情事放在眼前,容易有很多遗憾啊。” 高岐佑被纪行这么一说,不禁勾起来当年许多回忆。他想起大哥高寒士当年不正是如此吗?高瓶儿的生母究竟是为何而死,他是知道,却不敢说。不说高寒士,就说自己,当初自己与柳氏,那时也差点阴阳相隔。 如今自己这侄子能够将情事放在一边,也算是先见之明了。他看着纪行,深深地叹一口气,“不谈这个也好,不谈这个也好。” 随后高岐佑道,“想来你也知道,关生对李家姑娘,关照得很。只是因为你的原因,他一直不敢太放肆。我没能给他教什么好东西,但是这件事,我还是希望他不会像你父亲这样。” 纪行道,“父亲,和姨,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岐佑被纪行那一声姨给弄的诧异了,随后他便想通了,自己这个大侄子乃是高寒士那个风流种在外边落下的孩子,自然该叫瓶儿的生母为姨。 “这件事,现在也的确是可以给你说了。但是这个地方不好说,也不便说。这件事牵扯太多,直接关系到陛下。”高岐佑道。 纪行疑惑道,“关系到陛下?” 高岐佑点点头,“不仅仅关系到陛下,还关系道昙羽太子。” 纪行已经是第三次听见昙羽太子了,当初齐帝以为他就是,弄得他差点不知该如何作态,好在齐帝似乎心里有其他事,很快将他屏退了。纪行不禁问道,“二叔。昙羽太子又和姨有什么关系?” 高岐佑根本没有回答纪行的话,而是自顾自说道,“四大家族,皇宫里的隐秘势力,陛下,你父亲,高家,李家,还有,季夏,整个齐国,都与瓶儿的生母有关系!昙羽太子是横在陛下与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即你父亲和季夏之间的一根毒刺。而昙羽太子的失踪,与瓶儿他母亲有着直接的关系,并非只是季夏一时大意。” 纪行脑子里嗡嗡乱响,只觉得他这二叔说话太过没头没脑,一番话下来,他只抓住了瓶儿的生母似乎是整个齐国所有势力的矛盾枢纽。 “二叔,那姨是怎么去了的?”纪行问道。 高岐佑眼角已经沾湿,“我......实在是不想再说。” 第369章 她的结局 高岐佑嘴里说着再也不愿意提起,可是起身就道,“孩子,你跟我来。” 他原本的确是不愿意现在就给纪行说这些,但是话都说到嘴边了。加上纪行现在羽翼已丰,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来守住这个秘密。因此他思考再三,觉得现在就告诉纪行,或许已经是时候了。 他到了书房一处书架旁。纪行以为这个书架是一道暗门,里边才是密室。没想到高岐佑把书架边上的木板一抠,竟然展开一个木梯。纪行抬头,原来上边才是密室。 等高岐佑和他上去了之后,纪行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哪儿是密室啊,这就是个隔间而已。不过这隔间之内有许多画,画的都是山山水水,或者花花草草,以及一些神话故事里的山精鬼魅。 高岐佑对着这些画凝实良久,“你父亲说这些画不必再留着,要烧了。我给悄悄留了下来。” 纪行问道,“这些画有什么特别吗?” 高岐佑道,“这些画都是瓶儿的母亲画的,来,你凑近一点儿,仔细看看。” 纪行便走上前仔细查看。 高岐佑等了他一会儿,“你能从这些画当中看出来什么端倪吗?” 纪行捧起一副山水画,他这些年跟着高寒士,即使自己画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从品鉴画作上来说已经算是入门了。 “我只能看出来这些画都不是描摹,线条很流畅,渲染用墨都很自然。很有灵气,说不出来走的是哪位大家的路子。而且这些画都很写实,想来是画的真山真水。只是奇怪的是,这些画也太小了,只有两只巴掌大,说实话,在大街上卖,最多十文钱一副。”纪行道。 高岐佑见纪行在画作上有这样浅显认识,不禁暗自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些画是画的真山真水。本来这些画是要赠与你父亲的,因为他从年轻起就在写一本书,瓶儿的母亲便想把这些画给插入书中。”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这些画怎么这么小。” 高岐佑顿了一下,又道,“你父亲编的那本书,暗含天地星象之理,里边包含了半本水经注,还有许多数术经理,经络血脉,是你父亲毕生所学。那本书他后来取了个名字,叫作《九狸》。” 纪行心中隐隐触动,原来父亲送他那本书,是有这么个来头。 高岐佑道,“你可看过《九狸》?” 纪行点点头,“见过,基本能背下来了。” 高岐佑叹口气,“他果然是将此书传给了你。但是你好好悄悄这些画,你觉得这些画里,和九狸当中内容相比,是不是多了些什么?” 纪行便一篇一篇地看,看了没多久,自然看出来了,“这些画当中,有一半都是画的山精鬼魅。《九狸》里可没有一个字是写这些的。” 高岐佑似乎回想起从前,眼神空洞,过了会儿,“真的就是你所说的所谓的山精鬼魅,志怪传说吗?你相信这世上有妖怪吗?” 纪行当然相信,他何止是相信,他本人就见过,但是脑袋还是坚定地摇了起来。高岐佑说到这里,叹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东西。” 随后他又道,“瓶儿的母亲......是一个奇女子。的确是!” 纪行好奇道,“怎么说?” 高岐佑道,“她武功很高,非常高。你见过洪公公吧?” 纪行惊讶道,“莫非她能和洪公公过招?” 高岐佑摇摇头。 纪行松一口气,笑道,“我说呢。洪公公这种宫中雪藏起来不出世的高手,怎么也得和剑圣这样的大高手站在同一处山巅才对。” 高岐佑还是摇摇头,“你们都不相信,但是我们这些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却不得不信。她的武功,就连洪公公也比不过!” 纪行惊得瞪大双眼,说实话,他是知道女子习武有多难的,比洪公公还厉害?这是什么水准?况且还是在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那时候,怕是他们不过都是一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吧?二十出头就将武功练到那个地步,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能做到了。 “二叔可是说的真的?”纪行惊讶道。 高岐佑沙哑着嗓子道,“那个年代,谁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这就是事实。”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又道,“那个时候,陛下与你父亲,还有季夏,实在是这世上最亲密的战友了。瓶儿的母亲有这么高的武功,也是你父亲能够在一次必死之局当中得以脱身的原因。”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这个事。父亲为了让陛下突围出去,自己深陷孤城,就在那次,还说了假如他们剩下的那些人能活着的话,就让瓶儿为他们尽孝。” 高岐佑道,“我当时虽然知道大哥被困,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即便我擅自抽调陛下那一支隐秘军队,也不能在一个月只能将大军开到那里。那个时候,能将他救出来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去找他的妻子。” 随后高岐佑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她是个高手的吗?” 纪行摇摇头,“二叔明说吧。” 高岐佑突然神情凝重起来,“稍后我说的,你万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就连你父亲也不可以!他是知道真相却不愿意相信真相。我粉饰太平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让他心里好受点儿!你一定要保密!不光是为了你父亲,也是为了你自己!哪怕是稍稍泄露了一点儿,你我都得被杀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也凝重道,“二叔你放心,我觉得不会给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这时高岐佑才愿意继续说,却也压低了声音,“二十五年前,两个皇子都死了,都是被一个人杀的。那时朝廷没有人用,只能用我来查这个案子。我查了许久,最后发现凶手竟然就是瓶儿的母亲。她是如何乔装易容孤身入宫,打伤打死那么多高手护卫的,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武功确确实实是独步天下。所谓万夫莫敌,用在她一个女子身上,却也再合适不过。” 高岐佑神神秘秘,“就连洪公公也被她一掌打伤!” 纪行十分想问他是怎么查出来的这事。这件事要是暴露出去,恐怕齐国的历史都要改一改!他对高岐佑的认识更深了三分。看来高家确实是人才辈出,不说自己父亲高寒士,只说二叔高岐佑,恐怕这个人是这个世界上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了! 高岐佑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我知道这个事之后,才不到两年时间就发生了诸王叛乱。其实也是先帝知道自己两个儿子死了后,抑郁而终。大齐不可一日无主。那三位大将军,竟然同时入京勤王!之后的事便是连年大战。” 高岐佑将当年这些历史缓缓讲出来,“且不提其他,就说我告知了瓶儿的母亲你父亲被围。她却很奇怪,她似乎一点儿不在意你父亲被围,只是说知道了。” “我一度以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莫非自己查错了,击伤洪公公的人是另有他人。但是一个月之后便传出来你父亲得救的消息。”高岐佑道。 纪行笑着说,“二叔,你这一招是真的高。” 高岐佑装糊涂道,“什么招?” 纪行道,“你先前说自己已经查出来那件事是瓶儿的母亲做的,后来又将父亲被围的消息告知与她。若是父亲很快得救,你就能确定她的确是有天大本领的人。要是父亲是等来援军才得救的,那就能证明他当初查错了。二叔,其实你当时也不确定那件事就是瓶儿母亲做的吧?” 高岐佑干咳两声,最后还是承认,“其实我那是猜的。做这件惊天大案的人手段太过高明,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查无可查。我是通过数千人口耳相传的一些散碎信息得出来的几个可疑的人。具体是怎么猜的要是在这儿给你讲的话,那就太费口舌。最后你父亲得救,我自然也明白了许多事。” 纪行笑眯眯看着自己这位二叔,心道你可真是个老狐狸。 高岐佑继续道,“最后我将所有事串到一起,发现当时几乎整个齐国的大案都和她有关。那时候只有三个皇子。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你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纪行突然感到头皮发炸,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勾勒出来一个女人的形象。她以令人难以抵御的乾坤手段,简直是天神一般的视角,掌握了整个齐国的时局,并且将齐国大权交到了当今圣上手里。 高岐佑自然知道纪行想到了什么,他慢悠悠道,“当今圣上与你父亲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当年的圣上只是一个普通皇子,而且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出身十分的别扭。皇家将圣上送到了咱们家。你爷爷是个很好的人,对圣上很慈祥,经常让陛下骑在他头上。陛下和你父亲就是这么长大的。” 纪行不由自主道,“二叔,你是说,瓶儿的母亲是为了让高家成为皇家之外的皇家?因此暗中做了这些事?” 高岐佑叹一口气,“这些东西我实在不愿意深究。但是今天说的就是这个事。陛下后来军权大榄,他有了人,自然就有了自己的实力。瓶儿的母亲有这样大的本事......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是世人都以为这些足以扭转乾坤的本事都是来自你父亲。” 纪行终于将二十五年前到今天的所有事串成了一条线。 自己父亲高寒士的确很厉害,但他背后还有一个厉害得超出世人理解的女子。她做了许多事,但是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到最后所有势力都只是看见赢家只有高寒士一人而已,不免这些人就将眼神投到了高寒士头上。 这些势力当中最恐怖的那个,便是齐帝。这位自小不被重视的皇子却有着经天纬地的大才大志。皇帝或许也察觉到了端倪,从自己鬼使神差地成了皇位唯一继承人,再到天下大乱,再到父亲手底下的白使,最后到季夏选择了永远相信高寒士。相信齐帝在二十年前就想了许多办法来制衡自己父亲。 高岐佑叹道,“你这么聪明,肯定也明白了。你父亲成了众矢之的。陛下当初甚至怀疑你父亲是一位化境高手,他那两个王兄就是你父亲悄悄杀的。因此才结识季夏。当时季夏剑术的确很高,却还没有入化境。陛下在很早之前就对你父亲留了个心眼,他提拔季夏到身边,是寄期望这位千年不出的剑术天才能够突破化境,以此来制衡你父亲,也为......制衡高家。” 纪行补充道,“可惜季夏与父亲成了之交好友,他不光下不去手,也绝不会下这个手。” 高岐佑道,“是。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陛下刚刚登基,发现有一天自己身边的宫女有异样。” 纪行疑惑道,“什么异样?” 高岐佑道,“那一天,陛下发现昙羽太子被宫女们抱到了乾平宫。本来乾平宫是御医为人诊治的地方,没什么奇特之处,但是那天昙羽太子没有生病。是有人想加害昙羽太子。” 纪行皱眉,“二叔你是说......” 高岐佑道,“当时宫中的那些叛乱余孽被陛下打压地抬不头来,陛下理所当然地怀疑这件事是你父亲做的。所以他派了他最信任的季夏带太子出宫......” 纪行懂了,“可是后来季夏把昙羽太子给弄丢了?” 高岐佑谈到这里,也是禁不住浑身发抖,似乎在害怕什么,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是豆大的汗珠,“何以,你不明白......” 纪行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模样,心想二叔到底经历过什么?却也不由得担心他起来,“二叔,您......” 高岐佑却还是颤抖地道,“陛下!陛下要!株连九族!” 纪行疑惑道,“什么?” 高岐佑使劲摇摇头,“陛下当时确信是你父亲做的此事,便要杀了整个高家,而后再追杀季夏!那真是高家最大的一次大难!瓶儿的母亲,就是为了你父亲死的!” 第370章 一人之下 高岐佑不忘补上最后一句话,“她死的地方,正是在楚州!” 纪行是什么人,他是最擅将许许多多看起来不相干的事串联在一起的奇人。自己父亲三年前想方设法把他弄进楚州,难道不仅仅是将他放到那儿去历练? “二叔,当年的楚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纪行谨慎问道。 高岐佑叹一口气,“我早就给你说过,那里是五梅教派的根源。你这些年在楚州能混得这么好,也和你父亲在楚州待过大有关系。楚州县令马志平是朝廷那边的人,但是在二十年前却不过是另一个人身前的一个小喽啰罢了。你父亲合力季夏,将那位追到天涯海角,且那人承诺你父亲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出山。孩子,你们生在了一个好时候。” 纪行道,“二叔,五梅教派能被父亲给赶走?” 高岐佑笑道,“其实说实话,当年你父亲真是一手遮天。齐国是他替陛下打回来的,兵是他替陛下练出来的,将也是他替陛下挑出来的。现在整个朝廷的武官,八成都受过你父亲的恩惠。说来也是,你父亲以文得名,偏偏是这世上武人心中的圣人。倒是那些舞文弄墨的酸腐才子张口闭口就是你爹没什么本事,不过宠臣而已。” 纪行也赶紧干笑两声,方才二叔流露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怕他是再也不想让他再想起来,“二叔,我还有一个事想不清楚。但是问你这个事之前,我想知道二叔您的武功怎样?” 高岐佑看了一眼纪行,嗤笑道,“好啊你,竟然开始打听你二叔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爷爷高大名,那也是个相当当的九品武夫,对咱们这些儿子的要求自然不低。想当年,你二叔我也是个八品高手,你信也不信?” 纪行点点头,“信,当然信!” 高岐佑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信了,不禁觉得好没意思,“其实也是。我当时若是没有三分武艺,又怎么有胆量接下来先帝之托来查那一场惊天大案。只不过现在身居高位多年,功夫早已丢了下来,怕是连一个六品武夫也对付不了咯。” 纪行继续道,“那二叔既然是懂武艺,而且武功不低,那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二十左右的年纪,就有了堪比化境的实力呢?” 高岐佑没有想到纪行会问到这里。这个问题可以说直击一切问题的根源。他是懂得武艺的,自然知道习武有多艰难,将武功推到化境又是有多艰难。不说普通人,就是习武天才,要将武艺练至化境,那至少也要三十年之苦功。比如季夏这位剑术天才,也是三十岁那年才步入化境之列。而这个年龄已经是相当年轻了。 那么一个女子又是怎样在这样年轻的年纪便有了这样高的功夫呢? 纪行能想到的结论只有两个,一个是高岐佑说谎了,那个女子根本没有这么邪乎的能量。二是真有这么一个奇女子。 要是是第二个结局,那这位女子身后的势力该是有多恐怖? 就纪行所知道的,柳娥。这姑娘的根骨可谓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的了,可是直到三十岁,也不过九品下的武艺。她那化境的实力还是他赌命推上去的。若是那女子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纪行所能猜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懂得真灵境的修行法门,而后以十分娴熟的手法,也如他一般将那女子推上了化境。 那么这个人在齐国这片大地上,不说其他,只说他脑子里装的东西,足以翻天覆地。因为他随时可以造出一个化境高手来。随后在纪行脑海中有了更多画面浮现出来。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是脑子里有真灵境的修行法门,而是他本来就有真灵境的修为。每隔数十年或者数百年,他就会造出来一个化境高手,以此来搅动齐国极其周边的时局。要是这么想,他也觉得不是毫无可能,因为他就是从真灵境掉下来的,这些人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若是真有这么一人,那他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人,很可能已经扰乱了这个人的局。 想到这里,纪行脑门上不禁一股冷汗,他的恐惧源于齐国有可能存在一个与他当初是同样层次的这么一人。所以他急慌慌地道,“她要是真有这厉害,她身后是谁?她遇到父亲之前又是什么身份?不对,二叔,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高岐佑被纪行这一惊一乍给弄糊涂了,只是道,“你父亲连这个都不给你说,她姓聂,叫聂小倩。” 纪行头皮一炸,“聂小倩啊?” 高岐佑一脸诧异地看着纪行,“说得好像你认识?” 纪行皱眉,一脸的不肯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高岐佑道,“哦?怎么说?” 纪行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以前读过的一本神鬼志异当中有一个叫作聂小倩的女鬼。” 高岐佑连连摆手,不自然道,“什么女鬼男鬼。”、 纪行心想,难不成她也是像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掉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到底齐国会不会有一个真灵境的老怪物,“二叔,您给说说,您到底知不知道她以前什么身份?” 高岐佑装模作样想了又想,最后摇摇头道,“据说她是和你父亲萍水相逢,一见钟情。想来你也听说过,你父亲当年是个风流种子,他能踏实带着一个女人,咱们也都觉得靠谱。具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背景,我还真不知道。而且你父亲也不愿意让我们多问。” 随后高岐佑似乎看出来纪行所想,“你是怕这世上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势力?” 纪行见他看出来了,自然不再隐藏,摊手道,“二叔,这难道不可怕吗?” 高岐佑呵呵笑道,“傻孩子,你放心,你担心的事完全不存在!” 纪行诧异地看着高岐佑,“二叔,你怎么这么确定?” 高岐佑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依然道,“好歹我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许多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耳闻。你就别瞎想了!” 纪行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实际上他放心个屁!他现在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回寒台去问高寒士究竟聂小倩有什么来头。现在他是知道的越多越糊涂。他又觉得那女子是和他同样的来历了。若是她与他同出大商,极有可能是在齐国这儿编造了一个身世,取了聂小倩的名字在这里继续生活。 此时这隔间之内响起一阵铃铛的声音。高岐佑道,“有人来了,咱们先下去。” 纪行便随着他一同下了这隔间,人才刚刚到了下边,书房之外就响起来小怜的声音,“公子,现在方便吗。” 纪行应了一声,“等我一会儿,有什么急事就在这儿说吧。” 小怜道,“一点私事。” 纪行皱皱眉,小怜从来没有什么私事会找他,想来应该是什么急事。高岐佑看他为难,打圆场道,“咱们爷俩什么时候聊不一样,她既然有事要找你,你便去吧。” 纪行纵然心中有千万疑问,但是小怜那里他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应允道,“二叔,咱们得空再聊。” 随后他便出了书房。小怜见了纪行,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公子,我们挑个地方说话。” 纪行任由她拉着自己,“什么事儿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小怜道,“公子,现在这里不方便说,咱们换个地方。” 纪行叹口气,笑着,“行行行,依你。” 小怜现在也就只有他敢叫小怜,这姑娘跟着他已经颇有些气候了,如今足以能够独当一面。只是一直跟在他身边,许多才能没有机会得到展示。说真的,纪行很希望有一天能够将她放到一个地方让她自己发展,或许有一天她也能成为一方主人。 等到小怜将他带到自己的房间。纪行不自然道,“你把我带到这地方干嘛?”随后他邪邪一笑,“莫非你是想起来咱们刚见面的时候那事了?” 小怜摇摇头,正色道,“公子,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有一件事吗?” 纪行皱眉,“你每天都给我说事,太多了,我哪知道是哪件。” 小怜笑笑,“我说等有一天,咱们就去浪迹江湖?” 纪行哈哈大笑,“你神神秘秘把我拖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给我将这个呀!嗨!怜儿,现在咱们还不是时候。” 在小怜心里,这却是一件天大的事,“那咱们还有那一天吗?” 纪行假装愠怒道,“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什么意思?” 小怜颇有些可怜道,“公子,我跟你的时间太短,我真想一辈子跟着你。” 纪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是心理战的大师,小怜今天如此异样,他怎么能不疑,“怜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小怜死死盯着纪行,像是生怕少看一眼,“公子,我有一个秘密,我很早之前就给你讲过,但是我不能给你说。” 纪行疑惑道,“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咱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主仆,将来有一天,你我总会生活在一起。但是怜儿,你要是真有什么想说却不能说的事,我当然不会逼你。人人心中都有秘密,我也有。有时候是出于保护身边人,我才将那些事烂在肚子里。” 小怜眼睛红红的,想了很久,还是试探性地说了出来,“公子,如果有一天我不辞而别,你会不会怪我?” 纪行瞪着她,想象不出来她为什么会给自己说这句话,“你说什么?” 他感到自己心中有愤怒,但是这种愤怒却没法对着她发出来,于是又是平平常常的四个字,“你说什么?” 小怜不敢说话。她听命于纪行已经成了习惯,待在他身边也成了习惯。在她遇到他之前,自己只是一个奴婢,身上还挂着奴籍,是纪行给她脱了奴籍,将她一点一点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她今天给他这样说话,她很明白纪行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古怪和愤怒。 纪行瞪着她,“我把你从这泥水坑里带出来,你说你要走?” 小怜还是没有说话。 一个人要是闯了祸却没有一点表示,那总是让人极为愤怒的。所以纪行彻底爆发了,声音徒然提高了八度,像一头发了怒的豹子,“你说你要走!啊!?” 小怜被纪行吼得吓了一跳,浑身抖了一下。她抬起头,对上纪行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又被那恐怖眼神吓得低下了头。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似乎连当初瓶儿小姐被劫也没有这么失态。 纪行仍旧盯着她,声音拉低了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边儿上!” 小怜很怕,瑟瑟发抖,却带着十万分幸运般的高兴笑道,“公子,我给您说笑的。这些天你事情这么多,好久没有陪我说说话了。” 纪行盯着她,哪里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但是有句话叫看破不说破,她已经够可怜了,若是没有自己在她身边,可以说不出十日她就会被有心人盯上,没多久她的尸体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纪行瞪着她,“还要走?” 小怜强笑道,“不走了,公子,我不走了!” 纪行道,“你不爱喝酒,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小怜道,“我喜欢公子做的饭。” 纪行摆摆手,“我只会煮面,谈不上做饭。” 小怜紧紧抓着纪行的胳膊,“那就煮面。公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纪行假装发怒,“天下哪有你这样的,竟然叫本公子给你做饭吃?是不是反了?” 小怜哈哈大笑,“我怕公子你哪天暴毙,那我可就吃不上你做的饭了!” 纪行这回是真的怒了,“竟敢咒你家公子死?你是真的要反了!?” 小怜摇摇头,“才没有呢!” 第371章 这个字写得好 有关小怜的事,纪行不愿意想那么多。相处这么多年,她对自己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他自己说不清楚,也懒得弄那么清楚。 他现在有的是麻烦。季夏的警告犹在耳边,此人的威胁程度目前来说于他而言,是他无法抵抗的。虽然他曾经跟了这个人将近一年,但是他相信除了自己在陛下身侧,或者在父亲高寒士身边,只要这个人一出现,他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再加上那不知剑客的事,就像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剑。他有能力与那剑客正面厮杀,也有信心三招之内将此人毙杀。但是他没有那个本事随时将他揪出来,这也意味着李诵筠的性命随时在那不知名剑客手里。而且此人这么快就有空托人传话给李诵筠,无疑是仍然被他主子信任。 而且昙羽太子那篮子事,他到现在也没个头绪。齐帝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暧昧,若是有一天被他发现自己是个假货,说不准高家又会遭一次大劫。 他如今在齐地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就那几个人,最后是高家。高家的每个人都对他很好,而且父亲高寒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依然将自己当成亲生。这份恩情他是一定要还的。可是目前他别说还恩,就是连保住高家,他都没那个把握。 最令他担心的那件事,那个被他一手造出来的女魔头柳娥,现在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她在谋划着什么。未知的永远是最恐怖的,这女人要是头脑发热回来将他一剑杀了,他找谁说理去?这件事怕是连自己父亲高寒士都算不到。 游焕之的变化也令他心忧。许多事因为自己手下的人不够用不得不搁置起来,丰达荣啊丰达荣,你到底什么时候来?要知道那不知名剑客搞不准就会在哪一天来刺杀他,他又没有分身,托天宝合安一齐去办这个事,哪怕加上游笠豫潜,他也不觉得靠谱。 那一夜他可不光察觉到季夏一人,暗中可是还有其他高手。按理来说八品高手不可能,没有哪个八品高手会这么无聊去照看两个小孩儿,但是他说不清暗中的人是六品还是七品。即便是来几个六品好手,他也不能保证天宝合安不出岔子。 自己空有通天之能,却被这一件小事给难住了。 想着想着,他就孤身一人出了高府,走到了一家酒肆。都走到这儿了,不如就喝一杯。纪行信步走进而后随便挑了个坐儿坐下来。 刚一坐下,这酒肆就有伙计迎过来,“公子,喝点儿什么?” 纪行摆摆手,“您给看着上,别太贵,也别太便宜,将就就行。” 伙计满脸堆笑,“公子说话真讲究,八年的丽花雕如何?” 纪行点点头,“您给看着上吧。” 可是伙计却没走,欲言又止。纪行奇怪,转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伙计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高公子既然是三公子之一,可否留下来一句词?我店西面那面墙,白净,刷得也细,早在高公子进门时小的就将墨宝备好了。” 纪行抬头看他,笑道,“我要是把那墙涂了......要是涂毁了,你家店主不会罚你?” 伙计腼腆笑道,“店主是我老爹,小的不如高公子,读书不成,只能恣睢钻研一些经商小道,帮衬我父亲做点儿事。” 纪行笑笑,“行,写一幅字能当酒钱吗?” 伙计笑道,“若是公子能写,小的就是偷也给公子偷两斤酒来!” 纪行摇摇头道,“读书人怎么能说偷呢,是窃。” 随后他大呼,“拿笔来!” 此时他才发现整间酒肆的饮客都在看着他,既然如此,他就是装模作样装也要装出一番士子风度。伙计把笔拿来,纪行擒住了,想了许久,走到西面那面墙前。他今天的身份是读书人,那就要写点儿读书人的东西,搜肠刮肚一番,好在他如今算是有了点儿墨水,挥笔写下一首诗: 吹灭读书灯,满身都是月; 剪残写笔彩,一手皆为风。(1) 这诗粗看之下全是大白话,可是其中意境却需要人细品。一个苦读士子的形象跃然其上。虽然是大白天,但是众人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只属于读书人的清苦。 在座不乏有真才实学的,可是没有人见过这诗到底是哪位大家所作。寥寥四字,意境并非多高远,却十分确切。没有在墨池当中浸淫数十年的功夫,可写不出来这两句“大白话”,所以根本没有人会信这首诗乃是纪行所作。很快便有人来问,“高公子,敢问此诗出于哪位先人之手?” 纪行自然清楚这首诗不是他的独创,而是他当年尚在大商时跟在白芙身边读到的一首诗,此时他只能应付道,“此诗乃是出于我父亲之手,你们看看这字,难道不觉得眼熟吗?” 众人再看那字,发现不光那首诗就极为符合高寒士之风,就连那字也与高寒士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此时大伙儿才惊叹,“好诗,好字!” 一个人捧场,便是一群人捧场,登时大伙儿都说好。 可是纪行却注意道这酒肆之内有一个人始终紧皱眉头,没有丝毫叫好的意思。他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嘴上大呼道,“能够一斤丽花雕吗?” 那伙计早已将酒备好,手上却压着酒不敢往纪行这边走。此时纪行才发现那伙计是在看那没有为他喝彩之人的脸色。酒肆里喝酒的人都是精明人,见了这一幕,便都安静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伙计小心地叫了一声,“爹,这是高公子。” 原来那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正是这家酒肆的老板。老板两道粗眉毛,随时都是一副愁眉紧皱的模样,他腰间拴了件围裙,自己倒了一杯酒闭上眼在那慢慢晕。 席间有人喊道,“老宋!你给句话啊!” 宋老板喝光杯里的酒,眼睛都没睁开,“挺好!” 纪行松一口气,他还真怕有人在这时候拆他的台。论武功,他是真不怕任何一个年轻人。可是这纸笔上的事,他可不敢放肆。 宋老板睁开眼,给纪行倒了杯酒,“丽花雕不算顶好的酒,但是少年人,你是年少得志,写得字,却也只值这一杯。” 纪行笑着接过来道,“老先生的酒,一杯就够了。” 宋老板道,“你写点儿你自己的。诗要是你自己的,字也要是你自己的,不然只是拾人牙慧。不值钱。” 纪行叹口气,将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行!既然宋老板都这样说了,那在下就献丑了!” 他给手中笔饮足了墨,端着手中酒碗,而后到了那墙之前,闭着双眼,苦思半刻,却是一句也写不出来。 正在这时,早上还在和他胡闹的怜儿却跟了过来。这姑娘刚到酒肆大门,纪行只觉得灵光一闪,笑道,“有了!” 随后他看了看自己手中那粗糙酒碗,提笔便以自己苦练十多年的字迹写下来一首词: 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 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一场春梦日西斜。(2) 小怜见纪行挥笔奋书,一点也不忌讳,“公子,你出来怎么不带上我?” 纪行笑道,“来来来,你来赏赏你家公子的这一首词!” 小怜不太懂这些,她懂唱戏,也懂唱腔,但是对于这些诗词的敏锐程度确实比一般人还低。一袭红衣的小怜在这群男人中间,倒真像一朵红芙蓉。 宋老板见了此情此景,登时抚掌大呼,“哈哈!妙!妙!” 随即他走到那面墙之前,手掌轻轻抚过那数十字,这些字写得圆润飘逸,十分漂亮,与高寒士的端正克劲截然不同。宋老板不禁道,“这个字写得好!” 纪行叹口气,“嗨,临摹我父亲的字临了有十年,平日里写字也是照着他的字写得,不怪你们觉得我写得像。冷不丁写一回自己的字,倒是觉得不像自己的了!” 众人却都对追他而来的女子产生了兴趣,“这位美人,啧啧!不怪高公子能写出来这首词,换做是咱们家中藏着这美娇娘,也能写得出来啊!哈哈!” 这些人要是能打,纪行非得把他们的嘴给缝上。但是男人,无非如此,只以为女人是自己的私有财产,这种固化想法由来已久,可不是他能改变的。他又怕小怜尴尬,便从那伙计手里一把抢走了那一斤丽花雕,拉着小怜便走了。小怜却是知道纪行所想,压根不在意那些饮酒客对她的淫意,反倒是在出门之前回头十分漂亮地微微施了一礼。 宋老板能在京城将这酒肆经营数十年,自然是个人精哪能看不出来纪行是有些生气,便叹口气,“你们呀!都是贵客!都是贵客!” 贵客二字说得生分,宋老板也说得客气。大伙儿都听出来其中之意,便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讨论小怜,转而都看向那两幅字,不住地夸好。只是这好是不是真心夸出来的就不知道了。 另一边小怜对着纪行笑道,“公子不是在那儿喝得好好的吗,怎么我一来就要拉我走?” 纪行瞪她一眼,“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拉你走是为了什么你能不知道?休要取笑你家公子!” 小怜笑道,“我可没有取笑公子。”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说,我心里可美着呢! 纪行摇摇头,“怎么现在你也让我这么不省心了?”随后他道,“汗青的事已经到了哪儿了?” 小怜见纪行说起来正事,便道,“这事和公子预想的一样,只是有个事可能有点麻烦,导致现在这个案子还在查。” 纪行疑惑道,“什么事儿?” 小怜道,“查案的是龙卫,这是陛下的直系力量,刑部不好对付,这个案子很可能会将有些人连根拔起。公子,暗中算计汗青,让他来刺杀你的那个人,或者那个势力可能来不及把汗青推出来做替罪羊了!” 纪行一瞪眼,悄声道,“嗯?怎么会这样?要是任由龙卫这么高,我怎么把他弄出来?” 小怜道,“公子,你这么看重这个人?” 纪行叹道,“我答应人家的,总不能反悔。”随后他想了想,“要是这件事真的被龙卫全部查了出来,那就真的难办了。咱们前边做的很多计划可能全都要重来一遍!” 他想了想,面色阴沉道,“要是真的被龙卫查出来了,我猜他汗青也会被推出来,而且是死罪!” 小怜道,“那怎么办?” 纪行扶额叹息,“怎么总是事事不如意?怜儿,这件事已经相当严重,不是咱们能够控制的了。这后边关系到陛下与那些意图谋刺我的势力的真实博弈,可是咱们的目的是把汗青弄出来。” 小怜道,“可是龙卫查这个案才几天?公子,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纪行想了想,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我还是去找二叔吧。” 小怜没有想到这个事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纪行比她想的多得多。龙卫的办事能力他很清楚,可以说比之白使也没有任何差别,只是行事方式不同而已。此时他若是一个不慎,甚至有可能被龙卫查到游笠豫潜。 这俩人可是他的两个宝贝疙瘩,若是被龙卫给揪出来了,他可舍不得。再说,要是真的查到了这一步,他脸上也不好看。 事不宜迟,纪行说走就走。等回了高府,纪行却发现高岐佑不在。高关生见纪行匆匆忙忙,便问道,“大哥,你是找父亲吗?” 纪行点点头,“刚刚二叔不是还在吗?怎么现在就没影了?” 高关生道,“父亲被陛下召到宫里去了,你要是想找他,得去宫里找。” 纪行叹一口气,“行。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高关生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父亲常常被陛下召到宫里去,而且经常一去就是三五天。你要是有急事,那就只能找位公公给父亲捎个话。” 第372章 婚事再提 这个事怎么好找哪位公公托话?若是被人察觉出来问题,那才是真正的大问题。可是这件事又不能拖,慢一分,汗青可能就会折在刑部了。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特别是能办事的人才。汗青这个人不光能办事,武功还不弱。那天相会,他试探过了他的武功,这家伙三年不见,武功更厉害了。若是经他提点,他相信不出三年,又会多一个八品高手。 九品高手他是想也不要想了,这些人才也不是自己留得住的。要么这些人被皇家吸收过去了,要么就是有自己的想法,总之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现在干着急也没用,纪行只能先等着,若是今夜二叔还不回来,他就要想办法去宫里找他了。只是自己如今面对那齐帝,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到晚上,果然高岐佑没有回来。纪行叹一口气,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他想了想,换了身素净衣裳就出了门。一路经过那几位大官的府邸,还有十六王院,最后他停在一道大门之前。 这大门以玄武岩制成,可见主人的雄厚财力。大门四季常开,似乎一向对路人表示着欢迎,只是有胆子有背景进这道门的人,整个齐国拢一拢也没多少。不巧,纪行正是这么一小撮人中的一个。 门前的守卫仔细看了看纪行,发现的确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人之后,便给他放行了。纪行抬脚踏进这道门,进来之后的视野就开阔多了。 里边是两排大理石白色石柱,石柱之上长年缠着鲜艳的红绸。纪行很奇怪这红绸怎么从来没有掉色,想来是有下人常常更换。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过来,说是唐突,倒也真有点唐突。他现在身份不一样,那些护卫连问他一句都不敢问。要知道他可是陛下心尖儿上的大红人,怎么有人敢为难他?而且传闻里陛下如此宠信他,更与红菱公主有关。 早在三年前京城坊间就流传开了,陛下之所以给了一个三甲同进士最末的进士正七品武官,很有可能是看中了这个年轻人的文采。这是在为红菱公主挑驸马呢!再加上从红菱公主府中传出来的,她似乎一向对纪行态度十分友好,更加让坊间的这种无稽之谈变得可信了起来。 纪行能排进齐国公子榜中第三,很有可能编这本书的人也是看在这点上面,不敢把纪行的名字排得太过靠后。开玩笑,陛下都说好,你敢说不好? 纪行走在这公主府中,步伐缓慢。这是晚上,虽然月光不怎么亮,但是公主府向来灯火通明,竟然给这府中景色增添了一股子不一样的韵味。 不一会儿,一个婢女迎上前,“高公子,公主已经知道公子到访,只是公主现在不便见客。” 纪行皱皱眉,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笑着点点头,“有劳姑娘传话,在下这就回去。” 婢女却急道,“公子,这么晚了,你可是找公主有急事?” 纪行愣了愣,随后和气道,“公主现在不便见客,在下来日再来造访吧。” 婢女赶紧道,“公主说了,若是有急事,公主不便见客。若是游游湖,看看水,她半个时辰后就会见你。” 纪行不好说自己有急事,便道,“只是三年未见,今天偶然到了这里,想着公主当初说在下可以随时进府,便进来看看。” 婢女笑笑,“那公子在这儿等着。” 纪行见她一溜烟就跑没了,根本来不及阻拦。他是知道京城坊间传闻的,自己怎么就挑了个晚上来这儿,这不是明摆着自己要来坐实这些传言吗?只是那婢女带来的话似乎有些奇怪,搞得好像红菱公主与自己真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一样。 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只能双手负在背后,在这公主府里瞎走。说瞎走也不是瞎走,基本都是在一些空旷地方,随便挑个地儿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不至于那婢女来寻他找不着人。 等了好一会儿,他却发现那婢女再也没来。难道自己被人放了鸽子,自己在这儿傻等也太傻了。随后他想起来那婢女所说,若是自己因为私事要找公主看看水,半个时辰后她就回来见自己。一想到半个时辰,纪行不禁觉得有些古怪。这个红菱公主此时在做什么,怎么要自己等半个时辰? 红菱公主那话说得暧昧。但是他却深知这个女子的危险,当初自己与她一战,如果他猜得不错,她的内力功夫之深厚,恐怕已经有了八品的水准。再加上此女城府,怎么可能会像小怜那样对自己一脑子的痴想? 只是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要是现在就走反倒失礼,便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等足了半个时辰,那婢女果然来寻他。纪行见了,便拾步走向她。等到那婢女到了纪行身前,“公子,公主在观湖亭等你。” 纪行点点头,“我也没来公主府几次,烦请姑娘带路。” 婢女却摇摇头,将衣袖拉起来,抬指给纪行指了个方向,“就是那个亭子,公子在这儿就能看见。” 纪行望了望,目光穿过大湖,果然看到一处小亭子正亮着灯。亭内隐约能看见有人。他温和笑笑,“真是麻烦你了,公主府这么大,还让你跑来跑去,等见着瓶儿了,我让她给你捎点儿小礼物。” 婢女喜笑颜开,“好啊!我叫喜鹊,瓶儿姑娘认得我!” 纪行摇头笑笑,“好嘞,下回瓶儿来公主府定然给你带过来!” 说罢他就往那观湖亭走去了。等他到了,红菱公主果然已经等了他有一回儿了。这女人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变化,纪行觉得她似乎看起来更温柔了。温柔是个好词,通常这个词能让人想到美人。只是他知道这个女人可不能仅仅当成美人来看。三年前她差不多二十二左右,如今已经二十五了,按照民间的说法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却还不嫁人。 红菱公主先是给纪行倒了一杯茶,笑吟吟道,“这么晚了,还来看我,听喜鹊说你是想找我看看水,游游湖?” 纪行心道这话不是你带来的吗,怎么就成我自己说的了?但是事还是要办的,“公主要在下苦等半个时辰,莫非是在梳妆打扮?” 红菱公主笑笑,“你呀!如果我告诉你我方才是在洗浴,你怎么想?” 纪行没有多看这个女人,转而去看湖。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越发成熟迷人,言语间似乎总有着一股子挑逗的意味。 “公主府怎么造的这么大?我从大门进来,抬头一望,就没看见哪儿是个头。”纪行感叹道。 红菱公主笑道,“这得谢谢鲁合大师,整个公主府没多大,只是这院子建的错落有致。到了远处就尽建些高楼,或者种些大树,挡住了视线,给人感觉像是一眼望不到头而已。” 纪行叹道,“不管哪一行都有人才。公主这三年过得怎么样?” 红菱公主道,“还不是一样,整日没什么事,天天都看着这些山山水水,也都看腻了。” 纪行道,“加上这次,在下一共来过三次公主府。要说好看,还真得数这儿最好看。若是被那些平头百姓见了,恐怕会以为自己到了仙境吧。” 红菱公主道,“不怕告诉你,我入住这院子之前,曾经修道十年。若不是跟着师傅把性子磨下来了,这院子看个十几年,早就待不住了。还你,让你住在这试试。表面风光,其实和押在天牢里的囚徒有什么区别?” 纪行疑惑道,“公主想出去?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谁不知道陛下宠爱你,你要想出门溜达一圈谁敢拦你?” 红菱公主看着纪行,摇头笑道,“现在不好出门咯!” 纪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话怎讲?” 红菱公主道,“再过两个月就是我的生辰,那时候我可就二十五了。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的前二十五年竟然就这么晃没了。想我母后,她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跟着陛下西征北讨。我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和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女儿一样困在这里。” 随后她叹口气,“若是我还在十三四岁就好了,那时候可以托各位叔叔将我带出去玩。现在哪位将军,哪位文臣有胆量把我带出去。只怕前一天与我同行,第二天就有谣言传出来。高何以,你要知道,皇家是最不待见流言蜚语的。现在出去,那不是给父皇找麻烦吗?” 纪行突然发觉这姑娘似乎挺可怜的。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越发觉得她有些可怜楚楚的模样。紧接着他定了定神,在心中骇然道,这个女人何时这样厉害,竟然有点媚术的意思了!连他都差点心神不定! 随后他不自在道,“公主的意思是?” 红菱公主笑道,“父皇这两年一直在给我挑驸马,不过都被我婉拒了。” 纪行装作恍然大悟,一脸震惊道,“公主是想?” 红菱公主没有拉下脸接住纪行的话头,而是自顾自道,“父皇第一个给我挑的就是顾沉鸢。那孩子好看是好看,可惜年纪太小了,不管做事还是做人,都欠了太多火候。我不喜欢。” 纪行见她扯东扯西,只能强压住自己想要说明来意的心思,而且她似乎现在挺想找个人聊天,便顺着她道,“然后呢?” 红菱公主道,“第二个自然就是韩孤尧了。好歹是个探花郎,面相瞧着不错,哪哪瞧着都像那么回事。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纪行摇头,“公主怎样说?” 红菱公主笑道,“我对父皇说,那瓶儿怎么办?” 纪行哈哈大笑,“怎么都是千金小姐,竟然还愁这个起来了,哈哈!” 红菱公主也笑,“后来父皇一连三天都没再给我提起这件事,可是根本没消停几天,后来父皇又拿出这个事来问我。还不知道从哪搜出来一本书,托一个小太监给我送来,说是齐国公子榜。” 纪行眼前一亮,“这个啊,我见过,后边那二十人连画像都有。” 红菱公主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最后憋住笑道,“我到现在都想不出来父皇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本书,能编出这本书来的人可真是个人才。若是被我知道了那个人是谁,定要重重赏她,哈哈!” 纪行没想到她这么健谈,不知不觉中便敞开了一点儿心扉,“我看到这本书上说,人家韩孤尧可是公子榜第一,这家伙,难道真在他人眼里是那副模样?可是我当年与他同游,可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厉害啊?” 红菱公主笑道,“你这不算什么。父皇给我看这本书之前,还给我物色了几十个朝中,或者南边那几大家族的少爷。可是这么问着,问久了,我就有个疑问出来了。我总觉得父皇漏了一个人。” 纪行心里咯噔一声,“公主,谁漏了?” 红菱公主笑道,“你呀!你高何以乃是高寒士之子,身出名门,又是个文武全才。且不提如今,就说三年前,全京城就你是真的像那么回事。可是父皇怎么就忘记了呢?” 纪行隐约间似乎已经抓到了她的逻辑,看来今晚她要找自己聊天,并不是真的寂寞了想找人聊聊,而是想在他这里套出点什么话来。他总不能直接说齐帝怀疑自己就是他当年丢了的儿子昙羽太子,于是尴尬道,“都说父亲与陛下不和,这事万一是真的......” 红菱公主摇摇头,“我可不信。就算是不和,那也不至于父皇连提都不提一句。你说说,像你这么个人才,怎么父皇偏偏就瞧不上让你做驸马?可你近来明明时常被父皇记挂在嘴边上啊?真是一桩咄咄怪事呢!这么好的驸马苗子,难不成你我是血亲才让父皇不敢提的?” 纪行心中惊了一下,这个女人是真的厉害,看来她这些年没闲着,已经推出来些许端倪了! 第373章 疑点重重 但是憋屈的是,只有他自己和季夏知道他是个假货。可是人家季夏是剑圣,三百精兵围杀他能被他反过头清个干干净净,这是摊到他头上压根不算个事。要知道他连太子都敢“弄丢”,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是自己现在不管是从哪看都没有那个资格承担昙羽太子丢了的责任,再加上当初进宫时,齐帝谈起这个事时对他态度暧昧,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一点抗拒的意思。现在他是骑虎难下,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装傻了。纪行在心中无奈叹道,“老子精明这么久,竟然在这里弄得进退不得。” 虽然他心里想了这么多,时间却只是过了一刹那,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说话,之后就不用说话了。 因此他一脸赔笑道,“这个事......可不敢乱说。纵然是家父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红菱公主道,“逗你玩呢。你现在这么大本事,怎么说话却越来越小心了?” 纪行叹道,“公主啊,你刚刚也说了,咱们到了这个年龄,可再也不是单单为了自己活的了。”他皱了皱眉头,“曾经我当然不怕惹事,再大的事,有家父和二叔在后边儿兜着呢。说到底我闯的祸最后都会变成他们那一代人的博弈。” 随后纪行叹一口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下若是一句话惹得公主不喜,人家就会说,高寒士甚至他高家人,也不怎么样。” 红菱公主道,“瓶儿那本公子榜我看过了,真是将你说得一点儿不差。高何以,习武,为人颇有城府,笑面刀,与其父相去远矣。” 纪行笑道,“公主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红菱公主自顾自道,“前一阵子,我那皇弟也看了这本书,却是大摇其头。” 纪行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惊异道,“编此书的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太子都没有提上一笔!” 红菱公主笑道,“也是呢。可是皇家的人,给那编书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乱揣度。” 纪行点头,“也是。” 红菱公主道,“说到太子,其实还有一桩秘闻,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纪行暗道又被这女人下套了,刚刚提太子,原来还是想把话题往昙羽太子上扯,于是他摇摇头,“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看看山,看看水。” 红菱公主马上问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怎么就不感兴趣呢?” 对啊,她还没说什么事呢,自己这么着急说不感兴趣干嘛。那不是告诉她自己知道她想说什么吗?纪行只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处处受制,却压根没什么办法。但是他并不在乎,只要自己一口咬死什么都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没事。 “那公主讲一讲吧,在下洗耳恭听。”纪行满不在乎道。 红菱公主见纪行如此表态,也不避讳,“在我小的时候,我还有一个弟弟。那个弟弟自然不是现在的太子。当时父皇江山刚稳,其实明争暗斗并没有停下来。许多大臣以忧心社稷为名,劝父皇立储。”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纪行。但是纪行知道这个事与他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因此并没有什么触动,反倒勾起来他的好奇。而且他本来就很好奇当年那些事。因此纪行认真的问,“这个事哪算什么秘闻,其实在下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详情。然后呢?” 红菱公主见纪行如此,眼眸里掠过一丝迷惑,随后又笑吟吟道,“父皇当时其实只有母后一个妃子。弟弟的名字很好听,唤作昙羽,我和弟弟的名字都是母后起的。后来弟弟便是在连路都走不稳的情况下,成了齐国第一位太子,就是昙羽太子。” 纪行点点头,随后颇有些疑惑,她的母亲怎么从来没现过面,总不会不在了吧,“这个,有句话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红菱公主那一双亮得可怕的眸子瞬间便看穿了纪行心中所想,“别人都说母后去天龙禅院做了出家人,其实母后是去世了,你也不用猜了。这个院子很大,便是父皇为母后建的。这院子大概建成的时候我才两岁,母后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说红色。” 纪行心里一咯噔,赶紧赔罪,“公主,真是抱歉!” 红菱公主似乎一点儿也不忌讳这件事,马上又道,“父皇与母后十分恩爱,小昙羽既然成了太子,母后自然母仪天下,也就是皇后。后来弟弟被季夏带出宫,再无所踪。母后知道这件事之后......之后......郁郁而终!” 郁郁而终四个字被她咬得很重。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那个女人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两件事联系在一块儿,难怪齐帝疑心自己父亲高寒士,原来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 纪行看着她。这女人浑身都是刺,让人不敢接近,可是背后却也是个真正的可怜人。可是她毕竟生来就是天家人,这些变化她必须承受也不得不承受。 “公主,今晚真凉快。”纪行随后胡扯道。 红菱公主笑道,“是啊,真凉快。倘若咱们是生在普通人家,到了夏天,坐在葡萄架下乘凉,看着萤火虫,随手扇两扇子,那也挺好。” 纪行诧异道,“那可不好!若是生在了普通人家,你就真得愁嫁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捧着一本公子榜,还挑三拣四?难不成为了能在葡萄架下扇扇子,就要把一揽子麻烦兜自己头上?” 随后纪行打趣道,“到时候可能就是那些富家公子哥,就像韩孤尧那种,整天在屋子里捧一本闺中榜,然后挑到你的时候,一脸愁容,这个可真不行!哈哈!” 红菱公主笑着对纪行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公主这样说话,满京城真是挑不出来第二个。” 纪行赶紧低头,“在下失礼!” 红菱公主并没有责怪纪行的意思,转头看向这湖道,“我弟弟喜欢天鹅,他说天鹅怎么这么白,他想抱。我说我给他抓,当然了,我那时候年纪小,是抓不到的。还差点儿跌到湖里淹死了。辛亏洪爷爷的那些徒子徒孙救下来我。” 纪行没有打断她的回忆,任她继续说。 红菱公主道,“我手里捏住了一片羽毛,我就死死攥着,上岸了之后我把羽毛交给他。他吓得脸都白了,手里拿着羽毛连动也不敢动,呆呆地看着我。我能在这一生遇到的人里,眼神像那么干净,那么担心我的人,除了母后,只有他。” 她低下头,看着湖中某个地方,“后来这个院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住了。我知道了那些事后,跟着师傅修道十年。回来后我想找着那枚羽毛,父皇说那物事和他一起丢了。” 月光如水,红菱公主素白的肤色被一袭红衣将她衬得极其柔弱。 纪行方才听到那枚羽毛时,脑子里顿时回想起来十七年前那个雨夜。他双手举过头顶,手中捧着的正是一枚白羽。父亲高寒士肯定是知道这枚白羽的故事的,按照时间来算,当时正是父亲刚刚被贬寒台的时候。 那枚白羽的意义原来就是昙羽太子!那么真相来了,父亲不可能没见过昙羽太子,自然知道小时候的自己与那个小男孩儿的面貌不一样。那么父亲是知道自己是个假货的了?只是季夏将那枚白羽交给自己是什么意思?按照那天他的态度,想来不是想让自己冒充昙羽太子才对,这后边又有什么秘密? 这思绪一拉就是许远,纪行面色的阴晴不定被红菱公主看了个全。他刚刚意识到她的目光时,赶紧收起神色,“失态了。” 红菱公主突然道,“你哪天的生辰?” 纪行被这简简单单六个字炸得头皮发麻,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若是自己回答得慢了半分,这里边的误会可就大了去了! 辛亏他数术极好,脑袋反应很快,按照自己现在已经有二十一岁的年龄来算,自己应当是生在开元元年。于是他赶紧道,“回禀公主,开元元年。” 随后他就暗骂自己,昙羽太子正是齐国江山刚定的时候生的,自己报出来的年龄似乎一直与他一样,不是开元元年才怪了! 红菱公主点头,“哪一月,哪一日呢?” 纪行想起来自己被季夏捡到的那个冬天,便道,“生得不巧,正是大寒那天,听说天寒地冻,差点带着母亲一起去了。” 红菱公主没有怀疑,只是叹道,“都说你是高先生的私生子,你母亲呢?” 纪行没所谓笑道,“我连她面见都没见过!应该是颠沛流离了一段日子才被我父亲寻到,回了家后,父亲就叫我习武读书,后来不就到了京城来了嘛。” 红菱公主点点头,“你就一点儿不想她?” 纪行怔了一怔,“这个怎么说呢,心里当然是感觉缺了那么一块儿,但是我麻烦事多,整天想这些可不成。而且据我父亲所说,母亲应该是去了,到现在连个坟都找不着。” 他嘴里是五分真话五分假话,显得真假难辨。 红菱公主道,“虽然高先生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回京了,可是我听说高先生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处处留情,这个那个都放不下。高先生将你教的这么好,怎么高连你母亲的坟都不肯垒一个?” 纪行摇摇头,“这你可就要去问他了,我问他他也不说,而且当年我也还年轻,这事不好问。哪天得着空,我回去了再问问他心里怎么想的。” 红菱公主道,“你这个人心里的事可真少,好像什么事到了你这儿都变得简单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 纪行可不是来这儿与她姐弟相认的,他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公主,我二叔今天进了宫,你也知道我二叔,经常在宫里一住就是好几天。我有好多事想找他问问,能不能劳烦你挑个时间把我带进宫?你也知道,我不过一个六品小官,哪能是想进宫就能进宫。帮帮忙......” 红菱公主笑道,“当然可以啊。你想什么时候进宫?” 纪行道,“那就明儿一早吧。明天早上我来公主府找你,到那时候你带上我怎么样?” 红菱公主轻笑一声,“这么着急?”随后她站起来,从这亭子走出去,“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纪行有点不好意思道,“这么晚来叨扰公主,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红菱公主走在前,纪行跟在后。她道,“这有什么,陛下对高家的态度全京城都是知道的。瓶儿更是直接可以住在这儿,没有什么的。” 纪行叹道,“公主今晚说了这么多,在下心里自然是明白了。只是公主......” 他打算提醒她一下,自己真不是昙羽太子,“公主,那位皇子的事,既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就不要总是念了。如果有什么话,可以多给瓶儿说说。我是瓶儿的哥哥,你要想给我说也行。” 他把我是瓶儿的哥哥这句话说得很清楚,想来她肯定是听懂了。 红菱公主点点头,“那以后我就常找人来请你了。”随后她停下来,笑道,“就是这儿,当年我从这里跳下去,差点儿被淹死。” 纪行往她指的地方看了看,发现这里的确有点儿高,下边的水感觉也挺深。一般的孩子掉下去绝对是没命了。没想到红菱公主话音刚落,竟然就跳下去了! 纪行心里正在想一般的孩子跳下去绝对是没命了,见她整个人快落下去,根本来不及说话,一只手如闪电般伸出去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拉了回来! 他一脸的不可思议,“公主......” 红菱公主看着纪行那一脸的错愕,嫣然一笑,“怎么了?你怕我轻功太差,从这儿掉下去会摔死?” 纪行摇摇头,立马嬉皮笑脸道,“这个我只是手快了点儿,万一方才公主失足,我却无动于衷,公主怪罪我怎么办?” 第374章 急诗 红菱公主看着纪行那一脸的错愕,嫣然一笑,“怎么了?你怕我轻功太差,从这儿掉下去会摔死?” 纪行摇摇头,立马嬉皮笑脸道,“这个我只是手快了点儿,万一方才公主失足,我却无动于衷,公主怪罪我怎么办?” 等纪行走后,红菱公主独自一人立在原地,回头看着那一湖水,“你到底是不是那孩子,若是不是,父皇怎么会对你如此......”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纪行很快便到了公主府。他没有急着进去,只是在外边儿候着。她这样的人说什么都没可能会放自己鸽子。不过自然有下人去给红菱公主报信说自己来了,纪行心里也没多着急。等了没多久,她果然出来了。 红菱公主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华贵,一点儿也不像昨夜那么和善,“轿备好了吗?” 很快不知道从哪牵出一顶轿子,外加一匹马。红菱公主一声不吭上了轿,上去前转头给纪行说了声,“马是为你备的。你这匹马会有人送回高府。” 纪行道谢,便上了公主府的马。 有她这个活的招牌,一路上自然畅通无阻。哪怕是进了皇宫,也没有人敢拦住盘问半分。反倒是太监宫女以及诸位守城将士见了纪行也都问了声好。 红菱公主到了养心殿,随便招来一个宫女,“父皇呢?” 宫女如实答道,“在太平湖与高大人垂钓。” 红菱公主点点头,“回去吧。” 宫女赶紧道谢,随后轻移莲步去了。公主对纪行道,“父皇有垂钓的习惯,这时候谁都不能去扰他的雅兴,咱们就在养心殿候着吧。” 纪行听了,只能点头,“好,不着急。” 他现在哪能不着急。虽说刺杀他这个案子不是什么惊天大案,却是陛下开口要办的,可没人敢松懈半分。他昨夜之所以敢等一个晚上,是相信那些龙卫总不至于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小案子兴师动众到彻夜不眠也要查出来。可是现在都已经日上三竿,谁也说不准那些龙卫们稍后就要查到哪儿去。 只不过这里是红菱公主的家,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心急,反倒不美。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红菱公主道,“可以了,咱们去太平湖。” 纪行奇道,“不是不能打扰陛下的雅兴吗?” 红菱公主道,“父皇爱垂钓,手艺却不怎么样。半个时辰过去了,这雅兴再高,只要钓不上来一条鱼,性子也该磨没了。咱们现在过去,正好解你二叔的围。” 纪行笑笑,“那边有劳公主。” 等他们到了太平湖,果然看到齐帝正在大声呵斥,“高爱卿,怎的这些鱼都往你这边跑!” 高岐佑一点也不着急,“陛下,这些是凡鱼,可不敢上陛下的龙钓!” 齐帝虽然不喜欢别人拍他的马匹,可是现在他心里正烦躁,听到高岐佑这么说,心里多少好受点儿。 正在此时,红菱公主从远处走来笑道,“父皇,鱼钓上来几斤,不知道又该怎么烹呢?” 齐帝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不好意思说一条鱼也没钓上来,便道,“今天天气不好,只有寥寥数条。” 此时高岐佑不动声色将齐帝的鱼篓子与自己的鱼篓子换了换。齐帝瞥到,登时笑了起来,“不过叫御厨来,想来至少能办出来一桌子菜了。” 此时齐帝才发现自己女儿后面还跟着纪行,他面上一怔,“红菱,你怎么把小高大人带过来了?” 红菱公主笑吟吟道,“听说父皇这几天嘴上没少念他,我把他带过来给您看看,好叫你们多聊聊,免得一直催促儿臣的婚事。” 齐帝面色闪过一丝阴霾,却又不好对自己女儿发火,那火气自然要挑个人来撒。这一切都被纪行瞧在了眼里,他登时心中一惊,不会自己要倒霉了吧?都怪红菱这怪女人!挑什么话不好说,非要挑这个话来说,她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疑心自己是他亲儿子,还把驸马这个事往自己头上靠! 果然齐帝看了一眼高岐佑,心想这老臣今天被自己骂了一天了,也该他歇歇。再说高岐佑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哪怕是马匹拍到他屁股上,他心里也不觉得有多痛快。 齐帝心里还是因为昙羽太子的事颇有些闷闷不乐,他现在看着纪行,真是越看越怀疑,只是没有一个好的机会。纪行被他看得发毛,“陛下,微臣贸然进宫,还请赎罪!” 齐帝却嘿然一笑,“赦你无罪。今天天气这么好,当初爱卿之所以去了楚州做那安抚使,是因为判错了卷。既然如此,爱卿当有大才才对!” 纪行心想果然来了,便抬头道,“无甚大才,只是一点儿小聪明而已。” 齐帝面上温醇一笑,仿佛春风袭来,“那朕要考考爱卿的诗才。” 纪行其实心里紧张的要死,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大才,尤其是在舞文弄墨上只有一些取巧的文字功夫。不过现在他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齐帝想了想,似乎颇有些触动,随后他看着身后皇宫的某处,喃喃道,“爱卿,你知道昨天晚上皇宫里出生了个小皇子吗?你现在就给朕写一首诗出来,要贴切,否则朕罢你的官。” 红菱一听这句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九成,她也想看看纪行到底能写出个什么东西出来。高岐佑紧张地立在一旁,他是生怕纪行说错一句,倒不是担心纪行的才华。 没料到纪行心中立马跳出来一首诗,便当即吟出了第一句:“昨夜皇宫降金龙。” 还没等纪行继续说呢,齐帝拦住纪行的话头,转头望了望红菱公主,笑道:“其实生的是女儿。” 纪行愣了一下,方才打好的腹稿顿时全废,但是他也不含糊,立刻吟唱出了第二句:“化作仙女下九重。” 齐帝一见没难住他,想起往日那些事,喃喃道:“可惜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高岐佑一张脸顿时煞白。齐帝出的这几句诗真是处处杀机!倘若纪行一个没答对,高家恐怕就会再遭一次大劫! 纪行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十分明白齐帝在说,略一沉吟,便有了第三句,“料是世间留不住。” 高岐佑一听,心想自己这大侄子真是好敏捷的反应。这般刁难若是到了自己头上,恐怕都会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皇帝也是诧异地看了看纪行,眼里闪过一丝迷惑,最后十分险恶地丢下一句,“他的尸体已经沉水了!” 纪行赶紧对出最后一句,将那带着十全恶意的沉水二字美化了一番,“翻身跳入水晶宫。” 齐帝细细想了一番,将这首诗完整地吟了出来,“昨夜皇宫降金龙,化作仙女下九重。料是人间留不住,翻身跳入水晶宫。” 此时高岐佑与红菱公主皆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纪行,真没想到这个人有如此诗才!虽然这首诗没有一丁点儿寓意,可是前前后后对仗齐整,再加上将齐帝话语中的杀机全都消解于无形,真是不得不让他们在心中狠狠赞叹一声! 齐帝喃喃道,“为何人间留不住?” 纪行和善道,“毕竟是仙人,人间自然是不敢留。” 齐帝哈哈大笑,“你与你二叔说话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高岐佑见齐帝发笑,自然看出来此时齐帝心情大好,便道,“陛下,这垂钓之事,便先搁着吧。艳阳高照,还请陛下移驾养心殿。” 齐帝此时十分好说话。他看着纪行,嘴里却回复着高岐佑的话,“行,那便去养心殿。”随后他道,“小高大人这么厉害的嘴巴,到底是和谁学的,我记得高寒士可没这个本事。” 纪行其实背心里已经是一溻黏汗,脸上却还是笑吟吟地道,“陛下,微臣不过一点儿微末功夫,不值一哂。微臣所佩服的,其实还是韩孤尧。若是他今日在此,陛下定然看到齐国人才济济,龙颜大悦。” 齐帝对红菱道,“红菱,你过来。” 红菱笑道,“父皇莫非是想......” 齐帝心想难道自己女儿对他真的有意了,这可不是个好事!于是他与红菱走在前,一路耳语。纪行他们也听不清齐帝与红菱公主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这个机会纪行可不能放过,赶紧对自己二叔道,“出事了!” 高岐佑很少见纪行这么着急,不动声色道,“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 纪行道,“那个案子是应天府在查。应天府的人厉害,再加上得了陛下手谕,怕是要把那个案子连根拔起来。我不怕翻天,就是不想折了他!” 他没有明说案子是什么案子,折了的人是什么人,但是高岐佑心里是门儿清。高岐佑道,“这个事我知道了,今天午后我便去刑部找人斡旋,你不要着急。现在时间还早,你好好哄哄陛下高兴,陛下高兴了,什么事都好办。” 纪行点头,“二叔便多费心。” 高岐佑想起一事,道,“应天府不会这么快把案子翻出来,这两天我看陛下的脸色,不像要做大事。咱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只是现在不能慌,一慌就全没了。” 纪行点头,“我不慌。” 高岐佑像是重新认识了纪行似的,笑吟吟对着他道,“你现在可以了啊小子!竟然让公主把你带过来,什么时候你们的交情到了这个地步了?” 纪行正色道,“二叔,我与公主只是朋友,她愿意帮我是她的事,我能找到她是我的本事。绝非坊间传闻那般。二叔,我现在特别怕陛下谈及此事,你也一定不要随便说这个事。圣意难测啊,圣意难测。” 高岐佑一张脸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笑吟吟道,“是是是,圣意难测,不过你小子要是抓住了,陛下又这么宠公主......” 纪行赶紧道,“二叔!我可没给你开玩笑!” 高岐佑见纪行神色不似作伪,便正经起来,“好好好,我不提这个事了,不过我不是也是为了你好吗?” 纪行道,“我可不敢趟这浑水!咱们高家当年那些事,难道还不能让二叔心里有些警惕吗?” 高岐佑想了想,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也是。何以,你现在大了,有些事有自己的主张也是好事。咱们这些老一辈的,可能有时候眼界的确是狭隘了一些。那便如此,那便如此。” 纪行和高岐佑不敢再后边拖得太久,赶紧跟上去。 一直到了午后,基本上都要午休了。因为纪行来了的缘故,齐帝不好一直留着高岐佑在宫里,便准他们一齐回去。 高岐佑虽然回去了,但是还不能急匆匆往刑部走,只是叫自己一个幕僚修书一封,交给下人带给刑部尚书。这封书信没有署名,字迹也是那个幕僚的字迹。等到这封信到了刑部尚书手里,那老尚书才知道竟然应天府在查他的刑部。 其实这事不难理解。应天府拿人的时候极其高调,但是查案的时候却向来隐秘,即便是刑部这样的衙门,也会有应天府无数暗桩。齐帝便是用这种方式牢牢地将三省六部控制在自己手里。整个朝廷只要出了一丝风吹草动他都知道。除非有人想死,或者暗中想反才会将齐帝那些暗桩一个个拔除。 不过此时刑部尚书既然知道了这个事,他自然要做一点儿事了。他不怕陛下的人来查,怕就怕查的事会到他自己头上。所以适当给应天府一点儿阻力,然后拿出充足的时间让他了解知道了什么事,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整个刑部,齐国摆在明面上最恐怖的权力机关开始暗中与应天府有了对抗。这种对抗十分轻微,就像刑部尚书只是想要知道到底应天府在查什么一样,没有任何暴虐的味道。 纪行却知道仅仅让刑部施压是不够的,他的目的是为了还汗青的人情,顺带把他弄出来。所以他现在还要好好盘算盘算后边应该做些什么。 第375章 人形之 刑部,这个阴森了几百年上千年的地方。历朝历代的衙门都在换地方,只有这块地是铁打的,不一样的是一拨人换了一拨,一样的是他们脸上带着同样的如同冷铁般的肃杀。 潮湿,阴冷,蛇虫鼠蚁最爱在这地方搭窝,而后诞生一代又一代的子孙后代。昭昭大齐,天俾万国。列祖应命,四宗顺则。申锡无疆,宗我同德。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这些冷面如黑白无常的男人们,正是撑起如此光芒万丈之大齐的基石。基石之下似乎天生就该藏污纳垢,自然也庇护了那些人人喊打的小东西,比如老鼠。 一只老鼠从门缝后边的砖下钻出来,一路跑到另一处更阴暗的角落。没有人来查为什么刑部如此脏乱不堪,因为在此地的他们就是执行法律的人,法能自查吗?但是法是个好东西,他不管你能好到哪去,就限制你不能恶到没边。 只有这块地是铁打的。因为不管哪个朝代,都不可能像羲皇上人那般垂手而治天下。刑部不移,法不容情。 这里是阴间的十殿阎罗。 那只老鼠活动得很小心。它不得不小心。此地与他处不一样。倘若它在大街上跑过,自然召来无数臭脚。但是任凭那些人眼疾手快,它也能险处逃生,最后回了窝,收获满满。可是在这里,对,就是现在! 一支竹簪嗖得一声带着猛烈无匹的劲气扎进了那只老鼠的脑袋,将它死死钉在泥墙上!随后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抽回那支竹簪,在自己腋下的衣服上使劲擦了擦,又扎回了自己头发上。 死了一只老鼠,还有许多只,这里是它们的地狱,也是它们的天堂。只是偶尔会有那么几只倒霉的小家伙丧命。一只老鼠的死并不会引起整个鼠群的恐慌,哪怕一天死一只也吓不到它们。让它们时刻保持警惕的是,这个巨大的院子里随时弥漫的杀气。 是的,杀气。再硬气的人,到了刑部,面对那上千人屠,也得怂了。刑部的人见过的腌臜事多,从来觉得自己的脑袋与夜壶差不多。但是他们又惜命,能多活几年是几年,出手是真狠,只要能弄死,他们从不敢留手,怕死。他们武功高,审人狠,下手更狠。就是这么一堆怪人,上千个怪人当中,汗青在这里也就不那么扎眼了。 所以那些到了此地还敢喊出一两句的,都是人杰。至于脚底挨到了刑部的砖,还能打心底里谈笑风生的,除了那位刑部尚书,也就只有齐帝了。能在刑部总枢当差,功夫至少得四品,练到了六品才有资格做个八品小官。即便练到了七品,也顶多混成个副六品。七品上到八品上之间,便是三品大员之下。 只有武功踏足九品,才有资格看一眼那刑部尚书的椅子。就是季夏到了刑部,上千高手围住他,各番捉人兵刃,伤人暗器扔上去,他也很难全身而退。或许连活下来也是个问题。 邋遢男人面色蜡黄,脸上像涂了尸油,下巴是一把稀疏得数的清的的胡子,瞧着萎靡不振,可是一双眼却异常的亮。可能是因为他走到了门口,外边儿的阳光从他眸子里映出来的缘故。 汗青刚巧打这儿走过,他见了这邋遢男人也没一句话好说。倒是那邋遢汉满脸淫笑,“哟,能打的来了?” 汗青没搭话,自顾自往档案房里走。邋遢汉扣了一坨鼻屎,“别去了,案牍都被老鼠啃光了,你还想翻点儿什么?” 汗青驻足,随后回头,“案牍被毁是你的失职,我来调取是奉命行事。” 邋遢汉趁他不注意,将鼻屎舔到嘴里吃了,道,“三年前,六十两银子的事,小事儿,本来就不过几坛酒。都觉得是小事儿,没谁放心上。高坐堂上的大人物们不拿柴火当柴火,烧了就烧了。你能打,人缘奇臭,当然找上你。” 汗青梗着脖子,似乎听不明白邋遢汉的意思,“人形之,你今天话很多。” 人形之仍旧是一脸淫笑,伸出一指指了指头顶,压低了声音笑道,“那位!”他摇了摇手指,极度嫌弃道,“他身边的人不敢给他说这个事!应天府的人早都进来啦!哈哈!” 汗青不再停留,直接往档案房走去。人形之从怀里扔出一沓纸,用了张油纸包好,“早给你备好了,拿去吧!” 汗青一把接住,匆匆翻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要拿这个?” 人形之道,“能劳动你来取案牍的案子,小不到哪儿去。仔细数数,也就只有高寒士那女儿被绑了那会像那么回事。那个案子出来的扑朔迷离,结得虎头蛇尾,秘密天大了去。这个案牍,我随身揣着呢!” 汗青道,“有劳。” 人形之笑道,“你心里有事,你瞒不着我!”他搓了搓胸口,搓出一根根泥条儿,“怎么着?慌了?” 汗青盯着他,“你有什么话,一并直说了吧!” 人形之哈哈大笑,随后他道,“你放心,这儿冷清得很,只有你我。打从前天晚上起,我这儿就来人了。档案房是什么地方?除了大案,谁会来这儿?可是那晚上来了两次,都是生面孔。你我老熟人,就不绕圈子。三年前那件事,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大人已经知道这个事了,特命我在这儿劝劝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刑部办事的效率的确高。那位老尚书刚刚收到这个消息,无数命令便下达了下来,处处透着死气的刑部像是瞬间活过来了一般。 汗青道,“我不明白。” 人形之叹口气,“难啊,难啊,你真是太难了哈哈!”他颠三倒四,“认了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后边的错综复杂你承担不起,就算是刑部的同僚你也不敢信。兄弟,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不妨给我说说?” 汗青道,“你说完了吗?” 人形之咧咧嘴,嘴角扯到最大,笑得十分夸张,“那三个人的尸是我验的,我说他们是他们就是,兄弟,你不会忘了这个事了吧?他们仨压根没死,怎么就成了死尸?或者......成了谁的死士?” 他收回笑,低下头,“这个手法真的拙劣,究竟是哪家孩子想出来的?” 汗青没说什么,抬脚便走。 人形之突然抬头看向汗青,霎时间整个屋子弥漫出让人汗毛倒竖的杀气!汗青站定,皮肤之下的血液流动瞬间加快,鸡皮疙瘩哗啦起了一片! 人形之阴沉地看着汗青,“脚出这个门槛,你死。” 汗青到底是人形之也认的是能打的,也是丝毫不怵,回头便道,“你在刑部待了十六年,十六年没出这个院子,你是谁的人?刑部档案房没有你的案牍,你又是谁的死士?一般人做不了这个事,你究竟是为什么,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 人形之又恢复了那一脸猥琐的笑,“问得好。我呢,还真忘了自个儿到底是个什么人哈哈哈!真不瞒你,大人说我是个九品高手,我到今天也没看到九品那个门槛。跟你打一架都不一样定打得过,你说可笑不可笑?大人说在下,勉强算个人形,给了个名儿,人形之。就这,没多少可说的。” 汗青没有想到这个人的根底这么干净,至少他摆在明面上,所有人知道的根底很干净。 “我现在还要把这东西送回去,千户大人在等。”汗青不得已拿公务来说事。 人形之伸了个懒腰,脸上的表情简直扭曲,“我说了,你不能出这个门。只要你出去了,门外只能留你半边尸体。” 汗青将拳头捏得啪啪响,“若是我非要出去呢?” 人形之笑笑,“老哥,论打架我当然打不过你。不过论拼命,”他惭愧一笑,“三年前惜败一位九品高手之下。我没气过,把他不小心弄死了,只能把尸体绑回来刑部,弄得大人在陛下面前三年抬不起头。” 汗青当然知道这个人的厉害。自己如今不过七品上的实力,此人却是实打实的八品高手。人形之这个人怎么说呢?打架没赢过,拼命没输过。刑部一旦接到了有关九品高手的大案,或者说是九品中以下的高手,人形之绝对是刑部必须派出去的人。 他说自己出门必死,自己就是出门必死,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他今天一肚子的火气,一直想找点儿东西发泄一下。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回想自己遇到纪行的那个夜晚,纪行突然之间拍出来的十几掌,他也拿捏到了几分火候。 人形之眉头一挑,没等汗青摆出来一个架势,已经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刀! 汗青瞳孔暴缩,脑门上刷得泌出来一层细汗!他突然感受到了只有在纪行身前才有的那种压力!但是他从来没有小看过人形之,手上动作也不慢,长刀被他刷得出鞘而后不断在身前变化,将人形之的攻势防得密不透风! 他很清楚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真的挨了人形之一刀,自己绝对是没命了!他在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来那一夜。纪行的防守处处是疏漏,而且他每一击都打实了,可是他的拳劲距离击伤纪行的骨骼,始终隔着一层纸的距离。那一点儿距离,让他的攻势始终没有奏效。 所以方才条件反射的防守被他瞬间放弃,反倒露出来一身的破绽。 饶是人形之是从刀山里滚过来的,也是被汗青这突然变招给弄得愣了愣神。不过他到底是高手,既然眼前人浑身是破绽,他便直取此人脖颈。 汗青似乎心神如电般闪过,他只看人形之的起手便猜到了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所以他将长刀竖在身前,封住了脖颈的前路,同时提防人形之另一把短刀。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人形之双刀哗啦从汗青长刀之上刮过,拉起两道火花! 只是一招,人形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几乎已经僵直的汗青,“这几天你的武功有点儿变化,你见过谁?那个高手还教了你什么东西?” 汗青上胸与小腹添了两道伤,渗出来丝丝血迹。方才若不是自己临时变招,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防得住这么快的两刀!他现在明白为什么纪行总能将他的攻势拉开一张纸的距离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算计之内,当然能拉开一张纸的距离。 只是人形之只凭这一下这猜出来自己最近见过了一个高手,他不禁有些意外,“瞎练的。” 人形之不屑地道,“你能瞎练出来,足可以称一代宗师了。” 汗青道,“我如何练不出来?” 人形之笑笑,扔了刀,露出一双空手,“是不是你还会这个?” 汗青心道一声不好,赶紧一刀横劈!可是人形之的身形已经贴了过来,瞬间自己的手掌就被拍开,拿刀的手差点连刀都握不住。他当然知道随后会发生什么,赶紧弃了刀拦住那一双手掌,可惜他只拆了三掌便再也跟不上那人的速度!紧接着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只听得啪嗒啪嗒啪嗒十几声脆响,汗青单膝跪地,闷哼一声。 人形之道,“这是高寒士的得名招数,你是不是很眼熟?连路数都这么熟,你见过高寒士?真是有意思。” 他这十几掌可比纪行那十几掌打得重多了,几乎就要了汗青半条命,上半身的骨骼基本都松了。 汗青满头大汗,两眼充血,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是什么招数?” 人形之嗤笑一声,“连叫什么都不知道?这叫沾衣十八跌。” 汗青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上半身的骨骼只要他一动就疼,怎么也使不上劲。 人形之道,“好好在这呆着吧,在这个案子的结果出来之前,大人考虑完得失之后,你的结果自然也出来了。忘了告诉你,这案子是龙卫查的,查的就是高何以三年前遇刺之事。现在快查到你头上了,能死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汗青一动也动不了,只像一条被人按在砧板上的死鱼。 第376章 第四 百二十章 四方能人 他知道人形之的意思,也明白那位大人,既是刑部尚书的意思。他们软禁自己,不是要保他,而是在审时度势。什么时候他能被交出去了,自己就能出这个院子了。 时间似乎也慢下来。汗青那颗绷紧了三年或许更久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他知道哪怕三年前自己不作出那个决定,自己也早晚会在离开刑部的某一天横死。他又想起来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不一样。他总能敢在灾难来临之前把一切准备好。这是他的本事,自己比不了。 密会那天,那个年轻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他要自己出刑部,要自己活。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刑部这个大齐最阴暗的机关办事永远那么有效率,那位尚书大人在没有明确案子该查到哪时,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出任何意外的。 因为查案的是应天府。应天府是陛下设的衙门,那么查案的就是陛下。尚书大人要确保没有一切意外,要保证一切都能够按照陛下的心意进行。所以现在就看纪行他们怎么做了。假如陛下仍然觉得此时不是将那些暗党连根拔除的时机,或许自己就真该死了。案子都开始查了,总要有个能结案的理由。他汗青就是这个理由。 可是在纪行那边,他要考虑的可不仅仅与此。 他坐在老宅的青阶上沉思。他要权衡的不光是应天府与刑部,在他的脑子里还要想清楚齐帝的态度。自己这把刀还没磨利,按理来说齐帝是不会这么早就给那些人摊牌的。没有别的原因,留在京城的羽林虽然嘴上说是有十万,但是正儿八经能被齐帝在半个时辰内调动的军队不超过六万。就这个数,已经能体现出来齐帝远超历代帝王的权谋之能。 六万亲军能做的事实在太多,只要用得好,加上南城易守难攻,依据地势之利,齐帝能在三天内平息一切发生在京城的叛乱。可是京城之外不一样,那里的地方军更多。一旦撕破脸,齐帝没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些动乱平叛下来。一旦打起来劳民伤财,那他这十几年的励精图治可就白费了。毕竟谁不想做一个千古一帝?齐帝显然是没机会做千古一帝了,但是至少也想做个中兴之主。 而且,最坏的情况是季夏乘机来刺杀。齐帝在纪行的身上押了很大的注。 纪行当初给齐帝露出来的那一手,实在让这位帝王心热。打从上次纪行从宫里出来后,这位皇帝对纪行的态度与对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其实这位皇帝心里也是复杂的,他既怀疑纪行是昙羽太子,又不想纪行是。昙羽的事在他心里始终都是一个结。他到了书房一处书架旁。纪行以为这个书架是一道暗门,里边才是密室。没想到高岐佑把书架边上的木板一抠,竟然展开一个木梯。纪行抬头,原来上边才是密室。 等高岐佑和他上去了之后,纪行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哪儿是密室啊,这就是个隔间而已。不过这隔间之内有许多画,画的都是山山水水,或者花花草草,以及一些神话故事里的山精鬼魅。 高岐佑对着这些画凝实良久,“你父亲说这些画不必再留着,要烧了。我给悄悄留了下来。” 纪行问道,“这些画有什么特别吗?” 高岐佑道,“这些画都是瓶儿的母亲画的,来,你凑近一点儿,仔细看看。” 纪行便走上前仔细查看。 高岐佑等了他一会儿,“你能从这些画当中看出来什么端倪吗?” 纪行捧起一副山水画,他这些年跟着高寒士,即使自己画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从品鉴画作上来说已经算是入门了。 “我只能看出来这些画都不是描摹,线条很流畅,渲染用墨都很自然。很有灵气,说不出来走的是哪位大家的路子。而且这些画都很写实,想来是画的真山真水。只是奇怪的是,这些画也太小了,只有两只巴掌大,说实话,在大街上卖,最多十文钱一副。”纪行道。 高岐佑见纪行在画作上有这样浅显认识,不禁暗自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些画是画的真山真水。本来这些画是要赠与你父亲的,因为他从年轻起就在写一本书,瓶儿的母亲便想把这些画给插入书中。”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这些画怎么这么小。” 高岐佑顿了一下,又道,“你父亲编的那本书,暗含天地星象之理,里边包含了半本水经注,还有许多数术经理,经络血脉,是你父亲毕生所学。那本书他后来取了个名字,叫作《九狸》。” 纪行心中隐隐触动,原来父亲送他那本书,是有这么个来头。 高岐佑道,“你可看过《九狸》?” 纪行点点头,“见过,基本能背下来了。” 高岐佑叹口气,“他果然是将此书传给了你。但是你好好悄悄这些画,你觉得这些画里,和九狸当中内容相比,是不是多了些什么?” 纪行便一篇一篇地看,看了没多久,自然看出来了,“这些画当中,有一半都是画的山精鬼魅。《九狸》里可没有一个字是写这些的。” 高岐佑似乎回想起从前,眼神空洞,过了会儿,“真的就是你所说的所谓的山精鬼魅,志怪传说吗?你相信这世上有妖怪吗?” 纪行当然相信,他何止是相信,他本人就见过,但是脑袋还是坚定地摇了起来。高岐佑说到这里,叹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东西。” 随后他又道,“瓶儿的母亲......是一个奇女子。的确是!” 纪行好奇道,“怎么说?” 高岐佑道,“她武功很高,非常高。你见过洪公公吧?” 纪行惊讶道,“莫非她能和洪公公过招?” 高岐佑摇摇头。 高岐佑笑道,“其实说实话,当年你父亲真是一手遮天。齐国是他替陛下打回来的,兵是他替陛下练出来的,将也是他替陛下挑出来的。现在整个朝廷的武官,八成都受过你父亲的恩惠。说来也是,你父亲以文得名,偏偏是这世上武人心中的圣人。倒是那些舞文弄墨的酸腐才子张口闭口就是你爹没什么本事,不过宠臣而已。” 纪行也赶紧干笑两声,方才二叔流露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怕他是再也不想让他再想起来,“二叔,我还有一个事想不清楚。但是问你这个事之前,我想知道二叔您的武功怎样?” 高岐佑看了一眼纪行,嗤笑道,“好啊你,竟然开始打听你二叔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爷爷高大名,那也是个相当当的九品武夫,对咱们这些儿子的要求自然不低。想当年,你二叔我也是个八品高手,你信也不信?” 纪行点点头,“信,当然信!” 高岐佑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信了,不禁觉得好没意思,“其实也是。我当时若是没有三分武艺,又怎么有胆量接下来先帝之托来查那一场惊天大案。只不过现在身居高位多年,功夫早已丢了下来,怕是连一个六品武夫也对付不了咯。” 纪行继续道,“那二叔既然是懂武艺,而且武功不低,那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二十左右的年纪,就有了堪比化境的实力呢?” 高岐佑没有想到纪行会问到这里。这个问题可以说直击一切问题的根源。他是懂得武艺的,自然知道习武有多艰难,将武功推到化境又是有多艰难。不说普通人,就是习武天才,要将武艺练至化境,那至少也要三十年之苦功。比如季夏这位剑术天才,也是三十岁那年才步入化境之列。而这个年龄已经是相当年轻了。 那么一个女子又是怎样在这样年轻的年纪便有了这样高的功夫呢? 纪行能想到的结论只有两个,一个是高岐佑说谎了,那个女子根本没有这么邪乎的能量。二是真有这么一个奇女子。 要是是第二个结局,那这位女子身后的势力该是有多恐怖? 就纪行所知道的,柳娥。这姑娘的根骨可谓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的了,可是直到三十岁,也不过九品下的武艺。她那化境的实力还是他赌命推上去的。若是那女子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纪行所能猜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懂得真灵境的修行法门,而后以十分娴熟的手法,也如他一般将那女子推上了化境。 那么这个人在齐国这片大地上,不说其他,只说他脑子里装的东西,足以翻天覆地。因为他随时可以造出一个化境高手来。随后在纪行脑海中有了更多画面浮现出来。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是脑子里有真灵境的修行法门,而是他本来就有真灵境的修为。每隔数十年或者数百年,他就会造出来一个化境高手,以此来搅动齐国极其周边的时局。要是这么想,他也觉得不是毫无可能,因为他就是从真灵境掉下来的,这些人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若是真有这么一人,那他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人,很可能已经扰乱了这个人的局。 想到这里,纪行脑门上不禁一股冷汗,他的恐惧源于齐国有可能存在一个与他当初是同样层次的这么一人。所以他急慌慌地道,“她要是真有这厉害,她身后是谁?她遇到父亲之前又是什么身份?不对,二叔,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高岐佑被纪行这一惊一乍给弄糊涂了,只是道,“你父亲连这个都不给你说,她姓聂,叫聂小倩。” 纪行头皮一炸,“聂小倩啊?” 高岐佑一脸诧异地看着纪行,“说得好像你认识?” 纪行皱眉,一脸的不肯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高岐佑道,“哦?怎么说?” 纪行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以前读过的一本神鬼志异当中有一个叫作聂小倩的女鬼。” 高岐佑连连摆手,不自然道,“什么女鬼男鬼。”、 纪行心想,难不成她也是像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掉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到底齐国会不会有一个真灵境的老怪物,“二叔,您给说说,您到底知不知道她以前什么身份?” 高岐佑装模作样想了又想,最后摇摇头道,“据说她是和你父亲萍水相逢,一见钟情。想来你也听说过,你父亲当年是个风流种子,他能踏实带着一个女人,咱们也都觉得靠谱。具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背景,我还真不知道。而且你父亲也不愿意让我们多问。” 随后高岐佑似乎看出来纪行所想,“你是怕这世上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势力?” 纪行见他看出来了,自然不再隐藏,摊手道,“二叔,这难道不可怕吗?” 高岐佑呵呵笑道,“傻孩子,你放心,你担心的事完全不存在!” 纪行诧异地看着高岐佑,“二叔,你怎么这么确定?” 高岐佑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依然道,“好歹我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许多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耳闻。你就别瞎想了!” 纪行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实际上他放心个屁!他现在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回寒台去问高寒士究竟聂小倩有什么来头。现在他是知道的越多越糊涂。他又觉得那女子是和他同样的来历了。若是她与他同出大商,极有可能是在齐国这儿编造了一个身世,取了聂小倩的名字在这里继续生活。 此时这隔间之内响起一阵铃铛的声音。高岐佑道,“有人来了,咱们先下去。” 纪行便随着他一同下了这隔间,人才刚刚到了下边,书房之外就响起来小怜的声音,“公子,现在方便吗。” 纪行应了一声,“等我一会儿,有什么急事就在这儿说吧。” 第377章 鹰顾狼视 打从到了八品上,纪行的内力每天都在飞速往上涨。他骨龄才十八岁,现在还不着急入九品。男子到了二十岁才叫弱冠。之所以叫弱冠,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男人体犹未壮,仍然虚弱。他虽然不虚,但是也不能违背自然规律。 若是他急于求成,反倒容易留下一身暗伤。就像他十二岁时,内力早早到了四品上,却差点儿把自己憋出毛病。 他还有两年的时间。两年内他要冲破九品束缚,直上散人。在这期间他还要走上齐国权力机关的最中心,只因为他当初承诺了柳娥要为她做一件事。 但就算如此,哪怕他在刑部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原本天下九品高手就没多少,能露面的就更少。他现在八品上的强悍实力,尤其是在他这个年纪,足以傲视天下群雄。 应天府的人终于收了手。所有人都在等陛下的态度。他们安逸太久,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逸,很怕再有什么大风大浪,却又十分期待发生点什么。就是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齐帝要杀鸡儆猴,那就必须要有大动作。 可是动作太大,牵扯也多。齐帝是金口玉言,他是不会收回自己的命令的,因为朝令夕改极其有损皇家威严。除非有什么变故发生。纪行进宫求见齐帝,无疑是给很多人解了围,当然,也给齐帝解了围。 齐帝恩准了他的请求。很快被精简过无数次的案牍传到了纪行手上,之后再通过他的口述来一一印证应天府查出来的线索。 纪行看到这些案牍的时候实实在在地被惊了一把。应天府竟然几乎将自己遇刺的那个晚上还原了出来!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追查的可不只有汗青那一人,还有七尺巷,以及寒峰塔外。 但是他现在只是想把汗青弄出来,所以他道,“我见过最后那个人的脸。” 案牍上已经明明白白写上了刑部都官司主事汗青的名字。应天府这八个人现在虽然都暂归纪行调遣,但他们仍然是齐帝的喉舌,“小高大人的意思是只查这一个人?” 纪行道,“都官司是掌流放罪犯,株连九族的,那这个人想来很能打了?” 之所以将汗青查得这么干净,其实还有原因的。汗青那三个弟兄无端死亡,这件事在刑部是个提不上台面的悬案,自然会被记录在册。而当应天府来查时,很容易就能通过蛛丝马迹查出来这件事。 一个龙卫给纪行翻开另一本,“这是他的履历,是个百战老兵,在刑部待了十几年,一直是个八品小吏。能打是真能打,在下也有所耳闻。” 纪行道,“我要见这个人。” 那龙卫道,“圣上之意,我等不敢揣测,但是小高大人,您做事可就要慎重了。” 纪行知道他的意思,他无非是劝自己莫要胡搅蛮缠,一旦牵扯太大,招来的反弹更大。如今齐帝愿意放权给纪行就是明证。但他哪里是想一查到底,只要能把那个人弄出来就行,所以他道,“其他的应天府还没查到根底,但是这个人我见过,我要去刑部看看是不是他。” 那龙卫也明白了纪行的意思,“小高大人,这边请吧。” 他们动作很慢。慢有慢的意思,那便是留给刑部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准备准备。纪行不愿意闹大的消息传得很快,只要他们想泄露出去这个消息。 纪行刚到刑部的大门,便感觉到了这股子阴森气息,好像这里的温度都比别处要冷一些。地是青石砖铺成的,瞧着很厚,很多青石砖都被磨出了槽。可见这地方到底有了多久的历史。当他踏到这石砖之上时,刑部里里外外忙活着的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外来客。 天底下只有一扇门没人敢敲,那就是阎罗殿门。这道门之内与阎罗殿又有何区别?整个刑部的人都穿着同样的暗青色官服,有点儿接近黑色。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是晦暗的,丝毫没有因为纪行身后的龙卫生起半点波澜。折在刑部的大员,从正一品到九品芝麻官不计其数,只要不是齐帝亲临,还真难以让他们正视起来。 纪行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成了猴在看。他咳了一声,拿出一折圣旨,“陛下手谕,本官安抚使司职司高何以,来贵地查案。” 查案查到了刑部?可是刑部就是查案的地方,他查什么?每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有了这么一个疑问。 还是死一般的寂静,那些眼神连晃一下都没。老被人这么盯着,事儿可没法办。自己在这些人眼里不过一个年轻人,若是二叔在场,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开玩笑,这些人都是见惯了死生的汉子,哪怕纪行的官职再高两品,人家也不见得就会摆出一张笑脸。如果说他现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对不起,刑部只要得了令,连太子都敢动,会给他一个所谓“红人”的面子?什么招儿只要到了这儿就不好使了。换句话说,这地方的人只听两个人的,一是齐帝,二是刑部尚书。 那位老尚书在此地的影响力绝对是空前的。他接管刑部时,正是齐国最缺人才之时。整个大齐都是一个烂摊子,十分需要一个有着强腕手段的男人来统领这些桀骜不驯之辈。原本刑部尚书是定的高岐佑,可惜高岐佑被某些事给吓成了一只兔子,当时敢接管刑部的,也就只有这位不怕被刺杀的九品高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刑部也在他的管制下慢慢又成了大齐最恐怖的权力机关。特别是在大齐稳定之后,齐帝决心肃清余党之时,这个院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个院子的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所以这里的人才会有如此浓重的杀气。 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这些人一句话不说,一件事不做,却已经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知道这些人没有故意刁难他的心思,可是他就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得劲。 他虽然不怕这点儿杀气,但是他现在还不配在这些人面前谈笑风生,所以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此时终于有一个人说了句话,“大人在等。” 纪行想问是谁在等,哪位大人,可惜那人走得快,他没来得及。他对身后的八个龙卫无奈笑笑。那些龙卫早见惯了刑部如此作态,压根不带理纪行的。纪行在心中叹道,“这个院子是个好地方啊,单看心理素质,想来这里的人就好用得很。若是自己能有这些人才......” 想到这里纪行不禁摇摇头,自己要是有这么些人才为他效力,那不是成了皇帝了吗? 但是现在不是瞎想的时候,还有事要办。既然今天自己是主事的,那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等到他们进了刑部大堂时,原来那位尚书大人已经在候着了。说真的,让人家一个老人家这么等他,他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位当年也是将武功练到了九品的超然存在,其心术,武功,地位,都不是他现在能比的。 自从他打算露面之后,从头到尾他都在释放一个信息,就像现在他所说的。 几番寒暄,纪行道,“大人,我高何以原本不过一个七品小吏,承蒙陛下抬爱才穿得上这一身六品官服。我二叔高岐佑听说了三年前那件事,气得登时就向陛下祥陈此事。应天府的各位大人办事是真的厉害,这么短时间就查出来真凶,今天呢,咱们是到刑部来认一个人的。大人放心,下官只是对这一个人感兴趣。” 可是刑部尚书到底是刑部尚书,在他的地方提人,哪怕罪证就摆在眼前,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老头子眼皮儿都没抬,倒不是看不起纪行,讲起话来有些和气,“我听说你是个聪明人,有大才,陛下很喜欢。何必为了一点儿小事锱铢必较?” 纪行摇摇头,“这不是小事。我打从到了京城,就没有一天消停过。刺杀我的人武功越来越高,就连八品高手都动出来了。大人,我今年还未行弱冠之礼,哪来那么多精力对付这么多麻烦?若是一直如此放任下去,怕是再过几天城头上就该看见下官的尸体了。” 刑部尚书平静的脸上,明显摆着不把纪行的命看在眼里,“他们不设法弄死你,再过两年死的就是他们。陛下想再等等,我也想再等等,时候不到。你的本事也还不够,你父亲高寒士......陛下又不愿意用。你今天从我刑部拿人,意思就是告诉陛下,我是那边的人。” 纪行没有想到这老头儿还有这个考虑。不过说实话,君在暗,臣在明,这刑部尚书哪怕为齐国做了再多的事,也的确是不能洗脱意图谋反之心。今天自己若是不想个好法子把人提出来,可能就会把这老头得罪惨了。 但是他反应也快,“人,我不带走。这是刑部的家事,留给大人自己定夺。如何?” 刑部尚书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你真有这个心胸?那可是差点杀了你的人。” 纪行摇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那人活着。” 刑部尚书嗯了一声,“斩去双手双脚,给你留个能喘气的。” 纪行心里咯噔一声。他看向这老头儿的眼睛,却发现这人也在看他,锋利的目光想要扎穿他的心脏。莫非他什么都知道?游笠豫潜石太的事,难不成他早就知晓了? 但是就算他知道,今天这个戏是必须要演下去了,真相究竟如何早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能在这件事里边损失多少,获益多少。 “大人,下官仍然年轻,但是我不是一直年轻。我要留着这个人,让他好好活着,扎那些人的眼。”纪行道。 刑部尚书难得地点了一次头,“旁人说你像那么回事,我不信,今天见了,你的确不差。” 纪行继续道,“话就说明了吧。当初没人查他,他当然活得好端端的。现在他只要活着,就不愁没人来灭口。只要有人来,我就能查出来是谁。” 刑部尚书道,“你把事想得太简单。想让一个人死的法子太多,你的力量还不够保下来这个人。” 纪行总感觉他在暗示自己他什么都知道,“能不能保下来我不管,但是这件事我一定要办成了,这是我做的第一件大事。先拿这个人壮胆。” 刑部尚书嗯了声,“你回去吧。我只要陛下不疑我就足够了。至于这个人怎么处置,你叫你二叔过来和我谈。你不错,但是还年轻,没有意识到这里边的水有多深。” 纪行点头,自己哪怕从在大商那天出生起开始算,到今天也不过就活了四十多年。面对这位老尚书,自己还得叫他一声叔。哪怕自己曾经踏足真灵境,可是人家浸淫官场这么多年,的确是自己比不了的。 他现在没工夫和这老头儿争,所以就顺着他说,“是是是,大人教导下官没齿难忘,只是......” 他突然抬头,眼神犀利,“那么多人想我死,我就要他们死绝,一个也不能留。本来今天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要办漂亮了!既然大人有自己的考虑,下官便退一步。若是有下一回,哪怕是面对陛下,在下也寸步不让!” 说完这句话,纪行对他笑了一下,“怎么处置他就看大人的了,下官告辞,”他回头对那八个龙卫道,“走了。” 等到纪行已经离开许久,老尚书仍然坐在那把椅子上。他看着刚刚纪行还坐着的那把椅子,现在已经空了许久,随后爆发出来一阵哈哈大笑,“鹰顾狼视之相,哈哈哈哈哈!高寒士!你竟然敢慢着陛下做这种事!” 没有人知道刑部尚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许多事已经开始办了。汗青双手双脚被戴了镣铐,正在一步一步被人拖着往天牢走。人形之在后边儿笑道,“这事儿古怪,我就想不通你怎么不死,难不成有什么高人要保你?” 第378章 流放 九品高手他是想也不要想了,这些人才也不是自己留得住的。要么这些人被皇家吸收过去了,要么就是有自己的想法,总之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现在干着急也没用,纪行只能先等着,若是今夜二叔还不回来,他就要想办法去宫里找他了。只是自己如今面对那齐帝,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到晚上,果然高岐佑没有回来。纪行叹一口气,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他想了想,换了身素净衣裳就出了门。一路经过那几位大官的府邸,还有十六王院,最后他停在一道大门之前。 这大门以玄武岩制成,可见主人的雄厚财力。大门四季常开,似乎一向对路人表示着欢迎,只是有胆子有背景进这道门的人,整个齐国拢一拢也没多少。不巧,纪行正是这么一小撮人中的一个。 门前的守卫仔细看了看纪行,发现的确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人之后,便给他放行了。纪行抬脚踏进这道门,进来之后的视野就开阔多了。 里边是两排大理石白色石柱,石柱之上长年缠着鲜艳的红绸。纪行很奇怪这红绸怎么从来没有掉色,想来是有下人常常更换。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过来,说是唐突,倒也真有点唐突。他现在身份不一样,那些护卫连问他一句都不敢问。要知道他可是陛下心尖儿上的大红人,怎么有人敢为难他?而且传闻里陛下如此宠信他,更与红菱公主有关。 早在三年前京城坊间就流传开了,陛下之所以给了一个三甲同进士最末的进士正七品武官,很有可能是看中了这个年轻人的文采。这是在为红菱公主挑驸马呢!再加上从红菱公主府中传出来的,她似乎一向对纪行态度十分友好,更加让坊间的这种无稽之谈变得可信了起来。 纪行能排进齐国公子榜中第三,很有可能编这本书的人也是看在这点上面,不敢把纪行的名字排得太过靠后。开玩笑,陛下都说好,你敢说不好? 纪行走在这公主府中,步伐缓慢。这是晚上,虽然月光不怎么亮,但是公主府向来灯火通明,竟然给这府中景色增添了一股子不一样的韵味。 不一会儿,一个婢女迎上前,“高公子,公主已经知道公子到访,只是公主现在不便见客。” 纪行皱皱眉,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笑着点点头,“有劳姑娘传话,在下这就回去。” 婢女却急道,“公子,这么晚了,你可是找公主有急事?” 纪行愣了愣,随后和气道,“公主现在不便见客,在下来日再来造访吧。” 婢女赶紧道,“公主说了,若是有急事,公主不便见客。若是游游湖,看看水,她半个时辰后就会见你。” 纪行不好说自己有急事,便道,“只是三年未见,今天偶然到了这里,想着公主当初说在下可以随时进府,便进来看看。” 婢女笑笑,“那公子在这儿等着。” 纪行见她一溜烟就跑没了,根本来不及阻拦。他是知道京城坊间传闻的,自己怎么就挑了个晚上来这儿,这不是明摆着自己要来坐实这些传言吗?只是那婢女带来的话似乎有些奇怪,搞得好像红菱公主与自己真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一样。 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只能双手负在背后,在这公主府里瞎走。说瞎走也不是瞎走,基本都是在一些空旷地方,随便挑个地儿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不至于那婢女来寻他找不着人。 等了好一会儿,他却发现那婢女再也没来。难道自己被人放了鸽子,自己在这儿傻等也太傻了。随后他想起来那婢女所说,若是自己因为私事要找公主看看水,半个时辰后她就回来见自己。一想到半个时辰,纪行不禁觉得有些古怪。这个红菱公主此时在做什么,怎么要自己等半个时辰? 红菱公主那话说得暧昧。但是他却深知这个女子的危险,当初自己与她一战,如果他猜得不错,她的内力功夫之深厚,恐怕已经有了八品的水准。再加上此女城府,怎么可能会像小怜那样对自己一脑子的痴想? 只是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要是现在就走反倒失礼,便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等足了半个时辰,那婢女果然来寻他。纪行见了,便拾步走向她。等到那婢女到了纪行身前,“公子,公主在观湖亭等你。” 纪行点点头,“我也没来公主府几次,烦请姑娘带路。” 婢女却摇摇头,将衣袖拉起来,抬指给纪行指了个方向,“就是那个亭子,公子在这儿就能看见。” 纪行望了望,目光穿过大湖,果然看到一处小亭子正亮着灯。亭内隐约能看见有人。他温和笑笑,“真是麻烦你了,公主府这么大,还让你跑来跑去,等见着瓶儿了,我让她给你捎点儿小礼物。” 婢女喜笑颜开,“好啊!我叫喜鹊,瓶儿姑娘认得我!” 纪行摇头笑笑,“好嘞,下回瓶儿来公主府定然给你带过来!” 说罢他就往那观湖亭走去了。等他到了,红菱公主果然已经等了他有一回儿了。这女人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变化,纪行觉得她似乎看起来更温柔了。温柔是个好词,通常这个词能让人想到美人。只是他知道这个女人可不能仅仅当成美人来看。三年前她差不多二十二左右,如今已经二十五了,按照民间的说法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却还不嫁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菱公主先是给纪行倒了一杯茶,笑吟吟道,“这么晚了,还来看我,听喜鹊说你是想找我看看水,游游湖?” 纪行心道这话不是你带来的吗,怎么就成我自己说的了?但是事还是要办的,“公主要在下苦等半个时辰,莫非是在梳妆打扮?” 红菱公主笑笑,“你呀!如果我告诉你我方才是在洗浴,你怎么想?” 纪行没有多看这个女人,转而去看湖。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越发成熟迷人,言语间似乎总有着一股子挑逗的意味。 她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任谁见了她也不会将她与婢女联系在一起。让她自己出门,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 等他睡醒,胡乱洗漱一番,发现小怜还是没有回来。不光小怜,就是最喜欢来找他玩的瓶儿也不见踪影。自从太后召瓶儿进宫之后,她似乎很久不来找他了。 纪行在院子里踱步,发现只有李诵筠在看书。他随口一问,“看的什么?” 李诵筠道,“所有的京城俊彦。” 纪行听了,摇头笑道,“从来只听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到了你这儿怎么就成了书中自有京城俊彦了?” 李诵筠笑而不语。纪行被她看得瘆得慌,便走近了,“拿来我看看。” 李诵筠伸手将书递给他,“自己看吧,我可没胡说。” 纪行接过来,翻了翻,发现书中的内容只有一种,还真就是京城俊彦。原来这是一本收录了如今京城中所有年满十六到三十二之间的男子的书。纪行表情古怪,“这个书你是哪儿来的?” 他又翻了翻,“怎么来的这本书,你怎么会看这个?” 李诵筠笑道,“瓶儿给我的。这书本来就是闺中女子最爱看的,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纪行皱着眉,死活想不通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也会拿着这种东西盯一上午,“按理来说我也算京城俊彦了吧?这上边儿怎么没我?” 李诵筠遮住嘴,强忍笑意,“你往后翻翻。” 纪行便听她的,一路往后翻,果然在倒数前三页翻到了自己,“哟!这后边儿的人还有画像啊?你仔细看看,这人画的像我吗?” 李诵筠伸过脑袋来看,又看了看纪行,咬了咬舌头,笑道,“像啊,怎么不像?” 纪行摇摇头,叹道,“差的太远,没有描出本公子万分之一的神貌。” 李诵筠道,“还行啦。你看看后边儿,还有两个呢。人家顾沉鸢可是排名在你之上。” 纪行皱着眉头想了想,“顾沉鸢?这名儿好像在哪听过。” 而后他往后一翻,一看到那人的画像就想起来了,“哦!原来是他呀!这人不是当初那个状元吗?唉!可惜娘们唧唧,没有本公子半点阳刚之气!” 李诵筠皱着眉头道,“这叫风韵!男生女相本来就好看,这是你可比不了的!不知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和他共游京城看花灯呢!” 纪行气得直瞪眼,“我呸!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脑子里装的豆豉吧?难不成照你说的,我这是排名在他后边儿了?在顾沉鸢这后边儿还有一人呢,岂不是说老子仅仅是天下第三?” 李诵筠叹道,“你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么讲话还是这样。人家那些纨绔子弟至少也还懂得装模作样自称一声本公子,你倒好!” 纪行才不管她说什么,反而犯倔似的,“老子怎么了?这可是一位有大学问的,雅得很!” 随后他翻到最后一页,立马他就破口大骂,“谁他妈编的这本书?这也太鬼扯了吧?韩孤尧那小子当年是天天见,怎么他就成了第一?” 李诵筠笑得两眼弯弯,安抚他道,“你知足吧,你一个三甲同进士最末能排到第三,已经是这十几年未有的大变数了。状元探花榜眼,那探花郎本来就要长得好看才行。这个探花郎可是陛下亲认的,人家要排第一,谁也没法抢。” 纪行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道,“哟,这上边还记录了每个人的喜好性格。韩孤尧,性情淑均,才貌两全,少言,爱结交,沾酒辄醉。哈哈,到底是谁编的这个玩意儿,全说到点子上去了!” 李诵筠用鼻子指了指捏在纪行手里的书,“你看看你自己的。” 纪行也挺好奇自己被这人写成什么样,便翻到自己那一页,没想到这一看却把他那一张脸看得阴晴不定。李诵筠笑问纪行,“怎么了?不信?” 纪行神情古怪,颓丧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个样子吗?” 李诵筠想了想,点点头,“嗯,就是这个样子的。” 纪行低头仔细看了看,一脑门的想不通,“高何以,习武,为人颇有城府,笑面刀,与其父相去远矣?李诵筠,你评评理,我真是这样?” 李诵筠看出来纪行脸上的落寞,不忍心让他这样,“其实换句话来说,不就是好事吗?你看看,你高何以,有勇有谋,行事谋定后动,熟谙军事,通人情世故。这样一说不是挺好吗?” 台下那人显然十分懂礼数,没有太靠近擂台,却也离得不算远,不至于被那些军士驱离。 兵部尚书笑眯眯看着纪行,抿了一口茶,显然是要看纪行怎么解这个围。八品的高手,不是说着玩的,纪行若是一番苦苦鏖战,勉强赢了,那免不了要挂点儿彩。若是他实力不济,面子可就丢到天去了。 而且在他眼里,这位小高大人不过是个年轻人。虽说拳怕少壮,可来人显然正值壮年,武功精力能量都在最鼎盛的时候,纪行不过是个小年轻,怎么看都不可能赢得了。 纪行站起来,对着席间诸位大人拱拱手,而后轻言慢语道,“这位壮士,我手中佩刀,是一把好刀。某人不想占了兵器之利,不若你我在校场各选一兵刃再比试如何?” 他的考虑要更多,尤其是观察了这个人如此之久之后。因为这个人的眼神很像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那便是三年前,七尺巷,那个蒙面剑客。像,太像了。一样的眉峰,一样的淡漠眼神,一样善使剑。而且八品的高手,怎么可能还在江湖上瞎转悠? 假使他真是当初的蒙面剑客,修炼三年之后再来向他挑战,恐怕不只是比试这么简单。那人一直环抱手中剑,他怕那剑上淬毒。 第379章 后院失火 那个人在门前已经跪了一整天了,任谁说话他都不起来。他心中十分愤怒,愤怒得将手中刀横在身前,只要纪行回来,他便自裁,以颈血溅纪行之前! 游笠也是六神无主,他没有想到纪行会做这种事,以他对纪行的理解,他觉得纪行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可是他深知纪行的恐怖,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若是他们一出这个院子,恐怕不出一天,他们就会真的横死。 纪行这个人讲情义,也最受不得背叛。 豫潜不断地问怎么办怎么办,可是他还不如游笠,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李诵筠没有给他们解释什么,而且她知道自己说的也不算。与这些武夫交谈,还是纪行最拿手。 直到天已经擦黑,忙活了几天的纪行才回来。 小怜给他煮了一碗面,煎了两个蛋,酥了一盘花生米,还有一壶丽花雕。只听门一响,这些东西便被她摆上桌子。这时候石太还是跪在门前,一动不动。小怜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可是她也没有给他解释。因为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纪行与石太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不足够相信纪行,就算自己唇舌费尽也没有办法。 纪行进门便看到这一幕,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坐下来就开始吃面。他饭量大,这些东西他完全消化得了。丽花雕的味道尝着的确不错。没一会儿游笠豫潜都凑了过来,谨慎地问道,“头儿?” 纪行点点头,“有什么话等我吃完再说。” 游笠豫潜又不好多问。到底还是游笠胆子要大一点,“大人,大哥的事,我们也是有所耳闻。属下也不信大人会做这样的事,想来是为了把大哥从刑部提出来,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纪行吃得稀里哗啦,最后一口面汤下了肚,才开始嚼花生米喝酒,“你们把那个跪着的拉起来,让他到我跟前说话。” 游笠得令,赶紧去拉石太。可是这小子倔得很,怎么拉都不动弹。纪行出神地嚼着花生米,突然爆出一句,“怎么了这是!你他妈膝盖陷石板里去了!?” 话音刚落,两粒花生米带着嗖嗖两下破空之声砸到了石太肩窝之下的两处穴位。登时他便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 纪行浑身上下都是火气,他这几天处处受制,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有不省心的,“拖过来!” 游笠知道纪行是动了真火,也不说什么,直接把石太从地上拉了过来。纪行把半壶酒都浇在了石太脸上,“解释解释,什么意思?” 石太没说话。现在的纪行武功越发可怖了,他现在面对纪行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纪行咧着嘴笑笑,“本事了?”随后他一脚将石太踹飞。石太横着撞在了柱子上,而后啪的一声落地。纪行提着酒,到了他眼前,“你连你们三年前为谁卖命都不知道,到今天了还要我来擦屁股。我想把他弄出来,差点把你们的事全抖到陛下眼前!他不吃点儿苦头,怎么活着从刑部出来!” 游笠到纪行背后,“大人,我们也是关心心切......” 纪行回头看了他一眼,游笠赶紧低下头。 纪行道,“从刑部提人,难道是我张张嘴就能成吗?事是个简单事,就算他现在到了这个院子,难道他就从刑部出来了?我要把他从刑部弄出来,从三年前那件事里边把他摘干净,有些过程必须要有。他被人推到了枪尖上,我不扎他一下,他就一辈子都活在刑部的案牍里!那件事要结案!结案!” 游笠完全听懂了,他本来就不笨。他们三弟兄就属他最像汗青,此时他汗颜道,“属下是在有愧!” 纪行瞥了一眼石太,“脑子是个好东西。” 石太满脸涨红,论武功他差纪行几重天,论智谋他连纪行在想什么都猜不到。他抬起头,正巧撞上纪行那失望无比的眼神,“大人......” 纪行没搭理他,继续喝酒。 石太爬过去,“大人,属下知错。” 纪行想了会儿,“你走吧,我这里不养狗。” 石太登时一惊,从脚底冒出来一股凉气,急道,“往后属下......” 可是纪行的眼神却冷得可怕,正冰冷地打量着他。石太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大哥汗青那样的本事,假如自己出了这个院子,自己又不敢暴露身份,若是在京城,没准连生计都会成问题。从头到尾,纪行都像是在养了个废人。 他不停磕头,将额头砸得稀烂。可是纪行连正眼看他一眼都没有了,“你是不是一直拿你当成个人才?是,当初五品的功夫,在京城怎么也不愁混不上一口饭吃。与在边境卖命相比,在京城还能收点儿黑钱,这日子过得怎么不舒坦?你算个人物?你屁都不是。我明天从街上捡一坨屎回来供上三年,卖出去的价都比你值钱。我养了你三年,你做了什么事?心比天高屁事不干,整天就知道给老子来这套!” 纪行的眼高于顶他们一直都是知道的。六品的武功他觉得太低,七品的武功他觉得勉强能办事,八品的功夫他才觉得勉强像那么回事,能让他正视的,永远都是那些高坐台上的九品大高手。至于他们这些曾经不过五品功夫的武夫,这个年轻人一直以来的态度是有比没有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太脸上湿成一片,不知道是汗是泪,他忍住了没敢大声说话,“属下愚钝,不知道大人的意思......” 纪行没让他把话说完,“你愚钝你就滚,我不养狗,本来还以为你要做一条疯狗,想着勉强能收。你倒好,果然成了疯狗,逮着老子咬上了!” 石太望着这个能量已经恐怖到了他探不到底的男人,像是在仰望一座高山。仿佛这个人只要一伸手就能把自己捏死! “大人,往后......往后......”石太三十多的男人了,确使了十足了的劲才憋住没有痛哭流涕。可是纪行却道,“三年前你也是这句话,往后你要怎样如何之流。我要的是能办事的人,不是整天在这儿给老子添堵的人。你以为你很会做事很会做人?或者你以为自己这样显得很像那么回事?” 游笠他们这个时候是不好说话的,倘若他们要是摆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说不准纪行会将他们所有人都散了。纪行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 此时李诵筠走过来,“把他放出去,不如养着。” 纪行继续嚼花生米,“瞧不顺眼就是瞧不顺眼,长了一身反骨也就不说了,偏偏还没本事。其实没那么大本事也没什么,他妈的脑子还不好使。你给我说说我养他做什么?给自己添堵?” 李诵筠道,“留着给其他人做个榜样,让别人看看成了他这样,在你这儿能混成个什么样。另外,留着他也挺好玩,能看到有人治治你,挺好。” 游笠在心中忍不住把李诵筠祖宗十八辈都赞了一遍,毕竟这话的意思是要把石太留下来了。到底还是大人的未婚妻敢说话,要是换了他们,搞不好纪行已经一掌打了过来。不过说实话,这姑娘脑子比他们每个人都好使,纪行在想什么,她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更让他们想不通的是,这个女人武功也不弱,甚至不下于他们。 纪行想了想,他若是将石太赶了出去,就必须要灭口,否则搞不好就会留下个祸患。他倒是不怕,但是他身边那些人不一定不怕。想来她是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了,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是纪行还是对石太道,“打今天起,你只要看到了我,就自己让开点儿,别让我看见你。哪天武功到了七品,再来给我报备。” 石太如蒙大赦,使劲地在地上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纪行对小怜道,“东西收拾一下,我今晚要早点儿休息。” 等到纪行已经到了自己卧房,石太才直立起身子。李诵筠这时候过来,“他留下了你,也留下了你的命。” 石太满头大汗,喃喃道,“我知道。” 李诵筠道,“他看不起你,我也看不起你,你想法太多了,不合适做他手下,倒适合做他的大人。我想不明白你这人怎么满脑子都是想在人前多亮几手。汗青当初怎么没打死你?” 石太再不说话。汗青是他们的大哥,对他们自然是没得挑,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当初他有的他以为理所当然,天天面对汗青这种七品高手,他习惯了,也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和那些大人物对话的资格。可是他今天才发现自己连给这些大人物当狗都不配。 是的,不配。 李诵筠道,“往后聪明别放在别处,就放在保命上边儿,他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不过是碍着汗青还有你那两个兄弟的面子。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侥幸。” 说罢她便走了,小怜没有说什么,她甚至觉得拿这些事来烦纪行本来就是十分不合适的。游笠过来把石太拉走,“走吧,待在这儿又不能让大人对你高看一眼。” 石太对游笠道,“我真是那么不堪吗?” 游笠就比他要聪明多了,“这时候还在想这事?有什么用呢?我也不是说你,你想了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是和咱们哥儿几个混在一路。当初你瞧不起大哥,大哥也是忍辱负重才有了那十几年的安稳日子可以过。咱们知道你想博出位,但博出位不是这么博的,得做事,来,咱们做点儿事。” 豫潜也道,“今天大人恐怕是真的动了杀心了,二哥,你在心底里就少放那么多东西。好好练功好好办事,凭你的本事,大人怎么可能会不让你出头。”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当初我一直觉得自个儿是最没出息的,可是这几年我也想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这么器重我。我想不明白就不想,好好做事就成。” 游笠道,“而且大人最不喜来这套虚的,哪天大家伙儿都像你这么跪一下,他还怎么管着人?说到底,就是老四说的,你脑子里装的事太多了。” 石太突然道,“大哥怎么看我的?” 这回连游笠都结结实实叹一口气,“你老管别人怎么看你干嘛?赶紧回去洗洗睡了,叫你脑子里少装点儿东西。说实话现在在大人眼里,一头骡子都比你强!” 一头骡子都比你强。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石太。他点点头,“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别扭的人通常要花很多年才能不别扭,也可能会别扭一辈子。倘若石太这种人哪天真的身居高位,恐怕也是德不配位,没几天就会被人赶下去。 他想起来自己哥儿几个刚刚碰到纪行的时候。那时候那个年轻人不过是个科举进士,武功也才七品,大哥加上他们三个与这个年轻人搏一搏,或许当时就能把他杀了。可是这才三年,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和势力已经到了他们想想都觉得恐怖的地步。 那自己这三年又得到了什么?当初他是第一个跪下去向纪行宣誓效忠的人,也是第一个差点被纪行赶出去的人。当初大哥与他相处了十几年,难道大哥就一点儿没看出来这些? 谁都明白,纪行与汗青是两种人。汗青是从边疆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心里的念想只有石太他们这几个人。纪行不一样,他整日要考虑方方面面,没有空来研究石太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用研究。若是这个人不能用,杀了便是。 包括游笠都知道纪行的手段有多么冰冷,可是他们这么多人还是选择了跟着纪行。不为别的,就为纪行能让他们挺直了腰板说话做事。纪行和他们是袍泽兄弟,是上官下属,也是互相依托。倘若他们没了纪行这棵大树,他们便只能回到最初,浑浑噩噩游离于各个衙门之间,整日盼着升迁,前五十年一点儿盼头都找不到。 第380章 走 汗青躺在天牢,浑身是伤。天牢归刑部管辖,他知道自己算是得救了。因为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除了纪行和刑部之外的人来见他。 当然,当他见到纪行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大局已定。这个年轻人真有通天彻地的大本领,当初承诺他的那些,直到现在依然朝着这个年轻人说讲的方向发展。 一个狱卒过来,从石洞里把饭送进来。 关汗青这种高手的牢房,自然都是石质,那些木头做的栅栏,只怕被他一脚就踢断了。 狱卒从上边的望台往里看,“活的死的?” 汗青现在懒得说话,因此趴在地上连动都没动一下。他伤势很重。刑部最懂得怎么把人弄成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他是七品上的高手,整个大齐也没多少人的武功能比他更高,莫说民间,便是在刑部,七品上的武功也足够他横了。 那个狱卒十分纠结该不该开门进去查看。说实话,都混到做狱卒了,虽然是在刑部总枢,还是在天牢当差,可是他也不过四品的功夫。面对汗青这种高手,由不得他不小心。但是现在这个人的死活至关重要。在汗青被关进来的时候,那规格可是难得一见。 说真的,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但是他牵扯到的那几位人物可就厉害了。狱卒一时踌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假如自己贸贸然闯进去,此人虽然重伤,可是就是病虎他也不敢随意招惹。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里边有什么动静。 “不会真出事了吧?”狱卒喃喃自语,随后他又喊了一声,“汗青?你莫要耍手段!” 汗青艰难地翻个面,“没死!活的!” 狱卒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放饭了!” 汗青瞥了他一眼,“新来的?” 狱卒知道这个人在刑部待了十几年,说起来也算他的老前辈,“是。” 汗青道,“以后在这别说放饭。” 那狱卒道,“为什么?” 汗青道,“天牢分三层,上边还有一层,下边还有一层,你都知道。我这儿是石牢,最下边的是水牢。光是关在这层的人,不差大人物,你小心说错话,连着帽子带脑袋全没了。” 狱卒冷笑,“不劳您操心。” 汗青不再说什么。那狱卒见他还能喘气,便不再逗留,直接走了。 这大门以玄武岩制成,可见主人的雄厚财力。大门四季常开,似乎一向对路人表示着欢迎,只是有胆子有背景进这道门的人,整个齐国拢一拢也没多少。不巧,纪行正是这么一小撮人中的一个。 门前的守卫仔细看了看纪行,发现的确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人之后,便给他放行了。纪行抬脚踏进这道门,进来之后的视野就开阔多了。 里边是两排大理石白色石柱,石柱之上长年缠着鲜艳的红绸。纪行很奇怪这红绸怎么从来没有掉色,想来是有下人常常更换。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过来,说是唐突,倒也真有点唐突。他现在身份不一样,那些护卫连问他一句都不敢问。要知道他可是陛下心尖儿上的大红人,怎么有人敢为难他?而且传闻里陛下如此宠信他,更与红菱公主有关。 早在三年前京城坊间就流传开了,陛下之所以给了一个三甲同进士最末的进士正七品武官,很有可能是看中了这个年轻人的文采。这是在为红菱公主挑驸马呢!再加上从红菱公主府中传出来的,她似乎一向对纪行态度十分友好,更加让坊间的这种无稽之谈变得可信了起来。 纪行能排进齐国公子榜中第三,很有可能编这本书的人也是看在这点上面,不敢把纪行的名字排得太过靠后。开玩笑,陛下都说好,你敢说不好? 纪行走在这公主府中,步伐缓慢。这是晚上,虽然月光不怎么亮,但是公主府向来灯火通明,竟然给这府中景色增添了一股子不一样的韵味。 不一会儿,一个婢女迎上前,“高公子,公主已经知道公子到访,只是公主现在不便见客。” 纪行皱皱眉,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笑着点点头,“有劳姑娘传话,在下这就回去。” 婢女却急道,“公子,这么晚了,你可是找公主有急事?” 纪行愣了愣,随后和气道,“公主现在不便见客,在下来日再来造访吧。” 婢女赶紧道,“公主说了,若是有急事,公主不便见客。若是游游湖,看看水,她半个时辰后就会见你。” 纪行不好说自己有急事,便道,“只是三年未见,今天偶然到了这里,想着公主当初说在下可以随时进府,便进来看看。” 婢女笑笑,“那公子在这儿等着。” 纪行见她一溜烟就跑没了,根本来不及阻拦。他是知道京城坊间传闻的,自己怎么就挑了个晚上来这儿,这不是明摆着自己要来坐实这些传言吗?只是那婢女带来的话似乎有些奇怪,搞得好像红菱公主与自己真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一样。 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只能双手负在背后,在这公主府里瞎走。说瞎走也不是瞎走,基本都是在一些空旷地方,随便挑个地儿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不至于那婢女来寻他找不着人。 等了好一会儿,他却发现那婢女再也没来。难道自己被人放了鸽子,自己在这儿傻等也太傻了。随后他想起来那婢女所说,若是自己因为私事要找公主看看水,半个时辰后她就回来见自己。一想到半个时辰,纪行不禁觉得有些古怪。这个红菱公主此时在做什么,怎么要自己等半个时辰? 红菱公主那话说得暧昧。但是他却深知这个女子的危险,当初自己与她一战,如果他猜得不错,她的内力功夫之深厚,恐怕已经有了八品的水准。再加上此女城府,怎么可能会像小怜那样对自己一脑子的痴想? 只是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要是现在就走反倒失礼,便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等足了半个时辰,那婢女果然来寻他。纪行见了,便拾步走向她。等到那婢女到了纪行身前,“公子,公主在观湖亭等你。” 纪行点点头,“我也没来公主府几次,烦请姑娘带路。” 婢女却摇摇头,将衣袖拉起来,抬指给纪行指了个方向,“就是那个亭子,公子在这儿就能看见。” 纪行望了望,目光穿过大湖,果然看到一处小亭子正亮着灯。亭内隐约能看见有人。他温和笑笑,“真是麻烦你了,公主府这么大,还让你跑来跑去,等见着瓶儿了,我让她给你捎点儿小礼物。” 婢女喜笑颜开,“好啊!我叫喜鹊,瓶儿姑娘认得我!” 纪行摇头笑笑,“好嘞,下回瓶儿来公主府定然给你带过来!” 说罢他就往那观湖亭走去了。等他到了,红菱公主果然已经等了他有一回儿了。这女人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变化,纪行觉得她似乎看起来更温柔了。温柔是个好词,通常这个词能让人想到美人。只是他知道这个女人可不能仅仅当成美人来看。三年前她差不多二十二左右,如今已经二十五了,按照民间的说法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却还不嫁人。 红菱公主先是给纪行倒了一杯茶,笑吟吟道,“这么晚了,还来看我,听喜鹊说你是想找我看看水,游游湖?” 纪行心道这话不是你带来的吗,怎么就成我自己说的了?但是事还是要办的,“公主要在下苦等半个时辰,莫非是在梳妆打扮?” 红菱公主笑笑,“你呀!如果我告诉你我方才是在洗浴,你怎么想?” 纪行没有多看这个女人,转而去看湖。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越发成熟迷人,言语间似乎总有着一股子挑逗的意味。 他如今在齐地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就那几个人,最后是高家。高家的每个人都对他很好,而且父亲高寒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依然将自己当成亲生。这份恩情他是一定要还的。可是目前他别说还恩,就是连保住高家,他都没那个把握。 最令他担心的那件事,那个被他一手造出来的女魔头柳娥,现在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她在谋划着什么。未知的永远是最恐怖的,这女人要是头脑发热回来将他一剑杀了,他找谁说理去?这件事怕是连自己父亲高寒士都算不到。 游焕之的变化也令他心忧。许多事因为自己手下的人不够用不得不搁置起来,丰达荣啊丰达荣,你到底什么时候来?要知道那不知名剑客搞不准就会在哪一天来刺杀他,他又没有分身,托天宝合安一齐去办这个事,哪怕加上游笠豫潜,他也不觉得靠谱。 那一夜他可不光察觉到季夏一人,暗中可是还有其他高手。按理来说八品高手不可能,没有哪个八品高手会这么无聊去照看两个小孩儿,但是他说不清暗中的人是六品还是七品。即便是来几个六品好手,他也不能保证天宝合安不出岔子。 自己空有通天之能,却被这一件小事给难住了。 想着想着,他就孤身一人出了高府,走到了一家酒肆。都走到这儿了,不如就喝一杯。纪行信步走进而后随便挑了个坐儿坐下来。 刚一坐下,这酒肆就有伙计迎过来,“公子,喝点儿什么?” 纪行摆摆手,“您给看着上,别太贵,也别太便宜,将就就行。” 伙计满脸堆笑,“公子说话真讲究,八年的丽花雕如何?” 纪行点点头,“您给看着上吧。” 可是伙计却没走,欲言又止。纪行奇怪,转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伙计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高公子既然是三公子之一,可否留下来一句词?我店西面那面墙,白净,刷得也细,早在高公子进门时小的就将墨宝备好了。” 纪行抬头看他,笑道,“我要是把那墙涂了......要是涂毁了,你家店主不会罚你?” 伙计腼腆笑道,“店主是我老爹,小的不如高公子,读书不成,只能恣睢钻研一些经商小道,帮衬我父亲做点儿事。” 纪行笑笑,“行,写一幅字能当酒钱吗?” 伙计笑道,“若是公子能写,小的就是偷也给公子偷两斤酒来!” 纪行摇摇头道,“读书人怎么能说偷呢,是窃。” 随后他大呼,“拿笔来!” 此时他才发现整间酒肆的饮客都在看着他,既然如此,他就是装模作样装也要装出一番士子风度。伙计把笔拿来,纪行擒住了,想了许久,走到西面那面墙前。他今天的身份是读书人,那就要写点儿读书人的东西,搜肠刮肚一番,好在他如今算是有了点儿墨水,挥笔写下一首诗: 吹灭读书灯,满身都是月; 剪残写笔彩,一手皆为风。(1) 这诗粗看之下全是大白话,可是其中意境却需要人细品。一个苦读士子的形象跃然其上。虽然是大白天,但是众人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只属于读书人的清苦。 在座不乏有真才实学的,可是没有人见过这诗到底是哪位大家所作。寥寥四字,意境并非多高远,却十分确切。没有在墨池当中浸淫数十年的功夫,可写不出来这两句“大白话”,所以根本没有人会信这首诗乃是纪行所作。很快便有人来问,“高公子,敢问此诗出于哪位先人之手?” 纪行自然清楚这首诗不是他的独创,而是他当年尚在大商时跟在白芙身边读到的一首诗,此时他只能应付道,“此诗乃是出于我父亲之手,你们看看这字,难道不觉得眼熟吗?” 众人再看那字,发现不光那首诗就极为符合高寒士之风,就连那字也与高寒士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此时大伙儿才惊叹,“好诗,好字!” 一个人捧场,便是一群人捧场,登时大伙儿都说好。 第381章 归人 一个多月的时间真是一晃而过。 纪行这段时间什么事都没做,常常往常无极所辖的城门转悠。没人知道他在转悠什么,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过了。只有小怜最明白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纪行要等的人没有来,倒是等来了一场大雨。大雨连绵不绝,用力地冲刷着这座城藏着的所有罪恶。 纪行知道很快就要发生很多事,单凭他手里这点儿力量,莫说能不能做点儿事,恐怕卷进去了就连想出身都难。 这夜大雨,雷声不断,噼里啪啦,照彻夜空。 高府老宅的门被敲醒,吱吱呀呀响了几下,门外齐刷刷站了十几条汉子。 开门的人是纪行,也有小怜,李诵筠站在远处。 为首的汉子摘下斗笠,露出来饱经风霜的脸,吐出来的全是路上的风尘。汉子是丰达荣,“大人。” 纪行点点头,面色平静,“进来说话。” 十几人比几个月前好像没什么变化。纪行望着他们,也是在望着自己的军队以及势力。十几个汉子到了这院子里,给这雨夜平添七分萧杀。 “既然到了,前几天怎么不托个口信说一声?”纪行问道。 丰达荣道,“口信没我们快,大伙儿都急着回来。” 纪行道,“既然都到了,你们该知道,叫你们回来,一是受赏。受赏的事不归我管,你们的功劳都在吏部,该有的功劳一分不会少。第二就是办事,刀一天不使就生锈,你们也一样。和这些年一样,我与你们共进退。” 大伙儿笑道,“头儿,这是遇着事了?” 所有人都嬉皮笑脸,丝毫没有因为纪行说得严肃而生出半点紧张的情绪。纪行也笑笑,“是碰到事了,很大的事。与在楚州不一样,这回可能会死人,当然我不希望那个倒霉催的是你们中的一个。” 天宝从内院出来,一看这架势,赶紧喊道,“出来!都出来!” 合安还有游笠他们也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以为有人杀上来了,赶紧都冲出来。一看却是这么多人,全是熟人,登时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你们这帮孙子!龟孙子!” 整个院子便只剩下这帮人的胡乱打闹。纪行也咧开嘴笑,没有管教。这十几个人揉在一块儿比两个八品高手都好使,到现在他算是有了点儿与人叫板的资格了。 丰达荣算是这些人里边最清醒的那几个,快步跟上纪行。纪行摆了摆手,“你过来,咱们单独谈。” 这十几个人可都是至少六品的高手,怎么可能听不见。但是他们深知纪行的行事风格,却还是不依不饶道,“大人莫非是要给老丰升官?这是要开小灶啊哈哈!” 纪行笑骂道,“去你妈的,”随后他转头对豫潜道,“去给他们煮两锅面,肉放足,酒放足,灌死他们。明儿一整天都不练,给他们放假出去胡闹。” 这院子的人都知道纪行对他们要求极其严格,在他手底下做事,没有一天是轻松的。但是这种不轻松只是纪行在督促他们的武艺上,平时他们做事只要不太出格,纪行是不会管的。其实纪行也知道自己不能管太多,他现在能给他们的不多,只能骄纵。但是他们的武功绝对不能放下。 未来两年内他还打算把他们全弄上七品去。都练到六品了,说明都是习武的好苗子,七品不算难。 把丰达荣叫到一边,纪行才正经道,“有个八品的剑手,很有些功夫。” 丰达荣奇道,“大人不能对付?” 他如今的武功是受纪行的熏陶得来的,他自然最清楚纪行的武功有多高。若是什么八品剑手是他不能对付的,那就算加上自己也是白搭。 纪行摇摇头,“不是不能对付,我和他交过手,他能撑过我十招,很是个人才。但是他归别人,手里有把柄被抓住了。我打算派你去救两个小孩儿。” 丰达荣点头,“具体怎么回事?” 纪行道,“白云观,有两个孩子。一个叫观心,约莫十二三岁,是个姑娘。一个叫观若,七八岁,男孩儿。俩孩子都长得很干净,眼神和别的不一样,你看了就知道是谁,且他俩总在一起。那八品剑手我不知道名字,三年来刺杀我两次,没有得手,恐怕要被当作弃子了。此人把柄便是这两个孩子。” 顿了顿纪行又道,“这件事必须做得隐秘,而且不是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得等那个人第三次来刺杀我,我得露出破绽。就在这个时候,你才能去白云观。而且不能大张旗鼓,去的人太多,留下的尾巴就多。我最多把合安叫上和你一起。但是他只能望风,带马接你。” 丰达荣道,“白云观有多少人?” 纪行道,“有个道士,叫苍松,看着的确个修道的,心诚。他帮我承了一个愿,你不要伤他性命。另外还有至少三个六品高手,不会超过六品上。你能对付。” 他最后一句话说是对丰达荣的肯定,其实不如说是在问丰达荣。 丰达荣点点头,“能对付。地形呢?” 纪行道,“就是一个道观,那地方我去过,明天我把图给你。到了地方,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莫要恋战,你是要把那两个孩子带出来,不是杀人。” 丰达荣点头,“属下明白。” 纪行拍拍他的肩道,“我知道你做事素来很稳,但是这回你面对的是京城的诸位,不是闹着玩的。这些人脑子都很好使,起码比你好使,他们有可能会料到这件事......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有这种情况。你可能会遭遇许多人,但是你要铭记一点,能跑就跑,就算带不走那两个孩子,千万别死。最后回来就行。当初我就知道你这人最看重性命,天下人总爱说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那都是屁话。万事都要活着才能做。” 丰达荣道,“属下明白。” 院子里边是喧嚣的热闹。纪行存在老宅里凡是能拿出来马上吃的基本都被他们翻了出来,面还没煮好这些人就喝上了。都是糙汉子,根本不在乎嘴里的食是糠还是菜,尤其是在纪行面前。 纪行望着这些袍泽,“我相信他们哪怕是死也愿意为我做很多事,但是我不这么想。” 丰达荣道,“他们早已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头儿,大伙儿信你。假如真到了那一天,还请头儿赐福。” 纪行摇摇头,“帐不是这么算的,我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死谁都行,这个院子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死。往后有了新来的归你们管,我不管他们死活,我只管你们。” 丰达荣道,“如果我去办事的那天,来了很多人,而我......” 纪行眉头皱了皱,随后道,“没有人会来救你。” 丰达荣点点头,“属下会小心。” 纪行道,“你别急着心寒。那些人想杀我的心思是越来越明显了。假如有了很多人来杀你,相比他们是打从你出了这个院子就开始跟踪。这件事现在只有你我知晓,不会有内鬼。你不用怀疑他人。” 随后纪行深沉地道,“因为那个时候,我定然也深陷围困。我留给那个人破绽,也是在留给所有敌人破绽。想必没有人会放弃那个机会。那时候,你我能死能活就看天注定吧。” 丰达荣完全听明白了,惭愧道,“头儿,我没有疑你。” 纪行摆摆手,“别的就不说了,很多事说清楚点最好,免得到时候真的临死了心寒。” 苍松给纪行点燃了香,递到他手里,“客请便,今天这愿是小道修的善果,不需客还。” 纪行双手合十,再次道谢,郑重地将手中香插入香炉之中。此时他分明听到周围不下三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呼吸绵长,心跳却茁壮有力,定然是几个练家子。他不做声色,跪在地上,抬头望着那高大威严的三清像,竟然真的许下了一个愿。00 他许的愿不是什么加官升爵,而是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 他想起来一个故事。 观世音菩萨本来能够成佛,却因为放不下万千世界诸多疾苦决意留在人间。人间在各地筑起了观音像之后,纷纷许愿,期望家人平安健康,之后果然灵验。 观音本以为自己如此能够将世间苦痛这一大恶除去。 后来的人都听说了此事,都到观音像之前许愿升官加爵,一夜暴富。观音见此,才愿意常伴佛陀,一年只听一个信徒的愿。假使那信徒的心不够诚,他是一个也听不见。 纪行不敢确定自己的心到底诚不诚,他现在有兵有权,能做很多事,但却发现自己又有很多事压根无能为力。他需要时间,在这个时间熬过之前,他没有那个能力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人。 苍松在一旁轻声念经,声音很清澈,很轻和,与这白云观萧杀的气氛完全成了两个世界。因为这个道士,这个大殿仿佛都亮了起来。纪行说不准这个道士的来头,也不知道这个道士是不是那个无名剑客的主子捏住他尾巴的人。但是他现在能确定的是,这道观里至少还有三个人是在暗中窥探他。 、没一会儿,纪行感觉三个呼吸声少了两个,看来自己没有引起暗中那些人的提防。 那个女孩儿看来就是自己要找的观心了,那个男孩儿既然与那女孩儿一块儿,或许就是观若。纪行只是用余光匆匆一瞥,便在脑海中记下这两人的容貌。 他若是自己来取人,那倒简单了。不管这道观里高手有多少,以他现在能和九品高手一战的实力,只要不来九品之上,或者百人之众,基本上是来多少死多少。可是自己若是做了这事,那不知名的剑客可就没命了。他不是来做慈善的,他要的是那不知名剑客的效忠,可不是专程来救人的。 因此这个道观的地形,还有有几个高手,以及如何最快逃出此地,他都要实地勘探之后才能得出结果。最后再将此事交给那个他觉得十分靠谱的人。 “观若,为师不是教了你怎么坐吗?”苍松停了念经,轻声责备那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分明是坚持不住就快睡了,只是因为自己姐姐一直在这没回去,所以自己也就只能强撑着坐在这里。此时他被师傅训斥,睡意消了七分,赶紧坐端正。 苍松道,“若是困乏,就打坐练气吧,能解乏。” 小男孩儿苦着脸道,“可是气是什么呀?” 苍松叹道,“唉!” 他教这两个徒弟已经五年了,可是这两个顽童仍旧不将道法当作道法,“气是根本,是你的能量,也是你走路吃饭必须的力气。所谓练气......” 小道童听到这里,虽然坐姿十分端正,只是脑袋却歪到一边睡着了。 观心看到自己弟弟如此,便看着自己师傅。苍松没说什么,走过去伸手将小道童抱在怀里,而后往殿里边走去了。 过了一会儿,苍松出来,看到那乞丐模样的人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也不客气,“客慢行。” 纪行道谢,而后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道观。 他没有直接回京城,而是先朝着离京远去的方向走了一个时辰。当他确定没有尾巴跟上来之后,才解掉脖子上的扣绳,顿时披风落下来,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天上好亮的月亮。纪行赶紧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方才那白云观的建制。如果是他自己那无所谓,怕就怕自己手下人不知根不知底的,到了那儿劫人时会吃亏。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游笠豫潜好用,但是仅仅限于他的功夫在七品时好用。很多事他们已经用不上了。自己的武功不低,可是前前后后的限制将他的手脚束缚起来,总是迈不开步子。他现在急需几个能办事的人,特别是能办大事的人。丰达荣算是个可造之材,可是他等不起,若是等这家伙将武功练到了八品,那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了。 第382章 受邀 纪行将一切安排妥当,现在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他要等一个时机,能将自己置身于陷阱的时机。 不巧的是,太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邀他去东宫作客。 说实话他近来虽然极力低调,但是他手上有的硬实力可是不少的。且不说他有一群忠心的护卫,单凭他这个脑子就很让人看好。太子早不来笼络他,现在找他,莫非是有什么事? 但是东宫之邀他是万万不能拒绝的,便只能往那边走一趟了。 他躺在椅子上,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几只鸟在叽叽喳喳叫。偶尔还会传来李诵筠与怜儿的交谈声。他只是闭目假寐,心里古井无波。 这个时候的纪行已经完全成长为一个男人了。不论是思维深度,还是行事是否稳妥,他再也不会有举棋不定的时候。这两年一过,他就该踏足散人境,届时一切都很快会结束。 现在一切都摆在了他面前,他要趁着自己还在京城,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 这一天他没有练功,普通人所能达到的肉体极限他早就触摸到了。若非他平日里爱穿一身儒衫,遮住了一身健硕肌肉,怕是不管谁见了他都要惊叹一声力士。 说实话他有点儿想念在寒台的生活了。假如自己能在寒台一直无忧无虑地到二十多岁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他能一路修到散人境。 突然一个巨大的恐慌摆在了他面前,他曾经就已经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直不明确,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在恐慌什么。 哪怕自己达到散人境,又该怎么走出这个地方? 他知道很多种困人的神器以及阵法,可想要破出那些玩意儿,基本都是要走到真灵上境之后才行。这个鬼地方连灵气都没有,修到散人境完全靠人体本身的精气,他又怎么修到真灵? 或者这个地方本就和大商连在一起,那齐地怎么从来没有过关于大商的传说?甚至连散人境之上是什么都没人知道!想到这里,纪行猛地睁开眼,发出了这个地方的终极天问,“莫非我还要找到这儿到底是哪儿?” 他走出门,到了一棵树下,双手捧起一把土。这土是那么真实,细腻,完全没有一点儿虚拟的样子。然后他又摘下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嚼了会儿。他觉得自己找到这个问题解决的办法了。 这一夜他就这样站在树下,头顶是满天星辰。他懂得一点天文,这天上有北斗七星,二十八星宿可以说都有。在他的记忆中,若是自己身处阵法,头顶的星象是不可能与真实星象一致的。 传说天上是有神仙星君的,你生活在世间,其实就相当于生活在诸神的一个极大阵法当中。所有有些道士可以请神上身,便是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上边有人在看着呢。若是人为阵法,则不能有天上诸多星象。除非那个人真有“通天彻地”的大能力。 等到第二天早上,纪行抛下前夜的诸多杂念,悄悄出门去往东宫。他现在虽然 今天这个宴本来只是走个过场,要是真的刀兵相见,见了血,于礼不合。要是不应,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威风可就没了。说实话威风事小,他现在要的是名头。他本来不好名,现在赶鸭子上架,他若是露出来半点儿怯懦,传到陛下那儿,恐怕他的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作为一个武官,他现在实在是不能退。 台下那人显然十分懂礼数,没有太靠近擂台,却也离得不算远,不至于被那些军士驱离。 兵部尚书笑眯眯看着纪行,抿了一口茶,显然是要看纪行怎么解这个围。八品的高手,不是说着玩的,纪行若是一番苦苦鏖战,勉强赢了,那免不了要挂点儿彩。若是他实力不济,面子可就丢到天去了。 而且在他眼里,这位小高大人不过是个年轻人。虽说拳怕少壮,可来人显然正值壮年,武功精力能量都在最鼎盛的时候,纪行不过是个小年轻,怎么看都不可能赢得了。 纪行站起来,对着席间诸位大人拱拱手,而后轻言慢语道,“这位壮士,我手中佩刀,是一把好刀。某人不想占了兵器之利,不若你我在校场各选一兵刃再比试如何?” 他的考虑要更多,尤其是观察了这个人如此之久之后。因为这个人的眼神很像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那便是三年前,七尺巷,那个蒙面剑客。像,太像了。一样的眉峰,一样的淡漠眼神,一样善使剑。而且八品的高手,怎么可能还在江湖上瞎转悠? 假使他真是当初的蒙面剑客,修炼三年之后再来向他挑战,恐怕不只是比试这么简单。那人一直环抱手中剑,他怕那剑上淬毒。 他虽然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但是难保那人不会什么阴招,若是剑上有毒,自己很可能会横死当场。在楚州为官三年并没有消减他半分谨慎。 此时校场之上众人都说有理。开玩笑,纪行手里的佩刀是得了陛下亲认的金错刀,这等利器在手,别人怎么和他打都不会占优势。校场之上诸位儿郎没有向他发起挑战,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有此。那些人都是军中健卒,实在拉不下脸来让纪行换一把兵刃,因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干脆就不招惹这位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剑客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将配件扎入地下,“那阁下便是同意了?” 纪行见此人如此敞亮,也将自己的佩刀交与小怜,“是。” 小怜瞧出不对劲,“公子,小心啊!” 纪行摆摆手,“无妨无妨。” 兵部尚书看纪行这么干脆,也被勾起来好奇心。说实话军中无以为乐,比试武艺是他们最好的消遣方式。一时间整个校场都被纪行这一举动勾起好奇心。八品高手,只要稍有些见识的人基本都见过。但是见过八品高手出手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多了。 世间的八品高手基本都被各大势力养在府中。那些人即便是出手,也绝对不会让普通人看见。见过这一类人出手的人,基本都死了。 说实话,兵部尚书反倒觉得有些不妥了。眼前这年轻人可是陛下的红人,若是在自己这儿出了什么漏子,陛下若是问责怎么办。但是现在纪行已经同意了,而且任何人都可以向纪行挑战这规矩可是自己立的,现在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了。 越想,这位兵部尚书越觉得不妥,便站起身来。这位三品大员一站起来,登时整个校场都不敢造次。老头儿咳嗽一声,咳出一口老痰,“我说一句。” 虽然年老,但是说话还是硬朗。 “今日比试,只为分一个胜负,不可伤人性命。倘若有人痛下杀手,那本官就要当场将此人处决!”兵部尚书讲完这句话,心里算是好受了点儿。 但是他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人,就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了。只要能杀纪行,他就算被当场砍了脑袋,也觉得值当! 纪行微微眯眼,杀气! 那人眼里的杀气掩饰得极好,但是有些迫不及待。看来就是你了,这些年你涨了点儿本事,我也没闲着。 天上艳阳高照,白云朵朵。纪行缓缓走入擂台,抬头看了看云,心里觉得这云真漂亮。那人轻功极好,足尖轻点便到了擂台之上,摆足了高手架子,“多看会儿吧。” 纪行笑道,“怎么说?” 那人道,“不是天天都有这样的好天气,也不是有了这样的好天气,就能总是见到。” 纪行笑道,“我喜欢看云,而且也总是能看到。你的主子出了一招昏招,现在已经不是暗杀或是行刺能够对付我的了。你的主子还以为我是当年?你被利用了。” 剑客已经豁出去了,再没有保留丝毫,不顾一切地黏过来,想要和纪行以伤换伤。纪行这回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竟然真的和他贴近了打。原本看台之上的那些人都以为纪行还是会坚持之前的无赖打法,没想到他现在竟然真敢与一个八品高手硬拼硬! 纪行弃了双刀,只使一把刀,极少见地将一把大刀打出了缠黏之感。然而这正是那剑客想要的,登时那剑客便也弃了两剑,只使双剑。 纪行发现自己手中大刀竟然总是被他那两剑弹开,几次都差点空防。 “我拆了你三年的招,你什么打法我太清楚了!”那剑客沉声道。 纪行道,“为了杀我,花了这么多功夫,值得吗?” 那剑客道,“杀了你就值得!” 纪行笑道,“倘若你还有那把剑,或许还能伤我,但是仅凭你手上这两把铁片子,想要杀我,还差的太远!” 那剑客道,“你究竟在隐藏什么?为何还不拿出你真正的实力!?” 纪行再一次被他一剑弹开,“你到底为谁做事?” 那剑客冷笑道,“我为自己做事。” 纪行且战且退,“几次三番来杀我,我能信你这话?” 那剑客道,“没用的废话少说!” 纪行道,“我必须要知道你是为谁做事。假如你跟了我,我保你能活!” 那剑客笑道,“笑话!倘若我今日中计,焉有命存?” 纪行道,“你今天就算不中计也没命了!你听我一句劝,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那剑客狠厉道,“想杀我?你不妨试试!” 纪行急退十丈,速度快得让人有些想象不到,与此同时捡起方才被他搁在地上的另一把大刀,“那在下便试试!” 等他已经走到了荒郊野岭,眼瞅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子时,可是还是没有什么人来寻他。这让他颇有不解。难道自己的感觉是错的。可是今天那种脊背发凉的紧迫感又是打哪来? 他索性不走,就坐在此地,若是真就无人来寻,那他也懒得自讨没趣。 慢慢的就到了丑时,月渐西斜。纪行心想或许自己真是感觉出了错,就打算打道回府。没想到刚走两步,他顿时僵住了,不知何时,自己来的那条小径上已经坐着一个人,看起来时间已经不短。 那个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哪儿见过。这时候他算是两世为人的稳重性子就有了作用,不慌不忙地也端坐下来。 “天尚寒,坐在这里,不怕风吹着凉吗?”纪行缓缓道。 那人没出声,一身麻布衣裹着全身,头低着,像是睡着了。 纪行拱拱手,“我乃高何以,敢问阁下,你我可曾见过?” 风吹过,果然有些凉。 那人竟然说话了,“你今年多大了。” 纪行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来人竟然会问他的年纪,于是开口道,“算算,该有二十了。” 那人道,“自己的年纪还要算?” 纪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说实话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高寒士给他编的生辰八字他向来不记。打从自己十七岁上任楚州安抚使,这都差不多三年了,也的确该二十了。面具戴得太久,他自己也忘了摘,其实自个儿实际年龄不过十八而已。 “这个,在下虽然出身高府,算得上名门。可出生之时兵荒马乱,生母诞下我便去了,父亲找到我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年生的。”纪行算是说了句实话,只是有关自己生母已经高寒士那块是编的,不过勉强能够自圆其说。 那人的一言一行,气场实在太强,饶是纪行如今已非凡俗,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就要顺着他说话。 “你说的没错,我们见过。”那人声音十分低沉,像巨石砸地般沉重,落在他心头。 纪行到现在都没听见这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说明他决然是个内家高手。 “哪里见过?”纪行疑惑地问。 那人沉默了会儿,纪行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于是正要问问这人来历,没想到他却开口,“雪天,树林,山洞,兽道,你的眼睛很亮,我记得很清楚,如今的你,反倒不如从前。” 第383章 第四百二十七 等待 纪行等人晨时出发,直到正午才到了那苦主所在之处。这户五口人,男主人女主人按着自己三个孩子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动也不敢动。只是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家,倒像是临时的安置之所。不过也对,他们这样的百姓来鸣冤,告的还是县令,原来的住处自然是如何也不敢再住了。 豫潜赶紧扶起来,“几位先起来,我家大人不兴这套。” 男主人还是不敢起来,女主人按着自己那三个孩子,自然也不敢。此时坐在轮椅上的纪行叹一口气,“二位起来吧。” 此时男主人才敢起身,可脸上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纪行道,“你表妹父母呢?” 男人一五一十道,“我那个姑父,前几年去山里打猪,遭狼叼了。姑姑去寻他,你看,哦豁,跌到了山崖下面,痴呆了。阿妹那个时候才十三哦,天天给人家洗衣裳,挣钱医姑姑,好多年了,手都洗烂了的哦!” 纪行点头。 男人被纪行提起话匣子,就管不住嘴了,“阿妹年轻,好看,官老爷,那驴日的马福就要来欺负阿妹哦!我做大哥,又莫得本事,只是平时给她扯点儿菜叶子,帮她匀点点米过去,待她好得很哦!” 豫潜见男人要开始乱扯了,不由得干咳两声,可惜男人似乎意识不到。 “可惜了我阿妹,还有她弟弟。驴日的马福把我阿妹肚子搞大咯,阿妹晓得后,就去问马福,马福说要给她银子,还要帮我姑姑医病。阿妹就没有报官,其实报官也莫得用,他家就是官嘞!后来他一直没有给银子,阿妹听到说我们楚州来了个高青天,就是高大人你,阿妹说要报官。驴日的马福就要打我阿妹!”男人唱戏本似的一路说下来,并没有一点迟钝。 纪行点头,“当初你来敲鸣冤鼓,语焉不详,今日我问你,三条人命是怎么没的?” 男人见纪行表情严肃,吓得又要下跪,却生生被纪行的眼神吓得又不敢跪下去,于是弓着腰,不知这是跪还是站着。 “青天大老爷!马福整的!我看到他拿棒打我阿妹的肚子!阿妹的弟弟还小,来帮她!遭马福打死了!姑姑脑壳坏了,也来帮忙,马福又把她也整死了!之后他就叫他随从把我阿妹也打死了!擀蚂蚁子一样哟!”男人突然痛哭流涕,开始结巴起来。 纪行点头,“好好。你表妹当时有了身孕,是不是肚子已经开始有了?” 男人颤抖着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大。” 纪行皱眉,“不小了,怕是得有六七个月了啊!” 男人喊道,“我对阿妹好得很,她走了,我天天都怕,就怕驴日的马福来找我晦气!” 纪行温和一笑,“你放心,你表妹已经能够被伸冤了,那马福已经被我关至大牢。” 男人一听,不免长出一口气,又有点担惊受怕起来,“那个马福咋个说?” 纪行道,“还没有审,就这两天的事,你放心,那三条命,我会负责。今天就这样,你们在这里藏好,如果还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来找。” 男人不住磕头,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青天大老爷。 随后纪行招呼豫潜将他推走。等上了马车,走到大道上,纪行拉开帘子,“豫潜,你怎么看?” 豫潜叭地吐出一口浓痰,“他妈的马福不是人!肚子都搞大了还要打死人!他就不是个娘生的!” 纪行皱眉,叹一口气,“刚刚这个男人有问题啊。” 豫潜一怔,“大人,你是说什么?” 纪行还在大商时,极少体味过何为亲情。到了高家后,高寒士将他视为己出,让他对血缘亲情一度十分珍视。可是今天见了那个看似一脸老实的男人之后,他又不由得心寒起来,“这个人三句不离他对他表妹有多好,最后又在问马福的口供如何,你说他心里在想什么?” 豫潜想了想,“属下真不知道。” 纪行叹道,“若非心中有鬼,怎会苦心孤诣来在我眼前编造一个好哥哥的模样。他表妹有身孕已经六七个月,他肯定知道,这段时间他为什么不来报官?偏偏是出事之后。” 随后他摊开双手,仔细看着掌心纹路,“很多命官不是不问事实,而是问不出来。明摆着的实情,往往被人所说的那几句话蒙骗。我们若是只听他一面之词,可能眼前看到的只有马福杀人一案。” 豫潜挠挠脑袋,“大人的意思?” 纪行道,“给你举个例子。村霸侵占我良田二分,我不服气,牵羊去啃食他家庄稼。村霸于庄稼中投毒,我羊尽死,损失财额巨大。因此我将村霸告上官府,告他毒害我十数头羊。死的羊是真事,村霸欺我是真事。我在官府之前,只说这两样,闭口不提牵羊啃食他家庄稼之事。那些个有点良心的青天大老爷听闻了此事,定然重惩村霸,却万万遗漏了我牵羊啃食村霸庄稼。你说村霸冤还是不冤?” 豫潜点头,“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冤。” 纪行道,“那就对了,咱们可不能如此般遗漏下来一丁点儿。” 管家点头应是。 其实马志存还有一件事没说,只要给他搜罗出来一丁点儿罪状。他就可以将所谓罪状呈到京城那位贵人眼前,到时候就连陛下也不好保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那日他求见纪行,对方没来。若是他来了,凭着自己当初为他办了这么多事,再加上自己态度在诚恳点儿,那高何以定然会被他所左右。倒时候自己再找两个美姬,那这个年轻的高大人可就惹了一身骚了! 只是那高何以竟然不来见他,真是气死他了! 他正如此想时,那管家竟然又折返回来,“老爷......” 马志存见他回来,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于是心生不悦,“让你去办事,你回来做什么?” 管家小声道,“高大人来了!” 马志存吓了一跳,那位高阎王可不是一般人,正在这想办法治他呢,若是被他看出来什么怎么办? “快!快将高大人迎进来!”马志存急道。 此时大门外一个灰色人影立得端正,以及缓缓走了进来。马志存也不再说什么,赶紧小跑过去,“高大人!您怎么屈尊来了这儿了?” 那身着素袍的灰色身影正是纪行。 紧接着马志存道,“听闻高大人腿不太利索,大人还是坐着吧?” 纪行平淡道,“人活着,就得活动活动,整日坐在椅子上,办不好事。” 马志存点头应是,尴尬笑道,“是,是。” 纪行道,“马大人,我以为你儿子的案子有转机。” 马志存一愣,感觉心开始慌了起来,“大人......你这是说什么?” 纪行道,“咱们找个地方坐。” 马志存不好意思道,“是!是!阿栋,给高大人沏一壶好茶!高大人,这边请!” 等两人都坐好了,纪行先开的口,“刚刚查到的,你儿马福是主犯,但可能不是主使。” 马志存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我儿可免去大刑?” 纪行摇头,“事情还没查清之前,马福仍旧是顶着死囚的名头。倘若马大人刻意隐瞒什么,可能就连这最后一点转机也没有了。” 马志存一听转机二字,登时感觉脑子都清醒了,“大人请详说!” 纪行道,“马福对唐家阿妹所做的那些事,你在出事之前可知晓?大人定要如实道来,否则在下很不好做。” 马志存为难道,“老夫老来得子,平日里就骄纵与他,他伤了三人性命,我这当爹的竟然是毫不知情!” 纪行点头,“大人有失察之罪责啊!事后可对唐家人有任何补偿?” 马志存叹口气,“唐家阿妹只有一个哥哥,好像姓王,自从出了事,她哥哥就不知去向。我们想要补偿,也是问路无门。” 纪行道,“事情是这样。最近我们查出来,似乎是唐阿妹的表哥王达将她送到的马福眼前。意图吗自然是很明显了,无非是想攀上马府这高枝。只是现在证据还不确凿,需要人证以及物证,一旦查实,或许你儿可堂堂正正免去死罪。” 马志存听了,登时就跪下来要拜,痛哭流涕,“百姓说高大人乃是青天,马某往日还不觉,今日来看,大人果真心怀浩荡啊!” 纪行将他扶起来,“马大人,我不是有意偏袒与你,只不过是在按职责办事而已。你莫要以为我是要帮马福开脱罪名。你为官的时日比在下长多了,应该知道,我身出名门,又皇恩在身,不可做那些不干净的事。” 马志存叹一口气,心中明白,这位年轻的高大人与他们不一样,必须得把每一件事都要办漂亮了。如此一来,恐怕往后回京述职之时,就是他步步高升之日。 “高大人能够洞察世事,马某已然感激,只能求大人还我儿一个......”他本来想说清白,却想起马福并不清白,因此淌着泪道,“还,还楚州一个朗朗青天!” 纪行道,“既然马大人对案情知晓的不深刻,想必夫人应该是知晓得要多一些了?” 马志存边抹泪边点头,“夫人一向宠爱那孽子,是比我要知道得多。” 纪行道,“在下可否请夫人去一趟大牢,一是让夫人看看她儿子,二是,咱们衙门也得请夫人说上那么几句话。” 有的人说话就像给人下迷药,毫无疑问纪行就是这样的人,三言两语之间,马志存心中那点仅存的善念又被纪行唤起,“自无不可,大人,我这就把我那婆娘叫过来,只是要等上半日。她现在回了娘家,不与我一起住了。” 纪行点头,“马大人,那就有劳你了。在下还要回衙门,明日再让夫人来吧。” 马志存跟着问道,“大人这就要走了?” 纪行叹口气,“整个楚州的事,都压在衙门里呢。” 说罢他就缓缓离去。马志存眼见着纪行离去的身影,此时管家才赶过来,“老爷,茶好了。” 马志存喃喃道,“阿栋,算了吧。” 管家疑惑道,“什么算了?” 马志存像一根焉了的草,垂头丧气,“高大人是个好官,不查他了。” 管家不敢追问,只是点头,却道,“那边咱们的人已经在做这些事了,我差人去给他们打个招呼。” 纪行不自觉以指扣地板,敲了三次。“应该是三方不同的势力。”他心想。 寒峰塔外的轿夫,考场疑似有问题的熏香,还有十门杀阵。若非他内力充沛不似常人,今晚必死无疑。 可惜让他活过来了。 这世上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纪行腰间仍然带着那点香灰。如果熏香真的有问题,这么厉害的药,他不信查不出来源头。 忽然窗外人影一闪。纪行察觉出异样,轻轻地把小怜挪开。小怜就要惊醒,纪行轻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无事,我出恭。” 随后小怜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此时在酒肆外一百步。 四个仆役打扮的汉子从一面墙一翻而过。这面墙下有一个草垛,草垛里还有柴火。四个仆役伸手从柴火里一扯,便各自扯出兵刃。都是短刀,近身刺杀才用的东西。 “没声了,可以动手!”一个马脸汉子低声道。 另一人道,“他们两顶轿都没得手,咱们哥四个够不够?” 原先开口那马脸汉子道,“应天府看得太紧,能使得动的就咱们四个!寒峰塔外一战,他们必然力竭。这可是功劳!” 又有一小个子道,“功劳?要命的功劳!” 马脸道,“那要怎么着?违命不遵?今晚你不去,这辈子别想着翻身了!” 那小个儿道,“大人,您是百户!腌臜事见得多了!可咱才活过多少年月?今年我才二十四,好容易练一身武艺,偏偏扯到这事上了!” 马脸压低声音道,“上头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今晚那个年轻人必须要死!” 第384章 边境 汗青还是到了发配的路上。与一般刑徒一致,他被戴上了手铐脚铐,脖子上还架着一具枷锁。但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是被一具马车拉过去的。他是七品高手,值得如此特殊对待。以他们的脚程,要到边境起码要三个月。 如他这般的人,哪怕是到了边境,也绝不会是一般人。尤其是那些边境将军,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条狗。可以说不管是哪边的边境来了他这么一位人物,都能为当地缓解不少压力。 因为像他这样的刑徒,随时可以作为一个弃子。用他没有压力,他要想回营,也不得不做事。那些边境的将军甚至会挣着要他。 汗青脸上被刺了一个“配”字,十分扎眼。他任由这粗糙却异常结实的马车乱晃,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他很清楚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一程他是被发配往西南边境,比楚州更西,比楚州更南。西南古刹的风扫过十万大山,一路卷过沙石树叶,从马车栅栏的大缝里扑到他脸上。他有时庆幸自己还活着,可惜这辈子自己好像也只做了活着这件事。 他是强人,却不是能人。他不能像纪行那么潇洒地做那么多事,一是行事风格的问题,二是他的确不适合与那些官斗。 他是家仆出身,跟着一个蹩脚师傅学了两手蹩脚功夫,连内力的门都摸不到。后来边境祸乱,朝廷强征。他虽然年纪小,却还是被征走了。那年他十一岁,只是凑数,凑的是他所奉侍的那个小门阀的数——替他家少爷上战场。 家主给他开玩笑说,你就要去疆场建功立业了。 那时候他当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家主和几个人聊了很久,最后好像送了不少布匹和粮食。在那个年代,银子是见不着面的,只有粮食和布匹是硬通货。 之后给他填名字时,家主看着还是小孩儿的汗青随口说了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给他填汗青。方汗青。” 从那以后他的名字就叫方汗青。六七年之后他总算明白了什么之后,便不愿意再姓方了。加上边境连年战乱,不光打外边儿的异族,还打里边儿的叛军。死人像割草,一茬又一茬。慢慢的很多人也就忘了他姓方,其实方姓不过是他那个家主的姓。 六七年的时间可不算短。按理来说,当时像他这样的小孩儿几乎是只能做一些打杂的活儿,之后活活累死,或者跟不上军队行军被落在后边儿,死在了路上。但是汗青不一样,他到底是学过功夫的。那个蹩脚师傅别的不教,就教马步。打从他四岁开始,练了差不多七年马步。 他因为下盘稳,跑得快,总能跟上军队行军。虽然去的时候只有十一岁,也没有名师教他功夫,但是在边境打了那么多年仗还没死,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军营里最老的那一批老兵了。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同样是娃娃兵的游笠他们。 那三个孩子不管怎么样都在一起。石太鬼点子多,经常出谋划策做些偷军粮的事。游笠出身门阀,见识多,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豫潜是个家奴,个儿不高,但身体打横,力气比他俩加起来都大。 这三个孩子就是这样在那里偷偷摸摸活了下来。 有一次偷军粮,三个孩子被汗青发现了。 石太吓得肝胆俱裂,扯着游笠他们就想跑——他还算仗义,还知道扯人走。但是游笠看得明白来的那个年轻人竟然是个百夫长!所以他想也没想就跪下了,张口就说:“我是主谋。” 豫潜不知道游笠这是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下跪,腋下还夹着粮食。粮食不多,只够成年人吃一口。石太气急败坏,浑身上下像被针扎,没一块皮肤没有冒汗。见到这场景,他只能赶紧跪下来磕头,一个,十个,一百个...... 但是汗青没有说什么,他甚至就像没有看见这三个小鬼,扭头就走了。三个孩子心脏都快跳出来,等了半刻钟都没见那百夫长回来,便赶紧溜了。三个孩子便是这样在月夜下一人吃了半把炒米。 等到第二天,异族打了过来。百人团被冲散,只有十几个人活下来。汗青与游笠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大背坡后边儿。汗青带人突围,拼了命才带出来十几个人,却发现三个小鬼头嘴里塞得满满的。石太还在喊,“快点儿吃!不然等会儿死了就没得吃了!” 原来他们趁着打仗,提前偷了军粮跑。不知道是天命,还是这三个孩子脑子好使,每次他们逃跑的方向都是最好的撤退方向。连续两次之后,汗青把这三个孩子升为卒,而非民伕。那个时候汗青只是有四品的功夫。 四品功夫就能做百夫长了,可见当时齐国边境是有多缺人。仗一连打了五年,汗青的武功越打越厉害,走上了六品。他带着的那三个孩子也长成了十八岁的健壮小伙儿。如果不是因为最后那次叛党欲孽因为想要脱身而陷害他们这些没权势的,或许他们真的就会在边境建功立业。 从那之后汗青便回到了京城,十几年的时间,将武功练到了七品上。或许八品也就在这两年之内他便能踏足。 对于游笠他们来说,边境是极其恐怖的,不光要面对异族的疯狂厮杀,还要面对从朝廷那边传来的勾心斗角。他们没有办法反抗这样大的压力。但是汗青不一样。他从十一岁就开始正面这种巨大而恐怖的压力。一身的武功全凭无数次厮杀得来的。他很明白怎么在那种地方活下去,而非像石太那样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才能勉强求活。 凭他的武功,哪怕是那些边境的千夫长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不,应该说绝大部分千夫长都不是他的对手。至于那些将军,或许有八品的实力,可是他自从与纪行讲了一次手之后,也快踏足八品了。 那日游笠所担心的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对汗青这个狠人来说,当地守将能不能降得住他还是两回事。而且论排兵布阵,他的确与那些百战名将有很大差距。但是论与异族数百人之间的厮杀,他是那些所谓十年“老兵”的祖宗。 四个月的时间,沿途的驿站越来越少。押送他的兵卒一路上克扣他的伙食,他也当作看不见。等他们到了地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棚子。棚子下边是一群一群衣不蔽体的男人。他们像蛆一样你搭着我,我搭着你。有的人还在脑袋上用藤条绑了一朵朵花,瞧着奇怪,女人似的。 也有些能动弹的,他们讲着与齐国官话大相径庭的语言,一行一言都和猴子似的。 这些人可不是异族,而是正儿八经的齐军! 在一个小巧棚子下,一个壮硕男人正在砸吧烟土,喷出来一股一股的暴烈。他整个人也是暴烈的,像个开水壶,随时要炸。 押送汗青的兵卒找到两个赤身裸体的家伙,“敢问哪位是罗将军?” 那两个赤身裸体的家伙明显不满意兵卒的打扰,他们正在睡觉,这边毒烈的阳光哪怕透过树叶缝也能像刀子似的剜在人身上。这两个赤身裸体的家皮肤黝黑,背上正在褪皮。 他俩随手一指,刚巧指到那个小棚子下。 押送兵卒赶紧跑到那小棚子下,轻声道,“罗将军?” 那浑身肌肉像石头雕出来的男人缓缓睁开了那一双血红血红的铜铃大眼,好比罗汉金刚下凡!押送兵卒见到这一幕,腿都有点抖。 “来了!?”罗将军的胸口里一定装了一只大钟,说话的同时咚地撞进了押送兵卒心里。 押送兵卒小心道,“来了,将军。” 罗将军缓缓站起来,像一座山正在翻背。他抠了抠耳朵,“带过来。” 押送兵卒不敢怠慢,赶紧去把汗青拉过来。 汗青低着头,嘴皮干得起屑,一路上被饿得瘦了一圈,人也黑了。旁人看了,决然想不到这可是一位七品上的高手。 罗将军扯了点儿烟土塞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汗青?” 押送兵卒赶紧道,“是是是。将军你看,他脸上这个刺字,绝对是真的。” 连这两个押送兵卒都看出来这位罗将军的不满了。边境那点儿猫腻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发配边疆的刑徒其实就是那些将军的野狗。这种狗越野越好,而像汗青这种七品上的恶犬,凶犬,狼犬,在边境也是十分少见的! 罗将军的确是个做将军的,起码没有轻易表露不满就足以显示他有将才。 “呸!”他把嚼烂的烟土喷在汗青脸上的刺字上。稀烂的残渣死死黏在汗青脸上,瞧着像长了个癞疮疤。“你是汗青?七品上?”罗将军如雷般的嗓门咚得响了起来。 汗青仍然是那一副死相,“是。” 罗将军看了一眼那两个押送兵卒,登时犹如火山喷发,“老子要的是能办事的!你两个狗日的给老子送来的是个屁!来人啊!给老子先砍了这两个酒囊饭袋!再砍了这个肉狗!” 所谓肉狗,就是还不如一条野狗的人。 两个押送兵卒登时就傻眼了。他俩在来的路上还计划着这一路不容易,等到了后还打算讨赏呢!谁能想到刚刚把人送到,马上脑袋就要搬家!俩人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又忙不迭地痛哭流涕,磕头认罪,“将军!大人!我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人真是汗青啊!他有功夫!可厉害了!能和八品的高手过招!真事!真事!他到这地方,将军一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将军!将军!” 他俩认罪是假,痛哭是真,一路上克扣伙食的罪行他俩就算是死到临头都不会认的。 可是先前给这两个押送兵卒指路的那两个赤身裸体的家伙已经一人拎一把刀过来了。这时他俩才算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大喊,“他没吃饭!将军!你让他吃饭!他只是饿瘦了!他只是饿得!” 咔嚓两声,两道鲜血飚到汗青脸上,遮住了先前罗将军喷出来的稀碎。 汗青依旧是一副死样,不为所动。 杀了两个押送兵卒,罗将军喊了声,“记,押送遭贼人围杀,记功!” 随后罗将军靠近汗青,如山棱般的眉峰对着汗青的眉峰。他看了很久,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过来“尊令”砍了汗青。 罗将军突然道,“给他点食!”随后他对汗青道,“两个时辰后,去拿一个猴子脑袋回来。” 所谓猴子脑袋,就是那些异族的脑袋。 汗青没有说什么,连看都没看这位罗将军。一个健卒端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糊交给汗青。汗青没有拒绝,接过来就开始吃,吃完了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水!” 罗将军冷笑一声,“给水!” 有人提了一桶水来,水是浑浊的,不知道放了多少天。汗青毫不忌讳,端了这桶水就开始喝。 等他喝够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睡。 这时来了两个还算穿得周正的兵卒,“将军,这人?” 罗将军摆摆手,“让他睡,等他醒了再说。” 时间过得也没多少。汗青的觉浅得像猫,睡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等他睡醒便走到一个兵卒身前,“滇西?” 那兵卒嗯了一声。 汗青点头,“我以前也是滇西兵。借你的刀用用?” 兵卒笑笑,“不借。你死了就丢了。” 汗青点点头,“那行。” 说完他就走,头也不回。罗将军像是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是一直闭目假寐。大约过了两刻钟,汗青回来了。 他手里提了两个脑袋,没人知道他是怎样做到不带刀把人脑袋砍下来的。 罗将军睁开眼,随后哈哈大笑,“你叫汗青?” 汗青点头,“是,我叫汗青,以前也叫方汗青。” 第385章 威信 罗十诚的那些属下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刑徒,个个叫嚣道,“这俩脑袋是地上捡的吧!?” 汗青压根不搭理,随便找了个地儿就躺下来,与这些光膀子汉的操行一模一样。 但是很快就有人凑过来,给他指了个地方,“这地方,你不能躺,你得去那。” 他们指的那地方荆棘丛生,大部分被一个水洼占据,人躺下去不出半天就要长疹子。汗青看了看他们给他指的那地方,道,“此地背阴干燥,我就在这儿。” 那些光膀子汉登时就发起火来,一个个指着汗青鼻子骂,就是没一个敢动手的。毕竟那么快从林子里进去又从林子里出来,换成他们,莫说捡两个脑袋,就是捡一根柴他们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没一会儿一大片军士竟然现场编了一首歌来嘲讽汗青。可惜汗青只把这些当成屁事,丝毫不放心上,倒头就睡。 罗十诚得了汗青这新鲜“物件”,只是瞥了一眼,倒也不管。一个裨将过来附耳道,“将军,这野狗好不识好歹,弟兄伙儿想法太大,要不要给他放放血?” 罗十诚眼睛都没睁开,“废什么屁话,想干就去干,少来烦你家老子。” 裨将得了令,“嗳”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出一会儿,只见那裨将狞笑着擒了一根鞭子走向汗青。汗青虽然分了一半神留在四周,但是眼睛却没有睁开。紧接着他听见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只听得“啪”得一声脆响!汗青胸口开了一朵血花! 这一鞭子打得又快又狠,一般人光是挨这一下就要半条命下去!众军士看着裨将这一鞭子,都愣了愣神,随后山呼叫好! 裨将又是一鞭子下去,眼看这一鞭子要落在汗青脸上!众军士又要叫好,却见汗青一伸手,将那绑满了荆棘的鞭子捏在了掌心之中。 裨将见此,笑道,“还敢夺鞭?反了你不成?” 随后裨将身子不自觉地往前一倾,整个人和着鞭子一起倒向汗青。原来是汗青不顾扎在掌心的荆棘将那裨将通过鞭子扯了过去! 众军士赶紧围过来,大呼,“弄死他!” 汗青将那裨将擒在手里伸手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裨将声嘶力竭地痛呼一声,“啊!” 随后众人便看见裨将左臂关节反向折断,而这身为七品高手的裨将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伤一人慑百人,顿时众人不敢进。 裨将痛呼,“将军!罗将军!贼子反矣!” 罗十诚像是没听到,仍旧在打瞌睡。 汗青面无表情看着裨将,“滇西这儿,你当了几年兵?三年?五年?你知道我在这儿待了多少年吗?齐军这十几年来最迟五年便换一次防,你知道二十年前是多少年换一次吗?没有换的时候,一千八百人的团,打没了再从中原调。”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平静。 罗将军缓缓站起来,像一座山正在翻背。他抠了抠耳朵,“带过来。” 押送兵卒不敢怠慢,赶紧去把汗青拉过来。 汗青低着头,嘴皮干得起屑,一路上被饿得瘦了一圈,人也黑了。旁人看了,决然想不到这可是一位七品上的高手。 罗将军扯了点儿烟土塞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汗青?” 押送兵卒赶紧道,“是是是。将军你看,他脸上这个刺字,绝对是真的。” 连这两个押送兵卒都看出来这位罗将军的不满了。边境那点儿猫腻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发配边疆的刑徒其实就是那些将军的野狗。这种狗越野越好,而像汗青这种七品上的恶犬,凶犬,狼犬,在边境也是十分少见的! 罗将军的确是个做将军的,起码没有轻易表露不满就足以显示他有将才。 “呸!”他把嚼烂的烟土喷在汗青脸上的刺字上。稀烂的残渣死死黏在汗青脸上,瞧着像长了个癞疮疤。“你是汗青?七品上?”罗将军如雷般的嗓门咚得响了起来。 汗青仍然是那一副死相,“是。” 罗将军看了一眼那两个押送兵卒,登时犹如火山喷发,“老子要的是能办事的!你两个狗日的给老子送来的是个屁!来人啊!给老子先砍了这两个酒囊饭袋!再砍了这个肉狗!” 所谓肉狗,就是还不如一条野狗的人。 两个押送兵卒登时就傻眼了。他俩在来的路上还计划着这一路不容易,等到了后还打算讨赏呢!谁能想到刚刚把人送到,马上脑袋就要搬家!俩人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又忙不迭地痛哭流涕,磕头认罪,“将军!大人!我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人真是汗青啊!他有功夫!可厉害了!能和八品的高手过招!真事!真事!他到这地方,将军一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将军!将军!” 他俩认罪是假,痛哭是真,一路上克扣伙食的罪行他俩就算是死到临头都不会认的。 可是先前给这两个押送兵卒指路的那两个赤身裸体的家伙已经一人拎一把刀过来了。这时他俩才算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大喊,“他没吃饭!将军!你让他吃饭!他只是饿瘦了!他只是饿得!” 咔嚓两声,两道鲜血飚到汗青脸上,遮住了先前罗将军喷出来的稀碎。 汗青依旧是一副死样,不为所动。 杀了两个押送兵卒,罗将军喊了声,“记,押送遭贼人围杀,记功!” 随后罗将军靠近汗青,如山棱般的眉峰对着汗青的眉峰。他看了很久,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过来“尊令”砍了汗青。 罗将军突然道,“给他点食!”随后他对汗青道,“两个时辰后,去拿一个猴子脑袋回来。” 所谓猴子脑袋,就是那些异族的脑袋。 汗青没有说什么,连看都没看这位罗将军。一个健卒端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糊交给汗青。汗青没有拒绝,接过来就开始吃,吃完了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水!” 罗将军冷笑一声,“给水!” 有人提了一桶水来,水是浑浊的,不知道放了多少天。汗青毫不忌讳,端了这桶水就开始喝。 等他喝够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睡。 这时来了两个还算穿得周正的兵卒,“将军,这人?” 罗将军摆摆手,“让他睡,等他醒了再说。” 时间过得也没多少。汗青的觉浅得像猫,睡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等他睡醒便走到一个兵卒身前,“滇西?” 那兵卒嗯了一声。 汗青点头,“我以前也是滇西兵。借你的刀用用?” 兵卒笑笑,“不借。你死了就丢了。” 汗青点点头,“那行。” 高府老宅的门被敲醒,吱吱呀呀响了几下,门外齐刷刷站了十几条汉子。 开门的人是纪行,也有小怜,李诵筠站在远处。 为首的汉子摘下斗笠,露出来饱经风霜的脸,吐出来的全是路上的风尘。汉子是丰达荣,“大人。” 纪行点点头,面色平静,“进来说话。” 十几人比几个月前好像没什么变化。纪行望着他们,也是在望着自己的军队以及势力。十几个汉子到了这院子里,给这雨夜平添七分萧杀。 “既然到了,前几天怎么不托个口信说一声?”纪行问道。 丰达荣道,“口信没我们快,大伙儿都急着回来。” 纪行道,“既然都到了,你们该知道,叫你们回来,一是受赏。受赏的事不归我管,你们的功劳都在吏部,该有的功劳一分不会少。第二就是办事,刀一天不使就生锈,你们也一样。和这些年一样,我与你们共进退。” 大伙儿笑道,“头儿,这是遇着事了?” 所有人都嬉皮笑脸,丝毫没有因为纪行说得严肃而生出半点紧张的情绪。纪行也笑笑,“是碰到事了,很大的事。与在楚州不一样,这回可能会死人,当然我不希望那个倒霉催的是你们中的一个。” 天宝从内院出来,一看这架势,赶紧喊道,“出来!都出来!” 合安还有游笠他们也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以为有人杀上来了,赶紧都冲出来。一看却是这么多人,全是熟人,登时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你们这帮孙子!龟孙子!” 整个院子便只剩下这帮人的胡乱打闹。纪行也咧开嘴笑,没有管教。这十几个人揉在一块儿比两个八品高手都好使,到现在他算是有了点儿与人叫板的资格了。 丰达荣算是这些人里边最清醒的那几个,快步跟上纪行。纪行摆了摆手,“你过来,咱们单独谈。” 这十几个人可都是至少六品的高手,怎么可能听不见。但是他们深知纪行的行事风格,却还是不依不饶道,“大人莫非是要给老丰升官?这是要开小灶啊哈哈!” 纪行笑骂道,“去你妈的,”随后他转头对豫潜道,“去给他们煮两锅面,肉放足,酒放足,灌死他们。明儿一整天都不练,给他们放假出去胡闹。” 这院子的人都知道纪行对他们要求极其严格,在他手底下做事,没有一天是轻松的。但是这种不轻松只是纪行在督促他们的武艺上,平时他们做事只要不太出格,纪行是不会管的。其实纪行也知道自己不能管太多,他现在能给他们的不多,只能骄纵。但是他们的武功绝对不能放下。 未来两年内他还打算把他们全弄上七品去。都练到六品了,说明都是习武的好苗子,七品不算难。 把丰达荣叫到一边,纪行才正经道,“有个八品的剑手,很有些功夫。” 丰达荣奇道,“大人不能对付?” 他如今的武功是受纪行的熏陶得来的,他自然最清楚纪行的武功有多高。若是什么八品剑手是他不能对付的,那就算加上自己也是白搭。 纪行摇摇头,“不是不能对付,我和他交过手,他能撑过我十招,很是个人才。但是他归别人,手里有把柄被抓住了。我打算派你去救两个小孩儿。” 丰达荣点头,“具体怎么回事?” 纪行道,“白云观,有两个孩子。一个叫观心,约莫十二三岁,是个姑娘。一个叫观若,七八岁,男孩儿。俩孩子都长得很干净,眼神和别的不一样,你看了就知道是谁,且他俩总在一起。那八品剑手我不知道名字,三年来刺杀我两次,没有得手,恐怕要被当作弃子了。此人把柄便是这两个孩子。” 顿了顿纪行又道,“这件事必须做得隐秘,而且不是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得等那个人第三次来刺杀我,我得露出破绽。就在这个时候,你才能去白云观。而且不能大张旗鼓,去的人太多,留下的尾巴就多。我最多把合安叫上和你一起。但是他只能望风,带马接你。” 丰达荣道,“白云观有多少人?” 纪行道,“有个道士,叫苍松,看着的确个修道的,心诚。他帮我承了一个愿,你不要伤他性命。另外还有至少三个六品高手,不会超过六品上。你能对付。” 他最后一句话说是对丰达荣的肯定,其实不如说是在问丰达荣。 丰达荣点点头,“能对付。地形呢?” 纪行道,“就是一个道观,那地方我去过,明天我把图给你。到了地方,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莫要恋战,你是要把那两个孩子带出来,不是杀人。” 丰达荣点头,“属下明白。” 纪行拍拍他的肩道,“我知道你做事素来很稳,但是这回你面对的是京城的诸位,不是闹着玩的。这些人脑子都很好使,起码比你好使,他们有可能会料到这件事......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有这种情况。你可能会遭遇许多人,但是你要铭记一点,能跑就跑,就算带不走那两个孩子,千万别死。最后回来就行。当初我就知道你这人最看重性命,天下人总爱说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那都是屁话。万事都要活着才能做。” 丰达荣道,“属下明白。” 第386章 一触即发 纪行从夏初一直等到秋老虎发威,还没有等到那个机会。 原本他只是想要那无名剑手,但是现在他马上就要改主意了,因为他收到了一个新消息。消息是从高寒士那里来的。 信封上只有四个字,“何以亲启。” 等纪行拆了封时,他好像看到高寒士就在他眼前。 “四次刺杀你的人都查清了,第一次是十开盟的人。十开盟管着京城漕运,与四大家族和京城各大富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谁出价高他们就替谁办事。” 纪行想了想第一次,心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七尺巷?这个十开盟如此不堪?只能派出来几十个四品之下的人来?” 随后他便想起来,正儿八经算一算,第一次被刺杀应该是在路上才对!那时候他和柳娥在一起,也正是因为柳娥,他才能虎口脱险。他往后边看去: “这些人势力不小,多的是七品高手,不太好招惹。我已经查过,能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们听命于东宫。” 纪行却是越看越糊涂,“我与他无冤无仇,太子为什么要对自己出手?” 紧接着他想到这十开盟只是听命于东宫,还替别人办事。看来想要对自己出手的人恐怕不一定就是太子。 “何以,第二次,也就是七尺巷之事,是因为太后不喜,一群庸人招来了几个人。值得一提的是,当初那个七品剑手,也是十开盟的人。但是他地位尴尬,只是被十开盟控制。第三次,也就是你科举之后那两次刺杀,那二十个人,是军方的人。” 李诵筠道,“留着给其他人做个榜样,让别人看看成了他这样,在你这儿能混成个什么样。另外,留着他也挺好玩,能看到有人治治你,挺好。” 游笠在心中忍不住把李诵筠祖宗十八辈都赞了一遍,毕竟这话的意思是要把石太留下来了。到底还是大人的未婚妻敢说话,要是换了他们,搞不好纪行已经一掌打了过来。不过说实话,这姑娘脑子比他们每个人都好使,纪行在想什么,她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更让他们想不通的是,这个女人武功也不弱,甚至不下于他们。 纪行想了想,他若是将石太赶了出去,就必须要灭口,否则搞不好就会留下个祸患。他倒是不怕,但是他身边那些人不一定不怕。想来她是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了,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是纪行还是对石太道,“打今天起,你只要看到了我,就自己让开点儿,别让我看见你。哪天武功到了七品,再来给我报备。” 石太如蒙大赦,使劲地在地上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纪行对小怜道,“东西收拾一下,我今晚要早点儿休息。” 等到纪行已经到了自己卧房,石太才直立起身子。李诵筠这时候过来,“他留下了你,也留下了你的命。” 石太满头大汗,喃喃道,“我知道。” 李诵筠道,“他看不起你,我也看不起你,你想法太多了,不合适做他手下,倒适合做他的大人。我想不明白你这人怎么满脑子都是想在人前多亮几手。汗青当初怎么没打死你?” 石太再不说话。汗青是他们的大哥,对他们自然是没得挑,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当初他有的他以为理所当然,天天面对汗青这种七品高手,他习惯了,也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和那些大人物对话的资格。可是他今天才发现自己连给这些大人物当狗都不配。 是的,不配。 李诵筠道,“往后聪明别放在别处,就放在保命上边儿,他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不过是碍着汗青还有你那两个兄弟的面子。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侥幸。” 说罢她便走了,小怜没有说什么,她甚至觉得拿这些事来烦纪行本来就是十分不合适的。游笠过来把石太拉走,“走吧,待在这儿又不能让大人对你高看一眼。” 石太对游笠道,“我真是那么不堪吗?” 游笠就比他要聪明多了,“这时候还在想这事?有什么用呢?我也不是说你,你想了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是和咱们哥儿几个混在一路。当初你瞧不起大哥,大哥也是忍辱负重才有了那十几年的安稳日子可以过。咱们知道你想博出位,但博出位不是这么博的,得做事,来,咱们做点儿事。” 豫潜也道,“今天大人恐怕是真的动了杀心了,二哥,你在心底里就少放那么多东西。好好练功好好办事,凭你的本事,大人怎么可能会不让你出头。”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当初我一直觉得自个儿是最没出息的,可是这几年我也想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这么器重我。我想不明白就不想,好好做事就成。” 游笠道,“而且大人最不喜来这套虚的,哪天大家伙儿都像你这么跪一下,他还怎么管着人?说到底,就是老四说的,你脑子里装的事太多了。” 石太突然道,“大哥怎么看我的?” 这回连游笠都结结实实叹一口气,“你老管别人怎么看你干嘛?赶紧回去洗洗睡了,叫你脑子里少装点儿东西。说实话现在在大人眼里,一头骡子都比你强!” 一头骡子都比你强。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石太。他点点头,“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扭的人通常要花很多年才能不别扭,也可能会别扭一辈子。倘若石太这种人哪天真的身居高位,恐怕也是德不配位,没几天就会被人赶下去。 他想起来自己哥儿几个刚刚碰到纪行的时候。那时候那个年轻人不过是个科举进士,武功也才七品,大哥加上他们三个与这个年轻人搏一搏,或许当时就能把他杀了。可是这才三年,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和势力已经到了他们想想都觉得恐怖的地步。 那自己这三年又得到了什么?当初他是第一个跪下去向纪行宣誓效忠的人,也是第一个差点被纪行赶出去的人。当初大哥与他相处了十几年,难道大哥就一点儿没看出来这些? 谁都明白,纪行与汗青是两种人。汗青是从边疆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心里的念想只有石太他们这几个人。纪行不一样,他整日要考虑方方面面,没有空来研究石太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用研究。若是这个人不能用,杀了便是。 汗青不再说什么。那狱卒见他还能喘气,便不再逗留,直接走了。 另一边纪行已经找到常无极。 常无极如山般的身躯让人十分有压迫感。这家伙曾经做过高寒士的贴身近侍。所谓贴身近侍,就是能以身躯挡箭的人。一旦到了紧急关头,要有舍身成仁的魄力。一般来说近侍连奴隶都不如,活不过几年。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到今天还能活得这么潇洒的。 纪行开门见山,“边关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常无极一咧嘴,无忌地笑道,“好地方啊。” 纪行皱眉,“说清楚点儿。” 常无极道,“在那地方待满三年,回来就是什么都不干,也能空吃五年饷银。待满五年,回京城就是七品官,还是那种没啥事做的闲官。要是待满了十年,嘿嘿!多半这样的人就不愿意回来了。能在那地方待满十年的人,到今天一只巴掌数得过来,基本都是一方大将。” 纪行道,“待在那儿很难吗?” 常无极叹口气,“咱也是待过边关的人。怎么说呢,除了日子过得糙了点儿,容易死之外,其实也挺好。犯了法的逃犯或者通缉犯,到了那儿,但凡有点儿本事,都能混得不错。但你得有本事。” 纪行敏锐地抓住重点,“要有多大的本事?” 常无极嘿嘿笑道,“若是说武功,起码要有能和八品剑手一决的实力。若是说奇淫巧技,那轻功必须要好,其他的才是懂医术,驯兽,观天象之类。而且手艺必须到家,一旦犯了丁点儿小错,可能齐军就会因为这个不靠谱的人死伤惨重。” 随后常无极道,“朝廷在四方边境屯兵总数超三十万,其实分到每个据守城或者据守点,一个地方最多不超过五千。有一千以上兵士的地方都是据守城。一千以下的就是没娘的孩子,随便挖个坑睡,活着当床,死了当坟。” 纪行道,“我有个朋友,我想把这个人保下来。他犯的罪不是死罪,但是有人想他死,所以不是死罪也是死罪。” 常无极点头,颇为诧异地看着纪行笑道,“听说过这个事,传了很久了,不过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你朋友,看来你不为人知的动作不少呀!你的意思是想把他弄到边关,晾几年,然后脱了贱籍再把他弄回来是吧?” 纪行态度十分诚恳,“所以才来求你。” 常无极笑笑,“小事。这个人的案底我看过,其实早在两年前我就看过。他以前就是边关的兵。这些年也没见他闲着,到处被人派到死人的地方办事。他能没死,足以说明他不简单。十几年了,许是平日被刑部派往一线的时间太多,没机会习练武功,到今天才从六品上到七品上。不过瞧着是个人才,不怪你会动心。” 纪行道,“将军能办这个事吗?” 常无极道,“这个人是滇西兵。滇西我认识一个人,去了那儿还不到五年,应该还记得我的情。” 纪行见常无极这么说话,心里顿时有谱,“这个人是谁?” 常无极道,“他叫罗十诚,手下贩私盐差点儿被查出来,我给他把这个事挡下来了。这人武功很不错,到了边关之后打仗卖力得很,西南节度使狄岳大将军很喜欢用他。贩私盐这个事,自然不了了之。但是他这人轴,收肯定愿意收你那朋友,但是到了他手里,他想怎么用我却是管不了了。说不准这人能把你那朋友玩死。” 纪行皱眉,“我听说发配之人到了边关很不好活。” 常无极点头,“是不好活。发配之人的命就是这样,一旦到了边关,与一条狗差不多。但是你那朋友功夫不差,是一条好狗,罗十诚不一定愿意那么轻易把他报损。” 纪行道,“汗青这个人,我和他交过手,现在的确是七品上的实力,但是论生死相搏,能和八品的好手拼一拼。” 常无极笑道,“那就好说了。我这就发急信通知他,你只需等一个月,想来他会抢着要。” 纪行疑惑道,“抢着要?” 常无极道,“这些发配之人到了边关,死了也就死了,官府不会追查。不像那些兵,若是在边关蒙冤而死,这是大罪,一方节度使的话都不好使。若是到了边关当兵,有冤没处伸,那谁还敢去?但是发配之人属于消耗品,与弓箭差不多,用了一次,没了就没了,能用两次最好。你那朋友不是弓箭,他是刀,罗十诚要是知道他能和八品的好手过招,我估计他恨不得用上十年也不撒手。” 纪行道,“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现在他已经被刑部关在了天牢里。我已经见过刑部尚书,我的想法也给他说过了,想来他会觉得我给的办法是个好法子。只是我一个六品武官,要想进天牢,还得有刑部的人看着才能进去。我有些话不想让刑部的人听见,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常无极道,“这个简单。今天晚上会有一个人到你那老宅拜会。到时候你让他领路,到了天牢后,没有人会查你。” 夜里,汗青透过石窗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很亮,像一块冰,向周围散发着冷辉,从石窗的一头到另一头,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纪行三言两语在常无极那里卖到了罗十诚手中。今天一整天他都在想,那个年轻人到底靠不靠得住,若是真把自己弄到了边关,那他将来说什么也得跟紧了这年轻人。 第387章 今晚大事 “公子,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件事吗?”小怜对纪行道。 纪行点头,“怜儿,我现在还不想说这些,我们的事还有很多,等这些事结束之后再说怎么样?” 小怜点点头,“好的公子。” 纪行道,“怜儿,今天这件事,就连陛下都知道,千万不能出差错。到时候你不要怕,不管怎样,至少你我还是能保护好。” 小怜点头,“我知道了公子。” 纪行道,“你去安排游笠他们在空明坊外等我。通知合安,一共有三处战场,空明坊,白云观,最后便是,朝堂之上。陛下一直知道是哪些人想对我出手,但是他很想知道到底有哪些人真的动了手。” 随后他又说道,“我留在京城的时间已经不多,很快就要去楚州做完那最后一年官。所以陛下等不了,那些人也等不了。他们一定想在我离京之前杀了我。只要他们能杀了我,陛下与父亲十几年布局便会功亏一篑。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我已经走到九品之列。” 小怜谨慎道,“公子,我们今晚会死吗?” 纪行笑笑,“只要那柳娥不来,怎么可能会出事。而且丰达荣办事稳妥,想来不会有事。” 他做完了最后部署。 一是丰达荣去白云观救人,游笠和天宝去接应。一旦丰达荣遭过多高手围攻,游笠他们便速速撤离。 二是他和小怜经过空明坊,前往戈达尔大祭司那边赴宴。空明坊不能携带武器,因此小怜要将他的双刀暗藏于马车当中。另外豫潜等人必须要藏于暗中,一旦他被人围攻,豫潜与合安他们便舍命冲来。至于二叔会不会给他安排后手,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再说了,那么多人都盯着高岐佑,高岐佑或许会将人部署在他最想不到的时候。 假如今天他一直没有遇险,那朝堂之上二叔便被动了。 其实真正决定他将来的并不在空明坊,而在朝堂之上。明日二叔是必定会遭人攻讦,假使自己遇险,又能活着从空明坊出来。届时自己于宫外求见陛下,陛下见自己负伤,定会让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哑口无言。 空明坊作为齐庭唯一为异族在京城划出来的一个坊,戈达尔大平原上的诸多部落也因此一向没有在西部与朝廷作难。自己今天最好能活着进空明坊,活着出空明坊。若是自己在空明坊出了事,朝廷之上的百官定然上书陛下根本不用查,直接迁怒于戈达尔大平原之上的诸多部落。到那时候真相就永远埋藏在地下了。 不过纪行完全有自信能够把自己这边摆平,只是丰达荣那边就全看他造化了。不过想来问题不会很大。他是真不信会有什么七品之上的高手会去照看两个小孩儿。除非真有什么人会神机妙算,将他的所有动作料定。假如如此,他也就认了。 可是纪行已经上去了。游笠拍了拍他的脑袋,“跟着吧,且不说咱们能不能干出来自个儿跑的事,离了他咱们也活不了。” 柳娥动作很快,几下就到了龙床之上,随后对准龙床之上那人心窝就扎了下去! 可随后令她意外的是这柄短剑竟然没能破了这玉衣的防护!她正准备提剑将那人脑袋削下来,可这玉衣包裹的蜡黄尸体却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地上那些已经长回了皮肉的骸骨也都跳起来,一个个张牙舞爪奔着柳娥过来! 纪行见那些活尸的血红指甲起码都有一尺长,个个身上弥漫着令人骇然的气息,大喝一声,“你快回来!这些活尸咱们加起来也对付不了一个!” 可惜现在柳娥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捏紧了短剑对准龙床之上的活尸脖子狠狠一拉!只听让人难受的“尼”的一声,那活尸的脑袋便这样被她锯断了! 此时那些身着官服的活尸已经到了柳娥近前。纪行头皮发炸,只得招呼上游笠豫潜一起上。他个人更是一马当先,挑着个近的就砍了一刀! 随后他在活尸群中腾挪闪转,几乎是不要命地将所有活尸得罪了一遍! 登时这些活尸的目标变成了他。游笠豫潜也不甘示弱,俩人合力拖住一个活尸,随后狠狠地拿刀劈砍。豫潜的刀已经不见了,随便从地上捡了把刀就对准活尸的脖子狠砍。 可是让他俩始料未及的是不管他们怎么砍,那活尸就像练了铁布衫似的,没有一刀能砍进去的! 可纪行现在反倒安心许多。这些活尸虽然刀砍不进,行动却缓慢异常,看来是刚刚苏醒,还不怎么会动弹。 “快走吧!他脑袋已经没了!”纪行大喊。 柳娥知道她要是一直逗留在这,恐怕会害死所有人,于是也不做停留,赶紧退去。 游笠豫潜见柳娥退了下来,也赶紧要走,可是被他俩缠住的那个活尸突然发起了攻击,刷得两指甲刮在游笠手里那把刀上! 他一愣神,只看见自己手里的大刀片子已经断得只剩下一半。豫潜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的爪子这么锋利?” 纪行大骂,“还他妈不走!” 这四人赶紧往那被炸出的两个洞口跑去。柳娥率先到了其中一个洞口,一掌拍了出去,扭头喊道,“至少五尺厚!被封住了!” 纪行也到了另一个洞口,他狠狠劈出一刀,最后无奈道,“这个也被封住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娥道,“整个地宫都下陷了!洞口和外边的甬道对不上号!” 纪行回头看了看那些呆若木鸡的活尸,“这些东西我认得,每一个都有堪比化境的功力,要是这么会儿没找着出去的路,咱们哥儿几个可就撂在这里边了!” 柳娥抬头一看,“如果从这玉树爬上去,可能还能找着出去的路!” 纪行想也不想,冲向那玉树,“爬!” 随后他对游笠豫潜喊道,“把绳子放出来,豫潜你跟我,绑一块儿!”他深深看向柳娥,“柳姑娘,游笠就拜托你了!” 柳娥没说什么,把游笠放下来的绳子直接就往自己身上绑。纪行见此,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自顾自点点头。 随后他和柳娥腾地就跳上玉树,在树干上蹬了几下就到了第一层树枝。游笠豫潜见俩人在上边立稳了,就开始往上爬,没费多少工夫,他俩也到了第一层。他俩现在也算是登山高手了,尤其是在跟着纪行爬过几百丈高的岩壁之后。 纪行与柳娥继续往上。就在这时,他们发现树枝上的那些洁白骸骨个个都像变成了骨头汤似的往下落,都准确无比地落到其中一具活尸上。 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乎了。大概爬了半刻钟,每个人都像疯了似的,因为在这玉树之上果然对应着数个洞口。只要爬到枝丫顶端,他们就能出去! 可随着那些洁白骸骨的消失,这玉树也开始发生变化。纪行看了一眼脑袋上的情形,吓得赶紧加快了速度,“下边的两个!你们再磨蹭老子就把这绳子锯了!好好看看头顶上出了什么事!” 游笠豫潜一抬头,发现玉树顶端竟然开始缓缓消融! 纪行虽然嘴上这么说,一旦停稳了,手上可就使了牛劲了把豫潜往上拉。等又过半刻钟后,上边的枝丫已经相当密集。纪行大喊一声,“你俩现在能自己爬了!身上带着绳子容易缠在这树枝里边,老子要把绳子解了!” 游笠豫潜都已经爬得快脱了力,此时听纪行这么说,顿觉压力小了下来。随后纪行又喊道,“你俩把绳子解了交给我们!” 游笠豫潜赶紧照做。凭着纪行柳娥的功夫,几乎是毫不费力就爬到了已经快要整个都消融的树枝顶端。随后他俩足尖一点,就到了那洞口的其中一个。这个洞口是唯一一个看起来没有被岩壁挡着的。只是黑乎乎一片,他俩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来对了地方没。 他俩还来不及探查那洞口到底能不能出去,回身就把绳子扔过去,将游笠豫潜拉过来再说。这哥俩现在极其难受,那玉树溶化的部分黏得不得了,他俩的脚像是被焊在了里边,压根动不了一下。豫潜想用手抓住这树枝把自己摘出来,这时候看见绳子丢过来,赶紧抓住。 纪行狠狠一拉,发现拉不动,“妈的死沉!” 豫潜大喊,“大人,脚陷进去了!” 纪行大骂,“你他娘不会把鞋脱了!?” 游笠豫潜赶紧照做。这时候命都快没了,鞋能算什么? 很快他俩被纪行俩人拉过去。等他俩站稳了,才瘫在地上狠狠地喘气。这时候别说他俩,就连柳娥脸上都见了汗。 纪行一伸手,看着自己爬上来的时候顺来的十几枚亮晶晶的小石头,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柳娥问道,“这是什么,你这么紧要?” 纪行笑道,“这个东西要是用得好,比炸药还厉害一百倍!” 柳娥皱眉,“这么厉害?” 纪行道,“这个东西叫灵石,所谓灵石,就是天地初开时最有灵性的东西汇聚的晶石。要想成仙,离不了这个。就这么一块儿,足够换一座城池。那个方士也是厉害,居然寻到了这么一处风水宝地。这么多灵石,别说成仙了,就算是代天授神都够资格了!” 柳娥道,“这都是你父亲给你说的?” 纪行笑道,“书里看的,你信不信?” 这是纪行见那俩人都差不多歇过来了,于是赶紧道,“咱们去看看这个洞口能不能出去。” 他说做就做,腾得翻个身就到了那洞口,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了一堵墙。游笠豫潜都已经习惯了,于是愣在原地。可纪行却笑出了声,“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大喊一声,“哈哈!听好了!” 随后纪行出刀,狠劈在这墙壁之上。只听“咚”的一声!游笠豫潜赶紧跑过来,用拳头砸了砸,顿时喜笑颜开,“空心的!” 纪行笑道,“这是墙,是人修出来的墙!墙怎么可能是实心的?” 随后他呸了两口唾沫在掌心,再使劲往那墙壁上砍了一刀。咚的一声巨响,那墙上被他砍出来一条大缝。游笠豫潜见纪行这么卖力,也都使劲往那墙上砍。 可是纪行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没一会儿他就收了刀,用手在那大缝之间摸。 游笠见纪行停下来,“大人,怎么不继续破墙了?” 纪行呸了一口嘴里的砖石灰,一脸的戾气,“没辙!” 纪行还真走了两步,发现那些木俑并没有动一下,这才放下心来,“你们过来吧,这儿的空气很新鲜。” 柳娥推了推木偶,发现这些家伙都是根植于地下的,于是撒出一根绳,在靠近纪行那儿的两个木偶上打了结。纪行见她躺在绳子上,惊讶道,“你就是这么睡觉的?” 柳娥嗯了声。 纪行对游笠豫潜道,“你们俩也来吧。” 游笠豫潜也不含糊,到了纪行那边躺下来。豫潜把吃的护好,啧啧称奇道,“大人,你是从哪搞到的牛肉?这玩意儿我好多年没闻过了。” 纪行笑道,“堂堂正七品武官还弄不来一头牛?” 游笠也颇感疑惑,“大人,这宰杀耕牛可是要入刑的。” 纪行道,“前段时间我一个人在林子里转,宰了头小野牛犊子,只是没给你们说。游笠你今晚守夜,灯油完了换我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睡去,等灯油换了两次之后,都还算休息得舒服。众人继续深入。纪行一边走一边道,“现在咱们才只是走到了外围,要想进入真正的地宫,还得再下两层。” 游笠道,“这得有多少层啊?” 纪行道,“我爹在册子里记了下,九层。”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感觉到一阵明显的震动。同时还有极闷的声音传来。众人都停下脚步。纪行缓了会儿道,“应该是那些土夫子用了炸药了。” 游笠下意识点头,“既然咱们都能感觉到震动,应该不会远了。没准待会儿就能撞上。” 第388章 袖里剑 纪行的马车已经到了空明坊,他刚刚收到消息,二叔被人构陷了十桩大罪,其中之一还与他有关。那便是暗中大肆购买硝石,意图谋反!真正致命的还是有人密信给应天府,说高岐佑勾结异族,致滇西八百将士尽殁。这种无凭无据的构陷正因为其无凭无据才成为最致命的威胁,因为二叔自己也很难找到证据自证清白。 一切来得太快,若是自己今晚身死,那二叔便会背上最大的一个罪名,那便是谋害自己! 说来荒唐,高家人怎么会谋害高家人!可是天家无父子,在外人眼里高家内讧又如何不可能发生?解释高岐佑一旦倒台,高家盘踞于京城的势力势必会缩水到零。哪怕是常无极也要沉寂至少五年才敢继续和高寒士联系!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时候四大家族集体沉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声援高岐佑。 所以他今晚只能生,不能死。 这么大的阵势,他还是头一次见。他不相信会是什么小人物来对付自己。恐怕那八品无名剑客即便在今晚出现,还真的会变成无名小卒! 话分两头,丰达荣那边可就显得惬意多了。他对于京城的人而言是生面孔,哪怕是他走在大街上,旁人见了他也只会叹一声,“好长的马脸。” 所以他往白云观这边走,连遮掩都不需要。 只见他大大方方到了白云观之前。虽然他没来过这里,但是此地的地形他已经十分熟悉。此时他不得不叹服一声纪行,因为纪行给他画的图里那些随意涂抹之处,竟然与此地的花花草草的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等他走进道观,却见一中年道人身着羽衣,仪态端庄。 道人问道,“客可是求缘法?” 丰达荣点头,“求。” 道人叹道,“客心不静。” 丰达荣道,“我先进来说话。”、 道人摇摇头,“退去吧。你一武夫,莫要扰了道门清净。” 丰达荣想了想,记起来纪行说的话,这个道士是个真道士,“我父母双亡,心有郁积,心不静当然是有心不静的道理。并非在下要把麻烦惹到这里。” 道人摇摇头,“可你还是不能进来。” 丰达荣不管,大步迈向前,径直到了三清之前,拜了一拜,随后转身去一个角落的案上去了香,要拜三清。 道人这回没有拒绝,却是叹道,“客是头一回来,怎的对小道的道观如此熟悉?” 丰达荣知道自己露馅,不过也惊异于这个道人怎的眼睛如此毒辣,“天下道观都长得差不多,你哪里看出来我对你这道观熟悉的?” 道人道,“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我劝你走吧。” 丰达荣没说什么,点上香,敬好了,再放下一锭银子,而后跪下合上眼。此时一个小女孩走出来,倚在门边,“师傅,又来香客了吗?” 道人平静的面庞上微微有些变化,“观心,管好观若,别让他出来。” 此时观若从他姐姐后边探出一个脑袋,“师傅叫我啊?” 丰达荣突然睁开眼,咧开嘴对着那两个孩子笑笑。苍松叹一口气,“客,离去吧。” 不知不觉这道观之内已经出现了三个人。一个人守住门口,一个人拿起笤帚开始扫地。还有一个人径直朝着苍松走过来,“道长,我们想和这位香客聊聊。” 苍松右手拈着食指,置于胸前,闭目喃喃道,“道门清净,道门清净。” 丰达荣突然对那两个小孩儿扮了个鬼脸,“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山远水长,恩恩怨怨。小家伙儿们,你们有没有见过江湖?” 观心没明白丰达荣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丰达荣这个糙汉寥寥几句话让她突然感觉像是看到了江湖之上的那些光影杀气。她摇摇头,老实答道,“没有见过。” 丰达荣笑笑,而后回头对那三人道,“在下只是来烧一炷香,马上就走。” 他话音刚落,腿上却像是装了簧机一般,整个人登时跳到了观心身前,而后伸手就将他俩抱在怀中。那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丰达荣已经抱着两个小孩儿从柱子上跳到房梁之上,而后只听得哐当一声,丰达荣破开房顶,紧接着就往外跑。 那三个人就算反应再慢,此时也已经跟了过来。其中守门那人压根没从房梁那跳出来,而是直接跑出来追向丰达荣,因此他速度最快。 丰达荣只感觉背后似乎有风声,想也不想,回身就是刚猛一掌! 只听啪的一声,那人被丰达荣一掌击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悬没回过一口气。 空明坊。 纪行察觉到了异样,这地方太安静。按照礼数,这时候戈达尔大祭司应该派人来接自己才对。看来刑部的消息一点儿没错,就是不知道谋划这次刺杀的人究竟是谁了。让他感到有点心悸的是,有关此事,就连刑部尚书解古远也只知道一个大概。所以说谋划此事的人必定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但是他今天不管前面是什么,就算是阎罗殿他也要闯一闯了! 纪行下了轿,回头对小怜道,“你就在轿子里边,先不要出来,我往前看看有什么事。” 小怜小声应道,“是的,公子。” 纪行让假扮成马夫的合安按住马,他要孤身往前探一探。合安此人谨慎,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里真是安静地有些过头了。别说没有人,就连活气都没有。凭他的武功,竟然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听见。难道说空明坊的人全都遭遇了不测?他不再想更多,打算再往前走几步。 突然不知道是哪响了“呲”的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纪行心似电转,瞬间明白了,他只来得及大喊一声,“炸药!” 小怜刚刚将头探出来,之后她便觉一股大力将她推了回去!合安首当其冲,虽然他武功不弱,却只觉得一柄大锤砸到了自己胸膛,登时便懵了! 在前面的马连同马车带着合安他们一并被一面厚沉气墙砸了回去!一道猛烈如天罚的冲击波只在眨眼间便将一切无根之物推离了此地! 猛烈火光好比一道天雷锤击在此地! 合安亲眼看见纪行的身形只在一瞬间便被这强烈光芒吞没,而后他便觉天旋地转,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不过也没一会儿,他毕竟是六品上的高手,他找到了一面墙,于是他扶着墙就要爬起来。 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感觉有什么力量将自己按在这面墙上。他使劲地用腿蹬,可惜除了脸在墙上被搓得生疼之外,没有一点儿能让他站起来的办法。 不过好在只过了十息,他就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墙,而是地面。他跌跌撞撞站起来,关节的酸胀让他动都动不了。他懵了一会儿,而后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做,可惜这个档口他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有什么事。 他自言自语,像个憨傻孩子似的道,“我到底有什么事没有做?不应该啊?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了?我不可能忘了。” 他嘟嘟囔囔了一会儿,又回头看向那已经被一片烟尘代替的火光,此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听不见了。可是没一会儿,一个微弱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警惕喊道,“谁?谁?” 一只手抓住他,他回头一看,看到一个女人,他顿时想起来,“小怜姑娘!” 小怜凄厉地喊,“公子!公子!” “公子!公子!” 合安终于想起来了! 他只觉灵魂出窍,方才那一幕又回到了他眼前,他也如同小怜那般凄厉地喊,“大人!” 就在此时,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不知道从哪冲来了!合安不管不顾,只顾着往纪行方才还在那个地方跑去。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跑了过来,个个叫嚣着,如同恶魔一般。 此时另一路人马冲了过来,他们人数极少,只有十几个人。但是他们距离合安他们最近。这是纪行那十几个贴身人马,早就安排在此地。 豫潜目眦欲裂,“合安!合安!大人没了!炸了!炸了!” 合安回头瞪着豫潜,皱眉道,“大人没了?” 豫潜不管他,对石太大喊道,“先带他跑吧!这里我留下,我来找大人的尸首!” 石太一声不吭,抓着合安就逃。今晚他心底的震撼不比任何一个人轻。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竟然就在这一瞬间没了。按照他所想,这个人迟早有一天是要权倾朝野的,只是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可惜此时一圈一圈的那些身着异装的人已经围了上来。他们跑不掉了。 小怜手里抱着纪行那两把刀,抱得紧紧的,滚烫滚烫的眼泪啪嗒落下来,“公子?来世我们去看江湖。” 此时一个大汉几乎是从天而降,他睥睨了一眼小怜他们,用着夹生不熟的齐国官话道,“都杀了。” 豫潜他们这十几人迅速围成一圈,却都知道今天万万没有命活了。 就在他们认命时,从那烟尘当中响起一道清亮嗓音,“都他妈愣着干嘛!咳咳!十门杀阵!” 豫潜听到这个嗓音,整个人如同中了邪似的不自觉地回头看。不光他们回头,就连那些身着异装的人都吓了一跳! 那昂藏大汉被惊得不轻,在他们的信仰当中,只有一种人在这样猛烈的攻击中能够不死,那就是他们万能的神明。 之间纪行从那阵阵烟尘当中渐渐露出身形,“咳咳!还好他妈的老子闪得快!空明坊四处都是墙,我就不信你们这炸药能移平此地!” 那昂藏大汉暴怒,怒喊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而后所有人都如同潮水一般冲了过来! 纪行怡然不惧,冲向前去,大喊一声,“刀!” 小怜奋力给纪行扔去双刀! 纪行哗啦接过双刀便如同猛兽般攻向那昂藏大汉!大汉掏出一把狼牙棒。还没等他摆好架势,能躲过炸药的纪行的速度是有多恐怖,此时他那双刀已经奔着昂藏大汉的脑袋去了! 昂藏大汉只来得及举棒挡住,当当两声,伴随着一串火花,昂藏大汉两臂酸软,如遭雷击!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年轻男人如此单薄(相比于他)的身形,竟然蕴藏着连他都有些挡不住的力量!更让他难以招架的是这力量竟然绵绵不绝,他是一退再退,最后却是退无可退! 纪行目露凶光,他从来没有今晚这么大的火气过!自己如今已有九品的超然实力,就算来了九品上的高手自己也敢一战,今晚正好拿这昂藏大汉试手! 小怜看着纪行,心里担心极了。她知道方才就算纪行躲得再快,也是会被那炸药波及到的,现在的纪行可不在全盛之时。 紧接着眼尖的她看到高处阁楼之上一个熟悉身影,她赶紧低下头。 此时纪行与那昂藏大汉激战正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动作快得有些诡异的剑手。这剑手也是身着异装,可是出的招却全是齐境剑术!纪行马上明白了,一刀荡开剑手,轻声道,“赶紧去白云观!” 剑手的眼神顿时变了。那昂藏大汉还没听明白纪行说的是什么,只见剑手身形一转,竟然巧妙地将剑对向了他!只见剑光一闪,剑手遁入人群当中。 那一道剑光绝不简单,就连纪行看了都忍不住赞叹一番。昂藏大汉为了躲这道剑光,连狼牙棒都舍了,可惜还是被这一剑划到了喉咙!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一头的冷汗,却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救了自己,那一剑只是割破了一点皮。 不过纪行相信给这剑手时间,只怕来日会是个大剑豪。 昂藏大汉勃然大怒,和纪行展开了生死决战!原本他还惜命,此时被那剑手激起了血性,今天他誓要与纪行不死不休! 小怜被炸药冲击,此时还没有与人争杀的能力,不过她还是收好了腰间的匕首,藏在袖中。 第389章 花非花 纪行刚刚出场虽然威武,但是其中苦楚只有他自己明白。 方才被炸那一下,他虽然及时躲了过去,可是隔着墙还是被震出了不轻的内伤。他也是把血吐干净了,抓紧时间调息了一下之后才出来的。若不是这里还有他的人,他今晚只是被炸这一下就可以逃命了。 那昂藏大汉的武功又怪的出奇。他原本以为这个人以力量见长,没想到此人一身的软功。他每次攻击都能被此人堪堪化解。若是他还在全盛之时,对上这恐怕有九品实力的昂藏大汉自然不惧。可是现在他不能拖,一旦脱力,死的就是他。 而且他现在的气力已经不多了,每一次强行攻击都是他强撑着身体。 大概与那昂藏大汉对了十几招之后,纪行明显感觉自己已经拖不下去了。此时他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剧烈的内伤的副作用已经出来,他知道自己在内出血。如果这个时候他马上坐下来打坐,就不会有事。可惜眼下有这个劲敌,他一时间也被逼得没什么办法。 昂藏大汉见纪行如此,一声狞笑,“你没有力气了!哈哈!” 纪行见他冲过来,急退十步,叹了一口气,“唉!”随后他将双刀插在地上,背负双手,闭上了眼睛。 昂藏大汉见纪行如此,虽然有点儿想不明白,但是在他眼里这个难得一见的高手既然已经弃了刀,那便没有一点儿威胁了。 合安那边看到纪行如此,也是气急败坏,“别他妈围着老子了,快救大人!” 随后他看到纪行背负的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马上他发现原来纪行手里捏着的原来是个石头。可是紧接着那石头便炸散开来,像是变戏法似的,在纪行手里出现了一朵青色莲花。 纪行没有睁眼,其实他现在若是睁眼,别人便会发现他那双眸已经变作了血红色。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内伤更加严重了! 昂藏大汉跳起来,一棒子奔着纪行头顶砸下来! 纪行此时也睁开他那一双血眸,伸手往前一送,一朵巴掌大的青色莲花嗖得穿过昂藏大汉的胸膛。昂藏大汉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难受,好像泄了气似的,一身力量去了九成九,整个人软成了泥,从天上掉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破了个洞的胸口,里边的脏腑已经被绞成了泥。然后他又看了看纪行那一双血红眸子,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处于无限恐怖中的。此人状若疯魔,竭力嘶吼一声,“你不死,你一定是天魔!” 说实话纪行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身子一软就摔到在地。 小怜焦急地看着纪行,随后她看到方才高处那阁楼的人影似乎正在看她。她心中那焦急越来越盛,最后她终于跌跌撞撞冲向纪行。 此时那些身着异装的人见自己族内无敌的战神死了,都像是泄了七分气力。顿时数百人被十几个人打得节节败退,紧接着他们便开始被纪行那十几个人单方面的屠杀。这十几个人原本就都至少是六品的高手,若非要保护小怜和合安,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此时这数百人丢了士气,他们这十几个人可就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小怜拖着纪行,将纪行安置在墙边。 纪行闭着眼睛,“怜儿,我现在伤很重,不能看东西,你做我的眼睛。” 他说得十分平静,仿佛小怜做他的眼睛这件事,似乎本该如此。小怜哭着,抚摸着纪行的面庞,“公子,我刚刚都说我们下辈子再去看一看江湖了。到时候我就做你的眼睛,替你看遍这世间。” 纪行喃喃道,“世界这么大,你怎么看得完。” 小怜回头看向那高处,随后回过头看着纪行,伸出手。 豫潜他们正在奋力厮杀,他们要复仇,他们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因为一个不留就是纪行的风格。纪行从来没有教过他们要对敌人心慈手软。同时纪行这边有小怜照顾,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可是纪行闷哼一声,他无力地抬起手臂,而后又垂了下去。 小怜泣不成声,抬起刚刚将匕首插进纪行胸膛的手,手上全是鲜血。她无力地哭喊,“公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纪行缓缓睁开眼,血红的眸子里全是不解。 小怜心如刀绞,脸上全是眼泪,好像胸膛上插着刀的人不是纪行而是她,“公子......从你进高府我就该做这件事了!我从来不是高府的使唤丫头!我是个......我是个刺客!公子,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我们要去看江湖,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不要再管这些事,你斗不过他们的!”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亲手扎进纪行胸膛的匕首,哭得不成人样,“李诵筠姐姐怀疑我是没有错的......她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么简单了。只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你,她不愿意让你难过,所以没有给你说这件事。她早就查过我,我以为她给你说了,她为什么没有提醒你啊!” 她再也说不出来话,只是在几个呼吸间,她就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变得冷厉而神秘,似乎她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可怜楚楚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刺客。她亲了亲纪行的额头,“公子,愿你平平安安,一生无怨无恨。我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在纪行腋下,心脏旁边,还有迷走神经这三处倾尽全力各猛击一次,而后起身,身形瘦得如同一把锋锐的利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这黑夜里。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高处阁楼之上的人影。 这个时候两个壮硕如牛般的力士拉着一架马车正在往这边冲,这两个力士是高岐佑的私藏。这两个力士看起来也是经过了一番大战,身上还有血迹,等他们冲到了纪行这边时,他们停下来,将纪行搬上马车。 可是其中一个力士发现了不对劲,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看向纪行那十几个人,粗沉的嗓音犹如洪钟怒吼道,“你们全都要死!高何以被人刺杀了!” 豫潜哈哈大笑,把地上那昂藏大汉的尸首举起来,“被刺杀的人已经倒在这里了!” 那力士大喊,“他心脏上面被人扎了一把匕首!你!们!全!都!有!罪!” 豫潜笑不出来了。他们所有人都不再屠杀,而是冲到了纪行这边。等他们看到纪行心脏那儿插着的匕首之后,所有人都只觉五雷轰地,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白云观那边。 丰达荣带着两个孩子一路狂奔,终于到了他与游笠等人约好的地点。此地快马已经备好,正当他们上马逃离此地时,却见一骑由远处奔腾而来。丰达荣只看到那一骑快得有些不寻常,不一会儿就快要到他们眼前。 马背上的男人身着异装,腰间挎剑,满身的血气。只是丰达荣怀中的两个孩子见了此人不停地大喊,“大叔!大叔!” 丰达荣道,“阁下便是那八品剑手吧?” 马背上的男人压根没有正眼瞧他,只是道,“最多还有一刻钟就会有高手来捉我,我劝你把那两个孩子早点儿交给我,否则你们三个都会死在这里。” 游笠却道,“阁下,你看看你身后是谁。” 马背上的男人并没有回头,只是冷笑道,“这等劣童才会耍的伎俩也要用到在下头上?” 游笠摇摇头,“你身后是真的有人。” 此时一声咳嗽适时地出现。 马背上的男人登时如临大敌!只因他刚刚完全没有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或者心跳声,那么这个人的武功定然远胜于他!他回头一看。只见一白衣男子手持折扇,“阁下莫要轻举妄动,我家主人有请。” 这八品剑手心中将纪行骂了一百遍,他原以为今天就是获得自由最近的一天,没有想到那个年轻人手底下还有这样厉害的高手! 他拱拱手,“敢为阁下高姓大名。” 白衣男子摆摆手,云淡风轻道,“谈不上高姓大名,在下谢安。我知道你是八品高手,但是在下对上阁下,还是颇有把握。如你所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捉你,保险起见,还是跟我走吧。” 八品剑手的愤怒都写在眼睛里,他登时怒道,“我要是不走呢!?” 谢安摇摇头。随后此地的所有人都只感觉像是吹了一阵风! 八品剑手手里的剑刚刚出鞘一半,却生生被谢安在一瞬间近身而后按了回去!谢安一手按住八品剑手手中的长剑,一手持折扇抵在八品剑手脖子之前,原来折扇扇骨上都是利刃! “刚刚是请,现在不一样了,阁下,得罪了!”谢安话音刚落,只听啪啪几声,八品剑手瘫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丰达荣对谢安拱手道,“早听说会有一个绝顶高手前来相助,未曾料到竟然是阁下这样如神仙般的人物。” 谢安却颇为低调道,“在下哪里是绝顶高手,高何以如今才是。倘若我有一天能有他如今的武功,就算是折寿十年也愿意了。” 随后谢安道,“把人都带回去吧。想来高何以那边也已经分出了胜负,只要不出大错,今晚是一场大胜。” 丰达荣高高兴兴带着两个孩子还有那八品剑手一起走了。远处只有那白云观道士看着丰达荣他们一行人叹了一口气。 此时谢安像是若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白云观道士苍松喃喃道,“师弟,难道是道门不清净吗?何必做他人爪牙?” 没人知道苍松在和谁人说话,或许天知道吧。 高府。 高岐佑端坐堂前,静等今晚决出胜负。高关生候在旁边,也是有点儿焦急,“他那么厉害,今晚肯定又能逢凶化吉。” 高岐佑摇摇头,不自然道,“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心很不定。关生,你大哥是个人才,但是行事太过冒险。他今晚是在以自己作饵,引出幕后的那些人。刚刚空明坊巨响,我猜是炸药。真就怕出事。” 他话音刚落,府外便响起一阵喧嚣。喧嚣之后,高府大门被人打开,一群汉子个个都像是丢了魂似的抬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高岐佑哗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如同将死老牛!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这些人。这些汉子只是将一具肉体端端正正摆在地上之后,又恭恭敬敬跪了下来,十几个人都在掉眼泪。 高岐佑眼前一黑,蹬蹬后退几步,摔倒在身后的椅子上,长出一口气之后才颤抖着唤了一声,“何以啊......” 高关生也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躯体。年轻人的胸膛上正插着一把匕首。任谁都知道这个位置是心脏的位置。心脏都被插了一刀,人又如何能活? 高岐佑整个人都软作一团,他和高寒士谋划这么多年,全没了!他捂着脸,嘶吼道,“全没了!” 全没了! 高关生此时突然意识到高家的天塌了。往前一直都是纪行在前顶住所有压力,就在刚刚他父亲喊出那一声全没了之后,他才隐隐约约察觉到,所有的重担似乎都要到他肩膀上了。这时纪行前几日给他的叮嘱到了耳畔: “高家最后是要到你的手上的。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就连二叔和......我父亲都不知道。” “不管你的野心再大,你都必须要保护好你的弱点。这个弱点可能是家人,可能是你的妻子,也可能是你所拥有的权力,财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家人。如果一个男人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家人,那他就不配做一个男人。” “我就是在托孤。如今我是人前风光,可是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想杀我。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一定要强硬起来,父亲和二叔都已经快老了,再过十年,这个世界就属于你们。我被众人推到台前,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的那一把刀。其中危机重重,只有我自己知晓。” 高关生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他走近纪行,而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探了探纪行脖颈上的脉搏。他以为自己感觉错了,而后仔细感受了一番,他才无比确信地大喊,“他没死!” 第390章 疗伤 纪行不顾一切,甚至是堵上了性命,捏碎一枚上品灵石,孤注一掷,结成了一道史上最弱的青莲剑气。他倒是想结个剑阵出来,奈何如今他距离散人还有一步之遥——其实即便他步入真元境也结不出来那青莲剑阵。 他几乎丢了命。 据说如果一个人阳寿未尽,却早死了一段时间。那他的灵魂就会一直重复他死的那一天,直到这些时间累积起来补足他未尽的阳寿。 纪行眼前的画面也永远停止在了他失去意识之前。 天空本来是黑色的,可是突然就变红了,同时出现的还有四周怪人,人影张牙舞爪,好比炼狱恶鬼。 此时他身边出现十六个勇猛异常的甲士,甲士们手持斧钺,奋力劈砍,一路砍杀到他面前。可是他却看到在那些甲士背后出现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警示这十六个人,可是人群当中突然挤出来一个女人。 女人一把将他按下去,这一按几乎时光倒流!纪行只觉得身边景色变幻,咚得一声!他浑身剧痛,被她一掌按到一面墙根。 “公子!公子!”女人哭喊。 纪行看不清楚她是谁,他甚至一时间忘了她到底哪儿来的。 他忘了。 说真的,他在这个地方,就算遇到什么事他都不奇怪。只是那一道剑气,让他付出太大。他低估了后果。 他睁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伤得很重,不能看东西,你做我的眼睛。” 他说得理所当然。似乎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为他做这些事的。连他自己也被自己这种语气弄得诧异万分。但是马上他就释然了,刚刚有很多人都在为他而战,眼前这个女子能到自己身边,想来也是自己人。 她当然是自己人。 然后她扎了他一刀。 纪行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她,而是高处某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抬起手,想要摸到那个影子,可是那个影子却消失了。他很确定在高处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死,看着他怎么死。 他知道自己被扎了一刀,可是他还能撑住,这一刀并没有扎中他的心脏。下手的人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心脏,几乎是擦着扎过去的。但是没有人能看清这一刀究竟是扎在心脏之上还是其他地方,因为拿把匕首扎的地方实在离心脏太近了。 可是随后那女人却对着他三处地方各猛击一次,这几乎将他剩下的半条命彻底给弄没了。 他陷入了假死状态。 很快他又回到原本的那个地方,天空是黑色的,刷得变成了红色。各个妖魔鬼怪争先爬上来,而后又冲来十六甲士,将他护在其中。一掌推来,他看到远处高楼之上的某个影子。 ...... 高岐佑听到高关生说纪行还没死,整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奔过来探纪行的脉搏。他武功本来不低,不知不觉半刻钟过去了,他气得大骂,“一群废物!他还有活气!” 登时整个高府便忙开了。医官被高岐佑在深夜强调过来,可是等医官看过之后,却犯起了难。这些医官都是懂得如何医治习武之人的。十几个老头子围着纪行的身体,却没有一个敢动手。 纪行所有亲近的人都被高岐佑请了过来,除了高瓶儿。此时高瓶儿正被高岐佑委托公主拖住她。不然以她的性子,指不定又会胡闹一番。 一个老医官掐着山羊胡,“这一刀扎得好啊!简直太好了!”他闭目沉思,脸上浮现出种种玄妙笑意。 正当他准备解释这一刀如何扎得好时,高岐佑破口大骂,“来人!给这老不要脸的胸膛子上也扎一刀,看看好不好!” 老头登时吓了一跳,赶紧告罪求饶。其他老医官中一个稍微年轻的赶紧站出来帮忙说话,“大人,这一刀确实是扎得巧妙!刚巧避过心脏,却擦着心脏过去。而且不伤肺腑,不伤气管,这么巧妙一刀,实在罕见。” 高岐佑气道,“那你们赶紧医啊!” 又一个医官站出来,“正是因为这一刀扎得巧妙,所以不敢轻易医治。它虽然避开了要害位置,可是拔出来却难得很。咱们必须要开膛破肚,把这个口子拉得更大一点儿。” 高岐佑气骂道,“你们不是说没有伤及要害吗!怎么又这么复杂?” 原先被高岐佑说要扎一刀的老医官又拈着山羊胡喃喃道,“贵公子呼吸缓慢,心跳缓慢,这是好事,可以避免失血。可是咱们刚刚推了推他的脉,发现他全身的气不知为何都被堵在这伤口之处。一旦将这小刀拔出来,或许贵公子会手脚酸麻数年之久。” 高岐佑疑惑道,“什么是手脚酸麻?” 老医官道,“就是武功尽失。” 高岐佑登时怒道,“老子当年也是八品的高手!怎么没听说过拔出来一把刀就要武功尽失!?” 老医官叹道,“这个事咱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吧,武夫习练武艺,练出来内力,其实并不是什么玄妙的东西,就是肌体的力量。但是贵公子不一样,他身上像是有一种气。” 高岐佑怒道,“说重点说重点!” 老医官赶紧道,“就是说贵公子体质极其特殊,或许与他武功太高有关。他身上的气是真的气,咱们可以这么说......” 老医官抬起头,紧张兮兮地看着高岐佑,“公子体内......有真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等高岐佑发作。老医官抢着说道,“贵公子呼吸缓慢,血脉却拥堵不堪,这乃是他体内真气郁结所致!这个真气咱们虽然摸不着看不见,但是不代表没有,一旦把这匕首擅自拔出,很可能他全身真气就会顺着伤口泄出来!那时真气强冲,贵公子体内的血液便会喷发而出!到那时,恐怕也就只有神仙能救他了!” 高岐佑一脸荒诞,他看着老医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他体内有真气?你知道什么是真气吗?”他突然暴跳如雷,“他要是入了化境!岂会有今日之惨状!你们今天要是不把他弄活了,老子明天还要去宫里上朝,届时那些言官就会弹劾我害死亲侄子!” 老医官们此时都愁眉不展。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诵筠却站了出来,“能不能详细说一下他的症状?” 此时一个老医官道,“症状倒是简单嘛。刚刚李老头说得很清楚了,不过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他的腋下,心脏旁边的气门,还有太阳穴旁边的迷走神经三处穴位都被人封住了。” 李诵筠其实也是懂医术的,“我与高郎自小便认识。我记得小时候他来我家,也有过这样的症状。那时我便是为他顺了气。我也习武,加上与他朝夕相伴,不如让我看看?” 突然出来一个女娃娃说想要看看,没看出来还好,若是看出来了,那他们的老脸往哪搁?那山羊胡老医官一脸不悦,“这个女娃娃是哪位?” 高岐佑还是知道李诵筠的事的,再加上自己儿子倾心她已久,自己却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这是高关生却站了出来,“她是大哥的未婚妻。唤作李诵筠。” 老医官见她衣着朴素,还以为她是从小就跟在纪行身边的使唤丫头。此时见是纪行的未婚妻,赶紧恭敬了三分,“这位李姑娘,你打算怎么看?”、 说实话李诵筠问过他们,只是不想让这些老头子难堪而已,还没等老头子问她她就走了过来。等她看到纪行胸膛之上的匕首时,也是楞了一下。 她叹一口气,摸向纪行的脉搏。大约半刻钟之后,她见大伙儿都在想办法,“他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止住......真气外泄,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就可以把匕首拔出来对吧?” 一个老头点头,“说来容易,可是就咱们这些摆弄药石的老朽,哪有那个本事给他灌入真气?不过倒是可以用金针之法强行封住他体内的真气,只是这个法子会摧毁他体内太多经脉,那公子的武功也就算是废了。” 李诵筠道,“那有没有可能让几个内力深厚的高手,用手指封住他体内的几个关键穴道,而后特意留出几个罩门,让他的真气泄出去呢?只要真气不经过他这个贴近心脏的伤口,是不是就可以了?” 十几个老者一听,顿时觉得可行。随后他们仔细商量过后,觉得十分可行。 一个医官对高岐佑道,“府内可有三个内力深厚的高手?” 高岐佑为难道,“这个事却不好办。” 此时那两个力士都是一脸惭愧,他们是体魄强悍有余,内力却稍显浅薄。因此他俩算是出不上什么力了。高岐佑拍了拍手掌,“老黄,你过来吧!” 一个马车车夫打扮的半拉老头走过来,“老爷。” 高岐佑道,“我府内这位老先生,跟着我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他内力浑厚异常,不知道可能抵得上两个人?其实还有一个人,他内力修为也说得过去,只是他现在不在,稍后才会回来。” 老医官叹一口气,“大人,这不是说内力足够浑厚,就能一个抵几个的。而是至少三个人,每个人的分工都不同。倘若你府上这位能人能够一心二用,那老朽也就认了。” 老黄很低调地问,“请问这位郎中,是怎样的一心二用?” 老医官道,“你需要同时控制住你的内劲往相反的方向走,而且还要一心二用点在公子至少三个不同的穴位,能做到吗?” 高岐佑充满希冀地看向老黄。老黄也看到了高岐佑的眼神,却摇摇头叹道,“老朽无能,不能做到。” 高岐佑叹一口气,“那就等谢安回来吧。” 老医官叹道,“就算还有一人,也还是缺一个啊!” 没想到老医官话音刚落,谢安便带着人回来了。 高岐佑赶紧问道,“办妥了?” 谢安只见这阵势就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但他脸上依旧平静,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在他心里拂起一丝波澜,“是不是高公子出事了?” 高岐佑叹道,“是啊!现在急需三位内力浑厚的高手,为何以封住经脉疗伤。倘若是在十几年前,那时我还是八品的高手,自然加上你和老黄,也能做这件事。只是现在还差一个。” 谢安把绑起来的那八品剑手嘴巴上的布扯了,而后从马上拖下来仍在地上,“加上他刚好。” 高岐佑登时大喜,随后他又忧虑道,“他愿意做这个事吗?” 谢安想了想,转头看向那八品剑手,“你叫什么?” 那八品剑手冷冷一笑,“想让我办事?这样,把孩子和我带到一个空旷无人处,你,我,还有另外一个人都在同一个地方,这些郎中也带上。但是暗中不可以有你们其他人马,否则我就算明知必死也要将这个年轻人拖死!” 高岐佑登时大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安劝道,“答应他的条件。” 八品剑手阴险地看着谢安,“你和这个小王八蛋一样,都是一样的让人琢磨不透!我怎么信你的话!?” 谢安仍旧云淡风轻道,“我修道二十多年,修的就是静养德行。我谢安在此立誓,今天我若骗你,所有亲近之人不得好死。” 那八品高手愣了愣,“你要知道,你是发了誓的!” 他现在知道自己很难脱身,哪怕自己开出什么条件,这些人都不是那么容易放他走的。但是谢安发了如此重誓,让他觉得就算他们违约,恐怕将来也会不得好死。这样他心里也算好受一点。至于那高岐佑,他知道这是自己都必须尊重的大人物,所以不敢要挟。 但是谢安却在心里道,“师兄,师兄,你一生不知道为他人扛下来多少孽缘。今天就替我也扛一点吧!” 高岐佑知道宜早不宜迟,赶紧催促道,“那就赶紧办!今天若是我侄儿没有救下来,这两个孩子就为我侄儿陪葬吧!” 第391章 一败涂地 高岐佑知道宜早不宜迟,赶紧催促道,“那就赶紧办!今天若是我侄儿没有救下来,这两个孩子就为我侄儿陪葬吧!” 要用这刚抓来的剑手为纪行疗伤,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纪行的伤不能拖太久,时间一长,他的脑子充血太久,到那时候才是神仙也救不了。 于是谢安对那十几个老医官行了礼,“有劳各位了。” 很快八架马车备好,因为这是高府的马车,所以一路上并未有任何阻拦。高岐佑,李诵筠陪在纪行身边。包括其他人都是三人乘一辆马车。 只有老黄和那剑手是两个人乘一辆马车,他俩所在的马车在头一个。只因这剑手要指路到他想要的地方,不然他不会出手帮忙。高岐佑所在的马车紧随其后。 剑手十分忌惮这个半拉老头,他说不清楚这老头到底哪儿让他害怕,但他就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胡来。 丰达荣带着俩孩子,此时孩子们都睡着了,不哭不闹。可能对他俩来说,不管到哪儿都是乱世,所以也就没有像一般的小孩儿那样恐惧。 老黄在赶马车,微微转头,“年轻人,你叫什么?” 剑手本来不想说,若是自己能逃掉,此时说了自己名讳,反倒给自己添麻烦。可是老黄却自顾自道,“说实话,我也不算多大年纪,过两年才六十。我叫黄焕,你怎么称呼?” 剑手心道,“黄焕,黄焕......怎么这么耳熟?”他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惊道,“你是季夏的师傅!?” 老黄嗯了声,“教了个比我还厉害的孽徒。其实他天赋高,我只教了他七年,后来比我厉害不奇怪。” 剑手在面对江湖之上这样的一位大人物面前,倘若能将自己的名字提一提,那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荣誉!黄焕其人,三十年前当之无愧的剑圣!在那个还没有化境高手出现的年代,此人只凭手中一剑,便是先帝想求他赴京做官他都敢不来!只是当今圣上在十五年前整治江湖时,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世人都以为此人乃是天下间最有骨气的剑客!可惜自从他失踪之后,天下剑客都猜测他是到了宫里面被养起来了,一时间许多人叹息,剑圣黄焕的骨头,要是比他手中的剑更硬就好了! 没有想到的是剑手今天竟然见到了活的黄焕! “晚辈李玉州!拜见老剑圣!”剑手激动抱拳。 黄焕浑浊的眼珠子依旧浑浊。他没有因为剑手的激动而产生半点儿触动。他已经五十八了,见过三位皇帝。他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少年郎时,那是在家乡江东,一个白衣中年男人泛舟而过。那便是当今圣上的爷爷,只是他当时不知道。等他逐渐成名,在宫中为当今圣上的父亲表演剑术时,才看到已经成了老头儿的那个当年的白衣中年男人。 那个白衣中年男人其实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他能在京城舞剑,暗中被那位曾经的帝王帮助不少。只是他不知道。 后来他成了天下第一,武功在万人之上。可是听说宫中一位老人死得离奇之后,再也不愿意见皇家的人。此谓神剑避龙。 后来季夏入化境,他成了一人之下。曾经的江湖就再也不是他的江湖了。他受一个年轻人委托,在京城照顾那个年轻人的弟弟。当初齐帝一怒之下差点屠了高家,可是终究没有成功,最后齐帝撤了命令。在下令与撤令这段时间,高岐佑有再多脑袋也不够砍的,最紧要的还是因为这个半拉老头。 老黄对李玉州道,“名字起得挺好,玉州玉州。” 李玉州道,“老剑圣缘何在高府做了家仆?” 老黄摆摆手,“什么老剑圣新剑圣,快点儿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在哪,公子还等着疗伤。” 李玉州赶紧道,“就在此地即可!只要老剑圣愿收我为徒,在下这辈子为高府做牛做马都心甘命抵!” 老黄呵呵笑笑,吆喝一声,“地方到了!” 高岐佑气闷道,“这才出城多远!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既然老黄这么说,那便是地方到了。很快他们将纪行从马车上搬下来,几个老医官十分小心,生怕那匕首移位伤到纪行心脏。不过也好在这儿还有几个八品之上的高手,没有给纪行一点儿磕碰。 李玉州充满希冀地看着老黄,“老剑圣要收我为徒了?” 老黄装模作样地瞎琢磨了一番,“你知道做我徒弟得有什么条件吗?” 李玉州疑惑道,“什么条件?” 老黄叹一口气,浑浊不堪的眼睛这时候却贼精贼精,“我这一生只教过一个徒弟,你也知道,就是季夏。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拜我为师的吗?” 李玉州摇头,“不知道。” 老黄道,“你今年多少岁?” 李玉州道,“三十有二。” 老黄重重叹一口气,颇为遗憾道,“太晚了!太晚了!季夏是二十岁拜我为师!你要是早十二年还有戏!” 李玉州只觉眼前似乎当头霹雳,差点连站都站不稳!要知道康庄大道就在眼前,这可是连化境高手都能教出来的大人物,自己却因为年龄太大不能拜他为师? 老黄知道还有正事要办,若是叫这李玉州完全绝望,搞不好就不愿意救人了,因此他又道,“其实还有一条明路,你愿不愿意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时候高岐佑喊道,“老黄!过来办正事了!你在和他嘀嘀咕咕什么!?” 老黄回头啐道,“老子收徒呢!其他什么事都给老子去你妈的!”说罢他回头看向为自己不顾形象而一脸震惊的李玉州,老黄赶紧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还有一条明路,你愿不愿意听?” 那边谢安对高岐佑耳语道,“黄老先生怕是在忽悠那个剑手,救公子这事,十拿九稳了。” 连谢安都知道老黄是在忽悠人,可见老黄是有多爱忽悠。谢安还知道一件密事,老黄当年拿着一本道家典籍,骗季夏说那是剑术心决,让他使劲儿练。而他自己却不敢练。只是没有想到他忽悠了人家七年,竟然真的忽悠出来一个化境高手。只可惜老黄自己对着那本道家典籍直犯难,死活练不出来丁点儿真气。 这边李玉州赶紧应道,“什么明路?” 老黄道,“只要你有了九品的武功,我也可以勉强收你为徒。” 李玉州登时犯难,“前辈,弟子就是入八品都千难万难,九品之事,怕是得等我快五十岁了了。” 老黄不再说什么,趴下马车,手指在马车上边的木头上划拉了一下。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若是外行,只怕连这热闹都看不明白。可是李玉州到底不是一般人,他能看明白,当下就跪在地上磕头,“前辈,往后在下一定潜心习武,拜您为师!” 老黄傲然一笑,“这就对了。现在你先随我救人,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李玉州哪有不应,跟着老黄便去救人了。原本高岐佑以为老黄要和那八品剑手扯不少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现在没他的事,一切有老黄和谢安照看,再加上那十几个老医官,想要治死纪行基本不可能。可是他却对老黄怎么这么快说服那八品剑手感了兴趣。 他走到老黄他们那马车去转了转,突然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高岐佑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夜里光线不好,他其实也看不太清楚,于是伸手去摸。没想到他压根没使劲,马车外边那一小截扶手竟然被他掰断! 高岐佑指腹磨砂过这一小截扶手,只感觉扶手断面光滑如镜,一点也不像刀剑劈砍所致! 治疗纪行的过程很长,医官们的小心也导致了这个治疗过程必然很长。 时间过去了很久。纪行的意识也慢慢地回来了。只是他的脑海中却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因为他是处在睡梦中。 他梦见自己在吃面,这碗面似乎怎么也吃不完,“小怜?小怜?” 一个模模糊糊的女人走过来,“公子,你斗不过他们的。” 纪行道,“给我换一碗面!” 模模糊糊的女人还是那一句,“公子,你斗不过他们的。” 纪行大怒,“我说话你是不听了还是怎么着?我叫你给我换一碗面!” 女人叹气,往上一指,“公子,你看到那个人了吗?他一直在看着我,我没有办法。我提醒过你很多次,这几天也给你说过很多次,只是你听不进去。公子,你是不是不在乎我?” 纪行烦得不得了,“我怎么不在乎你?我哪里不在乎你了?” 女人道,“你连抬头看一眼都不肯,真相一直都在你眼前。七尺巷,我给你送刀,我为什么给你送刀?因为上面有那个人在看你,他在看你怎么死的。我就是那个要杀你的人啊公子!” 纪行哈哈大笑,“你要杀我?你杀了我吗?”他低头指着自己胸膛上的那把匕首,“瞧见没?擦着心脏过去的!你以为我感觉不到?怜儿,你在骗我!哈哈!” 女人叹气,“你知道你最危险的一次是什么时候吗?” 纪行大咧咧道,“我危险的时候多了去,哪有什么最危险的时候!” 女人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被子下面藏了匕首。那时你武功六品,我四品,你睡着了,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你!” 纪行沉默了很久,像是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你为什么不杀我?” 女人道,“你疼我。你没有动我的身子。我心软了。其实你知道我心软,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纪行摇头,“我不知道。” 女人叹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刺客了。不然你怎么会做这个梦?你心里一直清楚这件事。李诵筠没有给你说这件事,是因为她是和你一样聪明的聪明人。她也知道你知道这件事,你知道我本来是个刺客。公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纪行抱住头,“老子只想让你换一碗面!这碗面怎么老是吃不完啊!他妈的烦死老子了!” 女人道,“多吃一会儿吧,以后公子就吃不到了。” 纪行大怒,“你是翅膀硬了还是怎么的?老子使唤不动你了?” 女人道,“公子,你抬头看一看吧,只看一眼!就看一眼,算我求你了!” 纪行突然抬头。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一到京城之后,内力总是不受控制地疯涨!因为他在怕!他怕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就被头顶那人出手抹去!直到他出了京城,在楚州待了三年,每天在水池里不要命地锻炼体魄才让他内力疯涨的副作用消除掉了。可是等他一回到京城,内力又开始不自觉地疯涨! 他几乎是一到京城,就总是止不住这样的恐惧,身周诸窍无时无刻不在吐息归纳!那个永远藏在高处看他的人,给他的刺痛感,与季夏竟然不分上下! 纪行心悸万分,他面色惊恐,对小怜道,“这个人是谁!” 小怜摇摇头道,“公子。你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 纪行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就不知道?” 小怜道,“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幻想出来的!公子,我今晚就会死,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们以为我杀了你,他们今晚就会将我处死!” 纪行急慌慌道,“为什么你会死!你跟在我旁边就不会有事!” 小怜摇头,“对不起啊公子。我不能再跟着你了。万一我不走,那个再上面一直看着你的人下来看你到底死没死怎么办?我只能这么做。公子,再见了!” 纪行只见眼前的模糊女人随风飘散,他满脸热泪,大喊一声,“不!你回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空中一道空旷的声音传来:“何以!何以!” 纪行猛地睁开眼,与此同时老黄,谢安,李玉州皆被他震开! 高岐佑急道,“何以!” 纪行满头大汗,眼神惊恐,半晌后却恢复平静。 他平静了很久,“二叔,我们输的一败涂地!” 第392章 重来 他平静了很久,“二叔,我们输的一败涂地!” 高岐佑过来摸了摸纪行的脑门,“何以,先别说其他的了,你自个儿觉得怎么样?” 纪行直接站起来,“我没有事。” 他像是铁打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包扎好裸露的胸膛,“二叔,明天你还要应对许多事。对了,已经过去了?” 高岐佑想不通为什么纪行能够这么平静,但是还是道,“没多久,未过丑时。” 纪行点点头,“今夜大事,咱们还要对付的有很多。我已经无事,只需稍加修养。现在赶紧回去休整,免得明天醒来浑浑噩噩。” 李玉州见纪行如此镇定,不由得佩服起来。纪行看到李玉州,“又见面了。” 老黄晃晃悠悠凑到纪行眼前,“小娃娃,你没什么事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不对劲啊?” 纪行看到老黄,拱拱手,“多谢老前辈了。” 老黄心里一惊,难道今夜自己在什么时候被他发现了,但是还是笑眯眯道,“你没事就好。” 纪行道,“二叔,我们先回府,万事等明天之后再说。” 高岐佑这回倒是彻底担心起来纪行了,“大侄子,你真没事?” 纪行摇摇头,勉强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他几乎是以发号施令的语气道,“诸位辛苦。高家今日可以说是到了最危机的时候,在下几乎被人谋害致死。明日二叔又要上朝,遭受各路奸人攻讦。只希望诸位能够把紧了口风。有关在下苏醒之事,万万不要泄露半分!” 他看了看李玉州,“把他绑了。” 李玉州大惊。老黄在他背后嘿嘿一笑,一记掌刀就把他给撩倒了。 纪行对高岐佑道,“二叔,我现在有点儿累,我想去老宅歇歇。” 高岐佑点点头,“老黄,赶紧把他送到老宅,一路就多靠你了!” 老黄没有推辞,引着纪行就到了马车之内。李诵筠对高岐佑施了一礼,“叔叔,我去照顾他。” 高岐佑叹一口气,“去吧去吧,一个家,没有女人确实不成。” 这句话把李诵筠说得脸皮臊红,她又施了一礼,便跟着纪行上了马车。老黄在外边赶着车,对马车里的纪行道,“小公子厉害啊!我见过你爹,同样是个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人物。我觉得你比你爹还厉害!” 纪行淡淡的嗓音从账内传出来,“前辈都看见了。” 老黄给了马一记虚鞭,马车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都看见咯!” 纪行道,“想来以前辈的经验,断然是不会出错的。” 李诵筠听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是以她的聪明脑袋,大概也猜出来了一星半点儿。老黄只是叹一口气,“人家是为了救你,旁人看不出来,我离得近得多了,怎么看不出来?” 纪行道,“前辈还发现了什么,一并说一说吧。” 老黄这回是确信这个年轻人一老早就发现了自己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了,“其实方才,不,应该是昨夜了。一直有个人在看着这边。我看到了他,他可能也感觉到了我。但是嘛,他不敢下来,因为他打不过我。嘿嘿!不过这人也算厉害了。加上你伤重得随时都会死,只怕他来了,若是我没能在瞬间斩下此獠,你也会死于他手。” 纪行对李诵筠道,“你其实早就查出来她的真实身份了吧?” 李诵筠道,“你不是也很早就知道了吗?” 纪行没有再说话。 老黄在帐外道,“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小子聪明是聪明,却太过自大。你要是早点下手,或许就能保下来那小姑娘的命了。” 纪行面色平静,“我现在就在保她的命。” 老黄叹道,“晚了。你以为你封死消息,没人知道你还活着,她就能活?不是这样的。不管你死还是活,经过今晚,她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可能再过几天你就会知道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纪行道,“还请老前辈指教。” 老黄道,“那姑娘的底子是很干净。但是底子干净不代表她不受人控制。只要她还有所求。她知道......那些人的厉害,对吧?她给你说你斗不过他们,她就觉得你的确是斗不过他们。昨夜要是没有她,可能我只能冒险去追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但是难保不会有其他高手盯着你。也许从头到尾,她已经计划好了。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 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 纪行听到这句话之后重重叹一口气,“她应该相信我。” 老黄嘿嘿笑道,“你纵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斗得过那么多人?这世上许多事不是仅凭武功与谋略就能应付下来的。这是一个江湖。在江湖上就得守江湖的规矩。你得顺着这个来。你不顺着这规矩,你让别人如何信你?” 纪行道,“老前辈,你信不信再过一两年,整个江湖,朝堂,天下,都要顺着我的规矩?” 老黄在心底狠狠地惊讶了一番,但是他脸上还是平静,“除非你......继承大统?哈哈!你一个高家人,怎么继承大统!哈哈!” 纪行摇摇头,“我有别的办法。我有别的办法。只要给我两年,两年就够了。” 他回到了老宅,肉体的重伤让他挪动一步都很困难,但是他并没坐着。他始终站在堂前。 天上星辰密布,繁星好比水面涟漪,波光粼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一会儿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李诵筠给纪行端了一碗面,“吃点儿吧。” 纪行看着这碗面,好长一会儿没动静。 李诵筠道,“我经常看她给你煮面,这是我第一次下厨,”说着她就笑了,笑得温柔婉约。温柔是女人最强大的武器。 纪行伸手端过这碗热腾腾的面条。坐在堂前的阶梯上就开始吃,稀里哗啦。 李诵筠见纪行吃得这么急,“你慢点儿,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下点儿。” 纪行摇摇头,“很好吃。” 李诵筠道,“现在你想怎么办?” “爽!”纪行呼啦吃完整碗面,大呼一声,连面汤都没放过,“我本来经脉堵塞,原以为没有半年恢复不过来。没想到受损远远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再过十天我就能恢复如初。” 李诵筠摇摇头,“十天之后你胸膛的伤口才刚结疤。你怎么恢复如初?” 纪行道,“知道我内力与经脉问题的人,在这里可就只有你一个。想来是你给那些郎中出的主意,对吧?” 李诵筠见纪行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打算怎么办。你可不能胡来。黄老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要么这个时候就去找她,要么就不用找了。” 纪行听了后,太阳穴青筋鼓动,“那我现在就去找她,我要救她。” 李诵筠叹一口气,抱住纪行,“可你现在站着都难......” 她感觉纪行浑身肌肉绷得很紧,“我知道你武功高。真是,二十岁就到九品,就我听说过的人里边,也就只有季夏了。你年轻,武功高,是全京城的一颗明星,但是那些人可不管你到底有多亮。况且你连那些人藏身之处在哪都不知道,你怎么找他们?” 纪行转头看着她,“我只要从这个门出去,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出现。” 李诵筠摇摇头,“你一向冷静,这个时候为什么都是想着这些不着调的?你该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今晚本来会死很多人,若是你死了,等到明天你二叔到了朝堂之上,说不准很快又是一个斩刑。那她做的牺牲可就全白费了!” 纪行道,“你知道我那些手下怎么说我吗?他们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心如铁石。他们怕我,很怕我。我只能尽量给他们骄纵。但是我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自嘲一笑,“我是从雪地里滚出来的。你信不信?” 李诵筠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纪行道,“整个齐国的争斗,其实都是一场闹剧。我虽然是高寒士养大,但是我不是他的儿子,”纪行诡异地看着李诵筠,笑了笑,“你猜我的真实身份是谁?” 李诵筠捂嘴,惊道,“你不会真是......” 纪行哈哈大笑,“我也不是赵昙羽!” 李诵筠顿时迷惑了起来。 纪行道,“我告诉你这个惊天之密,是想这个世界还能留下来一个明白人。恰巧你又足够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吧?” 李诵筠皱眉,“你总是对我有戒心。” 纪行道,“假如陛下知道我不是昙羽太子,他与父亲的默契就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我的身份暧昧,暧昧到了就连父亲也不愿意轻易拆穿这个谎言。现在你知道这个秘密了。” 他突然不再继续说。过了许久他才道,“假如她真的不在了,往后你就留在我身边。有的事我一个人很难做。” 李诵筠道,“我一直都想帮你。” 纪行自嘲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早就猜到她......但是一直还是把她留在身边吗?因为她比所有人都更值得信任。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她是唯一一个可以知道我全部秘密的人。有的事我没有告诉她,就是怕她出事。她和你不一样。你为我做事有目的。她为我做事就只是想为我做一点事。” 说着他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我对不起她。我早该对她说这些......” 李诵筠只觉得浑身冰凉,“难道一个永远见不到的人,就真的比一个陪在你身边的人更重要吗?我想为你做一点事,我想得到你,难道就有错吗?” 纪行笑道,“你没有错。” 李诵筠沉默了很久,“她没有想要得到你。她只想与你浪迹天涯。至于她的公子会娶谁,谁是她的少夫人,少夫人会不会欺负她,她一向不管。” 纪行摆摆手,“你别说了。” 李诵筠道,“你说你会走,意思是不是会带她走?” 纪行,“别说了。” 李诵筠依然道,“你说你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大概有多远呢?总之我永远都没资格去是吧?我对你来说太聪明,带走不合适。她不一样,她可以是你的侍女,可以是你的枕巾,可以是你的马,可以是风,可以是雪,她是一个物件,很好带走,对吧?” 纪行抬头,好像就看见小怜站在他面前。 李诵筠近乎冷酷无情道,“她知道这些吗?她大概知道。你心里还藏着什么?我真怀疑你不是这一方世界的人。莫非你是天下下凡的神仙,做完一件事之后就要会天庭去享福了?呵呵。” 纪行笑道,“你真的太聪明了。倘若把我手里的力量都交给你,你会不会做得比我还好?” 他突然愣住,心里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繁星璀璨,斗转星移。 一夜匆匆而过。 高府老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具尸体。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事,但是看到结果时,还是让纪行差点没站稳。没人知道这具尸体究竟是谁送过来的。纪行差人打了一副冰棺,将那具尸体装了进去。 他没有装作假死,趁着别人不知道他还活着这段时间暗中布局。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移交给了李诵筠,而后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宫里。从今以后她就替他活着了。 所有人都以为纪行死了。齐帝从头到尾都没站起来过,他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上朝时几度失神。 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例数高岐佑的罪状,原本高岐佑以为齐帝会明察秋毫,可是他失算了。任凭他如何解释,如何反驳,可是架不住人多。 就连刑部尚书解古远,到最后也没能插上一句话。 真正让高岐佑心寒的是,最后齐帝只说了一句,“办吧,案子交给大理寺。” 高岐佑几乎绝望,他和解古远的交情,齐帝早就知道了,否则绝不会把这个案子直接移交大理寺!正在这时,纪行到了宫里。 他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高岐佑获救了。齐帝迈着大步走下龙椅,手捧着纪行的脸,心痛地长呼爱卿。 只是这一天过后,他便消失了。 第393章 天明 高岐佑此时在朝堂之上真是百口莫辩!一众言官简直像着了魔似的疯狂弹劾高岐佑。兵部尚书吉庆,工部尚书顾明通,刑部尚书解古远,吏部尚书宋谨言,户部尚书韩谷文,吏部尚书曹昂之,竟然不发一言! 齐帝眼角微跳,“宋谨言,你来说两句。” 宋谨言只能站出来,“陛下,不论滇西战事,还是高大人遇刺,皆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啊。” 齐帝勃然大怒,“你是吏部尚书,管的就是我大齐百官,怎么此事就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宋谨言自知失言,赶紧跪下来,“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妄下定论啊!” 齐帝斜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哪一件事啊?还是说你觉得这两件事,就是一回事啊?” 宋谨言没有想到高岐佑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自己却成了陛下的出气筒,“陛下,两件事都要查清楚了才能做决定啊!” 齐帝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今天真是一场好戏!满朝文武,竟然都只会推卸责任!” 这么大的阵势,他还是头一次见。他不相信会是什么小人物来对付自己。恐怕那八品无名剑客即便在今晚出现,还真的会变成无名小卒! 话分两头,丰达荣那边可就显得惬意多了。他对于京城的人而言是生面孔,哪怕是他走在大街上,旁人见了他也只会叹一声,“好长的马脸。” 所以他往白云观这边走,连遮掩都不需要。 只见他大大方方到了白云观之前。虽然他没来过这里,但是此地的地形他已经十分熟悉。此时他不得不叹服一声纪行,因为纪行给他画的图里那些随意涂抹之处,竟然与此地的花花草草的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等他走进道观,却见一中年道人身着羽衣,仪态端庄。 道人问道,“客可是求缘法?” 丰达荣点头,“求。” 道人叹道,“客心不静。” 丰达荣道,“我先进来说话。”、 道人摇摇头,“退去吧。你一武夫,莫要扰了道门清净。” 丰达荣想了想,记起来纪行说的话,这个道士是个真道士,“我父母双亡,心有郁积,心不静当然是有心不静的道理。并非在下要把麻烦惹到这里。” 道人摇摇头,“可你还是不能进来。” 丰达荣不管,大步迈向前,径直到了三清之前,拜了一拜,随后转身去一个角落的案上去了香,要拜三清。 道人这回没有拒绝,却是叹道,“客是头一回来,怎的对小道的道观如此熟悉?” 丰达荣知道自己露馅,不过也惊异于这个道人怎的眼睛如此毒辣,“天下道观都长得差不多,你哪里看出来我对你这道观熟悉的?” 道人道,“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我劝你走吧。” 丰达荣没说什么,点上香,敬好了,再放下一锭银子,而后跪下合上眼。此时一个小女孩走出来,倚在门边,“师傅,又来香客了吗?” 道人平静的面庞上微微有些变化,“观心,管好观若,别让他出来。” 此时观若从他姐姐后边探出一个脑袋,“师傅叫我啊?” 丰达荣突然睁开眼,咧开嘴对着那两个孩子笑笑。苍松叹一口气,“客,离去吧。” 不知不觉这道观之内已经出现了三个人。一个人守住门口,一个人拿起笤帚开始扫地。还有一个人径直朝着苍松走过来,“道长,我们想和这位香客聊聊。” 苍松右手拈着食指,置于胸前,闭目喃喃道,“道门清净,道门清净。” 丰达荣突然对那两个小孩儿扮了个鬼脸,“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山远水长,恩恩怨怨。小家伙儿们,你们有没有见过江湖?” 观心没明白丰达荣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丰达荣这个糙汉寥寥几句话让她突然感觉像是看到了江湖之上的那些光影杀气。她摇摇头,老实答道,“没有见过。” 丰达荣笑笑,而后回头对那三人道,“在下只是来烧一炷香,马上就走。” 他话音刚落,腿上却像是装了簧机一般,整个人登时跳到了观心身前,而后伸手就将他俩抱在怀中。那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丰达荣已经抱着两个小孩儿从柱子上跳到房梁之上,而后只听得哐当一声,丰达荣破开房顶,紧接着就往外跑。 那三个人就算反应再慢,此时也已经跟了过来。其中守门那人压根没从房梁那跳出来,而是直接跑出来追向丰达荣,因此他速度最快。 丰达荣只感觉背后似乎有风声,想也不想,回身就是刚猛一掌! 只听啪的一声,那人被丰达荣一掌击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悬没回过一口气。 空明坊。 纪行察觉到了异样,这地方太安静。按照礼数,这时候戈达尔大祭司应该派人来接自己才对。看来刑部的消息一点儿没错,就是不知道谋划这次刺杀的人究竟是谁了。让他感到有点心悸的是,有关此事,就连刑部尚书解古远也只知道一个大概。所以说谋划此事的人必定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但是他今天不管前面是什么,就算是阎罗殿他也要闯一闯了! 纪行下了轿,回头对小怜道,“你就在轿子里边,先不要出来,我往前看看有什么事。” 小怜小声应道,“是的,公子。” 纪行让假扮成马夫的合安按住马,他要孤身往前探一探。合安此人谨慎,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纪行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里真是安静地有些过头了。别说没有人,就连活气都没有。凭他的武功,竟然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听见。难道说空明坊的人全都遭遇了不测?他不再想更多,打算再往前走几步。 突然不知道是哪响了“呲”的一声! 因为像他这样的刑徒,随时可以作为一个弃子。用他没有压力,他要想回营,也不得不做事。那些边境的将军甚至会挣着要他。 汗青脸上被刺了一个“配”字,十分扎眼。他任由这粗糙却异常结实的马车乱晃,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他很清楚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一程他是被发配往西南边境,比楚州更西,比楚州更南。西南古刹的风扫过十万大山,一路卷过沙石树叶,从马车栅栏的大缝里扑到他脸上。他有时庆幸自己还活着,可惜这辈子自己好像也只做了活着这件事。 他是强人,却不是能人。他不能像纪行那么潇洒地做那么多事,一是行事风格的问题,二是他的确不适合与那些官斗。 他是家仆出身,跟着一个蹩脚师傅学了两手蹩脚功夫,连内力的门都摸不到。后来边境祸乱,朝廷强征。他虽然年纪小,却还是被征走了。那年他十一岁,只是凑数,凑的是他所奉侍的那个小门阀的数——替他家少爷上战场。 家主给他开玩笑说,你就要去疆场建功立业了。 那时候他当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家主和几个人聊了很久,最后好像送了不少布匹和粮食。在那个年代,银子是见不着面的,只有粮食和布匹是硬通货。 之后给他填名字时,家主看着还是小孩儿的汗青随口说了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给他填汗青。方汗青。” 从那以后他的名字就叫方汗青。六七年之后他总算明白了什么之后,便不愿意再姓方了。加上边境连年战乱,不光打外边儿的异族,还打里边儿的叛军。死人像割草,一茬又一茬。慢慢的很多人也就忘了他姓方,其实方姓不过是他那个家主的姓。 六七年的时间可不算短。按理来说,当时像他这样的小孩儿几乎是只能做一些打杂的活儿,之后活活累死,或者跟不上军队行军被落在后边儿,死在了路上。但是汗青不一样,他到底是学过功夫的。那个蹩脚师傅别的不教,就教马步。打从他四岁开始,练了差不多七年马步。 他因为下盘稳,跑得快,总能跟上军队行军。虽然去的时候只有十一岁,也没有名师教他功夫,但是在边境打了那么多年仗还没死,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军营里最老的那一批老兵了。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同样是娃娃兵的游笠他们。 那三个孩子不管怎么样都在一起。石太鬼点子多,经常出谋划策做些偷军粮的事。游笠出身门阀,见识多,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豫潜是个家奴,个儿不高,但身体打横,力气比他俩加起来都大。 这三个孩子就是这样在那里偷偷摸摸活了下来。 有一次偷军粮,三个孩子被汗青发现了。 石太吓得肝胆俱裂,扯着游笠他们就想跑——他还算仗义,还知道扯人走。但是游笠看得明白来的那个年轻人竟然是个百夫长!所以他想也没想就跪下了,张口就说:“我是主谋。” 豫潜不知道游笠这是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下跪,腋下还夹着粮食。粮食不多,只够成年人吃一口。石太气急败坏,浑身上下像被针扎,没一块皮肤没有冒汗。见到这场景,他只能赶紧跪下来磕头,一个,十个,一百个...... 但是汗青没有说什么,他甚至就像没有看见这三个小鬼,扭头就走了。三个孩子心脏都快跳出来,等了半刻钟都没见那百夫长回来,便赶紧溜了。三个孩子便是这样在月夜下一人吃了半把炒米。 等到第二天,异族打了过来。百人团被冲散,只有十几个人活下来。汗青与游笠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大背坡后边儿。汗青带人突围,拼了命才带出来十几个人,却发现三个小鬼头嘴里塞得满满的。石太还在喊,“快点儿吃!不然等会儿死了就没得吃了!” 原来他们趁着打仗,提前偷了军粮跑。不知道是天命,还是这三个孩子脑子好使,每次他们逃跑的方向都是最好的撤退方向。连续两次之后,汗青把这三个孩子升为卒,而非民伕。那个时候汗青只是有四品的功夫。 四品功夫就能做百夫长了,可见当时齐国边境是有多缺人。仗一连打了五年,汗青的武功越打越厉害,走上了六品。他带着的那三个孩子也长成了十八岁的健壮小伙儿。如果不是因为最后那次叛党欲孽因为想要脱身而陷害他们这些没权势的,或许他们真的就会在边境建功立业。 从那之后汗青便回到了京城,十几年的时间,将武功练到了七品上。或许八品也就在这两年之内他便能踏足。 对于游笠他们来说,边境是极其恐怖的,不光要面对异族的疯狂厮杀,还要面对从朝廷那边传来的勾心斗角。他们没有办法反抗这样大的压力。但是汗青不一样。他从十一岁就开始正面这种巨大而恐怖的压力。一身的武功全凭无数次厮杀得来的。他很明白怎么在那种地方活下去,而非像石太那样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才能勉强求活。 凭他的武功,哪怕是那些边境的千夫长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不,应该说绝大部分千夫长都不是他的对手。至于那些将军,或许有八品的实力,可是他自从与纪行讲了一次手之后,也快踏足八品了。 那日游笠所担心的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对汗青这个狠人来说,当地守将能不能降得住他还是两回事。而且论排兵布阵,他的确与那些百战名将有很大差距。但是论与异族数百人之间的厮杀,他是那些所谓十年“老兵”的祖宗。 四个月的时间,沿途的驿站越来越少。押送他的兵卒一路上克扣他的伙食,他也当作看不见。等他们到了地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棚子。棚子下边是一群一群衣不蔽体的男人。他们像蛆一样你搭着我,我搭着你。有的人还在脑袋上用藤条绑了一朵朵花,瞧着奇怪,女人似的。 第394章 一年 纪行问道,“二叔为何事忧心?八百将士全军覆没,的确惨重,可是二叔......” 高岐佑摆摆手,眼里都是血丝,“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才知道朝中已经有了对我不利的消息了。” 这回可真是把纪行给弄迷糊了,“滇西失守和二叔有什么关系?” 高岐佑叹道,“滇西八百人都死了,但是有个人活着。他姓洪,叫洪臣,在罗十诚手下混了个裨将的差事。他父亲洪汉曾经是我手下。我曾经也庇护过洪家。现在密信当中查出来了,这个人有可能叛国了。” 纪行想了会儿,“二叔,这个人死的活的?” 高岐佑道,“活着。罗十诚被围当天他就被人抓住了。据说还是被几个没死的老卒抓住的。何以,弄不好会有一场大阴谋落到我头上。” 纪行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高岐佑笑笑,摆摆手,“严重倒是不严重。陛下又不是看不明白。倘若洪臣是受我指使,滇西失守对我有什么好处?只是朝中不免有些人会借此攻讦于我罢了。” 纪行道,“那陛下会明白吗?” 高岐佑叹道,“陛下肯定是明白的。只是若是最后查不出来真相究竟如何的话,估计我身上这一身官服也该脱了。” 随后高岐佑道,“有个事你要准备一下。空明坊最近有个祭祀,陛下昨天说让你去代表朝廷。一是你现在已经有了六品的官职,官职不算低,到了空明坊不算给那些异族甩脸色。” 纪行皱眉,“空明坊?” 高岐佑道,“朝廷也不是和所有异族的关系都僵。西北戈达尔平原上那些草原上的汉子,已经和大齐很多年没有摩擦了。后来朝廷专门给他们在京城划出来一个坊,就叫空明坊。戈达尔大祭司带着数百族人便留在京城了。每年他们祭祀,都会请朝廷的人观礼。陛下很看重你,打算让你去。” 纪行点点头,随后道,“去空明坊有什么讲究?” 高岐佑道,“倒是忘了给你说。时间很紧,就在后天。等你到了空明坊,只要表明身份,会有人来接你。”随后他道,“但是有个事,到了空明坊,千万记得不能带武器。异族的人敏感,你要是带着兵刃进去,弄不好人家会误会。” 纪行嗯了声,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二叔,每年戈达尔大祭司要祭祀都是这个时候吗?” 高岐佑摇摇头,“他们的历法和咱们不一样,有时候深冬,有时候酷暑。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但是你记得过去后和气一点儿就行了,让他们也看到咱们齐国的大国气度。” 纪行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二叔,我不带兵刃,万一有人要刺杀我怎么办?” 高岐佑忽然愣住。他想了会儿,很快愁眉不展,“何以,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纪行摇摇头道,“二叔,派的人太多会不会不合礼制?” 高岐佑摆摆手,“不是派许多人马。府上有一位老先生,他武功颇高,可以再暗中助你。” 纪行点头,“二叔,这有没有可能就是针对咱们高家的一场阴谋?刚巧戈达尔大祭司要祭祀,陛下要遣人观礼,恰好遣的就是我。这个时候滇西又出了事,还是与你有关。二叔,最近这么多事,可都全摊在咱们高家头上啊!另外,提议我去空明坊的究竟是何人?” 高岐佑被纪行一提醒,顿时醒悟,“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向陛下建议你去空明坊的人,正是我!” 高岐佑喃喃道,“难怪难怪!我说怎么陛下说这件事的时候,一众大臣闷着不吭声呢!” 纪行道,“二叔,这会不会是?” 高岐佑道,“这他妈还用想?这就是针对咱们高家的一个局!” 他瞪大眼睛,仔细盘算,“何以,有的话我就给你明说了吧!陛下怀疑你是昙羽太子!” 纪行点头,“这个事我知道!” 高岐佑道,“倘若你去了空明坊,却凑巧遇到意外!届时陛下便会怀疑我是为了杀你才推举你去的!再加上滇西失守,哈哈!我这是死罪啊!” 纪行皱眉,“二叔,有这么离谱?” 高岐佑哈哈大笑,“岂止是离谱!我高岐佑缘何要害高家人?只怕是那些人找不到借口了才会编织出来这些东西来攻讦我!” 随后他叹一口气,“何以,你先退下,明日我要上朝。届时只要我站在朝廷,张口自辨即可!” 纪行只能道,“二叔保重,那我先退了。” 第二天上朝时,各路大臣纷纷上奏讨贼之事。没有一个人谈及缘何罗十诚被袭,却一无所觉。 陛下的火气从太阳升起就没有落下。这次上朝时间尤其的久。从早上一直到午后。中午齐帝就叫他们在宫里吃了个便饭,然后就继续上朝。 高岐佑一直在等人攻讦他,倒是他便据理力争。可惜等到退朝他也没有等到一个人在陛下面前说他半点不好。这实在是一桩咄咄怪事。 等到退朝。高岐佑也是一头雾水。原来想象中的万般刁难,没想到一直没有落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马上就有大事要发生,可是就是觉得自己被人一步一步牵着走。 等他准备回府时,一个仆役冲过来,丢下一个纸条就走了。高岐佑打开这纸条一看,原来是他的老朋友解古远传来的口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已经确定,若无意外,高何以今夜必死。岐佑当心,明日上朝群臣攻讦。 小怜很快给他拿过来,帮他穿上,然后拿出匕首还有飞镖之类的暗器要帮他藏进去。纪行摆摆手,“这些东西就不要装了,装在身上容易出误会,”他把这些小玩意儿拿下来,“咱们要去的是空明坊,给人家观礼,带着些东西被人发现了指不定闹出来什么事故。” 小怜点头,“公子,那这些我拿着吧。” 纪行想了想,慎重地把一把匕首拿出来,“带着这个就行了,贴身保存,不要被人发现。” 小怜道,“公子,你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纪行叹一口气,“说不准今晚那些幕后的跳梁小丑就都粉墨登场了,来的绝对会是大人物。而且啊这些人肯定都是些不好对付的,说不准是一个还是一群,万事小心点儿吧。” 小怜把那把匕首贴身藏好,低着头道,“公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纪行笑笑,“当然,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怎么可能会有事。” 小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没说。 纪行与她相处好几年了,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不禁笑笑,“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有什么话还不能说了?” “公子,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件事吗?”小怜对纪行道。 纪行没想到她在这个档口提起了这事,“怜儿,我现在还不想说这些,我们的事还有很多,等这些事结束之后再说怎么样?” 小怜点点头,“好的公子。” 纪行道,“怜儿,今天这件事,就连陛下都知道,千万不能出差错。到时候你不要怕,不管怎样,至少你我还是能保护好。” 小怜点头,“我知道了公子。” 纪行道,“你去安排游笠他们在空明坊外等我。通知合安,一共有三处战场,空明坊,白云观,最后便是,朝堂之上。陛下一直知道是哪些人想对我出手,但是他很想知道到底有哪些人真的动了手。” 随后他又说道,“我留在京城的时间已经不多,很快就要去楚州做完那最后一年官。所以陛下等不了,那些人也等不了。他们一定想在我离京之前杀了我。只要他们能杀了我,陛下与父亲十几年布局便会功亏一篑。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我已经走到九品之列。” 小怜谨慎道,“公子,我们今晚会死吗?” 纪行笑笑,“只要那柳娥不来,怎么可能会出事。而且丰达荣办事稳妥,想来不会有事。” 他做完了最后部署。 一是丰达荣去白云观救人,游笠和天宝去接应。一旦丰达荣遭过多高手围攻,游笠他们便速速撤离。 二是他和小怜经过空明坊,前往戈达尔大祭司那边赴宴。空明坊不能携带武器,因此小怜要将他的双刀暗藏于马车当中。另外豫潜等人必须要藏于暗中,一旦他被人围攻,豫潜与合安他们便舍命冲来。至于二叔会不会给他安排后手,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再说了,那么多人都盯着高岐佑,高岐佑或许会将人部署在他最想不到的时候。 假如今天他一直没有遇险,那朝堂之上二叔便被动了。 其实真正决定他将来的并不在空明坊,而在朝堂之上。明日二叔是必定会遭人攻讦,假使自己遇险,又能活着从空明坊出来。届时自己于宫外求见陛下,陛下见自己负伤,定会让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哑口无言。 空明坊作为齐庭唯一为异族在京城划出来的一个坊,戈达尔大平原上的诸多部落也因此一向没有在西部与朝廷作难。自己今天最好能活着进空明坊,活着出空明坊。若是自己在空明坊出了事,朝廷之上的百官定然上书陛下根本不用查,直接迁怒于戈达尔大平原之上的诸多部落。到那时候真相就永远埋藏在地下了。 不过纪行完全有自信能够把自己这边摆平,只是丰达荣那边就全看他造化了。不过想来问题不会很大。他是真不信会有什么七品之上的高手会去照看两个小孩儿。除非真有什么人会神机妙算,将他的所有动作料定。假如如此,他也就认了。 今天晨时朝会给他和高岐佑都提了个醒。 高岐佑预料当中的攻讦没有来,一众言官也没有半点儿反应。可是有关他通敌叛国的风言风语却起来了。与乐观的纪行不同,一种不祥的预感始终笼罩在高岐佑的头上。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坊间甚至就传出来高岐佑与高寒士不和的信儿。传得有鼻子有眼,而且连高寒士这么多年没回京都传成了是高岐佑在从中作梗。 高岐佑自己心里很清楚。大齐的平衡中心在于齐帝与诸位大臣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个平衡没有打破之前,尤其是齐帝手中握着十万精兵,还有最大的高手机构应天府的情况下,所有大臣都必须对齐帝俯首称臣。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时候四大家族集体沉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声援高岐佑。 所以他今晚只能生,不能死。 这么大的阵势,他还是头一次见。他不相信会是什么小人物来对付自己。恐怕那八品无名剑客即便在今晚出现,还真的会变成无名小卒! 话分两头,丰达荣那边可就显得惬意多了。他对于京城的人而言是生面孔,哪怕是他走在大街上,旁人见了他也只会叹一声,“好长的马脸。” 所以他往白云观这边走,连遮掩都不需要。 只见他大大方方到了白云观之前。虽然他没来过这里,但是此地的地形他已经十分熟悉。此时他不得不叹服一声纪行,因为纪行给他画的图里那些随意涂抹之处,竟然与此地的花花草草的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等他走进道观,却见一中年道人身着羽衣,仪态端庄。 道人问道,“客可是求缘法?” 丰达荣点头,“求。” 道人叹道,“客心不静。” 丰达荣道,“我先进来说话。”、 道人摇摇头,“退去吧。你一武夫,莫要扰了道门清净。” 丰达荣想了想,记起来纪行说的话,这个道士是个真道士,“我父母双亡,心有郁积,心不静当然是有心不静的道理。并非在下要把麻烦惹到这里。” 道人摇摇头,“可你还是不能进来。” 丰达荣不管,大步迈向前,径直到了三清之前,拜了一拜,随后转身去一个角落的案上去了香,要拜三清。 道人这回没有拒绝,却是叹道,“客是头一回来,怎的对小道的道观如此熟悉?” 第395章 皇权特许 第四百四十章皇权特许 纪行见他冲过来,急退十步,叹了一口气,“唉!”随后他将双刀插在地上,背负双手,闭上了眼睛。 昂藏大汉见纪行如此,虽然有点儿想不明白,但是在他眼里这个难得一见的高手既然已经弃了刀,那便没有一点儿威胁了。 合安那边看到纪行如此,也是气急败坏,“别他妈围着老子了,快救大人!” 随后他看到纪行背负的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马上他发现原来纪行手里捏着的原来是个石头。可是紧接着那石头便炸散开来,像是变戏法似的,在纪行手里出现了一朵青色莲花。 纪行没有睁眼,其实他现在若是睁眼,别人便会发现他那双眸已经变作了血红色。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内伤更加严重了! 昂藏大汉跳起来,一棒子奔着纪行头顶砸下来! 纪行此时也睁开他那一双血眸,伸手往前一送,一朵巴掌大的青色莲花嗖得穿过昂藏大汉的胸膛。昂藏大汉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难受,好像泄了气似的,一身力量去了九成九,整个人软成了泥,从天上掉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破了个洞的胸口,里边的脏腑已经被绞成了泥。然后他又看了看纪行那一双血红眸子,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处于无限恐怖中的。此人状若疯魔,竭力嘶吼一声,“你不死,你一定是天魔!” 说实话纪行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身子一软就摔到在地。 小怜焦急地看着纪行,随后她看到方才高处那阁楼的人影似乎正在看她。她心中那焦急越来越盛,最后她终于跌跌撞撞冲向纪行。 此时那些身着异装的人见自己族内无敌的战神死了,都像是泄了七分气力。顿时数百人被十几个人打得节节败退,紧接着他们便开始被纪行那十几个人单方面的屠杀。这十几个人原本就都至少是六品的高手,若非要保护小怜和合安,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此时这数百人丢了士气,他们这十几个人可就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小怜拖着纪行,将纪行安置在墙边。 纪行闭着眼睛,“怜儿,我现在伤很重,不能看东西,你做我的眼睛。” 他说得十分平静,仿佛小怜做他的眼睛这件事,似乎本该如此。小怜哭着,抚摸着纪行的面庞,“公子,我刚刚都说我们下辈子再去看一看江湖了。到时候我就做你的眼睛,替你看遍这世间。” 纪行喃喃道,“世界这么大,你怎么看得完。” 小怜回头看向那高处,随后回过头看着纪行,伸出手。 豫潜他们正在奋力厮杀,他们要复仇,他们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因为一个不留就是纪行的风格。纪行从来没有教过他们要对敌人心慈手软。同时纪行这边有小怜照顾,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可是纪行闷哼一声,他无力地抬起手臂,而后又垂了下去。 小怜泣不成声,抬起刚刚将匕首插进纪行胸膛的手,手上全是鲜血。她无力地哭喊,“公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纪行缓缓睁开眼,血红的眸子里全是不解。 小怜心如刀绞,脸上全是眼泪,好像胸膛上插着刀的人不是纪行而是她,“公子......从你进高府我就该做这件事了!我从来不是高府的使唤丫头!我是个......我是个刺客!公子,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我们要去看江湖,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不要再管这些事,你斗不过他们的!”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亲手扎进纪行胸膛的匕首,哭得不成人样,“李诵筠姐姐怀疑我是没有错的......她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么简单了。只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你,她不愿意让你难过,所以没有给你说这件事。她早就查过我,我以为她给你说了,她为什么没有提醒你啊!” 她再也说不出来话,只是在几个呼吸间,她就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变得冷厉而神秘,似乎她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可怜楚楚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刺客。她亲了亲纪行的额头,“公子,愿你平平安安,一生无怨无恨。我走了。” 她在纪行腋下,心脏旁边,还有迷走神经这三处倾尽全力各猛击一次,而后起身,身形瘦得如同一把锋锐的利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这黑夜里。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高处阁楼之上的人影。 这个时候两个壮硕如牛般的力士拉着一架马车正在往这边冲,这两个力士是高岐佑的私藏。这两个力士看起来也是经过了一番大战,身上还有血迹,等他们冲到了纪行这边时,他们停下来,将纪行搬上马车。 可是其中一个力士发现了不对劲,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看向纪行那十几个人,粗沉的嗓音犹如洪钟怒吼道,“你们全都要死!高何以被人刺杀了!” 豫潜哈哈大笑,把地上那昂藏大汉的尸首举起来,“被刺杀的人已经倒在这里了!” 那力士大喊,“他心脏上面被人扎了一把匕首!你!们!全!都!有!罪!” 豫潜笑不出来了。他们所有人都不再屠杀,而是冲到了纪行这边。等他们看到纪行心脏那儿插着的匕首之后,所有人都只觉五雷轰地,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云观那边。 丰达荣带着两个孩子一路狂奔,终于到了他与游笠等人约好的地点。此地快马已经备好,正当他们上马逃离此地时,却见一骑由远处奔腾而来。丰达荣只看到那一骑快得有些不寻常,不一会儿就快要到他们眼前。 马背上的男人身着异装,腰间挎剑,满身的血气。只是丰达荣怀中的两个孩子见了此人不停地大喊,“大叔!大叔!” 丰达荣道,“阁下便是那八品剑手吧?” 马背上的男人压根没有正眼瞧他,只是道,“最多还有一刻钟就会有高手来捉我,我劝你把那两个孩子早点儿交给我,否则你们三个都会死在这里。” 游笠却道,“阁下,你看看你身后是谁。” 马背上的男人并没有回头,只是冷笑道,“这等劣童才会耍的伎俩也要用到在下头上?” 游笠摇摇头,“你身后是真的有人。” 只有这块地是铁打的。因为不管哪个朝代,都不可能像羲皇上人那般垂手而治天下。刑部不移,法不容情。 这里是阴间的十殿阎罗。 那只老鼠活动得很小心。它不得不小心。此地与他处不一样。倘若它在大街上跑过,自然召来无数臭脚。但是任凭那些人眼疾手快,它也能险处逃生,最后回了窝,收获满满。可是在这里,对,就是现在! 一支竹簪嗖得一声带着猛烈无匹的劲气扎进了那只老鼠的脑袋,将它死死钉在泥墙上!随后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抽回那支竹簪,在自己腋下的衣服上使劲擦了擦,又扎回了自己头发上。 死了一只老鼠,还有许多只,这里是它们的地狱,也是它们的天堂。只是偶尔会有那么几只倒霉的小家伙丧命。一只老鼠的死并不会引起整个鼠群的恐慌,哪怕一天死一只也吓不到它们。让它们时刻保持警惕的是,这个巨大的院子里随时弥漫的杀气。 是的,杀气。再硬气的人,到了刑部,面对那上千人屠,也得怂了。刑部的人见过的腌臜事多,从来觉得自己的脑袋与夜壶差不多。但是他们又惜命,能多活几年是几年,出手是真狠,只要能弄死,他们从不敢留手,怕死。他们武功高,审人狠,下手更狠。就是这么一堆怪人,上千个怪人当中,汗青在这里也就不那么扎眼了。 所以那些到了此地还敢喊出一两句的,都是人杰。至于脚底挨到了刑部的砖,还能打心底里谈笑风生的,除了那位刑部尚书,也就只有齐帝了。能在刑部总枢当差,功夫至少得四品,练到了六品才有资格做个八品小官。即便练到了七品,也顶多混成个副六品。七品上到八品上之间,便是三品大员之下。 只有武功踏足九品,才有资格看一眼那刑部尚书的椅子。就是季夏到了刑部,上千高手围住他,各番捉人兵刃,伤人暗器扔上去,他也很难全身而退。或许连活下来也是个问题。 邋遢男人面色蜡黄,脸上像涂了尸油,下巴是一把稀疏得数的清的的胡子,瞧着萎靡不振,可是一双眼却异常的亮。可能是因为他走到了门口,外边儿的阳光从他眸子里映出来的缘故。 汗青刚巧打这儿走过,他见了这邋遢男人也没一句话好说。倒是那邋遢汉满脸淫笑,“哟,能打的来了?” 汗青没搭话,自顾自往档案房里走。邋遢汉扣了一坨鼻屎,“别去了,案牍都被老鼠啃光了,你还想翻点儿什么?” 汗青驻足,随后回头,“案牍被毁是你的失职,我来调取是奉命行事。” 邋遢汉趁他不注意,将鼻屎舔到嘴里吃了,道,“三年前,六十两银子的事,小事儿,本来就不过几坛酒。都觉得是小事儿,没谁放心上。高坐堂上的大人物们不拿柴火当柴火,烧了就烧了。你能打,人缘奇臭,当然找上你。” 汗青梗着脖子,似乎听不明白邋遢汉的意思,“人形之,你今天话很多。” 人形之仍旧是一脸淫笑,伸出一指指了指头顶,压低了声音笑道,“那位!”他摇了摇手指,极度嫌弃道,“他身边的人不敢给他说这个事!应天府的人早都进来啦!哈哈!” 汗青不再停留,直接往档案房走去。人形之从怀里扔出一沓纸,用了张油纸包好,“早给你备好了,拿去吧!” 汗青一把接住,匆匆翻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要拿这个?” 只是若是有人拿他宵禁时不受管制做文章,那可就麻烦天大了去了。所以他现在也不能太放肆,只能守在南城与北城交界的那一条街的一间酒肆里。 这间酒肆也是他明确告诉了汗青的地方。一直快等到宵禁,纪行好像是不打算等了,提了一缸酒就走。这家酒肆的酒有点厉害,酒不是发酵的,是使的蒸馏酿酒法,烈得有点儿厉害。 纪行刚刚只喝了半斤,就觉得有点儿上头了,这种感觉他还只是在大商时有过。没想到在这儿也有这种酒了。他出来时提了整整一缸,差不离一斤,一路走一路喝。 今天他穿的是一般时才穿的常服,没有特意遮掩。因此一路上多得是人瞧他,纪行虽然很诧异为什么这么多人认识他,却也不觉得有什么。或许自己最近的确是风头太过。 一路出了城,纪行将酒喝得只剩半坛子了。他咧咧嘴,“嘶!真是有点儿上头了。” 他喝了酒,夜里的冷风袭过来,吹得他背心一溻黏汗。看到了这郊外郁郁葱葱的林子,纪行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到了哪儿,不由得回头。 突然一道劲风袭来!纪行想也不想,伸手便挡,却是攥住一只拳头! 可是他现在喝得不少,一只手软绵绵没力气,被那刚猛拳劲一路将自己的手掌砸回胸口。只听得砰地一声,纪行被一拳砸飞,幸亏有一只手掌充当肉垫挡着,否则就这一下他就要受伤了! 那刚猛一拳刚刚打出来,另一只手便寻龙探穴般朝着纪行耳朵旁边的迷走神经打过来!纪行喝了酒,总是反应慢半拍,等他头低过去,那一拳已经擦着他那太阳穴过去了。所幸他没有被打实,否则这一下他又要丢半条命! 两拳刚刚打过,一拳随即变为肘击,卡着纪行的脖子压下去!纪行刚刚充当肉垫那一只手便向上推过去,堪堪拦住那一记肘击!可是肘子的力量比拳头可大多了,纪行被打得闷哼一声,身形顿时矮了半分,双膝微曲! 就在他以为那人黔驴技穷时,没想到突然阴狠至极的一脚冲着他的小腹就踢过去! 第396章 并起 齐帝斜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哪一件事啊?还是说你觉得这两件事,就是一回事啊?” 宋谨言没有想到高岐佑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自己却成了陛下的出气筒,“陛下,两件事都要查清楚了才能做决定啊!” 齐帝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今天真是一场好戏!满朝文武,竟然都只会推卸责任!” 随后他斜眼看了一眼高岐佑,“高大人,高何以如今怎样了?怎的不见他到殿上来?” 高岐佑赶紧道,“那孩子被炸药所惊,现在正在府内修养。” 齐帝猛地站起来,大骂一通,“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修养?滇西如此大的事,他还是武官,竟敢不来上朝!派人把他给我拖过来!” 高岐佑急道,“陛下,他现在还不能来?” 齐帝察觉到异常,“哦?朕不是听说高何以无恙吗?” 高岐佑明显有些为难道,“本来是无恙......” 谭季户此时站出来道,“可惜他心头被他的侍女扎了一刀,是吧高大人?”他是言官之首,从上朝开始对高岐佑的弹劾就没停下过。 高岐佑没法反驳,说实话纪行救是救活了,可是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和这孩子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知道纪行从来不把伤当伤,只要还有一口气,纪行似乎都表现得像没有受一点伤的模样。而且纪行醒来之后的诡异表现,让他哪怕知道纪行还活着,也不敢妄下定论这孩子能真的一点事没有。 谭季户冷笑道,“怕不是高大人推举你那侄子,就是为了谋害于我大齐之人才吧!” 高岐佑当即反唇相讥,“我会算计的我的亲侄子吗?谭大人你这是何意?莫非是找不到借口了?” 谭季户道,“我只信我眼前所看见的!我这里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打从汗青刺杀高何以一案时,你屡次进宫,最后是不是那刑徒汗青活了下来?正是不巧,他刚刚到滇西,滇西八百人就全军覆没!那可是八百人啊!就算是八百个馒头也要啃上一天,那滇西八百军竟然不到半天就没了!” 他越发咄咄逼人,“高大人,且不说滇西,只说此次。你极力向陛下举荐高何以去空明坊,最后人去了,却不知道是不是活着回来的!恐怕高何以已经是凶多吉少!高大人,莫非你是因为高寒士高先生,才要对他长子下手!” 高岐佑冷笑一声,“我与高寒士乃是胞兄胞弟,我缘何要加害于他的儿子!你这话真是站不住脚!” 谭季户没等高岐佑说完就抢道,“我说的话站不住脚?请问这两次大事中,竟然都和高大人有关系,且都和异族有关系,高大人又想,如何自辨!”他扭转过头,“陛下,依微臣所见,这高岐佑定然是有不臣之心!他是通敌叛国啊!” 高岐佑赶紧向齐帝自辨,“陛下,微臣对大齐忠心耿耿数十年,天下皆知!陛下,臣绝无二心啊!” 可是齐帝听了那言官谭季户的话之后,看向高岐佑的眼神却有些奇怪了。他没有赞同或者反驳其中任何一位,“你们有事瞒着朕?” 高岐佑赶紧跪在地上,“陛下,臣绝对没有任何一件事有丝毫欺瞒!” 齐帝摆摆手,“朕知道你对大齐忠心耿耿,”他转向谭季户,“你认为高大人对大齐忠心耿耿吗?” 谭季户一时语塞,正要说话,齐帝突然声音拔高了八个度,“朕问你认为高大人对大齐可忠心!?” 谭季户结结巴巴答道,“高大人对大齐忠心与否,这不是微臣肉眼能看清的,只是陛下,这高岐佑所做的事却不像是忠心啊!” 齐帝冷冷一笑,“朕问的是你认为,谭大人,你认为高大人可忠心?” 谭季户脑门上一凉,赶紧道,“微臣以为高大人确实通敌叛国,何谈忠心!” 齐帝点点头,“好,很好。假若案子查明了,高大人与这两件大案无关,谭大人便是妖言惑众,应株连九族。假若高大人确实通敌叛国,高家便也株连九族。” 谭季户登时眼皮子一跳,赶紧道,“陛下......” 齐帝道,“有关高大人的案子,到这里就算可以交给应天府来办了,谭大人再多说一句话,就是心中有虚假。” 谭季户赶紧闭嘴。 齐帝一直怀疑纪行是昙羽太子。他知道纪行武功极高,就算是再厉害的刺客,也没有把握在京城能刺杀成功。所以他对京城这次的变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异族竟然用了炸药。 做成炸药所需的硝石,齐庭律法写明了的不能一次购买超过一斤,除非是军方购买。但是昨夜这么大的动静,别说能把人炸死了,就算是墙也能炸塌了。应天府的眼线说的纪行最后被人带回了府上,齐帝本来以为纪行无事。可是今天来看,似乎那孩子真的有了事。 他今天对高岐佑和谭季户俩人都说出来株连九族的大刑,实在让群臣不解,想不通为何齐帝发出来这么大的脾气。那谭季户自己知道自己没有证据,一听会株连九族,也是再硬的腰板也有点伸不直了。 “高大人,先把高何以带过来吧。”齐帝沉闷地道。 高岐佑为难道,“陛下,何以昨夜受了极重的伤,心口的确是被人扎了一刀。现在只能静养,万万不能挪动。” 齐帝道,“他若是死了,你们都有罪。” 他这句话说得轻巧,可是满朝文武愣是没有一个敢吭声的,霎时间大殿之内落针可闻。有关那个传言,似乎在今天终于得到了证实。倘若不是昙羽太子,缘何陛下要对一个臣子如此关照? 正在这时,大殿之外一个太监急慌慌跑到大殿门口。洪老太监拦下他,“什么事?” 小太监道,“小高大人来了!” 洪老太监脸上堆起了笑,“里边儿正谈这孩子呢,快,跟我一起去请小高大人。” 很快洪老太监见到了纪行,不禁点点头,笑道,“说是昨夜小高大人吃了苦,没想到今日容光焕发,这哪里像受了伤的样子。小高大人,来,随我入殿。” 此时纪行传得十分精神,只是脸上有点儿擦伤,不过无伤大雅。没一会儿齐帝便收到纪行请见的消息,他赶紧道,“快将他带过来!” 纪行便这样从殿外一步一步走到殿内。所有大臣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没想到此子竟然还活蹦乱跳,不说了是心口被扎了一刀吗? 纪行单膝跪下,行了一礼,“臣,叩见陛下!” 小怜焦急地看着纪行,随后她看到方才高处那阁楼的人影似乎正在看她。她心中那焦急越来越盛,最后她终于跌跌撞撞冲向纪行。 此时那些身着异装的人见自己族内无敌的战神死了,都像是泄了七分气力。顿时数百人被十几个人打得节节败退,紧接着他们便开始被纪行那十几个人单方面的屠杀。这十几个人原本就都至少是六品的高手,若非要保护小怜和合安,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此时这数百人丢了士气,他们这十几个人可就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小怜拖着纪行,将纪行安置在墙边。 纪行闭着眼睛,“怜儿,我现在伤很重,不能看东西,你做我的眼睛。” 他说得十分平静,仿佛小怜做他的眼睛这件事,似乎本该如此。小怜哭着,抚摸着纪行的面庞,“公子,我刚刚都说我们下辈子再去看一看江湖了。到时候我就做你的眼睛,替你看遍这世间。” 纪行喃喃道,“世界这么大,你怎么看得完。” 小怜回头看向那高处,随后回过头看着纪行,伸出手。 豫潜他们正在奋力厮杀,他们要复仇,他们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因为一个不留就是纪行的风格。纪行从来没有教过他们要对敌人心慈手软。同时纪行这边有小怜照顾,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可是纪行闷哼一声,他无力地抬起手臂,而后又垂了下去。 小怜泣不成声,抬起刚刚将匕首插进纪行胸膛的手,手上全是鲜血。她无力地哭喊,“公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纪行缓缓睁开眼,血红的眸子里全是不解。 小怜心如刀绞,脸上全是眼泪,好像胸膛上插着刀的人不是纪行而是她,“公子......从你进高府我就该做这件事了!我从来不是高府的使唤丫头!我是个......我是个刺客!公子,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我们要去看江湖,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不要再管这些事,你斗不过他们的!”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亲手扎进纪行胸膛的匕首,哭得不成人样,“李诵筠姐姐怀疑我是没有错的......她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么简单了。只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你,她不愿意让你难过,所以没有给你说这件事。她早就查过我,我以为她给你说了,她为什么没有提醒你啊!” 她再也说不出来话,只是在几个呼吸间,她就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变得冷厉而神秘,似乎她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可怜楚楚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刺客。她亲了亲纪行的额头,“公子,愿你平平安安,一生无怨无恨。我走了。” 她在纪行腋下,心脏旁边,还有迷走神经这三处倾尽全力各猛击一次,而后起身,身形瘦得如同一把锋锐的利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这黑夜里。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高处阁楼之上的人影。 这个时候两个壮硕如牛般的力士拉着一架马车正在往这边冲,这两个力士是高岐佑的私藏。这两个力士看起来也是经过了一番大战,身上还有血迹,等他们冲到了纪行这边时,他们停下来,将纪行搬上马车。 可是其中一个力士发现了不对劲,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看向纪行那十几个人,粗沉的嗓音犹如洪钟怒吼道,“你们全都要死!高何以被人刺杀了!” 豫潜哈哈大笑,把地上那昂藏大汉的尸首举起来,“被刺杀的人已经倒在这里了!” 那力士大喊,“他心脏上面被人扎了一把匕首!你!们!全!都!有!罪!” 豫潜笑不出来了。他们所有人都不再屠杀,而是冲到了纪行这边。等他们看到纪行心脏那儿插着的匕首之后,所有人都只觉五雷轰地,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白云观那边。 丰达荣带着两个孩子一路狂奔,终于到了他与游笠等人约好的地点。此地快马已经备好,正当他们上马逃离此地时,却见一骑由远处奔腾而来。丰达荣只看到那一骑快得有些不寻常,不一会儿就快要到他们眼前。 马背上的男人身着异装,腰间挎剑,满身的血气。只是丰达荣怀中的两个孩子见了此人不停地大喊,“大叔!大叔!” 丰达荣道,“阁下便是那八品剑手吧?” 马背上的男人压根没有正眼瞧他,只是道,“最多还有一刻钟就会有高手来捉我,我劝你把那两个孩子早点儿交给我,否则你们三个都会死在这里。” 最令他担心的那件事,那个被他一手造出来的女魔头柳娥,现在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她在谋划着什么。未知的永远是最恐怖的,这女人要是头脑发热回来将他一剑杀了,他找谁说理去?这件事怕是连自己父亲高寒士都算不到。 游焕之的变化也令他心忧。许多事因为自己手下的人不够用不得不搁置起来,丰达荣啊丰达荣,你到底什么时候来?要知道那不知名剑客搞不准就会在哪一天来刺杀他,他又没有分身,托天宝合安一齐去办这个事,哪怕加上游笠豫潜,他也不觉得靠谱。 那一夜他可不光察觉到季夏一人,暗中可是还有其他高手。按理来说八品高手不可能,没有哪个八品高手会这么无聊去照看两个小孩儿,但是他说不清暗中的人是六品还是七品。即便是来几个六品好手,他也不能保证天宝合安不出岔子。 第397章 发现 昂藏大汉见纪行如此,虽然有点儿想不明白,但是在他眼里这个难得一见的高手既然已经弃了刀,那便没有一点儿威胁了。 合安那边看到纪行如此,也是气急败坏,“别他妈围着老子了,快救大人!” 随后他看到纪行背负的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马上他发现原来纪行手里捏着的原来是个石头。可是紧接着那石头便炸散开来,像是变戏法似的,在纪行手里出现了一朵青色莲花。 纪行没有睁眼,其实他现在若是睁眼,别人便会发现他那双眸已经变作了血红色。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内伤更加严重了! 昂藏大汉跳起来,一棒子奔着纪行头顶砸下来! 纪行此时也睁开他那一双血眸,伸手往前一送,一朵巴掌大的青色莲花嗖得穿过昂藏大汉的胸膛。昂藏大汉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难受,好像泄了气似的,一身力量去了九成九,整个人软成了泥,从天上掉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破了个洞的胸口,里边的脏腑已经被绞成了泥。然后他又看了看纪行那一双血红眸子,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处于无限恐怖中的。此人状若疯魔,竭力嘶吼一声,“你不死,你一定是天魔!” 说实话纪行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身子一软就摔到在地。 小怜焦急地看着纪行,随后她看到方才高处那阁楼的人影似乎正在看她。她心中那焦急越来越盛,最后她终于跌跌撞撞冲向纪行。 此时那些身着异装的人见自己族内无敌的战神死了,都像是泄了七分气力。顿时数百人被十几个人打得节节败退,紧接着他们便开始被纪行那十几个人单方面的屠杀。这十几个人原本就都至少是六品的高手,若非要保护小怜和合安,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此时这数百人丢了士气,他们这十几个人可就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小怜拖着纪行,将纪行安置在墙边。 纪行闭着眼睛,“怜儿,我现在伤很重,不能看东西,你做我的眼睛。” 他说得十分平静,仿佛小怜做他的眼睛这件事,似乎本该如此。小怜哭着,抚摸着纪行的面庞,“公子,我刚刚都说我们下辈子再去看一看江湖了。到时候我就做你的眼睛,替你看遍这世间。” 纪行喃喃道,“世界这么大,你怎么看得完。” 小怜回头看向那高处,随后回过头看着纪行,伸出手。 豫潜他们正在奋力厮杀,他们要复仇,他们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因为一个不留就是纪行的风格。纪行从来没有教过他们要对敌人心慈手软。同时纪行这边有小怜照顾,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可是纪行闷哼一声,他无力地抬起手臂,而后又垂了下去。 小怜泣不成声,抬起刚刚将匕首插进纪行胸膛的手,手上全是鲜血。她无力地哭喊,“公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纪行缓缓睁开眼,血红的眸子里全是不解。 小怜心如刀绞,脸上全是眼泪,好像胸膛上插着刀的人不是纪行而是她,“公子......从你进高府我就该做这件事了!我从来不是高府的使唤丫头!我是个......我是个刺客!公子,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我们要去看江湖,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不要再管这些事,你斗不过他们的!”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亲手扎进纪行胸膛的匕首,哭得不成人样,“李诵筠姐姐怀疑我是没有错的......她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么简单了。只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你,她不愿意让你难过,所以没有给你说这件事。她早就查过我,我以为她给你说了,她为什么没有提醒你啊!” 她再也说不出来话,只是在几个呼吸间,她就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变得冷厉而神秘,似乎她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可怜楚楚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刺客。她亲了亲纪行的额头,“公子,愿你平平安安,一生无怨无恨。我走了。” 她在纪行腋下,心脏旁边,还有迷走神经这三处倾尽全力各猛击一次,而后起身,身形瘦得如同一把锋锐的利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这黑夜里。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高处阁楼之上的人影。 这个时候两个壮硕如牛般的力士拉着一架马车正在往这边冲,这两个力士是高岐佑的私藏。这两个力士看起来也是经过了一番大战,身上还有血迹,等他们冲到了纪行这边时,他们停下来,将纪行搬上马车。 可是其中一个力士发现了不对劲,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看向纪行那十几个人,粗沉的嗓音犹如洪钟怒吼道,“你们全都要死!高何以被人刺杀了!” 豫潜哈哈大笑,把地上那昂藏大汉的尸首举起来,“被刺杀的人已经倒在这里了!” 那力士大喊,“他心脏上面被人扎了一把匕首!你!们!全!都!有!罪!” 六万亲军能做的事实在太多,只要用得好,加上南城易守难攻,依据地势之利,齐帝能在三天内平息一切发生在京城的叛乱。可是京城之外不一样,那里的地方军更多。一旦撕破脸,齐帝没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些动乱平叛下来。一旦打起来劳民伤财,那他这十几年的励精图治可就白费了。毕竟谁不想做一个千古一帝?齐帝显然是没机会做千古一帝了,但是至少也想做个中兴之主。 而且,最坏的情况是季夏乘机来刺杀。齐帝在纪行的身上押了很大的注。 纪行当初给齐帝露出来的那一手,实在让这位帝王心热。打从上次他从宫里出来后,这位皇帝对他的态度与对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其实这位皇帝心里也是复杂的,他既怀疑纪行是昙羽太子,又不想纪行是。昙羽的事在他心里始终都是一个结。 终于纪行下了决心,他匆匆找到高岐佑。 “二叔,我以为这个时候咱们有必要再去找一找陛下!”纪行赶紧道。 高岐佑笑笑,“那就去找。” 纪行反倒楞了一下,“为什么这么干脆?” 高岐佑笑道,“你能想到的事,在陛下那儿,他早就意识到了。陛下愿意出动应天府来查,一是的确动了真火,二是也想看看你的反应。” 纪行问道,“什么意思?” 高岐佑道,“何以,其实陛下也是在考验你啊。怎么可能陛下会这么快就决心做这么大的事你这个时候随我进宫,陛下不仅不会不喜,反倒会很轻易便会答应你的一切请求,你信也不信?” 纪行疑惑道,“有这么悬乎?” 高岐佑道,“这件事查到底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一开始以为陛下会在适当的时候停下追查,没有想到发展到今天,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解释了。毕竟陛下一向不做无意义的事。” 纪行想了想,“二叔,你从来不怀疑陛下的判断吗?万一这个事原本就是陛下没有考虑周到呢?” 高岐佑语重心长道,“何以,你没有从那个年代过来,所以你对很多老人都不清楚。女人和孩子可以犯错,但是男人不行。尤其是像陛下这样的人。一旦他犯错,不光对他,对整个大齐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永远不要怀疑陛下的判断。”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高岐佑嗯了一声,“现在还不着急,等陛下用完午膳,小憩过后再去。在见陛下之前,我得去刑部看看。” 纪行错愕道,“这个时候?以什么名义?” 高岐佑笑笑,“我去看看解古远能以什么名义?” 纪行点点头,“也是,这么多年了,不说有交情,起码互相走动走动没人能说什么闲话。那我跟着去吗?” 高岐佑摇摇头,“你去就不合适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你而起,我若是带着你,反倒像是在给刑部施压。我的意思是看看解古远打算怎么做这件事。” 纪行点点头,“那岂不是二叔现在就要走了?” 高岐佑站起来伸个懒腰,“是啊。趁现在去刑部,还能赶上午后进宫。为你办个事,还真是一点儿功夫不能耽搁。” 纪行不好意思道,“是侄儿太多事了,劳烦二叔这么费心。” 高岐佑哈哈大笑,“总有一天你是要带着高家走出来的人,你现在做的事也不过是在为了未来做打算,我现在办点儿事没什么。趁着现在在各地各处还能说上话,做点儿没什么。” 高岐佑说话慢腾腾的,做事倒是不含糊,很快就到了刑部大门前。 最先进刑部大门的却不是高岐佑,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白面公子哥。公子哥面白无须,收拾的十分干净。这人名为谢安,基本上高岐佑要去任何有可能发生冲突的地方,他都会跟着。 谢安其人,为人低调毫不张扬,打从二十年前就跟着高岐佑,是高岐佑最重要的幕僚。再加上武功了得,乃是齐国数得清的八品高手中的一个。 紧跟着是手持长鞭的马夫,看着和一个糟老头子没什么两样,高岐佑叫他老黄,武功更在谢安之上。这俩人都是从那个动荡的年代过来的,一生对高岐佑忠心耿耿,做事从无差漏。 两个力士将帘子拉开,最后出现的才是高岐佑。那两个力士瞧着至少也有四十多岁,只是没人知道他们武功如何,但是那庞大体型就知道不是善与之辈。高岐佑当年不断从各方各地吸纳能人,这些都是他抢在齐帝之前招来的高手。只有在他办私事,没有龙卫在暗中保护时,这些人才会跟来。 高岐佑进了刑部大门。脚踩到地上潮湿的青砖时,不禁皱了皱眉,“这院子越来越暗了。” 要知道他当年险些接管刑部,自然对这个地方无比熟悉。只是因为高寒士与齐帝的矛盾似乎渊源已久,再加上他的志向并不是做那些暗事,所以才成了太常寺卿。 他做事十分讲礼仪,脚虽然到了刑部的大门之内,却十分规矩地招来刑部官员给解古远带个话,说他来了。讲完这句话他便立在原地等,也不避头顶的阳光。 三品大员与旁的官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们掌握着这个帝国最顶峰的权力。只要不是阶下囚,不管是哪个刑部当差的都要对他们恭恭敬敬。 可是动作太大,牵扯也多。齐帝是金口玉言,他是不会收回自己的命令的,因为朝令夕改极其有损皇家威严。除非有什么变故发生。纪行进宫求见齐帝,无疑是给很多人解了围,当然,也给齐帝解了围。 齐帝恩准了他的请求。很快被精简过无数次的案牍传到了纪行手上,之后再通过他的口述来一一印证应天府查出来的线索。 纪行看到这些案牍的时候实实在在地被惊了一把。应天府竟然几乎将自己遇刺的那个晚上还原了出来!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追查的可不只有汗青那一人,还有七尺巷,以及寒峰塔外。 但是他现在只是想把汗青弄出来,所以他道,“我见过最后那个人的脸。” 案牍上已经明明白白写上了刑部都官司主事汗青的名字。应天府这八个人现在虽然都暂归纪行调遣,但他们仍然是齐帝的喉舌,“小高大人的意思是只查这一个人?” 纪行道,“都官司是掌流放罪犯,株连九族的,那这个人想来很能打了?” 之所以将汗青查得这么干净,其实还有原因的。汗青那三个弟兄无端死亡,这件事在刑部是个提不上台面的悬案,自然会被记录在册。而当应天府来查时,很容易就能通过蛛丝马迹查出来这件事。 一个龙卫给纪行翻开另一本,“这是他的履历,是个百战老兵,在刑部待了十几年,一直是个八品小吏。能打是真能打,在下也有所耳闻。” 纪行道,“我要见这个人。” 第398章 万俟攻 李诵筠道,“所有的京城俊彦。” 纪行听了,摇头笑道,“从来只听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到了你这儿怎么就成了书中自有京城俊彦了?” 李诵筠笑而不语。纪行被她看得瘆得慌,便走近了,“拿来我看看。” 李诵筠伸手将书递给他,“自己看吧,我可没胡说。” 纪行接过来,翻了翻,发现书中的内容只有一种,还真就是京城俊彦。原来这是一本收录了如今京城中所有年满十六到三十二之间的男子的书。纪行表情古怪,“这个书你是哪儿来的?” 他又翻了翻,“怎么来的这本书,你怎么会看这个?” 李诵筠笑道,“瓶儿给我的。这书本来就是闺中女子最爱看的,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纪行皱着眉,死活想不通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也会拿着这种东西盯一上午,“按理来说我也算京城俊彦了吧?这上边儿怎么没我?” 李诵筠遮住嘴,强忍笑意,“你往后翻翻。” 纪行便听她的,一路往后翻,果然在倒数前三页翻到了自己,“哟!这后边儿的人还有画像啊?你仔细看看,这人画的像我吗?” 李诵筠伸过脑袋来看,又看了看纪行,咬了咬舌头,笑道,“像啊,怎么不像?” 纪行摇摇头,叹道,“差的太远,没有描出本公子万分之一的神貌。” 李诵筠道,“还行啦。你看看后边儿,还有两个呢。人家顾沉鸢可是排名在你之上。” 纪行皱着眉头想了想,“顾沉鸢?这名儿好像在哪听过。” 而后他往后一翻,一看到那人的画像就想起来了,“哦!原来是他呀!这人不是当初那个状元吗?唉!可惜娘们唧唧,没有本公子半点阳刚之气!” 李诵筠皱着眉头道,“这叫风韵!男生女相本来就好看,这是你可比不了的!不知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和他共游京城看花灯呢!” 纪行气得直瞪眼,“我呸!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脑子里装的豆豉吧?难不成照你说的,我这是排名在他后边儿了?在顾沉鸢这后边儿还有一人呢,岂不是说老子仅仅是天下第三?” 李诵筠叹道,“你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么讲话还是这样。人家那些纨绔子弟至少也还懂得装模作样自称一声本公子,你倒好!” 纪行才不管她说什么,反而犯倔似的,“老子怎么了?这可是一位有大学问的,雅得很!” 随后他翻到最后一页,立马他就破口大骂,“谁他妈编的这本书?这也太鬼扯了吧?韩孤尧那小子当年是天天见,怎么他就成了第一?” 李诵筠笑得两眼弯弯,安抚他道,“你知足吧,你一个三甲同进士最末能排到第三,已经是这十几年未有的大变数了。状元探花榜眼,那探花郎本来就要长得好看才行。这个探花郎可是陛下亲认的,人家要排第一,谁也没法抢。” 纪行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道,“哟,这上边还记录了每个人的喜好性格。韩孤尧,性情淑均,才貌两全,少言,爱结交,沾酒辄醉。哈哈,到底是谁编的这个玩意儿,全说到点子上去了!” 李诵筠用鼻子指了指捏在纪行手里的书,“你看看你自己的。” 纪行也挺好奇自己被这人写成什么样,便翻到自己那一页,没想到这一看却把他那一张脸看得阴晴不定。李诵筠笑问纪行,“怎么了?不信?” 纪行神情古怪,颓丧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个样子吗?” 李诵筠想了想,点点头,“嗯,就是这个样子的。” 纪行低头仔细看了看,一脑门的想不通,“高何以,习武,为人颇有城府,笑面刀,与其父相去远矣?李诵筠,你评评理,我真是这样?” 李诵筠看出来纪行脸上的落寞,不忍心让他这样,“其实换句话来说,不就是好事吗?你看看,你高何以,有勇有谋,行事谋定后动,熟谙军事,通人情世故。这样一说不是挺好吗?” 纪行一脑袋的不乐意,“这个书只有你有吗?” 李诵筠没想到纪行会问这个问题,老实答道,“不是啊,差不多全京城有点背景的闺中女子都有这个书。” 纪行扶额叹息,“那岂不是说我在全京城的姑娘眼里都是像这本书里所说?” 李诵筠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放心好啦,谁会整天盯着你看?编这本书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想的,竟然会把你安排得这么靠前。” 纪行顾盼自雄,“那当然是因为在下的无双英姿了!” 李诵筠噗嗤一笑,“你有什么英姿?你这一页下边的小楷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高何以暂排第三,只因此人一身虎胆,做事的好手段。” 纪行叹一口气,“算了这本书你留着看吧。”随后他道,“不过你怎么会看这样的书?人家是闺中女子,你也是?” 李诵筠道,“我虽然离家万里,却也整日待在你这金丝笼里,怎么就不算闺中女子了?” 纪行被她这小女儿家家的语气给伤得不轻,“行,你是闺中女子。”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鸟叫声响起。李诵筠立即按下手里的书,支棱起耳朵来听。过了一会儿,李诵筠道,“有人给你托了句话。” 纪行皱眉,“给我托话,怎么找到你的?” 李诵筠道,“京城有一些暗中势力,做一些收买情报的勾当。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这不算什么秘密。只是给你捎句话却来找到我,说明那个人对你我的情况十分熟悉啊。” 纪行点头,“托的什么话?” 等高岐佑和他上去了之后,纪行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哪儿是密室啊,这就是个隔间而已。不过这隔间之内有许多画,画的都是山山水水,或者花花草草,以及一些神话故事里的山精鬼魅。 高岐佑对着这些画凝实良久,“你父亲说这些画不必再留着,要烧了。我给悄悄留了下来。” 纪行问道,“这些画有什么特别吗?” 高岐佑道,“这些画都是瓶儿的母亲画的,来,你凑近一点儿,仔细看看。” 纪行便走上前仔细查看。 高岐佑等了他一会儿,“你能从这些画当中看出来什么端倪吗?” 纪行捧起一副山水画,他这些年跟着高寒士,即使自己画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从品鉴画作上来说已经算是入门了。 “我只能看出来这些画都不是描摹,线条很流畅,渲染用墨都很自然。很有灵气,说不出来走的是哪位大家的路子。而且这些画都很写实,想来是画的真山真水。只是奇怪的是,这些画也太小了,只有两只巴掌大,说实话,在大街上卖,最多十文钱一副。”纪行道。 高岐佑见纪行在画作上有这样浅显认识,不禁暗自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些画是画的真山真水。本来这些画是要赠与你父亲的,因为他从年轻起就在写一本书,瓶儿的母亲便想把这些画给插入书中。”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这些画怎么这么小。” 高岐佑顿了一下,又道,“你父亲编的那本书,暗含天地星象之理,里边包含了半本水经注,还有许多数术经理,经络血脉,是你父亲毕生所学。那本书他后来取了个名字,叫作《九狸》。” 纪行心中隐隐触动,原来父亲送他那本书,是有这么个来头。 高岐佑道,“你可看过《九狸》?” 纪行点点头,“见过,基本能背下来了。” 高岐佑叹口气,“他果然是将此书传给了你。但是你好好悄悄这些画,你觉得这些画里,和九狸当中内容相比,是不是多了些什么?” 纪行便一篇一篇地看,看了没多久,自然看出来了,“这些画当中,有一半都是画的山精鬼魅。《九狸》里可没有一个字是写这些的。” 高岐佑似乎回想起从前,眼神空洞,过了会儿,“真的就是你所说的所谓的山精鬼魅,志怪传说吗?你相信这世上有妖怪吗?” 纪行当然相信,他何止是相信,他本人就见过,但是脑袋还是坚定地摇了起来。高岐佑说到这里,叹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东西。” 随后他又道,“瓶儿的母亲......是一个奇女子。的确是!” 纪行好奇道,“怎么说?” 高岐佑道,“她武功很高,非常高。你见过洪公公吧?” 纪行惊讶道,“莫非她能和洪公公过招?” 高岐佑摇摇头。 纪行松一口气,笑道,“我说呢。洪公公这种宫中雪藏起来不出世的高手,怎么也得和剑圣这样的大高手站在同一处山巅才对。” 高岐佑还是摇摇头,“你们都不相信,但是我们这些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却不得不信。她的武功,就连洪公公也比不过!” 纪行惊得瞪大双眼,说实话,他是知道女子习武有多难的,比洪公公还厉害?这是什么水准?况且还是在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那时候,怕是他们不过都是一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吧?二十出头就将武功练到那个地步,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能做到了。 “二叔可是说的真的?”纪行惊讶道。 高岐佑沙哑着嗓子道,“那个年代,谁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这就是事实。”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又道,“那个时候,陛下与你父亲,还有季夏,实在是这世上最亲密的战友了。瓶儿的母亲有这么高的武功,也是你父亲能够在一次必死之局当中得以脱身的原因。”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这个事。父亲为了让陛下突围出去,自己深陷孤城,就在那次,还说了假如他们剩下的那些人能活着的话,就让瓶儿为他们尽孝。” 高岐佑道,“我当时虽然知道大哥被困,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即便我擅自抽调陛下那一支隐秘军队,也不能在一个月只能将大军开到那里。那个时候,能将他救出来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去找他的妻子。” 随后高岐佑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她是个高手的吗?” 纪行摇摇头,“二叔明说吧。” 高岐佑突然神情凝重起来,“稍后我说的,你万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就连你父亲也不可以!他是知道真相却不愿意相信真相。我粉饰太平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让他心里好受点儿!你一定要保密!不光是为了你父亲,也是为了你自己!哪怕是稍稍泄露了一点儿,你我都得被杀头!” 纪行也凝重道,“二叔你放心,我觉得不会给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这时高岐佑才愿意继续说,却也压低了声音,“二十五年前,两个皇子都死了,都是被一个人杀的。那时朝廷没有人用,只能用我来查这个案子。我查了许久,最后发现凶手竟然就是瓶儿的母亲。她是如何乔装易容孤身入宫,打伤打死那么多高手护卫的,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武功确确实实是独步天下。所谓万夫莫敌,用在她一个女子身上,却也再合适不过。” 高岐佑神神秘秘,“就连洪公公也被她一掌打伤!” 纪行十分想问他是怎么查出来的这事。这件事要是暴露出去,恐怕齐国的历史都要改一改!他对高岐佑的认识更深了三分。看来高家确实是人才辈出,不说自己父亲高寒士,只说二叔高岐佑,恐怕这个人是这个世界上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了! 高岐佑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我知道这个事之后,才不到两年时间就发生了诸王叛乱。其实也是先帝知道自己两个儿子死了后,抑郁而终。大齐不可一日无主。那三位大将军,竟然同时入京勤王!之后的事便是连年大战。” 高岐佑将当年这些历史缓缓讲出来,“且不提其他,就说我告知了瓶儿的母亲你父亲被围。她却很奇怪,她似乎一点儿不在意你父亲被围,只是说知道了。” 第399章 我不是 老黄漫不经心地开门,将还没解开包裹的剑横着绑在了腰上。纪行随后就出了门。不论高府老宅还是南城高府,不知有多少眼线盯着。其中有各位大人的眼线,自然也有昨夜袭杀纪行那些组织的眼线。 是以纪行刚一出门,就感觉到了许多道目光投过来。他微微抬头,往东一看,一些藏在飞檐之后的脑袋瞬间隐没,往北一看,还是如此。 老黄却连头都没抬,闲庭信步地往前走,而后站定,回过头来,表情忽然就怂了,急匆匆道,“七十八处飞檐,四十多阁楼,十九棵大树,还有数不清的巷子,这么点儿地方至少能藏三百人,敢动手的起码八品!孩子,咱们回去吧!” 纪行双手扶住双刀刀柄,“还请前辈不要保留实力。” 老黄重重叹一口气,“老头子才五十八,至少还有三十年好活,越老就越要惜命!孩子,咱们不去皇宫了,老宅我熟,有个地方狭小得很,易守难攻,只要他们不放火,他们来多少我都不怕。咱们回去吧?” 纪行却走到了老黄眼前,“前辈,这是仇,我得报。今天凡是现了面的,都有罪,一个也不能放过。” 老黄嘀咕道,“你知道季夏不?他能打三百个六品武夫,我也佩服。只是今天就算没有三百六品,起码也有八十个七品,三十个八品,两个九品,就算季夏到这也得往后退一退。” 纪行点头,“前辈一手真气浑然天成,在下也佩服得紧。咱们走快点儿吧。” 老黄忽地气势一变,站得笔直。时间仿佛凝滞下来。纪行手扶双刀,正巧走过老黄身侧。老黄手指之间气流涌动,腰上横剑微微颤鸣。 黄焕道,“当年被高寒士摆了一道,从此留在高府,没想到他的儿子比他老子还厉害!” 纪行走的越来越快,“东边两条巷脚步声震天响,只有两个人,跑这么急是没打算留力,前辈,后背交给你了!” 黄焕一拉布头,一把鳄鱼皮包裹的三尺六寸长剑便到了他手中,“今天帮了你之后,你得告诉我是谁告诉的你此事。” 纪行很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自己看出来他有真气。真气这个东西只有化境高手才有。化境,这个武林禁忌,千年来少有人能踏足的境界。老黄不相信纪行能凭自己看出来。 嗖! 一把剑鞘飞来! 纪行微微侧身,眼睛却盯着另外一个地方。那是应天府的人撤了。今天敢出手的都至少是八品高手,应天府的人是管不了了,除非陛下下令。 剑鞘擦着纪行面庞杀了过去,而后在地上的石板上撞得粉碎。纪行忽地抽出双刀,只听当的一声!一人一剑被纪行右手一刀抽飞!又是一人冲来!纪行重刀当头劈下,那人横剑便挡,却只见火花乱喷,那人的剑都被斩弯了!那人见剑弯了,略微错愕。 瞅着这个破绽,纪行轻刀闪电般向上一撩,那八品高手已经被他断了生机。 纪行没有选择从那条大道走。今天十开盟摆明了是要他的命,那些大臣家族说不准就会出手恶心他。但是小路更难走。他们经过一条小巷时,突然从墙上窜出来两道飞爪。纪行抽出轻刀将其崩开,重刀随即便拔出来向上格挡。果然又来一剑! 他被那一剑斩得后退两步,以此卸去力道,免得伤上加伤。 刚刚那八品高手果然没有放弃! 齐帝听到这里的时候,“你经过的那条巷叫什么?” 纪行道,“臣不记得,只知道那边临近曹昂之的府邸。” 齐帝示意纪行继续。 那八品高手见纪行挡下来他以为的必杀一击,略微错愕。但是进了这条巷子,想要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纪行疾步冲过去,双刀快若闪电,将那八品高手打得节节败退。他虽然身上有伤,但是胜在气长。很快那八品高手气力不支,肌肉开始颤抖起来。 纪行瞅着这个空档贴得更紧了,最终那八品高手被他一刀扎进胸膛,眼见是活不长了。 随后他抬头巷子尽头出现两个人,皆蒙面。老黄道,“后边有十几个人,带着神机弩,我自保有余,不一定能全部给你挡下来。” 纪行道,“能挡多少挡多少。” 随后巷子尽头那两个人一左一右杀了过来! 巷子长二十丈。那两人距离纪行不过十丈,却在睁眼眨眼间便到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九品高手! 纪行知道这时候不能和老黄离得太近,不然老黄没那么多时间为他挡住后边那么多的弓弩,“前辈,你退三丈。” 老黄不用纪行说也开始往弓弩手那边走去了。一他今天不是来和人玩命的,虽然没必要去和那十几个人厮杀。二他若是离得纪行太远,可能会中调虎离山计。 两个九品高手的压力瞬间便压到了纪行头上。三人奋力厮杀在一起,墙皮被刮了一层又一层,不过三十息的时间,三尺厚的墙竟然被刮出了五丈长,两尺深的槽! 老黄将那弩箭至少挡了九成,纪行反应快,也躲过去了遗漏的九成,可是还是有两支箭咬住了他的大腿。但是老黄却对纪行竖起了大拇指,因为他重伤了一个九品高手,两个人都被他逼得只能退却。 往后的路一直如此。 从北城到南城再到皇宫,十里路。纪行一共遇到八个八品高手,十二个九品高手。所谓七品高手只配躲在远处激发弓弩和暗器。可谓天下为攻,虽万人吾往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便是如此。” 齐帝这才明白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纪行道,“待臣养好伤,便去江湖看一看,一年便归。” 齐帝想了想,最后道,“洪公公。” 洪老太监走过来,“陛下。” 齐帝道,“借一借你的牌子,给高何以。” 洪老太监笑道,“这本就是天家之物,何谈借之一说。”说着他就解下一块腰牌递给纪行。 纪行本来不解,难道齐帝是要自己当太监,可是接过这腰牌之后却更不解了,因为这腰牌哪像是太监才能有的。 齐帝道,“你要离开庙堂,朕准了,这块牌子你带上。你的武功很高,想来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全天下的武夫都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是有的事这个牌子却能解决很多。” 纪行道,“我可以为陛下做一些事。” 齐帝想了会儿,“如果你哪天步入化境,你就帮朕找找季夏。” 纪行点头,“找到之后怎么做?” 齐帝没继续说这个,“天下大势,变幻无常。一年后是朕登基二十年,你要记住。” 纪行点头。 二人聊了大概有一个时辰。这时候御医也给纪行包扎好了。重新穿上官服,纪行向齐帝告退。从皇宫出来时,他身边已经多了十个八品高手。这自然是齐帝安排的。 齐帝将御医为纪行乘血的盆端起来,凝实良久,“拿碗来,带水。” 御医跟随齐帝二十多年,自然明白齐帝的意思。没多久一碗水就到了。齐帝从龙椅旁抽出一把剑,将自己手指割破,滴血入碗中。御医赶紧过来为齐帝包扎。 齐帝道,“洪公公,血!” 豫潜做完这事,翻了个白眼,彻底昏死过去。游笠在另一边,早就没了动静,不知死活。柳娥一点一点挪到干尸旁边,摸了摸这尸体的脉搏,她张开嘴,“没有了?” 而后她讶异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抬头,天已经快黑了,四下里冷得过分。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游笠豫潜她已经带不走,而且自己该怎么下去也是一个大问题。她不敢走那条土夫子趟出来的道,所以还得打绝壁那儿下去。 柳娥回头看了看这三个“死人”,从那干尸身上把一把轻刀拔了出来,走了。 距离纪行等人上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十二分之一年,这是个很漫长的时间。 楚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治”,匪徒全歼,安抚使殉职,再没有人能在楚州拿刀指着马志平。 楚州安抚使殉职的消息,被马志平以飞鸽传书送到了上层。消息刚到不过半日,从京城来的五个龙卫便昼夜不停地往楚州赶,宫里的一位贵人想确定那位刚提拔上来还没半年的“小高大人”是不是真的死了。牵扯到多方博弈,这是大事。 小怜日日都来火山下一趟,但是上面变化很大,没有一个人下来。整个火山经历了一次巨大震动,前人探明的入楚王墓之法全都没了作用。马志平专门派人来挖,说要找到高大人的尸首,结果是不管打哪挖都被一层厚厚岩壁堵着。而且不敢炸,怕山塌。 这天她又到了山脚下。那一百兵卒不再归她调遣。马志平已经在准备给纪行吊唁,看来他是真死了。 丰达荣也跟过来,眼神虽然还没变,但却一脸公事公办,“马大人说......” 小怜伸出一只手,让他别说。丰达荣并没打住,“高大人殉职,还要小姐回去,拿出大人平日珍爱之物,也好做个衣冠冢。” 小怜原本单薄的身子似乎又薄了几分,她回头看着他,“公子对你等如何?” 丰达荣也是个能言善辩之辈,“袍泽弟兄。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但是大人已经去了,小姐,想想办法吧,不然咱们在楚州连命都保不住。整日来这儿看,什么事都不做,马志平把咱们根底都摸清了。” 小怜眼皮子动都没动,“公子洪福齐天,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折在此地?” 丰达荣感觉自己最后一点精气神都快要被抽去,连高大人身边的近人都开始说起这样无根无据的话,他们难道真的一败涂地? 一阵风送过来,丰达荣感觉脖子后一股恶寒,他扭头随意望过去,却看到一个女鬼一般的影子,像被人用线吊在不远处。 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谁!? 马四方战战兢兢立在马志平跟前,舌头都有点捋不清,“爹......麻烦大了,这人好像是齐帝眼上的红人!” 马志平见马四方弓着腰,“站直了!说吧,你都打探到了什么?” 马四方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嚣张跋扈,“高何以,三甲同进士最末,他来楚州做安抚使,是陛下特意提拔上来的!听说陛下知道这个消息后午时未曾尝半粒米......” 马志平一愣,“三甲同进士最末?怎么宫里那位一点消息都没给咱们?” 马四方心寒道,“那位贵人怕是要借刀杀人,这可是高寒士的儿子啊!” 马志平想到得更多,然而他是越想越怕。高寒士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那是齐帝手里的天子之剑,可震四方疆域,统不世之基业。可这位传言里与齐帝不是早已不和了吗?怎么他儿子死了,陛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莫非......这是陛下与高寒士的一个局? 马志平不自觉开始捏紧了手腕,他能在这里逍遥横行是托一个人的福。那人乃是宫里一位大人物,与五梅教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在楚州这么多年,无非是要做一颗扎在齐帝眼里的钉子。真正的博弈,其实还在宫内。如今高寒士之子的死与自己有关,那宫里的平衡是不是就此打破? 马志平喃喃道,“那位贵人要赢了......” 马四方听到他爹这样说,不禁心里镇定三分,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无意间撞见的那件事,“那他许给咱们的好处?” 马志平背心里起了一层冷汗,不住地念叨,“飞鸟尽,良弓藏,飞鸟尽,良弓藏。” 马四方奇道,“爹,这什么意思?” 此时武状元在外边喊了一声,“大人,端公请来了。” 所谓端公,就是死人了后,吊唁做法用的启灵人。马志平名义上是纪行的同僚,纪行一死,他至少要在表面上把该做的事给做了,比如给纪行的葬礼,一定要风风光光。这个事他已经做过十几次了,几乎每年都做。那些端公也已经成了他们府上的熟客。 第400章 何人 随后他便想起来,正儿八经算一算,第一次被刺杀应该是在路上才对!那时候他和柳娥在一起,也正是因为柳娥,他才能虎口脱险。他往后边看去: “这些人势力不小,多的是七品高手,不太好招惹。我已经查过,能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们听命于东宫。” 纪行却是越看越糊涂,“我与他无冤无仇,太子为什么要对自己出手?” 紧接着他想到这十开盟只是听命于东宫,还替别人办事。看来想要对自己出手的人恐怕不一定就是太子。 “何以,第二次,也就是七尺巷之事,是因为太后不喜,一群庸人招来寥寥数人。值得一提的是,当初那个七品剑手,也是十开盟的人。但是他地位尴尬,只是被十开盟控制。第三次,也就是你科举之后那两次刺杀,其中二十个人,是军方的人。最后那四个,出身刑部,不过无关大局,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纪行没有深究为什么高寒士这么清楚他在京城的一切情况。他知道高寒士哪怕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但是全天下仍旧遍布他的眼线。 “十开盟的背景有些复杂,有太子的身影,有永乐皇后,还有一些异族掺杂其中。其实十开盟最初是跟随季夏的一个末流江湖组织,只是我没有防备,如今他们已经成长至斯。” 纪行想了想。也就是说那个八品剑手不光有可能是太子派来的,也可能是皇后派来的。但是他们这么火急火燎地想自己死有什么好处?莫非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可能是昙羽太子这个传闻?可是他在刚刚进京时,这个传闻还没出现呢! 他静了静神,仔细盘算了一下。十开盟背后还有异族的势力。一旦自己死了,相当于高寒士与齐帝之间的默契和平衡就会打破。那时齐帝身边没有任何外援,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倘若这时候有人想要谋逆,皇权虽然不至于衰微,也足以平定一切叛乱。可是定然会让齐国元气大伤。 齐国元气大伤的最后结局便是......纪行突然明白了,届时异族入关,齐境必然大乱。到时候获利最多的便是那些在边境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异族了! 也就是说十开盟从来不是要针对自己,所有的矛头对准的始终只有两个人,齐国皇帝还有高寒士。所有能够分裂齐国的手段,这个组织都会做!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太子和永乐皇后为何也在这个组织中。等到齐帝驾崩,这江山不是迟早是太子的吗? “何以,对你心怀恶意的人,或许并非是对你心怀恶意。你只要洞悉他们想要什么,最后的结果又是谁得了利,那一切就简单了。另外,有关那根羽毛的事,你要万分小心。珍重珍重。” 这封信到这就算完了。 高寒士给他这封信,看起来什么都没说,实则包含的信息太多。基本上把京城小局势和天下大局势都囊括了进来。 四大家族不必说,多的是笑面虎。永乐太后与太子对自己态度暧昧。还有一个不知敌友的红菱公主。边境四方的异族也对齐庭虎视眈眈,这一“眈”就要把他“眈”死为止。纪行举目四望,竟然发现不了一个人可以做他的盟友。 不,其实齐帝一直都是他们的盟友。只是这种盟友的联系是建立在齐帝以为自己是昙羽太子这个误会之上。 而且高寒士往年传信,多是一些嘘寒问暖,少有如此正式地给他讲这些大势。难道说有最近天下会有什么变化吗? 就在他因为这一封信思前想后时,从滇西传来一道急信,震动朝野! 滇西边防失守,距今日已有十日。罗十诚麾下八百建制先锋团几乎尽殁!罗十诚被异族罗十诚得了汗青这新鲜“物件”,只是瞥了一眼,倒也不管。一个裨将过来附耳道,“将军,这野狗好不识好歹,弟兄伙儿想法太大,要不要给他放放血?” 罗十诚眼睛都没睁开,“废什么屁话,想干就去干,少来烦你家老子。” 裨将得了令,“嗳”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出一会儿,只见那裨将狞笑着擒了一根鞭子走向汗青。汗青虽然分了一半神留在四周,但是眼睛却没有睁开。紧接着他听见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只听得“啪”得一声脆响!汗青胸口开了一朵血花! 这一鞭子打得又快又狠,一般人光是挨这一下就要半条命下去!众军士看着裨将这一鞭子,都愣了愣神,随后山呼叫好! 裨将又是一鞭子下去,眼看这一鞭子要落在汗青脸上!众军士又要叫好,却见汗青一伸手,将那绑满了荆棘的鞭子捏在了掌心之中。 裨将见此,笑道,“还敢夺鞭?反了你不成?” 随后裨将身子不自觉地往前一倾,整个人和着鞭子一起倒向汗青。原来是汗青不顾扎在掌心的荆棘将那裨将通过鞭子扯了过去! 众军士赶紧围过来,大呼,“弄死他!” 汗青将那裨将擒在手里伸手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裨将声嘶力竭地痛呼一声,“啊!” 随后众人便看见裨将左臂关节反向折断,而这身为七品高手的裨将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伤一人慑百人,顿时众人不敢进。 裨将痛呼,“将军!罗将军!贼子反矣!” 罗十诚像是没听到,仍旧在打瞌睡。 汗青面无表情看着裨将,“滇西这儿,你当了几年兵?三年?五年?你知道我在这儿待了多少年吗?齐军这十几年来最迟五年便换一次防,你知道二十年前是多少年换一次吗?没有换的时候,一千八百人的团,打没了再从中原调。”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平静,“下手这么重,真是日子太好过了是吧?当年咱们只要看见一个活人都当成是兵来用,能多用一次是一次。到了你这倒好,弄死拉倒?” 裨将强忍住疼痛怒喊道,“你不敢动我!老子洪家祖上在京城扎根上百年!你敢动我!?” 汗青冷漠道,“除了洪公公,没听说在京城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啊?” 裨将大喊,“罗将军!罗将军!救命!” 汗青道,“他怎么救你?自个儿瞎闹要别人来擦屁股,这就是现在的滇西兵?笑话!” 裨将大喊,“壮士!好汉!你放了我,一切好说!往后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汗青失望地看着他,“真是铁骨铮铮。” 裨将使劲一挣,可惜没挣脱,歇斯底里喊道,“你他娘把老子放了!” 汗青道,“刚刚不是挺牛气的吗?我就是现在把你杀了,你信不信躺在那儿的那位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从这一天起,汗青就算是在滇西“住”下了。没有人敢对他颐气指使,因为他是真的会动手杀人的。当然,除了那位罗将军。但是罗将军好像不怎么管他,甚至连守夜都很少派他出去探察敌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汗青在滇西众刑徒当中有了不一样的威信。慢慢的,他竟然也有了追随者。只可惜汗青这个人并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他就像游荡于滇西的一个孤魂野鬼。有时罗十诚根本没有派他去探察敌情,他自己却一走就是一下午,等他晚上回来,定然会提几个人头过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就过去了,这天汗青仍旧如同以往一般出门“打猎”。等他回来后,并没有直接躺到他那标志性的破得不成样的干草席上,而是径直走向罗十诚的帐中。 他没有绕圈子,直言道,“这几天我提回来的脑袋多了许多。” 罗十诚正在咂烟,闻言没有半点儿惊讶,“方圆十里,但凡有个脑袋冒出来,都被你割下来了。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案牍上说你是七品上,我怎么觉得你起码有八品的武功?” 汗青没有否认,他是厚积薄发,这段时间走到了八品不奇怪,“前段时间想要刺探情报汗青现在懒得说话,因此趴在地上连动都没动一下。他伤势很重。刑部最懂得怎么把人弄成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他是七品上的高手,整个大齐也没多少人的武功能比他更高,莫说民间,便是在刑部,七品上的武功也足够他横了。 那个狱卒十分纠结该不该开门进去查看。说实话,都混到做狱卒了,虽然是在刑部总枢,还是在天牢当差,可是他也不过四品的功夫。面对汗青这种高手,由不得他不小心。但是现在这个人的死活至关重要。在汗青被关进来的时候,那规格可是难得一见。 说真的,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但是他牵扯到的那几位人物可就厉害了。狱卒一时踌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假如自己贸贸然闯进去,此人虽然重伤,可是就是病虎他也不敢随意招惹。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里边有什么动静。 “不会真出事了吧?”狱卒喃喃自语,随后他又喊了一声,“汗青?你莫要耍手段!” 汗青艰难地翻个面,“没死!活的!” 狱卒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放饭了!” 汗青瞥了他一眼,“新来的?” 狱卒知道这个人在刑部待了十几年,说起来也算他的老前辈,“是。” 汗青道,“以后在这别说放饭。” 那狱卒道,“为什么?” 汗青道,“天牢分三层,上边还有一层,下边还有一层,你都知道。我这儿是石牢,最下边的是水牢。光是关在这层的人,不差大人物,你小心说错话,连着帽子带脑袋全没了。” 狱卒冷笑,“不劳您操心。” 汗青不再说什么。那狱卒见他还能喘气,便不再逗留,直接走了。 另一边纪行已经找到常无极。 常无极如山般的身躯让人十分有压迫感。这家伙曾经做过高寒士的贴身近侍。所谓贴身近侍,就是能以身躯挡箭的人。一旦到了紧急关头,要有舍身成仁的魄力。一般来说近侍连奴隶都不如,活不过几年。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到今天还能活得这么潇洒的。 纪行开门见山,“边关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常无极一咧嘴,无忌地笑道,“好地方啊。” 纪行皱眉,“说清楚点儿。” 常无极道,“在那地方待满三年,回来就是什么都不干,也能空吃五年饷银。待满五年,回京城就是七品官,还是那种没啥事做的闲官。要是待满了十年,嘿嘿!多半这样的人就不愿意回来了。能在那地方待满十年的人,到今天一只巴掌数得过来,基本都是一方大将。” 纪行道,“待在那儿很难吗?” 常无极叹口气,“咱也是待过边关的人。怎么说呢,除了日子过得糙了点儿,容易死之外,其实也挺好。犯了法的逃犯或者通缉犯,到了那儿,但凡有点儿本事,都能混得不错。但你得有本事。” 纪行敏锐地抓住重点,“要有多大的本事?” 常无极嘿嘿笑道,“若是说武功,起码要有能和八品剑手一决的实力。若是说奇淫巧技,那轻功必须要好,其他的才是懂医术,驯兽,观天象之类。而且手艺必须到家,一旦犯了丁点儿小错,可能齐军就会因为这个不靠谱的人死伤惨重。” 随后常无极道,“朝廷在四方边境屯兵总数超三十万,其实分到每个据守城或者据守点,一个地方最多不超过五千。有一千以上兵士的地方都是据守城。一千以下的就是没娘的孩子,随便挖个坑睡,活着当床,死了当坟。” 家神,一旦高家出现了灭族之危,这个老神仙就会跳出来。 老黄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就已经被这些捧上了神位。倘若被他知道了,恐怕也只是嬉皮笑脸地说一句:这帮孙子! 纪行本来以为自己带着双刀实在太招摇,说不准会被人认出来。可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因为要是论这个世上有什么跑得最快,那一定就是谣言了。有关他双刀砍得十几个九品高手节节败退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天下。 第401章 在下高何以 几乎是以发号施令的语气道,“诸位辛苦。高家今日可以说是到了最危机的时候,在下几乎被人谋害致死。明日二叔又要上朝,遭受各路奸人攻讦。只希望诸位能够把紧了口风。有关在下苏醒之事,万万不要泄露半分!”纪行摇摇头,勉强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他 他看了看李玉州,“把他绑了。” 李玉州大惊。老黄在他背后嘿嘿一笑,一记掌刀就把他给撩倒了。 纪行对高岐佑道,“二叔,我现在有点儿累,我想去老宅歇歇。” 高岐佑点点头,“老黄,赶紧把他送到老宅,一路就多靠你了!” 老黄没有推辞,引着纪行就到了马车之内。李诵筠对高岐佑施了一礼,“叔叔,我去照顾他。” 高岐佑叹一口气,“去吧去吧,一个家,没有女人确实不成。” 这句话把李诵筠说得脸皮臊红,她又施了一礼,便跟着纪行上了马车。老黄在外边赶着车,对马车里的纪行道,“小公子厉害啊!我见过你爹,同样是个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人物。我觉得你比你爹还厉害!” 纪行淡淡的嗓音从账内传出来,“前辈都看见了。” 老黄给了马一记虚鞭,马车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都看见咯!” 纪行道,“想来以前辈的经验,断然是不会出错的。” 李诵筠听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是以她的聪明脑袋,大概也猜出来了一星半点儿。老黄只是叹一口气,“人家是为了救你,旁人看不出来,我离得近得多了,怎么看不出来?” 纪行道,“前辈还发现了什么,一并说一说吧。” 老黄这回是确信这个年轻人一老早就发现了自己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了,“其实方才,不,应该是昨夜了。一直有个人在看着这边。我看到了他,他可能也感觉到了我。但是嘛,他不敢下来,因为他打不过我。嘿嘿!不过这人也算厉害了。加上你伤重得随时都会死,只怕他来了,若是我没能在瞬间斩下此獠,你也会死于他手。” 纪行对李诵筠道,“你其实早就查出来她的真实身份了吧?” 李诵筠道,“你不是也很早就知道了吗?” 纪行没有再说话。 老黄在帐外道,“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小子聪明是聪明,却太过自大。你要是早点下手,或许就能保下来那小姑娘的命了。” 纪行面色平静,“我现在就在保她的命。” 老黄叹道,“晚了。你以为你封死消息,没人知道你还活着,她就能活?不是这样的。不管你死还是活,经过今晚,她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可能再过几天你就会知道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纪行道,“还请老前辈指教。” 老黄道,“那姑娘的底子是很干净。但是底子干净不代表她不受人控制。只要她还有所求。她知道......那些人的厉害,对吧?她给你说你斗不过他们,她就觉得你的确是斗不过他们。昨夜要是没有她,可能我只能冒险去追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但是难保不会有其他高手盯着你。也许从头到尾,她已经计划好了。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 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 纪行听到这句话之后重重叹一口气,“她应该相信我。” 老黄嘿嘿笑道,“你纵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斗得过那么多人?这世上许多事不是仅凭武功与谋略就能应付下来的。这是一个江湖。在江湖上就得守江湖的规矩。你得顺着这个来。你不顺着这规矩,你让别人如何信你?” 纪行道,“老前辈,你信不信再过一两年,整个江湖,朝堂,天下,都要顺着我的规矩?” 老黄在心底狠狠地惊讶了一番,但是他脸上还是平静,“除非你......继承大统?哈哈!你一个高家人,怎么继承大统!哈哈!” 纪行摇摇头,“我有别的办法。我有别的办法。只要给我两年,两年就够了。” 他回到了老宅,肉体的重伤让他挪动一步都很困难,但是他并没坐着。他始终站在堂前。 天上星辰密布,繁星好比水面涟漪,波光粼粼。 不一会儿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李诵筠给纪行端了一碗面,“吃点儿吧。” 纪行看着这碗面,好长一会儿没动静。 李诵筠道,“我经常看她给你煮面,这是我第一次下厨,”说着她就笑了,笑得温柔婉约。温柔是女人最强大的武器。 纪行伸手端过这碗热腾腾的面条。坐在堂前的阶梯上就开始吃,稀里哗啦。 李诵筠见纪行吃得这么急,“你慢点儿,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下点儿。” 纪行摇摇头,“很好吃。” 李诵筠道,“现在你想怎么办?” “爽!”纪行呼啦吃完整碗面,大呼一声,连面汤都没放过,“我本来经脉堵塞,原以为没有半年恢复不过来。没想到受损远远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再过十天我就能恢复如初。” 李诵筠摇摇头,“十天之后你胸膛的伤口才刚结疤。你怎么恢复如初?” 纪行道,“知道我内力与经脉问题的人,在这里可就只有你一个。想来是你给那些郎中出的主意,对吧?” 李诵筠见纪行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打算怎么办。你可不能胡来。黄老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要么这个时候就去找她,要么就不用找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听了后,太阳穴青筋鼓动,“那我现在就去找她,我要救她。” 李诵筠叹一口气,抱住纪行,“可你现在站着都难......” 她感觉纪行浑身肌肉绷得很紧,“我知道你武功高。真是,二十岁就到九品,就我听说过的人里边,也就只有季夏了。你年轻,武功高,是全京城的一颗明星,但是那些人可不管你到底有多亮。况且你连那些人藏身之处在哪都不知道,你怎么找他们?” 纪行转头看着她,“我只要从这个门出去,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出现。” 李诵筠摇摇头,“你一向冷静,这个时候为什么都是想着这些不着调的?你该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今晚本来会死很多人,若是你死了,等到明天你二叔到了朝堂之上,说不准很快又是一个斩刑。那她做的牺牲可就全白费了!” 纪行道,“你知道我那些手下怎么说我吗?他们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心如铁石。他们怕我,很怕我。我只能尽量给他们骄纵。但是我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自嘲一笑,“我是从雪地里滚出来的。你信不信?” 李诵筠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纪行道,“整个齐国的争斗,其实都是一场闹剧。我虽然是高寒士养大,但是我不是他的儿子,”纪行诡异地看着李诵筠,笑了笑,“你猜我的真实身份是谁?” 李诵筠捂嘴,惊道,“你不会真是......” 纪行哈哈大笑,“我也不是赵昙羽!” 李诵筠顿时迷惑了起来。 纪行道,“假如陛下知道我不是昙羽太子,他与父亲的默契就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我的身份暧昧,暧昧到了就连父亲也不愿意轻易拆穿这个谎言。现在你知道这个秘密了。” 他突然不再继续说。过了许久他才道,“假如她真的不在了,往后你就留在我身边。有的事我一个人很难做。” 李诵筠道,“我一直都想帮你。” 纪行自嘲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早就猜到她......但是一直还是把她留在身边吗?因为她比所有人都更值得信任。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她是唯一一个可以知道我全部秘密的人。有的事我没有告诉她,就是怕她出事。她和你不一样。你为我做事有目的。她为我做事就只是想为我做一点事。” 老黄在赶马车,微微转头,“年轻人,你叫什么?” 剑手本来不想说,若是自己能逃掉,此时说了自己名讳,反倒给自己添麻烦。可是老黄却自顾自道,“说实话,我也不算多大年纪,过两年才六十。我叫黄焕,你怎么称呼?” 剑手心道,“黄焕,黄焕......怎么这么耳熟?”他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惊道,“你是季夏的师傅!?” 老黄嗯了声,“教了个比我还厉害的孽徒。其实他天赋高,我只教了他七年,后来比我厉害不奇怪。” 剑手在面对江湖之上这样的一位大人物面前,倘若能将自己的名字提一提,那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荣誉!黄焕其人,三十年前当之无愧的剑圣!在那个还没有化境高手出现的年代,此人只凭手中一剑,便是先帝想求他赴京做官他都敢不来!只是当今圣上在十五年前整治江湖时,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世人都以为此人乃是天下间最有骨气的剑客!可惜自从他失踪之后,天下剑客都猜测他是到了宫里面被养起来了,一时间许多人叹息,剑圣黄焕的骨头,要是比他手中的剑更硬就好了! 没有想到的是剑手今天竟然见到了活的黄焕! “晚辈李玉州!拜见老剑圣!”剑手激动抱拳。 黄焕浑浊的眼珠子依旧浑浊。他没有因为剑手的激动而产生半点儿触动。他已经五十八了,见过三位皇帝。他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少年郎时,那是在家乡江东,一个白衣中年男人泛舟而过。那便是当今圣上的爷爷,只是他当时不知道。等他逐渐成名,在宫中为当今圣上的父亲表演剑术时,才看到已经成了老头儿的那个当年的白衣中年男人。 那个白衣中年男人其实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他能在京城舞剑,暗中被那位曾经的帝王帮助不少。只是他不知道。 后来他成了天下第一,武功在万人之上。可是听说宫中一位老人死得离奇之后,再也不愿意见皇家的人。此谓神剑避龙。 后来季夏入化境,他成了一人之下。曾经的江湖就再也不是他的江湖了。他受一个年轻人委托,在京城照顾那个年轻人的弟弟。当初齐帝一怒之下差点屠了高家,可是终究没有成功,最后齐帝撤了命令。在下令与撤令这段时间,高岐佑有再多脑袋也不够砍的,最紧要的还是因为这个半拉老头。 老黄对李玉州道,“名字起得挺好,玉州玉州。” 李玉州道,“老剑圣缘何在高府做了家仆?” 老黄摆摆手,“什么老剑圣新剑圣,快点儿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在哪,公子还等着疗伤。” 李玉州赶紧道,“就在此地即可!只要老剑圣愿收我为徒,在下这辈子为高府做牛做马都心甘命抵!” 老黄呵呵笑笑,吆喝一声,“地方到了!” 高岐佑气闷道,“这才出城多远!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既然老黄这么说,那便是地方到了。很快他们将纪行从马车上搬下来,几个老医官十分小心,生怕那匕首移位伤到纪行心脏。不过也好在这儿还有几个八品之上的高手,没有给纪行一点儿磕碰。 打从东宫出来后,纪行肚里装了个鼓鼓囊囊。他刚回府就收到消息,汗青的确是要被发配到边境了。地方与常无极所说的一点没差,果然是滇西。 他相信以汗青的能耐,就算到了边境也不至于过得太惨。 没等他歇舒服,门倒是被人敲响了。他过去打开门,只见高关生在门外神神秘秘地喊了声,“大哥,父亲叫你过去。” 纪行奇道,“什么事?” 高关生摇摇头,显然也是一头迷糊,“父亲没说,但是他好像今天心情很不好。”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他想起高关生表情有异,略一思量,“关生,二叔没有告诉你究竟是什么事,其实也是他对你的一种保护。你现在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早在几年前,你也没有培植出来自己的势力,所以有的事让你知道得太多......” 第402章 告退 等到晚上,果然高岐佑没有回来。纪行叹一口气,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他想了想,换了身素净衣裳就出了门。一路经过那几位大官的府邸,还有十六王院,最后他停在一道大门之前。 这大门以玄武岩制成,可见主人的雄厚财力。大门四季常开,似乎一向对路人表示着欢迎,只是有胆子有背景进这道门的人,整个齐国拢一拢也没多少。不巧,纪行正是这么一小撮人中的一个。 门前的守卫仔细看了看纪行,发现的确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人之后,便给他放行了。纪行抬脚踏进这道门,进来之后的视野就开阔多了。 里边是两排大理石白色石柱,石柱之上长年缠着鲜艳的红绸。纪行很奇怪这红绸怎么从来没有掉色,想来是有下人常常更换。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过来,说是唐突,倒也真有点唐突。他现在身份不一样,那些护卫连问他一句都不敢问。要知道他可是陛下心尖儿上的大红人,怎么有人敢为难他?而且传闻里陛下如此宠信他,更与红菱公主有关。 早在三年前京城坊间就流传开了,陛下之所以给了一个三甲同进士最末的进士正七品武官,很有可能是看中了这个年轻人的文采。这是在为红菱公主挑驸马呢!再加上从红菱公主府中传出来的,她似乎一向对纪行态度十分友好,更加让坊间的这种无稽之谈变得可信了起来。 纪行能排进齐国公子榜中第三,很有可能编这本书的人也是看在这点上面,不敢把纪行的名字排得太过靠后。开玩笑,陛下都说好,你敢说不好? 纪行走在这公主府中,步伐缓慢。这是晚上,虽然月光不怎么亮,但是公主府向来灯火通明,竟然给这府中景色增添了一股子不一样的韵味。 不一会儿,一个婢女迎上前,“高公子,公主已经知道公子到访,只是公主现在不便见客。” 纪行皱皱眉,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笑着点点头,“有劳姑娘传话,在下这就回去。” 婢女却急道,“公子,这么晚了,你可是找公主有急事?” 纪行愣了愣,随后和气道,“公主现在不便见客,在下来日再来造访吧。” 婢女赶紧道,“公主说了,若是有急事,公主不便见客。若是游游湖,看看水,她半个时辰后就会见你。” 纪行不好说自己有急事,便道,“只是三年未见,今天偶然到了这里,想着公主当初说在下可以随时进府,便进来看看。” 婢女笑笑,“那公子在这儿等着。” 纪行见她一溜烟就跑没了,根本来不及阻拦。他是知道京城坊间传闻的,自己怎么就挑了个晚上来这儿,这不是明摆着自己要来坐实这些传言吗?只是那婢女带来的话似乎有些奇怪,搞得好像红菱公主与自己真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一样。 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只能双手负在背后,在这公主府里瞎走。说瞎走也不是瞎走,基本都是在一些空旷地方,随便挑个地儿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不至于那婢女来寻他找不着人。 等了好一会儿,他却发现那婢女再也没来。难道自己被人放了鸽子,自己在这儿傻等也太傻了。随后他想起来那婢女所说,若是自己因为私事要找公主看看水,半个时辰后她就回来见自己。一想到半个时辰,纪行不禁觉得有些古怪。这个红菱公主此时在做什么,怎么要自己等半个时辰? 红菱公主那话说得暧昧。但是他却深知这个女子的危险,当初自己与她一战,如果他猜得不错,她的内力功夫之深厚,恐怕已经有了八品的水准。再加上此女城府,怎么可能会像小怜那样对自己一脑子的痴想? 只是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要是现在就走反倒失礼,便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等足了半个时辰,那婢女果然来寻他。纪行见了,便拾步走向她。等到那婢女到了纪行身前,“公子,公主在观湖亭等你。” 纪行点点头,“我也没来公主府几次,烦请姑娘带路。” 婢女却摇摇头,将衣袖拉起来,抬指给纪行指了个方向,“就是那个亭子,公子在这儿就能看见。” 纪行望了望,目光穿过大湖,果然看到一处小亭子正亮着灯。亭内隐约能看见有人。他温和笑笑,“真是麻烦你了,公主府这么大,还让你跑来跑去,等见着瓶儿了,我让她给你捎点儿小礼物。” 婢女喜笑颜开,“好啊!我叫喜鹊,瓶儿姑娘认得我!” 纪行摇头笑笑,“好嘞,下回瓶儿来公主府定然给你带过来!” 说罢他就往那观湖亭走去了。等他到了,红菱公主果然已经等了他有一回儿了。这女人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变化,纪行觉得她似乎看起来更温柔了。温柔是个好词,通常这个词能让人想到美人。只是他知道这个女人可不能仅仅当成美人来看。三年前她差不多二十二左右,如今已经二十五了,按照民间的说法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却还不嫁人。 红菱公主先是给纪行倒了一杯茶,笑吟吟道,“这么晚了,还来看我,听喜鹊说你是想找我看看水,游游湖?” 纪行心道这话不是你带来的吗,怎么就成我自己说的了?但是事还是要办的,“公主要在下苦等半个时辰,莫非是在梳妆打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菱公主笑笑,“你呀!如果我告诉你我方才是在洗浴,你怎么想?” 纪行没有多看这个女人,转而去看湖。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越发成熟迷人,言语间似乎总有着一股子挑逗的意味。 “公主府怎么造的这么大?我从大门进来,抬头一望,就没看见哪儿是个头。”纪行感叹道。 红菱公主笑道,“这得谢谢鲁合大师,整个公主府没多大,只是这院子建的错落有致。到了远处就尽建些高楼,或者种些大树,挡住了视线,给人感觉像是一眼望不到头而已。” 纪行叹道,“不管哪一行都有人才。公主这三年过得怎么样?” 红菱公主道,“还不是一样,整日没什么事,天天都看着这些山山水水,也都看腻了。” 纪行道,“加上这次,在下一共来过三次公主府。要说好看,还真得数这儿最好看。若是被那些平头百姓见了,恐怕会以为自己到了仙境吧。” 红菱公主道,“不怕告诉你,我入住这院子之前,曾经修道十年。若不是跟着师傅把性子磨下来了,这院子看个十几年,早就待不住了。还你,让你住在这试试。表面风光,其实和押在天牢里的囚徒有什么区别?” 那只老鼠活动得很小心。它不得不小心。此地与他处不一样。倘若它在大街上跑过,自然召来无数臭脚。但是任凭那些人眼疾手快,它也能险处逃生,最后回了窝,收获满满。可是在这里,对,就是现在! 一支竹簪嗖得一声带着猛烈无匹的劲气扎进了那只老鼠的脑袋,将它死死钉在泥墙上!随后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抽回那支竹簪,在自己腋下的衣服上使劲擦了擦,又扎回了自己头发上。 死了一只老鼠,还有许多只,这里是它们的地狱,也是它们的天堂。只是偶尔会有那么几只倒霉的小家伙丧命。一只老鼠的死并不会引起整个鼠群的恐慌,哪怕一天死一只也吓不到它们。让它们时刻保持警惕的是,这个巨大的院子里随时弥漫的杀气。 是的,杀气。再硬气的人,到了刑部,面对那上千人屠,也得怂了。刑部的人见过的腌臜事多,从来觉得自己的脑袋与夜壶差不多。但是他们又惜命,能多活几年是几年,出手是真狠,只要能弄死,他们从不敢留手,怕死。他们武功高,审人狠,下手更狠。就是这么一堆怪人,上千个怪人当中,汗青在这里也就不那么扎眼了。 所以那些到了此地还敢喊出一两句的,都是人杰。至于脚底挨到了刑部的砖,还能打心底里谈笑风生的,除了那位刑部尚书,也就只有齐帝了。能在刑部总枢当差,功夫至少得四品,练到了六品才有资格做个八品小官。即便练到了七品,也顶多混成个副六品。七品上到八品上之间,便是三品大员之下。 只有武功踏足九品,才有资格看一眼那刑部尚书的椅子。就是季夏到了刑部,上千高手围住他,各番捉人兵刃,伤人暗器扔上去,他也很难全身而退。或许连活下来也是个问题。 邋遢男人面色蜡黄,脸上像涂了尸油,下巴是一把稀疏得数的清的的胡子,瞧着萎靡不振,可是一双眼却异常的亮。可能是因为他走到了门口,外边儿的阳光从他眸子里映出来的缘故。 汗青刚巧打这儿走过,他见了这邋遢男人也没一句话好说。倒是那邋遢汉满脸淫笑,“哟,能打的来了?” 汗青没搭话,自顾自往档案房里走。邋遢汉扣了一坨鼻屎,“别去了,案牍都被老鼠啃光了,你还想翻点儿什么?” 汗青驻足,随后回头,“案牍被毁是你的失职,我来调取是奉命行事。” 邋遢汉趁他不注意,将鼻屎舔到嘴里吃了,道,“三年前,六十两银子的事,小事儿,本来就不过几坛酒。都觉得是小事儿,没谁放心上。高坐堂上的大人物们不拿柴火当柴火,烧了就烧了。你能打,人缘奇臭,当然找上你。” 汗青梗着脖子,似乎听不明白邋遢汉的意思,“人形之,你今天话很多。” 人形之仍旧是一脸淫笑,伸出一指指了指头顶,压低了声音笑道,“那位!”他摇了摇手指,极度嫌弃道,“他身边的人不敢给他说这个事!应天府的人早都进来啦!哈哈!” 汗青不再停留,直接往档案房走去。人形之从怀里扔出一沓纸,用了张油纸包好,“早给你备好了,拿去吧!”丰达荣道,“口信没我们快,大伙儿都急着回来。” 纪行道,“既然都到了,你们该知道,叫你们回来,一是受赏。受赏的事不归我管,你们的功劳都在吏部,该有的功劳一分不会少。第二就是办事,刀一天不使就生锈,你们也一样。和这些年一样,我与你们共进退。” 大伙儿笑道,“头儿,这是遇着事了?” 所有人都嬉皮笑脸,丝毫没有因为纪行说得严肃而生出半点紧张的情绪。纪行也笑笑,“是碰到事了,很大的事。与在楚州不一样,这回可能会死人,当然我不希望那个倒霉催的是你们中的一个。” 天宝从内院出来,一看这架势,赶紧喊道,“出来!都出来!” 合安还有游笠他们也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以为有人杀上来了,赶紧都冲出来。一看却是这么多人,全是熟人,登时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你们这帮孙子!龟孙子!” 整个院子便只剩下这帮人的胡乱打闹。纪行也咧开嘴笑,没有管教。这十几个人揉在一块儿比两个八品高手都好使,到现在他算是有了点儿与人叫板的资格了。 丰达荣算是这些人里边最清醒的那几个,快步跟上纪行。纪行摆了摆手,“你过来,咱们单独谈。” 这十几个人可都是至少六品的高手,怎么可能听不见。但是他们深知纪行的行事风格, 汗青一把接住,匆匆翻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要拿这个?” 人形之道,“能劳动你来取案牍的案子,小不到哪儿去。仔细数数,也就只有高寒士那女儿被绑了那会像那么回事。那个案子出来的扑朔迷离,结得虎头蛇尾,秘密天大了去。这个案牍,我随身揣着呢!” 汗青道,“有劳。” 人形之笑道,“你心里有事,你瞒不着我!”他搓了搓胸口,搓出一根根泥条儿,“怎么着?慌了?” 第403章 重回寒台 万俟攻冷笑道,“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纪行叹道,“你就不怕死?” 万俟攻哈哈大笑,“我若是连一个身负重伤的你都拿不下来,那也不配做我汗卑族第一勇士了!” 纪行道,“难道你刚刚就不怕认错我?” 万俟攻只觉得纪行怎么如此多的话,不耐烦道,“老子跟了你半个月,若是认错那真是奇了怪了!” 纪行点头,“那就是有人一直在跟踪我,然后向你们这样的人传递情报了?” 万俟攻喝道,“少废话,今天你是一定要死的了!” 纪行摇摇头,“不如咱们换一笔生意做,我可以给你更多银子,往后你为我做事如何?” 万俟攻哪里愿意再和纪行多说半句,登时冲了过来,一拳冲着纪行面门砸过来。纪行看他另一只拳头一直藏着,一边退一边叹道,“有点小聪明。” 万俟攻没能打到纪行,便激道,“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呸!有种拔刀和老子打!” 纪行摇摇头,“不过就是想趁我拔刀的时候扔暗器吗?那我便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纪行哗啦拔出轻刀。万俟攻左臂登时好比簧机弹出,一发暗黑飞镖嗖得射了过来! 纪行轻提重刀,刚巧挡住这飞镖,随后静静看着万俟攻。 万俟攻万没有想到纪行实战经验如此丰富,几乎是一点都不上当。他今天是来要人命的,不是与人切磋的。可是面前这个年轻人与他始一交手他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就像是在面对一座高山一般。 纪行淡淡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给了你机会,你还要如此?” 万俟攻缓缓往纪行走去,他的兵刃就是自己的拳脚,带上刀剑反而会束缚住他。他自信哪怕只要自己双手沾上纪行,就有十足把握将纪行分筋错骨。 可是纪行仍旧希望能为自己招揽来一个能打的,所以还在劝说,“你能得到八千两银子,我知道这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只要你跟了我,我能保证你得到的会更多。别说八千两银子,八万两都有可能,我也能给你别人不能给你的,你要不要仔细想想?” 万俟攻冷笑道,“倘若今日你死在我手里,那我即便算不上天下第一人,起码如你这般的高手死在了我手里,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事。你现在要不就痛痛快快和老子战一场,要不就跪在地上等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纪行叹一口气,“如此来说你是不可能为我所用了?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可怜,被别人当刀使,最后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死的。我也不要你跟随我了,我今天放你走,往后莫要忘了今日恩情便足矣。” 万俟攻大笑道,“难不成你以为你是季夏?你以为自己有一人挡三百精兵的实力吗?一个月前那么多高手与你过招,我就不信你一点伤都没有!我猜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才会一直如此拖延时间,不过你拖延时间也没有用,今天可没有人会救你!” 纪行见他是铁了心要和自己过不去了,“这真是你心中所想?难道今天你一定要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才会如愿?” 随后他无奈道,“我以为你习武到了这般地步,多少脑子会好使一点,可惜你真是没当自己有脑袋啊!” 万俟攻大怒,“那厮看招!” 他话音刚落,纪行突然鬼魅般矮了一截随即近身到他眼下!万俟攻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只见一抹灿烂刀光由下而上,又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天旋地转。说天旋地转一点没错,因为整个天地都在围着他转。 他想后退而后还击,可惜他一下子忘了自己的腿还有手在哪里。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那是一具无头的身体,脖颈处还在往外喷血。他终于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竟然被纪行一刀斩杀! 他想喊两句,他觉得就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总归是要喊上两句的,不喊不算英雄人物。但是他喊不出来,喉咙里通透得不得了,紧接着剧烈的头疼袭来。那是脑袋里的血液往外喷洒的结果。紧接着他感觉一股剧烈的震动,他又看到了纪行。 纪行斩下他的头颅之后,顺手便抓住了他的脑袋,而后单手拎着这颗脑袋将其放回了他原来的身体。 万俟攻嘴巴一开一合,像是要说什么,但是他现在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话。 纪行无情地看着他,“别人都以为我已经二十二,其实我今年刚刚二十岁,九品上的绝世高手见了我也得退避三舍。他们不光是怕我武功高,他们还怕我年纪轻。我的武功每天都在变得更高,他们惹不起,也等不起。所以这些人自己不敢来杀我,只能托你们这样的倒霉蛋来。一是为了试探,二要是我真的死了,他们不过付出八千两银子而已。你被人利用了,什么都没得到还搭上一条命,你说你亏不亏?” 他近乎恶毒地将事实讲给了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听,心中却是无限悲悯。往日他想方设法要防住的这些八品高手现在居然在他眼前已经成了小人物。 万俟攻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恨纪行为什么刀这么快,又像是在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趟这一趟浑水。 纪行道,“我会给你挖个坑埋了,至于会不会有野兽过来吃了你的尸体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汗卑族似乎就是天葬。可惜这个地方没有雄鹰,不然我就给你挂在树上了。入乡随俗吧,至少在这儿还能留个全尸。好好去吧,我能给你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你马上就要死了。把眼睛合上,人都是要死的,别留什么执念到了来世。” 万俟攻死不瞑目。他到死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小怜很快给他拿过来,帮他穿上,然后拿出匕首还有飞镖之类的暗器要帮他藏进去。纪行摆摆手,“这些东西就不要装了,装在身上容易出误会,”他把这些小玩意儿拿下来,“咱们要去的是空明坊,给人家观礼,带着些东西被人发现了指不定闹出来什么事故。” 小怜点头,“公子,那这些我拿着吧。” 纪行想了想,慎重地把一把匕首拿出来,“带着这个就行了,贴身保存,不要被人发现。” 小怜道,“公子,你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纪行叹一口气,“说不准今晚那些幕后的跳梁小丑就都粉墨登场了,来的绝对会是大人物。而且啊这些人肯定都是些不好对付的,说不准是一个还是一群,万事小心点儿吧。” 小怜把那把匕首贴身藏好,低着头道,“公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纪行笑笑,“当然,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怎么可能会有事。” 小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没说。 纪行与她相处好几年了,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不禁笑笑,“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有什么话还不能说了?” “公子,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件事吗?”小怜对纪行道。 纪行没想到她在这个档口提起了这事,“怜儿,我现在还不想说这些,我们的事还有很多,等这些事结束之后再说怎么样?” 小怜点点头,“好的公子。” 纪行道,“怜儿,今天这件事,就连陛下都知道,千万不能出差错。到时候你不要怕,不管怎样,至少你我还是能保护好。” 小怜点头,“我知道了公子。” 纪行道,“你去安排游笠他们在空明坊外等我。通知合安,一共有三处战场,空明坊,白云观,最后便是,朝堂之上。陛下一直知道是哪些人想对我出手,但是他很想知道到底有哪些人真的动了手。” 随后他又说道,“我留在京城的时间已经不多,很快就要去楚州做完那最后一年官。所以陛下等不了,那些人也等不了。他们一定想在我离京之前杀了我。只要他们能杀了我,陛下与父亲十几年布局便会功亏一篑。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我已经走到九品之列。” 小怜谨慎道,“公子,我们今晚会死吗?” 纪行笑笑,“只要那柳娥不来,怎么可能会出事。而且丰达荣办事稳妥,想来不会有事。” 他做完了最后部署。 一是丰达荣去白云观救人,游笠和天宝去接应。一旦丰达荣遭过多高手围攻,游笠他们便速速撤离。 二是他和小怜经过空明坊,前往戈达尔大祭司那边赴宴。空明坊不能携带武器,因此小怜要将他的双刀暗藏于马车当中。另外豫潜等人必须要藏于暗中,一旦他被人围攻,豫潜与合安他们便舍命冲来。至于二叔会不会给他安排后手,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再说了,那么多人都盯着高岐佑,高岐佑或许会将人部署在他最想不到的时候。 假如今天他一直没有遇险,那朝堂之上二叔便被动了。 其实真正决定他将来的并不在空明坊,而在朝堂之上。明日二叔是必定会遭人攻讦,假使自己遇险,又能活着从空明坊出来。届时自己于宫外求见陛下,陛下见自己负伤,定会让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哑口无言。 空明坊作为齐庭唯一为异族在京城划出来的一个坊,戈达尔大平原上的诸多部落也因此一向没有在西部与朝廷作难。自己今天最好能活着进空明坊,活着出空明坊。若是自己在空明坊出了事,朝廷之上的百官定然上书陛下根本不用查,直接迁怒于戈达尔大平原之上的诸多部落。到那时候真相就永远埋藏在地下了。 不过纪行完全有自信能够把自己这边摆平,只是丰达荣那边就全看他造化了。不过想来问题不会很大。他是真不信会有什么七品之上的高手会去照看两个小孩儿。除非真有什么人会神机妙算,将他的所有动作料定。假如如此,他也就认了。 今天晨时朝会给他和高岐佑都提了个醒。 高岐佑预料当中的攻讦没有来,一众言官也没有半点儿反应。可是有关他通敌叛国的风言风语却起来了。与乐观的纪行不同,一种不祥的预感始终笼罩在高岐佑的头上。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坊间甚至就传出来高岐佑与高寒士不和的信儿。传得有鼻子有眼,而且连高寒士这么多年没回京都传成了是高岐佑在从中作梗。 高岐佑自己心里很清楚。大齐的平衡中心在于齐帝与诸位大臣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个平衡没有打破之前,尤其是齐帝手中握着十万精兵,还有最大的高手机构应天府的情况下,所有大臣都必须对齐帝俯首称臣。 现在自己被传出来这些谣言,归根结底是有人要颠覆齐国这幢大厦。 不过另外一个原因他也清楚,自己沉寂多年,在太常寺卿的位置上坐得太久。许多人都没有再将他视为头等大敌,只拿他当成个样子货看。不过这也不怪别人这么想。他高岐佑除了与齐帝走得极近之外,几乎没有培植任何属于自己的势力。 而且别说培植势力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有多不成器,全京城都是看在眼里的。到现在连太子都很少和他儿子高关生往来了。 纪行慢慢在心中勾勒出来一个大概。 那些人忘不了高寒士给他们在心中留下的阴影我入京城后又是个能文能武的家伙,论起心力谋略,直接甩开同辈至少十年。再加上自己不管是在谁面前,哪种情况,都能保持让人难以理解的冷静,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料子。可惜几次三番刺杀自己都没有成功, 硬的来不了,他们就换个石头磕? 等他准备好,便开始在老宅静静等待傍晚到来。 他还在这边等的功夫,丰达荣已经出发了。他必须得早点动身,不然容易招来有心人窥视。不过他也没出城,只是早早的在某一家酒肆待着。等他看到纪行的马车出门之后他再出城不迟。 第404章 再遇 纪行想了想,按照他对兵部,钦天监,以及御前近卫的理解,随口说出一个数字,“至少十个!但是比这更强的,或许他还能请动一个也不好说!” 齐安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权力究竟有多大,他继续问纪行,“比这更强?是不是相当于我师傅那样的?” 纪行摇摇头,“恐怕是与宫部大统领能相匹敌。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过一刻,我们就能见分晓了!” 齐安脑海中能想象一幅画面。漫天真灵高手,而他乘于皇辇之上,四周十数个甚至数十个像他师傅那样强大的高手护卫着他,因为他是大商皇帝!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在他脑海中持续多久。因为纪行大喊一声,“不去京都了!我们往西逃!” 齐安不明白为什么不去京都,“为什么!?” 纪行道,“东面环海,去了是一条绝路!如若北上,那边已有三个大高手坐镇以待,只差数十个呼吸就能追上我们!南面又有已经被我们错过的一个,现在只能往西!” 说罢纪行便不再解释,全力催动真灵往西冲去!纪行的极快速度,在天空之上搅起一道巨大云卷,人们在地上看见了,都以为是祥龙现世! 纪行现在根本不敢随意转一点弯,因为现在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一种十分危险的地步。一点他转过一个极小的弧度,那齐安的凡人之躯极有可能会承受不住身体本身的惯性,导致他在瞬间就被撕裂身体! 因此在他往西转去时,先是减速了许久,确保齐安能够承受,而后再向西而逃! 而在玉娇龙眼里,这已经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象了。如若能够与纪行长相厮守,她......她不禁暗骂自己一句,怎么平白无故动了春心!纪行所说的追兵,他们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因此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所以还能够想东想西。 当然了,如果连他们都能用眼睛看到追兵了,那距离他们被抓到也就不远了! 此时辛椎立在浑天仪之前,浑天仪的球体之内,显现的正是纪行那三人的影像。他看到纪行急急如丧家之犬,正在往西狂奔。但是他并没有像一个臣子那样,急慌慌地去解救新帝。在他眼眸里,闪烁的是对万事了若指掌的光芒! 宫部则在九音阁内,看着那虚立楼中的九柄巨剑,只要浑天仪给出位置,他就会“惊醒”这九柄巨剑中的一柄,马上这世间就会死去很多人! 胡惟庸坐在竹舍内,他很不高兴,所以愁眉苦脸。他面前有一幅画卷,画卷当中,竟然也是纪行此时的景象。他知道很多事,但他现在不能说出去,否则会毁了一盘大棋!现在他只能无奈地看着画卷之中,那个他看好的年轻人究竟会遭遇什么,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大风起于浮萍之末! 一场大局,早在纪行带新帝出宫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是有关辛椎的一个神仙局!从纪行说想带齐安出宫时,辛椎在皇宫静立的那一个时辰时,这个局就已经形成。曾经的辛椎被太庚皇帝委以重任,暗藏于恭亲王府中,一是他本身实力极强。当初东平王担忧宫部会出事,而太庚皇帝却不以为意,则是因为辛椎本身就是一个极为高明的阴谋论者,这是其二! 辛椎跟随太庚皇帝的时日,实则比宫部还早。当初宫部还在西处作为宋千会的十二卫时,辛椎便已经是太庚皇帝身边的一只“影子”!还在三十年前,辛椎便已是真灵七境的绝世高手。他的身份,实际上是当年太庚皇帝的大哥,曾经的太子留给太庚皇帝的遗产。当年那位太子,甚至比之太庚皇帝还要有宏图大略!只可惜这位见识极广的太子却因为一场祸端早死,否则今日的大商,恐怕连一场饥荒都不会有! 辛椎的心,实则早已随着那位太子的离世已经死去。他跟随太庚皇帝之后,没有一天不想着脱离皇室,沉入江湖,而后进行一场清算!可惜造化弄人,太庚皇帝将他打入恭亲王府中后,他也成为太庚皇帝在暗中最重要的一支力量。上一位太子的死,他本以为这一生都没机会亲手报仇,没想到太庚皇帝竟然亲命他为下一任帝师! 恭亲王已经死了,当年参与谋杀上一位太子的主谋,便只剩下一个礼亲王,辛椎的机会来了!让纪行带着新帝出宫,看似是一场将新帝逼入绝境的一局死棋,然而真正的大局,这才刚刚拉出一道帷幕! 礼亲王此时手里握着剑,一剑一剑反复砍在柱子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会不会落入一个圈套当中?如若辛椎真是为了防止新帝在出宫的那一日遭遇不测,那按理来说,现在新帝的行踪已经暴露,那辛椎定然会拿出一套万全之策,以报新帝不会遭遇任何不测才对。 他突然想到会不会宫部也会出手? 现在完全就是拼时间,谁先找到新帝,谁就能占据主动。因此派遣军队毫无意义,只有那些高手才能在这场乱局迷雾当中杀出重围!因此哪方人马的高手更多更强,哪方便能笑到最后! 齐安看着这一片嘈杂,大喊,“要我打谁!” 纪行指了指吴青松,“就是他了!” 齐安本来一点武功不会,此时啥也不管,挥动手中木剑便冲向了他眼中最弱的吴青松!吴青松见一个小毛孩子冲了过来,脚一勾便勾起来一只凳子,拿在手里便朝齐安砸去。纪行见此,摇头道,“装模作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安此时热血沸腾一剑冲着那凳子便横劈了过去!没想到这一剑竟然势如破竹!那凳子如同是豆腐做的一般,顿时被齐安劈得散了架!齐安愣了愣,没想到手中这不起眼的木剑这样厉害!如若他有心,定然会发现纪行负在背后的双手,此时正在上下掐弄,暗中操控着他手里那柄木剑! “齐安,你打得过他,不要怕!”纪行道。 齐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学会的“神功”,如有神助一般冲向那吴青松!只见他努力向前刺出一剑,那剑像是有灵性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他冲向了吴青松!吴青松此时表情极其怪异,突然他伸出两指,夹住了齐安刺来的木剑! 齐安顿时愣在原地,暗道这老家伙如此厉害,他竟然如何抽剑都抽不出来!纪行负在背后的一只手轻轻一弹,木剑顿时带着齐安脱了困。 吴青松眼珠子变青了一瞬间,随后恢复原先模样,“这位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当心引火烧身啊!” 纪行瞥了一眼他,随后对齐安道,“你回来吧。” 齐安刚刚过了一把剑客的瘾,本来不愿后退,但他还是知道好歹,没有由着性子来,便退到纪行身边。纪行道,“双刀不在身边,借你木剑一用!” 齐安颇为舍不得得交给纪行,“可别弄坏了!” 纪行笑笑摇摇头,“不会!” 吴青松道,“我念你数百年修行不易,莫要逼迫某人!” 纪行提剑,闲庭信步,“逼迫?今天要是把你当做一个贪官抓了起来,待到问斩之时,也不过斩你一尾!你潜藏吴府不少年月了吧?你现在说说自己所图,我今日给你个痛快!” 吴青松哈哈大笑,“连这也被你看出来了!罢了,某家今日不再戏耍尔等!好教尔等看清楚某家本相!” 妖气! 整个吴府,顿时粉雾四起,全是妖气!纪行皱皱眉,这样浓烈的妖气,难道是个真灵中三境的大妖? 吴青松仰头哈哈大笑,顿时风起云涌!天降异象!纪行各拍了玉娇龙和齐安一下,往他们体内注入一丝真灵以抵挡妖气。随后他走上前,剑指吴青松,“我不想废话,接招吧!” 吴青松大笑,“口气真大!那边让某家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纪行点头。距离他真正出手,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以前不大喜欢打打杀杀,后来杀性成瘾,再往后看淡了他人生死,只求自己能活得好好的。对于他来说,若非达到真灵六境的争杀,很难对他造成什么实质威胁。 他善用刀而非剑,是因为觉得剑太轻,灵活度太高,使起来颇为复杂。不过也不奇怪,因为这天下变化最多的便是剑术。用刀很简单,只要足够快,力量足够大,便可一力降十会!他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手中木剑。这木剑于他而言基本只是个摆设,还不如没有。但他还是想试试剑术。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光闪过! 纪行几乎是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到了吴青松身后! “一剑!”纪行淡淡道,随后手杵木剑,缓缓转过身来。吴青松那一身衣衫之内跳出一只白狐,随后地上掉下来一只断掉的尾巴。 白狐心头狂震,这是什么速度! 那墨家弃徒也眼皮一跳,手已伸进怀中,但他还是按捺住性子继续作壁上观。 纪行看向白狐,“你还有两条命!不过这两条命恐怕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剑的事了!” 白狐升腾入天,嘶吼一声,“想抓我!恐怕还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声,响彻吴府四周半里地!正处于混战的褚门图大喊道,“没看到荆门府伊是狐狸变的吗!?还打!?” 兵丁被褚门图叫醒,顿时不知所措。那几个白狐招来的帮手此时没了兵丁掩护,顿时陷入与胡忠一人的苦战!那七八个人中除了那个真元七境的,根本没有一个人是胡忠的一合之敌! 此时白狐仍在天空,一朵妖云将他遮掩起来。忽然数百道金色光芒对着纪行便杀了过来!纪行抬头,对着天空一指,木剑刷地便冲上了天!木剑上有纪行真灵,此时跳脱无比,一瞬间便解去了一大半金芒!剩余没解去的,也都是打不着他的。 没等白狐再有动作,木剑哗地便杀向云中! 齐安实在不愿意再听大道理,就只是点头。纪行话锋一转,“当然,也带你吃遍大江南北,见一见四处的风土人情!” 齐安一听这个就来劲了,“今天吃什么?不会又像前两天那样吃烤红薯吧?” 纪行神妙莫测地摇摇头,一脸笑,“我给你露一手!” 齐安知道纪行是高手,但不知道有多高,在他眼里,纪行就像是水壶里煮饺子,有货但是倒不出来。 “你要怎么露一手?”齐安问道。 纪行指了指他身上的葫芦说,“早在两天前我就买了这个葫芦,你知道里边有什么吗?” 齐安揭开壶口,倒了倒,“空的。” 纪行闭上眼,一脸迷醉,“我闻到了痛快的味道!” 齐安也闭上眼,但是什么也感受不到。好在他们现在身处荒郊野外,否则被他人瞧见,指不定以为是两个疯子。纪行睁眼,“把葫芦给我!” 齐安就把葫芦交给他。纪行笑笑,伸手一指,“上酒!” 于是远处一个镇子里一道水线直冲天宵,没一会儿就到了纪行这边。随后那水线就像蛇一样钻进了葫芦里! 齐安瞪大双眼,“这个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纪行摇摇头,笑道,“你要练成此功,再过一百年也不行!” 齐安不解道,“你今年多少岁?” 纪行道,“二十四吧。” 齐安笑道,“那我从今天开始练功,等我二十四了,也能练出这一手功夫了!” 纪行不忍心打击他那颗雄心。这一手看着简单,实际上对神识的考验极其严格。没有真灵二境的修为,不说能不能将那酒逼成线而后装进葫芦里,就连提那酒水,一个不慎,恐怕连缸都提起来了!天下人修成真灵何其艰难,再怎么天才,没个几百年休想有所成。除非本来天赋极高,又有真灵仙台相助。 纪行举起葫芦,高高扬起,一道酒液成了线落到他嘴里,咕咚一声,“呀!这酒忒烈!” 齐安在一边看得心痒,“给我尝点!” 第405章 谪仙人 灰衣男子道,“二十年前高寒士扰得全天下人人自危,如今你扰得江湖震动,我还是那两个字,佩服。” 纪行冷眼看着这灰衣男子,“十开盟杀了一个女人。” 灰衣男子道,“是赐福。” 纪行长出一口气,像是吐出来了这一个多月的郁结,“我会留你一条命,今天还不是你的死期。” 灰衣男子道,“佩服。” 纪行手扶双刀,鼻子突然就酸了。那个为他负担双刀重量的女人已经不再,而仇人就在眼前,他的每一处肌体都在颤抖,头却低了下来。没人看得出来他现在眼睛有多红。 “一起上吧。”他淡淡道。 话音刚落,剩余五个八品高手齐齐压了上来!纪行双刀尽出,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五人知道遇到了平生难遇之大敌,稍有不留神就会命丧当场,没有一个人敢留手! 三把剑主攻,两把剑掠阵,可这五个八品高手却在一瞬间被纪行逼得不得不合在一处抵挡他的攻势!纪行的刀太快!他们出一招的功夫,纪行可以出十招! 五个人合在一处也只是堪堪抵挡住纪行的攻势! 十息过后,五人被纪行五记重刀磕开,人人后退十步!纪行知道现在不是和这些人拼气长的时候,一旦自己气力不够,那灰衣男子必定会暗中出手! 可是那五个人看向自己手中兵刃之后,却是一阵沉默。因为他们手中剑不知道被纪行磕出来多少个缺口。纪行微微提气,反客为主,大开大合冲了过去!他重刀为攻,轻刀防守,攻得让人喘不过气,防的是密不透风! 终于一个人坚持不住纪行的压力,被纪行一刀挑飞手中剑,下一刻就被削去了脑袋! 其余四人方寸大乱! “大人!”一人抽空求救! 然而就是这一声,纪行瞅着他换气的空档一刀斩首!剩余三人越发抵挡不住! 又是十息过后,一个人呆滞地看着手中断剑,额头上一股血柱当面淋了下来,浑身都是刀口,而后重重倒地。 一个人被纪行一脚踹飞,一瞬间整片胸骨都碎了,脾脏心肺尽是破碎,又撞碎了一片栏杆。这人正巧被纪行踹到那些女子所在之处。他无神地看了看这三十几个女子,最后将千疮百孔的剑收回鞘中,静坐而死。 还有一个人依旧在苦苦支撑,可他一个哪挡得住纪行。只是一招,纪行背身对着他,轻刀已经扎破他的心脏。纪行将刀抽出来,抬头对那灰衣男子道,“该你了。” 灰衣男子提剑,从墙头一跃而下,呈飞跃之势!一剑崩了过来! 纪行知道这一剑的厉害,急忙举起重刀拦住,只听当的一声!纪行虎口发麻,这一剑将他震退半步! 灰衣男子依旧从容,持剑而立,“习武三十余年,从来不信有什么天才,就连季夏我也不信他算什么剑圣。不过你倒称得上刀客二字。” 纪行毙杀七个八品高手,此时体力并没有在巅峰,何况还带着伤,“九品上?” 灰衣男子又是一剑过来!纪行挥刀而去!到底还是重刀占了优势! 只见一股子火星子跳出来,二人都是微退半步! 试探到此结束,大约确定了对方气力如何,功力几分,两人不再留手! 纪行还是出刀很快。但是要是比快,刀对上剑是没有任何优势的。而且那灰衣男子闪避真是快极了,纪行发现自己就连想击中他的剑都很难! 但是灰衣男子心中的震动更大。他刚刚看纪行一人战七剑,就看出来纪行的刀法已经有了宗师风范,当自己对上他的时候,才感觉到这种压力几乎是哪里都在。 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突破纪行的防守。那把轻刀神如鬼魅,一旦他的招式过大,那轻刀便贴了过来! 二人对拼十数记,却只闪起过三次火花。最后纪行衣袖一角被削去,灰衣男子头发掉一缕。但是俩人似乎开始拼起了气长,突然动了起来,从院子里打到房檐上,又从房檐上打进阁楼里。走到哪就糟蹋到哪。这哪像是凡人打架?分明是野兽拆家! 灰衣男子绕柱而走,而后急速后退飘走,进了屋子里。纪行已经出刀,收不住力,一刀斩断一根柱子。只听得屋子里框框当当一阵响,最后灰衣男子破窗而出,纪行紧随其后! 旁人眼里似乎纪行占尽优势,实则不然。灰衣男子没有出招,一位闪避,其实是在消耗纪行的气力。纪行手持双刀,挥舞起来要比灰衣男子累得多。灰衣男子在堵自己能在纪行力气耗尽之前不会露出破绽。 但是闪避得久了,他却发现纪行似乎是掌握了他的身法路数。往后的闪避越来越艰难。甚至纪行已经能够预料到他下一步会去往何处。最后他们二人越来越近,直到西厢阁楼之上,纪行瞅准机会狠狠一刀当头劈下! 这一刀隐含了纪行这一个月的郁结和怒气,就是一块金石也要被他劈开了!真有开山裂石之功! 灰衣男子不得不防,举剑便挡! 只听当得一声响,灰衣男子被纪行一刀劈得矮了下去!他要是不能及时消去这霸道一刀的力道,只怕肩胛骨都会被震裂。只见他一个后仰,后背像是长了轮子似的向后滑行而去! 但是后面就是墙,他退无可退! 洪四爷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八具尸体,李先生已经死了。他以为的武林绝世高手,连人家一把剑鞘都躲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这是撞上铁板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后一阵垮塌之声将他从自己的幻想中惊醒,西厢阁楼塌了。 灰衣男子披头散发,持剑立于一旁,哈哈大笑,“真是好本事,能将某人逼至如此境地,你是第一人!” 纪行冷冷道,“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灰衣男子十分想不通为何自己如何都奈何不得这个年轻人。要知道那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是崭露头角也不为过。可他是什么人?他是十开盟高层中的高层,武功拎出来放在全天下也是排得上号的。原本他只是以为纪行不过是运气好,或者是因为黄焕跟在他身边,所以能在那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活下来。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纪行给他的压力甚至能和盟主相提并论! 不过他要是知道纪行是从他从未听闻过的真灵境跌落下来的,恐怕他会跪下来保住纪行的大腿求纪行收他为徒。 “你的确很能打,但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武功能解决的。”灰衣男子道。 此时太医过来要为纪行治疗伤势。医官小心道,“高大人,烦请褪去外衣。” 纪行点头,对齐帝道,“让陛下看到微臣如此,实在不应该。只是微臣内里着甲,还请劳动御医为我宽衣。” 齐帝一听纪行这时候还穿着甲,突然想到纪行从高府到皇宫还有那么长一段路要走,定然是有人仍旧想要刺杀与他!他不禁皱眉,“高何以,你方才又遇险了?” 纪行犹豫了一下。 齐帝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纪行点头。 齐帝示意太医,“为高大人卸甲!”而后他又对纪行道,“你说说昨夜和方才发生了什么。” 纪行便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给齐帝讲了一遍。从自己与高岐佑的谋划,将计就计,再到他去往空明坊,遇到炸药。而后突现九品高手袭杀,策反八品剑手,自己重赏之下又将那九品高手毙杀。最后被小怜扎心一刀。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就像是个看客,没有丝毫遗漏。 齐帝听完昨夜之事,沉默良久,“朕只知晓你遇刺,从未想过这里还有如此多的博弈。是朕站得太高太远,以至于看不清这些细微末节了。” 纪行道,“那些别有用心之辈真是在这些细微末节里做文章。陛下可能只会看到微臣一副重伤之躯,也可能会看到一切都是陛下所希望的结果。但是在这过程中,会有多少人抛家弃子,又有多少人不得不投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麾下。” 齐帝沉吟一会儿,“据你所说,你的伤势本来已经稳固,可是缘何现在又流血不止。” 纪行回想起今晨。 天已经快亮了,老黄随意躺在院子里那把纪行惯躺的椅子上,这个老头子就这样睡了一夜。他是个江湖中人,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江湖中人,因为现在的齐境已经没有江湖了。在江湖上混的人,是不在意睡在哪儿的。 对于初入这块人人都觉得神秘的地方——江湖时,偶然会见到那些能在任何地方打瞌睡的男人。这些男人说话不一定和气,但是一定没什么火气。他们似乎总是缺觉,而且不是装睡,是真的困。 老黄就是这样,他是真的困。一夜没睡,时时警惕会有人前来刺杀。他再厉害,也要有个打盹的时候。 在老黄小时候,他就见过那些随便找个墙头就能睡,传闻里是绝顶高手的人。那时候他就怀疑这些所谓的绝顶高手是不是在故作高深,直到他也到了这个位置之后才发现年少的自己是真的无知。因为他现在真的困。 快六十多岁的身体了,就算他平日里做些苦活累活。偶尔夜里,在月下或许还会折一根棍子耍两招,当作练剑,可是十几年没动手了,哪还会那么精神。 纪行也是一夜没睡,他睁眼闭眼都是那个女人刺进他胸膛的一幕。 院子里有了些动静。纪行推开门一看,老黄正不解地看着三具尸体。 一切发生得太快。老黄刚刚察觉到什么,他日练月练出来的肌肉记忆已经使他用脚尖激起几枚石子穿透了那三个黑影。 纪行有伤,因此走得很慢,然后他看到了她。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搭救,她的尸体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蹲下来,把她抱起来,对李诵筠道,“我给你一千两银子,给她打一副冰棺。” 李诵筠道,“钱我家有的是,只是冰棺不好做,只有皇家这个时候才有藏冰的冰窖。” 纪行面无表情,“倒是忘了,那麻烦你去找公主,就说我的婢女死了,她要一副冰棺。红菱她会帮忙。” 李诵筠叹一口气,她知道纪行现在的腰打得有多直,心就有多少苦痛。一个承受了巨大痛苦,又能化解痛苦的人,其实可以称作为佛了。纪行不是佛,他只能做到看起来没有半点儿伤痛。 纪行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来给了她,然后她出了府。 李诵筠跟着高瓶儿来过公主府,因此知道路。她刚出门,天就亮了。一路走到公主府,她掏出牌子,对守卫道,“我是高何以的朋友。” 守卫听到是高何以的朋友,毫不迟疑道,“公主有请。” 看来红菱公主早就猜到纪行要托她办事,只是她不会想到纪行托她办的事是打一副棺材。李诵筠进了公主府后,一头撞上高瓶儿。高瓶儿看起来稳重了许多,但是面色苍白得像得了一场大病,“我哥没事吧!” 李诵筠将腰牌拿出来,“这是他刚刚给我的,他叫我来找公主帮帮他。” 高瓶儿拉着李诵筠就往红菱公主的闺阁走。她现在也是满眼血丝,显然一夜没睡,“公主不让我出府,我打不过她,也打不过她的护卫。整个京城都知道我哥今晚会出事,只有我不知道他到底怎样了。” 突然她停下来,微微扬扬头,没让已经快要滴落的眼泪流下来,“父亲将我俩都送到京城。哥哥,他现在在京城,明里暗里都那么的有权势了,可是那么多人想要他死。” 随后她道,“我没什么用,我以为我可以帮上他,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放我出来。我没什么用。家现在一切都还好吧?” 李诵筠明显表情有些不对劲,“都还好,高何以,还有他那十几个弟兄都活着。” 高瓶儿一听这个消息,不禁愣了,“那他还来求公主办什么事。” 李诵筠和她已经走到了公主的闺阁前。却见公主身着薄纱,刚刚起床,几个丫头正在伺候她洗漱。 第406章 深渊 纪行从怀中掏出一枚官印扔给他,“悠着点,别摔坏了。” 邢捕头看了半天,手里这块玉牌他只能确定珍贵至极,却搞不清楚应天司命是个什么官职,因此他一时难以确定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高何以。 正在他为难之时,纪行突然反应过来,“拿错了,”他把怀里另一块牌子掏出来,“该是这个。” 邢捕头把官印还给他,又接过了另一块。这回他是板上钉钉可以确定了,赶紧行礼道,“高大人,下官邢育森,见过大人!”随后他转过身对属下喝道,“还不给高大人行礼!?” 一众捕快早在来之前就已经被无数次警告,自然知晓厉害,于是都赶紧来行礼。 纪行摆摆手,“免了免了。这里有另一个事你得处理一下。” 邢捕头弯下腰,“大人,何事?” 纪行道,“这个洪四爷贩人口,还都是姑娘,这不是个好事。本官是陛下亲派到地方来的,见到了这样的事自然不得不管。我也不管你和这个洪四爷当初有什么交情,但是今天这个事一定要办漂亮了。” 邢捕头赶紧点头,“下官一定好好办这件事!” 与此同时纪行看出来邢捕头眼里的火热,不禁摇摇头,“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邢捕头大喜,“下官邢育森!严刑峻法的刑,教书育人的育,森林的森!” 纪行点点头,“我记住了。这件事你若真办的漂亮,往后碰到自己解决不了,又不犯法的事的时候,托人到京城高府递一封信,有什么事都好说。” 邢捕头赶紧谢过,嗓门喊得贼响!“多谢大人!” 纪行道,“我得睡会儿,叫人给我打一壶酒来,能有菜就更好了。我不挑地方,就在这儿吃。” 邢捕头回头大喝,“还不给高大人备酒备菜!?” 而后他又对纪行努力笑着道,“大人,此地不大干净,是否该换个地方?” 纪行淡淡道,“除了陛下,还没见过谁能让我能挪动一步的。” 邢捕头知道自己失言。自己在这地方浑浑噩噩过了十年才当上一个捕头,武功更是已经练到五品,却始终不得志。而眼前这位是传说中的九品绝世高手,陛下眼下的大红人!更是在那十里长街上与二十几位八品九品高手过招,斩杀敌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自己有什么资格和这样的大人物建议? 邢捕头抱拳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办事!”随即他大喝一声,“把洪四绑起来!洪四欺压民女,贩买人口,犯的是律法里的不赦之罪!即刻压回衙内候审!” 纪行摆摆手,“不用审了!这个罪我给他定,往后真出了什么麻烦扣在我头上就行。来人,记!” 邢捕头赶紧掏出无常簿,“大人请!” 纪行道,“本官高何以,亲见洪四及其同党刘宇贩买人口,即刻按律定罪,不得有误。至于那些孩子,给条生路吧。若非家里养不起了,谁会卖掉。” 邢捕头飞笔急书,记完了之后便到了洪四爷之前。他沉着脸压低声音道,“你洪四真是好大的本事!这可是正六品的大人!还是从京城来的!今日教他撞上了你作恶,县令都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言罢邢捕头就把洪四爷给绑了,同时对属下道,“同党刘宇也不可放过!” 此时那些姑娘缓缓凑过来,却又都不敢说话。纪行没管她们。他现在也懒得和她们说什么,而且身份差距太大,自己不管说什么她们都听不明白。而且自己刚刚动了手,这些姑娘现在肯定还怕得慌。 现在他也成了自己以前想不通的那种“世外高人”。其实哪有什么世外高人,只不过自己所处的境遇是别人想象不到的而已。 不多一会儿酒菜上来了,邢育森还给纪行铺了一张席。 纪行便开始吃吃喝喝,一点儿不觉得这地方瘆得慌。那些姑娘现在都怕的要命,但是就是不怕纪行。她们觉得这里最厉害的是纪行,就算真有鬼,这个大哥哥也能把鬼打跑。 这时整个洪府都开始有人准备逃跑了。纪行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小事,的确,洪府的存亡于他而言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但是对于知守县这个地方,却是变了天。他现在的一个想法,甚至足以改变整个知守县的兴衰。 不多一时,一个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走进来,“下官知守县令曹芳瑜见过高大人!” 纪行正吃着呢,“哟,原来是县令,过来一起吃?” 曹芳瑜谄媚笑道,“大人途经此地,怎么也不说一声?” 纪行道,“原本是密访不是?我正在江上飘着,那个刘宇说我挡了他的路,诶我忘了是不是刘宇,当时他说要教训我,我把他牙打碎了。之后这个事不是就简单了吗?我上船去看看他们到底做的什么生意,上去了就看见一群姑娘。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嘛?然后就跟着他们来洪府了。” 曹芳瑜摩拳擦掌道,“这个,大人,有关洪府的事,不能随便定夺啊。他们洪府在京城是有关系的,那么大一张网,下官可承受不住啊!” 纪行道,“这个事好办。这个案子上边挂上我的名,任凭天大的风浪,翻不起来。” 曹芳瑜笑道,“那就好办了。只是大人,这个洪府该怎么办?要不要......”说着他做了一个推掉的手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道,“曹大人,别把事做的这么急,也别把事做得这么绝。这么多人都要养活,洪府的人,有的人总能留下来,又不是灭三族,不至于。” 曹芳瑜道,“那后面来的......那些贼人是怎么一回事?” 纪行道,“这个事你最好别问,问了你也没有好下场。这么给你说吧,刚刚与我动手的那八个人随便来一个,能把你这块地皮杀穿,没有一个人挡得住。” 曹芳瑜赶紧点头,“在下知道厉害。”随后他道,“不知在下可否与大人同坐一席?” 纪行指了块地方,“请坐。” 曹芳瑜坐下来,见纪行说话和善,是个好相处的,于是对他低声道,“大人真是传说中九品上的高手?” 纪行抱了只鸡啃,边啃边道,“差不多吧。九品上的高手挺多的,没什么稀奇。” 曹芳瑜一听,立座而起,突然正色道,“其实在下当年也是想习武来着,虽然功夫丢下来这么多年,不过还是可以给大人耍一耍,烦请大人指点一二?” 纪行笑笑,“你请便。” 曹芳瑜突然嘿哈一声,扎起一个马步,而后向前递出一拳。因为出拳力道太大,他整个身体都往出拳那个方向侧了过去,险些稳不住摔一跤。但是曹芳瑜一点不觉得丢脸,他甚至对自己刚刚拼了老命打出来的这一拳在心中大加赞赏。随后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又往前击出一掌。可惜这一掌他姿势不对劲,没能打出力道,显得软绵无力。 不过他毫不气馁,坚持打完了这套拳。 如此时间匆匆,两月已过。楚州地处南方,下雪下得晚。看时令,或许京城那边已经是大雪纷飞了。因为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 此时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就等大年初一那天能吃上好的,穿上新的。纪行这儿也不例外,只是他在置办年货的同时,手上的事一直没丢。 “丰达荣,王达可以收了吧?”纪行匆匆走入他所设总枢。 丰达荣正捧着一大堆案牍,腾出嘴道,“大人,王达这案子已经简单了,只是咱们是不是要等人把年过完再收?” 纪行叹道,“你算算还有几天才过年,七日,先把王达带过来。唐家小妹死的冤,他王达等到大年初一,吃上了热腾腾的元宵,唐家小妹却在地底下冻着呢!不管有无鬼神,不可使人寒心。” 丰达荣笑笑,把案牍放好,“那我这就去办。” 纪行伸出一指,“切记,把家伙事带齐了,莫要让百姓惊慌,以为咱们是胡乱抓人!” 丰达荣道,“大人放心吧,咱们仔仔细细打探了这么久,静远县的百姓都知道王达是个混球。他对他表妹可不像他说的那么好!” 纪行点头,“去吧!”随后他喊了一声,“石太!” 在一个阴暗角落,一个汉子正在呼呼大睡,直到有人将他推醒,他才赶紧跳起来。 纪行道,“楚州有些日子没见到山匪了,近来有百姓说他家鸡被偷了,这是笔录,你去查查。” 石太接过笔录,“是,大人。” 豫潜摆着一张笑脸过来,“大人,这偷鸡摸狗都是小事,你让他去查这个?” 纪行嗓门大得很,“那贼人惊慌下撞断一根一臂粗的细柱,是个会内家功夫的好手,一般人查不了这案。我怀疑有这样身手的,恐怕是当初楚州山匪余孽。功夫起码四品往上走。” 豫潜不再多说。石太恭敬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随后他提刀便走。 纪行道,“抓活的,这些山匪也是不易,偷只鸡就要担上性命,不值当!” 豫潜替石太道,“是!大人!” 这段时间石太的变化极大,整日不是练功就是睡觉。大伙都知道他和高大人之间的猫腻,大家都忙,偏就他啥事不干,不过大伙也都没说什么。今天石太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头一回被大人派送任务,大家伙也都觉得这孙子似乎有救了。 石太手里的笔录很详细,他翻看很久,发现笔录里哪里是一只鸡被偷,还有一头耕牛失踪,已经十天了也没寻回来。肆意屠杀耕牛是要抵命的,石太知道这是个大案,也是纪行对他的考验。 初步判断那盗贼并非一人,恐怕有三五个,功夫不会太低,但绝对高不到哪去。因为五品的功夫,在江湖上混个堂主是足够了,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实在屈才。最多四品,甚至三品,不能再多了。 他办事也有自己的一套,等到晚上,他带了酒,径直到了乌龙山。 乌龙山如今一片荒凉,几个头儿都死了,再无人敢回这地方。因为如今楚州的天,是那位姓高的。当初楚州的那些山匪,只要听到高何以三个字,就会从心底里害怕。但是江湖上从来不缺有义气的人,这种义气可以很小,比如拼死陪酒。义气也可以很大,大到义薄云天。 石太手里的线索只有这么一点,要想查根本无从查起。但是只要是个会武功的,他凭直觉就能知道这些人会聚在哪里。 比如,乌龙山。 此时原本荒凉的乌龙山,竟然真聚了人。六七条汉子正围在一堆篝火前,等着鸡肉烤好。而在不远处,正拴着一头牛。 “既然盛龙老大去了,咱们何不举段老大为主?段老大,今天这肉是你寻来的,咱们就认你了!”一个汉子激动道。 那段老大瞧着真不算个人物,个儿小,短瘦,硬棒,黑得像炭,“盛大当家才去了不到一年,我来做主不妥。再说,今日我等聚于此处,正是为了凭吊盛大当家。各位弟兄,这事,往后推一推吧!” 又一个汉子道,“唉!可惜无酒!” 此时不远处一个黑影缓缓浮现,“无酒?我有,各位请点儿?” 几人围着篝火,惊得差点跳起来。那段老大方才还是一副沉着相,此时只差没拔腿就逃。等他看清了那黑影只有一人时,才小心问道,“只有你一个?” 石太走出来,扔了一坛酒给他们,“没毒,喝吧。” 段老大招招手,示意他们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跟过来。石太道,“不用找了,只有我一个。今日听说你们四处找肉,我来给你们送点酒。” 段老大厉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石太竟然托大走近,而后一屁股坐下开始烤火,“我是个差点丢了命的人。” 众人见他好胆量,他们可都是刀口上添血的硬茬,气势自然不一样,可这汉子竟然旁若无人般一头扎进来。 第407章 天下第一 小怜给他煮了一碗面,煎了两个蛋,酥了一盘花生米,还有一壶丽花雕。只听门一响,这些东西便被她摆上桌子。这时候石太还是跪在门前,一动不动。小怜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可是她也没有给他解释。因为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纪行与石太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不足够相信纪行,就算自己唇舌费尽也没有办法。 纪行进门便看到这一幕,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坐下来就开始吃面。他饭量大,这些东西他完全消化得了。丽花雕的味道尝着的确不错。没一会儿游笠豫潜都凑了过来,谨慎地问道,“头儿?” 纪行点点头,“有什么话等我吃完再说。” 游笠豫潜又不好多问。到底还是游笠胆子要大一点,“大人,大哥的事,我们也是有所耳闻。属下也不信大人会做这样的事,想来是为了把大哥从刑部提出来,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纪行吃得稀里哗啦,最后一口面汤下了肚,才开始嚼花生米喝酒,“你们把那个跪着的拉起来,让他到我跟前说话。” 游笠得令,赶紧去拉石太。可是这小子倔得很,怎么拉都不动弹。纪行出神地嚼着花生米,突然爆出一句,“怎么了这是!你他妈膝盖陷石板里去了!?” 话音刚落,两粒花生米带着嗖嗖两下破空之声砸到了石太肩窝之下的两处穴位。登时他便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 纪行浑身上下都是火气,他这几天处处受制,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有不省心的,“拖过来!” 游笠知道纪行是动了真火,也不说什么,直接把石太从地上拉了过来。纪行把半壶酒都浇在了石太脸上,“解释解释,什么意思?” 石太没说话。现在的纪行武功越发可怖了,他现在面对纪行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纪行咧着嘴笑笑,“本事了?”随后他一脚将石太踹飞。石太横着撞在了柱子上,而后啪的一声落地。纪行提着酒,到了他眼前,“你连你们三年前为谁卖命都不知道,到今天了还要我来擦屁股。我想把他弄出来,差点把你们的事全抖到陛下眼前!他不吃点儿苦头,怎么活着从刑部出来!” 游笠到纪行背后,“大人,我们也是关心心切......” 纪行回头看了他一眼,游笠赶紧低下头。 纪行道,“从刑部提人,难道是我张张嘴就能成吗?事是个简单事,就算他现在到了这个院子,难道他就从刑部出来了?我要把他从刑部弄出来,从三年前那件事里边把他摘干净,有些过程必须要有。他被人推到了枪尖上,我不扎他一下,他就一辈子都活在刑部的案牍里!那件事要结案!结案!” 游笠完全听懂了,他本来就不笨。他们三弟兄就属他最像汗青,此时他汗颜道,“属下是在有愧!” 纪行瞥了一眼石太,“脑子是个好东西。” 石太满脸涨红,论武功他差纪行几重天,论智谋他连纪行在想什么都猜不到。他抬起头,正巧撞上纪行那失望无比的眼神,“大人......” 纪行没搭理他,继续喝酒。 石太爬过去,“大人,属下知错。” 纪行想了会儿,“你走吧,我这里不养狗。” 石太登时一惊,从脚底冒出来一股凉气,急道,“往后属下......” 可是纪行的眼神却冷得可怕,正冰冷地打量着他。石太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大哥汗青那样的本事,假如自己出了这个院子,自己又不敢暴露身份,若是在京城,没准连生计都会成问题。从头到尾,纪行都像是在养了个废人。 他不停磕头,将额头砸得稀烂。可是纪行连正眼看他一眼都没有了,“你是不是一直拿你当成个人才?是,当初五品的功夫,在京城怎么也不愁混不上一口饭吃。与在边境卖命相比,在京城还能收点儿黑钱,这日子过得怎么不舒坦?你算个人物?你屁都不是。我明天从街上捡一坨屎回来供上三年,卖出去的价都比你值钱。我养了你三年,你做了什么事?心比天高屁事不干,整天就知道给老子来这套!” 纪行的眼高于顶他们一直都是知道的。六品的武功他觉得太低,七品的武功他觉得勉强能办事,八品的功夫他才觉得勉强像那么回事,能让他正视的,永远都是那些高坐台上的九品大高手。至于他们这些曾经不过五品功夫的武夫,这个年轻人一直以来的态度是有比没有好。 石太脸上湿成一片,不知道是汗是泪,他忍住了没敢大声说话,“属下愚钝,不知道大人的意思......” 纪行没让他把话说完,“你愚钝你就滚,我不养狗,本来还以为你要做一条疯狗,想着勉强能收。你倒好,果然成了疯狗,逮着老子咬上了!” 石太望着这个能量已经恐怖到了他探不到底的男人,像是在仰望一座高山。仿佛这个人只要一伸手就能把自己捏死! “大人,往后......往后......”石太三十多的男人了,确使了十足了的劲才憋住没有痛哭流涕。可是纪行却道,“三年前你也是这句话,往后你要怎样如何之流。我要的是能办事的人,不是整天在这儿给老子添堵的人。你以为你很会做事很会做人?或者你以为自己这样显得很像那么回事?” 游笠他们这个时候是不好说话的,倘若他们要是摆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说不准纪行会将他们所有人都散了。纪行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 此时李诵筠走过来,“把他放出去,不如养着。” 纪行继续嚼花生米,“瞧不顺眼就是瞧不顺眼,长了一身反骨也就不说了,偏偏还没本事。其实没那么大本事也没什么,他妈的脑子还不好使。你给我说说我养他做什么?给自己添堵?” 李诵筠道,“留着给其他人做个榜样,让别人看看成了他这样,在你这儿能混成个什么样。另外,留着他也挺好玩,能看到有人治治你,挺好。” 游笠在心中忍不住把李诵筠祖宗十八辈都赞了一遍,毕竟这话的意思是要把石太留下来了。到底还是大人的未婚妻敢说话,要是换了他们,搞不好纪行已经一掌打了过来。不过说实话,这姑娘脑子比他们每个人都好使,纪行在想什么,她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更让他们想不通的是,这个女人武功也不弱,甚至不下于他们。 纪行想了想,他若是将石太赶了出去,就必须要灭口,否则搞不好就会留下个祸患。他倒是不怕,但是他身边那些人不一定不怕。想来她是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了,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是纪行还是对石太道,“打今天起,你只要看到了我,就自己让开点儿,别让我看见你。哪天武功到了七品,再来给我报备。” 很快不知道从哪牵出一顶轿子,外加一匹马。红菱公主一声不吭上了轿,上去前转头给纪行说了声,“马是为你备的。你这匹马会有人送回高府。” 纪行道谢,便上了公主府的马。 有她这个活的招牌,一路上自然畅通无阻。哪怕是进了皇宫,也没有人敢拦住盘问半分。反倒是太监宫女以及诸位守城将士见了纪行也都问了声好。 红菱公主到了养心殿,随便招来一个宫女,“父皇呢?” 宫女如实答道,“在太平湖与高大人垂钓。” 红菱公主点点头,“回去吧。” 宫女赶紧道谢,随后轻移莲步去了。公主对纪行道,“父皇有垂钓的习惯,这时候谁都不能去扰他的雅兴,咱们就在养心殿候着吧。” 纪行听了,只能点头,“好,不着急。” 他现在哪能不着急。虽说刺杀他这个案子不是什么惊天大案,却是陛下开口要办的,可没人敢松懈半分。他昨夜之所以敢等一个晚上,是相信那些龙卫总不至于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小案子兴师动众到彻夜不眠也要查出来。可是现在都已经日上三竿,谁也说不准那些龙卫们稍后就要查到哪儿去。 只不过这里是红菱公主的家,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心急,反倒不美。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红菱公主道,“可以了,咱们去太平湖。” 纪行奇道,“不是不能打扰陛下的雅兴吗?” 红菱公主道,“父皇爱垂钓,手艺却不怎么样。半个时辰过去了,这雅兴再高,只要钓不上来一条鱼,性子也该磨没了。咱们现在过去,正好解你二叔的围。” 纪行笑笑,“那边有劳公主。” 等他们到了太平湖,果然看到齐帝正在大声呵斥,“高爱卿,怎的这些鱼都往你这边跑!” 高岐佑一点也不着急,“陛下,这些是凡鱼,可不敢上陛下的龙钓!” 齐帝虽然不喜欢别人拍他的马匹,可是现在他心里正烦躁,听到高岐佑这么说,心里多少好受点儿。 正在此时,红菱公主从远处走来笑道,“父皇,鱼钓上来几斤,不知道又该怎么烹呢?” 齐帝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不好意思说一条鱼也没钓上来,便道,“今天天气不好,只有寥寥数条。” 此时高岐佑不动声色将齐帝的鱼篓子与自己的鱼篓子换了换。齐帝瞥到,登时笑了起来,“不过叫御厨来,想来至少能办出来一桌子菜了。” 此时齐帝才发现自己女儿后面还跟着纪行,他面上一怔,“红菱,你怎么把小高大人带过来了?” 红菱公主笑吟吟道,“听说父皇这几天嘴上没少念他,我把他带过来给您看看,好叫你们多聊聊,免得一直催促儿臣的婚事。” 齐帝面色闪过一丝阴霾,却又不好对自己女儿发火,那火气自然要挑个人来撒。这一切都被纪行瞧在了眼里,他登时心中一惊,不会自己要倒霉了吧?都怪红菱这怪女人!挑什么话不好说,非要挑这个话来说,她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疑心自己是他亲儿子,还把驸马这个事往自己头上靠! 果然齐帝看了一眼高岐佑,心想这老臣今天被自己骂了一天了,也该他歇歇。再说高岐佑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哪怕是马匹拍到他屁股上,他心里也不觉得有多痛快。 齐帝心里还是因为昙羽太子的事颇有些闷闷不乐,他现在看着纪行,真是越看越怀疑,只是没有一个好的机会。纪行被他看得发毛,“陛下,微臣贸然进宫,还请赎罪!” 齐帝却嘿然一笑,“赦你无罪。今天天气这么好,当初爱卿之所以去了楚州做那安抚使,是因为判错了卷。既然如此,爱卿当有大才才对!” 纪行心想果然来了,便抬头道,“无甚大才,只是一点儿小聪明而已。” 齐帝面上温醇一笑,仿佛春风袭来,“那朕要考考爱卿的诗才。” 纪行其实心里紧张的要死,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大才,尤其是在舞文弄墨上只有一些取巧的文字功夫。不过现在他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齐帝想了想,似乎颇有些触动,随后他看着身后皇宫的某处,喃喃道,“爱卿,你知道昨天晚上皇宫里出生了个小皇子吗?你现在就给朕写一首诗出来,要贴切,否则朕罢你的官。” 红菱一听这句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九成,她也想看看纪行到底能写出个什么东西出来。高岐佑紧张地立在一旁,他是生怕纪行说错一句,倒不是担心纪行的才华。 没料到纪行心中立马跳出来一首诗,便当即吟出了第一句:“昨夜皇宫降金龙。” 还没等纪行继续说呢,齐帝拦住纪行的话头,转头望了望红菱公主,笑道:“其实生的是女儿。” 纪行愣了一下,方才打好的腹稿顿时全废,但是他也不含糊,立刻吟唱出了第二句:“化作仙女下九重。” 齐帝一见没难住他,想起往日那些事,喃喃道:“可惜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第408章 滇西会师 第四百五十三章滇西会师 所以有人跟踪便跟踪吧,就算全天下的九品高手齐至他也不怕。如今就算九品上的高手在他眼前他也不带怕的。 但是不怕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当初强行调动自身精气,划拉了一朵青莲出来,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所以他每次和人动手都尽量要做到一招毙命,若是和人打起来持久战,一旦牵扯到伤势最后说不准死的就是他。 这一个月死在他手上的所谓高手不说有三个也至少有五个了,基本都是被他一招毙命,连哼哼都哼哼不出来。那些眼线通常都会再他手刃敌人之后收敛起来,但是没过一会儿又会出来。这是一种默契,他不想打破也不敢打破。 一旦他急于灭掉这些眼线,可能就会有人看出来他现在很怕和高水平的武士发生决斗,这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他一路来的表现,已经足以将那些人吓破了胆。九品之下,没人是他一合之敌。这种感觉就像二十年前他看到季夏对上韩孤尧他爹一样。 韩孤尧他爹当初也是牛皮哄哄的来,死得却连狗都不如。这种差距不光是内力与真气之间的鸿沟,也是战斗意识的绝对差距。而其中秘诀也不过就脱不了一个“快”字。季夏佩三把剑,一般人没这么佩剑的。 绝大多数人连一把剑都玩不转,就否提三把剑了。但是这个人三把剑玩得溜得不得了,只出第二剑就瞬杀了韩孤尧他爹,不知道那第三剑又是给谁留的。可能是给老黄留的?既然老黄能教出来季夏这么个徒弟,现在又有了散人的境界,恐怕季夏碰上他也会有点儿头疼吧。 纪行收起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现在还有事要做,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想东想西。 等他回到岸边,没想到刘宇正在差人把那些小姑娘往岸上赶。看这架势,他是想把这些小孩儿都转移走,然后自己就没证据对他发难了。 于是他装模作样咳嗽一声,“刘宇,你这是做什么!?” 刘宇一看纪行居然回来了,刚刚那彪形大汉一看就威猛异常,怎么就没把这个人打死呢?但是想归想,这种猛人不是他现在能惹得起的。在刘宇眼里只要等纪行一进洪府,那就一切都由不得他了。 于是现在他也只能笑脸相陪,“爷,你回来了?我这是让姑娘们下地走走,活动活动身体,免得叫她们在船上憋坏了。” 纪行点点头,嘴里却一点都不留情,“心是起的好心,就怕你是想趁我不在把她们悄悄弄走啊。” 刘宇打个哈哈,“哪能呢?等她们玩儿好了,玩儿高兴了,再走也不迟。” 随后纪行自个儿就上了船。刘宇恶狠狠地看着纪行的背影,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的事就简单了,不过两天时间,纪行便到了高府。这里边还有很大的问题,他固执地要求这些女子必须不能脱离他的视野范围,否则他就要动手。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就出现了,几十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坐在高府大堂外的院子里,而纪行凶神恶煞好比一尊瘟神杵在大堂门口,无人敢近。 洪四爷匆匆忙忙退下来茶楼的麻将局,回到府里一看这番场景,气得牙痒。 “怎么办事的!?”洪四爷破口大骂! 刘宇赶紧跑过来,急慌慌道,“四爷!事儿是这么一回事,咱们半道上遇着这么一家伙,船上十几个人都被他放倒了,没治!他非得来拜访四爷您!还说不能让这些姑娘离他太远......” 洪四爷没等他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到底是谁在这里撒野!” 纪行此时眉头一挑,突然忍不住想笑,暗道有好戏了。他不动声色转过头来,“正是区区在下。” 洪四爷脸上的肉都在抽抽,“好胆量!来人!把他往死里打!” 刘宇阴险地笑笑,“四爷,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说两句话?” 洪四爷想了想,“留他一刻钟的命也无妨,真是好大的胆子,反了天了还!” 刘宇先是对纪行行了一礼,“这位大侠,你还年轻,路还长。这么好的一身武艺,不卖给咱们洪家可惜了。你放心,假使你松口,洪四爷肯定不会亏待你!”说罢他对洪四爷耳语道,“这小子很可能有三品的功夫!船上那几个伙计好几个都是有真功夫的,他一巴掌就能把人牙拍碎,不是个简单人物!” 洪四爷听了,发觉刘宇的脑子的确好使点儿。这么年轻的三品高手,假以时日必定能练就堂主那一层级的武功。倘若为他所用,岂不美哉? 纪行笑道,“只怕你们是请不起!何况在下是来找麻烦的。倘若在下如此轻易就被你们收买了?那我的脸往哪搁?” 刘宇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纪大侠,你先别想脸的事了。况且面子算什么,只要银子给够了,什么话不好说?” 纪行叹一口气,“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这些女子打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我就算不问也能猜到三分。都是修炼成精的狐狸,咱们就不扯什么聊斋了。说实话,这些姑娘不能这样被你们卖出去。” 刘宇以为是价钱没有挑明,于是对洪四爷道,“这个人脑袋好像有点儿轴,又这么能打。今天只要能拉拢来他,不仅能剩下一堆麻烦事,往后有什么事让他出面,岂不美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洪四爷听了后,暗暗点头,走上前半步,“年轻人,我念你年少无知,只要你能在这儿认个错,往后一切好说。” 纪行叹口气,“你们这些人又并非身居高位,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刘宇听了这话,还想来劝。但是洪四爷的耐心已经全磨没了,他拍了拍手掌,“好!好!来人呐!他今天不认错,打到他跪下磕头!” 纪行赶紧摆手,“等等等等!我的帮手要来了!等他们来了再打不迟!” 洪四爷冷哼一声,“你还有帮手!?笑话!我这院墙之高,搬上梯子上来,手也会被墙上蒺藜划破。你帮手再多又能如何?打他!” 纪行诡异笑笑,“你们要倒霉了!” 高瓶儿在一边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大喝一声,“你们俩在这拜天地呢!?” 纪行与韩孤尧尴尬直起腰,随后一同哈哈大笑。韩孤尧道,“早听说公子何以气度不凡......”韩孤尧压低声音,“七尺巷之事,是真的?” 纪行无奈笑道,“谣言而已,以讹传讹。”随后纪行也压低声音,“不过的确来了三个打手!我怀疑是我那堂弟请来的!” 韩孤尧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怎么听说来了三十好几个!?” 纪行摇摇头笑道,“就算是三十好几个不会武功的少年人,韩兄,你说你有把握活下来?” 韩孤尧点点头,“说得也是。除非你有了龙卫的实力,否则我是真不信谁人能如此厉害!” 此时一只黑猫和一只白猫跳了过来,围着高瓶儿打转转。高瓶儿则抱起两只猫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小怜只是守在纪行身边,时不时还注意着那两只猫。 纪行笑道,“我早听说韩兄武艺高强,其实今日是特意来请教的!” 韩孤尧本来也算英俊的脸上却突然显得极为猥琐,同时他挥着手尴尬笑道,“我哪里武艺高强?随便哪个家丁我就打不过,这还是他们留手。据我父亲说,我这样的半吊子真遇到麻烦了,怕是会吓得剑都会丢了!” 光看韩孤尧的面相,他是那种低调沉默,不喜言语的人。可他说话偏偏滴水不漏。奇怪的是别人反而不觉得他在有意隐瞒什么,只是觉得他性格如此。聊过几句,纪行觉得此人应当是个厚道性子。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他就是能在高瓶儿手上撑过四式杀招的人。要么他是真的武艺不精,面对高瓶儿已经全力以赴,但就是打不过她。要么他是深藏不露,厉害全藏在低调的面孔之下。 纪行道,“韩兄方才还在习武?” 韩孤尧一拍大腿,“哎哟!一套五禽戏,强身健体来的。贤弟,你要是再说我武艺高强,我可就要惭愧死了!” 随后韩孤尧问道,“你说你堂弟找的打手,莫非贤弟与高关生不和?” 纪行道,“岂止是不和啊,刀兵相见了已经!还有半个月就要殿试了,韩兄近来饭局多不多?” 韩孤尧笑道,“有倒是有,不过的确不多。我没什么朋友的,也没什么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纪行疑惑道,“韩家可是名门望族,韩兄岂会少朋友?” 韩孤尧缓缓踱步,背负双手,一脸愁苦道,“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寻?贤弟,我虽然读书习武,颇得家父称赞。可京城那些所谓俊彦,只当我是个马前卒,哪里算得上朋友?” 纪行见他一肚子酸水,想向他请教武功的心思也没了,只能安慰道,“韩兄莫要妄自菲薄,他们与你合不来是他们不配,就我这些年来见过的人才里,你是最像样的一个了。” 韩孤尧叹口气,转过头对纪行深情款款道,“相见恨晚!贤弟,不如咱们喝一杯如何?” 纪行挠挠脑袋,“喝酒?” 韩孤尧笑道,“人生得遇一知己,岂能不饮千杯来?我这就去给你炒几个下酒菜!” 纪行赶紧拦住他,“你现在要去炒菜?你还会干这个?” 韩孤尧不好意思道,“众人皆知我读书习武,殊不知我在调和五味上也颇有点功夫,若是贤弟尝过,能夸赞在下两句,愚兄那是再高兴不过的了!” 纪行这时候该说什么呢?他什么该说的都不知道,只能呐呐点头,“韩兄去炒菜吧。” 韩孤尧兴奋得不得了,只是把纪行稳在石座上,“贤弟在此等我两刻钟,一会儿咱们不醉不归!” 纪行点点头,“劳烦韩兄费心。” 接着韩孤尧便没了影。高瓶儿在一边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你居然能和这个呆子聊到一块儿去!你笑死我了!” 纪行再次挠脑袋,疑惑道,“他怎么了?我感觉很不错一个人啊!” 高瓶儿一听,笑得更欢了,“全京城最呆的呆子!比高家的大公子还呆的人物!你俩果然是呆子遇到呆子才有说不完的话!” 纪行摇摇头,压低声音认真道,“瓶儿,不是这样的。往后我和爹爹要是都出了事,你又遇到麻烦,找谁都没用,只有找这个人!” 高瓶儿皱皱眉头,满不在乎道,“有这么玄乎吗?” 纪行凑过来,“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你得把这家伙守好了,既不给他糖吃,也别和他离太远,能以诚相待就以诚相待......” 高瓶儿少有的不耐烦,“怎么说的我好像要嫁人了似的。” 纪行脸上一抹坏坏的笑,“你今年十七了,可不小了!” 高瓶儿抓着纪行,看着他,“你就这么想我嫁出去?” 纪行满嘴胡嘞嘞,“当然不想啊!只是你这么大岁数了,爹其实也挺着急的。” 高瓶儿瞪着纪行,要不是纪行身上有伤,她绝对会和纪行打一架。就在他俩吵来吵去时,韩孤尧腰间拴了个围腰,喜庆地走了过来,“准备喝起来!” 纪行则一脸笑意迎过去,“韩兄辛苦!” 韩孤尧笑道,“菜马上就端过来,我把酒先带上了。有两坛,有一坛是我自己酿的醪糟,不是啥好酒,但是姑娘也可以喝。另一坛是我上次和他们喝酒剩下的,很不错,我就带回来了。” 纪行竖起大拇指赞道,“韩兄节俭!” 此时几个下人端着菜就来了。不得不说韩孤尧还是很厉害的,两刻钟炒了四个热菜,配上点泡菜花生米,足够喝上一顿了。 高瓶儿凑过来吧唧了两口醪糟,觉得还不错,于是拿起了碗喝。纪行哪里会让小怜在一边干晾着,替她把刀放下来后,叫她坐在一边一起吃。于是四人凑齐了一桌。 第409章 战事 剑客已经豁出去了,再没有保留丝毫,不顾一切地黏过来,想要和纪行以伤换伤。纪行这回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竟然真的和他贴近了打。原本看台之上的那些人都以为纪行还是会坚持之前的无赖打法,没想到他现在竟然真敢与一个八品高手硬拼硬! 纪行弃了双刀,只使一把刀,极少见地将一把大刀打出了缠黏之感。然而这正是那剑客想要的,登时那剑客便也弃了两剑,只使双剑。 纪行发现自己手中大刀竟然总是被他那两剑弹开,几次都差点空防。 “我拆了你三年的招,你什么打法我太清楚了!”那剑客沉声道。 纪行道,“为了杀我,花了这么多功夫,值得吗?” 那剑客道,“杀了你就值得!” 纪行笑道,“倘若你还有那把剑,或许还能伤我,但是仅凭你手上这两把铁片子,想要杀我,还差的太远!” 那剑客道,“你究竟在隐藏什么?为何还不拿出你真正的实力!?” 纪行再一次被他一剑弹开,“你到底为谁做事?” 那剑客冷笑道,“我为自己做事。” 纪行且战且退,“几次三番来杀我,我能信你这话?” 那剑客道,“没用的废话少说!” 纪行道,“我必须要知道你是为谁做事。假如你跟了我,我保你能活!” 那剑客笑道,“笑话!倘若我今日中计,焉有命存?” 纪行道,“你今天就算不中计也没命了!你听我一句劝,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那剑客狠厉道,“想杀我?你不妨试试!” 纪行急退十丈,速度快得让人有些想象不到,与此同时捡起方才被他搁在地上的另一把大刀,“那在下便试试!” 随后纪行挥舞双刀,砍得校场之上沙石满天飞。前几日下了大雨,这校场之上本来就常常有军士习武,踏得泥土松软,连日艳阳高照,这些泥土被纪行一砍便是半丈高的灰尘。登时校场之上便是一场灰蒙蒙。 纪行便在烟尘之中迅捷无匹地冲向那剑客,那剑客也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因为纪行在烟尘当中,出招他看不清,很容易吃亏,因此自己也冲了进去。 然而纪行心中却是他有打算。 如今这孤胆剑客,只身来杀他,为的无非是一些牵扯到他无法承受的代价。只要他给的条件足够高,就不怕此人不跟他! 此时看台之上,最担心纪行的人,早已不再是兵部尚书,也不是小怜,而是另一个人。那便是游焕之。这三年游焕之一直留在翰林院,他在年轻一辈中算是武功极高,六品的功夫,任谁见了他都要给一个大拇指。 也是因为武功,他在军中相当的吃得开。只是和纪行相比,他却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他是农户出身,幸而遇着个脾气古怪的好师傅,才有了这一身武艺。只是他心中有郁结。他有大志,但是究竟有什么大志,他说不清楚。就像有的话说了就不灵,他现在能在京城待着,在那些没有混出头的同乡眼里已是莫大的荣耀。 这些年,要说变化最大的,其实还是他。 这本来是一条好端端的汉子,奈何被京城官场的大染缸给弄成了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他再也不是当初能够因为一句话就能想也不想就帮助纪行的游焕之了。 今日见着往日兄弟,他当然十分高兴,更高兴的是见着了小怜。可惜他现在一点权位也无,自认没有资格和纪行他们说话。所以他一直在看台上小心看着纪行。打从纪行进了校场要应战,他的心就没有平静过。 他为纪行高兴。这个三弟本来就是他们三弟兄中武功最高的那个。此次回京,他早该想到纪行的武功绝不会没有长进。他之所以关注纪行的武功,只是因为自己现在能和纪行相比的,只剩武功了。 但是他也为自己感到不值。他觉得自己有才,也有本事,奈何就是没有出身门阀,不像纪行那样即便是三甲同进士最末也能被正七品的武官官职砸中脑袋。他将一切都归结于自己不是门阀子弟。但是他从来没有气馁,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他相信自己当初那么努力地帮过纪行,总有一天这个兄弟会拉他一把。 他想纪行拉他,又怕纪行看到他一事无成的模样。往日自己多么羡慕能够进翰林院的那些人才,可是如今自己只能在这看台上看着自己往日的弟兄与人争杀。 可是那剑客摆明了是要杀纪行,他与纪行往日的交情不浅,如今再次见着了,心里的担心极重也极复杂。一是出于兄弟之情,毕竟当初一起出生入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干成的第二大的事就是帮着纪行对付了那么多人。二是出于,他还想着纪行往后拉他一把呢! 可那可是八品的高手,他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今天有幸见着了,那人却要杀他的兄弟!说实话他现在都想冲上校场去帮纪行了。可惜那人乃是八品的大高手,他除非是招呼上来九个能将性命互相托付的弟兄,结成十门杀阵,否则对上这样的高手他是毫无胜算。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上半场结束了之后,纪行丝毫没有败绩,反而凭着脑子好使,处处制衡那剑客。他不禁在心中叹道,三弟果然是三弟,脑子一如既往地好使。可是没一会儿他就赞叹不出来了,因为到了下半场纪行竟然选择与那剑客硬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硬拼也就算了,他这位三弟竟然还掀起一阵烟尘,让他看不清其中情况。这三年过去,他对纪行的了解已经不如小怜,自然也不知道纪行一向不做无把握之事。 烟尘当中。 纪行低喝道,“你到底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值得你舍命来刺杀我!” 那剑客显然心如磐石,今天是铁了心要杀了纪行,“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纪行悄声道,“这烟尘最多十几息就会散,你我还有十句对话之机会,这是你最后脱身的契机,要是你没有把握住,往后你便会处处受制于人!你信我!我能帮你解脱出来!你能活,你想守的人,或者事,也能完好无损地到你身边!” 那剑客被纪行一激,反倒不知作何回答,但是下手却没有减轻半点儿。纪行见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终于怒了,“老子堂堂九品高手,竟然还要低声下气来求你!” 他如今虽然内劲没有走遍全身,只是八品上,但是内力浑厚程度却是比九品中的绝世高手都不差!登时他便爆发出全部实力! 看台之上众人只看见烟尘当中光芒一闪,看不清究竟是刀光还是剑影。 纪行在烟尘当中,看着那两手颤抖的剑客,“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在准备吗?要对付我的人可不只有你的主子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除掉我?因为我会把他们连根拔起来!你信不信你今天死了,你的主子就会觉得你的那些把柄就再也没有了价值,你拼命想保下来的东西,人家最后还是会毁了!” 台下那人显然十分懂礼数,没有太靠近擂台,却也离得不算远,不至于被那些军士驱离。 兵部尚书笑眯眯看着纪行,抿了一口茶,显然是要看纪行怎么解这个围。八品的高手,不是说着玩的,纪行若是一番苦苦鏖战,勉强赢了,那免不了要挂点儿彩。若是他实力不济,面子可就丢到天去了。 而且在他眼里,这位小高大人不过是个年轻人。虽说拳怕少壮,可来人显然正值壮年,武功精力能量都在最鼎盛的时候,纪行不过是个小年轻,怎么看都不可能赢得了。 纪行站起来,对着席间诸位大人拱拱手,而后轻言慢语道,“这位壮士,我手中佩刀,是一把好刀。某人不想占了兵器之利,不若你我在校场各选一兵刃再比试如何?” 他的考虑要更多,尤其是观察了这个人如此之久之后。因为这个人的眼神很像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那便是三年前,七尺巷,那个蒙面剑客。像,太像了。一样的眉峰,一样的淡漠眼神,一样善使剑。而且八品的高手,怎么可能还在江湖上瞎转悠? 假使他真是当初的蒙面剑客,修炼三年之后再来向他挑战,恐怕不只是比试这么简单。那人一直环抱手中剑,他怕那剑上淬毒。 他虽然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但是难保那人不会什么阴招,若是剑上有毒,自己很可能会横死当场。在楚州为官三年并没有消减他半分谨慎。 此时校场之上众人都说有理。开玩笑,纪行手里的佩刀是得了陛下亲认的金错刀,这等利器在手,别人怎么和他打都不会占优势。校场之上诸位儿郎没有向他发起挑战,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有此。那些人都是军中健卒,实在拉不下脸来让纪行换一把兵刃,因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干脆就不招惹这位爷。 那剑客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将配件扎入地下,“那阁下便是同意了?” 纪行见此人如此敞亮,也将自己的佩刀交与小怜,“是。” 小怜瞧出不对劲,“公子,小心啊!” 纪行摆摆手,“无妨无妨。” 兵部尚书看纪行这么干脆,也被勾起来好奇心。说实话军中无以为乐,比试武艺是他们最好的消遣方式。一时间整个校场都被纪行这一举动勾起好奇心。八品高手,只要稍有些见识的人基本都见过。但是见过八品高手出手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多了。 世间的八品高手基本都被各大势力养在府中。那些人即便是出手,也绝对不会让普通人看见。见过这一类人出手的人,基本都死了。 说实话,兵部尚书反倒觉得有些不妥了。眼前这年轻人可是陛下的红人,若是在自己这儿出了什么漏子,陛下若是问责怎么办。但是现在纪行已经同意了,而且任何人都可以向纪行挑战这规矩可是自己立的,现在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了。 越想,这位兵部尚书越觉得不妥,便站起身来。这位三品大员一站起来,登时整个校场都不敢造次。老头儿咳嗽一声,咳出一口老痰,“我说一句。” 虽然年老,但是说话还是硬朗。 “今日比试,只为分一个胜负,不可伤人性命。倘若有人痛下杀手,那本官就要当场将此人处决!”兵部尚书讲完这句话,心里算是好受了点儿。 但是他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人,就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了。只要能杀纪行,他就算被当场砍了脑袋,也觉得值当! 纪行微微眯眼,杀气! 那人眼里的杀气掩饰得极好,但是有些迫不及待。看来就是你了,这些年你涨了点儿本事,我也没闲着。 天上艳阳高照,白云朵朵。纪行缓缓走入擂台,抬头看了看云,心里觉得这云真漂亮。那人轻功极好,足尖轻点便到了擂台之上,摆足了高手架子,“多看会儿吧。” 纪行笑道,“怎么说?” 那人道,“不是天天都有这样的好天气,也不是有了这样的好天气,就能总是见到。” 纪行笑道,“我喜欢看云,而且也总是能看到。你的主子出了一招昏招,现在已经不是暗杀或是行刺能够对付我的了。你的主子还以为我是当年?你被利用了。” 那人道,“你当初不过六品,这些年到底是有了什么际遇,让你说话如此自信?” 纪行道,“我没有什么际遇。” 那人将上衣脱了,原本单看脸上没什么,没想到他那上身竟然白得过分。纪行不禁楞了一下。只是一眼他就明白了,这个人怕是被人养了三十多年,没怎么准他出过门。是什么势力有实力养出来一个八品高手? 他那上身如此之白,只能说明他没怎么见过光,武艺绝对不会是在江湖上爬模滚打练出来的。其次此人身上只有两处伤痕,而且看得出来挺深。纪行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初刺杀他的那个人。今天此人再来,想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能杀他了。 第410章 扬名 歌谣起于江东,只是小小流传,大多是一些孩子在传唱。因为流落皇子,在外吃尽苦头,最后又回归皇位,这实在是太多小少年心里喜欢的故事了。但是这歌谣唱着唱着,就唱到了那些慕名前来瞻仰九品高手所过之处的江湖人耳中。 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很快这歌谣编传遍了大江南北。 只是这事纪行还不知道,也不能预测,很多事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当然,这都是后话。他现在已经到了重回寒台的最后一程,在回到寒台之前,他还是有点想先破境。不知道高寒士看到一个已经入了化境的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是这段路已经不远了,恐怕在看到高寒士之前他是达不到散人境了。 身上的金错刀跟着他也有些年头了。高寒士对他如何他还是十分清楚的。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高寒士也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神童。所以在自己眼中,所谓的亲情和在别人眼中是不一样的。 他永远没办法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产生真正的归属感。但是寒台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又有不一样的意义。他在这里习武,在这里读书练字,尤其是身边还有高寒士这样的厉害人物。这就省了他很多麻烦。他以前不知道高寒士有多厉害,现在看来即便高寒士武功不是最厉害的,起码手里的能量足以撼动整个天下。 正因为于此他才能平平安安渡过他那最弱小的十几年。没有寒台高府的庇护还有培养,他可能远远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他这些年学到的不是他在山林里练十几年武功,然后就能获得的。有关礼仪,城府,行事,还有许多知识,基本都是在寒台高府那个院子里获得的。 在寒台这十几年,他获得了高寒士的全套传承。这种文化以及行事风格上的传承才是纪行最缺少的。一个人的强大并不完全是诉诸于武力至上,也有许多需要用脑袋完成的事情。一个最显眼的例子就是他当初仍在大商时,那叶圣南纵有通天之能也有办不下来的事。 这种受制的感觉并不会随着他武力的变强而削弱半分,反而是如影随形。即便他变得再强大也没有改变过。直到有一天他会意识到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永远压在他头顶,而且几乎不可能触摸到那个顶点。 水路终于走完了,剩下的路途就得靠马匹了。他先一鼓作气爬上山,向远处眺望了一下,却发现并没有看到城镇。甚至连个小村子也没有。但是他也不着急。以他现在的武功,只要半夜不是遇到了蛇偷偷咬他一口,基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在这乡野间一般出现的猛兽无非就是野猪野狗之类,要是这些东西他都对付不了,那也太丢人了。 以他现在的本事,基本能和暴怒状态的大野熊打个五五开。 其实人类的力量很大程度上都是在追赶那些野兽。一般来说正常人即便练到了真元九境,也就和毛象的力量差不多。即可以使得动两千斤左右的兵刃,却使不了多顺手,甚至可能无法将这么重的器物当作兵刃来使用。 而纪行之所以现在就有实力对付野熊,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实战经验太丰富。换做其他九品高手,估计也没有一个人单挑一头野熊的本事。 其实说起来,在野兽当中,最能打的还是银背大猩猩。这东西一巴掌下来能有两千斤,也就是说它随随便便就能打出来真元境高手的实力。而且这家伙灵活,跳得又远又高,一旦抓住纪行,纪行基本难逃一死。它可不管你身上有什么金错刀,或者什么剑招。 但是银背大猩猩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怕疼。它是灵长类,痛觉比一般野兽要敏锐太多。要不是因为这个弱点,它基本上在野兽当中是无敌的。 纪行现在晚上不敢停下来,到了夜晚就是蛇虫鼠蚁的天下。他要是在夜里睡觉,容易被毒虫咬。所以他现在白昼颠倒,都是晚上赶路,白天睡觉。不过这也对他身体比较好。夜晚阴凉,容易着凉,或者丧失体温,趁机赶路也不会觉得热。而白天太热,他也可以错开这个时间段,用来找个阴凉的地方睡觉。 白天睡觉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必担心会被昼伏夜出的捕食者偷袭。这也是他最看重的一点。 直到有一天他正在睡觉,被一阵粗沉有力的呼吸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了两颗大孔,准确的来说是鼻孔。 然后他发现不止他在看这个鼻孔,那个鼻孔也在看他。纪行没有动,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两只大鼻孔。他尽力装得友善一点,然后在心里默念,“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野兽,请不要伤害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默念起作用了,还是因为那两只大鼻孔对他不再感兴趣,总之那两只大鼻孔最终还是挪走了。进而他看到一整个大脑袋出现。 他心里像是踏实了下来。因为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一只大猩猩正在“友善”地看着他。纪行将呼吸调整到最平稳的状态,尽量等它离自己远一点之后再有所动作。 但是这只大猩猩似乎不太愿意离他太远。虽然没什么其他动作,但是总是在距离纪行它一个巴掌就能甩到的距离。 纪行无奈,只能慢慢等。他虽然双刀仍在,但是和一只畜生犯不上较真。这玩意儿的速度十分非人。他对人类的招数在它身上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金错刀虽然锋利,但是一刀难以砍断它粗壮的胳膊。以它的速度,一旦将自己抓实了,那可就一命呜呼了。 然而紧接着他发现更危险的事发生了。不远处走过来另一只银背大猩猩。纪行还是一动不动。 可是原先那只猩猩突然伸手过来,抓住纪行的脖子,哗啦啦就是一阵拖。纪行全程没有反抗,这个时候反抗就是找死。一只猩猩他都难对付了,两只在一块儿可就有的他喝一壶的了。 那猩猩将他拖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最后只是将纪行放平在地上看。可能它也在琢磨为什么纪行不动,是不是死了。然后它使劲摇了摇纪行的肩膀,得亏他结实,没被它把自己的肩胛骨捏碎。 两只大猩猩就都待在一起。过了会儿原来拖着纪行走的那只大猩猩背过纪行,扭着屁股去掏蚂蚁窝。纪行见他与猩猩之间的距离超过了十步,突然一个翻身撒腿就跑。 纪行在心里叹气,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船舱外又是一阵骚乱。不过纪行懒得管这些人会碰到什么麻烦,他今日就是要去看一看那个洪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刚刚消停下来的刘宇却不耐烦了。这艘货船分两层,一层装货一层装人,他们这些送货的自然是住在上层。刘宇从梯子上下来,没想到眼前一幕让他简直觉得今天就不该出门。原本就破了的甲板,这时候更破了。原来甲板上站了个湿淋淋的彪形大汉。 刘宇是怕了,“这位爷,不知何事如此大动肝火?” 彪形大汉道,“你们挡了老子的路。” 刘宇耐住性子道,“咱们在河上走得好端端的,怎么会挡了你的路?” 彪形大汉道,“今天你们就是挡了老子的路!” 刘宇气得牙痒,“这位壮士,你有话好说,可不要胡说八道!” 彪形大汉道,“我走宋阳道,途经此地,可你们这条船偏偏挡了我的路,我如何过去?” 刘宇诧异道,“宋阳道离此地差了二十里路,你就是随便绕一绕也不该到了这儿,哪里是我们的船拦了你的路?” 随后他明白了,这是碰上打劫的了,他从怀中抠出来一锭银子,“这是十两银,好汉慢走!” 彪形大汉却诡异一笑,“刚刚你愿意给那个人两千两,怎么就给我十两?” 刘宇额头上青筋暴露,“莫要欺人太甚!” 彪形大汉道,“刚刚那个人打伤了你们的人,你还要给他银子,而我只是将他们轻轻推倒,你却说我欺人太甚,有意思。” 说完他就要往货仓走。刘宇赶紧拦住他,“你要干嘛?” 彪形大汉道,“不就是买卖人口那点事吗?我又不是聋子,哪会听不见。” 刘宇方寸大乱,眼下打手们都瘫在地上起不来,光看体型他也不是这彪形大汉的对手。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彪形大汉进去了。 纪行见此人进来,他也不问他是来干嘛的,舒舒服服躺下来,等着船到渡口。 彪形大汉坐到纪行跟前,“在下万俟攻。” 纪行点点头,“好汉饶命。” 彪形大汉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要你的命的?” 纪行道,“阁下如此厉害的武功,不是为了索命,难不成是为了那百八十两银子?” 彪形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听说你是大齐第一勇士?” 纪行摇摇头,“哪里来的谣言?” 彪形大汉道,“我到这个地方来,只是为了挣点儿银两。你小子值钱,白银九千两,真是个不错的买卖。” 纪行叹一口气,“这才一个月,怎们连价都估好了?” 万俟攻道,“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天下不光是大齐的天下,也是咱们汗卑族的天下。雇主找上我是找对了。等到船一到岸边上,咱们挑个林子怎么样?” 纪行笑道,“你可真是敞亮。” 万俟攻道,“大大小小十几个地方的人,都想要你的命。天下的九品高手有一半都惊动了,你说你是有多大的能耐,比不上啊。” 纪行道,“你说你是汗卑族的,怎么长者一副中原人的脸?” 万俟攻道,“这你不用管。想要你的命的人不止我一个。你是条汉子,我敬重你。一条街杀穿八个九品高手,你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不过我没那意思和你讲什么公平,我只是要你的脑袋。等你下了船,大概只需半天的功夫,大大小小各路神仙就都来了。你死在我手里,不算辱没了威名。” 纪行道,“我没有什么威名。不过这些人是怎么认识我的?” 万俟攻道,“你这张画像是石刻的,传神得很,基本上不会认错。” 纪行道,“能借我看看吗?” 万俟攻笑笑,将手里的画像交给了纪行,“不用还了,送给你了。” 纪行道,“你不可能杀得了我,怎么敢来找上我?” 万俟攻道,“这不是趁着你有伤嘛。” 纪行道,“不用等船靠岸了,咱们直接上岸。” 说完纪行站起来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先追的上我再说。” 随即他走出船舱,纵身一跃,跳到那牲畜拉着的最粗的一根绳上,而后只是跳了几步就上了岸。万俟攻见他有这功夫,自然是比不了的。他体型庞大,只怕是踩上那根绳之后,拉着这根绳的牲口都会被他踩翻。于是他跳上一只小舟,慢慢划到岸边。 纪行头也不回,十分托大,一步一步走向林子里。等他到了林子之后,万俟攻才追上来。正当他准备趁纪行不备偷袭时。纪行道,“若是我真的死在你手里,汗卑族难道就不怕有灭族之祸吗?” 万俟攻冷笑道,“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纪行叹道,“你就不怕死?” 万俟攻哈哈大笑,“我若是连一个身负重伤的你都拿不下来,那也不配做我汗卑族第一勇士了!” 纪行道,“难道你刚刚就不怕认错我?” 万俟攻只觉得纪行怎么如此多的话,不耐烦道,“老子跟了你半个月,若是认错那真是奇了怪了!” 纪行点头,“那就是有人一直在跟踪我,然后向你们这样的人传递情报了?” 万俟攻喝道,“少废话,今天你是一定要死的了!” 纪行摇摇头,“不如咱们换一笔生意做,我可以给你更多银子,往后你为我做事如何?” 第411章 尺规 到了九品之后,他已经不必要再像以前那般对一切都要小心翼翼。当初季夏非要和那三百精兵一战,其中原因他不太清楚,但是若是他遇到了这种情况肯定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只要他不是非得到了要和人决一死战的时候,他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所以有人跟踪便跟踪吧,就算全天下的九品高手齐至他也不怕。如今就算九品上的高手在他眼前他也不带怕的。 但是不怕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当初强行调动自身精气,划拉了一朵青莲出来,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所以他每次和人动手都尽量要做到一招毙命,若是和人打起来持久战,一旦牵扯到伤势最后说不准死的就是他。 这一个月死在他手上的所谓高手不说有三个也至少有五个了,基本都是被他一招毙命,连哼哼都哼哼不出来。那些眼线通常都会再他手刃敌人之后收敛起来,但是没过一会儿又会出来。这是一种默契,他不想打破也不敢打破。 一旦他急于灭掉这些眼线,可能就会有人看出来他现在很怕和高水平的武士发生决斗,这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他一路来的表现,已经足以将那些人吓破了胆。九品之下,没人是他一合之敌。这种感觉就像二十年前他看到季夏对上韩孤尧他爹一样。 韩孤尧他爹当初也是牛皮哄哄的来,死得却连狗都不如。这种差距不光是内力与真气之间的鸿沟,也是战斗意识的绝对差距。而其中秘诀也不过就脱不了一个“快”字。季夏佩三把剑,一般人没这么佩剑的。 绝大多数人连一把剑都玩不转,就否提三把剑了。但是这个人三把剑玩得溜得不得了,只出第二剑就瞬杀了韩孤尧他爹,不知道那第三剑又是给谁留的。可能是给老黄留的?既然老黄能教出来季夏这么个徒弟,现在又有了散人的境界,恐怕季夏碰上他也会有点儿头疼吧。 纪行收起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现在还有事要做,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想东想西。 等他回到岸边,没想到刘宇正在差人把那些小姑娘往岸上赶。看这架势,他是想把这些小孩儿都转移走,然后自己就没证据对他发难了。 于是他装模作样咳嗽一声,“刘宇,你这是做什么!?” 刘宇一看纪行居然回来了,刚刚那彪形大汉一看就威猛异常,怎么就没把这个人打死呢?但是想归想,这种猛人不是他现在能惹得起的。在刘宇眼里只要等纪行一进洪府,那就一切都由不得他了。 于是现在他也只能笑脸相陪,“爷,你回来了?我这是让姑娘们下地走走,活动活动身体,免得叫她们在船上憋坏了。” 纪行点点头,嘴里却一点都不留情,“心是起的好心,就怕你是想趁我不在把她们悄悄弄走啊。” 刘宇打个哈哈,“哪能呢?等她们玩儿好了,玩儿高兴了,再走也不迟。” 随后纪行自个儿就上了船。刘宇恶狠狠地看着纪行的背影,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的事就简单了,不过两天时间,纪行便到了高府。这里边还有很大的问题,他固执地要求这些女子必须不能脱离他的视野范围,否则他就要动手。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就出现了,几十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坐在高府大堂外的院子里,而纪行凶神恶煞好比一尊瘟神杵在大堂门口,无人敢近。 洪四爷匆匆忙忙退下来茶楼的麻将局,回到府里一看这番场景,气得牙痒。 “怎么办事的!?”洪四爷破口大骂! 刘宇赶紧跑过来,急慌慌道,“四爷!事儿是这么一回事,咱们半道上遇着这么一家伙,船上十几个人都被他放倒了,没治!他非得来拜访四爷您!还说不能让这些姑娘离他太远......” 洪四爷没等他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到底是谁在这里撒野!” 纪行此时眉头一挑,突然忍不住想笑,暗道有好戏了。他不动声色转过头来,“正是区区在下。” 洪四爷脸上的肉都在抽抽,“好胆量!来人!把他往死里打!” 刘宇阴险地笑笑,“四爷,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说两句话?” 洪四爷想了想,“留他一刻钟的命也无妨,真是好大的胆子,反了天了还!” 刘宇先是对纪行行了一礼,“这位大侠,你还年轻,路还长。这么好的一身武艺,不卖给咱们洪家可惜了。你放心,假使你松口,洪四爷肯定不会亏待你!”说罢他对洪四爷耳语道,“这小子很可能有三品的功夫!船上那几个伙计好几个都是有真功夫的,他一巴掌就能把人牙拍碎,不是个简单人物!” 洪四爷听了,发觉刘宇的脑子的确好使点儿。这么年轻的三品高手,假以时日必定能练就堂主那一层级的武功。倘若为他所用,岂不美哉? 纪行笑道,“只怕你们是请不起!何况在下是来找麻烦的。倘若在下如此轻易就被你们收买了?那我的脸往哪搁?” 刘宇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纪大侠,你先别想脸的事了。况且面子算什么,只要银子给够了,什么话不好说?” 纪行叹一口气,“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这些女子打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我就算不问也能猜到三分。都是修炼成精的狐狸,咱们就不扯什么聊斋了。说实话,这些姑娘不能这样被你们卖出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宇以为是价钱没有挑明,于是对洪四爷道,“这个人脑袋好像有点儿轴,又这么能打。今天只要能拉拢来他,不仅能剩下一堆麻烦事,往后有什么事让他出面,岂不美哉?” 洪四爷听了后,暗暗点头,走上前半步,“年轻人,我念你年少无知,只要你能在这儿认个错,往后一切好说。” 纪行叹口气,“你们这些人又并非身居高位,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刘宇听了这话,还想来劝。但是洪四爷的耐心已经全磨没了,他拍了拍手掌,“好!好!来人呐!他今天不认错,打到他跪下磕头!” 纪行赶紧摆手,“等等等等!我的帮手要来了!等他们来了再打不迟!” 洪四爷冷哼一声,“你还有帮手!?笑话!我这院墙之高,搬上梯子上来,手也会被墙上蒺藜划破。你帮手再多又能如何?打他!” 纪行没有选择从那条大道走。今天十开盟摆明了是要他的命,那些大臣家族说不准就会出手恶心他。但是小路更难走。他们经过一条小巷时,突然从墙上窜出来两道飞爪。纪行抽出轻刀将其崩开,重刀随即便拔出来向上格挡。果然又来一剑! 他被那一剑斩得后退两步,以此卸去力道,免得伤上加伤。 刚刚那八品高手果然没有放弃! 齐帝听到这里的时候,“你经过的那条巷叫什么?” 纪行道,“臣不记得,只知道那边临近曹昂之的府邸。” 齐帝示意纪行继续。 那八品高手见纪行挡下来他以为的必杀一击,略微错愕。但是进了这条巷子,想要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纪行疾步冲过去,双刀快若闪电,将那八品高手打得节节败退。他虽然身上有伤,但是胜在气长。很快那八品高手气力不支,肌肉开始颤抖起来。 纪行瞅着这个空档贴得更紧了,最终那八品高手被他一刀扎进胸膛,眼见是活不长了。 随后他抬头巷子尽头出现两个人,皆蒙面。老黄道,“后边有十几个人,带着神机弩,我自保有余,不一定能全部给你挡下来。” 纪行道,“能挡多少挡多少。” 随后巷子尽头那两个人一左一右杀了过来! 巷子长二十丈。那两人距离纪行不过十丈,却在睁眼眨眼间便到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九品高手! 纪行知道这时候不能和老黄离得太近,不然老黄没那么多时间为他挡住后边那么多的弓弩,“前辈,你退三丈。” 老黄不用纪行说也开始往弓弩手那边走去了。一他今天不是来和人玩命的,虽然没必要去和那十几个人厮杀。二他若是离得纪行太远,可能会中调虎离山计。 两个九品高手的压力瞬间便压到了纪行头上。三人奋力厮杀在一起,墙皮被刮了一层又一层,不过三十息的时间,三尺厚的墙竟然被刮出了五丈长,两尺深的槽! 老黄将那弩箭至少挡了九成,纪行反应快,也躲过去了遗漏的九成,可是还是有两支箭咬住了他的大腿。但是老黄却对纪行竖起了大拇指,因为他重伤了一个九品高手,两个人都被他逼得只能退却。 往后的路一直如此。 从北城到南城再到皇宫,十里路。纪行一共遇到八个八品高手,十二个九品高手。所谓七品高手只配躲在远处激发弓弩和暗器。可谓天下为攻,虽万人吾往矣! 纪行道,“便是如此。” 齐帝这才明白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纪行道,“待臣养好伤,便去江湖看一看,一年便归。” 齐帝想了想,最后道,“洪公公。” 洪老太监走过来,“陛下。” 齐帝道,“借一借你的牌子,给高何以。” 洪老太监笑道,“这本就是天家之物,何谈借之一说。”说着他就解下一块腰牌递给纪行。 纪行本来不解,难道齐帝是要自己当太监,可是接过这腰牌之后却更不解了,因为这腰牌哪像是太监才能有的。 齐帝道,“你要离开庙堂,朕准了,这块牌子你带上。你的武功很高,想来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全天下的武夫都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是有的事这个牌子却能解决很多。” 纪行道,“我可以为陛下做一些事。” 齐帝想了会儿,“如果你哪天步入化境,你就帮朕找找季夏。” 纪行点头,“找到之后怎么做?” 齐帝没继续说这个,“天下大势,变幻无常。一年后是朕登基二十年,你要记住。” 纪行点头。 二人聊了大概有一个时辰。这时候御医也给纪行包扎好了。重新穿上官服,纪行向齐帝告退。从皇宫出来时,他身边已经多了十个八品高手。这自然是齐帝安排的。 齐帝将御医为纪行乘血的盆端起来,凝实良久,“拿碗来,带水。” 御医跟随齐帝二十多年,自然明白齐帝的意思。没多久一碗水就到了。齐帝从龙椅旁抽出一把剑,将自己手指割破,滴血入碗中。御医赶紧过来为齐帝包扎。 齐帝道,“洪公公,血!” 洪老太监同样不敢怠慢。他知道这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件大事。整整十八年的迷,在今天就要揭开,饶是他为齐庭效力四代君王,仍然觉得意义十分重大。 齐帝眼里甚至开始闪烁着帝王独有的光芒,那是对万世基业的渴望。倘若真是昙羽太子,他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曾经的太子登上皇位!他等了多少机会,暗中设了多少计谋,今天终于让他找到这个时机! 洪老太监当着齐帝的面,将那盆中纪行的血液滴落了一滴到碗中。 两滴血井水不犯河水。 齐帝面色呆滞,缓了许久,叹一口气,可是眼里的愤怒如同熊熊烈火!正当他要骂开的时候,洪老太监刺耳的尖叫一声,“陛下!是龙血!” 齐帝再看,只见两滴血不知为何竟然已经开始打起了转!随后两滴血根本无需人为搅动,自己便合在了一起! 太医不敢看,只是依旧为齐帝包扎伤口。齐帝哈哈大笑,“果然!果然!” 随后他道,“应天府即日开始,新设一官职,名为应天司命!只许应天府知晓!高何以,赐你应天司命一职,你可知其权力?” 纪行摇摇头,“不知。” 齐帝道,“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便是应天司命!洪公公,你也记住了!” 洪老太监见齐帝如此高兴,只是小心道,“是,陛下。” 第412章 大侠 在楚王墓时,高寒士帮助季夏和黄焕获得了入化境的门道。楚王墓那几重险纪行已经很清楚了。只不过纪行拿着高寒士给他的《九狸》,因此轻松许多。当年高寒士他们可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从头到尾死了不少人才进去的。 而在戈达尔平原的千年祭坛里就更难了。因为这个祭坛不是在平地上,而是在峡谷里。戈达尔平原的千年祭坛原本只存在于传说当中,连当地的各大部落也不清楚这个祭坛究竟再哪个地方。只是有那么一个传说,说是大祭坛只存在于冬天,夏天洪水泛滥,会将大祭坛淹没在地下。 而只有在冬天时,它才会因为冰水冻住而显露出真容。所以去探索大祭坛的人,不得不在秋末动身,等到了戈达尔大平原时,已经是大雪封山。那种天气,就连马都不敢出去。他们也只能凭着一丁点儿高寒士提供的线索去寻找这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很多人还没到地方就放弃了,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的高手,或者说他们将来会成为真正的高手。 他们一共走了三个月才找到那个地方,一路上掉队的人不少,却并没有死人。不过倒是多了不少疯子。大祭坛存在的地方就连当地部落最强壮的男人也不敢去,一路上众人遇到的神异事件,他们最后回忆起来,竟然发现那些只不过是一些幻觉而已。 纪行对戈达尔大平原比较感兴趣,当高寒士讲到这里时,他不禁问道,“你们在那里究竟遇到了什么神异的事,居然引得这么些高手都产生了幻觉?” 高寒士道: 当初我与聂娘不过是做一些指路的角色,而她远比我懂得的多。其实路上并不难,都是至少七品的武夫,论起赶路来说,基本都能应付。你要知道,就连没有学过武功的牧民,在那种地方也是有可能逃出生天的,何况是这么多高手在一起。 最大的困难其实还是雪。一望无尽的雪,看不到边。没有人知道尽头在哪里。一开始我们白天赶路,有十个人瞎了,不敢睁眼睛。说起来也奇怪,闭着眼睛的人走得反而比睁着眼睛的人要快。 不过虽然都会听声辩位,但是呜呜风声从来没停过。那群不睁眼睛的人成了最舒服的一批人,只要有人带着,他们就能走得很稳。黄焕作为老前辈,是他们当中最能打的,几乎从来没有闭过眼睛。 黄焕这个人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很能打的。一路上这个人最沉默寡言。他有自己的追求,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他顶着天下第一的名头。 但是雪盲症是逃脱不了的,就连黄焕也不例外。他在找到大祭坛之后,成了第一个晕倒的人。然而距离走到那个祭坛的距离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的压力直接空降给了其他人。再也没有能够为我们指路的人。 我们先是要通过一条冰道,这条冰道可能存在已经不止几百年了,独特的气候成就了它的存在。季夏最苦最累,因为他要背着黄焕前行。其他人也好受不到哪去。 我记得当时我从那条冰道上面往下看了一眼,差点就滑了下去。你可能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觉。当你的四肢接触在地上的时候,你会知道你是能够前行的。如果这个时候你看到自己脚下并没有路,而是不知道多高的深渊时,你的眼睛就会欺骗你。这个时候你就会尽力伏低身体,以抵抗这种强烈的不适感。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趴了下来。但是这正是十分危险的境地。假使黄焕仍然清醒,绝对不会让我们这样做。因为所有人在趴下的同时,四肢已经不受控制得酸软了。有的人甚至边吐边往前爬。冰面会急速降低我们的体温,给我们带来幻觉。几十丈的距离,我们走得像几辈子那么远。许多人都快坚持不住,心里只想着早点结束。 有的人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也包括我。也可能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轮太阳从雪地当中升了起来。然后我们发现那并不是太阳,而是一棵树。雪原上怎么可能会有树呢?没有人说得清楚。从天而降的极光到处都是,都汇聚在那棵树上。这个幻想一直从我们去往冰原到离开冰原一直存在,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最后更离奇的事也出现了,这棵树居然会跑。真是千古未见,前古未闻。我们走了三天,直到这棵树离开了那里,我们才得见那戈达尔大祭坛的真面貌。最后我们发现,这世上是有谪仙人的。 纪行奇道,“谪仙人?” 高寒士点头: 我也是当时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生而知之。这种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他天生掌握着入化境的一切秘密。我们齐境探索数千年的努力,好像在这种人眼里什么都不算。 纪行疑惑道,“您怎么知道的?” 高寒士像是在追忆过去,眼神温柔了不少道: 因为聂娘就是这样的人。她是真的谪仙人,我早该想到她不属于这一方世界,只可惜我是等到很多年之后才意识到这点。整个寻找世界终极的过程,其实都是她和我的老师主导的。另外,她的武功真的很高很高。我那时不过七品的功夫,但是她就是选择了我。一路上我也是托她照顾才能活下来。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路上,其实我不过是在为她寻找真相而已。我们活着从戈达尔平原出来后,带出来的也不光是秘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个壁垒。那是独属于九品上的高手才能感觉到的壁垒,便是化境。我们所有人都感觉能够走到那一步。但是最后只有季夏成功了,所以我还是佩服他的。 后来我想了很久,猜到戈达尔平原肯定是有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东西,才能让我们有这样的错觉,或者说幻觉。其实这种幻觉早在楚王墓我们就已经感受到过,只是当时没有人察觉到而已。 后来去南海找仙岛,这便是最危险的一段经历了。 因为有了在戈达尔平原的教训,这次我们带了不少人,不过都是七品好手。那时候我因为两次带路都很成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黄焕前辈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给我说了,所以他渐渐退居幕后。 在海上的日子是十分无聊的。我们的大船有三艘。我们以为有这三艘大船,足以应对一切灾难。但是我们低估了自然的力量。天上的雷暴持续了一个月,不管我们走到哪,雷暴依然存在。大风浪和大雨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奇奇怪怪的生物有时候会从海里跳出来攻击我们,几十丈大的章鱼原本只应该存在于海底,竟然也浮出了海面。但是遇到体型大的章鱼是一件幸运的事。 但是不怕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当初强行调动自身精气,划拉了一朵青莲出来,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所以他每次和人动手都尽量要做到一招毙命,若是和人打起来持久战,一旦牵扯到伤势最后说不准死的就是他。 这一个月死在他手上的所谓高手不说有三个也至少有五个了,基本都是被他一招毙命,连哼哼都哼哼不出来。那些眼线通常都会再他手刃敌人之后收敛起来,但是没过一会儿又会出来。这是一种默契,他不想打破也不敢打破。 一旦他急于灭掉这些眼线,可能就会有人看出来他现在很怕和高水平的武士发生决斗,这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他一路来的表现,已经足以将那些人吓破了胆。九品之下,没人是他一合之敌。这种感觉就像二十年前他看到季夏对上韩孤尧他爹一样。 韩孤尧他爹当初也是牛皮哄哄的来,死得却连狗都不如。这种差距不光是内力与真气之间的鸿沟,也是战斗意识的绝对差距。而其中秘诀也不过就脱不了一个“快”字。季夏佩三把剑,一般人没这么佩剑的。 绝大多数人连一把剑都玩不转,就否提三把剑了。但是这个人三把剑玩得溜得不得了,只出第二剑就瞬杀了韩孤尧他爹,不知道那第三剑又是给谁留的。可能是给老黄留的?既然老黄能教出来季夏这么个徒弟,现在又有了散人的境界,恐怕季夏碰上他也会有点儿头疼吧。 纪行收起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现在还有事要做,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想东想西。 等他回到岸边,没想到刘宇正在差人把那些小姑娘往岸上赶。看这架势,他是想把这些小孩儿都转移走,然后自己就没证据对他发难了。 于是他装模作样咳嗽一声,“刘宇,你这是做什么!?” 刘宇一看纪行居然回来了,刚刚那彪形大汉一看就威猛异常,怎么就没把这个人打死呢?但是想归想,这种猛人不是他现在能惹得起的。在刘宇眼里只要等纪行一进洪府,那就一切都由不得他了。 于是现在他也只能笑脸相陪,“爷,你回来了?我这是让姑娘们下地走走,活动活动身体,免得叫她们在船上憋坏了。” 纪行点点头,嘴里却一点都不留情,“心是起的好心,就怕你是想趁我不在把她们悄悄弄走啊。” 刘宇打个哈哈,“哪能呢?等她们玩儿好了,玩儿高兴了,再走也不迟。” 随后纪行自个儿就上了船。刘宇恶狠狠地看着纪行的背影,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的事就简单了,不过两天时间,纪行便到了高府。这里边还有很大的问题,他固执地要求这些女子必须不能脱离他的视野范围,否则他就要动手。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就出现了,几十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坐在高府大堂外的院子里,而纪行凶神恶煞好比一尊瘟神杵在大堂门口,无人敢近。 洪四爷匆匆忙忙退下来茶楼的麻将局,回到府里一看这番场景,气得牙痒。 “怎么办事的!?”洪四爷破口大骂! 刘宇赶紧跑过来,急慌慌道,“四爷!事儿是这么一回事,咱们半道上遇着这么一家伙,船上十几个人都被他放倒了,没治!他非得来拜访四爷您!还说不能让这些姑娘离他太远......” 洪四爷没等他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到底是谁在这里撒野!” 纪行此时眉头一挑,突然忍不住想笑,暗道有好戏了。他不动声色转过头来,“正是区区在下。” 洪四爷脸上的肉都在抽抽,“好胆量!来人!把他往死里打!” 刘宇阴险地笑笑,“四爷,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说两句话?” 洪四爷想了想,“留他一刻钟的命也无妨,真是好大的胆子,反了天了还!” 刘宇先是对纪行行了一礼,“这位大侠,你还年轻,路还长。这么好的一身武艺,不卖给咱们洪家可惜了。你放心,假使你松口,洪四爷肯定不会亏待你!”说罢他对洪四爷耳语道,“这小子很可能有三品的功夫!船上那几个伙计好几个都是有真功夫的,他一巴掌就能把人牙拍碎,不是个简单人物!” 洪四爷听了,发觉刘宇的脑子的确好使点儿。这么年轻的三品高手,假以时日必定能练就堂主那一层级的武功。倘若为他所用,岂不美哉? 纪行笑道,“只怕你们是请不起!何况在下是来找麻烦的。倘若在下如此轻易就被你们收买了?那我的脸往哪搁?” 刘宇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纪大侠,你先别想脸的事了。况且面子算什么,只要银子给够了,什么话不好说?” 纪行叹一口气,“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这些女子打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我就算不问也能猜到三分。都是修炼成精的狐狸,咱们就不扯什么聊斋了。说实话,这些姑娘不能这样被你们卖出去。” 第413章 又见韩孤尧 高寒士神情十分奇异,像是多年的谜底终于揭开。纪行一句话暴露的信息已经能让这个掌握着世界上最多秘密的来人推算出来许多。 高寒士道,“我一直以为天下是无穷大的,照你所说,这是有边界的了?” 纪行自知失言,但是高寒士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他想了想,将书案上的纸撕下一条。而后将这纸条绕成了一个环。 “两条线能封成两个面,是吧?”纪行问道。 高寒士听明白了,点头道,“自然” 纪行又将这个环分开,而后将纸条扭了一圈,再将它头尾相接,“现在,它是一条线封成的一个面了。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有很多种想象不到的可能。你从一头走到另一个,眼睛里看到的可能是直线,比如在合乎我手中的这个环当中,任何一条直线都是曲线。而世界也是如此,你前行不代表就能走出这一方世界。所以我们要找到一种方法,从这方世界掉出去。” 高寒士微笑道,“你和她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原来一直无知的人真的是我。” 纪行道,“我很好奇那个方法找到了吗?” 高寒士道,“这牵扯到另一个故事。曾经我也只拿它当故事罢了。” 纪行笑道,“我现在很喜欢听故事。” 高寒士道,“这件事,几乎涵盖了整个齐境的来源。” 很多年前,一个儒士带着许多人,为了避乱逃到了齐境。但是齐境并不安全,豺狼虎豹多,还有许多强大的当地部族。这片地域突然闯进来数十万人,当地部族自然不应允,于是战乱又开始了。不过这对那个儒士来说并不算什么威胁,他在离大陆很远的海上,画了一条线,先是将整片地域圈了起来。而后他去了一片大冰原上,这里几乎是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闯进来的。 他在那片冰原上,从身上取了一块压方放在当地,将这个世界的某样东西全都拿走了。异族的气数仿佛也因为这一块压方而全部消失。总之闯入者开始繁衍子孙,他们的后代需要的地盘越来越大,就有了后来的齐国。 在数百年前,有一个道人横空出世。他抱着带着天下人一同飞升的愿望,在楚州将一个国家一度发展得堪比齐国那么强大。只是楚国昙花一现,哪怕知道遗址,也没多少人知道究竟当年的楚国又是怎样。那个道人后来失败了,具体是怎么失败的没有人知道,但是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只传留下来一本《大乘诀》。 齐国的后人依然在艰难地寻找真相。人口越来越多,齐国国君需要更多的耕地来满足他的扩张需求。没有足够的粮食,说什么都是枉然。于是与异族的仗就一直打不完。打了几千年几百年,到最后齐境只能将自己的领地扩张到如今这个范围,再往外打几乎就不可能了。 尽管真相距离如今已经过去了许久,许多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到现在已经成了传说,但是孔伏的猜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原因有三。 当齐军打到一定的范围时,会招来异族格外的反抗。因为距离太远,粮草不够,国力也不支持打这么远。这一切仿佛都是有人精确算计过后的结果,能够保住这一块地的人的平安,却不能保住他们能够无限扩张。 二是即便当齐军杀到某些地方的时候,那里的人就像天生的能嗅到齐军的位置一般。一旦到了那种境地,齐军会遭到前所未有的反扑。一般来说发生了这样的大战,齐国没个两三百年缓不过来。这似乎也是有人设计过的。 三则是文明之间有吞并和相交的趋势。按理来说齐国的文明比之异族要高出许多。但是异族似乎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仍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文明方式,与齐国合流。除非是他们一直在坚守着某样东西,否则这说不通。 而这些已经得到了验证,用的是不知道多少八品九品高手的性命换来的。 当然,跳出这一方世界的方法,高寒士自然在心中有了猜想,再加上纪行方才所说,他几乎可以断定。 “说了这么多,我猜只要将那一块压方从冰原拿到南海仙岛,或许会有一些收获。”高寒士缓缓道。 纪行想了想,“你们看到了那一块压方了吗?” 高寒士点头,“大祭坛在峡谷之下,有壁画。这些故事我也是从壁画当中读出来的。那一块压方我也见到了,只是可能你很难搬动。” 纪行笑道,“难不成它有上千斤重?” 高寒士摇摇头,“具体有多重我不知道,但是它却很大。抬头望,相去百里,高耸入云。长宽各有百里。” 纪行皱眉,“真事?” 高寒士道,“我不是给你说我们找到了大祭坛吗?你就一点不好奇我们怎么找到的?” 纪行摇摇头,“想来你们有自己的法子吧?” 其实他以为还是聂娘领的路。 高寒士道,“那大祭坛有数百里宽,那块压方高近百里,隔着数百里之遥都能看见分毫,实在是很难不被人注意到。真是天人手笔!” 纪行皱眉,“不应该啊,这天下不会有这么强大的人,能够将如此宏伟的建筑做出来。” 高寒士道,“你的灵魂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吗?确切的说,你并不属于这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点头,“是的。从来没有生而知之的人,除非他原本就不是刚诞生的婴孩。” 高寒士道,“你的经验只限于你曾经的所见所闻。就像你刚刚给我说的一样,世界的多边性永远跳脱于自己的经验,但是它不能一点蛛丝马迹都留不下来。你怎么能确定在你的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呢?或许真有这样的天人伟力,能办成那样的事。否则我曾经的所见所闻就没有解释的依据。” 纪行点头,“受教。此时不提,我很感兴趣的事,究竟什么是深渊?我总听说您是齐境的深渊。” 高寒士摇摇头笑道,“那不过是一个把戏,骗术而已,并不是真的。” 纪行笑道,“真的?” 高寒士想了想,“这么说吧,我有白使黑使两张网,白使现在放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黑使一直在为我做事。你的动向如何,我也是这样知晓的。” 纪行笑道,“您掌握着这世上最大最全的情报机构,知晓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甚至就连如何入化境都知道,您不是深渊,谁才是?” 高寒士像是想起了什么,“其实有的事不用再提了。我能给天下人看的只有这些了,不然会让别人生出不必要的觊觎之心。” 纪行道,“您是在说陛下吗?” 高寒士笑道,“也就只有他了,哈哈!” 高寒士点头: 我也是当时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生而知之。这种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他天生掌握着入化境的一切秘密。我们齐境探索数千年的努力,好像在这种人眼里什么都不算。 纪行疑惑道,“您怎么知道的?” 高寒士像是在追忆过去,眼神温柔了不少道: 因为聂娘就是这样的人。她是真的谪仙人,我早该想到她不属于这一方世界,只可惜我是等到很多年之后才意识到这点。整个寻找世界终极的过程,其实都是她和我的老师主导的。另外,她的武功真的很高很高。我那时不过七品的功夫,但是她就是选择了我。一路上我也是托她照顾才能活下来。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一路上,其实我不过是在为她寻找真相而已。我们活着从戈达尔平原出来后,带出来的也不光是秘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个壁垒。那是独属于九品上的高手才能感觉到的壁垒,便是化境。我们所有人都感觉能够走到那一步。但是最后只有季夏成功了,所以我还是佩服他的。 后来我想了很久,猜到戈达尔平原肯定是有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东西,才能让我们有这样的错觉,或者说幻觉。其实这种幻觉早在楚王墓我们就已经感受到过,只是当时没有人察觉到而已。 后来去南海找仙岛,这便是最危险的一段经历了。 因为有了在戈达尔平原的教训,这次我们带了不少人,不过都是七品好手。那时候我因为两次带路都很成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黄焕前辈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给我说了,所以他渐渐退居幕后。 在海上的日子是十分无聊的。我们的大船有三艘。我们以为有这三艘大船,足以应对一切灾难。但是我们低估了自然的力量。天上的雷暴持续了一个月,不管我们走到哪,雷暴依然存在。大风浪和大雨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奇奇怪怪的生物有时候会从海里跳出来攻击我们,几十丈大的章鱼原本只应该存在于海底,竟然也浮出了海面。但是遇到体型大的章鱼是一件幸运的事。 因为这意味着我们有了食物。一百多个人最后在登岛时只活下来了十几个。这一百多个人其实都是被人吃了的。我因为有聂娘照顾,所以不用吃人,但是我不太清楚别的人究竟吃了多少人肉。在登上仙岛之前,我们漂落到了一个孤岛上。 我饿晕了,身边有聂娘照顾,所以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我给你讲了这么多,基本都是断断续续,实在是因为去过这些地方的人基本都这样,实在想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和梦游差不多。那个时候最缺的还是水。 那个小岛上只有一个淡水泉,被一个强大的男人控制了。因为我们有约在先,不得互相透露身份,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又或者死了没有。这是个死约,我自己也不愿意违反。我隐约记得,这个人上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鞋子盛了一鞋筒的水,而后浇到自己头上。这个画面我永远忘不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水救命,而他独享了泉眼。 聂娘没有和他发生争斗,她是个很神秘的女人,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争斗。没有水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黄焕前辈过了几天,也漂到了这个岛上。 那个时候我已经有意识,能够听见人说话。那个强大的男人对黄焕前辈动手了,黄焕前辈没有杀他。 纪行一听那个人对黄焕动手,而黄焕没有杀他就知道当时黄焕究竟有多强大了。究竟是有多厉害才能有这样的胸襟?若是纪行在那种时候,可能也做不到。 高寒士的故事还在继续。 岛上有椰子蟹,还有一些海鸟。能够漂流到那个岛上的人,都不是弱手,所以找来一点食物并不是难事。最关键的还是水。黄焕前辈有比一般人更冷漠的心,甚至比那个强大的男人更冷漠。能够饮用的淡水并不够所有人喝,而降雨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所以当时我们抽了一个签,三十多个人,会有十个人不得不死去。 这十个人有机会在同一天,同一个时刻对黄焕前辈发起挑战。不幸的是我也抽中了。 高寒士仍旧淡淡道。 最后我们在同一天,同一个时刻,也就刚刚抽到签的那一刻对黄焕前辈发起了攻击。聂娘救了我,说没有我就没有人为他们指路。没有人听,到那个时候没人会想到还能活着回去,都是能混一天是一天。 聂娘给我做了一个小木舟,她带我走了。 不过有时候人的确是需要一点运气的。我们到了仙岛。说实话我都不知道那究竟是运气还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聂娘本来就知道路。总之我们到了仙岛上之后,我身体情况很快就好了起来。我用当地的材料做了更多的木筏,回去了原来的那个岛上,将他们接了过去。当他们看到我所见的那一幕之后,他们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费尽心机把他们也带过去了。 第414章 分歧 第四百五十九章分歧 管家点头,“那我这就去办。” 马志存一摆手,“慢着,教我们的人机灵点儿,高何以行事心狠手辣,若是被他知晓是我们做的这事,胜负可就不知了。” 管家点头应是。 其实马志存还有一件事没说,只要给他搜罗出来一丁点儿罪状。他就可以将所谓罪状呈到京城那位贵人眼前,到时候就连陛下也不好保他! 可惜那日他求见纪行,对方没来。若是他来了,凭着自己当初为他办了这么多事,再加上自己态度在诚恳点儿,那高何以定然会被他所左右。倒时候自己再找两个美姬,那这个年轻的高大人可就惹了一身骚了! 只是那高何以竟然不来见他,真是气死他了! 他正如此想时,那管家竟然又折返回来,“老爷......” 马志存见他回来,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于是心生不悦,“让你去办事,你回来做什么?” 管家小声道,“高大人来了!” 马志存吓了一跳,那位高阎王可不是一般人,正在这想办法治他呢,若是被他看出来什么怎么办? “快!快将高大人迎进来!”马志存急道。 此时大门外一个灰色人影立得端正,以及缓缓走了进来。马志存也不再说什么,赶紧小跑过去,“高大人!您怎么屈尊来了这儿了?” 那身着素袍的灰色身影正是纪行。 紧接着马志存道,“听闻高大人腿不太利索,大人还是坐着吧?” 纪行平淡道,“人活着,就得活动活动,整日坐在椅子上,办不好事。” 马志存点头应是,尴尬笑道,“是,是。” 纪行道,“马大人,我以为你儿子的案子有转机。” 马志存一愣,感觉心开始慌了起来,“大人......你这是说什么?” 纪行道,“咱们找个地方坐。” 马志存不好意思道,“是!是!阿栋,给高大人沏一壶好茶!高大人,这边请!” 等两人都坐好了,纪行先开的口,“刚刚查到的,你儿马福是主犯,但可能不是主使。” 马志存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我儿可免去大刑?” 纪行摇头,“事情还没查清之前,马福仍旧是顶着死囚的名头。倘若马大人刻意隐瞒什么,可能就连这最后一点转机也没有了。” 马志存一听转机二字,登时感觉脑子都清醒了,“大人请详说!” 纪行道,“马福对唐家阿妹所做的那些事,你在出事之前可知晓?大人定要如实道来,否则在下很不好做。” 马志存为难道,“老夫老来得子,平日里就骄纵与他,他伤了三人性命,我这当爹的竟然是毫不知情!” 纪行点头,“大人有失察之罪责啊!事后可对唐家人有任何补偿?” 马志存叹口气,“唐家阿妹只有一个哥哥,好像姓王,自从出了事,她哥哥就不知去向。我们想要补偿,也是问路无门。” 纪行道,“事情是这样。最近我们查出来,似乎是唐阿妹的表哥王达将她送到的马福眼前。意图吗自然是很明显了,无非是想攀上马府这高枝。只是现在证据还不确凿,需要人证以及物证,一旦查实,或许你儿可堂堂正正免去死罪。” 马志存听了,登时就跪下来要拜,痛哭流涕,“百姓说高大人乃是青天,马某往日还不觉,今日来看,大人果真心怀浩荡啊!” 纪行将他扶起来,“马大人,我不是有意偏袒与你,只不过是在按职责办事而已。你莫要以为我是要帮马福开脱罪名。你为官的时日比在下长多了,应该知道,我身出名门,又皇恩在身,不可做那些不干净的事。” 马志存叹一口气,心中明白,这位年轻的高大人与他们不一样,必须得把每一件事都要办漂亮了。如此一来,恐怕往后回京述职之时,就是他步步高升之日。 “高大人能够洞察世事,马某已然感激,只能求大人还我儿一个......”他本来想说清白,却想起马福并不清白,因此淌着泪道,“还,还楚州一个朗朗青天!” 纪行道,“既然马大人对案情知晓的不深刻,想必夫人应该是知晓得要多一些了?” 马志存边抹泪边点头,“夫人一向宠爱那孽子,是比我要知道得多。” 纪行道,“在下可否请夫人去一趟大牢,一是让夫人看看她儿子,二是,咱们衙门也得请夫人说上那么几句话。” 有的人说话就像给人下迷药,毫无疑问纪行就是这样的人,三言两语之间,马志存心中那点仅存的善念又被纪行唤起,“自无不可,大人,我这就把我那婆娘叫过来,只是要等上半日。她现在回了娘家,不与我一起住了。” 纪行点头,“马大人,那就有劳你了。在下还要回衙门,明日再让夫人来吧。” 马志存跟着问道,“大人这就要走了?” 纪行叹口气,“整个楚州的事,都压在衙门里呢。” 说罢他就缓缓离去。马志存眼见着纪行离去的身影,此时管家才赶过来,“老爷,茶好了。” 马志存喃喃道,“阿栋,算了吧。” 管家疑惑道,“什么算了?” 马志存像一根焉了的草,垂头丧气,“高大人是个好官,不查他了。” 管家不敢追问,只是点头,却道,“那边咱们的人已经在做这些事了,我差人去给他们打个招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志存点头,“让他们收手吧。别出什么岔子,高大人尽心查案,若是被咱们寒了心,那福儿最后一点能活下来的机会也没了。” 管家惊了一下,“那位高大人要私放了公子?” 马志存摇头,“容我喘口气,待会儿再给你说。” 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马志存刚刚还在担心自己在楚州县衙的人会被纪行察觉,谁能想到纪行刚刚回了衙门,小怜就来告知纪行有人在暗中搜罗他的罪证。 小怜点头,“马大人,高大人知道你心中悲痛,但这件事没得商量,整个草霸街都知道了。鸣冤鼓一响,有的是看热闹的人,只是消息还没传到你这边来而已。”、 马志存像个孩子似的慌乱起来,“我福儿定然是死罪了?” 小怜道,“只要你儿子认罪伏诛,再给死者家庭足够赔偿金,未尝不能免一死罪,可是将牢底坐穿,这是跑不了的了。” 马志存一听自己儿子还有活路,赶紧告罪一声,回头就要将自己儿子拉出来。可是没想到等他进了屋,却只见到自己婆娘一个人,“福儿呢?” 他老婆满头大汗,显然刚刚做了什么事,“我叫福儿去吃点好吃的去了......” 马志存也是一身的汗,“快点把他叫过来,怜儿娘娘发话了,只要咱们认罪,福儿未尝没有活路。” 他老婆给自己到了一口茶水,一气喝了,“让福儿多吃点,我马上就去叫他。” 马志存点点头,擦掉自己头上的汗,“也是,没准再过几天他就有的苦日子受了,咱们就在这儿等他。” 可是没过一会儿,马志存就意识到不对劲,“怎的这样久?福儿可是在厨房,我去寻他。” 他老婆一把拉住他,“你再等等,这样着急做什么?” 马志存满脸都写着荒唐,悄声道,“你可是叫他跑了?” 他老婆眼里的泪水登时就忍不住,“我不叫他跑谁叫他跑?他是我肚里的一块肉啊!” 马志存蹬蹬后退两步,天灵盖像是被谁一板砖给拍了似的,“完了!” 不多时小怜便进了屋,“马大人,咱们在外边可是好等,马福呢?” 马志存艰难道,“我儿他......他去了厨房,我和他娘想让他吃点好吃的再走。” 小怜一听,也是,人家都要准备赴死了,怎么就不能再吃点,于是耐着性子等了起来。可是没过一会儿她也意识到不对劲,“马大人,夫人,你们抖什么?” 马志存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果然在抖,嘴里却还是道,“没抖啊!” 人在紧张时总是会下意识反驳他人对自己的问话。因此小怜轻飘飘道,“马福应当不在这儿。” 马夫人惊得就要跳起来,“他在府上!” 小怜叹一口气,“夫人,我说马福不在这儿,可没说他不在府上啊。” 马夫人已经快哭出来了,嘴里反复就是一句话,“我福儿在府上,在府上!” 小怜对旁边丰达荣吩咐道,“去寻他。” 要找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他一个人足以。马志存手一招,声嘶力竭道,“娘娘!我等不是有意欺骗你!方才我本是要将他拉出来给你,哪成想到他已经跑了!我这孽子啊!” 小怜点头,“这些话,等把他寻回来了再说吧。” 丰达荣对马志存道,“马大人,不知你儿容貌如何,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话说两头,马福这边就格外心酸了,他娘给他备了快马,也给足了银子。可惜他马术并不精湛,才骑了不到一刻钟就被巅得胯下火辣辣生疼,不得不停下来。任凭身边的下人如何催促,他也生不出来一点儿力气继续骑马。 不过就这么一小会儿,足够他跑出很远了。马福回头望,自己家已经望不到边,从今以后自己就要开始亡命生涯,真不知娘以后怎么办。大约半个时辰后,马福便到了邻镇。这么一路下来,他也累了,腹中开始咕咕乱叫。马府捋了一把左下巴那颗黑色大痣上的一缕黑毛,“阿牛,我们去找点儿吃的,现在已经跑得足够远了吧?” 阿牛和他一向为非作歹,比他机灵不到哪去,于是点点头,“这么久了,他们就算是个神仙估计也很难追上来了。何况还有老爷夫人在府上拖着他们,少爷,咱们先找个客栈去歇一脚。” 马福欣然同意,却满脸怨恨道,“我娘会帮我那不用说,可我那爹,简直就是老子上辈子的敌人!今天一直都在把小爷我往火坑里推!” 阿牛不敢妄议老爷,只是将他们的马往最近的客栈牵去。等他们歇下来,那客栈店小二见他们衣着不凡,自然来迎,“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马福骄横道,“住店,开两间上好的房,必须得坐南朝北,阳光充足,另外,搞点儿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上来,多来点,别怕小爷我吃不完!” 店小二连连点头,“两位客官稍等,酒菜这就来,小的先领二位去看房间如何?” 马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麻利点儿,少啰嗦!” 店小二不敢得罪他俩,却在心里肺腑起来。不一会儿,店里又来一个男人。男子高大威猛,牲口一样的壮硕。一张脸长得像马脸似的,若非是个人形,店小二真以为这男人乃是一匹马修炼成精的。 男人也不耽搁,张嘴就问,“刚刚我见你们这儿拴了两匹马?” 店小二点头,“是。” 男人道,“是不是方才还来了俩人,其中一个左下巴有一颗黑色大痣,痣上有毛?” 店小二嘿嘿笑道,“的确有这么一位客人,方才我还在心里想,什么大人才能长来这么一颗福痣呢!” 男人点头,“那是我恩人,方才在下卖艺,这位公子赏了在下足足十两纹银,在下专程来道谢的。” 店小二在心中奇道,看着那年轻人可不像个良善之辈,怎的出手这样大方。不过经过男人如此一说,他心中不虞有他,“客官,您这边来,我带你去寻这位恩人。” 男人点头,由着小二把他往楼上牵。等到了地方,小二道,“再往前走,第三个房间就是,小的还要跑堂,就不随客官同去了。” 男人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马福正在大快朵颐,忽的门像被一头牛给撞开了!倒了的门刮起一阵大风,惊得马福从凳子上摔倒在地,“你是何人!” 男人掏出一块牌子,“我是丰达荣,受高何以高大人之命,前来捉拿要犯。” 第415章 各有大道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几乎是孤注一掷。他不知道数月前为何异族会发疯将罗十诚部尽数扑杀,也不知道这后面有什么阴谋。但是他今天就是要把这些异族打疼,打到所有阴谋没有作用,打到那些异族永远不敢对齐境生出半点觊觎之心。而要做到这一步,他必须要尽可能将所有异族的年轻人杀绝种。不过五个月,他已经屠杀了三十万异族。 很多大型部落都开始秘密逐渐东迁。这些部落使了一招瞒天过海,他们尽力将战线留在西边,让周武月误以为他们会在西南密林当中与齐军进行大战。实则他们是想要偷偷东渡到东南诸岛,等到其他异族打过来替他们分担压力之后再反攻。 但是不管周武月的斥候们在西南损伤如何惨重,也不管这些斥候如何向他陈述西南战事有多吃紧,周武月始终没有派大军将西南残余的异族劲旅一网打尽的意思。而那些异族也在西南密林当中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周武月的八万大军,打得只剩下六万了。 直到今天他终于决定收网。 异族逃亡东向的队伍现在差不多已经汇聚到一起了。他就是要趁这个时机一举将整个南方异族打的上百年都喘不过气。倘若这件事被他做成了,他的名字将会永远留于史册之上! 但是在这个战争狂人还没有出发时,却被一个斥候拦住了。 周武月没有表达任何不满,“你说。” 斥候道,“此行往东,大险。” 周武月道,“你要知道,连月大胜,你这是乱我军心。” 斥候呈上一个折子,“烦请将军看上一眼!” 周武月接过来,之间折子上只有一句话:西南吃紧,东面大军,倘若西境来犯,断我后路,六万兵马将全歿! 周武月深吸一口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过一个刑徒,却能想到这么多,我不愿埋没你的才华,才让你安稳地做一个斥候。倘若西境来犯,自有镇西大将军防守。但是今日之事不成,则危祸往后三十年。两厢权益,这一仗不打也要打。” 周武月考虑问题是从数十年上百年的利益出发的,眼界比那斥候高出几个档次。更何况这一仗他是志在必得,非得把异族杀得永远记得今日才行。 而那斥候竟然是汗青。汗青知道自己不能阻止这位雄才伟略的大将军的征伐。他和周武月的追求不一样。周武月要名留史册,而他现在只想活命。倘若这一仗打到了异族的痛楚,等到其他异族反应过来,西南齐军势必大败而回。 周武月的大军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只因兵强马壮,再加上突进速度太快。可是粮草辎重可没有那么好弄。他们这几个月能撑下来都是杀红了眼的结果,而非能够以战养战。周武月的意思,汗青已经很明白了。周武月不惜葬送数万将士,也要将这场灭万族之战进行到底。 可是端坐京城的那位天子的态度也很暧昧,他竟然放任周武月如此用兵,却又并没通知临近郡县运送粮草来以表嘉奖和支持。整个西南大战,从头到尾都是周武月一个人的大战。他打赢了无甚大赏,打输了却一定要罚。 当纪行赶到此地时,找到了一个老兵油子打探了一番,说是周武月已经出兵了。至于出兵向何方,却有三个不同的方向。 纪行再问去了哪三个方向。老兵油子说,“主力去了西南绞杀异族残余,留有一支骑兵守住南部以防异族入侵中原。还有一支队伍去了东面,也不知道干啥,可能是去追溃兵和老弱妇孺了。” 纪行笑笑,给他撕了一块肉,“吃点儿。我从中原打的鹿肉。你说咱们的西南节度使带大兵去西南绞杀异族了?可是西南那边可是一片林子,鬼钻进去都出不来,怎么合适用大军绞杀呢?就连异族都不敢在那林子里面建寨。他周武月敢干这个事?” 老兵接过鹿肉,边嚼边笑道,“杀红了眼了!杀红了眼了!他周武月是活着的武曲星,他要把自个儿名字刻十丈高的碑上。不识好歹的青瓜蛋子就跟着他一块儿杀,到现在死了好几万人呢!不过咱们也真厉害,杀了三十万的异族。这个仗,我也打了,嘿嘿,说出来我现在还有点儿不信。三十万。三十万个馒头咱们也要啃上多久不是?这一下死的可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啊!真够那些异族人喝一壶了。” 纪行眉头跳了跳,“姓周的是个狠人啊。他这是要把自个儿的兵都打没啊!” 十日后。 汗青从地底里刨起来一根树根,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开始吃。 整个南方的异族都被周武月冲得溃不成军了。西处仍在反抗的异族已经不足为惧。这是一场大胜,也是一场大败。周武月的疲惫之师现在想要回去可就难了。异族已经彻底被周武月逼疯,每天都有人来刺杀他。来的都是九品的高手。异族的九品高手像地里的萝卜,挖一个坑就长出来一个。今天已经是周武月第八次遭到刺杀。 异族人再也不和周武月的大军发生任何战斗,他们只是不断地派出高手出来骚扰周武月一人。节度使周武月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现在要回中原,要带着剩下的四万兵回去述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是一场师出无名,太过兴师动众,注定得不到太多封赏。何况齐帝现在要防着所有封疆大吏,功高震主的人,能像高寒士那样好端端地在寒台活着就已经是大幸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高寒士。 周武月的大军打了大胜仗,回去的途中却像一支溃败之师。数月来没有朝廷的鼎力支持,没有人知道周武月这支亲兵是如何爆发出这样强悍的战斗力的。 数万人疲惫地往中原走,他们要回家。 周武月骑在马上,周围护卫拱卫,像是在静静等着一些人来。 果然不多一时,一个男人持盾从不远处奔袭而来。弓弩手们无情地放箭。可是这对一个九品高手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周武月疲惫至极,但他是整个齐军最硬的那一杆旗。谁都可以倒只有他不能倒。所以他注视着那个冲着他奔袭而来的男人,眼神所过之处,护卫便涌了过去,仿佛他要用眼神杀死那个奔袭而来的男人。 可是突然之间,天地之间出现一条白线,横贯十丈长,从那异族男人的眉心之中贯穿而过! 周武月眉头紧皱,四处张望。 数万大军也都安静下来,不知道这是出了怎么一回事。 另一个八品高手见纪行厉害,没有擅自动手。纪行不慌不忙,见其不上来骚扰,便扶着双刀往皇宫走。他现在胸口的伤有开裂的迹象,出招不能大开大合。刚刚奋力毙杀一人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纪行没有选择从那条大道走。今天十开盟摆明了是要他的命,那些大臣家族说不准就会出手恶心他。但是小路更难走。他们经过一条小巷时,突然从墙上窜出来两道飞爪。纪行抽出轻刀将其崩开,重刀随即便拔出来向上格挡。果然又来一剑! 他被那一剑斩得后退两步,以此卸去力道,免得伤上加伤。 刚刚那八品高手果然没有放弃! 齐帝听到这里的时候,“你经过的那条巷叫什么?” 纪行道,“臣不记得,只知道那边临近曹昂之的府邸。” 齐帝示意纪行继续。 那八品高手见纪行挡下来他以为的必杀一击,略微错愕。但是进了这条巷子,想要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纪行疾步冲过去,双刀快若闪电,将那八品高手打得节节败退。他虽然身上有伤,但是胜在气长。很快那八品高手气力不支,肌肉开始颤抖起来。 纪行瞅着这个空档贴得更紧了,最终那八品高手被他一刀扎进胸膛,眼见是活不长了。 随后他抬头巷子尽头出现两个人,皆蒙面。老黄道,“后边有十几个人,带着神机弩,我自保有余,不一定能全部给你挡下来。” 纪行道,“能挡多少挡多少。” 随后巷子尽头那两个人一左一右杀了过来! 巷子长二十丈。那两人距离纪行不过十丈,却在睁眼眨眼间便到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九品高手! 纪行知道这时候不能和老黄离得太近,不然老黄没那么多时间为他挡住后边那么多的弓弩,“前辈,你退三丈。” 老黄不用纪行说也开始往弓弩手那边走去了。一他今天不是来和人玩命的,虽然没必要去和那十几个人厮杀。二他若是离得纪行太远,可能会中调虎离山计。 两个九品高手的压力瞬间便压到了纪行头上。三人奋力厮杀在一起,墙皮被刮了一层又一层,不过三十息的时间,三尺厚的墙竟然被刮出了五丈长,两尺深的槽! 老黄将那弩箭至少挡了九成,纪行反应快,也躲过去了遗漏的九成,可是还是有两支箭咬住了他的大腿。但是老黄却对纪行竖起了大拇指,因为他重伤了一个九品高手,两个人都被他逼得只能退却。 往后的路一直如此。 从北城到南城再到皇宫,十里路。纪行一共遇到八个八品高手,十二个九品高手。所谓七品高手只配躲在远处激发弓弩和暗器。可谓天下为攻,虽万人吾往矣! 纪行道,“便是如此。” 齐帝这才明白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纪行道,“待臣养好伤,便去江湖看一看,一年便归。” 齐帝想了想,最后道,“洪公公。” 洪老太监走过来,“陛下。” 齐帝道,“借一借你的牌子,给高何以。” 洪老太监笑道,“这本就是天家之物,何谈借之一说。”说着他就解下一块腰牌递给纪行。 纪行本来不解,难道齐帝是要自己当太监,可是接过这腰牌之后却更不解了,因为这腰牌哪像是太监才能有的。 齐帝道,“你要离开庙堂,朕准了,这块牌子你带上。你的武功很高,想来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全天下的武夫都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是有的事这个牌子却能解决很多。” 纪行道,“我可以为陛下做一些事。” 齐帝想了会儿,“如果你哪天步入化境,你就帮朕找找季夏。” 纪行点头,“找到之后怎么做?” 齐帝没继续说这个,“天下大势,变幻无常。一年后是朕登基二十年,你要记住。” 纪行点头。 二人聊了大概有一个时辰。这时候御医也给纪行包扎好了。重新穿上官服,纪行向齐帝告退。从皇宫出来时,他身边已经多了十个八品高手。这自然是齐帝安排的。 齐帝将御医为纪行乘血的盆端起来,凝实良久,“拿碗来,带水。” 御医跟随齐帝二十多年,自然明白齐帝的意思。没多久一碗水就到了。齐帝从龙椅旁抽出一把剑,将自己手指割破,滴血入碗中。御医赶紧过来为齐帝包扎。 齐帝道,“洪公公,血!” 洪老太监同样不敢怠慢。他知道这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件大事。整整十八年的迷,在今天就要揭开,饶是他为齐庭效力四代君王,仍然觉得意义十分重大。 齐帝眼里甚至开始闪烁着帝王独有的光芒,那是对万世基业的渴望。倘若真是昙羽太子,他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曾经的太子登上皇位!他等了多少机会,暗中设了多少计谋,今天终于让他找到这个时机! 洪老太监当着齐帝的面,将那盆中纪行的血液滴落了一滴到碗中。 两滴血井水不犯河水。 齐帝面色呆滞,缓了许久,叹一口气,可是眼里的愤怒如同熊熊烈火!正当他要骂开的时候,洪老太监刺耳的尖叫一声,“陛下!是龙血!” 齐帝再看,只见两滴血不知为何竟然已经开始打起了转!随后两滴血根本无需人为搅动,自己便合在了一起! 第416章 司命 此时天是阴的,云层很厚,太阳躲在云幕之后。那强光似乎在拼尽全力要透过云幕。纪行便在这将透未透的强光之下,指尖仍然在往外冒着烟,整个人像是从光里走来。 外行看热闹,整个西南大军都在看热闹。他们看不懂那一根白线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纪行指尖外溢的寒气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威力。 汗青也不懂,但是他看得出来那个刺客死得莫名其妙,猜到这件事可能和纪行有关。 周武月现在十分疲惫,他没有请示朝廷私自出兵已是重罪。虽然打得整个南境异族差点灭种,但这并不能算是一件奇功。周武月看着纪行,他疲惫得几乎快要睡着,眼前年轻人强大到诡异,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受陛下所托,哦,陛下说什么了?”周武月沉闷的声音响起。 纪行笑道,“陛下什么也没说,只是叫我来看看。” 周武月可能是精神不大好,说话颠三倒四,“你看到了什么?” 纪行道,“将军好威武!这么半年功夫,打出了上百年的气势。就算大齐百万军亲至此地,也不过只能打出来将军的战果了。” 周武月回头望了望自己的部众,神情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惋惜自己做了最大的一个无用功。的确是一件无用功。他做成了这么大一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一道从京城来封赏的命令。而眼前这个于他而言几乎可以说是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却不知道是过来拿他的脑袋的,还是仅仅过来看看而已。 天上的浓厚云层似乎被拨开了一点,一丝强光如同利剑落到纪行身后。纪行缓缓走过来,“将军是天下有数的豪杰,我早就已经想要来和将军聊聊了。” 周武月抬头看着天上异象,他仿佛也生出了渺天地之一粟的感叹,“你这样年轻,又走到了这一步,自然是想见谁就见谁。” 他仰头望天,“多少人想走到这一步却不可得,谁人能想到你这样的年轻人,也能走到这一步了?” 纪行道,“天道无常吧。季夏很多年前就在想这个事了。将军是他的前辈,想来不会对当年那场意境之争陌生。” 周武月道,“你知道的真是太多。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就是当年的人。”他甚至半开玩笑道,“莫非有什么人参透了长生之道,这是返老还童了?” 纪行笑道,“想来将军也是当年去那天涯海角三处的人了。” 周武月淡淡道,“没有什么好瞒的了,你都知道了,自然可以知道更多。但是你既然过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当年的事,而应该是近来的事,是吧?” 纪行点头,“在下正是为了这些琐碎之事。但是只是聊几句就走。” 周武月道,“论武功,或许你已经胜过天下所有人了,论气度,你也真是不差了。你想知道什么?” 纪行笑道,“这里人多,咱们说话得聪明点儿。在下只想问问将军,眼下正是风云变幻之际,对于京城的局势我猜阁下应该比我清楚。我只想问一问,倘若天下举兵犯齐,你还剩下的疲惫之师,打算往哪打?” 周武月知道这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纪行的话几乎是在逼宫。齐帝太过自负,也不知道这个帝王究竟手里捏着怎样强大的底牌,缘何这些年一直放任那些叛逆分子在暗中发展。现在那些有反心的,二十年前的余孽势力实际上已经大到了能够一举翻盘的地步。 只是现在就看谁先举起大旗,联合异族犯齐了。因为第一个反齐的人,必定是死的最快的那个,不管齐帝的力量还是其他的叛乱力量,都会举着维护大统的旗号攻击他。等到天下大乱,便是各路枭雄火中取栗的大好机会。 而他现在若是说出来半点对朝廷不敬的话,想来刚刚创下足以载入史册之大功的他,会立马被齐帝与其余反叛力量想方设法斩首。而他若是表明立场要支持朝廷,结果也很悲剧,齐帝自然是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那些反叛力量绝对不会放过他。 纪行这一句话,足以诛心。 但是周武月几乎是没有迟疑,“哪里用得上我这数万雄兵,哪里就有我周某人。” 纪行稍微错愕了一下,发现他这句话真是说得滴水不漏,“将军的兵会挥向何处?” 周武月道,“大统。我只要齐庭大统。年轻人,你满意了?” 纪行笑笑,“周将军真是百年不出的雄将,在下实在是佩服得很。”随后他以真气传音入密,“周将军,在下愿做陛下的一柄天子之剑,谁要是露头,谁就会死。不管他们在哪里,露头一个,就会死一个。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两年。最终有心叛乱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周武月刚刚听到纪行的声音时,本来没觉得什么。可是他突然发现纪行的嘴型和听到的声音不一样时,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再看周围部众,竟然都在议论纷纷那年轻人为何只张嘴不说话!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高明的武功,居然能够传音入密!这不是话本小说里才有的功夫吗? 但是或许是他太疲惫,又或者是他已经足够淡定,依然淡淡道,“人数太多,你杀不过来。特别是有人要杀你想保住的人时,两年时间,足够别人报复你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还是传音入密道,“不劳将军费心,百步之内,某人确是天下无敌。” 随后纪行对汗青传音道,“你既然能在军中混上这身衣服,自然说明你的本事足够活下来。时机变得太快,我没法按照当初的约定将你马上接回去。” 汗青听到之后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纪行如今已经是他难以高攀的大山,人家现在还记得他,已经是一种极大的重视。 周武月道,“这天下何时出了你这样的怪物。” 纪行传音道,“我看将军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特来给将军交代一声。再说了,这么能打的大将,都已经做上节度使了,想来也是极受陛下信任了。” 周武月道,“倘若真是如你所说,怎么只来了你一个?” 这才是周武月想说的。怎么只来了你一个。这句话只有他和纪行能懂。倘若我真是极受陛下信任,为何默认调动大军,却没有送来粮草辎重来补充?死的这四万人,按照他的用兵,加上朝廷支持,本来可以不用死这么多的。还不是怕他拥兵自重,届时他打了大胜仗,封赏时又封无可封,自己就真算功高盖主了。若是自己振臂高呼,还真有可能被人当成出头鸟打了。 纪行当然知道高瓶儿是因为什么不高兴,见到她扔了剑,便放下小怜,慢慢走到她面前,“还不给兄长请安?” 高瓶儿终于听到纪行那熟悉的宠溺语气,而他却又摆出一副冷冷的臭脸,不禁噘嘴,同时伸出手,“拉我。” 纪行将她拉起来。高瓶儿刚抓到纪行宽厚的大手,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喊,“哥哥。” 纪行微微弯腰,方便她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肩头,“行了,今天的确是我不对,以后再也......诶!你的手别往屁股上抓啊!妈呀疼!” 高瓶儿不屑地瞪了纪行身后的小怜一眼,此刻她恨不得鼻孔朝天,昭告全天下的人哥哥来了! 小怜低下头,悄悄走了。等她走到无人处时才悄悄道,“他和我睡过觉了,我才不稀罕他抱呢。” 想到清晨发生的事,小怜一路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而纪行那一边,高岐佑看到这俩孩子相拥的一幕,也是不禁面上带笑。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恶人还需恶人磨,不为其他的,这妖女总算有个人压得住了。 而高关生则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个小鸟依人的少女,哪里还有平日里把他打得鸡飞狗跳的模样? 高岐佑注意到自己这逆子,气得抓起狼牙棒就要朝他脑袋上砸。高关生赶紧逃命,去找他妈。 高瓶儿看到逃跑的高关生,脸上泪痕犹在,却笑道,“听说你一过来就打了他?” 纪行道,“没打,只是吓了吓他。早知道他把他爹一池子鱼给毒死了,我就下点重手了。” 高瓶儿噗嗤一笑,“他就是这么没轻没重。” 纪行摇摇头,“这些年你在京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在信里瞒着我们,其实在悄悄哭?” 高瓶儿抓着纪行的手,“我才不会哭呢!这些年我过得很好,陛下对我尤为关照,连公主都怕我!你说我厉不厉害?嘿嘿!” 纪行一听这个,才知道原来高瓶儿无法无天的底气源自于皇上,虽说持宠而娇容易掉脑袋,可纪行却有不同的看法,于是笑道,“原来你的靠山是陛下,难不怪在京城像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高瓶儿一拳砸在纪行胸口上,“说谁螃蟹呢!” 纪行笑笑,“陛下对你如此厚爱,你可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高瓶儿疑惑道,“什么期望?” 纪行道,“京城多纨绔,正需要你这妖女杀一杀他们的脾气,必要时,面对某些大臣也得甩甩脸色给他们看!” 高瓶儿狐疑道,“不好吧?” 纪行道,“有什么不好?你只是个女孩子,在陛下眼里你十七岁和七岁没区别,不管你做什么事他都会原谅你的。” 高瓶儿皱眉,“你是不是在怂恿我去闯祸?还是你在嘲弄我惹的麻烦太多了?” 纪行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高瓶儿鼻子一皱,“你就是在揶揄我!” 说罢她就使出一通王八拳,朝着纪行脸招呼过来。纪行轻轻一抓,恍然间觉得这一拳有些熟悉,“你是不是教过高关生拳法?” 高瓶儿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纪行道,“你的力气不如男子,因此出拳必须干净利落,力求一招制敌。以防意外,我曾经教过你一旦不能伤人,就要及时应变,所以传给了你一手能够快速收拳的阴柔架子。刚刚你一拳过来,那阴柔架子是浑然天成。可高关生昨晚也对着我来了一拳,学龙不成反成虫,我一抓到他,他那个架子瞬间破功,倒是把他自己疼了个半死。” 高瓶儿见纪行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不是编来骗我的吧?” 纪行笑道,“我骗你做什么?你教高关生拳法我不反对,可他学你的拳法不合适,以后我来教他。” 高瓶儿撇撇嘴,“说得好像你现在很厉害似的!” 纪行叹口气,“我要是真的很厉害就好了。这一路上我历经千幸万苦才到了京城,路上还遇到......” 随即他凑到高瓶儿耳边,压低嗓音道,“遇到一伙人,差点要了我的命!” 高瓶儿两眼瞪得溜圆,“等等!你先别着急讲!过来,咱们去公主府,公主最爱听这些故事了!” 纪行挠挠脑袋,一脸茫然,“啥?” 高瓶儿抓着纪行就走,“快点啊!我以前就给公主夸下海口说我去过江湖,还是和你一起去的,公主总是不信,这回她不信也得信了!” 纪行震惊地看着自己妹妹,“老子差点没命,你竟然只想当故事听!” 高瓶儿却不管这些,“你不是现在一点事没有吗?快点啦,给咱们讲讲什么是江湖,等你殿试完了咱们就去好不好?” 纪行只得由着她把自己往门外拉,“你等等,我去给高二叔打个招呼,免得他们见不到我心急。” 高瓶儿兴奋道,“好!你快点回来啊!我就在这里等你!” 纪行缓缓离开,摇摇头叹道,“江湖?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江湖。” 高瓶儿见他磨磨蹭蹭,捡了块石头扔他脚下,“快点快点!” 纪行转过头苦笑一声,只能加快步伐。 高瓶儿在院子里等了半刻钟也不见纪行过来,心急如焚。可她知道自己兄长从来不骗自己,说了会去就一定会去,所以还是耐着性子等。 再过半刻钟之后,纪行还不来。高瓶儿已经等出火气,恶狠狠地想到,“我就在这里等你,我就看你来不来,等你来了就要你好看!” 第417章 无常 从滇西离去之后,纪行带着脑子里高寒士给他画过的地图,一路疾驰去往西北。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在齐帝登山封禅之前,去看一看那个压方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依照高寒士传授给他的经验,往那戈达尔大平原的无人区走,短腿马和雪橇犬是少不了的。短腿马在前期可以为他驮绝大部分负重,他身上最大的负重便是金错刀。四十斤的刀,要是他一直背在身上,倘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还好,到了那无人区,体力能省一分是一分。而且他是一个人走,没有任何人帮助,自然要更加小心。 而那短腿马到了无人区之后,还能当作食物。特别是在温度极低的地方,马的心脏可以作为最好的热量来源。他甚至可以将马劈开,躲在马尸里睡觉以保留热量。 但是短腿马也有另一个缺点,它没有雪橇犬那么耐寒。雪橇犬这家伙,自己刨个雪坑就能睡,压根不需要太多照顾。但是要获得这两大助力,他只能求助李家的产业。 因为大齐的马都是力求强壮高大,方便作战或者耕种使用。短腿马这种适合在雪山长途奔袭的物种,自然不是在大齐境内好找的。另外雪橇犬这玩意,可金贵得不得了。纪行听说过皇宫里有,那都是齐帝的玩物,不是什么人都能有幸看到的。 因此纪行必须要找到经常往戈达尔大平原跑生意的商人,而这天下生意做得最大的,就只有李家人了。这两样东西想找齐了,只能求助于李家人。 不过首先纪行带了三匹快马,日夜兼程赶到西北。三匹快马轮着骑,大概一个月他便赶到了墨脱。 墨脱是最接近戈达尔平原的城市。说是城市也不太对,因为这压根不算个城,只能算市。它存在的意义便是给戈达尔平原和大齐之间的贸易做一个缓冲地带。墨脱没有多大,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里没有大齐的军队,也没有任何一个部落的战士。但是这里算得上是十分安全的地方,因为没有人愿意破坏这里的平静。 整个戈达尔平原的各大部落,都指望着从墨脱这里获得茶叶,丝绸,瓷器,还有铁。不管这里出现了任何闪失,都不是戈达尔平原上任何一个部落承受得起的。所以这里不会有战士出现,意思很明显,墨脱城内,不见刀兵。 至于出了墨脱之后,会不会有人起歹心做些杀人越货的事,那各看本事了。 墨脱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土窑,没有城墙。再高大的城墙也经不起这里风沙的侵蚀。所以在这里的居民或者说商人,都只不过是在沙地上往下面掘,像掘墓似的,挖出来一个个市集。 马,铁,盐,骆驼,只要想要的,都在这一个个土窑下边能够找到。 墨脱虽然是大齐境内,但是这里的人口比例,大约是异族占七,大齐的人只占三成。或者说大齐的人到了这里,也都被异域风情带偏了路数。所以一旦到了此地,放眼望去,死活见不到一个大齐的男人。 其实不过是他们的穿着都依顺了戈达尔平原的异族的习惯。要说为什么这些异族不依顺大齐的衣着习惯?这正是齐人的骄傲所在,也是他们的自信所在。他们可以将身上的衣服换成任何一种,但是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换上异族的衣着就是矮了别人一头。 在墨脱这个地方,只认现银,或者以物换物。至于银票,不管多大面额都不好使。所以纪行来的时候,换足了一百两黄金。这一百两黄金相当于现银万两,若是露了白,指不齐等到纪行出了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过现在他也一点不怕,要真是有头铁的怼上了他,他不介意在这里装神弄鬼留了点儿“神迹”。 纪行心想自己既然已经是司命,也算是大人物了,就不能打扮得像个土豹子似的,免得被人以为好欺负,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在这边境,你有多大能耐都不奇怪。 所以打从纪行踏足这座城,便招来了无数目光。因为他这身打扮,简直好比神仙中人! 身骑白马,一身素衣,头顶白纱斗笠,脑后纶巾随风飘扬,连他那两把刀都打了两把白色刀鞘。旁人见了,还以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英气女子!因此在一众奇装异服的人当中,他倒成了奇装异服。 李家的商号很好找,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急也不在这么一时半会儿。 他先是找了一家客栈,自然找的也是最大的那家,名为龙门客栈。这间客栈类似于墨脱城的总枢,开客栈的人是大齐的贵人。但是这位贵人从来不介意接纳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敢进龙门客栈的人,都是真正有本事的。 纪行之所以选它,是因为闻到了这间客栈内的肉的香味儿。 他走到客栈之前,先是推门,里边儿是锁死了的。所以他敲了敲。 里边儿传来声音,“敢问客打哪来,名讳又是如何?” 纪行瞎编道,“中原人,刀白客。” 里边儿那声音道,“在下孤陋寡闻,名儿真是没听过,客要想进来......” 那人话没说完,纪行弹指间嗖嗖嗖几声。三枚金叶子从门缝里激射进去。很快那里边儿的声音恭敬起来,“失敬!” 门便开了。 纪行进去后,发现前边是一堵墙,有左右两个过道,他看着给他开门的人。开门那人是个半拉老头,牙都豁了,笑道,“是贵客,打右边儿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客气道,“第一次来,烦请阁下介绍一二。” 半拉老头把门关上,带着纪行往右边的过道走,“此处龙门客栈,几百年的招牌,换过十几位主人,名字从来没换。此地是销金窟,也是没去处的去处。倘若公子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躲在这儿交代一下后事还是足矣。” 纪行笑道,“缘何是交代后事?” 老头儿道,“公子刚刚给了三枚金叶子,可以在这里住一天,但是不管茶水饮食。想要吃喝,或者住得好点儿,可不是金叶子能应付的了。公子若是招惹了人,那必然是如何也不敢招惹的人了。公子可以趁着身上银钱还够,进来这龙门客栈托一个信得过的人,交代交代后事。不过也得人家愿意冒风险为你办这个事。” 而只有在冬天时,它才会因为冰水冻住而显露出真容。所以去探索大祭坛的人,不得不在秋末动身,等到了戈达尔大平原时,已经是大雪封山。那种天气,就连马都不敢出去。他们也只能凭着一丁点儿高寒士提供的线索去寻找这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很多人还没到地方就放弃了,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的高手,或者说他们将来会成为真正的高手。 他们一共走了三个月才找到那个地方,一路上掉队的人不少,却并没有死人。不过倒是多了不少疯子。大祭坛存在的地方就连当地部落最强壮的男人也不敢去,一路上众人遇到的神异事件,他们最后回忆起来,竟然发现那些只不过是一些幻觉而已。 纪行对戈达尔大平原比较感兴趣,当高寒士讲到这里时,他不禁问道,“你们在那里究竟遇到了什么神异的事,居然引得这么些高手都产生了幻觉?” 高寒士道: 当初我与聂娘不过是做一些指路的角色,而她远比我懂得的多。其实路上并不难,都是至少七品的武夫,论起赶路来说,基本都能应付。你要知道,就连没有学过武功的牧民,在那种地方也是有可能逃出生天的,何况是这么多高手在一起。 最大的困难其实还是雪。一望无尽的雪,看不到边。没有人知道尽头在哪里。一开始我们白天赶路,有十个人瞎了,不敢睁眼睛。说起来也奇怪,闭着眼睛的人走得反而比睁着眼睛的人要快。 不过虽然都会听声辩位,但是呜呜风声从来没停过。那群不睁眼睛的人成了最舒服的一批人,只要有人带着,他们就能走得很稳。黄焕作为老前辈,是他们当中最能打的,几乎从来没有闭过眼睛。 黄焕这个人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很能打的。一路上这个人最沉默寡言。他有自己的追求,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他顶着天下第一的名头。 但是雪盲症是逃脱不了的,就连黄焕也不例外。他在找到大祭坛之后,成了第一个晕倒的人。然而距离走到那个祭坛的距离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的压力直接空降给了其他人。再也没有能够为我们指路的人。 我们先是要通过一条冰道,这条冰道可能存在已经不止几百年了,独特的气候成就了它的存在。季夏最苦最累,因为他要背着黄焕前行。其他人也好受不到哪去。 我记得当时我从那条冰道上面往下看了一眼,差点就滑了下去。你可能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觉。当你的四肢接触在地上的时候,你会知道你是能够前行的。如果这个时候你看到自己脚下并没有路,而是不知道多高的深渊时,你的眼睛就会欺骗你。这个时候你就会尽力伏低身体,以抵抗这种强烈的不适感。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趴了下来。但是这正是十分危险的境地。假使黄焕仍然清醒,绝对不会让我们这样做。因为所有人在趴下的同时,四肢已经不受控制得酸软了。有的人甚至边吐边往前爬。冰面会急速降低我们的体温,给我们带来幻觉。几十丈的距离,我们走得像几辈子那么远。许多人都快坚持不住,心里只想着早点结束。 有的人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也包括我。也可能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轮太阳从雪地当中升了起来。然后我们发现那并不是太阳,而是一棵树。雪原上怎么可能会有树呢?没有人说得清楚。从天而降的极光到处都是,都汇聚在那棵树上。这个幻想一直从我们去往冰原到离开冰原一直存在,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最后更离奇的事也出现了,这棵树居然会跑。真是千古未见,前古未闻。我们走了三天,直到这棵树离开了那里,我们才得见那戈达尔大祭坛的真面貌。最后我们发现,这世上是有谪仙人的。 纪行奇道,“谪仙人?” 高寒士点头: 我也是当时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生而知之。这种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他天生掌握着入化境的一切秘密。我们齐境探索数千年的努力,好像在这种人眼里什么都不算。 纪行疑惑道,“您怎么知道的?” 高寒士像是在追忆过去,眼神温柔了不少道: 因为聂娘就是这样的人。她是真的谪仙人,我早该想到她不属于这一方世界,只可惜我是等到很多年之后才意识到这点。整个寻找世界终极的过程,其实都是她和我的老师主导的。另外,她的武功真的很高很高。我那时不过七品的功夫,但是她就是选择了我。一路上我也是托她照顾才能活下来。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一路上,其实我不过是在为她寻找真相而已。我们活着从戈达尔平原出来后,带出来的也不光是秘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个壁垒。那是独属于九品上的高手才能感觉到的壁垒,便是化境。我们所有人都感觉能够走到那一步。但是最后只有季夏成功了,所以我还是佩服他的。 后来我想了很久,猜到戈达尔平原肯定是有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东西,才能让我们有这样的错觉,或者说幻觉。其实这种幻觉早在楚王墓我们就已经感受到过,只是当时没有人察觉到而已。 后来去南海找仙岛,这便是最危险的一段经历了。 因为有了在戈达尔平原的教训,这次我们带了不少人,不过都是七品好手。那时候我因为两次带路都很成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黄焕前辈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给我说了,所以他渐渐退居幕后。 第418章 大乱 纪行微微错愕,“那应该怎样称呼?” 玉娇龙柔媚地看着纪行,“姐姐已经快三十岁了,”她舔了舔舌头,“弟弟面皮这么嫩,应该二十出头吧?” 纪行暗道女人厉害,即便她如此撩拨,他却因为自认脸厚,没觉得尴尬,脸上却依旧笑道,“是,二十有一。” 此时众人还在起哄,玉娇龙根本没管,盯着纪行,笑吟吟道,“弟弟可有家室?” 纪行想了想,“应当是有一个未婚妻,不过还没有提亲。” 女人倚在纪行身上,身上薄纱之下的曼妙身体若隐若现,笑道,“那以后就留在这里陪姐姐如何?你不会怕我吧?” 纪行瞥到她的身材,想想都觉得刺激,虽然他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但是嘴上还是道,“不怕啊,为什么要怕?” 女人摸了摸他的脸,“那你脸红什么呀?” 纪行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果然发烫,不禁自责道,“我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但是又看这女人,心下也是一热。 玉娇龙的面庞说不上美得惊心动魄,但是显得古朴,越看越耐看,眉眼间瞧着倒像个踏实过日子的女人。穿得却很轻薄,大腿全在外边儿,放在齐境中原大地,可没有女人敢这么穿。她大腿相对于一般女人来说很粗,肉很足,但是很紧致,也很白,晃眼睛。 奇怪的是她腿虽然不细,但是腰却有些细,肚皮上有点儿肉,并不突兀,倒像是叫人想要上去捏一把似的。顺着这腰再往上,自然就是让纪行差点儿挪不开眼睛的地方了。 纪行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女人撩拨着纪行发烫的脸,笑呵呵道,“还没碰过女人吧?” 纪行笑着道,“是没有。姑娘太过热情,在下有点无力招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有没有纸笔,我给姑娘写一副高寒士的赝品如何?” 玉娇龙一愣,捂住腰眼笑得都快岔气了,“写一副赝品?” 纪行的话自然也被这龙门客栈其余的诸位听见了。一群人也都笑得前合后仰,酒水喷得到处都是! 一个壮的像骆驼一样的汉子站起来,“阁下姓甚名谁?在下这里有上好的纸笔!你若是真作出来像那么回事的赝品,在下愿重金买下!若是做不出来,便起炉烹了你!” 一群人表面上是在劝,实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驼爷!算了算了!也不晓得你拿不拿得出来那么多金叶子买人家那副赝品哪?” 驼爷行走江湖十几年,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折他的面子,登时怒道,“一百枚金叶子!只要他作得出来!诸位都是正儿八经行走江湖的好汉,也不缺懂得字画的大家!老子今天就要看好了,就赌他那颗脑袋!” 纪行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着女人道,“我是要送字画给你,怎么还牵扯到了那驼爷脑袋上?” 玉娇龙笑道,“那驼爷可是咱们这里的金主,给我送了不下三千两白银的首饰,只是都被我退了。你一来就要舞文弄墨送字画,人家当然不乐意了!” 纪行道,“他又说要烹了我?” 玉娇龙道,“在龙门客栈,可以买人的脑袋,五十枚金叶子起。不过也得有条件,驼爷是这里的贵客,有这个资格买人头。弟弟,你踩着他尾巴了。” 纪行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一口气,“果然人帅是非多啊。” 驼爷还在对着纪行吼,却一直没见纪行理他,反而纪行似乎还和玉娇龙眉来眼去耳鬓厮磨。这可将他气得不得了,要不是在这龙门客栈不能动手,恐怕他已经冲过来要和纪行拼命。 此时纪行对着那驼爷拱拱手,“在下刀白客,中原人士,驼爷若是不介意,在下也可以送给你一幅字。” 驼爷气得牙痒,“老子就想要你的脑袋!” 纪行赶紧打住,“脑袋的事稍后再说,驼爷可是在刚刚讲明了说是要等我写完再烹了在下。坐在这里的都是体面人,咱们江湖中人无非就是活一张脸面,驼爷,这可是您刚刚放了话,可别当个屁给放了?” 驼爷没想到纪行长了一副铁齿铜牙,这么能说会道,于是急道,“倘若在下没有猜错,高寒士已经在十五年前绝笔了。他那一幅字,如今起码也要十两黄金。咱们就请龙门客栈当家佐证,来看看你写的字,可算得上赝品!?” 而在龙门客栈高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似乎也想看热闹,此时对着纪行等人笑笑。 随后驼爷命人铺开纸墨,就看纪行能写出来个什么。 纪行握住笔,笔是大毫,纸长十尺,宽二尺。他定了定神,向着四方行了一礼,“献丑。” 他写的是临江仙: 滚滚大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在他写下第一句的时候,龙门客栈的当家的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老头是见过世面的,甚至可以说当年和高寒士还有点儿交情。当他看到纪行写下这幅字的时候,差点以为高寒士是收弟子了!只不过他转念一想,高寒士就算收弟子,也绝不会如此传授弟子临摹他字画的功夫。 可惜能看得懂字的人,在这些莽夫当中还真是少数。住在这里边的商人,基本都是商号的最后一环,那便是“押镖”的人。这些人没有更多要求,只有一点,那便是武功一定要高。在这个地方,只懂商品价格会讨价还价可是一点也靠不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是即便极少有人看得懂,可还是有人看得出来纪行写得好的。首先纪行写的字不小,越是大字,越见功夫。他的起承转合都十分端正洒脱,起手和收脚十分锋利,这和高寒士不光是个读书人,也会武功有关。但是饶是这字写得像刀刻,却没有半点儿杀气,反倒让人看起来十分舒服,这就是功力了。一帮子糙汉只看得出来字好,却说出不来哪里好,更说不出来像不像高寒士的字。 其实纪行这回可真是拿出来了十分功力,甚至连心境都努力在往高寒士那种淡泊致远上边靠。五十八个字,他写得极为用心。写完后,他甚至连自己都分不清这幅字到底是不是自己写得了。要不是墨迹未干,他还真以为这幅字是从高寒士的书房里拿出来的。实际上他现在有了散人的境界,写出来的字甚至比高寒士本身的意境还要多了一份灵气。 高岐佑笑道,“其实说实话,当年你父亲真是一手遮天。齐国是他替陛下打回来的,兵是他替陛下练出来的,将也是他替陛下挑出来的。现在整个朝廷的武官,八成都受过你父亲的恩惠。说来也是,你父亲以文得名,偏偏是这世上武人心中的圣人。倒是那些舞文弄墨的酸腐才子张口闭口就是你爹没什么本事,不过宠臣而已。” 纪行也赶紧干笑两声,方才二叔流露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怕他是再也不想让他再想起来,“二叔,我还有一个事想不清楚。但是问你这个事之前,我想知道二叔您的武功怎样?” 高岐佑看了一眼纪行,嗤笑道,“好啊你,竟然开始打听你二叔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爷爷高大名,那也是个相当当的九品武夫,对咱们这些儿子的要求自然不低。想当年,你二叔我也是个八品高手,你信也不信?” 纪行点点头,“信,当然信!” 高岐佑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信了,不禁觉得好没意思,“其实也是。我当时若是没有三分武艺,又怎么有胆量接下来先帝之托来查那一场惊天大案。只不过现在身居高位多年,功夫早已丢了下来,怕是连一个六品武夫也对付不了咯。” 纪行继续道,“那二叔既然是懂武艺,而且武功不低,那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二十左右的年纪,就有了堪比化境的实力呢?” 高岐佑没有想到纪行会问到这里。这个问题可以说直击一切问题的根源。他是懂得武艺的,自然知道习武有多艰难,将武功推到化境又是有多艰难。不说普通人,就是习武天才,要将武艺练至化境,那至少也要三十年之苦功。比如季夏这位剑术天才,也是三十岁那年才步入化境之列。而这个年龄已经是相当年轻了。 那么一个女子又是怎样在这样年轻的年纪便有了这样高的功夫呢? 纪行能想到的结论只有两个,一个是高岐佑说谎了,那个女子根本没有这么邪乎的能量。二是真有这么一个奇女子。 要是是第二个结局,那这位女子身后的势力该是有多恐怖? 就纪行所知道的,柳娥。这姑娘的根骨可谓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的了,可是直到三十岁,也不过九品下的武艺。她那化境的实力还是他赌命推上去的。若是那女子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纪行所能猜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懂得真灵境的修行法门,而后以十分娴熟的手法,也如他一般将那女子推上了化境。 那么这个人在齐国这片大地上,不说其他,只说他脑子里装的东西,足以翻天覆地。因为他随时可以造出一个化境高手来。随后在纪行脑海中有了更多画面浮现出来。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是脑子里有真灵境的修行法门,而是他本来就有真灵境的修为。每隔数十年或者数百年,他就会造出来一个化境高手,以此来搅动齐国极其周边的时局。要是这么想,他也觉得不是毫无可能,因为他就是从真灵境掉下来的,这些人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若是真有这么一人,那他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人,很可能已经扰乱了这个人的局。 想到这里,纪行脑门上不禁一股冷汗,他的恐惧源于齐国有可能存在一个与他当初是同样层次的这么一人。所以他急慌慌地道,“她要是真有这厉害,她身后是谁?她遇到父亲之前又是什么身份?不对,二叔,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高岐佑被纪行这一惊一乍给弄糊涂了,只是道,“你父亲连这个都不给你说,她姓聂,叫聂小倩。” 纪行头皮一炸,“聂小倩啊?” 高岐佑一脸诧异地看着纪行,“说得好像你认识?” 纪行皱眉,一脸的不肯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高岐佑道,“哦?怎么说?” 纪行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以前读过的一本神鬼志异当中有一个叫作聂小倩的女鬼。” 高岐佑连连摆手,不自然道,“什么女鬼男鬼。”、 纪行心想,难不成她也是像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掉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到底齐国会不会有一个真灵境的老怪物,“二叔,您给说说,您到底知不知道她以前什么身份?” 高岐佑装模作样想了又想,最后摇摇头道,“据说她是和你父亲萍水相逢,一见钟情。想来你也听说过,你父亲当年是个风流种子,他能踏实带着一个女人,咱们也都觉得靠谱。具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背景,我还真不知道。而且你父亲也不愿意让我们多问。” 随后高岐佑似乎看出来纪行所想,“你是怕这世上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势力?” 纪行见他看出来了,自然不再隐藏,摊手道,“二叔,这难道不可怕吗?” 高岐佑呵呵笑道,“傻孩子,你放心,你担心的事完全不存在!” 纪行诧异地看着高岐佑,“二叔,你怎么这么确定?” 高岐佑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依然道,“好歹我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许多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耳闻。你就别瞎想了!” 纪行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第419章 救驾 玉娇龙见剑仙想要,哪会不同意,但还是提醒他道,“曾叔叔,这字还没到我手上,还得等这位写字的大家同意呢。” 剑仙便看向纪行,“我曾阿牛欠你一个人情,字给我,如何?” 纪行没想到名头这么大的剑仙的真名居然叫曾阿牛。他一时间都有点儿糊涂了,这些人怎么就在自己写的一幅字上边绕不过去了?于是他笑道,“在座的诸位若是想要,在下可以多写几幅,人手一份。但是这一副是我送给姑娘的,可就不想再落入他手。” 曾阿牛果然是真正的高手,越是高手就越是不喜欢麻烦,于是他道,“那边有劳阁下再写一副。” 可是驼爷却不乐意了,“你们这一来二去的?把我当什么人了?这幅字,我今天是一定要买下来了!” 曾阿牛瞥了一眼驼爷,“你买不下来。识货的人不少,敢站出来的只有我一个。这幅字只有到我手上不是烫手山芋。你既然想要,不如多付出一点儿财帛,好让这位姓刀的朋友多写几幅。” 驼爷虽然听说过这位剑仙许多事迹,但是其中大多都是子虚乌有,他今天豁出去了这么大的一张脸,若是这个时候折了面子,以后还怎么在这片大漠上混?所以即便眼前是剑仙,他也不想要再给什么面子了,“剑仙,老子不管他待会儿要写几幅字,但是这一副,必须要到老子的手里!” 剑仙道,“做人要讲点儿理,这幅字他不是为你写的,你想要就得候着。” 驼爷气得怒发冲冠,突然抽刀!在龙门客栈动武可是大忌!任谁也没想到这莽夫居然要动手!可是下一幕大家伙却发现他一刀斩在纪行刚刚写的那副字上,好端端十尺长的一幅字登时变作了一分长,一分短的两幅字! 他瞪着众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奶奶的!这幅字老子不要了,你们谁也别想要!” 那副字被砍断的一瞬间,剑仙抱在臂中的长剑差点出鞘。他额头上青筋滚动,双目中的怒火因为及时闭上了眼睛而没有喷出来。极少有人知道他的修养和他的武功一样高,即使是别人在他面前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也没有气急败坏。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剑仙很生气。 龙门客栈当家的脸色也不好看,便盯着驼爷,“驼爷的生意,在塔卡拉莫大沙漠上是吧?” 驼爷冷笑道,“难不成当家的有想法?” 龙门客栈当家的淡淡道,“没有什么想法,只是你不明白自己究竟毁了一样什么东西。” 剑仙看着桌子上的两幅断字,用手指轻轻磨砂断开的那纸的边缘,“真毁了。” 纪行笑道,“无妨无妨,我这就给大家多写几幅。” 说罢他便开始动笔,这是这回他写得就随意多了,不一会儿就写出来好几副。这回他写的是自己的行草,并没有以高寒士的字体下笔,所以灵动飘逸有余,却缺了那一份让人难以言说的灵气与恢弘大气。 剑仙仔细看过,“不是这样的字。”他看着纪行,“我要刚刚那种字,那副字的形和意被截断了,不能再用了。” 纪行摇头笑道,“佳作难再得,前辈你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写不出来了。普天之下,只有那一副,既然毁了,便是毁了。” 剑仙低下头,以拳抵唇干咳一声,“刀白客,你是一个什么人?” 纪行笑道,“我是大侠,你信不信?” 剑仙仍然低着头,“我也是一个大侠,后来不做了。” 众人听了剑仙如此说话,都哄堂大笑。随后剑仙斩钉截铁道,“我替龙门客栈杀一个人作为报酬,今日毁字者,必烹!” 驼爷一听吓了一跳,“姓曾的!老子可没招惹你!” 剑仙几乎是在哽咽,“井底之蛙,不知道毁了什么,这样的废物只适合呆在马粪当中!这幅字本可助我入化境!就这样断了!断了!我参研二十年都悟不透的东西本以为今日能够得到!老曹,行刑吧!”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在给驼爷定罪。 驼爷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在心底里还是有点儿怵剑仙的,因此心下惴惴道,“不过一幅字而已,我可以赔你十幅。剑仙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曾阿牛却像是没有听见,只顾着给龙门客栈大当家的说,“我记得十九年前我来龙门客栈的时候,您父亲亲自许给我三样东西。我今天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的脑袋。如此一来,不算坏了龙门客栈的规矩。” 然而当家的却为难起来,“十大不赦之罪,驼爷可是一样也没沾,刚刚驼爷只是吓唬这位刚来的弟兄,怎么剑仙真要刀兵相见?这样实在,不好。” 曾阿牛突然间剑尖已经指到那一副《临江仙》上,这出剑速度便是纪行也看得一愣。他指着这幅字,“在座的看得出来这幅字的价值的人,不出三位。某人参研化境之密已有二十年,始终找不到那将破未破的玄妙意境。本来以为今生无缘化境,今日见了这幅字,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幅字!正是参破化境之蜜的关键!可惜被一介莽夫所破坏!各位说,此人该不该死!” 驼爷听了,也有点慌了,“姓曾的!你莫要血口喷人!这幅字怎么就成了参破化境之密的关键?可不能仅仅看你一家之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在这大堂外守门的老头儿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迹,轻轻叹道,“闹吧!闹吧!日日不敬神,今天来了一尊真神,越热闹越好!” 可是这吃过纪行暗亏的老头的话并不会有人听到。 大堂里边依旧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曾阿牛已经不再多说一句。在他眼里那驼爷已经是个死人,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既然众人知晓了纪行刚刚写的那一副字的妙处,便是残卷也有人想要了。然而纪行却给剑仙悄悄传音,“在下刀白客,剑仙莫要惊慌。某人造访此地,只为那戈达尔大祭坛。剑仙既然曾经去过那里,不如你我挑个地方再聊?” 悠长嗓音炸响在曾阿牛耳朵里时,他几乎就要惊得拔剑,可是他到底是九品上的绝世高手,生生压住了动手的冲动。 纪行继续道,“如你所想,在下武功很高,高到你再练三十年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境界。我可以教你如何突破化境,而且用耗费最少自身精气的法子。你困在九品上久矣,想必对此已经颇有了解。那副字没了就没了,不算什么大事。” 歌谣起于江东,只是小小流传,大多是一些孩子在传唱。因为流落皇子,在外吃尽苦头,最后又回归皇位,这实在是太多小少年心里喜欢的故事了。但是这歌谣唱着唱着,就唱到了那些慕名前来瞻仰九品高手所过之处的江湖人耳中。 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很快这歌谣编传遍了大江南北。 只是这事纪行还不知道,也不能预测,很多事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当然,这都是后话。他现在已经到了重回寒台的最后一程,在回到寒台之前,他还是有点想先破境。不知道高寒士看到一个已经入了化境的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是这段路已经不远了,恐怕在看到高寒士之前他是达不到散人境了。 身上的金错刀跟着他也有些年头了。高寒士对他如何他还是十分清楚的。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高寒士也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神童。所以在自己眼中,所谓的亲情和在别人眼中是不一样的。 他永远没办法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产生真正的归属感。但是寒台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又有不一样的意义。他在这里习武,在这里读书练字,尤其是身边还有高寒士这样的厉害人物。这就省了他很多麻烦。他以前不知道高寒士有多厉害,现在看来即便高寒士武功不是最厉害的,起码手里的能量足以撼动整个天下。 正因为于此他才能平平安安渡过他那最弱小的十几年。没有寒台高府的庇护还有培养,他可能远远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他这些年学到的不是他在山林里练十几年武功,然后就能获得的。有关礼仪,城府,行事,还有许多知识,基本都是在寒台高府那个院子里获得的。 在寒台这十几年,他获得了高寒士的全套传承。这种文化以及行事风格上的传承才是纪行最缺少的。一个人的强大并不完全是诉诸于武力至上,也有许多需要用脑袋完成的事情。一个最显眼的例子就是他当初仍在大商时,那叶圣南纵有通天之能也有办不下来的事。 这种受制的感觉并不会随着他武力的变强而削弱半分,反而是如影随形。即便他变得再强大也没有改变过。直到有一天他会意识到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永远压在他头顶,而且几乎不可能触摸到那个顶点。 水路终于走完了,剩下的路途就得靠马匹了。他先一鼓作气爬上山,向远处眺望了一下,却发现并没有看到城镇。甚至连个小村子也没有。但是他也不着急。以他现在的武功,只要半夜不是遇到了蛇偷偷咬他一口,基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在这乡野间一般出现的猛兽无非就是野猪野狗之类,要是这些东西他都对付不了,那也太丢人了。 以他现在的本事,基本能和暴怒状态的大野熊打个五五开。 其实人类的力量很大程度上都是在追赶那些野兽。一般来说正常人即便练到了真元九境,也就和毛象的力量差不多。即可以使得动两千斤左右的兵刃,却使不了多顺手,甚至可能无法将这么重的器物当作兵刃来使用。 而纪行之所以现在就有实力对付野熊,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实战经验太丰富。换做其他九品高手,估计也没有一个人单挑一头野熊的本事。 其实说起来,在野兽当中,最能打的还是银背大猩猩。这东西一巴掌下来能有两千斤,也就是说它随随便便就能打出来真元境高手的实力。而且这家伙灵活,跳得又远又高,一旦抓住纪行,纪行基本难逃一死。它可不管你身上有什么金错刀,或者什么剑招。 但是银背大猩猩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怕疼。它是灵长类,痛觉比一般野兽要敏锐太多。要不是因为这个弱点,它基本上在野兽当中是无敌的。 纪行现在晚上不敢停下来,到了夜晚就是蛇虫鼠蚁的天下。他要是在夜里睡觉,容易被毒虫咬。所以他现在白昼颠倒,都是晚上赶路,白天睡觉。不过这也对他身体比较好。夜晚阴凉,容易着凉,或者丧失体温,趁机赶路也不会觉得热。而白天太热,他也可以错开这个时间段,用来找个阴凉的地方睡觉。 白天睡觉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必担心会被昼伏夜出的捕食者偷袭。这也是他最看重的一点。 直到有一天他正在睡觉,被一阵粗沉有力的呼吸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了两颗大孔,准确的来说是鼻孔。 然后他发现不止他在看这个鼻孔,那个鼻孔也在看他。纪行没有动,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两只大鼻孔。他尽力装得友善一点,然后在心里默念,“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野兽,请不要伤害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默念起作用了,还是因为那两只大鼻孔对他不再感兴趣,总之那两只大鼻孔最终还是挪走了。进而他看到一整个大脑袋出现。 他心里像是踏实了下来。因为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一只大猩猩正在“友善”地看着他。纪行将呼吸调整到最平稳的状态,尽量等它离自己远一点之后再有所动作。 但是这只大猩猩似乎不太愿意离他太远。虽然没什么其他动作,但是总是在距离纪行它一个巴掌就能甩到的距离。 第420章 齐帝 纪行在心中暗道,“我也是官府的人。这倒省事了。”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这些游离于官府之外的绝世高手,通常还是比较排斥和官府打交道的,“带我见他。” 剑仙道,“我有一件事,十分想问你。” 纪行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剑仙道,“你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纪行笑道,“如你所见,不过就是二十出头,没有什么玄乎的。” 殊不知他这句话才是最玄乎的。二十出头就已经走到了化境,对于他们这些练到五十岁还没完全把握冲上去的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纪行察觉到他的异样,便道,“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最多也就到高寒士那个境界。他所代表的深渊于你们而言已经很深,但是等你走出这个地方,你会发现那只是刚刚开始。所以,你现在还会觉得高寒士深不可测吗?” 剑仙突然停下脚步,“到了。这是这里。” 他先打开了门,门后边是一层缝了很多次挡风沙的烂布,“他每天傍晚都会过来,其实没有收他为徒,只是他自己认我为师。这个人跟我学是糟蹋了他的好苗子。三十年前有一位道人,道法玄通,我当时有眼无珠,不知道那是个化境高手。老道有两个正儿八经的徒弟,却都没有得到真传。最后让黄焕捡了便宜。倘若黄焕不是脑子里那根筋拧不过来,现在应该也该到化境了。” 纪行道,“他很年轻吗?这么好学?” 剑仙给纪行倒了杯冷水,“是很年轻,和你一样。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气力最充沛的时候,他武功学得很快。” 纪行把凳子上的灰吹了一口,但是没坐上去,他一身白衣服,坐上去可就全花了,“你这地方不错,地儿不大,也不知道你怎么教人家。” 剑仙道,“他悟性好,不用怎么教。不过那孩子缺点很严重,很少有过实战。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假以时日,会是一个大剑豪。” 纪行道,“没想到官宦子弟也会有这样的人物。我还以为他们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呢。” 剑仙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转而问纪行,“你是如何跨过那一步的?” 果然这样的人还是对武功更为痴迷。纪行道,“万事等我回来再给你说。但是我在这里可以提醒你一句,完全唯心并不是可取的,有时候也需要一点儿手段。但是内力与真气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以你现在能够想到的所有手段,都难以跨过哪一步。言尽于此,剩下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了。” 剑仙道,“多谢赐教。” 此时在墨脱城内,一个年轻人穿了一身破烂衣衫。他一只手提着剑,一只手拎着酒。虽然他穿得破烂,但是头上的玉质发髻却干净得有点儿异样。不过发丝却又十分散乱。可是这些并没有让他显得憔悴颓唐,反倒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他提着酒,走到一间低矮泥窟,敲了敲门,“老师,我又来了。” 里边的人应了一声,“门没关,自己推。” 年轻人推开门,又掀起一层破布,里边昏暗的光线并没有让他产生半点儿不适应。但是里边儿多了一个人,让他极为不适应。 而那个人也很不适应。 年轻人就像脑子被人摘了似的,一步一步往前挪。而那个人也同样表情精彩。 剑仙奇怪地问,“咋?你们认识?” 纪行一拳砸在那年轻人胸膛上,“你他娘的!消失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死哪去了!” 那人明显比三四年前要更加成熟稳重了,他抓住纪行的拳头,面色十分激动,“高贤弟!你现在好本事啊!” 纪行哈哈大笑,“韩孤尧!你说你在这里干嘛?韩府的锦衣玉食吃不惯还是穿不暖?跑到这大漠来受罪!你就不怕你爷爷担心死你?” 剑仙先前所说的弟子,正是韩孤尧! 韩孤尧哈哈大笑,“我到这里来,正是我爷爷授意的,还是求着陛下让我过来的!不为别的,就为学艺!早知道你来了,你又是个千杯不醉,我就多打两斤酒了!哈哈!” 纪行大笑,“好兄弟!好兄弟!你现在还是不能喝?” 韩孤尧摇头,笑道,“这个东西又不是年纪大了就能喝的,打的这酒是给我老师的。倒是你,要不要我再打点儿酒过来?不过你穿得可精神啊!当年我记得你可是怎么粗犷怎么来!怎么现在变了?想做美男子了?” 纪行哈哈大笑,一点儿不介意韩孤尧如何挖苦他,“这粗犷的日子过久了,也想精致一回。倒是你,武功长进不少啊!” 韩孤尧这才想起剑仙还在这里,赶紧向剑仙介绍道,“老师,这是我的结拜弟兄,叫作高何以,武功很是了不得啊,想必老师已经听说过高何以是何人了!” 剑仙虽然暂时被他们冷落,但是一点儿没觉得尴尬,反倒是大大方方将韩孤尧带来的酒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原来如此!” 剑仙叹道,“大半年前,一个年轻人几乎单挑了半座江湖,而且是整个天下的江湖。九品高手如拔葱,只要有他的地方,遍地都是九品高手。九品上的各路人物也都被他激了出来。八品高手在他手上死得差点儿断代。是个人杰。”随后他看向纪行,“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才短短八个月,你竟然就到了这里,也走到了这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笑道,“你们习武动不动就是十年磨一剑,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只争朝夕。要是我现在没有走到这一步,自然也没有机会走到这里来,早死在路上了。” 剑仙点头,“说的有道理。”他低头喝了一口酒,听到高寒士的儿子都已经突破到化境时,他心里极不是滋味。 随后他对纪行道,“那件事是你给他说,还是我来给他说?” 纪行笑道,“还是你来吧,我说这件事感觉就怪怪的,像是在炫耀什么。” 剑仙点点头,将那酒喝得只剩半坛,“韩孤尧,你这位朋友很不得了啊。” 韩孤尧笑道,“他当然了不得,我在这里潜修三年,结果他在京城一人两刀单挑整个武林。实在是,不能比啊!怕是他现在,距离老师也不远了。” 剑仙摇摇头,笑得有些苦涩,“他现在已经比我高太多。韩孤尧,你这位朋友已经是化境的绝世高手了。现如今我只知晓季夏走到了这一步,他恐怕是整个大齐第二人。” 韩孤尧一时愣住,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纪行,“你现在已经化境了?” 纪行点点头,“是的。” 依照高寒士传授给他的经验,往那戈达尔大平原的无人区走,短腿马和雪橇犬是少不了的。短腿马在前期可以为他驮绝大部分负重,他身上最大的负重便是金错刀。四十斤的刀,要是他一直背在身上,倘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还好,到了那无人区,体力能省一分是一分。而且他是一个人走,没有任何人帮助,自然要更加小心。 而那短腿马到了无人区之后,还能当作食物。特别是在温度极低的地方,马的心脏可以作为最好的热量来源。他甚至可以将马劈开,躲在马尸里睡觉以保留热量。 但是短腿马也有另一个缺点,它没有雪橇犬那么耐寒。雪橇犬这家伙,自己刨个雪坑就能睡,压根不需要太多照顾。但是要获得这两大助力,他只能求助李家的产业。 因为大齐的马都是力求强壮高大,方便作战或者耕种使用。短腿马这种适合在雪山长途奔袭的物种,自然不是在大齐境内好找的。另外雪橇犬这玩意,可金贵得不得了。纪行听说过皇宫里有,那都是齐帝的玩物,不是什么人都能有幸看到的。 因此纪行必须要找到经常往戈达尔大平原跑生意的商人,而这天下生意做得最大的,就只有李家人了。这两样东西想找齐了,只能求助于李家人。 不过首先纪行带了三匹快马,日夜兼程赶到西北。三匹快马轮着骑,大概一个月他便赶到了墨脱。 墨脱是最接近戈达尔平原的城市。说是城市也不太对,因为这压根不算个城,只能算市。它存在的意义便是给戈达尔平原和大齐之间的贸易做一个缓冲地带。墨脱没有多大,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里没有大齐的军队,也没有任何一个部落的战士。但是这里算得上是十分安全的地方,因为没有人愿意破坏这里的平静。 整个戈达尔平原的各大部落,都指望着从墨脱这里获得茶叶,丝绸,瓷器,还有铁。不管这里出现了任何闪失,都不是戈达尔平原上任何一个部落承受得起的。所以这里不会有战士出现,意思很明显,墨脱城内,不见刀兵。 至于出了墨脱之后,会不会有人起歹心做些杀人越货的事,那各看本事了。 墨脱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土窑,没有城墙。再高大的城墙也经不起这里风沙的侵蚀。所以在这里的居民或者说商人,都只不过是在沙地上往下面掘,像掘墓似的,挖出来一个个市集。 马,铁,盐,骆驼,只要想要的,都在这一个个土窑下边能够找到。 墨脱虽然是大齐境内,但是这里的人口比例,大约是异族占七,大齐的人只占三成。或者说大齐的人到了这里,也都被异域风情带偏了路数。所以一旦到了此地,放眼望去,死活见不到一个大齐的男人。 其实不过是他们的穿着都依顺了戈达尔平原的异族的习惯。要说为什么这些异族不依顺大齐的衣着习惯?这正是齐人的骄傲所在,也是他们的自信所在。他们可以将身上的衣服换成任何一种,但是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换上异族的衣着就是矮了别人一头。 在墨脱这个地方,只认现银,或者以物换物。至于银票,不管多大面额都不好使。所以纪行来的时候,换足了一百两黄金。这一百两黄金相当于现银万两,若是露了白,指不齐等到纪行出了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过现在他也一点不怕,要真是有头铁的怼上了他,他不介意在这里装神弄鬼留了点儿“神迹”。 纪行心想自己既然已经是司命,也算是大人物了,就不能打扮得像个土豹子似的,免得被人以为好欺负,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在这边境,你有多大能耐都不奇怪。 所以打从纪行踏足这座城,便招来了无数目光。因为他这身打扮,简直好比神仙中人! 身骑白马,一身素衣,头顶白纱斗笠,脑后纶巾随风飘扬,连他那两把刀都打了两把白色刀鞘。旁人见了,还以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英气女子!因此在一众奇装异服的人当中,他倒成了奇装异服。 李家的商号很好找,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急也不在这么一时半会儿。 他先是找了一家客栈,自然找的也是最大的那家,名为龙门客栈。这间客栈类似于墨脱城的总枢,开客栈的人是大齐的贵人。但是这位贵人从来不介意接纳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敢进龙门客栈的人,都是真正有本事的。 纪行之所以选它,是因为闻到了这间客栈内的肉的香味儿。 他走到客栈之前,先是推门,里边儿是锁死了的。所以他敲了敲。 里边儿传来声音,“敢问客打哪来,名讳又是如何?” 纪行瞎编道,“中原人,刀白客。” 里边儿那声音道,“在下孤陋寡闻,名儿真是没听过,客要想进来......” 那人话没说完,纪行弹指间嗖嗖嗖几声。三枚金叶子从门缝里激射进去。很快那里边儿的声音恭敬起来,“失敬!” 门便开了。 纪行进去后,发现前边是一堵墙,有左右两个过道,他看着给他开门的人。开门那人是个半拉老头,牙都豁了,笑道,“是贵客,打右边儿走。” 第421章 顾命大臣 纪行笑道,“韩兄果然聪明。这件事你答应也行,不答应也行。因为不管你去不去,结果和过程都差不多。我主要是想剑仙与我一道,只可惜他不愿意。” 韩孤尧疑惑道,“什么事,居然要请动老师?” 剑仙道,“是这么回事。二十多年前,我和几位朋友去了一趟戈达尔平原以北。那里冰原覆盖,寸草不生,不太适合有人烟存在。现在你这位朋友想让我再去一次......”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十分痛苦的回忆,眉头稍微皱了皱,“虽然说你对那里没有一点儿了解,但是两个人和一个人完全是两回事。倘若你愿意跑这一趟,你这位朋友也愿意,那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韩孤尧想了想,“老师,可以多说一点儿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剑仙回想了大概几个呼吸的时间,“你们一共有四个月的时间,四个月时间一个来回。但是我会给你们画一张图,这会省掉你们至少二十天找路的时间。你们要用三十天的时间从此地一路赶赴北方,中间不可以有一丁点儿停留。就这一个月,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就只能再等一年。因为北方都是水,可能是海,具体不太清楚。如果错过那个季节,那边便是一片水洼,之后就全是水的世界了,你们想去也去不了......” 一旦走到冰原......当你们走到一个地方之后,会发现那里寸草不生,那里就是冰原了。牲口在这里只能活三天,人吃牲口,能活七天。这七天之内没有找到你们想找到的,就退回来,不然那里的寒冷会带走任何活物的性命。当然,你的这位朋友或许能活十天以上,但是你不一定。 当你们找到你们想看到的东西之后,其实和你们走到目的地是两回事。看到之后,你们至少还要走两天,这两天如果没有走过去,也退回来。当初我们虽然没有死一个人,但是疯了不少,这和死了也没分别。人的精神如果长时间处于那种诡异的状态下,绝对撑不了多久。 假如你们动作够快,也没疯,到了那个地方,看到的一切都不要相信。那是违反了这个天下最基本常识的幻象。眼前看到的在那个时候已经不能为真,你所能相信的只有手里能摸到的,以及嘴里能吃的。 要记住,你们到了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大祭坛。祭坛很大,这是真的。在那里不管你们对什么感兴趣,都只能停留一天的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两天。你们的口粮没有那么多,不然很容易会死在回来的路上。而且那个地方很冷,已经不是穿衣能抵御的了。况且穿得太多,反倒浪费气力。 当然,到了那个地方后,你们可能会看到一些与化境沾边的东西。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就比如说我当初什么也没看到。 最后一件事,如果你们二人上路,我会在戈达尔平原往北的尽头等你们。我只等你们四个月。假如你们能活着回来,我会给你们备好食物和水。假如四个月之内没能回来,我也不会再管你们的死活。 剑仙的话说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纪行问道,“我听说要带上矮脚马和雪橇犬?” 剑仙点头,“当初我们只带了矮脚马,以为它不能能驮货,到最后还能吃。但是我们算错了,这畜生在冰雪地里没有狗那么能活。要是再带上狗的话,可能会好一点儿。马到最后都做人和狗的吃食,狗到最后全做人的吃食,这样人就能活。” 纪行点头,“那我就明白了。”而后他转头问韩孤尧,“去不去?” 韩孤尧笑道,“我在这边与世无争,正好和你一起出去长长见识。” 纪行笑道,“那还说什么,收拾收拾准备准备,马上就走。” 韩孤尧摆摆手笑道,“我现在这个情况,你让我缓两天。” 纪行大笑,“行,那就等两天。” 剩下的事那就简单了。纪行可不会管自己在这边留下了怎样的麻烦,因为在这里所有的麻烦都不会是他的麻烦。他找到了李家的产业,带走了两匹好马,还有四匹矮脚马。至于那雪橇犬,则由李家的人给他写了一封介绍信到了戈达尔平原以北。等他到了那个地方,自然会有人给他送来。 纪行很快和韩孤尧出发。韩孤尧原本以为纪行不着急,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纪行现在只差急得要飞过去。矮脚马虽然耐力好,但是没有他们骑着的那两匹良驹那么擅跑。所以等他们到戈达尔平原以北时,已经是十天之后。没有办法,那矮脚马只能日行不足百里,跑得再狠一点儿,这些畜生就不愿意再走了。纪行又不是养马的,自然没有什么好办法。 等到了戈达尔平原以北,纪行领了狗,便带着韩孤尧一同去往更北的地方。剑仙就在这里停下了。纪行记住了这片地方的地貌,便开始了他的征途。 纪行一边赶路,一边给韩孤尧说,“家父早在二十年前,就去过那里。但是他们的使命只完成了一半,迫于当时他们能力的限制,没能找到他们真正想要知道的真相。不过就那么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也足以吸引人了。” 韩孤尧笑道,“别卖关子了,什么事啊?” 纪行道,“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一段历史的真相。你知道大齐的人是从哪儿来的吗?齐国的文化从哪开始的?怎么来的?这可都是问题。大齐到现在,似乎经历了数千年,一直都是这个老样子。但是在数千年前有过一段时间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经历了一个叫做数术与理学爆发的历史。有了这东西,才有高楼建成,才有科举考试。但是几千年了都这样,那可就成问题了。齐国到现在都没有发展,那就不是将来出了问题,得从过去找找原因。家父的老师孔伏就这么一个找原因的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韩孤尧问道,“原因找到了?就和咱们马上要去的地方有关?” 纪行道,“人家孔老夫子说了,数术以及理学发展到了今天,古人以及把该讲的道理都讲完了。最后他发现,咱们现在还存在的知识盲区不过是在化境这个坎上。所以人家认为,世界的真相不在其他上边,而在于武功。” 要不是齐境灵气太稀薄,纪行甚至想再窝个五年,一举突破真元境,到时候让这片地方的人好好开开眼界。不过现在他也是天下无敌,所以没有必要。 纪行没有打算光明正大地去往周武月的营中,而是悄悄潜行。 大约两个月后。 滇西。正是当初罗十诚所在营下,这里已经成了周武月大军所驻扎之地。 营帐之内,周武月站得笔直,正在看一幅地图。这个男人才不到五十五岁,正处于当打之年。武功,精力,头脑,经验都处于顶峰。如果仔细来看,他的皮肤是青色的,脸上皱纹像刀刻,又深又长。他身材不算十分高大,但显得很沉稳,大概是许多天没有睡觉,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很平静。与他的平静相反的是,他的军队正在疯狂地扩张战线,斥候来了一拨又一拨,至少十个斥候在帐外等他出来。只不过他盯着这个地图已经有了半个时辰,那些斥候心中即便再急躁,也只能在心底里骂娘。 突然周武月转过身,将账内的大刀提了起来,“可以打。” 裨将赶紧道,“将军!斥候都在外面等着!” 周武月道,“把他们的折子都拿过来,我知道那些战线正在发生什么。传令,所有西处战线全部收拢,速速撤退。我要出奇兵,直插东方!” 裨将知道周将军用兵如神,哪有疑虑,赶紧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周武月便带着兵出了帐。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几乎是孤注一掷。他不知道数月前为何异族会发疯将罗十诚部尽数扑杀,也不知道这后面有什么阴谋。但是他今天就是要把这些异族打疼,打到所有阴谋没有作用,打到那些异族永远不敢对齐境生出半点觊觎之心。而要做到这一步,他必须要尽可能将所有异族的年轻人杀绝种。不过五个月,他已经屠杀了三十万异族。 很多大型部落都开始秘密逐渐东迁。这些部落使了一招瞒天过海,他们尽力将战线留在西边,让周武月误以为他们会在西南密林当中与齐军进行大战。实则他们是想要偷偷东渡到东南诸岛,等到其他异族打过来替他们分担压力之后再反攻。 但是不管周武月的斥候们在西南损伤如何惨重,也不管这些斥候如何向他陈述西南战事有多吃紧,周武月始终没有派大军将西南残余的异族劲旅一网打尽的意思。而那些异族也在西南密林当中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周武月的八万大军,打得只剩下六万了。 直到今天他终于决定收网。 异族逃亡东向的队伍现在差不多已经汇聚到一起了。他就是要趁这个时机一举将整个南方异族打的上百年都喘不过气。倘若这件事被他做成了,他的名字将会永远留于史册之上! 但是在这个战争狂人还没有出发时,却被一个斥候拦住了。 周武月没有表达任何不满,“你说。” 斥候道,“此行往东,大险。” 周武月接过来,之间折子上只有一句话:西南吃紧,东面大军,倘若西境来犯,断我后路,六万兵马将全歿! 周武月深吸一口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过一个刑徒,却能想到这么多,我不愿埋没你的才华,才让你安稳地做一个斥候。倘若西境来犯,自有镇西大将军防守。但是今日之事不成,则危祸往后三十年。两厢权益,这一仗不打也要打。” 周武月考虑问题是从数十年上百年的利益出发的,眼界比那斥候高出几个档次。更何况这一仗他是志在必得,非得把异族杀得永远记得今日才行。 而那斥候竟然是汗青。汗青知道自己不能阻止这位雄才伟略的大将军的征伐。他和周武月的追求不一样。周武月要名留史册,而他现在只想活命。倘若这一仗打到了异族的痛楚,等到其他异族反应过来,西南齐军势必大败而回。 周武月的大军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只因兵强马壮,再加上突进速度太快。可是粮草辎重可没有那么好弄。他们这几个月能撑下来都是杀红了眼的结果,而非能够以战养战。周武月的意思,汗青已经很明白了。周武月不惜葬送数万将士,也要将这场灭万族之战进行到底。 可是端坐京城的那位天子的态度也很暧昧,他竟然放任周武月如此用兵,却又并没通知临近郡县运送粮草来以表嘉奖和支持。整个西南大战,从头到尾都是周武月一个人的大战。他打赢了无甚大赏,打输了却一定要罚。 当纪行赶到此地时,找到了一个老兵油子打探了一番,说是周武月已经出兵了。至于出兵向何方,却有三个不同的方向。 纪行再问去了哪三个方向。老兵油子说,“主力去了西南绞杀异族残余,留有一支骑兵守住南部以防异族入侵中原。还有一支队伍去了东面,也不知道干啥,可能是去追溃兵和老弱妇孺了。” 纪行笑笑,给他撕了一块肉,“吃点儿。我从中原打的鹿肉。你说咱们的西南节度使带大兵去西南绞杀异族了?可是西南那边可是一片林子,鬼钻进去都出不来,怎么合适用大军绞杀呢?就连异族都不敢在那林子里面建寨。他周武月敢干这个事?” 纪行道,“整个从一品到九品上,都不过是在为走到这一步做准备。没有前面的基础,就算你有了真气又能如何?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最关键的就是九品上这个阶段,倘若你没有走到这一步,就算你练出来真气,最后也还是打不过一个九品上的武夫。这是现实,也是里子和面子的一种关系。” 第422章 钦天 剑仙给他们的地图,画得十分模糊。一开始纪行还不太理解,现在他算是懂了。因为再详细的地图,到了这个地方,找不到坐标来参照也是白搭。所以剑仙的这份地图里,一直是按照紫微星的位置来给他标明方向的。 那紫微星虽然不算最亮的星,但是它却不会移动,千百年了都还是在同一个位置。纪行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究竟是前后左右在面向紫微星时做出自己位置的判断。 纪行趁着白天还在,和韩孤尧赶紧睡了三个时辰。等他们醒来时,已经是星光漫天。 韩孤尧抬头,感受着星辉的冰冷,“我还以为到了晚上会什么都看不见,没想到这星星会这么亮?” 纪行笑道,“你要不要数一数这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韩孤尧叹道,“这哪是能数清的?” 纪行道,“传说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在天上就有多少神仙。每个神仙都是一颗星星。而咱们用来指路的那颗紫微星,因为从来不会动,永远都在那个固定的方向,而且群星都围绕着它转,所以它是帝星。整个神界都归这位紫薇大帝管着。” 韩孤尧笑笑,“神神鬼鬼的,被你说得好像像那么回事。” 纪行道,“那可不是神神鬼鬼。咱们头顶上这就是仙人指路,倘若没有一点儿玄之又玄的东西,它怎么就一直待在那不动呢?还为咱们这些后人指了这么多年路。哈哈!” 韩孤尧只当他在开玩笑,“你不是说到了冰原之后少说话吗?怎么这就聊上了?” 纪行道,“我觉得这时候说话还不费劲。是我太高估这个地方的恶劣了。不过说来也是,当年家父和一众高手往这地儿钻,多的是七品到九品之间的人。我现在已入化境,你也有个八品的功夫,走这路上应该不累。你觉得咋样?” 韩孤尧点点头,“现在是感觉不咋累。这身衣服好啊,又暖和,又不嫌累赘。咱们这是沾了前人的光,放在当年,他们哪知道这么多门道。” 纪行点头,“是啊。当初那个事,搞得神神秘秘,家父坑蒙拐骗带上那么多高手陪他一起做梦。结果人人都得互相提防,生怕一觉没睡醒就被人弄死了。这不是闹心吗?” 韩孤尧突然问道,“我听说你在京城不太顺利,好多高手都想要你的脑袋。你现在神功大成,怎么没想着早点儿回去报仇啊?” 纪行被他这无意中的一句话勾得想起了怜儿,“我现在还找不到他们在哪儿。这个事很复杂,他们的终极目标并不是我,而是陛下。” 韩孤尧道,“等我学成了,就回去帮你。” 纪行道,“陛下放了这么多年的羊,终于将那些人的胆子养肥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韩孤尧点头,“略懂。当初家父被人利用去找季夏的麻烦,所以死得早。那时候你父亲与陛下反目成仇,差点儿被陛下赶尽杀绝。后来陛下发现有心人并非你父亲,而是另有他人,陛下却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没有动手。可能也是打仗打累了,百姓的疲倦了,这些年陛下休养生息,也算做了不少好事。有心人仍然躲着,摆在明面上的想和朝廷作对的人却越来越嚣张。你说陛下放羊,说得很对。陛下就是要把这些摆在明面上的羊养肥了再宰啊,还要宰到那些有心人的脚跟。” 纪行嘿了一声,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这么些年不声不响知道了这么多东西,谁告诉你的?” 韩孤尧道,“我一直都知道,以前当成笑话听,没怎么注意。现在这些事慢慢的也和我有了关系,不得不上心了。” 纪行道,“上点儿心好。就是不知道游兄如今怎么样了。” 韩孤尧听出来纪行话里有异,“他怎么了?” 纪行叹一口气,“你是门阀子弟,我是门阀子弟。咱们习武可都有身后的海量资源来支持。但是他没有。咱们要做什么事,甚至是做官,在陛下面前都好说。但是他也没有。现在他郁闷得很,有点儿愤世嫉俗。再加上他心思简单,容易被人利用......或许他已经被人利用了。只是他心大,想做的事也大,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捞他一把。关心太多,容易被他误会。” 韩孤尧岂是不通人情世故?他自然知晓纪行的意思,“你见过他吧?” 纪行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韩孤尧道,“你说过你想帮他,然后被他拒绝了?” 纪行点头,“是啊。他心太大,心气也变高了,我的话他也只听一半了。不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憋个什么宝贝出来。” 韩孤尧道,“这时候别说那么多,陪他喝酒就成了。” 纪行道,“怜儿死了。” 韩孤尧当然听说了这件事。高府死了一个婢女,这个事让全天下损失了将近二十个八品高手,还有数个九品高手,而且仅仅是在数月之间。这简直比一场战争死的高手数量以及质量都更高更多。 再加上现在纪行已经到了化境,而那些他的对手却不知道。再来一场江湖意义上的围攻,恐怕已经没有人能活着从纪行的刀下溜走了。 韩孤尧想起怜儿的死,他也很难过。那个婢女永远都是最懂事的那一个,当初在韩府时,他还邀请她一起吃饭喝酒。只可惜这么好一个姑娘,最后竟然香消玉殒。他想了想,“她,最后有没有给你说什么?游兄是她义兄,游兄又说了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后来我和游兄再也没有见过面。而她......” 他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她一直都是刺客,用以刺杀我的。” 韩孤尧愣住了,“什么?” 纪行叹一口气,“没什么。她自小接受训练,武功比一般女子高。而且她的武功不是花架子,是真能打。我早就知道,或者说早就猜到。一般女婢是不会有这么能打的功夫的,除非是有针对性的训练过。” 纪行一边赶路,一边给韩孤尧说,“家父早在二十年前,就去过那里。但是他们的使命只完成了一半,迫于当时他们能力的限制,没能找到他们真正想要知道的真相。不过就那么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也足以吸引人了。” 韩孤尧笑道,“别卖关子了,什么事啊?” 纪行道,“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一段历史的真相。你知道大齐的人是从哪儿来的吗?齐国的文化从哪开始的?怎么来的?这可都是问题。大齐到现在,似乎经历了数千年,一直都是这个老样子。但是在数千年前有过一段时间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经历了一个叫做数术与理学爆发的历史。有了这东西,才有高楼建成,才有科举考试。但是几千年了都这样,那可就成问题了。齐国到现在都没有发展,那就不是将来出了问题,得从过去找找原因。家父的老师孔伏就这么一个找原因的人。” 韩孤尧问道,“原因找到了?就和咱们马上要去的地方有关?” 纪行道,“人家孔老夫子说了,数术以及理学发展到了今天,古人以及把该讲的道理都讲完了。最后他发现,咱们现在还存在的知识盲区不过是在化境这个坎上。所以人家认为,世界的真相不在其他上边,而在于武功。” 纪行转头对韩孤尧道,“韩兄,倘若我告诉你,人家孔老先生说的是对的呢?” 韩孤尧明显感觉到这这问题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认识盲区,于是老实道,“我不知道。” 纪行道,“我来告诉你一个真相。人的武功练到最后是可以飞的。不用从肋下生翅,你好端端站在那里就能飞起来。”他一点儿也不在乎给韩孤尧说这些禁忌,“能飞是一方面,你还可以像话本小说里那样,手指一伸就是一道剑气出去。再往后练吧,你就能比划出来一点儿禁制之类的东西,会有神识,能够神游千里。你的身体会比钢铁更硬,但是也比水更柔软。” 纪行哈哈大笑,“你信不信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韩孤尧皱紧了眉头,“这些......我暂且相信吧?” 纪行道,“等你到了那个地方你就知道什么是鬼斧神工。但是这世上从来不会是有什么鬼斧神工的东西。倘若我有开山裂石之功,也能腾云驾雾之能,我便会削下一整座山。后人看到这座山,不会想到这是人为,只会想方设法地瞎猜这如此齐整的一座山究竟是水割还是地震裂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孤尧苦笑道,“似乎是这个道理。” 纪行道,“韩兄,再往后走,可就到了冰原了。到了那地方,咱们就尽量少说两句话。那里冷,说话太多伤肺。另外,”他看了看那群狗,又对韩孤尧挑了挑眉。 韩孤尧没明白纪行什么意思,“怎么?” 纪行道,“你会吃吗?” 他其实是想起狗子了,而且在他眼里,这些狗一直都是灵性很高的活物。不管他说什么,他都相信这些狗能听懂他的意思。所以他不愿意直接问韩孤尧愿不愿意吃狗肉。 韩孤尧一听纪行说吃,以为纪行是觉得他不敢吃狗肉,“这个没有关系的,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也会动手。毕竟活命重要不是吗?” 纪行笑道,“其实我不太愿意做这个事。狗这畜生是通灵的,你说的它们都听得明白。假如你没有对他们心底里好,它就跟你玩不熟。除非你拴着它,它不吃你的饭就活不下去,但是这种狗说跑也就跑了。” 韩孤尧叹道,“你是一个真正尊重活物的人。我这辈子学的那些东西,都在教我怎么待人处事合适,没有教我真正用心对待。” 纪行道,“说得好像我是个好人......” 韩孤尧道,“大圣大贤与大奸大恶只有一步之遥,我打从幼时到现在,一直没有分清楚这其中的那根底线。但是你似乎分得很清楚。说真的,我要像你这样就好了。” 纪行道,“韩兄,你何必为这些东西费脑筋?” 韩孤尧摇摇头,“可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分歧所在。立言立德讲了一辈子,你要让我在现在突然改过来也不成。不说平日里,就说那朝堂之上,不也是用这东西做幌子去讲很多东西吗?” 纪行点头。此时他们骑的马已经不再往前方走,因为它们的体力到这里就算应付到头了。他向着远方眺望了一会儿,“韩兄,我们有二十天的时间。现在解肉下来吧。” 他说的解肉是解马肉。虽然是两匹好马,但是这时候只能当成吃的肉将它们杀了。在活物面前杀马不是好事,纪行将两匹马牵到其他活物看不见的地方,手起刀落,两匹马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就死了。没有痛苦。 他将马肉解好了,大概有两百多斤肉能吃。他和韩孤尧两个人要吃至少两个月,还有雪橇犬的口粮,也就是说一人最多一天吃一斤肉。再加上他们带着的矮脚马所驮运的食物,应该是差不多了。马肉不太好吃,尤其是生肉。纪行现在要把肉缠在身上,用体温捂着,免得太早就冻硬了。 等他把马肉运回去的时候,韩孤尧其实并没有等多久。 纪行没有觉得多累。他现在有散人境的实力,真气随时在保持着他体温的正常。就算不吃不喝,他凭着手里的上品灵石也能硬生生挺十天。纪行先是给狗分了相当分量的肉,这已经是它们能吃上的最后一口“热食”了,纪行一点儿都不吝啬。 纪行笑道,“那还说什么,收拾收拾准备准备,马上就走。” 韩孤尧摆摆手笑道,“我现在这个情况,你让我缓两天。” 纪行大笑,“行,那就等两天。” 韩孤尧笑道,“我在这边与世无争,正好和你一起出去长长见识。” 第423章 归宿 他早猜到,他和韩孤尧确实是各有大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发呆的时候,一旦真正陷进去,忘记了时间流逝,很可能他们俩冻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丝毫察觉。尤其是韩孤尧现在很明显已经有点儿要陷进去的意思了。 纪行抓着他的肩膀,强行将他往那巨大阴影那边拖。韩孤尧是越看越入神,纪行也没有打扰他的意思。除非他真察觉出这哥们儿出了什么问题他才会将他打断。 他一步一步地往那边走,而眼前那个巨大的阴影也越发地凝实。他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一股强大到没边的威压。那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威压,那个杀气能够弥漫数千里的强大男人。他很明白自己当初有多强大,可以说单凭气势,曾经的他就足以将现在的自己吓死。随着他往前走了十里之后,他感觉到的已经不是杀气了,而是一种佛意。 他知道,那是怀让和尚给他的佛门金身。这股佛意让他无所适从,甚至觉得行走都有点儿困难了。他每迈出一步,就感觉压力更大一分。佛意于他这种杀孽深重的人来说,是必须要他放弃一点儿东西的。而这些东西他一旦放弃,可能他也就废了。 因为他最珍贵的,无非是永不枯竭的斗志。是的,他有着永不枯竭的战斗意志。他很强大,他的强大来源于他的所见所闻,还有他的人生履历。他见过天地之间最广袤的一面,甚至灵魂触碰到过这苍穹的最高处。当然,还有一重一重拨不开的迷雾以及陷阱。而他经历的这一切,让他修炼成了最坚韧,最不可屈服的意志。 那佛意要拿走他的,正是这一份不放弃杀戮的意志。 但是他是觉得不会放弃的。 等他再走十里。他感觉到了一股浩大的力量。这力量伴着风带着无穷的凝重还有方字墨块的淳儒气息。那风就吹这一下,纪行几乎就想要赶紧放弃眼下的一切,转而去从书中寻找历代大儒从这些文字当中留下的至高大道。这一下也抚平了纪行这些年的沉重压力。可以说儒家的东西对人来说是最为温和的。但是这种温和也要分时候。尤其是在他现在这个时候。这种温和极容易让他不再拥有属于野兽的愤怒还有坚强意志,转而钻进一个象牙塔里去空谈道理。 思想的武力不能代替武力的思想。好比一个人境界再高,他也要通过一点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就好比高寒士,他并不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相反,当年他带着那一群人去寻找世界真相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七品高手。虽然和黄焕还有季夏以及剑仙这些人比起来逊色很多,但是七品的功夫,其实已经不弱了。 所以一旦纪行开始幻想自己也想要悟透这世界的一切,以其思之深而无不在也,那只会是一句空话。他曾经做出的那一切也都没有了意义。 这些对他来说的杀伤力其实十分之大。因为这种精神上的摧残有可能会伴随他数年甚至数十年,那种扎根于内心深处的东西不是病灶说拔掉就能拔掉。这需要他走到一定高度才能将其完全消化。 但是他并没有多想。 他的身体被衣物包裹得十分紧,就只露出来眼睛。然而这个时候他的睫毛上面全都是冰。他必须要不断地眨眼睛,并且通过运转真气来抵御这种寒冷,以防睫毛被冻硬了后被他不小心碰断了。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看一眼韩孤尧。韩孤尧仍然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身体应该还是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没有再管许多。当初剑仙他们很多人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因为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其实只有纪行知道,这是一种极高明的传功法门。这些凡人就算琢磨一辈子也不会明白。所以剑仙他以为自己看不见什么,而且就到现在都没办法突破到化境只是因为运气。其实就是他没有这个资格而已,当初传功他没有资格,后来想方设法要突破到化境也没有资格。 所以他现在一直没有突破到化境,绝非偶然。 按照纪行现在所看见的,他觉得韩孤尧可能是整个齐境有史以来能走得最远的男人。因为高寒士他们最多看见的,似乎只是有关化境那一块儿。但是韩孤尧给他描述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像真灵境的运气法门了。 纪行继续往前走。这回他看到的更多了。从一开始那无情无尽的杀气,到佛意,到儒家的淳儒之风。他现在看到的是一股惊天剑意! 这一剑似乎不光是表面上那么强大,在其后还有更为惊人的力量。纪行看到那个巨大阴影身侧出现了一朵青莲,他知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大杀器,青莲剑经。但是在这强大剑意之后,竟然还深藏着更强大,让他感觉到惊心动魄的力量。他想起来那根本不像剑的一根藤条,他猜到了,那就是让他获得能够掌控几乎所有高阶剑器的惊天剑意。 巨大身影越来越真实,纪行也看到越来越清晰的自己。他的道路似乎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他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运功法门。 他又走了十里。 这十里之后,他看到了两把刀。可是那两把刀并不是他手里现在的金错刀,而是象征着整个大商最强大的力量。分别是伤刀还有他的重刀。伤刀自带伤人之属性,有这把刀,他几乎打架没输过。而重刀自不必说,有重刀在手,从没就没有过他砍不断的东西。一刀两断,这是真正的两断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还在往前走,他看到了越来越强大的自己。 最后他看见了无暇宝体。身影周围泛起的一层一层光辉,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最强大的保障。就是因为这个,他可以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从散人到真元,又不过两年时间再到真灵。可惜这些他曾经拥有过的强大倚仗他现在都没有了。 他继续前行,他还想要看到更多。他想知道自己的曾经有多强大。但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他发现随着他的往前走,那阴影竟然慢慢开始缩小。最后那个影子缩小到了只有一个人大小。 纪行回过头,看到自己走过的这么多路。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了一天了。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按理来说他们现在应该要休息了。但是不光纪行现在极为亢奋,就连韩孤尧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纪行终于走到了那个属于他自己的身影之前。 而韩孤尧竟然也坚强地和纪行站在了一起。韩孤尧面色酡红,像是喝了两斤酒,就算他喝不了两斤酒。纪行看着天边的鱼肚白,对着韩孤尧道,“韩兄,天就快亮了。你醒了吗?” 韩孤尧没有说话。纪行猜韩孤尧能看到这么多,或许是和他的存在有关系。因为自己的确是太强大了,在这个地方让韩孤尧沾点儿光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拍了拍韩孤尧的后背,真气透体而过,韩孤尧瞬间清醒。 韩孤尧岂是不通人情世故?他自然知晓纪行的意思,“你见过他吧?” 纪行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韩孤尧道,“你说过你想帮他,然后被他拒绝了?” 纪行点头,“是啊。他心太大,心气也变高了,我的话他也只听一半了。不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憋个什么宝贝出来。” 韩孤尧道,“这时候别说那么多,陪他喝酒就成了。” 纪行道,“怜儿死了。” 韩孤尧当然听说了这件事。高府死了一个婢女,这个事让全天下损失了将近二十个八品高手,还有数个九品高手,而且仅仅是在数月之间。这简直比一场战争死的高手数量以及质量都更高更多。 再加上现在纪行已经到了化境,而那些他的对手却不知道。再来一场江湖意义上的围攻,恐怕已经没有人能活着从纪行的刀下溜走了。 韩孤尧想起怜儿的死,他也很难过。那个婢女永远都是最懂事的那一个,当初在韩府时,他还邀请她一起吃饭喝酒。只可惜这么好一个姑娘,最后竟然香消玉殒。他想了想,“她,最后有没有给你说什么?游兄是她义兄,游兄又说了什么?” 纪行道,“后来我和游兄再也没有见过面。而她......” 他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她一直都是刺客,用以刺杀我的。” 韩孤尧愣住了,“什么?” 纪行叹一口气,“没什么。她自小接受训练,武功比一般女子高。而且她的武功不是花架子,是真能打。我早就知道,或者说早就猜到。一般女婢是不会有这么能打的功夫的,除非是有针对性的训练过。” 他又道,“后来相处久了,我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所以也不再在意。她一直劝我不要再和那些人斗,怕我斗不过那些人。真是个傻姑娘,她怎么知道她公子的能耐。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却也无法挽救了。” 韩孤尧想了想,“你是一直都知道自己会如此强大吗?” 纪行点头,“当然。” 韩孤尧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纪行道,“我的脑子里装了许多你们不清楚的东西。我现在就算给你解释你也不会明白。而且,真是一言难尽。” 韩孤尧道,“我多一句嘴。你知道的那些东西,和你父亲有关系吗?” 纪行叹道,“怎么说呢,有关系吧。但是关系不大。” 韩孤尧点头,“明白了。” 在韩孤尧的心里,第一次对纪行的印象有了天大的改观。纪行在他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个天外来客的影子。因为纪行亲口说了他懂的那些东西和高寒士关系不大,那就是他另有获得那些奇怪知识的来源。而这些来源,很可能是齐地所不具有的。不得不说,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三个猜到纪行来源有问题的人。 第一个是高寒士,第二个是季夏。他是第三个。 这个年轻人有着跳脱时代的敏锐嗅觉。假如不是因为有纪行的存在,他可能会是这一辈人当中最为杰出的存在。或者说,每个时代都有属于那个时代的枭雄或者英雄。曾经有一个道人,后来有孔伏,再后来有黄焕,之后是季夏,高寒士。这些人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产物,代表着某一领域最高的权威和地位。 假以时日,或者说不需要假以时日,韩孤尧现在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资格。或许等他和纪行一同从戈达尔大祭坛回来之后,就基本能够确定这样的地位了。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虽然他意识不到。但是作为站在整个历史角度上考虑问题的纪行来说,他可是观察这些的大师。至少在纪行眼里,韩孤尧如何都不会是一个简单人物了。而且就在韩孤尧问他这些的一瞬间,他就敏锐地觉察到了韩孤尧心里的真实所想。这个人,其实是想知道自己究竟从哪里获得的这样能力。他轻轻道,“韩兄,你今年多少岁了?” 韩孤尧算了算,“差不多二十四了。” 纪行道,“季夏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九品的高手了。你得努力了啊!” 韩孤尧笑笑,“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季夏前辈是数百年不出的天才人物,三十许岁就走到了化境。至于我,现在到了八品中,就感觉已经不是我能用努力填补的了。” 因为有了剑仙的指路,所以他们走得多少有点儿顺利。冰原上有的地方,冰面极薄,人畜一踩上去,就会掉落其中,怎么都上不来。纪行便是凭着剑仙的指路,以及他那强悍得诡异的武功,无数次带着韩孤尧脱险。当然,一途中韩孤尧的反应也不慢。 二人日行四十里,大概走了二十天,总共八百里。纪行都觉得自己可能走出幻觉来了,身边的韩孤尧他是越看越觉得顺眼。还有身边的狗。但是能给他带来一点儿意外的东西,他都会觉得无比有趣。 第424章 太子 那影子随着他这一句话慢慢消散,化作一阵迷雾而后又融入纪行的身体。他舒服得闷哼一声,差点就要呻吟出来,于他而言那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力量正在往他体内疯狂涌入,但是他现在却不能马上拥有。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太弱小了,甭说真灵上境,就连真元他现在都承受不起。因此这些拥有巨大能量的真灵只是从他身体穿过,并没有直接成为他现在就可以使用的力量。 但是这一幕却把韩孤尧吓坏了! 四周蔓延数百里肉眼可见丝丝缕缕的蓝绿灵气如同利剑一般直射入纪行体内。在他眼里纪行就像是被什么妖术控制住了一般竟然慢慢地离地三尺!随后纪行整个人都开始发光,在他还没有被光芒完全吞没之前,他睁开眼睛瞥了脚下的韩孤尧一眼,“快跑!” 韩孤尧心中警兆徒生!他哪里还来得及想那许多,拔腿就开始逃命!眼前的一切他完全无法理解,纪行的警告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原本在路上他就感觉纪行不对劲,现在那种邪门的感觉已经完全上来了。浓郁灵气带着十分巨大的能量,让他即便只是呼吸一口,也顶得上半顿饭。他只觉浑身燥热,哪怕纪行那边不会出什么事,这样浓郁的灵气也已经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纪行还在那边继承着他曾有的一切,好比天神一般。整个宇宙的光芒似乎都在他身上了,就连初升的太阳也没有他亮。在他脑后渐渐出现一个大环,那是功力境界到了真灵上境,而且修为境界也到了仁者才有的光辉。 他曾经承受过的一切苦痛,他都一一化解。而在观察过天地大气象之后,这样的人的眼界还有心性,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想象。他可能曾经对一切都很冷漠,但是到达仁者的境界之后,他对待世界会更加温和。遇事也会愈发冷静。不会有人明白他放弃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才会有现在的大成。他的境界首次配得上他的实力,往日经历一一浮现在他眼前,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爱恨情仇,都像是一个一个的泡影,慢慢浮现又都崩碎。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他就像冰原祭坛上的一团火焰,更像一个被祭祀的物品。韩孤尧已经逃到了极远处,他忍不住回头看,却又赶紧扭过头闭上了眼睛。那不是他的肉眼能承受得住的光芒。 他已经跑得极累,一夜没睡,到现在本来就该休息了,又来了这么一出。他干脆瘫坐在地,用背影对着纪行那边,“高何以,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没有人给他答案,只有无穷无尽的光芒仍在闪烁。纪行现在居于光芒与风暴的中央,那是属于灵气的风暴。任何活物在这里都会被撕扯成粉碎。 韩孤尧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灵气,现在四肢百骸刀割似的疼。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很虚弱,凭着他最后一点意识,他疯狂地往嘴里塞马肉条子,然后用体温融化,再嚼了。马肉的热量和果腹的感觉给他带来了安全感。他突然感觉天变暗了一些,于是他回头,身后的神迹已经不复存在,他昨夜看了一夜的巨大阴影现在什么也不剩。 他太累了,当那光芒消失的一瞬间他便昏昏欲睡。一群狗和矮脚马围了过来,和他一起取暖。他给这些牲口取了剩余不多的食物,随后便在一团毛绒当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最沉。他体内的热量让他的身体都不断地在往外散发着温度。狗子们和马儿们实在很需要这些热量。所以这算是他们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在睡梦当中,他看到了满天星斗,自己一个人在走。他不知道该往哪走,就随便找了一颗星跟着。那一颗星他以为是紫微星,但是看久了后却发现不是。他陷入了恐慌,但是他没有恐慌,这种无法预料的感觉只是让他有些不安。这个时候他看到前方有一个影子,那个影子转过身来,喊了一声,“你醒醒。” 韩孤尧不明所以,他正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脑门似乎被什么敲了一下。迷迷糊糊间他看到眼前出现一个脑袋,天边的光芒格外绚丽也格外奇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睡着了。 纪行道,“你睡了大概五个时辰,这会儿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下去了。” 韩孤尧吓了一跳,“我睡了这么久?” 纪行道,“你忘了昨夜发生了什么?” 韩孤尧现在脑袋疼得要命,眼睛也肿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昨夜我们到了此地,然后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最后你还飞了起来。” 纪行却道,“果然你我看到的不一样。” 韩孤尧疑惑道,“什么?” 纪行道,“我看见你中了邪似的一直往前走,拉都拉不住。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越到后边越不对劲。你大概一直走了三个时辰。按照咱们平时习惯,最多走一个时辰就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但是昨夜你各位强悍,一路上都没停过。” 韩孤尧想了想,“的确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忘记了有多久,可是我记得后来还是你叫醒的我。然后你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多光都往你身体里涌,之后你就飞了起来,亮得像个大火球。” 纪行叹道,“你真是中邪了。得亏我把你打晕了,否则你非得发疯不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韩孤尧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发现的确很疼,“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纪行道,“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咱们现在得赶紧回去,不然的话就得撂在这儿了。” 韩孤尧奇道,“你得到什么了?” 纪行掏出来一个正正方方的冰棱,“就是这个。” 韩孤尧接过来一看,却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这冰棱却一点儿也不冷,反倒像是有点一直在震动的感觉。他将这冰棱还给纪行,“这是什么?” 纪行道,“这个应该就是让咱们产生幻觉的东西。你武功太低,没办法近距离接触。我当时也算是豁出性命去取它,不然咱们都得死。” 韩孤尧的印象里却不是这么回事,昨夜他虽然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但是绝不至于失去了理智,“你没事吧?” 纪行叹一口气,把脸上御寒的毛皮揭开,“当时我叫你跑,你要是没跑,现在只会比我更惨。” 韩孤尧倒嘶一口凉气。纪行的脸哪能算脸了,简直就像被烧红后的石头又被冷水给激碎了,蛛丝一般的血红还有青色纹路爬满了他整张脸,就连血丝也能看得见。 滚滚大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在他写下第一句的时候,龙门客栈的当家的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老头是见过世面的,甚至可以说当年和高寒士还有点儿交情。当他看到纪行写下这幅字的时候,差点以为高寒士是收弟子了!只不过他转念一想,高寒士就算收弟子,也绝不会如此传授弟子临摹他字画的功夫。 可惜能看得懂字的人,在这些莽夫当中还真是少数。住在这里边的商人,基本都是商号的最后一环,那便是“押镖”的人。这些人没有更多要求,只有一点,那便是武功一定要高。在这个地方,只懂商品价格会讨价还价可是一点也靠不住。 但是即便极少有人看得懂,可还是有人看得出来纪行写得好的。首先纪行写的字不小,越是大字,越见功夫。他的起承转合都十分端正洒脱,起手和收脚十分锋利,这和高寒士不光是个读书人,也会武功有关。但是饶是这字写得像刀刻,却没有半点儿杀气,反倒让人看起来十分舒服,这就是功力了。一帮子糙汉只看得出来字好,却说出不来哪里好,更说不出来像不像高寒士的字。 其实纪行这回可真是拿出来了十分功力,甚至连心境都努力在往高寒士那种淡泊致远上边靠。五十八个字,他写得极为用心。写完后,他甚至连自己都分不清这幅字到底是不是自己写得了。要不是墨迹未干,他还真以为这幅字是从高寒士的书房里拿出来的。实际上他现在有了散人的境界,写出来的字甚至比高寒士本身的意境还要多了一份灵气。 龙门客栈当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纪行跟前,看到纪行写完,当即连道三声,“好!好!好!” 纪行把笔放到一边,仔细看了看,“是一幅好字,可惜不对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人。想要送给玉姑娘,也不知道她收不收。” 当家的听了纪行这话,差点急眼,在他从楼上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决定这幅字他要了。于是他急吼吼道,“她不收我收!” 其余懂得字画的人也是看出来了这幅字的不一般。他们说不出来哪里不一般,就是觉得每个字里边都藏着一种他们难以言说的宏大意境。这幅字是不是高寒士的赝品意境不重要了,谁能得到这幅字才最重要。 此时众人看向这个白衣白斗笠的奇异年轻人的眼神已经变了。驼爷悄悄和他旁边一个半拉老头耳语几句,“这字写得咋样?” 老头悄声道,“爷,这个字,今天怕是一百枚金叶子拿不下来了。老汉也不说哪儿好了,你看看在座的各位摩拳擦掌的模样,就该知道哪怕这幅字不是高寒士作的,也差不多了。” 驼爷没有想到这个奇异年轻人还真有这么一手,但是他还是想要为难一下纪行,因此正准备发难。 没想到他旁边那老头儿见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火急火燎拉住他,“爷!个人恩怨先放在一边,女人也先放在一边!这幅字万万不能丢!这个年轻人太奇异,简直像个神仙人物!说不准就是咱们也不好招惹的大人物。爷先说的一百枚金叶子买字,那这字现在就只值一百枚金叶子!先把字拿下,一是卖个顺水人情,交个朋友。二是爷带人宽宏大量,也不至于在玉娇龙这女人面前落了下乘!将来的事,万事好说!” 驼爷见老头子一反常态,往前这老头儿可是向来比他狂。便是哪位王爷在他面前,他等人家走了后还要悄悄啐一口痰那种。可是今天这嚣张老头怎么不嚣张了? 老头又道,“你仔细看龙门客栈当家的是个啥样!要不是这里的规矩是他定的,怕不是他都要动手抢了!” 驼爷终于知道问题严重性,于是铁青着脸走到那副字面前,装模作样点点头,“果然是好字!”他掏出一只锦囊,“里边是一百枚金叶子,不用数了,多了的也给你!没有想到阁下真是个懂字画的!某家平生最佩服会写会画的人,最见不得装出一副斯文模样的人。阁下既然有真才实学,那某人便交你这个朋友!” 他话音刚落,龙门客栈当家的笑呵呵道,“驼爷,您是讲理的人。人家这幅字是送给玉娇龙的,不是卖给你的。从头到尾都是您在说,可否让在下也说两句?” 当家的说话客气,但是绝对是这个客栈里边说话分量最重的人之一,驼爷也要给三分面子。于是驼爷见到手的字画要没了,心里顿时觉得可惜了起来,他也是见到宝贝丢了就像丢了魂的人,此时却是不得不老实起来。 龙门客栈当家的对纪行道,“刀白客,这幅字,你是诚心送给玉娇龙?” 纪行点头,“自然。” 龙门客栈当家的又仔细看了看这幅字,“这幅字里有剑。” 此时一个角落里头顶竹编斗笠的男人抱剑走出来,斜眼看着那副字,“这不是读书人写得出来的。” 龙门客栈当家的见那抱剑男人走出来,不禁笑道,“剑仙怎么醒了?” 第425章 真假 韩孤尧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纪行离去的背影。平原的冷风拍打在他脸上,五个月的相处,他和纪行已经聊得足够多。纪行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十条狗趴在他旁边,一动不动,这算是纪行给他最后的财富。 纪行之所以忙着走,其实因为马上就要到齐帝登山封禅的时候了。他消失的这五个月,对大齐局势一概不知。但就之前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恐怕现在天下已经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状况了。 他走得很急,也很快,只用了五天就到了戈达尔平原腹地。 天上下起来大雨,纪行在这磅礴大雨中,只是一个孤独而渺小的影子。真是好大的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威。天上的雨就像有人在他头顶上泼水一样。这样大的雨,一般人呼吸都很困难。雨水溅起的水花有半人那么高,激起的水雾则比他整个人都高。空气中极重的水分密度,足以杀死一切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生存的活物。这个杀死人的雨便是让整个戈达尔平原上部族最害怕的死雨。 一般人在这种环境当中,最多只能活三个时辰就会因为水汽太重而窒息而死。 纪行现在还没到真灵,自然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就连化境高手也会死在这样的雨中,可想而知这雨有多么可怕。不过纪行自有办法,他用一层一层的布裹在自己嘴巴上,甚至含了一张布用牙齿顶着,以这样的办法来呼吸,可以隔绝很大一部分的水汽。 忽然他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惊动他。这种感觉就像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支军队正在朝着纪行这边杀来。所以他驻足回头去看。可惜磅礴大雨遮住了他一切的视线,注定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山不就我我就山。纪行便凭着感觉朝着那个方向去了。这个地方就算真有什么军队,他也怡然不惧。因为现在就算天下所有的化境高手站在一起加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倘若真的遇到人,那可真的太好了。 不过才没过一会儿,一股仿佛要吞没天地的洪流朝着他奔腾而来!整个地面都在颤动!一阵一阵鼓点般的巨大打击声好比天上不绝于耳的雷声不断炸响!激烈的震动让纪行感觉五脏六腑也跟着一起颤动了起来。他看着这壮观的一幕,看着这铁一般的洪流,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志正在冲破这一层层雨幕! 是马!野马! 它们速度极快,像一把把尖刀,直插入这平原深处。每一匹马都是这片草原上的最强战士,它们强壮,勇猛,铁铸一般的肌肉无情地撕开眼前的雨幕。 纪行冲着马群便跟了上去。他足尖一点,抓住了一匹马,而后骑在这匹马头上。那马匹似乎还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做,奔跑得极为急促,根本没有停下来把纪行摔下去的意思。 纪行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马在跑了,都是在逃命。这雨太大,也就只有这些草原烈马能够在被憋死之前迅速逃离雨区。而且这些马的速度还极快,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掉队的,随便挑一匹出来都是绝世良驹。这些马在雨中一个时辰能赶的路,几乎比得上他在雨中不眠不休走一整天。他明白胯下这匹马不能一直骑着,不然的话在这呼吸不畅的大雨当中它会因为过度劳累而被累死。 所以每隔大约一刻钟,他就会换一匹马来骑。一连换了十匹马,他才冲出了雨区。随后他驯服了一匹马,一路疾驰,向着中原冲去。他不知道的是,如今齐帝突然病重,皇后亲政,地方藩镇颇有割据之势,一夜之间,赵家的皇室似乎就成了永乐皇后的皇室。出人意料的诡异是,太后竟然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整个齐国大厦,似乎都因为齐帝的病重而危机四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春秋鼎盛的齐帝在这个节骨眼病倒了,而且是在齐国最强大,他的年龄也还算年轻的时候。一时间齐境危机四伏,人人自危。 齐帝为了养病,搬到了皇宫之后的青云观中。青云观是红菱公主修道十年的道场,也是剑仙所说有可能已经突破化境的太真道长的道场。而这个时候,红菱公主还有太子作为齐帝子嗣,竟然无权探望齐帝。永乐皇后又与朝中诸位大臣关系微妙,谁也分不清齐帝这一病,是否要引起一场关乎江山易主的夺权。不论当初是否对齐帝忠心的臣子,这个时候都异常地沉默。 这些臣子当中。有的人心里有鬼,或许早就在谋划什么。有的人是在想如何权衡利弊,争取在这一次动乱中继续做一颗常青树。而有的人空有一腔维护家国稳定的热血,却不敢擅自妄动,生怕一个不慎全盘皆输。 朝堂百态在这短短几个月当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当初对齐帝高呼万岁的大臣们,这个时候也在试探性地讨论是否应该面圣询问太子继位的事了。聪明人们这个时候都在试图以永乐皇后为突破口,期望知道齐帝的真实情况。 但是真实情况是齐帝的确是在养病,但是情况却十分复杂。因为维持宵禁的龙卫全都撤到了青云观,宵禁现在由京城守备管着。整个青云观被整个应天府包了下来。这个庞大的暴力衙门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了最暴力的一面,那就是不管是谁想要擅闯青云观,就算是皇家人,他们也会连眼也不眨地砍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足足四百个以七品到九品高手组成的恐怖杀戮组织。配上他们多年演练的战阵,坚甲,利刃,就算是一支万人大军冲杀过来,最后也会在这支恐怖组织的屠杀之下成为尸体。全天下高手密度最高的组织,将青云观围了个密不透风,这个事不光让诸位大臣头疼,就连永乐皇后也很头疼。 但是这也让那些想要替皇帝传达圣意的大臣几乎无计可施。应天府只管齐帝的死活,却不管齐庭的死活。半年前西南节度使打得整个南方的异族差点儿灭族,这个举动直接引发了几乎所有异族的强烈反抗。眼下各地都在疯狂用兵,不打的话,那些异族就能在半个月之内将军队直插入中原腹地。 纪行道,“我看见你中了邪似的一直往前走,拉都拉不住。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越到后边越不对劲。你大概一直走了三个时辰。按照咱们平时习惯,最多走一个时辰就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但是昨夜你各位强悍,一路上都没停过。” 韩孤尧想了想,“的确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忘记了有多久,可是我记得后来还是你叫醒的我。然后你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多光都往你身体里涌,之后你就飞了起来,亮得像个大火球。” 纪行叹道,“你真是中邪了。得亏我把你打晕了,否则你非得发疯不可。” 韩孤尧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发现的确很疼,“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纪行道,“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咱们现在得赶紧回去,不然的话就得撂在这儿了。” 韩孤尧奇道,“你得到什么了?” 纪行掏出来一个正正方方的冰棱,“就是这个。” 韩孤尧接过来一看,却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这冰棱却一点儿也不冷,反倒像是有点一直在震动的感觉。他将这冰棱还给纪行,“这是什么?” 纪行道,“这个应该就是让咱们产生幻觉的东西。你武功太低,没办法近距离接触。我当时也算是豁出性命去取它,不然咱们都得死。” 韩孤尧的印象里却不是这么回事,昨夜他虽然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但是绝不至于失去了理智,“你没事吧?” 纪行叹一口气,把脸上御寒的毛皮揭开,“当时我叫你跑,你要是没跑,现在只会比我更惨。” 韩孤尧倒嘶一口凉气。纪行的脸哪能算脸了,简直就像被烧红后的石头又被冷水给激碎了,蛛丝一般的血红还有青色纹路爬满了他整张脸,就连血丝也能看得见。 纪行道,“我有真气护体,现在还不算大问题。倒是你,似乎问题很严重。” 韩孤尧试着翻了个身,没想到肌肉撕裂一般的疼,额头上都开始冒汗。纪行看明白了,“我来背你吧。” 韩孤尧摆摆手,“让我再歇歇!” 纪行点点头,“现在还有阳光,可以暖和一会儿。” 韩孤尧这才意识到周围阳光的异样,他望了一望,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太阳,“这是怎么回事?”他数了一数,“怎么有十个太阳?” 纪行道,“这只是一种气候现象,看起来好像是有十个,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的眼睛欺骗了你。要是真有十个太阳,咱们现在早就被烤焦了。” 韩孤尧只觉得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但是他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他分明记得昨夜完全不是这样的。 纪行就躺在他旁边,二人似乎都有心事。他感觉纪行似乎有了点儿变化,却说不出来哪儿变了。其实这是因为纪行的境界变高了。仁者无惧仁者无敌,到了这个份上,他便不再算是凡人了。 其实纪行刚刚一直都在骗他。韩孤尧的记忆没有错,只不过纪行一直说那是他的幻觉,不禁让疲惫至极的韩孤尧怀疑起了自己。归结原因,只是因为纪行还不愿意让韩孤尧知道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因为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影响可就大了。自己能飞起来,这种话放在外边,估计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而韩孤尧若是执意这么给人说,恐怕他也会变成别人心里的一个异类。所以现在不如就将其当成一个幻象。 等到韩孤尧觉得自己歇息好了,他们便继续上路。只不过这回纪行将两把刀鞘和矮脚马背上的行李箱绑在一块儿做成了一个简易雪橇,让十条狗拉着韩孤尧。而他虽然是用腿在跑,却也没有慢上太多。 他今天早上获得了太多东西,他敢断定自己不出三年就能回到真灵上境。现在他每一刻实力都在飞速上涨。但是因为自己肉体的原因,所以还没有办法增幅太快。他现在几乎毁容,但是他却一点儿不在意。能回到真灵巅峰,获得无暇体魄,这点儿代价实在不算什么。 他们在冰原上走了大概两个半月。四匹矮脚马都吃完了他们才看到冰原的边缘。 隔得很远,他便看到一片浅草和苔藓的平原上,插着一根孤独的旗。他们没有走错地方。一共是五个月,都快半年了。 纪行看着那杆旗,心下平静无比。其实说是一杆旗还不对,那不过就是一根一根棍子绑在一起,在最高处的末端绑了一块布而已。而且随着这块布在空气当中暴露太久,都没有办法被风扬起来。 那杆旗下没有人,纪行并不在意。 他现在成了一个大胡子,算是遮住了点儿他那恐怖的面容,“韩孤尧!” 韩孤尧嗯了一声。 纪行道,“到了。” 韩孤尧点头,“看到了。” 他们俩几乎变成了两个野人,都成了大胡子,脸上皮肤都脱了一层皮。韩孤尧更惨,他脸上正在脱皮,一层皮还没有完全脱落。 他们带着的狗已经全都焉了,再也没有往日的欢腾。 纪行没有做多考虑,径直走向那杆旗,最终停了下来。 韩孤尧和一群狗都在他旁边。纪行笑笑,“你老师说给咱们留了吃的。” 韩孤尧看了看这旗子附近,“他可能今天忘了。” 纪行摆摆手,“不,有时候咱们得学会动脑子。他肯定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咱们应该是错过了他守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不过......我不信他就不留点儿什么。” 说罢他将旗子从泥里拔了出来,而后用刀一点一点儿把泥土翻开。没一会儿纪行便听到叮的一声,他哈哈大笑,“有了!” 韩孤尧嘴角也泛起了笑,“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第426章 叛乱 第四百七十一章叛乱 他看了看这皇宫四处的楼宇飞檐,走的飞快。此时其他羽林军已经赶了过来,他没有纠缠,直接跳到宫殿顶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要离去。羽林军二话不说,羽箭已经满天飞。到处都是在喊抓刺客。整个皇宫里的羽林军因为纪行一人乱成一团,一点也不像训练有素的样子。纪行猜有可能是有人想他去看齐帝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派这些羽林军来做做样子。漫天羽箭没有一支射中他的,偶有几支流矢凑巧到他眼前,他也是伸出两指轻轻一划,那箭杆便成了两半无力坠落。 上千年了,这深宫大院从来没有过今天这么热闹,即便是在二十年前。他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在齐国皇宫高来高去的男人,如入无人之境。 大臣们听说了这件事后,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不过好歹至少有这么一个人敢站出来去硬闯皇宫了,他们原本以为这个人会是高寒士,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是高何以。 最后纪行终于看到一个道观,不过是在山上。得亏他一直在房顶上。这个时候房顶上也冲出来了四个人,二话不说就冲着纪行杀了过来。他知道这些人是皇宫里雪藏的绝世高手,每个人都有不下于九品的实力,是皇宫里真正的财富。所以他不打算杀了这些人,免得将来真有化境高手来皇宫刺杀,齐庭却没有高手来阻挡。 他先是在一勾飞檐站定,而后掏出一个牌子,“大齐司命在此,尔等退散!” 那些高手明显是知道齐国不少密辛的,见到那牌子之后也是愣了一下,显然知道司命是个什么官职。因为上一个司命是季夏。 不过纪行这句话也只是引得这些人略微错愕,下一刻这四大高手便冲向纪行杀了过来。纪行不再多说什么,以指为剑,四道细若游丝的白色丝线精确无比地贯穿了那四人的手腕。他们拿剑的手已经算是废了,好在纪行没有直接切下来,若是他们现在罢手,修养一段时间后便能恢复如初。 “司命是做什么的想来你们也清楚,论忠心我或许你不如你们,但是论对齐国安危的考量,你们觉得自己做的又是对的吗?收手吧,九品的人才不好找,我不想杀人。”纪行只是淡淡说道。 那四人心中的震撼便如看到了鬼神一般,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化境高手,但是没有听说过化境高手是这样与人争杀的!人家只是站在原地动动手指他们就要死要活,这还打个屁啊! 纪行一路上山,他的轻身功夫看在那四大高手眼里,当真是羡煞旁人。往日他们还觉得自己是数百年不得的天才人物,今天看到那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才明白真正的绝世高手原来是这样的。 他动作快,这边地形复杂。皇宫守备和羽林的防御阵型对纪行的高来高去而言完全无用。而强弓劲弩对他来说也和挠痒差不多。可以这么说,纪行的出现直接冲击了整个齐国对于刺客的理解。 他上了山之后,那一层一层的龙卫也都将他围了起来。他只是瞥了一眼这些人,知道自己戴的面具这个时候可以取了。 一众龙卫哪有不认识他的,只是他脸上诡怖的血丝纹路颇有些慑人,一时间众人都有点怵。 纪行取出了司命的牌子淡淡道,“我来救驾。” 一个龙卫道,“陛下正在静养,大人来救的什么驾?” 纪行道,“在下不光武功好,医术也是略通一二,这不是救驾是什么?” 一时间众龙卫不禁踌躇起来。此时一个老太监慢慢从道观里走出来,“高何以听宣!传陛下口谕,朕要见他,钦此!”、 此时再也没有人拦着他,好几个月了,这是齐帝第一次主动要见人。说实话这些龙卫也很好奇。只是突然出现的司命大人让他们还是有些失措。司命何职?这可是应天府的二号人物!将来是要直接接管应天府的主人。一般来说这个重要的职位,会伴随着一系列复杂的权力交接。 但是眼前这个司命却出现得一点征兆都没有,要不是他们都认得那个牌子,恐怕当下就要对纪行下杀手了。 纪行看到洪公公就猜到事情肯定不会太大,跟着就走过去了。二人都没有说话,一路进了道观,关上了门,洪公公才道,“小高大人回来晚了。” 纪行道,“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洪公公没有什么表情,“稍后小高大人就知道了。前些日子宫里出了一点事,陛下中毒了,毒物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道长说是心病,可是心病哪有这样的?” 纪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前些日子宫里出了什么事?” 洪公公看了纪行一眼,“太子勾结党羽,被陛下发现了。” 纪行皱眉,“勾结?党羽?这算什么?” 洪公公道,“这段日子太子太不安分了,一直与诸路将军通信,而且动作隐秘。情况一直持续了几个月。一开始还都在陛下眼下做这些事,后来就有了暗语,再往后就是差专人送信。这不像是一般交情,更像是要......”他压低声音对纪行道,“请陛下让贤!” 纪行点头,“明白了,”随后他又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这天下迟早都是太子的,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洪公公叹道,“这段时间四处都是战乱,各路节度使还有带兵的将军疲于应战,国库里的银子像水一样往外流。偏偏这个时候有了一个谣言,才让太子不得不做出来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啊。”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道观里的一个偏房外。 纪行接着问道,“谣言?什么谣言?” 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谣言说你是朕的儿子!朕的昙羽太子!” 纪行只觉得五雷轰顶,这等谣言,这等秘密,竟然要喊得这么大声,就不怕被他人听见了吗!?他扭过头,只看见一个身着黄马甲的中年男人正在盯着他。 那个男人眼膛发黑,的确像是中了毒,但是依旧遮不住他那威震天下的王霸之气,“你是!朕的儿子!” 纪行直视齐帝,“陛下,您看错了,在下是高何以,太子今天没有来。” 那个男人冷笑一声,“真是笑话!朕最宠爱的昙羽太子,竟然不肯与朕相认!” 纪行仍旧平静,“陛下,昙羽太子跟着季夏消失了,这怎么能扯到在下身上?” 男人慢慢走下来,“赵牧以为你是,朕也以为你是,满朝文武都认为你是,恐怕连高寒士也心知肚明,你又怎么解释?” 纪行道,“陛下,臣下只是一个臣子,这些天家的事,臣下是不敢解释什么的。” 韩孤尧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纪行离去的背影。平原的冷风拍打在他脸上,五个月的相处,他和纪行已经聊得足够多。纪行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十条狗趴在他旁边,一动不动,这算是纪行给他最后的财富。 纪行之所以忙着走,其实因为马上就要到齐帝登山封禅的时候了。他消失的这五个月,对大齐局势一概不知。但就之前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恐怕现在天下已经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状况了。 他走得很急,也很快,只用了五天就到了戈达尔平原腹地。 天上下起来大雨,纪行在这磅礴大雨中,只是一个孤独而渺小的影子。真是好大的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威。天上的雨就像有人在他头顶上泼水一样。这样大的雨,一般人呼吸都很困难。雨水溅起的水花有半人那么高,激起的水雾则比他整个人都高。空气中极重的水分密度,足以杀死一切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生存的活物。这个杀死人的雨便是让整个戈达尔平原上部族最害怕的死雨。 一般人在这种环境当中,最多只能活三个时辰就会因为水汽太重而窒息而死。 纪行现在还没到真灵,自然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就连化境高手也会死在这样的雨中,可想而知这雨有多么可怕。不过纪行自有办法,他用一层一层的布裹在自己嘴巴上,甚至含了一张布用牙齿顶着,以这样的办法来呼吸,可以隔绝很大一部分的水汽。 忽然他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惊动他。这种感觉就像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支军队正在朝着纪行这边杀来。所以他驻足回头去看。可惜磅礴大雨遮住了他一切的视线,注定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山不就我我就山。纪行便凭着感觉朝着那个方向去了。这个地方就算真有什么军队,他也怡然不惧。因为现在就算天下所有的化境高手站在一起加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倘若真的遇到人,那可真的太好了。 不过才没过一会儿,一股仿佛要吞没天地的洪流朝着他奔腾而来!整个地面都在颤动!一阵一阵鼓点般的巨大打击声好比天上不绝于耳的雷声不断炸响!激烈的震动让纪行感觉五脏六腑也跟着一起颤动了起来。他看着这壮观的一幕,看着这铁一般的洪流,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志正在冲破这一层层雨幕! 是马!野马! 它们速度极快,像一把把尖刀,直插入这平原深处。每一匹马都是这片草原上的最强战士,它们强壮,勇猛,铁铸一般的肌肉无情地撕开眼前的雨幕。 纪行冲着马群便跟了上去。他足尖一点,抓住了一匹马,而后骑在这匹马头上。那马匹似乎还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做,奔跑得极为急促,根本没有停下来把纪行摔下去的意思。 纪行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马在跑了,都是在逃命。这雨太大,也就只有这些草原烈马能够在被憋死之前迅速逃离雨区。而且这些马的速度还极快,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掉队的,随便挑一匹出来都是绝世良驹。这些马在雨中一个时辰能赶的路,几乎比得上他在雨中不眠不休走一整天。他明白胯下这匹马不能一直骑着,不然的话在这呼吸不畅的大雨当中它会因为过度劳累而被累死。 所以每隔大约一刻钟,他就会换一匹马来骑。一连换了十匹马,他才冲出了雨区。随后他驯服了一匹马,一路疾驰,向着中原冲去。他不知道的是,如今齐帝突然病重,皇后亲政,地方藩镇颇有割据之势,一夜之间,赵家的皇室似乎就成了永乐皇后的皇室。出人意料的诡异是,太后竟然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整个齐国大厦,似乎都因为齐帝的病重而危机四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春秋鼎盛的齐帝在这个节骨眼病倒了,而且是在齐国最强大,他的年龄也还算年轻的时候。一时间齐境危机四伏,人人自危。 齐帝为了养病,搬到了皇宫之后的青云观中。青云观是红菱公主修道十年的道场,也是剑仙所说有可能已经突破化境的太真道长的道场。而这个时候,红菱公主还有太子作为齐帝子嗣,竟然无权探望齐帝。永乐皇后又与朝中诸位大臣关系微妙,谁也分不清齐帝这一病,是否要引起一场关乎江山易主的夺权。不论当初是否对齐帝忠心的臣子,这个时候都异常地沉默。 这些臣子当中。有的人心里有鬼,或许早就在谋划什么。有的人是在想如何权衡利弊,争取在这一次动乱中继续做一颗常青树。而有的人空有一腔维护家国稳定的热血,却不敢擅自妄动,生怕一个不慎全盘皆输。 朝堂百态在这短短几个月当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当初对齐帝高呼万岁的大臣们,这个时候也在试探性地讨论是否应该面圣询问太子继位的事了。聪明人们这个时候都在试图以永乐皇后为突破口,期望知道齐帝的真实情况。 第427章 镇压 纪行皱着眉头,到最后只能点点头,“陛下,您说的那些事,我都会去做。” 齐帝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争权夺位,你武功高,心性好,有帝王之才,却无帝王之志。真是可惜啊!” 纪行道,“陛下,在下确无此志。” 齐帝叹一口气,“怎么会这样?” 纪行没有再随便打击齐帝。他知道这个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要是自己再说什么来刺激到他,没准他两腿一蹬就一命呜呼了。看来赵牧下的毒的确是狠。 齐帝对纪行道,“你陪朕走走。” 此时高老太监将一个轮椅推出来,让齐帝坐上。高老太监对纪行道,“你和陛下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纪行点点头,便走到轮椅之后,慢慢地将齐帝推走。 齐帝道,“看到这道观里的银杏树了吗?” 纪行看了一眼,点点头道,“看到了。” 齐帝道,“这是你母亲种的。一晃已经是二十五年了。二十多年,这棵树才长这么大。而你却已经这么大了。朕当年其实一直在高府长大,你母后在这道观修道。谁会想到一个道姑后来会成为一个皇后,朕也想不到。那个时候朕的哥哥们都无缘无故相继死去。齐国基业危在旦夕。” 纪行觉得他可能是真的老了,只有老了的人才会不断追忆过去。 齐帝果然开始回忆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其实我们都一样,当初朕是被寄养在高府,一直以来对自己是皇子的身份有一些不认同。但是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啊,没有皇子了,只有朕了。朕无论如何也要把齐国基业扛下来。” 随后他笑了,“正好那个时候高家如日中天,朕在之后能够平定叛乱,脱离不了高家的帮助。” 他对纪行道,“你给朕捡一枚银杏叶来。” 纪行照做了。 齐帝手里捏着银杏叶,“朕的至交好友高寒士,他帮了朕许多。他曾经被父皇看重,父皇暗中送他去游历天下。那是一件很大的事,有关异族,有关齐国。可似乎一切都有天注定,他们出发之后,齐国便开始动荡起来。原本只是异族犯境,可是后来朕的父皇,哥哥的相继离世,这才动摇了齐国根本。” 他突然将手里的银杏叶捏碎,“就在这个时候,朕获得了另一方家族的支持。李家。齐国皇室更迭,已有千年之久。李家原本是......曾经的皇族,齐高祖怀柔,没有将李家人赶尽杀绝。他们被贬为庶民,却在后来变成了一个大家族,已有千年历史。” 齐帝闭上眼,“当时朕缺兵,缺将,却谋士,缺银子,什么都缺。高府可以给朕送来天下最好的谋士,但是没有办法给朕送来大将还有银子。这个时候,我认识了她。” 纪行已经猜到,这个“他”,或许就是李家人。 齐帝道,“她说要伴在朕之左右,替朕荡平天下。朕答应了,将她收在身边。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如今的永乐皇后。可惜啊可惜!朕没有看清楚她和她的家族的真实目的。后来朕有了季夏,有高寒士,自以为天下可安,天下也的确可安。朕用兵如神,内外有高寒士替朕做决策,身畔有季夏护卫,哪里觉得会有什么事能够难得倒朕的?三将叛乱被朕只用了三年便强行镇压了下来。只是这之后的事才慢慢出来。朕有了红菱,有了你。一众大臣以江山未固为由,要朕立太子,朕立你为太子。” 他睁开眼,“只可惜立储未久,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女人竟然说自己有了身孕!朕原本以为是一件好事。万没想到当她诞下赵牧之后,宫里就发生了妖邪作乱。朕以为只是刺客装神弄鬼,后来越来越严重,朕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妖邪!” 他眼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朕知道你受不得这等,便托季夏将你送出宫,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将你丢了!朕以为季夏要反,便派人追杀于他。之后你的母亲离世,齐国之大厦,一夜之间又要倾覆!整件事似乎只有高寒士有这个能力做这些事,朕与他的决裂,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纪行问道,“陛下当时就一点不怀疑永乐皇后吗?” 齐帝道,“当时她有身孕,为朕出力太多,朕哪里看得出来这后面竟然一直有她的影子!当时朕差点屠杀高家满门,高寒士......” 他像是想起来了极不开心的事,“高寒士!他竟然真有反的能力!倘若当时他振臂一呼,恐怕这齐国的江山还真就易主了!” 纪行道,“那陛下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都只是一场误会?” 齐帝冷漠地道,“利益!朕将赵牧立储,到最后发现获利的只有李家。而高寒士退居寒台,朕也是悟了许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在他退居寒台不久后,他的妻子死去了。他没有再还击。朕就是在那之后,才明白有人利用了朕。”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不该是这样!朕将赵牧立储之后,与高寒士决裂,季夏远走江湖,朕得罪了所有的旧部。朕的臣子都看见了天家冷漠,便更不敢为朕为马前卒。一时间李家的风头无二。也就是这个时候,朕开始组建龙卫,设应天府,抓拢兵权,死的人太多,真相假象也太多,朕没有办法为那些人翻案,只能在深宫之内做一切该做的事。” 他对纪行道,“朕就是要看看,除了那个女人,究竟还有谁要翻这个天!” 纪行道,“陛下,永乐皇后......真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齐帝道,“永远不要将一个女人想得太简单!”他咳嗽了几声,“好在后来朕养出来一批精兵强将,齐国大势又回到了朕的手中。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可惜这一切,我当年的两个好友已经不愿意再与朕一起看了。” 纪行漠然。 齐帝又道,“直到后来,朕以为会在近十年内再掀起战争,这个时候你来了!高寒士竟然将你送过来了!哈哈!你武功高,这是好事!但是朕就怕你只是一介武夫。哪里想到在京城的这几次刺杀当中,你总能审时度势,最后安然无恙。这个时候朕就开始怀疑起来你的身份了。” 纪行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齐帝道,“后来你殿试最末,朕看了你的试卷,那个时候才明白你对天下大势,君民之别看得可别一般人深多了。旁人只看得出来你笔锋犀利,用词尖锐,却看不出来你的治世之才!虽然你是最末,但是在朕的眼里,你才是状元!” 纪行叹一口气,“当日我被人换了香,那香当中有迷药,我在神志不清之下,只得赶紧随便将文章写满。当日具体写了什么,就是我也不记得了。” 王达两条腿已经软了,他婆娘别说腿,连身子都软了。 丰达荣号令左右,“带走!” 王达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马上就要处斩,“大人......什么时候处斩啊!我想去看看我母亲的坟......” 丰达荣道,“那得好长一段时间,先去衙门问审,你要是认罪,还可以不殃及妻儿老小,你要是不认,那可就有的说了。” 王达还要说什么,看到丰达荣那张严肃的脸,叹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连魂也丢了。他婆娘在屋里哭喊,就是不敢来看他最后一眼。那三个孩子倒是想跟过来,却被几个差人吓得不敢。 当王达到了衙门后,才发现县衙已经升堂了,马福像条狗一样瘫在地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像是找到了同类,向马福那边爬过去。只听堂上惊堂木一响,“凶犯王达!勒杀表妹,敲诈勒索,唆使死者出卖皮囊!你可认罪!” 王达吓得两眼呆滞,一点力气也没有,过了好久他才听清楚自己一直在喊,“大人,冤枉,大人,冤枉!” 纪行高坐堂上,“你还有什么冤情,速速说来!” 王达已经失了心智,此时嘿嘿一笑,“是那个小浪蹄子自己要去的,我还劝她来着,她要去我没办法啊!” 纪行见过这样的人已经太多了,临死之前,他们谁都敢咬一口,何况是诽谤一个死人,“押上凶徒吴阿牛!” 不一会儿吴阿牛被押上来。 纪行道,“吴阿牛,可是你杀的人?” 吴阿牛供认不讳,“是大人。” 纪行道,“死者三人,皆为你所为?” 吴阿牛一头磕到底,“是,大人!” 纪行道,“可是受马福指使?” 吴阿牛的脑门没有离开地面,“是受马福指使。” 纪行道,“马福,可是你指使的吴阿牛杀人?” 马福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地上的一块死猪肉,“是,大人!” 纪行翻开案牍,“死者为一老妇,一少年,一年轻妇人。老妇与少年都是钝器致死,年轻妇人有身孕,致死原因乃是绳勒致死。凶徒王达,你可认得这物事?” 王达抬头一看,却看到半张渔网,这不就是他平时抓鱼所用的吗?只是被他杀人后埋到了家后边的阴沟里。纪行道,“这半张渔网,与死者脖子上的纹路一致。物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冤枉的吗?” 王达回头往往外面,没有瞥见他婆娘孩子,然后就开始磕头作揖。之后的流程就简单了,自有人宣读犯案三人的罪状,等到民众听清,才有人取来纸笔,让三人签字画押。 最终处决是马福徭役三年,刑狱十五年。吴阿牛与王达都是死罪,秋后问斩。 马志存一听自己儿子还有出来的那一天,心里多少放松了点儿。他想去给纪行道谢,可看到纪行的神情似乎并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此事一了,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纪行招呼小怜到他的衙门总枢,今天他们在一块儿过年,也在一块儿讲点事。此时其他人还没赶过来,都忙,到饭点才有空。 “楚州还有什么人能办事?”纪行道。 小怜道,“马志存。” 没一会儿纪行的那些亲信都来齐了。纪行摇摇头,“马志存肯定不行,我刚刚判完他儿子的案。” 此事游笠过来,“其他人肯定都不行,一是不放心,二是都没这个能力。” 纪行道,“如果陛下旨意不下来,我至少要闭关两年。” 丰达荣道,“大人,怎么这样着急?” 纪行总不能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发育了,“我是个武夫,近来功力到了瓶颈,要是整天都在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武功就算耽误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手底上的事,能推给文官就推给文官。我会把你们的职能都变成督查之类,一旦发现那些拿笔的没办好事,速速通告给我。” 众人都点头。 纪行道,“还有,四县修渠之事,耗资巨大,办好了没法要什么大功劳,办砸了一定有罚,不可马虎。这件事,怜儿你亲自跟查,每隔三天都要给我详细讲讲其中进度。” 小怜示意明白。 纪行道,“饺子呢?” 游笠道,“豫潜在看,马上饺子就过来。” 纪行道,“依我看,既然陛下近来不打算叫我回去,那恐怕是要将我放在这等上几年了。不过这也无妨,你们让楚州翻个天,到时候坐升一级也不是没可能。” 丰达荣呵呵笑道,“谁愿意做官啊,在这楚州吃香的喝辣的,谁愿意回京城去给人当狗,还受气。” 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纪行见他们不开窍,道,“等你们升官了,我也好多给你们点儿俸禄啊!瞧瞧你们现在这样儿?我要给你们太多银子,那不成赃款了吗?” 豫潜从门外端着一大锅饺子进来,笑道,“大人给咱们发老婆吗?” 纪行道,“少说废话,赶紧上饺子!今天这饺子里边有货,谁要是吃到了那粒碎银子,我给他一活儿干!” 天宝奇道,“大人,什么活儿?” 纪行道,“有点难办,交给外人我不放心,交给你们,我又舍不得。” 连纪行都说舍不得,那这件事就一定是很难办了。合安正要说话,一边的石太招了招手,“我去!” 第428章 封禅 齐帝道,“朕中毒已深,恐怕时日无多......” 他对纪行道,“把手给朕。” 纪行伸出手去。他捏着纪行的手掌,“谁说皇子就一定要坐上这把椅子?朕教你姐姐这么多年帝王之术,却也不是白教的。” 纪行这回真有点儿震惊了,“陛下,这是?” 齐帝道,“既然你无意,那皇位必须要到你姐姐手上!朕从今天起赐你监国之权!将来国家有难,你要站出来力挽狂澜!” 纪行有些纠结地点点头,“臣领命。” 齐帝道,“该说的话朕都说完了,你现在已经不再有任何困惑,剩下的就是朕的事了。” 纪行道,“陛下,您的身体?” 齐帝道,“中毒太深,深入骨髓,只有数年寿命。道长看过了,没得治。你若是再不回来,朕就要下令斩去太子,再剪除宫内那些人了。” 纪行道,“代价会很大。” 齐帝道,“动摇国家根本,自然很大。没有了皇子,若是权力交接没有做好,齐国江山顷刻之间就会易主。叛乱的借口和理由太多了,没有皇子是一个,朕杀的人太多是一个。倘若朕太过重于刀兵,民不聊生,更会有民变出现。” 纪行道,“如履薄冰。” 齐帝道,“所以不能简单地一杀了之,杀了这个,又会冒出来那个,总不能所有人都杀光。弄得人人自危,怕是所有人都要反了。” 纪行道,“陛下打算怎么做?” 齐帝道,“秋时登山封禅,派遣精兵埋伏。宫内的事,交给高岐佑和刑部。羽林军护皇城,按兵不动。你伴在朕左右,来者截杀。倘若是......遇到了季夏,你可有把握?” 纪行道,“臣一人可当千人,季夏撑不过臣十招。” 齐帝皱眉,“你怕不是在说笑?” 纪行没有说什么,只是提示齐帝看向远处的那一棵银杏树。齐帝不明白纪行要做什么,便放眼望去。纪行伸出一指,对着那颗银杏树轻轻一划。一枚树叶便被斩断,无力飘落下来。 纪行淡淡道,“这是剑术,百步之内可取任何人之首级。没有化境的本事,就连臣这一招何时会出现都不知道。但是就算他能预知,也没有太多办法抵挡。哪怕是季夏。” 齐帝重重叹一口气,“好技艺!” 纪行摇摇头,“只是小道。臣还会一个更好看的,只是现在还不会。陛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齐帝笑道,“你还要给朕讲故事?” 纪行道,“也算不上故事,只是臣的一些瞎想。在离齐国很远的地方,那里物资丰富,水草丰茂。生活着许许多多的人。人口数以万亿计。在那里,吃牛肉并不犯法,那已经不是稀罕事。” 齐帝微微皱眉,他敏锐地察觉纪行似乎在说一件真实的往事或者传说中的历史,“那他们的耕种怎么办?” 纪行道,“那里的耕种方式和大齐不太一样,。当然,普通百姓还是刀耕火种,耕牛自然不可少。但是朝廷有更有效,以及更好的粮食。这些粮食足以保证天下绝大部分人的温饱,至于奢靡的生活,或许比之大齐,会奢靡许多。” 齐帝眯着眼睛,“难以想象。” 纪行道,“在大齐,上百年出现一个化境高手是常有的事,百年内有十个化境高手,都可以说是上千年来的大气象了。但是在那里不一样。” 齐帝问道,“怎么不一样了?莫非那里一年跳出来一个化境高手?” 纪行摇摇头,“不是。而是在那里,遍地都是化境高手。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化境高手诞生,我如今的武功在那里,只是最底层的底层。假如有天界或者仙境一说,那里或许已经能够称之为大齐的仙界。” 齐帝喃喃道,“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纪行点头,“真有。在那里,化境并非武夫的尽头。尽头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所见的化境,只是那里迈入武道的第一步。称之为散人。散人练气,所练的自然就是真气。但是在真气之后则是真元。也就是说在化境即散人境之后便是真元境。真元之奇妙,虽说没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但是吊住一个将死之人的命是足够了。” 齐帝皱眉,“莫非真元境之后还有境界?” 纪行点头,“是的。在真元之后,便是真灵。这时候人们使用的便不是真元,而是灵力。这种灵力之所以带个灵字,便是它已经是人身体的一种前伸。御使真灵,就像用手一样方便。隔空取物,还有御空飞行,都不在话下。” 齐帝这回是有点儿震惊了,“御空飞行?那不是神仙吗?” 纪行点头,“是的。到了真灵境,已经可以理解为神仙了,毕竟已经可以飞行。但是到了这个境界并不是说走到了头。” 齐帝愕然道,“难道后面还有境界,这都可以飞了,怎么还有什么能力啊?” 纪行道,“会飞并不是一个人武力的终结。到了真灵境中期,可以御动神识结成领域,在领域之内,他人绝难是其对手。这个领域可以短暂欺骗一个人的意识,还有眼睛。可能就是在一瞬间,我在他人领域之内眼花了一瞬间,便会被人瞬杀。” 齐帝道,“如此神奇?” 纪行没有将齐帝再往前推,而是驻足道,“但是在这之上的真灵上境,已经真的可以称作仙人了。到了这个境界,享寿数千年。最重要的是,他们开始修炼无暇体魄。只有是人,他的肉身就有破绽,就有穴位以及罩门。在生死对决当中,穴位或者罩门被击中,往往会毙命。但是无暇体魄便是将这些罩门隐藏了起来。但是却不仅仅是隐藏罩门。他们的肉身会越发强悍,力量,敏锐,速度,都会到达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样说,真灵上境的人,他们的飞行速度比声音还快好几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帝笑道,“声音还有速度?” 纪行点,“是的陛下,声音是有速度的。咱们为什么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便是因为光线的速度比声音更快。那些人的速度,比声音更快,可想而知他们的身体强度要到达怎样的强大。这么说,刀剑不伤,他就算站在地上让我砍都砍不死他。”。 齐帝道,“真有这样的人吗?” 纪行道,“真有,而且我曾经就是这样的人。” 齐帝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是仙人?” 纪行摇摇头,“陛下以为那里就是仙境吗?” ,朕也是悟了许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在他退居寒台不久后,他的妻子死去了。他没有再还击。朕就是在那之后,才明白有人利用了朕。”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不该是这样!朕将赵牧立储之后,与高寒士决裂,季夏远走江湖,朕得罪了所有的旧部。朕的臣子都看见了天家冷漠,便更不敢为朕为马前卒。一时间李家的风头无二。也就是这个时候,朕开始组建龙卫,设应天府,抓拢兵权,死的人太多,真相假象也太多,朕没有办法为那些人翻案,只能在深宫之内做一切该做的事。” 他对纪行道,“朕就是要看看,除了那个女人,究竟还有谁要翻这个天!” 纪行道,“陛下,永乐皇后......真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齐帝道,“永远不要将一个女人想得太简单!”他咳嗽了几声,“好在后来朕养出来一批精兵强将,齐国大势又回到了朕的手中。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可惜这一切,我当年的两个好友已经不愿意再与朕一起看了。” 纪行漠然。 齐帝又道,“直到后来,朕以为会在近十年内再掀起战争,这个时候你来了!高寒士竟然将你送过来了!哈哈!你武功高,这是好事!但是朕就怕你只是一介武夫。哪里想到在京城的这几次刺杀当中,你总能审时度势,最后安然无恙。这个时候朕就开始怀疑起来你的身份了。” 纪行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齐帝道,“后来你殿试最末,朕看了你的试卷,那个时候才明白你对天下大势,君民之别看得可别一般人深多了。旁人只看得出来你笔锋犀利,用词尖锐,却看不出来你的治世之才!虽然你是最末,但是在朕的眼里,你才是状元!” 纪行叹一口气,“当日我被人换了香,那香当中有迷药,我在神志不清之下,只得赶紧随便将文章写满。当日具体写了什么,就是我也不记得了。” 齐帝道,“后来你去了楚州。其实朕也很想看看你的才干如何,以至于就算知道那里危险重重,也打算将你放过去。倘若你在那里能活着回来,朕也会重重嘉奖与你!哪料到不过三年,楚州大治,困扰齐庭二十年的马匪竟然被你解决掉了!真是朕平生一大快事!” 纪行没有说什么。 齐帝又道,“后来朕才知道你的武功飞速上涨,竟然也没有师傅教就能走到七品,朕着实吃了一惊。再往后你给朕的惊喜可就越来越多了。先是暗中将武功拔到了九品,而后回京述职,一切应对都体面妥当。那个时候朕就已经想要取你的血来看看是不是与朕能够相融。” 随后他气愤地咬牙,“哪里想到异族撒野竟然撒到了京城,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你被人刺杀,高岐佑被人弹劾,滇西又有了战乱,一切来得太快。好在最后你活了下来,倘若朕失去了你,却也不知往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了!” 纪行道,“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将一切危机化解。” 齐帝道,“那个时候朕知道你没有死,在第二天还给朕讲了你连诛数位八品高手时,朕就已经觉得你足以胜任司命一职。历代司命,无一不代表齐国武功最为精悍之人。你那个时候便到了九品,要入化境,只是时间问题,朕相信你!传下你司命之后,你要游历江湖,朕便也给你准了。” 纪行道,“陛下,真是太信任我了。” 齐帝笑道,“朕现在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你是朕的司命,也是朕的儿子,这江山,即便你不要,你也得替朕看着,不能落入李家人手中!” 纪行没有什么话好说,他总不能说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了多久了吧? 齐帝道,“你既然游历江湖这么些年,说说吧,你都看到了什么?” 纪行道,“遵命。这天下,其实穷人还是很多。而且真是穷,不知是果腹的问题。民智教化不开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其中我看到一艘货船上,竟然有几十个年少女子被人卖到城中。而那些女子竟然也以为自己的荣华富贵要到了。可见她们的父母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纪行叹一口气,“既然有被卖的女子,就有市场,黑市便是这么来了。一个由猎头与百姓之间的链条开始拴紧。这可不是好现象。” 齐帝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你继续说,还看到了什么。” 纪行道,“之后我到了江东,那边读书人倒是挺多,人也挺客气,倒是没有遇到什么欺男霸女的事。之后就到了寒台,去看了看我的老家。再往后就去了滇西。滇西战乱半年,周将军果然神勇,打得南方异族几近灭族。另外有一个事,或许周将军可用。” 齐帝点点头,“朕知道了,你既然都说不错,那或许是真的不错了。” 纪行道,“周将军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还能打下来这样的大战,确实是个帅才。这也不是我在吹嘘,一切陛下都看得见。只是他未经陛下恩准便打下来这样的大战,确实要警惕。” 齐帝道,“还有吗?” 纪行道,“见过周将军之后。我一路到了墨脱,在那里准备了一番之后,就去了戈达尔平原。” 齐帝皱眉,“戈达尔平原?” 纪行点头,“我重走了一边当年那些高人走过的路。不过在墨脱我遇到了韩孤尧,便带着他一起去了。” 第429章 十步无敌 齐帝这回并没有和高寒士争谁是纪行的爹,只是道,“他是朕最好的朋友,等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朕。毕竟这江山,是他帮朕一点一点打下来的。即便当初朕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这不是他就把你送到了朕的身边吗?” 纪行道,“陛下,要打赢这一仗,光靠良将强兵是不够的。还要有一点天命。” 齐帝道,“朕就是天命。” 纪行道,“可陛下是受命于天,距离天命还是差一点的。” 齐帝刚想发怒。纪行继续道,“请陛下设立钦天监,臣要做这钦天监的院长。这个衙门不需要多少人,但是权力一定要大。” 齐帝有些奇怪,“钦天监?你要多大的权力?” 纪行道,“自然是钦天之权。” 齐帝道,“你要做什么?” 纪行道,“登山封禅光看礼仪不够,还要看天命。我二叔可以在礼制上位陛下做任何事,但是在天命上,还是会有人想办法做一些令陛下不顺心的事。” 齐帝点头,“朕明白了。” 纪行道,“陛下,从今日起,我就在你身边了。” 齐帝哈哈大笑,“朕正想下这个旨意!” 纪行道,“陛下应该上朝了,永乐皇后现在控制着朝政,就算陛下不上朝,也该下达一些旨意下去。” 齐帝对纪行问计道,“下什么旨意好呢?” 纪行开始为齐帝分析起局势,“首先,陛下身侧有我,便是千军万马,陛下也不会有任何安危之虞。其次,陛下眼下直接可调动的军队和将领有哪些?” 齐帝道,“自然是羽林军和应天府。” 纪行点头,“羽林有十万没有?” 齐帝道,“八万。” 纪行道,“八万已经够了,足够面对一切危难。即便天下皆反,这些人也够了。所谓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陛下现在要考虑的便是如何漂亮地将永乐皇后的势力全部剪除,而不在天下间引起剧烈动荡,也不至于会损失太多实力,而引起其他大将拥兵自重。” 齐帝点头,“你说的是。” 纪行道,“最后,陛下可以允许我去行刺杀之事。我现在只需要一些情报,一天就可以杀一个人。不管是永乐皇后,还是任何人。但是刺杀之事一定要漂亮,不然会引起他人用‘天命’来说事。搞得人人自危。一旦全天下一起造反,最后苦的是百姓,陛下又要休养生息多年才能将这些欠账补回来。” 齐帝道,“你要朕设立钦天监,便是要封这些人的口?” 纪行点头,。“是的。我不光要封他们的口,还要他们认为死去的人,便是天命所为。” 齐帝道,“你真是要杀人诛心。” 纪行笑道,“杀人诛心?我只是做了该做的。陛下,此间事了,臣便会离去。” 齐帝毕竟还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他不悦道,“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朕吗?” 纪行道,“若是我留下来......陛下,天家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我话说得明白,留下来的只会是这几年,帮陛下留下来一个大好河山就够了。而且,陛下有什么能够限制我的吗?” 齐帝沉默了。 纪行道,“我的武功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说实话,齐国能让我留念的也不多了。后面的路,我自然是要去......陛下所说的仙境当中。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齐帝道,“仙境到底是在哪里?” 纪行道,“有一种说法叫作飞升。其实只是当自身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这片空间以及难以束缚你之后,便会到达一片更大的领域当中。齐境所在的这一片天地,看似已经囊括万物,其实其空间也是有限的。我很快便会走到真灵的那一步,等到我到了真灵中三境之后,即便只是看一眼,这片空间便已经束缚不住我的眼神。” 齐帝喃喃道,“朕从未想过会对你如何......” 纪行道,“陛下。倘若有一个人有飞天遁地,开山裂石,移山填海之能,这对于大齐而言究竟是幸事还是不幸呢?” 齐帝道,“你可以把你学的东西留下来,交给后人参研。这样就算是一件大幸事。” 纪行道,“可是这个天下的资源是有限的。我能走到那一步,便已经将这片天下所有的资源都耗尽了,哪怕是千年,万年之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资源。陛下,这片天下能吸引我的已经没有了。权力,财富,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唯有的那一点牵挂,只是高家还有您曾经对我的关照。” 齐帝良久没有说话,他嘴唇抖了抖,“你说的资源,是什么?” 纪行想了想,把一块透明冰晶拿出来,“就是这个。这是一枚极品灵石,就连当初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随后他赶紧收了回来,“陛下只是凡人之躯,不能被它照太久,会出事的。” 齐帝皱眉,“出什么事?” 纪行道,“它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穿透性物质,只是肉眼看不见罢了。凡人与它呆的太久,会慢慢脱发,虚弱,而后夭折。” 齐帝有点怵,“那它现在就在你身上,又离朕如此之近?” 纪行摇摇头道,“这不会有事。我的肉身特殊,它辐射出来的所有能量都会被我吸收。陛下不必担心。” 齐帝道,“这个能救朕吗?” 纪行道,“按照陛下所说,陛下中毒太深,除非易髓换血,否则不会有效果。但是这并不是什么麻烦事。我猜自己大概只需要五年便能走到真灵大境界,到那个时候,陛下的毒自然就可以解去了。” 齐帝稍微安心,“你有高寒士之智,季夏之勇,真是难得。” 纪行微微摇头,“陛下现在可以召我二叔来青云观了。” 齐帝点头,“是时候了。” 高府老宅之内。高瓶儿对李诵筠道,“姐姐,你是说哥哥已经回来了?” 李诵筠道,“是啊。” 高瓶儿道,“可是他为什么不见我?” 李诵筠叹口气,“他太忙了。他刚刚回来,见过你二叔之后就进宫了。就在刚刚,皇宫那么大的动静,恐怕就是他弄出来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高瓶儿道,“我那个病越来越严重了。” 李诵筠摇摇头,“不要太在意。高先生已经在给你找药了,想来已经没有多久就能送来。” 齐帝这回是有点儿震惊了,“御空飞行?那不是神仙吗?” 纪行点头,“是的。到了真灵境,已经可以理解为神仙了,毕竟已经可以飞行。但是到了这个境界并不是说走到了头。” 齐帝愕然道,“难道后面还有境界,这都可以飞了,怎么还有什么能力啊?” 纪行道,“会飞并不是一个人武力的终结。到了真灵境中期,可以御动神识结成领域,在领域之内,他人绝难是其对手。这个领域可以短暂欺骗一个人的意识,还有眼睛。可能就是在一瞬间,我在他人领域之内眼花了一瞬间,便会被人瞬杀。” 齐帝道,“如此神奇?” 纪行没有将齐帝再往前推,而是驻足道,“但是在这之上的真灵上境,已经真的可以称作仙人了。到了这个境界,享寿数千年。最重要的是,他们开始修炼无暇体魄。只有是人,他的肉身就有破绽,就有穴位以及罩门。在生死对决当中,穴位或者罩门被击中,往往会毙命。但是无暇体魄便是将这些罩门隐藏了起来。但是却不仅仅是隐藏罩门。他们的肉身会越发强悍,力量,敏锐,速度,都会到达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样说,真灵上境的人,他们的飞行速度比声音还快好几倍。” 齐帝笑道,“声音还有速度?” 纪行点,“是的陛下,声音是有速度的。咱们为什么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便是因为光线的速度比声音更快。那些人的速度,比声音更快,可想而知他们的身体强度要到达怎样的强大。这么说,刀剑不伤,他就算站在地上让我砍都砍不死他。”。 齐帝道,“真有这样的人吗?” 纪行道,“真有,而且我曾经就是这样的人。” 齐帝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是仙人?” 纪行摇摇头,“陛下以为那里就是仙境吗?” 齐帝道,“难道这还不算仙境吗?刚刚听你说了这么多,朕确信这就是仙境了吧。普通人在那边能活得下去,而像比化境高手更高的人,也能活下去,而且享寿数千年,这不是仙境是什么?” 纪行道,“或许那里就是仙境吧。的确那里有很多堪比仙境的地方,而且就在那里,还有一个名为天宫的地方。那里被称之为方外。呵呵,方外之地邪门地很。那里高手的数量和密度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比不了的。天宫是三座悬浮的大山组成的,陛下一定没有见过悬浮的山。那山据说很大很大,比京城还大许多。在那里的人,大概都活得像神仙一样。” 齐帝道,“那你认为真正的神仙是什么样的?” 纪行道,“我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一种很类似神明的东西,它真实地存在。那便是图腾。陛下应该知道图腾是一种什么东西吧?” 齐帝点头,“知晓,大约就是异族将之视为神明的东西,实际上什么用都没有。” 纪行道,“的确是,在这里图腾什么用都没有。但是在那里,图腾的力量对于真灵上境而言,几乎是统治性的。这些图腾可以赋予一个普通的真元境高手几乎于真灵的能力,甚至可以给一个普通人真灵上境的超强实力。在那里,谁家族中要是有一尊图腾供着,基本上就在那一方世界可以横着走了。” 齐帝道,“那里可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纪行道,“陛下,倘若我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很快就可以把你的病治好。这江山,你还可以稳坐几十年,甚至更久。” 齐帝颇有点不悦,“与朕说这等不见根底的事?” 纪行摇摇头,“这都是真实的,并非我在欺骗陛下。我一旦回到那个地方,就可以很快达到真灵上境。以真灵上境的通天之能,几乎是抬手间就能够将一个普通人逆天改命。即便是陛下的龙体,也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 齐帝似乎被纪行说动,“当真?” 纪行点头,“绝无半句欺骗。” 齐帝喃喃道,“可是你是朕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是别人?” 纪行道,“我就是从那个地方过来的。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当时齐境还在冬天。大雪封山,我只是一个婴孩,赤身裸体,躺在雪地当众。我知道我虽然与普通人不一样,但是在那雪地当中,若是没有得救,迟早会被冻死。就在这个时候,季夏发现了我。从那之后,他就在我身边了,我在他身边待了一年,他经历了一场大战,三百人围杀于他,可惜那三百人被他全歼。后来我不想再和他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他将我送到了寒台高府。就是从那以后,我就成了高府的少爷。高寒士将我视为己出,当作亲儿子养,我也没有让他失望。我的武功,文采,还有心性,都让他十分满意。那个时候我才七岁,大概就有了正常人三十多岁的心智。这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知道时日无多,若是再不勤奋练功,恐怕今生无缘真灵大境界。” 纪行的这一番话,拨乱了齐帝的心境。齐帝听着纪行说的那些他听不懂的话,感觉这夏日的天,怎么这么的冷?他不自觉往轮椅里边缩了缩,人更老了三分。 纪行看在眼里,“陛下,你是一个好陛下,是大齐的好君王。好君王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臣会倾尽全力辅佐陛下,不论陛下是要臣击杀逆臣贼子还是要辅佐红菱公主登基,臣都会尽力办到。” 齐帝道,“时间真快。” 纪行没听清,于是低下头,“陛下,您说什么?” 第430章 群英 纪行听得出来洪老太监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齐帝,但是齐帝现在似乎一点儿也不想深究这些事。应天府那数百龙卫现在对他来说的确没有任何威慑力了。想要打败他,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派出一支万人大军,正儿八经摆开兵家阵势,当作一场大战来应对,以攻城利器来对付他。二是同样派出数万大军,围而不攻,不断骚扰与他。别人休息,他不能休息,别人睡得,他不能睡。如此十来天,他也就疲惫不堪,将会败下阵来。否则其他的手段已经没有任何用了。他现在不光有上品灵石,还有极品灵石,能够施展出来的手段几乎是个无底洞。 照他刚刚应敌的那个速度来看,一刻钟能把两百人干趴下。一个时辰就是一千六百人,十个时辰就是一万六千人。倘若一支大军对他围而不攻,以他目前的状态,最多坚持十天就会累死。所以他现在还不能与齐帝为敌,倘若真的到了那般田地,就算是他也不好消受。 好在现在他与齐帝之间达成了最紧密的战略合作关系,所以不必担心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而且即便到了那一天,他只要机灵点儿早点跑掉就行了,用不着和人硬干。 皇宫之内现在正发生着的一切,就像是下了一场普普通通的雨,水到渠成,理所应当。没有人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妥,齐帝的手段向来如此,住在这宫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在皇宫深处,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静立在一个凉亭下。数排男子坐在凉亭外伴随着她。女子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皮肤光滑细腻白嫩,身材凹凸有致,风韵犹存。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女人已经四十多岁了。现在她暂时是这座皇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但是很快她就不是了。她自己也很明白。 她是永乐,亦称永乐皇后。 “应天府的人都撤了出来,羽林军又被他调了过去,眼下他身边只有一个老太监,还有一个高家小子,怎么就是这么久没有回信?”她淡淡道。无形当中的威严,压得众人不敢抬头。往日里这种威严只存在于齐帝的身上。众人心下惴惴,莫非我大齐要出一个女帝了? 但是这个时候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的。这个女人的精明已经盖过了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自己不学无术的本质,即便他们当中不少人确实有才。但是要和她相比,还是差得很多。 她又等了许久,“难道是高家那孽种没死,如今已经有了万夫莫敌之勇了?” 随后她道,“宣,甘,守,文,崔四人来见!” 甘守文崔是宫里雪藏的四大高手,但是先前他们都吃了败仗,现在正在养伤。很快这四人到了永乐皇后眼前。 永乐皇后道,“你们四个与那孽种交过手了?” 四人中一人答道,“是,皇后。” 永乐皇后道,“如何?” 四人中一人答道,“不下于季夏,是我平生见过最高的高手,一招可将我等四人瞬杀!” 永乐皇后脸色沉得就像起了一片乌云,“早知道当初就派你们四个当中的一个去把他杀了!没想到留到了今天,果真后患无穷!” 那四人中的一人道,“皇后,已经不是后患了,他已经走到了我等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此人武功之高,已经近妖,常人走到他十步之内,生死便全在他一念之间!” 永乐皇后淡淡道,“是吗?” 那四人中的一个道,“我等四人在他面前,连剑都来不及出,便被他在一瞬间暂时废了武功!我等尚且如此,换作他人更不好受!这个人现在已经有了道行了,怕是难以再压制于他!” 永乐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亭子里,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手里的牌可不只是这么点儿。各方藩镇,国库,还有许多大臣的把柄,她都捏在手心。一个国家机器最强大的两张牌,军队和银子,她都捏着。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她即便不能起事成功,也能将这个国家绞得粉碎。 再加上齐国可不只有内忧,还有外患。她要是挟夷自重,自己玩不下去就要所有人一起玩完,铁了心要把齐国往沟里带,只怕是齐帝一个人不好收场。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明白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要说她是为了自己儿子争夺皇位,似乎也不太像。要说她是为了自己,也不像,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似乎都还是承认男子继位的。 此时高瓶儿已经找到了高岐佑,高岐佑正巧收到了被宣的消息。高瓶儿没有想到李诵筠猜得这么准,“二叔,诵筠姐姐让我来找你,我想见哥哥......” 高岐佑嘶了一口气,“这姑娘怎么知道的我要进宫?还真是神了。罢了,瓶儿,你的事问问你哥哥也好。或许他懂得什么办法吧。” 高瓶儿点点头,“好的。” 眼下是她最无助的时候,身体出了这样的变故,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她也受不了。 高岐佑现在也挺无助,若是齐帝一声不吭就倒下了,那他前二十年作出的一切努力可就泡汤了。所以他现在也很重视这一次面圣,因为这有可能是最危险的一次面圣。他在书房先是写了一份遗书,写明白了自己死后家产如何分配,以及交给家人的诸多嘱咐。高瓶儿不明白高岐佑为什么写这些,便问道,“二叔,你这是做什么?” 高岐佑笑笑,“现在宫里到处都是皇后的人,能把陛下的政令传出来就已经不容易,咱们这回进去了,怕是就出不来了。”他看看高瓶儿,把笔给她笑道,“要不你也写两句?” 高瓶儿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句,“爸爸,妈妈,我很想你。” 高岐佑看到之后,赶紧把脸撇到一边,生怕自己突然涌出来的悲伤情绪被高瓶儿察觉。他尽力淡淡道,“瓶儿,我们走吧。” 高瓶儿就这样被他带进了皇宫。 高岐佑原本设想的皇后的人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处处都是龙卫。这让高岐佑不禁心中一喜,龙卫可是陛下手下最直接的力量啊!岂不是说陛下已经重新掌握了皇宫?他赶紧朝着青云观走去,一边走一边催高瓶儿,“瓶儿,快走!看来今天咱们不光那遗书用不着,还能见到陛下!” 齐帝皱眉,“出什么事?” 纪行道,“它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穿透性物质,只是肉眼看不见罢了。凡人与它呆的太久,会慢慢脱发,虚弱,而后夭折。” 齐帝有点怵,“那它现在就在你身上,又离朕如此之近?” 纪行摇摇头道,“这不会有事。我的肉身特殊,它辐射出来的所有能量都会被我吸收。陛下不必担心。” 齐帝道,“这个能救朕吗?” 纪行道,“按照陛下所说,陛下中毒太深,除非易髓换血,否则不会有效果。但是这并不是什么麻烦事。我猜自己大概只需要五年便能走到真灵大境界,到那个时候,陛下的毒自然就可以解去了。” 齐帝稍微安心,“你有高寒士之智,季夏之勇,真是难得。” 纪行微微摇头,“陛下现在可以召我二叔来青云观了。” 齐帝点头,“是时候了。” 高府老宅之内。高瓶儿对李诵筠道,“姐姐,你是说哥哥已经回来了?” 李诵筠道,“是啊。” 高瓶儿道,“可是他为什么不见我?” 李诵筠叹口气,“他太忙了。他刚刚回来,见过你二叔之后就进宫了。就在刚刚,皇宫那么大的动静,恐怕就是他弄出来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高瓶儿道,“我那个病越来越严重了。” 李诵筠摇摇头,“不要太在意。高先生已经在给你找药了,想来已经没有多久就能送来。” 高瓶儿此时戴着面纱,看起来白得有些病态,但是面纱之内还是看得出来她脸上有一些奇怪的血纹。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见过人了,最近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奇怪,发病也越来越频繁。但是她毕竟年龄变大了,已经不再好意思什么事都来过问纪行,可是现在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现在很需要纪行的关心。 李诵筠叹一口气,“想来他现在是回不来了。” 高瓶儿愣道,“为什么?他最在乎家人了,怎么可能呢?” 李诵筠道,“瓶儿,家人他固然是在乎,但是现在有比他更在乎的东西出现了。如果这件事他没有处理好,他的家人都会看不到将来。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在保护他的家人。” 高瓶儿不解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李诵筠道,“陛下现在病倒了,他现在又冲进了皇宫,这是做什么事呢?永乐皇后现在亲政,一大部分权力到了皇后手中。陛下因为病重,很多事有心无力,这便是政令不通。眼下正是陛下急需用人的时候,而且要用非常人。朝廷上的文武百官只有他是一个非常人。” 高瓶儿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只有他啊!” 李诵筠道,“当然不止是他,还有一个便是你的爹爹,高先生。现在陛下只能指望这两个人。但是高先生离京城太远,施以援手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知道你的哥哥现在武功已经多高了吗?” 高瓶儿摇头,“不清楚。” 李诵筠道,“他见我的时候,给我耍了一耍,隔空切断了一根树枝。他已经走到化境了。这样的人才,陛下怎么可能会不放在身边?” 高瓶儿沉默了一会儿。 李诵筠道,“你要是想见他,就去宫里见他。” 高瓶儿叹一口气,“连红菱公主现在都不能随意进出皇宫了,我怎么又能进去呢?” 李诵筠道,“那就去求你的父亲。” 高瓶儿惨然笑道,“父亲也进不去了。虽然进得去皇宫去上朝,但是要见陛下,或者是去见到哥哥,那是想也不能想的事。” 李诵筠笑道,“妹妹不要这么悲观,你的哥哥马上就会让陛下宣你的二叔进宫,到时候你就跟着你二叔一起进宫。” 高瓶儿奇道,“为什么呢?” 李诵筠道,“今年秋时,陛下要登山封禅,自然要问询礼制相关的事。你二叔正是做这个事的。你哥哥一进宫,自然要给陛下联系大臣进宫面圣。即便这个时候永乐皇后会从中阻拦,可是皇宫里这个时候,恐怕也是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住数百龙卫的了。” 高瓶儿奇道,“龙卫?” 李诵筠对高瓶儿笑道,“你现在赶紧去你二叔身边吧,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李诵筠的聪明不是白叫的。齐帝就在方才连下四道命令,一是羽林军进驻青云观,二是由龙卫接管皇宫守备,三是即刻设立钦天监,四是宣高岐佑商议登山封禅之事。 这四道命令,有三道是最狠的。如今羽林军中有不少是永乐皇后的爪牙,但是这些人现在又在齐帝眼皮子底下,他们最终还是忠君的,除非是极个别永乐皇后的心腹。但是这些心腹,稍有不慎就会被纪行弹指间秒杀。所以羽林进驻青云观,相当于直接将永乐皇后在皇宫内的力量拔除一大部分。 龙卫接管皇宫守备之后,这些纯粹地由高手组成的刺客系统,做事绝对不含糊。可以说整个皇宫在一瞬间又回到了齐帝的掌控当中。永乐皇后的影响力则进一步削弱。 而宣高岐佑进宫这事,便是要商讨一些永乐皇后看不到的那些事了。 这三道命令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也知道这三道命令有多狠。这一天皇宫之内是免不了在暗中发生流血事件的。只不过没有人看得明白设立钦天监的意图。但是他们看明白也没什么用。因为从今以后,纪行说谁有悖天命,要砍他的脑袋他就可以砍他的脑袋,没有什么原因,原因就是他是钦天监的院长,他说你要死你就得死。 第431章 洪老太监 只见观内银杏树下,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形正站在躺在轮椅上的齐帝身侧,旁边是一棵银杏树。高瓶儿看到那个身影时,早已迫不及待大喊一声,“哥哥!” 那挺拔身影回头,便看到一个女子朝着他奔来。 纪行按着她的肩头,“陛下还在呢,太失仪了。” 齐帝淡淡笑道,“无妨。” 此时高岐佑赶紧跪下,“见过陛下!” 齐帝摆摆手,“平身吧,现在不行大礼。” 现在的齐帝真的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若是放在往日,即便他不摆架子,也会有一堆言官跳出来弹劾失仪之人。在那些言官眼里,帝王威仪大于天。 高瓶儿抬头,眼神有些奇怪,“哥哥,你脸上怎么戴了一个面具啊?” 纪行笑道,“那你脸上还戴着面纱呢?” 高瓶儿几乎都快哭出来了,“我生了病,但是不知道什么病,脸上就长了这些东西......你回来了也不给我说一下,我在这里只有你最亲,你都不来看我,你为什么这么忙啊!” 纪行道,“这些没有什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高瓶儿道,“怎么会这么简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怪病......” 他摸了摸高瓶儿的脑袋,“你把我面具取下来。” 高瓶儿哪里考虑这么多,伸手就把纪行的面具扯了下来,可是下一刻她几乎惊呼出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纪行道,“现在咱们一样了。” 高瓶儿摸了摸纪行的脸,“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纪行淡淡道,“可能这是变强大的代价。”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盖过了自己承受过的一切痛苦。他太年轻了,年轻得让所有人一时间无法将他与一位化境高手联系起来。任何一个武夫到了化境这个境界,基本都是一代宗师了。可是纪行才二十出头,给人的印象就像一把兵器一般冷厉而年轻。 高岐佑没想到纪行的面具下藏了这么一张脸,也是手有点抖了起来,“何以,这段时间......” 纪行平静地道,“全天下的九品高手至少有一半想要我的脑袋。这些人绑在一块儿怕是抵得上千军万马,何况是我一个凡夫俗子。这段时间我花了一些心思,吃了点儿苦头,但是结局还行。至少我站在这里,任何危局都不会是危局。” 高岐佑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高瓶儿低下头,“我不知道你......哥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这个世界那么多坏人,又没有人能保护你......” 纪行道,“瓶儿,当我们走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不能再想着找一个屋檐躲雨,我们自己也要变成别人的屋檐。父亲给我提过你的病,但是没有详说。你的怪病可能只有父亲有办法,所以我打算将你送回寒台。” 高瓶儿摇头,“我不回去。你在这里,我要陪着你。” 纪行道,“那你现在这里留一段时间,等我有时间了,我就会好好看看你的病,好不好?” 高瓶儿点头,“好的。” 高岐佑对齐帝道,“陛下召臣来商议登山之事?” 齐帝点头,“是。” 高岐佑道,“臣以为近几年万万不可登山封禅,还需另找时间!” 齐帝淡然道,“朕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是方才朕已经与何以商议过了。登山之事,不可推辞。现在就是要你过来商量具体事宜。” 高岐佑道,“臣这半年来也没有闲着,仔细分析了利弊。首先登山之时,不利于大军铺开,而且高山之上容易藏匿刺客。眼下这个时间,正是危机之秋,陛下安危最为重要!” 齐帝道,“你的好侄子有万夫不敌之勇,就算来一万个刺客也不是他的对手。” 高岐佑道,“但是凭借他一人之勇,又如何能定的下来民心呢?大军围山,数月不攻,陛下也要和他在山上待数月吗?” 齐帝沉吟半晌,“是个问题。” 高岐佑道,“陛下要登山,自然会招来不少有心人的觊觎。万一......万一皇后在陛下登上山巅的这个时候下令烧山,转头向天下宣告陛下已遇不测,怕是会有不少无知百姓相信啊!” 高岐佑不敢说自己一直在揣测齐帝要登山的心思,所以直接说了后果。 齐帝道,“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和想法?” 高岐佑道,“这个时候她怎么不敢这么做?陛下,现在朝中的风已经这么吹了过来,真是齐国社稷最危险的时候。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 齐帝道,“你以为如何来做?” 高岐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替身!陛下一定要有一个替身!让这个人为陛下去登山!而陛下就可以坐镇青云观,任他在山上打成什么样,最后陛下都可以完美收官!” 齐帝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高岐佑道,“这个时候任何人陛下都不可以相信,不管是羽林军统领,还是三司六部!” 齐帝道,“朕不信这些人,如何用兵?羽林军是朕最大的倚仗,羽林军统领都不能信?” 高岐佑道,“陛下可以用一个人!” 齐帝道,“谁?” 高岐佑道,“常无极!此人勇猛过人,武功不输任何一方大将,统兵之能虽然说不上出神入化,却最能打这种必死之战!而且用此人,往往有奇效!” 齐帝道,“还有什么人是朕能用的吗?” 高岐佑道,“刑部尚书可以用,但是不能信!” 齐帝点头,“你说的这些人,都是朕当年用过的人,陪朕打过最恶的仗的人。” 高岐佑道,“只有这些人能用。其他人最怕临时反戈。” 齐帝道,“来说说你这颗绝顶聪明的脑袋里边,是如何安排这次登山的吧。” 高岐佑道,“登山吉日,必须要挑一个大雾天。那时入秋,已有雾起。只有大雾天,才能遮蔽替身面容,方便行事。而且这个时候也有利于刺客埋伏,想必会让他人掉以轻心。其次陛下上山的亲军一定要多,至少三千精卒。以示陛下看重此次登山。最后八万羽林暗中交与常无极,一旦大军围山烧山,羽林军便断其后路,之后便是一场恶战!” 纪行听得出来洪老太监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齐帝,但是齐帝现在似乎一点儿也不想深究这些事。应天府那数百龙卫现在对他来说的确没有任何威慑力了。想要打败他,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派出一支万人大军,正儿八经摆开兵家阵势,当作一场大战来应对,以攻城利器来对付他。二是同样派出数万大军,围而不攻,不断骚扰与他。别人休息,他不能休息,别人睡得,他不能睡。如此十来天,他也就疲惫不堪,将会败下阵来。否则其他的手段已经没有任何用了。他现在不光有上品灵石,还有极品灵石,能够施展出来的手段几乎是个无底洞。 照他刚刚应敌的那个速度来看,一刻钟能把两百人干趴下。一个时辰就是一千六百人,十个时辰就是一万六千人。倘若一支大军对他围而不攻,以他目前的状态,最多坚持十天就会累死。所以他现在还不能与齐帝为敌,倘若真的到了那般田地,就算是他也不好消受。 好在现在他与齐帝之间达成了最紧密的战略合作关系,所以不必担心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而且即便到了那一天,他只要机灵点儿早点跑掉就行了,用不着和人硬干。 皇宫之内现在正发生着的一切,就像是下了一场普普通通的雨,水到渠成,理所应当。没有人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妥,齐帝的手段向来如此,住在这宫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在皇宫深处,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静立在一个凉亭下。数排男子坐在凉亭外伴随着她。女子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皮肤光滑细腻白嫩,身材凹凸有致,风韵犹存。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女人已经四十多岁了。现在她暂时是这座皇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但是很快她就不是了。她自己也很明白。 她是永乐,亦称永乐皇后。 “应天府的人都撤了出来,羽林军又被他调了过去,眼下他身边只有一个老太监,还有一个高家小子,怎么就是这么久没有回信?”她淡淡道。无形当中的威严,压得众人不敢抬头。往日里这种威严只存在于齐帝的身上。众人心下惴惴,莫非我大齐要出一个女帝了? 但是这个时候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的。这个女人的精明已经盖过了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自己不学无术的本质,即便他们当中不少人确实有才。但是要和她相比,还是差得很多。 她又等了许久,“难道是高家那孽种没死,如今已经有了万夫莫敌之勇了?” 随后她道,“宣,甘,守,文,崔四人来见!” 甘守文崔是宫里雪藏的四大高手,但是先前他们都吃了败仗,现在正在养伤。很快这四人到了永乐皇后眼前。 永乐皇后道,“你们四个与那孽种交过手了?” 四人中一人答道,“是,皇后。” 永乐皇后道,“如何?” 四人中一人答道,“不下于季夏,是我平生见过最高的高手,一招可将我等四人瞬杀!” 永乐皇后脸色沉得就像起了一片乌云,“早知道当初就派你们四个当中的一个去把他杀了!没想到留到了今天,果真后患无穷!” 那四人中的一人道,“皇后,已经不是后患了,他已经走到了我等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此人武功之高,已经近妖,常人走到他十步之内,生死便全在他一念之间!” 永乐皇后淡淡道,“是吗?” 那四人中的一个道,“我等四人在他面前,连剑都来不及出,便被他在一瞬间暂时废了武功!我等尚且如此,换作他人更不好受!这个人现在已经有了道行了,怕是难以再压制于他!” 永乐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亭子里,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手里的牌可不只是这么点儿。各方藩镇,国库,还有许多大臣的把柄,她都捏在手心。一个国家机器最强大的两张牌,军队和银子,她都捏着。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她即便不能起事成功,也能将这个国家绞得粉碎。 再加上齐国可不只有内忧,还有外患。她要是挟夷自重,自己玩不下去就要所有人一起玩完,铁了心要把齐国往沟里带,只怕是齐帝一个人不好收场。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明白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要说她是为了自己儿子争夺皇位,似乎也不太像。要说她是为了自己,也不像,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似乎都还是承认男子继位的。 此时高瓶儿已经找到了高岐佑,高岐佑正巧收到了被宣的消息。高瓶儿没有想到李诵筠猜得这么准,“二叔,诵筠姐姐让我来找你,我想见哥哥......” 高岐佑嘶了一口气,“这姑娘怎么知道的我要进宫?还真是神了。罢了,瓶儿,你的事问问你哥哥也好。或许他懂得什么办法吧。” 高瓶儿点点头,“好的。” 眼下是她最无助的时候,身体出了这样的变故,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她也受不了。 高岐佑现在也挺无助,若是齐帝一声不吭就倒下了,那他前二十年作出的一切努力可就泡汤了。所以他现在也很重视这一次面圣,因为这有可能是最危险的一次面圣。他在书房先是写了一份遗书,写明白了自己死后家产如何分配,以及交给家人的诸多嘱咐。高瓶儿不明白高岐佑为什么写这些,便问道,“二叔,你这是做什么?” 高岐佑笑笑,“现在宫里到处都是皇后的人,能把陛下的政令传出来就已经不容易,咱们这回进去了,怕是就出不来了。”他看看高瓶儿,把笔给她笑道,“要不你也写两句?” 第432章 永乐 当他进去之后,果然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所有人。 “儿臣赵牧!拜见陛下!”赵牧在门前大喊一声! 齐帝听到了这一声,眼神古井无波,“何以,你去迎他。” 纪行点点头,面向赵牧,“太子,进来吧。” 赵牧铁青着脸,额头上简直是浓云密布,却没有挪动一步,怒喝道,“一个臣子,竟敢如此对待当今太子!你该称呼我!殿下!” 纪行一点架子也没有,“那请殿下进来。” 赵牧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现在更不好看了,“滚过来!什么态度!何时大齐的臣子有这样的了!?” 纪行挑了他一眼,最后笑眯眯地走到门前,“是不是我得跪下给你磕一个头,你才会高高兴兴地进来?” 赵牧冷笑,却没有再看纪行,转而对齐帝施礼道,“父皇!儿臣来探望你了!” 齐帝没有说话,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叫纪行来迎,自己不开口便是要叫纪行来应对这一切。此时纪行也不是不明白,便轻声笑道,“陛下知道你来了,”随后他悄声道,“陛下也知道你送的茶有问题。” 赵牧冷哼一声,“天家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啊?” 纪行依旧不慌不忙,“你今天过来所为何事?是以为陛下治不了你了?还是觉得永乐皇后真的已经定下大局?” 赵牧猛地看向纪行,“当初本殿没有派出九品高手来杀了你,真是心软了!” 纪行道,“我早知道是你了。有一个人叫李玉州,他有两个牵挂,一个叫观云,一个叫观若,都被安置在白云观。后来白云边遭袭,李玉州也不见踪影,这事是不是一直悬在你心里?” 赵牧拧了拧自己的脖子,“原来是你!枉我当初还想要将你收入掌中!” 纪行淡淡道,“你自己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要当皇帝,你还差了太多气度。到现在你还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博弈吗?” 赵牧额头上青筋暴露,“我从四年前开始每天只睡三个时辰,”他瞪着纪行,“我每天读书,习武,听一群腐儒给我讲天地大道理!无数奴才想要来巴结我!我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决心!我有城府,有计谋,能听得明白那些人究竟是为了好处,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这几年,你经历的每一次刺杀,都有我的影子!京城里的每一件大事,全都是经过我精心谋划!” 纪行道,“你以为你是做谋划的人,其实只是被大局裹挟。你想做一点事而已。这并不能说明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赵牧怒道,“你一个武夫!有什么资格对本殿说这句话!” 纪行道,“我有什么资格?我初入京城时,不过正是一个武夫而已。那时我才六品的功夫,接二连三的刺杀确实让我有些吃不消。但是换做你,你能活下来吗?假如你能在这种环境下活过十天,我或许还会敬你三分。你脱了现有的身份,资源,权势,你本来还有的剩下什么了呢?” 赵牧骂道,“我本是天潢贵胄!缘何要脱了这些?太阳本就高高在上,难道非要拖到淤泥里!?你不过一介武夫而已!有什么资格站在这观内!而我身为皇子,却被父皇拒之门外!你有什么资格!” 纪行道,“凭我是一介武夫,凭我腰间双刀功参造化,凭我能守得住大齐社稷!你又有什么用?自小住在王院,从未懂得什么是民间疾苦。以为自己派几个刺客出去,真的就成了推动时代车轮碾过的那个人了?不,你还差的太多。别做梦青史留名了,历史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赵牧被纪行这轻飘飘的态度气得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好胆!” 纪行马上回道,“在下还就是好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大胆吗?因为我能阻止即将到来的一切危机。可是你能吗?” 赵牧指着纪行的鼻子,“你你你!” 可惜他“你”了半晌,就是一句话说不出来!纪行又道,“你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吗?我的太子殿下,你来给我说说?” 赵牧道,“母后替父皇治国,父皇一旦龙体转好,自然国泰民安!” 纪行冷笑道,“你真是这样想的吗?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永乐皇后究竟在做什么难道你一点察觉多没有?还是说你现在还想让这层已经被通破了的窗户纸继续糊着?你知道我和我二叔在这里是在商议什么吗?太子殿下?” 赵牧面色铁青,被纪行一番话堵得几乎快气出病来!但是他现在却不能说那些话,因为任何一句话没说妥当,那都是犯上的死罪! 纪行道,“我来告诉你。永乐皇后要夺权,她要做齐国的罪人,而你,则是她夺权的祭品。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到头来只是一个吉祥物啊我的太子殿下。看到过祭祀的猪头吗?永乐用的就是你的名头,这不是和那祭祀所用的猪头一个道理吗?” 赵牧怒喝,“你犯上!” 纪行冷笑,“犯上?你在这里才是犯上!难道你忘了自己献的茶了吗?真当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太子殿下,你从头到尾都在做犯上的事。假使你们不这么心急,齐国最后还真就到你的手上了。但是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是觉得陛下春秋鼎盛?天下焉有六十岁之太子乎?可是你才二十岁啊,这么年轻着急什么?” 齐帝沉吟半晌,“是个问题。” 高岐佑道,“陛下要登山,自然会招来不少有心人的觊觎。万一......万一皇后在陛下登上山巅的这个时候下令烧山,转头向天下宣告陛下已遇不测,怕是会有不少无知百姓相信啊!” 高岐佑不敢说自己一直在揣测齐帝要登山的心思,所以直接说了后果。 齐帝道,“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和想法?” 高岐佑道,“这个时候她怎么不敢这么做?陛下,现在朝中的风已经这么吹了过来,真是齐国社稷最危险的时候。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 齐帝道,“你以为如何来做?” 高岐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替身!陛下一定要有一个替身!让这个人为陛下去登山!而陛下就可以坐镇青云观,任他在山上打成什么样,最后陛下都可以完美收官!” 齐帝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高岐佑道,“这个时候任何人陛下都不可以相信,不管是羽林军统领,还是三司六部!” 齐帝道,“朕不信这些人,如何用兵?羽林军是朕最大的倚仗,羽林军统领都不能信?” 高岐佑道,“陛下可以用一个人!” 齐帝道,“谁?” 高岐佑道,“常无极!此人勇猛过人,武功不输任何一方大将,统兵之能虽然说不上出神入化,却最能打这种必死之战!而且用此人,往往有奇效!” 齐帝道,“还有什么人是朕能用的吗?” 高岐佑道,“刑部尚书可以用,但是不能信!” 齐帝点头,“你说的这些人,都是朕当年用过的人,陪朕打过最恶的仗的人。” 高岐佑道,“只有这些人能用。其他人最怕临时反戈。” 齐帝道,“来说说你这颗绝顶聪明的脑袋里边,是如何安排这次登山的吧。” 高岐佑道,“登山吉日,必须要挑一个大雾天。那时入秋,已有雾起。只有大雾天,才能遮蔽替身面容,方便行事。而且这个时候也有利于刺客埋伏,想必会让他人掉以轻心。其次陛下上山的亲军一定要多,至少三千精卒。以示陛下看重此次登山。最后八万羽林暗中交与常无极,一旦大军围山烧山,羽林军便断其后路,之后便是一场恶战!” 随后他看了一眼洪老太监,“但是要洪公公做好准备......” 洪老太监嘶哑着嗓子道,“奴家老了,陪着陛下已经几十年了,最后这一程,自然也该上山。” 高岐佑眼睛都有点红了,“洪公公......” 洪老太监道,“剩下的路,就该小高大人陪着陛下了。” 齐帝道,“洪公公要留下来。” 洪老太监道,“陛下,老奴不去,他人定然疑心。这最后一程,老奴自当该去。” 齐帝道,“洪公公,你历经三朝,应当安度晚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你还是不要再掺和了。而且,洪公公乃是我大齐最忠心的人,朕怎能让洪公公你身陷险境?” 洪老太监笑道,“陛下厚爱,老奴心领了。这么多年了,老奴哪回不是天家要老奴做什么,老奴便做什么?这是社稷大事,可不是只看情分的事。陛下,老奴知道陛下的情意,先皇也待老奴不薄。若是在这最后关头,因为老奴惜命,误了家国大事,老奴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啊。” 齐帝不悦道,“洪公公,朕让你留下来就留下来!” 没想到洪老太监突然暴怒,“你妄为齐国帝皇!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要顾着这些!你可知道先皇嘱托!你可知道二十年前那场胜利是多不容易!” 齐帝腾地站起来,显然被洪公公气得不轻。但是洪公公此时威严无比,让他不禁想起来他还年轻的时候,那个权倾朝野,却又忠心为国的大内太监总管。他知道这个老人为齐国做过太多,完全有资格这么对他讲话。他指着洪公公的鼻子,却又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最后他只是一甩手,“朕......” 洪公公道,“老奴还能有几年好活?全凭一身童子功撑着,趁着一身功力还在,还不如为天家尽最后一份力!” 齐帝眉头紧皱,“洪公公,你养了二十年的功力,至少能让你再好好安享十年寿元。这一上山,势必出手......” 高岐佑还不太清楚化境高手的门道,所以不清楚齐帝的担忧,于是道,“陛下,洪公公的功力如此之高,只要过了那一天,陛下及时率军去将公公解救下来,或许公公不会有大碍?” 齐帝叹一口气,“难啊!难!” 纪行此时道,“二叔,帐不是这么算的。洪公公的童子功,确实厉害。但是洪公公那存了数十年的功力,都是自身精气。一旦真的发生大战,公公如今体力已经不再当年,自然要动用自身精气应敌。厉害是厉害,却不能长久。一旦精气耗尽,公公又已经年迈,只怕确实会损耗寿元。” 高岐佑没想到会是这样,这回连他也有点不忍心了,难怪陛下会如此反应! “陛下,臣不知原来是这样......”高岐佑叹道,最后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齐帝摆摆手,“此事并不怪你。” 纪行此时道,“洪公公,我可以教你一门心决,你可以外传,也可以选择不传。再辅以我给你另一样事物,可以保证你自身精气不失。” 洪公公颇为诧异,“何物?” 纪行取出来一粒比米粒大点儿有限的晶石,“将此物含入口中,其中精气会慢慢渗入你体内。配合我教你的心决,可以让公公用一辈子。” 洪公公接过来看了看,紧接着他就知道此物之不凡了。因为这小东西竟然在不断地往他体内涌入精气!纪行道,“心决有些复杂,口述不宜,我先教给公公如何运转,一会儿给公公写下心决慢慢体悟。” 随后他道,“公公请不要反抗。” 纪行一掌按住洪老太监的肩头,真气送了过去,有序地冲击他体内的各个穴道。这回不用他说,洪公公也知道纪行是在做什么了。这可是在教他一套完整的运气法门啊!而且是洪老太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修炼方式。他也是老成精的人物,只需纪行一遍便记住了所有顺序和呼吸方式。 纪行道,“山上的事,从现在开始就完全交给公公了。” 洪公公安静地笑笑,“陛下,老奴现在有十分把握了。小高大人送了老奴一份大礼。” 齐帝奇道,“他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高岐佑对齐帝道,“陛下召臣来商议登山之事?” 第433章 妖女 赵牧不可置信地看着纪行,“你那时才两三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此时雨已经完全下下来了。啪嗒啪嗒的雨水打在赵牧脸上,而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齐帝此时淡淡道,“因为他是朕最疼爱的太子,也是朕最疼爱的儿子,赵!昙!羽!” 赵牧冷笑,“父皇,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谁,您就这么急着给我找一个对手?” 齐帝道,“你退去吧。” 赵牧道,“父皇,你知道现在宫里正在发生着什么吗?” 齐帝淡淡道,“朕当然清楚。” 赵牧站起来,看着齐帝,眼里全无当年尊敬,“你老了,陛下。开始用牙齿和爪子挠人了。当年那个雄才大略的齐帝,现在要开始和自己的国家和军队鱼死网破了。是不是感觉现在全天下都成了你的敌人?” 齐帝没有作声。 赵牧继续道,“陛下,这些年来你真是好威严啊!所有人都怕你啊!我堂堂齐国太子,竟然连与大臣说上一句话都不成!这江山迟早是我的,你为什么一直这么防着我呢?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宫里已经处处是龙卫了?不,你失算了!” 齐帝几乎没有丝毫迟疑,“是季夏留下的祸根吧。十开盟。” 此时宫里又开始死人了,而且死的人越来越多,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群江湖武夫不知从哪里来的,正巧赶上龙卫与羽林军交替的这个档口摸了进来。而且这群人动手极不讲究,动作快不说,还尽拿七品的龙卫开刀,总是三五人成群,数十个龙卫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这群齐帝身边最精锐的护卫,自有一套传信的法子,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乎每隔不到半刻钟就会传信一次。其余龙卫很快察觉过来,等他们赶到发生过人命的地方的时候,那些龙卫脖子还在流血,人还能微微动弹。 但是这些龙卫却不知道敌人在哪,可见来的人绝对不比他们差,而且人数不少,起码有百人之众!不然的话凭借这些龙卫的反应速度,单打独斗,怎么也不至于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来犯之敌当中,至少是有一个八品高手带着至少三个七品高手一同围杀。还有九品高手在暗中掠阵。因此才有不到半刻钟,就死了至少二十个龙卫的怪事。 整个皇宫还是很大的,要四百龙卫守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要精确地知道皇宫之内哪里最适合放哨,防守,则少不了堪舆图。 四百人之间距离分散,应天府中真正的高手又不能照顾到每一个面,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自知。随着龙卫醒悟,顿时皇宫之内便响起号角。 此时在千明宫,一个年轻龙卫被人一掌砸飞!他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刀刃都砍卷了,却还是没能保下来其余三个弟兄的命。昏沉间他见自己已经摔到阁楼阑槛边,想也不想从三丈高的阁楼上一跃而下,就算是摔死他也要赶紧报信! 在他下落的过程当中,宫里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号角沉闷,压抑,仿佛一头千年巨兽在痛苦嘶嚎。 在他落地的一瞬间,手里的穿云箭也被他拔了出来,一根响箭便“咻”得一声上了天!他后背着地,砸地地面雨水溅起数尺高的水花!随后他拼尽全力大喊一声,“戊组乙丙丁战死!我是狄胤!” 此时从其他地方也慢慢传来喊声以及响箭升空的啸声: 庚组甲乙丙丁战死!我是张海客! 葵组甲乙丙丁戊任战死!...... 应天府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在应天府高层察觉到时,一颗烟花便在这大雨中,便在这皇宫上空炸散。此为聚令,所有龙卫可放下手头所有事,全部到烟花所在地去。这烟花会连放三次,若是三次之后都没到的,估计也都死了。 狄胤看到那炸散的烟花,听到各处响箭之后,心里终于踏实下来。眼下皇宫与应天府遭遇二十年来未有之大难,他自然晓得厉害。即便他背都快被摔断了,浑身被雨水湿透,此时仍是奋不顾身跳起来,踩着地上积雨往烟花炸散的那地方跑去。 而在青云观的齐帝,因为人在山上,便觉得那烟花就像炸在他眼前似的。 齐帝看着这一切,“十几支响箭,朕的龙卫最少三人,最多七人一建制。看来至少五十人遇袭。这翔龙箭一发,看来十开盟的人已经卡住了皇宫内的个个关隘了。” 他看向赵牧淡淡道,“你这是在谋反。” 赵牧道,“我原本不想这样。” 齐帝道,“你从山下过来时,就已经安插了这些人进皇宫,想必堪舆图也流失到了外边。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事。” 赵牧哈哈大笑,“我若是不将皇宫堪舆交出去,陛下你的龙卫怎么会被杀干净呢?十开盟历经二十年!个个卧薪尝胆,多得是七品八品的壮士!可不比陛下你的应天府差!”随即他嘻嘻一笑,“父皇,你的龙卫不是号称吸纳了天下武夫吗?当年你与高寒士决裂,下令全天下追杀季夏的那一刻起,十开盟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在有一天,能杀回皇宫!不过,季夏的徒子徒孙是好用啊!他们什么招都使,连异族都能被我使动了!哈哈哈!陛下,我才是齐国千年未有的万乘之君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帝道,“你疯疯癫癫跑过来。一路卖着忠心,好似朕真有一个好儿子,张口闭口你是天潢贵胄。朕以为你要表忠心,暗中却早已派人来伏击朕的龙卫。这算什么?” 赵牧道,“陛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今天举事,不成功,便成仁!等到你的龙卫都没了,十开盟的人便会杀到这里。之后,便是父皇你,禅让的时候了。” 齐帝轻声笑道,“禅让。” 此时高岐佑冷声道,“就算禅让,那也轮不到你一个乱臣贼子!” 赵牧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乱臣贼子?高大人,只要我登基,你第一个就死!” 齐帝道,“孩子,别把话说太满。十开盟不过江湖游勇,就算是季夏留下来的,还不至于到应天府对付不了的地步。” 赵牧怒喝,“你犯上!” 纪行冷笑,“犯上?你在这里才是犯上!难道你忘了自己献的茶了吗?真当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太子殿下,你从头到尾都在做犯上的事。假使你们不这么心急,齐国最后还真就到你的手上了。但是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是觉得陛下春秋鼎盛?天下焉有六十岁之太子乎?可是你才二十岁啊,这么年轻着急什么?” 赵牧满头大汗,对齐帝喊道,“陛下,万万不要相信这个妖人的话!” 纪行淡淡道,“妖人?二十年前我父亲高寒士是怎么被永乐皇后用计与陛下离间的?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有妖人这个说法?宫里有妖怪,陛下关心心切,痛失爱妃。后来才有了你啊。不然你以为你拥有的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全都永乐用计得来的。这些根本不属于她,但是她的野心倒是越来越大了!她,和你,都拿了天家不该拿的东西!” 赵牧不顾一切,冲进青云观,跪倒在齐帝膝下,“父皇!此贼一派胡言!倘若儿臣真有陷害父皇的心思,哪里敢来青云观!” 齐帝却像是对赵牧提不起一丝情绪一般,“你不是不进来吗?” 赵牧声泪俱下,“父亲!我从未给你送过毒茶!” 齐帝道,“朕没有想杀你,你被人利用了。直到现在,朕算是明白了,那毒茶是那毒妇叫你送的,是也不是?” 赵牧哭诉道,“母亲是教儿臣日日来送茶,但是母亲绝对没有在茶里动手脚......”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有点不信了。因为齐帝中毒之事现在看来是板上钉钉,既然齐帝亲口承认是茶的问题,那就一定是茶的问题。 齐帝道,“今天朕不杀你,你退回去,给永乐好好解释解释。朕也不想知道你想给永乐说些什么,但是从今天起,你在朕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太子了。” 赵牧听到齐帝这句话,几乎是晴天霹雳!他直愣愣地瞪着齐帝,“父皇?这是要废黜儿臣?” 齐帝点头,“正是要废黜你。” 赵牧收起哭相,转而指向纪行,“就是因为他?” 齐帝点头,“正是因为他。” 赵牧惨然一笑,“那传说里是真的了?” 齐帝抬头,看着天上风云变幻。这天是越来越阴,浓云之后的烈日像一尊金甲神人,不断地想要突破这浓厚云层。风刮了起来,不远处的银杏叶被风卷到天空,而后打着卷飘散了。一滴雨啪的砸到齐帝掌心。 齐帝淡淡道,“朕在此废黜赵牧,从今以后,赵牧不再为太子!” 赵牧笑道,“就这么简单就废了?父亲,您怕不是忘了齐国可就只有我一个皇子了?” 齐帝淡淡道,“何以,你过来,”随后他摇摇头,“不,应该是叫昙羽。” 他对赵牧道,“来见过你皇兄,这是赵昙羽,寄养在高寒士家中十几年,高寒士将他送回给朕了。” 赵牧盯着齐帝,“父皇,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我不信他是赵昙羽,赵昙羽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齐帝笑道,“你是哪里来的消息?” 赵牧道,“童陀儿说的!” 齐帝似乎一下子忘了这个名字,“童陀儿?” 赵牧冷冷道,“二十年前,季夏与三百精卒有一场大战。韩谷文之子监军,此时他已经是九品中的绝世高手,还有一个人便是童陀儿!” 齐帝淡淡道,“朕想起来了。当年童陀儿发了好一笔国难财。也就只有他能请动那韩丰羽了。只可惜韩丰羽没有能活到现在,不然他看到自己儿子已经有了今日成就,怕不是再也不愿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了。” 赵牧道,“当年童陀儿亲眼见到季夏一招瞬杀韩丰羽之后,三百精卒一齐动手。一个孩子死在了血泊当中!父皇,这!作何解释!” 此时纪行慢慢走过来,“虽然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赵昙羽,但是赵牧,当年我可没死!” 赵牧转过头看向纪行,怒喝道,“你要胡说什么!” 纪行淡淡道,“当年那一场大战,真是不巧,在下亲眼目睹。有一个男人,头绑黑巾,使单剑,与另一矮个中年男子骑马而来。季夏知道人全都围上来时,已经晚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保我的命,但是那一天,现场确实是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季夏,我,还有一个就可能是你所说的童陀儿。那人也真是精明,一看季夏瞬杀韩丰羽,也就是韩孤尧他父亲,转身便策马奔逃,连头也不回!赵牧,这些细节,我可说得对与不对?” 赵牧面色潮红,“这些话,你就算是瞎编乱造,也没有人知道对与不对!” 纪行淡淡道,“好,那我便说一点靠谱的。当日围杀季夏那三百精卒,其实不止三百,暗中还有五十弓弩手。相信齐国以军事为重,绝对在每次行动都会留下案牍记录,我说的这是可以查的,是吧?” 赵牧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纪行道,“当日不止有弓弩手,还有藤牌兵。这些兵是死得最快的,因为没有什么盾牌能挡得住季夏那锋利无匹的三把长剑。藤牌兵很快就破了,一个没活下来。之后是手持长矛的精卒。长兵器,再加上藤牌,怕是他们以为能把季夏围死了。远处还有弓弩手,换作是如今的我,怕是也要多花一些心思。但是这些还不够,令人发指的是,那三百精卒当中竟然还有刀斧手!这些对也不对?” 可惜他“你”了半晌,就是一句话说不出来!纪行又道,“你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吗?我的太子殿下,你来给我说说?” 第434章 四相决 齐帝道,“你能带进来多少人?一百?两百?既然这事要隐秘,人数必然不会太多。龙卫有八百,留在皇宫之内的又有四百,你以为就凭十开盟那点儿货,就能啃下来整个应天府了?赵牧,你该听你娘的话,不该过来看朕。” 赵牧指着齐帝大喝,“今日之事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 齐帝淡淡道,“真是班门弄斧。二十年前朕起事的时候,举兵十万,荡平四方贼寇,谋士战将数百,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影从。你不过就是聚来百十来个江湖游勇,哪里来的信心?要与朕分这天下?” 赵牧浑身都已经被雨水打湿,“皇帝陛下,倘若我有这些人辅佐,那又何愁大事不成!你不过是站在别人的功劳簿上,有十万大军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当然能稳坐这把椅子!若是脱了这些人,你又算得了什么!” 齐帝道,“你以为光有这些就已经能荡平天下了吗?如果你只有这么一点儿道行,那可真是太令朕失望了。打天下不是这样打的。你到如今可有人追随?这些人是否真有才能?他们劝过你今天不宜举事吗?你一意孤行知道今天你的结局只会是死吗?” 赵牧淡淡道,“那你以为我该怎么做?今天这个机会千古难逢,倘若错过,再过十数年也再难遇到。只要这皇宫之内只剩下我,齐国皇帝,便是我!” 齐帝道,“你是不是以为何以会继承帝位?” 赵牧脖子上的青筋忽然动了动,显然这句话让他有了危机感。往日皇子是他一个,太子也是他一个,他感觉不到任何压力,但是自从纪行到了京城之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再加上一些前辈在他耳边吹了吹有关昙羽太子的风,以至于他早就怀疑纪行就有可能是当年的赵昙羽。 他指着纪行,咆哮道,“他!当年是不是根本他就没有丢,只是被你叫季夏带到高寒士那里去了!这根本就是你的一个局,对不对!你一直都想把皇位传给他,对不对!” 齐帝道,“因缘际会,世事无常。当年你哥哥确实是丢了。只不过上苍又把他送了回来。可惜他在江湖游历这么多年,早就失去了对皇位的兴趣。” 说到这里,齐帝对着纪行道,“如果你答应,秋时封禅,我便禅让给你皇位。” 纪行轻轻摇头,“不必了。陛下,我只要帮你把江山稳下来就足够了。” 高瓶儿从头到尾都处于一种巨大的震惊当中,她从来没有想过纪行的真实身份是赵昙羽。即便她知道纪行从来不是她的亲哥哥,但是这么多年过来了,纪行于他而言和亲哥哥没有区别。她呆呆地看着纪行,悄悄问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高岐佑过来把她拉开,悄声道,“你哥哥很有可能是与陛下失散多年昙羽太子。这件事牵扯太大,你不要多问,就算是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言。” 高瓶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哥哥会与昙羽太子联系起来。但是她却并没有在潜意识里认为纪行从现在起就是天家人。 齐帝此时摆摆手,“赵牧,你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赵牧不明白齐帝为什么说这句话,“什么?” 齐帝道,“枉朕养你二十年,你也做了十五年的太子,但是,你却并非朕的儿子!” 赵牧闻言,如遭雷击,嘴角扯了扯,“怎么可能?” 齐帝道,“血不相融,朕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你一直自以为天潢贵胄,到最后却连真正的皇子都不是,你哪里来的心,要坐这大齐皇帝?” 此时天上打下来一个响雷,激烈的闪电照得大地一片白茫茫。 皇宫之内,三百龙卫围着七人,步步紧逼。狄胤在人群中弓腰驼背,站都站不直了,还是捏紧手中刀死死盯着那七个十开盟的人。此时一只手掌按在他肩膀上,狄胤回头,虚弱道,“上官大人......” 那上官大人便是齐帝的贴身侍卫之一,九品上的绝世高手。他只是对狄胤点点头,“做得不错,到边儿上歇着去。” 狄胤道,“就这七个人了,都是九品高手,全是十开盟的人。我们其他三十个弟兄都卡在宫里各个口碍,上官大人,他们......” 上官大人淡淡道,“这三十个弟兄一个都不会有事。我之所以如此安排,只是为了防止有人上山去青云观而已,按理来说他们除了这七个,不会再有人活着了。你还不错,歇着去吧。” 此时那七人中一个青衣人披散长发,盯着那上官大人,“上官无名!” 上官无名面色平淡,“正是在下。” 那青衣人道,“你就不怕齐帝现在已经被人杀了吗!?” 上官无名道,“山上现在有高何以在,就算没有我护在陛下左右,想来天下就算九品高手齐至,也伤不了陛下分毫。” 随后上官无名道,“麻布衣,你本来是我应天府中人,若是你现在收手,在下还可以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想来陛下宽宏大量,不会砍掉你的脑袋!倘若你执迷不悟,在下这就收了你的性命!” 那青衣人正是麻布衣,“今日举事,既是太子之邀,也是我等为报剑圣之恩!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是剑圣旧部,当年也曾为司命大人做过事,司命大人承受了那么多苦难,你难道看不见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上官无名道,“应天府的成立便是为了陛下而成立,季夏之所以为剑圣也是因为陛下,他后来遭遇了什么......我管不了那么多,陛下的安危重于一切!” 青衣人笑道,“难道他一个人的错就要天下人来承担吗!?啊!?” 上官无名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陛下的对错,自有后世史书来评判,但是若是陛下有了一丝危险,便是整个天下的危难!我等其实不过是为了历史走向正轨而存在,你却要走向歧途,你就想不到这一点吗?” 麻布衣道,“他有你,他有洪老太监,他有高寒士,他还有高寒士的儿子,他当然是历史的车轮!倘若他今日死了,我们眼前摆着一个图谋更大的皇帝,为何不能辅佐他!他有决心天下大同!你可知天下大同是何意!” 赵牧喃喃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纪行道,“那一场大战,世人只知道季夏一人独杀三百精卒之悍勇,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杀的什么人。这三百人,功力之深厚,没有一个低于六品的,装备之精良,不输给任何一支虎军!换在今天,他们怕是能在边境打上一场灭族之战!对也不对!恐怕也只有龙卫能与他们打上一打了!” 赵牧不可置信地看着纪行,“你那时才两三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此时雨已经完全下下来了。啪嗒啪嗒的雨水打在赵牧脸上,而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齐帝此时淡淡道,“因为他是朕最疼爱的太子,也是朕最疼爱的儿子,赵!昙!羽!” 赵牧冷笑,“父皇,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谁,您就这么急着给我找一个对手?” 齐帝道,“你退去吧。” 赵牧道,“父皇,你知道现在宫里正在发生着什么吗?” 齐帝淡淡道,“朕当然清楚。” 赵牧站起来,看着齐帝,眼里全无当年尊敬,“你老了,陛下。开始用牙齿和爪子挠人了。当年那个雄才大略的齐帝,现在要开始和自己的国家和军队鱼死网破了。是不是感觉现在全天下都成了你的敌人?” 齐帝没有作声。 赵牧继续道,“陛下,这些年来你真是好威严啊!所有人都怕你啊!我堂堂齐国太子,竟然连与大臣说上一句话都不成!这江山迟早是我的,你为什么一直这么防着我呢?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宫里已经处处是龙卫了?不,你失算了!” 齐帝几乎没有丝毫迟疑,“是季夏留下的祸根吧。十开盟。” 此时宫里又开始死人了,而且死的人越来越多,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群江湖武夫不知从哪里来的,正巧赶上龙卫与羽林军交替的这个档口摸了进来。而且这群人动手极不讲究,动作快不说,还尽拿七品的龙卫开刀,总是三五人成群,数十个龙卫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这群齐帝身边最精锐的护卫,自有一套传信的法子,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乎每隔不到半刻钟就会传信一次。其余龙卫很快察觉过来,等他们赶到发生过人命的地方的时候,那些龙卫脖子还在流血,人还能微微动弹。 但是这些龙卫却不知道敌人在哪,可见来的人绝对不比他们差,而且人数不少,起码有百人之众!不然的话凭借这些龙卫的反应速度,单打独斗,怎么也不至于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来犯之敌当中,至少是有一个八品高手带着至少三个七品高手一同围杀。还有九品高手在暗中掠阵。因此才有不到半刻钟,就死了至少二十个龙卫的怪事。 整个皇宫还是很大的,要四百龙卫守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要精确地知道皇宫之内哪里最适合放哨,防守,则少不了堪舆图。 四百人之间距离分散,应天府中真正的高手又不能照顾到每一个面,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自知。随着龙卫醒悟,顿时皇宫之内便响起号角。 此时在千明宫,一个年轻龙卫被人一掌砸飞!他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刀刃都砍卷了,却还是没能保下来其余三个弟兄的命。昏沉间他见自己已经摔到阁楼阑槛边,想也不想从三丈高的阁楼上一跃而下,就算是摔死他也要赶紧报信! 在他下落的过程当中,宫里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号角沉闷,压抑,仿佛一头千年巨兽在痛苦嘶嚎。 在他落地的一瞬间,手里的穿云箭也被他拔了出来,一根响箭便“咻”得一声上了天!他后背着地,砸地地面雨水溅起数尺高的水花!随后他拼尽全力大喊一声,“戊组乙丙丁战死!我是狄胤!” 此时从其他地方也慢慢传来喊声以及响箭升空的啸声: 庚组甲乙丙丁战死!我是张海客! 葵组甲乙丙丁戊任战死!...... 应天府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在应天府高层察觉到时,一颗烟花便在这大雨中,便在这皇宫上空炸散。此为聚令,所有龙卫可放下手头所有事,全部到烟花所在地去。这烟花会连放三次,若是三次之后都没到的,估计也都死了。 狄胤看到那炸散的烟花,听到各处响箭之后,心里终于踏实下来。眼下皇宫与应天府遭遇二十年来未有之大难,他自然晓得厉害。即便他背都快被摔断了,浑身被雨水湿透,此时仍是奋不顾身跳起来,踩着地上积雨往烟花炸散的那地方跑去。 而在青云观的齐帝,因为人在山上,便觉得那烟花就像炸在他眼前似的。 齐帝看着这一切,“十几支响箭,朕的龙卫最少三人,最多七人一建制。看来至少五十人遇袭。这翔龙箭一发,看来十开盟的人已经卡住了皇宫内的个个关隘了。” 赵牧哈哈大笑,“我若是不将皇宫堪舆交出去,陛下你的龙卫怎么会被杀干净呢?十开盟历经二十年!个个卧薪尝胆,多得是七品八品的壮士!可不比陛下你的应天府差!”随即他嘻嘻一笑,“父皇,你的龙卫不是号称吸纳了天下武夫吗?当年你与高寒士决裂,下令全天下追杀季夏的那一刻起,十开盟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在有一天,能杀回皇宫!不过,季夏的徒子徒孙是好用啊!他们什么招都使,连异族都能被我使动了!哈哈哈!陛下,我才是齐国千年未有的万乘之君啊!” 第435章 瓶儿身世 第四百八十章瓶儿身世 上官大人淡淡道,“这三十个弟兄一个都不会有事。我之所以如此安排,只是为了防止有人上山去青云观而已,按理来说他们除了这七个,不会再有人活着了。你还不错,歇着去吧。” 此时那七人中一个青衣人披散长发,盯着那上官大人,“上官无名!” 上官无名面色平淡,“正是在下。” 那青衣人道,“你就不怕齐帝现在已经被人杀了吗!?” 上官无名道,“山上现在有高何以在,就算没有我护在陛下左右,想来天下就算九品高手齐至,也伤不了陛下分毫。” 随后上官无名道,“麻布衣,你本来是我应天府中人,若是你现在收手,在下还可以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想来陛下宽宏大量,不会砍掉你的脑袋!倘若你执迷不悟,在下这就收了你的性命!” 那青衣人正是麻布衣,“今日举事,既是太子之邀,也是我等为报剑圣之恩!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是剑圣旧部,当年也曾为司命大人做过事,司命大人承受了那么多苦难,你难道看不见吗!?” 上官无名道,“应天府的成立便是为了陛下而成立,季夏之所以为剑圣也是因为陛下,他后来遭遇了什么......我管不了那么多,陛下的安危重于一切!” 青衣人笑道,“难道他一个人的错就要天下人来承担吗!?啊!?” 上官无名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陛下的对错,自有后世史书来评判,但是若是陛下有了一丝危险,便是整个天下的危难!我等其实不过是为了历史走向正轨而存在,你却要走向歧途,你就想不到这一点吗?” 麻布衣道,“他有你,他有洪老太监,他有高寒士,他还有高寒士的儿子,他当然是历史的车轮!倘若他今日死了,我们眼前摆着一个图谋更大的皇帝,为何不能辅佐他!他有决心天下大同!你可知天下大同是何意!” 上官无名哈哈大笑,“天下大同!?便是他勾结异族的借口!?异族忘我之心不死你难道忘记了!?真是可笑!你回来吧!高何以他总归是要离去的,我可以放弃司命的位置,留给你!你继续辅佐陛下,何不快哉!?” 麻布衣仰头看着这漫天大雨,“晚了。我等走到这一步,早就晚了!” 上官无名道,“你掌握京城舆图,若是今日不归顺,便是留你不得!你可要考虑清楚!” 麻布衣看着身边那其余六人,“你便来吧。” 上官无名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杀!” 很快训练有素的龙卫便冲杀而去,而上官无名也身先士卒,挑中麻布衣便开始猛攻,不给他一丝应敌的机会。 这场无情的镇压只持续了三十息,十开盟最后只活下来三个人,全部身前受创,没有一个人是因为背后受了致命伤而失去战斗力的。那麻布衣更非凡俗,直到现在还是有着超高战斗力,并没有因为受伤而有半点收手的意图。 上官无名此时道,“你们败了!” 麻布衣看着皇宫城门,“是吗。” 上官无名若有所感,朝着他的眼神望去,竟然看到了他一辈子也不敢面对的那个人! 在皇宫城南,一个身着大髦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进了皇宫,一群龙卫围着他,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上官无名连手都感觉有些软了,背后两把弓迟迟拿不出来。 麻布衣道,“他来了,你自己和他解释吧!” 但是上官无名到底是九品上的绝世高手,此时并没有完全失去方寸,当即便从怀中掏出一支令箭,咻得便发射上天! 一支烟花在天空炸响,登时便传到了青云观那边。 赵牧看到这烟花炸散,顿时嘴角浮现出笑容,“陛下,他来了!” 齐帝感觉大事不妙,“何人!?” 赵牧淡淡笑道,“您的应天府因何成立,又因何改制,难道你忘了吗?” 齐帝明白了,“原来是他。难怪上官会在这个时候求助洪公公。” 洪老太监淡淡道,“陛下,那老奴便去了?” 纪行这个时候也猜出来来的是谁了,当即便拦道,“洪公公,你留在陛下的时间太长,陛下还是最信任你的,这一程,不如就让在下去吧。” 齐帝笑道,“好!便让那朕亲封的剑圣看看!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洪公公其实也放心不下齐帝,便点点头,“那便让如今的司命大人,去对付上一任司命。看看他们到底孰优孰劣。” 纪行道,“陛下,那在下便去了。” 齐帝点点头。 纪行对走到不远处的高岐佑道,“二叔,你好歹如今还是七品的武夫,便好生护着陛下,也不枉你当年八品武夫的名头。” 高岐佑笑道,“你便放心的去吧!” 高瓶儿道,“哥哥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纪行笑笑,突然拔地而起!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试过这样的感觉。曾经的自己,向来是原地跳起,从天而降,只因自己有无暇体魄傍身,现在自己好歹算是有了一点儿无暇体魄的影子,再也不用拘泥于自己肉身太弱的尴尬! 但是他如今的无暇体魄只是有了一点儿意思,并没有做到真正的无暇,因此这一跳只是跳到了崖边,而后再往下跳去。 不过在齐帝他们眼里,却只是看见纪行突然消失,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天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赵牧看着纪行消失的方向,嘴唇紧咬,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想要自己忘了这一幕,“他已经是化境高手了。” 洪公公接道,“恐怕比化境高手还要恐怖,小高大人如今的成就,已经不是老奴能望其项背的了。” 此时纪行不过十息便跳到了伏华宫外,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三百龙卫竟然被他一个人压得步步紧逼。他咳了一声,“如今我也算你们的司命了,怎么你们要怕他怕成这样?” 一群龙卫见到纪行来了,却并没有减轻警惕半分,在他们眼里,纪行还远远不能够比得上季夏给他们的压迫力。 纪行叹一口气,突然他身周三丈的大雨倒飞而回,整个人处在连雨水也接触不到的境地当中,连季夏也轻咦一声! 季夏道,“没有想到你也走到了这一步。” 纪行道,“二十年前,我给你的那些剑术启发,想来你还保留着吧!” 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即便今日死在这里,能看到如今天下两大高手的对决也真是不枉此生了。 但是纪行哪里会如此轻易就让季夏避过他的攻势,两道刀罡轰然杀了过去之后,整个人跟在后边也冲到了季夏身侧。 上官无名噗地吐了一口流经嘴边的雨水,“他娘的没有这么打的!” 两道刀罡因为在大雨当中,显得尤为壮丽,一时间搅得雨幕当中的一切景物都模糊不清。众人只看见两个人影很快贴在了一起,却看不见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季夏的感受却完全是两回事。纪行给他的压力好比一尊大山,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他的剑很快,但是纪行的剑不知为何,和他竟然一样快。他的互相出招,破招,拆招,最后却总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结果。而且纪行与他不一样,每一刀都带着刀罡,震得他虎口发麻,力道几乎要比他大上五成! 而比这更危险的是,他身侧总会出现一丝丝真气凝聚的剑气,这些剑气看起来锋利无比,他原本以为只是样子货。 可是纪行双刀杀来,逼得他不得已抽出两把剑抵挡,身位还有步伐在一瞬间全被纪行卡住了。就在这时,季夏感觉脑门前边有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就要出现,于是他硬生生偏了偏头。一根白色丝线从他脸颊边擦过,还有一根打他脖子旁边飞了过去。 他在一瞬间发挥出了几乎是人类能够达到的体术巅峰,将纪行的双刀逼退,整个人后退三十步。纪行一刀在前,一刀在后,静静看着季夏。 季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一,二,三,四......十二处伤口,”他抬起头看着纪行,“真是少年英才,了不得。” 纪行道,“当年你救我的命,今天我不止有一个机会杀你,只要你离去,天大地大,任你行走。” 季夏道,“你刚刚起码用了三十年的功力,你这样打是会死的。” 纪行道,“于你们而言,这是三十年的功力,与我而言,三个时辰就能修炼回来。” 季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行道,“当年你将我从雪地里抱起来时,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一个婴孩在冰天雪地当中没有被冻死?我原本就不是凡人,季夏,我早该告诉你!” 季夏淡淡道,“当初我随手就可捏死的蚂蚁如今已经有了气候了。” 纪行道,“我很不明白你这一生究竟在追求什么。二十年前韩丰羽说你在追求大道,我原本以为你救下我是因为你心存怜悯,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是。后来以为你将我交给高寒士的意思便是要交给他一个假货,一个假的昙羽太子。可当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又不是这个意思,你究竟想做些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和齐帝闹个不痛快?” 季夏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极不痛快的事情,一言不发,只是左手双指拂过剑身,而后他身周也开始散溢出来蒸腾真气。 纪行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要有一个理由,你今天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季夏道,“姓赵的,就不该有子嗣!断子绝孙也不为过!” 纪行皱眉,“他究竟做了什么?” 季夏道,“你被高寒士抚养没有二十年,也有十五年,即便不是亲生父子,也该知道什么好歹。难道高寒士就没有给你说过吗?” 纪行摇摇头,“我只知道高寒士和齐帝是有一些过节,但是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天大的仇怨。” 季夏哈哈大笑,“堂堂一国之君,为了杀一个女人,动用十万大军!真是好本事!” 纪行皱眉,“什么女人?” 季夏道,“我的义妹!聂娘!” 纪行瞬间便明白了,他也是听说过这个女人的一点事的,他也知道齐帝在与高寒士决裂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杀了这个女人。就是从那之后,高寒士就开始退居寒台。但是他并不清楚这个女人对当时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季夏道,“这个人根本不配有子嗣,而你竟然还要去做那你根本不是的赵昙羽!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纪行道,“我从来没有向他承认过自己是赵昙羽。你们的恩怨,我管不了。我只知道,这个国家还不能乱。我只是一个外人,永远都是外人。我不是任何人的子嗣,说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为过。季夏,我不愿意杀你,当初你算是救下来我,这世间没有杀救命恩人的道理。你只要答应我不送死,随便提一个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季夏哈哈大笑,“你去杀了赵牧,我要他绝后,你能做到吗!?” 纪行淡淡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但是赵牧现在就在青云观之上。经过今天这件事之后,想来就算我不动手,赵牧也活不下来了。” 季夏道,“他也有今天!” 纪行道,“你走吧。我现在没有动手的兴趣了。” 一时间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纪行看着那青衣人,“我们在很早之前应该就见过了,见过两次,上一次差点杀了你。一年前,我倒下的那一夜,若不是黄焕在暗中,怕不是你就要亲手来杀我了吧?” 麻布衣十分想不通,当初的那个年轻人,到今天他已经连提剑的资格都没有了,“我的确后悔没有冒险下来杀了你。也后悔为什么会信了那个女人,假如她当日扎中的是你的心脏,今天那还会有这么多事。” 第436章 安置 齐帝也真是一点没有“辜负”那些有心人的期望,今年这个多事之秋,他是铁了心要率大军封禅,求天下太平了。一时间坊间谣言四起,似乎齐帝真的老了,已经不再是那个顾及百姓民生的帝王了。 可是三个月之后,秋时封禅的日子最后还是越来越近,随着宫里多了许多仪仗,羽林军操练越来越频繁,这一天还是来了。 一切就像高岐佑所说,钦天监提司高何以挑了个大雾天做良辰吉日。而且看天时,这大雾怕是三天也散不去。 而在这个几个月里边,纪行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上官无名与洪老太监继续留在了齐帝身边,纪行则被齐帝秘密地派出去刺杀永乐。 这几个月里,死在纪行手上的人不止十个。清一色都是九品高手。整个永乐皇后阵营的人都被纪行杀得东躲西藏。即便是面对大军围杀,纪行也总能脱身而去。一时间朝堂之上算是明白了点儿为何齐帝有胆量坚持登山封禅了,有这么一个阎王帮着他,他自然是想登山就登山,想传位给谁就传位给谁! 这天夜里,纪行独自一人走在南城街上。如今的宵禁几乎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但是这个可有可无仅限于八品以上的高手,没有那个本事,还是不要把自己脑袋搁裤腰带上了。 但是在京城最自由的,始终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纪行。 纪行拎了一壶酒,没命地灌自己。他现在对齐境的羁绊越来越少,也几乎没有任何能够限制他的东西存在,所以他越来越缺少属于正常人的感情。在缺少感情的时候,他也就开始喝酒来找这些“感觉”了。另外他还有一个需求就是自己的功力涨得太快,而肉身成圣的速度又太慢,容易造成爆体而亡的尴尬局面。因此他只能多喝酒,用酒精来催发体内的真气快速散溢出去,免得对身体造成太多伤害。 这也直接让他整日看起来放浪形骸,总是不着调的样子。但是只要有人闻到一股浓烈的丽花雕酒香味,那必然便是纪行来了。 就像在这个夜里,整条街都是丽花雕的酒香味儿。因为他喝得太多,腰间还绑着两坛子,边喝边洒,弄得整条街都是酒香味。 突然他没有再往前走,因为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纪行仔细看了一眼,“哦,是你啊。” 那是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作柳娥,“真是笑话。” 纪行淡淡道,“哪里可笑了?我记得我还答应了你要做一件事。但是我可能要食言了,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打算去做宰相了。” 柳娥道,“你现在还会在意这些吗?” 纪行道,“你现在又奈何不了我,我为何要在意?” 柳娥道,“我早该杀了你。” 纪行道,“这句话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说过了。说说吧,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柳娥抱着剑,迟迟没有说话。纪行道,“有设么话就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 柳娥道,“我有三个哥哥,他们被关在天牢里,我想你能放了他们。” 纪行道,“天牢里?关了多久了?” 柳娥道,“十五年。” 纪行仰脖灌了一口酒,“那你直接说他们犯了死罪。” 柳娥道,“不是死罪。他们只是在十五年前在边境私自倒卖甲胄,刚巧那个时候周武月肃清边境,被他发现了。之后永乐皇后的人将我三个哥哥抓了去,我也被抓了去。从那之后我就被秘密训练,必须要完成足够的任务,永乐皇后才会放了我那三个哥哥。” 纪行淡淡道,“倒卖甲胄还不是死罪?你不知道朝廷是绝对不可能放任民间持有弓弩和甲胄的吗?我现在一点听故事的心思都没有,这件事你直接去找陛下不就行了?你堂堂化境高手,陛下不可能不重视,莫说是放了三个死罪之人,便是无缘无故将三个无罪之人打入天牢也不是不可能。” 柳娥道,“不是这么简单。永乐皇后为了控制住我,没有给我一点接触他们三个的机会,一旦我有异样,我那三个哥哥马上就会死。” 纪行道,“你和你那三个哥哥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柳娥道,“十五年了。” 纪行不禁一愣,“到底是血浓于水啊,要我是你,这十五年过去了后,那点儿亲情早就淡了。”他看了看柳娥,“吃了吗?带你去下馆子。” 柳娥低头,“我这样......” 纪行把面具从脸上取下来,“你不就是头发白了点儿吗?又不会吓着谁。你看看我这一张脸,现了面人家都拿我当阎王。” 柳娥看到纪行那血纹交错的一张脸,十分想不明白,“你怎么成这样了?” 纪行道,“还不是为了突破到化境闹得。第一次是为了帮你,那个时候已经留下来隐患,第二次是......获得了一点我该有的东西,肉身就有点接受不了了。现在我,可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算是一个怪物吧。” 随后他与柳娥从一片阴影当中走出来,踱步到一家酒肆。 那白发魔女已经足够吓人,这鬼面阎王更是让人连留下来多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顷刻之间一家酒肆的人都跑完了。 纪行走到店里,“掌柜莫怕,是我。高何以。” 那掌柜明显怂了,哪里敢多看纪行,脸色虽然硬气,但是手却止不住地哆嗦,“司......司命大人,我可没犯什么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道,“去年从你这里取了一斤丽花雕,这段时间你每天早上都往门前挂四斤酒,我还挺好奇,你店里还存了多少丽花雕?” 掌柜的额头开始冒出来冷汗,“快见底了,但是只要大人想喝,很快就会有新酒。” 纪行丢下一枚金锭,“我和我朋友要在你这里坐一会儿。”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不得不说他这个响指打得是真的响,因为随着这一声响指,酒肆外边都掉下来了一片瓦。没多久一个龙卫走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纪行道,“我身边这个女人叫作柳娥,是我朋友。她有三个哥哥被永乐皇后控制,生死未卜,据说是押在天牢。”他看向柳娥,“他们三个分别叫什么名字?” 柳娥知道机会来了,“柳剩,柳树,柳虎。十五年前因倒卖甲胄入狱。原本我们是北边天水人。” 纪行道,“我从来没有向他承认过自己是赵昙羽。你们的恩怨,我管不了。我只知道,这个国家还不能乱。我只是一个外人,永远都是外人。我不是任何人的子嗣,说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为过。季夏,我不愿意杀你,当初你算是救下来我,这世间没有杀救命恩人的道理。你只要答应我不送死,随便提一个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季夏哈哈大笑,“你去杀了赵牧,我要他绝后,你能做到吗!?” 纪行淡淡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但是赵牧现在就在青云观之上。经过今天这件事之后,想来就算我不动手,赵牧也活不下来了。” 季夏道,“他也有今天!” 纪行道,“你走吧。我现在没有动手的兴趣了。” 季夏往后退了十步,算是给出了诚意。纪行回头看向那十开盟的七个人,“小怜的真名叫什么?” 一时间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纪行看着那青衣人,“我们在很早之前应该就见过了,见过两次,上一次差点杀了你。一年前,我倒下的那一夜,若不是黄焕在暗中,怕不是你就要亲手来杀我了吧?” 麻布衣十分想不通,当初的那个年轻人,到今天他已经连提剑的资格都没有了,“我的确后悔没有冒险下来杀了你。也后悔为什么会信了那个女人,假如她当日扎中的是你的心脏,今天那还会有这么多事。” 纪行道,“她的真名叫什么?” 麻布衣道,“我忘了。她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从来不去记这些小人物的名字,”他看了看到处躺着的十开盟其他人的尸体,“或许这里边有的人知道,但是他们已经死了。” 纪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说你们该不该死!”随后他咬牙切齿地对季夏道,“你狗日的弄出来这么一个东西,你这些徒子徒孙都到齐了吧!?” 季夏道,“我离开这里已经十几年了,早已不管事。” 麻布衣道,“你要替她报仇吗?想要一网打尽?” 纪行道,“倘若不知道你们在哪,我早已杀了过来!” 麻布衣道,“让你失望了,今天来的都是七品以上的高手,还有数百人没来......” 纪行痛苦地从鼻孔里喷出来两道白气,“我学过一招剑诀,很好看,本来打算给她看,但是她永远看不见了!” 从他手中出现一道白丝,而后分成了两道,又分成了四道,不一会儿就成了肉眼难辨的无数道。白丝转动越来越快,终于成了青色,与此同时纪行仿佛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突然大喝一声,“你们!都要死!” 上官无名大喝一声,“快退!” 三百龙卫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围着那七个人,赶紧回头逃命。但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朵青莲就已经砸到了那七人当中。 只听见噗噗噗几十声,那七人在三息之内便被绞杀成了肉沫,而后瘫软在了血泊当中。纪行两眼血丝密布,但是好歹比在一年前遇袭时好多了,并没有出现用完这招连动一下都难的情况。 上官无名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哪有这么打的?” 纪行仰头望天,“算是报仇了,但是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大仇得报。” 他身周真气收回了体内,雨水无情地浇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空落落的,左顾右盼,就是看不见一个能说一句话的人。他现在已经这么强大,这么厉害,连九品高手都能在一瞬被他化成沫沫,可是他却不知道该给谁说。要是她还活着,肯定会牵着他的胳膊说一句,公子,你的武功越来越高了。 但是叫他公子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十开盟的人死了一百二十个,首领连首级都没留下来便被纪行的剑气绞杀成了肉沫。上官无名看着这一切,像块木头一样在做着记录。 而纪行则提着双刀回到了青云观。 齐帝道,“处理完了?” 纪行道,“季夏救我性命,于我有恩,我没有杀他。” 齐帝道,“做得不错,我也没想他死。” 纪行道,“到皇宫来的十开盟的人差不多都死了,七个首领已经难以辨认身份,尸体被我毁了。” 齐帝看出来纪行似乎很不高兴,“这些无妨。” 纪行道,“陛下,可否给我一点赏赐。” 齐帝还是第一次见到纪行当着他的面要赏赐,不禁饶有兴致,“说罢,什么赏赐?” 纪行道,“陛下可否叫一位画师过来,我想让他帮我画一幅画,仕女图。” 齐帝疑惑道,“画仕女图?” 纪行道,“我想找一个人。” 齐帝笑道,“这赏赐可要得有点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要招妃子了!不过此间事了,朕便下令为你找你心中的那个人,如何?” 纪行道,“多谢陛下。” 随后他看见披头散发,扶在墙边的赵牧,“他如何了?” 洪公公道,“饮了毒酒。” 纪行皱眉,“哪里来的毒酒?” 齐帝道,“朕赐给他的。” 这一天太子被废黜,皇宫重新被齐帝掌控,太子起事被镇压,江湖势力十开盟因为叛乱所有高层粉碎,赵牧被赐毒酒而亡,发生了太多。一时间群臣激愤,纷纷要来求见齐帝,要问个究竟。原本这些臣子以为可以将太子之死栽赃给自己的政敌,齐帝为了不背上骂名,或许也就这样认了。但是如今的齐帝态度尤其强硬,直接承认太子被废黜之后又被他赐毒酒,正是他一人所为。这时所有藩镇都不淡定了,似乎一个个都开始准备起事。 第437章 归来去兮 那酒肆掌柜的刚刚带着伙计们跑出去之后还不到三息,突然背后震动让他们惊了一惊。他们回头一看,却见一道强烈光线从酒肆的各个缝隙激射出来! 随后他便看到整个酒肆似乎往上抬了一尺。 伙计们都捂住嘴巴,“这是妖法吗?” 哗啦一声! 整个酒肆就在这一瞬间成了无数切片!数息之前还好端端的一个楼子,不过这么一会儿就成了一堆废料,这事任谁也难以接受。 光亮闪过之后,废墟当中只有一个人还站着,那便是纪行本人。他从废墟里捡起一片破了的瓷片,里边还有半两酒,一饮而尽。 他走向一个连站起来都成问题的女人身前,捡起一样事物看了看,“精钢弩,这么近,或许还真能射死我。” 柳娥因为反应最快,所以受伤最轻。纪行刚刚那一刀,绝对是抢在自己死之前爆发出来目前为止他最能拿得出手的一招。整个酒肆都是他的刀罡,这种攻击是无差别范围性的,力求在一瞬间能够将敌人一击毙命。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刻,倘若自己慢了半分,被柳娥纠缠住,十二把精钢弩几乎可以在一瞬间锁死他的所有能够躲避的空间。而且在酒肆之内,他很难躲过所有弩箭。若是弩箭之上淬了毒,那他就可以等死了。 柳娥深吸一口气,“我有三个哥哥,帮帮忙。” 纪行道,“当年你也算是帮了我不少忙,我不至于会害你,也不至于害你那三个哥哥。等到陛下旨意下来之后,我会给他们三个谋一个差事。” 等他把话说完,柳娥眼里的神采已经黯淡下去。她虽然受伤不及其他人那么重,但是同样被纪行的刀罡击中要害,这么一会儿功夫,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纪行等了一会儿,看她眼睛仍然睁着,突然说,“你冷不冷?” 柳娥嗯了一声,然后彻底没有气息。纪行知道一个人在将死之时,若是将她的眼睛合上,她会感到莫大的恐惧。所以他才有这么一问。等他把她的眼睛合上之后,才从废墟当中走出来。 那酒肆掌柜的像傻了一样坐在地上,却又不敢去找纪行讨一个公道。纪行走到他眼前,“我是朝廷的人,今天是办案,有关你这家酒肆的赔偿,朝廷一分都不会少。” 随后他从废墟当中找到还剩下的一些碎碗碟,将还没有打碎的酒盛了一点儿起来,一口一口地喝,“掌柜的,你说你这家店,能值多少银子?” 掌柜的战战巍巍道,“至少五千两......还不包括这楼子......”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他便离去了。只留下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在原地面面相觑。有关这家酒肆的赔偿,没多久就有龙卫送了过来。 纪行回到皇宫当中。此时齐帝没有坐在龙椅上,全无帝王风范。纪行道,“永乐皇后出京城了,看来她是想离京远一点了。” 齐帝道,“听说你刚刚将她的凤阁拆了?” 纪行把刀放在一旁,道,“一共十四个,都是至少八品的高手。她攒这么点儿家底不容易。不过也算是值了,至少她安全地出了宫。” 齐帝这段时间心情平复了许多,“你真是抵得上千军万马,就这样让你一个一个地刺杀,怕是谁也逃不过去。” 纪行道,“我有我的打法,人家也有人家的打法。我不是毫无弱点。今夜那十四人中有十三个人都带着弩,那弩不一般,我要是慢一步,倒下来的就是我。” 他叹一口气,“陛下,宫里最近冷清了许多。” 齐帝看着纪行,“是有点儿。” 纪行道,“红菱公主最近没有来见过陛下?” 齐帝摇摇头。 纪行站起来,连刀也没带,走出寝宫,“陛下,你跟我过来。” 齐帝在面对纪行时,表现出了少有的轻松,一点没有架子,起身就跟着纪行出去了。纪行在门外看着天空,“这边天气还算晴朗。明天就要登山了吗?” 齐帝也看着天,“是啊。” 纪行道,“明天一早,我便伴在陛下左右,寸步不离。至于洪公公和上官大人,自然能应付。” 齐帝静立在阶前,“昙羽,朕好像有点累。” 纪行回头,“陛下,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五年,五年之后,你的病即可无病自愈。” 齐帝回头,没有再站在阶前,“不是,不是。” 纪行有点儿不明白。他对着僻静无人处,“叫上官大人守着陛下,我想出去走走。” 随后他回头对齐帝施了一礼,“陛下,臣先退了。” 齐帝摆摆手,“走吧,走吧。” 纪行出了宫,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是一边出神,一边抬脚瞎走。之后他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自己可以去,那便是高府老宅。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高府老宅了。他敲了敲门,这么晚了,没想到很快门就开了。 自然是李诵筠开的门。 纪行道,“怎么还没有睡。” 李诵筠先是对纪行笑了一笑,“最近觉浅,你怎么这么晚还在瞎逛?” 纪行不自在地道,“我来看看你。” 李诵筠后退一两步,“看吧。”她转了一圈。 纪行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你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了。” 李诵筠道,“我已经二十四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嫁人了?” 纪行没有想到她会提出来这个问题。随后她噗嗤笑道,“就算是嫁人也不会嫁给你这个冷冰冰的怪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我早给你讲过......” 李诵筠道,“你要做你的事,尽管去做。父亲那边我会和他解释。况且你做的事可都是天下大事,在我父亲眼里,站到了你身侧,或许就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了。” 纪行道,“我大概还会在这里留五年,五年之后,我就要走了。” 李诵筠道,“为什么这么确定?” 纪行把面具摘下来,“脸上的血纹淡了一些,大概两年之内会完全消失。等到那个时候,我会隐居。这世上让我牵挂的事情已经不多。即便是现在明里暗里到处都是兵变还有叛乱,但是我不着急,陛下也不着急。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早已注定。” 李诵筠摸了摸纪行的脸,“以后你留下来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以后可怎么办?齐国没有了皇帝,各路藩镇不会善罢甘休。齐国自古以来还没有出现过一个女帝,谁来辅佐她?” 纪行抓住她的手,“你怎么猜到的?” 纪行道,“还不是为了突破到化境闹得。第一次是为了帮你,那个时候已经留下来隐患,第二次是......获得了一点我该有的东西,肉身就有点接受不了了。现在我,可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算是一个怪物吧。” 随后他与柳娥从一片阴影当中走出来,踱步到一家酒肆。 那白发魔女已经足够吓人,这鬼面阎王更是让人连留下来多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顷刻之间一家酒肆的人都跑完了。 纪行走到店里,“掌柜莫怕,是我。高何以。” 那掌柜明显怂了,哪里敢多看纪行,脸色虽然硬气,但是手却止不住地哆嗦,“司......司命大人,我可没犯什么事......” 纪行道,“去年从你这里取了一斤丽花雕,这段时间你每天早上都往门前挂四斤酒,我还挺好奇,你店里还存了多少丽花雕?” 掌柜的额头开始冒出来冷汗,“快见底了,但是只要大人想喝,很快就会有新酒。” 纪行丢下一枚金锭,“我和我朋友要在你这里坐一会儿。”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不得不说他这个响指打得是真的响,因为随着这一声响指,酒肆外边都掉下来了一片瓦。没多久一个龙卫走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纪行道,“我身边这个女人叫作柳娥,是我朋友。她有三个哥哥被永乐皇后控制,生死未卜,据说是押在天牢。”他看向柳娥,“他们三个分别叫什么名字?” 柳娥知道机会来了,“柳剩,柳树,柳虎。十五年前因倒卖甲胄入狱。原本我们是北边天水人。” 纪行道,“这姑娘与我一样,同样是化境的高手,有她在,我们的赢面就会更大。这句话原封不动帮我转达给陛下。另外,她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赶紧派人去查,时间地点因犯何事都有,不至于查不出来。” 那龙卫恭恭敬敬道,“是,大人。” 随后纪行道,“今晚我是和朋友叙旧,周围的人可以散了,免得被你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那龙卫现在似乎有一点为难,“大人......” 纪行笑笑,“她是怪物,我是怪物,我来相会老相好,陛下总不该还要偷听吧?” 那龙卫嘴角也是泛起笑意,“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不久后就是登山的日子了,大人切勿饮酒过度,坏了大事。” 他们这些龙卫是绝对不可能将齐帝的行程透露出来的,何时登山,登哪座山,向来都是说出来一个虚的。纪行听到之后只是点头,“走吧走吧。” 随后暗中一阵叮叮当当。柳娥道,“跟着你的龙卫不少啊。” 纪行道,“嗯,有三十个,都是好手。他们是我的眼睛和喉舌,一旦有任何动静,他们就会给我指路,之后的事......” 他用手指指了一个方向,淡淡笑道,“你看那里。” 柳娥往他指的那边看过去,随后便看到一根白色丝线一闪即逝,紧接着便传来一声闷哼。不一会儿酒肆窗外掉下来一个影子。 纪行笑道,“你看,这就死了一个。还有十二个。” 柳娥突然后退,但是纪行朝着她点了一指。柳娥只看见身周到处都是那白色细线,登时便不敢动了。纪行提了酒朝她走过来,“我当你朋友,你给我下套。” 柳娥道,“我没有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纪行冷笑一声,“呸!老子白给你这么高的武功!我要是你,修养半年便杀入天牢,七进七出,打得过我就打,打不过我就跑。到最后头疼的是别人又不是我。倘若永乐想用你,怎么都会留着你那三个哥哥的性命,假如她只是想将你当作一个消耗品,就算你再怎么折腾,你那三个哥哥绝对没有命可以活。” 柳娥道,“不管他们有没有命能活,你今天是活不下来了。” 随后四处都是破窗而入的声音。纪行环顾一圈,全都是女人。而且还有一个熟人,那便是“聂娘”。当初他在楚王墓见过。 纪行对柳娥道,“她们都是永乐皇后派来的吗?” 柳娥后退三步,“应该是我们。” 一共十三个人。纪行回头对掌柜的道,“掌柜的,带你的伙计在十息之内赶紧从后门逃,不然的话你们全都要死。” 掌柜的这时候哪里会不知道厉害。眼前这人可是人间真阎王,杀人都不动刀子,手指头指着谁,谁就得死的主!他赶紧回头跑掉,去找伙计去了。 纪行道,“我原本以为你们都是齐帝的人,没有想到还有脱离他控制的这么一个组织。都是姑娘,杀了可惜。我念你们习武不易,现在退去,我既往不咎。”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出来,“你就是高寒士的儿子?” 纪行冷冷道,“说话太不客气!掌嘴!”他抬手便是一道真气过去,随后那女人被他隔空一掌打退! 那女人显然是受了极大的耻辱,“真该死!” 纪行道,“我可以理解为你们是被我杀怕了,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要给我一点儿为难吗?是不是永乐现在已经趁这个机会离宫了?你们将我困在这个酒肆只是为了让我不那么早发现吗?太简单了。我现在想要她的命,只需要知道她在哪就足够了。” 那四十岁的女人道,“东去十里,西去十里,你找一个人要四个时辰,三个月才只能杀十四个人。而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疲于奔命,年轻人,封禅那天,你是见不到了!” 纪行将身上的所有酒取了下来,“哦?是吗?” 第438章 枯骨人 辛椎道,“新帝不一定能挑起这个担子,他太年轻,所以很多事自然要你我这样的人多想想。” 宫部把茶推到他面前,“比如放那个年轻人走?” 辛椎道,“他来历不明。” 宫部笑道,“我倒觉得他稳当得很。” 辛椎想了想,“缘何?” 宫部道,“怀让老和尚挑中的人,怎么能不稳当?” 辛椎道,“我不认识怀让。” 宫部一脸和气,“过些日子让他见见陛下。那个年轻人岁数不大,陛下也年轻,应当能聊到一块去。” 辛椎沉思一会儿,“你是说让陛下培植自己的势力?” 宫部道,“为何不可?将军都已经被惊动了,如同你我这样的人,早晚得死。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查这个人的暗报,不简单得很啊。天涯秘境救了近万人,如若他振臂高呼,怕是会窜出许多死忠。这些人都是将来有可能入真灵的。若是他能留在宫里,哪怕与陛下熟知,将来陛下也不愁无人可用。” 辛椎想了想,“你是不是不会再回到大将军身边了?” 宫部点头,“是啊,只差一脚就到山巅了,哪能还像当年那样躲在将军身后?” 辛椎道,“将军准了吗?” 这次轮到宫部沉思起来了,过了很久他才说话,“将军没有管。” 意思很明显了。不管,就是放任。宫部想入真灵九境便可入。 辛椎想到一件事,他震惊地站了起来,“难不成你要化身图腾!?” 宫部没有说话,只是饮茶。屋外飞雪,风声呜呜。 纪行飞了一整夜,等到了大漠时已经是正午,但是李离还没来。 纪行百无聊赖地想起宫部与他的谈话。他总觉得宫部那个语气像是在托孤,好像他马上就要死了一样。难不成是他寿元将至? 想着想着,李离便到了。 李离落到纪行近前,“你来的倒是快。” 纪行笑笑,“你嘱托的事,怎么能不跑快点?” 李离脸色不太好,“你让我查池渊,差点让我面壁思过一百年!” 纪行被他那一脸凶相吓了一跳,“急眼干嘛?难不成池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离闭上眼,仿佛不愿多说,随手扔给纪行一枚玉简。纪行手一招,那玉简便到了他手中,等到他仔细看过其中内容,也不禁吓了一跳! 千年前,异魔之乱正盛。 所有被斩杀的异魔,全部会运到一个地方,说好听点叫埋葬,其实就是将那些已经死去的异魔,都扔进那里,使其永世不得翻身。 那个地方就是池渊。 当初图腾聚集最多的地方,还不是方外,正是池渊。当然,那时候也没有方外。池渊作为异魔沉尸地,自然需要极为强大的力量守护。但后来那地方有一桩怪事,一个图腾,杀死了其余图腾。 后来那座图腾便不知所踪。 一股藏在暗中的强大力量攻破了池渊守护,据说之后没有一个人从那地方活下来。而那座后来不知所踪的图腾,似乎与全天下所有图腾都有所联系。自然而然的,那座消失不见的图腾,也与后来被供在方外之地的图腾有联系。 到了后,先是叹一口气,纪行一屁股坐到石墩子上,“没多久前还在这看书呢,现在就剩我一人了。” 说完他也不磨蹭,神识铺开,打算将这石洞中的书全望一遍。可没想到的是石洞深处竟然还有许多书,隐隐间有种望不到头之感。纪行轻咦一声,慢慢往里边走。 他神识铺开,所能望见之处,何止百里,难不成这石洞深有千里? 走着走着,慢慢到了一处巨大洞室之中,洞室中央一头巨大铜牛,高三丈,蹄大如斗,怒目而视。 纪行走到铜牛之前,暗暗咂舌,“造这东西多花钱啊,道家当年果然家大业大。” 正当他要继续深入时,一道宛如金属一般炸裂的声音轰然响起! “回去!” 纪行脑子嗡地一下变成一片空白,缓了许久,他四处张望,“我是黄正汤的朋友,没有恶意。” 又是一道如雷炸响的金属般声音,“回去!” 纪行捂紧耳朵,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出来,“我回,我回!” 纪行没有想到这地方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厉害玩意儿,赶紧回到收藏经书的石洞内。直到出去后他还是脑子不太清晰,突然觉得嘴唇温热温热的,他拿手一抹,发现手里有血。 “流鼻血了。”纪行自言自语,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受了内伤。 没办法,只能先盘腿打坐恢复伤势。龙虎山灵气充裕,他就算在这里边吸收灵气闹出天大的动静也没有任何麻烦。 大约过了一整天,纪行才算把伤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他抬头看向那些书。此行是要查查阴阳家的人在池渊到底干了些什么。如若那地方有个什么厉害的大阵,恐怕他是有命进没命活。等他看了许多,发现连一本提到过阴阳家的书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能下山,留下含本道一人独守空山。 纪行经过那处乱葬岗时,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山清水秀,再也没有半点鬼气,看来黄正汤的确是做了点事。 还没等他走多远,他藏在腰间的一块牌子抖了抖。随后一道神识波动出现在了北方。纪行掏出木牌,这是宫部给他的。现在这东西有了反应,自然是宫部要找他。 纪行想着现在也不着急去寻池渊,就先去趟京城。 等到了京城,又是一天没了。然而来找到纪行的人,却并非宫部,而是一个太监,“大人,陛下召见。” 纪行虽然不知道陛下找他要干什么,但是想来不会有什么坏事,就跟着太监入了宫。 等到宫里,第一个见到的还是辛椎。 辛椎走过来,“宫大统领把你调到他麾下了?” 纪行点点头,“算是吧,不过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当过这个官。” 辛椎没和他多说,“你来吧。” 纪行就跟着他走。辛椎边走边道,“陛下年轻,你也年轻,往后我们都是要死在前边的人,我希望将来有个人能帮陛下一把,这也是宫大统领的意思。” 纪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人是说我?” 辛椎难得笑笑,“难道此处还有别?” 纪行想不通,“怎么就瞧上我了?大内高手如云,人才济济,我又总是东跑西跑,不合适吧?” 辛椎道,“你来路不明,这是你的长处。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又与方外关系微妙,你生在大商,自然是商人,无可争议。陛下需要一个底子干净的人,即便你现在的本事还不够看,但有无暇体魄撑着,要成长起来用不了几年。陛下需要人才,要急才。已经冒头的人,不敢用,还在培养中的,等不了。以后你就是陛下身边的伴读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纪行哪里会不懂得这样的道理,“大人是说宫里还混有......那些势力?” 辛椎在这样的事上不愿意与纪行多谈,有关礼亲王的事更是不能给纪行透露太多,“自古以来,哪代君王不是天下为敌?” 纪行跟着他便进了山洞,“我原本不是宫内的人,是被宫部大统领抓壮丁抓来的。” 胡惟庸道,“他们是想你成为陛下心腹?” 纪行叹一口气,“差不多吧?在大学士眼里,当今圣上如何?” 胡惟庸想了一会儿,“说到底是先天不足,但一张白纸总好过像礼亲王那样心术不正之辈。” 纪行道,“我认为用人首看其能,礼亲王为人如何,我不讨论,但总也比当今圣上要老辣许多......” 胡惟庸没等纪行说完,“此言差矣。礼亲王若登基,先不说是否大兴土木,就说他的好大喜功。他是什么都想管,而其才德却不够,大商上上下下那么多大势力,不是什么他都能管下来的,反而容易招来反意。如此,还不如寻一位什么也不懂的新帝,起码不会出什么大篓子。” 纪行笑笑,“大学士说话也这么浅显易懂。我刚刚说那些,并非是说支持礼亲王,当初他的手下差点杀了我。” 胡惟庸道,“你的事我听说过一点,十数万羽林军下还能活下来,的确是不易了。” 纪行哑然,“没想到大学士也知晓那件事?” 胡惟庸道,“都城就这么大,对于你我这样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们二人眼前豁然开朗。 纪行奇道,“这山洞原来是将这座山打穿了,难怪说要登山。” 胡惟庸点点头,“墨池并非是在山巅,你跟我来。” 俩人走了没一会儿。纪行发现眼前是一片竹林,竹林边有一间竹舍。但是并没有什么池塘。 纪行按捺住心里的疑问。 胡惟庸到了那间竹舍旁边,“你进去。” 纪行已经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大学士不进来吗?” 胡惟庸道,“里边便是墨池了,你进去就能看见。” 纪行心中疑惑,该不会里边是一个澡堂子吧?他推开门,竹舍内布置清幽,桌椅齐全,并没有多余物件。纪行回头。胡惟庸静立在后边,对他点点头。 纪行便踏门而入,没想到刚进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竹舍内骤起变化!待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片大湖之上。 纪行左顾右盼,心头惴惴不安。他总是对不确定的环境抱有怀疑。此时胡惟庸的声音从天际传来,“这片湖便是墨池,你只需踏入其中便可。” 纪行道,“大学士,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胡惟庸道,“自然可以。进墨池对你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这湖乃是当年书圣王羲之洗笔所化,你也不要小觑。” 纪行深吸一口气,也不脱身上飞鱼服,扶着腰间绣春刀便趟进了湖水之中。 湖水寒冷彻骨,饶是纪行身怀无暇体魄也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但随后他便适应过来,慢慢的他到了湖中央。 一百两银子能换一枚下品灵石。一万枚下品灵石才能算一枚上品。六千上品灵石,这是多少银子?六十亿两白银!大商一年军饷十万亿,六十亿两白银足够挖走一支边军!能造上万架射神弩!甚至还能往九音阁中再添上百柄能杀伤真灵大能的绝世利刃! 吴青松没有理会身着大髦的男人此时心里的不平静,“吴师,吴家可就只有你一个后辈了。这些,都是我十几年来攒下来的,其中也有洪儿的功劳。等风头过去了,这里的灵石分你一半,足够你花几百年了。” 身着大髦的男人正是吴师,他不再看那些光芒闪烁的灵石,声音冷漠如铁,“我是陛下的人!” 吴青松似乎一点不怕吴师将他告发,“你前途远大,在钦天监当差,不到七十岁武功就这样高,当然不必过虑后事。但是我,大哥,二哥,三哥,老四,老五,老六,只有大哥和我生下了儿子。今年我快八十了,你洪弟也五十多了,咱们家可没人习武,也没个高人护着。洪儿连个秀才也没考上,我要是不计长远,吴家可就没了。” 吴师道,“钦天监的人都进过洗龙池,只要我不死,怎么都不可能让吴家没落!” 吴青松叹一口气,“当年你满天下游荡,虽然也是个化境的高手,但哪能料到你会被宫部统领瞧上眼?那时你不着家,大哥去了你也不回来。大哥他临死之前,与我说,一定要让洪儿担起大任!若是当时你就回来,你七叔我怎会犯下这样大的错?” 吴师脖子上全是青筋,显然是被气的。吴师提及他父亲的死,看来触到了他的痛处,“钦天监的人是想往哪走就能往哪走的!你省省吧!我当年数次九死一生,脑袋别在腰上,全天下都是仇家!若非遇到大统领进了钦天监,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一把骨灰!” 吴青松长出一口气,闭上眼,而后一字一顿,“你那些仇家,好几次也找到我门上!你父亲就是被你气死的!” 第439章 寻觅 第四百八十四章寻觅 情报贻误的原因他想也不用想,自然是羽林当中有细作。如今各大势力盘根错杂,一个羽林军就有不同的势力掺杂其中,早已不是齐帝一个人的私军。八万羽林他能放心调动的只有六万,还有两万说不准就会在什么时候兵变。 眼下他却管不了这么多,带着那四万羽林便与叛军厮杀在了一起。羽林军的战力极强,但是让人疑惑的事对上那叛军竟然只是个半斤八两!常无极仔细看了那叛军军阵以及各个军中之间的布置,心下明白,这他妈都是边军!西北东北节度使全倒向了永乐皇后那边。 这一仗打下来,没准会把羽林拼掉一半。怎么说都是血亏。偏偏这个时候还传来了消息说纪行谋反,战场胶着与后院失火的压力同时压在了常无极头上,他一边指挥,一边招来白使亲信,“京城还没有消息!?” 亲信确实没有收到消息,只能老老实实如此回答。整个战场铺开,分成了三处,一处是上官无名的数千精兵,一处是常无极,还有一处是洪老太监那边。 上官无名不光打得,指挥也是一把好手。他本人身先士卒,冲阵能力极强,只消一刻钟他那边战场就已经分出胜负。溃军一路南去,正好和上官无名想去的方向一致,因为他要回皇宫叛乱。因此他连给洪老太监嘱托一句都没有,直接就带着大军南去。 而洪老太监就成了留守“齐帝”的唯一一个人。 远在一方,营寨之内,摆着一缸水,水中有山有水,都是木刻,却有江山之壮阔。永乐皇后看着这“一缸江山”淡淡道,“上官无名离开他了?” 一个老书生答道,“是的,陛下。” 永乐皇后道,“告诉两位大将军,给羽林军开一道口子,佯装溃败,让这一批羽林军回京。等到他们回了京城,自然扑空。我等去北山,去看看他。” 那老书生道,“真的要走到弑君那一步吗?” 永乐皇后斜了他一眼,“朕已经称帝,你说弑君是何意?” 老书生道,“那就增兵,将羽林十去三四,就算同样伤亡也必须要这么做。” 永乐皇后道,“有什么道理?” 老书生朝大缸当中扔下一粒石子,激起层层波澜道,“羽林是他最后能动用的力量了,削去这最后一支战力,他便无兵可用。届时朝中诸位同僚,自然也知道该拥谁为主了。” 永乐皇后看着缸中波澜,“他的气数尽了。” 两个时辰后,已经是夜里,常无极发觉叛军越来越多。人力终有穷尽时,他现在只能带着大军阻截敌军,背水一战。洪老太监带着祭祀队伍向北而逃。他们如此做法,一是不能回南方,因为那里极有可能藏着不少叛军。二是这个时候向南而逃,有可能会引起永乐疑心。 原本祭祀的队伍,现在仓皇北逃,如果不是洪老太监还死撑着,怕是这一行人早就散了。偏偏这个时候“齐帝”一点声都没有。洪老太监给人的解释是齐帝病重,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但是登山封禅之事必须要成功。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北山,却一直没有见到援军,显然这一支队伍有一些惊慌了。 而羽林军那边,果然不出常无极所料,八万羽林有一万余众都反水了。一时间羽林军死伤过半,常无极庞大的似乎藏着无穷无尽力量的身躯也终于需要休息。羽林军为了阻截叛军,在此地死撑,几乎丧失了所有战斗力。 而此时,叛军的伤亡更加严重。一片血的战场之上,不见白绫,只余野鬼。这一仗几乎打光了羽林军的气数。常无极也不禁怀疑起来自己的坚持是否有意义,或许这个时候京城已经沦陷了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叛军终于松口,似乎觉得在此地与羽林纠缠太久不明智,终于开出了一个口子。四万羽林拼死冲出包围,没有一个人身上不是被血浸透了的。 常无极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脸上让他十分难受。他带着军队溃逃,他不觉得自己是在溃逃。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这里还有几万人,还是他指挥有方的结果。叛军此时已经朝着北山追去。常无极知道这支叛军中计了,这一去北山,他们只会扑个空。 就在此时,一骑从南方而来。 当那一骑抵达大军时,他停了下来。 常无极看到马上那身影,顿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哈哈大笑,“老子听说你反了!” 纪行道,“叛军是否去了北山?” 常无极喘着气笑道,“是!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不然老太监一个人可挡不住那么多叛军!北边两大节度使都叛变了,整个北境的军力都被永乐抽空。羽林军这么能打都打成这样,你说你还有什么招?” 纪行没有一点惊慌,看着北方,淡淡道,“西南节度使周武月已经来了。” 常无极干脆躺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字,“老子他娘的就知道这些个藩镇总有一个聪明的,齐帝和老主斗了这么多年,老主都没把他弄下来,他总该有些本事才对。周武月又是个极能打的,半年收拾了一方异族,差点给人杀绝种,这回永乐有的玩了。” 纪行道,“你们就在这里扎寨,周武月的大军随后就到,最迟一个时辰之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常无极笑道,“叛军有二十万,被老子宰了至少七万,还有十几万。周武月带了多少兵?” 纪行道,“他的兵差点被打光了,只带了三万。” 常无极怒道,“打个卵子!三万打十几万,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纪行道,“你带着六万打二十万,不也是敲掉了他们一颗大门牙吗?” 常无极喝道,“老子智勇无双,只是不为人知。他周武月算个什么东西能和老子相提并论?狗日的只拿得出手三万人,去了也是送死的份!” 纪行道,“你怕不是忘了还有我。上官无名在后边也被我寻到了,他带的骑兵可以作为一支齐军,以少打多并非没有胜算。当然,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亲来了。” 常无极先是皱眉,而后哈哈大笑,“那就没老子的事了!高大人既然来了,季夏自然也在路上。皇宫可保!皇宫可保!” 纪行并指如剑,一抹白气围绕在他指尖,他淡淡道,“或许我会以你们享不到方式来结束这一场战争。” 纪行拱手谢道,“太子恩情,臣铭记于心。” 赵牧摆摆手,“惭愧。我从未帮过你半分。再说关生这几年变化巨大,想来是你教导有方,就连我也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说实话我还有谢谢你帮我把一个朋友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纪行道,“这些只是分内事。” 赵牧挥挥手,“稍后你们退下。” 很快太监宫女将食材酒水端上来。纪行看了看,竟然全都是他爱吃的。 将纪行领上来的那个太监临走时回头看了看,只见这高家的年轻人与太子站在一起,名义上虽是王臣,可瞧着却像兄弟似的。而且高家公子瞧起来不卑不亢,阳光辉映下,似乎......似乎更有天家威仪?一时间这太监也不禁想起那件极少有人知道的谣言。 太子伸手示意,“高兄请坐。” 纪行笑笑,“现在没旁人,那我就不客气了。”随后大方坐下。 太子也端端正正坐下来,哪怕是坐着,仿佛也像站着一般高挑修长。他打开一只盒子,盒子里往外冒着凉气,“这木盒之下乃是以硝制冰之法,才让这丽花雕的香味不散出来半分。” 纪行微微一怔,“太子仁德。在下以为太子设宴,是大会宾客,哪想到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赵牧笑道,“本来今天就是宴请足下一人。” 他动作轻缓,从那冰盒里端起一只银壶,给纪行斟了半盏鲜红液体,“这是刚刚接的鹅血,很新鲜。今天这个宴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少不了要责骂我奢靡。” 纪行看着桌子上的半盏鹅血,一脸迷糊道,“鹅血?喝下去腥不腥啊?” 赵牧摇头笑笑,“高兄稍等。” 他把那冰镇的丽花雕拿出来,冲进纪行那碗鹅血当中,而后示意,“尝尝?” 纪行端起来抿了一口,却咂摸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滋味儿,便尴尬道,“我是真品不出来什么。” 这句话把赵牧逗得哈哈大笑,“高兄别只喝酒,吃点儿菜。” 纪行看着这一桌子菜,他不想失了礼数,便先夹回来一只馒头,“先吃点儿硬菜,顶饱。” 赵牧道,“高兄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或许比皇宫还好,原来说话也是如此风趣。” 纪行摆摆手,“哪里锦衣玉食。我长在寒台那个地方,极少出府,整天呆在屋里,就算有钱也花不着什么。” 赵牧道,“看来高兄家教很严了?” 纪行叹口气,“无关家教。实不相瞒,小时候我有疯症,寒台那里的人都知道高府有个傻孩子。我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把我养大的,也忘记了是从哪一年开始记事,曾经的记忆都模模糊糊,恍如隔世。” 他这话是真情实感,说出来唏嘘不已,其实唏嘘的是他在大商的日子。 赵牧道,“看来我要对高兄改观一下了。原本以为豪门多纨绔,哪想到高兄还有这样的过去。”突然他像是想起来一件事,“高兄可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什么心爱之物吗?” 纪行还真没什么心爱之物,仔细想了想,便胡编乱造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家父给我做了两把木刀。” 赵牧笑道,“瓶儿妹妹说你开慧早,好像在四岁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纪行点头,“真是咄咄怪事,我也听瓶儿妹妹这么说过。” 赵牧给自己也冲了一碗鹅血酒,抿了一口,过了会儿长出一口气,嘴巴咧了咧,砸吧了一下,“这丽花雕初品之下,入口极柔,怎的下了肚后这么烧得慌!” 纪行笑道,“在下素爱饮酒,不怕酒烈,就怕酒辣,这丽花雕却是合极了我的胃口。” 赵牧道,“父皇曾经在高府老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高家也是赵家的肱骨之臣。曾经父皇说过要我与你多多交往,可惜你在京城时日太短,又总是为了一些小事忙来忙去。这两天瞅着空才将你请过来,也算是续上父皇当年与高家之谊。” 纪行道,“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家父与陛下的情谊自然天下皆知。” 赵牧道,“不过父皇春秋鼎盛,还轮不到你我来谈论家国大事。今天你我,只在一斟一饮之间。” 随后赵牧又说起许多事,从京城到陇右,从京伊运河到江东四府。纪行不管他说什么,只管使劲地吃,像是错过了今天就赶不上下一顿似的。 等赵牧讲完,却只见杯盘狼藉,还有一个满嘴都塞满食物的纪行。他苦笑一声,“从没有见过你这样能吃的。” 纪行抬头,呵呵笑道,“不吃不是亏大了吗?我俸禄一年下来,全折算成银子才六百两。现在是升官了,可是还没有到实地任职,俸禄还是六百两。今天太子这顿饭起码得花八十两,我若是天天如此,七日就吃光一年的俸了。” 赵牧却皱紧眉头,“八十两?” 纪行愕然道,“怎么了?多了?”随后他笑道,“倒是忘了,齐国都是皇家的,这顿饭不要钱也对。” 赵牧摆摆手,“多谢高兄。”他心里却有了另一个疑问。随后他道,“我看过平日东宫账目,今日这宴是我精心准备,账目上清清楚楚写着五百两。这件事高兄怎么看?” 纪行言行无忌道,“还能有什么,你不曾出过京城,不知道市价也是正常。这里边肯定是有人......”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笑道,“我也不太清楚......” 赵牧不是傻子,“高兄是想说有人扣下了那四百多两是吧?” 第440章 问天 纪行轻易欺身到永乐皇后身前,任凭叛军大军围着他。他抽出轻刀,手起刀落,永乐皇后的王冕便落了下来,“齐国皇帝还没驾崩呢,你这么着急干嘛?” 随后他抓住她就上了马。永乐皇后还想说什么,纪行一掌砸到她后脑勺,这一掌便是九品上的高手也不一定受得了,她哪里承受得住?登时她便昏了过去。 纪行淡淡瞥了一眼在场众人,“她我带走了,这里就看你们怎么办了。究竟是继续谋反,还是就地缴械,我管不了那么多。不过我乃大齐司命,在场的诸位将军仔细考虑清楚了。只要等我回来拿到了花名册,在场还没有收手的诸位,在下会一个一个拿了你们的脑袋。”随后他对洪老太监道,“麻烦再给两匹快马,这一匹马不够。” 洪老太监笑嘻嘻吩咐人交给他两匹马。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飞来阴恻恻的两支羽箭,奔着纪行的脑袋就去了。纪行的轻刀还没有收回鞘中,哗啦一下一道刀罡迎了过去,那两支羽箭便无力坠落。随后只见他向着人群中点了两指,两个人便无端暴毙。 他轻声道,“还有想不开的,便是如此下场。” 随后他骑着马盘山而下,一路上不断有人来阻拦他,可是还没有近他十步,那些士卒都无端暴毙,一个个脑门上全都出现一个细小血洞。一时间上万人连忙将自己的脑袋往后缩,都怕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脑袋上也出现一个血洞。他从山上下来那么一点时间,死的人至少有五百。 一路叛军是敢拦不敢追,因为他所过之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人的厉害。直到后来叛军竟然自动分出来一条至少二十步宽的大道,连拦也不敢再拦。 今天他的威名算是杀出来了,全天下都知道齐帝的底牌是一位活阎王,瞪谁谁死那种。 纪行在下山途中,正好看见周武月的大军。 周武月看到纪行擒着人,高声问道,“前方如何?” 纪行道,“永乐已被我生擒,那边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是该记下来的各位将领一个也别放过!” 周武月高声道,“诺!” 纪行继续往京城赶,赶路途中还把永乐皇后弄醒了,“别装死,今天你的命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得把你带到齐帝面前去。” 永乐皇后此时已经有一些神志不清,“我原本以为高寒士的那个女人已经足够厉害,没有想到你这个孽种更厉害!” 纪行道,“我不是昙羽太子。” 永乐皇后有些错愕,“那你是高寒士和那个妖女的孽种?” 纪行道,“也不是。现在你最好别问我什么事,我问你。你们所说的那个妖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永乐却不开口。 纪行道,“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开口,但是现在别让我费心思使手段。二十年前所有人都对瓶儿的母亲讳莫如深,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永乐皇后道,“她就是一个妖女,一个妖怪。” 纪行冷冷道,“还不老实?” 永乐皇后笑出了声,“她确实是一个妖怪,不是人。她违逆天命和高寒士生了一个女儿,那高瓶儿直到如今都还是半人半妖之体,不过距离她夭折应该不远了,她娘就是这个时候差不多就快死了。” 纪行沉默了一会儿,“你们知道什么是妖吗?” 永乐皇后道,“我亲眼见过她从一个狐狸变成了人。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相信,但是事实便是如此。” 纪行道,“我不知道齐帝打算怎么对付你,但是你的死活我已经管不了。作为你告诉我这件事的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永乐皇后冷冷道,“不过分的要求?给李家留下一点血脉?” 纪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李诵筠和你是什么关系?” 永乐皇后道,“我的侄女。” 纪行没再说什么。一直到天亮。 当他到京城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爆发过战火。看得出来永乐是想两头开花,既要在北山弑君,也要攻下皇宫。但是这里有高寒士和季夏,她的所有算盘都会落空。等到他到了皇宫大门,根本不用说什么,他那张脸就是最好的招牌,自然有人给他开城门。 一路纪行押着永乐皇后走进皇宫。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皇宫四处都透着一股肃穆和萧杀。永乐皇后疲倦不堪,几乎是被纪行提着在走。 初升的朝阳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索性就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被拖了多久,被拖了多远,突然之间她就像一只破麻袋似的被纪行扔下。耳边传来纪行冷冷的嗓音,“到了。” 永乐皇后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二十年前她费尽心机都想拆散而后各个击破的三个人: 齐帝,高寒士,季夏。 这三个人就像三尊神明一般站在皇宫高处,俯视着阶下的永乐。 永乐皇后感觉有点冷,还有点饿,她左右望了望,发现没有一个能伺候她的,“给我一点吃的,还有衣服,衣物记得软一点。” 纪行淡淡道,“你在和谁说话?” 永乐皇后道,“和你。” 纪行想了想把自己身上的大袍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吃的没有,不过你放心,没多久你会吃上一顿。” 阶上高寒士道,“永乐,你错了。” 永乐皇后精神恍惚道,“谁在说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寒士的嗓音仍旧醇和,“我只想问你,她的尸骨在哪里?” 永乐皇后仔细看着前面那说话的人,“是你啊。她的尸骨?我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好像是被炸死的,多半尸骨无存。我不知道。” 高寒士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齐帝道,“当初我那么信任你,还做了那么多......让我抱憾终身的事。我对不起我身侧这两个人,全都是因为你。如今你起兵造反,又事败,我也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可能我们都已经老了,不再适合这天下大势。来人,给她最后一顿饱饭吧!” 没多久一个龙卫提了一条肉过来,扔给永乐皇后,还有一把匕首。 就在此时,一骑从南方而来。 当那一骑抵达大军时,他停了下来。 常无极看到马上那身影,顿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哈哈大笑,“老子听说你反了!” 纪行道,“叛军是否去了北山?” 常无极喘着气笑道,“是!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不然老太监一个人可挡不住那么多叛军!北边两大节度使都叛变了,整个北境的军力都被永乐抽空。羽林军这么能打都打成这样,你说你还有什么招?” 纪行没有一点惊慌,看着北方,淡淡道,“西南节度使周武月已经来了。” 常无极干脆躺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字,“老子他娘的就知道这些个藩镇总有一个聪明的,齐帝和老主斗了这么多年,老主都没把他弄下来,他总该有些本事才对。周武月又是个极能打的,半年收拾了一方异族,差点给人杀绝种,这回永乐有的玩了。” 纪行道,“你们就在这里扎寨,周武月的大军随后就到,最迟一个时辰之后。” 常无极笑道,“叛军有二十万,被老子宰了至少七万,还有十几万。周武月带了多少兵?” 纪行道,“他的兵差点被打光了,只带了三万。” 常无极怒道,“打个卵子!三万打十几万,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纪行道,“你带着六万打二十万,不也是敲掉了他们一颗大门牙吗?” 常无极喝道,“老子智勇无双,只是不为人知。他周武月算个什么东西能和老子相提并论?狗日的只拿得出手三万人,去了也是送死的份!” 纪行道,“你怕不是忘了还有我。上官无名在后边也被我寻到了,他带的骑兵可以作为一支齐军,以少打多并非没有胜算。当然,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亲来了。” 常无极先是皱眉,而后哈哈大笑,“那就没老子的事了!高大人既然来了,季夏自然也在路上。皇宫可保!皇宫可保!” 纪行并指如剑,一抹白气围绕在他指尖,他淡淡道,“或许我会以你们享不到方式来结束这一场战争。” 常无极笑道,“你要做什么?” 纪行道,“所谓化境,便是散人境,可聚气,分三层。上中下。我已经散人上境了,他们就算是大军围攻,也没有办法挡我。” 常无极笑着骂道,“老子就不信你真的这么玄乎!” 说着他抬起手扔了一把刀投向纪行。纪行动都没动一下,仅仅以两指夹住飞来的刀刃,而后一掸,那刀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哀嚎一般。纪行叹一口气,“体魄还差点儿,不然这一指可震断这把刀。” 常无极突然正经起来,“自从我看见那东西,就知道高大人将我交给你,是有绝对把握的。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走得这么高,这么远。” 纪行道,“当初他交给我三个锦囊,说遇到没有办法的境地时,可以打开一个。最后我发现,只有第一个锦囊里有东西,其余两个,都是叫我将锦囊中的信物飞鸽传书给他。” 常无极道,“你去吧。我在这歇会儿。” 纪行没有再多说什么,“保重。” 而后他便朝着北山去了。 此时北山山巅,祭祀的队伍中,人人都是一脸死相灰败。只有洪老太监仍然镇定自若,他早已放下自己的生死。说句不好听的,他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他也不觉得亏了。 叛军已经围山,而这支祭祀的队伍仅有四百龙卫可略作最后纠缠。一旦遇到大军封山,这四百龙卫一个都跑不了。 永乐皇后的大帐此时已经移到北山之下。叛军此时气势如虹,根本就是胜券在握,竟然在这个时候唱起了歌。一时间整个北山都在叛军的歌声当中。 一群礼官个个跪伏在齐帝的大轿之下,像是一群无望的臣子在尽最后一次忠。他们只有一千人,出去四百龙卫,几乎都没有任何战斗力。面对山下的精兵强将,他们知道自己完了,大齐也完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山下却派来信使。 信使只有三人,一个个礼貌有加,说女帝要见齐帝。 那大轿当中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宣......” 高老太监高喊道,“宣!叛军之首!永乐觐见!” 没多久数千大军簇拥着一顶小轿上了山。小轿走下一个女人,自然便是威仪万千的永乐皇后。她淡淡看着那顶大轿,“你若是知道有今天,是不是会后悔做的这一切。” 然而那顶轿子里却没有一点声响。 永乐皇后道,“是不是觉得大势已去?你养虎为患这么多年,不就是想看看我的底牌是什么吗?现在你看到了,满足了?” 洪老太监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皇后,你离老奴,太近了。” 话音刚落,洪老太监突然发难! 而永乐皇后却一点没有惊慌,刹那间一阵箭雨像泼水似的到了那顶大轿之前。洪老太监这个时候哪里还会管那轿子里的替身,一身天罡童子功顶着箭雨就要去取那永乐皇后的命! 而永乐皇后背后一个老书生却悄悄站出来,向前递出一掌! 啪! 洪老太监后退十步,面色涨红。老书生后退三十步,差点没站住,而后转过脑袋便喷出一口鲜血。 洪老太监疑惑道,“御书房读书人?你怎么会武功?” 老书生吐完血之后,也叹道,“你怎么武功这么厉害了?” 永乐皇后此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轿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此时从那被扎满羽箭的轿子里,慢慢走出来一个面色奇怪的年轻人,“回禀太后,奴才是洪公公的干儿子。” 永乐皇后当即面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那他在哪里!?” 洪老太监笑道,“皇后,就算今日老奴死在这里,陛下也不会有一点损失。不久后陛下的大军便会围困北山,您和您的叛军,一个都逃不了!” 第441章 九转 永乐皇后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二十年前她费尽心机都想拆散而后各个击破的三个人: 齐帝,高寒士,季夏。 这三个人就像三尊神明一般站在皇宫高处,俯视着阶下的永乐。 永乐皇后感觉有点冷,还有点饿,她左右望了望,发现没有一个能伺候她的,“给我一点吃的,还有衣服,衣物记得软一点。” 纪行淡淡道,“你在和谁说话?” 永乐皇后道,“和你。” 纪行想了想把自己身上的大袍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吃的没有,不过你放心,没多久你会吃上一顿。” 阶上高寒士道,“永乐,你错了。” 永乐皇后精神恍惚道,“谁在说话?” 高寒士的嗓音仍旧醇和,“我只想问你,她的尸骨在哪里?” 永乐皇后仔细看着前面那说话的人,“是你啊。她的尸骨?我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好像是被炸死的,多半尸骨无存。我不知道。” 高寒士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齐帝道,“当初我那么信任你,还做了那么多......让我抱憾终身的事。我对不起我身侧这两个人,全都是因为你。如今你起兵造反,又事败,我也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可能我们都已经老了,不再适合这天下大势。来人,给她最后一顿饱饭吧!” 没多久一个龙卫提了一条肉过来,扔给永乐皇后,还有一把匕首。 齐帝道,“现在御膳房还没有来得及为你备宴,这五斤生羊肉,你将就着吃。” 永乐皇后手里捧着生羊肉,眼神呆滞,最后她还是举起匕首,剜了一刀羊肉,放进嘴里。她用力地嚼,就像是在吃人生的最后一顿饭。但是生肉不是那么好咽下去的,她费了半天力也没咽下去。 她抬起头,“给点热的。” 突然一道惊虹从台阶之上掠过,一时间光芒比初升朝阳还盛! 所有人里只有纪行一个人看清了,那是一把剑,是季夏很少用的第三把剑。剑很快,一剑便将永乐的额头洞穿。 季夏淡淡道,“妖妇早就该死。” 至此,永乐的叛乱算是彻底画下句号。齐帝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责怪季夏的莽撞,“来人,将她葬了吧,贬为庶民的葬法。” 纪行道,“最好拿一张草席就够了。” 三天后。 整个齐庭开始了一次大洗牌。许多兵部高层不是自杀,便是被暗杀。半年后,纪行在边境墨脱的龙门客栈手刃了最后一个反叛将领后,他开始回京城。当然,随他回去的还有韩孤尧。 到了京城之后,纪行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游焕之。 三个人在纪行毁掉的那间酒肆小聚一次。 游焕之知道如今的纪行已经不能按照常理揣度,有一些唯唯诺诺。纪行却觉得自己既然和人家是拜把子弟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游兄,三人当中,你为兄长,也是在这次大事当中摘得最干净的一个人,将来高家就多靠你了。” 游焕之还不明白纪行的意思。纪行道,“韩兄,他的麻烦很大。韩谷文参与了叛乱,而且就是在二十年前,也不是那么干净,陛下是要办韩家的。” 游焕之愣道,“不能吧?如今贤弟在陛下面前可是如日中天啊!怎么陛下还会对韩贤弟的本家动手?” 韩孤尧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这事我也决定不了。这是我爷爷的决定。陛下看在高贤弟的份上,不追究我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 纪行道,“游兄,你不是想做大官吗?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会将你引荐给陛下。如今内忧外患都没了,齐国看似千疮百孔,实则百废待兴,一切大有可为。说实话,就算是个傻子走到高位,只要不胡来,都能将齐国带上往日辉煌。” 游焕之奇道,“那你呢?难不成你要隐居?” 纪行道,“我如今有这样高的武功,千军万马与我无用,陛下嘴上说着放心我,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放心。” 韩孤尧笑道,“陛下是想你继位,你一天不松口,陛下一天不放心你。倘若你大大方方坐上那一把椅子,陛下也不至于会忧心忡忡了。” 纪行摇摇头,“世人皆传我为当年昙羽太子,我嘴皮子都翻烂了,我真的不是。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如今你们也不信。” 韩孤尧道,“不是我们不信。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赵家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事天命所归,陛下也愿意,哪怕你身上没有天家的血脉,陛下也想让你走上帝国最高的那一把椅子。” 三人聚过这一次之后,其实都互相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冷到了冰点。 韩孤尧被贬为庶人,一生不得丛仕,这辈子算是没法出头了。纪行又要忙着回到真灵境,好走出这一片天地,自然也没有心思在官场逗留。可是这齐国就是达官显贵的天下,他们不是退隐就是被贬黜,自然最后只剩下一个求官心切的游焕之还算是有所可为。 纪行如此交代,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有那么多牵挂而已。从酒肆回来之后,他去了高府,给高岐佑敬了一杯茶。高关生也在。 纪行看着高关生如今的样子,赞叹道,“关生,你算是脱胎换骨了。” 高关生已经变得谨言慎行,“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纪行道,“闲云野鹤,至少在我死之前是不会再来这里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岐佑叹道,“是这样。你不走,天下人都不安心。除非......” 纪行摆摆手,“算了二叔,不要再提那件事。”高岐佑自然是想说齐帝想要禅让的那件事。 纪行又道,“关生,你好生照看着高家,我就走了。” 高关生点头,“放心吧大哥。” 纪行笑道,“李诵筠我就不去看她了,以后你多去看看她。没有什么女人是真的铁石心肠。她被抄了家,眼下正是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我猜她现在多半就是在等......你去看看她吧。” 高关生低着头,“大哥......我......” 纪行拍了拍他的肩膀,牵着高瓶儿就走了。 二人骑着马,如今已经是春夏之交,四处一片生机勃勃。高瓶儿看着满山遍野的花花草草,高兴地问,“哥哥,好多花啊!你喜欢花吗?” 而她之所以要接下这个事,自然便是受齐帝所托,一是她必须得做点儿事,立点儿功,不然帝位不好传下去。二是她可以依靠孝名,为自己登基造势。 但是她去南海仙岛,却不是乱来。因为那边有她一个故人。 去南海,有齐帝差人花了半年造的大船,自然要轻松许多。这找到仙岛也简单,因为暗中还有高寒士提供了帮助。 虽说帝王老来寻仙访道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这得看访的是谁的道。 当年一个年轻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一去就是三年音讯全无。这齐帝也的确是想见他了。 大船历经数月之久,才到了那传说中的南海仙岛。要说找这南海仙岛也好找,只要方向对了就行。因为走到后面,他们自然会看到一道巨大光柱,百里之外就能看见。 红菱公主的双脚刚刚落到岛上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此地的不一般,似乎脚底下随时都传来一股奇异的震动。 当年他离开齐庭,据高寒士所说,他确实是到了这里。虽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但是好在他们认不少,上百人散开了找,也不花功夫。可是一个白天之后还是一无所获。诡异的是船队的人都出现了各种奇怪的呕吐反应。就连红菱公主自己也觉得自己脸上烫红,十分不舒服。 还是随行的人出了一招,他们在岛上一处埋了炸药,弄出点儿动静。若是纪行在这岛上,自然就会出来一探究竟。红菱公主觉得是个好主意,便吩咐下人去做。 果然随着一声惊天巨响,一道光芒冲天而起。红菱公主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怵,毕竟在这未知之地,这里有什么危险她都不知道。万一那道光柱与纪行无关,她可就惨了。 好在等到光芒散去些许之后,渐渐浮现出来的,是一个人影。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虽然赤裸上身,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她真的太熟悉了。那**身形就在光柱之内,有着不同于凡俗的威仪。说真的,他现在真的不像个人,而像一个神,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他就漂浮在上空,低头俯视。而上百人抬头看着这震撼一幕,就像一副壁画。其实他们已经不能算是同一种生物了。纪行如今已非肉体凡胎,实力更是回到了真灵境界。那极品灵石确实好用。 红菱公主此时只能以向前一步来尽力抵消这种让她忍不住想要跪下的压力,而后高声道,“高何以!陛下宣你回去!” 纪行现在已经是一个大胡子,神识铺开,底下是什么情况他在一瞬间便了然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胡子便被他用手掌剔下。突然想起来刚刚红菱公主说的话,却忘记了她说了什么,于是问道,“你说什么?” 红菱公主一听纪行这口气,登时便百般不舒服,“陛下宣你回去!” 纪行伸手摸了摸四周的空间,叹一口气。这周围的阻力越来越大了。他达到真灵境之后,发现自己每动一步,都十分艰难,只能上下飞。除非他能想出来个什么法子,可以打破这空间壁垒的阻拦,否则别说走出这方世界,就是走出这个岛他都做不到。 于是他就道,“让他来见我吧。” 但是这两句话落在别人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 从头到尾他就只说了两句话,一是“你说什么”,二是“让他来见我”。第一句话似乎完全不将红菱公主放在眼里,第二句话好像是在赤裸裸的蔑视皇权。登时便有人又怕又勇地跳出来大骂,“逆臣!这是你对皇家说话的口气?” 纪行这三年都没有见过外人,更别谈与人交际了。敬畏皇权那一套早被他忘到了九霄云之外。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他算过了,极品灵石只有一块,差不多只够他勉强将功力提振到真灵九境,连圆满都谈不上。他的难题在于如何平衡地使用这块极品灵石。究竟是要提振功力,还是想办法用这块极品灵石破开空间束缚。这太难了。 虽然下面那人对他不敬,但是他还是记得红菱公主,看在红菱公主的面子上,他并没有浪费灵力动手。 “红菱,我被困在了这里。一旦我挪动一步,会产生毁天灭地的力量。若是要我移步到京城,至少要再等我两年。那时候我功力大成,自然能强行离开此地。但是这里也会因为我的移动而毁灭。我知道你听不明白,所以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纪行淡淡道。嗓音好比神谕般空灵,荡漾在这片天地。 红菱公主道,“我确实听不懂。但是陛下是不可能出宫的,加上海上凶险,更不可能会屈驾过来。” 纪行摇摇头,“他都快死了,再不来找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红菱公主这回真的不高兴了,“你知道你这样说话是会被杀头的吗?” 纪行收回了那一步,没一会儿那异象又消失了,“你看见了?我只是走一步,这里的大地就已经将要裂开。我走十步,这里便会真的爆发灾难。一百步之后,巨大的海啸和大风暴会在这里肆掠。不过这都还在这片空间可以承受,或者说还在我的肉身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若是我不顾天地异象警示,强行离开此地,这里便会成为‘无’的境地。没有一种实物能在这里存在,海水都会绕着这里流过。你们能够看见这里有无穷无尽的天雷和一片巨大的恐怖黑暗,但是别的就不会存在了。因为我离开这里,实际上相当于撕裂了此地。哪怕我停了下来,这个口子也会慢慢长大,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长得越来越快。最后整个天地都会随之消失。明白了吗?” 第442章 滨海小村 第四百八十七章滨海小村 韩孤尧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纪行离去的背影。平原的冷风拍打在他脸上,五个月的相处,他和纪行已经聊得足够多。纪行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十条狗趴在他旁边,一动不动,这算是纪行给他最后的财富。 纪行之所以忙着走,其实因为马上就要到齐帝登山封禅的时候了。他消失的这五个月,对大齐局势一概不知。但就之前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恐怕现在天下已经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状况了。 他走得很急,也很快,只用了五天就到了戈达尔平原腹地。 天上下起来大雨,纪行在这磅礴大雨中,只是一个孤独而渺小的影子。真是好大的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威。天上的雨就像有人在他头顶上泼水一样。这样大的雨,一般人呼吸都很困难。雨水溅起的水花有半人那么高,激起的水雾则比他整个人都高。空气中极重的水分密度,足以杀死一切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生存的活物。这个杀死人的雨便是让整个戈达尔平原上部族最害怕的死雨。 一般人在这种环境当中,最多只能活三个时辰就会因为水汽太重而窒息而死。 纪行现在还没到真灵,自然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就连化境高手也会死在这样的雨中,可想而知这雨有多么可怕。不过纪行自有办法,他用一层一层的布裹在自己嘴巴上,甚至含了一张布用牙齿顶着,以这样的办法来呼吸,可以隔绝很大一部分的水汽。 忽然他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惊动他。这种感觉就像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支军队正在朝着纪行这边杀来。所以他驻足回头去看。可惜磅礴大雨遮住了他一切的视线,注定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山不就我我就山。纪行便凭着感觉朝着那个方向去了。这个地方就算真有什么军队,他也怡然不惧。因为现在就算天下所有的化境高手站在一起加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倘若真的遇到人,那可真的太好了。 不过才没过一会儿,一股仿佛要吞没天地的洪流朝着他奔腾而来!整个地面都在颤动!一阵一阵鼓点般的巨大打击声好比天上不绝于耳的雷声不断炸响!激烈的震动让纪行感觉五脏六腑也跟着一起颤动了起来。他看着这壮观的一幕,看着这铁一般的洪流,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志正在冲破这一层层雨幕! 是马!野马! 它们速度极快,像一把把尖刀,直插入这平原深处。每一匹马都是这片草原上的最强战士,它们强壮,勇猛,铁铸一般的肌肉无情地撕开眼前的雨幕。 纪行冲着马群便跟了上去。他足尖一点,抓住了一匹马,而后骑在这匹马头上。那马匹似乎还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做,奔跑得极为急促,根本没有停下来把纪行摔下去的意思。 纪行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马在跑了,都是在逃命。这雨太大,也就只有这些草原烈马能够在被憋死之前迅速逃离雨区。而且这些马的速度还极快,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掉队的,随便挑一匹出来都是绝世良驹。这些马在雨中一个时辰能赶的路,几乎比得上他在雨中不眠不休走一整天。他明白胯下这匹马不能一直骑着,不然的话在这呼吸不畅的大雨当中它会因为过度劳累而被累死。 所以每隔大约一刻钟,他就会换一匹马来骑。一连换了十匹马,他才冲出了雨区。随后他驯服了一匹马,一路疾驰,向着中原冲去。他不知道的是,如今齐帝突然病重,皇后亲政,地方藩镇颇有割据之势,一夜之间,赵家的皇室似乎就成了永乐皇后的皇室。出人意料的诡异是,太后竟然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整个齐国大厦,似乎都因为齐帝的病重而危机四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春秋鼎盛的齐帝在这个节骨眼病倒了,而且是在齐国最强大,他的年龄也还算年轻的时候。一时间齐境危机四伏,人人自危。 齐帝为了养病,搬到了皇宫之后的青云观中。青云观是红菱公主修道十年的道场,也是剑仙所说有可能已经突破化境的太真道长的道场。而这个时候,红菱公主还有太子作为齐帝子嗣,竟然无权探望齐帝。永乐皇后又与朝中诸位大臣关系微妙,谁也分不清齐帝这一病,是否要引起一场关乎江山易主的夺权。不论当初是否对齐帝忠心的臣子,这个时候都异常地沉默。 这些臣子当中。有的人心里有鬼,或许早就在谋划什么。有的人是在想如何权衡利弊,争取在这一次动乱中继续做一颗常青树。而有的人空有一腔维护家国稳定的热血,却不敢擅自妄动,生怕一个不慎全盘皆输。 朝堂百态在这短短几个月当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当初对齐帝高呼万岁的大臣们,这个时候也在试探性地讨论是否应该面圣询问太子继位的事了。聪明人们这个时候都在试图以永乐皇后为突破口,期望知道齐帝的真实情况。 但是真实情况是齐帝的确是在养病,但是情况却十分复杂。因为维持宵禁的龙卫全都撤到了青云观,宵禁现在由京城守备管着。整个青云观被整个应天府包了下来。这个庞大的暴力衙门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了最暴力的一面,那就是不管是谁想要擅闯青云观,就算是皇家人,他们也会连眼也不眨地砍了。 足足四百个以七品到九品高手组成的恐怖杀戮组织。配上他们多年演练的战阵,坚甲,利刃,就算是一支万人大军冲杀过来,最后也会在这支恐怖组织的屠杀之下成为尸体。全天下高手密度最高的组织,将青云观围了个密不透风,这个事不光让诸位大臣头疼,就连永乐皇后也很头疼。 四周蔓延数百里肉眼可见丝丝缕缕的蓝绿灵气如同利剑一般直射入纪行体内。在他眼里纪行就像是被什么妖术控制住了一般竟然慢慢地离地三尺!随后纪行整个人都开始发光,在他还没有被光芒完全吞没之前,他睁开眼睛瞥了脚下的韩孤尧一眼,“快跑!” 韩孤尧心中警兆徒生!他哪里还来得及想那许多,拔腿就开始逃命!眼前的一切他完全无法理解,纪行的警告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原本在路上他就感觉纪行不对劲,现在那种邪门的感觉已经完全上来了。浓郁灵气带着十分巨大的能量,让他即便只是呼吸一口,也顶得上半顿饭。他只觉浑身燥热,哪怕纪行那边不会出什么事,这样浓郁的灵气也已经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纪行还在那边继承着他曾有的一切,好比天神一般。整个宇宙的光芒似乎都在他身上了,就连初升的太阳也没有他亮。在他脑后渐渐出现一个大环,那是功力境界到了真灵上境,而且修为境界也到了仁者才有的光辉。 他曾经承受过的一切苦痛,他都一一化解。而在观察过天地大气象之后,这样的人的眼界还有心性,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想象。他可能曾经对一切都很冷漠,但是到达仁者的境界之后,他对待世界会更加温和。遇事也会愈发冷静。不会有人明白他放弃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才会有现在的大成。他的境界首次配得上他的实力,往日经历一一浮现在他眼前,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爱恨情仇,都像是一个一个的泡影,慢慢浮现又都崩碎。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他就像冰原祭坛上的一团火焰,更像一个被祭祀的物品。韩孤尧已经逃到了极远处,他忍不住回头看,却又赶紧扭过头闭上了眼睛。那不是他的肉眼能承受得住的光芒。 他已经跑得极累,一夜没睡,到现在本来就该休息了,又来了这么一出。他干脆瘫坐在地,用背影对着纪行那边,“高何以,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没有人给他答案,只有无穷无尽的光芒仍在闪烁。纪行现在居于光芒与风暴的中央,那是属于灵气的风暴。任何活物在这里都会被撕扯成粉碎。 韩孤尧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灵气,现在四肢百骸刀割似的疼。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很虚弱,凭着他最后一点意识,他疯狂地往嘴里塞马肉条子,然后用体温融化,再嚼了。马肉的热量和果腹的感觉给他带来了安全感。他突然感觉天变暗了一些,于是他回头,身后的神迹已经不复存在,他昨夜看了一夜的巨大阴影现在什么也不剩。 他太累了,当那光芒消失的一瞬间他便昏昏欲睡。一群狗和矮脚马围了过来,和他一起取暖。他给这些牲口取了剩余不多的食物,随后便在一团毛绒当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最沉。他体内的热量让他的身体都不断地在往外散发着温度。狗子们和马儿们实在很需要这些热量。所以这算是他们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在睡梦当中,他看到了满天星斗,自己一个人在走。他不知道该往哪走,就随便找了一颗星跟着。那一颗星他以为是紫微星,但是看久了后却发现不是。他陷入了恐慌,但是他没有恐慌,这种无法预料的感觉只是让他有些不安。这个时候他看到前方有一个影子,那个影子转过身来,喊了一声,“你醒醒。” 韩孤尧不明所以,他正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脑门似乎被什么敲了一下。迷迷糊糊间他看到眼前出现一个脑袋,天边的光芒格外绚丽也格外奇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睡着了。 纪行道,“你睡了大概五个时辰,这会儿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下去了。” 韩孤尧吓了一跳,“我睡了这么久?” 纪行道,“你忘了昨夜发生了什么?” 韩孤尧现在脑袋疼得要命,眼睛也肿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昨夜我们到了此地,然后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最后你还飞了起来。” 纪行却道,“果然你我看到的不一样。” 韩孤尧疑惑道,“什么?” 纪行道,“我看见你中了邪似的一直往前走,拉都拉不住。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越到后边越不对劲。你大概一直走了三个时辰。按照咱们平时习惯,最多走一个时辰就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但是昨夜你各位强悍,一路上都没停过。” 韩孤尧想了想,“的确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忘记了有多久,可是我记得后来还是你叫醒的我。然后你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多光都往你身体里涌,之后你就飞了起来,亮得像个大火球。” 纪行叹道,“你真是中邪了。得亏我把你打晕了,否则你非得发疯不可。” 韩孤尧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发现的确很疼,“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纪行道,“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咱们现在得赶紧回去,不然的话就得撂在这儿了。” 韩孤尧奇道,“你得到什么了?” 纪行掏出来一个正正方方的冰棱,“就是这个。” 韩孤尧接过来一看,却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这冰棱却一点儿也不冷,反倒像是有点一直在震动的感觉。他将这冰棱还给纪行,“这是什么?” 纪行道,“这个应该就是让咱们产生幻觉的东西。你武功太低,没办法近距离接触。我当时也算是豁出性命去取它,不然咱们都得死。” 韩孤尧的印象里却不是这么回事,昨夜他虽然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但是绝不至于失去了理智,“你没事吧?” 韩孤尧倒嘶一口凉气。纪行的脸哪能算脸了,简直就像被烧红后的石头又被冷水给激碎了,蛛丝一般的血红还有青色纹路爬满了他整张脸,就连血丝也能看得见。 第443章 刀 只见观内银杏树下,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形正站在躺在轮椅上的齐帝身侧,旁边是一棵银杏树。高瓶儿看到那个身影时,早已迫不及待大喊一声,“哥哥!” 那挺拔身影回头,便看到一个女子朝着他奔来。 纪行按着她的肩头,“陛下还在呢,太失仪了。” 齐帝淡淡笑道,“无妨。” 此时高岐佑赶紧跪下,“见过陛下!” 齐帝摆摆手,“平身吧,现在不行大礼。” 现在的齐帝真的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若是放在往日,即便他不摆架子,也会有一堆言官跳出来弹劾失仪之人。在那些言官眼里,帝王威仪大于天。 高瓶儿抬头,眼神有些奇怪,“哥哥,你脸上怎么戴了一个面具啊?” 纪行笑道,“那你脸上还戴着面纱呢?” 高瓶儿几乎都快哭出来了,“我生了病,但是不知道什么病,脸上就长了这些东西......你回来了也不给我说一下,我在这里只有你最亲,你都不来看我,你为什么这么忙啊!” 纪行道,“这些没有什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高瓶儿道,“怎么会这么简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怪病......” 他摸了摸高瓶儿的脑袋,“你把我面具取下来。” 高瓶儿哪里考虑这么多,伸手就把纪行的面具扯了下来,可是下一刻她几乎惊呼出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纪行道,“现在咱们一样了。” 高瓶儿摸了摸纪行的脸,“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纪行淡淡道,“可能这是变强大的代价。”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盖过了自己承受过的一切痛苦。他太年轻了,年轻得让所有人一时间无法将他与一位化境高手联系起来。任何一个武夫到了化境这个境界,基本都是一代宗师了。可是纪行才二十出头,给人的印象就像一把兵器一般冷厉而年轻。 高岐佑没想到纪行的面具下藏了这么一张脸,也是手有点抖了起来,“何以,这段时间......” 纪行平静地道,“全天下的九品高手至少有一半想要我的脑袋。这些人绑在一块儿怕是抵得上千军万马,何况是我一个凡夫俗子。这段时间我花了一些心思,吃了点儿苦头,但是结局还行。至少我站在这里,任何危局都不会是危局。” 高岐佑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高瓶儿低下头,“我不知道你......哥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这个世界那么多坏人,又没有人能保护你......” 纪行道,“瓶儿,当我们走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不能再想着找一个屋檐躲雨,我们自己也要变成别人的屋檐。父亲给我提过你的病,但是没有详说。你的怪病可能只有父亲有办法,所以我打算将你送回寒台。” 高瓶儿摇头,“我不回去。你在这里,我要陪着你。” 纪行道,“那你现在这里留一段时间,等我有时间了,我就会好好看看你的病,好不好?” 高瓶儿点头,“好的。” 高岐佑对齐帝道,“陛下召臣来商议登山之事?” 齐帝点头,“是。” 高岐佑道,“臣以为近几年万万不可登山封禅,还需另找时间!” 齐帝淡然道,“朕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是方才朕已经与何以商议过了。登山之事,不可推辞。现在就是要你过来商量具体事宜。” 高岐佑道,“臣这半年来也没有闲着,仔细分析了利弊。首先登山之时,不利于大军铺开,而且高山之上容易藏匿刺客。眼下这个时间,正是危机之秋,陛下安危最为重要!” 齐帝道,“你的好侄子有万夫不敌之勇,就算来一万个刺客也不是他的对手。” 高岐佑道,“但是凭借他一人之勇,又如何能定的下来民心呢?大军围山,数月不攻,陛下也要和他在山上待数月吗?” 齐帝沉吟半晌,“是个问题。” 高岐佑道,“陛下要登山,自然会招来不少有心人的觊觎。万一......万一皇后在陛下登上山巅的这个时候下令烧山,转头向天下宣告陛下已遇不测,怕是会有不少无知百姓相信啊!” 高岐佑不敢说自己一直在揣测齐帝要登山的心思,所以直接说了后果。 齐帝道,“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和想法?” 高岐佑道,“这个时候她怎么不敢这么做?陛下,现在朝中的风已经这么吹了过来,真是齐国社稷最危险的时候。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 齐帝道,“你以为如何来做?” 高岐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替身!陛下一定要有一个替身!让这个人为陛下去登山!而陛下就可以坐镇青云观,任他在山上打成什么样,最后陛下都可以完美收官!” 齐帝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高岐佑道,“这个时候任何人陛下都不可以相信,不管是羽林军统领,还是三司六部!” 齐帝道,“朕不信这些人,如何用兵?羽林军是朕最大的倚仗,羽林军统领都不能信?” 高岐佑道,“陛下可以用一个人!” 齐帝道,“谁?” 高岐佑道,“常无极!此人勇猛过人,武功不输任何一方大将,统兵之能虽然说不上出神入化,却最能打这种必死之战!而且用此人,往往有奇效!” 齐帝道,“还有什么人是朕能用的吗?” 高岐佑道,“刑部尚书可以用,但是不能信!” 齐帝点头,“你说的这些人,都是朕当年用过的人,陪朕打过最恶的仗的人。” 高岐佑道,“只有这些人能用。其他人最怕临时反戈。” 齐帝道,“来说说你这颗绝顶聪明的脑袋里边,是如何安排这次登山的吧。” 高岐佑道,“登山吉日,必须要挑一个大雾天。那时入秋,已有雾起。只有大雾天,才能遮蔽替身面容,方便行事。而且这个时候也有利于刺客埋伏,想必会让他人掉以轻心。其次陛下上山的亲军一定要多,至少三千精卒。以示陛下看重此次登山。最后八万羽林暗中交与常无极,一旦大军围山烧山,羽林军便断其后路,之后便是一场恶战!” 那些来“救驾”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究竟在面对着什么,因此一个比一个冲得快。然而纪行就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将境界推到了散人中三境,现在人数于他而言几乎已经没有了意义。一旦他达到真元境,那就算这片天下所有人集火他一个人,也没有一点用。因为达到真元境之后,说明他融合自己当初的无暇体魄已经有了一点小成。 凡人与散人境的巨大差距便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纪行戴上面具,走到齐帝身前,“钦天监提司,司命在此,陛下无恙,尔等速退!” 说完这句话,他也算对这些人仁至义尽了。一人持剑奔来,还没到纪行十步之内,只见从天而降一道白色丝线,他的天灵盖已经被洞穿,瞬间便瘫软在地上不断地发抖,出现了去大脑僵直状态。 但是这一个人的后果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还有更多的人冲过来。只有齐帝轻轻抚掌,“难怪你说万人不敌你一人,有这样的功夫,真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纪行淡淡道,“陛下看好了,还有其他的。” 此时已经有数十人围着纪行与齐帝,洪老太监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出手了,然而下一刻他就放心了。因为纪行两手一抬,而后翻出来一个印,数十道白色丝线飞了出去。几十个人就像突然之间失去了体力,全部瘫软在地上。因为那数十道白色丝线,全都精准无比地命中了他们的心脏。这些都是至少五品以上的高手,竟然在一个照面就全都倒下了。 可是其他人还是没有意识这意味着什么。依然有人前仆后继地冲过来,结果都无一例外,个个都无力地瘫软倒地。地面上已经开始有了血迹,终于有人开始清醒过来,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放箭。 这回是连表面忠诚都不想做了,意在取齐帝的命。 纪行抽出双刀,虽然身上的上品灵石还够用,还有一枚极品灵石,但是他也不是拿来瞎用的,该省还是得省。飞来的羽箭全都被他一一拨开,齐帝被他护得水泼不进。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死者已达上百。反观纪行依然游刃有余。这回算是把这些人给打怕了,个个不知道该继续上前还是就此退去。可是今天他们都已经露了相,往后齐帝追查起来他们一个都逃不了,而且如果这个他们萌生退意,只会连累自己妻儿老小。 所以到这个时候,反倒没有一个人退缩了。一时间剩余百来人都一起冲了过来。但是在纪行眼里这些人连箭矢都不如,还不够他出刀的资格。如果他愿意,现在就可以来一招他许久不用的“犁地刀法”,只怕到那时这些人魂都要吓散。 纪行很清楚,如果不动用攻城的车马,光靠这些人的刺杀于他而言已经没用了。只不过今天他不打算留活口,这些人是注定没办法活着回去报信的了。只是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整整两百人,没有一个最后能站起来的。这些人当中不乏有八品甚至九品高手,但是结果都是一样,不到一个照面的功夫就没了。化境之下的武夫于他而言,和孩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打。 纪行淡漠地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来的人大概就这些了,应天府的人都出去了,还得劳烦洪公公传信叫他们来打扫打扫。道门清净地,弄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不该。” 洪老太监道,“单论武功,小高大人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即便是应天府的龙卫全部加起来,也奈何不得小高大人了。” 纪行听得出来洪老太监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齐帝,但是齐帝现在似乎一点儿也不想深究这些事。应天府那数百龙卫现在对他来说的确没有任何威慑力了。想要打败他,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派出一支万人大军,正儿八经摆开兵家阵势,当作一场大战来应对,以攻城利器来对付他。二是同样派出数万大军,围而不攻,不断骚扰与他。别人休息,他不能休息,别人睡得,他不能睡。如此十来天,他也就疲惫不堪,将会败下阵来。否则其他的手段已经没有任何用了。他现在不光有上品灵石,还有极品灵石,能够施展出来的手段几乎是个无底洞。 照他刚刚应敌的那个速度来看,一刻钟能把两百人干趴下。一个时辰就是一千六百人,十个时辰就是一万六千人。倘若一支大军对他围而不攻,以他目前的状态,最多坚持十天就会累死。所以他现在还不能与齐帝为敌,倘若真的到了那般田地,就算是他也不好消受。 好在现在他与齐帝之间达成了最紧密的战略合作关系,所以不必担心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而且即便到了那一天,他只要机灵点儿早点跑掉就行了,用不着和人硬干。 皇宫之内现在正发生着的一切,就像是下了一场普普通通的雨,水到渠成,理所应当。没有人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妥,齐帝的手段向来如此,住在这宫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在皇宫深处,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静立在一个凉亭下。数排男子坐在凉亭外伴随着她。女子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皮肤光滑细腻白嫩,身材凹凸有致,风韵犹存。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女人已经四十多岁了。现在她暂时是这座皇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但是很快她就不是了。她自己也很明白。 “应天府的人都撤了出来,羽林军又被他调了过去,眼下他身边只有一个老太监,还有一个高家小子,怎么就是这么久没有回信?”她淡淡道。无形当中的威严,压得众人不敢抬头。往日里这种威严只存在于齐帝的身上。众人心下惴惴,莫非我大齐要出一个女帝了? 第444章 伽蓝 两年时限已到,齐帝就要回到京城。此时正是冬天,按理来说京城那边已经是大雪纷飞,所以迎接圣驾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朝廷还是在准备这个事,毕竟两年前那场异象依旧让人历历在目。那一次结结实实吓到了天下人。 纪行看到齐国这么劳民伤财,就为把齐帝接回去,就给齐帝看了那一幕。 齐帝看到了为了迎接他的大船,大船能装千人之巨,还有无数小船。这些都是面子工程,换种说法就是扬我国威,震慑异族。还有为他修建的冰道,打从京城外一百里就有了。冰道宽五丈,用来拖运仙船。寓意齐帝修仙归来。他看完之后,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的确不像话,各级官员的命令一道一道下去,到了办事的人那里就成了催命符。而且这根本没有必要!” 纪行道,“这么奢侈,叛乱才过去多少年啊。这事究竟是谁督促办的,难道高寒士就没有阻止吗?” 齐帝一听,也对啊。高寒士向来不爱搞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可是这命令究竟是谁下的?纪行觉得不对劲,然后画面变了一幕又一幕,就是找不到高寒士的身影。 齐帝知道纪行在找高寒士,于是给纪行说了所有高寒士有可能会在京城出现的地方。纪行一幕一幕划过去,还是没有发现高寒士的身形。 齐帝最后道,“我还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他会去。” 纪行疑惑道,“哪里?” 齐帝颇为汗颜道,“那个地方,我一直不敢告诉他,因为我心里有愧疚。” 纪行直言道,“你直说是哪儿?” 齐帝道,“那就是......他爱妻的墓。” 纪行惊讶道,“原来你知道啊!当初他问永乐的时候,你怎么不给他说?” 齐帝为难道,“当初他爱妻的死,我也是有责任的嘛。而且围杀那个女子的命令,还是我亲自下的。八千人的大军围杀一个人,这种荒唐的军令,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下得出来了。那女子的墓在哪儿,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我只能说不知道,就怕再次看到他。” 纪行疑惑道,“不是说她被炸成沫沫了吗?” 齐帝道,“是火药炸的她,但是这个女子很奇怪,虽然她的五脏六腑全被炸碎,但是肉身还是完整的。她的尸身送到我面前时,我才知道她确实是妖物。之后永乐派国师将她的尸身用草席倒置埋下,布下道家大阵,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那些年我们的确是被她吓怕了,这些东西,即便是不信也信了。” 纪行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齐帝道,“后来他回到京城,我悄悄找人把她的墓给修缮了一番。” 纪行道,“那墓在哪儿?” 齐帝便指给他看。纪行找到之后,却发现那里是两块墓碑。他一皱眉,画面拉近之后才发现,那凉快墓碑竟然有一个写着高寒士之墓! 齐帝眼前一黑,从头凉到脚,“这是怎么回事!” 纪行冷静道,“别咋呼,我先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齐帝急道,“这怎么看?” 纪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要用我的元神去一趟京城。” 齐帝疑惑道,“你不是不能走吗?” 纪行道,“是元神出窍,不是肉身挪动。天地法则限制的是我的肉身,但是并不限制元神。” 齐帝这可就有点儿不懂了,“我以前听你说过,你们现在修炼已经是在修炼元神了,按理来说天地法则限制的应该是你的元神啊。为什么之限制肉身?” 纪行道,“连的虽然是元神,但是人最要紧的其实还是肉身。肉身没了,元神没有寄托之处,自然也就消散了,也就相当于死了。当一个人强大到一定程度,天地法则限制的绝对不只是元神。” 齐帝疑惑道,“不只是?” 纪行道,“是这样的,咱们的元神其实一直都被天地法则压着。要不是有天地法则压着,很多人甚至可以在一夜之间悟道入真灵。” 齐帝被吓一跳,“这怎么能行?” 纪行笑道,“怎么就不能行?知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吗?据说很久以前的确真有这样的事。后来不知道怎么会是,天道就变得越来越无情,人的元神被限制地越来越厉害。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没有修行武道,所以人们都感觉不到元神被天地法则压制的痛苦。只有那些卡在瓶颈上几十年几百年的人才会明白元神被天地法则压制的痛苦。而肉体,自然也是被压着的,并且压得更狠。一旦有人想要突破天地限制,几乎是没有悬念地就会被天罚劈成沫沫。我现在元神出窍去京城,肉身还在这里,因此天地杀伐不会加到我身上。不管元神去哪儿,没有肉身来替元神来实现诸般神通,起不了多大的风浪。因此天地法则对一个人的限制,当他的元神与肉身分离的时候,会低到冰点。” 齐帝问道,“有多低?” 纪行道,“肉身达不到的速度,元神可以。肉身做不到的事,元神也可以。” 齐帝疑惑道,“那岂不是元神比没有出窍之前还要厉害?” 纪行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在某些方面上强一点,并不是说神通力量。不说这些了,我先去京城看看。” 随后纪行眉间闪过一丝金光,一缕幽魂就从这儿消失不见。他现在有真灵八境的超然境界,又在这方世界的“阵眼”处,想做的很多事情都会容易很多。当他那元神穿过空间的阻隔,一路抵达京城时,时间只过去了不到弹指间。 此时京城上空出现一张巨大的金光汇聚的人脸,而后那张脸一点点缩小凝实,像一支箭似的落到了地面。纪行便这样落到了那两座墓之前。 他上前走过去,发现果然是高寒士的墓,神识扫过,里边还真有高寒士的尸身。看来是真的已经死了,而且不像是被人杀害死去的。这个时候一个人影过来,腰间挎着三把剑,还拎了一壶酒。他走到高寒士的墓前,先洒了酒,“来看看你。” 而后他就不再说话。他万万没想到,此时在他身边,纪行的元神正注视着他,只是他肉眼看不见而已。 纪行道,“用来磨练心性的。在这里无聊,山中无岁月,如果不找点事做,很容易逼疯的。另外,要是能把这东西刻圆了,也能间接说明你的手够稳。一般手稳的人,心性都很不错。” 齐帝问道,“那朕现在应该学什么呢?你不是说有一套法门吗?” 纪行道,“今天是第一天,你什么都不学,就学学改口。以后在这里,就不要称朕了。我现在好歹算个仙人,你叫一声先生不吃亏。” 齐帝站定了,一时间他还难以接受。 随后纪行眼神微微一凝,向前踏出一步,登时天地便摇晃起来,阵阵电闪雷鸣。那如蛇一般的闪电似乎就要从洞府上方的天井探进来! 齐帝赶紧赔罪笑道,“这我改口就是了。” 纪行收回那一脚,“你要知道,我只要稍微动一下就是天地异象。你站在全天下的中心,和天下最强大的仙人说话,已经是极大的荣耀,不要拿出你那一套帝王礼数来要挟我。我早在二十年前,就不认为自己应该屈从于任何帝王将相。” 齐帝道,“那是。你是仙人嘛。” 纪行道,“我现在要练功,可能会有点儿动静,一会儿又出现什么异象,你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豫潜此时进来给齐帝扔了个果子,笑嘻嘻道,“以后这东西就得计划着吃了,在这里可没那么多山珍海味。陛下,大人给你说一会儿有动静,是怕吓着你。因为那动静是真的大,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三哥吓得不行呢!” 齐帝郑重点头道,“了然,了然。” 这山中果然无岁月。一晃就是两年过去了。这两年的时间,纪行的武功终于推到了真灵八境巅峰,无暇体魄也接近当初自己最巅峰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可以用最暴力的方式撕开这一方天地冲出去,但是这里的人和生灵那可都是真实存在的,他要是这么干,势必会杀生无数。所以他一直在想办法怎么以一种较为和平的方式出去。 他知道在大商时早有传说,说只要武功到了真灵九境的巅峰,而且无暇体魄也到了大圆满的九转琉璃体之后,就会感受到天地的排斥。这个时候就会有天罚降世,只要你扛过这天罚,就能顺着天罚所来的那一条登天大道去往天界。但是白日飞升这个事始终都是传说,早就不知道多少个万年都没听说过有人敢飞升了。但是天罚倒是真实存在。曾经有人尝试将武功练到那个地步,果然招来天罚降世。但是这道天罚不像是上苍来考验武者的,倒像是上苍派来灭口的,一家伙下来,妄想飞升那人连着身周所处方圆三百里大地都成了无底深渊,直到现在都没有敢去那里探底。那人也直接灰飞烟灭,被那一道雷劈得连渣都不剩。 不过他现在是真的相信白日飞升这件事了。因为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多像大商。差别只在于不管他怎么折腾,这片天地对他只会越来越排斥,限制他的自由,却不会降下什么天雷来灭杀他。这相当于一个没有天罚的世界,却仍然留着让人出去的阵眼,简直就是他参破寰宇奥秘的一处绝佳之所。只要他在这里把这件事想明白了,等他回到大商时,会直接懂得大商飞升的最大秘密。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参破怎么出去,但是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他达到了真灵八境巅峰就是最大的收获。现在凡人和蚂蚁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现在能够和飞虫对话,也能和凡人对话。这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他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的范围,正儿八经朝着仙人那边发展去了。 而高瓶儿的收获也很大,她选择了什么都不选,能活几年是几年。反正现在高关生争气得很,对谁都有很大的责任心,绝对不可能不管高寒士。等到她死了,自然有高关生替她为高寒士尽孝。只不过纪行却没有这么简单,他交给了她一门修炼法诀,是佛门的修炼法诀。佛门向来不歧视妖怪,就连天龙八部都是妖怪。所以在佛门中,也有最多最全的妖怪修炼法门。纪行当年去过藏经阁,自然记得这些,就传给了高瓶儿一门传说中能够直通菩萨境界的法门。 不过纪行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真有菩萨,最多就到大佛士了,连罗汉的境界都是传说,更甭说菩萨了。虽然功法不是那么靠谱,毕竟是收在藏经阁的功法,差不到哪去。再加上他已经看过了,对高瓶儿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坏处。因为那功法就是给半人半妖的菩萨练的。 高瓶儿这两年虽然没有练成什么神功,但是每天能吸入一点儿纪行散溢出来的灵气,她的怪病竟然还真的一天一天就见好了。只要勤加练习,或许她能长命百岁也犹未可知。 当然了,收获最大的当数齐帝。高瓶儿那是半人半妖之体特殊,经脉相冲,极难修炼。齐帝不一样,他是一个完整的人,人本来就是除了高级灵兽之外最有灵性的“凡物”,因此修炼难度也最小。齐帝练了纪行教的四相决,对于天地经纬的造诣越来越深。 而且这四相决原本就是洗经易髓,使人脱离凡胎的高级功法,虽然是阉割版。但是架不住纪行每天散溢出来的灵气天天给齐帝洗髓。齐帝尽管武功没有练好,但是身体绝对是好了很多。现在他能七天不睡觉,打坐就能补充损失的精力。精神状态比起前五年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就算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大小伙子和他打一架,他不见得就会输。即便将来纪行离开了这里他没有灵气可吸了,也绝对不影响他多活几十年。 第445章 挑战 纪行叹道,“人家是图腾,就是一坨石头,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石头。你见过一坨石头在一万年之后就不是石头了?” 游笠又开始提心吊胆,“那这里这么危险,活下来是不是很困难啊?” 纪行摇头道,“不至于。这里的高手是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出手的,不然朝廷会管的。不过你们已经达到散人境了,要是有人想杀你们,我又没拦住,那可就没有朝廷会管了。” 豫潜惊恐地看着四周,“大人,你一定要保护我们啊!” 纪行笑道,“不至于。我的功力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等我拿回一样东西,就算真灵九境肉身八转的大高手,对上我也得怵三分!” 豫潜问道,“什么东西啊?” 纪行道,“我有两把刀,一把刀很强,一把刀更强。只可惜一把在大商皇宫,一把在一个我都不知道怎么走的小村落。不过就算是拿到皇宫的那把,我也足够傲视天下群雄了。那把乃是伤刀,只要功力够高,就是专门烧无暇体魄的。尤其是在我手里,九转之下,皆为蝼蚁!” 游笠笑道,“那大人还是很厉害的!” 纪行道,“那当然厉害了!真灵八境,你以为好玩?比我强的人,这片天下还真是叫得出来名字。只是这些人咱们都别去招惹就行了。另外,你们跟在我旁边,只要不招惹别人。没人能伤你们。” 豫潜问道,“大人,你练到现在这个境界,大概花了多少年?” 纪行想了想,“我曾经一夜入真灵巅峰,搞不好还是真灵大圆满,能和图腾硬刚那种......” 游笠豫潜吓了一跳,“这么厉害!” 纪行汗颜道,“但那不是我的功劳。是有一个高人,和我说了几句话。那时候我还小,可能是经受住了他的考验,突然之间就有了极其强大的能力。” 游笠豫潜一脸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万年不出的绝世天才呢!” 纪行一瞬间面子有些挂不住,“虽然我是靠的别人,但是我刚刚过了那个晚上,就被人一掌打得功力还不如你们现在。之后我只用了不到五年就回到了真灵上境,这也算是人才了吧?” 但是游笠却听出来弦外之音,“是什么人,在你那么强大的时候......话说你那个时候应该算得上全天下最厉害的那几个人了吧?是什么人能一掌就把你打成咱们现在这样?” 纪行叹一口气,“这个问题嘛.....”他拍了拍游笠的肩膀,“我前前后后已经想了三十年了,也没想出来个头绪。直到至今......” 他脑海里出现那遮天盖地的一只巨掌,不禁不寒而栗,“直到如今我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就算是梅生吧......我也觉得不见得就能将我打得那么狠啊。” 豫潜道,“会不会是真的神仙下凡了?” 纪行道,“算了,不想这些事了,想也想不到个什么头绪。” 游笠问道,“大人。当初咱们尚在大齐时,觉得武功练到化境就已经到头了,可是直到遇到你之后,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人你说会不会是在这方天地之外,还有什么你理解不了的高人吗?” 这句话直接点醒了纪行。他喃喃道,“我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已经是极限了。”他想起当初自己神游万里时,触摸到的那一道穹壁。按道理,元神是不受天地法则束缚,或者说束缚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当天他被那冷到极致的穹壁阻拦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抬头,这可能是他最认真的一次抬头。 游笠豫潜也跟着往天上看,“大人,你在看什么呢?” 纪行道,“你们现在还不会明白。” 豫潜问道,“大人,咱们这儿距离你说的家还有多远啊?” 纪行道,“这里比十万大山还要往西,我刚刚用神识看了一遍,距离十万大山有至少一万里。十万大山距离大商又有六十万里。” 豫潜一听,掰开手指仔细一算,“按照我的脚程,正常情况能够日行百里。也就是说从现在起我打这儿走过去,要二十年?” 纪行道,“不用担心,我御空飞行八个时辰能飞五十万里。若是我一点不留手,六个时辰就能到。” 游笠点点头,“这样就好,不然光飞就是几十年,搁谁谁受得了?” 纪行道,“但是我还不能飞那么快。你们境界太低了,我飞得那么快,一旦稍微转一点儿弯,你们会在瞬间被撕碎。” 游笠叹道,“这里是真的太大了。大人,你知道这里的边界在哪儿吗?” 纪行摇头道,“不知道。当初我倒是看到过,不过在那里,大陆都陷下去了,我也没看到陷下去的边界究竟在哪儿。” 随后游笠豫潜又问了纪行许多有关这里的事情,纪行还算耐心,一一为他们解答。等他们到未左镇时,已经是二十天之后了。 而且他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情,在未左镇他竟然无法将神识离体一丈。这意味着此地很可能是一个人的小天地。当然,这个小天地很可能就是何名椿的。当初自己还没到如今的境界,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如今几乎要真灵境大成了,才发觉这里对真灵上境高手的排斥竟然这么严重。 他忐忑地敲响了何府的大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纪行一看,登时眉开眼笑,“刑叔!” 刑之明围着纪行转了两圈,“请问,阁下是哪一位?听过在下的名号?” 纪行笑道,“我是纪行啊我!你忘了?” 刑之明有点儿震惊,“阁下莫要胡乱拿我家少爷的名号来戏弄在下。” 纪行道,“我真的是纪行!我脱胎换骨了!我已经是一个大高手了!我被人割去的寿元也回来了!” 随后院子里一头恐怖大狼懒洋洋地走过来,“你说你是他,你有什么证据啊?身高兵刃衣服相貌统统不一样,连后边跟的两个人武功也是低的可怜,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纪行一听,“狗子!你这么说就伤了我的心了!信不信我削你啊!” 狗子一听,连忙退了两步,“拿出证据!” 可是三个月之后,秋时封禅的日子最后还是越来越近,随着宫里多了许多仪仗,羽林军操练越来越频繁,这一天还是来了。 一切就像高岐佑所说,钦天监提司高何以挑了个大雾天做良辰吉日。而且看天时,这大雾怕是三天也散不去。 而在这个几个月里边,纪行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上官无名与洪老太监继续留在了齐帝身边,纪行则被齐帝秘密地派出去刺杀永乐。 这几个月里,死在纪行手上的人不止十个。清一色都是九品高手。整个永乐皇后阵营的人都被纪行杀得东躲西藏。即便是面对大军围杀,纪行也总能脱身而去。一时间朝堂之上算是明白了点儿为何齐帝有胆量坚持登山封禅了,有这么一个阎王帮着他,他自然是想登山就登山,想传位给谁就传位给谁! 这天夜里,纪行独自一人走在南城街上。如今的宵禁几乎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但是这个可有可无仅限于八品以上的高手,没有那个本事,还是不要把自己脑袋搁裤腰带上了。 但是在京城最自由的,始终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纪行。 纪行拎了一壶酒,没命地灌自己。他现在对齐境的羁绊越来越少,也几乎没有任何能够限制他的东西存在,所以他越来越缺少属于正常人的感情。在缺少感情的时候,他也就开始喝酒来找这些“感觉”了。另外他还有一个需求就是自己的功力涨得太快,而肉身成圣的速度又太慢,容易造成爆体而亡的尴尬局面。因此他只能多喝酒,用酒精来催发体内的真气快速散溢出去,免得对身体造成太多伤害。 这也直接让他整日看起来放浪形骸,总是不着调的样子。但是只要有人闻到一股浓烈的丽花雕酒香味,那必然便是纪行来了。 就像在这个夜里,整条街都是丽花雕的酒香味儿。因为他喝得太多,腰间还绑着两坛子,边喝边洒,弄得整条街都是酒香味。 突然他没有再往前走,因为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纪行仔细看了一眼,“哦,是你啊。” 那是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作柳娥,“真是笑话。” 纪行淡淡道,“哪里可笑了?我记得我还答应了你要做一件事。但是我可能要食言了,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打算去做宰相了。” 柳娥道,“你现在还会在意这些吗?” 纪行道,“你现在又奈何不了我,我为何要在意?” 柳娥道,“我早该杀了你。” 纪行道,“这句话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说过了。说说吧,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柳娥抱着剑,迟迟没有说话。纪行道,“有设么话就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 柳娥道,“我有三个哥哥,他们被关在天牢里,我想你能放了他们。” 纪行道,“天牢里?关了多久了?” 柳娥道,“十五年。” 纪行仰脖灌了一口酒,“那你直接说他们犯了死罪。” 柳娥道,“不是死罪。他们只是在十五年前在边境私自倒卖甲胄,刚巧那个时候周武月肃清边境,被他发现了。之后永乐皇后的人将我三个哥哥抓了去,我也被抓了去。从那之后我就被秘密训练,必须要完成足够的任务,永乐皇后才会放了我那三个哥哥。” 纪行淡淡道,“倒卖甲胄还不是死罪?你不知道朝廷是绝对不可能放任民间持有弓弩和甲胄的吗?我现在一点听故事的心思都没有,这件事你直接去找陛下不就行了?你堂堂化境高手,陛下不可能不重视,莫说是放了三个死罪之人,便是无缘无故将三个无罪之人打入天牢也不是不可能。” 柳娥道,“不是这么简单。永乐皇后为了控制住我,没有给我一点接触他们三个的机会,一旦我有异样,我那三个哥哥马上就会死。” 纪行道,“你和你那三个哥哥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柳娥道,“十五年了。” 纪行不禁一愣,“到底是血浓于水啊,要我是你,这十五年过去了后,那点儿亲情早就淡了。”他看了看柳娥,“吃了吗?带你去下馆子。” 柳娥低头,“我这样......” 纪行把面具从脸上取下来,“你不就是头发白了点儿吗?又不会吓着谁。你看看我这一张脸,现了面人家都拿我当阎王。” 柳娥看到纪行那血纹交错的一张脸,十分想不明白,“你怎么成这样了?” 纪行道,“还不是为了突破到化境闹得。第一次是为了帮你,那个时候已经留下来隐患,第二次是......获得了一点我该有的东西,肉身就有点接受不了了。现在我,可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算是一个怪物吧。” 随后他与柳娥从一片阴影当中走出来,踱步到一家酒肆。 那白发魔女已经足够吓人,这鬼面阎王更是让人连留下来多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顷刻之间一家酒肆的人都跑完了。 纪行走到店里,“掌柜莫怕,是我。高何以。” 那掌柜明显怂了,哪里敢多看纪行,脸色虽然硬气,但是手却止不住地哆嗦,“司......司命大人,我可没犯什么事......” 纪行道,“去年从你这里取了一斤丽花雕,这段时间你每天早上都往门前挂四斤酒,我还挺好奇,你店里还存了多少丽花雕?” 掌柜的额头开始冒出来冷汗,“快见底了,但是只要大人想喝,很快就会有新酒。” 纪行丢下一枚金锭,“我和我朋友要在你这里坐一会儿。”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不得不说他这个响指打得是真的响,因为随着这一声响指,酒肆外边都掉下来了一片瓦。没多久一个龙卫走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第446章 被拘 第四百九十一章被拘 狗子凑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纪行就盯着它那一双狗眼,一个人影突然闪回到他的识海当中。纪行的无暇体魄已经到了第八转,能够随意变换容貌,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以前那样子。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哈哈!我回来了!” 老邢这才相信真是纪行,“你一走三年你行啊!三年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大商都快乱成一团了!” 纪行笑道,“一路上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不过乱的是其他地方,大商还好着呢。”随后他面色凝重,“不过我似乎嗅到了一股子魔气,这不是天涯秘境才有的东西吗?” 老邢道,“梅尊者疯了,他要逆转天地,现在已经和异魔混到一起了。全天下都打得不可开交,大商就连一个小天师都被其他国家请过去询问伏魔之法了,更别说其他的大天师了。老黄这三年一直没停下来过。” 纪行道,“黄正汤来找过你?” 老邢道,“不是找我,是找你。你的功夫他知道,他是来找你帮忙的。以前你应该是给他留过地址,他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这儿。” 纪行道,“甲让呢?那小子怎么不见影啊?” 老邢笑道,“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已经不合适天天跟在我身边了。”随后他道,“那你现在没事了吧?三年前你真是吓死人了,看着我都以为麻烦大了。” 纪行突然道,“刑叔,那个,白芙有消息吗?” 老邢道,“这个我哪知道。当年她不是说要走六十年吗?这才过去多久?六十年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纪行点点头,“的确是这个事。过段时间我得去一趟京城,我东西落在那儿了。” 老邢拉着纪行道,“先别去京城了。现在到处都透着诡异,只有咱们未左算是安生的了。” 纪行道,“我知道,你是说那股子没来由的戾气是吧?应该是有什么人在暗中作祟,不过我并不怕。他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 老邢道,“是这样啊。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呢,五梅教派和方外混到一块儿去了。我记得当初你说你有无暇体魄。你可得藏的紧点儿,现在方外那帮子人正在到处猎杀有无暇体魄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冒这么大的险图什么。” 纪行皱眉道,“不能吧?修炼无暇体魄的人可都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了,谁有这么大胆子干这个事?再说真灵上境的大高手,放在哪儿都是个宝贝,就图无暇体魄,有这么干的吗?” 老邢道,“你可别大意,已经有四个真灵七境的高手着了道。现在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中,没有真灵八境都不敢出来跑路。就算他们出来,也都是带着保命的家伙。” 纪行道,“干这些事的那些人都是方外的?” 老邢道,“这我可就不是很清楚了。反正现在这些事都已经传开了,咱们肯定不用怕,但是你不一样啊。你修为那么高,没准人家就盯上你了呢?” 纪行想了想道,“刑叔,你还别说。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真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我。而且两次都感觉到了。那个人功力很高,真灵九境,无暇体魄已经相当有气候了,达到了第四转的超然境界。若是我现在碰上这个人,还真是非常麻烦。” 老邢道,“你们交过手了?你怎么知道他实力的呢?” 纪行道,“交手倒是还没有,不过他功力很高,却只是一副骨架子,按理来说第四转的时候不该到处瞎逛,因为这时候人还是很虚弱的。但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光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虚,还瞧着忒生猛。” 老邢叹道,“唉,你们啊,动不动就是谈的这些高到没谱的事儿。哪像我啊,到现在还是这样。” 纪行笑道,“刑叔,你当年好歹也是一方武林盟主,虽然后来在白家安顿下来,不过好歹也尝过在一方地域坐大的滋味儿嘛。哪像我,一直都在挨打,不是在挨打,就是在使劲儿变厉害了再被更厉害的人打。而且你的功力很沉稳,总有一天会厚积薄发的。” 老邢道,“那你还去京城吗?” 纪行道,“去还是得去的。但是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 老邢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咱们才三年不见咱们就这么生分。” 纪行没法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经历了二十多年,“我带过来的这两个人,一个叫游笠,一个叫豫潜。他俩对我忠心耿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但是呢你也看见了,他俩武功太低,所以我打算把他俩交给你,让你练练他俩。” 老邢笑道,“那没问题。” 纪行掏出来三粒亮晶晶的小石头,“当然了,不是白让你教,这三枚上品灵石就交给你了。” 老邢收过来,一张嘴笑得都合不拢了,“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然后他就发现不对劲,“怎么感觉都快被吸光了?” 纪行道,“虽然里边儿留下的灵气不多了,但是比中品灵石还是值钱多了。全都是因为我得到这仨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灵力都散得差不多了。但是对你来说还是很有用的。拿着玩还是挺不错的是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邢大方收起来,“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这刚从外边来,就又要走啊?” 纪行道,“暂时不走了。等过段时间再走。咱们也这么多年没见面,怎么说也得好好聚一下。而且我现在功力已经接近大成了,咱们也不着急。” 随后纪行看了看老邢,“刑叔你也不差啊,现在都真元第三境了,你的棍法又该进步许多了。” 老邢笑道,“我这,不行。哪能和你比。” 随后纪行带着他们一直走到里屋,“诶,洪叔呢?” 老邢笑道,“你洪叔去了趟远门,这个院子就一直都是我看着了。我平时和邻里相处不错,也没有显得寂寞。” 纪行点点头,“洪叔不是简单人物啊。”他回头道,“游笠豫潜,这是你们刑叔,大名刑之明,为人正派,武功极高,虽然不如我,但是在这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高手了。教你们,那是大材小用,过来谢过你们刑叔!” 游笠豫潜很懂礼数,而且他们都感觉到了刑之明的不简单,一身奇异气息,似乎比纪行还厉害,“见过刑叔。” 三个人狼狈地从虚空之中像被人拉屎拉出来似的掉了出来,其中一个人功力极高,高到了刚刚到这儿就引发天地异象。此人将将落地,什么话都没说,抓起身边两个武功弱得离谱的人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没多久这里又出现了那个枯骨人,他左看右看,眼眶里的鬼火一闪一灭,“绝对不会有错,这里来过一个功力极高的高手!” 只见他竟然从虚空中抓出了一把柳叶大小的剑,刻上讯息之后,那柳叶大小的剑嗖得便没了影。这一道讯息是传给宋千会的,让他警惕刚刚抵达大商的一个绝世高手。 游笠豫潜第一次在天上飞,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地向纪行大呼小叫飞慢点儿。 纪行却严肃道,“你们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一个真灵九境的绝世高手与我擦肩而过!最恐怖的是他的无暇体魄已经到了第四转,白骨生肉!这种高手,只要打我一掌,我就离死不远!” 豫潜也被吓了一跳,“你不是说你也有无暇体魄吗?那你是第几转啊?” 纪行道,“第八转,圣灵之体。” 豫潜笑道,“那你比他还厉害呢!第九转是个啥啊?” 纪行摇头,“不是这么简单。我是现在只是真灵八境,就算无暇体魄比他高级,但是凭功力,他能打我这样的十个。至于第九转,那是我曾经达到过的境界,琉璃宝体。” 豫潜道,“那的确是应该跑。” 纪行道,“主要是因为这里还在十万大山。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你们不知道。这里是梅生的地盘。当年我不知轻重来过一次,差点中了邪。虽然机缘巧合破境了,但是一旦遇到梅生,刚刚那个人,再来一百个也没用。” 游笠也被结结实实吓到了,“有这么厉害?” 纪行道,“岂止是厉害!活了几万年的怪物,大商朝多少岁他多少岁,说他与天同寿,对你们而言也差不多了。这片天地唯一一个能走会跳的图腾,说他是一尊真神也不为过。你以为闹着好玩?” 游笠道,“这里也太危险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纪行叹道,“你以为想回去就回去?我没有想到出来容易进去难,怕是咱们几百年都没有办法回去了。除非等我修到大圆满,或许还有机会回去看一眼。” 豫潜问道,“大人,你在这里有朋友吗?” 纪行叹一口气,“自然是有的,但是我不知道我究竟离开这里多久了。完全是两片天地,时间空间的概念完全不一样。没准我在大齐只待了二十五年,在这里已经过去一万年了。” 游笠不禁松一口气,“这么久了,那个梅生可能早就死了,咱们没啥好怕的了。” 纪行叹道,“人家是图腾,就是一坨石头,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石头。你见过一坨石头在一万年之后就不是石头了?” 游笠又开始提心吊胆,“那这里这么危险,活下来是不是很困难啊?” 纪行摇头道,“不至于。这里的高手是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出手的,不然朝廷会管的。不过你们已经达到散人境了,要是有人想杀你们,我又没拦住,那可就没有朝廷会管了。” 豫潜惊恐地看着四周,“大人,你一定要保护我们啊!” 纪行笑道,“不至于。我的功力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等我拿回一样东西,就算真灵九境肉身八转的大高手,对上我也得怵三分!” 豫潜问道,“什么东西啊?” 纪行道,“我有两把刀,一把刀很强,一把刀更强。只可惜一把在大商皇宫,一把在一个我都不知道怎么走的小村落。不过就算是拿到皇宫的那把,我也足够傲视天下群雄了。那把乃是伤刀,只要功力够高,就是专门烧无暇体魄的。尤其是在我手里,九转之下,皆为蝼蚁!” 游笠笑道,“那大人还是很厉害的!” 纪行道,“那当然厉害了!真灵八境,你以为好玩?比我强的人,这片天下还真是叫得出来名字。只是这些人咱们都别去招惹就行了。另外,你们跟在我旁边,只要不招惹别人。没人能伤你们。” 豫潜问道,“大人,你练到现在这个境界,大概花了多少年?” 纪行想了想,“我曾经一夜入真灵巅峰,搞不好还是真灵大圆满,能和图腾硬刚那种......” 游笠豫潜吓了一跳,“这么厉害!” 纪行汗颜道,“但那不是我的功劳。是有一个高人,和我说了几句话。那时候我还小,可能是经受住了他的考验,突然之间就有了极其强大的能力。” 游笠豫潜一脸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万年不出的绝世天才呢!” 纪行一瞬间面子有些挂不住,“虽然我是靠的别人,但是我刚刚过了那个晚上,就被人一掌打得功力还不如你们现在。之后我只用了不到五年就回到了真灵上境,这也算是人才了吧?” 但是游笠却听出来弦外之音,“是什么人,在你那么强大的时候......话说你那个时候应该算得上全天下最厉害的那几个人了吧?是什么人能一掌就把你打成咱们现在这样?” 他脑海里出现那遮天盖地的一只巨掌,不禁不寒而栗,“直到如今我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就算是梅生吧......我也觉得不见得就能将我打得那么狠啊。” 第447章 谈判 没等鸦女反应过来,她只觉自己似乎回到了数千年前自己还是一只乌鸦的时候,一支羽箭飞来,而她却怎么也躲不过那一支箭!刚猛无匹的力量将她从此地推出,蛮横地将那渲染过来的黑暗生生分成两半!鸦女投入了那黑暗,而后再无踪影。 那黑暗也随着鸦女回到了他的怀抱,而飞速退散。 枯骨人看着这一切,心下感慨不已。这便是这世间站在最高处的人,你无法理解他们是如何出手的,就算他已经是这天下有数的高手了,他还是难以跟上宋千会这样得人的步伐。刚刚那黑暗袭来,分明就是梅尊者过来要人了。而梅尊者想要杀他,似乎也是一点功夫都不用费。究竟宋千会和梅尊者谁更强,他心里是一点儿底也没有。一个是武道修到顶点,进无可进,数千年来未有败绩,灞枪之下无冤魂,不是真神却堪比真神的天下第一人。一个是邪门到了极点,明明是图腾却又比图腾强大不止一点半点,无视诅咒无视刀剑不老不死不灭法力滔天的大能者。 这两人存在于世间似乎就是为了维持世间平衡,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心里在想什么。甚至没有人能分得清这二人的善恶。 枯骨人又踏上了寻人的路途。刚刚他已经准备好了要杀人,宋千会按在他肩膀上的一瞬间,他的伤已经被治好。他要找的人,此时正在商量去找他。 一个月后,纪行终于启程。 他现在要去京城,只需要一天的功夫就足够了。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狗子。 俩人很快到了京城,纪行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信物可以进出皇宫了,就先去找辛椎。辛椎见到他时,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你......” 纪行道,“我在洗龙池炸了,我又回来了,我现在武功还比你高了,哈哈哈!” 辛椎赶紧将纪行拉入宫,“你可知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纪行道,“三年前我被宫部拉进洗龙池,差点儿给我洗没了啊!我这回过来是拿我的东西的。我有一个长匣子,你应该还记得吧?” 辛椎道,“你的东西在宫部那儿,他给你藏起来了。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得去问他。” 纪行想了想,“那他人呢?” 辛椎道,“走了。” 纪行皱眉,“他不在宫里,往哪儿去?” 辛椎道,“找你。” 纪行道,“你有办法让他回来吗?” 辛椎道,“那你得去钦天监,找提司办这个事。” 纪行点头,“多谢了啊。不过你这么多年了,怎么功力还是只有这样?我都走到现在这样了。” 辛椎疑惑道,“这么多年?” 纪行想起来自己是走了二十多年,但是这里只是过了三年而已,“对啊,整整三年,你怕不是天天在睡觉吧?” 辛椎毕竟有胸怀,他要是想提振境界的话,随时都可以。只不过他们都有朝廷管着,可不是你想练到哪就能练到哪。不然朝廷的资源就全都成了他们这些高阶武者的了,而非朝廷的。而且历史告诉他们,以海量资源成就一个人的英雄主义做法根本不可取。因为人都是会死的,只有一个整体强大才是真的千年不朽。即便是强如梅尊者或者宋千会,他们也不可能真就与天地同寿。 “算不上天天睡觉,但是也差不多了。如果朝廷需要,三年内我也可以到真灵九境。你还年轻,所以不清楚这些事。”辛椎平淡道。 他这话说得没假。能练到真灵七境巅峰,号称八境之下无敌的人物都没有资格说自己稳入九境,还有谁敢说这句话?一旦大商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候,他们这些高人自然会得到海量资源,到那时候真灵九境会像下饺子似的一波一波地出现。 纪行笑道,“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位提司大人?” 辛椎其实见到纪行回来,心里很高兴。三年前龙醒,将他也吓得不轻。如今纪行安然无恙,他只是没有表露在明面上。 “他现在应该还在洗龙池,自从你消失之后,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你可能不知道三年前还发生了什么,连宋千会都惊动了,你面子还真是够大。”辛椎道。 纪行笑道,“我早见过他了。” 辛椎道,“你身份特殊,宋大人一向不愿意将你的事摆在眼前。” 纪行道,“因为含光鹭影是我父母?” 辛椎道,“那件事我知之不详,说起来你和我算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只是晚了一千年习武。宋大人有意将你摘出这泥潭,我劝你从京城离去之后,就不要再来了。” 纪行奇道,“为什么?难道我去哪你们还得限制?” 辛椎道,“我收到消息,宫部在外边找你,遇到了宋大人。宋大人暗指他不要再插手你的事,换言之,也不想你多和朝廷接触了。但是宫部很看重你,他想让你像他那样去送死,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 纪行道,“什么事说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辛椎道,“自然是异魔。你在高山之巅,看不见民间疾苦,大商又太安稳。全天下哪里都是魔气肆掠,异魔降世就在眼前。太庚皇帝压了异魔二十年,可惜还没有将这件事做完......” 纪行道,“真的很严重吗?” 辛椎道,“麻烦的是梅生的态度。他有一个心病,非要完成那件逆天之事。目前为止似乎只有异魔有这么混沌天地的能力,所以他所在的十万大山,如今几乎已经成了魔巢。一旦异魔入侵,大商以西的所有国家全都会东进入大商,那边的丰饶土地会成为战场。一场大战结束,倘若异魔全部伏诛,那里的灵气会枯竭至少三千年。也就是说,大漠的面积会再增加一倍。” 纪行道,“似乎是个挺严重的事。” 辛椎没有再多解释,“确实严重。倘若梅生不答应,他一个顶得上一千尊图腾,而且还是不用消耗天地灵气的那种。异魔即便想要入侵,在这位天地巨擘眼前,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若是他铁了心要和异魔作对,几乎可以说他只要还存在,异魔就连一丁点儿魔气都无法抵达这天下八十一州。” 纪行就盯着它那一双狗眼,一个人影突然闪回到他的识海当中。纪行的无暇体魄已经到了第八转,能够随意变换容貌,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以前那样子。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哈哈!我回来了!” 老邢这才相信真是纪行,“你一走三年你行啊!三年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大商都快乱成一团了!” 纪行笑道,“一路上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不过乱的是其他地方,大商还好着呢。”随后他面色凝重,“不过我似乎嗅到了一股子魔气,这不是天涯秘境才有的东西吗?” 老邢道,“梅尊者疯了,他要逆转天地,现在已经和异魔混到一起了。全天下都打得不可开交,大商就连一个小天师都被其他国家请过去询问伏魔之法了,更别说其他的大天师了。老黄这三年一直没停下来过。” 纪行道,“黄正汤来找过你?” 老邢道,“不是找我,是找你。你的功夫他知道,他是来找你帮忙的。以前你应该是给他留过地址,他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这儿。” 纪行道,“甲让呢?那小子怎么不见影啊?” 老邢笑道,“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已经不合适天天跟在我身边了。”随后他道,“那你现在没事了吧?三年前你真是吓死人了,看着我都以为麻烦大了。” 纪行突然道,“刑叔,那个,白芙有消息吗?” 老邢道,“这个我哪知道。当年她不是说要走六十年吗?这才过去多久?六十年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纪行点点头,“的确是这个事。过段时间我得去一趟京城,我东西落在那儿了。” 老邢拉着纪行道,“先别去京城了。现在到处都透着诡异,只有咱们未左算是安生的了。” 纪行道,“我知道,你是说那股子没来由的戾气是吧?应该是有什么人在暗中作祟,不过我并不怕。他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 老邢道,“是这样啊。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呢,五梅教派和方外混到一块儿去了。我记得当初你说你有无暇体魄。你可得藏的紧点儿,现在方外那帮子人正在到处猎杀有无暇体魄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冒这么大的险图什么。” 纪行皱眉道,“不能吧?修炼无暇体魄的人可都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了,谁有这么大胆子干这个事?再说真灵上境的大高手,放在哪儿都是个宝贝,就图无暇体魄,有这么干的吗?” 老邢道,“你可别大意,已经有四个真灵七境的高手着了道。现在真灵上境的大高手中,没有真灵八境都不敢出来跑路。就算他们出来,也都是带着保命的家伙。” 纪行道,“干这些事的那些人都是方外的?” 老邢道,“这我可就不是很清楚了。反正现在这些事都已经传开了,咱们肯定不用怕,但是你不一样啊。你修为那么高,没准人家就盯上你了呢?” 纪行想了想道,“刑叔,你还别说。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真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我。而且两次都感觉到了。那个人功力很高,真灵九境,无暇体魄已经相当有气候了,达到了第四转的超然境界。若是我现在碰上这个人,还真是非常麻烦。” 老邢道,“你们交过手了?你怎么知道他实力的呢?” 纪行道,“交手倒是还没有,不过他功力很高,却只是一副骨架子,按理来说第四转的时候不该到处瞎逛,因为这时候人还是很虚弱的。但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光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虚,还瞧着忒生猛。” 老邢叹道,“唉,你们啊,动不动就是谈的这些高到没谱的事儿。哪像我啊,到现在还是这样。” 纪行笑道,“刑叔,你当年好歹也是一方武林盟主,虽然后来在白家安顿下来,不过好歹也尝过在一方地域坐大的滋味儿嘛。哪像我,一直都在挨打,不是在挨打,就是在使劲儿变厉害了再被更厉害的人打。而且你的功力很沉稳,总有一天会厚积薄发的。” 老邢道,“那你还去京城吗?” 纪行道,“去还是得去的。但是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 老邢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咱们才三年不见咱们就这么生分。” 纪行没法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经历了二十多年,“我带过来的这两个人,一个叫游笠,一个叫豫潜。他俩对我忠心耿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但是呢你也看见了,他俩武功太低,所以我打算把他俩交给你,让你练练他俩。” 老邢笑道,“那没问题。” 纪行掏出来三粒亮晶晶的小石头,“当然了,不是白让你教,这三枚上品灵石就交给你了。” 老邢收过来,一张嘴笑得都合不拢了,“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然后他就发现不对劲,“怎么感觉都快被吸光了?” 纪行道,“虽然里边儿留下的灵气不多了,但是比中品灵石还是值钱多了。全都是因为我得到这仨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灵力都散得差不多了。但是对你来说还是很有用的。拿着玩还是挺不错的是嘛。” 老邢大方收起来,“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这刚从外边来,就又要走啊?” 纪行道,“暂时不走了。等过段时间再走。咱们也这么多年没见面,怎么说也得好好聚一下。而且我现在功力已经接近大成了,咱们也不着急。” 随后纪行看了看老邢,“刑叔你也不差啊,现在都真元第三境了,你的棍法又该进步许多了。” 第448章 故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故人 辛椎道,“宋大人是一个人,他强大无敌,天下第一,谁都战胜不了他。但是梅生有逆天地而行的大能力,连更改生死轮回的逆天之事他都敢做。而异魔入侵是入侵这一方天地。你懂了吧?” 纪行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宋千会管不了人家想不想侵入的事,他只是能打,来多少异魔他能杀多少。异魔想要入侵这方天地就要打开一道大门,宋千会只能当个守门的,总有他疏忽掉的地方。但是梅尊者不一样,他是个管钥匙的,人家想进来,他直接给人咔一声上锁,要是门不够牢实他还能把门换一个更结实的,是这个道理吧?” 辛椎道,“有一件事我也挺难受,那就是,梅生这个人,他守门其实也很厉害。宋大人虽然也有阻截连通魔界的能力,但是代价太大。” 纪行道,“那咱们把这个梅尊者争取过来啊!让他到咱们这边不行吗?” 辛椎道,“他和大商的恩怨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存在。而且大商京城这边还有一座针对他的大阵,只要他过来,咱们就有办法留住他。你说他还会和咱们做朋友吗?” 纪行想了想,“也是啊。咱们就算装得再有诚意,毕竟还有一榔头砸晕他的本事,他的确是没法和咱们在一块儿。” “其余的话就不多说,你要见提司的话就尽快,别在这里磨蹭。”辛椎对纪行道。 纪行笑笑,“行行,知道你是大忙人。” 因为他们到皇宫的时候没有经过正殿,相当于一直在皇宫边缘打转转,所以这种事到现在还没有报给新帝。纪行看着这宫里的一砖一瓦,一种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毕竟他当年在这里做过御前伴读,后来还帮新帝平定叛乱,在后湖黄策库读了那么多书。 在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他一面追忆,一面在心中感慨。当年他也不过就是那些大人物眼中的一颗棋子而已,而今他已经是辛椎这种大人物都要为他领路的人了。这种转变不仅仅是体现在他如今的实力上,还在他现在的地位上。 没多久,他们到了洗龙池。 那条通天河畔,一个脸戴繁复花纹面具的男人静静伫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辛椎走在前边,对纪行道,“自从你消失后他就这样了。” 纪行惊讶道,“你是说你保持这个姿势三年了?” 辛椎摇摇头道,“那当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宫部决定出去找你之后,他就呆在这儿了。这一站就是三年。” 纪行喃喃道,“他这样是为什么?” 辛椎道,“安抚咱们脚底下的一个大家伙。你以为是因为你?” 纪行挠挠脑袋,“我还真以为是因为我。” 辛椎走上前,走到那提司大人身后,“今天瞅见了几条鱼?” 这一句话就像春风解冻,那提司大人慢慢的开始动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转头,“说什么瞎话?” 辛椎笑答,“你整天都在这儿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万一惊扰了下边那位,丹书铁券就得再用一次。总不能事事都让宋大人来给你擦屁股吧?” 提司大人叹道,“你少来。三年前那件事影响深远。一度让异魔以为有了可趁之机。我这些年要是不把下边那位苏醒的原因找到,没准会酿成大错。” 辛椎笑答,“原因?原因不就摆在这儿吗?”他转身一指,纪行正在他身后。 提司大人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走上前伸手去摸,对辛椎说道,“你什么时候会障眼法了,我记得你不爱琢磨这个啊。” 辛椎笑而不语。 没想到提司大人竟然摸到了实物,登时吓了一跳,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纪行,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不过好歹是真灵八境的大人物,很快他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我亲眼看见你炸成了渣,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纪行先施了一礼,他现在知道眼前这些人即便摆在明面上实力不如他,但是只要人家想,很快就能拥有碾压他的本事,所以该有的礼节不可少。何况人家还算是他的前辈。 “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梅尊者的地盘。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功力已经尽失了。之后我在那里呆了几年,可能是洗龙池有作用,也可能是那边的灵气太浓郁,我的无暇体魄还在,很快我的功力就回来了。”纪行满口瞎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钦天监提司根本就没想,直接下定论,“那厮图谋真大!” 纪行请教道,“什么意思?” 钦天监提司道,“你被他当做炉鼎了。这几年他一直在找有无暇体魄的人,去做他那件逆天之事。恐怕当初你来京城接受洗龙池是因为他,他爆体而亡又出现在他西境也是因为他!最后你又能很快恢复实力,还是因为他!” 辛椎也分析起来,“不不不,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要是手长到能伸到京城来,那他就不用再忌惮咱们了。很多事他压根不用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直接摆在明面上做咱们也没法奈何他。” 钦天监提司问辛椎,“那这一切如何解释?谁有这个动机,谁会做这件事。这些年发生的一切难道不都说明他一直在看着这小子?” 纪行问道,“看着我?” 辛椎道,“你的无暇体魄很纯净,偏偏实力差劲得很,又没什么背景,人家对你感兴趣再正常不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笑道,“我没什么实力,这说不过去吧?” 辛椎道,“你现在境界的确高过我,但是我想要弄死你,还是很简单的事。你不会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底牌。同样,即便梅生很缺炉鼎,但是他即便是找不到人了,也绝对不敢来找我这样的人。否则的话他会被磕掉一颗大牙。” 纪行当然不信,“你也太抬举你自己了。” 钦天监提司摇摇头,“他可不是在抬举自己。你看着他现在只有真灵七境,真个动起手来,能有不下于九境的实力。就算伤不了梅生,冲到他面前放一个屁也能恶心恶心人家。” 辛椎骂道,“去你的!” 洪老太监也吓了一跳,尖着嗓子喊道,“什么!?他敢!?” 正在此时,京城。 纪行一人立于皇宫大门城墙之上,城下是三千精兵,以及不知数量的百姓,竟然高呼,“恭请昙羽太子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打死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可能,最后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永乐皇后要离间他与齐帝。 在一个时辰前。齐帝与纪行还在皇宫之内的密室。齐帝的八百龙卫时刻都在以秘法向他传送着实况。 而就在那时,京城突然涌现上万百姓,高唱齐帝要禅让的歌谣,却不像是要反的形势。齐帝今日登山封禅,似乎成了要退位让贤一般!而百姓们自然是不明所以,一个个喜庆地很,毕竟刚刚赵牧才被赐死不久,整个齐国都处在齐帝没有子嗣继位的恐慌当中。而纪行正是昙羽太子的消息都已经传了几年了,如今齐帝坚持登山封禅,正好被永乐皇后用来大做文章。看似是宣扬齐帝禅让,实则是釜底抽薪,让齐帝与纪行之间互生间隙。 而外边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逃脱齐帝的耳目,却没有一个人敢给齐帝说实话。齐帝只知道皇宫外有军队和百姓集会,因此派纪行出去查探。没想到纪行一看,就看到了这一幕。 百姓们见到了皇宫城楼上戴着面具的纪行,自然呼声越来越高。而那三千精兵,竟然打的是昙羽太子的旗号,似乎他们一直都是纪行的亲军一般!纪行眼神冰冷,却没有说什么,转身就回了皇宫。 齐帝见到折返回来的纪行,自然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宫外那么大动静,是永乐带人杀回来了?” 纪行摇摇头,“她干了一件比这更大的事。” 齐帝沉吟道,“什么事?” 纪行没有任何保留,“城外有三千精兵,阵势紧密,却不是陛下留下的任何一支亲军。” 齐帝道,“三千而已,不成气候。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纪行摇摇头,“还有不知数量的百姓,少说也有万余,”他看着齐帝,“百姓高呼陛下要让贤给我,还大喊今日陛下登山封禅,其目的便是如此。” 齐帝想了想,呵呵笑道,“永乐这是让你和朕互生间隙。不过你要是真的愿意坐上这个位子,朕倒是省心了。你不必多虑,朕不会疑你,即便你举兵称王,朕也会高高兴兴地将这大齐江山交给你。” 纪行叹一口气,“陛下,你会这么想,但是不代表拥护你的臣子会这么想。那三千精兵,打的可是我的旗号!” 齐帝听到纪行这么说,突然脸色大变,“你是说朕的大军会从北山折返回来!?” 纪行道,“陛下的大军虽然不知道现在去往北山的皇帝陛下是假的,但是陛下的亲信以及各位将军却知道。只怕各位大将军知道我在京城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之后,会抽调出不少兵力回皇宫以镇压我的‘三千亲军’。战火会从北山一直烧到皇宫,陛下的大军疲于奔命,损失必然惨重!” 齐帝看着沙盘,突生一计,“那朕便真的让位给你!” 纪行摇头,“万万不可!那样我谋反的罪名可就坐实了!上官大人和洪公公说什么都会回来找我拼命!” 随后他又道,“只怕这个时候,京城之事已经就要传到上官大人耳中。而常无极虽然听我的话,却不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拥我为王,只怕他真的会带着羽林大军杀回来!届时陛下引蛇出洞的计划就会全部化为泡影!” 齐帝眉头紧锁,“那该如何是好?” 纪行道,“如今只有赶时间了,从此地到北山,最快也要两个时辰。若是我出现在北山,必然北山大军知晓这是永乐之阴谋。”随后他叹一口气,“可是我离开了陛下,谁又能保护陛下?” 纪行不知道的是,此时皇宫外出现了一个面目平和的中年人。他身着青衫,这身衣衫干净整洁,就像他已经穿了数十年也未曾染过一粒灰尘,一身的书卷气。旁人见了他,都以为见到了一位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随便对一个路人道,“当今太子不是谋反赐死了吗?这又哪里来的昙羽太子?” 那百姓高兴地不得了,“这位先生,这你都不知道?这昙羽太子乃是二十年前陛下叫季夏带出宫的那一位,在民间流落二十年,练成了一身的神仙本事,如今任大齐司命,应天府都归他管!咱们大齐新帝,可有着落了!” 教书先生点点头,“多谢解惑。” 两个年轻女子跟在那教书先生旁边,急得不得了,年纪轻一点的那个女子道,“他从来就不想做皇帝,这都是什么事啊!这不是比他造反吗?” 教书先生温醇一笑,“他要是造反,事情就简单了。” 另一个女子道,“高先生,他现在很需要帮助啊。我说的不是高何以,而是陛下。” 教书先生淡淡道,“白使已经去北山了,他无心谋反的消息一定会在羽林决心回皇宫之前传到常无极耳里。” 年轻一点的女子突然脸色一白,眸子颜色都变了,身子一软,扶住那教书先生,“爹!我好难受!” 教书先生抱住她的肩膀,手掌贴在她背后,不知道点了她几处穴位,见她好一些之后,“瓶儿,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那教书先生正是高寒士,而另外两个女子则是李诵筠和高瓶儿。 高寒士道,“老季,你去帮他一把吧。”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高大人影,一身披风,似乎连脸也遮住了,“你儿子如今已成大器,哪里需得着我去帮他,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第449章 幽禁 没想到即便自己已经完全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怀让和尚还是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一走二十多年,感觉如何?”怀让和尚笑着道。 纪行摇摇头,“我有一个疑问......” 怀让和尚打断他,“和尚我可以让你回到九转琉璃宝体。” 纪行道,“大师傅,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个事。刚刚我从皇宫出来,钦天监的提司让我把刀借给他们,我没给......” 怀让和尚伸手打断纪行,笑呵呵道,“我也和你说的是这个事。你既然不想把自己的东西交给别人,那你就得让人家看到你有拿稳这把兵刃的本事。不然的话,那可就真的是暴殄天物了。我现在帮你走到最后一步,不正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吗?” 纪行想起刚刚怀让一眼就看出来他离开了的真实时间是二十多年,于是道,“老师傅,你说我修炼了这么久,为什么感觉还是缺点儿啥。” 怀让道,“有一位高人让你走了一场完整的红尘路,这个手段我很佩服。不过他的用意是让你明白如何正视自己在各个不同阶段的位置,以及.....向上看的能力。这会对你产生很深远的影响,但不是让你马上获得异于常人的力量。你所缺的,我马上就可以给你。” 纪行正想说什么。怀让和尚又打断了他,向那莲池指了指,“还记得这个雷池吗?” 纪行叹一口气,“哪能忘得了,当初在这儿我吃了不少苦头。” 怀让和尚道,“今天咱们玩点儿新鲜的。你跟我来。” 说罢他往庙里深处走去。纪行便跟着他。怀让和尚一直走到烂陀寺后院。 后院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面有一百零八个罗汉,以及传说中的诸天菩萨神佛。只是这里看着忒破了点儿,那些罗汉的雕塑全都掉了漆,露出里边儿的泥胚。那些神佛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死气沉沉,像是被人剥夺了生机。 不知为何,纪行走进这广场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站定,“老师傅,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你不会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怀让和尚笑道,“你害怕是正常的。毕竟你魔性深种,杀戮之气虽然掩藏得极好,但是在这佛国之内,你的杀性天然就被克制。” 纪行道,“我说不清我的杀性是我本来天生就有,还是后天出现的。至少我现在不想变成了个只会吃斋念佛的老罗汉,很多事还得让我打起精神去做。万一......” 怀让替他说完,“万一神魂被入侵,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这个我很明白,但是你要获得一点东西,就得付出一点儿。但是你看清楚,这里不光有佛,也有妖魔。甚至是......异魔。” 纪行皱眉,“怎么你这个院子里还供着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怀让和尚道,“佛家本来就宽和,就算异魔也能包容。只要他们诚心向善。” 纪行疑惑道,“真的?异魔还能诚心向善?你这个玩笑,我怎么一点儿都不信呢?” 怀让和尚道,“你管他向善不向善,只要他做的事能算作善事就行了。” 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但是一个善人就算做一千世好事也不见得就能成佛。怀让和尚刚刚说的那话似乎揭示了成佛的真相。管你向善不向善,做的事能算作善事就行了。也就是说,一个人有多恶,那他就有多大的本事去做善事。或者说,他能杀百万人,只要放下屠刀,便相当于拯救了一百万人。这种人不成佛什么样的人成佛? 但是这并不是怀让和尚想说的,“杀性是你保命的家伙,保持杀性就是保持你的实力。所以你可以从这里选一个。” 纪行疑惑道,“选什么?” 怀让和尚道,“当然是选一个琉璃宝体。换我们佛门的话来说,就是选一尊金身。” 纪行笑道,“你是说这些泥胚都是金身?” 怀让和尚笑着点点头,“你猜得没错。这些泥胚都是金身,只是你现在看着不像而已。只要你选定了一个,你就能获得他们的力量。” 纪行犹豫道,“我这几十年,也没闲着。至少是知道了别人的东西再好,都不是自己的。你说老实话,这是不是一种类似于灌顶的法门?” 怀让和尚点头,“孺子可教。” 纪行道,“难道我就不能靠我自己练到第九转吗?为什么非要借住他们的力量?” 怀让和尚道,“靠自己和靠别人,你还是没有分清楚啊。你以为这种灌顶之法是好承受的吗?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得经过那个人的一生,感受他的一切,那可能是二十年,也可能是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你在经过那么多年的折磨之后,你会获得应有的实力。届时你不论精神强度还是体魄强度,几乎都会达到这世间能达到的最顶峰。但是这一切于我而言,只是过去一瞬。” 纪行皱眉道,“这么麻烦?” 怀让和尚道,“当然了,你获得这个传承的时候,也很容易迷失自己,成为你选择的那个人的一具......分身,无限轮回在你的梦境当中。所以说,这个过程还是挺危险的。” 纪行笑道,“你这就有点儿那啥了吧,我可不想什么都没捞着,结果还枯坐在你这儿到死。你是要真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怀让和尚道,“你到我这里来不就是想要点儿好处吗?当年你境界不够,我没法给你,现在你有了这个本事了,怎么又想要拒绝了?” 纪行叹道,“你别把我想得太唯利是图,我来你这儿就是图个心静,只是没想到你会给我这么大礼。” 怀让道,“心静是怎么静下来的?不就是解决了问题才会静下来吗?你现在不就是缺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拿着你的刀吗?现在我可以解决你这件事,你还不高兴了?” 纪行笑道,“那我多谢你了啊,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还难以接受。” 怀让道,“你很快就会接受的。” 纪行看着这四处的泥胚,叹一口气,“希望那天晚一点到来吧。” 怀让道,“在东边有一个渔村,那边年轻人少,老头儿多。可能你有一样东西落下在那儿了。” 纪行一个激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怀让道,“在东边渔村,你还有一把刀落下在那儿了。” 纪行大喜,“你知道那个渔村在哪儿吗?九州太大,我当初找过,但是那个渔村太小,我死活找不到。” 纪行笑道,“我没什么实力,这说不过去吧?” 辛椎道,“你现在境界的确高过我,但是我想要弄死你,还是很简单的事。你不会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底牌。同样,即便梅生很缺炉鼎,但是他即便是找不到人了,也绝对不敢来找我这样的人。否则的话他会被磕掉一颗大牙。” 纪行当然不信,“你也太抬举你自己了。” 钦天监提司摇摇头,“他可不是在抬举自己。你看着他现在只有真灵七境,真个动起手来,能有不下于九境的实力。就算伤不了梅生,冲到他面前放一个屁也能恶心恶心人家。” 辛椎骂道,“去你的!” 钦天监提司哈哈大笑,“我说的是实话。宫部都已经走到那步了,前段时间撞上梅生了,还没摆开架势就被人扇出三百里地。我估计你最多也就这个水平了。宫部大概能撑十招,我估计你最多只能撑一招。” 纪行笑道,“那我能撑几招?” 钦天监提司看了看纪行,最后只能笑笑,“你嘛,虽然看起来是个胖子,但是其实是真的不能挨打。你大概能撑半招。” 纪行切了一声。其实他不知道,人家说他能撑半招已经是非常看得起他了。数万年来,这天下大多数人连梅尊者的面都没见着。而钦天监提司说他能撑住梅生半招,着实是在抬举他了。但这也是他对纪行的一种肯定。假如到了攸关天下兴亡的时候,他若是撑住梅生半招,没准就能改变时局。 而宫部能撑梅生十招,是他上千年厚积薄发的结果。而且人家的境界匹配得上他的体魄。再加上他懂得的手段,精神强度也比纪行更高。或许宫部的体魄不如纪行,但是纪行挨梅生一招就会晕,而宫部这座活火山只会越打越愤怒。 纪行道,“那你知道宫部现在在哪儿吗?我是来拿我的盒子的。” 突然在场的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过了会儿,钦天监提司道,“那个盒子是被宫部藏起来了,他自然会归还。” 纪行笑道,“那还请你帮我联系联系他。” 钦天监提司道,“但是那匣子里是不是有一把刀。” 纪行点头,“是啊,还不止一把,虽然其他的不怎么样,但是能拿来唬人啊。” 钦天监提司笑笑,“咱们打算问你借一借那把刀。不白借,我欠你人情不说,将来你又任何麻烦,不光我,宫部,还有辛椎辛大人都会帮你摆平。” 纪行自然老大不愿意,于是问道,“你打算借多少年呢?” 钦天监提司尴尬道,“这个要看异魔什么时候来了。它们要是来得早,你那把刀很快就能派上用场,等到异魔全都铲除了,自然就会归还。若是来得晚,你也知道,咱们压根不知道异魔什么时候来,所以具体时间,咱们也不清楚。” 纪行笑道,“那我要说不借呢?” 钦天监提司笑道,“咱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都是朋友。你要知道异魔入侵这种天灾,可不是闹着玩的......” 纪行再次说道,“我不借。这把刀是我一个前辈假借他人之手送给我的,当年我不知道他的意思,现在我明白了。刀在人在。如果异魔入侵,我不会坐着不管,自然愿为天下人鞍前马后。但是你们这样强借,不是好事。” 钦天监提司看了一眼辛椎,想让他劝劝纪行。辛椎扭过头,“这话我说不出口。无上神兵是好,他那无上神兵能在天下已知的所有兵刃当中排进前十。咱们这么做,是有点儿过分。” 钦天监提司叹一口气,“那是天灾,到了那个地步,命都可以不要,你还要脸做什么。假如那把刀交到你手里,就算在梅生面前你也敢叫板......” 辛椎打断他,“我没那个本事。人家千里迢迢追回来,你就赶紧联系宫部吧,就说这小子来找他的刀了。” 钦天监提司抬头,天边夕阳像一只巨大的金饼,溢出来的光芒让人无限神往。通天河的尽头永远都是那么遥远,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他对纪行道,“年轻人,我听说你也是一千年前的故人,算上你出生的那一天起,你大概多少岁了?” 纪行摇头,“我不知道。” 钦天监提司道,“池渊是跟着含光一块儿没的,但是那个地方成为一座孤岛之前,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结局,即便那个结局非常残忍。你父亲是一位大人物,比我们这儿的三个人要高出几重天。他知道他要做什么又该放弃什么,宋将军欠他人情,处处迁就你。你的所有麻烦,有形无形中都是因为你的背景而最终被摆平。你说那把刀是你的前辈假借他人之手到了你手中,那又何尝不是让你将这把刀送到我手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将来有一天天下因为你而生出变数,而且是不好的变数。劳烦你用那把刀保下自己的命之后,在我的尸体上撒一把山菊,我喜欢这种花。” 纪行道,“劳烦帮我给宫部带句话,就说我要我的刀。” 钦天监提司没有再说什么,伸出手,一个浑天仪虚影就到了他身前。他拨动了几下那浑天仪虚影,而后找到了宫部的位置,“那小子回来了,不用找了。另外,他要他的刀。” 三天之后,纪行从宫里出来了。 辛椎道,“你的无暇体魄很纯净,偏偏实力差劲得很,又没什么背景,人家对你感兴趣再正常不过。” 第450章 要人 如今看来这个地方如此神异,当年老牛不是瞎领的路。 他走进村子,一时间整个村子都炸开了锅。一个个都来看他。纪行没有贸然进去,而是高呼道,“在下几年前来过此地,重伤不治,承蒙各位救治,才有了今日!在下今天是来表达谢意的,还请各位莫要惊慌!” 此时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走过来,警惕地问,“外地人,你在胡说什么?” 纪行先是拱拱手,“这位兄台,当年在下流落至此,你应该还没有回来,所以对在下面生得很。不过你找来几位老人,他们一定会对在下有印象。” 年轻人十分不客气,“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能留的地方。咱们这里也不欢迎你。” 纪行感觉有点儿不对劲,“这个,这位兄台,我就不进去坐了。但是请让我把礼留下来吧?” 年轻人警惕道,“什么礼?” 纪行从自己背后的长匣中去了一个小匣子出来,打开了后一看,原来是一株人参。他道,“这个不是普通的人参,是可以吊命用的,我猜你们应该用得着。” 其实他是把这人参说简单了。这人参里被他注入了一丝真灵,一个凡人若是服用了,寿命至少能加二十年。若是将死之人服用,至少也有十年好活。 那年轻人接过匣子,“东西收下了,你走吧!” 纪行没想到这人这么不将就,“我还有一样东西落在你这儿了。” 年轻人一下子就被激怒了,“赶紧走!莫要我等来轰你!” 纪行皱眉,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把刀的存在,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绝对不会有错。同时他感觉自己几乎是一抬手,那把刀就能被他拿到手里。但是人家不讲究不代表他也这么不将就,何况这里似乎还有什么秘密,他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目前情况似乎就这样卡在这儿了,他又不好用强闯进去,人家也没有邀请你进去坐坐的意思。既然到了这个情况,他也不能太客气了,于是运足灵力大喊一声,“几年前将我救过来的大爷们!我回来了!当年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一头牛和一匹狼,你们出来见见我啊!” 这一声地动山摇,吼得四周的迷雾都不断翻涌滚动,却没有对周围的人造成一丝伤害,也是他功力高的表现了。 一嗓子直接惊动了整个村子,不一会儿,村子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纪行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当年救他的那个老汉,“老村长,你还记得我吗?几年前我来过,还丢了把刀在你们这儿。” 老村长到底还没老得记性都丢下了,就说,“我记得。” 纪行笑道,“我这就是来感谢你的。当然了,还有我那把刀,我也得取回来了。” 老村长明显面有难色,缓了会儿道,“你要什么刀,我们都可以给你。但是你留下来的那一把......就送给咱们吧。说出来真是难为情,老汉我就不要你的谢礼了,就要那把刀。” 好在老汉说话还算客气。纪行也看出来人家似乎是有难处,莫非自己的刀被损毁了?所以人家才这么难为情?但是不应该啊,那把刀是何先生留给他的,他与人大大小小打过那么多次,刀口连刃都没卷一点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损毁? 纪行道,“此物是我一位长辈赠与,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物件,实在不方便送人啊。要不老村长你提个别的要求吧?” 老村长毕竟年纪大点儿,要脸,纪行说到这里,正好戳中他的心窝子,因为过不了几年他也是要入土的人了。他看着纪行,叹一口气,“年轻人,你跟着我进来吧。” 纪行就跟他进了村。这个村子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村子中央还是矗立着一尊巨大石像,而在石像之前,正是他的那一把刀。当他看到这把刀时,不知为何内心就涌起一股悸动,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一样。 老村长对纪行道,“看到这个石像了吗?” 纪行点头,“怎么了?” 老村长道,“传说里,这是我们江氏祖先的仆人。” 纪行再仔细一看,终于知道自己先前的不安从何而来了。这石像,分明就是一尊图腾!而且这尊图腾已经很老了。石像之上细纹遍布,面庞都快被风尘磨平,几乎看不出来人形。很难说它有多少万年的历史,甚至图腾底座上面的文字都是纪行不认识的。 老村长道,“年轻人,你来找到咱们的村子,足以说明你的不凡。不过你肯定也看出来了,咱们这个村子的奇异之处。但是我们江氏并非与世隔绝。村里的每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入世游历,还要打渔经商。虽然都是小买卖,也足够咱们过日子了。” 而后他又指着石像道,“咱们这个村子有趋吉避凶之能。每当天下大乱,咱们村里的这个老伙计,都会提醒咱们,该怎么做。” 纪行暗道果然厉害。马上就会有的异魔之乱,你们倒是能够未卜先知。多少无知百姓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老村长道,“这回它给的提示是,留下这把刀,咱们这个村子就可以避过这次大乱。年轻人,你有心,那是你长辈留给你的,我乐意见到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但是咱们这个老伙计没有一次是不准的。它叫咱们留下你的物件,咱们要是没有留下,肯定会有大祸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道,“你先别着急。它是何时,又是如何给的提示,提示的内容是怎样的?” 他背回长匣,这是他现在除了自身之外最大的倚仗。伤刀在手,宫部要擒他都不容易。而让他啼笑皆非的是,他当初刚刚回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枯骨人,竟然就是宫部。害得他当初白白担惊受怕,还白忙活这么久。 钦天监提司对他说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所以他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儿自私了。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故人没有去探望,那就是怀让和尚。 很快他到了烂陀寺。 没想到即便自己已经完全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怀让和尚还是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一走二十多年,感觉如何?”怀让和尚笑着道。 纪行摇摇头,“我有一个疑问......” 怀让和尚打断他,“和尚我可以让你回到九转琉璃宝体。” 纪行道,“大师傅,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个事。刚刚我从皇宫出来,钦天监的提司让我把刀借给他们,我没给......” 怀让和尚伸手打断纪行,笑呵呵道,“我也和你说的是这个事。你既然不想把自己的东西交给别人,那你就得让人家看到你有拿稳这把兵刃的本事。不然的话,那可就真的是暴殄天物了。我现在帮你走到最后一步,不正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吗?” 纪行想起刚刚怀让一眼就看出来他离开了的真实时间是二十多年,于是道,“老师傅,你说我修炼了这么久,为什么感觉还是缺点儿啥。” 怀让道,“有一位高人让你走了一场完整的红尘路,这个手段我很佩服。不过他的用意是让你明白如何正视自己在各个不同阶段的位置,以及.....向上看的能力。这会对你产生很深远的影响,但不是让你马上获得异于常人的力量。你所缺的,我马上就可以给你。” 纪行正想说什么。怀让和尚又打断了他,向那莲池指了指,“还记得这个雷池吗?” 纪行叹一口气,“哪能忘得了,当初在这儿我吃了不少苦头。” 怀让和尚道,“今天咱们玩点儿新鲜的。你跟我来。” 说罢他往庙里深处走去。纪行便跟着他。怀让和尚一直走到烂陀寺后院。 后院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面有一百零八个罗汉,以及传说中的诸天菩萨神佛。只是这里看着忒破了点儿,那些罗汉的雕塑全都掉了漆,露出里边儿的泥胚。那些神佛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死气沉沉,像是被人剥夺了生机。 不知为何,纪行走进这广场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站定,“老师傅,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你不会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怀让和尚笑道,“你害怕是正常的。毕竟你魔性深种,杀戮之气虽然掩藏得极好,但是在这佛国之内,你的杀性天然就被克制。” 纪行道,“我说不清我的杀性是我本来天生就有,还是后天出现的。至少我现在不想变成了个只会吃斋念佛的老罗汉,很多事还得让我打起精神去做。万一......” 怀让替他说完,“万一神魂被入侵,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这个我很明白,但是你要获得一点东西,就得付出一点儿。但是你看清楚,这里不光有佛,也有妖魔。甚至是......异魔。” 纪行皱眉,“怎么你这个院子里还供着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怀让和尚道,“佛家本来就宽和,就算异魔也能包容。只要他们诚心向善。” 纪行疑惑道,“真的?异魔还能诚心向善?你这个玩笑,我怎么一点儿都不信呢?” 怀让和尚道,“你管他向善不向善,只要他做的事能算作善事就行了。” 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但是一个善人就算做一千世好事也不见得就能成佛。怀让和尚刚刚说的那话似乎揭示了成佛的真相。管你向善不向善,做的事能算作善事就行了。也就是说,一个人有多恶,那他就有多大的本事去做善事。或者说,他能杀百万人,只要放下屠刀,便相当于拯救了一百万人。这种人不成佛什么样的人成佛? 但是这并不是怀让和尚想说的,“杀性是你保命的家伙,保持杀性就是保持你的实力。所以你可以从这里选一个。” 纪行疑惑道,“选什么?” 怀让和尚道,“当然是选一个琉璃宝体。换我们佛门的话来说,就是选一尊金身。” 纪行笑道,“你是说这些泥胚都是金身?” 怀让和尚笑着点点头,“你猜得没错。这些泥胚都是金身,只是你现在看着不像而已。只要你选定了一个,你就能获得他们的力量。” 纪行犹豫道,“我这几十年,也没闲着。至少是知道了别人的东西再好,都不是自己的。你说老实话,这是不是一种类似于灌顶的法门?” 怀让和尚点头,“孺子可教。” 纪行道,“难道我就不能靠我自己练到第九转吗?为什么非要借住他们的力量?” 怀让和尚道,“靠自己和靠别人,你还是没有分清楚啊。你以为这种灌顶之法是好承受的吗?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得经过那个人的一生,感受他的一切,那可能是二十年,也可能是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你在经过那么多年的折磨之后,你会获得应有的实力。届时你不论精神强度还是体魄强度,几乎都会达到这世间能达到的最顶峰。但是这一切于我而言,只是过去一瞬。” 纪行皱眉道,“这么麻烦?” 怀让和尚道,“当然了,你获得这个传承的时候,也很容易迷失自己,成为你选择的那个人的一具......分身,无限轮回在你的梦境当中。所以说,这个过程还是挺危险的。” 纪行笑道,“你这就有点儿那啥了吧,我可不想什么都没捞着,结果还枯坐在你这儿到死。你是要真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怀让和尚道,“你到我这里来不就是想要点儿好处吗?当年你境界不够,我没法给你,现在你有了这个本事了,怎么又想要拒绝了?” 纪行叹道,“你别把我想得太唯利是图,我来你这儿就是图个心静,只是没想到你会给我这么大礼。” 怀让道,“心静是怎么静下来的?不就是解决了问题才会静下来吗?你现在不就是缺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拿着你的刀吗?现在我可以解决你这件事,你还不高兴了?” 第451章 意外 纪行高高兴兴带着刀就要回京城去找狗子。没想到还没到京城,突然感觉脚底一滑,四周景物突然变换,一瞬间他竟然踏出了数千里之遥!他头顶冒汗,重刀现在还在数千里之外疯了似的赶过来,等重刀来了估计也是一刻钟之后来!究竟是哪位高人,竟然对他用了缩地成寸的大本领?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缩地成寸的法术竟然又施加到了他身上!这么快的连续两次对他施法,饶是他无暇体魄到了第八转,也感觉有点儿提心吊胆,就像一个凡人突然从百米高空掉了下去一般!可见暗中施法之人的修为有多高深!这个时候纪行才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锁定住了。他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自己脚底像抹了油,自己身周景物再一次变换,这回他已经到了烂陀寺之前了! 只见怀让和尚笑眯眯地看着他,“东西取回来了?” 纪行一看是怀让,登时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和怀让和尚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换作他来对和尚这么来一手,怕是连挪动人家十步都做不到!而怀让和尚却能轻易将他从近万里之外只在几个呼吸之间拉到烂陀寺,这是多高的修为?宋千会也不过如此了吧? 怀让和尚见纪行惊魂未定,笑笑,“不要害怕,我又不会害你。再说你结实得很,只是把你拉回来的时候快了点儿而已,不至于让你受伤!” 纪行这个时候才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自己全力之下也要数个时辰才能赶完的路程,人家几个呼吸就把你弄回来了,若非自己体魄强横,怕是怀让和尚也不敢这么玩。不过看怀让一脸轻松的样子,从侧面也说明了假如怀让和尚有意,没准能一把把他拉回来,趁自己体魄难以承受这种快到极点的速度的瞬间,当头就是一巴掌,或许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缓了几个呼吸,纪行惊异道,“你这是什么招数!这么邪门?” 怀让和尚摇摇头,又摆摆手,“小道而已,外行瞧着厉害,说出来一文不名。不过你要是想学,可以在我这里剃度为僧,再拜我为师,我很乐意教你。” 纪行赶紧摇头,“我没有佛缘,也没那么大的造化拜你为师,你要想收徒还是另找高人吧!” 怀让和尚道,“纪行,你印堂发黑,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大劫。” 纪行知道怀让和尚从来不危言耸听,但是还是有点儿不信,“你说大劫就大劫?” 怀让和尚道,“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万一呢?我给你说的金身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纪行摇摇头,“还没有想好......” 没想到怀让和尚在他说话的功夫突然变大,刹那间就成了一尊数百里高的巨佛,他笑嘻嘻地低头看着纪行道,“进来吧!” 而后纪行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头顶传来。他正要反抗,却看到头顶一口大钵正在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一阵空旷渺远的佛号从他脑海当中响起,他整个人登时呈去大脑僵直状态,随后他便被吸入大钵当中。 这个时候他的意识又恢复了过来。 怀让的声音传来,“纪行,你不愿意承担那诸天神佛的苦难和修行,也就意味着你极难走到金身的最后一步。既然你不想选,我来替你选吧!你可知珈蓝菩萨?” 纪行破口大骂,“死和尚!老子说了不想要拿劳什子金身你居然要来硬的!万一老子死在这里怎么办?” 怀让和尚笑道,“不会不会。珈蓝菩萨乃众院守护,心性最为澄明,也最接近凡人。他也没有多少故事,你不会迷失的。” 纪行央求道,“怀让大师傅,我知道你的厉害了,你收了神通吧!我现在是真的无意!” 怀让和尚道,“你难道就对诸天神佛的事不感兴趣吗?要知道凡人最喜欢听僧人讲神佛之事。你就当是来听一听那些古远的历史,难道你就没有兴趣?” 纪行道,“那些不是经书里编的吗?佛祖为了救一个小孩儿还伤了脚指头呢!这不是说明佛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非你们佛家经书里记载的那样神通广大。你老是给我弄这些虚的干嘛?” 怀让和尚叹一口气,“那你就当是跳入了经书当中吧,管他诸天神佛是真是假,起码金身是真的,你又不会吃亏!” 纪行想了想道,好像也是这个理,“那个,怀让,你刚刚说给我选了个什么来着?” 怀让和尚笑道,“珈蓝神。众院守护僧侣,道行极高,历史上保护僧人的就是他,天魔也奈何他不得!” 纪行道,“那你的意思他不就是个看门的吗?给我弄个再厉害点儿的!” 怀让和尚道,“再厉害的也有,祁连功德佛要不要?” 纪行想了想,“这个佛应该要比菩萨厉害吧?” 怀让和尚笑嘻嘻道,“那是当然,基本上成了佛的,都比菩萨厉害。” 纪行点点头,“行。那这个祁连功德佛厉害在哪儿,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怀让和尚一脸不怀好意道,“他厉害就厉害在抗打,经书里记载就连佛祖想要用天雷惩罚他,他都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并且一点儿伤都不会有!” 纪行嘿嘿笑道,“这个合适,我就喜欢抗打耐造的,若是我得到了这个金身,是不是梅尊者也拿我没办法了?” 怀让和尚深深地点点头,“你若是能承受他的红尘业障,真个得到了他的金身,莫说梅生拿你没办法,加上宋千会也不行。” 纪行直觉上感觉没这么简单,“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怀让和尚笑道,“绝对没有。只是祁连功德佛的前世乃是金蝉子,为佛祖座下第一大弟子。他有四个徒弟,个个罪业深种,曾经与他一同去西天取经。这一路上遇到的各个关口,你也得全经历一遍。其中困难,不亚于一场天魔大战,十方妖王都会来找你麻烦,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魂飞湮灭的下场。而且这祁连功德佛最是心善,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他成佛便是因为如此。心性澄明,与世无争,因为无争,所以无畏无谓,那诸多杀伐之术加身,对他也就没有任何效果了。” 老村长道,“年轻人,你来找到咱们的村子,足以说明你的不凡。不过你肯定也看出来了,咱们这个村子的奇异之处。但是我们江氏并非与世隔绝。村里的每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入世游历,还要打渔经商。虽然都是小买卖,也足够咱们过日子了。” 而后他又指着石像道,“咱们这个村子有趋吉避凶之能。每当天下大乱,咱们村里的这个老伙计,都会提醒咱们,该怎么做。” 纪行暗道果然厉害。马上就会有的异魔之乱,你们倒是能够未卜先知。多少无知百姓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老村长道,“这回它给的提示是,留下这把刀,咱们这个村子就可以避过这次大乱。年轻人,你有心,那是你长辈留给你的,我乐意见到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但是咱们这个老伙计没有一次是不准的。它叫咱们留下你的物件,咱们要是没有留下,肯定会有大祸啊!” 纪行道,“你先别着急。它是何时,又是如何给的提示,提示的内容是怎样的?” 老村长道,“它给我托梦了。” 纪行一愣,强忍着打人的冲动,“梦里面它是怎么给你说的?” 老村长道,“在梦里啊,天本来是白的,突然打东边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东边就变黑了,紧跟着咱们这儿也开始黑。太吓人了!但是那把刀锃的一下就亮了,然后灾难就没有了。是这把刀救了咱们,你说这不是叫咱们留下它是什么?” 纪行道,“我得告诉你,你做的梦很快就会变成真的。但是救你们的不是这把刀,而是我。只有我才能真正地使用这把刀。你梦里的场景应该还没有完。这把刀亮了之后,我出现了,替你们驱散了黑暗才对。另外,你们村子里的这位老祖宗,我得和他聊聊,不介意吧?” 老村长正要拒绝。纪行已经拿出一枚灵气都快消散完的上品灵石放在那石像之前。嗖得一声那上品灵石之上一缕白焰被吸入石像。石像之上的细纹似乎也合拢了一些。而后那上品灵石便成了一堆粉末随风飘散。 纪行道,“这位前辈,我是来取刀的!” “刀?” 石像以灵魂冲击的方式与纪行开始交流了。但是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只有纪行能听到。不过那声音刚刚到纪行脑海里之后,他便闷哼一声,很难承受。 这回他十分确定这就是图腾,因为他当初在池渊和一个十分强大的图腾交流过,他们与人的交流方式就是这样的,一点没差。不过他刚刚之所以难以承受,是因为他没有任何防备。突然间被人这么在神魂当中吼一嗓子,就会很难受。 现在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是的。似乎这里的人都是你的族人,前辈是不是给这里的一位老人......托梦了?” 那图腾似乎是因为纪行供奉的灵石太少,所以很难完全觉醒,它想了很久,“是的。” 纪行道,“你给他的启示是,我的刀能够帮他们走出厄难是吗?现在我要取回我的刀,这里的人因为老村长的那个梦,不愿意让我把刀拿走。这才唤醒你,希望你可以宽宏大量。” 那图腾又缓了许久,“你要在我的神圣灵魂下立誓,在未来替他们挡下这一次灾难,才可以拿走这把刀。” 纪行很明显是清楚他现在任何一个誓言的分量的,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若是我没有那个能力挡下来,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图腾反应极快,“一言为定!” 纪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头顶突然少了一根头发。而后他发觉一根金丝横在他与图腾之间,慢慢消失在了虚空之中。这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地方有了一种羁绊。他暗道不妙,自己被这老贼算计了!说起来只能怪自己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还太少,不然的话怎么会吃这个亏!倘若将来这里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有没有兑现诺言,搞不好这图腾就会报复自己! 不过事已至此,而且他那一句话当中是说明白了假如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他现在只能认了,“前辈既然这样做事,给你的族人说一声不过分吧?免得我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像是抢了他们的希望。” 图腾发出真实的声音,“江氏族人,屹立万万年,我乃尔等守护者,即日起,原物归还,不得阻拦!” 这句话一出来,整个村子的人都赶紧跪伏在地,没有一个敢抬头的。图腾对凡人而言就是神明,他们之间巨大的境界差距直接能够让一群凡人的脑子里除了顶礼膜拜就没有了别的想法。所以当纪行带着刀走了之后,这里的江氏族人仍然在迷迷糊糊地磕头。 过了大概一刻钟之后,这里的人才缓缓清醒过来。图腾还是图腾,但是在那之前的刀已经不见了。他们一下子惊慌起来,没有那刀,他们又该如何度过劫难?但是就在此时,他们每个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年轻人提着一把刀,开天辟地般为他们驱散了黑暗。 至此,江氏族人又有了新的希望,他们在等纪行回来。 他在地上走,重刀被他悬于头顶百里之高。以这把刀的重量和锋利程度,再加上这么高的距离,一旦被他全力召下来,只怕就算是琉璃宝体也难撑得住这一刀!他这把刀最恐怖之处在于全刀都是一种极其坚硬的材质。而伤刀也有相当于这种材质的存在,但是那一层只是在刀刃上才有。也就是说如果重刀和伤刀对拼,伤刀极有可能会被重刀崩碎! 第452章 恐怖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缩地成寸的法术竟然又施加到了他身上!这么快的连续两次对他施法,饶是他无暇体魄到了第八转,也感觉有点儿提心吊胆,就像一个凡人突然从百米高空掉了下去一般!可见暗中施法之人的修为有多高深!这个时候纪行才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锁定住了。他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自己脚底像抹了油,自己身周景物再一次变换,这回他已经到了烂陀寺之前了! 只见怀让和尚笑眯眯地看着他,“东西取回来了?” 纪行一看是怀让,登时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和怀让和尚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换作他来对和尚这么来一手,怕是连挪动人家十步都做不到!而怀让和尚却能轻易将他从近万里之外只在几个呼吸之间拉到烂陀寺,这是多高的修为?宋千会也不过如此了吧? 怀让和尚见纪行惊魂未定,笑笑,“不要害怕,我又不会害你。再说你结实得很,只是把你拉回来的时候快了点儿而已,不至于让你受伤!” 纪行这个时候才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自己全力之下也要数个时辰才能赶完的路程,人家几个呼吸就把你弄回来了,若非自己体魄强横,怕是怀让和尚也不敢这么玩。不过看怀让一脸轻松的样子,从侧面也说明了假如怀让和尚有意,没准能一把把他拉回来,趁自己体魄难以承受这种快到极点的速度的瞬间,当头就是一巴掌,或许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缓了几个呼吸,纪行惊异道,“你这是什么招数!这么邪门?” 怀让和尚摇摇头,又摆摆手,“小道而已,外行瞧着厉害,说出来一文不名。不过你要是想学,可以在我这里剃度为僧,再拜我为师,我很乐意教你。” 纪行赶紧摇头,“我没有佛缘,也没那么大的造化拜你为师,你要想收徒还是另找高人吧!” 怀让和尚道,“纪行,你印堂发黑,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大劫。” 纪行知道怀让和尚从来不危言耸听,但是还是有点儿不信,“你说大劫就大劫?” 怀让和尚道,“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万一呢?我给你说的金身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纪行摇摇头,“还没有想好......” 没想到怀让和尚在他说话的功夫突然变大,刹那间就成了一尊数百里高的巨佛,他笑嘻嘻地低头看着纪行道,“进来吧!” 而后纪行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头顶传来。他正要反抗,却看到头顶一口大钵正在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一阵空旷渺远的佛号从他脑海当中响起,他整个人登时呈去大脑僵直状态,随后他便被吸入大钵当中。 这个时候他的意识又恢复了过来。 怀让的声音传来,“纪行,你不愿意承担那诸天神佛的苦难和修行,也就意味着你极难走到金身的最后一步。既然你不想选,我来替你选吧!你可知珈蓝菩萨?” 纪行破口大骂,“死和尚!老子说了不想要拿劳什子金身你居然要来硬的!万一老子死在这里怎么办?” 怀让和尚笑道,“不会不会。珈蓝菩萨乃众院守护,心性最为澄明,也最接近凡人。他也没有多少故事,你不会迷失的。” 纪行央求道,“怀让大师傅,我知道你的厉害了,你收了神通吧!我现在是真的无意!” 怀让和尚道,“你难道就对诸天神佛的事不感兴趣吗?要知道凡人最喜欢听僧人讲神佛之事。你就当是来听一听那些古远的历史,难道你就没有兴趣?” 纪行道,“那些不是经书里编的吗?佛祖为了救一个小孩儿还伤了脚指头呢!这不是说明佛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非你们佛家经书里记载的那样神通广大。你老是给我弄这些虚的干嘛?” 怀让和尚叹一口气,“那你就当是跳入了经书当中吧,管他诸天神佛是真是假,起码金身是真的,你又不会吃亏!” 纪行想了想道,好像也是这个理,“那个,怀让,你刚刚说给我选了个什么来着?” 怀让和尚笑道,“珈蓝神。众院守护僧侣,道行极高,历史上保护僧人的就是他,天魔也奈何他不得!” 纪行道,“那你的意思他不就是个看门的吗?给我弄个再厉害点儿的!” 怀让和尚道,“再厉害的也有,祁连功德佛要不要?” 纪行想了想,“这个佛应该要比菩萨厉害吧?” 怀让和尚笑嘻嘻道,“那是当然,基本上成了佛的,都比菩萨厉害。” 纪行点点头,“行。那这个祁连功德佛厉害在哪儿,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怀让和尚一脸不怀好意道,“他厉害就厉害在抗打,经书里记载就连佛祖想要用天雷惩罚他,他都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并且一点儿伤都不会有!” 纪行嘿嘿笑道,“这个合适,我就喜欢抗打耐造的,若是我得到了这个金身,是不是梅尊者也拿我没办法了?” 怀让和尚深深地点点头,“你若是能承受他的红尘业障,真个得到了他的金身,莫说梅生拿你没办法,加上宋千会也不行。” 纪行直觉上感觉没这么简单,“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怀让和尚笑道,“绝对没有。只是祁连功德佛的前世乃是金蝉子,为佛祖座下第一大弟子。他有四个徒弟,个个罪业深种,曾经与他一同去西天取经。这一路上遇到的各个关口,你也得全经历一遍。其中困难,不亚于一场天魔大战,十方妖王都会来找你麻烦,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魂飞湮灭的下场。而且这祁连功德佛最是心善,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他成佛便是因为如此。心性澄明,与世无争,因为无争,所以无畏无谓,那诸多杀伐之术加身,对他也就没有任何效果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嘴角扯了扯,过了好久没有说出半个字,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象,都是虚假,与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珈蓝古神与十八院的故事与自己没有半点儿联系,但是眼前那个人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他又如何能没有一点儿感觉? 女人觉得奇怪,放下水桶走过来,用手背探了探纪行的脑门,“哎哟,有点儿烧。”她又摸了摸自己,“我也有点儿烧。” 纪行抓住她的手,眼神炙热,“我们多久没见了?” 女人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到他的手背上,“大早上就开始作妖,学生都不管了,你说我们多久没见了?啊!?” 纪行笑道,“你在忙什么,我来帮你。” 他眼前这个女人,和白芙一模一样。甚至是连眼神,灵魂都一样。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她,或许这就是她与怀让和尚的一次骗局,就是为了让她与自己重逢呢?纪行没有再想那么多,他现在只想在这里和她好好生活下去。 说罢他就去帮她把水桶提起来,还别说,这木桶加上水真不轻。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脸都涨红了才拎起来。白芙赶紧过来把水桶抢过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干这种事,你今天是怎么了?” 然后她又回头招呼糊糊,“糊糊,你过来吧,正中午的,一起吃个便饭。” 糊糊没有那么多心思,既然先生和师娘都叫自己吃饭,他便抬脚就往屋里走。等他坐到了桌子前边,先生和师娘竟然还在拉拉扯扯。 纪行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力气这么小,颇有些难堪道,“芙儿,你等等,我能拎得起!” 白芙知道纪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杀只鸡都要躲得远远的,这粗活重活更是从来没做过,哪里真会让他来帮自己,他不给自己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你放这儿吧,待会儿再来,现在先吃饭,”白芙转过头对糊糊道,“糊糊,饭菜就在桌子上,你去多拿一双筷子和碗,想吃多少饭自己盛,在这儿和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啊。” 但是纪行现在偏偏就不信了这个邪,他尴尬地对白芙道,“等一下,我可以的。想当年我连几千斤的东西都能拎得动,这桶水实在算不得什么。” 白芙觉得纪行又在胡言乱语了,“你就放这儿吧,不然饭都冷了,”说罢她极度小声地道,“不过你愿意帮我,我也很高兴。” 听到她说这句话,纪行马上就开心起来,“好,我们先去吃饭。” 至于那桶水,就一直在门前了。 饭菜很简单,没有什么出奇的,只是煮了时下的蔬菜,连油水都挺少。不过纪行吃得香得不得了。一度让糊糊以为先生碗里的饭菜和自己不一样,还伸过头去看纪行到底吃的是什么。 白芙轻咳一声,示意纪行吃饭别吧唧嘴。纪行笑笑,没有说什么。吃完饭后,糊糊急着回家,就和纪行告了辞,赶紧跑回去了。纪行抓起碗就收,“今天的碗我洗。” 白芙这就真的看不懂了,“你怎么回事?这要是让人家看见了你在干活,会在背地里说我闲话的!” 纪行道,“怕什么,咱们在自己家,人家又不能翻墙进来。” 但是这一切对白芙而言都太奇怪了,她十分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故,难道是哪路神仙让他迷了心智?她去把水拎进来倒到水缸里,转头就看见纪行一边洗碗一边在看自己。他们虽然已经是多年夫妻,但是被纪行这么看,她心里还是有点儿毛毛的,“你在看什么?” 纪行道,“看我的娘子。” 她笑笑,“你随便看,只要别出门了还这样就行。” 纪行摇头,“在哪儿我都改不了。我对你有亏欠,我很对不起你。” 白芙十分想不通,不禁狐疑道,“对不起我?你要是想纳妾......也得等家里有钱了之后啊,现在咱俩过日子都难......” 纪行没有想到她这么开明,也这么敢想,赶紧道,“不是纳妾,是我以前的态度,太对不起你了。” 白芙心里痒痒的,感觉像是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挠她,那种东西叫做幸福。 日子水一般淌。以纪行的聪明才智,很快就将这个地方摸了个门儿清。这一天,他又在水井旁边发呆,“芙儿啊,你知道这个井的来历吗?一般来说,山顶围塘,山脚砌井,只有山中央才会挖井。因为山顶上挖井不好挖,围塘来蓄积雨水比较容易。山脚的水比较多,用不着挖,所以弄几块石头砌个方井就行。只有山腰子上才挖井,这里的井都是圆井。咱们家这井就是圆的,说明咱们这儿是在山腰子上。” 白芙笑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纪行突然道,“从今天起,我不光要把这些有用的东西学好,我还要习武!” 白芙点点头,“可以的!但是你打算怎么学?咱们家银子可没有多少了,要请师傅吗?” 纪行道,“不请师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比如说好看的衣服啊,胭脂啊,珠钗啊......” 白芙赶紧打断纪行,“快别说了,你说的这些我想都不敢想。我就想能哪天咱们都能闲下来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好了,以后的每天都不用为银子的事发愁。” 这天开始,纪行白天教学生念书,一旦闲下来就和白芙一起下地劳作。到了晚上他还会打水。一开始水桶里的人比较少,但是每次水桶里的水他都会多加一点儿。眼瞅着他的身子骨慢慢变得结实了点儿。再加上他和白芙两个人一起在田间劳作,家里的光景一下就好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半年。 小镇的生活仍旧平静。在这里,出了镇子三十里外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远方。不是为了生活迫不得已的人绝对不会走出去。在这里,太阳,白墙,瓦楼,两丈宽的街道,都被磨出了岁月的痕迹。九千口子人在这里劳作,过活。 第453章 符文 雨水很快将他浑身都打湿了,风也大雨也大,什么都听不清。噼啪一个闪电下来,将这一片大地照得白茫茫一片。纪行发现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好多马蹄印。这个镇子安静得太久了,哪来这么多马?他感觉到不对劲,赶紧回去找白芙。 等他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大门已经被打开了。院子里十分嘈杂,乒乒乓乓响个不停。他从柴房扯了一根柴火捏在手里,跌跌撞撞冲进房子里,屋里四个人将白芙按在桌子上,正在撕扯她的衣服。 纪行抄起柴火就冲了过去,同时喉咙里发出只有野兽才有的低吼。他虽然力气不大,但是打得特别狠,一劈柴敲在了按住白芙肩膀的那个男人脑门上,那个男人当时就被他打蒙了。剩下三个男人都抓起杀猪才用的尖刀朝他肚子攮了过来。他虽然武功尽失,但是很会躲,人家过来攮他没成,反而被他一个一个打在手背上,疼得差点刀都捏不住。 白芙暂时脱困,赶紧把破碎的衣服抓起来护住自己隐私部位,而后往墙根那边躲。 纪行血红着眼睛。门外闪电扯了下来,趁着打雷,屋里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的那瞬间,他狠狠地一下砸在离他最近那个人的手背上。那个人手里的尖刀登时便被他砸脱了手,他想也没想就抓起地上的刀戳进了那个人心窝搅动了一下。那人便从他怀中无力地软了下来。 剩下三个男人也看蒙了,但是这些人没有被吓到,齐齐压了过来。纪行凭着感觉将尖刀投掷出去。只听见一个男人大喊一声,“啊!” 那人的眼睛已经被尖刀扎穿,跪在地上哀嚎。纪行抄起柴火,不知道心里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手劲似乎比平时大了一倍,又一劈柴打落一个人的刀,很快另外两人也被他制服。 他下了四个人的刀,一刀一刀捅进这四个男人的腹部,一身的雨水汗水,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干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他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转头一看,原来是白芙。 噼啪! 闪电下来,照亮了这个屋子。纪行满脸的血,可能是为了擦汗时抹上去的。白芙看到纪行这样,被吓得倒退两步。纪行低头看着那四个男人,早已经没有了活气。他把刀扔在地上,“芙儿......” 一夜匆匆而过。 昨夜山匪下山打秋风,丢了四个人。没有人知道那四个人是怎么没的,山匪发了话,这个人不交出来,镇上的人得死一半。 白芙胆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难以接受自己丈夫是一位杀人凶手的事实。因为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尸体也是纪行一个人去埋的,所以没有别人发觉。村长迫于压力,不得不召集所有人去开会。几千个人头黑压压一片,男人们窃窃私语,女人们忧心忡忡。 村长苦口婆心地喊,让凶手自己站出来,不要连累了大家。但是一整天过去了,没有人站出来。白芙面色惨白地跟着纪行回了家。等回了家,纪行安抚她了很久。 纪行问她,“昨夜那四个人来的时候,是只有四个,还是一群人当中分出来四个?” 白芙道,“雨太大,我去找你,还没出院子就看到他们四个来了。” 纪行点头,“我有数了。”他已经做好打死也不站出去的准备了,因为一旦暴露,自己会死不说,白芙也会被人凌辱。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白芙同样也没睡着。 到了白天,纪行给学生讲课的途中,讲着讲着心里就想起来白芙,他怕山匪再来一次,而她只有一个人在家。一放学堂他就赶紧回到家里,看到白芙还在,心里踏实了一半。 这天傍晚,镇子的一切都静静悄悄,似乎在等着什么到来一样。纪行和白芙安安静静地吃了晚饭,今天他没有给她打拳看。快到夜里时,远处有人开始吆喝,说死人了。 纪行和白芙也赶紧过去看。山匪前天临走前说的话灵验了。死了四个,一家四口,全没了。白芙一看,腿一软就昏死过去,纪行知道她为什么昏死,因为这个事本来因为由他们承担后果。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连个根都没留下来。 纪行将白芙背回去。此时镇子内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怕下一次死的就是自己,于是互相猜忌。但是生活在这个镇子里的人,十几代人传下来,多是沾亲带故。今夜村长悄悄把镇上几个大族最老的老人叫了过来,然后翻开族谱一看,发现人人都有血缘关系。一番排查之后,只有纪行和白芙两个人在这里和他们没有亲戚关系。 凶手就这样找到了。 村长这天夜里带了酒菜去寻他们镇上唯一一个教书还算得上像话的关先生。夜里登门造访,纪行和白芙都吓了一跳。一看是村长,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待到饭菜下肚,酒水喝光,村长道,“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又本来是外地人,赶紧跑吧。镇上的人要么同宗要么同族,血脉相连,走不开。凶手找不出来,我肯定是要第一个死的。但是不能连累你们两个。” 说完这话村长就走了,就像没来过一样。但是那一番话给他俩心里带来了很大的触动。白芙怕死,也怕连累镇子上的人。纪行怕白芙出事。 二人都觉得村长说得有道理,于是打点行礼,把值钱的都拿上,就准备走。走出家门还不到半里路,纪行一直感觉不对劲。白芙见纪行停下来,就拉他一把,“你怎么不走了?” 纪行突然面色苍白,“不能走!赶紧把行礼放回去!” 白芙不知道纪行在想什么,但是这段时间对他的依赖已经成了习惯,丝毫没有怀疑他。于是俩人又赶紧回去。没想到二人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家那边火光冲天,许多人都拿着火把将他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芙正奇怪这是怎么回事,纪行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悄声道,“别出声!退回去,家已经不能回了。” 老板这就放心了,没有想到这才半天不见的功夫,关先生就变得这么好讲话了。 但是纪行深知自己是个冒牌货,所以他现在要马上搞清楚的是自己的身份究竟是怎样的。看起来自己现在也不会武功,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高手。镇子安静又祥和,没有一点儿让人容易发怒的地方。 纪行并没有因此就不习惯,相反他很习惯这样的生活。其实说到底他曾经有十七年都是这么过过来的。在他内心深处仍然有一个每日牵牛放牛的少年。 他独自走在这街道上,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既然自己在这里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那么自己总该有家吧?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在天黑之前回到家,才不会让这里的人感到奇怪才对。毕竟自己是突然到了这里,又突然有了一个身份,却全无这个躯体该有的记忆和意识。 他就走在街上,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瞎走。走着有着一个小孩儿不知道打哪儿冲过来,高声喊道,“关先生!师娘叫你回去吃饭了!“ 纪行听出来是在叫自己,就去看那小孩儿。小孩儿七八岁,模样瞧着很普通,也挺老实,是个容易使唤的主儿。原来自己不光有家,还是个有家室的啊,他计从心来,“带我回去。“ 小孩儿有些为难,“关先生,我也得回家啊,不然我娘会打我的。” 纪行到,“今天你就在我家吃,吃完了后你再回家给你家里解释就好了。” 小孩儿想到这里,觉得既然是自己先生邀请自己去他家吃饭,自己也不敢不从,于是就点头答应了。纪行怕自己露陷,“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吧?” 小孩儿拍拍胸脯,“去过三次了呢,早就记住了。” 纪行道,“你走前边吧。我在后边跟着。” 小孩儿一点儿没怀疑,“好嘞。” 纪行一路上就问,“你知道你师娘叫什么名字吗?” 小孩儿想了想,“先生叫师娘芙儿,具体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纪行一点一点套他的话,“算了,就不给你说你师娘叫什么了。明天早上你早点儿到我家来,我有事要找你谈。” 小孩儿有些害怕,“先生找我谈什么?” 纪行安慰他道,“你放心,不是坏事。等你明天到了你就知道了。” 没多久小孩儿就将纪行带到了他家。纪行看到那个低矮的小院子,心想自己这日子也是过得很清贫啊。他走到院子门前,敲了敲门。里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似乎是赌气的声音响起,“门没扣,要进来自己进来!” 纪行推开门,外边瞧着寒酸,没想到里边儿这么干净,想来女主人是个勤劳能干的。一时间他还真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一个女人提着一桶水从院子后边走过来,对纪行没好气道,“饭给你放桌上了!”而后她看到了纪行身后的小孩儿,马上又换了一张脸,笑着说道,“谢谢糊糊啊,真是麻烦你了。你们先生就是这样,老实爱往外瞎走,家也不回。好在现在算是回来了。” 她身子有些单薄,穿着粗麻布衣裳,袖子撸起。眉眼里全是平静,还有一丝对生活,或者说是对纪行的无奈。她有些好看,很白。很难想象一个农妇能有这么白嫩的皮肤,浑身上下都有着一股子清爽的劲儿。 纪行看着她,连动一下都难,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芙儿!” 女人正准备把水提进屋,听见纪行近乎于委屈的哭腔,十分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他,“啊?” 纪行嘴角扯了扯,过了好久没有说出半个字,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象,都是虚假,与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珈蓝古神与十八院的故事与自己没有半点儿联系,但是眼前那个人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他又如何能没有一点儿感觉? 女人觉得奇怪,放下水桶走过来,用手背探了探纪行的脑门,“哎哟,有点儿烧。”她又摸了摸自己,“我也有点儿烧。” 纪行抓住她的手,眼神炙热,“我们多久没见了?” 女人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到他的手背上,“大早上就开始作妖,学生都不管了,你说我们多久没见了?啊!?” 纪行笑道,“你在忙什么,我来帮你。” 他眼前这个女人,和白芙一模一样。甚至是连眼神,灵魂都一样。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她,或许这就是她与怀让和尚的一次骗局,就是为了让她与自己重逢呢?纪行没有再想那么多,他现在只想在这里和她好好生活下去。 说罢他就去帮她把水桶提起来,还别说,这木桶加上水真不轻。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脸都涨红了才拎起来。白芙赶紧过来把水桶抢过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干这种事,你今天是怎么了?” 然后她又回头招呼糊糊,“糊糊,你过来吧,正中午的,一起吃个便饭。” 糊糊没有那么多心思,既然先生和师娘都叫自己吃饭,他便抬脚就往屋里走。等他坐到了桌子前边,先生和师娘竟然还在拉拉扯扯。 纪行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力气这么小,颇有些难堪道,“芙儿,你等等,我能拎得起!” 白芙知道纪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杀只鸡都要躲得远远的,这粗活重活更是从来没做过,哪里真会让他来帮自己,他不给自己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你放这儿吧,待会儿再来,现在先吃饭,”白芙转过头对糊糊道,“糊糊,饭菜就在桌子上,你去多拿一双筷子和碗,想吃多少饭自己盛,在这儿和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啊。” 但是纪行现在偏偏就不信了这个邪,他尴尬地对白芙道,“等一下,我可以的。想当年我连几千斤的东西都能拎得动,这桶水实在算不得什么。” 第454章 你走吧 山洞之内,纪行将老村长的尸骨分得头是头脚是脚。他没法发出声音,但是心里在对白芙说,我们的仇已经报了一半了。他原本是为了保护白芙才动的手,哪怕就是按照律法来说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村长没有一点儿依循律法的意思,竟然将他俩拱手送给山匪,最后他和白芙都死了。 这口气,他咽不下!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偷袭整个镇子。他已经很明白自己现在的鬼力足以将一群普通人打得想生不得,想死不能。但是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天上没有一点儿月亮的夜晚。在那个时候,整个天地的阴气最重,他便可以达到目前鬼力的巅峰。他已经算好了时间,大约便是五天之后。五天之后,他要让这个镇子的所有人血债血偿!这是他们的冷漠必须付出的代价! 此时他的心已经快要变成一个纯粹的恶人的心。那种一旦我遭受灾难,所有人都有罪的心态渐渐蒙上他的心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一旦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良性泯灭的人,那他就会永远地困在这里,他在烂陀寺的肉身也会因此逐渐消亡,一点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候,远在百里地之外的和尚突然脸色剧变。因为他察觉到了纪行的变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去的话,那就一切都完了。他若是将纪行拦下来,还能让他迷途知返,那便是天大的善举,天大的福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救了八千条性命,这是多少层浮屠?而让一个恶人放下屠刀,这功德更是了不得! 且不说功德,若是因为他能去救下这么多人,而他没有办到,那即便是他也会承担一部分罪业。这可是大事,所以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必须要阻止这一场灾难。和尚已经给自己定下了每天至少行走三十里地的规矩,力争在三天之内赶到那个小镇。 此时的纪行还在山洞之内,他的鬼气因为镇子里的恐慌气息变得越来越盛。他的道行也越来越高。时间过得很快,两天之后,他的鬼力道行几乎已经等同于一个散人高手了!这个时候即便是一个道士来了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收服得了他的。他取了自己一截小指骨,用来作为法器。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体会到了做鬼的快感,那种无限堕落的感觉让他几乎不能自拔。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仍然知道自己是因何到这个地方的,所以他的目的只是为白芙报仇,若是大仇得报,他就打算收手了。 不过以他现在这种几乎已经接近堕落的情况,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收住手。不得不说这个地方太清楚他心里的想法了。将所有美好的事物全部交给他之后,一场巨变一切他想要的又都消失了,由不得他不堕落,不被杀心蒙蔽自己的良知。 又过了两天。一具白骨走出了山洞,一到今夜子时他便会出动。今夜正是老村长的头七,他会驱使鬼力让老村长的尸体自己走回去。而老村长的尸身已经被他用木枝串了回去。 他等了两个时辰,感觉时辰已经到了,于是回头抱起白芙的尸骨,以额头触碰她的头骨。之后他便出去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在前,一具白骨在后,正在这漆黑的夜里行走! 然而没等纪行走出多远,一声大喝将他惊在了原地! “关天平!”不知何时一个和尚窜了出来,喘着粗气大声将他喝止! 纪行转过头去看,他知道是在叫他。 和尚见白骨还没有动手,便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的仇,贫僧都知道,但是今夜你不能去害人,不然你会变成百年不出的鬼王!你还有良知,你要控制自己,莫要被业障迷惑!” 纪行颅内的鬼火剧烈抖动,心里在说,“你又如何知道我的深仇大恨!” 和尚见纪行反应如此之大,以为纪行想要和他动手,赶紧道,“不要冲动,我没有与你动手的意思!只是......谈判,谈判知道吧?你的仇,我帮你报!你若是今天害了人,便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会彻底迷失,转而去害更多人!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你还没有伤及一个人的性命,一切都还来得及!” 纪行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突然颅内白焰大盛,火焰都已经冲出了眼眶,恶狠狠道,“莫要拦我!不然连你一起杀!” 和尚被纪行吓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纪行的道行已经如此之高!怕是他现在已经制服不了这具白骨了! 正在此时,烂陀寺之内的怀让和尚轻轻摇头,最后叹一口气。 纪行正心烦意乱,他始终认为自己并没有丧失理智。突然他看见那和尚的脸似乎变了一变,他以为自己没有看清,没想到那和尚的脸又变了一变!他猛然惊醒,那年轻和尚的脸已经变成了怀让和尚的模样! “一切都还来得及!”和尚嘴里唱出佛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纪行一瞬间便醒了过来,登时他便瘫软在地上,头疼欲裂,“啊!” 他颅内的白焰开始烧灼他的白骨,从头烧到了脚,到最后他全身的骨头都烧了起来! 和尚的嘴唇仍然在嗫嚅: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纪行大喊一声,“白芙!不!” 他仰天长啸!然而在这一瞬间他知道一切都回不来了,他在此处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妄。在他明白此事的一瞬间,白骨生肉,滔天杀性开始内藏,他放下了,也拿起了。没有泯灭良知,杀性却也没有减掉半分。 至此,菩萨金身算是成了一半。 纪行抄起柴火就冲了过去,同时喉咙里发出只有野兽才有的低吼。他虽然力气不大,但是打得特别狠,一劈柴敲在了按住白芙肩膀的那个男人脑门上,那个男人当时就被他打蒙了。剩下三个男人都抓起杀猪才用的尖刀朝他肚子攮了过来。他虽然武功尽失,但是很会躲,人家过来攮他没成,反而被他一个一个打在手背上,疼得差点刀都捏不住。 白芙暂时脱困,赶紧把破碎的衣服抓起来护住自己隐私部位,而后往墙根那边躲。 纪行血红着眼睛。门外闪电扯了下来,趁着打雷,屋里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的那瞬间,他狠狠地一下砸在离他最近那个人的手背上。那个人手里的尖刀登时便被他砸脱了手,他想也没想就抓起地上的刀戳进了那个人心窝搅动了一下。那人便从他怀中无力地软了下来。 剩下三个男人也看蒙了,但是这些人没有被吓到,齐齐压了过来。纪行凭着感觉将尖刀投掷出去。只听见一个男人大喊一声,“啊!” 那人的眼睛已经被尖刀扎穿,跪在地上哀嚎。纪行抄起柴火,不知道心里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手劲似乎比平时大了一倍,又一劈柴打落一个人的刀,很快另外两人也被他制服。 他下了四个人的刀,一刀一刀捅进这四个男人的腹部,一身的雨水汗水,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干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他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转头一看,原来是白芙。 噼啪! 闪电下来,照亮了这个屋子。纪行满脸的血,可能是为了擦汗时抹上去的。白芙看到纪行这样,被吓得倒退两步。纪行低头看着那四个男人,早已经没有了活气。他把刀扔在地上,“芙儿......” 一夜匆匆而过。 昨夜山匪下山打秋风,丢了四个人。没有人知道那四个人是怎么没的,山匪发了话,这个人不交出来,镇上的人得死一半。 白芙胆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难以接受自己丈夫是一位杀人凶手的事实。因为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尸体也是纪行一个人去埋的,所以没有别人发觉。村长迫于压力,不得不召集所有人去开会。几千个人头黑压压一片,男人们窃窃私语,女人们忧心忡忡。 村长苦口婆心地喊,让凶手自己站出来,不要连累了大家。但是一整天过去了,没有人站出来。白芙面色惨白地跟着纪行回了家。等回了家,纪行安抚她了很久。 纪行问她,“昨夜那四个人来的时候,是只有四个,还是一群人当中分出来四个?” 白芙道,“雨太大,我去找你,还没出院子就看到他们四个来了。” 纪行点头,“我有数了。”他已经做好打死也不站出去的准备了,因为一旦暴露,自己会死不说,白芙也会被人凌辱。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白芙同样也没睡着。 到了白天,纪行给学生讲课的途中,讲着讲着心里就想起来白芙,他怕山匪再来一次,而她只有一个人在家。一放学堂他就赶紧回到家里,看到白芙还在,心里踏实了一半。 这天傍晚,镇子的一切都静静悄悄,似乎在等着什么到来一样。纪行和白芙安安静静地吃了晚饭,今天他没有给她打拳看。快到夜里时,远处有人开始吆喝,说死人了。 纪行和白芙也赶紧过去看。山匪前天临走前说的话灵验了。死了四个,一家四口,全没了。白芙一看,腿一软就昏死过去,纪行知道她为什么昏死,因为这个事本来因为由他们承担后果。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连个根都没留下来。 纪行将白芙背回去。此时镇子内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怕下一次死的就是自己,于是互相猜忌。但是生活在这个镇子里的人,十几代人传下来,多是沾亲带故。今夜村长悄悄把镇上几个大族最老的老人叫了过来,然后翻开族谱一看,发现人人都有血缘关系。一番排查之后,只有纪行和白芙两个人在这里和他们没有亲戚关系。 凶手就这样找到了。 村长这天夜里带了酒菜去寻他们镇上唯一一个教书还算得上像话的关先生。夜里登门造访,纪行和白芙都吓了一跳。一看是村长,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待到饭菜下肚,酒水喝光,村长道,“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又本来是外地人,赶紧跑吧。镇上的人要么同宗要么同族,血脉相连,走不开。凶手找不出来,我肯定是要第一个死的。但是不能连累你们两个。” 说完这话村长就走了,就像没来过一样。但是那一番话给他俩心里带来了很大的触动。白芙怕死,也怕连累镇子上的人。纪行怕白芙出事。 二人都觉得村长说得有道理,于是打点行礼,把值钱的都拿上,就准备走。走出家门还不到半里路,纪行一直感觉不对劲。白芙见纪行停下来,就拉他一把,“你怎么不走了?” 纪行突然面色苍白,“不能走!赶紧把行礼放回去!” 白芙不知道纪行在想什么,但是这段时间对他的依赖已经成了习惯,丝毫没有怀疑他。于是俩人又赶紧回去。没想到二人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家那边火光冲天,许多人都拿着火把将他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芙正奇怪这是怎么回事,纪行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悄声道,“别出声!退回去,家已经不能回了。” 老板这就放心了,没有想到这才半天不见的功夫,关先生就变得这么好讲话了。 但是纪行深知自己是个冒牌货,所以他现在要马上搞清楚的是自己的身份究竟是怎样的。看起来自己现在也不会武功,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高手。镇子安静又祥和,没有一点儿让人容易发怒的地方。 纪行并没有因此就不习惯,相反他很习惯这样的生活。其实说到底他曾经有十七年都是这么过过来的。在他内心深处仍然有一个每日牵牛放牛的少年。 他就走在街上,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瞎走。走着有着一个小孩儿不知道打哪儿冲过来,高声喊道,“关先生!师娘叫你回去吃饭了!“ 第455章 劫后余生 一只蚁虫正在向前慢爬,它探知到前面有障碍,但是它并没有想那么多,继续向前走了去。在它的世界了,它感觉自己转了一个方向,但是这个方向它描述不出来,只知道是在向前的路上折了一下。 这就是蚁虫的悲哀。它这一生都只能察觉到前后左右,却没有上下的概念。如同上苍给它的魔咒,就算有一个比它智慧更高的生物天天来告诉它什么叫做上下,它也理解不了。这也可以说是境界的差距。智慧的高低往往就体现在境界上,一个生物与另一个生物的区分,一般来说是看习性和形体。但是有的时候,境界的差距会比动物之间习性与形体的差距显得更大。 好比曾经有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两个农夫在猜测皇帝究竟是用金扁担还是用银扁担,三个农妇在讨论是不是后宫里的娘娘们每天都有剥不完的大蒜和吃不完的大饼。这便是境界上的差距,两种人虽然还是同类,但是已经无法进行正常交流。 何况是境界上的差距。 当一个人的心思全部停留在如何活得更长,飞得更快更高,如何以动辄数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跨度来思考问题时,他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应当算作地仙了。这类人大概便相当于一方图腾,随便睡一觉就是五百年,睡醒后他脑海中停留的信息仍然是五百年前的,所以他必须要以极快的反应来将这五百年内发生的所有事全部思索一遍。而对于一个凡人来说,那些只是他们需要考证的历史,对于一个地仙级别的图腾而言,那只相当于自己睡了一觉。 因此这些图腾会在大时间跨度上去实现一些自己的想法,通常这一个想法就会需要几十代凡人去完成。于凡人而言,那是延续数百年的惊天大计,可惜对于图腾而言,那可能只是他临时起意而已。 这时凡人与图腾之间的境界差距就体现出来了。二者之间没有对话的必要,但是一方却囿于另一方的各种影响,不得不顺应另一方。因此即便一个凡人因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气得跳起来骂那图腾。那图腾或许还会觉得这个凡人特别可爱,甚至不会有一丝想要伤害这个凡人的想法。这种境界的鸿沟永远无法弥补,你的喜怒哀乐对于一个境界比你高的人完全无用。这个时候你们便是两个物种了。 地仙与人仙的差距便是如此。 而当今天下唯一一个可能达到人仙境界的人,便是梅生。此人的境界已经高到了甚至会尊重任何一个生灵的地步。不到五万岁的人仙,即便是在上古时代也是极为少见的。他还是在这个末法时代完成了这个壮举。地仙,也就是图腾与他的差距便相当于凡人与图腾之间的差距。即便有比他寿命更久的图腾,也绝对不会比他聪明。他深谙这片天地的一切法则,对万事万物都有着近乎于克制的耐心。即便是面对纪行他也能唠上两句。 当然,这世间还会有一些特殊的存在。比如宋千会,比如将来会接宋千会的班的宫部。这些人都是走的肉身成圣的路子,他们玩心计玩不过梅生,但是唯一一个优点就是能打,而且是极能打。好在他们会有自己的智囊团,大商人才无数,总会有擅于计算推演者,钦天监提司便是这么一位。再加上大商皇宫藏着的无数秘密,这才让即便是已经可能达到人仙之境的梅生也不敢轻易踏足。 若是不论境界,归根结底,不论是梅生还是宋千会抑或是宫部,他们的强大很大程度上都源于他们的身体。梅生有不灭法身,宋千会有不动霸体,宫部的生死转轮骨相已经练了一半了。这三个人的肉身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梅生的不灭法身没有什么可说的,一旦达到人仙之境,除非降下天罚,他们几乎都可以滴血重生。虽然他是一块石体,但是即便被打碎之后,仍然很快就能重组,且强度会不发生任何变化。 宋千会的不动霸体承自大商皇宫里的至高武学,当年大商的第一位皇帝就是凭着这个建的国。在当年,这确实是最强大的武学了。这门功法的特点就是遇强则强,而且从来没有出现过上限,也没有人知道不动霸体的上限在哪儿。即便是今天,大商仍然在享受着那位皇帝留下来的福泽,他给这片天地留下的影响已经有数十万年了。 宫部的生死轮转骨相已经完完全全是属于神术的范畴了。梅生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这个,就是想掌握生死轮回之道,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有成功。而宫部修炼的,正是这种逆天的功夫。若是让他练至大成,他的肉身强度甚至会达到梅生那不灭法身的程度,而且极有可能会有浴火重生的逆天能力。也就是说,宫部将来或许仅凭体魄就能和梅生平分秋色。 所有的体魄当中,最让人向往的,其实还是佛门金身。若是能练成任何一种佛门金身,练到高处,最少都会有三丈无敌。也就是说三丈之内,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到他们。 这些强大的肉体一旦出现在一个原本境界就极高的人身上,会让他不论是从灵魂还是现实存在方面,都有着相较于凡人而言无可动摇的神明地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蚁虫仍然在攀爬。当它爬到最高处时,它仍旧不知道自己是在向上。可就是在一瞬间,突然之间它背生双翅,翅膀的新能力让它开了窍。它突然发现自己以前认识的世界是错的,世界不光是只有前后左右,还有上下之分。假使它再聪明一点就会发现自己会获得一种名为思考的能力。它终于窥探到了一点儿世界的真相,所以从现在开始,它的境界变高了。 这只蚂蚁就是纪行。 这天晚上下雨,所以纪行没有给她表演打拳。因为雨下得太大,他穿着蓑衣出来看庄稼有没有被雨水打坏。他们住在镇子边缘,去庄稼地很快。 雨水很快将他浑身都打湿了,风也大雨也大,什么都听不清。噼啪一个闪电下来,将这一片大地照得白茫茫一片。纪行发现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好多马蹄印。这个镇子安静得太久了,哪来这么多马?他感觉到不对劲,赶紧回去找白芙。 等他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大门已经被打开了。院子里十分嘈杂,乒乒乓乓响个不停。他从柴房扯了一根柴火捏在手里,跌跌撞撞冲进房子里,屋里四个人将白芙按在桌子上,正在撕扯她的衣服。 纪行抄起柴火就冲了过去,同时喉咙里发出只有野兽才有的低吼。他虽然力气不大,但是打得特别狠,一劈柴敲在了按住白芙肩膀的那个男人脑门上,那个男人当时就被他打蒙了。剩下三个男人都抓起杀猪才用的尖刀朝他肚子攮了过来。他虽然武功尽失,但是很会躲,人家过来攮他没成,反而被他一个一个打在手背上,疼得差点刀都捏不住。 白芙暂时脱困,赶紧把破碎的衣服抓起来护住自己隐私部位,而后往墙根那边躲。 纪行血红着眼睛。门外闪电扯了下来,趁着打雷,屋里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的那瞬间,他狠狠地一下砸在离他最近那个人的手背上。那个人手里的尖刀登时便被他砸脱了手,他想也没想就抓起地上的刀戳进了那个人心窝搅动了一下。那人便从他怀中无力地软了下来。 剩下三个男人也看蒙了,但是这些人没有被吓到,齐齐压了过来。纪行凭着感觉将尖刀投掷出去。只听见一个男人大喊一声,“啊!” 那人的眼睛已经被尖刀扎穿,跪在地上哀嚎。纪行抄起柴火,不知道心里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手劲似乎比平时大了一倍,又一劈柴打落一个人的刀,很快另外两人也被他制服。 他下了四个人的刀,一刀一刀捅进这四个男人的腹部,一身的雨水汗水,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干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他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转头一看,原来是白芙。 噼啪! 闪电下来,照亮了这个屋子。纪行满脸的血,可能是为了擦汗时抹上去的。白芙看到纪行这样,被吓得倒退两步。纪行低头看着那四个男人,早已经没有了活气。他把刀扔在地上,“芙儿......” 一夜匆匆而过。 昨夜山匪下山打秋风,丢了四个人。没有人知道那四个人是怎么没的,山匪发了话,这个人不交出来,镇上的人得死一半。 白芙胆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难以接受自己丈夫是一位杀人凶手的事实。因为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尸体也是纪行一个人去埋的,所以没有别人发觉。村长迫于压力,不得不召集所有人去开会。几千个人头黑压压一片,男人们窃窃私语,女人们忧心忡忡。 村长苦口婆心地喊,让凶手自己站出来,不要连累了大家。但是一整天过去了,没有人站出来。白芙面色惨白地跟着纪行回了家。等回了家,纪行安抚她了很久。 纪行问她,“昨夜那四个人来的时候,是只有四个,还是一群人当中分出来四个?” 白芙道,“雨太大,我去找你,还没出院子就看到他们四个来了。” 纪行点头,“我有数了。”他已经做好打死也不站出去的准备了,因为一旦暴露,自己会死不说,白芙也会被人凌辱。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白芙同样也没睡着。 到了白天,纪行给学生讲课的途中,讲着讲着心里就想起来白芙,他怕山匪再来一次,而她只有一个人在家。一放学堂他就赶紧回到家里,看到白芙还在,心里踏实了一半。 这天傍晚,镇子的一切都静静悄悄,似乎在等着什么到来一样。纪行和白芙安安静静地吃了晚饭,今天他没有给她打拳看。快到夜里时,远处有人开始吆喝,说死人了。 纪行和白芙也赶紧过去看。山匪前天临走前说的话灵验了。死了四个,一家四口,全没了。白芙一看,腿一软就昏死过去,纪行知道她为什么昏死,因为这个事本来因为由他们承担后果。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连个根都没留下来。 纪行将白芙背回去。此时镇子内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怕下一次死的就是自己,于是互相猜忌。但是生活在这个镇子里的人,十几代人传下来,多是沾亲带故。今夜村长悄悄把镇上几个大族最老的老人叫了过来,然后翻开族谱一看,发现人人都有血缘关系。一番排查之后,只有纪行和白芙两个人在这里和他们没有亲戚关系。 凶手就这样找到了。 村长这天夜里带了酒菜去寻他们镇上唯一一个教书还算得上像话的关先生。夜里登门造访,纪行和白芙都吓了一跳。一看是村长,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待到饭菜下肚,酒水喝光,村长道,“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又本来是外地人,赶紧跑吧。镇上的人要么同宗要么同族,血脉相连,走不开。凶手找不出来,我肯定是要第一个死的。但是不能连累你们两个。” 说完这话村长就走了,就像没来过一样。但是那一番话给他俩心里带来了很大的触动。白芙怕死,也怕连累镇子上的人。纪行怕白芙出事。 二人都觉得村长说得有道理,于是打点行礼,把值钱的都拿上,就准备走。走出家门还不到半里路,纪行一直感觉不对劲。白芙见纪行停下来,就拉他一把,“你怎么不走了?” 纪行突然面色苍白,“不能走!赶紧把行礼放回去!” 白芙不知道纪行在想什么,但是这段时间对他的依赖已经成了习惯,丝毫没有怀疑他。于是俩人又赶紧回去。没想到二人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家那边火光冲天,许多人都拿着火把将他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456章 梅生之虑 和尚道,“可她如今气候已成。佛家之因果,规定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亿万寰宇因此遵循天道,免去众生波荡覆灭之苦。道家之无为,混沌之理冲击时间长河前后亿万年,静中有动,才生出变数供生灵欣欣向上。她求自在,不讲因果,比之无为更为混沌,使道法崩坏,使天机叵测,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皆由她意摧之损之......” 他眼里的痛苦愈来愈重,“不杀她,众生皆成魔主,宇宙混沌无序,天道崩塌永寂!” 纪行冷笑,“关老子什么事!” 老和尚回转头去,“我为众院守护,享珈蓝神位万万年,总也以为天道崩塌与我无关。直到真的到了这一天,佛祖涅槃,道祖羽化,帝星移位,亿万寰宇覆灭,我欲重修天道,却无神佛之力......” 纪行大概听明白了点儿,但是白芙被他打伤,让他仍旧不能原谅这和尚,“那你成你的佛啊!” 老和尚看着眼前近乎静止的白骨,“我心里念着她,哪能成得了佛呢?” 纪行愣住。他感受到了老和尚心里的痛苦。这种痛苦源于在他身上已经存在了万万年的矛盾。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在此处经历的一切都是老和尚的一生。 老和尚曾经也只是一个平凡人,还有貌美良妻作伴。一次山匪下山,将人性之恶赤裸裸摆在了他面前。他想堕落鬼道,却被佛家救赎,而后皈依。佛家讲因果姻缘,让他转世做了一只蚁虫,常伴青灯,见惯世人心中肮脏。也许是见得多了,也许是再次遇到曾经故人,他竟也得了道,化为人形。成了个真正的和尚。可惜故人并没有人救赎度化,以白骨之身终于堕入魔道。 一场爱恨一场空。老和尚延续万万年的苦楚有谁能知道?大自在天魔主是他良妻,可当她真正走上大自在天这条道上之后,也是他的敌人。 纪行现在明白为什么老和尚在听到那么多人心中的险恶话语之后,仍然能够面容和熙了。 老和尚问了他两遍究竟要成佛还是和她在一起,而自己两次的回答都是选择她。以老和尚的恐怖能力,若是选择了她,或许现在已经不会再有如此平和的世界了吧? 老和尚双手放开,时间又恢复到了正常。大自在天魔主的显化外相白骨之身突然抓住老和尚,而后便要将他拖走。老和尚悲悯地看着纪行,一阵金光闪烁,白骨被这金光刺得冒出阵阵黑烟。当纪行再次睁开眼时,却只看见老和尚燃烧了起来。不多一会儿,老和尚便被烧得只剩一枚舍利。舍利无力地从空中落下,一路滚到纪行脚边。 那白骨痛苦地仰天长啸,纪行脑子里嗡的一声意识全无。魔主释放的深重邪恶几乎在这一瞬间侵袭了纪行的脑子,他在这短到可以忽略的时间之内已经被魔主感染成了一个信念完全崩塌的魔头。他渴望自在,渴望满足自己的一切欲望,他不愿意受到一切规则的约束,甚至渴望挑战天神威严。 一般魔徒的境界无非就是堕入无休止的私欲当中,而纪行的境界却从仁者一路跌到坏空的地步!所谓坏空,也就是成住坏空意义的一面。一切事物他都尽可能地想要摧毁,随后将其推向虚无,其中包括诸神规定的天地法则。他要大象会飞,要鱼长出人类的生殖器官,要树苗一天之内长出三千里高而后生出两条腿满地跑,他要所有人臣服于他,并且为他天马行空的想象付出最虔诚的代价之后再被他一个一个弄死。 他的恶几乎已经快要等同于“善”了,因为若是他的境界再往下走三步,他便快要抵达魔主的精神境界。因为魔主一旦规定因为她的想法而毁灭便是“善”的话,那一切也都成了正常。到那时就算能够言出法随,一语劝得妖魔成佛的佛祖,抱着纪行的脑袋求他变成正常人都不行。 值得一提的事,大自在天的一切意识几乎都是与佛道儒三家反着来的。而且魔道的境界传承比佛道儒影响更广,也更加完整。魔道第一层境界为利己,下一境界为独我,第三层为斥礼,第四层为极乐,第五层为小自在,第六层为坏空,第七层乱神,第八层无天,第九层即是大自在。绝大部分凡人都是在魔道第一层上面晃悠,有的能力强大的君王或许能够走到第三层斥礼的境界,但是在他们追求极乐的时候,其政权往往会被愤怒的农民起义推翻。可以说斥礼是凡人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若想要极乐,还非得有点儿功力不可能。 而纪行的功力与他的“境界”完全不匹配。他只有半只脚踩进真灵九境,体魄也还没有到第九转,所以当他的魔道修为直接到了第六层坏空的时候,欲望会让他的肉身直接崩坏!修炼到了这个地步,肉身已经不能算作肉身,而应当称作法相了。法相跟不上境界,严重的便会爆体而亡。即便是凡人,若是他的境界太高,却只有肉体凡胎,最后也只会头疼而亡。 而纪行不管境界到了怎样的“下限”,他的最后诉求永远都是存活。在无限想要存活的念头下,他的肉身法相开始变化。为了能够支撑他那“超然”的坏空境界,他的体魄开始朝着追求无限坚韧的方向变化。他的肌肉一层层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头发也随之长长到三尺,而后由黑变白。他的指甲也开始变得尖锐,这会使他变得更有攻击性。与此同时他的身高也在拔高,由原来的七尺一点点长成三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几乎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魔头! 这时凡人与图腾之间的境界差距就体现出来了。二者之间没有对话的必要,但是一方却囿于另一方的各种影响,不得不顺应另一方。因此即便一个凡人因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气得跳起来骂那图腾。那图腾或许还会觉得这个凡人特别可爱,甚至不会有一丝想要伤害这个凡人的想法。这种境界的鸿沟永远无法弥补,你的喜怒哀乐对于一个境界比你高的人完全无用。这个时候你们便是两个物种了。 地仙与人仙的差距便是如此。 而当今天下唯一一个可能达到人仙境界的人,便是梅生。此人的境界已经高到了甚至会尊重任何一个生灵的地步。不到五万岁的人仙,即便是在上古时代也是极为少见的。他还是在这个末法时代完成了这个壮举。地仙,也就是图腾与他的差距便相当于凡人与图腾之间的差距。即便有比他寿命更久的图腾,也绝对不会比他聪明。他深谙这片天地的一切法则,对万事万物都有着近乎于克制的耐心。即便是面对纪行他也能唠上两句。 当然,这世间还会有一些特殊的存在。比如宋千会,比如将来会接宋千会的班的宫部。这些人都是走的肉身成圣的路子,他们玩心计玩不过梅生,但是唯一一个优点就是能打,而且是极能打。好在他们会有自己的智囊团,大商人才无数,总会有擅于计算推演者,钦天监提司便是这么一位。再加上大商皇宫藏着的无数秘密,这才让即便是已经可能达到人仙之境的梅生也不敢轻易踏足。 若是不论境界,归根结底,不论是梅生还是宋千会抑或是宫部,他们的强大很大程度上都源于他们的身体。梅生有不灭法身,宋千会有不动霸体,宫部的生死转轮骨相已经练了一半了。这三个人的肉身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梅生的不灭法身没有什么可说的,一旦达到人仙之境,除非降下天罚,他们几乎都可以滴血重生。虽然他是一块石体,但是即便被打碎之后,仍然很快就能重组,且强度会不发生任何变化。 宋千会的不动霸体承自大商皇宫里的至高武学,当年大商的第一位皇帝就是凭着这个建的国。在当年,这确实是最强大的武学了。这门功法的特点就是遇强则强,而且从来没有出现过上限,也没有人知道不动霸体的上限在哪儿。即便是今天,大商仍然在享受着那位皇帝留下来的福泽,他给这片天地留下的影响已经有数十万年了。 宫部的生死轮转骨相已经完完全全是属于神术的范畴了。梅生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这个,就是想掌握生死轮回之道,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有成功。而宫部修炼的,正是这种逆天的功夫。若是让他练至大成,他的肉身强度甚至会达到梅生那不灭法身的程度,而且极有可能会有浴火重生的逆天能力。也就是说,宫部将来或许仅凭体魄就能和梅生平分秋色。 所有的体魄当中,最让人向往的,其实还是佛门金身。若是能练成任何一种佛门金身,练到高处,最少都会有三丈无敌。也就是说三丈之内,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到他们。 这些强大的肉体一旦出现在一个原本境界就极高的人身上,会让他不论是从灵魂还是现实存在方面,都有着相较于凡人而言无可动摇的神明地位。 蚁虫仍然在攀爬。当它爬到最高处时,它仍旧不知道自己是在向上。可就是在一瞬间,突然之间它背生双翅,翅膀的新能力让它开了窍。它突然发现自己以前认识的世界是错的,世界不光是只有前后左右,还有上下之分。假使它再聪明一点就会发现自己会获得一种名为思考的能力。它终于窥探到了一点儿世界的真相,所以从现在开始,它的境界变高了。 这只蚂蚁就是纪行。 背生双翅的他开始飞翔,他看到一丝光亮,那光亮实在是太吸引他了,由不得他不凑近。终于他将要抵达了,却被一层薄纱挡了下来。而后他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在将他从薄纱上面挑落。薄纱之后便是烛火,老和尚此举是救了纪行一命。 从那之后,纪行便在这寺庙里住下来了。每日受香火供奉,渴了饮露,饿了就吃桌上的供奉。这间寺庙每日来的香客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断过,奇怪的是纪行能够听见他们许愿的心声。可惜听了之后,他却戾气越来越盛。 他从未想过这世间会有这么多恶毒的人,又或者说恶毒的人都来过寺庙。有咒自己婆婆死的,有牵着新婚妻子来求福却心里想的是怎么去找下一个女人的,有许愿老父亲不给自己兄弟分半分田产的,甚至还有咒骂自己亲生父母死的! 他在这青灯古佛见,一直受了上千年的香火,也听了上千年的咒骂。那种深切的恶毒也在他内心积累了数千年,纵使平人心境的香也无法将他的内心抚平半分! 这天,他仍旧习惯性地飞到佛像拈起的手指之上。佛像之下敲木鱼的老和尚数千年了,依旧没有一点变化,就像是雕刻的似的,若是不是老和尚有时会来看他,他真会怀疑这个老和尚是一尊雕像。 寺庙仍旧清净,一如过去的数千年。 纪行看着佛像之下求神拜佛的凡人们,不禁冷笑,真正的活佛就在佛像下面坐着呢!有什么愿望直接给老和尚说就是了,还在拜这些虚的!不过他能听见所有人心中的想法,会不会老和尚也听得见?要是老和尚听见了,他又是如何做到数千年如一日,每天都对这些凡人笑脸相迎的呢?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凡人的恶? 寺庙内没有人为他解答,只有“咚咚咚”的木鱼声。 就在这个时候,木鱼声却突然停止了。一种诡异的阴气竟然从寺庙大门外透了进来。纪行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又觉得她不像普通女子。 一只蚁虫正在向前慢爬,它探知到前面有障碍,但是它并没有想那么多,继续向前走了去。在它的世界了,它感觉自己转了一个方向,但是这个方向它描述不出来,只知道是在向前的路上折了一下。 第三百九十章 京城京城(被覆盖章节) 两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楚州的衙门如今再也不是那一群武官说了算,早已被纪行过渡成了文官的衙门。当然,最终能拍板的那个人,还是只有他一人而已。因为楚州的县令一直都还是他兼着,齐帝也没有着急派人来楚州做这个县令。 不日他们便启程了。此时回京与初到楚州时的心情可完全不一样。他们刚到楚州时,脑子里对将来会发生什么还一无所知。再加上纪行如此年轻,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高大人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带他们在这里扎下根。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位年轻人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稳妥。 一路纪行等人游山玩水,丝毫不着急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纪行偶尔看见路上有游民,但却视而不见。倒是小怜见到了会给那些游民施舍点儿。纪行既没有阻止她,也没有赞成。 “石太,当初我叫你查的那个案子,你还记得吧?”纪行掀开帘子喊道。 石太赶紧跑过来,“大人,查清了,案牍也给你看过了。” 纪行道,“详情。我要知道一点儿详情。当初楚州山匪,以乌龙山,二虎口为首,时而群聚,时而分散。当初盛龙禅虎死了后,这些山匪便作鸟兽散。是不是这些匪徒都到了别的郡县?” 石太点头,“据那几个匪徒所说,的确如此。” 纪行道,“早知道离去之前该给丰达荣下一条命令,让他去招安。不过既然走都走了,这些匪徒咱们也没办法了。” 游笠问道,“大人缘何有此说法?” 纪行道,“你难道没看见吗?这一路上多少游民?这一路上怜儿给他们施舍的银钱都快有一百两了,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天宝嘟囔道,“咱们一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么多,一百两就这么花出去了要是给我就好了。” 合安笑道,“你要这么高的俸禄作甚?你是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还是怎么的?” 天宝他们都是高岐佑打军中挑选出来的。这些人是天生的孤苦伶仃,无父无母,也无牵挂,原本是皇家打算用来对付季夏的“预备军”。本来合安这么说话有些犯忌讳,但是他们朝夕相处,早已习惯了如此腔调,因此也就见怪不怪,但是换了别人说这句话可就不一样了。 天宝道,“咱们这不是跟了高大人了吗?高大人说的,财高者德高者居之。咱们这些年也算是念了点儿书,做了点儿好事,也算是有德了。怎么就不能多要点儿俸禄?” 纪行道,“你们如今想着俸禄,不是坏事,但是将来有一天,银钱是没有用的。除非你有很多很多银子。安安心心做事吧,亏待不了诸位。” 合安道,“大人说的是。” 这些人都是死心了要跟着纪行。虽然纪行年纪小,但是办事之稳重,他们也从未见过。关键在于纪行敢办事,不怕得罪人,跟着纪行,他们也痛快。 一起滚过泥潭的人了,说什么都能交心。 几人此次回京,算得上是“上山”求道之后的“下山”。有的人是上山难,有的人是下山难。于他们而言,此次下山,却是轻松无比。连楚州这么大一个烂摊子都能搞定的人,怎么可能带着他们回京邀功还会翻了船。人轻快,马蹄自然也轻快,所以回京也就快了许多。 不到两月,他们便到了京城。 还是那个门,还是那个巡查的老兵,纪行此番回京,身份已经大不同。所交文牒也是军中文牒,那老头这回见了纪行,态度可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眼笑眯眯,就像看着自己孙子一样。 纪行与他寒暄几句,老头便赶着纪行走,说是不敢耽误他做大事。 正巧此时下起了雨。小怜见纪行走在道上,就要淋雨,便打了伞要给纪行撑着。纪行仅凭声音就知道小怜要做什么,因此头也不回,“不必了,我要淋会儿。” 原本只是小雨,下着下着竟然越来越大,纪行想起来今天是谷雨。眼见着这雨就要把他淋成落汤鸡,他却不好开口要伞了,只因为后边那几个手下正在讨论起来。 豫潜这莽汉颇有些士子伤怀的论调,“大人常常如此,你们跟着大人的时日尚短,不知道。当初我跟着大人时,他就总是这样做一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比如一人围杀数十人,比如雨夜里痛痛快快淋一场,他也不怕出丑,说实话,我还没加过大人出丑过。” 游笠也点点头,“大人是这样,一向如此。” 天宝看着纪行的背影,“你们到底跟了大人多久了?大人武功这么高,怎么不见你们武功也这么高?” 游笠顿时面色一窘,“咱们现在好歹都是六品了,武功都不算差了吧?” 这是个没法争的事。天宝合安丰达荣他们是高岐佑从军中挑出来的,武功那是没话说,基本都在六品中上。而游笠他们是边军退下来的,能活下来说明了他们的不简单,但并不是说他们的武功就比这些人更高。好在纪行这些年操练他们,让他们的武功都到了六品的境界。 天宝却道,“那可不一样,咱们十个弟兄可都是六品上了,往前走一走就到了七品,你们才到六品多久?” 合安本来是个老实人,此时却咳嗽一声,“宝儿,你忘了个人。” 天宝顿时想起,“是是是!咱们丰达荣丰兄那可是!”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七品了!到底还是大人有本事啊!七品,放在以前老子想都没想过这么高的武功怎么练出来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笠叹道,“大人真是有大才,懂星象,有文采,通军事,晓武艺,你们说大人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众人顿时咧嘴,没敢笑出声,“生孩子不会!” 小怜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胡闹,也没说什么。她和他们相处久了,自然不会再已这样的玩笑动怒。 纪行耳力极好,自然也是听见了他们所说。这些人把他都捧到了天上,他却在这里孤零零地淋雨,更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淋了,只能这样淋着。 走着走着,纪行看到一辆马车。那马车他十分熟悉,打从进了京城,他乘的第一辆马车,正是这一架。 于是他驻足。 马车时从南城到北城,也是从高府到老宅。 高关生身着莲衣,赶着马,瞧着成熟了许多,眉眼间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只是一眼,纪行就知道这个人有了很多变化,但愿这些变化是朝着好的方向。 高关生也在雨中看到了纪行,不由得死死拽住缰绳,停了马车。他呆呆地看着纪行,看着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只是那在雨中的年轻人,隐隐间已经有了宗师风范,或者高官气质,已经不是他能比的了。难怪她始终对自己如此,原来自己和这个人的差距永远无法缩小。 马车里响起一声银瓶儿似的喝声,“这么大雨天,怎么停了!?” 高关生敲了敲马车,“你拉开帘子,看看道上是谁?” 马车里那姑娘便好奇拉开帘子,“谁啊!?” 话音刚落,高瓶儿便从马车上奔了出来,冒着雨冲向那个雨中的年轻人,“哥哥!” 纪行点点头,将高瓶儿拥入怀中,“这么大雨,赶紧回马车!” 高瓶儿抬头看着纪行,一脸哭相,“我知道是你!那件事,我知道是你!” 纪行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常总兵的分内事,这是他该做的。” 高瓶儿真的哭了出来,“父亲给我信了,他说的,他说你已经有本事了!哥哥,我好为你开心啊!” 纪行笑道,“开心还哭?” 高瓶儿的泪水已经和雨水混杂在一起,脸上却浮现起笑,这么看起来真是丑死了,不过她马上又是一脸哀愁,“李诵筠姐姐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纪行面色一僵,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的问题,我就去找她。” 高瓶儿揽着纪行,“好啊!我们这就去找她!” 可她拉了一下却没有拉动,疑惑道,“哥哥?” 纪行叹道,“我现在还要去述职,陛下在信里说的很清楚。瓶儿,等我回来再去找她吧。” 高瓶儿盯着纪行,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是啊!他更强大了,当她想拉他走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在拉一株百年老树,死活也拽不动。他现在是楚州安抚使,陛下钦定的正七品武官。他现在有公务,自己怎么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呢? 高关生撑一把伞来,“大哥。” 纪行看着高关生,眼见着这孩子变得稳重了些,便笑笑,“你好啊。” 简单的三个字,高关生却是从中读出了对他的正视。他想起来当初自己被纪行逼出内力的时候,那时这个人就像看蚂蚁一样看着自己,自己何时也能被他正视了? “这雨凉......”高关生道。 纪行摆摆手,“无妨,回府之后,给二叔说一声,我现在要去兵部报备,可能今夜会归。” 高关生道,“大哥在楚州做的事,咱们都知道了。这些年我读书习武,没再去那种地方。” 纪行点头,“我认识一个人,叫汤用彤,人家称他汤菩萨。他讲过一个人要懂得沉潜。沉潜,就是要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发展。关生,你的路很长。” 高关生微微一礼,“大哥。” 纪行对高瓶儿道,“看见我后面这些人了吗?他们都等着,瓶儿,我知道你有话想说,姑且等等,如何?” 高瓶儿笑道,“我不会耽误哥哥的。” 纪行笑着点点头,随后送她上车,之后招呼了一声身后的众人,便去了南城。两辆马车,一南一北。 朱一矛见到纪行时,依旧是两眼笑眯眯,只是这回的笑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高大人好本事!”朱一矛赞道。 纪行已经换了身衣裳,穿上了官服,“大人谬赞。” 朱一矛道,“陛下在等你。” 纪行略微错愕,“陛下?” 朱一矛道,“打从你一进京,就有人将你回京的消息报给了陛下。也不知道你在道上遇到了何事,竟然耽搁这么久,方才陛下的口谕都下来了,说是让你到了兵部,就马上进宫。” 纪行解释道,“今日大雨,我这不是换了身干爽衣裳吗?倒是有劳大人。”随后纪行贴近到朱一矛耳边,“另外,大人,那十个人真的很好用!” 朱一矛眼角一跳,“什么时候还我?” 纪行笑道,“你问问他们还愿不愿意跟着你?” 天宝合安二人铁塔一般杵在门外,自然也是听到了纪行与朱一矛的对话,此时都挺直了腰板,脸上的坚毅不由分说。 朱一矛看了会儿,叹了一口气,“养了这么久,才跟了你不到三年,怎么就成了你的铁军?” 纪行笑道,“以诚相待。” 朱一矛嗤之以鼻,“你这小狐狸还会以诚相待?” 纪行倒是沉默起来,良久,“以命换命,以心交心,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朱一矛愣住,他当年也是个热血军人,也有过一群弟兄在一块儿将自己后背交给对方的时候。只是职位越高,见过的死人越多,也就慢慢觉得这些兵不过就是数字。屋外的天宝合安一听到“与子同袍”,便都站得笔直,仿佛在他们眼前的空气都变得冷厉起来,一片萧杀之意。 纪行看着朱一矛,意思很明显,他们愿意跟着我不是因为我许给了他们多大的好处,而是自己真的拿他们的命当命。我纪行没有别的御下之策,只能是把他们当成亲兄弟来待。 朱一矛摸了摸自己头顶的乌纱帽,这个官位他坐得太久,倒是忘了这些年轻人是怎么做事的了,尤其是眼前这个陛下心尖儿上的红人。 门外下着大雨,果真是一片萧杀。朱一矛与纪行对坐,心中对纪行多了点儿敬重,这个年轻人或许真能给大齐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气数? “京城啊,京城。”朱一矛深深一叹。 第457章 宫部应邀 而纪行的功力与他的“境界”完全不匹配。他只有半只脚踩进真灵九境,体魄也还没有到第九转,所以当他的魔道修为直接到了第六层坏空的时候,欲望会让他的肉身直接崩坏!修炼到了这个地步,肉身已经不能算作肉身,而应当称作法相了。法相跟不上境界,严重的便会爆体而亡。即便是凡人,若是他的境界太高,却只有肉体凡胎,最后也只会头疼而亡。 而纪行不管境界到了怎样的“下限”,他的最后诉求永远都是存活。在无限想要存活的念头下,他的肉身法相开始变化。为了能够支撑他那“超然”的坏空境界,他的体魄开始朝着追求无限坚韧的方向变化。他的肌肉一层层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头发也随之长长到三尺,而后由黑变白。他的指甲也开始变得尖锐,这会使他变得更有攻击性。与此同时他的身高也在拔高,由原来的七尺一点点长成三丈! 他几乎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魔头! 无穷无尽的欲望已经填满了他的内心。而他原本就难以压制的杀性在这个时候也和他的魔道境界相互呼应起来。如同洪水决堤,一瞬间他便成了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此时要想让他由魔入圣,除非菩萨亲至,哪怕来个差点儿的罗汉纪行都能给他掀翻了! 而珈蓝寺里一颗正在散发出温暖的珠子让他感到十分厌恶,因为那种感觉是柔和的,是包容的。哪怕千万年的罪恶,似乎这枚珠子也能包容进去。 此时他的食欲突然上来,于是他抓起这珠子就要咬碎吃了。让他有些不痛快的是这珠子险些硌掉他的牙。他想也没想就吞下去了。就在这一刻,他脑后竟然佛光普照,一个巨大的“卍”字符旋转不休!珈蓝和尚的毕生修为便这样一点一滴地渗透进了纪行的魔体当中! 纪行痛苦地大吼,这种悲悯温暖的感觉让他作呕,他只觉得自己从来不需要任何温暖,他只愿意自己是冰冷而且强大的。这种包容的感觉让他浑身上下都很难受,说不出来的恶心!如同被人猛敲了一记闷棍,纪行背后的“卍”字符忽然崩碎,珈蓝和尚的全部境界一层一层地往下掉。纪行的魔道修为也一层一层地“往上升”。 当他“升”到小自在时,他忽然有一些迷茫。因为他觉得似乎佛家的东西,也有他们的“自在”,而且那种在有限规则之下的自在,似乎在某些时候让人更加上头。他不知道的是,这便是境界冲击了。珈蓝菩萨的佛家修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冲击着他的魔道境界。 当他“升”到极乐境时。纪行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排斥这佛光了,因为这简直不要太舒服,虽然他的魔体正在一点一点蜕化,也在一点一点崩坏,但是这种带着剧烈的痛快还有一点痒的感觉,再加上佛光的温暖蕴养,让他产生了一种极致的快乐,夹杂着痛苦的快乐。他简直忍不住哼了出来。 当他“升”到斥礼境界时,他的魔道境界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挡佛门境界的可能。他开始忏悔,自己为什么要放弃礼教,而去做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头。剩下的魔道境界崩碎地越来越快。很快他到了独我之境,他的自大目空一切也很快治愈,之后便到了利己境界。而他原本便有贤者的境界,很快他的原本的境界便压制了那带着邪恶性质的利己境。但是有意思的是,珈蓝和尚的境界竟然就是利己境! 老和尚居然没有一点儿佛门的高阶修为!纪行的理智已经回来,当他察觉到这里的时候,简直觉得有点儿不可能!他已经体会过老和尚的佛性有多么坚定,可是怎么境界却连他现在都不如!甚至可以说连凡人都不如,甚至带着点儿魔性! 纪行突然想起老和尚说的一句话: “我心里念着她,哪能成佛呢?” 说到底他心里仍然存着爱欲,而且这种爱欲带着一些执念,让他的境界修为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同时他的超高佛门修为又让他不至于彻底跌入大自在天魔道。于是这世间便有了一个看着一点儿都不像菩萨的菩萨,号为珈蓝,为众院守护! 纪行理清这一切之后,脑瓜子还是嗡嗡地响。他没有彻底堕落,说起来还是带着点儿运气的成分。那坏空之境,若是让他再来一次,他是如何也不可能抵挡得住了。其实他还是将这个境界想得太简单了。坏空境界相当于人仙之境能够达到的最高层次,也就是说连梅生离这个境界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真要是有这么一个魔头到了纪行面前,纪行极有可能会跪着求那人收留自己,以祈求自己能够跟随他。 这种境界的大魔头都是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魅力的,他们比佛家的手段更加猛烈直接。佛家劝人向善的手段很多,也很高明。他们劝人向恶的本事才是一绝,甚至就连罗汉都不一定抵挡得了。 此时纪行发现周围似乎有一点异样,原来这个地方似乎静止了起来。大自在天魔主的白骨法相拉出来了一条长达逾万万里的残影。很明显在这一幕静止的一瞬间,大自在天魔主以大能力在一瞬间移动到了万万里之外。虽然他的法相离开了这里,但是他存留在这里的光影却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所以才会有这种长度超过万万里的残影。这种大能力纪行连做梦都梦不出来,也就只有珈蓝菩萨这个境界的人能想象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随后纪行发现白芙的身体,原来只是透明幻象,她的存在是他想象出来的。珈蓝寺也在缓缓崩坏成烟,看来是魔道的大手笔,这大殿的结实只怕超过镌古神兵,却不知道被一种叫做什么的黑色火焰直接烤成了烟。 纪行感觉他好像没开玩笑,对这个和尚他仍然抱着天然的恐惧,于是照他说的做了。这不看不要紧,看了后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现在的他即便已经变成了原来的模样,但是自己脸上表露出来的那种阴郁堕落的气息活脱脱就是一个大魔王。现在的他只差在脑门上写上“老子是魔头”这五个大字了。 若是一般恶徒撞上了他,一定会将他奉为恶中之首,万恶之源,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来跟随他。因为纪行身上这种邪恶气息实在太令恶人沉醉了,一般的恶徒究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纪行如今的状态。就像善良的人看到一个行为得体,面目和善,才德俱全的长者,自然也想要尽力去模仿。这叫择其善者而从之。 而恶人见了更恶者,也会被那种邪恶气息所吸引,他会想这个比我还恶的人为什么这么潇洒?为什么能够比我还无法无天?老子虽然没有看见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为什么他就是连走路都能走出一副老子是谁都管不了的大恶人的样子?于是恶人便会想方设法跟随这个比自己更恶的人。 纪行方才还在坏空之境,虽然现在已经回到了仁者之境,但是坏空之境那欲颠覆天地常理的后遗症仍然还在他身上存留着。若是这个时候就把纪行放出去,只怕就算是达到了圣人境的大贤者也会被他带到沟里去。纪行赶紧把水镜撤了,因为就连他自己现在看多了,也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想要堕落下去。要不是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算是有了点儿抗性,他肯定会迅速陷入自恋当中,而后再度堕落。 怀让道,“在这里洗尽铅华再出来吧!” 纪行不满道,“我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大好,但是也不至于被你关个几万年吧?最多几天差不多就到时候放我出来了啊!” 怀让道,“你现在太危险。我若是放你出来,只怕分散在亿万寰宇的异魔有一半都想过来这边看看究竟我这烂陀寺究竟风水有多好,才会弄出来你这么个魔性深种的家伙。到那时候就算宋千会和梅生二人联手也挡不住异魔当中真正的大能力者。你说我能不小心吗?” 纪行道,“说来也怪,你说异魔究竟是什么东西?” 怀让道,“异魔就是大自在天魔主弄出来的东西。他求大自在,自在的根基自然是能够存在。于是他就弄出来了这么些不生不死不伤不灭的东西,也就是魔徒。最弱小的魔徒几乎都可以永生,只要岁数够长,总有一天能像魔主那样走到大自在的一步。” 纪行笑道,“我怎么觉得魔主的做法,似乎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呢?” 怀让叹道,“你真是个佛敌。这话若是让佛祖听见了,现在就要让去西天听听大乘佛法。” 纪行死皮赖脸道,“我刚刚在这幻象里听见珈蓝和尚说了,好像佛祖涅槃去了,也不知道结束没有,当然也可能没有涅槃成功,死了也不一定。” 怀让悲悯地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纪行奇道,“我咒你们佛祖死,你怎么不生气啊?” 怀让道,“生死对于佛祖而言没有意义。佛祖之涅槃早已超脱生死,况且这生生死死,还不是佛祖前定三亿亿年,后定五亿亿年的定数?” 纪行道,“珈蓝和尚说的所有话,你早就知道了?” 怀让和尚道,“你不是说在此处经历的一切都是佛经里编的吗?既然是编的,那这寺里的经书我自然全都看过。” 纪行道,“好像是所有神话故事里边最厉害的几个大佬都嗝屁了。但是似乎大自在天魔主还好好的,你说为啥咱们现在还是求神拜佛,没有堕落魔道呢?” 怀让和尚突然沉默了。他很伤心,这是他这漫长的一生,最伤心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垂下泪来,而后竭力让自己以较为平静的嗓音说道,“你觉得当天黑了的时候,人们会觉得第二天还有太阳吗?” 纪行没有听出来怀让的伤心是多么伤心,他的无奈是多么无奈,于是大咧咧道,“你这不是废话吗?第二天当然还有太阳啊!” 怀让道,“是啊,多么简单的道理。因为太阳只是短暂地消失了,并不是已经不存在了。大自在天的黑暗笼罩整个寰宇,但是佛理,道法,儒经还在,黑暗只是短暂的,人们相信只要正确的道理没有被彻底摧毁,真与善还存在,总会有一些人成长起来驱散黑暗。而这些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自然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就好比如今已经凋落的道家,说真的,大商已经没有真正的道家了,即便由道家衍生出来的阴阳家也只是藏在大商朝廷的庇护之下艰难存活。” 纪行笑道,“原来是这样,果然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 金光一闪,怀让和尚竟然整个人出现在了纪行面前,只是他头顶一个“卍”字符始终将他保护在金光里边,以避免被纪行的魔气所感染。 他看着纪行,“你觉得很好笑吗?我有些后悔将珈蓝菩萨的金身给你了。你就没有意识到一点危机吗?” 纪行没有想到怀让这么严肃,他有点茫然,“什么危机?” 怀让实在很想一巴掌拍死他。纪行完全不能明白他所面对的巨大恐惧。他所担忧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的生死。但是很快他又释然了,毕竟纪行现在只是相当于境界以及功力上来了,经历相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还是太浅,当灾厄降临的时候,纪行自然会明白这一切。再加上他的境界摆在那里,也不至于会这么简单就完全崩溃,“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弱小吗?” 纪行奇怪地道,“我也只是打不过你而已,现在我已经有了九转琉璃宝体,自保总该不成问题了吧?” 纪行道,“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投入大自在天的怀抱,保命要紧啊!” 怀让道,“可是白芙被魔主杀了呢?” 第458章 把戏 梅尊者伸出一指,一座高山竟然就平地拔起。黑色笼罩着他,唯独他本身散发着让人神往的光芒。他带着黑暗一同到了那山巅之上。在他身上,纪行看到了有可能这是这个世界最高的智慧,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境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他不知道的是,梅尊者从来没有认为纪行是在胡说八道。这个真正走到山巅的男人只凭蛛丝马迹就看出来纪行说的一切都是可行的。纪行也不知道自己在烂陀寺经历的那一切究竟牵扯着一个怎样的大秘密。这个秘密甚至有可能会让整个天下陪葬。但是梅尊者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 如今只要等宫部一来,他就有可能复制出来大自在天魔主的白骨道。他现在深信自己若是再因循守旧,绝对不可能办成这件事了。他知道自己是时候借住黑暗的力量了。若是魔主能听到他的心生,他现在甚至愿意追随魔主。 纪行无意之间对梅尊者造成了巨大的境界冲击。一旦梅生真的堕境,纪行就闯了大货了。因为这世间有可能会出现自古以来的第一个魔神。到那时,整个天下都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拦得住这个心思诡异的人了。 这个时候纪行的生死已经无关紧要,整个局面成了梅生与天地正道之间的博弈。一旦他选择堕境,那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这方天地认可的“道”。天罚也就对他没有任何用处。说句不好听的,天罚是上苍用来对付自己人的。而魔徒则因为大自在天的缘故,会在天罚之威下苟延残喘。 何况是梅生这样的人物。若是他堕入魔境,定然会有真魔引渡。到那时候,即便宋千会成功化神也没用了。 提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这亿万寰宇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虽然纪行早在珈蓝寺的经书里窥得这一切,但是旁人却不知道,甚至连宋千会梅生这样的人物也只是一知半解。 传说当中,所谓亿万寰宇,其实只是一个大概的说法。真实的宇宙是只有真神才能窥探的,漫天星辰也是他们的后花园。天上星辰分为二十八宿,四方天地,每个星群都有不同的星君真神存在。而在寰宇中心,存在着一个未知之地,那里就是紫微帝星所在。在紫微帝星存在的地方,极少存在星群。亿万星辰都围绕着它旋转,那里也是天帝的居所。 天帝是所有活着的人的信仰。说来也奇怪,没有任何人逼着人类去将天帝作为信仰,但是这位大神就是所有人心目当中最后的寄托。 然而亿万寰宇是诡秘叵测的,这都要从大自在天说起。 天帝制定的一切规则,都让这方宇宙有了很快的发展。但是当魔主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魔主是唯一不受天地法则制衡的存在,他有着至高的力量,就算佛祖也拿他没有办法。最可怕的是,魔主率先发现了时间法则。 在魔主发现时间法则之前,便是众神都还在为“天地之所以存在是否只是我的一个想象”讨论。众神的讨论不是没有根据的,这是一个很严肃而且很严重的话题。 因为一个人要是死了,连带着他认知世界的灵魂同样被毁灭之后,那相对于他而言,这个宇宙就不存在了。也就是说属于这个人的宇宙崩塌了。那这个崩塌究竟是他一个人的毁灭,还是整个宇宙的毁灭?若是一个孩童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结果自然是想都不用想,当然是那个人的毁灭,宇宙这么大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人的毁灭而毁灭。 不过要知道提出这个问题的是自我意识十分强大的众神。他们的意志几乎是不可摧毁的,他们对自己的认知也近乎于变态的自信,所以他们会将自身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相对于宇宙的毁灭,他们更希望在宇宙毁灭之后自己依然能够存活。而且他们的思考是跨越时间性的,也就是说在他们眼里大与小,长与短,高与低没有任何意义,那么人为什么就要比宇宙更小?对众神而言,只有存在才有终极意义,他们的所有追求都是为了存在而生。那么人既然存在,宇宙也存在,便足以说明人和宇宙是处于平等关系当中的。 那么答案就有了,一个人死了,宇宙也就随之毁灭了。一切归为虚无。哪怕我只是一只荧虫,当我死的那一瞬间,强如佛祖也会烟消云散。 这个理论出来的那一刻起,诸神黄昏就开始了。无数真神竟然自爆,因为他们认为只要自己死去,那宇宙就会不复存在,也就是说一切都会重启。他们希望自己能够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诸神黄昏到来时,诸神还是动了心思的,他们将自己的意志描为图腾,供他人纪念。若是真的等到了寰宇重启的那一天,他们遗留在这个宇宙的一部分就相当于能够见证这一切了。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大自在天魔主破境,真正地得到了大自在。一切的根源都来源于他。那个终极问题也是他的一个巨大阴谋,因为是他提出来的这个邪恶到毁灭众神的问题。 甚至就连佛祖也要涅槃看看末法时代究竟是怎么样的。 而道祖做得更绝,竟然当场羽化。 而天帝也不知所踪。 这些大神活了太久时间,从来没有体验过完全的虚无。死亡的巨大诱惑果然让他们上套。而在这个时候大自在天魔主也遭到了还没有死绝的众神最坚决的抵抗。这些还没死绝的众神有一个最坚强的领袖,他的名字叫做神遗。 当然最大的抵抗自然来自珈蓝菩萨。珈蓝将自己的智慧留给了后人之后,在魔主面前当场坐化圆寂。从那之后魔主再也没有现世。但是来自魔主的智慧慢慢地渗透进了诸神当中。因为魔主踏入大自在境界的一瞬间,也发现了时间的终极秘密。 魔主发现时间是不存在的,是虚无的,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所以时间只是人们用来描述事物状态的一个东西,它不是真实存在,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任何理论来证明它真实存在。然而当魔主得到大自在境界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 所谓方寸之间,深不见底,魔主同时看到了一只荧虫的所有生命状态。也就是说时间对他来说成为了一个可以自由选择的真实存在的东西。这个发现极为恐怖。因为所有生物存在的空间是由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构成,而当时间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东西的时候,意味着一个人可以在世间的前后进行运动,即时间穿梭。 魔主发现了这件事的同时,他也真的进行了时间穿梭。 她先是通过时间的控制,逆转了那只荧虫的状态,再将其所处时间强行捏合到他现处时间。也就是说她可以凭空将一个人死而复生。随后她去了一趟珈蓝寺,去看了一眼还没有变成佛士的珈蓝菩萨,也就是那一只荧虫。他后来与珈蓝菩萨的恩怨暂且不提,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亿万寰宇被他以大能力割裂出来。 每一片寰宇的时间概念都不再一样,再加上众神对凡界的管理几乎都是阉割式的,这就造成了所有的世界看起来都无限大,但是就是永远走不出去。 不过梅生如今已经有了能够割裂时间壁垒的能力,只是缺少知识而已。倘若他接受了足够多的知识,再加上他一旦堕入魔道,很快就会有真魔来接引。之所以以前没有真魔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实在是因为宇宙太过广大,这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而一旦有一个强大的恶魔出现,那意味着魔土的扩张会变得越来越快。 尤其是现在众神与魔徒的斗争已经到了拉锯战的状态,每一份力量都尤为重要。大商所在的这方天地作为被众神遗弃的地域,自然遭到了阉割式打击,不会有人的力量能够超过真灵九境,也就是凡人能够达到的巅峰。当然,梅尊者和宋千会这样投机取巧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图腾除外。因为一旦他们获得了极为强大的力量,那就意味着当他们堕落为魔的时候,会成为众神极为头疼的敌人。 但是这些事一直都是传说,纪行无从考证。甚至就连怀让和尚本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即便他满脑袋的阴云密布,却也总是还能保持一份平常心。若是被怀让知道整个寰宇目前的真相,搞不好他会直接崩溃的。 不过这些涉及到数千万年的博弈对于只有几万年寿命的梅尊者而言还是太过遥远。当他知道纪行所说的大自在天时,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也就向他打开了。尤其是纪行所说的白骨道,甚至就在宫部身上时,梅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借鉴一番。 而此时远在池渊的含光(也就是对纪行谎称长流的那尊图腾)还有怀让,钦天监的提司,皇宫底下的真龙,再加上一直站在高处俯瞰天下的宋千会,正在进行着一场攸关天下存亡的一次交流。这次交流仅仅属于这方天地掌握着最多秘密的几个人能够参与进去,就连宫部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这件事若是处理好了,不仅能让梅生老实下来,也可以让梅生继续对界外异魔保持着长时间的威慑状态。若是处理得不好,梅生直接堕入魔道,那也就意味着这方天地玩完了。 此时的宫部已经被包装成了一个人畜无害,十分美丽的一份礼物送给了梅生。或许是梅生认为自己有能力处理一切灾祸,或许是他对这一天的到来已经期盼太久,这后面的阴谋他竟然全然没有理会。 所以纪行在这时候嘀咕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傻的问题,“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而在高逾千丈的高山之巅的梅尊者俯视了一眼纪行,没想到他竟然听到了,“你懂得这么多,不如就留下来,帮我印证你的这些猜想吧。” 纪行瞬间感到头皮发炸。要知道他说的这些可就真的只是他的一些猜想,连怀让和尚都不敢这么想。不过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在梅生说出那句“我与山巅之人对话”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纪行要么看着梅生一步步堕落成魔,要么就看着宋千会他们是如何处理好这次巨大的危机。 让纪行没有想到的是,宫部竟然很快就来了。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儿后悔了,因为宫部对他着实不错,从头到尾都很照顾,而他竟然这么将人家拉进火坑,自己也实在太不像话了点儿。于是他脸皮发烫地道,“这个,尊者啊,那个宫部的生死轮转骨相不一定顶得上事啊!你要知道他现在才破境不久,没准还要更久的时间呢?要不咱们等他的体魄抵达第九转之后再找他来如何?” 梅尊者仍然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若是等到他走到了那一天,只怕我都要绕着他走了,现在就是找他来的最好时机。宋千会居然也舍得,如此良机,我岂能错过?” 纪行终于有点儿着急了,“尊者,那要不宫部的事先放一放,你先拿我试试?我皮糙肉厚不一定会死,你也知道,我现在虽然只有真灵八境的实力,但是体魄却是实打实的九转琉璃宝体......” 但是现在梅尊者似乎就认定了要找上宫部,“我本来打算放过你,你又不愿意走,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打算留你了。” 纪行想了会儿,觉得自己真该扇自己一巴掌,“尊者,不是我说,我真的出了个馊主意!生死轮转骨相是一种修炼法诀,而非大自在天魔主的掌控时间轮回的大能力,用在他自己身上或许可以起死回生,但是用在别人身上却不一定能行!” 梅尊者终于流露出来少有的不耐烦,“我自己会判断!” 第459章 交易 所谓方寸之间,深不见底,魔主同时看到了一只荧虫的所有生命状态。也就是说时间对他来说成为了一个可以自由选择的真实存在的东西。这个发现极为恐怖。因为所有生物存在的空间是由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构成,而当时间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东西的时候,意味着一个人可以在世间的前后进行运动,即时间穿梭。 魔主发现了这件事的同时,他也真的进行了时间穿梭。 她先是通过时间的控制,逆转了那只荧虫的状态,再将其所处时间强行捏合到他现处时间。也就是说她可以凭空将一个人死而复生。随后她去了一趟珈蓝寺,去看了一眼还没有变成佛士的珈蓝菩萨,也就是那一只荧虫。他后来与珈蓝菩萨的恩怨暂且不提,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亿万寰宇被他以大能力割裂出来。 每一片寰宇的时间概念都不再一样,再加上众神对凡界的管理几乎都是阉割式的,这就造成了所有的世界看起来都无限大,但是就是永远走不出去。 不过梅生如今已经有了能够割裂时间壁垒的能力,只是缺少知识而已。倘若他接受了足够多的知识,再加上他一旦堕入魔道,很快就会有真魔来接引。之所以以前没有真魔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实在是因为宇宙太过广大,这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而一旦有一个强大的恶魔出现,那意味着魔土的扩张会变得越来越快。 尤其是现在众神与魔徒的斗争已经到了拉锯战的状态,每一份力量都尤为重要。大商所在的这方天地作为被众神遗弃的地域,自然遭到了阉割式打击,不会有人的力量能够超过真灵九境,也就是凡人能够达到的巅峰。当然,梅尊者和宋千会这样投机取巧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图腾除外。因为一旦他们获得了极为强大的力量,那就意味着当他们堕落为魔的时候,会成为众神极为头疼的敌人。 但是这些事一直都是传说,纪行无从考证。甚至就连怀让和尚本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即便他满脑袋的阴云密布,却也总是还能保持一份平常心。若是被怀让知道整个寰宇目前的真相,搞不好他会直接崩溃的。 不过这些涉及到数千万年的博弈对于只有几万年寿命的梅尊者而言还是太过遥远。当他知道纪行所说的大自在天时,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也就向他打开了。尤其是纪行所说的白骨道,甚至就在宫部身上时,梅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借鉴一番。 而此时远在池渊的含光(也就是对纪行谎称长流的那尊图腾)还有怀让,钦天监的提司,皇宫底下的真龙,再加上一直站在高处俯瞰天下的宋千会,正在进行着一场攸关天下存亡的一次交流。这次交流仅仅属于这方天地掌握着最多秘密的几个人能够参与进去,就连宫部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这件事若是处理好了,不仅能让梅生老实下来,也可以让梅生继续对界外异魔保持着长时间的威慑状态。若是处理得不好,梅生直接堕入魔道,那也就意味着这方天地玩完了。 此时的宫部已经被包装成了一个人畜无害,十分美丽的一份礼物送给了梅生。或许是梅生认为自己有能力处理一切灾祸,或许是他对这一天的到来已经期盼太久,这后面的阴谋他竟然全然没有理会。 所以纪行在这时候嘀咕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傻的问题,“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而在高逾千丈的高山之巅的梅尊者俯视了一眼纪行,没想到他竟然听到了,“你懂得这么多,不如就留下来,帮我印证你的这些猜想吧。” 纪行瞬间感到头皮发炸。要知道他说的这些可就真的只是他的一些猜想,连怀让和尚都不敢这么想。不过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在梅生说出那句“我与山巅之人对话”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纪行要么看着梅生一步步堕落成魔,要么就看着宋千会他们是如何处理好这次巨大的危机。 让纪行没有想到的是,宫部竟然很快就来了。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儿后悔了,因为宫部对他着实不错,从头到尾都很照顾,而他竟然这么将人家拉进火坑,自己也实在太不像话了点儿。于是他脸皮发烫地道,“这个,尊者啊,那个宫部的生死轮转骨相不一定顶得上事啊!你要知道他现在才破境不久,没准还要更久的时间呢?要不咱们等他的体魄抵达第九转之后再找他来如何?” 梅尊者仍然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若是等到他走到了那一天,只怕我都要绕着他走了,现在就是找他来的最好时机。宋千会居然也舍得,如此良机,我岂能错过?” 纪行终于有点儿着急了,“尊者,那要不宫部的事先放一放,你先拿我试试?我皮糙肉厚不一定会死,你也知道,我现在虽然只有真灵八境的实力,但是体魄却是实打实的九转琉璃宝体......” 但是现在梅尊者似乎就认定了要找上宫部,“我本来打算放过你,你又不愿意走,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打算留你了。” 纪行想了会儿,觉得自己真该扇自己一巴掌,“尊者,不是我说,我真的出了个馊主意!生死轮转骨相是一种修炼法诀,而非大自在天魔主的掌控时间轮回的大能力,用在他自己身上或许可以起死回生,但是用在别人身上却不一定能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尊者终于流露出来少有的不耐烦,“我自己会判断!” 纪行看着梅尊者,近乎邪恶地道,“可惜你的境界都是正向的,你应该有圣贤境吧?梅尊者,你修行反了,你该朝着魔道堕落,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当他认真思考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哪里料到梅尊者非但没有认为纪行在胡说八道,反倒认为纪行说的极有道理。这里可不是梅尊者受了纪行蛊惑,反倒是因为他本来的智慧就已经到了很高的地步了,所谓见微知著,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纪行说的似乎确有其事。 这个世界是属于神佛传说下的世界,因此他们接触过的有关世界真相的体系也都是在神佛传说下建立的。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哪怕是梅尊者这也的“大魔头”,也从来没有极端邪恶的想法,只不过他在实现自己想法的过程当中,难免会有极端邪恶的事情发生。这些事情他从来不在乎罢了。 所以当他得知逆向境界也会有如此神妙之后,他那颗绝顶聪明的脑袋就开始思考起来纪行说的这些的可行性。 当他认真思考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纪行发现自己周围的泥沙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而后聚成了许多个小人。这些小人周围的泥沙慢慢长出了山林,房屋,河流,道路......他看着眼前这一切,完全没有想到梅尊者的思考方式是这样的。 梅生开始在脑海中模拟真实的邪恶境界究竟是如何的。他有圣人的超然境界,又有堪比人仙的硬实力,所以他的思考必然是深远而又深邃的。在他的脑海当中,若是一切境界全都往下跌,那么整个世界的模式也必然改变。因为纪行说的那些境界几乎都是以个人意愿为主的,即“我超然于万物,宇宙意志因我而变”,这就是大自在天的精髓。 如若实现了这个理念,那他可就真的是想做到什么就能做到什么了。至于掌管生死轮回之道,那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他的思考过程一连持续了三天,三天里他将整个邪恶体系全部思考了一遍,最终的结论也是堕境可行。但是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他需要知道魔道功法究竟是怎样运行的。他若是以自己目前的功法来修炼魔道,搞不好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地步。他活了这么多年,自然很清楚这里边的门道。 他从来都是个不耻下问的人,于是他看着纪行,全然不理会自己已经将他晾了三天,“我没有相应的功法。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想必也对魔道功法略知一二了?” 纪行暗想自己牛皮已经吹上了天,要是这个时候说自己不知道,没准会触怒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于是点头,“自然是略知一二,不过我只是知道一点儿线索。你要知道,这方世界是神佛的世界,绝对不可能会让魔道功法流传下来,即便真有一些沾了邪祟的东西,无非都是真灵之下的小道。” 此时纪行想起宫部那体魄就邪门得很,似乎很有点魔道功法的意思。而且这家伙非常抗打,又向来照顾自己,这时候为了保命,自己也不得不把这尊大神抬出来了。既然主意打定,他便说了出来,“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他的功法就很类似于魔道功法。” 梅尊者淡淡道,“何人?” 纪行道,“这个人你可能也认识。不过在提这个人之前,我还得给你讲讲魔主练的事。魔主她原本只是一具白骨,后来因为怨气太重才一步步走上魔道的路子。这个路子,就和生死轮转骨相有点儿像。所以你应该能猜到我说的是谁了吧?” 梅尊者道,“你是说宫部?” 纪行笑道,“正是此人!” 他搜肠刮肚地想前段时间还在京城时宫部给他交代的那些,“这个人的体魄练到极致处,能够顷刻之间起死回生,最关键的是他的骨相的强度也是非常的厉害......” 梅尊者直接打断他,“说重点吧。” 纪行道,“其实他这门功法,就是魔道功法。但是至魔至圣只在一念之间,尤其是这种和魔主沾边的体魄修行之法。说句不好听的,魔主要是突然发现成佛才是大自在,搞不好真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这门功法看着也没有一丁点儿魔气,但是它确实是能够承载魔道境界的修行之法。” 梅尊者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把宫部请过来?” 纪行笑道,“这就看您的意思了。” 他现在只想将梅尊者拖住。要知道宫部这个人是个极能打的,又不像自己这样这么容易就被抓走,所以暂时梅尊者恐怕没有对他下手的心思。但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梅尊者竟然毫不客气地对他道,“你现在给商廷联系,请宫部过来一唔。” 纪行苦着脸道,“不好吧?万一人家不来呢?” 梅尊者道,“宫部这人对你十分看重,似乎你的长辈与宫部还有宋千会这些人是旧识,即便他对你没有太多照顾,看在你的长辈的面子上,或许真会过来。” 纪行沉默了会儿,“你为什么觉得他们认识我的长辈?” 梅尊者道,“自从你在未左出来之后,宋千会就没有停止过关注你。我一直以为你是他留下的一道暗子,后来怎么看都觉得不像。之后宫部,辛椎这些熟面孔似乎都对你很关注,如果不是你的长辈与他们有旧,这一切都解释不了了。” 纪行道,“或许是认识我的长辈吧。但是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梅尊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紧盯着纪行,“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他好奇地看着纪行,那神情严肃到了极点。四周的气氛瞬间变化,如山般的压力一层一层压到了纪行身上。纪行在这一刻如坠冰窖,几乎被梅尊者的境界压到喘不过来气。他惊骇地看了一眼梅尊者,马上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无礼了,不自然地退了两步,“我没有什么秘密......” 梅尊者摇摇头,“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够这么年轻就抵达山巅武夫之列,而你那时候才多少岁?十七岁?还是十八岁?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又或者是宋千会在验证什么事情吗?” 第460章 神位 但是现在梅尊者似乎就认定了要找上宫部,“我本来打算放过你,你又不愿意走,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打算留你了。” 纪行想了会儿,觉得自己真该扇自己一巴掌,“尊者,不是我说,我真的出了个馊主意!生死轮转骨相是一种修炼法诀,而非大自在天魔主的掌控时间轮回的大能力,用在他自己身上或许可以起死回生,但是用在别人身上却不一定能行!” 梅尊者终于流露出来少有的不耐烦,“我自己会判断!” 纪行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他的任何想法了,便道,“那就等他过来吧。” 此时远在大商的钦天监提司早已守在九音阁,一旦宫部脱困,他便会祭出一剑逼退梅生。前提是宫部必须要撑住梅生十招,十招之内只要他没死,都算他赢。 池渊的含光也与宋千会正在进行着绝密的交流,“机会只有一次,成功的几率不超过一成。” 宋千会道,“你不是已经得手了吗?” 含光道,“被他强行镇压了下去,我低估他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千会突然没头绪地道,“那件事我其实很抱歉。” 含光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自然是知道他说的哪件事才会如此平淡地回答,“你做的是对的。若是生出来的孩子是异魔,只怕如今的天地已经成了魔土了。只是可惜了小师弟,守了我那孩儿一千年。” 宋千会道,“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含光淡淡道,“哪一步?我寿元已尽,临死之前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宋千会道,“鹭影冕下救活了吗?” 含光道,“没有,生机全无……都是为了孩子。女人总是担心这担心那。” 宋千会道,“我会补偿那孩子。” 含光道,“那你先让那孩子活下来。” 宋千会道,“我不知道你当年究竟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易,你要记得潜藏在这方天地的各个古老势力并没有完全消失。有的被当年的浩劫吓成了兔子,这么多年了都不敢露头,有的则是投入了梅生座下,从来没有消停过。” 含光想了想,“是叶圣南。他当年帮过你。不过你没必要怀疑他,他和你的目的一样,甚至比你更高。也是为了抵御异魔,不过他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已。” 宋千会道,“我相信你。”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更像是一种承诺。千年前他就是因为什么都不信,才酿成大错。当年自己害死的那个女人的丈夫如今如此平静地与自己对话,但是化身图腾的孤独却是极少有人能够承受的。有很多图腾都认为自己自从变成图腾之后,就成了这一方天地的一个囚徒。这个形容是没有错误的。因为一旦他们失去信众,就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含光在池渊做了上千年的石头,最后见到纪行的时候,却不能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父亲——当然,他也没有试图让纪行成为他的信众。这是最孤独的。他的存在只有当年他的信使知道,这个信使就是怀让。他在池渊千年,千年来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什么也不做。他不能暴露自己,一旦暴露自己那便会将纪行毁了。有关纪行身上的那个秘密,会让万千魔徒像疯狗一般涌进这方天地。 这是他承受的所有。宋千会明白他在承受什么,所以做出了信任他的承诺。 宋千会道,“雷劫来临的那一瞬间,他若是不肯放弃……他行动的权力怎么办?” 含光笃定无比地道,“他会放弃的。他是这方天地走得最远的那一个,也是执念最深的那一个。他不会放弃他心中的那个想法,自然会保全性命。何况他还是如此自负的一个人,他会认为只要他还存在,一切他都能处理。不过这一切都看宫部能不能办到那件事了。” 宋千会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的宫部已经到了横断山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若是他行动太过迟缓,弄不好梅生会反悔。他现在最好趁着梅生脾气好的时候过去。 当他看到那高逾千丈的石台时,他也是震惊地哑口无言。梅生实力很强他早有体会,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强。前些日子梅生给他一击,虽然将他打出三百里远,但是如今看来还是留手了。若是他知道梅生就在方才被含光阴了一手,实力大打折扣,估计他会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梅尊者俯视着如同蚂蚁一般的宫部,“上来吧!” 宫部暗自点头,心中不断对自己重复着一件事,“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机会!” 他真的只有一次机会。一旦不成,他会在很快的时间内被梅生打成一滩肉泥。这个时候纪行竟然冲出来了,“宫部老哥!” 宫部转过头,笑嘻嘻道,“他没把你怎么样啊!” 纪行道,“还行,但是这个人忒地可怕,喜怒之间都容易让人受伤,哪怕他没打算弄死你!咱们一起上去吧!” 宫部想到自己要做的那件事,摇摇头道,“算了,你就在下边。” 他心里想的是一旦自己的手,那好比高山一般的石台有可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齑粉,纪行虽然有无暇体魄,但是毕竟还没到真灵九境,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不过纪行因为自己将宫部哄骗过来,心中有愧,坚持道,“这个人我已经混熟了,有我在,他兴许不会对你怎么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宫部在心底暗笑,“究竟是老子和他接触得多还是你?”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那就一起吧。” 随后宫部抓住纪行的肩膀,不过几个眨眼间便到了梅生眼前。纪行在心中惊叹宫部的速度也太快了。 “不知阁下要鄙人做些什么?”宫部侃侃笑道。 没等梅生说话,纪行抢先道,“宫部老哥,这事是我不对。我说你的无暇体魄是承自大自在天魔主的修行法门,有可能与生死轮回之道有关。他很感兴趣,就让我叫你过来。这个……我当时也想脱身,就叫了你……” 哪里料到宫部竟然大方承认,对梅生道,“他说的没错,我这生死轮转骨相还就和大自在天魔主沾点儿边。原本只是以为这都是传说,现如今看来,或许上古时期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梅生淡淡道,“看出来了,你的这个体魄,很有点儿意思。宏治,血池。” 山脚下一个年轻和尚笑眯眯地走出来,而后两手一翻,以这座山为中心,九处泉眼竟然在这顷刻之间便成了血池!动量极大的生灵之气伴随着邪恶气息瞬间将这方天地衬出一番地狱景象!纪行看着山脚下那和尚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似乎怀让和尚有个弟子也叫宏治!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叹一口气,“怀让啊怀让!你真是收徒不慎!你们佛门弟子如今都快变成魔教中人了!” 一朵火焰从一口血池当中升腾起来,而后九处血池全部燃起滔天大火!这火焰就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高山石台如蛇般爬了上去!一直烧到了纪行眼前! 纪行眼看着不对劲,赶紧对梅生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生道,“先将他献祭了试试,若是像那么回事就拘出他的魂魄将他那功法瞧个究竟。” 纪行有点傻眼了,“怎么这么着急?” 宫部却坦然笑道,“我是宋大人叫来换走他的,还请尊者让他离开!” 梅生此时心里无数念头纷沓而至,但是他就是要强行压下!只见他冷漠地看了一眼纪行,“他死了,你就上!” 宫部面色一变,“梅生!我敬你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所以才到这里来!我知道你们想要山巅武夫的无暇体魄,我已经来了,至于我有没有办法脱困是一回事,不过放了他,这是另一回事!” 梅生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你倒是坦诚,不过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怎么走?” 宫部颅内燃起火焰,而后全身上下都被白焰炙烤起来!他已经调动了所有力量,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梅生!放了他!”宫部面对如此一位比他强大何止百倍的人物,竟然不露丝毫畏惧! 梅生淡淡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 就在这一瞬间,一杆灞枪自天外而来!梅生抬手便挡,生生擒住那有来无回之势的灞枪!灞枪枪杆骤然发亮,无数符文依次活了过来,整个枪身开始剧烈抖动。然而梅生不为所动,反倒像是嘲弄一般,“宋千会!我不去京城,你也休想来横断山插手!” 然而就在梅生被灞枪拖去一丝心神的瞬间,宫部的气势变了! 在这高山之上,已经聚集了太大的能量,爆发出来的真灵波动几乎已经触及到了这方天地的上限。宫部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眉心浮现出一个圣洁图案——那是神格! 梅生终于明白了宫部要做什么,大怒之下就要一掌拍死宫部!然而灞枪竟然突然发力,嗖得一声带着梅生的躯体扎进了石台当中! 但是梅生依旧从间隙当中出了一招!一掌从天而降,将整个天空摩擦成了一片炙热火海!不过就在刹那之间,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这高山之巅! 纪行在这一瞬间尽管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但是当那只巨掌落下来的时候,他还是被打蒙了!刚刚练成的无暇体魄几乎被摧毁!他身上但凡是有孔的地方都在往外喷血,就连尿道也不例外!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他觉得山巅武夫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也不过如此! 在他彻底昏迷之前,他看到宫部竟然仍旧漂浮在半空中,还是那个五心朝天的姿势!纪行在心中叹道,“他娘的老子果然只能撑半招!” 随后他便彻底昏迷了过去。在他昏迷的一瞬间,从他眉心钻出来一个古怪符文,叫嚣着就冲进了石台之内,而后便传来梅生的一身怒吼,“不!” 数千魂灵随着那古怪符文的进入,开始正式反噬梅生!梅生不得不从石台当中冲了出来,带出一堆碎石!而后他一手持灞枪,一手指向南方某处巨大岛屿,从头到脚开始化作石像。 这个时候宫部看着天空上的异象,虽然嘴角溢血,却嘿嘿一笑。他眉心的神格只成了一半,但是他的气势却已经拔高到了真灵九境的巅峰!最让人看不懂的是他的无暇体魄,竟然从第四转一步一步破境到了第九转! 他要成神! 天已经黑了。天空当中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漩涡深处隐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哪怕是真神在这种力量面前也要颤栗三分!无穷无尽的雷暴击破那天地壁垒,而后竭力抑制着向这方天地喷吐力量的冲动!隐隐雷光时不时为这方天地提供着一丝难得的光明! 梅尊者脑海中数千个念头在怒吼!在尖啸!在暴虐地宣泄!他们都在狂啸着两个字!这两个字是如此令人向往!又让人心生恐惧!因为那两个字是多少个百万年也无人敢碰的: 成神! 成神! 成神! 那声音竟然如同佛家梵唱一般从他识海当中透了出来!与此同时灞枪越来越不受控制,那杆灞枪之内蕴含的天地伟力正在一点一点冲破梅生对它的控制! 此时天地之威终于降了下来! 空气当中瞬间弥漫出一股死寂的味道。 渡劫之事已经板上钉钉,天罚已成,必然要有人来承受!当那天地之威笼罩向这石台之上的三人之后,宫部却一拳砸毁自己的头盖骨!那半成的神格竟然被他生生摧毁! 天空之上的巨大漩涡犹如一个深达千万里的倒装漏斗!宫部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抓着纪行就逃。与此同时一把巨剑飞来,将他俩接走! 梅生终于不再抵抗,他又恢复了肉身。只是在他周围已经爬出来了数千魂灵,他们仰望天空,飞蛾扑火一般地看着那暴虐雷劫——他们在化神,梅生也被迫在化神。 第461章 整顿乾坤手段 渡劫之事已经板上钉钉,天罚已成,必然要有人来承受!当那天地之威笼罩向这石台之上的三人之后,宫部却一拳砸毁自己的头盖骨!那半成的神格竟然被他生生摧毁! 天空之上的巨大漩涡犹如一个深达千万里的倒装漏斗!宫部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抓着纪行就逃。与此同时一把巨剑飞来,将他俩接走! 梅生终于不再抵抗,他又恢复了肉身。因为天罚已经顶上了他,他一身实力又去三分。在他周围已经爬出来了数千魂灵,他们仰望天空,飞蛾扑火一般地看着那暴虐雷劫——他们在化神,梅生也被迫在化神。 但是宋千会做得太绝了。 一杆灞枪将梅生压得不得不腾出双手来对付藏在十万里之外的宋千会。 数千幽魂在哭泣,他们发自内心地期待这一场“盛会”。与其被梅生当作劈柴压榨燃烧,他们还不如在这短暂的自由当中一同见证这百万年难逢的大事!灞枪死死地拖住梅生,让梅生无暇顾及这数千幽魂的动作。 而这些魂魄又都是当年列为图腾,他们早已互相连通将这方天地压制地死死的。若是隐尊没有被怀让一钵“扣死”,或许梅生现在还有机会掌控局面。他相当于同时在用超然境界与天地争杀,用强悍体魄与宋千会硬斗,用自身魂魄与数千图腾在那瞬息当中争得一丝胜算! 这场围绕梅生的阴谋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存在,或者说更早。此时他面对的是宋千会加上怀让,再加上含光,以及当年被他强行镇压的数千图腾,他的对手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他的敌人几乎都是写在史书上最光辉那一页上的绝世强者!大商高层在数万年前就将他视为眼中钉。他相当于是在——与世为敌!如今就连上苍似乎也发现了他这个遗漏已久的“投机者”,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说实话,但凡让他占得一丝先机,赢的人绝对会是他!可惜一切都晚了,似乎冥冥中早已注定了他会有今天。 灞枪枪尖激射出一道犀利光芒,一瞬间映得天地都失去了光芒,在那短短一刻,就连天罚之威也被它遮蔽!梅生死死擒住灞枪,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杆枪抡出数百圈!枪尖激射而出的光芒刺透了上千里远的地域,不知道多少座高山被灞枪这一击削平!也不知道有多少条江河被这一枪断成两截! 此时宋千会和梅生都已经被打出了真火,使出的力量早已不属于这方世界能允许的上限。梅生眉间露出一丝阴狠,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将这杆枪背后的宋千会制服,今天只怕自己就要被天罚当场劈死! 所以从他掌心缓缓吐出一把剑。这把剑有一个极响亮的名字,叫作“天问”。很多人都在一些古籍当中听闻过这把剑的名头,这把威名赫赫的上古神剑原本就不属于这方世界,但是它偏偏就带着斑斑锈迹出现在了这里。原因无他,因为这把剑是仿制的。不过即便是仿制的,它也是自古以来仿制得最成功的“天问”,说它是真正的“天问”的亲儿子或许都有人信,因为它几乎保留了所有那柄上古神剑的能力——包括“十方绝域”。 梅生预计自己还有数十息的时间,天罚之威极其强大,但是也不是马上就能降下来的。越是强大的天罚,就越是需要时间的积累,只是他现在被天罚锁定了而已。若是他在这短短的数十息之内能够摆脱宋千会的纠缠,再“自断双臂”将那数千图腾除去,而后随便拘来一个他的追随者,这天罚就落不到他头上!即便宋千会不给他机会拘来哪怕一个傀儡,那他便会强行将宋千会从十万里之外抓出来,届时面对天罚的可就是他和宋千会两个人! 他只要获得一丝喘息之机!只要一点机会他就能扭转乾坤! 十息之后,他以大能力抬起的千丈高的石台已经被灞枪削去一半,那一丝机会还是没有到来!天问剑一直候在旁边等待他御使,可问题在于一旦他分神御剑,那数千图腾便会如同疯魔一般扑来!若是被那些图腾改变意志,那他连最后的那一个选择也没有了! 那最后的选择,也是他唯一能够继续存在的可能。 又过十息!宋千会已经疯了,此时他竟然用大能力强行通过空间传来一尊化身!虚空突然被撕裂,一尊“金甲化身”出现在了这方战场!灞枪终于有主,咻的一声到了那金价化身手中! 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宋千会浑身散发着令万物臣服的金色光芒,在他的头顶上方慢慢的也汇聚出来一个巨大漩涡。他并不是想化神,而是因为他动用了只有化神大能才能用的手段!现在天罚终于找上他了! 金甲化身一到战场,原本就能和梅生肉身打个勉强旗鼓相当的灞枪,此时越见犀利!因为梅生现在面对的几乎就是满状态的宋千会! 梅生根本没有功夫抬头看头顶那天罚已经成了几分,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做出选择,就真的要被摧毁在这里了! 于是他收回了自己一直强压着数千幽魂的“域”,这可能是他数万年来第一次将“域”收了起来。他无敌于世的原因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人一旦想要接近他,就不得不在他的“域”当中。若是纪行知道自己是因为随时处在梅生的“域”中才会如此轻易被梅生的喜怒哀乐重伤的话,估计他会好受许多。 但是当他收回域的一瞬间,数千幽魂也跟随者那域一同回到了他的神魂当中!天问剑剑身上的锈迹一块块剥落,露出来里面金灿灿的剑身!石台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色十字,天空暗了下来,空间开始扭曲,四野里缓缓出现无数被非金非石的链条捆绑的巨剑,十方绝域被他打开了! 梅尊者终于有机会抬头看天,此时天罚已成,或许他已经到了最后的时间了!魂魄当中不断出现各种放弃的念头,他知道那是数千图腾的意志,他也感觉自己累了。斗了这么多年,似乎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赢过? 这个念头始一出现,他便被吓出一身冷汗!那金甲化身竟然找准这个空档,在梅生的十方绝域当中将灞枪捅进了他的石躯! 久违的痛苦让梅生恢复理智,他近乎绝望地念出一个字,“杀!” 远在十万里之外的宋千会心头剧震,一种被锁定的感觉袭遍全身!那种仓皇古老的战斗方式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十方绝域于他而言也是新鲜物件! 在梅生“杀”字出口之后,十方绝域当中无数被锁链捆绑的巨剑腾得高高拔起!一柄柄剑都是承载着上古意志的最大凶器!所有巨剑就像太阳一般散发出炙热的光芒!原本幽暗的十方绝域当中瞬间白茫茫一片!温度达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程度! 当年纪行也在十方绝域当中和萧易打过一次,但是萧易施展的十方绝域连梅生施展出来的威力的零头都不算!当年哪怕萧易能够解封这里的任何一柄巨剑,恐怕就算宫部在此也得乖乖受死! 一息之后,被烧得通红灞枪透过虚空回到了宋千会的手中,宋千会双眼爆射出足以吞噬天地的光芒,浑身浴火,状若疯魔地仰天惨嚎一声,“啊!” 饶是如此痛苦,宋千会仍然保留着一丝理智,将另一只手里的“卍”字符往地上一扔,“和尚!” 远在池渊的怀让早已准备好了,只见他低头颔首,“阿弥陀佛!” 宋千会被那“卍”字符在一瞬间便被挪移到了数万里之外,而后那“卍”字符将宋千会强行挪移了三次,终于将他送到京城。 钦天监提司立在皇宫之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千会已经来不及找入口,头顶的天罚如影随形,马上便要降下雷劫。只见他如同火流星一般,一头撞入铺满金砖的皇宫广场,便到了地底之下! 怀让对含光道,“这就算成了一半了吧?” 含光突然语气变得极为凝重,“我们都忽略了一点……” 怀让疑惑道,“还有什么?宋千会已经到了皇宫之下,纪行也被宫部带走了,而梅生那边的天罚也马上就要降临,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才对啊?” 含光有些绝望地道,“天问,天问,可问道兮?” 怀让神色剧变,“你是说他凭着天问剑有可能真的化神成功!?” 此时十方绝域之内,梅生已经成了这里的绝对主宰。方才他在被天罚压制,被数千幽魂拖住的时候,那金甲化身几乎将他压着打。可是只是一个瞬间,宋千会的金甲化身便成了虚无。虽然灞枪跟着回去了,但是他猜宋千会现在就算不死也是重伤。若是宋千会不放出那金甲化身或许他还没有机会,只可惜实力如此强劲的化身乃是宋千会神魂所化,如今被他毁了,宋千会即便强悍至斯,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而在绝对的领域——十方绝域当中,他神魂之上附着的数千幽魂也被他灭杀得干干净净。现在没有什么来压制他的了。所以他抬头看着那天罚,心中感觉这天罚是如此诱人?他有十方绝域在手,强如宋千会也只是被他一个照面轻易灭杀,这天罚他是不是真的可以一试? 若是成了,他可就是真神! 散人,真元,真灵这三境,说到底都是在凡人的极限里边打转转。只有超脱真灵,才是超凡脱俗!得人仙神位!一旦熬过天罚之威,他便不再需要依托图腾之身,也不必依托散仙境界,便可以成为一个受天地认可的神明!说到底他到现在一直都是靠着欺骗上天才有如此强大的实力的,到了几万年后,这方天地还是会降下天罚清除自己。眼下自己分明有真神之伟力,难道不可以一试? 这种强大的自信让他开始正视起了这天罚。他说不清楚现在自己的意志究竟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属于那些被他已经灭杀的幽魂的,或者是两者兼有。总之他手持天问,终于觉得自己已经不必在天地之威下缩手缩脚! 他微笑着看着这天罚,甚至将目力运到那漩涡中心。他很想看看这天罚背后,究竟是凭着什么来运作的,为何每次有人想要挑战天地之威,它都可以如此准确地找上这个人? 忽然一种心悸的感觉击穿了他! 他心里一个咯噔,想也不想便运足数万年功力启动了十方绝域中他能动用的所有力量!瞬息间巨剑便朝着他所指的上苍杀去!而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让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地,一道粗逾十丈的白色闪电如蛇一般从苍穹之上的漩涡中央吐了出来! 梅生在这一瞬间便被击中了!原本杀向天罚中央的巨剑如同遭遇到了洪荒猛兽般的巨大阻力,竟然纷纷被那闪电劈得倒飞而回! 梅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死了。” 闪电在顷刻之间便将他吞没,他从未领教过的力量几乎将他的神魂都冲刷地干干净净!说时迟那时快,只是三息之后,白色闪电终于消失。 而方才还在闪电中央的梅生,此时竟然没死! 他像一只野狗一般不断喘息,那恐怖天罚只是在三息之内便几乎夺走了他的所有生机!现在的他浑身布满裂纹,连一滴血都流不出来,因为他早已是石像!他没有了任何力气,甚至连动一下都难,而天问也从他手中滑落! 但是他却笑了出来,而且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在笑!他应该笑,因为他成功了。 他没有死,说明他撑过了天罚之威。他也有可能是百万年之内唯一一个撑过这场恐怖天罚的人。此时他的眉心缓缓浮现出一个淡淡神格。 梅生哈哈大笑,“天罚!不过如此!” 可惜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第462章 复辟之患 他应该笑,因为他成功了。 他没有死,说明他撑过了天罚之威。他也有可能是百万年之内唯一一个撑过这场恐怖天罚的人。此时他的眉心缓缓浮现出一个淡淡神格。 梅生哈哈大笑,“天罚!不过如此!” 可惜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很快那劫云当中又开始蓄积力量,下一次天雷眼看着就要再次落下来。饶是梅生心境已经足够强大,这一刻也不禁看傻了眼。化神无门就是化神无门,你熬过了第一次绝对不可能熬过第二次。 强如梅生,在第一道天雷的灭杀之下,虽然只有三息,但是却将他摧毁了数千次。梅生因为不灭之体的缘故,在那三息之内也自生了数千次。若是没有这次天罚,他可能会认为自己可以一直复生。很明显,他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强大。 别说再来一次天雷,就算纪行现在登的一下跳出来都能把他压着打。什么境界,什么大能,现在他什么都不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虽然不是这么理解的,但是现在梅生在抬头望天的时候,他真的和一条狗没有任何区别。 四周的巨剑已经缓缓消失,他已经无法支撑起施展十方绝域的巨大消耗。他想起自己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还真的年轻,才六七岁。他记得有一个教书先生。这个教书先生不管面对任何来求学的人,总是保持着一种极其淡漠的神态。之后不管他有了多大的成就,回乡看到那教书先生的时候,教书先生仍旧如此。 如今他面对这叵测天道,真是觉得这天道之淡漠,比之那教书先生更甚。 他无端地笑,笑自己不自量力。天地间向来有化神一途的传说,想必数百万年前真有能够化神的时代吧。在那上古时候,化神之途刚刚被断绝之时,恐怕不会没有比他更加惊才绝艳之辈,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化神成功。若是论起兵刃之利,上古时期比现在的兵刃更加强大,而他只因为有了一柄复制的天问就有了挑战天威的信心,自己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喘,到后来直接变成了咳嗽。随着天上第二次天罚即将落下,他咳嗽得也越来越剧烈。 任何人都有极狼狈的时候。他不会成为例外,所以他现在满怀绝望地看着这苍穹。宋千会不会成为例外,所以宋千会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头扎进了皇宫之下。宫部更加不会成为例外,所以他现在是被纪行死命抓在手中。 纪行看着眼前气若游丝的宫部,心里慌得不得了。他现在只盼这巨剑飞得再快一些,即便他因为这剑飞行速度太快,全身都被空气摩擦出了炙热火焰,但是他还是觉得这剑不够快。他从来没有见过宫部有这么虚弱的时候,往日的宫部可从来都是一副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的人! 其实在京城的钦天监提司比他更着急。因为那把剑的速度已经不能再快了。纪行如今若是以几乎燃烧自身的代价来御空飞行的话,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相当于一刻四万里。这把剑的速度则是一刻钟二十万里。就是说等到他到京城时,基本也是一刻钟之后了。他不断地用神识传音给宫部,“老哥你是真的猛啊,这么重的手都下的去,你这不是自杀吗?若是宋千会知道了,指不定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事。其实你完全可以下手轻一点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宫部勉强回应道,“神格……没办法……不然我也得跟着应劫……” 纪行道,“到底是谁出的这么个馊主意!这他娘的可是绝户计啊!” 宫部虚弱道,“……你爹……” 纪行道,“好端端的骂人干嘛,唉,算了,骂就骂吧。你再撑着点儿,马上就到了。现在已经到我老家这边了,只可惜你看不见。你不知道下边的犯人是怎么看咱们的。这把剑可真是气派,简直就像将天都割成了两半,这么会儿已经拉出一条十万里长的白雾了。” 他不断地向宫部体内注入他那蕴含极大生机的真灵,可他就是挡不住宫部那生机的流逝。宫部这个人于他而言,是那种既是长辈也是兄长一样的人物。而且这个人有着像他这样的人所没有的一种称作领袖的精神。纪行一直觉得天塌了有个儿高的人顶着,若是宫部这样的人都死了,万一后来天真的塌了,难不成要自己去顶? 他想起自己原本还在想着将宫部拉进来趟浑这池水,现在他无比后悔,也无比心酸。宫部是个厚道人,而且他的判断也极其准确,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或许自己可以问问他的想法。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像话了,若是没有自己的事,这个奄奄一息的猛兽在将来定然会成为这一方天地的擎天巨柱。 可是现在这根巨擘要倒了,似乎神仙都拦不住。 纪行就眼看着自己抓着的这一具白骨慢慢地变得一丝光泽都不再有,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老哥?” 没有回应。 纪行皱眉,然后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而后再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宫部老哥?” 还是没有反应。 纪行的手有点儿抖,他怀里的这头猛兽总是有着火山般的能量,突然之间熄灭了他还有点儿不习惯。他咬了咬嘴唇,“不对啊,宋千会那狗日的怎么不来救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不敢看怀里的白骨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那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卑劣,“整个大商那么多厉害人物,怎么就没有一个来救你的?” 纪行低头看了一眼,那残破的头骨里面已经没有了那朵跳跃的白焰。他知道自己现在抱着的仅仅是一具白骨了。他大吼一声,鼻头一酸差点落下眼泪,“怀让!叶圣南!帮个忙!老子求求你们帮个忙!” 没有人回应他。 而怀让因为强行挪移了正被天罚锁定的宋千会,现在一身佛法全用在盯着梅生看了。挪移纪行和挪移宋千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因为若是将纪行比作一池水,那宋千会便是一座山,他现在的确是累得够呛。就刚刚猛地那一下将宋千会弄到京城去,若非他一直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肯定两只手会抖个不停。 纪行搜肠刮肚地想自己还认识什么厉害人物,但是却再也想不起来一个了。所谓病急乱投医,他语无伦次地喊道,“哪位神仙能帮上忙的话就帮一帮吧!这个人可不能死啊!” 若是梅生愿意帮忙,他现在肯定会折返回去! 他突然想起来宫部修炼的是生死轮转骨相,会不会他马上就能复活过来?于是他赶紧往这具白骨当中继续注入真灵,但是没有任何反应。他脸色惨白,坐在这巨剑之上俯瞰着天下苍生。他知道今天发生了多大的事,但是历史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善行,学识,能力,而对他有半点包容。强如梅生今天也有很大可能饮恨,厚道如宫部现在也几乎没有了任何生还的迹象。 此时怀让心头不断响起纪行的呼唤,他只能默念清心咒,叹一口气道,“孩子,不是和尚我见死不救,实在是有心无力。大挪移术是正儿八经的仙术,天上众神都是在进行星宿之间的挪移时才会动用,哪里和尚我能随随便便使的?” 含光道,“那孩子叫你了?” 怀让叹道,“宫部可能没了。” 含光道,“死得其所。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天罚竟然不止一次,难不成这天罚是要将人劈到死才罢休吗?” 怀让道,“梅生也的确是个人物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走上那最后一条路,若是他死了怎么办?” 含光道,“他不会死的,这个人怎么会死呢?” 果然如含光所说,此时的梅生虽然狼狈无比,但是眉宇间却多了一丝说不清的东西。他挣扎着站起来,站得笔挺,但是一点儿都不像要应劫的样子。被他和宋千会霍霍完的横断山,此时除了境界极高的那几个梅生的追随者,其他的真灵高手都是疯了似的往外逃,生怕那天罚找上自己。 一个少女担忧地看着梅生,想要喊什么,却被一个穿着一身黑纱的女人牵到一旁。那女人是鸦女,“小貂,尊者正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刚刚他也经历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战斗,就算他败了,那也只能说是苍生万物赢了他一次,并不是他的失败。” 梅生站直之后,他的一切气势又都回来了。那种睥睨天下的雄伟魄力不是别人能模仿出来的,或许也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能有如此气势。他站在那已经只剩三百丈高的石台之上,眺望着远方,似乎正在等待天罚对他命运的审判。 他只剩最后一条路,那也是他唯一能选择的了。所以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从他的脚开始,他的身体有了一点儿变化,死气从他下半身慢慢蔓延到上半身。只听见“咔咔”声不绝于耳,他慢慢的完全地变成了一尊石像,而且看起来再也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天上的劫云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暴虐的能量一时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一时间在天外自己将自己炸了个稀烂。那劫云之中惊心动魄的能量让人怀疑究竟是要有多强大的人才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杀力!不过好在天上劫云算是在慢慢地散了。 在梅生完全变成石像的那一刻,天下不知道多少密地深处,那些曾经被梅生压得喘不过气的图腾们正在放声大笑!他们笑梅生也有今天,也笑宋千会与含光的手段之阴狠。更笑他们早已谋划好的一件事,现在似乎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那便是——复辟! 他们觉得自己不该被遗忘,这方世界本来就应该是图腾的世界,受万代供奉才是他们的结局。然而那梅生却见一个人成为图腾,便活活吸一个!除了方外报团取暖的列位图腾,还有死死藏在天下那些逼仄角落的那么些图腾,梅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落单的。这些图腾因为没法自己跑,一个个都被梅生吓得比兔子还胆小。现在梅生他自己也成了图腾了,他们便只需要对付宋千会一个了! 但是梅生的追随者们并没有因为梅生的失败而离开。鸦女飞到梅生石像之前,看着这睥睨天下的人物,即便他到了这个地步,看起来仍然是这么的强大。她知道梅生虽然现在似乎完全陷入死寂,但是总会苏醒过来的。 于是她放眼望了望方圆一万里,下了一道令,“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万里之内,不得有任何一座山,一棵树,或者一个活物,能够比梅尊者更高!” 命令一下,那些真灵大能便开始搜寻万里之内任何高度超过梅尊者的事物。三日之后,一共有三百多座山被削平。十日之后,以梅尊者的石像为中心,就连飞鸟飞到梅尊者的那个高度——三百丈——便会被一个阵法灭杀。从那一天起,横断山方圆万里成了一个高度不得超过三百丈的禁地。这个高度似乎也代表了梅生的高度,他当年能够压得天下苍生抬不起头,如今照样压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他眼前蹦跶得比他还高。 而纪行这边。当他将宫部送到皇宫里的时候,钦天监提司二话不说将就宫部的白骨扔进了洗龙池。之后就没有了宫部的消息。纪行每天都蹲在皇宫门口,却又不敢进去。狗子早已回到他的身边,“你要不进去问问他到底咋回事了?” 纪行摇摇头。他现在既想知道宫部如何了,又不敢知道。他如今功力已经极高,连他都探查不到宫部还存着一丝生机……他实在是不敢再往下想了。狗子见他如此,也只能安静地趴在他脚下,什么都做不了。 第463章 生生死死 命令一下,那些真灵大能便开始搜寻万里之内任何高度超过梅尊者的事物。三日之后,一共有三百多座山被削平。十日之后,以梅尊者的石像为中心,就连飞鸟飞到梅尊者的那个高度——三百丈——便会被一个阵法灭杀。从那一天起,横断山方圆万里成了一个高度不得超过三百丈的禁地。这个高度似乎也代表了梅生的高度,他当年能够压得天下苍生抬不起头,如今照样压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他眼前蹦跶得比他还高。 而纪行这边。当他将宫部送到皇宫里的时候,钦天监提司二话不说将就宫部的白骨扔进了洗龙池。之后就没有了宫部的消息。纪行每天都蹲在皇宫门口,却又不敢进去。狗子早已回到他的身边,“你要不进去问问他到底咋回事了?” 纪行摇摇头。他现在既想知道宫部如何了,又不敢知道。他如今功力已经极高,连他都探查不到宫部还存着一丝生机……他实在是不敢再往下想了。狗子见他如此,只能安静地趴在他脚下。 他在这皇宫之前一蹲就是两年。 两年来,他除了去买酒,就是回到老地方蹲着。时间一长,他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自己,他现在一身破破烂烂,形容枯槁,已经与一个叫花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经常是他买回来一缸酒,喝醉了后一躺就是一两个月。别人也不知道他躺这儿干嘛,也不打扰他,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过好在这个叫花子从来没有和人起过什么争执。有时候皇宫里的官兵会出来看看这个叫花子,坊间百姓看见了后,每次都以为这个叫花子会被撵走。但是每次叫花子都安安稳稳躺回他的老窝。 路过的人,总有心善的,有的会扔给他几个钱,有的则给他端点儿吃的。比如一个包子铺的老板,他与纪行有过一面之缘,有位官爷给纪行付过账,他有时候也会给纪行点儿吃的。 这天下起来大雨,京城各大街上空无一人。纪行仍旧沉浸在他那醉生梦死的日子里,大雨无情地浇在他的身上。可他就算在这雨中仍旧能睡得安稳,至少看起来睡得很安稳。于他而言,时间已经成了没有意义的东西,这两年无非就是他睁眼闭眼十几次。若是没有意外,他可能会这样一直睡下去。 可能是因为下雨影响了他的心情,所以今天他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突然他感觉雨小了点儿,于是睁眼一看,一把伞撑在他身前。 然后他也看见了一个面戴繁复花纹面具的人。 “没了。”钦天监提司道。 纪行刹那间面色惨白,他左右看了看,发现狗子不见了,“狗子!?你去哪儿了?” 钦天监提司语气平淡,“没救活。” 纪行嘴角抽了抽,然后抓了一把自己的胡子。今天这雨真冷,他忍不住哆嗦了两下,“那不可能,那可是山巅武夫……说实话我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宋千会不是一直都是牛皮哄哄的吗?他也没办法?” 钦天监提司道,“宋大人不能出关,我们低估了天罚,他一旦出来,天罚也跟着来了。”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宋千会虽然赢了梅生,但是他自己也没有跑得了。他成了不是图腾的图腾。 纪行不敢再睡了,他一闭眼全是自己当初软蛋的模样。但凡他在面对梅生的时候硬气半点儿,或许就不会牵扯到宫部这个人。 他嗯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有办法。” 钦天监提司道,“方外要复辟。” 纪行点头,“哦。” 钦天监提司道,“宋大人不能露面,宫部没了,辛椎踏入真灵九境最快也需要十年。拿得出手的人没有你这么抗打的,比你抗打的如果现在就拿出来……会让全天下都知道大商的虚弱。纪行,天真的塌了,你现在成了个儿高的那个了。真灵九境于你而言,如今唾手可得,你有菩萨金身,踏入山巅武夫之列不比宫部差。” 纪行没有回应。 钦天监提司扔下一个袋子,“这是你三年的俸禄,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层身份——你是他招来的属下。言尽于此,看你如何抉择。” 说完这句话钦天监提司便走了。 纪行抬头,“钦天监有一个人,叫秦淮,真灵高手,我可以用。” 他头发湿成一摞一摞的,像一头被雨淋湿了的狮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就像猛兽的沉吼。钦天监提司回头看了一眼,略微错愕间还以为是宫部坐在那里…… 如今的天下已经不再当年的天下了。随着梅生彻底变成图腾,宋千会被天罚压得躲在地下不能出来,含光依然只能蛰伏池渊,这天下已经变成了江湖草莽的天下。因为没有一个力量达到了人仙级别的人能够自由地存在着在这世上。所以那些被梅生之流压得死死的“世外高人”如今终于可以横行天下,其中比如行道人——陈师道。 钦天监提司说得没错,天真的塌了。压制这片天下的力量一旦出现空虚,另外一个力量便会蠢蠢欲动。而在这片江湖达到平衡之前,多得是想浑水摸鱼的人。 只不过对大商有利的是,如今还没有人知道宋千会不能出世。所以纪行可以赚一个时间的好处。在各大密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能够抢先出手。至于方外想复辟,那就看纪行的手段够不够狠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他身后还有一个辛椎,这个真灵八境之下无敌的男人,只要他熬过这十年,他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此时的秦淮正在北越。他换了一个身份,也换了一份差事,不再是行刺杀之事的主事了。他现在是卧底,潜伏在北越已经有三年了。之所以潜伏在北越,是因为这里离方外很近,他可以很容易探查到方外的消息。而且他这个人很谨慎。当年在南临他就表现出来了很不错的能力,放他来北越,钦天监也很放心。 他的身份是北越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剑师,三年来为北越培养了不下百位未来有可能会成为大剑豪的好苗子。所以北越当廷很器重他。因为秦淮此人虽然并非真灵上境的真正高人,但是在他身上,北越看到了他大有复制一个剑宗的本事。这个剑宗自古以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埋在大商地下的那个上古宗门。 而且他的身份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透明——大商弃子。在大商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当中,他隶属于钦天监,却没有做到保持绝对的中立。当年大商那场惊动天下的叛乱当中,他似乎参与了意图谋划行刺大商新帝的行动。所以他被追杀,一路逃到北越。之后他以许多重要情报得到了北越当廷的信任,从那之后他便在北越立足了。 当然,这都是钦天监为他编造的“真实履历”。 他成了钦天监当中数量极少的“自由人”,也就是说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回钦天监了,终其一生都必须活在他现有的这个身份当中。即便将来他真的要与大商为敌,钦天监也不会派人去清理门户。这就是钦天监自由人的状态。当然,多年之后若是大商真的到了即将灭国之时,已经极度需要他们这样的自由人帮助,或许这些当年放出去的“弃子”还会想起自己初入钦天监时发下的誓言。但是直到目前为止,这些自由人还没有一个为大商而出手的先例。 或许是因为大商强大得太久,还没到需要他们的时候。 但是最近秦淮却收到了一份绝对不该传给他的密令,他被召回了。密令来自钦天监最高的那位绝世强者,提司大人。 一旦他离开这里,意味着钦天监布置在北越的所有眼线彻底瘫痪。一千年内恐怕都很难再将这些情报网络布置起来。但是密令当中没有为他解释什么,就是要将他召回。 他预感到或许天下大势真的变了,变到了曾经钦天监的所有布置必须推倒重来的地步。他的预感没有错。各大密地即将崛起,属于宋千会他们的那个时代将要结束,年轻的高手们会像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头。一群山巅武夫再也不用忌惮自己会被一杆灞枪无缘无故地捅死,或者突然眼前出现梅生的通天手段。 当这些山巅武夫的后辈们挨打时,他们大可冲出来一招毙杀所有不服他们的人。行走江湖的人终于有了点儿行走江湖的样子,因为维持规则的人现在都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很快整个北越属于大商的情报网完全瘫痪,那个对北越后辈做出巨大贡献的大剑师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双面间谍。让整个天下意外的是,一个叫做纪行的年轻人就像突然出现一般,以无比蛮横的姿态出现在了世人眼前。半年后,纪行放话要拜访方外一切意图复辟的人,而且指明了时间地点。这也让很多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们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剧烈的好奇。 但是复辟之事似乎已经成了大势所趋,一众图腾们正在高呼氏族时代即将归来,大商制定的规则很快就会成为一堆废纸。这种呼声在方外尤其响亮,因为方外就是一群图腾撑起来的。诡异的是宋千会一直没有露面,这让方外的图腾们更加放肆。 距离纪行说的那个时间越来越短,天下十分好奇这个年轻人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喜——或者说是笑话。 一时间许多潜藏在暗中的密地竟然也派人来到了方外,想要看看这个纪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他又是想要怎样阻拦这场大势。而各大密地也趁此机会,与方外诸般示好,曾经宋千会一手打造的“囚笼”,今日似乎成了真正的天宫。 终于那个时间就快到了,可是那个年轻人还是没有出现在方外。 但是这并不影响各大图腾之间的交流,大商这个庞然大物似乎方外已经不再放在眼里了。 最近一个月以来,方外三天一次小宴,十天一次大宴,十分热闹。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纪行说要来拜访方外。 这一天总归是到了。 夜里,图腾们的信使正在肆无忌惮地交流着如何推进氏族时代的到来。远远地十七道火流星好比天外陨石飞速朝着方外袭来! 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敢对方外如此无礼? 一个红衣老者立到悬浮的三山之一——天宫之外,“朋友!还是懂些礼数吧!” 很快那十七道火流星带着浓烈肃杀之气到了这天宫之外。来者一共十七个人,那十七个人方外之人都十分熟悉,因为那是宋千会的十八卫。 一时间上万人都涌出天宫看着那十七人,被上万高手盯着的感觉可不太好,但是那十七个人却没有半点弱势。因为他们就是在一千年前亲手将这些图腾的徒子徒孙打到这里的人! 丝毫没有预兆地,一道浩大声音响彻此地: “我向方外对话!” 这一嗓子吼得许多真灵下三境的人直接捂住耳朵闷哼一声。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嗖得一声一个人从天而降,而后不带丝毫减速地定在了那十七卫之前。只凭这一手,就足以让人看明白来人的实力有多高!因为此人的速度太快,快到许多真灵高手都看不清!更加恐怖的是他没有任何减速缓冲的迹象,这意味着他几乎有着宋千会那个层次的实力!因为宋千会也常常是这样出现的!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瞥了一眼这所谓的天宫,近乎于不屑地道,“我是纪行。算算年龄,我不到三十岁,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我的前辈。” 不等别人插嘴,纪行继续淡淡道,“我有一个朋友,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方外千年之后最大的敌人,但是他死了。他叫宫部。宋千会因为阴了一手梅生,所以现在也不太好过。” 短短几句话充满了让人不容置疑的权威。 第464章 武夫当国 年轻人瞥了一眼这所谓的天宫,近乎于不屑地道,“我是纪行。算算年龄,我不到三十岁,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我的前辈。” 不等别人插嘴,纪行继续淡淡道,“我有一个朋友,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方外千年之后最大的敌人,但是他死了。他叫宫部。宋千会因为阴了一手梅生,所以现在也不太好过。” 短短几句话充满了让人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梅生终于成了死物,秩序被打破了。不管神神鬼鬼现在好像都有本事出来转转了。我一向认为这片江湖是不缺高人的,”他转言道,“但是有一个底线不能碰,不应该有你们的人出现在横断山。那里若是发生了任何意外,哪怕是一草一木,不论是被你们踩断,或是被风吹折,又或者是被雷劈死,我将会怪罪于在座的诸位。到那时我就不会客气了。” 红衣老者正准备说什么。纪行突然想起来什么,“忘了送你们一份礼。” 一众真灵境高手只觉得漆黑的苍穹之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而后一座由数百图腾祭出的大阵突然出现在了“天宫”之外,将悬浮的三山保护得严严实实。 但是只是一个瞬间,就像酒囊被扎破了,刚刚出现的大阵就像出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化成了光光点点。心悸的感觉如电般击透了每一个人的内心。红衣老者只觉脊背发凉,那如同鬼魅般的东西很显然便是击破这座大阵的真正元凶。这阵可是他们为梅生而准备的!他空有真灵九境巅峰的实力,却探查不到究竟是何物做到的此事! 说实话纪行也有点儿意外,不过他猜或许是这个阵本来就不结实,所以他没往心里去。只见夜色当中乌光一闪,一把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回到了他的空鞘当中。当然,重刀无物不破的属性他将来会认识得越来越深刻。如今他有了山巅武夫的实力,总算能够将这把刀的皮毛威力发挥出来万万分之一了。 随着大阵被破,咔咔响了几声,天宫内部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紧接着这座悬浮的大山开始无力下坠。 纪行知道自己干了一票大的,于是摆摆手,“我们走。”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道火流星嗖得缓缓消失在天际。而纪行在原地大概停留了三息,终于有人的怒火被点燃!一把剑来势飞快,几乎有着刚刚纪行那一刀的水准!然而在剑尖即将触碰到纪行眉心的那一刻,在纪行的视角当中时间似乎慢到了极点,那把剑近乎于纹丝不动,而后他看了看人群当中出剑的那人,以神识冲击发出了一道传音,“谢林,风林火山排行第二,莫要忘了你也是大商的人!” 随后纪行从容而去。 谢林的剑去得快回得也快,几乎没有人意识到他出手了。李离站在他身旁,发现谢林无功而返,“老师……也伤不了他?” 谢林嗯了一声,“算是吧。” 李离叹道,“他如今真成气候了!” 谢林闭上眼,重重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他的体魄相当强横,神识修为也很不错。” 而已经离去的纪行到此时才发现有了些不对劲,伸手摸了摸眉心,一抹散发淡金光芒的血液映入眼帘,“好快的剑,难怪太庚皇帝如此赏识。” 这一夜过去之后,纪行成了一个新的悬在方外列位图腾头上的一把刀。这把刀不像宋千会那么霸道,但是足够锋利。重刀的不可推算比之叵测天机更让人感觉防不胜防,没有人有自信躲得过那轻易击破方外守护大阵的一抹乌光,阴霾又回到了方外列位图腾的头顶。不过纪行的出现也为列位图腾提供了很多信息。 在已经坍塌的天宫之内,数百图腾经过三天三夜的讨论,总结出来五点。 一是宋千会受伤极重,宫部已死。 二是大商实力巨擘的坍塌催生出来了纪行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怪物,因为纪行的不可控性,一切规则会变得更加混乱。 三是大商比任何一方势力都更惧怕梅生势力的彻底倒下,因为梅生即便变成一个不能动的死物,他仍然是这方天地抵御魔徒入侵的擎天巨柱。所以纪行的警告当中,将后果说得极其严重。 四是实力天平已经向着方外图腾一方倾斜。因为他们认为纪行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宋千会的强大能力。大商经过几次内斗,内耗十分严重,再加上千年前大商反击异魔造成的损失,直到今天都没能弥补回来。 第五点,也是他们最忌惮的一点,剑圣谢林在与纪行的短暂交手当中,输了一招。谢林这把剑是横在整个方外头顶长达千年之久的剑,就连宋千会都吃过暗亏,宫部见了也会退避三舍。这意味着刺杀纪行成功的可能性为零。最快最锋利的那把剑,还是藏在暗中偷袭都没能击破纪行的头骨,派再多高手去斩杀纪行也是白搭。 待到纪行回到皇宫之后,他先是面见了新帝齐安。如今的齐安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个皇帝暂时还是个吉祥物,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他很想参与所有攸关天下的大事,但是他没有宋千会他们那样的智慧。就连大商境内的事他都管不完,每日折子多到他看见奏折就发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安见纪行回来了,那是他在这宫中他唯一一个还能说说真心话的人。他象征性地问了问方外的事,“他们复辟的事如今怎么样了?” 纪行看着齐安。这个年轻人在面对一国之重时的惶恐感,已经远大于皇权为他带来的兴奋。若非这个孩子的先祖是那样一个伟大的人,并且用了无数法子将皇位稳稳地保证在自己后代当中,恐怕大商早已经改朝换代。可是如今的自己,在面对这天下大势时,又何尝不是惶恐? 无数世外高人,明着的,暗着的,站在眼前的,藏起来的,太多太多。这些人当中不乏聪明绝顶之辈。就连梅生这样的人都能被击败,自己只是一个被时代强行推出来的场面货,又该如何在将这些事权衡好的同时还能保下性命呢? 纪行只是微微愣神,“陛下……” 齐安打断纪行,“这儿只有咱们俩,你还是像往常那样叫我齐安吧。” 纪行没有坚持,见齐安疲惫不堪,“你有心事?” 齐安道,“师傅说这天下间的戾气越来越重,所以四处都是凶杀大案。不光如此,贪欲之心也变得越来越重了,一个一个的案子闹得越来越大。大商九州,一州三十六郡,人口数百亿,每日送上来的折子若是誊写到纸上,放在称上比我都重……” 纪行道,“你是怎么批折子的?” 齐安拿出来一个玉如意道,“这里面有一个阵法,全都是折子,我就是用这个阵法批的。” 纪行道,“每日上朝你是怎么做的?” 齐安道,“听他们呈奏折啊!” 纪行道,“先帝不是这样做的。他把权力下放,让大臣们去治理天下,而他只需要勘察是否有人胡乱批折子就行了。而大商之外的事,有钦天监管着,你也不必太多操心。” 齐安叹一口气,“说得真是太容易了。我还年轻,才二十出头,又是刚刚登基没几年。若是这个时候就把事都交给臣子们,大臣们会怎么看我?” 纪行道,“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你得……有一点儿魄力。就像宫部那样。有关梅生那件事,他虽然没能活下来,但是他做成了这件事。很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你不妨试着做一做。大商传承多少万年了,皇室从来都有着绝对的权力。对臣子,对百姓仁慈是好事,但是太过仁德就是软弱。试着改变一些事情,尤其是在这种天下大乱的时候。要知道就算先帝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四处都是戾气的天下,非常时刻即有非常之法,你是大商皇帝,不是大臣们的仆人。” 齐安豁然开朗,却马上又焉了下来,“但是我如果真的这么做,权力的分配又成了很大的问题。大臣们会互相夺权。你知道大商有多少官吗?好几千万啊!虽然都是些文臣,少有像你们这样习武的,但是这么多个人,一旦形成党争,出了大事难道都杀了?” 纪行突然觉得当初跟在高寒士旁边学的帝王之术真是一点儿没白学,“你知道为什么大商规定了文臣不得习武吗?” 齐安道,“为什么?” 纪行道,“因为当年大商的第一位皇帝早已预见了将来的帝王不一定能够像他那样能够活得那么久。这天下到底还是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多一点,每天都有生生死死,万事万物的生存规律构成了大商这个庞然大物的运作规律。帝王便是维持以及当必要时做出适当修改这些规律的人。所以就有我们这些武官。武官不得干政,武官做的是护卫皇权,护卫这方天下的事。” 说到这里,纪行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书上将兵刃和军队都称作‘兵’吗?因为不论武官还是兵器,都是凶器。于帝王而言,仅仅与此。武夫能够打下一个天下,但是不一定管得好一个天下。所以即便我们活得很久,但是我们终归只是兵器而已。当出现形势惨烈的文人党争之时,你觉得你该怎么做呢?” 齐安迷迷糊糊道,“向你们求助?” 纪行点头,“到那时候就是你动用兵器的时候了。你手握天下间最锋利的天子之剑,一面文,刻山川草木,一面武,画日月星辰。如何权衡,这就是你作为帝王的能力。因此当你下放权力的时候,你不必要看着我们这些武夫来行事,只要专注地管好那些普通百姓与众多文官便好。” 他在大齐待了几十年可真不是白待的,将齐安的困惑解析得极其透彻,“一直以来你都是跟着你师傅,辛椎。所以你考虑问题,总是站在山巅武夫的角度,想得太过高远,以至于最后什么都没做。你仔细想想,那些小国,没有强大的武夫守护,他们的君王难道天天盯着军队看吗?不是这样的。万民需要休养生息,也需要当权者为他们守护正道。武夫的存在就是当君王需要这份力量去守护正道时,我们这些武夫才算有用。” 纪行一语点破齐安所想,“你总是想像宋千会他们那样,藏身幕后便可为天下局。但是那已经不是你能管得到的了。就像方外,他们于你而言属于另外一种存在。他们的存在使得大商的军队有可能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力量,所以这可以理解为武夫之内的争斗。你可以干预,但是不能老想着这个事。当然,先帝有这个能力,但那是因为他的天纵奇才。你只要在如今这戾气盛行的世道里,发挥出你作为一个真正的帝王该有的本事,这样你就是一代明君了。” 齐安听了纪行说了这么多,感觉自己就像开了慧一般,欣喜道,“你可比胡惟庸指的路子要明多了!往常我一直想不通这些,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这个皇帝该怎么当!请受我一拜!” 说罢齐安躬腰深深一礼。纪行将他扶起来,“胡大人教你的是天地至理,先帝就是学那些东西学成了一代明君的。说实话,他教你的是帝王之道,我教你的是帝王之术。若是你的境界不够,纵使将术用得再巧妙,也难逃一个劳民伤财的身后名。隋炀帝杨广便是如此,可惜了经天纬地的大能力,科举,运河,哪一个不是福泽万代的好事,可偏偏留给后人一个暴君的骂名。胡惟庸胡大人教你的便是莫要成为杨广那样的人,当然,这也得你的帝王术有相当水平才行。” 齐安深深地叹一口气,“受教了。” 第465章 池渊宗主 纪行笑道,“真不愧是天地伟丈夫,我的每一步都落在你的算计里。” 梅生淡淡道,“你太抬举我了。我直到变成今天这样,才知道你的命理有多杂乱无序,不可推算。你父亲最近如何了?我一直以为他会来见我。毕竟我这个敌人,他在一千年就很想除掉了。” 纪行疑惑道,“他死了都一千年了,怎么能来找你?” 梅生几乎是下了判决一般,“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纪行知道像梅生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给他开玩笑,于是皱了皱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梅生道,“我变成如今这样就是出自他的手笔。虽然我不知道他藏身何处,不过他确实活着。你可以去问问宋千会,或许他知道。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宋千会分明招来了天罚,为何他可以不必渡劫?我能感觉到这天地间的灵气浓度没有太大变化,若是他死了,我应该能感觉到才对。” 纪行道,“告诉你也无妨。在大商皇宫下边有一个好东西,能够屏蔽天机,就连天罚也能蒙过去。具体作用和你变成图腾差不多。” 梅生道,“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纪行心里一个咯噔,他知道以梅生的智慧肯定是猜出来什么东西了。他和宋千会做了这么多年的敌人,自然双方都很熟悉。自己说皇宫底下有东西为宋千会避过了天罚,那究竟是只是为他避过一时,还是避过一世?他既然能察觉到宋千会未死,那是否也能察觉到宋千会如今大概的状态?因为即便当初宋千会被他伤得再严重,这么些年下来了,再严重的伤也不至于会影响到他行动。可是直到现在宋千会都没有露过面,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纪行暗道自己真是长了一张破嘴和一个猪脑袋,自己此次前来事还没办,倒是先把底细给人家全抖搂出来了。梅生他们这样的人推算之能几近于妖,他即便只是和人家玩玩文字游戏,人家就能将他想说的不想说的全部摸清楚。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宋千会的状态对大商而言十分关键,若是他不能出世的消息一旦放出去,极有可能会将大商推入战乱深渊。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补救什么,因为现在只会越说越乱,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千万不要再和梅生瞎聊什么了,“我这回来横断山只是想问问你对大自在天的看法,你知道,别人虽然不清楚,但是我实在很怕你会想不开。我知道你的心结,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境界崩溃。” 梅尊者道,“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是目前我还没有堕境的想法。宫部现在是死了?” 纪行点点头,“没了。” 梅尊者淡淡道,“可惜了,不然或许我还能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纪行有些不客气道,“麻烦你对一个死了的人放尊重一些。都已经埋下去了,起码你还站在这里。天上的苍鹰和地上的走兽哪个见了你不是敬重有加?何必念着一具尸骨不放。” 梅尊者道,“你说得有道理。” 纪行定了定神,“你的态度对这方天地而言至关重要。宋千会他们对你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我是真的管不着,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不要忘记自己还是这方天地的人。一旦你放弃了这个身份,意味着很多人都会蒙受灾难。想来这些道理你比我更明白。” 梅尊者道,“我给你说了,暂时我还没有堕境的打算。” 纪行道,“这样的话就最好。还有,你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不能说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很多事我自认为如今已经有了实力能够帮到你。” 梅生道,“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 纪行道,“你那个参悟生死轮回的心结呢?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去帮你琢磨这个事,一旦有了什么消息,马上就通知你如何?” 他是真的害怕梅生想不开,所以即便是要许给别人这么苛刻的承诺,他也不在乎了。 梅生道,“可以。” 这就算交易完成了。纪行道,“另外,你如今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活过来’?” 梅生道,“没有任何办法。” 纪行道,“横断山这一片有钦天监的人,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五梅教派虽然做的事经常有些恶心,但是这个时候五梅教派也可以成为名门正派。全在你一念之间。” 这世间便是如此离奇。曾经最大的最邪恶的势力,如今极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一个正派。纪行在说这些的时候基本没有任何迟疑。他现在对于善恶之辨已经有了自己很深的看法。再邪恶的势力,只要它造成的结果是好的,他就认为是正派。这个想法已经和佛祖很相似了,因为在佛家就有很多邪恶的大恶魔,但是他们又都成了佛家守护,照样享万代香火。 梅生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五梅教派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要做什么我也管不了。” 纪行眼睛微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他们的教首吗?” 梅生道,“不是。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信仰而已,自从五梅教派出现以来,我就没有管过他们。后来有些事太繁杂,我不方便去做,他们就替我做了。我没有拒绝而已。” 纪行道,“那你就叫你的追随者好好管管这些五梅教众,要是被钦天监的人伤了,到时候你我脸上都不好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生道,“我尽量。” 纪行道,“还有一件事。若是方外的人想要找你谈判,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想想。方外的人脑子都不太好使,他们做的完全是倒行逆施之事。一旦这方天地变成他们想象的那样,那可就真的没有别的人什么事。我想你大概懂我的意思。” 梅生道,“我知道。图腾会成为这方天地的绝对主宰,图腾不允许的话,不可能会再有像我这样的人出现。自然也不可能再出现像你这样有可能会威胁到图腾存在的人出现。” 纪行道,“但是天地间需要平衡和秩序,一家独大只会造成极乐之后的崩溃。或许大自在天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这亿万寰宇不至于完全沉在一片光明当中吧。现在其实就是最好的结局,你,宋千会,怀让,虽然都很强大。但是你留在了这里,宋千会暂时没办法出来,怀让是个和尚,没什么太多想法。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了,那些图腾可没有像你这样强大,异魔入侵他们只能引颈受戮。” 梅生没有说话,显然是在思索什么。纪行即便不来,这些道理他也懂。纪行过来把这些东西说一遍,与其是为了提醒梅尊者,不如说是一场谈判。纪行没有拉梅生到他们那个阵营的奢望,但是也决不允许梅生会与方外的列位图腾混在一起。如他所说,这方天地需要平衡。梅生则是维系这个平衡的关键。 纪行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于是拱手道,“在下就先告辞了。” 梅生的影子一闪即逝,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纪行心里多少踏实了很多。梅生这个人如果没有拒绝他,基本就是对他的意见有所认同。他也不必太多担心方外的人会如何了。而且他现在对自己的实力又有了认识。他已经太久没动手了,来横断山的时候他就想过会不会有很多真灵九境的大妖来阻拦他,好让自己试试手里那把刀到底有多利。 正是因为太久太久没有动手,让他对自己的实力认知产生了模糊的感觉。即便前段时间与谢林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但是他却不清楚谢林这个人究竟有多厉害。自己这回到横断山,在见过梅生的化身之后,总算对自己有了一点儿清晰的定位。 这个当年力压大商一头的男人,如今对自己终于没有了什么办法。他相信即便梅生想要对他动手,也绝难弄死自己。因此他现在大可不必像当年那样提心吊胆了。不过钦天监提司的那句话他还记在心头,方外即便随便拉出一个图腾出来,都不是他能对付的。山巅武夫里,他的实力大概在中上游,是不是顶尖他不知道,反正一旦落到图腾的实力范围,即便自己很难被打死,但是他绝对是很难讨到好的。 拜访完梅生之后,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离开这里。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人似乎再看他,而且这种窥视的感觉十分熟悉。当他仔细查看时这种感觉又消失了。于是他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此地,最后终于想起来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究竟出自何人,“小貂?” 不过他现在没工夫想那么多。因为梅生给他说他父亲还没死,这件事里边肯定是有蹊跷。以梅生的态度,定然是有了充足的证据才会这么说。这么一位大人物不至于会骗自己。 于是纪行一边玩刀,一边往池渊飞去。之所以玩刀,那是因为他现在越发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重刀不简单。他先是拿出伤刀,在不灌注真灵的情况下冲着自己掌心割了一刀。很快掌心便燃起一股白焰,即便是没有灌注真灵的情况下,伤刀仍然如此厉害,他是颇为满意。但是掌心那一条浅浅的伤口却让他更加欣喜。因为伤刀虽然锋利,但是他的无暇体魄也是十分了不得。这一刀并只是划破了他的皮肤,没有对他的手掌造成真正的伤害。 他用力捏了一下,掌心的伤口便消失不见。 当他拿出重刀时,心里却提心吊胆起来。重刀看起来极不起眼,但是总让他产生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这一刀割在掌心,疼可是会真的疼啊! 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于是他轻轻一刀割了下去,结果让他瞠目结舌,赶紧止住了自己这种愚蠢的行为!因为他的骨头都被割破了! 重刀虽然没有伤刀那种加重伤势的特殊能力,但是真的是胜在锋利。自己这无暇体魄可是有佛门金身的影子,靠的就是金刚不坏。不光硬,还很韧。一般的镌古神兵砍在自己身上基本就是一点儿事都没有,除非那种特别锋利的。可是重刀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是它摧毁不了的。他不禁好奇,如果用重刀砍到伤刀上边,会是什么结果? 然后他又想到,若是自己一刀砍到梅尊者的雕像上,会不会自己就把他杀了?如果重刀真的有无物不破的能力,说不定一刀将梅生枭首还真有可能。 兜兜转转两三天,他终于到了池渊。 纪行到了此地之后,先是恭敬一礼,“长流前辈!晚辈纪行!” 地底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过了好一会儿,“哦,呵呵呵!是你来了啊!” 纪行笑道,“前辈这些年过得如何?” 那自称长流的人正是含光。此时含光看着眼前的纪行,在心中叹道,你真的长大了。 “还行,反正都这样。”含光道。 纪行道,“我有一事不解,想请教一番长流前辈。” 含光道,“但说无妨。” 纪行道,“当初我被梅生抓到了横断山,宫部来救,之后梅生被迫化神之事,是不是长流前辈也有所参与?” 含光道,“是。” 纪行道,“那长流前辈的信使又是谁?” 含光道,“怀让。” 纪行道,“我刚刚从横断山回来。梅生说我父亲未死,我是来问问长流前辈真相的。” 含光半晌没说话,最后道,“他确实是死了。只不过当初我用了当年你父亲对付梅生的那一招,或许让梅生产生了幻觉吧。” 纪行有些狐疑道,“真的?难不成是梅生错了?” 含光道,“谁都会有错的时候,他要是事事都能做对,也不至于会被困在横断山了。你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第466章 指路 含光道,“谁都会有错的时候,他要是事事都能做对,也不至于会被困在横断山了。你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纪行有些无措地看着这片大陆,他无法想象千年间这里埋藏了多少秘密。眼里所见,全是花鸟虫蝶,鸟语花香。多好的地方。这里的景物如何,其实也反映了含光的心境,毕竟他是这里的图腾。在他心里,更多的已经是顺其自然,和如水一般的平静。而横断山那边,千山峦聚,险峻高寒,瘴气重重,唯梅生石塑孤傲屹立于万山之间,真有叫众生臣服之伟姿。 每次纪行到池渊来,总有说不出来的踏实和舒服。这里虽然都是荒山野岭,剩下的一些宏伟建筑也都成了残垣断壁,可是荒野中有无数生灵快活栖息,遗弃了千年的废墟当中最终也长出了花草。他把含光鹭影从长匣中拿出来,“前辈还记得我父母的样貌吗?” 含光嗯了一声。 纪行道,“我能不能看看。” 空中慢慢幻化出来两个人影。纪行看着有些模糊不清,喃喃道,“倒是看着挺般配。” 含光笑道,“能不般配吗?相伴几千岁的人。” 纪行叹一口气,”我这就算是给我爹娘叩安了。长流前辈,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我父亲使了什么手段,然后活过来了?我原本以为我那父亲在当年只是个小角色。后来从梅生口中得知,似乎他还挺厉害?“ 含光淡淡道,”能得到梅生赞许,宗主也算是个人物了。“ 纪行道,”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是比较迷惑,不知道从何下手。似乎当初囚禁梅生你也有所参与。但是这之后的事情却不好处理。很多势力想要抬头,要抬头就必须要挑战一些曾经的老牌势力的权威。大商,横断山,曾经一向都是他们想碰而不敢碰的地方。现在横断山的梅生已经成了这个下场,我担心横断山的力量会因此而流失,到最后催生出来一个怪异的庞然大物出来。“ 含光道,”大可不必如此担忧。横断山虽然因为梅生变故势弱,但是梅生即便成了图腾也会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图腾。极少有人能够到横断山去撒野。当然,以你如今的能力,大概可以到横断山的边缘撒野,深入就不行了。说白了横断山的群妖都是需要一个能让他们信服的强者,我可以说即便梅生真的死了,他们也不会散。这天下很大,你如今总算有了自保之力。仅此而已。钦天监的那孩子要你站出来面对这一切,其实我是不赞许的。因为你毕竟不是宋千会,犯不着如此。“ 纪行道,”事已至此,我很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做到最好。现在一说起复辟我就头疼,我连他们想怎么复辟都不知道。难不成就在方外高喊一声他们复辟了,就成功了?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得打啊。可是他们也没有一丁点儿动手的迹象。要是他们想打的话,我还真的一点儿都不怵。但是……“ 纪行叹一口气,”但是几年前你们用来对付梅生的手段实在是太阴狠了。我就怕这种走夜路突然踩着屎的感觉,本来还好好地在自己家,突然就被人算计了。我以前脑袋里有个东西,有一瞬间我感觉到它消失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它又回来了。我猜到这和梅生之变有关,但是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 含光道,”是一个很古老的咒印,你母亲给你下的。“ 纪行叹道,”看吧,这些东西连梅生都能中招,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些图腾哪个不是活了几十万年的古人,到了这个层次,真的就是活得久就是优势。而我对他们来说似乎实在是太年轻了。“ 含光道,”你现在面临的挑战其实很少,根本不必太担忧。你只是被钦天监推出来的一把刀而已,其实根本没人会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只是想要你暂时拖住别人的目光。按照我的理解,你大可以满天下地到处挑战,搅乱这池水。“ 纪行笑道,“我这么无赖会挨打的。” 含光道,“你到现在根本不清楚你现在有多强大。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谁也打不过我。虽然后来吃了很多亏,但是多少攒了点儿名头。” 纪行笑道,“你那是什么年代了,几千年都过去了。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了,现在很多东西限制着你。不管你能好到哪儿,就限制你不能狂到没边。” 含光略微有了点儿笑意道,“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世道变了呢?宋千会不出世,梅生挪不动步,方外的图腾厉害归厉害,但是他们又追不上你。打不过你就打,打不过你就跑。你就当你是宋千会的那一杆灞枪,来了就干架,他们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纪行想了想,发现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现在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无非那几个图腾,正儿八经能和他刚正面的人恐怕已经没了。那他现在就算不说是天下无敌,也能说天下第一能跑了。 含光似乎想起自己当年干的那些事,于是道,“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报复。钦天监不是有个浑天仪吗,那东西可比方外的星宫好用多了。你和钦天监的人说清楚了,让他们多帮你盯着点儿,出不了什么大篓子。” 纪行道,“可是我有很多东西都不会,比如超远距离的传音。我虽然肉身强横,刀也很锋利,力量和速度都很快,但是说到底就会一招青莲剑诀。要命的是我只有你给我的两把剑,真正的青莲剑阵的威力完全发挥不出来。一旦遇到麻烦了,求救不及时,恐怕就只能挨打。” 含光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图腾虽然不能动,但是可以被人背着跑。我就知道有这么一个狠人,他能背着图腾到处跑,边跑还能边打。好像叫什么来着……杀乾?千年前就只有这个人能这么干,别的部落都是山巅武夫背着图腾就累得不行了,只有这么个人能做到这件事。当年这个人几乎就是小梅生,一度给宋千会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纪行被他惊醒,“还能这么干?背着图腾跑?难不成所有的……” 含光打断他的幻想,“别自己吓唬自己。一方图腾都是和当地的山川河流连在一起的,你要带走图腾,就相当于要带走那座山。而一座山的历史和分量全都压在你身上,越是强大的图腾就越重。以至于到方外的图腾基本都是比较弱,或者说比较年轻的图腾。就算这样,当年也累死了不少真灵九境的武夫,宋千会就在后面追他们,将他们追到方外就停下来了。而那些十分强大的图腾,则被我们斩断了根基,直接挪到了大商皇宫底下。大商皇宫有一座大阵,就是靠着那些强横无匹的图腾提供的灵力。” 纪行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皇宫那里总感觉很阴森,而且连神识都不能怎么用。原来地下埋着这么多牛人。” 含光道,“你现在最好疯一点儿,什么都敢干那种。你就当自己是个炸药桶,人家一点你就着,这样时间久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做事不讲后果的人。如果真的退无可退了,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我面前来。” 纪行疑惑道,“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含光道,“这你就别管那么多。总之你记住到这里来是绝对没错的。我虽然是这方天地最年轻的图腾,但是好歹也是……” 剩下半句他没说,他吞了半枚神格。纪行脑海当中那个咒印就是依据神格的制式烙印进去的。以至于纪行拥有着所有人都不可能有的一种资格,这就是化神的资格。只可惜如今这方天地就算真神都进不来,更甭提纪行这个还没化神的人了。 含光将下半句话说完,“好歹也是池渊宗主身边最能打的那一个。只要你来找我,天大的麻烦我都能帮你摆平。” 纪行道,“我想学一点儿先天武技,不知道你会不会什么比较厉害的。” 含光叹道,“其实学这些东西压根儿没用,真打起来了,生死就在毫厘之间,谁会给你机会使用武技?除非是对方被你压着打,但是这有意思吗?” 纪行道,“不,我觉得很有用。比如青莲剑经就很有用。而且青莲剑经用起来真的很快,几乎很少给别人反应的时间。” 含光笑道,“青莲剑经里的剑术几乎可以和仙术相提并论了,那当然不一样。你直接说你要仙术不就行了?” 纪行又听不懂了,“什么叫仙术?” 含光道,“利用天地法则施展的大能力,就是仙术。这些东西要你的境界极高,或者这些武技有极其取巧的法子。” 纪行道,“有没有那种可以超远距离传音的法子,我想学。还有怀让那种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人传送至数十万里之遥的本领。这些东西我真的是看着眼馋。” 含光道,“东西是好东西,但是这两种都不是好学的。我虽然被困在这里很久,但是也知道现在的人几乎都不再用这些武技了,因为没有必要。当年我们面对的是异魔入侵,信息交换很关键,所以几乎人人都会这些。几乎每一个人出山应对异魔时,这些都必须要会。而怀让那个大挪移术,你是想都不要想,那是佛门功法。不是你短时间能掌握的。不过我倒是会一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学。” 纪行干脆道,“学,我什么都学,只要有用就行。” 含光道,“是一种传音的本事。我这个传音之术和别的人不太一样,它很霸道,使用不当会将人致死。” 纪行皱皱眉,“什么东西这么霸道。” 含光道,“但是极其难以掌握,这需要你有很强的控制能力才行。直接给你讲吧,当山巅武夫对击的时候,极其容易造成空间震荡。这种震荡一旦出现,会很轻易地将所有草木震为飞灰。但是这种震荡传递得非常远。只要你使用得当,辅以神识,就可以用这种方式传音。而且别人就算想拦截,也很难做到。” 纪行道,“还能拦?” 含光道,“当然可以。我们在此处说话,若是梅生还没有落到如今下场,他都能听见。超远距离的传音好是好,但是极其容易被高境界的人拦截。我这法子毒辣至极,梅生当年也试过滋味儿,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偷听我给别人说什么了。后来我把这法子教给了怀让,虽然他是个和尚,使起阴招出来一点儿也不怂,他就成了我的信使。” 纪行感觉眼皮子有点儿重,疲惫道,“那我该怎么学?” 含光道,“你现在别琢磨这个事,等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修炼了。我在和你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将这种修炼之法烙进了你的识海。” 纪行疑惑道,“这么神奇?”他打了一个哈欠,之后突然惊醒,自己怎么这么困? 含光道,“别抗拒,困就对了。你自从到了池渊就在我的域当中,我又不会害你,很多东西我想交给你,可以用这些十分温和的手段。佛门有个禅宗。这个宗门十分讲究悟性,干啥都要参禅。泥土是禅,水是禅,风是禅,反正哪哪都是禅,其实无非就是用的我这种法子。真叫那些和尚到了别的地方,啥禅都悟不出来。” 纪行笑道,“你怎么懂这么多东西?” 含光道,“说实话,你信不信曾经我和梅生能打个平手?” 纪行有点儿怀疑,“不是很信。” 含光叹一口气,“当年宋千会其实……也还行。我一直自视甚高,没有将别人放在眼里,后来经历了一些变故,池渊覆灭,才知道故步自封没什么好处。你说得没错,这世间总会限制你不能狂到没边。” 第467章 一夫当关 纪行道,“行,那从今天开始我也向你们这一代人好好学习学习。我还年轻,整天缩着也不是事。” 含光道,“你之所以这么没胆,其实也不怪你。你脑子里面有个负地龟,它是活的。负地龟最大的特点就是趋吉避凶,很多时候它都在影响你的判断和决定。” 纪行震惊道,“你这都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含光道,“天涯秘境本来就是留给你的,那些东西我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如今见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你经历了哪些。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池渊虽然家大业大,但是毕竟已经不在了,咱们可没什么好东西再给你了。” 纪行一想起自己脑子里面有个活物就浑身不舒坦,“那只乌龟能不能拿出来,我觉得膈应得慌。” 含光道,“这我可办不到。负地龟的特性就是趋吉避凶,你死了它都不会死。如果我想把它拿出来,就得趁它不知道的时候干这事。但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么它也就知道了。所以除非你死了,它是绝对不可能出来的。” 纪行还想说什么。含光打断他,“这对你来说也不完全是坏处,甚至可以说是好处。它会在暗中影响你的一切决定,如果你遇到危险,它总能将你从最危险的境地中摘出来。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纪行道,“我以前以为它是什么厉害的宝贝,能替我消灾挡难什么的。后来发现它整天屁事都不做,除了睡就是睡。虽然给了我一枚合丹,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那有什么用。” 含光道,“你现在不清楚有什么用不代表以后你不知道有什么用。很多优势都是这样积少成多,而且这些都不是凡物。你就说说你身上哪样东西,你是能完全叫得上名字的?” 纪行想了想,发现的确是这样。重刀是自己瞎起的名,伤刀是自己看见刀刃上带个伤字。裹刀布也是感觉非常的不凡,但是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材质。所以真的说起来,好像自己这一身都是宝贝。 含光道,“你的识海里被人留下了一道剑意,神魂中各有佛家的,儒家的,道家的印记。别人这么修行早就乱了套了,偏偏到你这屁事没有。你说你还有什么可苦大仇深的?” 纪行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以前都没反应过来。论剑术,我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论刀法……我这两把刀随便拿出来一把就不是好对付的。我怕个什么呢?” 他忽然觉得豁然开朗,“多谢了!长流前辈。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就先行离去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含光笑道,“走吧,走吧。” 纪行想起含光说的话,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干出点大事出来。他想起来当初在南临偷袭自己的三个和尚,突然气不打一出来,但是眼下不是四处交恶的时候。因为他如今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大商的态度。一旦自己去报复,为大商树敌太多的话,弄不好会出大麻烦。但是现在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他花了三天时间一路到了西边。 这里是西北荒漠,按照辛椎的说法,这附近有个背风坡。当年辛追带着齐安一路逃到这里,实在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大商武官不得干涉皇子夺嫡,尤其是宋千会这样的武官就更不行了。当初辛椎受太庚皇帝所托,带着齐安四处躲,终于是没地方可去了,就带着齐安到了背风坡。意思自然是很明显,他想要得到宋千会的态度。结果宋千会连来看一眼都没。他只能一边在背风坡教齐安医术,一边等京城的消息。好在宫部稳住了局面,这才有后来的大商新帝。 纪行走过这里的时候,去那个辛椎呆过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可看的。就是几面破墙,一口水井,还有一个破旗杆,杆子上面的布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早已经飘扬不起来。 而后他再一路向西,走着走着就发现地势变高了些,也更冷了。地上再也不全是沙子,而是草地。连绵起伏的山丘看着格外喜人,看起来像棉花做的那么柔软。纪行在这里站定了。 这里离方外很近,他随时可以到方外去骚扰一番。最关键的是,这里风景很好。于是他盘坐在地,强大神识铺天盖地,监视着方外的一举一动。 现在他明确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就一切简单多了。方外想复辟,那就要先过他这一关。至于怎么过,自然是凭本事过。从今天起纪行就守在这里堵人,谁来方外他打谁。他不伤人性命,但是绝对没人能在他手里讨到好。 一年四季过得很快,这里因为地势高,风很大,所以也冷。不过纪行已经完全不在意这种寒冷。说实话现在就算把他扔在冰里面冻上一百年他都不会有半点儿事。 时令到了冬天,天上纷纷扬扬地撒下来雪花。一开始还挺温和,紧接着就是鹅毛大雪,伴着大风一道刮下来,像是要把人禁锢住。纪行自然不介意这些,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居然也会有人。随后他铺开神识,发现不仅有人,还有不少,大概一千多个。这算是一个大部落了。 他盘坐在地,身上的雪花早已经将他盖住成了一个雪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雪自然是很大,极少有人能够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但是能够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的人,自然也不会普通到哪里去。不过即便这些人再普通,也不会发现这雪原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雪人里面,是一个真的雪人。 人群显然是在迁徙,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气,他们究竟是要往哪儿迁徙。人群中黄发垂髫都有,但是看得出来他们都很精神。老人们自然有年轻人照看,他们慈和地看着这带着危险的天气,一点也不抱怨。小孩子们还不懂这样的天气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从头到尾都十分兴奋。 不过一直在这茫茫大雪当中呆久了,就算是最活泼的小孩子,这时候也已经调皮不起来了。但是小孩子总归是小孩子,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在这种放眼望不到边的地方。 一个小男孩儿突然留意到不远处有一个雪人。说实话这种雪人就算是他们天天和雪打交道的人都不怎么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东西。于是他爬下了牛车,跑到那个雪人面前。 很快雪人脚下变得热气腾腾。小男孩儿对着他撒了一泡尿。 但是天太寒,尿也很快冻住了。小孩儿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就像一条狗给自己尿了一片领地一样。之后他就回去了。 等到这群人都走了,那雪人却慢慢地蠕动起来。很快雪人露出真容,他摸了一把脸,正是纪行的样子。 那个小孩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对着这么一个有可能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男人尿了一泡尿。纪行呸了一口雪,“这鬼天气,就连金雕都飞不起来吧!” 没一会儿远处有一个人走过来。这个人穿的极少,就一件长衫。这么冷的天敢这么穿,不是来找茬的就是来送死的。纪行心想。 所以他把重刀抽了出来,“等那些人走远了再动手。” 那人显然是不同意,出剑很快,瞬息而至。纪行动作更快,只见他向前劈了一刀,而后又还刀入鞘。 那把剑叮的一声整整齐齐成了两半,无力地落在地上。而后来人也成了两半,摔倒在地。纪行走上前去,抽出伤刀,“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别这么大冬天的来吓唬人。” 一股白焰升腾而起,不多一会儿那人便被纪行烧得干干净净。 像这样的人,纪行已经遇到不下十个了,都是些不信邪的,功力也不高。可能就是想过来动动手,以为自己不敢杀人吧。 纪行举目远眺,方外无事。 方外怎么敢有事,他一个人顶在这里,胜得过大商千军万马。所有来和方外商议复辟之事的密地中人,最后都会变成一堆飞灰。可惜在方外能治得了纪行的人不愿意出手,治不了纪行的人去了白搭。他一个人卡在这里,竟然将方外一下镇住了。 之所以没有真正的高手敢对纪行动手,原因有二。一是纪行有两把邪门的刀,二是梅生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敢这个时候露头? 但是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于是方外想出来了一个主意。 “啪啪啪啪!” 李离一边抚掌,一边从远处走来,“纪兄好本事!” 纪行一看是熟人,于是笑道,“你怎么来了,来当说客?” 李离笑道,“除了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你知道,我也不喜欢复辟这个事,但是宗门当中是这样想的,我没有办法。你天天守在这儿,我那些前辈们一个个怕得要死,都不敢出门了。他们叫我过来,是想叫我问问你,你能不能别杵这儿了?” 纪行笑道,“不行啊。我要是走了,方外的动作就会越来越大,很多人就会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你回去给你师傅说一声,叫他过来和我比试比试?” 李离叹一口气,“红阁和星宫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老师说他已经输了你半招,不愿意再来找你献丑。” 纪行疑惑道,“我怎么觉得是我输了半招?当天我从方外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受了伤,谢林的手段真是深不可测。” 李离道,“老师的剑术从千年前到现在一直没退步过。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今日的大高手?我冥思苦想想不通,当年咱们也没多大的差距啊!” 纪行笑笑,“就算是现在,你仍然和我有交手的实力,不是吗?不要妄自菲薄了,你才三十岁,这么年轻就能和山巅武夫过招,宋千会在你面前也要自愧不如。甚至就连我都有可能被你一剑枭首。” 李离叹道,“你太抬举我了。我若是有如此本事,今天肯定提着剑就奔着你的脑袋来了。不过是借助图腾的力量而已。” 纪行道,“你是身上一直背着一座图腾还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总能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点儿危险的感觉。” 李离摇摇头,“自然不是。” 纪行道,“那你可就真的有点儿东西了。方外似乎有一个人叫杀乾,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就喜欢背着个图腾到处跑,你要是比他还高明,说不准将来也是梅生一样的人物。” 李离有些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杀乾师叔?” 他自然有理由震惊,杀乾这个人对于方外而言都是一个秘密,是对付宋千会的关键,也是方外最后的一手力量。什么时候这个秘密已经流传到大商去了? 纪行道,“这难道是有什么秘密吗?我又怎么不能知道。据说杀乾不光能背着图腾跑,还能边跑边打,实在是厉害得紧。你身上究竟有着什么秘密,怎么总是能调动图腾的力量?这让我实在有些好奇。” 李离也是好脾气,一点儿没觉得纪行是在冒犯自己,“也没什么秘密,大概就是杀乾师叔的法子,只是老师给我改了一下。具体的就不能给你多说了。不然老师估计会来清理门户。” 纪行笑道,“行,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不过我能看看你的剑吗?当年没仔细看过,我现在很感兴趣。” 李离脸色突然一变,最后还是归于平静,“这不方便吧。” 纪行笑道,“不给算了。我又不是非要看。” 李离到现在完全可以确定纪行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他最大的秘密就是在他那把剑上。这把剑是他最强大之处也是他最薄弱之处。谢林费了很多心思在这把剑上,就是为了让李离不管在什么时候,面对任何人,都能保持一战的实力。所以李离直到目前为止都是遇强则强,基本没输过。 第468章 李离其人 因为宋千会有太多对付图腾的手段了,他最擅长将他人的信念摧垮,也很擅长移走两腿在一方天地生了根的图腾。那方外之地就是他一点一点垒起来的。 他不知道,若是宫部知道他现在能脱身,只怕会笑得合不拢嘴。宫部现在最怕的事就是他半道夭折! 梅生现在是有多不待见他就有多不待见,丝毫没有理会纪行的心情,“你若是愿意在这儿待着那也随你。” 纪行看着已经变成石像的梅尊者,不禁疑惑地喊了一声,“这个......尊者大人?你没事吧?” 自然没有人应他。他将自己身上血迹以真灵洗净,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因为看起来现在的梅尊者状态十分的不好。突然突然梅尊者的躯体开始往外冒黑水,同时向外弥漫出一股恶臭。纪行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好看的躯体之内竟然装着这么臭的东西。但是这恶臭他还能忍受,只是这画面却太过诡异,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诡异的。继梅尊者的石头身躯冒出黑水之后,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力地想要爬出来。而且给纪行的感觉是这种东西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他谨慎地看着这一切,早已将自己防护地严严实实,就怕突然这家伙炸开了。 没一会儿,一坨看起来黏乎乎的东西从梅尊者的背上正在死命往外挣脱。接着更多这样的东西从梅尊者身躯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纪行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想不通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给这位大人物来一手落井下石,因为这人现在看起来非常的难受。在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要是想对付他,估计巴掌拍重点儿自己就没了。人家现在估计是无暇对付自己,若是自己现在心里没数做了什么招来人家注意的事,搞不好最后下场最惨的就是自己了。 当梅尊者身上冒出来大概数千个黏乎乎的东西之后,那些逃出来的玩意儿最后终于绝望地发现它们压根不能离开梅尊者这尊石头躯体。它们永远地被禁锢在了这尊石躯的周围,一旦离开太远,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彻底在这个世间被抹去。 但是它们似乎早就受够了在梅尊者体内的日子了,竟然一个个不怕死地继续往离梅尊者更远的地方逃去。纪行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玩意儿飞蛾扑火似的开始自杀。 大概死了上百个这样的东西之后,梅尊者的石躯竟然动了。他虽然仍旧还是石头模样,却张开嘴道,“就那么想死?” 纪行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于是摆摆手尴尬地道,“不关我的事啊,是你非要看我有什么秘密的……” 没想到人家理都不理他,继续开始新一轮的发呆。那些恶心的东西慢慢的死了大概有一半的时候,纪行发现梅尊者的实力好像下降了。原本梅尊者给他的感觉是随和的,每一丝压力都被这人隐藏得很好。但是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能够压制自己气息的能力了。 纪行感觉此时空气当中充满了让他难受的东西,他毛骨悚然,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被针扎似的疼。梅生即便实力十不存一也绝对不是他能直接面对的。人家现在还没想对他出手呢,若是对他有半点儿恶意,只怕纪行现在已经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但是大小便失禁不丢人,因为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是低等生物面对高等生物该有的反应。就像狗面对狮虎一般。 他现在只想尽可能地离梅尊者远一点儿。空气里的咸味儿越来越重,刺得他眼睛都有点儿睁不开了。 现在他明确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就一切简单多了。方外想复辟,那就要先过他这一关。至于怎么过,自然是凭本事过。从今天起纪行就守在这里堵人,谁来方外他打谁。他不伤人性命,但是绝对没人能在他手里讨到好。 一年四季过得很快,这里因为地势高,风很大,所以也冷。不过纪行已经完全不在意这种寒冷。说实话现在就算把他扔在冰里面冻上一百年他都不会有半点儿事。 时令到了冬天,天上纷纷扬扬地撒下来雪花。一开始还挺温和,紧接着就是鹅毛大雪,伴着大风一道刮下来,像是要把人禁锢住。纪行自然不介意这些,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居然也会有人。随后他铺开神识,发现不仅有人,还有不少,大概一千多个。这算是一个大部落了。 他盘坐在地,身上的雪花早已经将他盖住成了一个雪人。 雪自然是很大,极少有人能够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但是能够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的人,自然也不会普通到哪里去。不过即便这些人再普通,也不会发现这雪原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雪人里面,是一个真的雪人。 人群显然是在迁徙,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气,他们究竟是要往哪儿迁徙。人群中黄发垂髫都有,但是看得出来他们都很精神。老人们自然有年轻人照看,他们慈和地看着这带着危险的天气,一点也不抱怨。小孩子们还不懂这样的天气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从头到尾都十分兴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一直在这茫茫大雪当中呆久了,就算是最活泼的小孩子,这时候也已经调皮不起来了。但是小孩子总归是小孩子,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在这种放眼望不到边的地方。 一个小男孩儿突然留意到不远处有一个雪人。说实话这种雪人就算是他们天天和雪打交道的人都不怎么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东西。于是他爬下了牛车,跑到那个雪人面前。 很快雪人脚下变得热气腾腾。小男孩儿对着他撒了一泡尿。 但是天太寒,尿也很快冻住了。小孩儿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就像一条狗给自己尿了一片领地一样。之后他就回去了。 等到这群人都走了,那雪人却慢慢地蠕动起来。很快雪人露出真容,他摸了一把脸,正是纪行的样子。 那个小孩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对着这么一个有可能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男人尿了一泡尿。纪行呸了一口雪,“这鬼天气,就连金雕都飞不起来吧!” 没一会儿远处有一个人走过来。这个人穿的极少,就一件长衫。这么冷的天敢这么穿,不是来找茬的就是来送死的。纪行心想。 所以他把重刀抽了出来,“等那些人走远了再动手。” 那人显然是不同意,出剑很快,瞬息而至。纪行动作更快,只见他向前劈了一刀,而后又还刀入鞘。 那把剑叮的一声整整齐齐成了两半,无力地落在地上。而后来人也成了两半,摔倒在地。纪行走上前去,抽出伤刀,“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别这么大冬天的来吓唬人。” 一股白焰升腾而起,不多一会儿那人便被纪行烧得干干净净。 像这样的人,纪行已经遇到不下十个了,都是些不信邪的,功力也不高。可能就是想过来动动手,以为自己不敢杀人吧。 纪行举目远眺,方外无事。 方外怎么敢有事,他一个人顶在这里,胜得过大商千军万马。所有来和方外商议复辟之事的密地中人,最后都会变成一堆飞灰。可惜在方外能治得了纪行的人不愿意出手,治不了纪行的人去了白搭。他一个人卡在这里,竟然将方外一下镇住了。 之所以没有真正的高手敢对纪行动手,原因有二。一是纪行有两把邪门的刀,二是梅生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敢这个时候露头? 但是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于是方外想出来了一个主意。 “啪啪啪啪!” 李离一边抚掌,一边从远处走来,“纪兄好本事!” 纪行一看是熟人,于是笑道,“你怎么来了,来当说客?” 李离笑道,“除了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你知道,我也不喜欢复辟这个事,但是宗门当中是这样想的,我没有办法。你天天守在这儿,我那些前辈们一个个怕得要死,都不敢出门了。他们叫我过来,是想叫我问问你,你能不能别杵这儿了?” 纪行笑道,“不行啊。我要是走了,方外的动作就会越来越大,很多人就会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你回去给你师傅说一声,叫他过来和我比试比试?” 李离叹一口气,“红阁和星宫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老师说他已经输了你半招,不愿意再来找你献丑。” 纪行疑惑道,“我怎么觉得是我输了半招?当天我从方外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受了伤,谢林的手段真是深不可测。” 李离道,“老师的剑术从千年前到现在一直没退步过。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今日的大高手?我冥思苦想想不通,当年咱们也没多大的差距啊!” 纪行笑笑,“就算是现在,你仍然和我有交手的实力,不是吗?不要妄自菲薄了,你才三十岁,这么年轻就能和山巅武夫过招,宋千会在你面前也要自愧不如。甚至就连我都有可能被你一剑枭首。” 李离叹道,“你太抬举我了。我若是有如此本事,今天肯定提着剑就奔着你的脑袋来了。不过是借助图腾的力量而已。” 纪行道,“你是身上一直背着一座图腾还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总能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点儿危险的感觉。” 李离摇摇头,“自然不是。” 纪行道,“那你可就真的有点儿东西了。方外似乎有一个人叫杀乾,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就喜欢背着个图腾到处跑,你要是比他还高明,说不准将来也是梅生一样的人物。” 李离有些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杀乾师叔?” 他自然有理由震惊,杀乾这个人对于方外而言都是一个秘密,是对付宋千会的关键,也是方外最后的一手力量。什么时候这个秘密已经流传到大商去了? 纪行道,“这难道是有什么秘密吗?我又怎么不能知道。据说杀乾不光能背着图腾跑,还能边跑边打,实在是厉害得紧。你身上究竟有着什么秘密,怎么总是能调动图腾的力量?这让我实在有些好奇。” 李离也是好脾气,一点儿没觉得纪行是在冒犯自己,“也没什么秘密,大概就是杀乾师叔的法子,只是老师给我改了一下。具体的就不能给你多说了。不然老师估计会来清理门户。” 纪行笑道,“行,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不过我能看看你的剑吗?当年没仔细看过,我现在很感兴趣。” 李离脸色突然一变,最后还是归于平静,“这不方便吧。” 纪行笑道,“不给算了。我又不是非要看。” 李离到现在完全可以确定纪行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他最大的秘密就是在他那把剑上。这把剑是他最强大之处也是他最薄弱之处。谢林费了很多心思在这把剑上,就是为了让李离不管在什么时候,面对任何人,都能保持一战的实力。所以李离直到目前为止都是遇强则强,基本没输过。 但是如果这里秘密被纪行这样的人发现了,那可能就一文不值了。纪行见他面有难色,也没有强求。自从他经历过梅生之变之后,对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就怕自己也阴沟里翻船,如果真的要动手,他一定会倾尽全力,不留一点儿手。 李离道,“看剑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今天就当我是代表私人来见你。当年好歹也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总不至于这点儿情面都没有吧?” 纪行笑道,“当然有。但是我得守在这儿,别想着把我支开。方外有准备,我也有准备。要么想从这儿过的人就要过一过我的刀,要么就别来。” 第469章 辩论 没一会儿远处有一个人走过来。这个人穿的极少,就一件长衫。这么冷的天敢这么穿,不是来找茬的就是来送死的。纪行心想。 所以他把重刀抽了出来,“等那些人走远了再动手。” 那人显然是不同意,出剑很快,瞬息而至。纪行动作更快,只见他向前劈了一刀,而后又还刀入鞘。 那把剑叮的一声整整齐齐成了两半,无力地落在地上。而后来人也成了两半,摔倒在地。纪行走上前去,抽出伤刀,“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别这么大冬天的来吓唬人。” 一股白焰升腾而起,不多一会儿那人便被纪行烧得干干净净。 像这样的人,纪行已经遇到不下十个了,都是些不信邪的,功力也不高。可能就是想过来动动手,以为自己不敢杀人吧。 纪行举目远眺,方外无事。 方外怎么敢有事,他一个人顶在这里,胜得过大商千军万马。所有来和方外商议复辟之事的密地中人,最后都会变成一堆飞灰。可惜在方外能治得了纪行的人不愿意出手,治不了纪行的人去了白搭。他一个人卡在这里,竟然将方外一下镇住了。 之所以没有真正的高手敢对纪行动手,原因有二。一是纪行有两把邪门的刀,二是梅生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敢这个时候露头? 但是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于是方外想出来了一个主意。 “啪啪啪啪!” 李离一边抚掌,一边从远处走来,“纪兄好本事!” 纪行一看是熟人,于是笑道,“你怎么来了,来当说客?” 李离笑道,“除了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你知道,我也不喜欢复辟这个事,但是宗门当中是这样想的,我没有办法。你天天守在这儿,我那些前辈们一个个怕得要死,都不敢出门了。他们叫我过来,是想叫我问问你,你能不能别杵这儿了?” 纪行笑道,“不行啊。我要是走了,方外的动作就会越来越大,很多人就会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你回去给你师傅说一声,叫他过来和我比试比试?” 李离叹一口气,“红阁和星宫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老师说他已经输了你半招,不愿意再来找你献丑。” 纪行疑惑道,“我怎么觉得是我输了半招?当天我从方外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受了伤,谢林的手段真是深不可测。” 李离道,“老师的剑术从千年前到现在一直没退步过。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今日的大高手?我冥思苦想想不通,当年咱们也没多大的差距啊!” 纪行笑笑,“就算是现在,你仍然和我有交手的实力,不是吗?不要妄自菲薄了,你才三十岁,这么年轻就能和山巅武夫过招,宋千会在你面前也要自愧不如。甚至就连我都有可能被你一剑枭首。” 李离叹道,“你太抬举我了。我若是有如此本事,今天肯定提着剑就奔着你的脑袋来了。不过是借助图腾的力量而已。” 纪行道,“你是身上一直背着一座图腾还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总能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点儿危险的感觉。” 李离摇摇头,“自然不是。” 纪行道,“那你可就真的有点儿东西了。方外似乎有一个人叫杀乾,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就喜欢背着个图腾到处跑,你要是比他还高明,说不准将来也是梅生一样的人物。” 李离有些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杀乾师叔?” 他自然有理由震惊,杀乾这个人对于方外而言都是一个秘密,是对付宋千会的关键,也是方外最后的一手力量。什么时候这个秘密已经流传到大商去了? 纪行道,“这难道是有什么秘密吗?我又怎么不能知道。据说杀乾不光能背着图腾跑,还能边跑边打,实在是厉害得紧。你身上究竟有着什么秘密,怎么总是能调动图腾的力量?这让我实在有些好奇。” 李离也是好脾气,一点儿没觉得纪行是在冒犯自己,“也没什么秘密,大概就是杀乾师叔的法子,只是老师给我改了一下。具体的就不能给你多说了。不然老师估计会来清理门户。” 纪行笑道,“行,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不过我能看看你的剑吗?当年没仔细看过,我现在很感兴趣。” 他顿了顿道,“梅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梅生的境界,论起来的话比宋千会还高。他是抵挡异魔的重中之重。早在万年前,大商还有境界极高的人,懂得如何运用这方世界的规则来应对异魔。但是随着其他势力对大商的步步紧逼,导致大商催生了一个只重于‘术’,而忽于道的年代。那个年代就是大商境界传承断层的年代。” 李离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断层?” 纪行道,“还不是被像你们这样的势力给逼的?宋千会当年为什么要选择那条武夫的不归路,也是为了获得无上的力量,免得大商被灭国。像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已经很少了,几千年才出一个。本来几万年前有了一个梅生非常适合专研于道,但是大商自己把梅生给逼出去了,还弄成了大商的敌人。等了几万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宋千会,偏偏赶上异魔作乱,梅生嗜杀,图腾复辟。他没有办法,只能做出一些舍弃。就导致了宋千会仅仅是能打,却不能有效地制止异魔撕裂天地壁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见李离似乎还有些不懂,便道,“举个例子。当年墨家和道家几乎覆灭,正是因为异魔的一个阴谋,将墨家和道家人引入一片空间之内,最后墨家几乎连个种都没留下来。宋千会带人去救,自己也被陷进去了。这时候幸好有一个剑客的剑术强到夸张,一剑撕裂了空间壁垒,这才把宋千会他们救了出来。但是依靠强大的武力来保证对天地法则的对抗,是极不讲究的,很容易遭到反噬,甚至有可能引来天罚,最后给自己招来祸端。梅生的境界极高,他懂得如何在冥冥之中巧妙地运用空间法则,来避开天地壁垒。所以他才是阻拦异魔入侵的最关键的人物。” 李离道,“我懂了。宋千会强归强,但是也会遇到他不能解决的事……” 纪行赶紧打断他,“但是你就不要回去瞎讲了。免得你们方外的一众图腾全都一门心思钻到如何运用天地法则来困住像宋千会这样的人的法子上。暂且不说大商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头疼,就说方外那一群图腾能不能做到都两说。大商这么多人才,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没准方外一琢磨,把这方天地撕出来一个大口子,到时候咱们一起玩完。” 李离呐呐道,“我不会说的……” 纪行又叹一口气,“唉,罢了罢了,咱们现在不管在说什么,方外或许有人一直在听,我说这句话其实也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你要清楚,与天斗绝对没有好下场。梅生即便是拿到了十方绝域,一道天罚劈下来之后还有一道,直到他死。如果方外真的想做这件事的话,无异于是在玩火自焚。到时候出了大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李离道,“感谢纪兄。” 纪行道,“言归正传。大商需要方外,需要横断山的梅生。说实话,自从梅生化身图腾之后,大商真的有办法彻底销毁梅生,但是大商没有这样做,就是需要梅生在异魔入侵的时候能够做一点事。但是方外现在在做什么,你给我讲讲?” 李离似乎意识到了事态重大,“这个……我们是在合纵连横。北越,南临,西楚,还有各大密地……” 纪行打断他,“我从来没有怀疑方外那些活了数万年的图腾的聪明程度。说真的,图腾太多对这方世界一点好处都没有。梅生当年吞了那么多图腾,搞得几乎没有人敢再变成图腾,我觉得他虽然手段太狠辣了些,但是这个事做的很对。让很多想钻天地法则空子的人丢了这个心思。现在方外就是想成为这方天地八十一州的霸主,但是他们这群人如果真的成功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样的吗?” 李离想了想,“大商国祚不复存在,天下八十一州各地全部部落制,种姓制度成为不可撼动的权威,氏族时代使得每一个势力没有办法真正的合作。” 纪行道,“不止如此。天下间再也没有像大商这种调动能力更强的势力,也没有大商这样的实力。氏族时代使得图腾的权威至高无上,没有人的力量可以超过图腾,这方天地的实力会遭到进一步阉割。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一旦异魔入侵,这些既不能跑又不能跳的图腾,拿什么和异魔斗?是,你当然可以,杀乾也可以。但是这些图腾会允许有几个你这样的人存在?不可能的,你的存在只是方外用来应对大商的一个工具。他们不会允许比他们还强的人存在。” 李离道,“看起来似乎确实是……咱们做的有些不对。” 纪行道,“说实话,大商还有不少人的实力能够超过图腾,也拥有毁灭图腾的实力,但是只有我能够随时赴死。因为即便我死了,大商也是不痛不痒。不过方外即便想要杀我,绝不是那么简单,就连谢林提着剑来了,估计也要掂量掂量我这里有没有埋伏。我在这里不是限制方外,而是在救这方天地,我希望你能明白。” 李离被纪行这一番话说得心事重重,他的来意可不是为了听纪行给他讲道理。但是他确实又是一个极讲道理的人。虽然纪行将一切说得轻巧,但是他能感受到纪行的那种压力,还有一种深沉的恐怖。 他看向天空,不禁发出疑问,“我们的敌人,究竟有多强大?” 纪行被他问得一愣,却不敢说了。他要是说出来大自在天魔的事,搞不好这方天地所有人会崩溃的。突然他意识到当初怀让问他的那句话,你难道没有一点危机感吗。纪行不禁自问,为什么怀让会问他这句话,然后又把大自在天魔主的事让他知晓,还把珈蓝菩萨的金身交给了自己?自己会不会也是怀让他们为了应对大自在天入侵而准备的一招后手?他不敢再深究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若是真的大自在天魔主……不,即便来了一个达到坏空境界的魔头,这方世界就可以彻底投入大自在天的怀抱了。 他对李离道,“你绝对宋千会够强吗?” 李离道,“当然,这个人可以说是方外的祖师爷了,他不强谁强?” 纪行又道,“那你觉得梅生如何呢?” 李离道,“自然也是极强的。单看宋千会拿他没办法就能看出来了。” 纪行道,“若是咱们面对的敌人,既有宋千会霸道无匹的武力,又有梅生深不见底的境界,你觉得咱们有办法对付吗?” 李离想了会儿,“不知道。” 纪行很想告诉他,这样的人,搞不好大自在天有一堆。更难说的是,很有可能这样的人只是大自在天最基本的战士而已。人家随便派个人来就能让这方天地俯首称臣。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咱们面对的敌人,或许比我刚刚给你说的那种人更加强大。”纪行凝重道。 梅生皱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纪行想起自己在烂陀寺的经历,便想如法炮制,让方外暂时陷入沉默,于是道,“以你现在的见识,你还理解不了,甚至就连很多图腾也理解不了这样的存在。我可以提示你一下,你也可以回到方外让你的老师,或者更多人一起讨论:咱们这方天地,是由前后左右高低六个方向构成的。于是速度就被限制在这几个方向当中,如果再添一种方向,即是时间,那时间又该如何变化?” 第470章 刀与剑 李离到现在完全可以确定纪行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他最大的秘密就是在他那把剑上。这把剑是他最强大之处也是他最薄弱之处。谢林费了很多心思在这把剑上,就是为了让李离不管在什么时候,面对任何人,都能保持一战的实力。所以李离直到目前为止都是遇强则强,基本没输过。 但是如果这里秘密被纪行这样的人发现了,那可能就一文不值了。纪行见他面有难色,也没有强求。自从他经历过梅生之变之后,对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就怕自己也阴沟里翻船,如果真的要动手,他一定会倾尽全力,不留一点儿手。 李离道,“看剑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今天就当我是代表私人来见你。当年好歹也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总不至于这点儿情面都没有吧?” 纪行笑道,“当然有。但是我得守在这儿,别想着把我支开。方外有准备,我也有准备。要么想从这儿过的人就要过一过我的刀,要么就别来。” 李离叹道,“你为什么这么好斗?” 纪行道,“哪里是我好斗。我如今能做的只有如此,只要我不死,这天下就还在梅生他们那个时代的规则之下。” 李离道,“你为什么一直如此执着于曾经?我虽然也觉得复辟是逆天而行,也并非我想看到的,但是你这么做也太过霸道。况且,梅尊者不是一直都是大商的敌人吗?你既然在大商的阵营之内,又为什么会……” 纪行道,“还不是被像你们这样的势力给逼的?宋千会当年为什么要选择那条武夫的不归路,也是为了获得无上的力量,免得大商被灭国。像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已经很少了,几千年才出一个。本来几万年前有了一个梅生非常适合专研于道,但是大商自己把梅生给逼出去了,还弄成了大商的敌人。等了几万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宋千会,偏偏赶上异魔作乱,梅生嗜杀,图腾复辟。他没有办法,只能做出一些舍弃。就导致了宋千会仅仅是能打,却不能有效地制止异魔撕裂天地壁垒。” 纪行道,“你知道为什么太庚皇帝会封你师傅谢林为剑圣吗?谢林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到了方外,此后一直在方外,不少大商的高手因他而死。就连宋千会都险些着道,这样一个剑术狠辣至极的人物,太庚皇帝将他奉为剑圣,可不只为表示欣赏,还有的是,表达一种认同。大商一向对任何有道理的事物表示认同,就连梅生也不例外。因为有谢林在,这世上剑道才有三分气象。同样因为有梅生在,天下就乱不起来。大商追求的永远是平衡,而不是一家独大。” 李离道,“如今的大商可不就是一家独大?” 纪行道,“你是怎么看的?如今天下真灵高手有八成都在方外,真元境的只有一千不到。几乎所有武夫抵达真灵境之后都想去方外向列位图腾‘取经’,真正的庞然大物正是方外才对!” 李离道,“方外数十万真灵高手有九成都是真灵一境,方外庞大,但是仅仅是庞大而已。其中还有九成都是从大商来的,对方外没有一点忠诚。而大商高手辈出,即便都来了方外,真灵中三境的哪一个不是想去大商高层?论起真灵上境的高手,大商独占天下八十一州八成之多,且几乎每一个真灵七境的高手都能和方外真灵八境的高手相媲美。这能一样吗?” 纪行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你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被毁,但是大商从来没有想过会毁了方外。当年宋千会决定造出方外这个畸形的地方之时,就有着更深的考量,绝对不是把羊在肥了再杀那么简单。总之如今的天下需要横断山,大商,还有方外。而方外想要复辟,真是鼠目寸光,我只能如此。” 李离感觉纪行话里有话,“鼠目寸光?” 纪行道,“你难道不知道魔徒入侵之事?” 李离道,“当然知道,很多年了。” 纪行诧异道,“那你还会对我如此做法有什么异议吗?” 李离道,“愿听你详言。” 纪行道,“异魔之乱,其实只是这方天地忘记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瞎起的一个名字。其实这方天地,早在许多年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异魔不异魔的。早期天神对魔没有任何特别的看法,因为有阴就有阳,有光就有暗。所以咱们这方天地当年还是有魔这个东西存在的,根本不‘异’。但是随着大自在天的扩张,天神逐渐吃力,便驱逐了魔。导致咱们这方天地阴阳失衡,自己就开始窝里斗起来。大商是保留这些信息最完整的国家,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因为自己体量大就对其他势力大肆打击。” 随后他又道,“如果你不服的话,大可以和我打一架。谁的拳头大谁有理,如何?” 谢林道,“你我相距不过百步,你很容易被我瞬杀。怎么拼拳头大小?” 纪行笑道,“我还真不信了,你对我出一剑试试?” 话音刚落,纪行瞬间出刀,而后狠狠地斩在自己面前三尺之处!只听当的一声,一抹银光倒飞而回!谢林鞘中长剑不知道何时已经杀到了纪行面前,又已经被纪行一刀磕回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谢林看着纪行,“你比之前更快了。” 纪行笑道,“你再来一剑试试?” 谢林终于在面对纪行有了一点儿认真的神色,而后他在一瞬间对纪行出了三千六百三十六剑。而纪行也在这一瞬间用重刀挡住了三千五百九十七剑,还有三十九剑实在是因为速度跟不上,被结结实实地刺中了! 他根本没有低头看自己究竟哪儿受伤了,因为他几乎全身没有一处没有在流血。但是只见他嘴角微微一扯,身上的伤又以极快的速度痊愈。他看着谢林,“你的剑,也不怎么锋利。” 若是常人来看,必定是觉得谢林占尽上风。然而谢林看着手中剑,眼角却止不住地跳。因为他那把剑已经满布缺口! “那把刀,有古怪。”谢林看着纪行。 纪行道,“不然你以为我以什么为凭仗?” 随后他转言道,“不过也让你试试我的手段。” 谢林眼角一跳,发现纪行竟然在他眼前没了踪影!而后他警兆徒生,几乎是以直觉向右生生挪移出了三步!此时一把刀阴恻恻地出现在了他原本所在的地方! 谢林暗道自己着道,竟然一不留神陷入到了纪行的域当中!随后他又觉眼前一黑,自己竟然一时难以挣脱这种负面的状态。 “你究竟做了什么?”谢林喝道。 纪行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在一瞬间出了三千刀!谢林在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情况下,仍旧在这一瞬间将纪行的攻势全都挡了下来!但是他的脸色却不好看,因为纪行的刀太重,而且刀刃又太锋利,他每一剑落下去,几乎都是在损毁自己的剑胚。而纪行虽然受伤,却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若是要做一个比较来分出一个胜负的话,纪行和宋千会差不多,而谢林和梅生差不多。 而后谢林只觉眼前强光一闪,不自觉地封闭了自己的六识,就怕被纪行误导,全凭神识查探。但是要命的是,现在似乎神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在纪行的域当中,他的一切感觉都被曲解化,模糊化! 如果他不想出一个好的方法逃离出这个境地,他甚至有可能被纪行杀死! 但是名头响亮了一千年的谢林又怎会如此简单,即便他是在面对纪行! 一抹灿烂剑光突然亮了起来,而后这种高亮一瞬间将方圆千里照成一片白茫茫。天地间的空间瞬间变得僵滞无比!一种锋利的感觉无端地出现在这片地域当中,一抹抹金色光芒很快凝实。而纪行的攻势一直没停,谢林竟然一边应对纪行的攻势一边结出一个让纪行感到越来越心惊的禁制! 此时远在钦天监的提司大人手都已经按到了浑天仪上,九音阁的巨剑随时准备好支援纪行。但是谢林在崩退纪行一刀之后,竟然抬头看了一眼天!这个眼神是警告的眼神! 钦天监提司叹道,“大五行仙术,你这是要做什么?和他犯得着如此吗?” 纪行已经感觉到四周的沉重压力。这种压力不是他的心理压力,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因为谢林正在抢夺域的支配,四周充斥着金属性的金色光芒,这种光芒炙热到了让人睁不开眼的地步。大五行仙术中就属金属性杀力最强,也数金属性最重。纪行若是等他将大五行仙术完全结出来,那就不用打了,他会在一瞬间被大五行仙术强行挤出这方圆千里。而在被挤出的这个过程当中,他会受很重的伤,没个一百年,休想把体内残留的金属性完全逼出去。 所以他现在不得已只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谢林打得停下来。可惜随着他出招越狠,这禁制却是结得越来越快了!他知道事不宜迟,抽出伤刀! 伤刀这种无上神兵始一出现几乎就晃到了谢林的眼睛。而这把刀也的确够强,由纪行瞬发的上万道炙热刀罡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着谢林。谢林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挡了,只是一味地躲闪。不时空中谢林的身形闪过,而后便是上万道光芒随之闪过!时间大概持续了十个呼吸。 谢林对纪行道,“结束了!” 纪行嘴角勾起,“是吗?” 随着这片空间所有的光芒竟然朝着纪行那个方向一同压缩了过去!速度之快就像这里的光芒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但是纪行也消失了! 谢林皱起眉头,十分想不通!他明明已经将域的支配权夺取了过来,为什么纪行还是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随后千里之外一个影子由小变大,对着谢林的后背就是一刀! 谢林终于明白纪行使的是什么招,不禁大喝一声,“大挪移术!” 纪行便在谢林的视野之内变大变小,几乎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其实不是他在变大变小,而是他在快速地进行短距离挪移!他没办法像怀让和尚那样让人瞬间挪移出几十万里,但是在千里之内,几乎就是他的天下。大挪移术的恐怖之处在于它能让人达到目光追不到的速度!也就是说,施展此术者原本还在另一个地方,当另一个人以为他还在原地时,其实他已经离开此处了。 谢林知道这是怀让和尚的看家功夫,绝对不可小觑。让他稍微松口气的是,这种仙术只是一种挪移术,而非能够直接用来攻击的法子。若是纪行能够借助这种速度,再加上他手里那把重到离谱的刀的话,就算他谢林有再结实的剑也不够纪行砍的。 二人大概就如此纠缠了数十息。天空中早已看不清这二人的身形,一会儿他俩在地上,一会儿他俩在天上,几乎就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肉眼根本捕捉不到这二人的痕迹! 谢林这才发现纪行的难缠。这年轻人论体魄,走的是宋千会那种至刚至猛的路子,论刀法,和那名声不显但是刀法极高的辛椎有的比,论出招诡异和钦天监提司很相似,论不要命的这种打法,实在很像宫部!而且他还会怀让的独门绝技,这让他怎么不感到心惊?但是仅仅如此了,如果他真的有意要杀纪行,那二人恐怕就不是要分胜负,而是分生死了。以谢林的本事,还真极有可能在一招之内让纪行脑袋搬家!而纪行一旦一刀扎扎实实砍在了谢林脑袋上,谢林估计也没有什么活路可言! 一时间这二人是斗得难舍难分!不分高下!此时不论方外还是大商亦或者是其他势力,能看戏的人都是看得懂的人,所有人无不在心中惊叹,大商何时又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第471章 撼 谢林这才发现纪行的难缠。这年轻人论体魄,走的是宋千会那种至刚至猛的路子,论刀法,和那名声不显但是刀法极高的辛椎有的比,论出招诡异和钦天监提司很相似,论不要命的这种打法,实在很像宫部!而且他还会怀让的独门绝技,这让他怎么不感到心惊?但是仅仅如此了,如果他真的有意要杀纪行,那二人恐怕就不是要分胜负,而是分生死了。以谢林的本事,还真极有可能在一招之内让纪行脑袋搬家!而纪行一旦一刀扎扎实实砍在了谢林脑袋上,谢林估计也没有什么活路可言! 一时间这二人是斗得难舍难分!不分高下!此时不论方外还是大商亦或者是其他势力,能看戏的人都是看得懂的人,所有人无不在心中惊叹,大商何时又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纪行与谢林这一场刀剑之争,甚至在这些看热闹的人眼里成了一场兵刃之分上的好戏。这些活了不是上千年就是上万年的人整天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还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生怕来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把自己打得粉身碎骨。 几年前梅生之变天下间敢偷窥那场变故的人要么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么是生怕天罚落不到自己头上。因此那一次极少有人能看到。山巅武夫之间的交手,这些年已经几乎销声匿迹。尤其是真的要分出性命的那种,更是少之又少。因为到了这个层面上,他们还没有像梅生或者宋千会那样的精确控制能力。一旦没收住手,搞不好就会招来天罚。 而谢林是天下间所有山巅武夫当中实力至少能排进前五的人物,他对力量的掌控程度自然不言而喻。只不过到了纪行这边似乎就有点儿不稳当了。 他没有办法在高速移动的过程当中同时能够对谢林造成精确的打击。这就会造成他每一刀都容易落空,尤其是在短时间内,还是在有限的空间当中。而这每一刀蕴含的能量都是以十万斤为单位计数的,散发出的光和热很快就会让这千里之内的温度达到一个极高的水平。 此时莫说方圆千里,就连方圆三千里之内的雪都化了一半了。就因为他俩这一场交手。到了现在他俩还好,只是引动了天地气象的变化,如果引发了剧烈的空间震荡,再连续施展超远距离的大型杀器杀着,那可能就真的玩大了。因为这极有可能会招来天罚。 不过纪行虽然浪费了很多力气,好在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干还不足以引来天罚降世。与谢林交手越多,他越能感受到谢林放水放得越严重。似乎谢林与自己交手并没有抱着击败自己的目的,而是想看看自己到底都有什么招。不过纪行除了动用大挪移术,剩下的全是瞎打,没有依靠先天武技来对灵力进行规范的使用。这也导致他浑身灵力消耗严重。先天武技就有这个特点,能够将灵力的无效散溢降到最低。 但是反观谢林,他也没用什么招,但是对于灵力的把控几乎到了恐怖的级别。他几乎每岀一剑都是用最少的灵力对纪行造成最有效的打击。可惜他那把剑似乎实在不怎么样,和纪行的重刀只是拼了几记感觉就要报废了。 不过谢林也根本不心疼。因为像这样的剑,他还有很多。在他眼里,剑只是一件凶器而已,并不是自己的生命。损毁了也就损毁了。所以他并不追求自己的兵刃有什么排名,也没用什么无上神兵。手里的剑,充其量也就算得上是镌古神兵当中比较好的。再加上方外并不缺钱,每年都有大把的人想进方外而不停地给方外“上供”。 如果能用镌古神兵办成的事,谢林觉得似乎就没有必要拿出什么绝世神兵了。 纪行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凭着手里重刀之利,将谢林的剑砍得伤痕累累,而谢林竟然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原本他在面对谢林时还有很大的胜算,越往后打,越觉得自己破绽越多。似乎不管从哪个方面谢林都能突破进来。一旦谢林祭出什么厉害兵器,一瞬间对自己使出几千剑,自己若是没挡住哪怕一剑,都有可能身首异处。而在他脑袋与身体分离的一瞬间,身体暂时脱离神魂的控制,谢林就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将他的灵魂拘禁起来。 所以他一直留着一手,就是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搅局。 他与谢林这一场交手,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两个人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一般。这半个月里谢林一共出剑三百万,纪行使刀格挡,只漏了八百剑进来。而纪行双手刀出刀七百万,没有一刀落到了谢林身上。二人在千里之内腾挪闪转没停过,若是将他俩在这千里之内走过的距离加起来的话,可以在这天下八十一州来回跑三圈。战局从一开始的纪行占优,到后来的谢林占优,再到后来二人逐渐拉平。 因为谢林发现纪行的破绽越来越少,现在他已经很难刺中纪行哪怕一剑。这个年轻人就像一根顽强的天柱一般,始终横在自己面前,变得越来越难缠。 而他现在却也不能真的祭出任何杀招,因为这意味着提前开战。一旦他动用了能够瞬杀敌人的招数,钦天监提司会很快落下一把巨剑来追着自己打。他原本就出自大商,自然知晓九音阁的恐怖。九音阁不怕山巅武夫,就怕找不到山巅武夫。这个楼子的出现就是为了诛杀山巅武夫而设计的,自己如今暴露在大商眼前,若是真的从天而降一把巨剑,哪怕这个时候方外所有图腾齐至也保不住自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二人的纠缠已经严重影响了这一带的气候变化,使得大商的高人不得不出手用大能力强行恢复这里的暴雪天气。因为如果此地过早解冻,会引起汛期异常,大商的很多百姓就会遭殃。纪行见有人在管这些事,出手更加嚣张了。他身上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一般,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灵力不济的状态。 这个状态让谢林也有点儿心惊。虽然他是经历过千年前异魔之乱的人,也连续经历过半年不停的战斗,但是像和纪行这样的普通交手当中还不停歇,就让他有点儿难受了。说实话他甚至觉得对付异魔还要简单点儿。因为在对付异魔的时候起码他还能喘口气,但是在和纪行的交手当中,他却是一点儿换气的时机都没有。他是剑修,每出一剑,需要的灵力都极为庞大。而且他觉得在和纪行的交手当中若是自己还需要灵石来恢复灵力的话那也太丢人了。 可是纪行就像一条永远不会枯竭的大江,出招延绵不绝,每一刀都很重,而且从不顾及灵力的消耗。这就让谢林感到十分奇怪了。 其实纪行之所以敢这么干,完全是因为他身上有一枚极品灵石。这东西能够为他提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而且他发现极品灵石还有一个极为恐怖的点,那便是在这灵石的灵力用尽之后,竟然可以自行恢复灵力。所以他才如此有恃无恐。 这么多天下来,谢林也被打出几分真火,出手是越来越重。而纪行虽然感觉像是一直在被他压着打,却没有真的被他再击伤一次。谢林算是明白了,纪行是属王八的,越揍越抗揍那种。这小子的无暇体魄很显然是走到了第九转了,本身实力也有了真灵九境,灵力浑厚到似乎用不完。而且他感觉到即便自己真的想动手杀他,没准还杀不了。 一时间以谢林之能也犯起难了。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还能怎么做?究竟是试试将他一剑封喉,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不死之身,还是就此罢手?可他乃是剑修,性格原本就十分刚硬,只不过多年来韬光养晦,极少遇到自己能出手的时候,让人忘了他一剑惊天的时代。 纪行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谢林虽然始终没有拿出看家的本事,但是主动权其实一直在他这里。只要谢林没有打算暴起杀人,他就有办法将谢林磨到没脾气。而谢林的无奈他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自从今天开始,他就算想不出名都难了。 而方外那一群真灵境的武夫们终于意识到纪行的难缠,但是他们到现在还不认为纪行能够对方外造成什么真正的威慑。 纪行若是知道自己在方外这里堵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让方外那一群孙子害怕,估计他心里也会五味杂陈。 用兵之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方外的复辟不光是对地盘的抢夺,还是对人心的转化。如果所有人都相信复辟必将成功的话,那这天下可就真是方外说了算了。纪行如今堵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让方外这种复辟的想法暂停下来。 如果他没做好这件事,起码可以让方外把目光放在他这里几十年,给大商足够的时间,也给辛椎足够的时间。如果他干得很漂亮,那他几乎就可以撼动所有人心中那个复辟的想法了。包括方外的高层。因为当初梅生极有这个实力和能力,宋千会也有。 今天他会到谢林,也是想让方外的人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和他们掰手腕。如果谢林落败,或者谢林奈何不了他,那可就好玩起来了。 不过就这么一直打下去也不是个头。纪行不相信这么一个大剑师,当年能威胁到宋千会的存在,风自易这个疯子遇到他都不得不冷静下来说两句话的人物,真的就就拿他没有办法。而且他也不信谢林真的就只有一把镌古神兵。所以他打算停手了,但是眼下却似乎停不了手。因为谢林大概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纪行心中升腾而起,随之便是强烈的危机感! 同时从西边亮起一个极其刺眼的光点,这个光点始一出现,纪行二话不说伸出空手往地上一摔!一个“卍”字符被他狠狠摔在地上,而后他便在谢林眼里迅速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在他刚刚消失的一瞬间,一剑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了纪行原本站立的位置! 同时从西边到此地一道巨大气浪才刚刚形成! 谢林握住这把剑,眼睛微眯,看着纪行消失的方向,“怀让的手段!” 在谢林说话的功夫,纪行已经到了烂陀寺,他哈哈大笑,“大师傅!赶紧把我送回去,我觉得我还能和他打上十几天!” 怀让无奈地看着他,“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大挪移术在一天之内只能对你用两次,把你送回去之后,可就再难拉你回来了!” 纪行浑不在意,“套了谢林很多招。这厮的剑术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了,真是厉害得紧!但是我还真是想试试究竟是他的剑厉害,还是我神魂当中那一道剑意更高!别到时候他的剑反倒被我夺了去,那可就有意思了!” 怀让道,“孩子,你知道不知道大商的主意改了?” 纪行皱眉,“什么意思?” 怀让道,“大商觉得你现在已经成了气象了。他们打算让你在方外边境撑上个五十年。” 纪行心里一个咯噔,“不是十年就差不多了吗?我整天到处招风,他们真不怕我哪天被人一剑砍了?” 怀让道,“他们是不是给你说的等辛椎踏入真灵九境,你就可以不必再制衡方外了?” 纪行点头。 怀让叹道,“入真灵九境容易,可是修炼无暇体魄难啊!辛椎踏入真灵九境只需要十年甚至更短。但是要他将无暇体魄修炼到你如今的层次,可不就是要几十年的功夫吗?这还是这位天赋几近于天选之人的情况下。若是换个人,恐怕五百年都不够看。你若是再疯一点儿,只怕将来我也救不了你。” 纪行道,“其实我觉得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去方外走一遭。” 第472章 沉寂 可是纪行就像一条永远不会枯竭的大江,出招延绵不绝,每一刀都很重,而且从不顾及灵力的消耗。这就让谢林感到十分奇怪了。 其实纪行之所以敢这么干,完全是因为他身上有一枚极品灵石。这东西能够为他提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而且他发现极品灵石还有一个极为恐怖的点,那便是在这灵石的灵力用尽之后,竟然可以自行恢复灵力。所以他才如此有恃无恐。 这么多天下来,谢林也被打出几分真火,出手是越来越重。而纪行虽然感觉像是一直在被他压着打,却没有真的被他再击伤一次。谢林算是明白了,纪行是属王八的,越揍越抗揍那种。这小子的无暇体魄很显然是走到了第九转了,本身实力也有了真灵九境,灵力浑厚到似乎用不完。而且他感觉到即便自己真的想动手杀他,没准还杀不了。 一时间以谢林之能也犯起难了。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还能怎么做?究竟是试试将他一剑封喉,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不死之身,还是就此罢手?可他乃是剑修,性格原本就十分刚硬,只不过多年来韬光养晦,极少遇到自己能出手的时候,让人忘了他一剑惊天的时代。 纪行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谢林虽然始终没有拿出看家的本事,但是主动权其实一直在他这里。只要谢林没有打算暴起杀人,他就有办法将谢林磨到没脾气。而谢林的无奈他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自从今天开始,他就算想不出名都难了。 而方外那一群真灵境的武夫们终于意识到纪行的难缠,但是他们到现在还不认为纪行能够对方外造成什么真正的威慑。 纪行若是知道自己在方外这里堵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让方外那一群孙子害怕,估计他心里也会五味杂陈。 用兵之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方外的复辟不光是对地盘的抢夺,还是对人心的转化。如果所有人都相信复辟必将成功的话,那这天下可就真是方外说了算了。纪行如今堵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让方外这种复辟的想法暂停下来。 如果他没做好这件事,起码可以让方外把目光放在他这里几十年,给大商足够的时间,也给辛椎足够的时间。如果他干得很漂亮,那他几乎就可以撼动所有人心中那个复辟的想法了。包括方外的高层。因为当初梅生极有这个实力和能力,宋千会也有。 今天他会到谢林,也是想让方外的人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和他们掰手腕。如果谢林落败,或者谢林奈何不了他,那可就好玩起来了。 不过就这么一直打下去也不是个头。纪行不相信这么一个大剑师,当年能威胁到宋千会的存在,风自易这个疯子遇到他都不得不冷静下来说两句话的人物,真的就就拿他没有办法。而且他也不信谢林真的就只有一把镌古神兵。所以他打算停手了,但是眼下却似乎停不了手。因为谢林大概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纪行心中升腾而起,随之便是强烈的危机感! 同时从西边亮起一个极其刺眼的光点,这个光点始一出现,纪行二话不说伸出空手往地上一摔!一个“卍”字符被他狠狠摔在地上,而后他便在谢林眼里迅速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在他刚刚消失的一瞬间,一剑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了纪行原本站立的位置! 同时从西边到此地一道巨大气浪才刚刚形成! 谢林握住这把剑,眼睛微眯,看着纪行消失的方向,“怀让的手段!” 在谢林说话的功夫,纪行已经到了烂陀寺,他哈哈大笑,“大师傅!赶紧把我送回去,我觉得我还能和他打上十几天!” 怀让无奈地看着他,“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大挪移术在一天之内只能对你用两次,把你送回去之后,可就再难拉你回来了!” 纪行浑不在意,“套了谢林很多招。这厮的剑术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了,真是厉害得紧!但是我还真是想试试究竟是他的剑厉害,还是我神魂当中那一道剑意更高!别到时候他的剑反倒被我夺了去,那可就有意思了!” 怀让道,“孩子,你知道不知道大商的主意改了?” 纪行皱眉,“什么意思?” 怀让道,“大商觉得你现在已经成了气象了。他们打算让你在方外边境撑上个五十年。” 纪行心里一个咯噔,“不是十年就差不多了吗?我整天到处招风,他们真不怕我哪天被人一剑砍了?” 怀让道,“他们是不是给你说的等辛椎踏入真灵九境,你就可以不必再制衡方外了?” 纪行点头。 怀让叹道,“入真灵九境容易,可是修炼无暇体魄难啊!辛椎踏入真灵九境只需要十年甚至更短。但是要他将无暇体魄修炼到你如今的层次,可不就是要几十年的功夫吗?这还是这位天赋几近于天选之人的情况下。若是换个人,恐怕五百年都不够看。你若是再疯一点儿,只怕将来我也救不了你。” 纪行道,“其实我觉得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去方外走一遭。” 然后纪行就发现怀让正在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只见怀让深深叹一口气,“方外于我等而言,从来不是敌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没明白他想说什么,于是问道,“那我们的敌人是什么?” 怀让眼角跳了一下,最后笑道,“没有敌人。方外之地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一是那里天地灵气稀薄,万物难以重获生机。一群图腾在那边,可以为那里的小生灵带来许多机会。天地大劫已经令这方世界蒙受太多灾难,而图腾又是一个汲取天地灵气的无底洞。若是任由这方天地如此下去,将来有一天,这方天地会出大问题的。” 纪行道,“等一下,你说宋千会为什么要弄出来个方外?他难道就想不到现在的麻烦吗?” 怀让道,“我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你是不知道一千年方外所在的那片地域是个什么样。那处本来是战场,天地间的灵脉在那里几乎完全被切断。如果放任不管,那里再过几万年也不会有一丝灵气。” 纪行疑惑道,“难道天地灵气不是流动的吗?” 怀让道,“是流动的,但是这个灵气和你呼吸的气不一样。天地之间以息相吹也。灵气是懒惰的,而且很容易沉回地底。大地是一头会呼吸的巨兽,它吹出来的灵气有多少,你就能用多少。方外那边的灵气都被吸干了,全部变成了光和热,植物被炙烤成了炭灰,就连真元境的人在那边呆久了都会有危险。方外那三座大山,当年其实就是三座火山。一踏进方外那片地域,你看着好像没事,其实沙子上面全都是你肉眼看不见的火灾燃烧。这些火焰以灵气为食,搞得那边灵气越来越稀薄。除了真灵境的高手还能暂时停留在那儿,旁人只要听说要去那里,多数都想自尽。那个时候宋千会逼着各大图腾到那儿去,是正儿八经地将他们放逐了。只不过方外经过这一千年的灵气散溢,让那边又有了三分气象。” 纪行真是叹为观止,“没想到方外在那边还是在做好事啊!” 怀让道,“将天下图腾放逐到方外,并不是宋千会他一个人的意思,也是梅生的想法。” 纪行笑道,“这些图腾一个个都拿自己当神仙。结果碰到个宋千会他们惹不起,这还不说,梅生他们也惹不起!笑死我了。” 怀让道,“其实你父亲,他们也惹不起。只不过池渊已经不在了。不然的话你就是这时间最后一个少宗主。” 纪行笑道,“老实说,到现在我还觉得少宗主这个说法新鲜。我要真是个宗主那就好了。不过你说我老爹,他到底厉害在哪儿阿?总是听人说起,我还真不清楚他干过什么厉害的事。” 怀让道,“你父亲是这几千年,甚至是最近这几十万年来,最接近古修士的人。但是你母亲原本就是古修士,所以这也不足为奇。你父亲常常有一些超出我们能够理解的想法出现,而且他能将这种想法付诸实现。比如千年前给梅生下的套,差点让他成了图腾,梅生在横断山琢磨了一千年才敢出山。” 纪行道,“下的什么套?” 怀让道,“他叫当时的宋千会与梅生互换一招,如果宋千会赢了,梅生就必须回横断山。如果宋千会死了,这天下池渊再也不管。那个时候宋千会的实力只有你现在这样,对上梅生那是一点胜算也无。但是当宋千会与梅生对赌的时候,你父亲发动了一场超远距离的神启。” 怀让满脸都是沉浸在一千年前那个伟大时代的追忆,以及对他那位亲密战友的崇敬,纪行甚至从怀让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叫做信仰。 怀让继续道,“那真的是神迹。我直到现在都认为那不是人能够完成的伟大的事。宋千会在于梅生对赌的关键时刻,你父亲成了伪神,也就是半神之境。随后一场浩大的天启降临到了宋千会身上。梅生慑于天威,以为雷劫将至,输了半招。” 随后怀让面上又隐隐有些痛苦,“梅生要找出来暗算他的人,便在冥冥中找到一丝联系,一路到了池渊。那时的池渊已经是人间炼狱。你母亲刚刚生下你,池渊危在旦夕,你父亲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了这种只有传说中天神才会有的神启。梅生要杀了你父亲,就在这个时候你父亲将一个咒印永远贴在了梅生体内。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你母亲罹难,随后你跟着池渊一个长老四处漂泊。过了一千年,梅生大概是将那个咒印解掉了。孩子,你说你父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一个局,只是可惜啊。” 纪行也感觉到一千年前是一个怎样壮阔的年代了。有机会他一定要再去一趟池渊,问问长流前辈当年的事。 “那我那老爹这么厉害,会不会有可能没死?”纪行想起梅生说的话。 怀让停顿了一下,“这个……你可以去问问池渊的那个图腾。他比我清楚。” 纪行道,“问了,他也语焉不详。感觉就像我那老爹是突然消失的一样。” 怀让道,“扯远了。方外永远不是我们的敌人,只是一个工具。他们有点儿类似咱们身上的蛀虫。说真的,图腾这东西实在没有太多用处。如果真的要有,也不是不可以,做一方河神,或者山神,守一方安宁,都不错。可惜这群人脑子里面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这就不对了。” 纪行道,“那咱们又该怎么应对?你倒是给个明确的答复啊?” 怀让道,“你只要明白这个道理就行了。如果黑暗涌进这方天地,最先找到的就是最光明的地方。而方外有数百图腾,数以万记的真灵境高手,那里到最后又会成为战场。至于方外想做什么,我倒是认为大可不必那么紧张。只要他们没有将这天下大多数人心蛊惑到就行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撼动方外复辟的想法,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纪行道,“我就是在做这件事啊。那不然我费这么大力气和谢林打一架干嘛?如果我连谢林都打得过,方外的人肯定觉得原来大商除了宋千会和宫部,还有一个纪行也是惹不起的。到那时候他们就会觉得复辟遥遥无期,你说我说的对吗?” 怀让笑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知道你要用武力让人屈服,这是一件多困难的事吗?除非你有梅生那样强大的实力,就凭你现在能和谢林在那里不痛不痛地缠斗半个月,真的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纪行道,“你说的轻巧,换你去试试?” 怀让道,“你别和我瞎扯啊。再说我又不是拿那谢林没办法。” 第473章 魔王 在一片由水构成的世界当中,巨大的波涛每时每刻起伏都高逾百丈,一眼望不到边的深黑充斥着死亡一般的深沉律动。这里没有海洋的概念,因为这方天地根本就不存在陆地。当然,如果硬要说它有陆地,也是说得通的,因为在水面之下万丈的深处,确实存在着土地。 这里的水的盐分极少,与大多数人认知里的海洋不大一样。同时因为没有巨大山脉浮在水面吞吐天地灵气,水面之上也没有一丝灵气存在。沉重的水压将灵气死死地压在这深水世界的最深处,因此越是往下,灵气越是充沛。而在托起这方世界的大陆架上,也就是与水分层的那泥土之上,全是亮晶晶一片。这些光芒一闪一灭,像是一个活物在呼吸,但是光芒并不刺眼,只能穿透这海底重水几百丈。因此只要没有接触到这海底,来到这里的人看到的只会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究竟是什么样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样的一方世界无人得知。知道有这个世界的人,一定会拼尽全力来到这里。因为这样的世界通常被称为万藏世界。 重到无法想象的水压将灵气压成了一层厚厚的“冰”,也就是一种让人趋之若鹜的晶石。这晶石当中蕴含的能量,能让怀让这样的得道高僧不惜破戒也要得到。这晶石叫作极品灵石。 金木水火土构成了世界最本源的五大元素。而极品灵石,不属于五大元素当中任何一种。这种稀罕物件,只有拥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儿,就足以支撑一个文明延续百万年之久。纪行也有一枚极品灵石,他那一枚就厉害了,比一只手都要长一点儿。因为灵气完全被锁在那晶石当中,所以只要不是亲手触碰,没有任何人能够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这是何名椿留给他的,也是真正的大人物才玩得起的东西。 而在这水世界当中,将水与泥地分隔开的,正是这样的极品灵石。这就是万藏世界。天帝的后花园,众神的娱乐场。 但是抬头看,一望无垠的黑暗笼罩着这方世界,谁也不知道何时此地能够重返光明。 黑暗,黑暗。望不到边的黑暗。就像是被遗弃在了一个逼仄的角落里一般,这个世界孤零零的,似乎没有任何人来过。 但是百丈高的波涛之下,谁也不清楚究竟存不存在生命。 而在漆黑的宇宙之中,一个男人提着一盏灯,确切地说,他的灯里面是一朵会发光的花朵。花朵层层叠叠,花蕊正中散发着慑人的力量。极少有人敢于使用这种力量,因为要么你有不惧天道轮回永世湮灭的大能力,要么你就是众神之一,或许众神也不敢轻易踏足这花蕊所代表的领域。 男人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把剑,确切地说不是剑,而是藤条。他眉目间有一些疲惫,因为他已经战斗六千年了,没有一时一刻休息过。马不停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再做一件事。 而在这个时候,他在内心深沉地叹一口气,同时在心中道,“时间不多了。” 花蕊正中央开始律动,若是有人盯着这花蕊正中央看的话,会看到无数个重叠画面在不断搅动。不用几个呼吸,观察这花蕊中央的人就会因为从灵魂深处感到不适而恶心呕吐。方寸之间,深不见底。 花蕊向前释放出来一丁点儿能量波动,刹那间这能量波动穿透了这无垠黑暗的难以想象的遥远距离,这种距离不是肉眼能够接受的,只能用“思想”去感受。同时在这黑暗当中,出现了无数个不一样的“黑暗”。这些不一样的黑暗都是这一方小小空间的无数个时间状态。提灯男人正在做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在这万千寰宇当中,有一个亘古不变的定律,被称之为宇宙律——实际存在的物体的速度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等于光线在绝对没有遮挡物时所能达到的速度极限。同时这一基本的宇宙律也决定了,既然实际存在的物体的速度不能超过这个极限,那么一切信息传递方式的速度,也都不能超过这个极限。不过大自在天魔主打破了这个极限,她发现了时间的可控,并且通过这种方式来连接两个不同时间点的不同地点,进而做到将极远处的空间拉近到她能够接触的地方。她没有动,但是空间的绝对坐标相对于她而言缩近了,当她解除这种缩近状态时,她就到了宇宙的极远处。通俗地说,她不需要动,是路折叠了过来,她相对于路没有速度,当这条路又延展开时,她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因此她没有触犯万千寰宇当中的那条最基本的宇宙律,她只是发现了一条新的宇宙律。这就让她具备了轻易地出现任何一个众神眼前,又突然消失的能力。 但是上古众神掌管那么多星域,他们是怎样实现超远距离传送的呢?众神是很聪明的,他们拥有几乎无限的生命,每天什么事都不干,就喜欢坐在一块儿讨论这种深远的问题。在那个时候他们就想出来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通过大挪移仙术来实现超远距离的传送。因为上古众神观察到一个物体不断分割,到了最小的状态,便会变成几乎完全能量化的粒子。 这种微小粒子都分成一对,若是将其分开,不管隔得有多远,其中一个粒子有了变化,另外一个粒子会同时产生相应变化。于是众神利用这个特点,在万千寰宇当中四处传播自己的神迹,也就是在他们需要出现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基本粒子。当他们需要出现时,几乎瞬间就可以到达。这个本事让众神在这万千寰宇当中“嚣张”了不知多少亿年。不过有个缺点就是,他们在自己想要出现的地方,需要信众在脑海当中存留自己的完整映像,因为“映像”,也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物体勾勒出来的。众神会通过凡人对自己的信仰,随时接收到凡人的呼唤,或者随时出现。这一点上,众神和图腾倒是有点儿差不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是众神的大挪移仙术到最后似乎并不如大自在天魔主的大挪移术。 而提灯男人正在做的,正是使用大自在天魔主的瞬移术。这种彻彻底底的魔界术法,众神也只敢偷偷用,不敢轻易摆在人眼前,因为有一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开——他们不承认魔主的境界比他们更高,也禁止使用这种更加强悍的大能力。 不过对于提灯男人而言,在这里,他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使用这种魔道功法。 很快他就消失在了原地,看起来他做这件事已经不是头一回,显然十分熟练。 一方水面世界当中,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他提着灯,带着剑,扫了一眼这方世界。那眼神犀利,锋锐,不可匹敌!他浑身都散溢着让人惧怕的黑气,这种深沉的慑人气息能吓死一个方外的真灵高手! “我叫叶圣南,不是众神之一,也不是神遗。”提灯男人淡淡道。但是他的声音却传遍了这方世界,顿时掀起无数波涛! 他的强大毋庸置疑。真正的化神大能都不一定能够进去的大商世界,他能在那里取得一个身份,并且还在大自在天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帮宋千会一把。虽然最后被杀乾看出端倪,但是直到最后杀乾也没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即便当时他基本只允许自己使用真灵上境的能力。 随着他的到来,这方世界似乎变得越发愤怒,波涛也翻涌地越来越剧烈!叶圣南孤寂的身影在这世界之威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随后他将藤条握在手中,竖立身前。 刹那间!这方世界迎来了光明!如同迎来了真正的主人一般!他与藤条散发的光芒几乎是不需要时间一般就将这方世界点亮了!便是海底万丈之深也尽数被他照得透亮!顿时黑暗退散!然而在黑暗退到某一处时,却停住了。 那个地方极度扭曲,真正的邪恶气息与超然的魔道境界让光明没有办法照耀进去。你需要看他一眼,便会觉得自己这一生的信仰已经找到了!你愿意奉他为主,承担他的罪孽,并且将自己的灵魂作为供奉,受他驱使!一切正向人格在他这里不会有半点作用!这种深刻到极度的邪恶会让真神都会失去判断力! 因为那是一个极其古老的魔王!它拥有着众神也惧怕的乱神之境! 但是叶圣南几乎是从很远的地方瞬息而至,他直视着这魔王,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古老的魔王浑身都是被非金非石的链条所缠绕,心脏已经被挖去,伤口仍然没有痊愈,里面的肌体还在伴着血液抽搐!这是一个浑身都是伤痕的古老魔王!他经历过什么无人得知,如今还残存着几分生机也难以猜想,但是哪怕是天神到了这里,也会忍不住要一脚踩死这头古老魔王!因为它即便不如永远高高在上的天神那么强大,但是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会无时无刻影响天神的判断! 叶圣南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无可匹敌的霸道之姿,近乎于怜悯地看着他,“尊下,你们败了。” 魔王半晌没有动静。他在这深沉黑暗当中就像一头已经许久没有呼吸的巨兽,实际他也的确极为巨大,他的一根头发丝的粗细,就已经和叶圣南的腰一样粗了。 随着叶圣南的两句话,那链条出现了轻微抖动,随后比山崩地裂更加剧烈的末世景象出现了!魔王的眼睛睁开了一半! 只是一半! 这光明无限的世界便被黑暗逼退得只剩下叶圣南的剑还在散发光明!叶圣南嘴角勾起,“自缚于此上亿年,还是这么威风。” 魔王的瞳孔渐渐凝实,同时危机袭上叶圣南全身上下!那种巨大危机的感觉就像一只罪恶到极致的巨手将他死死捏在掌中! 但是叶圣南已经无所谓这种危机了,因为他无时无刻不是在这种强烈危机当中度过的。他和纪行最大的区别便是在这里——面对比他强大一万倍的对手,他该出剑还是会出剑,并且会以最有效的手段对敌人造成最难以承受的伤害! 所以他还是以那种无可匹敌的姿态立于魔王瞳孔之前,似乎下一刻,他手中的剑便会扎进魔王的瞳孔当中! 长久的黑暗将叶圣南笼罩之后,魔王发出了亿年以来第一个声音:“嗯。” 嗯。短短一个字,包含的信息太多。他没有更多态度,不在乎叶圣南传递的信息,没有对叶圣南到来的重视,又或者是对叶圣南所说的结果在表示认同。 叶圣南道,“大自在天已经快完了,神遗也快回来了,你的使命已经完成。睡吧。睡吧。” 于是这个没有了心的魔王,渐渐的开始石化。他相信了叶圣南的话。大自在天与众神的战争是极其惨烈的,像他这样强大的魔王,在一亿年前也已经陨落,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口气。不光众神在遗弃自己的星域,大自在天在激烈的战斗当中,也被迫放弃了很多被他们占据的世界。这处万藏世界便是大自在天不得不放弃的遗址。只不过这尊古老魔王或许是为了大自在天还能够拿回这方世界,将自己的遗体捆在了这里,一丝意志残存亿年之久,直到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不是大自在天魔主,而是一个比自己弱小一万倍的仙人时,他终于真正地沉睡了。 叶圣南骗了他。他骗了一个已经死去亿年之久的强大魔王。他也知道,自己来了这里,就是众神胜利的“证据”。所以魔王信了他。但是这尊魔王再往上走一步,便是无天之境!无天!他叶圣南想都不敢想那是什么境界,哪怕是他见了这种魔神也会忍不住腿发抖!至于传说中魔界最高的大自在境界,他几乎理解不了。 第474章 魔土 万千寰宇的某些地方,可能会存在一些奇怪的现象。在那里若是出现一样物件,它会被瞬间无限拉长,而后消失在不可知的终点。这个奇怪的地方,便是天然存在的传送门。通常,即便是规模最小的这样的奇异之地,也比人造出来的传送门要大出上亿倍。 而在这奇异之地的周围,存在着一个很小的世界。这个世界全部由石头和沙子组成。漫漫风沙吹拂了这片天地上万年,粗粝的沙子随着大风拍打在任何沙子能够抵达的地方。峡谷好似刀劈,险峻地分成两边,由谷底冒出的森森寒气逼得人退避三舍。 这个谷口因为地形原因,总会灌风,风卷着沙子在这谷口旋成了一个风沙聚成的漏斗。这儿的沙子细腻而且爽滑,若是刑之明在这儿,肯定会说这样的沙子已经可以用来洗脚洗袜子了。 突然一只大舌头从谷底如电一般弹射出来,几乎就是瞬间又缩了回去。那被风卷着的沙子,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早已被那大舌头舔干净了去。 原来在谷底一直坐着一只大型魔沼蛙,它每天什么事都不干,就蹲在这儿,等风吹来细软得能够洗脚的沙子,然后一口吃掉。 以它的味蕾来说哦,这沙子的味道简直可以说是极品。它喜欢那种碎粒在自己嘴里被磕得更碎的感觉,这会让它上头很久。它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尤其是它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参与的那件事,越想这件事,它就会越兴奋。 “无所不能的大自在天上主,我是您卑微的奴仆,永生的随从……”它开始吟唱了,吟唱的对象是它极少敢提起的那位真正的魔界之主。魔界分成许多个世界,妖魔道,饿鬼道,魔神道,修罗道……当然,最大的那个世界,还是大自在天。不过大自在天只是一个传说,就连叶圣南遇到的那个魔王都不一定有资格能进入大自在天。只有魔神当中的佼佼者才有机会一窥大自在天的真容,甚至有可能会看到大自在天魔主的真实化身。而这些魔神,无一不是斩杀过天神,亦或者重创过天神的强者。 但是天神有多少个?从古至今叫得出名号的诸神都是真正的天神,但是这些天神若是一个一个数的话,用不了一刻钟就能数完。他们究极强大,几乎不受任何外力影响,参透了宇宙许许多多定律,再加上他们本身也在想方设法与宇宙混为一体,也就是说要重创他们,就要冒着被宇宙定律反噬的风险。 这样的魔神真的存在吗?是真的存在的。很久之前有一只蝎子精,对着佛祖的胳膊蛰了一下。强如佛祖也差点疼背气过去,忍不住叫了一声。天神确实很强大,但是再强大的天神,也有弱点,他们身上总有不完美的地方,否则就不会出现众神的境界忽高忽低的情况了。 而那样的魔神,通常也是许多魔徒的崇拜对象。但是魔沼蛙太卑微了,它只有相当于比真灵九境强一点的实力,无法像它的祖先那样,有一口便吞下一方天地的大能力。而它一直觊觎的那方人类世界,还存在着很多几乎能够比得上它的高手。它想起这件事,就变得更卑微了。极度的自卑让它内心越发扭曲,扭曲的内心让它充满了愤怒,这种愤怒之混乱无常,几乎都可以影响一个真灵境高手的心境了! 它的祖先,曾经可是与大自在天魔主一同征战的强大魔神!那是多么辉煌的时代!它流下悔恨的泪水,悔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弱小!弱小得,就连信仰大自在天魔主的资格都没有!它只能被迫去信仰一些它看不起的魔神,这种被迫感又令它感到无比舒适。它的内心本来就扭曲,只有当它被强迫以及受到极为不公的虐待的时候,它才会觉得自己充满了愤怒的力量,它享受这种感觉,因为它觉得自己只配得到这些。 “就让我孤独地,寂寞地,一个人,悄悄地苟延残喘吧!我是大自在天魔主的奴仆,永生的随从……”它又在吟唱了,伴随着它的这种堕落境界一同吟唱。歌声十分轻微,就像一只恶鬼在呜咽。 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一只魔沼蛙,就连怀让也不知道。或许宋千会当年意识到了这里还有一只强大的魔徒,但是最终他也没能走到这个峡谷之下。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令人难受了。 因此直到现在宋千会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真实的敌人,其实只是这一只魔沼蛙而已。魔沼蛙吃够了沙子,就开始打起瞌睡来。很快震天响的呼噜声传遍了整个峡谷。它在这里之所以能睡得着是因为他、这里于它而言是绝对安全的。没有别的强大魔徒的打扰,也没有强大的仙人来诛杀它。它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魔徒,那些仙人都是大忙人,是没有时间来对付它的。 这一觉睡了多久,没人说得清。因为在这里它是没有时间观念的。有时候它会睡上个一千年,有时候可能几十年就醒了。因此对于大商而言,异魔入侵完全不可控。但是对于魔沼蛙来说,那个世界原本就该属于它,是一群人类占据了它的领地。只不过自己的祖先自从战死之后,自己很多同族都被强大的魔徒端上了餐桌,而它就只能龟缩在这里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它睡着的时候也不安分,肚子一鼓一鼓的。而在他白白亮亮的肚皮上,刻画着许许多多的图案。这些图案都是一些异兽,或者体型诡异的人像。黏溻溻的黏液从它背上无数个小孔里流出来,而后滴落在地上。 那无数个小孔里,似乎都孕育着一个强大生命。因为若是仔细去看的话,就会看到魔沼蛙背部的小孔外边,冒着的是一个一个的脑袋。当魔沼蛙需要的时候,这些脑袋就会被它连着身子一块儿“卟卟卟”地喷射出来,于是数以亿计的强大异魔便这样产生了。虽然它的实力并不是很强,大概只能做到和宋千会这样的武夫打个平手。但是它巨大得如同山脉一般的体型,能够产生许许多多和它实力相近,以及更多的实力稍逊于它的异魔! 当年它的祖先就是因为能够产生几乎数不尽的魔界战士,被魔主招入大自在天好几次!可惜他们魔沼蛙的命运便是这样,虽然能够产生许多的战士,但是它们自己的实力却没有那么强大。后来它的祖先被一个浑身冒电的天神吧唧一声,一脚踩得稀碎。 魔沼蛙在睡梦中想起自己的祖先,又想起了那个天神。那个天神已经留存于它们的传承记忆当中,每当它们一想起来这件事,几乎就会像触电一般进入假死状态!魔沼蛙在梦中看到无尽的电光已经吞没了它的战士还有它自己!它最害怕的大范围无差别攻击方式,还是被天神释放的!那巍峨不可侵犯的神灵一瞬间将它的魔道信仰击得粉碎!哪怕只是想起神灵,它都会浑身胆颤! 它醒了,醒来的一瞬间它赶紧嘶鸣一声!同时它开始自残,将自己的脑子挖出来一半,就差自杀了!它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自己想起那恐怖到极点的神灵。因为这些神灵都有着让它们惊惧的怪异能力,一旦它们在脑海中浮现出某个神灵的样子,那个神灵几乎可以瞬间抵达在它的面前!这简直太可怕了! “无所不能的大自在天魔主,您何时能够一统寰宇!”魔沼蛙在惨嚎。 它从内心里感觉到恐惧,恐惧又引发了它的负面境界,更加深沉的自卑,以及对于强大力量的无限渴求让它的负面境界又往上涨了一丝。魔徒就是这么奇怪,越害怕,越卑微,越扭曲,它就越强大。所以越是被天神压着打,它们的境界就会增长地越快!因为它们是负面境界,所以这一切都是合理的。整个魔道都沉浸在这种负面境界的无限悲观当中,而在这种境界下,它们被天神越杀越多,越杀越强!估计只有真正的魔神才会乐观得起来。因为魔神已经抵达无天大境界,已经无所谓许多事了。 魔沼蛙这么多年,就只是靠着心里的一点儿自卑在进行修炼,所以它的实力增长十分缓慢。没有一个能够让它感受到任何负面境界的人出现,它没有恐惧,没有嫉妒,很多负面的东西都没有。而大商所在的那个世界,虽然的确是有那么一两个人让它感觉到十分讨厌,但是还不至于到能够催动它实力增长的地步。 它只需要一个机会,哪怕只要有一个人能够让它害怕,尤其是那种钻心的恐惧,会让它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抵达极高的负面境界。而那一刻它就能够做到“大喷发”!每一个魔沼蛙,一旦大喷发,都是一方世界的灾难。因为它们会在一瞬间产生以亿计数的实力层次相当于它自己的“种子”,这些种子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吞噬天地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将实力提升至魔沼蛙本体所拥有的实力! 倘若大商世界突然出现一亿个相当于宋千会那种实力的魔沼蛙,那宋千会估计会从地底爬出来高呼恭迎大自在天降临。即便是梅生,虽然已经成了固定石像,在面对这一幕时,突然向着如此数量的魔沼蛙下跪也不是不可能。 怀让和尚一心将纪行打造成一个超越宋千会,超越梅生,甚至超越他在古籍当中看过的许多强者。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一旦纪行真的有了那种能够让魔沼蛙受到剧烈惊吓的实力时,也就是天下八十一州覆灭之时。 但是魔沼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一个新的能够对它造成一点儿威胁的人。而且似乎有一个让它感觉到十分恶心的人,现在已经不那么讨厌了。它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口将他吃掉。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就收不住了,顿时它腹中饥饿难忍,极需要数量庞大的食物来满足自己。 于是它眼睛里的无数眼睛开始一睁一眨,那是它留在天下八十一州的无数个眼线。它想看看这方世界已经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又已经有了让它饱餐一顿的人口数量。 没错,虽然这方世界它久攻不下,但是它几乎是可以想去就去,而且每次去都能够饱餐一顿。整个天下都是它的餐桌,而它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这方天地每一次都以为自己得到了胜利,其实让人感到悲剧的是,他们从没有真正地赢过一次! 等魔沼蛙看了许久,它的所有眼睛里突然齐刷刷地出现了同样的一个人的样貌。那个人很年轻,背着个长匣子,身上还有两把刀。那两把刀都让魔沼蛙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是仅仅于此,它不认为自己这么大的身躯,那两把连它皮都扎不破的刀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但是它就是觉得奇怪。因为这个世界的一切的它都可以用神识看见,唯独这个年轻人它看不见,必须要它的眼线“亲眼看见”才行。这种奇怪的感觉于它而言还是头一回。什么时候这个世界有了这么好玩的人了?魔沼蛙感觉到十分的有意思,于是有点想把这个年轻人抓回来琢磨琢磨,究竟他身上有什么秘密,能够让它不能用神识捕捉到他? 如果是宝贝的话,是不是只要它将这个宝贝戴在自己身上,天界众神也就永远找不到自己了?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一颗毒瘤一般迅速增长,很快它就想要一探究竟了。于是它笨拙的身躯开始扭动。它要从峡谷这头,走到峡谷那头。因为它的身躯太过笨重,所以这个过程一般来说少则三十年,多则一百年。等它走到了峡谷那头,它就会开始喷射它背上的“好东西”了。 第475章 蚁虫之争(上) 纪行正在打坐,突然一种大危机降临在了他的头上。他惊惧地睁开眼此处打量,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般!背心里一溻一溻的黏汗冒了出来,就只是那一个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几乎已经虚脱! 他警惕地看着周围,只感觉好像四处都是眼睛!说实话这种极度不适的感觉他还是头一次,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有了这样高的境界,居然还会有这样强烈的危机感,这简直就不合常理! 他的无所适从,全部收入魔沼蛙的眼底。 魔沼蛙向来只认为自己比山巅武夫稍微强大那么一点儿,那是因为它觉得自己仅仅是一个最卑微的魔徒。这个真实的魔徒大概相当于什么境界呢?真正的魔徒,可就真的算作魔了,实力是能够和刚刚化神的地仙级别的仙人相匹配的。 凡是正儿八经成了魔的,就和化神了差不多。梅生花了几万年“招摇撞骗”才在叵测天机的“眼皮子”地下拥有了堪比化神的实力,而且偶尔还能爆发出正儿八经超出地仙——也就是人仙的实力。 魔沼蛙那可是真正的魔,一点不带打折扣的。真正的魔会的它可都会,相对应的,真正的地仙能用的手段,它也基本都会用。可是梅生或者宋千会他们迫于那一方世界天地法则的限制,极少能够爆发出真正地仙能够拥有的实力,至于人仙实力,用了之后就等着天罚来劈吧!当初宋千会为了拖住梅生而被天罚找上来,就是一个活例子。 但是魔沼蛙可不在宋千会他们所在的那一方世界当中,一旦宋千会他们被魔沼蛙用计引诱出原本的世界,他们的伪化神境界马上就会暴露出来。虽然他们也有打赢魔沼蛙的可能,但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即便真的能够做到,魔沼蛙在死前爆发出来的巨大恐惧,也会让它使出最后一招“大喷发”。届时大商所在的天下就真的完蛋了。 一个人修炼可以分成三个大阶段。凡人,仙人,神明。而凡人又可以分成三个大阶段,用真气的散人,使用真元的真元境,能操控灵力的真灵境界。仙人也分成三个,守护一方地域的地仙,可以自由穿梭于天地的人仙,以及战斗力强悍手段繁多的天仙,也称大罗金仙!叶圣南便是难得一见的大罗金仙,也不怪他能够来到大商世界,仙人当中,他的战斗力可以排到最前面那一拨人了! 而神明,就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的存在了,几乎没有凡人能够通过修炼而成就真正的神明。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二郎显圣真君杨戬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就是从凡人开始修炼的,最后成就了真正的神明!不过他能抵达这个超然境界,也是因为他是有神明血脉,不然能不能到这一步还难说。至于什么石猴传说,其实细细数来,背后都有神明背景。正儿八经算起来,似乎还真没一个凡人能够成就真神果位。 不过神明也分三个大阶段。第一阶段便是真神。如果抵达这个境界层次,那么欢迎你加入了永生大家庭。因为仙人是会死的,而神明永生。只要你不被意外杀害,或者物理摧毁,或者精神摧毁,那你就有了与众神坐而论道的资格。天帝每隔一个纪元都会邀请众神一块儿来讲道,这一讲,嘿!没准你就摇身一变,成了天神了!因为第二个阶段就是天神! 天神的强大,已经抵达了仙人能够理解的顶峰!他们没有一个不是在万千寰宇留下赫赫威名的强大神明!二郎显圣真君杨戬便是最出名的天神!以及托塔天王李靖等等!这些人的名字,若是在魔界突然出现,都能吓死一大批魔徒!天神的强大就连大自在天魔主都很头疼,比如那珈蓝神,也是一位天神,只是极其低调而已。 而在最后一个阶段,便是天帝,佛祖,道祖他们这个层次了。说不上来天帝他们厉不厉害,因为没人见过他们动手,或许是个样子货也说不准。不过每当人即将遇难时,脑子里面浮现出来的最后的映像,无非就是这三位神明了。不光凡人如此,仙人亦是如此,甚至就连众神都是这副德行。只不过如今这三位大神都不见了,西天无主,帝星移位,大道少路,强大如神明在陨落的最后一刻,脑子里面浮现出来这三位大神的影像时,也只能是自我安慰罢了。 是的,神明也是会死去的,因为与大自在天的战争。 散人,真元,真灵,地仙,人仙,天仙,真神,天神,以及天帝这样的诸天之主,九个大境界,无一幸免,全部绞入这场看不出一丝定数的混沌战争当中。 而魔种,魔民,魔兵,因为其强悍生命力,再加上大自在天魔主的强大庇护,远离了这些战争。所以他们很难意识到众神的存在,永生永世地活在大自在天的堕落境界当中。魔徒,真魔,魔头,则组成了数量极其庞大,战斗力极其惊人的魔界大军。他们从大自在天各个轮回道脱颖而出,每一个都是从强大魔兵进化而来,各个都经历了最残酷的战争杀伐。尤其是真魔,他们体会到了小自在境界,对仙人的击打能力几乎是统治性的! 再到魔王,魔神这一类大魔,几乎已经成了每一个仙人心中的梦魇。强如宋千会这样的大罗金仙,在面对一个已经死去了上亿年的魔王时,气势上几乎是瞬间被碾压!甚至不会有人怀疑即便它已经死去,依旧拥有将大罗金仙于瞬息之间彻底抹除的实力!这便是魔王的恐怖!而魔神,那都是传说中的大魔。天龙八部便是魔神之一,只不过被佛祖亲自点化。没有谁知道佛祖在点化天龙八部时废了多少唇舌。每一个魔神都是一方轮回道的界主,他们在自己的那一方世界是有着统治性地位的。或者可以这么说,有多少个大自在天的轮回道,就有多少个魔神! 第476章 蚁虫之争(中) 或者可以这么说,有多少个大自在天的轮回道,就有多少个魔神。魔神们都是极度孤独的,他们站在了万千寰宇的最高处,一生的追求无非就是想要看看魔主的大自在境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魔主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甚至可以说大自在天魔主干的事让他们觉得心惊肉跳,因为魔主干掉了三个最强大的神明!当然魔主还拥有许许多多的,就连魔神也不得不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来虚心求教的——知识,这些知识中就有让魔神垂涎欲滴的宇宙律。因为宇宙律掌握得越多,他们在各种天地大劫当中就能活得更久。 至此,大自在天的等级分划大概如此。 利己,独我,斥礼; 极乐,小自在,坏空; 乱神,无天,大自在。 分别应对着: 魔种,魔民,魔兵; 魔徒,真魔,魔头; 魔王,魔神,魔主。 而天帝所代表的万千寰宇则分为: 君子,隐士,贤者; 烂柯,从游,逍遥; 穷考,不束,大觉者。 分别对应着: 散人,真元,真灵; 地仙,人仙,天仙(大罗金仙); 真神,天神,神明(也是所有神的代称)。 只不过在大商这边,人们已经不知道贤者这个境界之上还存在着什么境界,于是将高于贤者的境界统称为圣人境。守一方地域,一场大梦则轻易熬成烂柯人,此境界,即烂柯之娴静一境。当开始明白天地真相,而有了能够游离于天地之间能力的境界,称之为从游。而在掌控自身方面,以及御使天地能力之上,已经能够从心所欲,不需要任何凭持,则是逍遥一境。 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抵达穷考这一境界。这已经是只有神明——最差也要真神,才可能达到的超然境界。在这个境界的人已经能够明白什么叫做极,虽然还不能完全测算,但是大概明白了天帝他们那个境界有着怎样强大的能力。而叶圣南虽然是仙人当中最厉害的那一拨人,境界也到了逍遥境,可就是死活理解不了什么叫做大觉者,也不理解何为大自在。因为想要理解这种存在,必须要有至少穷考境,或者乱神境作为支撑。 这些有了穷考境界的真神,也就具备了能够聆听天帝、佛祖、道祖与众神教化的能力。若是没到穷考境,就算把你放在那里听一千万年也听不懂。因为众神之间的交流,可不会顾及你一个连神都不是的仙人。他们的交流机会是珍贵的,每一次信息交换都要做到最精确,最有效。所以众神的交流方式,往往就连仙人也不能明白。 穷考一境之上,则是不束了。不束,既是不可约束。他们这样的神明,已经基本上理解了大部分宇宙律。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感到疑惑的。而且他们有着数量极其庞大的信众,有着海量的信息不断地传输到他们的识海当中,每一刻他们的智慧都在疯狂增长。所以这些拥有了不束境界的天神,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琢磨的了,要做的事,除了战斗,就是传达远古神明的神谕。 是的,远古神明是会向天神下达神谕的。因为天神虽然理解了大部分宇宙律,但是在发现,或者探索,甚至于……创造宇宙律上!他们只是一群孩童!能干这种事的,只有天帝这个层次的人才能办到! 但是一旦真正的到了众神的那个层次,其实已经不能简单地用理解凡人的方式去理解他们了。凡人有部落,有城邦,有国家。但是众神是没有国家或者部落概念的。他们的生存方式迥异于凡人。有时候凡人连帝王是不是每天都有吃不完的蒜都不清楚,更惶论神明的存在形式。 每一个神明都有着极其强烈的自我意识,他们已经不可能被任何一种势力奴役,他们也有能力在最大限度上保护自己。再加上他们永生的生命,这就让他们已经不需要像凡人一样抱团取暖,自然的,他们也不需要以国家形式来汇聚力量。就像强大的猛虎是不可能群居的,都在一个山头反倒没肉吃。 不过为什么最后这些神明都聚集在了天界,并且愿意以天界为他们的最终活动中心?一是因为天帝强大的个人魅力,是他几乎做到了一统寰宇,就算是神,也很少有不崇拜天帝的。二是天帝,道祖,佛祖要在天界讲道,你要是不来,没准几个纪元过去了,你就成了最弱小的那个神。 这样众神在无限生命当中,因为太闲得慌,活动方式就变得极其诡异。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三个活动就是去天界交流道法,发动战争或者抵御入侵,四处游荡传下自己的神迹。有的胆子大的天神,经常会去大自在天的各个轮回道溜达。因为要是说最畏惧天神,最不敢忘记天神的,也就只有魔了。这些天神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在那些魔的识海当中留下最清晰的映像。一旦他愿意的时候,几乎可以瞬间抵达这些魔所在的地方。 而天神的这种做法,也让魔神极为头疼。每个见过天神的魔,基本就“不干净”了。尤其是没有达到小自在那个境界的魔,每个天神几乎都让他们畏惧到了极点。而他们一旦看到天神的样子,内心便会产生几乎能够让他们在一瞬间被吓死的强烈畏惧!这种畏惧甚至比信仰更加深刻。而许多魔又都是有传承记忆的,一旦他们的祖先被天神“吓到过”,没准他们的后代都会永生永世地记得那尊天神是什么样的。 比如魔沼蛙就是这样。要是它祖先不被那尊掌管一部分天罚的雷神踩死,它也不会藏在这个小地方了。因为像它这种异兽,其实不管是在魔界,还是在天界都是很吃香的。可就是因为在它的传承记忆当中有那尊雷神的印象,却又不能管住自己的恐惧情绪,一旦它开始瞎想,识海当中便会出现那尊雷神的完整印象,那尊天神就有可能于瞬息之间到它眼前。这种已经“脏”了的异兽,还有谁敢用? 第477章 蚁虫之争(下) 纵然是一只已经脏了的异兽,但是它仍旧是一尊强大的魔。一尊让天下八十一州琢磨了几十万年都没琢磨明白的异魔。它是神秘的,思维方式迥异于怀让这样的得道高僧。它拥有那种混沌无序的考虑问题的能力,并且能够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这就使得它的思想拥有凡人理解不了的怪异程度。 在它脚边有一只屎壳郎。这只屎壳郎正在努力地推一枚祖传粪球。这个正在推粪球的小家伙,可是魔沼蛙最得力的帮手。因为不管魔沼蛙要去哪,都会让它带路。魔沼蛙十分珍爱它,虽然它的的确确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屎壳郎,就连一个孩童都能把它一脚踩死。但是它有一个能力,就是能够根据星河变化来为自己定位,从而去寻找配偶。 这个能力是一种极其了不得的本事。因为通常掌握了这种本领的,都是能够游离于天地之间的人仙。如此微小的生物就能通过星河辩位,实在是不得了。 魔沼蛙跟在它后边缓慢移动。屎壳郎虽然走得慢,它也不快。天下八十一州的明争暗斗对魔沼蛙而言,远不及这一只屎壳郎来得重要。魔沼蛙眼里的纪行仍然在四处搜寻着可疑的迹象,可惜以纪行的境界暂时还难以察觉到有一只洪荒巨兽正在准备将它的子孙们送到这天下八十一州。 魔沼蛙觉得纪行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十分好笑。它在前段时间也发现过一个好玩的人,那个人有着几乎比得上它脚边那只屎壳郎的敏锐察觉能力。然后它就逗了逗那个人,让那个人的影子闭上了眼睛,于是那个人就彻底瞎了,六识被它强行封闭了一个。 魔沼蛙现在决定也这么做,毕竟纪行身上有让它感觉到不舒服的东西,于是它开口,“你们都是虫子。” 大商,方外,横断山,各大密地,天下八十一州,四处的尔虞我诈在魔沼蛙眼里,本来就是蚁虫之争。但是即便天下八十一州团结一致,也根本不可能做到能够与魔沼蛙同台竞技。魔沼蛙洞悉所有人做出的任何决定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它这样的天外来客要对付人类实在太简单了。一群虫子根本不值得它想方设法弄出来个什么阴谋,阻拦它的屏障一直都是众神降下的那一条铁则——人间道不可化神。看起来是在打击人间的发展,其实正是这条铁则让魔沼蛙不能降临到人间道中,因为它已经化神了。 说完那句话之后,它满意地看着纪行的反应。因为按照它的想法,下一刻纪行的脑袋就会直接爆炸。它与纪行之间的差距,比真灵境到真元境还要大。至少真元境在面对真灵境时,还是有那么微小的几率能够逃生的。但是纪行现在连个伪仙人都不是,按理来说是完全不可能承受差它一个大境界的人神识冲击的。 那句话刚刚出现在纪行的脑子里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像一个装满了血的容器,噗的一声耳朵鼻子眼睛嘴巴全部开始往外喷血!他的大脑几乎在一瞬间被搅碎,让他引以为傲的无暇体魄此时就像纸糊的一般!他识海之中那只白玉龟的龟壳替他承受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冲击,此时碎得只剩下一个乌龟的形状!含光为他留下的咒印直接成了粉碎,又替他挡下来剩下那一丁点伤害的百分之九十九!可惜还是有万分之一的冲击直接作用到了他的大脑! 此时的纪行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开始呈现去大脑僵直状态,全身就像癫痫了一般在抽搐。 最要命的是他现在既没有在池渊,身边也没有怀让,而是回到了临近方外的一个山洞之内。若是他这副模样被人发现了的话,结果很容易想象。 狗子还在山洞外欢腾地蹦蹦跳跳,一点都不知道纪行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突然窜出来的血腥味还是让它发现了什么,于是它摇头晃脑地进了山洞,之后便发现了几乎已经成了死尸的纪行。 这个跟纪行称兄道弟的真灵大妖,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作出一个有可能直接打翻无数仙人努力的决定。因为在这个时候纪行没有了任何依靠,所有情况的可能性,都在狗子的一念之间。若是纪行死了,珈蓝菩萨留给人间的最后一个火种就会直接断绝,大罗金仙叶圣南马上就会饮剑自杀,含光,怀让等人会成为天神钦定的罪人…… 而白芙则会因为失去了时间坐标,永远游荡于混沌之中。 不过之所以那么多仙人都相信纪行能够在这天下八十一州成长起来,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他们相信何名椿的判断。他们相信就算纪行被魔沼蛙踩成肉泥,这都是在何名椿的算计之内。 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纪行的存在与否,一旦他真的死去,他手里的刀还有他身上的裹刀布的秘密都会被揭开,而且还是被一个魔徒——魔沼蛙所揭开。这可就十分的尴尬了。不说别的,就说仙人们在整个八十一州这边的布局,全都会变成一滩狗屎。 狗子围绕着纪行转了两圈,它是大妖,灵智已经极高,所以它很清楚纪行现在有多虚弱。可是它不知道纪行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救纪行。正是因为它是灵兽,它也有一些常人想不到的方式用来解救他的这个兄弟。在它的传承记忆当中,有一个神秘古远的祭祀仪式。这个祭祀仪式只有拥有某个特殊血统的狼族才会传承下来,狼兵。一旦完成这个仪式,对一条狼而言几乎就是供奉了自己的灵魂,从此再无自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狗子呜咽了一声,野兽的直觉让它显得有点儿无助,它知道害怕了。纪行变成这样绝对不是自己练功练傻了的,肯定是有什么高人对纪行使了手段。在它眼里纪行就已经属于这方世界最高的高人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将纪行从这天地间抹去? 在它眉心出现了一只眼睛,它知道自己若是再不供奉灵魂,纪行的灵魂就要先消散了。它可真是纪行的好兄弟,因为从古至今,这个祭祀仪式,基本就没有自愿完成的!这是它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后的秘密,它的祖先贪狼星君若是在这里肯定会将它骂死! 狗子趴下来,眉心开了的那只眼睛流下血泪,随后它以一种极为顺从的姿势开始呜呜咽咽地吟唱:“孤狼贪矢,蒙主人赐名,愿世代为奴……” 它的传承记忆打开了一些,灵魂中的记忆是无数被当做草芥派到战场上的狼兵,在极度激烈的战争当中作为第一支被消耗的献祭品!随着战争的推进,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送死。 狗子看着几乎没有了活气的纪行,开始真正地流泪,“愿世代为奴,从此不离不弃,主人所受伤痛即奴之伤痛,主人所思即奴之所向,皇天在上,厚土为证……” 它低声的呜咽就像一个濒临绝望的生灵在死亡之前的哀嚎,长久的吟唱过程当中,纪行的伤势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转移到它身上。如果这个祭司自身的仪式没有完成,他和纪行都有可能会死。如果完成了,纪行一定能活,而它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惨重的伤势就不一定了。因为它没有无暇体魄。 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那么多词,此时它已经快烂成一滩血泥了,仍然在以最大的努力恭敬地保持着这个原始的姿势。见过雨林当中被暴雨逼得没有活路的原始人吗?当他们当中的老者走不出那能够使人窒息的暴雨,又不愿拖累整个部落的行进的时候,就会跪坐在地,仰头望天,然后张开嘴巴,等待雨水将他们的肺部全部填满。然后他们也就以这种最虔诚的方式死了。 狗子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一件事。 它对纪行从来是没有忠诚可言的,纪行对他也是一样,他们是最孤独的人,同样的找不到同类,同样的被万千算计逼得只能互相报团取暖。 狗子的骨头都快断完了,但是吟唱还是没有结束,它有预感自己可能完不成这个仪式了。它还剩下什么能够献祭的呢?支零破碎的肉体现在是指望不上了,它唯一剩下的只有灵魂。于是它打起了自己灵魂的主意。一抹狼灵从它头顶升起,最后那一句话是它的灵魂喊出来的: “……无论身处乱世,或是神所不顾,我将为你而战,直至永远……” 祭祀完成了。狗子的额头上的眼睛开始闭合,同时出现了纪行为他起的名字:贪矢。他终于维持不了自己的那个古老姿势,啪的一声垮了下来。 虽然狗子几乎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但是也仅仅是将纪行最危险的时候渡过去了。随着纪行呼吸渐渐平稳,狗子侧躺在地上,就像一条正在等死的老狗一样。 它睁着眼睛,眼里的纪行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亲切。慢慢的它开始忘记纪行的名字,它们经历过的事情,还有许许多多。在它有限的记忆里面,它总是处于等待状态,纪行不喜欢危险,所以常常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危险,这就让狗子总是在孤独地等待纪行凯旋归来。它的瞳孔慢慢的涣散了,最终失去了灵性,属于真灵大妖的智慧随着它的境界的跌落开始出现返祖现象。兽性重新占据它的大脑。它几乎什么都忘了。 它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遇到纪行之后的岁月。它无数次想要能够帮到纪行,也曾经尝试用自己有限的智慧为纪行出谋划策,但是纪行实在太聪明了,它往往想出来什么好法子,在听到纪行的想法之后就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但是这世界上还有着许多比纪行还聪明的人,它是知道的。它觉得自己似乎死了,失去了智慧的它,将来很难再修炼出神智,那个它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它吐着舌头,鲜红的舌头淌着血迹,瞧着软绵无力。 在它睡着的最后一刻,它被人抱在了怀中…… 它觉得有什么正在晃自己,于是睁眼看了看,看到了怀让正在摇头。就看这一眼,它就失去了所有力气,于是又陷入了沉睡。 没一会儿它觉得脑袋有点儿疼,于是又被刺激醒了,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海。远处的波涛声倒是听起来很舒服。它知道自己仍然躺在某个人怀里,但是它忘了那个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就这么想着,远处的海面天旋地转,它又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总是这样醒醒睡睡。 …… 在横断山,纪行满脸胡渣,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不知道多少钦天监高手在暗中纷纷围绕着他组成了一个坚强的保护伞。他抱着血肉模糊的狗子,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他放下狗子,对着那高逾三百丈的雕像磕了一个头,“求求您,你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人,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雕像耸立云端,那不可一世的男人仍旧保持着睥睨天地的威严。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纪行继续磕头,“我没有办法了,所有我认识的,或者别人认识的高人,我都拜访过。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法。求您救救他。” 雕像肩膀上的一只貂关切地看着那几乎已经变成尸体的狼躯,就在她要跳下去的时候一道警告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天外一直存在比叵测天机更加难以预测的存在!你现在下去就是把自己摆在那种存在的眼前!” 同时小貂发现自己的双脚被焊死在了雕像上,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纪行眼里全是血丝,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梅尊者,我们兄弟俩欠你一个人情,我们会还的……麻烦指一条路吧!” 一道叹气声响起,梅尊者最后还是开口了,“有一个人,你认识,羽墨。你去找他吧。” 有关最近的逆向境界 希望读者能够正确地看待逆向境界。不要被这些负面的情绪代入生活中。 纪行的逆向境界即将开始,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是为了让他从一个疲懒的,没有主见的人,变成一个领袖级别并且拥有强大精神的人物。每个人都是如此,没有谁是天生的牛人,要么是被逼的,要么是见过太多大场面。而纪行只是一个放牛的,与所有人一样,他的本质就是追求疲懒。但是如同尼采的超人哲学,一个超出凡人的存在,必定在他身上是有一些原因的,纪行也需要一些原因,才能够变成一个拥有超然境界的人。 笔者很讨厌很多作者一开始就讲主角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因为这是不科学的,对读者没有任何益处的意淫。希望读者能在这本书里,通过纪行的视角看出人生,看出哲学,看出大与小,看出善与恶,看出历史的滚动,看出每个文明从诞生起到如今的挣扎,也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强大。 这本书更多的是笔者对文明进化的思考。不同于刘慈欣的《三体》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笔者只能对一些现象的存在做一些自己的解释。倘若神明真实存在,究竟神明是一种什么状态?为什么几乎东西方或者任何一个原始部落都有图腾崇拜?如果拉到宇宙级的尺度上发生战争和哲学上的碰撞,究竟哪种碰撞才是能挑战人类思想的终极?本来有太多想写的,考虑到读者时间宝贵,只能点到为止,不然太费脑子。故事写得不好,请多见谅。 第478章 意志 雕像肩膀上的一只貂关切地看着那几乎已经变成尸体的狼躯,就在她要跳下去的时候一道警告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天外一直存在比叵测天机更加难以预测的存在!你现在下去就是把自己摆在那种存在的眼前!” 同时小貂发现自己的双脚被焊死在了雕像上,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纪行眼里全是血丝,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梅尊者,我们兄弟俩欠你一个人情,我们会还的……麻烦指一条路吧!” 一道叹气声响起,梅尊者最后还是开口了,“有一个人,你认识,羽墨。你去找他吧。” 纪行大概明白了什么,抱着狗子离开了这里。 梅生的太息声似乎仍未散去。这个即便是到了如此下场,仍然有可能是这方天地站得最高的男人,少有能够让他妥协的事。说实话纪行就算在他脚下跪上一千年,每天都磕十万个头,他都不见得会出手帮纪行。但是他拥有与宋千会这样的人不一样的境界,所以他的思想也早已经洞穿万年时光,直指某个天下人琢磨了数十万年也没能明白的真相。 大商有钦天监,方外有星宫还有红阁,这些奇怪的组织的就是为了监视天下而成立的。而他们为什么要监视天下?星宫和红阁很好理解,是为了监视大商在整个天下的布局以及动向,但是钦天监的由来却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从一开始,浑天仪就是为了异魔之乱而造的。作为历史上第一个测算天外的仪器,浑天仪自从诞生之初,功能就不仅仅是监察天下八十一州那么简单。只是目前为止,这浑天仪都没能将异魔之乱的根源说清楚。这里边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执掌浑天仪的人,没有足够的寿命来进行长时间的测算。 而横断山这里,梅生拥有着就连某些图腾都羡慕的悠久寿元,他的年龄也足够老。数万年间他早已经将视线投向了天下八十一州几乎任何一个角落。宫部逗狗他知道,老邢烧饭他知道,有人骂他他知道,纪行和白芙谈恋爱他也知道。自然,羽墨在初入真灵时,遭到那神秘力量的怪异打击,他也看到了。他几乎是什么都知道,也有足够悠久的寿命来推算他看到的一切。所以当他每一次经历异魔之乱的时候,几乎都会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苍天之下无化神。这是一条将无数惊才绝艳的强人碰的头破血流的铁则,也被人称之为叵测天机。当武夫强大的一定程度,这叵测天机就会从各个角落“跳”出来限制你。没有人知道究竟什么是能做的,又什么是不能做的。总之当他们凝望深空之时,就会发现化神无门。 梅生早在很久之前就有猜测,在叵测天机之外,还有一种他理解不了的存在。如果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话,他愿将之称为“天外”。他觉得天下间的一举一动,都在那天外的视线之下。是的,他们都在做同样的事。 所不同的是,天外看得到他们,而他却看不见天外究竟是什么,只能通过观察自己所在的这方天地来反推天外有什么动机,思维。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这就像与人争杀,我用自己已经受过的伤来推测下一次受的伤会在哪里,从而反推出敌人究竟在想什么,很有可能我还没琢磨明白,就已经先死了。 所幸梅生不光有伪仙之境的实力,还有一点儿仙人才有的境界。从这一点上看,他勉强具备一点儿和魔沼蛙对弈的能力。虽然他现在一动不能动,他的视线也随着自己图腾化而渐渐缩小到身周万里,但是他的智慧仍旧没有减少。在梅生的脑海当中同时在思考着三个让他关切的问题。一是天外,二是生死,三是化神。每一个问题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个级别的,其实但凡让他解决其中一个,另外两个问题也就差不多可以解决了。 当初纪行给他讲的逆向境界其实为他提供了一些新的思路,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让他实施,他就落入了含光的算计当中。 这尊巍峨的图腾,也不知道在将来的某日,是否还有活过来的一天。 在一片青草地上,纪行躺在垫子似的青草上。狗子残破的身体已经被纪行用各种方法修补得差不多,但是稍微有个真元九境之上的武夫都能看得出来狗子的情况已经濒临崩溃了。 不知道纪行和狗子在这儿躺了多久,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终于在一个沉闷的雷声之,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如同泼水一般无情地浇注在这延绵数百里的青草地。在第一滴雨即将落到狗子的皮毛之上时,纪行伸出一根食指,于是方圆一里范围内的大雨倒飞而回。狗子仍然活着,但是它受的伤很明显是直接要将他弄死的程度。它还能活这么久,已经是纪行努力的结果了。 他看着狗子已经涣散了的眼神,于是道,“我叫纪行,你叫狗子,我给你起了个好听点的名字,叫贪矢。”他指了指天空上没有落下的雨滴,“是不是觉得很神奇,你以前也行。” 狗子完全不能理解纪行在说什么,呜咽了一声。 纪行像是想起来什么,之后越想越气,对狗子道,“让我知道是哪个杂种干的,他会死得很难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魔沼蛙看着这一切,觉得真是太有意思了。但是它现在暂时还没有隔着两个空间再次发出一击的能力。这种越位级别的精准打击,一般来说是大罗金仙的看家本事。魔沼蛙能做到这一击,和它数十万年守在这八十一州之外有关系。若非这方天地的一草一木它都已经烂熟于心,它也难以做到这种级别的攻击。尤其是像纪行这样的顽固目标,若是魔沼蛙不顾一切再对纪行来这么一下,它自己也得崩着牙。魔沼蛙做出的一切几乎都是出于兴趣,无缘无故地伤害自己的事,它是不会做的。 突然魔沼蛙觉得心底一个激灵,前行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一道超越空间的魔道意志直冲天地壁垒,而后落到了魔沼蛙的神识之上!魔沼蛙吓了一跳,它比谁都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一个不痛不痒的诅咒通过冥冥中的一丝联系缠上了它。 一般来说诅咒这个事,是很不靠谱的。隔壁老王头就算天天诅咒隔壁老张生不出儿子,求神拜佛一整年,估计都不一定管用。但是如果这个诅咒是众生的意志,那这个威力可就大了去,很容易成为仙神破境的一道心魔,或者魔徒破境的一个坎。而要是这个诅咒是仙人发出来的,那就具有真实威能。仙人虽然还不能做到神明那样言出法随,但是一个唾沫一个坑,没准这位仙人搭上了某位大神,那尊大神又同意了那位仙人的要求,这个诅咒就极有可能立即应验! 因为构成诅咒的基本格式就是先冠以自己所信任的神明,再寄期望于这位神明对自己所厌恶的某项事物进行精准打击。一旦这位神明真个同意了这个要求,那基本这个诅咒就必定会完成。 魔沼蛙遭受的诅咒是最简单的死咒,也是神明最容易答应的一类诅咒。不过一般来说这八十一州的神明传说基本都已经终结了,极少有完整的神明印象还能存留在这方天地的人的脑海中。纪行的脑海中自然也没有任何一尊神明的印象,只是他发出的诅咒并非是向神明发出的。 魔沼蛙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却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那个诅咒落在它身上时,实在是再轻微不过了,根本不具有任何威能。可是它就是很害怕。那奇异意志与它同宗同源,甚至比魔沼蛙的意志还要来得纯粹!这就是魔道意志。 而这道意志,正是被魔沼蛙视为蝼蚁的纪行发出的! 在方才那一瞬间,纪行的坏空境界突然触发,高出魔沼蛙两重天的纯粹魔道境界发出了一道奇异动量。境界上的瞬间压制让魔沼蛙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蝼蚁。那一刻近乎于天人永隔的渺小不禁让魔沼蛙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龟缩在这里的那段惨痛岁月。而这种境界上的压制不禁对魔沼蛙的修炼完全没有益处,甚至对它还有被吓至堕境的可能! 坏空是一个怎样强悍的境界?基本上这个境界就可以成为魔王的信使,也有足够的资格接受诸天神佛的正式诛杀抑或追封。魔沼蛙到现在都还不相信这道魔道意志是从纪行身上发出来的,如果是的话,岂不是说还有魔王,或者魔神在这方天地有布局?否则这一切根本解释不通! 魔王这种存在对魔沼蛙而言太过遥远,纪行身上那种气息是至少魔头才能发出来的。它一个小小魔徒,对上一个真魔都要卑躬屈膝,何况是面对已经有胆量向真神发出挑战的魔头?一时间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是它那混沌无常的思维再一次让它忽略方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它的魔道意识起了作用,若是整日处于这种担惊受怕当中,它也没有资格成为魔徒了。 从这一天起,纪行的左眼瞳孔多出来一个奇怪红色花纹。这种花纹是至少体会过小自在境界的真魔才会有的。 狗子看见纪行左眼瞳孔的变化,眼神变得有一些畏惧。纪行如今变得愈发沉默,看到狗子如此,左眼瞳孔中的花纹缓缓消散。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超高的魔道境界还不是他现在的实力能够支撑的,他现在最多算是一个伪魔。目前为止,他的烂柯境界还没出来,坏空的意志倒是要先冒出来了,谁也不知道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好在他的无暇体魄之内还有珈蓝菩萨的“空空明之舍利”在散发余热,他还不至于立刻堕入魔道。珈蓝菩萨这尊大神就是在面对魔主都是不怵的,奇异的佛门境界让佛祖也不能对他多做评价。一般来说,纪行暂时拥有抑制乱神之下的一切逆向境界的能力。 但是逆向境界会带动他的体魄做出一些他可能不太能接受的改变。比如他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硬,越发得变得具有攻击性,做事也会变得更加杀伐果断。往日他脑海中的那只负地龟还能将他的性格往“老好人”那个方向带,并且悄悄地将他的杀性变得越来越淡。但是现在那只白玉龟的情况比纪行还惨,完全已经带不动他了。加上纪行身边那条半死不活的狗,所有的杀戮情绪只差一个瞬间就会点燃纪行这尊蓄势待发的活火山。 狗子见纪行恢复了过来,眼神又变得痴呆了起来。纪行皱了皱眉,嘴角扯了扯,勉强笑笑,“我听说你在宫部手上撒了一泡尿。”他看向周围的暴雨,喃喃道,“好样的,做成了老子不敢做的事。” 他继续自言自语,“往后就算是天王老子在我面前,我也要在他手上撒一泡尿。弄不死他,恶心也得恶心死他!” 随后他自嘲一笑,“我好像害死了不少人。” 随后他抱起狗子,朝着京城走去。他要看一看那狗日的辛椎到底练功练得怎么样了,钦天监的提司是不是还坐得住,皇宫里藏着的一群高手究竟敢不敢管他想做的事。当然,他还想去看一看宫部的墓。狗子于他而言是亲弟弟,宫部对他来说则是亲大哥。 “秦淮,让钦天监找一找羽墨。另外,与方外休战三年。三年之内但凡有一个杂碎想来恶心我,传我的命令调动十七卫,杀无赦。”纪行淡淡地道。 至此纪行的性格完全转向,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变得更加具有目的性,同时他也变得有一些让人看不穿想法。以前的他是用疯疯癫癫来掩饰自己的胆怯,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第479章 痕迹 “秦淮,让钦天监找一找羽墨。另外,与方外休战三年。三年之内但凡有一个杂碎想来恶心我,传我的命令调动十七卫,杀无赦。”纪行淡淡地道。 此时的秦淮正在距离纪行三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镇里喝茶,听到这句话之后,提着剑便离开了此处。虽然说一般的命令他都可以用钦天监配的千里杵传信,但是牵扯到十七卫这种隐秘力量,他只能回京跑一趟了。 纪行遭袭的事情自然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只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对这件事负责。不过说来也对,若是真有人跳出来说这件事是他做的,只怕马上大商的军队便会杀过去。要知道就连山巅武夫在面对上十万数目的真元境界军队结成的军势时,也必须要暂避锋芒。何况大商的射神弩又是一绝,就算你是真灵八境的绝世高手一旦挨上一箭都有可能吃瘪。 大商就是靠着数量众多的真元境高手,再加上强弓劲弩,以及繁奥的军阵变换,数十万年来一直都是无往不利。尤其是大商的真灵上境高手是全天下最多的,基本上战争一开始,结果往往就已经注定了。所以没有敢在这个节骨眼承认纪行遇袭与他有关的人,似乎也说得通。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大概看得出来纪行遇袭这件事背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含光肯定猜出来了什么,梅生则看得更远。除此两位,大概是没人能够明白纪行的遭遇了。 所以即便现在谣言纷纷,到处都在猜测究竟是“哪位”勇士干的,可就是没人有这个厚脸皮敢说自己一击差点儿把纪行弄死。至于纪行身边那条狼,自然的被人给忽略了。 纪行抬头望天,“提司大人,不介意吧?” 钦天监提司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泄愤,我不反对。但是调动十七卫这件事,不是很好办。你明知道会有人不安分,何况是三年时间。这会招致开战的。” 纪行道,“大破大立。他们要复辟,我就让他们复辟。我就看看他们想搞出个什么花样。”他将狗子扛起来,“还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吗?秦淮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很快与方外休战的消息就会从京城传出去,你若是想阻拦我想做的事,那你就趁早。” 钦天监提司叹了一口气,“羽墨这个人消失于八年前,天涯秘境开启之后不久他就彻底没了踪影。” 纪行道,“那就从他在哪儿消失的地方查起。这方天地有很多小空间,挨个挨个地翻。他有家族,一个人很容易消失,但是一个家族不太容易做到。如果他在粪坑里,那就把他从粪坑里揪出来,如果他在棺材里,那就把他从棺材里撬出来。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天找不到那就明天继续找,找一万年,十万年,我就不信这个人已经碎成渣了!” 钦天监提司提醒他,“你要知道,你是要动用国家机器。大商不是你的私产……” 没想到纪行勃然大怒,左眼瞳孔红芒一闪一灭,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高到骇人的地步,方圆百里的草木哗啦一声尽数枯萎,罡风一拍,三百里内寸草不生! “你懂个屁!”这四个字伴随着天威直接通过含光教给纪行的传音秘术击打到了浑天仪之上!浑天仪疯了似的没命地转,一时间钦天监提司与纪行的联系竟然就这样切断!提司大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脾气,伸出手定住浑天仪,而后大袖一挥,他与纪行的联系重新建立。 “纪行,你和你的灵宠是什么关系我不想管,但是你也好好想想,我有没有这个权利把整个大商交给你,只为完成你的一些私欲?”钦天监提司道。 纪行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道,“怎么争取来权力是你的事。我只是告诉你,我遇袭这件事连梅生都不敢蹚浑水,你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得亏纪行没有说明白,倘若魔沼蛙知道了纪行在和别人谈论它的真实身份的话,恐怕它就算拼着受伤也要再给纪行来一下。因为它的强大并不是本体强大,而是它能制造出强大的魔兵。再加上天下八十一州还是有一些兵刃能够伤害到它,甚至有可能会伤它性命,所以它十分害怕别人知道它的真实身份。就连它祖先那种强大魔神,还是整日躲在靠大自在天最近的阿修罗道,这么猥琐都被天神弄死了,它哪有理由不更加胆小一点儿? 钦天监提司沉吟半晌,“你化神了?” 纪行摇头,“那个人差点弄死我,而且它想弄死我似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连他是谁,在哪儿,用的什么法子都不知道。你好好琢磨吧。” 钦天监提司大概明白纪行在讲什么了,于是将神识沉入浑天仪,开始查看浑天仪内过往的某些隐秘记录。浑天仪本就是为了监测某些奇怪的东西而设,他现在的用法才是这仪器本来的用法。 钦天监提司查到了大概过去几十万年里,像纪行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六次。每一次都有一些共同点,那就是这些突然暴毙的人,实力都在纪行这个程度,不高不低,刚好。不同点就是这些人都死了,只有纪行活着。这件事好理解,别人不知道,他肯定是知道狗子做了什么的。狗子与纪行签订了灵魂契约,将纪行的伤势完全转化到了自己身上。所以纪行能活下来就不足为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一些特点是,那些人似乎都是一些僧侣,或者道士。这就有些奇怪了。钦天监提司知道纪行既不是僧侣也不是道士,只是一个武夫而已,怎么这会就找上他了?莫非在方外有什么高人,见近来纪行行事过于嚣张,就忍不住出手了?莫非是杀乾出山了? 随机他又否定了自己。因为若是杀乾动手,还将纪行重伤的话,那纪行和那条狼都得死,压根不会给那条狼签订契约的机会。这么一想,似乎任何人都不可能对纪行动手了,至少那个人对纪行下杀手的时候,是不在场的。 再这么一算,有能力对纪行发动这种超远距离攻击的,似乎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梅生,一个是宋千会。可是这两个人似乎都不太可能。因为其中一个人只能管得住方圆万里,而纪行远在方外那边,距离横断山远得很,再说梅生也没有动手的理由。其中一个现在还藏在地底,一旦冒头,天罚马上下来。所以这两个人也不太可能。 再一看,莫非是新晋的某位山巅武夫对纪行出手了?但是浑天仪上没有任何记录,这世间的灵气变化也不像是有人破境了的样子。一时间他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多,距离那个真相也越来越近了。 钦天监提司果然不愧是这世间最聪明的那一拨人,仅凭一些细枝末节,就推算出来许许多多真相。 这个聪明绝顶的人推算出来的还远不止这点儿信息。他好歹也是活了几千年的牛人,又是在一千年前就接了钦天监的班,对于某些事情的敏锐程度远超于常人。自然,他的任何行动也比所有人都更加小心。虽然他有可能是察觉到纪行话语当中那一丝不对劲的人当中,最弱的那一个。 纪行最后一句话传了过来,“把钦天监有关羽墨的所有信息都交给我,我自己去找。” 钦天监提司不禁轻笑一声,“你还算没有昏了头。另外,你给秦淮的命令我表示认同,但是十七卫不能这么用。” 纪行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没有反驳的意思。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钦天监提司若是真的要按照纪行说的去做的话,那就不可避免地要做出一些触犯皇权的事情。大商到目前为止仍然是尊重皇帝权威的国家,这里面牵扯到大商第一位皇帝留下的遗产的问题。如果武夫不再尊重大商皇权,后湖黄册库会自动毁掉一半,所有的高阶功法以及强大兵器可能就不能再使用了。还有一些大商在数十万年前留在天下八十一州的各个隐秘阵法也会在很短时间内毁掉。相当于只要大商改了姓,这个国家的强大力量基本就会毁得七七八八。 纪行方才的狂妄言论让钦天监提司很为难,难就难在即便他是钦天监提司,能调动的国家资源远不如纪行想象的那么多。而且动用这些资源基本上都要向大商新帝请示。当初对付梅生虽然没有向新帝报备,那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几乎没有动用大商的一丁点资源,这是不一样的。 现在既然纪行没有为难钦天监提司的意思,事情当然就好办多了。 半个时辰之后,纪行收到了所有有关羽墨的信息。秦淮也被他重新调了回来。说起秦淮这个人,对纪行的崇拜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的剑术到目前为止几乎可以说是一直都在模仿纪行。当初在南临时他就有幸见过纪行用了一次剑术,到了现在他的剑术越来越像青莲剑诀,却又更加勇悍。之所以将最潇洒的青莲剑诀都能学出勇悍的意思,那是因为他这个人虽然瞧着像个飘逸剑客,但其实是一个真正的猛士。否则当初他在对上比自己强大几个境界的兵奴时,也不可能会死撑到纪行腾出手来帮他了。 纪行现在是他的直属上司,他自然不会落下任何一个有可能请教纪行的机会。 “大人,你接下来会去哪里?”秦淮轻声道。他知道纪行能够在数千里之外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 纪行道,“一座山。我要找一位老朋友,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一座山上。这个人连山巅武夫都瞧不上,自命不凡……可能也是真的不凡……总喜欢往山上跑。” 秦淮道,“羽墨与清河府邸的主人有旧,为什么不去清河府邸?” 纪行道,“你怕是不知道清河府邸是什么地方。与他在那儿有旧的人除了女人还会是什么人?我若是这个时候去找他的女人,即便找到了他,也就不用找他帮什么忙了。” 秦淮疑惑道,“大人与他难道不是朋友?” 纪行道,“我和李离也是朋友,不也和他师傅打了一架?” 轻描淡写一句话将秦淮说得热血沸腾。李离的师傅那可是谢林!先帝亲封的剑圣!当年大商四尊铜像风林火山中排行第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很可能已经比风自易更强大了!而纪行与那谢林能打得有来有回,他秦淮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殊荣呢? 随后纪行道,“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他看着天边的一片云,指着那边,对狗子道,“好看吧?” 狗子好奇地看过去,但是并没有什么表示。纪行倒是突发奇想伸手一抓,但是也只是抓来一小片云。那那朵小小的云到了他眼前时,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云了,应该算成是雾。他也没想那么多,将这些细小水滴又赶回到了原位置。 “秦淮,不要动,我帮你一把。”纪行道。 随后秦淮便发现自己脚底像是有什么在托着自己一样,随后他开始体会到了纪行的速度! 很快一座山巅出现了两个人影和一条半死不活的狗。纪行看着这里,发现这山巅除了有一条湖,也没有什么奇异的东西了。秦淮在钦天监待得久,习惯性地展开神识查了查,一些奇异之处很快触动了他那根敏锐的神经:“大人,前边石壁有两道利刃劈出来的痕迹,像是真灵高手的手笔。” 俩人到了那石壁之前。纪行看了一眼,“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术。双手剑虽然烂大街,但是这个人的双手剑是我见过的用得最好的。两道痕迹宛若天成,又是逆反常见剑术的招式。” 他想起来当初自己初入江湖被这人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是他留下的。” 第480章 上上签(上) 很快一座山巅出现了两个人影和一条半死不活的狗。纪行看着这里,发现这山巅除了有一条湖,也没有什么奇异的东西了。秦淮在钦天监待得久,习惯性地展开神识查了查,一些奇异之处很快触动了他那根敏锐的神经:“大人,前边石壁有两道利刃劈出来的痕迹,像是真灵高手的手笔。” 俩人到了那石壁之前。纪行看了一眼,“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术。双手剑虽然烂大街,但是这个人的双手剑是我见过的用得最好的。两道痕迹宛若天成,又是逆反常见剑术的招式。” 他想起来当初自己初入江湖被这人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是他留下的。” 强大的人不管到哪里都是强大的。羽墨的目标纪行很清楚,一是将羽家传承下去,二是找到化神之路。据钦天监提供的信息,当初这个人甚至还参与了大商那一场叛乱,否则钦天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查到有关这个人的信息。一个连太庚皇帝都见过的人,钦天监想不留意也难。 仅凭一道剑痕还看不出来更多的信息,但是通过发现这个人曾经留下的痕迹或许可以推测出他的一些想法。 秦淮道,“他的剑法不像任何一种我熟知的那些流传下来的剑术,没有这么用剑的。说是剑,其实感觉有点儿像刀。” 纪行道,“他的剑是有点儿奇怪。说起来有一点儿……唐横刀的意思。这个人要么就是在变强,要么就是在变强的路上。当初在这里留下剑痕,估计也不是率性而为,应当是在实验自己的剑法到了哪个地步。我对剑的使用其实远不及你,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秦淮道,“他的剑意很充沛,留下的剑痕几乎都是真灵聚成的剑气刮下来的。这么来看的话,似乎他那两把剑的材质并不理想。按照大人所说的,这个人既然如此追求强大,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兵刃太差才对。” 纪行道,“你的意思是,他这些年铸剑去了?” 秦淮道,“大人与他见过的最后一面大概是什么时候,对他的兵刃熟悉吗?” 纪行道,“最后一次见这个人,其实也没过去几年,最多不过十一年。他的兵刃在当时看起来似乎很强,但是这些年下来,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了。” 秦淮道,“大人的推测方向应该是没错的。一个人既然存在于世,就肯定会做点儿事。尤其听大人说这个人又不是普通人,那他要做的事应该就更多了。” 纪行懊丧道,“可惜我这个人不是很念旧,当初这个人还给了我一个能联系他的珠子,没想到不知道在哪儿弄丢了。要不然的话找他就简单了。” 随后他又道,“不过既然知道了眼下这些,也不是完全不能查。” 在纪行的脑海中,他缓缓勾勒出来羽墨有可能的所有活动路线。这些年这个人肯定已经发现化神无门这个事实,所以他现在能做的自然不太可能是继续寻找化神之秘。当初他的剑被自己砍出那么多缺,没准他是蕴养新剑去了。像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若是铸剑,所用材质肯定也不会是凡物。纪行看了看自己手中重刀。 冷铁。这方天地存货最少的一种材质。最大的那一块冷铁还是被叶圣南与卿岚写了情书的,上边有叶圣南的无上剑气,触之则死。而要收集冷铁的话,经过的那几个地方就会很好查。 之所以会说很好查,那是因为出现冷铁的地方,无一不是天外陨石的降落地点。而且这种天外陨石还不是普通的陨石,几十万年也不见得会落下一颗。羽墨想要铸剑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极寒材质。 秦淮道,“大人,他若是不铸剑呢?” 纪行道,“他既然不铸剑,说明他要么没空铸剑,或者修复他那两把剑,要么他就是已经有了更好的且十分契合他的心意的兵刃。能让他瞧上眼的兵刃,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也很好查。” 秦淮道,“若是他压根就没管剑的事怎么办?” 纪行抚摸过这两道剑痕,“他在这里留下的两道痕迹,不是胡乱留的。你会屁事不干然后对着这山崖砍出这两道极高水准的剑痕吗?” 秦淮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不是会做这种无聊的事的人。 纪行道,“这个人我很熟悉,向来不爱做无意义的事,能拿水当酒,拿酒当水的人,当然不会突然发疯在这儿胡来。他肯定是有什么郁结,或者功力有了很大提升。我可以告诉你他在短短几年之内就从真元九境走到了真灵三境,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知道他已经走到了哪一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比你强太多。等找到这个人之后,你和他过过招,让我看看。” 秦淮道,“是,大人。” 纪行道,“我估计他现在还没到真灵上境,不会这么快的。他不像我有这么多后台。不过就算他只有真灵六境,在这片天下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他的活动方式自然不会脱离真灵六境的人的规范。秦淮,你现在什么境界了,最想要的是什么?” 秦淮道,“有幸去了一次化龙池,现在正巧是真灵六境。最想要的,当然是凑出能够修炼出无暇体魄的那些珍贵材料。” 纪行看着秦淮,半晌没有说出话,最后突然哈哈大笑,“老秦,你真是我的福将!你是怎么想到这儿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淮莫名其妙,疑惑地道,“我心里本来就是这样想的。” 纪行道,“既然你需要这些材料,他肯定也需要。但是他当然是拉不下脸去求清河府邸的主子要钱的,那他要凑齐这些材料,你说他会做什么?” 秦淮懂了纪行的意思,不禁轻松下来,“一切能够赚钱的事,赚大钱的事,他都会做!” 纪行道,“他身上水准最高的就是杀人技。你说他会不会去揽杀人的活去了?如此说来倒也合乎情理。” 秦淮道,“很有可能。他若是成了个杀手,暂时脱离钦天监的检查范围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可是纪行马上又否定了自己,“他这个人心高气傲,一般来说应该不会居人篱下。你有见过猛虎心甘情愿受制于狼群吗?” 秦淮琢磨了一会儿道,“大人,是不是该让钦天监查一查近几年所有真灵境之上的交手记录?” 纪行摇摇头,“不必了。我想问问一般钦天监是用什么法子来监视天下的?” 秦淮有点儿犹豫,“这个是钦天监的秘密……” 纪行不满地对天空道,“磨叽什么!问你呢!” 秦淮像是听到了什么,于是道,“大人,钦天监监察天下有三种方式。一种是浑天仪,可以监察所有真灵上境的高手,但是不包括山巅武夫。一种是由钦天监各大分处散布在全天下的人收集信息。当然,还有一种是提司大人才能懂的,可能与山巅武夫有关,或者,”他面色有一些古怪,“还与一些咱们不太明白的东西有关。反正这个我自己都不太明白。” 纪行道,“那就是说监察羽墨全凭人力?那当年你们是怎么知道羽墨来过这儿的?我不信钦天监的人一直跟着他,他会一点儿察觉没有。” 秦淮从怀中摸出千里杵,手指在杵上磨砂许久,像是在读什么,而后道,“是一个叫白芙的女子给提司大人说的,说是可以留意一下这个人。” 纪行一个激灵,声音高了八度,“你说什么?” 钦天监提司的声音马上过来,“你别这么着急。当时我哪知道后来有这么多事。她当初的确给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但是我和她也只有那一次对话。再说那还是因为她实力跳动太快引起了我的注意。” 纪行没有说什么,反正她走了已经不止一天了。这么说白芙当年和羽墨见过面,可是他们俩见面干嘛?随后纪行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这两个人一个是几百年前的天下第一真元境,一个是天下第二,随后她将魂魄投到了白家,和羽墨做了这么多年邻居,说上两句话其实也不奇怪。 纪行道,“也就是说,你们钦天监压根就没特意派人来留意这个人?” 秦淮耿直道,“是的。据说这个人不太喜欢被人跟着。虽然他不敢惹钦天监的麻烦,但是经常会把咱们的人甩掉。最后一次有关他的消息到这儿就断了。” 纪行想了很久,最后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直接找到他,而不用咱们这么一直推测这么麻烦?” 秦淮笑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法子呢?” 纪行摇摇头道,“不一定。据说不是有算命的吗?总会有人算得准的吧?” 秦淮道,“这可不好说啊。算命这个事,其实我也能干,通过观察一个凡人的生活习性,留意这个人的所有状态,确实能推测出来一些东西。但是那是真灵高手,这怎么算?” 纪行道,“我说的算命可不是招摇撞骗那种算命。”他叹一口气,“可惜梅生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在横断山蔫了,不然他肯定知道羽墨现在在哪儿。” 秦淮道,“那他至少知道大概四年前的事吧?四年前,梅尊者应该还对这个世界了若指掌。要不要咱们再往横断山走一趟?” 纪行像是在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道,“有些时候,脸只能不要一次。难不成这次我还要在他面前跪一次?再说他给我提供这一个信息,哪会是出于什么同情。”纪行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这人直到现在也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有关我和我狗哥受伤的事,似乎是出自一个很大的敌人的手笔。他……似乎也不是很想触这个霉头,不能给你说得太明白。后来他给我指了一条路,可能……” 他没有说出来自己的想法,他认为梅生可能是想介入这件事。 梅生这种狠人是可以为了一个想法,直接走到伪仙人这个境界的。若是他因为一个想法,而去干掉一个极其强大的人,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秦淮从来不认为纪行在横断山那一跪有什么丢人的,但是纪行介意这件事他也不好说太多。而且这些年下来,说不定那羽墨的行踪又变了。即便现在去找梅生,恐怕也没有想要的结果。 “大人,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秦淮问道。 纪行瞥了一眼狗子,“得抓紧了。我要去见见皇帝,看看能不能拿到点儿皇室的支持。若是得到他的首肯,说不准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秦淮忍不住提醒纪行道,“大人,属下知道你曾经携陛下同游。但是人情总有用完的那一天。陛下今天还会帮大人,若是到了将来,可能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纪行笑道,“没想到你一个武夫还懂点儿官场上的那一套,”他用鼻子指了指狗子,“你看看他的情况吧,他还能撑多久?就算把他封起来,我又能为他争来多少寿元?我等不起,他也等不起了。” 秦淮道,“属下失言。” 纪行摆摆手,“无妨。不过我从来不是考虑这些事的人。将来我是不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宋千会,”他看着秦淮,“但是你可以成为第二个宫部。说起天赋,性格,你比谁都不差,将来这天下会有你一席之地。” 秦淮有点儿窘迫道,“属下距离真灵上境还早着呢。” 纪行道,“我知道。现如今大部分有关修炼无暇体魄的法子以及天材地宝,基本都被各大势力捏着。大商虽然不缺资源,但是面对数量众多的真灵六境高手,这些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的。你说羽墨他会从哪儿找这些东西呢?” 秦淮没有再说话。 极远的一处地方,一个道人从袖中抖出一根上上签,“麻衣神算何时被人贬低成这样了?说得好像咱们像是骗人的似的。” 第481章 上上签(下) 纪行带着秦淮回到了京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几个时辰就到了。说来也奇怪,最近他虽然没有修炼,但是总感觉自己的修为无时无刻没有在上涨。而且这种上涨的方向让他觉得有些不寻常,因为他发现自己脑海当中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些符印,或者禁制出来。但是他也没多管,至少目前来说他没感觉到不适。 见到了新帝,纪行还没开口,小皇帝倒是先说话了,“要人是吧?真灵中三境的不太好调动,基本都有很重要的事,我最多能调给你十个真灵境的。” 纪行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这个,陛下……” 小皇帝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陛下。你也算是我的授业恩师了,叫我齐安就可以了。” 纪行看了一眼秦淮,于是道,“我现在确实需要人手。不一定要那么多真灵高手,有一个真元境的家伙似乎就很不错,他叫褚门图,是刑部的。” 小皇帝想了会儿,觉得这个名字太熟悉,可愣是没想起这是谁。 纪行道,“当年咱们和他见过,他查案很厉害。吴师一案就是他办的。之后不久咱们就遭到了追杀。” 小皇帝恍然大悟,终于想了起来,不禁笑道,“你怎么记得这么多事情?那个人确实很不错。我给刑部打个招呼,这个人就归你调遣了。” 纪行想了会儿,单膝跪地,“陛下,大商有可能遭遇数十万年不遇之大变局。在下将要办的这件事,既是私事,也是公事。何况那个人曾经还受到先帝接见,极不简单。等做完这件事……” 他想了会儿,觉得前路漫漫,自己要做的事远不止这一件。他不禁看了看这大殿四周的异兽雕像,最后叹一口气,“我就教陛下武学。” 新帝这些日子过来,似乎养气功夫强了不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到武功就一惊一乍,“一言为定。” 纪行抬头看着新帝,“一言为定。” 接下来便是并不冗长的对接程序。纪行被人一路领到刑部,最后在停尸房见到了那个曾经的真元境高手,如今的真灵境褚千户。 咱们的褚千户大人正在吃饭,死者的尸体是被他一片一片拼出来的。很显然大商这种以亿计数的庞大人口的帝国,并不是一片平和。四处仍旧充满了杀戮。褚门图刨完最后几口饭,用刀把尸体旁边的粪渍刮得更远了些。然后他盯着这具尸体就是一下午,浑然不知早就有人来了。 他不知道有人来也不奇怪。停尸房这地方经常没人愿意来,因为能装进这间房的人,起码都是真元境往上走,甚至真灵境的大高手。辛辛苦苦练了一辈子武功,到最后该死还是得死,有时候会让刑部的人觉得修炼也就那么回事。能将这些事不放在心上,还能对着粪渍吃得下饭的人,也就只有像褚门图这样的人了。来这儿的人少,就让他觉得偶尔来上几个人,也不过就是取走他做好的卷宗,很快就会走。 第二嘛,便是因为纪行的境界太高,整个人的气息完全隐藏。他褚门图现在才刚入真灵不久,哪里有那个本事探查到纪行的气息。 他在这儿琢磨了一下午,纪行也就在房门旁边等了一下午。旁边的秦淮因为长时间跟着纪行,养气功夫也是极好,一动不动像个铁人一样。 突然褚门图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赶紧拿出一枚白玉简用神识在玉简之内刻刻画画。过了大概一刻钟,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如释重负。每当这时他都会习惯性地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发现他又办出来一件大案,通常来说周围都是没有人的,但是门口立着的两尊雕像般的大汉将他吓了一个激灵! 褚门图吓归吓,但是还是知道能到刑部的人肯定都是自家兄弟,所以抱拳笑道,“二位大人来拿卷宗?” 两个人的气息他几乎都察觉不到,功力肯定是比他要高出几重天,他也习惯性地称呼大人了。 秦淮看了一眼纪行,没说话。 纪行摇摇头,也没说话。 褚门图被这两个人看得有点儿发毛,“二位是来?” 纪行道,“你忘记我了?在下纪行。” 褚门图一听这如雷贯耳的名字,瞬间想了起来,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样,搓了搓自己的脸道,“刚刚看着就说大人很像,就是不敢相信这是真事!大人到这儿来是干嘛来了?” 纪行道,“你办案有点儿意思,陛下有谕令,将来刑部就把你借给我了。你先别着急,我要用你自然是因为我有些事很难办,需要你这颗脑子帮我琢磨琢磨。” 褚门图有些汗颜道,“大人威能盖世,有什么事会是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帮到大人的呢?” 纪行轻轻一笑,“不不不,你的本事还是很有用的。”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而后交给了褚门图一个玉简,“你先看看这里面的所有资料。我要找一个人,他叫羽墨,当年受到过先帝接见。我相信你有本事能够挖出来很多我需要的信息。” 褚门图将玉简里的东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大人急着找这个人吗?” 纪行道,“很急,一年之内找不到的话,我有一个弟兄会没命。” 褚门图一听有自家弟兄会因此丧命,登时就更加认真起来了。说实话这间停尸房里有很多都是他们的弟兄的尸体。都是在外边执行任务不幸丧命的。所以他最害怕看见的就是哪个自家弟兄又躺进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人,这个人连钦天监都查不到了,说实话真的不是很好查。”褚门图在深思熟虑之后终于说出来他的难处。 纪行道,“就是因为不好查才会找到你。不一定要你找出来这个人的具体位置,你只要帮我查出来他最近有可能会出现在哪些地方就足够了。我有陛下的谕令,宫里的很多大人物也支持我做这件事,就连宋千会在地底下也听说了这事。很多卷宗你可以直接调动。” 褚门图笑道,“这就好办多了。这样,大人你给我一个月时间如何?时间要得确实有些长了,但是大人的这个案子在咱们这儿统称为无头案,到了十年前就几乎完全断了线索。要将他的活动轨迹在这天下间勾勒出来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量,说实话一个月……” 纪行打断他,“你什么时候有消息就给我身边这位说,他从今天开始就常驻刑部。他叫秦淮,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办这个事。” 褚门图没想到纪行这么好说话,哪有不应,于是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纪行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道,“我要去见一个朋友。最迟一个月后回来,你们就留在京城,如果需要出京,秦淮,你直接叫提司大人联系我,我送你们走,这样会快很多。” 秦淮应道,“是。” 说罢纪行就出了门,他似乎真有急事。 天地一片苍茫,纪行的脚步十分迅捷。有一个人用了一种迥异于他所知晓的传音方式联系到了他。正巧现在他对于这种高阶传音方式已经十分熟悉,自然不会错过。 一路就是十万里。 他循着那一丝联系到了一片竹林。在竹林后边是一条河,河上有一低矮断桥,一个道人正坐在断桥上边观水。纪行看到这个人之后,脑海当中想起一支上上签,“陈师道。” 道人笑呵呵道,“你不是要算一卦吗?” 纪行道,“你只有一支上上签,怎么算?” 行道人笑道,“如此一来,不是算出来都是吉兆,这不是更好吗?” 纪行道,“不要装神弄鬼。我现在没工夫陪你观水。” 行道人手一招,登时此地改天换地,成了一片四处都是星光的虚空,只有日月星辰,缺了山川草木,“我们一直都在想一件事,为什么我们会变成如今这样。道门走到如今,都快要凋落完了。等我一死,我一个师侄彻底变疯,就只剩一个道士了。原本这天地不是这样的。我琢磨了很久,我觉得是有什么东西在消灭道家。一开始我以为是叵测天机,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叵测天机针对所有人,并不是在针对道家。这么多年过来了,道门的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总以为过那么些年,道门就会继续兴旺。但是咱们正在被人杀死,我有四个师祖,每一个都是……堪比仙师那种神人般的陆地神仙,最后都死了。他们和你一样,暴毙。不同的是你有一条忠心的好狗,他们只能等死。” 纪行没有打断他,他感觉到这个道人今天似乎是要说出来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道人头上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这种偷天换日的大手段,目的只有一个,遮蔽他人窥视。因为他要讲一些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得知。这种大法术的代价就是他的本体在原本的世界会急速老化,同时他在此处的时间概念也与外边不一样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在纪行面前一分为三,一个在现实空间,一个在纪行眼前。还有一个,则是在天上,那一个道人一只手捧着一朵莲花,莲花中央则是正在查阅资料的褚门图。 “我有一句话很早之前就想对一个我信得过的人说。想来想去,最后发现都不如你。谁让你在这种情况下活了下来。”行道人笑道。 纪行道,“你在对褚门图做什么?他只是一个年轻人……” 行道人笑道,“我只是在引导他而已,不要紧张。这么做对你要办的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时的现世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褚门图和秦淮查阅了很多绝密卷宗,渐渐地一个故事也从他们眼前铺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是怎么才能获得钱财就成了问题。通常来说巨额的财富需要几代人的积累。但是有一些财富却不是普通人经商能够得到的。比如修炼无暇体魄所需的那些材料。因为这些东西是就连大商皇室都很缺的。 散修是很难得到这些资源的。别说散修,就连传承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家族也不一定能得到。比如羽家,传承起码八百年了,到最后弄死弄活才憋出来一个真灵境的高手,还是个连真灵中三境都踩不进去的货。 到了羽墨这一辈,终于出来了一个可以称得上传奇的天才。可惜舟大而水浅,羽家这片小林子养不起这么大的鸟。那羽墨会去哪儿获得他所需要的东西呢? 大概十年前,羽墨曾经为太庚皇帝做过一日护卫。当时太庚皇帝需要一手闲子,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到的这么一枚棋子。正好羽墨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他仅仅出了三十六剑就将即将迈入真灵境,伤刀重刀在手,还有无暇体魄傍身的纪行砍得要死要活。之后便将纪行留在京城等死,间接救了太庚皇帝。 作为全天下最有权力的君王,自然也会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那一手闲子后来得到了他的亲自接见,好处自然不会落下。 羽墨向太庚皇帝提出来了一个,这位帝王有可能不会答应的条件。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胃口太大,就算他救太庚皇帝十次也不一定能够得到这样的赏赐。 但是他们之间是达成了某种交易的。太庚皇帝给羽墨看了一样他藏得最深的秘密——异魔已经几乎将他全部吞噬了。太庚皇帝要羽墨去做一件极有可能会死的事情,不要求时间,只要羽墨有能力,就必须要做这件事。 刚巧这件事羽墨十分感兴趣。 在太庚皇帝的皇宫之内,羽墨感受到了少有的安全。那种如影随形的强烈危机感在那里似乎完全消失了,他欣然同意了太庚皇帝提出的条件。于是太庚皇帝的这一枚暗子布到了更深更远之处。钦天监也随之彻底失去了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第482章 地核 四野的星光越来越淡,渐渐透出来了点儿此地原本的模样。纪行猜想陈师道应该是功力有点儿撑不住了。 天上斗转星移,月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西下沉。 行道人道,“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是打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我这一生都在做这件事,后来知道你父亲乃是池渊宗主时,这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他背对着纪行,抬头看了看天,原本苍老的身躯竟然缓缓变得挺拔有力了起来,“我已经老了,但是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都可以做到。我如此谨慎,生怕被任何人窥探到我在这里的一丝一毫,是有我的用意的。你要记住,将来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你想起那个东西,尽量不要被人看到你的想法。” 纪行道,“叵测天机?” 行道人摇头,“不是它,是我们的敌人。数十万年的敌人。他洞悉我们的一切,知道我们的缺点,也有能力在有能够威胁到它的人出现之前就将其消灭。既然你遭遇了这件事,那很明显了,你有这个能力,或者资格。梅生对这件事也很上心,他让你找的这个人我原本没有留意,后来发现,他到底还是比我看得远。因为你要找的这个人,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 他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太阳和月亮又轮转了三次。这回他原本挺拔的身躯也终于干瘪了下去。 纪行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就为了说这几句话。” 行道人有些苍凉地道,“算不得什么,比起道家的损失,这点儿代价实在不算什么。若是再不把有一些东西交待下去,道门可就真的没了。有一件事你可以留意一下,墨家几近覆灭那一次,道家的人也差不多全部丧命。宋千会带人去了天外,只回来了几百个人。这或许是一个契机。” 行道人并指如剑,天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阴阳图,图中是一副能动的水墨画,正在演绎数千年间他对这件事的所有猜测,以及经历。 纪行立在幻象之中,他算是知道行道人为什么叫作行道人了。这个人活着的八千年,自从他到了真灵九境之后,就一直在不断地走,走了六千年,没有一天停下来。他之所以走,是因为他在看这个世界,他想方设法地在拼命发现一点儿东西。 褚门图的动作在道人投射出来的幻象当中看起来很快,翻阅卷宗就像狗看见了屎一样迫不及待。十指飞速之间,海量信息跃入他的脑海。行道人拿出一个八卦盘,轻轻将其推动。随着八卦盘的推动,褚门图犹如得到天启,刻画羽墨动机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在玉简之内继续写下: 钦天监也彻底失去了这个人的所有信息之后,他必然会为一些事情做出准备。局势变幻莫测,下一次异魔之乱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虽然先帝已死,但是羽墨必然守信。此人行事诡谲,说到做到,虽杀性极重,却“从不滥杀”。因为死在他手上的都是威胁到他的人,仅此一点,颇有梅尊者之风。 太庚皇帝与他交换了信息,他必然知晓仅凭冷铁还不足以彻底根除将来大难。所以他要做的准备远不止于提升兵刃强度这么点儿。 三十年前太庚皇帝还见过一个叫做叶圣南的人。叶圣南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是对异魔之乱有独到见解。那一次交谈之中太庚皇帝开始将历史上的某些怪事与异魔之乱联系了起来。之后异魔之乱的根源盯上了这位人间帝王,但是那种超远距离的打击没有落到这位皇帝身上。在太庚皇帝做了一系列布局之后,也就是三十年前的某一天,他心中的魔出现了。 卷宗中有记录,自从一封再普通不过的信被太庚皇帝接到之后,那封信无故自燃,从此太庚皇帝再也没有出过宫。 全天下最有智慧的人在太庚皇帝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都开始琢磨起来异魔之乱的根源。这数十万年来,天下八十一州剿灭的异魔实在太多了。所有死去的异魔加起来,比八十一州的总人口加起来还多。到底是什么势力能够拥有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却又没有倾尽全力一举攻陷八十一州,这实在是个问题。如果太庚皇帝拥有像异魔这样强大的势力,他能在十年之内将全天下纳入大商的版图。 所以可以做出推测,异魔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强大,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每当有可能威胁到异魔核心的人出现时,这些异魔便会不惜代价发动超远距离的袭击。之所以说不惜代价,那是因为每次发动远距离袭击的间隙,最快也没有少于二十年的。而在数十万年间,不乏有能力超越宋千会这样的存在的人出现。有时候甚至这样惊才绝艳的人会在同一个时代出现两个。而这样的两个人,先后在三十年之内暴毙,似乎很说明问题。 羽墨很有代替梅生的势头,这一点在当年太庚皇帝就注意到了。与之不同的是,太庚皇帝选择了怀柔,而非像他的列祖列宗那样将梅生硬生生逼成了大商的敌人。 三十年前,太庚皇帝命宋千会秘密拼了一个“棺材”出来。说是棺材,其实空间很大。这副棺材,就是为异魔打造的。当然,它也可以作为大商最后的防护地。棺材之内藏着数量庞大的灵石,这是大商私藏,足以供给十个人走到山巅武夫之列。里面还遗存着凌烟阁上记录的历代山巅武夫对于异魔的猜想,以及武功心得。可以说它是一个武器库,也可以说这是太庚皇帝为天下留的一个火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羽墨获得的赏赐,极有可能是太庚皇帝打的这副棺材。但是这棺材漂浮不定,不像天涯秘境,在某一个特殊的时间还会出来溜达一圈。据此推测“棺材”的位置全天下只有三个人知晓,一个是已经驾崩的太庚皇帝,一个是宋千会,还有一个则是已经消失的羽墨。 万幸还有一个人知道“棺材”的位置。褚门图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部交给秦淮之后,秦淮见纪行不在,便将这一份玉简复刻了两份,一份呈给了新帝,一份呈给了钦天监提司。 新帝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大的秘密,自然是拿不准主意。现在宋千会的状态可以说是极不稳定,谁也不知道该不该下去问他这件事。而且地底温度极高,地脉磁场混乱,即便是传信都极为困难。基本上可以说是他们能够用最原始的方式将所传信息通过能够抵御地核温度的冷铁传下去,但是宋千会的想法却传不上来。要将宋千会的意思从地底带上来,就必须要有一个人经受地核高温的考验,不惜一死去一趟。可是现在谁敢去呢? 知道这个秘密的四个人,这个时候心里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纪行。 纪行看完了行道人这几千年来的所有有关异魔的经历,以及刚刚整理出来羽墨行踪的褚门图的影像,道,“意思是说我要去地底一趟?” 行道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坐了下去。他将八卦盘收了起来,取出上上签,放在地上,然后就盯着这一根签凝视着,最后叹了一口气。 周围的异象消失了。 纪行看着这个深藏不露的道人,似乎道法已经达到了大成的阶段,气息完全隐藏,就连他都察觉不到一丝。到这儿他总算有点儿佩服这世上活了将近万年的牛人了。即便他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山巅武夫里边最强大的那一批人了,可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纪行道,“看起来京城那边有事要我去拿主意,我就得先走了。你今夜消耗很大,来日为你备礼。多谢。” 行道人还是没有说话。纪行觉得有点儿蹊跷,他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猜测任何人,陈师道的奇怪举动让他有点儿拿不准这个人什么意思。于是他将手扶到重刀之上,慢慢走近了这个人。 陈师道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清这个道人的表情。等他走到道人面前时,才发现这个道人凌乱发丝随着风无力地飘摆,而那副面孔已经成了骷髅。他死了。 纪行在这一瞬间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在这短短几十年里见过的人不少,大人物很多。有蝇营狗苟一生的人,有为天下人安身立命的人。古怪道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起来无疑是后者。人只要活着就还有无限可能,但是这个人宁愿死也要把一些东西交代出来,真不知是他太伟大,还是他执念太深。 这个人说一旦他死了,还有一个疯了的师侄,以及最后一个道士。纪行猜那最后一个道士是黄正汤,但是在他眼里,这只有一根上上签的陈师道才算得上是最后一个道士。 毕竟是道家人,就算死了也得送回道家。纪行托起他的尸骨,一路疾驰,到了龙虎山。 如今他已有陆地神仙之能,这点儿距离于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到。如今的龙虎山几乎是空了,虽然仍旧神秘地隐于迷雾之中,但是纪行知道道家到今天算是真正的凋零了。 能在龙虎山大阵之内来去自如的人很少,纪行算是一个。如今守着龙虎山的人是一个“年轻道士”,说是年轻,其实也不年轻了,这个人已经四十多岁了,叫作含本道。当年这个人与纪行有过面缘,认识纪行。 一开始纪行进山的时候,含本道以为黄正汤回来了,正准备叫师傅,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已经十年不见的纪行。 纪行看着越来越像道士的含本道,将陈师道的尸骨放了下来,“来认祖归宗。” 含本道奇怪地道,“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纪行讲话干脆,“这是你们道门的一位祖宗,叫陈师道,号为行道人,活了八千多年了,就算你师傅在这儿也得叫他一声师祖。趁着热乎,赶紧拜拜吧。” 含本道吓了一跳,八千多年的老神仙,还是他们道家的,赶紧恭敬起来,“弟子含本道见过师祖!” 纪行道,“死了。刚刚死的。他又不会给你什么好处,用不着这样。”然后他把行道人的遗物交给了含本道,“这都是他的法器,你好好收着,将来给你师傅看。你们这位师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欠他的,也欠你们道家的,将来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去京城找钦天监,报上我的名就行了。” 含本道赶紧道,“师祖因何而死?” 纪行想了想,最后也叹一口气,“算是……为了大道吧。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话他便离开了此地。眼下他最要紧的是回京城,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京城。此时距离他离开京城竟然已经是三十四天之后了。陈师道不知道用的什么法术,竟然有天地壁垒的功效,将他们二人的空间时间与外界错位。 纪行路上没有搭理任何人,径直去了皇宫,找到了钦天监提司,提司大人还没说什么,他就直接道,“现在是不是要我去地底见宋将军?” 提司大人笑笑,“你这……是神机妙算啊?” 纪行道,“倒是真有一个道士帮我算了一卦,这才赶紧回来。” 钦天监提司疑惑道,“陈师道?” 纪行道,“是。这个道人不简单,用了大法力帮褚门图找到了线索,还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钦天监提司恍然大悟,“他人呢?” 纪行道,“死了,刚刚死的。” 钦天监提司道,“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纪行道,“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去问宋千会那件事。地核温度有多高,宋千会去得,你就去不得?” 钦天监提司笑道,“你这不是给我开玩笑嘛?这天下唯有宋千会的霸体能够在这地底存活,让我下去,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第483章 两难(上) 纪行路上没有搭理任何人,径直去了皇宫,找到了钦天监提司,提司大人还没说什么,他就直接道,“现在是不是要我去地底见宋将军?” 提司大人笑笑,“你这……是神机妙算啊?” 纪行道,“倒是真有一个道士帮我算了一卦,这才赶紧回来。” 钦天监提司疑惑道,“陈师道?” 纪行道,“是。这个道人不简单,用了大法力帮褚门图找到了线索,还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钦天监提司恍然大悟,“他人呢?” 纪行道,“死了,刚刚死的。” 钦天监提司道,“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纪行道,“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去问宋千会那件事。地核温度有多高,宋千会去得,你就去不得?” 钦天监提司笑道,“你这不是给我开玩笑嘛?这天下唯有宋千会的霸体能够让他在这地底存活,让我下去,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他继续道,“地底有着十分强大的地核磁场,那里缺少天地灵气。便是宋千会到了那下面,一百分功夫使不出一分。而且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下去,冷铁倒是可以,但是在那地底也会软三分。” 纪行道,“你知道,问出那物事的下落,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咱们也不废话了,直接告诉我怎么下去吧。” 钦天监提司道,“先不提怎么下去的事,我得提醒你该怎么找到宋千会。” 纪行疑惑道,“难道这还是个难事?你们不是有办法和他联系吗?” 钦天监提司道,“你知道的太少了。在天地伟力面前,我们始终都只是一群凡人而已。要往地核送东西,那必须是很重要的事才会这么做。一切神通法术武技都会被大地承受。我们常常因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能够强大到不为天地所容而自我震撼,但是这么点儿实力摆在大地面前根本就是小打小闹。叵测天机决定了你能爆发出来的所有能量还不足以伤害到距离地面十里远的深度。即便如此,这种层面的能量已经足以招来天罚。我们永远被限制在了这里,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偶尔有能够躲在地下的人,也因为各种原因出不来。” 他是这方天地少有能够感受到自己渺小的人,“宋千会在地底是很孤独的,他不能出来,我们也不能下去。所有联系他的方式全部都被切断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只能寄期望他还在这座皇宫底下。” 纪行想了想,皱着眉道,“前段时间你们不是还说将我遇袭这件事告诉他了吗?” 钦天监提司道,“在我意识到你遇袭这件事的重要程度之后,我也只是将这件事刻在冷铁之上,然后将它送到地下。冷铁因为在极高温度的地方会释放温度很低的寒意,宋千会也许会注意到它。但是我并没有联系到他的能力。而且送点儿冷铁下去能够帮他抵御火毒,对他或许也有好处。” 随后他道,“但是冷铁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用,你这次下去可就没有这个交给你了。你要想让他发现你,恐怕还只能凭运气。” 纪行淡淡道,“弄了半天,意思就是说最后一个线索到这儿也断了?” 随即他抽出重刀,“我这把刀就是冷铁打造的,你看看能不能在地下用?” 钦天监提司道,“不行的,已经锻造过了,内里的纹理与天然的全然不同。在锻造的时候就已经让这块冷铁吃饱了温度,让它跟着你下去也没什么用。” 纪行皱眉,“就不能让我带一块下去?” 钦天监提司道,“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要想清楚,如果你死在下面了怎么办?说实话凭你现在的体魄,根本没有进入地核的条件。” 纪行道,“九转金身也不行?那什么才行?” 钦天监提司道,“无暇体魄说到底都是在真灵境的范围之内,与宋千会还差得太远。除非你有他的霸体,但是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他的霸体也是一场机缘,来自你的父亲池渊宗主,烧了半枚神格才让他走到了那一步。” 纪行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破境。” 最近京城的天气似乎不太好,总是下雨。大风卷着雨拍打在钦天监的门窗上,噼里啪啦,似乎要将这天地冲刷一个干干净净。 钦天监提司看着他,眼神有些残忍,“我知道你现在没有时间。我想了很久,有可能数十万年来持续不断的异魔之乱在这里就会做出一个终结。总要有一个人下地去找宋千会,这个人,对于大商而言,不一定必须是你……” 纪行咬肌绷紧了一下,“在这件事上我们不是同一个阵营,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钦天监提司道,“这是先帝的一个布局,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只是刚巧让你赶上了。那条狼有可能我没办法让你救他了。我们现在需要一个人将体魄强行提升到半神之体,若是宫部还活着,这件事就会非常好办。但是现在等我们有了这样的一个人之后,那条狼早就已经撑不住了。纪行,你先好好想想,我也要好好想想。如果我有办法了,我马上通知你。” 纪行眼角不自觉地狂跳,左眼红芒时隐时现,最后还是熄灭了,“他撑不了这么久的时间……天外的敌人是我,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他如果死了,我是有罪的。他不是畜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钦天监提司打断他,“人也好,畜生也好。横在你眼前的不是如何救他,而是太庚皇帝的辛苦布局总算被我们知晓。千年以来他是我见过的最有雄才伟略的君王,也是眼光最长远的人,他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又怎么可能会错失这个机会?” 纪行没有再说什么,“我明白。我先走了,改天过来。” 钦天监提司看着纪行推开了大门。大风裹挟着雨水哗啦吹在纪行身上,将他的衣物拍打得猎猎作响。 “你确实是最好的人选。”钦天监提司道,“不要胡来,给我一点时间。” 纪行走进雨里,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进领口。他以为真灵九境就足以应对一切了,到头来发现这连开始都不算。说是天上无神明,可是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会扯点儿神迹上来。 叵测天机,叵测天机,为什么上天事事与他作对? 他一路走到相府,因为狗子被李方寻暂时看着。他曾经与李灵甫的些许摩擦,早在他成为山巅武夫之后荡然无存。现在的李灵甫巴结他还来不及。纪行站在相府大门前很久,大雨将他彻底淋成了个落汤鸡。 提司大人说得没错,他们现在没有有效的手段进入地核,如果耗费巨资将他带下去,损失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他现在也没有像宋千会那样的半神之体,就算下去了,能不能活着上来又成了问题。大商若是倾一国之力自然是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但是在钦天监提司眼里,他们做的这些事就完全失去了意义。因为大商的目标永远都在天外,大商高层不会允许在面对异魔时没有足够的力量出现。 而要造出一个半神出来,需要时间。这个时间,狗子是等不起的。 他敲响了相府大门。 没一会儿李方寻开了门,看见淋成这样的纪行,“我早就知道你在外面了,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纪行道,“我来带他走。” 李方寻道,“你们要去哪儿?” 纪行摇头,“不知道。带他逛逛。” 李方寻道,“我现在把他送过来。” 没一会儿她推出来一个小车,里边就是已经傻了的狗子。狗子吐了半截舌头在外边,见谁都傻笑。纪行将他抱起来,见他这副模样,他自己也不禁笑出来,“你现在倒是真的没心没肺。”而后他对李方寻道,“我可能要去做一件事,可能会没命,可能会连尸都捞不到。李姑娘,多谢你了。” 李方寻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纪行站在原地。 很快李方寻回来,只见她取了一把油纸伞交给纪行,笑道,“虽然知道你神通广大,但是这就当我送你的礼物了。” 纪行接过来,“多谢。” 而后他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狗子没有被雨淋到一丝,浑身只剩下眼珠子还能动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看什么都好奇。到目前为止他的大脑已经遭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那种傻差不多是发自灵魂深处,身上还剩下的那么一丝聪明劲儿,只是体现在对纪行的极度信任上面。 纪行带他去了北域。 在经过一个地方之后,他默默去翻了一个山洞,里边是他和白芙藏的一架马车。当时他们还很穷,行走江湖嘛,走到哪儿都必须要用到马车,剩下的路已经没法再用到马车了,丢了怪可惜的,就这样封在了山洞之内。没想到差不多十年了,这驾马车还没有被蚁虫啃食完。 他对狗子笑道,“这是我和一位故人坐过的。当年你就是在这边被我发现的。那时你是狼王,威风凛凛,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是怎么混到了那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野狼当中的。我就和你不一样,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混成一个人物。” 狗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压根听不明白纪行在讲什么。 纪行道,“好好看看你的老家,咱们有个落叶归根的传统,将来……我要是做不成那件事,我就在这儿一直陪你。” 他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不太愿意让你去和人拼杀,也没有过让你帮我分担危险的打算。你救我的命不是一次两次,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我堂堂山巅武夫竟然要靠你救命才能活到现在。如果我当初没有把你硬掳来,你可能已经是一个化形妖兽了。怎么看将来你都是一代妖王的命,怎么跟了我就变成了这样?” 他突然笑了笑,“说起来那羽墨算是我平生遇到的第一个敌人,我就算找到了他,他会不会帮我还是两说。十几年前我杀了他侄子,其实也是自保之举。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能量有多大,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被那个老的一路追杀,差点没命。这些年下来,我应该是走到了羽墨前边,再也不用怕他了。梅生这个人是真的不厚道,说话只说一半,胸中块垒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一吐为尽?有什么事这么顾忌。” 狗子看着纪行,哈喇子流到纪行的手上,眼神是越发虚弱了。 纪行看着狗子的眼神,最后叹了一口气,“我带你去见一个长辈。好歹老子是池渊的少宗主,哪能亏待你。” 几个时辰之后,纪行来到了池渊。 “长流前辈,晚辈纪行,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纪行将狗子放在地上,直接跪在地上。 含光在地底看到了纪行,他也知道纪行现在的遭遇,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对纪行透露太多信息,“你不说,我也知道。” 纪行还是直接道,“我要见宋千会,有什么办法。” 含光叹一口气,“神格只有一枚,在千年之前用了半枚,几年前又用了半枚。我也想帮你,但是实在没有办法。纪行,慎言啊。” 纪行道,“眼看办法就在眼前,我怎么能放弃?钦天监劝我不要胡来,”纪行指了指狗子,“他是我什么人?没他我早死好几次了,我怎么能不管他?麻烦帮帮我吧。你当初不是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来找你吗?我现在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办法了,求求您。” 四周渐渐浮起迷雾,而后整个池渊开始急剧地晃动,一阵阵磅礴到纪行也感到有些恐惧的海量力量充斥在这堪比一州的海岛上!随即天黑了,整个池渊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纪行不明白长流(含光化名)在做什么,只觉得单看这气势就已经赶得上梅生了,颇为惊心。随之而来是希望,若非有什么要交待自己的,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 第484章 两难(下) 纪行道,“眼看办法就在眼前,我怎么能放弃?钦天监劝我不要胡来,”纪行指了指狗子,“他是我什么人?没他我早死好几次了,我怎么能不管他?麻烦帮帮我吧。你当初不是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来找你吗?我现在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办法了,求求您。” 四周渐渐浮起迷雾,而后整个池渊开始急剧地晃动,一阵阵磅礴到纪行也感到有些恐惧的海量力量充斥在这堪比一州的海岛上!随即天黑了,整个池渊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纪行不明白长流(含光化名)在做什么,只觉得单看这气势就已经赶得上梅生了,颇为惊心。随之而来是希望,若非有什么要交待自己的,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 含光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下去,但是你要在我这里等上十年。” 纪行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觉当头一盆冷水浇到了自己头上,“前辈,他已经撑不住了……” 含光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那灵兽的死活了。你要清醒一点儿,有的事情你没办法去控制的。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 纪行打断他,“前辈,这段时间天下大事我听得太多了,已经不想再听了。我现在只想把他救活,他得的不是病。那种伤势很奇怪,就算他肉身上的伤痕全部痊愈,但是境界一跌再跌,苍老很快会找上他。他现在连舌头都管不好,没多久就连水都咽不下去了。我找了很多人帮他看,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他受的究竟是什么伤。你知道梅生给我提起羽墨这个人的名字之后,我想到的是什么吗?他眼睛瞎了,瞎得很奇怪,以他的本事,都练到真灵这个境界了,怎么可能治不好区区眼疾。你懂我意思吗?他们二者之间的伤很相似,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我这么着急找这一个人,后来碰到的这所有的事,不是我想看到的。” 他顿了一下,沉住气道,“如果你有办法救他,不管天外有什么,我都会宰了他。” 含光沉默了,他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继续说话的,但是他后来说的话近乎残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找到那个人之后,你看到的他,仍旧是一个瞎子呢?” 纪行潜意识里听懂了,但是他没有多去想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往这层上想。人常常都喜欢骗自己,尤其是在遇到有可能自己掌控不了的局面时。 但是含光的声音仍旧是那么的毫无感情,几乎是要将纪行往无底深渊之下拉,“你找到他之后,他仍旧是一个瞎子。梅生给你的信息或许没有错,因为你想找的这个人有可能已经治愈了自己。但是他也有很大的可能,到现在都对他自己的眼疾束手无策。而你在找到这个人之前,就要冒着极有可能是必死的危险进入地核,能不能问到宋千会有关那个地方的位置暂且不说,即便问到了,你想找的那个人万一没有在那里面呢?” 四周一片黑暗,纪行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按理来说,加上在大齐空间那二十年,他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了。但是现在的他仍旧像是一个遇到困难拿不出任何主意的少年,而他那一颗犹如猛虎的雄心又不甘于自己被困在窘境,于是他左眼的红芒又出现了。 一种深沉的邪恶气息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爆发了出来。 纪行左眼的红芒越来越盛。没人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休息了,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停过。雨打在他身上,他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太阳光点落到他肩上,他也察觉不到暖意。他从头到脚都是冷的,从众神传说再到自己遇袭,一张弥天巨网终于让他看到了一丝端倪,而他现在仍旧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自己身边的人却不知道死了多少。 他并不擅长推算,但是他仍旧长时间地在进行高强度的推算,推测解决这一切的可能性。他的躯体也一刻没有松懈过,他随时都挺得像一杆旗,绷得太紧。他到现在也算是一个聪明人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没有去怀疑过自己到目前为止做的所有事是不是能够救下狗子。这可不是他行事的风格。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连和别人作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局,他要怎么破呢? 含光不想纪行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但是往往孤家寡人是强大的。而且那条狼,他也是真的救不下来。天地之间有规矩,所有生灵都有命数,命数尽了,就该死了。含光虽然不太清楚命数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在这个境界上,已经能够体会到这个东西了。 就连仙人都会渐渐老去,到了某一天,可能是劫数来了,也可能是大限到了,纵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一死。那超越凡人理解的打击方式,早已直接作用在了命数之上,这是仙人才能动用的手法。因为对于已经能够滴血重生的仙人而言,只有这种方法能够对敌人造成真实伤害。魔沼蛙虽然将这一招用得蹩脚,但是用来对付一个连伪仙都不是的纪行,或者连山巅武夫都不是的狗子,那就太简单了。高位打击低位,是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的。 跨越天地的巨大压力始终如同阴霾一般压在纪行头上,而在刚刚含光说的那最后一句话之后,他的内心终于有了崩坏的迹象。 他站在这黑暗之中,脚下出现无数个发射红芒的眼睛。纪行在此之前因为从未有过对神明的信仰,所以坏空境界几乎是在一瞬间便主导了他的心神。池渊地下被掩藏的无数恶魔因为嗅到了纪行这尊大魔头的气息,竟然一个个的开始苏醒,一旦那些无法杀死只能封印的强大恶魔——即魔兵,也醒了过来,即便是含光也镇不住!届时不用魔沼蛙发动袭击,纪行自己就能毁了这方世界! 如果他没有来这恶魔的坟地,即便是他的坏空境界觉醒了也没有关系。因为天地之间有规矩,自然会有天罚来收拾他,在他的力量还没有突破至魔界使徒那个水平之前,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神明天罚便会自动将他劈成飞灰。 可是那么多魔民魔兵都封印在这池渊底下,一旦他们都苏醒过来,再加上纪行这尊大魔头的滋养,很快这些魔兵的力量就会达到巅峰!届时就会出现数千个甚至上万实力堪比如今纪行的恶魔! 含光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纪行会有这种变化,因为就连怀让也不知道纪行当初在幻象当中被大自在天魔主的本相影响的这件事。传说中的大自在天魔主是连一方界主的魔神也愿意将其作为信仰的人物,她要影响某个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介质,只要你看到了她,甚至可以“立地成魔”。这可比佛祖的“点化”要厉害多了! 纪行当初在幻象当中见过大自在天魔主,其实早已被其诡异的强大神通所折服,内心早就有了大自在天魔主的影子,只是他还没有将其作为信仰的意识而已。一旦他愿意成魔,并且开始信仰大自在天魔主,那他可就真的和各界魔神攀上亲戚了。将大自在天魔主作为信仰,这个事可不是那么简单,不是谁想这么干就能干得成的,因为就连许多魔王都不一定见过魔主的真面目,信仰魔主这也是许多魔神的最虔诚的意愿。纪行若是信仰成功了,那他就算得上是各界魔神的师弟了。到那时候阿修罗道界主估计都会亲自来这八十一州看看自己的小师弟究竟长什么样。 含光以前不知道纪行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哪能不知道,纪行这好端端的就入魔,可真是千古以来头一遭! “和尚!池渊有难!速来!”含光急迫求援。要知道佛家功法最为克制魔道,他叫怀让过来可不算是叫错了人。 但是他还真就叫错了! 因为此时的烂陀寺莲池当中烧起了大火!火焰的颜色是黑色的,滔天魔气被怀让用他那钵罩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端倪。纪行的金身承自烂陀寺,他入魔的事自然与烂陀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永远也不明白自己亲手造就了一尊恶魔之首,大魔头纪行即将成为事实! 怀让从未见识过这样深重的罪恶,这样酷厉的黑暗!莲池里的八十一朵金莲尽数燃烧,万佛窑里的珈蓝金身塑像如果被墨水染过一般开始发黑。怀让察觉到了万佛窑的异样,赶紧赶到万佛窑,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的一幕。 所有佛像开始由金色变成一种极其诡异的金红之色,如同被火焰烤过一般。佛像们全部面向一个方向,这个方向是纪行所在的方向,也正好对着怀让, 怀让爬起来,嘴里不住地念叨阿弥陀佛,可是没有一个佛变成原来模样。这些佛像作为诸天神佛留给人间最后的一点儿念想,虽然没有一点儿神力,但是毕竟是真佛塑像,对于邪恶有着最敏锐的排斥。 可佛像是泥塑的,纪行的坏空境界却是真的。假佛哪能渡真魔? 怀让听到池渊传讯之后,他大概明白了点儿。但是眼下这些佛像的怪异表现让他觉得似乎连佛也有心无力了。自从他得道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一点儿动摇。而之后他则是真的开始动摇了。 魔气。 从珈蓝塑像开始,所有佛像开始由金红向黑红转变。原本慈和佛像在现在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清的狰狞恐怖!每一尊佛都像一尊笑着的恶魔之首! 怀让后退两步,大惊失色! 魔头,又称恶魔之首,每一个魔头都有坏空境界作为力量支撑。在这方已经失去了神灵庇佑的天地,出现一个魔头,相当于出现了一个新的信仰。整个八十一州在冥冥之中开始发生了一点儿扭曲,这种扭曲是很多层面上的。原本天下间的戾气就很重了,在纪行开始跌入坏空境界的一瞬间,这些戾气终于开始化为邪恶气息。 而作为这万恶之源的纪行,却根本没有感受到这一切。他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么多事都好像是在和我作对?难道是哪里有问题吗。我一生从未做坏事,所犯杀孽,都是被逼出来的,如今我不想杀人了,只想救人,怎么就做不到?” 当他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无数发出红芒的眼睛就像有无数个他一样,同时传来声音。这深重黑暗当中便出来无数回音,犹如十万恶魔守在纪行身周。 他闭上双眼,同时脚下无数红芒消失,他发出一声来自恶魔之首才能有的深远太息,“啊!不该是这样。”他向含光发问,“为什么天地法则就不能因为我而改一改?如果不能改,我能不能毁了它?” 这句话便是典型的坏空思维,万事万物随我心,皆可齑灭。等他达到乱神那个境界,他就该想是不是该让众神也听他的话了。 强大的逆向境界压力如同一记重锤击打在含光神魂深处,但是纪行这个老子也是真的不简单,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一点儿崩溃的迹象,“你就算毁了这个规则,那已经是多久之后了?那条狼还是会死。你不如静下来,好好想想办法。” 纪行睁开眼,红芒将他的脸映得极其诡异,他邪异地哈哈大笑,“办法?我的前辈,眼下有一种强大力量,它就摆在我面前。唾手可得。好像我不需要什么办法了。” 含光知道现在要是不稳住纪行的话,他压着的以万计数的恶魔就该苏醒了,“纪行,你这样,有些奇怪。” 纪行皱眉,“什么奇怪?”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要彻底跌入逆向境界,“为了变得强大我现在什么都愿意做,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第485章 含光之死 强大的逆向境界压力如同一记重锤击打在含光神魂深处,但是纪行这个老子也是真的不简单,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一点儿崩溃的迹象,“你就算毁了这个规则,那已经是多久之后了?那条狼还是会死。你不如静下来,好好想想办法。” 纪行睁开眼,红芒将他的脸映得极其诡异,他邪异地哈哈大笑,“办法?我的前辈,眼下有一种强大力量,它就摆在我面前。唾手可得。好像我不需要什么办法了。” 含光知道现在要是不稳住纪行的话,他压着的以万计数的恶魔就该苏醒了,“纪行,你这样,有些奇怪。” 纪行皱眉,“什么奇怪?”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要彻底跌入逆向境界,“为了变得强大我现在什么都愿意做,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含光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现在的情况真的狠危险。池渊底下压着无数异魔,现在他们似乎都有苏醒的迹象。快停下来吧,你这样会招致天下大难的。” 纪行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什么异魔,什么仙神,等我修成这无上的功法,老子这就把宋千会从地底揪出来问他到底羽墨在哪儿。前辈,等我神功大成,管他异魔还是仙人,统统给老子死人!” 含光道,“你不能这样做的。纪行,救一人杀百人已是大罪孽,你这会让天下陪葬的。你的所有亲友全都会因为你一时过错而烟消云散。” 纪行低头,脚下那无数散发赤芒的眼睛正贪婪地看着他,“我有什么亲友?自我出生起便父母双亡。即便我还有,我一定能将他们护住!” 含光声音有些颤抖了,“天罚快来了,收手吧。等不到你功参造化,天罚就会将你劈成飞灰。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何必纠结这一时?你知道稍后会发生什么吗?池渊底下的无数异魔的力量越来越壮大了,每一只异魔都在朝着山巅武夫的境界进化,而你根本来不及护住你的亲人朋友,天罚便会降世。你即便死了也是白死。” 但是那对纪行而言近乎于无限强大的力量已经横在了纪行眼前。地底的无数恶魔已经苏醒一半,若非含光施了大能力,以及这池渊之下还有纪行母亲留下的一个禁制,那些异魔早就横空出世!可整个池渊依旧开始地动山摇,不知道多少邪恶声音一齐响起:“恭迎我主!” “恭迎我主!” “恭迎我主!” “恭迎我主!” 纪行的皮肤瞬间变得惨白,而后他整只左眼全部变成赤芒,将这浓重黑暗刺出一个笔直的洞。地底的异魔察觉到了高阶恶魔气息,对纪行的阿谀越来越起劲,一个个将纪行奉为主人,而后贪婪地吸食纪行散溢而出的深重邪恶。 同时信仰的力量为他提供了承受坏空境界的强横体魄,他已经快要失去神智,或者说他的神智换了一个方向。此时池渊之上已经慢慢开始汇聚劫云,就等纪行完全堕落成魔。 纪行的真实境界一跌再跌,一路到了即将转入逆向境界的那个分水线上。他虽然站着,却突然感觉自己脑后像是有水,与此同时四周天旋地转,黑暗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红色大海。海是红色的,天上也是红色的,云也是红色,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水里。 紧接着他发现这海水并非是水,而是血。他抓了一把血水放在眼前看了看,惨白的手掌让他有点发愣,在血水的衬托下看起来有种怪异的美。 纪行内心十分烦躁,但是此时却容不得他烦躁,因为大海四处都是巨大漩涡,他正在被一个离他最近的漩涡往那边吸。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儿力量让自己逃出去。然后他发觉不是自己没有力量逃离那漩涡,而是他压根就不想逃。未知的漩涡虽然看起来极度危险,但是那漩涡之下像是有什么十分诱人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他是自愿被扯过去的。 每一个漩涡都是一方魔道,离他最近的是阿修罗道。自然,若是他落入那漩涡,他便成了阿修罗。这时他反倒有些惶恐起来,因为成魔即将成为事实,有什么让他感到十分恐怖的东西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想到不喊不要紧,这一喊,血海当中登时跳出无数血水聚成的异魔,一个个张牙舞爪地要将他分而食之!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的,只见从他掌心亮起一个“卍”字符!“卍”字符在这里好似有神助一般,顿时将一切诸魔一荡而空! 这血海不是旁的,正是佛经所记载的苦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便是佛陀的苦心劝诫。因为一旦由此堕入魔道,可就真的再难有回头路了。苦海不在六道之内,自然也不在人间道,所以脱离了叵测天机的管辖。虽然在这里很容易堕落成魔,但是只要你还有一丁点儿“善念”,都是有可能“回头”的。刚刚纪行那一手“卍”字符,可不是他凭自己本事使出来的,而是借助了佛祖的力量。只要脱离人间道,什么神的力量都很好借。 这个时候纪行想起来自己还要获取力量,因为狗子还等着他去救。而阿修罗道正有着他急迫需要的力量,这哪里还用得着想,纪行当机立断就要冲向那阿修罗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哥。” 纪行以为自己幻听了,不由得停下来。 “大哥。” 他好比被一榔头砸到了头上,差点儿从这血海当中跳出来,“狗子!?” “大哥!”声音有些急切。 纪行哪能分不出来这是狗子在叫他,他赶紧回头,却看到往日狗子的所有经历。 “狗子,你就在这儿等我,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这句话被他说了无数遍。狗子与他的每一次分别几乎都是这样。出了等待,几乎就没有别的记忆了。 “就在这儿等我,哪儿也别去!”纪行喃喃念道,随后他开始蹚水往回走。 于是在魔道与神界之间的冥河当中,一个人开始逆流。一切神仙道与魔道之间都有一条分界线,这条分界线有很多种称谓,冥河,苦海,溺水,天河。在这里,所有生灵死去之后,无处依托的魂魄都会流落至此。若是前世,或者往前好几世都一心向善,便会有神明来拉一把。若是一心为恶,便会落入饿鬼道受无尽折磨,在这折磨当中化为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小鬼,等到将来或许还有向魔兵转化的机会。 与此同时纪行的本体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他痛苦地倒在地上,狗子与他滚在一起。狗子不停地流泪,也不知道它是害怕还是为何。纪行惨白的皮肤之内,血管时而暴起,时而恢复正常。每次他血管暴起之时,在他身上都能看到蛛网一般的黑色血液在流动。今天没有人能渡他,只有他自己能渡自己。倘若他成魔,天罚不会留情,而若是他的灵魂在回来之时出了半点儿差错,他的下场会比狗子还惨。 一个男人从池渊深处走出来,他两鬓斑白,眉眼平和,瞧着颇为儒雅,“纪行,你来历复杂,我不能帮你太多。说到底你不是纪行,可是天上的仙人不这么想,他们说你是,你就是了。真正的纪行神官都死了那么多次,何况你……只是一个凡人呢?倘若你能回来,你会得到一个强大兵奴。你要去找宋千会,也就不是难事了。我早该随着你母亲一起落土,你成仙的那一天,我是看不到了。生在池渊这个大宗门,本来就是有很多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我们池渊原本只是氏族时代最不起眼的一支奴隶,连姓氏都没有。仙人给你起名纪行,我一开始也很高兴,觉得将来你或许还有成仙化神的天资。现在看来,当年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随后他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我们家,世代如此,这兵奴,只是我的一具化身,你随便用,算是我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了,”含光叹一口气,“为父……无能。” “请真武剑,荡平诸魔!”含光笑道,而后他眼里的神采开始消失,面目渐渐模糊,变得时隐时现。他的图腾真身开始崩碎成烟,与他这一道幻象结合在了一起。大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兵奴就这样诞生了。 大海在不断呼啸,卷起的巨浪不断袭上池渊。巨大风暴带来了难以计数的雨水,强烈雷光仿佛上苍在宣泄着愤怒。苍穹之上破开了一个大口子,突然一道赤金光芒落了下来。 堪比一州的池渊便这样毁了。整个池渊大陆都被那一道赤金光芒给击成粉碎!难以想象的浩大威仪刹那间笼罩八十一州!从池渊开始一阵风暴般的冲击波如同涟漪一般呈圆形向外扩散!这至阳至刚的浩然正气只在几个呼吸间便将世间一切戾气扫了一个干干净净! 藏在池渊深处的真武大帝灵像也在这一瞬间被击成粉碎。 魔沼蛙在天外死命往地下躲,被那突然到来的真武剑吓得开始自欺欺人。但是臃肿的它只能做到把脑袋埋进地下。殊不知若是真的真武剑对准了他,他那屁股是如何也别想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寺庙里的佛像们又恢复了原本模样。这一日天降异象,天下太平,因为神迹降世。 大海当中,纪行抓着狗子,随着洋流无力漂流。他还是没醒。在他上方,一个模糊持剑身影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阳光落在纪行脸上,丝丝温暖好比有天大的力量,竟然将纪行惨白的皮肤照出了一丝红润。许久之后,纪行像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躺在海面上。他叹一口气,自己何时能逃离这里? 但是阳光的暖意让他察觉到了异样。他醒了。 他不知道含光为了破这个局,不得已请动了真武剑诛魔。因为纪行入魔是一定会被天罚劈死的,等他入魔,池渊也就守不住了。含光正在无奈之时,发现纪行却有了回转迹象,至少已经不再是成魔的迹象了。 这位世上最后的一位池渊宗主便抓住了这个时机,既让纪行有了进入地核的能力,又让池渊之下的所有异魔尽数覆灭。而他之所以将自己炼为兵奴,原因不过是因为那真武剑落下来之后,他的本体也逃不了这一剑之威,怎么算他都是一个死。 纪行从水里跳出来,浮在空中,而后他将狗子抱起来,除干了狗子身上的水分。这时他才发觉身侧有了一个虚影。说是虚影也不太对,因为这影子像是用许多粉末凝出来的。 纪行知道自己还在池渊,只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也并不慌张,因为在他潜意识里,他早已觉得只要在池渊,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前辈?”纪行喊了一声。 但是没有人应他。 纪行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那虚影,他确信这是那位前辈的手笔,他又四处张望喊了一声,“前辈?” 含光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纪行飞到高处,然后他有些傻眼了。整个池渊竟然都不见了。这里像是发生了一起巨大海难,海底四处都是碎石。原本池渊宗门的残垣断壁在海底依稀还能分辨出来一些。同时这里的海底像是有一座活火山一般,不断地透过数百丈深的海水冒出阵阵红光。 纪行潜入水底,只看到在那红光周围,海水被高温烧得已经沸腾,不断地往外冒着气泡。让他惊惧的力量像是封存在了这里。 他想起来含光说的异魔之乱,莫非自己入魔的时候,那些异魔逃了出来,将池渊绞了天翻地覆之后,便将含光杀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他便有些害怕了。于是他赶紧赶回大商。 第486章 可怜人 原本池渊宗门的残垣断壁在海底依稀还能分辨出来一些。同时这里的海底像是有一座活火山一般,不断地透过数百丈深的海水冒出阵阵红光。 纪行潜入水底,只看到在那红光周围,海水被高温烧得已经沸腾,不断地往外冒着气泡。让他惊惧的力量像是封存在了这里。 他想起来含光说的异魔之乱,莫非自己入魔的时候,那些异魔逃了出来,将池渊绞了天翻地覆之后,便将含光杀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他便有些害怕了。于是他赶紧赶回大商。 没等纪行走出池渊,一抹金光由小到大,很快便到了纪行眼前。来者便是怀让。还没等纪行说话。怀让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面色突然潮红,而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金血,无力地跌落下去。 纪行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怀让有这种时候,印象中这个和尚向来都是胸有成竹,怎么今日成这样了?他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盛,莫非此时天下已经被冲出来的异魔屠杀殆尽了? 只见纪行一把拉住怀让,急切地问,“怎么回事?” 怀让面如金纸,嘴唇惨白,“没了。” 纪行用手给他擦干血迹,“什么没了?你说清楚。” 怀让看着纪行,“他没了。” 纪行想了想,道,“你是说长流前辈?” 怀让惨笑一声,“长流?哈哈!长流。”等他面色稍稍好转,“你可知他是谁?” 纪行想了想,“以前池渊的一个长老?” 怀让道,“他到最后都没有给你说吗?” 纪行发现怀让的境界跌得厉害,也不清楚他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总之怀让这一身佛法驳杂了许多,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至阳至刚。 “我当时差点儿入魔,晕了过去,等我醒来这里就已经成这样了。”纪行道。 怀让缓缓在空中站稳,“你现在可以去地核寻那宋千会了,他给你留了一样好东西。你走吧,贫僧要在这里看会儿。” 纪行回头一望,那持剑虚影仍旧伴在他左右,于是他问道,“就是这个?” 但是怀让已经在空中坐定,闭上了双眼,看来是不愿意多说一句了。纪行无奈,他现在还急着回大商,虽然和尚如今实力退得厉害,但是能伤到他的人,这世间仍旧不多,所以他便带着狗子赶紧走了。 可是一路上朗朗乾坤,没有半点儿末世之象,纪行觉得似乎问题不大。在路上的时候他就觉得背后那虚影有点儿吓人,就想着能不能让这玩意儿藏一藏。没想到那虚影根本不用他想办法,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但是纪行还是能感觉到它就在附近。他用神识探查了一遍之后,发现那虚影只是分散成了无数个细碎粉末,当他希望这些细碎粉末重新聚成人形的时候,也只是需要一个想法而已。 说实话到现在他心里还空落落的,长流前辈待他不薄,几乎是倾囊相授,池渊之变与他肯定有关,但是即便是到了最后还是留给了他这么一件好东西。方才怀让说他可以去找宋千会了,应当便是说的这虚影了。 纪行一路到了大商京城,却看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他还以为是什么节,也没放心上,径直到了钦天监。他现在有很多事要问。 哪里料到等他找到了那位提司大人,竟然发现钦天监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纪行便问提司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钦天监提司笑道,“前几日天降神迹,池渊压着的所有异魔都被扫空了。” 纪行疑惑道,“什么神迹?” 钦天监提司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甚清楚,但是这绝对是好事。前些日子南方有邪灵作祟,应当是天上神仙都看不下去了,便降下天罚将池渊的异魔都除尽了。” 纪行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个邪灵不就是我吗? “我在池渊有一位前辈,好像和异魔同归于尽了。”纪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堵,就像有根木头卡在喉咙里一样。但是现在他不是感伤的时候,又道,“但是他给我留下了一样好东西。怀让大师傅说我可以凭着这个去地核。” 钦天监提司没有想那么多,喜气洋洋道,“那就拿出来让我看看?” 纪行摆摆手,“不用拿出来,他就在你后面。” 钦天监提司用手指了指纪行,呵呵笑道,“你呀你呀!还想蒙我?” 随后他便僵住了,以为他的神识发觉背后有一个让他感觉到十分不适的东西。说不上来是哪种不适,就像一个人的眼睛看到的所有景象,偏偏在这景象当中缺了一块,缺的那一块没有颜色,甚至连黑白都没有,但就是没有图像。在钦天监提司的识海当中也是这样,他发觉身后有一块空间他完全探查不到任何东西,就连空气都探查不到,而这一块空间刚巧构成了一个人形。 于是他回头一看,便发觉了一个持剑虚影。 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来许多问题。钦天监提司疑惑道,“这是……这是?这是图腾?你从哪搬来的?” 纪行叹一口气,“应当是我那位前辈留给我的。” 钦天监提司明白了,良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知道你那位前辈是你什么人吗?” 纪行汗颜道,“直到最后他也没提过这些,但是他确实帮了我很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钦天监提司有点不忍地看着纪行,心里实在很想告诉他,你的那位前辈正是你爹。他想了许久,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唉。” 世上总是有许多可怜人。钦天监提司对这类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含光到死都没有和纪行父子相认,这倒也像是池渊一脉的行事。但是那毕竟是纪行生父,他一个人在池渊孤独了将近一千年,胸中多的是雄韬大略,死得却如此窝囊。大概是不愿意因为他自己的死,而影响纪行心境吧。 钦天监提司在心中叹道,“父母之为子,大体如此。” 只是这真正的可怜人,却浑然不知含光临死前都为他做了什么。 “怀让说得没错,你有这个,别说进入地核,就连找到宋千会也不是难事了。”钦天监提司轻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嘲讽,“这是你那位前辈将自己的图腾真身碾碎了之后,为你炼的一个兵奴。纪行,他死之前,是承受了很大的痛苦的。” 纪行咬肌紧了紧,对长流前辈的愧疚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帮我……我可能应该去找他喝酒,可能应该多陪陪他……” 钦天监提司看着纪行这可怜模样,“晚了。” 纪行躲闪着钦天监提司的眼神,“我还要去找宋千会,那个地方我还要去问。我得走了。” 钦天监提司却看出来纪行心中所想,“你可以尝试一下,不行的话就回来找我。” 纪行点头,“狗子就拜托给你了。在下先走一步。” 有的人总是后知后觉,他行程太忙,动作太快,悲痛常常来不及赶上他的步伐。等他停下来了,站定了,痛苦便会在无尽的黑夜中,一点一点袭遍他的全身。 天上朗朗乾坤,日光像缎子似的飘下来,整个京城都在暖意当中。纪行看着天上的太阳,从头凉到脚,他走出钦天监,走在皇宫的广场上。广场太大,没有一个人,他左右看了看,像是一个窃贼。等他发现确实没有人时,还没等他赶紧跑出皇宫,鼻子突然一酸,窃贼的眼泪便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窃贼是天下有数的山巅武夫,能和剑圣谢林打个平手的纪行。 纪行用手抹这滚烫眼泪,却是越抹越多。长流前辈他叫了不知道多少次,但那个人不能算是前辈,而应当是他的长辈。他纪行出自池渊,最后一个宗门之人,现在池渊没有了,他最后的靠山也没有了。 钦天监提司的话犹在耳边。纪行难以想象长流在最后一刻是怎么做出这样的抉择的,而他在得到长者的馈赠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离开。 钦天监提司看着纪行的背影,喃喃道,“含光前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选择呢?” 池渊,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大海。 怀让坐在虚空之中,一遍一遍地念经。纪行又回到了怀让身边。没有人会告诉他,死在这里的人是他的父亲。这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只有纪行自己不知道。 三天后,怀让诵经的声音停了,他睁开眼,“你来了。” 纪行点头,随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大叠草纸,“我给他烧点儿。” 怀让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做这个没用。” 纪行动作僵住了,但是他还是继续给含光烧纸,“听说这个是阴间的钱,烧得越多,他在阴间就能过得越好。” 怀让道,“不是这个道理。烧纸钱只是一个念想。有的人死了,容易落到饿鬼道,念他的人越多,他就越容易想起活着的时候那些亲友的好。这些亲友的好,便是善念。心里有了善,就不容易落到饿鬼道去了,也不必去承受那数千年上万年的苦痛。” 纪行想了想,“那我再去买点儿纸钱,给他多烧点儿。这样没准他能上天界。” 怀让悲悯地道,“老友的魂魄都散了,别说天界,饿鬼道都容不下他,你烧什么都没用。” 纪行顿住了,随后他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勉强,“那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怀让道,“世人拜假神,敬假佛,贫僧已经见怪不怪。如今大多数人求神拜佛,都是为一己之私。即便是祭拜先人,也多有掩饰自己年壮时未能及时赡养,而以此掩饰良心难安。” 纪行知道怀让是在说他此举不过是自私之举,不过怀让说得没错,他正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海风将他一头发丝刮得凌乱,他手里拿着燃烧的纸,僵在了原地。一直等纸在他手上都烧完了,他也没动一下。 过了许久。 “他是个好人吧。”纪行道。 怀让叹一口气,“是,他学贯佛道儒,按理来说,自然算是好人。” 纪行从自己身上的白衫撕了一块布下来,这白衫是一件宝物,如今他功力很高,已经能轻易撕扯,“他可能没有后人?” 怀让不知道是在提醒纪行,还是在打机锋,“你就是他的后人。” 纪行没有往父子这一层上想,但是他却那么做了。他将白布条绑在额头上,“我为他守孝三年吧。三年内我不会饮酒作乐。” 怀让看着纪行头上的“孝”,没有再说什么。 后人缅怀去世的长辈时,常常会披麻戴孝。至于头上的白巾为什么叫作“孝”,大概是没人能说清楚了。似乎只要戴上它,你就是孝子了。但是天下间本来不该有这么讥讽的事。 纪行在这儿站了七天,算是守完了含光的头七。最后他凌空磕了三个头,“长流前辈,后人纪行,得前辈悉心照拂。后人感激不尽。愿以前辈为生父,守孝三年。世事繁多,前辈教诲仍在耳畔,后人将要辞行,还请见谅!” 说完这句话,纪行回头便走了。 怀让看纪行离去的方向,最后竟然露出了微笑,“我们一直劝你给他说,你不说。我以为他会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他父亲,但是他还算是一个有心人,知道你对他好。说到底还是你厉害,历来算无遗策,人心人性被你琢磨得太透。天下间唯有一件事最难,便是将心换心。说来也对亲情上的事是最难算计的,即便你告诉他你是他父亲,最后又能如何呢?你倒是会当爹,什么都不必说,他自然诚心将你作为长辈。” 但是含光是听不到这些了。他已经将自己所有值得付出的东西都交了出去。如他所说,千年之前他就该是一个死人,只是仍旧担心自己的骨血才苟活至今。当年他与鹭影说好了一起生一起死,他倒算是食言了。如今他也总算能够与她在冥冥之中相聚了吧。 第487章 入地(上) 第五百三十二章入地(上) 怀让看纪行离去的方向,最后竟然露出了微笑,“我们一直劝你给他说,你不说。我以为他会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他父亲,但是他还算是一个有心人,知道你对他好。说到底还是你厉害,历来算无遗策,人心人性被你琢磨得太透。天下间唯有一件事最难,便是将心换心。说来也对亲情上的事是最难算计的,即便你告诉他你是他父亲,最后又能如何呢?你倒是会当爹,什么都不必说,他自然诚心将你作为长辈。” 但是含光是听不到这些了。他已经将自己所有值得付出的东西都交了出去。如他所说,千年之前他就该是一个死人,只是仍旧担心自己的骨血才苟活至今。当年他与鹭影说好了一起生一起死,他倒算是食言了。如今他也总算能够与她在冥冥之中相聚了吧。 纪行回到钦天监之后,便开始和提司大人琢磨起了进入地核的细节。他虽然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他一直冲进地核,但是好在他会道家的遁术,能够省去不少麻烦。但是遁地术也是有距离限制的,一旦距离地核太近,就会出现这法术不稳的情况。因为地脉磁场可不是好玩的。 同时他们还在想办法给狗子续命。经过漫长的推算,狗子剩余的寿命可能不足十年。一旦纪行在地底发生任何意外,也不是说他在地底遇难,而是万一他出现了暂时出不来的情况,而不得不在地底待超过十年之久,那狗子的命就别想救了。而且地核当中的岩浆是不断流动的,在那里没有任何坐标以及参照物,宋千会极有可能随着岩浆一起流动。纪行要想找宋千会,就得将每个角落都要翻一遍。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已知天下八十一州长约一百万里,宽约三十万里,而地核深度未知,纪行要将这么多地方全部跑一遍,即便是在地上他能动用他那山巅武夫的超然速度,再加上他那铺开能达万里之遥的庞大神识,他也要走上个半年才能将八十一州全部“看一遍”。而在地核当中,他能感知到周围的情况的范围不会超过五里地。也就是说他在地底要至少跑上个一千年才能将八十一州对应地核的位置“逛”一遍。 但是他自然不可能真的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因为钦天监提司告诉他,宋千会到现在都没有招来天罚,那就说明他一直在皇宫底下的位置。而皇宫的范围不过千里方圆,纪行即便在地底的速度不过“一日千里”,他仅仅需要不到两百天就能将皇宫对应范围搜索一遍。但是问题在于宋千会他到底在多深的位置。若是宋千会在地核十里地之外,纪行便还需要一个两百天。若是地核岩浆十五里地深的位置,那便又是一个两百天。纪行做好了下地十年的准备,所以他只能期盼宋千会不要出现在岩浆百里之深那个位置。 其实直到今天,人们还是没能弄清楚这天地之间的关系。大地是一个弧形,一般认为当走得够远,那里便是大地的尽头,因为在那里的一切物体都会陷进去。而且即便你有本事接近大地的尽头,也绝对难以扛过那无时无刻不在肆掠的雷暴。仿佛天地之间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人类像大地之外探索一般。现在的地平线,故人便将其称为天涯。 所以纪行必须要做好独自在地底待个长达十年,甚至更久的准备,而狗子的寿元也就成了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后来被钦天监提司神神秘秘地说他能解决。纪行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但是这个人既然说他有办法,那就不会骗他。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没有必要尔虞我诈。 于是如何定位宋千会便成了最难的问题。因为自古以来,去了地核的人就没有出来的,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传授在地底寻人的经验。但是不得不说钦天监真是手眼通天,他们通过一个大型阵法模拟了地核的情形。 当纪行进入这个阵法之后,强烈的地磁脉冲几乎在一瞬间让他使不出来一点儿功力。同时剧烈的高温也在困扰着他。但是让他有点儿意外的是,伤刀竟然在这个时候起作用了,伤刀刀刃那层银白刀锋有吸收高温的能力,这能让纪行感觉“凉快”不少。虽然嘴上说的是凉快,但是纪行感觉到的温度也有一般火焰的温度。不过他当初手拿着一打草纸,那草纸就在他手上烧着了他都没事。所以即便这样的温度纪行能够感觉到烫,甚至是疼痛,但是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太大伤害。只是令人担忧的是,一旦火毒侵体太久,他会不会因此积累太多暗伤,最终死在地核里边。 剩下的就是测验一下含光留给他的兵奴了。这兵奴完全是顺纪行心意而动,尤其是它的实力要比纪行高出一个层次,完全有伪仙的境界,所以它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纪行心中有了一个奇思妙想,他在这阵法当中,将兵奴解为两层薄壁,而后将外层薄壁往外扩充,内层薄壁不变。于是两层薄壁之间便成了真空。因为真空不传热,外层薄壁透进来的些许强光也被内层薄壁挡住了,所以纪行在这两层保护罩当中,几乎感觉不到热。 由于此兵奴完全受他心意驱使,他基本上没有费什么事便成功了。但是这样做也有一个缺点,那便是他看不见护罩之外的任何情况。而神识在这强烈磁场当中根本发散不出去,所以他成了一个瞎子。即便地核全是岩浆,他原本就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原先他好歹还是能听见,因为岩浆当中声音的传递即便微弱,但是但凡有一点奇怪的声响,纪行如今六识之敏锐,还是能够听出来异样。因此他要想找人,这护罩就不能一直开着。 之后钦天监提司想了一个办法来寻宋千会,那便是让纪行在地核当中用肉身的力量强力击打岩浆。这会让岩浆传递出去一个“声音”,或者说是微弱震动。一般人肯定是难以察觉,但是山巅武夫却不一样。尤其是宋千会,他的六识之敏锐,甚至比纪行还要强大。所以纪行只要有规律地击打出一系列震动,肯定会吸引宋千会来查看。 纪行能在岩浆当中察觉到最远的震动大约是五里地,那宋千会自然感知能力比他更强,说不定宋千会在地底呆了这么久,感受震动的能力会比纪行想象的还要强。这么一算,弄不好他在地底待上十年的时间,搞不好还能探查将近两百里深的地域。 不过这个两百里深可不是说他从地面之后就是两百里,而是说他在触碰到岩浆之后的两百里。一旦触碰到岩浆,那他就不能用他那遁地术了。 议论入地的这个事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他们终于决定了下地。也没挑什么黄道吉日,纪行就到当初宋千会入地的那个地方,而后挖开已经重新铺好的金砖。 纪行身边围了几个人,这个事其实在大商高层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人当中包括如今的大商皇帝,钦天监提司,怀让,以及辛椎。辛椎知道这个事对大商而言,甚至对天下而言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所以他特地停了修炼来看纪行。 至于辛椎这个人,他这段时间的修炼速度可以用龟速来形容。修炼到了这个时候才真灵八境。当初钦天监提司说的他可是能够在十年之内修炼到真灵九境的。但是说来现在他也才准备了不到五年,还有五年供他突破,说起来似乎和钦天监提司说的没差。但是在纪行眼里,辛椎的修炼速度还是慢了。不过这也说得通,因为纪行现在已经是山巅武夫,他现在不管看谁,只要境界不如他的,他都觉得别人修炼的速度比他慢。 当然,守在他旁边的还有他从未左镇带来的老邢,以及许久不见的甲让。自然狗子也在场。但是狗子现在已经不再具有什么灵智了,也不能和纪行说上哪怕一句话。 甲让如今的变化可是真的很大,他已经是散人上境的高手了。这个人这些年的修炼速度可不算慢。因为他毕竟没有辛椎那么好的资源支持,一直以来他几乎凭的都是老邢的一点指导,以及他自身的努力,这才几年的时间,他就已经到了散人上境,这已经算得上是极不简单了。当初羽墨也是花了好几十年才修炼上来这个境界,至少从天赋上来说,甲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今的甲让对纪行的认知仍然停留在“无名大侠”那个层次上。所以他对纪行的称呼依旧是无名大侠。只见他眼含热泪地问,“大侠,您这就走了吗?” 纪行看着这个年轻人,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朝气蓬勃。纪行其实是很羡慕他的,他才二十多岁,还有无限可能,而且他也没必要承受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像他,好像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一天能够睡个安稳觉。 所以纪行对甲让道,“我们看似相别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我经历的已经足够多了。甲让,你的路还很长,甚至比我的更长。将来你要做的事有很多,你的天资不差,若非如此,老邢也不会收你为徒。现在你也算是和大商有旧的人了,以后你能获得的不会比现在更差。希望你能够扛起你应该承受的一切。” 他说这句话就算是“托孤”了。至于托的什么孤,他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一直以来他对大商这个地方的责任,毕竟这方地域是他的父亲曾经守护过的地方,也是“长流前辈”一直以来守护的地方。但是他在这里有没有留下什么很值得他留念的东西。自己在乎的,要么死了,要么就是毁了。或许他真正在乎的,正是前人一直守护的东西。 甲让似懂非懂,毕竟真元境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容易的坎,他也不一定能够迈过去。但是纪行对他的期望可不只是真元境那么简单。纪行这辈子能够看得起的人说实话没有那么多,但是甲让这孩子他是真的看得起。不光是天资方面的东西,还有性格,已经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或许可以将这种东西称之为缘法。 老邢知道纪行要去干大事,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高人”,虽然在这大商皇宫当中他算不得上是有多高,但是他毕竟也是人情练达之辈,所以直到最后也是一句话都没说。狗子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纪行,其他的所有人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就这样,纪行使用遁地术下了地。 他下了地之后,一开始来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难受的,毕竟才刚开始。而且遁地术他学会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当他在真元境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了一点点,直到真灵境的时候,终于在破境入“隐士”境界的时候,能够将这一招使用出来。到了今天,他都会简化版的“大挪移仙术”了,这遁地术自然更是不在话下。几乎只是在几十个呼吸之间,他便在土层当中感觉到了磁场的存在。因为他下地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得心应手了。 不过其实现在他也还好,毕竟遁地术还能用。而且当初宋千会硬生生砸下去的那个深坑,其实一直都在。这个深坑可不简单,几乎是帮纪行开辟了一个土道。因为土层到了一定的深度,到最后都会变成石层。当纪行接触到石层的时候,万幸还有当初宋千会留下的那个深坑还在,才让他下潜得不是那么的困难。 纪行顺着这个深坑一路向下,到了后来,土遁术终于不再管用。他知道,自己面临的真正的麻烦到了。现在他得凭借肉体的强横一路向下了! 第488章 入地(下) 自从宋千会消失,梅生之变,这之后,纪行又消失了。原本纪行的横空出世给天下人一种大商人才济济的表象,可是突然之间大商就沉默了下来,这可就让许多事情变得暧昧了起来。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大商是出了很大的变故。 虽然大商仍旧有许多山巅之上的高手存在,但是这些人迫于某些原因,基本都难以拿得出来。比如守在大商皇宫四个角的那几个铜人,这几个虽然都只有真灵八境的实力,但是一旦他们从铜人当中出来,每一个都有堪比山巅武夫的力量。而当他们破境入真灵九境之后,便是任谁都得小心了。最恐怖的是,每隔一千年,大商便会拥有四个这样的高手。但是有些遗憾的是几乎每次异魔之乱,这样的四个高手几乎都是异魔的重点屠杀目标。大商的山巅武夫也并不如天下人想的那么多。比如一千年前的风林火山,就只活下来了风自易以及谢林。 当然了,大商也不是没有别的山巅武夫,但是这些人要么就是在闭生死关,要么就是云游去了。之所以他们要云游,也是想要找到这天下的真正边界。当然,还有一些山巅武夫则是大商私藏,这些人是万万不能露面的,因为一旦大商到了快要灭国的时候,这些人便是一支重要的隐秘力量,很有可能能够将局势一举翻转。 所以摆在明面上的宋千会,宫部,几乎可以说是大商用来撑场面的两个人。原本的想法是宋千会即便是寿元不够了,宫部还能顶上,但是现在宫部也不在了,只得让辛椎赶紧修上去。毕竟辛椎这个人对大商的忠诚是有目共睹,作为太庚皇帝的秘臣,在那位已故的王爷手下待了那么久,最后一举翻转局势,按理来说允许他破境的封赏早该下来了。但是因为宫部尚在,他还没有破境的必要,只能说让他破境是早晚的事。再加上他称得上是将来天下的第一刀客,还是当初的武太傅,如今的帝师,选他成为下一个山巅武夫那是再合适不过。 可是问题是他破境需要时间,纪行如今不在,宫部早入土了,宫里还藏着的高手又拿不出来,一时间大商似乎无高手。当年最强势的国家,如今竟然全靠一群真元境的大军撑着? 军队于国家而言自然重要至极,但是出兵是一个很让人感到忌讳的一件事。因为这有可能意味着开战。而且一旦动用军队,就得牵扯到战甲,射神弩,镌古神兵,以及粮草和军饷翻倍。这后边算下来可都是钱啊!所以一个国家的治理可不能全靠军队,自然,就有了捕快的出现。捕快的调动没有那么复杂,尤其是在处理区域性的事件时,他们几乎完全受当地县令的指挥。 大商极大,有的地方尚武,也有不尚武的,有可能是和民风有关系,也有可能是和当地的灵气浓度有关。总之每个地方的人都有每个地方的活法,并不是说百姓除了习武就没有活路。大商物产丰富,在地方区域,百姓们只要稍微碰上个愿干实事的父母官,差不多都能吃饱饭,穿得暖,孩子也会有书读。而人的精力有限,要管理如此大的疆域,就会有许许多多的文官出现。这些文官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系统,基本上四十年换一代,对于人才的渴求自然极盛。所以在许多百姓眼里,读书入仕仍旧是最好的出路。甚至有个地方的人性格便是崇文贬武,那里也盛产师爷,被誉为“师爷之乡”。 在凡人,尤其是七品之下的文官眼里,军中武夫就像守护大商几百年的机器。有的文官只需要十年便升官好几品。但是武夫要想升官,一百年都不一定有这个机会。除非是功力相对于他的职位已经太高,或者是出任务做了件大事,否则基本上升官无望。 因此在文官眼里,那群一辈子难以升迁的武夫,和种在门前的树一样,他们都死了好几茬了,没准这群武夫还在八品九品低级武官上面晃悠。毕竟许多真元上境的高手都只有七品官衔。所以在许多文官眼里,这些武夫是很可怜的。 一旦遇到天下大乱了,这些武夫每天打生打死不说,必要的时候还要归他们这些文官调遣,还要尽力保他们文官的安全。他们文官一生不用习武,就能有这么多猛人保护,真是想一想都觉得膨胀。平时一旦有难,有些文官看见一些只会内力的江湖武夫不知道从哪跳出来在保护自己时就已经足够惊讶了,等那些散人境武夫出现之后,他们就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了。因为散人境武夫的出现,代表着周围必定会有真元境武夫存在。而真元境武夫倾巢出动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周围有真灵大能藏在暗处。 若是到了真灵境武夫如同撒豆成兵那样出现的时候,则必定会有真灵九境的高手不知道猫在哪里藏着。而当真灵上境的高手也全部卷入战争时,山巅武夫则成了维系平衡的关键因素。因为许多山巅武夫几乎有着瞬杀成百上千真灵高手的实力。且不说谢林这样的高手,就说宫部还没有修炼成真灵九境的时候,他就能一拳轰杀一百真灵境高手。 这种梯田式的布局,几乎是大商所有行动当中最常见的模式。但是现在大商缺少了能够拿得出手的山巅武夫,于是由上到下许多布局都会存在问题。即便大商还有九音阁这种堪称逆天的神器在,但是九音阁之中的绝世神兵一旦用来杀人,基本都是一次性的,用一把就少一把,不能随便用。所以大商目前存在一个空档期,没有一个山巅武夫能够用来监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钦天监提司倒是有的是办法暂时拥有山巅武夫的力量,甚至就连拥有像宋千会那种伪仙级别的力量也不是难事,毕竟他能动用的隐秘力量,就连大商皇帝都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 自然,大商的窘迫就这样摆在了世人面前。 但是有关宋千会的事,很多人还是不是那么清楚。虽然大商高层自己知道宋千会没死,但是他不能出世,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大商目前来说也不是很有底气的。因为山巅武夫的灵活性以及强大破坏力远不是各种大型法阵或者兵器能够达到的。 而现在势头正猛的纪行又消失了,似乎大商的疲软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天下人眼前。 在纪行消失的一个月之内,还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当他消失的时间长达一年之后,天下诸国对大商的试探就来了。 首先,在民间出现了许多带有宗教性质的组织出现。这些人也没有干出过什么不好的事,至少比五梅教派的行事要文明的多。而且这些组织还常常做一些好事,比如扶老人,又比如给贫穷人送鸡蛋。 这些带有宗教性质的组织名目繁多,叫法也各不相同,与官府相安无事,又和普通百姓打成一片。甚至有时候会帮助官府捉几个贼,总之他们在民间的风评极好。很多地方官府甚至会给这些宗教组织颁个奖之类的。再加上这群人似乎都是一群修行者,有点儿像佛教的比丘。说实话,修行者这个词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再度搬出来的,因为传说中的修行者,那都是很远古的时候的事了。远古时期的修行者有炼金丹的,有炼神的,还有炼体的,当然他们的修行方式都很苦,几乎是自虐式的修炼,几乎每一个修行者的功力都极为深厚。有记载的,似乎但凡有一个入了门的修行者,都能动用神识,也就是说现在的真灵大能,只相当于远古时期人家入门的水平。 这也让人们认为上古时期的修行者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存在。如今虽然只剩下炼体的武夫了,和修行者扯不上半点儿关系。但是现在的武夫属于大器晚成的角色,一旦走上山巅武夫的水平,那也和古时候的修行者差不多了。 而比丘这类群体怎么说呢,要比和尚低那么一级,得了道的才能算得上是和尚。比丘多是正在修行,还没有精熟佛法的僧人。 而近来出现的那些修行者,从宗教性质上来看,则比比丘还要低那么一级。他们不忌荤腥,信仰善良和光明,但是也不是不事劳作。与以佛法行乞的僧人相比,多了些属于正常人的“骨气”。而且大体上来说,这些人除了在自己的信仰方面很轴,还算得上是“好人”。 再加上这群修行者又极为低调,数量较少,与某些地方官府的关系非常好,还常常做点儿好事,所以这类群体的活动信息,差不多就压在六品文官之下了。 前一年天降神迹,浩然正气充斥天地,大商新帝“龙颜大悦”,以为在自己的励精图治之下百姓的好日子来了。所以近来大商新帝心情大好,对待百官也宽仁了许多。 因此有关这些数量极少的修行者的事,也就没有必要给大商新帝上奏了。没必要上奏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他们虽然是修行中人,却也是会武功的,懂练气的,只是武功太低,练气也练得很简单,压根上不来台面。拿这事给大商新帝说,那不是浪费新帝的精力吗? 但是这并不代表有的人会不注意到这群所谓的“修行者”。钦天监,秦淮便是主办监察修行者出现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件事,原因很简单。 纪行在离去之前,和他进行了一次隐秘的长谈。 纪行说,“大商坚不可摧,天外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够做到将大商击溃,否则这种惨剧早就发生了。” 这是定调,大商不可能被外力摧毁。不知道多少万年以来,大商仍旧屹立于天下之巅就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纪行又说道,“但是没有什么是真的坚不可摧,天外冷铁也有软下来的时候。能将大商击溃的,只有从内部开始。” 他强调了内部。秦淮不禁有些胡思乱想,“大人,大商的制度很健全,应当不会……” 纪行摇头。他们坐在钦天监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是一层裹着一层的阵法,不可能会有任何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房间里很黑,连窗户都被黑布遮了起来,只有窗户的一个缝透进来一束阳光。 阳光打在纪行眼睛上,他淡淡道,“百官制度很健全,百姓也很信任大商朝廷,对先帝,或者对新帝都有很高的认同。这是好事,也是隐患。” 秦淮,“为何?” 纪行向他揭露了一个事实,“得民心者得天下。大商朝廷拥有数量最多的人口,他们对大商朝廷的管辖极其满意。数量,秦淮,记住数量,大商的铁桶江山建立在拥有一个信任大商的庞大人口基数之上。” 随后他道,“复辟之患就在眼前。”阳光就落在他的眼珠子上,将他的眸子照出茶色,“我想了很久复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事,究竟是一场战争,还是高水平的袭杀。最后我发现这些都不能算是复辟。最恐怖的武器并非用在战场之上,而是用在人心之上。” 他看着秦淮,“秦淮,你不要去想一头狮子,我问你,你想到了什么?” 秦淮楞了一下,“想到了狮子。” 纪行道,“复辟就是这样做的。他们的手段只有这样,通过温和的手段在你的脑海中深植一个印象。你会信任他,也会按照他的引导去做一些他希望你做的事,而他们的引导通常会包裹一层美好的东西。受他们影响的人的数量一旦达到一定的程度,复辟就真正地开始了。大商出师不再有名,因为大商的行动正在打破这一批普通人心里的善。” 纪行用最为平淡的声音,说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你是最像我的人,我走了后,提防此事的担子,就在你身上了。钦天监提司很聪明,但不一定看得到你看到的东西。” 第489章 眼线 他看着秦淮,“秦淮,你不要去想一头狮子,我问你,你想到了什么?” 秦淮楞了一下,“想到了狮子。” 纪行道,“复辟就是这样做的。他们的手段只有这样,通过温和的手段在你的脑海中深植一个印象。你会信任他,也会按照他的引导去做一些他希望你做的事,而他们的引导通常会包裹一层美好的东西。受他们影响的人的数量一旦达到一定的程度,复辟就真正地开始了。大商出师不再有名,因为大商的行动正在打破这一批普通人心里的善。” 纪行用最为平淡的声音,说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你是最像我的人,我走了后,提防此事的担子,就在你身上了。钦天监提司很聪明,但不一定看得到你看到的东西。” 这些话如同一颗种子,从此扎根在了秦淮心中。 此时纪行看问题的高度已经到了秦淮需要仰望的高度了,曾经的少年终于在怀让等人的“揠苗助长”之下只用了短短数十年便拥有了苦思数千年那样的人的智慧。他本来身份特殊,打从出生开始身上就背着无数人命。只是时间让他身上的仇恨,恩怨,爱恨,地位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只要他还存在,就必然会有理应让他去处理的麻烦找上他来。于是怀让赐金身,叶圣南传剑术,胡惟庸授他浩然气,宋千会明里暗里都在给他放行,含光倾囊相授。 这些人都算是他的师父。这些人当中,但凡有一个人带出个徒弟出来,都不会是泛泛之辈,何况他们处心积虑地为纪行做的所有的局都还是有着很明显的目的呢? 所有人都很急,着急地想要纪行尽快成长起来,着急着盼望出现一个新鲜血液以打破目前的状态。而天界的某些仙人也在想方设法与在魔界的战争当中,能够取得一些优势,纪行是他们的一手闲子,自然也可能是弃子,甚至有可能在无数个人间道当中,都会有“纪行”这一类闲子的存在。大格局迫使纪行不得不在很短时间拥有极高水平的思维,以适应将来必须要面对的各种复杂情况。 因为若是他能走出这方天地,将来遇到的所有事,都有可能不再是与人争杀能够解决的了。叶圣南这个人在所有仙人当中战力算是最恐怖的那几个了,但是哪怕碰上一个将死的魔王,都几乎是被碾压。只是他连骗都能把一代魔王骗死,这说明将来的战争以及挑战绝不仅仅是比拼武力那么简单。不说其他,只说纪行刚刚做的那件事,进入地核。 入地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去寻找一个有可能找不到的人则更加恐怖。或许未来数十年,上百年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甚至他会死在地下。大地之下,苍穹之上,从古至今都是未知之地。敢于面对未知的人都是勇士,至少在秦淮眼里,地核是他不敢想象的地狱。 可惜那个年轻而且传奇的男人刚刚走上了宋千会他们那个层次的高度之时,就得跟上宋千会的脚步一起去了,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否则让纪行闲上个几十年,仔仔细细琢磨个几十年,弄不准他那一身毒计一旦施展出来甚至有可能向天外造成对等威胁,而复辟之事,在他眼皮子底下那是想也不要想! 但是他在离去之前也不是没有留下后手。 秦淮是最崇拜他的那个几个人当中的一个,也是做事最为稳妥的一个。他在纪行所有能放心动用的人当中,武功最高,心思最为周密,隐隐间已经有了宗师风范。于是这个人便成了纪行留在这方天地的一只眼睛。而后便是褚门图。褚门图这个人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也早想抱个大腿,而后飞黄腾达。因为他在钦天监待得久,一身的推算本领硬是可以,早就被纪行看在眼里。这个人也已经有了真灵境,将来甚至是有可能成为像钦天监提司那样的人的。 不过纪行看得上这两个人也不奇怪。这两个人都是出身钦天监,要想进钦天监只会武功可不行,还得有过硬的头脑。钦天监从来不是一个纯暴力机构,纯暴力机构是刑部,御前侍卫,以及大商军队。论起杀人术最厉害的,其实还得去刑部溜达溜达。 纪行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冒头,所以他就成立了这么一个小组,最核心的便是钦天监的这两个人。钦天监提司自然知晓此事,但是他向来不太愿意干涉纪行的一切行动,也乐得纪行去布局,他还能偷点儿闲。 而秦淮因为纪行那些话把他整得有些敏感,大商发生了一丁点儿风吹草动,有可能会涉及到大量人群的事,他必定会加以关注。所以当那些所谓的修士出现之后,他也有了动作。 当初纪行交给了秦淮几个“关系户”,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两年的时间里,甲让已经与这些修士混成了一群不分你我的汉子。同时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游笠,一个叫豫潜。 很少有人注意到甲让这些年的变化,他师承刑之明,身上虽然有很重的江湖气,但是又因为纪行的原因,做事之前总是会想想如果是纪行要做这件事,他会怎么做。大人物褚门图交给他的任务是好好琢磨琢磨这群修士在干什么,于是他带着游笠豫潜就一起混到这群人当中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进来的时候,他也是大失所望。因为这和他想象中的江湖不太一样。这群修士每天除了琢磨“大道”,就是去瞎干好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关注的。但是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会有那么些人来给他们宣讲何为道义。总之那些人将甲让讲得云山雾罩,他是怎么也听不明白。 而他因为武功高的原因——散人上境其实在很多时候还是很吃香的——常常有人会认为他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这些人便是修士。但是甲让一辈子都想学纪行的潇洒,哪里是别人能够管得住他的?所以他虽然常常混迹于修士之中,却干的都是“离经叛道”的事。比如看见别人需要帮助,他通常是不愿意帮忙的。 所以他这个人就比较好玩了。 修士修行常常是在深山之中,他偏要到闹市。有时与修士脱节,但是当那些修士们遇到麻烦了之后,他又总是能动用天大的人脉帮一帮这些修士。 对于一生都接触不到真元境的人来说,甲让认识真灵境高手的事,实在是很难让人想象了。修士们一生所求,似乎除了长生,别无他求。以长生为基础,这些就像诸神一样,开启了唯心的浩大辩论。当年的魏晋之风似乎大有兴起之象。什么狂士啊,什么空谈之士,还有些子游侠,都从修士这儿走了出来。 时间在慢慢推移。甲让到了如今也成了教人武功的师傅。游笠豫潜跟着他一道练习武艺,虽然进展缓慢,但是好过没人带着。甲让学武功的天赋大过教人武功。 随着纪行的离去,天下间似乎一下子变得祥和了许多。 苦修士的出现让千家百户的人都知道原来有一种活法,是可以那么的潇洒。就有了很多人不事劳作,不过朝廷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现在耕种的花样太多,农家随便派出来一个弟子就能管好千亩良田。再加上大商的赋税如今已经很少来源于农业税,你想做游侠就去吧,没人管你。因为上层的开销都用灵石结算了。大商庞大的人口,就从武夫和凡人之间在这儿断了层。这是一个矛盾,极少有人注意到的矛盾,因为长久以来就已经存在,所以已经没人会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日子像宫前的水,像黄了又绿了的叶,像冷了又暖了的风。一年复一年。宋千会没有再次出山,纪行也没有回来。 横断山留着的钦天监的人越来越少。有关当年梅生之变的真相一点一点被挖出来,宋千会等人不愿意梅生死而只是让他变成图腾的原因也暴露了出来。因为梅生是阻挡异魔的最关键一环。于是世人对梅生的风评倒是从一个“暴君”变成了一位千古未有的读书人。世间再一次爆发了追捧梅生的热潮,无数习武的读书的都想来横断山一窥梅尊者真容。 尤其当人们看到方圆万里只有梅尊者的身躯最高时,那种崇敬简直比面向一个君王更加让人感到虔诚。于是梅生成了人间圣人,如今的读书人,更愿意称呼他为梅圣。 有意思的是,五梅教派去祭拜梅生的人倒是少了。横断山方圆万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梅生显化出化身。能和他玩手段的那几个人,要么死了,要么遁入地下,要么堕境,还有一个钦天监提司勉强能算上这群人,但是他又必须要坐镇大商。 而纪行终于拥有了这样的资格之后,也不再出世。他们这一代的江湖,似乎彻底老了。原本孤独的梅生变得越发孤独。从另一个层面上来看,不是他输了,而是他赢了。因为他没有对手了。 横断山就这样热闹了一年又一年,那座雕像也孤独了一年又一年。 这些年来,时常从横断山走出一个少女,说是要去大商京都看一看一只狼。几年过去了,少女总是无功而返。 有一个美人,来时群鸦,去时群鸦,却彷徨在雕像千里之外,最后也只是看上那么一眼。 天上纵有云,微风一拂,却也消散了去。 人间成圣的梅生,对于弥补他当年犯下的恶行,那是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成了世人最狂热的崇拜对象。 转眼十年。 这十年,秦淮来了横断山三次。他深刻记得自己是纪行留下的后手,他是纪行的眼睛。三次秘密造访横断山,最后都无功而返。 他之所以来横断山,也是为了看一看那些修士。十年时间足以产生太多散人境的修士。这些修士愿意用数年来看一看他们心中的那位圣人。毕竟梅生是一个连大商也不能下死手的人。这后面牵扯到的东西足够让许多人去做各种解读。 秦淮知道不能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了,一旦继续下去,将来人心浮动,复辟那是早晚的事。尤其是空谈之士越来越多,这种情况甚至到了真元境高手当中。如果天下人都开始瞎想什么大道无极,什么我自逍遥,将自己的价值凌驾于一切之上,可不就成了一大隐患吗? 他将自己的担忧给钦天监提司说了好几次,但是如今的钦天监提司在纪行走了之后,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对他的担忧充耳不闻。大风起于浮萍之末,天下看起来是一片祥和,实际上危机早已潜伏在了各个角落。秦淮他不明白自己都懂的道理,为什么钦天监提司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这一群修士在他眼里看来就是妖言蛊惑之辈,倘若哪一天这些人突然振臂高呼说要复辟,回到氏族时代,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顺从响应! 尤其是现在这群人还有了自己的信仰,梅生!一旦这些人被人拉出来要复辟,梅生站在横断山又不能走两步,谁能管得住这么大的一批人?难不成要全杀了?要知道这群人当中有八成都是大商子民,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这一次他又来到横断山了,只是这回他要比上次高调一些,至少他开口了。 秦淮站在那耸立云端的雕像之下,诚恳地开口,“梅尊者,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但是您不能作为他们的信仰。” 但是梅生没有回应他。 他还记得纪行离去的那前一日,阳光如同利刃刮在纪行双眼之上,恐怖的复辟并非兵家战事,而是直指人心。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懂得为何纪行在离去之前给他说那番话了。原来早在纪行离去的那一天起,复辟就已经开始了。 第490章 肉身成魔(上) 距离地面十万里的深度之下,是一片浓稠的岩浆大海。这里是没有任何适宜生命存在的条件的。大地的真实律动,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有的人可能会认为大地是静止不动的,但是真正的地核却并非如此。它拥有着汹涌的力量,只是暂时蛰伏,强大的压力在几乎可以这里足以将任何物体碾压成粉碎。 高温高压的环境造成了这里每一寸岩浆都蕴含着极大的能量。视力在这里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一切生命活动在这里几乎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如果一个凡人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任由身体浸泡在这温度极高的岩浆当中,身体会在瞬间被碳化。但是山巅武夫就不一样了,他们还是能够做到在这里暂时存活的。无暇体魄能够抵御大约几刻钟的高温高压,但是这里的温度并非一成不变,巨大的能量变成热量在不断加热此处的岩浆,只是岩浆的温度已经不能够再上升,所以温度虽然没有上升,但是这里的岩浆是一直处于被加热的状态。 山巅武夫在坚持几刻钟之后,不断涌来的热量便会开始摧毁他们的无暇体魄。一旦无暇体魄被摧毁,那他离死大概只有不到十息的时间。所以没有伪仙的境界,在这下边要想待上个一天都难。 在这里没有时间概念,待在这里时日已久,就会忘记过去了多久。尤其是在高温高压的环境当中呆久了之后,很容易出现幻觉,或者晕厥。对于山巅武夫而言,睡一觉就是几十年上百年的功夫,一旦晕厥,是不能承受的可怕损失。 在这地底,纪行已经待了十年了。 他这十年没有一天休息过,所作的事只有一个,那便是来回往复地跑。首先他将重刀留在了岩层当中,因为重刀是他唯一能够当作坐标的东西。他可以凭此判断自己的位置,而不至于在这暗流汹涌的地核当中迷失方向。伤刀则被他带在身边,以防不测。他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撑他在这里坚持太久,全凭着兵奴和伤刀在撑着。 十年来,他的功力早就发生了变异。曾经还算得上是“正派功力”的真灵,现在变得奇怪不堪。地底不断喷涌的巨大力量对他造成的精神压力早已将他变成了一个怪物,若非灵台深处还留有一丝清明,他早就忘了自己下地是干什么的了。 如今的纪行变得有些不爱穿衣服,上衣被他脱掉挂在腰间成了围裙。曾经还算匀称的上身,已经变得肌肉虬扎,到处都是红白相间,而又不失规律的纹路。他左眼的红芒几乎随时都在。在他胸口随时悬浮着一枚极品灵石,就像是他的能量源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若是将他的身躯与十年前作比较的话,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合格的魔兵了。 饶是他在这里完成了肉身成魔的退变,还是没能改变他在此地的窘境。他不敢将极品灵石敲碎直接汲取力量,那样很可能会让他直接堕入魔道,成为一个真正的恶魔。届时他的肉身也就不会在这里存在,而是直接一下子爆炸开来,灵魂则会进入魔界,在那里成为一个有史以来最弱的魔头。 所以他用细水长流的方式,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肉身魔化,而且极品灵石为他提供的力量也足以让他走到魔徒那一步。不过在这地下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至少他没有闹出来什么天地异象。在这地底,哪有什么异象让他闹出来。 于是纪行在这十年,实力其实一直在涨,虽然依然没有达到伪仙之境,但是至少比刚来的时候要自在一些。 但是有时候,他也不是那么乐观。找宋千会的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困难,就算他在这里闹出再大的动静,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时候他早已放下了任何执念,只想要赶紧回去。可是一想到自己回去之后,相当于什么事都没干,那还不如不回去。于是纪行便在这样的情况当中过去了十年。 十年间,他的实力不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性格也变得有些喜怒无常起来。在这孤独了十年之久之后,他时常会自言自语,说一些胡话。有时候也会无缘无故地傻笑,一笑就是好几天。而且是边跑边笑。说句实话,他现在这个状态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但是即便如此,找到宋千会的这个事,他还是不能忘了。 这一天,他又在笑了。但是他的笑是没有声音的。因为在这里没有空气,再加上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异,五脏六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复杂的躯体结构,所以他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如今的他只是外表还保留着是人类的模样。 因为实力变得越来越强,他现在行动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至少一倍。当初一年才能完成的探查范围,他现在只需要不到三个月就已经能够做到。因为随着实力的提升,他的六识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所以他现在探查速度至少比刚开始下来的时候快了四倍。 笑了好几天之后,他又开始胡言乱语。这里没有任何人,所以他也不怕自己说的话会被人听了去。有时他会吟诗,有时他会琢磨自己该多久回去。他就这样在这里无助地游荡。 但是在这里的经历,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强大。因为总有一天他会遇到比这更加绝望的时候。比如叶圣南,在天外连续不断地战斗了几千年,终于结束了那一场战斗之后,他还要去会一会魔王,这才是真的绝望和孤独。所以在地底的这十年对纪行来说只是破题,正文还在后头,等他熬过去了,将来的事就一切好说了。 他现在因为没有有效的计时方式,所以他只能通过自己距离重刀有多远来判断自己大概深入地核已经多少年了。 现在距离地核边缘大概有三百里深,他以为自己在这里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其实仅仅过去了十年。因为他的实力在不断增长,所以他每一天查探的速度都在变快。很显然,他忽略了这一点。 处于对钦天监提司的信任,他估计自己还有至少一百年的时间。因为钦天监提司给他讲过,即便他一百年之内出不来,狗子至少能保证性命无虞。 如此,又过了十二年,他发现自己距离地核边缘已经超过千里。这十二年下来,他的脾气相对于刚刚肉身成魔那会儿要好多了。至少他已经不会再乱发脾气,已经能够比较好地隐藏自己身上属于魔的气息。与此同时,他的肉身在岩浆当中能够浸泡的时间又变长了。至少他现在处于岩浆当中时已经不会再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这个时候的纪行,不论是从肉身强横还是境界高深上面看,都是能够和当初的宋千会一较高下的了。只是现在他还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一旦他在这个契机当中有机会进入伪仙的境界,没准不光躲过了天罚,还能够稳稳当当坐上当今天下第一人的宝座! 但是他错误地判断了自己在地核当中度过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在地核已经待了又有七十年了。其实仅仅过去十二年而已。由于在这里没有时间观念,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如果他要是知道具体时间过去多少的话,他一定能够通过自己探查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发现自己的实力增长的。 而在这地核深处,一切能力都被压制,他又不能找个人打一架,所以他没有任何途径发现自己的实力增长。他只知道自己肉身成魔,功力变得极为怪异,肉身变得更加强横,除此之外,他就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了。 所以只过了二十二年,他却以为外界已经过去百年时,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要离开这里了,不然的话恐怕连狗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但是现在要走他又极不甘心,想到自己浪费了“百年光阴”,连个毛也没捞到,他便觉得气血上涌。此时他左眼红芒一闪,他有了一个想法。在自己离去之前,他就要看看这地核到底有多深。 在地核深处的苦修,已经让他的实力增长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哪怕不说是伪仙,至少也和伪仙差不多了。如果这个时候他出世,那绝对是能和巅峰时期的梅生过过招的人物。如今的他,比起刚刚下地那时,强大了何止百倍,说是两百倍都差不多! 曾经他一天能够在地核当中千里之远范围内跑上两个来回,如今他一天已经能够跑上五百个来回了。所以哪怕他稍微细心一些就能够发现自己的实力早已经增长到了自己也难以想象的地步。只不过由于前期他脾气太过暴躁,时常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忽视了自己一开始的探查速度。现在他的探查速度已经如此之快,所以他也就觉得习以为常了。 纪行知道自己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过最后一件事他必须要做。 他对准了地核深处,突然一个加力,于是他便倾尽全力向着地核开始发进! 这回他没有使用兵奴,而是用肉身感受周围变换。当与重刀距离达到十万里之后,若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便会离开这里了。 他的速度很快,如今他在地核之中的速度,甚至比他当初刚刚下地的时候御空而行还快! 一路向下,他发现越是靠近地核,自己的实力就被压制得更加厉害,当他与重刀的距离达到五万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一片黑暗。再也不是一片光亮的状态。同时那疼痛的感觉再一次找上了他。这说明这里的温度已经到了有可能能够伤害他的地步。 于是他停在了这里。打算就在这里转一圈。 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这里都有点儿受不了,宋千会若是还想继续往下,差不多就是自讨苦吃了。就这样,纪行一寸一寸地搜寻着。 如此大约过去了半天的功夫,他突然撞上了一个固形物。 纪行愣住了,尝试着找到那个固形物。但是那固形物竟然在和他接触的一瞬间就走远了。他赶紧加快速度去搜寻。兜兜转转半个时辰,他终于再次碰上了一个固形物。这回他可不会再失手了,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想到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向那人表明身份? 因为在这地底,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那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若是被那人以为自己有敌意,那就更加不妙了!但是只在一瞬间纪行便想到了法子,他一把抓住那有点儿软的固形物,而后通过接触到躯体的方式进行神识传音。 但是那固形物却没有一点儿反应。纪行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用手去摸,摸在手里的倒确实是一个人形。只是这个人似乎生机全无。 纪行心头一震,一时间被吓傻了。难道宋千会死了?他就这样死了?纪行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连老子在这儿都没事,怎么宋千会这样的牛人会死在这儿?可是那个人就是死的,没有点儿气息存在。这时纪行不再客气,打算用伤刀一刀扎进那个人的手臂,却发现伤刀很难扎破这个人的皮。这么霸道的肉身,想来确实是宋千会无疑了。纪行有理由相信只有宋千会的霸体才会让他束手无策。 这时纪行不禁浑身软了下来,心道,“老子找了有一百年,你他娘的怎么就死在这儿了?可是现在狗子怎么办?” 他一时愣在了这儿,完全失了分寸。 正在他发神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脑勺不知道被谁砸中了。纪行暴怒,这一下没将他砸死,也可能是下手的人留手了。纪行没有昏厥,下手的人也觉得非常有意思,不禁顿了一下。于是纪行打算反击,但是那个人的动作快出他的想象,再加上在这岩浆当中那个像泥鳅一样滑溜,没等纪行在浓稠岩浆当中找到那个人的位置,自己脑后便又是一记猛锤,这回纪行终于不省人事。 第491章 肉身成魔(下) 但是在这里的经历,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强大。因为总有一天他会遇到比这更加绝望的时候。比如叶圣南,在天外连续不断地战斗了几千年,终于结束了那一场战斗之后,他还要去会一会魔王,这才是真的绝望和孤独。所以在地底的这十年对纪行来说只是破题,正文还在后头,等他熬过去了,将来的事就一切好说了。 他现在因为没有有效的计时方式,所以他只能通过自己距离重刀有多远来判断自己大概深入地核已经多少年了。 现在距离地核边缘大概有三百里深,他以为自己在这里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其实仅仅过去了十年。因为他的实力在不断增长,所以他每一天查探的速度都在变快。很显然,他忽略了这一点。 处于对钦天监提司的信任,他估计自己还有至少一百年的时间。因为钦天监提司给他讲过,即便他一百年之内出不来,狗子至少能保证性命无虞。 如此,又过了十二年,他发现自己距离地核边缘已经超过千里。这十二年下来,他的脾气相对于刚刚肉身成魔那会儿要好多了。至少他已经不会再乱发脾气,已经能够比较好地隐藏自己身上属于魔的气息。与此同时,他的肉身在岩浆当中能够浸泡的时间又变长了。至少他现在处于岩浆当中时已经不会再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这个时候的纪行,不论是从肉身强横还是境界高深上面看,都是能够和当初的宋千会一较高下的了。只是现在他还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一旦他在这个契机当中有机会进入伪仙的境界,没准不光躲过了天罚,还能够稳稳当当坐上当今天下第一人的宝座! 但是他错误地判断了自己在地核当中度过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在地核已经待了又有七十年了。其实仅仅过去十二年而已。由于在这里没有时间观念,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如果他要是知道具体时间过去多少的话,他一定能够通过自己探查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发现自己的实力增长的。 而在这地核深处,一切能力都被压制,他又不能找个人打一架,所以他没有任何途径发现自己的实力增长。他只知道自己肉身成魔,功力变得极为怪异,肉身变得更加强横,除此之外,他就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了。 所以只过了二十二年,他却以为外界已经过去百年时,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要离开这里了,不然的话恐怕连狗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但是现在要走他又极不甘心,想到自己浪费了“百年光阴”,连个毛也没捞到,他便觉得气血上涌。此时他左眼红芒一闪,他有了一个想法。在自己离去之前,他就要看看这地核到底有多深。 在地核深处的苦修,已经让他的实力增长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哪怕不说是伪仙,至少也和伪仙差不多了。如果这个时候他出世,那绝对是能和巅峰时期的梅生过过招的人物。如今的他,比起刚刚下地那时,强大了何止百倍,说是两百倍都差不多! 曾经他一天能够在地核当中千里之远范围内跑上两个来回,如今他一天已经能够跑上五百个来回了。所以哪怕他稍微细心一些就能够发现自己的实力早已经增长到了自己也难以想象的地步。只不过由于前期他脾气太过暴躁,时常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忽视了自己一开始的探查速度。现在他的探查速度已经如此之快,所以他也就觉得习以为常了。 纪行知道自己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过最后一件事他必须要做。 他对准了地核深处,突然一个加力,于是他便倾尽全力向着地核开始发进! 这回他没有使用兵奴,而是用肉身感受周围变换。当与重刀距离达到十万里之后,若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便会离开这里了。 他的速度很快,如今他在地核之中的速度,甚至比他当初刚刚下地的时候御空而行还快! 一路向下,他发现越是靠近地核,自己的实力就被压制得更加厉害,当他与重刀的距离达到五万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一片黑暗。再也不是一片光亮的状态。同时那疼痛的感觉再一次找上了他。这说明这里的温度已经到了有可能能够伤害他的地步。 于是他停在了这里。打算就在这里转一圈。 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这里都有点儿受不了,宋千会若是还想继续往下,差不多就是自讨苦吃了。就这样,纪行一寸一寸地搜寻着。 如此大约过去了半天的功夫,他突然撞上了一个固形物。 纪行愣住了,尝试着找到那个固形物。但是那固形物竟然在和他接触的一瞬间就走远了。他赶紧加快速度去搜寻。兜兜转转半个时辰,他终于再次碰上了一个固形物。这回他可不会再失手了,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想到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向那人表明身份? 因为在这地底,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那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若是被那人以为自己有敌意,那就更加不妙了!但是只在一瞬间纪行便想到了法子,他一把抓住那有点儿软的固形物,而后通过接触到躯体的方式进行神识传音。 但是那固形物却没有一点儿反应。纪行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用手去摸,摸在手里的倒确实是一个人形。只是这个人似乎生机全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心头一震,一时间被吓傻了。难道宋千会死了?他就这样死了?纪行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连老子在这儿都没事,怎么宋千会这样的牛人会死在这儿?可是那个人就是死的,没有点儿气息存在。这时纪行不再客气,打算用伤刀一刀扎进那个人的手臂,却发现伤刀很难扎破这个人的皮。这么霸道的肉身,想来确实是宋千会无疑了。纪行有理由相信只有宋千会的霸体才会让他束手无策。 这时纪行不禁浑身软了下来,心道,“老子找了有一百年,你他娘的怎么就死在这儿了?可是现在狗子怎么办?” 他一时愣在了这儿,完全失了分寸。 正在他发神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脑勺不知道被谁砸中了。纪行暴怒,这一下没将他砸死,也可能是下手的人留手了。纪行没有昏厥,下手的人也觉得非常有意思,不禁顿了一下。于是纪行打算反击,但是那个人的动作快出他的想象,再加上在这岩浆当中那个像泥鳅一样滑溜,没等纪行在浓稠岩浆当中找到那个人的位置,自己脑后便又是一记猛锤,这回纪行终于不省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行慢慢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并非身处岩浆之中。 他最近肉身成魔,脑子随时都处于一种不是很清醒的状态之中,所以他一时难以分辨自己现在到底遭遇了什么。于是他开始大量起周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这黑暗还有那么点儿让他感到熟悉。他伸手向四周摸了摸,最后恍然大悟,“他娘的原来老子在我的兵奴之中!” 于是他撤掉兵奴,下一刻他便傻眼了。因为他正处在一个大空腔之中,四周的岩浆不知道被什么力量给撑了开来。与此同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一直没有开口。 纪行仔细看了看,一时间胸中心脏像是要跳了出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知道老子就直接冲下来了!还用得着在那上边费工夫!眼前那老汉,虽然近在眼前,却总也看不清什么模样,但是这正是他要找的宋千会!因为只有宋千会才是这样的! 惊喜来得太突然,纪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条件反射般地拱拱手,正打算说话,宋千会倒是先传音过来了。 “你说我是该现在就杀了你,还是让你在这下边陪上我个几千年再杀?”宋千会不怀好意地笑。 纪行心中咯噔一声,“前辈,什么意思?” 宋千会道,“你果然早已是一个魔种,当年没有杀了你,我一直耿耿于怀,后来还对你多有亏欠。现在想来,当初我那件事做的是对的。什么时候成的魔,说说吧。” 纪行道,“我成魔和我是不是魔种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这下边憋得太久了,有了心魔,就成现在这样了。” 宋千会道,“你下来做什么?” 纪行道,“找你。” 宋千会道,“找我做什么?”他略微一思索,“我身上有三个秘密,一个有关先帝,一个有关化神,还有一个有关地核。不出我所料,你定然是找我来问这三件事的?” 纪行道,“现在外边的情况很不好。异魔大概率是又要入侵了。我被一个神秘人发动了一次超远距离的强悍打击,那人极有可能来自天外。宋将军,这件事你心里肯定有数吧?” 不料宋千会在这下边呆了这么久,似乎脑子也不太好使了,“你不用管我有数没数,总之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这里的。” 纪行皱眉,“宋将军,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你,所为只有一事。太庚皇帝命你打造一副棺材。我要知道那副棺材的位置。” 宋千会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你这是在玩火。” 纪行道,“我有一个弟兄,也遭遇了那次超远距离打击。我躲了过来,没死,但是他现在就快要死了。他身上的伤势很奇怪,怎么都治不好。我知道一个人,他叫做羽墨,这个人曾经与太庚皇帝见过面,后来钦天监查到太庚皇帝将棺材的位置给他讲了。这个人必定会去那里苦修。” 宋千会显然是知道羽墨还有棺材所代表的的是什么的,“那你所说你羽墨,与你的朋友有什么关系吗?” 纪行道,“我那朋友伤势不可痊愈,是因为遭受了那天外打击。同时那羽墨当初似乎也遭受了这样的奇怪伤势。他曾经好端端的就生了眼疾,以他真灵之能,不可能治不好区区眼疾。我去问了梅生,他也给我提示了羽墨这个人。所以我们受的伤,其实都是一种伤势。若是能够找到羽墨这个人,我那朋友或许还有得救的可能。” 宋千会冷冷道,“一派胡言!什么天外,什么羽墨!你知道大商自开国以来,遭受如此情况的人有几个?” 纪行道,“六个。这六个人刚刚挨了打,不到百年就迎来了异魔之乱。我猜距离我下地,也有一百年了。宋将军,我没有时间了。我得赶紧回去!烦请你告知那棺材的位置!” 宋千会嘲讽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所言漏洞百出。你所说的这种伤势是绝对不可能医治的,怎么你就活了下来,你那朋友就快死了?你怎么不编个再像点儿的谎言?” 纪行这个时候发现宋千会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但是他也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现在也很不对劲。他想了想,最后叹一口气,“前辈,我那朋友,是一条狼。我遭受了那天外打击之后,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我签订了契约,将我的伤势全部转移了过去。” 宋千会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如今的妖族早已失去了签订契约的能力,你那妖族朋友又是哪种异兽?你不妨与我详细说说?” 纪行轻笑一声,“前辈,您怕不是在这地下呆久了,脑子烧坏了吧?我如此着急来寻你,一是为了救命,二是为了不让太庚皇帝留的后手随着你一同在这地核之中烧成炭灰!怎的你如此胡搅蛮缠,难道你忘了你是大商的上将军?” 宋千会冷笑一声。纪行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没想到四周被撑开的岩浆突然挤压过来。于是纪行急忙召出兵奴,将自己护在其中。过了会儿,他发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禁绝对十分奇怪,于是他撤了兵奴,这回四周是真的被岩浆充斥,而宋千会的身影也消失了。纪行有点儿慌了,找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会让宋千会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第492章 世光宗 宋千会沉默了。同时他那颗绝顶聪明的脑袋开始了高强度的运转。他仍旧站得笔直,看不出来丝毫颓丧,之后他道,“辛椎是不是山巅武夫了?” 纪行道,“时间不够他破境,钦天监提司让我先顶一顶。另外,池渊毁了,下面的异魔死了个干净,长流前辈也死了。” 宋千会念了一句“长流。”然后又是很久的沉默。 过了会儿,他道,“那复辟应该是开始了。” 纪行道,“我留了后手,凡是牵扯到人数极多的情况,不论武功高低,自然会有人去应对。” 宋千会道,“方外的人和你交手了没有?杀乾最近在做什么?风自易是回了相府还是继续去天下游荡了?” 这回他干脆问了个干净。 纪行道,“我和谢林有交手,杀乾没有一点动静。风自易在当年见过谢林之后便消失了。再未有过他的消息。” 宋千会道,“他是大商的人,风林火山之首,暂时失去联系应当是去修炼了。等他回来,自然会助大商一臂之力。” 纪行道,“那谢林不也是大商的人,怎么他就到了方外?” 宋千会道,“风林火山四去其二,他有些心灰意冷实属正常。” 随后他又道,“看来下一次异魔之乱已经不远了。”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灞枪,“我宋千会一生无子嗣,亦无弟子,你将灞枪带出去,西北旧部见了灞枪,如见我本人。但是你要清楚,西北军战力强悍,虽然不满七万人,战力犹胜京城羽林三十万。我麾下旧部最差也是真元上境的勇猛健卒,以一当十不成问题。一旦用上他们,必然是灭国之战役。所以轻易不可动用这支力量,只有静待异魔之乱。剩下的,全凭梅生态度。他这些年的修行已经达到夺天地造化那一步。论起肉身拼杀或许他输我半招,但是要说抵挡异魔撕裂天地缝隙,他算我的老师。” 纪行道,“我下来之前,和梅生的关系应当处理得不错,至少他没有帮方外一同复辟。” 宋千会道,“说起复辟,我这些年在地下也想了很久。你不妨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纪行道,“由下而上,遍地开花。” 宋千会道,“从凡人到武夫,天下失心。” 此时外界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 这二十二年来,发生了许多不平凡的事。修士们发展得越发壮大,开始有数千修士仿照古人建立宗门的情况出现。秦淮上表钦天监提司无数次,提司大人反倒下令不得干预凡人信仰。这让秦淮颇为郁闷。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因为他和钦天监提司政见不和,弄得满朝文武都认为他现在成了纪行的私兵,再也不能简单得将他看作是钦天监中人。 而且让他感到最为不利的是,钦天监的故人也不再和他来往,除了那个褚门图,他几乎得不到任何助力。他想不明白钦天监提司在做什么,他甚至有想过钦天监提司会不会是想要凭此大乱造反。修士势力日渐壮大,拥有真灵境的修士宗门已经多达十余个,真元境修士拢一拢能有数万之众,散人境不计其数,至于一心想要修行的凡人,那可真是没法统计了。 后来他去找了大商皇帝,痛陈修士之弊。可是皇帝因为此事要牵扯的凡人太多,且都是他大商子民,更加无从下手。 这事怪不得齐安。他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帝王了,考虑的许多事情再也不是他年轻时候那么简单。如今的他重用胡惟庸,看得起儒家那一套,诸子百家在他手里发展得越发壮大,许多暴力机构被他使用得更加得心应手。因此他现在考虑的不是简单地对付修士这回事,而是民心所向。要想解决百姓一心只想修行的这个事,他听从胡惟庸的建议,首先是要尊重这些凡人。不然的话就会让天下百姓产生逆反心理,若是派兵镇压,反倒容易伤及国体根本。朝廷为江上大舟,百姓为万江之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身为帝王,可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而钦天监提司则想得更加深远,但是他现在在想什么,却没有人能够知道了。放在旁人眼里,这钦天监提司颇有点儿不作为的意思。 但是秦淮既没有作为帝王,也没有监察天下的意图,他现在只担心复辟这个事。所以他也开始了他的布局。值得一提的事,纪行交给他那几个关系户还真的是好用。 甲让在秦淮砸锅卖铁的帮助下,如今已经是真元上境高手。而他师傅刑之明不知道琢磨出来了什么,又或者是有了什么际遇,竟然已经开始闭关破真元八境到真元九境的生死关了。 二十二年的时间还让游笠豫潜也走上了真元境这一步。他们曾经跟在纪行身边很久,早就不知道被纪行用了多少真灵洗刷过躯体,修炼真元那真是易如反掌。 刑之明先不说,这半拉老头儿向来是不爱管事的。单说甲让,他在十年前和一个修士宗门决裂,人家派了十个真元境高手来与他对决,说白了就是清理门户,都被他用一手王八刀法给打发了回去。由于这仅仅是江湖恩怨,而大商又是鼓励武夫“互殴”的,这就让秦淮不方便出手帮他。因为秦淮是朝廷中人。 没过一年,那宗门又派了十个真元境高手,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这些人都是真元中三境的高手。甲让被这群人逼得无可奈何时,失踪多年的十字刀主不知道打哪杀了出来,救下甲让一条狗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十字刀主当年与纪行等人去过天涯秘境,原本只是十大高手之外的一个小高手。当初在整个天涯秘境当中,他的实力恐怕连前三十都排不进去。但是这些年竟然也让他修炼成了真灵境,而且刀法之恐怖,大有辛椎的气势。只能说这个人算是大器晚成。可惜的是此人仅仅出手一次,便销声匿迹,不知行踪。 而甲让因为与人交手太多,且刀法凌乱刚猛,惹得许多修士宗门不快。直到七年前他伤了三个修士的性命,从此在江湖上再也宁日。过上了和纪行当初一样的漂泊生涯。游笠豫潜这二人则被甲让告知好生待在修士宗门之中,不要暴露。 游笠豫潜这两个人身份十分干净,干净到在钦天监都没有案底,天下其余人则更不可能知晓这两个人来自何方,又是从哪学来的那一身武艺,更不知晓他们二人有什么过往。于是游笠和豫潜在修士宗门之中混得那是风生水起。 甲让却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日子当中过去,只能说他们是同人不同命。不过好在这些年下来,甲让的脑子是越来越灵光,加上后边有秦淮这一尊天大的靠山,他从来没将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只是他杀修士这个事,算是犯了天下人的众怒。 要知道修士那可是连陛下都没有说过半个不对的一群人,多年来修士们行事多有正派之风。“打土豪,分田地”这种事他们可真是没少做,帮的都是劳苦大众。这就让甲让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一日黄昏,甲让逃到了背风坡。这片是宋千会西北军所在地,修士们是不敢常来撒野的。当年的小少年,如今已经是大刀客,面上轮廓如同刀砍斧劈,一身腱子肉结实得紧,端的是一条好汉。 他扯下布条,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这布条早已暗红一片,不知道被他用来包扎伤口用了多少次了。而后他运转真元,尽力疗伤。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摇摇晃晃地坐下来,深深出一口气,像是在呻吟。他很沉默,这些年变得有些不爱说话。当年他可是遇着什么,恨不得将自己的疑惑全部向老邢或者纪行问完才甘心。 天上星光一闪一灭,十分好看。气温开始变冷,不知哪来一阵风,拂起浮沙扬上了天。 甲让在犹豫。他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师傅。最近那个人实在太厉害,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应付不了了。师傅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是真元八境的高手,半只脚都已经踩到真元九境,这么多年过来了,想必早就真元九境了吧?而他如今虽然顶着真元上境的名头,其实不过真元七境而已,还整日被人追杀。天下人实在愚昧,竟然会信修士那帮家伙的鬼话,甲让不屑地心想道。 他如今处境艰难,也有和天下人不理解他为何会与修士生出事端有关。因为他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就有人偷偷将他的行踪暴露给修士。弄得他不管到哪,处处都是眼线。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世光宗竟然真舍得派真元八境的大高手来对付他。 若是他现在没有负伤倒还好说。他当年跟在纪行身边,纪行那一手王八刀法他学了七成形似,九成神似,与人动手从来没有多余动作,招招都是杀着。就凭这一手怪异刀法,却是无招胜有招,让他能够和真元八境高手斗个你死我活,事实上最后结果也的确会是他活。 那世光宗的李光明多半已经快到背风坡了,甲让心想,最多三天时间。 现在谁能帮他呢?师傅?他不是很愿意去叨扰人老人家。刑之明这些年修行神速,一日千里,大有数年之内破真灵的气势。若是他这个时候将麻烦扯到师傅头上,那不是坏人修行吗? 十字刀主?这个人似乎只是当年与纪行有旧,救下自己只是顺手而为,又不是自己的保镖。再说十字刀主可是正儿八经的真灵境大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又上哪去找这位十字刀主? 秦淮大人?甲让摇摇头,江湖事,找上朝廷是大忌。一时间他发现自己竟然举目无亲,不禁想起回未左了。未左镇是纪行老家,那里有一头深不可测的大黑牛,与他那可是关系匪浅。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没等他跑回未左镇,李光明多半就追上自己了。 甲让抓起地上的沙,叹一口气,“看来还是只能靠老子自个儿了!” 他哐当一声提起腰间双刀。他也学了双刀,而且这两把刀还是纪行送给他的,一重一轻,锋利无匹,端的是好用,镌古神兵当中这可以算得上是极品。他就凭这两把刀,不知道让多少来找他麻烦的人铩羽而归。若是让他知道这两把刀是纪行在南临打造的,专门用来应对真灵高手,估计甲让会舍不得用这两把刀,而会好好保存起来。 如今时令已经是冬日,只是背风坡这边连雨都不下,更何况是雪。枝头寒鸦在凄厉喊叫,“杀!杀!杀!” 更惹得甲让心中烦闷。 他看了一眼那树上寒鸦,只听扑棱棱一片,那黑鸟腾空飞起,似乎被他气势所慑。只是没过一会儿,鸦群又落回枝头,继续喊叫。甲让不与畜生一般见识。他大概感觉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打算换个位置,免得轻易被人发觉。 没想到他刚刚起身,便突然一个下腰! 同时撕裂空气般的牙酸之声才传到他耳里!而后他沧啷抽出双刀,一记重刀磕飞方才来袭又回转继续刺杀他的兵刃! 那兵刃不知为何,力道极大,饶是甲让一身都是力气,仍旧感觉像是击中了一坨千斤重的铁! 甲让立定,抬头一看,一个年轻男子立于剑上,正御空而立。男子修八尺有余,容貌昳丽,眉心一点朱砂,平添三分英气。 “早听说修士李光明能使两把飞剑,今天看来,所言非虚。”甲让喘了一口气道。 李光明看着甲让,没有说话,似乎像个哑巴。 甲让不客气道,“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莫非你是怕了我,不敢开口!?” 李光明轻轻摇头,但依旧不发一言。 甲让笑笑,将纪行那一身痞性衣钵尽数传承了来,“那就是你是个娘们儿,碰上老子不好意思说话了!哈哈!” 李光明不为所动,还是摇摇头。 第493章 师出有名 (上) “早听说修士李光明能使两把飞剑,今天看来,所言非虚。”甲让喘了一口气道。 李光明看着甲让,没有说话,似乎像个哑巴。 甲让不客气道,“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莫非你是怕了我,不敢开口!?” 李光明轻轻摇头,但依旧不发一言。 甲让笑笑,将纪行那一身痞性衣钵尽数传承了来,“那就是你是个娘们儿,碰上老子不好意思说话了!哈哈!” 李光明不为所动,还是摇摇头。 甲让虽然废话一堆,但是他完全不是愿意说废话的人,完全是因为面对此人,心里没有半点儿底。要知道人家可以御剑飞行,他可不行。一旦此人飞到一里之高,他就只能在地下干看着。但是人家可是有两把飞剑的猛人,一把防守,一把攻击,他能打到自己,自己却拿他没辙。这一架,看起来他已经毫无胜算。若是师傅在就好了,甲让心想,凭师傅之能,只要这个人敢近师傅百步之内,绝对难逃一死!刑之明这个人多年来都是一副老好人模样,完全让人忘了他的争杀之术。当初纪行的武功都有一部分是老邢教的。 李光明伸出一指,腰间剑鞘跳出一把锈迹斑斑,满是缺口的剑,瞧着倒是颇为可怜。但是好歹是飞剑,品质材质都不输给甲让双刀。这还怎么打? 甲让知道自己毫无胜算,现在主动权全在李光明手上,所以他现在只能看李光明怎么做。敌不动我不动。 但是很快李光明就动了。那锈迹斑斑的飞剑咻的一声就冲向了甲让。甲让刀法很快,如法炮制,又是一刀磕飞。而那飞剑并没有回到鞘中,立马又飞了回来,再次瞄准甲让,又是一剑。 甲让丝毫不敢轻视这看起来飞行速度并不是多快的剑,因为接下来这飞剑的每一击都在越来越快,而且力道也越来越大!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一个人,终归不是能够挑战一宗深厚积淀的那个人。但是曾经有一个人为他无数次展示过了如何单挑一群人,所以直到现在甲让也没有在气势上半点儿弱了下来。 那飞剑速度越来越快,他出刀也越来越快。随着时间推移,他几乎出刀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过。而那飞剑攻击他的角度也越发刁钻。让他不得不在狭小空间当中腾挪闪转,与此同时还要留一份神谨防李光明使用另一把剑偷袭。 只见空中一道白色匹练,仅在一息之间便向着甲让攻击不下百次!甲让如同被一根搅乱的线缠绕在其中,同时他动作不停,叮叮当当不绝于耳!每次飞剑与他双刀撞击都会产生璀璨火花,竟然将这背风坡都照亮了起来! 突然那飞剑跳上天空,而后借着重力刷得杀了下来!甲让想也不想,提前出手,举刀便劈!那飞剑果真落了下来!仅在顷刻之间便到了甲让头顶,与此同时甲让一刀将其斩飞! 这时甲让身周那无数丝线般的匹练才彻底消失! 甲让紧盯着那飞剑,生怕它再以如此速度攻了过来。方才他已经用了八分力,可是到目前为止却仅仅只是为了对付一柄飞剑!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李光明,只见那人依旧静立空中,眉目间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一点儿表情。当那几乎是必杀一剑被甲让挡住之后,李光明收回了飞剑。 难得的空隙。甲让不住喘息,身上的伤口再次崩开。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当初他还以为这个人至少也要三天才能追得上他,如今看来是自己轻敌。而且就算自己没有受伤,也只能在此人面前勉强自保。谁让李光明对上他有天然优势,两把飞剑几乎让他与真灵高手差不多了。要知道真灵高手与真元境最大的差别便是只有两个,一是神识,一是御空。 真灵境可以用神识预判对手的动作,也能御空飞行,让战斗更加复杂。谁的脑子好使,力气更大,招数更熟练有效,基本上真灵境的缠斗就是谁赢了。 但是甲让在面对李光明时,几乎是没有一项能够占优。唯一能让他和李光明过招的,也就只有他那变态的反应力以及速度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光明会停下来,但是他现在不敢松懈一丝一毫,所以所有精力全都放在李光明身上。 就在这时,李光明那把用来应对甲让的飞剑开始嗡鸣不止,如同在惧怕什么。而后李光明像竟然将两把剑都放入鞘中,紧跟着落了地,对着某处直接跪了下来,“拜见上人!” 嗓音清亮,倒确实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甲让不知道他在拜什么,便到处地找。可惜任凭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所谓的上人到底在哪儿。 这时突然一道宏大威压凭空出现!上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道光辉轰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到了这一方地域!真实的境界威压将此地一切杂物一扫而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无端降临到此地!甲让只觉得上苍发怒,如同重力突然提高,他身体重了百倍不止,浑身骨骼咔的一声响,胸膛好比遭了一记猛锤,啪的一声他便瘫倒在了地上! 李光明因为跪得早,所以即便是那威压来临,他仍然能够维持一个比较端正的跪姿。另外,跪着比站着更能抗压,这事不管是在此时,还是在人生当中,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甲让喷了一口血,而后咬着牙想要站起来,但是那力量太过强大,他就算是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也做不到。如何描述这种力量?就像天突然塌了,直接压到了人肩膀上,逼得你不得不跪下,或者躺下。 甲让不想跪下,就只能像个死人一样躺着。不过有一说一,躺着确实是比跪着舒服。眼下李光明虽然跪的端正,但是要维持这么一个体面的跪姿,他的压力也是真的不小。 只见上空光明渐渐散去,只余下一个冒着金光的人。那人面戴繁复花纹面具,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感到无上权势。他的权势也确实很大,可以用滔天来形容。若是将他的力量比喻成一个宗门,那他的徒子徒孙遍布全天下,而且还没有一个人敢向他的布置说不。因为他是钦天监的提司。能对他说不的人,这世上大概是没有这种人存在了。因为他的布置,往往都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最终的获益者,只会是他,或者是他希望获益的人。 很显然他注意到了下面的两个人,但是他没有低头看一眼,因为他不需要用眼看。 威压一直存在,甲让就算是躺着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了,他偏转过脑袋去看那李光明,发现这人倒是真的会装,到现在都还坚持跪着。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躺下来虽然不好看,但是跪着更累啊! 他抬头仔细看那冒着金光的人是谁,没想到这一看,还就看到了熟人。那个人在纪行下地之前,可是与他站在一起过啊!当时瞧着这人只是觉得有些神秘,怎么这么厉害,只是一个出场就要了老子半条命? 甲让想喊一声,但是话都到了嗓子眼上,就是喊不出来。说实话,要是他能喊得出来,钦天监提司倒还真会高看他一眼。在这种威势之下,他能坚持多久不死都是个未知数,还想和人家聊两句?他一没无暇体魄,二没真灵上境,人家凭什么搭理你?就因为你和纪行认识?钦天监提司原本是个怪人,只是在面对纪行这个“大麻烦”上,才会表现三分人味儿。甲让和钦天监提司,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能看到钦天监提司一眼,这事就够他吹上好几年了。 甲让有些郁闷,他很想让钦天监提司帮他一把,但是就是叫不出来。与此同时那枝头寒鸦还在“杀杀杀!”地喊。甲让越发觉得心中烦闷,老子都喊不出来,你们几个畜生怎么还能叫得这么欢? 他不知道这钦天监提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于是有些好奇,就仔细去看。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发现距离冒金光的人不远处还有一个绝美女人!女人穿着有些“清凉”,坐在一群黑气聚成的黑鸦之上,躯体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但是光看见她张嘴,却没听见她说什么。 甲让心中明白了一半,这提司大人可能是来和情人私会。他明白的那一半是私会,但是这二人可不是情人。若是有可能,他俩随时有大打出手的几率。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金光忽的撤了。而后那女人也无端消失。真是来得急去得也急。甲让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爬一边吐血。他看向李光明,李光明也看了看他。 甲让以为李光明会继续对他出手,于是将双刀握紧手中。哪料到李光明前一刻还跪着,下一刻便吐出一升鲜血,昏死了过去。这种天大的好事也能被甲让赶上,真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洪福齐天。单打独斗他怎么都不可能会是李光明的对手吗,偏偏让他赶上了这次罕见的山巅武夫集会。 多年之后,他仍然回想起这样的一个夜晚。钦天监提司向来对外公布是真灵八境,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在哪里。当初在南临白象皇宫,他能从人家老巢杀出来,大概功力是不会差的。 甲让小心走到李光明身前,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而后他探了探李光明的伤,发现这个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身真元竟然全浪费在了下跪这事上,这不是瞎胡搞吗?同时他发现李光明身上已经有了不轻的暗伤,倘若他这时候杀了他,那可就全都结束了。 于是甲让将双刀提起来,收回鞘中,这一次必死的局,便这么解开了。 他没有杀他。 当初那几个修士之所以被他干掉了,完全是因为那几个人非要他的命不可。到目前为止,李光明从头到尾,都如同他那名字一样光明磊落。甲让有些敬佩这个人,也就懒得下黑手了。于是趁着此人昏迷,他赶紧遁逃。这回他会加倍小心,至少等李光明醒了后,不至于会查到他的踪迹。 但就是这一次之后,甲让在江湖上的名声大噪。双手刀客甲让创下了击败拥有两把飞剑的修士的记录!而且还是在修为比人家低的情况下!李光明事后养伤不出,也从未解释过什么,看起来是伤得不轻。 甲让倒是很想给人解释一番,但是奈何他现在是被李光明吓怕了,生怕再来一个类似的修士,那他就算三头六臂十把刀都不够人家砍的!于是他的名声倒是越来越响亮,以至于传到了钦天监那边。 半年之后。 秦淮坐在酒楼之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与他相对而坐的正是甲让。秦淮淡淡道,“如今你已是武林公敌,悬赏令到了一枚上品灵石。” 甲让嗯了一声。 秦淮道,“此事责任归我,是我没有想到会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甲让道,“大人,我只想知道,纪行什么时候回来。” 秦淮手指再一次敲了一敲桌面,“不知道。” 甲让道,“我们究竟在做什么?我不介意被追杀,但是,总得有个理由。” 秦淮看着窗外行人攘攘,“阻止复辟。” 甲让没有再说什么,他有些看不懂秦淮这个人。此人虽然给他助力不少,又是纪行的直系,但是其人想法老是给他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世光宗近来打着你的名头,要为武林除害。”秦淮道,“这个宗门一直有坐上修士大宗之首的位置的想法,除掉了你,大概他们就坐得稳了。后面还会有人陆陆续续来追杀你,你要做好准备,准备活下来。” 甲让沉默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任务是活着。 秦淮道,“你撑得越久,这些修士的本性便会越容易暴露。他们不代表正道,也不代表大道,只是世人被蒙蔽了。我要等他们用上腌臜手段再来帮你收场。不然,我出手便师出无名。” 秦淮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感情。 请假三天 七号,八号,九号三天请假,三天内更新章节没有任何实质内容,十号当天会将三天欠账补齐,还请万勿订阅这三章内容,等十号补齐。 不请假了 今日发狠写了两万存稿,未来几章放心订阅。 第494章 师出有名(下) 秦淮道,“你撑得越久,这些修士的本性便会越容易暴露。他们不代表正道,也不代表大道,只是世人被蒙蔽了。我要等他们用上腌臜手段再来帮你收场。不然,我出手便师出无名。” 秦淮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感情。 杀人莫过于诛心。秦淮要拿复辟这件事开刀,就不得不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修士影响到的人口基数太大,名声一向“极好”,他要想对这些人动手,且不说天下人会不会同意,弄不好皇帝都会不得不问罪与他。所以师出有名就显得十分必要,一旦让他抓到机会,那群修士身上的脏水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但是代价也很明显,那就是甲让有可能撑不到那一天。而秦淮现在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可用,甲让混成现在这样,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契机。若是甲让这件事让他办得漂亮,提司大人可就有事做了。 复辟牵扯到的问题远不只是修士那么简单。整件事后边全都是方外的影子。若是论起目前所有修士的修为,即便他们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距离真灵上境只差一步的秦淮。但是一旦秦淮用武力镇压,方外自然伸手,届时秦淮不仅会身死人手,他所代表的朝廷也会被天下人诟病。 朝廷在民间积累的怨气一重,天下必反,到时候方外想复辟就复辟。这件事,正是大商皇帝齐安所担忧的。 但是对修士界不闻不问,就更加危险。因此齐安对秦淮的一切布置,只能是在心中默默支持,却不能在明面上表态让他搅局。 甲让没有对秦淮的安排表示任何不满,他不过一介武夫,偶然卷入这场滔天大难,就算他想脱身也不可能。除非有什么人能够将他摘出来,但是这种人怎么可能存在呢?即便是山巅武夫那样的存在也没办法救下他,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博弈天平上最重要的那一只砝码。 秦淮给甲让倒了杯茶,推给他,同时推给他十枚上品灵石,“这是我三年俸禄。” 甲让收下了,这笔巨款就算是山巅武夫都不会不屑一顾。因为这意味着一千中品灵石,十万下品灵石。而一枚下品灵石可以换十两黄金,千两纹银。相当于秦淮交给了甲让一亿两白银。上品灵石中蕴藏的海量灵气,精纯至极,直接拿来修炼武功真元那是再好不过。以甲让目前的修为,就算他敞开了汲取其中灵力,也得花整整三年才吸得完。等他汲取完其中灵力,说不准能将他直接推到真元九境!秦淮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所以甲让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觉得拿了这笔钱,就算死了也值了,“大人将俸禄都交与了在下,大人怎么办?” 秦淮道,“我是钦天监中人。明面上俸禄虽然是这些,但是钦天监配发兵刃,护甲,和练功之所,都是一等一的精良,隐形的俸禄算起来比这十枚上品灵石还要值钱。” 甲让叹一口气,“等将来我干脆也进钦天监吧,整天坐在皇宫里不办事还有这么钱可以拿。” 秦淮道,“都是卖命,这钱拿着烫手。而且你实力不够,钦天监中人最差也得真元八境,好好练功,将来我给你引荐。” 甲让拿了钱,自然不可能不办事,他端起杯中热茶一饮而尽,“大人,告辞。” 秦淮,“告辞。” 等甲让走后,秦淮仍旧坐在酒楼之中,手指不断地敲击桌面,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如今已是炎炎夏日,大商这些年风调雨顺,万民归心。当年的新帝,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位贤君。这位贤君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折腾,省了很多赋税。诸子百家在他手里越发得兴旺,甚至在民间都开设了百家讲坛,任由百姓去参加诸子百家的选拔。 因此当今势头正盛的,可不是只有修士那一脉,诸子百家也是俏得很。百家之中最惹火的,当数墨家,农家,和儒家。 墨家这些年在齐安手上,那可真是大受重用,朝廷对墨家的支持也是明眼人都看得见的。这种支持甚至到了不平衡的那一步,因为一旦墨家有了新的子弟加入进来,这个人的一生就归朝廷养了,哪怕你不做事,朝廷都会给你养老送终。因此进墨家,就相当于捧上了铁饭碗。 当然,这也是墨家人很争气。几十年来,墨家训诫也是世人所知最为严苛的一个。墨家子弟向来神秘,精研机关数术,为朝廷打造了一批又一批顶好的兵器,还有更多威力绝大的新式武器正在研制。大商军队能够雄霸天下,墨家可是功不可没。 儒家人就不用说了,如今商帝将胡惟庸都快捧上天了。这位文官之中的精神领袖虽然没有半点儿实权,可是胜在人前显耀。大商朝廷有许多案牍都要儒家人来处理,以亿计数的大商人口,自然也要有超出普通人的强大大脑才能够将这么多案牍整理分册,若是没有儒家人做这些事,大商可早就乱套了。儒家这类人群是游离于文官和武官之外的一种官员,称为翰林学士。所以儒家人能够做官,也能够习武,虽然没有实权,却是诸子百家之中最洒脱的一类人。 而农家则更不必说了。农家子弟那可真是比任何一种人都更受欢迎。因为墨家虽然是铁饭碗,但那是人家的铁饭碗,自己没进墨家,那碗饭就端不到自己手上。可农家就不一样了,不管哪个县令,只要是看见农家弟子,就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一样。因为农家弟子能够创造出不可估量的粮食财富,大商九州不知道多少万个县令,争着抢着要农家子弟,其实就为了能多为当地创造财富。有的县令为了和别的县争农家子弟,甚至会当街大打出手。虽然文官之间动起手来不是很好看,但是百姓也乐得见这些父母官掐一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剩下的兵家阴阳家道家还有名家什么的,虽然在诸子百家之中很有名望,可惜在大商百姓眼中,却不是那么吃香。另外也说明了大商对其他百家之人的需求没有那么大,也怪不得他们发展不起来。 诸子百家之所以这些年这么红火,其实与商帝的一个考虑有关。修士成为复辟隐患,弄得天下人不思劳作。百家兴旺,就成了扼制修士的重要一环。商帝就不信天下百姓能忍着加入诸子百家这么香的饽饽不吃,非要跑去修仙! 事实上商帝齐安也确实将百姓的心思摸得很透,这二十二年来,修士群体没有无休止地壮大,还就真和百家讲坛有关系。因为意图修仙的人,基本都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的成年人。而加入诸子百家这件事,却是天下父母眼中对子女最好的意愿。因此从人口分布上看,诸子百家比修士更加年轻,更有朝气和活力。可以说齐安从根本上扼制了修士宗门的发展,但是还是没有根除。 甲让走在燕京街头,怀揣十枚上品灵石,让他觉得不管自己走到哪儿似乎都有人在窥视他。即便秦淮已经为他做了十张不同的人皮面具,他还是觉得不安全。 此时正是清晨,街上静静悄悄,他腰挎双刀,形单影只。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跑出来一大群人,大多数都扛着小孩儿在跑!甲让一看这么多人,登时傻眼,站在街上两只手不自觉就摸到了双刀之上。还没等他弄清楚情况,人群便涌了上来。他正紧张,以为自己行踪又暴露了,可是人们在经过他时,却理都没理这个武功极高的男人,而是径直跑向了街道另一头。 甲让站在人流之中,一时竟然被人群裹挟着双脚离地走了半里地!也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捕快,扯破了嗓子大喊不要推攘,却一点效果也没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约莫两刻钟才停下来,这么多人不说有一万也得有三万了!最后就剩下甲让一个人继续孤零零站在街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所为何事如此疯狂。 甲让觉得有些奇怪,就去找到那原先在指挥交通的捕快。 捕快见甲让是个佩大刀的武人,却也没有半点感到威胁,此时他正在喘气,嗓音嘶哑道,“好汉,有何事?” 甲让见捕快和气,便也客气三分拱了拱手,“大人,方才这么多人携家带口,这是要干什么?瞧着倒像是逃荒,可是如今天下盛平,不该逃难啊?” 捕快被甲让一句话给逗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他就累得不行,此时笑得连肚子都痛了,“好汉应当是南方人吧?方才这么多人,是咱们燕京的百家讲坛开讲了!今日卯时,百家讲坛招收弟子,百姓们都争着抢着将自己家孩子送入百家。往日百家讲坛还只在大商东北一带开讲,这些年咱们皇帝一纸令下,百家讲坛终于南迁。百姓们再也不用费尽心机将自家孩子送到北边,你说大家伙儿能不抓紧吗?” 甲让汗颜道,“多谢大人解惑。某人乃是江湖武夫,粗鄙一生,对圣上安排多有不知,还请见谅。” 捕快对甲让好心道,“好汉,你看起来也有三十好几了,可有子嗣?若是令郎未满八岁,赶紧送过来吧!过了八岁这个坎,百家讲坛中的墨家,农家,还有儒家可就不收了!方才人流之中跑在第一个的那个人可看见了?” 甲让点头,“看见了,此人身怀武功,气力绵长,端的是一把好手!两臂各夹一个小孩儿,头上还骑一个,居然健步如飞,这身轻功,可真是不简单!” 捕快颇为自傲地笑了一笑,“那可是咱们燕京郡王家的家丁!当然武艺高强!”随即他摆摆手笑道,“郡王虽是皇亲国戚,可要将自己那三个小孙送进那百家讲坛,除了让自家家丁跑得快点儿,也是没有别的门路了。” 随后捕快对天拱了拱手,“当今圣上真是圣明,就连皇亲都是一视同仁,一点儿后门都不给开。若是令郎随你来此,还是赶紧带着孩子赶过去吧。我观你也是武功不差,想必此时赶过去还来得及。” 甲让自嘲一笑,“这个,在下还未……” 此时一素衣女子面红耳赤赶了过来,显然也是喘得不轻,却大声呵斥,“哥哥!今日不该你当差,你怎么非要凑这个热闹!?腰上的伤还想不想好了?嫂嫂可是说了,今天可没你的饭!” 捕快汗颜一笑,对甲让不好意思道,“这是舍妹,我得走了。” 那素衣女子见捕快要逃,大喊一声,“前方大哥,替我抓住他!” 捕快顿时慌了神,先是软了三分,对甲让道,“好汉替我拦住妹妹,日后相见必有重谢,洒家去也!”可随后他又觉得甲让虽然长得浓眉大眼,就这样将自己妹妹交给一个陌生男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于是他急道,“好汉快与我逃也!舍妹乃大虫转世,便是武曲星下凡也难与她纠缠一时三刻,好汉还是与我一道逃吧!” 甲让还没有答应,便被捕快拉着跑了。 他俩都是有武功的人。即便捕快腰伤不轻,却也不是一介女子能够追得上的。可是甲让被捕快抓住的那一瞬间,便渡过真元将捕快的伤势查了个底儿掉。此时他才颇有三分骇然,捕快不过散人境界,身上的伤势却是真元境高手留下来的,不禁对捕快敬畏三分。 大约跑了一条街,捕快终于伤势复发,于是他赶紧拉着甲让进了一条小巷,坐到地上。 捕快咧嘴笑笑,浑不在意,“年纪大了,虽然披着这身官皮,却再也吃不起这碗饭。只能平日里多帮师兄弟们跑跑路,干干杂活儿。” 甲让想了想道,“大人,在下有一良方,可以试试治治你的腰伤。” 第495章 百家讲坛 捕快摆摆手,官衣之下露出残破里衣。他见此不禁轻笑一声,谢绝了甲让的好意,压低声音道,“好汉有所不知,我这伤势乃是积劳成疾。干捕快这行吃的是年轻饭,三十多岁就得算是半个退休的闲人。什么病都好治,唯独劳累病没法医。好汉心意,在下心领了。” 甲让见捕快不说实话,也不好点破他。毕竟这位捕快心中多有傲气,轻易不愿与人告知他的过往。而且他查到捕快的腰伤似乎被高人治过,否则真元境高手一击,这捕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下来的。可是留下的暗伤,却让捕快一身功夫去了九成。若是不治,将来弄不好会折损寿元。 他正在琢磨为什么捕快不治腰伤时,却看到捕快浑身只有一件官衣完好,里边穿着的多有缝补。他这才明白原来捕快不是不愿治,是治不起,当初那为他疗伤的高人,怕是朝廷派来救他的命的。 于是他尽量不将自己心中所想露出分毫,“在下随恩师浪迹天涯几十载,学来的可不只是功夫。医术,堪舆,命理,在下都有点儿研究。大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当是大福之人,岂可让区区腰伤伴随终生?再者某人这也是第一次行医,往常都是受了伤给自个儿治,如若大人不嫌弃,让某家试试自己医术,治好了,我不取大人分毫。大人替我行医一途壮胆,某家还要感谢大人。倘若是治不好,某家便请大人吃一顿酒如何?” 捕快见甲让豪迈,登时年轻时的脾气上来了十二分,大笑道,“他娘的,老子就图你这顿酒也得让你试试手!” 没想到他这一声竟然将他妹妹给招了过来。 素衣女子跑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捕快,却忽地蹲了下来,“嫂嫂已经看不见了,官府念你当初……为你卸了那么多活,你执意要顶着腰伤到处跑,万一你出事,嫂嫂怎么办?” 捕快平生最怕听到他妹妹唠叨。女人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词,一句话能说完的事,她们能分成三百六十五瓣掰开了给你说,而且瓣瓣不一样。捕快自忖一生乃是大丈夫,岂可让女人整日在耳边聒噪?所以他讨老婆的时候,就喜欢他老婆不爱唠叨。可是他这个妹妹却是真的让他头疼,偏偏他还打不得骂不得。 甲让等那素衣女子说得差不多了,“大人的腰伤,我可以治。” 不料女子转头只是道一声谢,分毫没有将纪行所说的话放在心上。而后她又开始数落起她哥哥。 她哥哥最后实在被唠叨得不行了,突然眼珠子一转,抓住妹妹的手,“妹妹!你可知这位兄弟是谁?” 素衣女子转头看了一眼甲让,“大哥与哥哥是故交?” 甲让不知道捕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在下甲让,甲乙丙丁的甲,让步的让。” 素衣女子楞了一下,“这名字好怪。” 捕快一拍胸脯,“怪就对了!我金雄泰朋友遍天下,这就是我那位神医朋友,论起医术,他可真是甲字一号,当仁不让!江湖上便称他甲让,实在是医术太过高明。今日他过来,正是为了治哥哥这腰伤的!怕找不到我,我便说了今日我来巡街,正巧接他。” 素衣女子细细打量甲让,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像个郎中,“真的?” 甲让见金雄泰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跟真的似的,不禁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点点头,“江湖上……确实有这么一说……” 这一刻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人家金雄泰不要脸那是不要他的脸,他自己怎么也不要脸起来了?臊得慌啊! 女子登时客气了起来,有点儿慌忙道,“大哥大哥,我不知道你是哥哥朋友,这个,你赶紧来我家坐坐吧!”随后她拉住捕快金雄泰,“哥哥快点儿起来,咱们回家让这位甲大夫好好看看伤!” 甲让见她称自己为甲大夫,心想自己还真是个“假大夫”。但是看到金雄泰不住地给他挤眉弄眼,只能抱一抱拳,“姑娘,令兄的伤,就包在在下身上了!” 一路上金雄泰道,“舍妹金小怜,方才多有得罪,多多包涵。” 甲让道,“令妹对你多有关心,哪有得罪。” 金小怜对甲让道,“他刚刚是不是对你说我坏话了?” 甲让脸不红心不跳道,“他说你天仙下凡,能做他的妹妹,是他的福气。” 金小怜一听这话,登时脸红,对甲让没了半点儿好感,“怎么这么油嘴滑舌,我哥哥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不老实!”随后她又想起甲让是给她哥哥治病的,语气软了三分,“等你把我哥哥的病治好了,酬劳不会少你半分。” 金雄泰一看金小怜提到了钱上,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甲让愿意为他医治,全是江湖上萍水相逢,可没有什么义务。再说先前人家说了分文不取,那看重的则是信义二字。他金雄泰英雄一生,敢和真正的高手对着干,自然也是义字当头。金小怜提到酬劳,不免让人觉得甲让医治他是别有用心。而他观甲让并非心机叵测之辈,酬劳二字,无疑是在往甲让头上倒脏水。 因此他不悦道,“小怜,客来远方,说话莫要寒了人家的心!” 小怜也是心思聪慧,听懂了哥哥的意思,咬了咬嘴唇,低下头道,“对不起,甲大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甲让摇摇头,“无妨。” 金雄泰见甲让没有生气,确定了甲让并非小肚鸡肠之辈。等他们到了家,却发现家里有一个年轻汉子正在帮他们家挑水。 金雄泰笑呵呵道,“小刘又来了啊!不是给你说了吗,这种活不用你帮,老哥哥我自己就能应付。” 年轻汉子瞧着约莫得有一百七十斤,生得一身横肉,胖是胖了点儿,但是模样憨厚,是个老实人。 “金大哥你有腰伤,这些活以后就全都交给我。再说了我一身都是力气,能干活!”小刘嘿嘿笑道。 金小怜皱着眉道,“刘可端,那我谢谢你了啊!用不着你来帮忙,我哥哥的武功能打你这样的一百个,就算有伤,对付你这样的十个不成问题。” 刘可端将水桶放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走到金小怜面前,颇有些脸红道,“小怜,哥哥的伤,挑水实在不太好,你也知道……” 金小怜道,“他是我哥哥,不是你哥哥!” 这是金雄泰道,“人家帮忙,你还不谢谢人家,说这些话干什么,都是一家人。” 刘可端一听金雄泰说一家人这三个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赶紧将剩下一桶水倒进水缸里,麻利地跑到门口,笑呵呵道,“金大哥,小怜,嫂嫂,我明儿再来!” 这时房间里的嫂嫂应了一声,“慢点儿走,别摔着!” 刘可端走之前看到配着大刀的甲让,甲让身材雄伟高大,面庞轮廓分明,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真如神人一般。弄得刘可端多看了两眼,他以为甲让和金雄泰一样都是官府的捕快,只是换了便装,于是笑道,“大人,小的走了。” 甲让抱拳点头,“慢走。” 这时嫂嫂在房间里道,“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小怜道,“是哥哥的朋友!甲大夫,专门来为哥哥治腰伤的!” 这时嫂嫂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抓着正在缝补的衣裳,一点一点挪动出来。 甲让一看那女子,端的是模样不赖,长得就温柔贤惠,只是眼睛不好使。他凭借经验判断,这美妇人的眼睛是被外力所伤,而非天生,也不知道这一家子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嫂嫂温柔一笑,“甲大夫,里面请吧。小怜给甲大夫烧一壶茶,为他洗洗尘。我眼睛不好,手上的活不能丢下,丢下了就找不着上一针扎在哪儿了,多多见谅啊!” 金雄泰将妻子扶了进去,笑道,“今天去百家讲坛的人很多,很热闹。我这位朋友不知道百家讲坛的事,还以为那么多人都是逃荒去了。” 美妇被他逗得一乐,“腰伤还好吧?” 金雄泰挺起腰杆,“那当然了!”随后他转过头对甲让道,“寒舍如此,兄弟不要笑话啊!” 甲让走出房门,来到他们的院子,看着这普通一家人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他漂泊一生,还是个少年时就屡遭险境,如今武功如此之高,却依然免不了这遭人追杀之苦。当看到金雄泰一家时,他都有归隐的想法了。 金雄泰跟过来,“好什么好呀!”他扶住腰,回头望了望房间里的模样,而后龇牙咧嘴道,“这他娘的腰横竖不痛快!你说一个男人腰不好还能算男人吗?” 甲让笑笑,“大人次次都是冲锋陷阵在最前面,不落下一身伤,那才是真的不算男人。” 金雄泰疑惑道,“为何?” 甲让道,“那大人冲在前边不就相当于是在摆着给别人看吗?” 金雄泰哈哈大笑,“你真是个妙人!不过确实如此!十年前某家年轻,武功高,又惦记着升迁,每回任务我都抢着去。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也交了不少朋友。这些年落下一身暗疾,也多亏我那些朋友帮忙还有官府体恤,这个家才算个家。这不,小刘常常过来帮我干些粗活,不然我还真不一定应付得下来,哈哈!” 甲让笑道,“大人真英雄也。” 此时房间内嫂嫂悄声问金小怜,“妹妹,你给嫂嫂说句实话,小刘不管人品还是力气,都是一等一的好,能干活,人又实。你就说说你的想法,若是你不想他进咱们的门,嫂嫂以后就每天守在门口,谁也不让进。要是你欢喜他,嫂嫂也好早做打算。” 金小怜一张小脸通红,“嫂嫂,我才十九……再说他……” 嫂嫂道,“你是说他体胖?小怜,看男人不是看这个的。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这个人是个真的好人。我眼睛瞎了,但是心还没瞎。漂亮的男人可不一定靠得住。那嫂嫂这么问你,你对他反感吗?” 金小怜脸上写满了复杂。她倒是不反感刘可端。这些年下来,她也见过了不少心机叵测之辈,没有一个像刘可端那么实诚的。但是年轻的少女哪个不希望自己将来的男人是个德艺双馨,才貌双全的?她确实想等一个漂亮男人,若是与刘可端走得太近,岂不是对刘可端不公平?那么实在的一个人,十五岁就到她家帮她哥哥干活了,十年下来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单看这份心,便是一万个男人里边,不一定有那么一个会有。 此时开水扑棱棱地响,她心思复杂,全然忘了这回事。 嫂嫂提醒她,“不提这回事了,茶煮好了,给客人送过去吧。” 金小怜却道,“二虎是个好人,可若是我嫁到他家去了,你和哥哥怎么办?谁来照顾你们?” 嫂嫂笑道,“放宽心吧,你哥哥不是带了大夫来吗?想来应该是有把握了。将来我和你哥哥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甲让正在院子里和金雄泰聊天,方才走了的刘可端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金雄泰迎上去,“怎么了?丢什么东西了?” 刘可端笑道,“落下件褂子。” 甲让正巧离水缸近,便捡起一件褂子问,“是这个?” 刘可端笑道,“是是。” 甲让便交给他。刘可端看了两眼甲让腰间两把佩刀,端的是衬得人英武非常,便道,“大人,我是金大哥的邻居,叫我虎子就成,家里排行老二,也可以叫我二虎。” 甲让见刘可端盯着他的刀不放,便拿起刀道,“喜欢?” 刘可端笑着,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甲让解下双刀,“我的一位大哥送的,你不妨看看。小心着点儿,沉。” 刘可端接过双刀,哪料到这两把刀沉得要命,差点将他压了个跟斗。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稳,顿时涨得面红耳赤,“大人这刀多少斤?” 甲让道,“加起来小两百斤,重的一百六十斤,轻的三十斤。你这身力气可真不错。” 第496章 提司 甲让见刘可端盯着他的刀不放,便拿起刀道,“喜欢?” 刘可端笑着,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甲让解下双刀,“我的一位大哥送的,你不妨看看。” 刘可端接过双刀,哪料到这两把刀沉得要命,差点将他压了个跟斗。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稳,顿时涨得面红耳赤,“大人这刀多少斤?” 甲让道,“加起来小两百斤,重的一百六十斤,轻的三十斤。” 刘可端这个时候才明白像甲让这样的武人和他的差距有多大。说句实话,他虽然力气大,但是使一把三十斤的刀都费劲,说到底还是比不过甲让他们这种修炼内功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雄泰嘴角一抽,感情这位刚刚结实的仁兄一直都背着两百斤在和他跑,难道就不累吗? 刘可端将重点儿的刀放在地上,仔细打量起来那把轻点儿的。他抽刀一看,只见刀刃之上寒光逼人,端的是锋利无匹,隐隐间还透着股杀气。 甲让道,“莫要用手指去试锋,哪怕指腹横着刮也能把手指头给削了。” 他这话不假。凡人只要将手指按在那刀刃之上,稍微一按,这锋利刀锋便能将手指切做两半,都不用割的。刘可端悻悻地将刀还给了甲让,“大人一定武功很高吧。” 甲让摇头,“哪里。会武功的在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在下就连蹲茅厕都能碰上十几个高手,实在谈不上武功高不高。” 刘可端看了看里屋道,“还不知晓大人高姓大名呢。” 甲让拱手,“在下甲让,是来为金兄治腰伤的。” 刘可端放心三分。这甲让模样算不得如何英俊,但是英武非常,武功高强,瞧着年纪也不算太大。他生怕这位仁兄是来金雄泰家里提亲的。要是这样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金小怜托来茶盘,“喝点儿茶吧。” 金雄泰拉过来几把椅子,招呼刘可端道,“刘二虎,一块儿坐坐,你也辛苦了。” 于是男人们就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女人则在屋里烧饭。金雄泰问起甲让怎么治他的腰伤。甲让却是摆摆手,“无需多问,保准能好。” 金雄泰道,“我这隐疾已经跟了我十年了。刚开始还好,到后来越来越不像话。” 刘可端道,“那时候我还是个毛头小子。我老爹在为朝廷赶货,一群很多人。金大哥就是那回出了事。当时金大哥把我爹背回来的,我们还以为金大哥没事,后来才晓得出了这么大的事。” 甲让随口问道,“二虎你知道不知道赶的什么货?” 刘可端却笑道,“那哪里晓得。” 金雄泰笑笑,“其实说出来也没啥,是两位壮士的尸首,往北边送。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就找了民伕来送。哪里知晓贼人连尸首也不放过,官府派了咱们十几个弟兄在暗处一直跟着,怕出意外。最后还真出事了。” 甲让疑惑道,“送两具尸首要这么大的阵仗?” 金雄泰面色凝重,而后压低声音道,“是上面的人,咱们大商有一个名声不太好的衙门,叫钦天监,死了两个大人物。钦天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命令下达到各郡各府,好几个州连轴转,非得把这两具尸首送到京城。” 甲让恍然大悟,这就不奇怪了。金雄泰嘱托刘可端道,“二虎,这可都是绝密啊,出了事朝廷第一个就找咱们这几个人。” 甲让道,“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高手了?见过那人吗?” 金雄泰回忆起那个晚上,“模样没看见,他戴着面具,但是他出手很快,连兵刃都不用。我瞅着空,以为能一招毙杀此人,一刀捅进了他腰子,哪里料到就在那种情况他都能反手给我一掌。民伕死了好几个,二虎他爹和我老邻居,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甲让好奇道,“那个人呢?” 金雄泰道,“他轻功太好了,几乎和飞差不多。而且这个人似乎善使暗器,有一把柳叶小剑,在天上滴溜溜转。当时看得出来本来他是想灭口的,但是咱们发了响箭。到最后官府也没能抓住这个人。之后这个事就不了了之。” 甲让皱眉,喃喃道,“柳叶飞剑?这不是修士吗?” 金雄泰道,“什么?” 甲让摆手,“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一点儿事。” 之后甲让在金雄泰家里吃了顿饭,就出了门。他买了点儿艾蒿,大蒜,还有银针,之后在金雄泰家后边的阴沟里挖了点儿泥,用火烧干。他又叫金小怜煮了一锅酒,他亲手用木头做了个桶,连着一根竹筒,倒扣在大锅上面。那竹筒便滴滴答答落下浓度极高的酒液。等到傍晚时分,他就打算给金雄泰医治了。 此时正是酷暑,金雄泰一身衣裳全脱了,露出已经上了些许肥肉的上身,趴在床上。甲让的医术都是从老邢那儿学的,所以他干的这些事看起来都有点儿土。金小怜和刘可端在一边望着。 这个时候甲让就准备开始扎针了,“金兄,这针刚扎下去不疼,等三十六针全扎下去了就会有点儿麻。等我开始用艾蒿灸了,这个酸麻就变成疼了。到时候你得挺住。只要今天这一个坎过了,之后就都好说了。” 金雄泰豪气干云,“来吧!死且不避,小小绣花针能耐我何?” 甲让没有再说什么,将早已备好的酒液洒在金雄泰后背上,取出火折子一吹,也不知道他嘴里有什么魔力,哗地一片火光就在金雄泰背后燃了起来。金雄泰刚刚感觉到热劲儿,甲让大掌一挥,那火就这样灭了。然后他就开始扎针,每一针他都凝聚了真元在上边,直通经络。真元最大的好处就是修复肌体的能力极强,这些真元就算是便宜给金雄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等到三十六针扎完,金雄泰不禁颤抖起来,模样瞧着有些惨。目盲美妇心疼地道,“不舒服?” 金雄泰勉强笑笑,“麻,感觉背后像蚂蚁在咬。嘶!咬得挺使劲儿!” 甲让道,“现在就不要动了,不然不好搭灶。” 甲让将晒干的泥在手里轻轻一搓便成了粉末,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泥灰堆在金雄泰后腰窝子那里。早就切好的蒜片围着泥灰摆了一圈,搭成了个灶。甲让将艾蒿搓成一个球,在球中央点燃了,放在泥灰上边。艾蒿就开始慢慢地燃,但是没有明火,燃得慢。艾蒿的药力伴着火,将蒜片的辣劲儿一点一点透进金雄泰伤患处。 此时金雄泰已经是一身的汗。甲让知道他这个时候很痛苦,但是一直流汗不是个事,“给他喂水。” 然后他并指如剑,从金雄泰侧腰处一路上推,推至肩膀,指尖聚出的稀薄真元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刮片,在没有触及银针的情况下,将金雄泰后背的汗全部刮了下来。之后艾蒿换了一次又一次,约莫弄了一个时辰,月亮都高挂天空了。甲让检查了金雄泰的腰伤,隐患处的残伤已经修复,只是肌体还没有长好,若是这个时候就去与人争杀缠斗,最后还会复发。 于是他道,“以后采点儿艾蒿,就这样给他搭个灶,记住我给他灸的这个位置,每天两个时辰。” 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只不过他看出来金雄泰是个劳碌的命,没有一时一刻愿意闲下来。所以出此下策,只是为了让金雄泰休息,不然的话腰伤不养个几个月,仍旧会复发。 这个时候金雄泰背后的酸麻也消失得差不多了。甲让取了针,用抹布沾了水将后背的泥灰擦干净,“完事。” 金雄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老感觉自己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于是试探着向前打出一拳。只听忽的一声,这一拳刚劲有力,力道之大让金雄泰自己都暗暗咂舌。同时他摸了摸后背,轻轻扭了几下,而后不可思议地道,“好了?” 金小怜急切地问,“哥哥,你怎么样了?” 金雄泰大笑,“好了!哈哈!” 刘可端看向甲让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没想到大人医术这么高明!” 甲让笑笑,将佩刀挂好,而后道,“记得我说的话,每天都别忘了灸两个时辰,不然这腰伤保准复发。我得走了,将来有缘再见。” 金雄泰一把抓住甲让,急道,“你治了我的伤,我该怎么谢你!” 甲让笑道,“不是已经招呼了一顿饭食了吗,够了。在下先走了。” 目盲美妇急道,“怎么也要歇一脚再走啊,这都多晚了!万一遇到强人怎么办?” 甲让不禁笑了,哪个强人头铁敢找上他?他看了看他们这家就这么几个屋,哪里还有多的屋交给他歇脚。金雄泰顿时脸红,正要说话。甲让摇头,“有缘再会吧。” 等他出了门,金小怜急匆匆跑出来,手里拿着个布绢,里边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甲大夫!等等!” 甲让停住。金小怜将布绢交给他,羞惭道,“哥哥的伤连朝廷的人都没有根治,我以为再也治不了了,这在对你不以为意。家里穷,只有这几个糕点,你路上带着吃。” 甲让接过布绢,“多谢了。” 等他走到大街上,发现这布绢细滑绸软,端的是好材料,打开后发现果然是几个糕点。他看着这个布绢,上面还绣了一朵兰花,分明就是女人才会用的物件。于是他将里边的糕点狼吞虎咽几口给吃没了,又琢磨起来这个布绢,最后不禁笑出了声。 至于他为什么笑不得而知,但是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回收到女人的礼物。对于甲让而言,他对这布绢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秦淮给他讲了会有很多人刺杀他,他必须要活下来。但是让他活下来不是关键,而是在刺杀当中活下来,还要在修士用了腌臜手段之后能活下来。这就让他必须得露出自己的踪迹,不然秦淮根本没法布局。 也就是说,甲让现在不能一直躲着。他得想办法在某些地方制造一点儿自己停留过的痕迹。 京城。 秦淮守在钦天监阶前,他已经站了三天三夜。莫大的广场,没有一个人,只有他立在此地。他要见提司大人,这件事整个钦天监都知道。往常钦天监提司总是在外边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是这回他是回来了,却一直对秦淮避而不见。 钦天监提司坐在躺椅上,面前是浑天仪。浑天仪置于一个大殿之内的一池水中央。整个大殿由上顶垂下无数条发光的细丝,这些游丝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在钦天监提司旁边,香炉里的香冒出缕缕蓝烟。 这些年他越发地让人看不懂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似乎也没有人能够制衡他。大商皇帝如今虽然十分有为,可惜竟然像是瞎了一般,对钦天监提司的权势视而不见。 提司手里捏着一枚玉简,他的指腹一遍一遍地磨砂着这枚玉简,同时读取着其中内容。 “当!” 一声清脆铜钟声,又到子时。 钦天监提司将玉简捏碎,而后掌心凝聚出火焰,将这玉简烧成飞灰,之后随手一撒,撒进了浑天仪之下的水池之中。 “进来吧。”提司大人淡淡道。 哐当一声,秦淮推门而入。 他紧盯着钦天监提司,“大人!” 没等他说话,钦天监提司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对你做的事不闻不问?肚子里是不是憋着一股火?怎么让你这么有才干的人,遇上了我这样的上司?复辟之患这把火都烧到眉毛上来了,怎么我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向我要钱要人要灵石?这些人随你大开杀戒,复辟之患从此便熄了?” 秦淮不禁被钦天监提司堵住了嘴,他的确是想说这些,想了想,随后他道,“我有一个绝户计,既不会遭天下人口舌,又能让复辟之患,胎死腹中!” 第497章 明路 钦天监提司将玉简捏碎,而后掌心凝聚出火焰,将这玉简烧成飞灰,之后随手一撒,撒进了浑天仪之下的水池之中。 “进来吧。”提司大人淡淡道。 哐当一声,秦淮推门而入。 他紧盯着钦天监提司,“大人!” 没等他说话,钦天监提司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对你做的事不闻不问?肚子里是不是憋着一股火?怎么让你这么有才干的人,遇上了我这样的上司?复辟之患这把火都烧到眉毛上来了,怎么我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向我要钱要人要灵石?这些人随你大开杀戒,复辟之患从此便熄了?” 秦淮不禁被钦天监提司堵住了嘴,他的确是想说这些,想了想,随后他道,“我有一个绝户计,既不会遭天下人口舌,又能让复辟之患,胎死腹中!” 钦天监提司道,“你还有想说的吗?” 秦淮有些局促不安,但是他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但是钦天监提司还在等他的回答。 最后秦淮道,“复辟之事,大概到这里,下官就能将其终结。” 钦天监提司伸手挡住香炉里冒出的烟的去路,而后道,“你就看出来这么点儿东西?” 秦淮完全不明白提司大人的意思,便道,“难道还有什么需要下属去注意的吗?” 钦天监提司玩儿着烟,而后叹口气道,“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给了你二十多年,你的眼界却还在这个地方。” 秦淮跪下来,“大人还想下属做些什么事?” 钦天监提司冷声道,“你仅仅想将修士置于死地,但是等你将他们全部根除之后,你有没有想想过还会有类似于这样的人出现?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复辟之患从来就不止是单一地拘泥于任何一种形式,凡是他们能够利用的资源,他们都会抓住。如今修士已经他们的精神贯彻到了百姓当中,即便你将修士全部灭除,但是只要他们换一种方式就能够卷土重来!到时候你按下了这个,又冒起了那个,你怎么处理?” 秦淮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他确实不如钦天监提司考虑得长远,“那我让我托的人收手?” 钦天监提司怒骂道,“愚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临阵收手,又是想做什么?” 秦淮低着头,“请大人明言!” 钦天监提司低头看着跪着的秦淮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而后他道,“我之所以让你无休止地做这么多事,完全是相信有一个人的眼光,我以为他信你,你就确实能够做出来那么点儿事。到头来你竟然还是要我来收尾!那个人在你身上投注了多大信任!让我不得不对你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你就给我说你的眼界只有如此?” 秦淮十分惭愧,真正让他惭愧的是他完全没有钦天监提司的眼界,完全猜不到这些大人物心里想的是什么。现在的他已经有些哽咽了,“大人,我应该做什么?” 钦天监提司道,“你做什么与我何干?” 秦淮道,“大人让下属做什么,下属就做什么!” 钦天监提司哈哈大笑,“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真的是推卸责任的一把好手。你知道不知道陛下对你的重视?到现在你知道把事情甩给我了?一旦我动用整个钦天监的力量,要死多少人,消耗多少灵石,你有没有想过?钦天监又不是什么发财的衙门,我凭什么为了你的想法就去为你擦屁股?就因为纪行信任你?” 秦淮紧闭嘴唇,而后开口道,“大人,求你指一条明路!” 殿内的丝丝缕缕仍旧在不停地闪闪灭灭,浑天仪在水上转个不停。天下大势全在钦天监提司一念之间,他哪怕稍微做错一个决定,都有可能招致大商万劫不复。 他收回玩儿烟的手,“你派那个叫做甲让的小子去送死,说到底,还是像那么回事。那孩子与纪行关系匪浅,一旦他有了麻烦,纪行必定会管下来。但是你让他真的死,这就完全不对了。万一纪行从地底里出来了,他又得到了宋将军的真传,而你又杀了他最紧要的人,他会和你有什么好话说吗?” 秦淮道,“我并不是要杀甲让!” 钦天监提司冷笑道,“你如此做事,与杀了此人有什么区别?” 秦淮没有话说。 钦天监提司道,“如今纪行还是没有出来,你要做好未来八十年他都不能出来的准备。在他不能出世的情况下,复辟只会越来越猖獗。幸好如今陛下颇有雄才大略,能够说服诸子百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否则你以为你做的那么点儿动作能够发展得这么顺利?” 而后提司大人道,“将来你要做的事,尽量去请教陛下的一些想法。他虽然岁数不及你的零头,但是每天都在推演这些事情,终究是比你要强一点儿的。还有一件事,能够往修士上面泼脏水,就一定不要手软。你今天做的所有事,都有可能成为将来我们布局的筹码。但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一定不要让那个叫做甲让的人死了,一旦他死了,纪行必定与大商决裂,决裂的后果即便是我也不能承受。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秦淮道,“多谢大人。” 钦天监提司看出来他还有话想说,“你还想问我什么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淮道,“属下想知道大人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钦天监提司笑道,“游山玩水,什么也没做。” 秦淮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那便是钦天监提司的态度。只要提司大人的态度是在支持他的,那他不管做什么都不重要了。所以现在的他不禁觉得自己一身都轻松下来。 钦天监提司似乎有些乏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的话,那你就退下吧。” 秦淮道,“属下告退。” 于是他便这么高高兴兴地出了钦天监。虽然他没有求来半点儿支持,但是只要提司大人没有反对他做的事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了。 等秦淮走了之后,钦天监提司一个人孤独地躺在躺椅上,看着那浑天仪不住地转动。 他这些年真的十分孤独。自从纪行下地之后,怀让便不再现世,他一切能够借助的力量都成了问题。整个大商的威慑力量全靠他一个人支撑着。 而让他也感觉到恐怖的事,是天外那神秘力量。异魔之乱从何而起,他现在在心中已经有了全新的答案。所以现在最大的恐怖几乎是瞄准向他一个人。他这些年承受的压力是全天下最大的那个人。 曾经大商能够借助的强者现在差不多都没了那个气象。秦淮还能够求助于他,他又能够求助于谁呢? 这些年钦天监提司合纵连横,将能够动用的力量全都动用了,甚至不惜和横断山勾连也要稳住天下大势,为的只是能够在异魔之乱中求得那一丝活路。倘若纪行没能在异魔之乱之前出世,那大商的力量几乎就可以在这一次大难当中全部拼光!甚至就连他都有死的可能。 提司大人看着浑天仪,微微叹一口气,“试与天公试比高?” 他现在真的是十分绝望。他承受的绝望可以说是天下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尤其是在于横断山交流过信息之后。 此时酷暑难耐,天下四处没有一处不热的。 甲让正在琢磨怎么能够让自己既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踪迹,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而退这回事。但是到最后他也没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难不成要他在那些修士宗门之前大喊一声,“洒家甲让在此?” 显然这是不可行的,且不说自己能够不能够完成这次任务,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很大的可能保不下来。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有纪行保护的时候了。所有后果都要他一个人承担。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一个夜里,正在他为难的时候,一个人找上了他。这个人是游笠,他们之间一直都有秘密的通信方式。 甲让道,“有什么事?” 游笠道,“天行宗已经知道你的行踪了。” 甲让疑惑道,“天行宗?” 游笠道,“这些宗门都是受方外操控,你管他什么宗门,他们总有办法找到你。” 甲让道,“说得也是,” 游笠道,“天行宗很大可能会派出真元九境的高手。你不一定应付得过来” 如今的甲让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再清晰不过的认识,他当然知道自己与真元九境高手的差距。除非他师傅出面,他根本不可能否能在真元九境高手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甲让道,“你的消息从哪儿来的?” 游笠道,“我悄悄从世光宗的密卷上看到的。” 甲让却觉得这回事不是那么简单,“那你可能已经暴露了。” 游笠道,“我知道。他们警惕性很高。虽然天下人不清楚他们的本性,但是我是知道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很有可能派出的真元九境高手不止一个,往后的路,你就要小心了。” 甲让点头,“我知道了,你现在先回去吧,我仔细想想应当如何应对。” 游笠叹道,“那位什么时候回来?” 甲让知道他问的是纪行,但是他现在也只能骗他了,“快了,最多再过三年。” 三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甚至对甲让而言只是几次追杀而已。 但是游笠却心里有了底儿,“这段时间多加小心。” 甲让点头,“再会。” 游笠道,“再会。” 随后甲让便走了。游笠赶紧往回赶。 甲让走之后,万万想不通自己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他扶住自己手上的刀,却突然想到,自己这两把刀不就是最容易暴露的吗?于是甲让来到了一家兵器铺子,差人给自己打造了两把花哨无比的刀鞘装上了。 到这个时候,他猜自己差不多就没人能够认出了,而且他也换了一张新的面具。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拖,尽量再拖一年,等他步入真元八境,不然的话完全没法和真元九境的人过招。但是他的行程却不自觉地走向了未左镇。 半年之后。 甲让总算到了未左镇。他到了何府门前,这里算是他的家,也是纪行的家。里边便是他的师傅潜修的地方。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响这扇门,因为这意味着他将来就只能依靠他师傅的力量了。在他徘徊了一刻钟之后,那扇门却自己开了。 开门的是老邢。 老邢如今越发的仙风道骨,看着甲让笑眯眯地道,“进来吧。” 甲让咬着牙,“师傅。” 老邢笑道,“什么都别说,最了解你的人,除了我还有谁?先进来再说吧。” 老邢给甲让炒了一桌子菜,俩人就一直喝酒。 最后还是老邢道,“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 甲让道,“是有些不容易。” 老邢道,“如今做师傅的我,也算是有些小成了,有什么麻烦,直接给我说不就行了吗?至于这么流浪四方的?” 甲让叹气,抿了一口酒,“不是这么简单。” 老邢笑道,“是因为纪行的事?” 甲让笑道,“其实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事了,是我自己的事。” 老邢道,“既然是你的事,那就是我的事。你一天是我的徒弟,那就一生是我的徒弟。你有了麻烦,那就是我有了麻烦。不管有再大的麻烦,我都能应付。” 甲让笑道,“有真元九境的高手找我麻烦,师傅,你能应付得了吗?” 老邢笑道,“怎么应付不了?你也太小看你师傅了。如今为师颇有点儿气象,就算是天大的麻烦,为师也应付得下来。” 甲让笑道,“师傅,如果我的对手是一群真元九境的人呢?师傅应付得下来吗?” 老邢微笑,举起酒杯,酒杯当中的酒液闪闪发光,竟然看着有了些灵性,“为师自然是应付得下来。” 第498章 重返燕京 甲让笑道,“有真元九境的高手找我麻烦,师傅,你能应付得了吗?” 老邢笑道,“怎么应付不了?你也太小看你师傅了。如今为师颇有点儿气象,就算是天大的麻烦,为师也应付得下来。” 甲让笑道,“师傅,如果我的对手是一群真元九境的人呢?师傅应付得下来吗?” 老邢微笑,举起酒杯,酒杯当中的酒液闪闪发光,竟然看着有了些灵性,“为师自然是应付得下来。” 甲让之所以一直笑,那是因为老邢的容貌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此时坐在他眼前的,若是让旁人来看,哪里还是老邢?分明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才对!有关老邢究竟遭遇了什么,甲让没有多问一句。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知道各有大道,适合师傅的东西,不一定适合他。如果老邢觉得自己修炼的东西他也能练,老邢必定倾囊相授。 如今这师徒俩,若是光看外表,恐怕十个有九个人会认为老邢才是徒弟,而高大伟岸的甲让才是师傅。一切都没有必要解释,老邢既然主动见他,说明如今老邢小道已成。真灵大境界,他算是尝到甜头了。 当初纪行即便是已经经历过真灵境,但是在他的实力重回真灵时,肉身还是发生了不少变化。而他又不愿意自己的外貌改变太大,因此看起来只是身上多了股子仙气,别无其他。而老邢这回是初入真灵,他要想如何改变自身,是他自己的事。总之靠山的问题,甲让是解决了,因此心情大好。 老邢拈起一杯酒,突然叹气,“也不知道小姐如今怎么样了,她和纪公子,已经多少年没见了?” 甲让道,“粗略一算,至少也有三十年了。” 老邢道,“当初她与纪公子约定一甲子之后再见,这一甲子就过了一半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甲让突然想起来百家讲坛的事,“师傅,近来在燕京那边有一个官府开设的学府,叫百家讲坛,什么人都能进。就是除了儒墨农三家对年龄有要求,其他的好像都没什么要求。要不师傅你去看看?” 老邢皱眉道,“我这把岁数了,进学府这不是笑话吗?” 甲让摇头道,“师傅才七十多岁,还不满八十。这个年纪的真灵境,按理来说只要他们不瞎,应该不至于会走眼吧?” 老邢明白甲让的意思。确实,他才不到八十岁,这个年纪的真灵境高手在全天下而言都是极少数的存在,可能一百个真灵境高手当中都挑不出来像他这么年轻的。 甲让又道,“主要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师傅你不如去兵家撞撞运气,万一成功了,将来咱们有了麻烦,岂不是就有说头了?你也知道,近来我在为纪公子做事。时时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没准哪天就有了咱们都招惹不起的人来寻上门。兵家虽然最为严苛,但是好在是朝廷开设的学府,倘若师傅有事,想来兵家人不会不管。” 老邢道,“你说的也是。但是为师却没有这个想法啊。不过我倒是可以去燕京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甲让摆摆手,“既然无意,还去燕京做什么?” 老邢道,“或许这是一次契机也未可知。如你所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不过咱们的目光可没有必要如此简短。小姐缘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纪公子缘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来这后面的事绝对不是咱们眼前看到的那么简单。倘若这后边还有更大的事呢?当初纪公子只是说下地宫去寻一个人,但是寻的是谁?为师我也算稍微会点儿堪舆之术,纪公子却完全不愿意带上我,想来他要去的地方也是凶险万分,如此一来他才不愿意让咱们跟着去。” 甲让点头,“师傅所言极是。但是,师傅,去了燕京之后做些什么呢?” 老邢道,“还能做什么?广结善缘,能攀上高枝就尽量往上攀。” 甲让笑道,“如果让天下人知道了咱们和纪公子的关系,或许在旁人眼里咱们才是最高的那个高枝。” 老邢道,“是啊。纪公子这些年隔三差五给我送点儿晋入真灵的材料,内功心法一应俱全。就这些东西,在旁人眼里就不知道要眼红成什么样。但是有关咱们和纪公子的事,还是不要声张,万事等他回来了再说。” 甲让像是记起来什么,道,“差点儿忘了,这是秦大人给我的酬劳,师傅,咱们俩一人一半。” 甲让掏出十粒上品灵石。 老邢接过来,被甲让这一手震惊得不轻,“这么大的手笔?” 甲让笑道,“这都算是少的了。人家秦大人不差这点儿。” 老邢叹道,“到底是官家的人,出手就是阔绰。” 甲让道,“我虽然不清楚秦大人在钦天监究竟官居几品,但是就凭他能够直面那位提司大人,就该知道他不简单。” 老邢点头。 甲让谈起那位提司大人,不禁叹气,“一年前我被人追杀至荒漠,也有幸再次见到提司大人。可惜他似乎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了。当时差点儿把我震死。” 老邢以为甲让闯了什么祸事,“说来听听。” 甲让道,“世光宗派了个真元八境的修士,还有两把飞剑,过来追杀我。我低估了这个人,不慎被他追上。我以为自己就要横死荒漠时,天空一阵雷响,之后便一片金光,威压之盛,好比天神。我当时就被震得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那修士却强撑着跪在地上。之后提司大人走了,那修士憋出一身内伤,差点儿没命,我也就这样逃脱了下来。” 老邢道,“按理来说,像这样的大人物,多是过目不忘,何况你是纪公子的朋友,他不可能记错。所以他当时如此,多半是在为你解围。只不过这样的大人物的心思,咱们又能猜到多少?或许他根本不屑让你承他的情,也就懒得给你解释什么了。” 甲让点头,“说得也是。” 老邢道,“那咱们过两天收拾收拾就走吧。” 甲让讶异道,“这么着急?” 老邢笑道,“为师在这个地方都淡出鸟来了,如今已入真灵大境界,也是时候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甲让一想,确实如此。 过了三天,老邢给洪管家交代了所有事情,又写下了一封信交给洪管家,嘱托他别忘了老牛的吃食,免得纪行回来时寻不到他们。直到现在老邢才知道洪管家并非凡人,而是一道鬼魂。也难怪这个地方的人对老洪都不怎么熟悉。 随后他便带着甲让启程了。不同的是这回老邢可是自己亲自腾云驾雾带着甲让飞。他的速度没有纪行那么快,但是他飞得很稳。很难想象这个刚刚晋入真灵境的人就能够御空飞行得这么稳。 不过老邢即便御空飞行不快,也比甲让快多了,只用了不到两个月便到了燕京那里。他们如今身怀十枚上品灵石,只要不是太珍惜之物,基本上可以说是想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于是他和甲让在燕京这里买了套院子。院子不大,却贵得出奇,八千两白银如水一般花了出去。他们买下的宅子只是凡人居住的,没有任何阵法,因此也屏蔽不了真灵高手神识的窥探。但是好在燕京这个地方没有那么多无聊的真灵高手,也没兴趣来窥视他们两个大老爷们。 甲让在这儿住下来之后,才对老邢道,“师傅,我认识了几个朋友,要不要带他们坐坐?” 老邢笑道,“这些年你还有空认识朋友?” 甲让道,“几个凡人,但是人都很不错。咱们新宅落居,没有请他们来坐坐,将来万一撞见了,岂不是不好说话?” 老邢哈哈大笑,“说得正是,那就请他们来坐坐。” 甲让便高高兴兴地去请人去了。金雄泰若是每日休息得当,如今的腰伤多半是好全了。不过就算没有好全也没有关系,他师傅如今可是真灵高手,医术尚在他之上,治个腰伤还不是手到擒来? 等他到了金雄泰家的时候,却发现往日开着的大门如今紧闭。他敲了敲门,过了会儿一个女的声音传来,“哥哥不在。” 甲让低沉有力的嗓音响起,“是我,甲让,甲大夫。” 门忽地就开了,里边正是忧心忡忡的金小怜。甲让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金小怜道,“哥哥已经两个月没有回来了,他定然是又出勤去了!他的腰伤才好了不久,我和嫂嫂都很担心他。” 甲让道,“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今天过来本意是想请你一家子人到我家坐坐,既然金兄不在,那我改日再来约。” 金小怜道,“甲大夫,你先进来坐坐吧。要是你就这么走了,哥哥知道我没有好好招待你,定然会责怪我。” 甲让也没有推辞,便点点头。等他到了院子里,便看到那目盲美妇正在晒太阳。 目盲美妇勉强笑道,“甲大夫来了啊。” 甲让道,“过来串门也没带上一两件礼物,真是不应该。” 目盲美妇摇摇头,“说的什么话。你帮我们家已经够多了。” 金小怜给甲让搬来一张椅子,“甲大夫,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哥哥都离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他朋友,想来你应该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事吧?” 甲让摇摇头,叹道,“说来惭愧,在下对金兄要做的事一无所知。他十年前出任务也是会这么长时间吗?” 金小怜摇头,“不是。最长的也只有一个月,这都两个多月了。” 甲让道,“一般来说,他出一次长任务,难不成是要将一件事管到底?” 金小怜又摇头道,“也不是。他们衙门里弟兄很多,都是轮班的。哥哥最长的一班就是十年前受伤那次。那个月结束之后,就会轮到下一班接替任务。” 甲让凭直觉上感到不对劲。因为金雄泰即便能打,那也只是在散人境当中显得能打。他们做捕快的,可不是钦天监那种狠人,一待就是好几年几十年。一般来说衙门会考虑道捕快的体力限制,不应当派出长达两个多月的长任务啊。 于是他问道,“这两个月里,有没有衙门里的人来过?” 金小怜道,“一个月之前倒是有衙门的人来过,是来送哥哥的俸禄的。” 甲让暗道坏了。金雄泰如今恐怕是凶多吉少。衙门的人亲自来送俸禄,极有可能代表着这个人再也回不来。若是衙门知道金雄泰自己能回来,多半是将俸禄压着等他自己回来取才对。但是当着金小怜的面,他又不敢把事情说得太严重,那样的话只能徒增这妮子的担心。 于是他道,“不必要担心,衙门的人既然来过,那就问题不大。想来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回来了。” 随后他道,“那今天就坐到这里,我下次再来如何?” 金小怜见甲让面色匆匆,猜测他可能是有事要做,也不好留,便只能点头道,“那便如此,甲大夫路上平安。” 甲让点头,“再会。” 而后他赶紧回了自己的宅子,将自己那朋友金雄泰的事交给老邢说了。不料老邢听了后也是一脸凝重,“那这个人可能是多半回不来了啊?” 甲让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事。他所在的衙门只是燕京的一个分属,里边的高手没多少,撑死了就一两个真灵境的在撑场子。我就怕金雄泰如今身陷囫囵,衙门的人都救不出来。” 老邢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爷俩出手?” 甲让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妨帮人一次?” 老邢道,“咱们江湖客管朝廷的事,这可是大忌啊。”但是他话锋一转,“但是有关你朋友,这就不算仅仅是朝廷的事了,这也是咱们的事。这样,你跟我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去朝廷问问,然后再决定该不该出手。” 第499章 拉大旗 第五百四十四章拉大旗 “老八,你还有水没有?”金雄泰无力地问道。 洪八拈起地上的沙土,放在自己的水壶上,然后吹了一口,示意里边干得都快起灰了。 金雄泰不敢舔自己的嘴唇,因为他怕嘴里剩下的那点儿口水也被空气蒸发走了。洪八道,“你嘴巴子上的皮都干得能当切肉的刀片使了。” 金雄泰嗯了一声,压根懒得说话。 洪八看着不远处的三个坟堆,那是他和金雄泰为他们三个弟兄垒起来的。 金雄泰道,“放心吧,肯定会有人来救咱们。只是时间问题。” 洪八没说话,因为他不敢深想。一旦深想,很多事都会很恐怖,即便他已经猜到自己大概是没救了。这回一起出任务的几个弟兄,只逃出去了两个,还不一定都能活下来,剩下的全死了。而他们现在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 事情大概要从半年前讲起。那个时候远在清河郡查出来了一伙盗匪,盗的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清河郡视为白宝盆的剑宗遗地。而且这起盗窃案牵连地域颇广,虽然盗在清河郡,买卖却在燕京。燕京的衙门早就馋剑宗遗地馋得慌,但是清河郡和燕京相隔太远,燕京衙门的手伸不过去。若是这次把案子办漂亮了,燕京少不了要和清河郡讨要一笔不菲的好处。于是整个燕京衙门出动了他们认为最为精良的一支劲旅。这群人当中不乏有军中健将,以及衙门当中一等一的好手。 像金雄泰这种自命不凡的人,在这个案子里都只是打打下手。 但是最不巧的事也就这样发生了。又或者说是那群盗匪实在有些本事,从金雄泰他们这个最薄弱的突破口找到了机会。最后金雄泰等人被杀的杀,死的死,还有四个加上他和洪八,不知道为什么触动了一个远古禁制,就这样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即便燕京衙门想要来救他们,也是很难寻人。 他们俩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个半月,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自己只是经历了一次剧烈震荡,还在燕京大地。等他们连着走了半个月之后回到了原点,才知道他们落入了传说中的秘境。 秘境这种地方,于金雄泰他们这样的人无异于天方夜谭。虽然他们多多少少了解到剑宗所在正是一处秘境,但是心里多少对秘境之事有些不太信服。等他们被困在这里之后,才明白这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所在。 但是不管这里再神奇,他们也很讨厌这里,因为此地除了漫漫黄沙,什么也没有。 而且他们身处一个很奇异的地方,在他们身边有一个大坑,大坑由一层一层环形阶梯构成,中央是一个类似于祭坛的东西。有一个弟兄想去那大坑看看有没有线索,结果往里走了大概十步,就完全走不下去了,因为从大坑中央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抗拒力量,将他向外推着走。 结果这个哥们以为只要冲破这个屏障就能回到燕京,再加上他也是真的不信邪,拿出来全部实力,一鼓作气冲出了二十二步。之后此人一个不慎,被那股越来越强劲的劲力推倒在地,强大压力直接将他压成了肉饼,倒在了第十七步的位置。 金雄泰原本还想帮他收尸,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没走出十五步阶梯,眼看着弟兄的尸体就在眼前,就是摸不到。不过说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去查探线索的那个弟兄有散人八境的强大实力,他才散人五境。所以到最后就只剩下四个人。其中两个因为身上有伤,没他和洪八撑得久,就先死了。金雄泰和洪八除了给他俩垒一座坟,什么也做不了。 一开始他和洪八还能开开玩笑,往大坑中央扔石头,又看石头弹回来,这么玩了大概三天之后,就被这种找不到出路的焦虑完全压倒。 眼下这个坎,似乎只有他们自己熬过去,或者等死了。 金雄泰想起来自己的妻子,还有妹妹,如果他死在这里了,会有人欺负她们吗?他看着周围漫漫无际的沙子,心中一片茫然。 头顶的天空永远是亮的,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虽然像是身处大漠,但是与真正的大漠相比,这里缺少的是风。他们的水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全部喝完。即便他们是散人高手,比凡人的体质强了不止一点半点,但是一个月不吃不喝,身体也早就到了虚弱的极限。 再往后走,他们就不得不使用秘术进行休眠。尤其金雄泰和洪八都是散人中三境的高手,一旦休眠,即便是以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们依然能让自己活命长达一个月之久。 只是这一个月之内若是有人来寻他们,他们又不知道,很可能会被人错过。 他们所在的这片空间,连散人境高手都要走出十几天才能回到原点,也就是说要走出这片区域的半径,至少也要五天才行。若是搜寻起来,那可就不止是五天这么简单了。 而且最坏的消息是,在剑宗秘境之中,有很多个这样的空间秘境。这片区域,连守在清河郡的阴阳家的先生都没来过。若是有一个真灵境的大能能够进来倒还好,只要他进来了,神识一刮,御空而行,最多只要一天的功夫就能把这里的一切物体看个大概。 可惜的是,不是剑宗子弟,是不可能有真灵境之上的人能够进得来的。然而剑宗已经覆灭了几十万年了,哪里还有剑宗子弟存在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即便这个时候燕京衙门的人已经找了进来,依然要一个一个地找他们到底在哪个空间。可这剑宗遗地可是清河郡的命根子,哪里是燕京衙门说搜就能搜的? 其实救援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一开始是在金雄泰等人消失的地方在搜。三天之后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连真灵大能都惊动了。于是真灵大能一出手,大概只过了一天就查出来了一个已经被毁掉的大型禁制。那个真灵大能看到这个古老禁制痛惜不已,这禁制并非被人为毁坏,而是使用寿命已经达到了极限,在进行了最后一次大型传送之后就自行损毁了。也就是说这个禁制肯定是将人传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经过那位负责任的真灵大能细心比对,发现这个禁制很有可能会通往剑宗遗地。 于是燕京便派人去清河郡交涉。清河郡也付出了很大的诚意,与燕京衙门的人一起进秘境搜寻。可惜剑宗太大,这一来一回,距离金雄泰等人消失就过去了两个月,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即便是找到了那几个捕快,多半找到的也已经是死人了。但是因为燕京衙门有一个人的到访,让搜寻金雄泰等人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那个人很可能来自大商高层的高层的高层,且不说这个人的背景,就说他本人也是一位真灵高手。燕京衙门常驻的真灵高手也不过才三个。 此时的燕京衙门之内。一个少年人坐在衙门里喝着茶,与太守大人聊着过往。 这个少年人正是刑之明,他从来没有讲过自己与纪行相识,可偏偏就是那么的不巧,他在讲起自己何方人士时,说了自己来自一个叫做未左镇的小地方。 一位真灵大能,来自未左镇这个小地方。这件事可就非常的有意思了。 因为曾经有一个几乎是横空出世的山巅武夫,拦在大商与方外还有横断山之前,让全天下对大商觊觎的山巅武夫不得不闭上了嘴。他也来自一个叫做未左镇的小地方。纪行可以说是大商很多人心目中的骄傲,因为宋千会不再出世,宫部确认是死了,大商似乎摆在台面上的力量已经结束了,就在这个时候偏偏纪行出现了。于是坊间便流传起了有关纪行的传言,到最后才发现,未左镇只是西南的一个边陲小镇,别说山巅武夫,连个会武功的人都挑不出来几个。 所以当老邢说自己来自未左镇时,燕京太守以为自己接触到了朝廷高层之中最大的那些秘密,便不敢再多问有关老邢的来历。另外让燕京其余三位真灵大能感到十分恐怖的是,老邢说自己未满八十岁。 大商朝廷肯定是有秘密人才培养计划的,这种事老百姓用屁股都能想到。区区一个连几个会武功的人都挑不出来的未左镇,出了一个山巅武夫纪行,又出了一个连八十岁都不到的真灵大能,这种事若要说成是巧合,别说老百姓不信,就连燕京太守本身就是衙门的人,也不信! 于是当时刚刚到燕京衙门不久的老邢就发现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他一想,如今我也是真灵大能了,人家对我客气,多半也是看在我实力的份上,也就没有多想。 当他提起金雄泰之事时,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多费多少唇舌,哪里想到人家竟然马上差人去清河郡谈判。这营救金雄泰之事,似乎一瞬间成了整个燕京最重要的大事!老邢破觉得有些不自在,后来人家一直和他聊他的过往,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被人猜出来和纪行有关系了。 现在因为天下盛平,官僚主义并不严重,所以阿谀奉承的官员,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但是若是能攀上一个随时能和当今圣上见面的人,那可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往后的仕途,还用自己那么辛苦? 纪行这个人的能耐有多大,纪行自己可能不知道。他曾经一声令下,他以为自己仅仅只是差秦淮办几件事,这后面牵扯到的各方衙门,要动用的资源,还有无数问题,全都是钦天监提司在帮他擦屁股。到了燕京太守这个层次,他的官职虽然已经不算低,五品外官,就算在京城的朝廷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了。但是以他的能耐想要直面圣上,可就十分勉强了。 因此老邢现在才发现,相识纪行三十余载,到今天才发现纪行的名头是如此的好用,不禁感叹万分。 好在他这是在救人,并非一味谋私,也算说得过去。 眼下清河郡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要一个一个地探查整个剑宗。但是剑宗之中多有恐怖剑阵,谁也不知道一进那传送禁制,自己下一刻会被传送到哪里去。万一探查过程当中,一脚踩进禁制之中,却发现自己身处险境,那可就不妙了!而且真灵高手进不去,只能让阴阳家真元境的先生进去琢磨,生命完全得不到保障。这些阴阳家的先生都是阴阳家的宝贝疙瘩,死了可万万赔不起。所以直到今天,剑宗遗地也没有全部探查完成。 不过清河郡也不是没有办法,挑了三十个拥有九品内力的壮士,教会他们如何使用禁制阵法,让他们用人命去试那些禁制到底有没有危险。且不说禁制后面会不会有陷阱,就说被禁制传送过后他们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传送过程中强大压力的后果,这些清河郡就不再计较了,因为事后自会有一笔不菲的补偿。 这三十个人是同时进行传送尝试的,一共数千个传送禁制,就算是这样一个一个地试,也得至少三天。 好在一天后三十个人一个都没死,这让清河郡的人觉得压力轻松不少。不料阴阳家的人却发了话,这刚开始的禁制,都是他们琢磨过的可能不会有危险的地方,明天的就不少说了。 等到第二天,三十个人还是一个都没死,这让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第三天之后,还是一个人都没死。至此对剑宗遗地的探查圆满结束。清河郡的人还十分感谢燕京衙门这次的施压,若不是燕京衙门逼他们,他们还不敢这么试。 于是对那数千个空间秘境的搜寻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开始了,哪里料到第一天就出现了天大的麻烦! 第500章 营救 甲让一想,确实如此。 过了三天,老邢给洪管家交代了所有事情,又写下了一封信交给洪管家,嘱托他别忘了老牛的吃食,免得纪行回来时寻不到他们。直到现在老邢才知道洪管家并非凡人,而是一道鬼魂。也难怪这个地方的人对老洪都不怎么熟悉。 随后他便带着甲让启程了。不同的是这回老邢可是自己亲自腾云驾雾带着甲让飞。他的速度没有纪行那么快,但是他飞得很稳。很难想象这个刚刚晋入真灵境的人就能够御空飞行得这么稳。 不过老邢即便御空飞行不快,也比甲让快多了,只用了不到两个月便到了燕京那里。他们如今身怀十枚上品灵石,只要不是太珍惜之物,基本上可以说是想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于是他和甲让在燕京这里买了套院子。院子不大,却贵得出奇,八千两白银如水一般花了出去。他们买下的宅子只是凡人居住的,没有任何阵法,因此也屏蔽不了真灵高手神识的窥探。但是好在燕京这个地方没有那么多无聊的真灵高手,也没兴趣来窥视他们两个大老爷们。 甲让在这儿住下来之后,才对老邢道,“师傅,我认识了几个朋友,要不要带他们坐坐?” 老邢笑道,“这些年你还有空认识朋友?” 甲让道,“几个凡人,但是人都很不错。咱们新宅落居,没有请他们来坐坐,将来万一撞见了,岂不是不好说话?” 老邢哈哈大笑,“说得正是,那就请他们来坐坐。” 甲让便高高兴兴地去请人去了。金雄泰若是每日休息得当,如今的腰伤多半是好全了。不过就算没有好全也没有关系,他师傅如今可是真灵高手,医术尚在他之上,治个腰伤还不是手到擒来? 等他到了金雄泰家的时候,却发现往日开着的大门如今紧闭。他敲了敲门,过了会儿一个女的声音传来,“哥哥不在。” 甲让低沉有力的嗓音响起,“是我,甲让,甲大夫。” 门忽地就开了,里边正是忧心忡忡的金小怜。甲让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金小怜道,“哥哥已经两个月没有回来了,他定然是又出勤去了!他的腰伤才好了不久,我和嫂嫂都很担心他。” 甲让道,“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今天过来本意是想请你一家子人到我家坐坐,既然金兄不在,那我改日再来约。” 金小怜道,“甲大夫,你先进来坐坐吧。要是你就这么走了,哥哥知道我没有好好招待你,定然会责怪我。” 甲让也没有推辞,便点点头。等他到了院子里,便看到那目盲美妇正在晒太阳。 目盲美妇勉强笑道,“甲大夫来了啊。” 甲让道,“过来串门也没带上一两件礼物,真是不应该。” 目盲美妇摇摇头,“说的什么话。你帮我们家已经够多了。” 金小怜给甲让搬来一张椅子,“甲大夫,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哥哥都离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他朋友,想来你应该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事吧?” 甲让摇摇头,叹道,“说来惭愧,在下对金兄要做的事一无所知。他十年前出任务也是会这么长时间吗?” 金小怜摇头,“不是。最长的也只有一个月,这都两个多月了。” 甲让道,“一般来说,他出一次长任务,难不成是要将一件事管到底?” 金小怜又摇头道,“也不是。他们衙门里弟兄很多,都是轮班的。哥哥最长的一班就是十年前受伤那次。那个月结束之后,就会轮到下一班接替任务。” 甲让凭直觉上感到不对劲。因为金雄泰即便能打,那也只是在散人境当中显得能打。他们做捕快的,可不是钦天监那种狠人,一待就是好几年几十年。一般来说衙门会考虑道捕快的体力限制,不应当派出长达两个多月的长任务啊。 于是他问道,“这两个月里,有没有衙门里的人来过?” 金小怜道,“一个月之前倒是有衙门的人来过,是来送哥哥的俸禄的。” 甲让暗道坏了。金雄泰如今恐怕是凶多吉少。衙门的人亲自来送俸禄,极有可能代表着这个人再也回不来。若是衙门知道金雄泰自己能回来,多半是将俸禄压着等他自己回来取才对。但是当着金小怜的面,他又不敢把事情说得太严重,那样的话只能徒增这妮子的担心。 于是他道,“不必要担心,衙门的人既然来过,那就问题不大。想来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回来了。” 随后他道,“那今天就坐到这里,我下次再来如何?” 金小怜见甲让面色匆匆,猜测他可能是有事要做,也不好留,便只能点头道,“那便如此,甲大夫路上平安。” 甲让点头,“再会。” 而后他赶紧回了自己的宅子,将自己那朋友金雄泰的事交给老邢说了。不料老邢听了后也是一脸凝重,“那这个人可能是多半回不来了啊?” 甲让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事。他所在的衙门只是燕京的一个分属,里边的高手没多少,撑死了就一两个真灵境的在撑场子。我就怕金雄泰如今身陷囫囵,衙门的人都救不出来。” 老邢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爷俩出手?” 甲让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妨帮人一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邢道,“咱们江湖客管朝廷的事,这可是大忌啊。”但是他话锋一转,“但是有关你朋友,这就不算仅仅是朝廷的事了,这也是咱们的事。这样,你跟我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去朝廷问问,然后再决定该不该出手。” “老八,你还有水没有?”金雄泰无力地问道。 洪八拈起地上的沙土,放在自己的水壶上,然后吹了一口,示意里边干得都快起灰了。 金雄泰不敢舔自己的嘴唇,因为他怕嘴里剩下的那点儿口水也被空气蒸发走了。洪八道,“你嘴巴子上的皮都干得能当切肉的刀片使了。” 金雄泰嗯了一声,压根懒得说话。 洪八看着不远处的三个坟堆,那是他和金雄泰为他们三个弟兄垒起来的。 金雄泰道,“放心吧,肯定会有人来救咱们。只是时间问题。” 洪八没说话,因为他不敢深想。一旦深想,很多事都会很恐怖,即便他已经猜到自己大概是没救了。这回一起出任务的几个弟兄,只逃出去了两个,还不一定都能活下来,剩下的全死了。而他们现在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 事情大概要从半年前讲起。那个时候远在清河郡查出来了一伙盗匪,盗的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清河郡视为白宝盆的剑宗遗地。而且这起盗窃案牵连地域颇广,虽然盗在清河郡,买卖却在燕京。燕京的衙门早就馋剑宗遗地馋得慌,但是清河郡和燕京相隔太远,燕京衙门的手伸不过去。若是这次把案子办漂亮了,燕京少不了要和清河郡讨要一笔不菲的好处。于是整个燕京衙门出动了他们认为最为精良的一支劲旅。这群人当中不乏有军中健将,以及衙门当中一等一的好手。 像金雄泰这种自命不凡的人,在这个案子里都只是打打下手。 但是最不巧的事也就这样发生了。又或者说是那群盗匪实在有些本事,从金雄泰他们这个最薄弱的突破口找到了机会。最后金雄泰等人被杀的杀,死的死,还有四个加上他和洪八,不知道为什么触动了一个远古禁制,就这样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即便燕京衙门想要来救他们,也是很难寻人。 他们俩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个半月,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自己只是经历了一次剧烈震荡,还在燕京大地。等他们连着走了半个月之后回到了原点,才知道他们落入了传说中的秘境。 秘境这种地方,于金雄泰他们这样的人无异于天方夜谭。虽然他们多多少少了解到剑宗所在正是一处秘境,但是心里多少对秘境之事有些不太信服。等他们被困在这里之后,才明白这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所在。 但是不管这里再神奇,他们也很讨厌这里,因为此地除了漫漫黄沙,什么也没有。 而且他们身处一个很奇异的地方,在他们身边有一个大坑,大坑由一层一层环形阶梯构成,中央是一个类似于祭坛的东西。有一个弟兄想去那大坑看看有没有线索,结果往里走了大概十步,就完全走不下去了,因为从大坑中央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抗拒力量,将他向外推着走。 结果这个哥们以为只要冲破这个屏障就能回到燕京,再加上他也是真的不信邪,拿出来全部实力,一鼓作气冲出了二十二步。之后此人一个不慎,被那股越来越强劲的劲力推倒在地,强大压力直接将他压成了肉饼,倒在了第十七步的位置。 金雄泰原本还想帮他收尸,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没走出十五步阶梯,眼看着弟兄的尸体就在眼前,就是摸不到。不过说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去查探线索的那个弟兄有散人八境的强大实力,他才散人五境。所以到最后就只剩下四个人。其中两个因为身上有伤,没他和洪八撑得久,就先死了。金雄泰和洪八除了给他俩垒一座坟,什么也做不了。 一开始他和洪八还能开开玩笑,往大坑中央扔石头,又看石头弹回来,这么玩了大概三天之后,就被这种找不到出路的焦虑完全压倒。 眼下这个坎,似乎只有他们自己熬过去,或者等死了。 金雄泰想起来自己的妻子,还有妹妹,如果他死在这里了,会有人欺负她们吗?他看着周围漫漫无际的沙子,心中一片茫然。 头顶的天空永远是亮的,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虽然像是身处大漠,但是与真正的大漠相比,这里缺少的是风。他们的水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全部喝完。即便他们是散人高手,比凡人的体质强了不止一点半点,但是一个月不吃不喝,身体也早就到了虚弱的极限。 再往后走,他们就不得不使用秘术进行休眠。尤其金雄泰和洪八都是散人中三境的高手,一旦休眠,即便是以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们依然能让自己活命长达一个月之久。 只是这一个月之内若是有人来寻他们,他们又不知道,很可能会被人错过。 他们所在的这片空间,连散人境高手都要走出十几天才能回到原点,也就是说要走出这片区域的半径,至少也要五天才行。若是搜寻起来,那可就不止是五天这么简单了。 而且最坏的消息是,在剑宗秘境之中,有很多个这样的空间秘境。这片区域,连守在清河郡的阴阳家的先生都没来过。若是有一个真灵境的大能能够进来倒还好,只要他进来了,神识一刮,御空而行,最多只要一天的功夫就能把这里的一切物体看个大概。 可惜的是,不是剑宗子弟,是不可能有真灵境之上的人能够进得来的。然而剑宗已经覆灭了几十万年了,哪里还有剑宗子弟存在呢? 所以即便这个时候燕京衙门的人已经找了进来,依然要一个一个地找他们到底在哪个空间。可这剑宗遗地可是清河郡的命根子,哪里是燕京衙门说搜就能搜的? 其实救援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一开始是在金雄泰等人消失的地方在搜。三天之后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连真灵大能都惊动了。于是真灵大能一出手,大概只过了一天就查出来了一个已经被毁掉的大型禁制。那个真灵大能看到这个古老禁制痛惜不已,这禁制并非被人为毁坏,而是使用寿命已经达到了极限,在进行了最后一次大型传送之后就自行损毁了。也就是说这个禁制肯定是将人传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经过那位负责任的真灵大能细心比对,发现这个禁制很有可能会通往剑宗遗地。 第501章 大麻烦 金雄泰勉强笑笑,“麻,感觉背后像蚂蚁在咬。嘶!咬得挺使劲儿!” 甲让道,“现在就不要动了,不然不好搭灶。” 甲让将晒干的泥在手里轻轻一搓便成了粉末,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泥灰堆在金雄泰后腰窝子那里。早就切好的蒜片围着泥灰摆了一圈,搭成了个灶。甲让将艾蒿搓成一个球,在球中央点燃了,放在泥灰上边。艾蒿就开始慢慢地燃,但是没有明火,燃得慢。艾蒿的药力伴着火,将蒜片的辣劲儿一点一点透进金雄泰伤患处。 此时金雄泰已经是一身的汗。甲让知道他这个时候很痛苦,但是一直流汗不是个事,“给他喂水。” 然后他并指如剑,从金雄泰侧腰处一路上推,推至肩膀,指尖聚出的稀薄真元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刮片,在没有触及银针的情况下,将金雄泰后背的汗全部刮了下来。之后艾蒿换了一次又一次,约莫弄了一个时辰,月亮都高挂天空了。甲让检查了金雄泰的腰伤,隐患处的残伤已经修复,只是肌体还没有长好,若是这个时候就去与人争杀缠斗,最后还会复发。 于是他道,“以后采点儿艾蒿,就这样给他搭个灶,记住我给他灸的这个位置,每天两个时辰。” 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只不过他看出来金雄泰是个劳碌的命,没有一时一刻愿意闲下来。所以出此下策,只是为了让金雄泰休息,不然的话腰伤不养个几个月,仍旧会复发。 这个时候金雄泰背后的酸麻也消失得差不多了。甲让取了针,用抹布沾了水将后背的泥灰擦干净,“完事。” 金雄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老感觉自己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于是试探着向前打出一拳。只听忽的一声,这一拳刚劲有力,力道之大让金雄泰自己都暗暗咂舌。同时他摸了摸后背,轻轻扭了几下,而后不可思议地道,“好了?” 金小怜急切地问,“哥哥,你怎么样了?” 金雄泰大笑,“好了!哈哈!” 刘可端看向甲让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没想到大人医术这么高明!” 甲让笑笑,将佩刀挂好,而后道,“记得我说的话,每天都别忘了灸两个时辰,不然这腰伤保准复发。我得走了,将来有缘再见。” 金雄泰一把抓住甲让,急道,“你治了我的伤,我该怎么谢你!” 甲让笑道,“不是已经招呼了一顿饭食了吗,够了。在下先走了。” 目盲美妇急道,“怎么也要歇一脚再走啊,这都多晚了!万一遇到强人怎么办?” 甲让不禁笑了,哪个强人头铁敢找上他?他看了看他们这家就这么几个屋,哪里还有多的屋交给他歇脚。金雄泰顿时脸红,正要说话。甲让摇头,“有缘再会吧。” 等他出了门,金小怜急匆匆跑出来,手里拿着个布绢,里边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甲大夫!等等!” 甲让停住。金小怜将布绢交给他,羞惭道,“哥哥的伤连朝廷的人都没有根治,我以为再也治不了了,这在对你不以为意。家里穷,只有这几个糕点,你路上带着吃。” 甲让接过布绢,“多谢了。” 等他走到大街上,发现这布绢细滑绸软,端的是好材料,打开后发现果然是几个糕点。他看着这个布绢,上面还绣了一朵兰花,分明就是女人才会用的物件。于是他将里边的糕点狼吞虎咽几口给吃没了,又琢磨起来这个布绢,最后不禁笑出了声。 至于他为什么笑不得而知,但是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回收到女人的礼物。对于甲让而言,他对这布绢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秦淮给他讲了会有很多人刺杀他,他必须要活下来。但是让他活下来不是关键,而是在刺杀当中活下来,还要在修士用了腌臜手段之后能活下来。这就让他必须得露出自己的踪迹,不然秦淮根本没法布局。 也就是说,甲让现在不能一直躲着。他得想办法在某些地方制造一点儿自己停留过的痕迹。 京城。 秦淮守在钦天监阶前,他已经站了三天三夜。莫大的广场,没有一个人,只有他立在此地。他要见提司大人,这件事整个钦天监都知道。往常钦天监提司总是在外边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是这回他是回来了,却一直对秦淮避而不见。 钦天监提司坐在躺椅上,面前是浑天仪。浑天仪置于一个大殿之内的一池水中央。整个大殿由上顶垂下无数条发光的细丝,这些游丝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在钦天监提司旁边,香炉里的香冒出缕缕蓝烟。 这些年他越发地让人看不懂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似乎也没有人能够制衡他。大商皇帝如今虽然十分有为,可惜竟然像是瞎了一般,对钦天监提司的权势视而不见。 提司手里捏着一枚玉简,他的指腹一遍一遍地磨砂着这枚玉简,同时读取着其中内容。 “当!” 一声清脆铜钟声,又到子时。 钦天监提司将玉简捏碎,而后掌心凝聚出火焰,将这玉简烧成飞灰,之后随手一撒,撒进了浑天仪之下的水池之中。 “进来吧。”提司大人淡淡道。 哐当一声,秦淮推门而入。 他紧盯着钦天监提司,“大人!” 没等他说话,钦天监提司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对你做的事不闻不问?肚子里是不是憋着一股火?怎么让你这么有才干的人,遇上了我这样的上司?复辟之患这把火都烧到眉毛上来了,怎么我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向我要钱要人要灵石?这些人随你大开杀戒,复辟之患从此便熄了?” 秦淮不禁被钦天监提司堵住了嘴,他的确是想说这些,想了想,随后他道,“我有一个绝户计,既不会遭天下人口舌,又能让复辟之患,胎死腹中!” “进来吧。”提司大人淡淡道。 哐当一声,秦淮推门而入。 他紧盯着钦天监提司,“大人!” 没等他说话,钦天监提司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对你做的事不闻不问?肚子里是不是憋着一股火?怎么让你这么有才干的人,遇上了我这样的上司?复辟之患这把火都烧到眉毛上来了,怎么我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向我要钱要人要灵石?这些人随你大开杀戒,复辟之患从此便熄了?” 秦淮不禁被钦天监提司堵住了嘴,他的确是想说这些,想了想,随后他道,“我有一个绝户计,既不会遭天下人口舌,又能让复辟之患,胎死腹中!” 钦天监提司道,“你还有想说的吗?” 秦淮有些局促不安,但是他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但是钦天监提司还在等他的回答。 最后秦淮道,“复辟之事,大概到这里,下官就能将其终结。” 钦天监提司伸手挡住香炉里冒出的烟的去路,而后道,“你就看出来这么点儿东西?” 秦淮完全不明白提司大人的意思,便道,“难道还有什么需要下属去注意的吗?” 钦天监提司玩儿着烟,而后叹口气道,“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给了你二十多年,你的眼界却还在这个地方。” 秦淮跪下来,“大人还想下属做些什么事?” 钦天监提司冷声道,“你仅仅想将修士置于死地,但是等你将他们全部根除之后,你有没有想想过还会有类似于这样的人出现?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复辟之患从来就不止是单一地拘泥于任何一种形式,凡是他们能够利用的资源,他们都会抓住。如今修士已经他们的精神贯彻到了百姓当中,即便你将修士全部灭除,但是只要他们换一种方式就能够卷土重来!到时候你按下了这个,又冒起了那个,你怎么处理?” 秦淮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他确实不如钦天监提司考虑得长远,“那我让我托的人收手?” 钦天监提司怒骂道,“愚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临阵收手,又是想做什么?” 秦淮低着头,“请大人明言!” 钦天监提司低头看着跪着的秦淮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而后他道,“我之所以让你无休止地做这么多事,完全是相信有一个人的眼光,我以为他信你,你就确实能够做出来那么点儿事。到头来你竟然还是要我来收尾!那个人在你身上投注了多大信任!让我不得不对你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你就给我说你的眼界只有如此?” 秦淮十分惭愧,真正让他惭愧的是他完全没有钦天监提司的眼界,完全猜不到这些大人物心里想的是什么。现在的他已经有些哽咽了,“大人,我应该做什么?” 钦天监提司道,“你做什么与我何干?” 秦淮道,“大人让下属做什么,下属就做什么!” 钦天监提司哈哈大笑,“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真的是推卸责任的一把好手。你知道不知道陛下对你的重视?到现在你知道把事情甩给我了?一旦我动用整个钦天监的力量,要死多少人,消耗多少灵石,你有没有想过?钦天监又不是什么发财的衙门,我凭什么为了你的想法就去为你擦屁股?就因为纪行信任你?” 秦淮紧闭嘴唇,而后开口道,“大人,求你指一条明路!” 殿内的丝丝缕缕仍旧在不停地闪闪灭灭,浑天仪在水上转个不停。天下大势全在钦天监提司一念之间,他哪怕稍微做错一个决定,都有可能招致大商万劫不复。 他收回玩儿烟的手,“你派那个叫做甲让的小子去送死,说到底,还是像那么回事。那孩子与纪行关系匪浅,一旦他有了麻烦,纪行必定会管下来。但是你让他真的死,这就完全不对了。万一纪行从地底里出来了,他又得到了宋将军的真传,而你又杀了他最紧要的人,他会和你有什么好话说吗?” 秦淮道,“我并不是要杀甲让!” 钦天监提司冷笑道,“你如此做事,与杀了此人有什么区别?” 秦淮没有话说。 钦天监提司道,“如今纪行还是没有出来,你要做好未来八十年他都不能出来的准备。在他不能出世的情况下,复辟只会越来越猖獗。幸好如今陛下颇有雄才大略,能够说服诸子百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否则你以为你做的那么点儿动作能够发展得这么顺利?” 而后提司大人道,“将来你要做的事,尽量去请教陛下的一些想法。他虽然岁数不及你的零头,但是每天都在推演这些事情,终究是比你要强一点儿的。还有一件事,能够往修士上面泼脏水,就一定不要手软。你今天做的所有事,都有可能成为将来我们布局的筹码。但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一定不要让那个叫做甲让的人死了,一旦他死了,纪行必定与大商决裂,决裂的后果即便是我也不能承受。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秦淮道,“多谢大人。” 钦天监提司看出来他还有话想说,“你还想问我什么吗?” 秦淮道,“属下想知道大人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钦天监提司笑道,“游山玩水,什么也没做。” 秦淮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那便是钦天监提司的态度。只要提司大人的态度是在支持他的,那他不管做什么都不重要了。所以现在的他不禁觉得自己一身都轻松下来。 钦天监提司似乎有些乏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的话,那你就退下吧。” 秦淮道,“属下告退。” 于是他便这么高高兴兴地出了钦天监。虽然他没有求来半点儿支持,但是只要提司大人没有反对他做的事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了。 第502章 暴露( 上) 第五百四十七章暴露(上) 这三十个人是同时进行传送尝试的,一共数千个传送禁制,就算是这样一个一个地试,也得至少三天。 好在一天后三十个人一个都没死,这让清河郡的人觉得压力轻松不少。不料阴阳家的人却发了话,这刚开始的禁制,都是他们琢磨过的可能不会有危险的地方,明天的就不少说了。 等到第二天,三十个人还是一个都没死,这让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第三天之后,还是一个人都没死。至此对剑宗遗地的探查圆满结束。清河郡的人还十分感谢燕京衙门这次的施压,若不是燕京衙门逼他们,他们还不敢这么试。 于是对那数千个空间秘境的搜寻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开始了,哪里料到第一天就出现了天大的麻烦! 原本用来探查的凡人,回去之后倒是一个都没事。可就在去搜救的人进了各大秘境之后,却总是有意无意地会触发许多阵法。阴阳家的人对这次事故全权负责,因为他们忘记了有些阵法凡人压根触动不了,只有散人境之上的人才能触动。 这也不难理解。在剑宗,很多东西都是至少丹田内要存有真气才能带得动的。就拿神兵来说事,哪怕是最低级的神兵,凡人想要驱使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而镌古神兵就更难以操控了,倘若凡人拿到了镌古神兵,还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镌古神兵会在一瞬间将他们的精气吸干。因此这个道理对很多阵法也是生效的。所以他们前几天做的努力就相当于白费了。 就在所有人都很为难的时候,甲让站了出来,当然,他又换了一张面具。如今的他有真元境七境巅峰的本事,要进剑宗遗地那是完全有资格了。大商虽然高手遍地都是,但是摊到每一个地方就不多了,难得有一个真元上境的高手愿意站出来当炮灰使,清河郡高层笑都来不及。而甲让自然是以金雄泰朋友的身份出的面。 他之所以敢这么干,完全是因为这剑宗遗地,当年纪行来过。 想当初纪行的伤刀就是在这儿被红晨寻到然后交给他的。那个时候甲让功力太低,进剑宗遗地和寻死差不多,所以纪行没让他进来。不过等纪行回来之后,倒是和甲让讲了不少有关剑宗遗地之内的各个布局。 也就是说,纪行去过的地方,基本都是不会有危险的地方。 甲让这小子一向低调,但是脑子还是很好使的。这时候他想起来纪行曾经给他讲过的剑宗布局,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纪行曾经去过的地方看看。 哪怕他现在的功力还不如纪行当年尚在真元境时,但是他现在也已经有了真元上境的实力,多多少少能追得上纪行当年进剑宗的影子了,不至于纪行曾经能去的地方他就去不得。 等甲让进了剑宗遗地之后,他身边只有一个阴阳家的人还有两个清河郡的人在跟着。那两个清河郡的人自然是来监督他的,以免他悄悄将清河郡的宝物给偷走了。至于那个阴阳家的人,自然是一路上提醒他们有些地方能不能去的。 甲让一路上都没解释他为什么对这个地方似乎比其他的人都更熟悉,进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凭着记忆到了一个巨大传送门之前。他记得纪行给他讲过在这剑宗遗地之中有很多传送门,进去之后基本都没事。这些传送门都是带着一些传送阵法,有的传送阵法则是一个类似于祭坛一类的制式。只不过那些地方纪行没进去过,所以甲让也不敢轻易尝试。 整个剑宗遗地之中,传送门制式的传送阵法一共不足三十个。有的传送门根本没有将人传送到另一个秘境之中,只不过是将人在剑宗外部进行一次远距离挪移。 如此试了大约一整天时间,甲让都一无所获。他心里早有计较,如果金雄泰他们没有在剑宗遗地的各个秘境之中,而是就在这外部,想来他早就被清河郡的人发现了。所以金雄泰必定是陷在某个秘境之中。他这忙活了一整天下来,才探明了十七个传送门,而这十七个传送门之中,只有一个将他们传送到了一处秘境之中。就那一个秘境,就耗费了甲让一整天时间。 这要是剩下十三个都是秘境的话,弄不好他还得十三天才能将所有传送门都探查完。可是十三天之后,金雄泰还活着吗?他身上倒是带着不少吃的和水,就怕等他找到金雄泰的时候,金雄泰都成了一具干尸了。 他知道时间紧迫,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一旦懈怠那么一刻,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所以他没有休息,而是连轴转,继续寻找金雄泰,阴阳家的人还有监督他的人撑不下去,便轮流在他身边看着。于是一天,两天,三天,就这样过去了。 漫漫黄沙之中,躺着两个已经快要死去的人。 洪八已经快要说不出来话了,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还有尿吗?” 金雄泰虚弱无力地道,“就算有也不能喝了,喝尿都喝了十天了,现在的尿黄得能毒死一只老鼠。” 洪八道,“我撑不住了。” 金雄泰道,“老子早就撑不住了。你起码功力比我要高。我还以为你能比我多撑个几天。” 他们现在说话的声音和悄悄话差不多,含混不清,没有任何人听得懂他们的交谈,只有他们这两个多月来朝夕相处的两兄弟才能听明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洪八过了很久道,“我要龟息了。” 金雄泰沉默了很久。龟息虽然是最省体力的一种办法,但是这也意味着放弃。因为现在一旦龟息,那这段时间你就不会有任何感觉,就像选择了死亡一般。如果他们一直这样撑着,至少知道自己还活着,选择龟息之后,就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死还是会活了。如果到最后都没有人来救他们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现在龟息,就是提前选择了死亡。 金雄泰很想劝洪八不要这么干,但是他并没有劝别人的资本,因为他早就撑不住了。过了很久,他道,“再等等吧,再等等。” 但是洪八已经不说话了。金雄泰原本已经平静的内心,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他感觉洪八应该是死了。他现在不能确定洪八到底是选择了龟息还是死了,但是洪八现在没有了反应,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才真正地袭上了他。金雄泰已经很难再对生死豁达起来。如果是与人争杀而死,他倒是还觉得快哉,但是渴死,饿死,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 黄沙打造的这片天地当中没有一丝风,温度也并不高,如果不是瞧着四处都是漫漫黄沙,这个地儿倒不像沙漠。这也算是一个好处,至少能够保证人体水分不是那么容易就全部遗失。 金雄泰又撑了三天,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他觉得老子英雄一世,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就死了?所以他很想站起来喊一声。他现在脑子里全是迷糊,刚这么想,就这么做了。可惜他也只是腿弹了一下,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在他的意识里他认为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剩下的就是喊一声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但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水了,这点儿声音还没猫叫得大。 他觉得自己这条命到这里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就算是死,他也一定要折腾一下自己。现在折腾完了,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死了。原先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消失,他又变得豁达起来。他现在一点也不怨天尤人,也不记恨朝廷为什么到现在来救他的人没有出现。他觉得人这辈子总是要死的,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让人能竖起一个大拇指,他觉得自己活够本了。足够了,他躺在沙地上,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 “我死了。”他自言自语,声音微弱得像一只蚊子。 一个沉闷有力的嗓音响起,“还差点儿。” 金雄泰如今正要坦然赴死,听到有声音,“老八,你没死啊?你活了?” 甲让道,“喝点儿水。” 金雄泰原本是想死的,但是一听到水这一个字,登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决心,突然就决定自己不能死了。他想睁开眼睛,眼屎却将他的眼睛已经“缝”了起来,他现在是怎么也睁不开眼。 甲让将他扶起来坐着,然后就给他一点一点地喂水。又用水给他洗脸,向他体内渡入真元,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个时辰。金雄泰算是救活了,只不过他太多疲倦,在喝完水之后就睡着了。 之后甲让又将那个用了龟息之术的人唤醒,一点一点地给他喂水。洪八因为比金雄泰功力高,再加上他比金雄泰少撑几天,所以意识还算比较完整。等他喝完水之后,嘶哑着嗓子道,“兄弟,旁边躺着的那个大概还没死,赶紧救他!” 甲让道,“已经给他喂过水了。我给你传点儿功力,你不要反抗。” 洪八这个时候哪里有多余的真气来反抗,就算甲让这个时候想杀了他,他也认了。等真元一进入体内,他登时面色大变,真元高手! 这个时候他看向甲让的神情不再一样,“大人是朝廷的人?” 甲让摇头,“我是金雄泰的朋友,他妹妹说他很久没有回去,我来找他。” 洪八龇牙道,“大人能不能做一件事?” 甲让问道,“何事?” 洪八道,“在旁边这个坑里,第二十多步的位置,有一个咱们的弟兄,请大人将他带出来。但是那坑十分危险,一个不慎就会有性命之虞!大人万万小心!” 甲让点头,“你等等我。” 之后他便去那个大坑边儿上一看,果然有一具尸体。他十分谨慎地踏进那个大坑,若是发生任何不测,他都会迅速离开这里。不过第一脚踏进去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变化。于是他再往前走一步,这个时候他大概感觉到了点儿阻力,但是阻力很小,如果不是他触觉敏锐,都察觉不到。等他走完二十多步,终于感觉到了一股极其温和的阻力。但是这阻力再温和,也能将他撂一个大跟头,所以推死了一个散人境的,也就不足为奇。等他把那具尸体搬出来后,便放在了金雄泰旁边。 洪八看见头儿的尸体都已经干了,忍不住落下泪来。但是他现在又流不出眼泪,看起来十分滑稽,却悲恸万分。 等过了一天,金雄泰终于从昏迷当中醒了过来。 当他看见甲让的那一瞬间,他就什么都明白了。甲让道,“醒了就吃点儿。” 金雄泰道,“我又欠你一条命。” 甲让交给金雄泰一个竹筒,竹筒里边装的是粥,笑道,“都是朋友,何必分得这么开。” 金雄泰接过粥,轻轻喝了一口,“真甜啊。” 洪八笑道,“老子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句。” 金雄泰低下头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剧烈咳嗽起来,“他娘的,老子万万没有想到来救我的人,是甲兄!” 甲让道,“我是和朝廷的人一起来的,只不过他们在别的地方搜寻你的踪迹,我途径此地,正好撞见你。” 金雄泰这才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距离我出任务多久了,甲兄知道吗?” 甲让道,“快三个月了。你的命是真的硬,这都没饿死。” 洪八哈哈大笑,“老金,等咱们这回回去了,少不了一大堆好处啊!想那么多干嘛?人生得意须尽欢。” 最了解金雄泰的还是洪八,当即便明白金雄泰在说什么。不过当甲让说了朝廷一直在寻他们,寻找了三个月时,他们那颗心就算还没有凉。算起来,朝廷搜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久过,一般超过两个月就会停止搜寻了,也不知道这回朝廷是怎么想的。 第503章 暴露(下) 杀人莫过于诛心。秦淮要拿复辟这件事开刀,就不得不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修士影响到的人口基数太大,名声一向“极好”,他要想对这些人动手,且不说天下人会不会同意,弄不好皇帝都会不得不问罪与他。所以师出有名就显得十分必要,一旦让他抓到机会,那群修士身上的脏水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但是代价也很明显,那就是甲让有可能撑不到那一天。而秦淮现在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可用,甲让混成现在这样,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契机。若是甲让这件事让他办得漂亮,提司大人可就有事做了。 复辟牵扯到的问题远不只是修士那么简单。整件事后边全都是方外的影子。若是论起目前所有修士的修为,即便他们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距离真灵上境只差一步的秦淮。但是一旦秦淮用武力镇压,方外自然伸手,届时秦淮不仅会身死人手,他所代表的朝廷也会被天下人诟病。 朝廷在民间积累的怨气一重,天下必反,到时候方外想复辟就复辟。这件事,正是大商皇帝齐安所担忧的。 但是对修士界不闻不问,就更加危险。因此齐安对秦淮的一切布置,只能是在心中默默支持,却不能在明面上表态让他搅局。 甲让没有对秦淮的安排表示任何不满,他不过一介武夫,偶然卷入这场滔天大难,就算他想脱身也不可能。除非有什么人能够将他摘出来,但是这种人怎么可能存在呢?即便是山巅武夫那样的存在也没办法救下他,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博弈天平上最重要的那一只砝码。 秦淮给甲让倒了杯茶,推给他,同时推给他十枚上品灵石,“这是我三年俸禄。” 甲让收下了,这笔巨款就算是山巅武夫都不会不屑一顾。因为这意味着一千中品灵石,十万下品灵石。而一枚下品灵石可以换十两黄金,千两纹银。相当于秦淮交给了甲让一亿两白银。上品灵石中蕴藏的海量灵气,精纯至极,直接拿来修炼武功真元那是再好不过。以甲让目前的修为,就算他敞开了汲取其中灵力,也得花整整三年才吸得完。等他汲取完其中灵力,说不准能将他直接推到真元九境!秦淮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所以甲让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觉得拿了这笔钱,就算死了也值了,“大人将俸禄都交与了在下,大人怎么办?” 秦淮道,“我是钦天监中人。明面上俸禄虽然是这些,但是钦天监配发兵刃,护甲,和练功之所,都是一等一的精良,隐形的俸禄算起来比这十枚上品灵石还要值钱。” 甲让叹一口气,“等将来我干脆也进钦天监吧,整天坐在皇宫里不办事还有这么钱可以拿。” 秦淮道,“都是卖命,这钱拿着烫手。而且你实力不够,钦天监中人最差也得真元八境,好好练功,将来我给你引荐。” 甲让拿了钱,自然不可能不办事,他端起杯中热茶一饮而尽,“大人,告辞。” 秦淮,“告辞。” 等甲让走后,秦淮仍旧坐在酒楼之中,手指不断地敲击桌面,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如今已是炎炎夏日,大商这些年风调雨顺,万民归心。当年的新帝,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位贤君。这位贤君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折腾,省了很多赋税。诸子百家在他手里越发得兴旺,甚至在民间都开设了百家讲坛,任由百姓去参加诸子百家的选拔。 因此当今势头正盛的,可不是只有修士那一脉,诸子百家也是俏得很。百家之中最惹火的,当数墨家,农家,和儒家。 墨家这些年在齐安手上,那可真是大受重用,朝廷对墨家的支持也是明眼人都看得见的。这种支持甚至到了不平衡的那一步,因为一旦墨家有了新的子弟加入进来,这个人的一生就归朝廷养了,哪怕你不做事,朝廷都会给你养老送终。因此进墨家,就相当于捧上了铁饭碗。 当然,这也是墨家人很争气。几十年来,墨家训诫也是世人所知最为严苛的一个。墨家子弟向来神秘,精研机关数术,为朝廷打造了一批又一批顶好的兵器,还有更多威力绝大的新式武器正在研制。大商军队能够雄霸天下,墨家可是功不可没。 儒家人就不用说了,如今商帝将胡惟庸都快捧上天了。这位文官之中的精神领袖虽然没有半点儿实权,可是胜在人前显耀。大商朝廷有许多案牍都要儒家人来处理,以亿计数的大商人口,自然也要有超出普通人的强大大脑才能够将这么多案牍整理分册,若是没有儒家人做这些事,大商可早就乱套了。儒家这类人群是游离于文官和武官之外的一种官员,称为翰林学士。所以儒家人能够做官,也能够习武,虽然没有实权,却是诸子百家之中最洒脱的一类人。 而农家则更不必说了。农家子弟那可真是比任何一种人都更受欢迎。因为墨家虽然是铁饭碗,但那是人家的铁饭碗,自己没进墨家,那碗饭就端不到自己手上。可农家就不一样了,不管哪个县令,只要是看见农家弟子,就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一样。因为农家弟子能够创造出不可估量的粮食财富,大商九州不知道多少万个县令,争着抢着要农家子弟,其实就为了能多为当地创造财富。有的县令为了和别的县争农家子弟,甚至会当街大打出手。虽然文官之间动起手来不是很好看,但是百姓也乐得见这些父母官掐一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剩下的兵家阴阳家道家还有名家什么的,虽然在诸子百家之中很有名望,可惜在大商百姓眼中,却不是那么吃香。另外也说明了大商对其他百家之人的需求没有那么大,也怪不得他们发展不起来。 诸子百家之所以这些年这么红火,其实与商帝的一个考虑有关。修士成为复辟隐患,弄得天下人不思劳作。百家兴旺,就成了扼制修士的重要一环。商帝就不信天下百姓能忍着加入诸子百家这么香的饽饽不吃,非要跑去修仙! 甲让道,“加起来小两百斤,重的一百六十斤,轻的三十斤。” 刘可端这个时候才明白像甲让这样的武人和他的差距有多大。说句实话,他虽然力气大,但是使一把三十斤的刀都费劲,说到底还是比不过甲让他们这种修炼内功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雄泰嘴角一抽,感情这位刚刚结实的仁兄一直都背着两百斤在和他跑,难道就不累吗? 刘可端将重点儿的刀放在地上,仔细打量起来那把轻点儿的。他抽刀一看,只见刀刃之上寒光逼人,端的是锋利无匹,隐隐间还透着股杀气。 甲让道,“莫要用手指去试锋,哪怕指腹横着刮也能把手指头给削了。” 他这话不假。凡人只要将手指按在那刀刃之上,稍微一按,这锋利刀锋便能将手指切做两半,都不用割的。刘可端悻悻地将刀还给了甲让,“大人一定武功很高吧。” 甲让摇头,“哪里。会武功的在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在下就连蹲茅厕都能碰上十几个高手,实在谈不上武功高不高。” 刘可端看了看里屋道,“还不知晓大人高姓大名呢。” 甲让拱手,“在下甲让,是来为金兄治腰伤的。” 刘可端放心三分。这甲让模样算不得如何英俊,但是英武非常,武功高强,瞧着年纪也不算太大。他生怕这位仁兄是来金雄泰家里提亲的。要是这样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金小怜托来茶盘,“喝点儿茶吧。” 金雄泰拉过来几把椅子,招呼刘可端道,“刘二虎,一块儿坐坐,你也辛苦了。” 于是男人们就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女人则在屋里烧饭。金雄泰问起甲让怎么治他的腰伤。甲让却是摆摆手,“无需多问,保准能好。” 金雄泰道,“我这隐疾已经跟了我十年了。刚开始还好,到后来越来越不像话。” 刘可端道,“那时候我还是个毛头小子。我老爹在为朝廷赶货,一群很多人。金大哥就是那回出了事。当时金大哥把我爹背回来的,我们还以为金大哥没事,后来才晓得出了这么大的事。” 甲让随口问道,“二虎你知道不知道赶的什么货?” 刘可端却笑道,“那哪里晓得。” 金雄泰笑笑,“其实说出来也没啥,是两位壮士的尸首,往北边送。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就找了民伕来送。哪里知晓贼人连尸首也不放过,官府派了咱们十几个弟兄在暗处一直跟着,怕出意外。最后还真出事了。” 甲让疑惑道,“送两具尸首要这么大的阵仗?” 金雄泰面色凝重,而后压低声音道,“是上面的人,咱们大商有一个名声不太好的衙门,叫钦天监,死了两个大人物。钦天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命令下达到各郡各府,好几个州连轴转,非得把这两具尸首送到京城。” 甲让恍然大悟,这就不奇怪了。金雄泰嘱托刘可端道,“二虎,这可都是绝密啊,出了事朝廷第一个就找咱们这几个人。” 甲让道,“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高手了?见过那人吗?” 金雄泰回忆起那个晚上,“模样没看见,他戴着面具,但是他出手很快,连兵刃都不用。我瞅着空,以为能一招毙杀此人,一刀捅进了他腰子,哪里料到就在那种情况他都能反手给我一掌。民伕死了好几个,二虎他爹和我老邻居,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甲让好奇道,“那个人呢?” 金雄泰道,“他轻功太好了,几乎和飞差不多。而且这个人似乎善使暗器,有一把柳叶小剑,在天上滴溜溜转。当时看得出来本来他是想灭口的,但是咱们发了响箭。到最后官府也没能抓住这个人。之后这个事就不了了之。” 甲让皱眉,喃喃道,“柳叶飞剑?这不是修士吗?” 金雄泰道,“什么?” 甲让摆手,“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一点儿事。” 之后甲让在金雄泰家里吃了顿饭,就出了门。他买了点儿艾蒿,大蒜,还有银针,之后在金雄泰家后边的阴沟里挖了点儿泥,用火烧干。他又叫金小怜煮了一锅酒,他亲手用木头做了个桶,连着一根竹筒,倒扣在大锅上面。那竹筒便滴滴答答落下浓度极高的酒液。等到傍晚时分,他就打算给金雄泰医治了。 此时正是酷暑,金雄泰一身衣裳全脱了,露出已经上了些许肥肉的上身,趴在床上。甲让的医术都是从老邢那儿学的,所以他干的这些事看起来都有点儿土。金小怜和刘可端在一边望着。 这个时候甲让就准备开始扎针了,“金兄,这针刚扎下去不疼,等三十六针全扎下去了就会有点儿麻。等我开始用艾蒿灸了,这个酸麻就变成疼了。到时候你得挺住。只要今天这一个坎过了,之后就都好说了。” 金雄泰豪气干云,“来吧!死且不避,小小绣花针能耐我何?” 甲让没有再说什么,将早已备好的酒液洒在金雄泰后背上,取出火折子一吹,也不知道他嘴里有什么魔力,哗地一片火光就在金雄泰背后燃了起来。金雄泰刚刚感觉到热劲儿,甲让大掌一挥,那火就这样灭了。然后他就开始扎针,每一针他都凝聚了真元在上边,直通经络。真元最大的好处就是修复肌体的能力极强,这些真元就算是便宜给金雄泰了。 等到三十六针扎完,金雄泰不禁颤抖起来,模样瞧着有些惨。目盲美妇心疼地道,“不舒服?” 金雄泰勉强笑笑,“麻,感觉背后像蚂蚁在咬。嘶!咬得挺使劲儿!” 甲让道,“现在就不要动了,不然不好搭灶。” 第504章 老邢出手(上) 而他因为武功高的原因——散人上境其实在很多时候还是很吃香的——常常有人会认为他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这些人便是修士。但是甲让一辈子都想学纪行的潇洒,哪里是别人能够管得住他的?所以他虽然常常混迹于修士之中,却干的都是“离经叛道”的事。比如看见别人需要帮助,他通常是不愿意帮忙的。 所以他这个人就比较好玩了。 修士修行常常是在深山之中,他偏要到闹市。有时与修士脱节,但是当那些修士们遇到麻烦了之后,他又总是能动用天大的人脉帮一帮这些修士。 对于一生都接触不到真元境的人来说,甲让认识真灵境高手的事,实在是很难让人想象了。修士们一生所求,似乎除了长生,别无他求。以长生为基础,这些就像诸神一样,开启了唯心的浩大辩论。当年的魏晋之风似乎大有兴起之象。什么狂士啊,什么空谈之士,还有些子游侠,都从修士这儿走了出来。 时间在慢慢推移。甲让到了如今也成了教人武功的师傅。游笠豫潜跟着他一道练习武艺,虽然进展缓慢,但是好过没人带着。甲让学武功的天赋大过教人武功。 随着纪行的离去,天下间似乎一下子变得祥和了许多。 苦修士的出现让千家百户的人都知道原来有一种活法,是可以那么的潇洒。就有了很多人不事劳作,不过朝廷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现在耕种的花样太多,农家随便派出来一个弟子就能管好千亩良田。再加上大商的赋税如今已经很少来源于农业税,你想做游侠就去吧,没人管你。因为上层的开销都用灵石结算了。大商庞大的人口,就从武夫和凡人之间在这儿断了层。这是一个矛盾,极少有人注意到的矛盾,因为长久以来就已经存在,所以已经没人会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日子像宫前的水,像黄了又绿了的叶,像冷了又暖了的风。一年复一年。宋千会没有再次出山,纪行也没有回来。 横断山留着的钦天监的人越来越少。有关当年梅生之变的真相一点一点被挖出来,宋千会等人不愿意梅生死而只是让他变成图腾的原因也暴露了出来。因为梅生是阻挡异魔的最关键一环。于是世人对梅生的风评倒是从一个“暴君”变成了一位千古未有的读书人。世间再一次爆发了追捧梅生的热潮,无数习武的读书的都想来横断山一窥梅尊者真容。 尤其当人们看到方圆万里只有梅尊者的身躯最高时,那种崇敬简直比面向一个君王更加让人感到虔诚。于是梅生成了人间圣人,如今的读书人,更愿意称呼他为梅圣。 有意思的是,五梅教派去祭拜梅生的人倒是少了。横断山方圆万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梅生显化出化身。能和他玩手段的那几个人,要么死了,要么遁入地下,要么堕境,还有一个钦天监提司勉强能算上这群人,但是他又必须要坐镇大商。 而纪行终于拥有了这样的资格之后,也不再出世。他们这一代的江湖,似乎彻底老了。原本孤独的梅生变得越发孤独。从另一个层面上来看,不是他输了,而是他赢了。因为他没有对手了。 横断山就这样热闹了一年又一年,那座雕像也孤独了一年又一年。 这些年来,时常从横断山走出一个少女,说是要去大商京都看一看一只狼。几年过去了,少女总是无功而返。 有一个美人,来时群鸦,去时群鸦,却彷徨在雕像千里之外,最后也只是看上那么一眼。 天上纵有云,微风一拂,却也消散了去。 人间成圣的梅生,对于弥补他当年犯下的恶行,那是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成了世人最狂热的崇拜对象。 转眼十年。 这十年,秦淮来了横断山三次。他深刻记得自己是纪行留下的后手,他是纪行的眼睛。三次秘密造访横断山,最后都无功而返。 他之所以来横断山,也是为了看一看那些修士。十年时间足以产生太多散人境的修士。这些修士愿意用数年来看一看他们心中的那位圣人。毕竟梅生是一个连大商也不能下死手的人。这后面牵扯到的东西足够让许多人去做各种解读。 秦淮知道不能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了,一旦继续下去,将来人心浮动,复辟那是早晚的事。尤其是空谈之士越来越多,这种情况甚至到了真元境高手当中。如果天下人都开始瞎想什么大道无极,什么我自逍遥,将自己的价值凌驾于一切之上,可不就成了一大隐患吗? 他将自己的担忧给钦天监提司说了好几次,但是如今的钦天监提司在纪行走了之后,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对他的担忧充耳不闻。大风起于浮萍之末,天下看起来是一片祥和,实际上危机早已潜伏在了各个角落。秦淮他不明白自己都懂的道理,为什么钦天监提司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这一群修士在他眼里看来就是妖言蛊惑之辈,倘若哪一天这些人突然振臂高呼说要复辟,回到氏族时代,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顺从响应! 尤其是现在这群人还有了自己的信仰,梅生!一旦这些人被人拉出来要复辟,梅生站在横断山又不能走两步,谁能管得住这么大的一批人?难不成要全杀了?要知道这群人当中有八成都是大商子民,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次他又来到横断山了,只是这回他要比上次高调一些,至少他开口了。 秦淮站在那耸立云端的雕像之下,诚恳地开口,“梅尊者,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但是您不能作为他们的信仰。” 但是梅生没有回应他。 他还记得纪行离去的那前一日,阳光如同利刃刮在纪行双眼之上,恐怖的复辟并非兵家战事,而是直指人心。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懂得为何纪行在离去之前给他说那番话了。原来早在纪行离去的那一天起,复辟就已经开始了。他看着秦淮,“秦淮,你不要去想一头狮子,我问你,你想到了什么?” 秦淮楞了一下,“想到了狮子。” 纪行道,“复辟就是这样做的。他们的手段只有这样,通过温和的手段在你的脑海中深植一个印象。你会信任他,也会按照他的引导去做一些他希望你做的事,而他们的引导通常会包裹一层美好的东西。受他们影响的人的数量一旦达到一定的程度,复辟就真正地开始了。大商出师不再有名,因为大商的行动正在打破这一批普通人心里的善。” 纪行用最为平淡的声音,说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你是最像我的人,我走了后,提防此事的担子,就在你身上了。钦天监提司很聪明,但不一定看得到你看到的东西。” 这些话如同一颗种子,从此扎根在了秦淮心中。 此时纪行看问题的高度已经到了秦淮需要仰望的高度了,曾经的少年终于在怀让等人的“揠苗助长”之下只用了短短数十年便拥有了苦思数千年那样的人的智慧。他本来身份特殊,打从出生开始身上就背着无数人命。只是时间让他身上的仇恨,恩怨,爱恨,地位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只要他还存在,就必然会有理应让他去处理的麻烦找上他来。于是怀让赐金身,叶圣南传剑术,胡惟庸授他浩然气,宋千会明里暗里都在给他放行,含光倾囊相授。 这些人都算是他的师父。这些人当中,但凡有一个人带出个徒弟出来,都不会是泛泛之辈,何况他们处心积虑地为纪行做的所有的局都还是有着很明显的目的呢? 所有人都很急,着急地想要纪行尽快成长起来,着急着盼望出现一个新鲜血液以打破目前的状态。而天界的某些仙人也在想方设法与在魔界的战争当中,能够取得一些优势,纪行是他们的一手闲子,自然也可能是弃子,甚至有可能在无数个人间道当中,都会有“纪行”这一类闲子的存在。大格局迫使纪行不得不在很短时间拥有极高水平的思维,以适应将来必须要面对的各种复杂情况。 因为若是他能走出这方天地,将来遇到的所有事,都有可能不再是与人争杀能够解决的了。叶圣南这个人在所有仙人当中战力算是最恐怖的那几个了,但是哪怕碰上一个将死的魔王,都几乎是被碾压。只是他连骗都能把一代魔王骗死,这说明将来的战争以及挑战绝不仅仅是比拼武力那么简单。不说其他,只说纪行刚刚做的那件事,进入地核。 入地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去寻找一个有可能找不到的人则更加恐怖。或许未来数十年,上百年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甚至他会死在地下。大地之下,苍穹之上,从古至今都是未知之地。敢于面对未知的人都是勇士,至少在秦淮眼里,地核是他不敢想象的地狱。 可惜那个年轻而且传奇的男人刚刚走上了宋千会他们那个层次的高度之时,就得跟上宋千会的脚步一起去了,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否则让纪行闲上个几十年,仔仔细细琢磨个几十年,弄不准他那一身毒计一旦施展出来甚至有可能向天外造成对等威胁,而复辟之事,在他眼皮子底下那是想也不要想! 但是他在离去之前也不是没有留下后手。 秦淮是最崇拜他的那个几个人当中的一个,也是做事最为稳妥的一个。他在纪行所有能放心动用的人当中,武功最高,心思最为周密,隐隐间已经有了宗师风范。于是这个人便成了纪行留在这方天地的一只眼睛。而后便是褚门图。褚门图这个人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也早想抱个大腿,而后飞黄腾达。因为他在钦天监待得久,一身的推算本领硬是可以,早就被纪行看在眼里。这个人也已经有了真灵境,将来甚至是有可能成为像钦天监提司那样的人的。 不过纪行看得上这两个人也不奇怪。这两个人都是出身钦天监,要想进钦天监只会武功可不行,还得有过硬的头脑。钦天监从来不是一个纯暴力机构,纯暴力机构是刑部,御前侍卫,以及大商军队。论起杀人术最厉害的,其实还得去刑部溜达溜达。 纪行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冒头,所以他就成立了这么一个小组,最核心的便是钦天监的这两个人。钦天监提司自然知晓此事,但是他向来不太愿意干涉纪行的一切行动,也乐得纪行去布局,他还能偷点儿闲。 而秦淮因为纪行那些话把他整得有些敏感,大商发生了一丁点儿风吹草动,有可能会涉及到大量人群的事,他必定会加以关注。所以当那些所谓的修士出现之后,他也有了动作。 当初纪行交给了秦淮几个“关系户”,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两年的时间里,甲让已经与这些修士混成了一群不分你我的汉子。同时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游笠,一个叫豫潜。 很少有人注意到甲让这些年的变化,他师承刑之明,身上虽然有很重的江湖气,但是又因为纪行的原因,做事之前总是会想想如果是纪行要做这件事,他会怎么做。大人物褚门图交给他的任务是好好琢磨琢磨这群修士在干什么,于是他带着游笠豫潜就一起混到这群人当中来了。 刚进来的时候,他也是大失所望。因为这和他想象中的江湖不太一样。这群修士每天除了琢磨“大道”,就是去瞎干好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关注的。但是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会有那么些人来给他们宣讲何为道义。总之那些人将甲让讲得云山雾罩,他是怎么也听不明白。 第505章 老邢出手(下) 茅草屋没有一点儿动静这个事不是不反常,而是太反常了。 因为两位真元九境出手对付甲让,产生的余波连一间茅草屋都掀不翻,这事说出去谁信?方才韩语韩飞奔袭千里也要将甲让杀死,一路被甲让引到了这个地方,现在他们俩算是明白了,搞不好是落入了甲让的圈套。至于茅草屋里有什么,他们就算用脚想也能猜到,里边除了真灵大能还能有谁? 所以这两位不禁都停了手,打算等一等。 韩语毕竟是韩飞兄长,想得自然多点儿。如果甲让是在故弄玄虚,从而想要将他俩惊退,那他肯定不会放过甲让。 “晚辈韩语,敢问前方是哪一位高人?”他怕就怕藏在茅草屋里边的是甲让那位传说中真灵境的师傅。 甲让却笑道,“二位苦苦相逼,到了这里,为何不亲自掀了那茅屋仔细瞧瞧里边到底是何人?” 韩飞冷哼道,“小子,让我知道你故弄玄虚,少不了你好看!” 甲让满脸不在乎,只是一步一步地往茅草屋那边退去,“那我求你现在就让我好看!” 韩飞怒目而视,正要发作,韩语拦住他,“我等乃是奉宗门之命为江湖除害,若是前辈不打算出手,我等绝无心思与前辈为难。世光宗与十仙门一向尊重各路前辈。倘若前辈还是不说话,那我等就要动手了!” 这话说得漂亮,意思是如果躲在茅草屋里的那位一直不报上名来,他们就要对甲让出手。其次他三言两语间就将自己至于道德的制高点,意思就是老子做事有礼有节,就算你要出手,也是阻挡他们为江湖除害。这样不管他们在哪儿都算是有了说法。 但是茅草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就在这个时候,甲让终于溜到了茅草屋门边儿上,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师傅到现在都没什么动作,于是悄声道,“师傅,该你出手了。” 可是就算他这么喊,老邢还是没反应。这可急坏了甲让,莫非老邢自己出了事?这一幕,全都被韩语韩飞两兄弟看在眼里,现在韩语觉得甲让多半是在戏耍他们了,这个时候哪有自己求人出手的? 于是韩语将剑抽了出来,进行了最后一次试探,“前辈,我等为江湖除害,还请莫要阻拦。即使前辈与此人有旧,也请不要随意出手。” 当他的剑尖完全出鞘的那一刻,他的气势又变了。这个人是真的有点儿古修士的意思,还没到真灵境就能做到短暂御空,行事风格也和武夫有很大不同。 这回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攻击方式,不再凭借剑意御剑,而是将剑擒在手中,他要亲手了解甲让的性命。 甲让已经挨了起码六剑,都被他堪堪抵挡住,要是再挨上一剑,恐怕血都不好止住了。所以他在捏紧双刀的同时,也在不停地呼唤老邢,“师傅,你再不动手,为你送终的人可都没了!” 说话的功夫,他再也抑制不住伤势,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韩语的剑如同鬼魅一般,甲让只是看见韩语冲过来背脊就忍不住一阵发凉,他现在是真的被追杀怕了。现在他看见韩语冲了过来,心中不禁叹道,“这是真有人要老子的命啊!” 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不确定师傅到底在不在身后,以至于他都不敢想到底自己该不该冲进茅草屋看看老邢到底在不在。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韩语的剑已经离他不足十步了。 甲让知道他的剑快,没想到不再御剑之后,竟然比御剑更快!他赶紧架起双刀,准备躲闪,就在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朵朵野花飞了过来! 韩语早就准备好了,他就在等人出手,但是突然出现的异象并非刀兵而是漫天野花,这不禁让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下一刻当那些野花触碰到他的剑刃时,却传来金属相击的声音!一时间他那把剑上全是火花!这时候他才明白来人的可怕,若是这些野花割在了他的肉身之上,岂不是顷刻之间就能将他切为碎片? 韩飞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紧张万分,这是真的遇到高手中的高手了,急冲冲杀了过来,“大哥当心!” 可是已经晚了,一堆野花突然聚成了一个球,绕过了韩语的剑轰然砸向他的脑袋!韩语现在无比确信自己面对的定然就是真灵大能!这时候他避无可避,心中叹道,“吾命休矣!” 但是下一刻他却愣住了,只见那花球砸中他的面部之后却并没有出现将他的脑袋切成碎片的那一幕。花瓣只是普通花瓣,没有一丁点儿杀伤力,除了迷住视线,他脸上只是多了点儿花砸碎了的汁液,还黏住了几片花,没有一点儿割痕。 生死之间,韩语再淡定也淡定不下来了,他两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下,背心一溻黏汗,忍不住喘起气来。这一幕将韩飞也吓住了,不禁停在原地。 茅草屋的门缓缓开了,甲让高大的身影全然挡住了他身后的那个人,随后一道清亮嗓音道,“让让,你挡住我了。” 甲让大喜,赶紧回头,“师傅!” 刑之明站了出来,面色和善地看着所有人。 韩飞一看,心中大震,不禁蹬蹬后退两步,心道,“怎么是个少年人!” 只见那少年人面若冠玉,眉目平和,哪里有甲让那一身杀伐之气。但是少年人站在那里,就如同站在世界的中心,好似方圆十里为他独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刑之明没有要打要杀,对那两位恬然笑道,“二位是坐下来说话,还是亮出刀兵说话?” 韩语现在是知道厉害了,真灵大能全然不是他们能够过招的存在。到现在他们连那少年人用什么兵器都不知道,却一个照面就差点儿死在这少年人手里,这还打什么打? 于是他俩只能收了剑席地而坐。韩飞传音道,“大哥,怎么这个人年轻成这个样子?” 韩语回道,“有的武夫修的并非武艺,而是长生术,步入真灵之后会年轻几百岁,回到少年甚至童年时期。这贼子的师傅怕不是就是这样传说中的存在,弄不好此人已经上千岁了!” 刑之明拈了一朵花道,“我只有一个徒弟,他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能就这样交出去啊。你们认为呢?” 韩飞就算是在真灵大能面前,还是有点儿傲气,“那咱们死了的人,就这样算了?” 刑之明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很多事情,都可以谈。如果你们非要刀兵相见,整个修士界都可以来找我。我知道你们修士如今势力是越发壮大,但是你们不要忘了,这个江湖真正的高手,只有武夫。到那时候,我就不会再客气了。” 韩飞还想说什么,韩语赶紧拦住。他完全明白如今修士界的尴尬处境,因为如今修为最高的修士也不过真灵三境那样子,这还是由武入道。修士界在真正的武夫高手面前,可以说就算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真灵上境的武夫。眼前这少年模样的人厉害得紧,他们完全忖度不到此人究竟是个什么境界,所以还是不要惹事为好。 但是他也不是吃素的,“前辈,那就按您说的,咱们可以谈。不知道前辈可不可以与晚辈走一趟,去见见师门的长辈?” 他也是厉害,如果能将老邢引到宗门,到时候老邢如果能够以一夫之勇抵挡整个修士界,那他们就可以好好谈。如果老邢没有那个本事,他们就可以占主动了。 老邢一笑,那笑容让韩语觉得有些吓人,“年轻人,你不要玩火。” 韩飞凑近韩语的耳边,有些颤抖地悄声道,“大哥,那些花又来了。” 他可能是忘记了自己还能传音。韩语嘴唇没动,传音道,“我知道。” 他眼神凝重,却还是强撑地笑笑,“前辈什么意思?” 老邢那精明的头脑已经完全将甲让这件事想了个通透,原本甲让的被动局面,在他这里甚至会变得让整个修士界惨贁。 “倘若我在你们修士界出现了任何不测,年轻人,你想没想过有什么后果?”老邢淡淡道,随后他狠辣无比地指出,“我乃真灵武夫,大商之真灵武夫。这些年修士界与官府将关系打点得不错,但是你要知道,大商真灵武夫多如牛毛,却也不是说能出点儿意外就能出点儿意外的。我修长生术,修行过程最为艰险,稍有不测,便是身死道消。若是在下在修士界出了事,哪怕就是出现了修为终生凝滞不前,官府会放过你们一个小小的世光宗或者十仙门吗?” 不等他俩说话,老邢继续道,“另外,我去你们宗门可以,燕京衙门必然会派人来。我对你们的邀请没有一点儿反触,我也很想和你们一起谈谈。” 韩语感觉自己已经是被刑之明拉进圈套了,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办法。眼下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前辈若是能来十仙门,晚辈感激不尽。” 老邢立在原地,微笑道,“你们可知我这徒弟因何伤人?” 韩飞抢道,“我等与他决斗,他竟然杀了我们三个人!你说这件事世光宗怎么可能放过他?再说,李光明师兄因为让修为差点儿毁了,我等奉命来为江湖除害……” 老邢听到这里,心中胜算已经有了十成,不禁嘴角的笑意越发迷醉。韩语见此,心中一怵,赶紧打断韩飞,怕他越说越乱,失了先机,“前辈,总之您这位徒弟伤人不假,总该付出代价!” 老邢点头,对甲让笑道,“你这么有能耐了啊,”随后他道,“所以你们没有在经过任何考证的情况下,就让追杀他近十年?他与人决斗伤人,这事听起来确实是他做错了。但是他为何要杀人?当初李光明那孩子受了重伤,我这徒儿可杀了李光明?这样,你们既然说不清楚,那我便去你们宗门谈谈。” 韩飞大喜,正要答应,韩语赶紧大声道,“前辈!我等追杀此子只是奉命行事,绝非与前辈为难!既然甲让杀人另有蹊跷,还请让我等回师门复命,也好查清事情原委,不知前辈可否让我等暂行离去?” 刑之明摇头笑道,“不不不,我觉得还是和你们师门长辈现在就谈谈比较好。” 韩飞传音给韩语道,“大哥,为何不让他和我们走?” 韩语急道,“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此人比那甲让老辣一万倍?今天咱们能将此事暂时搁置下来,就已经是大功一件,若是纠缠不休,说不准咱们就算死在这里,咱们师门也没话说!” 韩飞虽然想不通其中原委,但是他还是相信韩语的判断,便不再发言。 韩语继续对刑之明道,“前辈愿意来我等宗门,实在是幸事一件。但是前辈毕竟是有德之人,咱们宗门怎么也要为前辈准备一番,否则失了礼数,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等便暂且告退,来日再见!” 说罢他便拉着韩飞走,连头也不回。 韩飞害怕老邢会乘虚对他们出手,哪里敢用后背对着老邢,不禁想要回头看。韩语传音一声厉喝,“莫要回头让人看了笑话!” 韩语虽然做人做事的道行不及老邢,但是他不相信老邢会做这种腌臜事。因为一旦老邢这么做了,他们便有了理。 老邢确实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便放任他们离去。 甲让见那俩人走了,赶紧打坐调息,“师傅,为何不杀了他们!” 老邢道,“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比杀了他们祖宗还让他们难受些。现在我猜这些修士宗门有的活忙了,我保证半年之内没有人敢来找你的麻烦。不过……” 甲让奇道,“不过什么?” 老邢道,“若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出手的话,必然会石破天惊啊!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咱们能控制得了局面的了,还得秦大人来收场。” 第506章 计划打乱(上) 韩飞害怕老邢会乘虚对他们出手,哪里敢用后背对着老邢,不禁想要回头看。韩语传音一声厉喝,“莫要回头让人看了笑话!” 韩语虽然做人做事的道行不及老邢,但是他不相信老邢会做这种腌臜事。因为一旦老邢这么做了,他们便有了理。 老邢确实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便放任他们离去。 甲让见那俩人走了,赶紧打坐调息,“师傅,为何不杀了他们!” 老邢道,“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比杀了他们祖宗还让他们难受些。现在我猜这些修士宗门有的活忙了,我保证半年之内没有人敢来找你的麻烦。不过……” 甲让奇道,“不过什么?” 老邢道,“若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出手的话,必然会石破天惊啊!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咱们能控制得了局面的了,还得秦大人来收场。” 甲让道,“师傅,会不会你的介入,会让秦大人的很多计划落空?” 老邢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甲让道,“其实秦大人一直打算让我为他的大业献祭,但是又不敢真的让我死。如果修行界从此以后真的不再找我麻烦了,岂不是秦大人的所有算盘都落空了?” 老邢笑道,“落空就落空吧。你就是你自己,没必要为任何人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甲让低声道,“但是秦大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是纪公子让他做的。要是纪公子回来了,看到我如此贪生怕死……” 老邢知道纪行是甲让的偶像,他也无可奈何,“如果是你心里真正想要坚持的东西,那你不妨就一直做下去。反正为师只能为你挡下真灵下三境之内的一切灾祸。再往上,那已经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范畴了。” 甲让见此事一了,便想要去散散心。最近他杀性太重,其中的压迫感让他觉得有点儿难以承受。毕竟谁都不是纪行那样的人,天塌下来,会有无数人想让纪行顶上去。甲让成为不了纪行,他也没有纪行那样的本事。 三个月后。 甲让和秦淮又一次碰面了。 秦淮开门见山道,“你师傅是真灵高手,给修士界的压力太大,可能你这一年都安全了。” 甲让点头,“是啊。他老人家一出手,就连修为比他高的人也不敢妄言取胜。但是大人要说的话远不止于此吧?” 秦淮知道甲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是受到高人指点。而那位高人,自然应该就是甲让的师傅,老邢。 刑之明这个人,秦淮已经做过研究。但是就是不清楚这个奇怪的年轻真灵高手究竟是如何成就这样的境界的。不到一百岁的真灵高手,单看这一点,都能和宋千会相提并论。但是当年的宋千会虽然也是没有得到朝廷太大助力,不过好歹是在军中,还有人带着。刑之明这个人却是正儿八经的散修出身,这么多年了,散修竟然有了这么一位人才。他猜想可能是和纪行有关。 不过如果刑之明够聪明的话,他便会有另一步棋来下。如今钦天监提司暗中支持他,让他胆子肥了不少,以前畏手畏脚的事,他已经不再拘束。所以当知道修行界有可能对甲让停止追杀之后,他也没有太多不喜。毕竟让甲让一个人孤身犯险,这个计划本就漏洞百出,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若是能够将老邢拉下水,或许机会就会多很多了。 “你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咱们的探子虽然说是修行界对你的追杀是搁置下来了。但是各个修行门派之间的夺魁还是没有停下来,保不齐那一天他们就会再次对你下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秦淮道。 甲让见秦淮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不禁对秦淮有些佩服。毕竟这么久以来,秦淮的计划算是全部落了个空。如此鸡飞蛋打的局面,秦淮能够不鸡飞狗跳,也真是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甲让道,“大人是另有打算吗?” 秦淮道,“另有打算谈不上,现在这件事越来越复杂,背后的方外藏得是越来越深。”他想起来钦天监提司对他说过的话,“咱们的目的不光是要将修士界一网打尽,还要让天下所有百姓都明白复辟的真相是什么。否则就算是修士界没有了,还会出现下一个类似于修士界的玩意儿出来。” 甲让点点头,“明白。大人的意思是,想要玩一把大的?将这个事弄得天下皆知?” 秦淮点点头,“不如此,不成事。有一点儿懈怠,咱们这段时间的付出就全部没了。若是没有将这件事办的漂亮,等到纪大人回来了,他会怎么看我?” 甲让道,“纪公子……大人,他如今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秦淮想起纪行,眼里的神采瞬间就不一样了,他笑道,“那个人,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论起年纪,他只有我的零头。但是论起办事的高度,就连我的上司,提司大人也不得不听他几句劝。反正我是不会想哪天会不会有纪大人的那种高度了,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就足够了。” 甲让想起自己当年与纪行同游的时候,道,“曾经的纪公子,实力虽然很强,但是还没有到今天这种……顶天立地的程度。我和他相识已经几十年了,曾经我一直以为几十年就足够成就纪公子的高度,如今看来,我这想法真是一个笑话。” 秦淮今天过来到不像是和甲让交换信息的,像是来拉家常的,不过他也对纪行的曾经十分感兴趣,“你第一次遇见纪大人的时候,他武功有多高?” 甲让道,“大概是真元境吧,可能是这样。因为当时他还不会飞。” 秦淮道,“这才短短几十年啊。也不知道等纪大人归来之后,他又达到了怎样的高度。” 甲让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一个疑惑。” 秦淮道,“不妨直言。” 甲让道,“你说这些修士,还没到真灵境就能飞,区别只是有的人飞得久一点,有的人飞的时间没那么久。既然修士这么厉害,为什么咱们当年不就做修士?” 秦淮叹道,“此事你不知晓也是理所当然。那修士在真灵境之前确实是进步神速,有的甚至在大概散人境的境界就能够御空而行了。但是一到真灵境,他们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因为论起近身搏杀,真灵修士是一定比不上真灵武夫的。可要是论起飞剑之术呢?有很多武夫以真灵御剑,并不比修士差,甚至有可能威能更加猛烈。若是说起精神力,武夫在修习过程之中承受过的巨大苦难,足以将精神力磨炼得犹如钢铁一般。所以不管从哪儿看,修士也只不过是在真元境占优势而已。” 甲让道,“原来如此。” 秦淮道,“还不光是这些。当年咱们这块大陆上,祖祖辈辈确实都是修士。只不过好像是经过了一场变动。修士所必需的很多东西都没有了。他们依赖的法宝,如今想要再炼制出来,几乎是痴人说梦。唯有佛家还有炼法宝的传承还在。但是限于条件所致,佛家人现在也只能以骨身来炼制法宝。所以到了后来,人们觉得修行到了真灵境既然修士无用,还不如直接习武,这样或许还有等上天道那一天。” 甲让道,“那真有天道吗?” 秦淮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事估计你得去问纪大人。” 突然秦淮又道,“你不是在燕京认识了几个朋友吗?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很可能有人报复你找不到你,就会找你的朋友。” 甲让心里咯噔一声,随后点头,“知道了。” 十仙门内。 韩语已经和整个宗门吵得不可开交。 他对门内长辈道,“夺魁之途千千万万,何必急于一个小小的甲让?再说,这个人背后有一位真灵高手做靠山。一旦发生了大规模斗法,朝廷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此时一个阴沉得有些凄惨的年轻人道,“你是不是怕了?” 这个人有多阴沉?韩语只能说是阴郁,那这个人就可以说是险恶。他浑身都是血丝,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了什么。 韩语恭敬地对那年轻人行了一礼,“太上长老,甲让此子武功就已经不差,咱们为了杀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一直这样下去,咱们的人也吃不消。何况他背后……” 那阴沉年轻人厉喝,“三句话离不开他背后!你到底还会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背后究竟是谁吗!?我对付的就是这个人!” 韩语想不通太上长老为什么一定要和一个真元境的江湖武夫过不去,也不知道太上长老与那江湖武夫的师傅有什么过节,怎么总是缠着这个人不放?说实话,现在追杀甲让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但谁让十仙门是此人一手建立,他就算再不忿,也得听他的。因为这位太上长老虽然行动不便,却是实打实的真灵中三境的神仙人物! 阴沉年轻人枭枭笑道,“那个甲让要是死在你们这些后辈人手里,就算他背后的人找上门来,也没有理由对咱们出手。” 太上长老这番话却让韩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好歹您也是真灵中三境的高人,人家的师傅还不清楚到底什么境界呢,怎么就有点儿怯了?” 不过这种话他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连续几个月以来,他们几乎隔三天就会探讨一番究竟该不该将刑之明请来这件事。韩语算是十仙门之中毕竟“怯战”的那一派,认为没有必要为十仙门召来一个真灵武夫强敌。但是整个十仙门高层却对他的意见相左,饶是他口舌费尽,也有点儿挽转不来局面。反观当初一直对甲让喊打喊杀的世光宗,这时候却是真的没了信儿。看来世光宗这回是想让十仙门出头了。 韩语只能道,“若是太上长老要对甲让出手,还请想一个万全之策,否则麻烦必然一堆!” 那年轻的太上长老阴蚀地盯着他,“你在教我做事?” 韩语被他的压力压迫得当即跪了下来,“不敢。” 太上长老不知为何愤怒地道,“那个甲让必死,他的师父,也会死!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失去,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 整个十仙门都在太上长老的愤怒当中瑟瑟发抖。所有人都只知道太上长老是真灵中三境的大能,却不知道太上长老的真实实力是多少。传言这个人曾经是和天地之间的至强者过过招,还差点儿斩杀过那位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传言是真是假。 不过太上长老如今的情况非常不好,想来太上长老当年确实是与一位至强者有过交手。不然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凄惨模样,就连走路都成问题。不过还好,这个人会飞。 说实话,整个修士界的修行法门,几乎都是这位太上长老凭一己之力琢磨出来的。就连世光宗的不少高人,也是经过他的点播,才能够彻底踏入修士一途。要论起修士界修士的战斗力,太上长老绝对是整个修士界最强的存在。不过好像太上长老的心性有些问题。只是这些事,韩语是不敢想得太多。 太上长老刚刚还在愤怒地赌咒发誓,这会儿又睡着了。一时间十仙门的大殿之内不禁有些尴尬。太上长老强归强,就是精神总是有些不好,嗜睡。 不过若是纪行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认出来这位太上长老。因为此人正是当年追杀过他很多次的那位萧易!甚至有一次此人将他塞进了十方绝域当中,还真的差点儿要了纪行的命。不过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纪行胜了。 只可惜后来萧易信心大变,修为一退再退。再往后,梅生横空出世,来到方外举手投足间便将萧易的天问剑夺了去。自此,萧易算是彻底玩完。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有了什么际遇,竟然还能修回真灵中三境。 第507章 计划打乱(下) 说实话,整个修士界的修行法门,几乎都是这位太上长老凭一己之力琢磨出来的。就连世光宗的不少高人,也是经过他的点播,才能够彻底踏入修士一途。要论起修士界修士的战斗力,太上长老绝对是整个修士界最强的存在。不过好像太上长老的心性有些问题。只是这些事,韩语是不敢想得太多。 太上长老刚刚还在愤怒地赌咒发誓,这会儿又睡着了。一时间十仙门的大殿之内不禁有些尴尬。太上长老强归强,就是精神总是有些不好,嗜睡。 不过若是纪行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认出来这位太上长老。因为此人正是当年追杀过他很多次的那位萧易!甚至有一次此人将他塞进了十方绝域当中,还真的差点儿要了纪行的命。不过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纪行胜了。 只可惜后来萧易信心大变,修为一退再退。再往后,梅生横空出世,来到方外举手投足间便将萧易的天问剑夺了去。自此,萧易算是彻底玩完。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有了什么际遇,竟然还能修回真灵中三境。 纪行看了一眼秦淮,于是道,“我现在确实需要人手。不一定要那么多真灵高手,有一个真元境的家伙似乎就很不错,他叫褚门图,是刑部的。” 小皇帝想了会儿,觉得这个名字太熟悉,可愣是没想起这是谁。 纪行道,“当年咱们和他见过,他查案很厉害。吴师一案就是他办的。之后不久咱们就遭到了追杀。” 小皇帝恍然大悟,终于想了起来,不禁笑道,“你怎么记得这么多事情?那个人确实很不错。我给刑部打个招呼,这个人就归你调遣了。” 纪行想了会儿,单膝跪地,“陛下,大商有可能遭遇数十万年不遇之大变局。在下将要办的这件事,既是私事,也是公事。何况那个人曾经还受到先帝接见,极不简单。等做完这件事……” 他想了会儿,觉得前路漫漫,自己要做的事远不止这一件。他不禁看了看这大殿四周的异兽雕像,最后叹一口气,“我就教陛下武学。” 新帝这些日子过来,似乎养气功夫强了不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到武功就一惊一乍,“一言为定。” 纪行抬头看着新帝,“一言为定。” 接下来便是并不冗长的对接程序。纪行被人一路领到刑部,最后在停尸房见到了那个曾经的真元境高手,如今的真灵境褚千户。 咱们的褚千户大人正在吃饭,死者的尸体是被他一片一片拼出来的。很显然大商这种以亿计数的庞大人口的帝国,并不是一片平和。四处仍旧充满了杀戮。褚门图刨完最后几口饭,用刀把尸体旁边的粪渍刮得更远了些。然后他盯着这具尸体就是一下午,浑然不知早就有人来了。 他不知道有人来也不奇怪。停尸房这地方经常没人愿意来,因为能装进这间房的人,起码都是真元境往上走,甚至真灵境的大高手。辛辛苦苦练了一辈子武功,到最后该死还是得死,有时候会让刑部的人觉得修炼也就那么回事。能将这些事不放在心上,还能对着粪渍吃得下饭的人,也就只有像褚门图这样的人了。来这儿的人少,就让他觉得偶尔来上几个人,也不过就是取走他做好的卷宗,很快就会走。 第二嘛,便是因为纪行的境界太高,整个人的气息完全隐藏。他褚门图现在才刚入真灵不久,哪里有那个本事探查到纪行的气息。 他在这儿琢磨了一下午,纪行也就在房门旁边等了一下午。旁边的秦淮因为长时间跟着纪行,养气功夫也是极好,一动不动像个铁人一样。 突然褚门图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赶紧拿出一枚白玉简用神识在玉简之内刻刻画画。过了大概一刻钟,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如释重负。每当这时他都会习惯性地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发现他又办出来一件大案,通常来说周围都是没有人的,但是门口立着的两尊雕像般的大汉将他吓了一个激灵! 褚门图吓归吓,但是还是知道能到刑部的人肯定都是自家兄弟,所以抱拳笑道,“二位大人来拿卷宗?” 两个人的气息他几乎都察觉不到,功力肯定是比他要高出几重天,他也习惯性地称呼大人了。 秦淮看了一眼纪行,没说话。 纪行摇摇头,也没说话。 褚门图被这两个人看得有点儿发毛,“二位是来?” 纪行道,“你忘记我了?在下纪行。” 褚门图一听这如雷贯耳的名字,瞬间想了起来,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样,搓了搓自己的脸道,“刚刚看着就说大人很像,就是不敢相信这是真事!大人到这儿来是干嘛来了?” 纪行道,“你办案有点儿意思,陛下有谕令,将来刑部就把你借给我了。你先别着急,我要用你自然是因为我有些事很难办,需要你这颗脑子帮我琢磨琢磨。” 褚门图有些汗颜道,“大人威能盖世,有什么事会是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帮到大人的呢?” 纪行轻轻一笑,“不不不,你的本事还是很有用的。”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而后交给了褚门图一个玉简,“你先看看这里面的所有资料。我要找一个人,他叫羽墨,当年受到过先帝接见。我相信你有本事能够挖出来很多我需要的信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褚门图将玉简里的东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大人急着找这个人吗?” 纪行道,“很急,一年之内找不到的话,我有一个弟兄会没命。” 褚门图一听有自家弟兄会因此丧命,登时就更加认真起来了。说实话这间停尸房里有很多都是他们的弟兄的尸体。都是在外边执行任务不幸丧命的。所以他最害怕看见的就是哪个自家弟兄又躺进来。 “大人,这个人连钦天监都查不到了,说实话真的不是很好查。”褚门图在深思熟虑之后终于说出来他的难处。 纪行道,“就是因为不好查才会找到你。不一定要你找出来这个人的具体位置,你只要帮我查出来他最近有可能会出现在哪些地方就足够了。我有陛下的谕令,宫里的很多大人物也支持我做这件事,就连宋千会在地底下也听说了这事。很多卷宗你可以直接调动。” 褚门图笑道,“这就好办多了。这样,大人你给我一个月时间如何?时间要得确实有些长了,但是大人的这个案子在咱们这儿统称为无头案,到了十年前就几乎完全断了线索。要将他的活动轨迹在这天下间勾勒出来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量,说实话一个月……” 秦淮道,“他的剑法不像任何一种我熟知的那些流传下来的剑术,没有这么用剑的。说是剑,其实感觉有点儿像刀。” 纪行道,“他的剑是有点儿奇怪。说起来有一点儿……唐横刀的意思。这个人要么就是在变强,要么就是在变强的路上。当初在这里留下剑痕,估计也不是率性而为,应当是在实验自己的剑法到了哪个地步。我对剑的使用其实远不及你,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秦淮道,“他的剑意很充沛,留下的剑痕几乎都是真灵聚成的剑气刮下来的。这么来看的话,似乎他那两把剑的材质并不理想。按照大人所说的,这个人既然如此追求强大,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兵刃太差才对。” 纪行道,“你的意思是,他这些年铸剑去了?” 秦淮道,“大人与他见过的最后一面大概是什么时候,对他的兵刃熟悉吗?” 纪行道,“最后一次见这个人,其实也没过去几年,最多不过十一年。他的兵刃在当时看起来似乎很强,但是这些年下来,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了。” 秦淮道,“大人的推测方向应该是没错的。一个人既然存在于世,就肯定会做点儿事。尤其听大人说这个人又不是普通人,那他要做的事应该就更多了。” 纪行懊丧道,“可惜我这个人不是很念旧,当初这个人还给了我一个能联系他的珠子,没想到不知道在哪儿弄丢了。要不然的话找他就简单了。” 随后他又道,“不过既然知道了眼下这些,也不是完全不能查。” 在纪行的脑海中,他缓缓勾勒出来羽墨有可能的所有活动路线。这些年这个人肯定已经发现化神无门这个事实,所以他现在能做的自然不太可能是继续寻找化神之秘。当初他的剑被自己砍出那么多缺,没准他是蕴养新剑去了。像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若是铸剑,所用材质肯定也不会是凡物。纪行看了看自己手中重刀。 冷铁。这方天地存货最少的一种材质。最大的那一块冷铁还是被叶圣南与卿岚写了情书的,上边有叶圣南的无上剑气,触之则死。而要收集冷铁的话,经过的那几个地方就会很好查。 之所以会说很好查,那是因为出现冷铁的地方,无一不是天外陨石的降落地点。而且这种天外陨石还不是普通的陨石,几十万年也不见得会落下一颗。羽墨想要铸剑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极寒材质。 秦淮道,“大人,他若是不铸剑呢?” 纪行道,“他既然不铸剑,说明他要么没空铸剑,或者修复他那两把剑,要么他就是已经有了更好的且十分契合他的心意的兵刃。能让他瞧上眼的兵刃,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也很好查。” 秦淮道,“若是他压根就没管剑的事怎么办?” 纪行抚摸过这两道剑痕,“他在这里留下的两道痕迹,不是胡乱留的。你会屁事不干然后对着这山崖砍出这两道极高水准的剑痕吗?” 秦淮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不是会做这种无聊的事的人。 纪行道,“这个人我很熟悉,向来不爱做无意义的事,能拿水当酒,拿酒当水的人,当然不会突然发疯在这儿胡来。他肯定是有什么郁结,或者功力有了很大提升。我可以告诉你他在短短几年之内就从真元九境走到了真灵三境,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知道他已经走到了哪一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比你强太多。等找到这个人之后,你和他过过招,让我看看。” 秦淮道,“是,大人。” 纪行道,“我估计他现在还没到真灵上境,不会这么快的。他不像我有这么多后台。不过就算他只有真灵六境,在这片天下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他的活动方式自然不会脱离真灵六境的人的规范。秦淮,你现在什么境界了,最想要的是什么?” 秦淮道,“有幸去了一次化龙池,现在正巧是真灵六境。最想要的,当然是凑出能够修炼出无暇体魄的那些珍贵材料。” 纪行看着秦淮,半晌没有说出话,最后突然哈哈大笑,“老秦,你真是我的福将!你是怎么想到这儿的?” 秦淮莫名其妙,疑惑地道,“我心里本来就是这样想的。” 纪行道,“既然你需要这些材料,他肯定也需要。但是他当然是拉不下脸去求清河府邸的主子要钱的,那他要凑齐这些材料,你说他会做什么?” 秦淮懂了纪行的意思,不禁轻松下来,“一切能够赚钱的事,赚大钱的事,他都会做!” 纪行道,“他身上水准最高的就是杀人技。你说他会不会去揽杀人的活去了?如此说来倒也合乎情理。” 秦淮道,“很有可能。他若是成了个杀手,暂时脱离钦天监的检查范围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可是纪行马上又否定了自己,“他这个人心高气傲,一般来说应该不会居人篱下。你有见过猛虎心甘情愿受制于狼群吗?” 秦淮琢磨了一会儿道,“大人,是不是该让钦天监查一查近几年所有真灵境之上的交手记录?” 第508章 技不如人 第五百五十三章技不如人 等各路豪杰见过那过枪门宗主之后,才知道那宗主不是一般人,不到八十岁便修成了真灵大境界。而且最让人想不通的是,此人之前使的却不是枪,是棍。 老邢的身份暴露了,甲让自然也不例外。很快修士界便知道让他们恨的牙痒痒的甲让,是这家宗门的大师兄。 这一定是在宣战。这是整个修士界的声音。他们认为过枪门的出现,就是刑之明在为他徒弟出头。可让人感到蒙羞的是,整个修士界,还就找不出来那么几个能够打得过刑之明的人。这就让人感到很尴尬了。一时间天下不少人都在看好戏。当年甲让与修士界的梁子到今天算是彻底摆在了台面上。过枪门的成立,也让甲让与修士界的矛盾变成了宗门之间的斗争。 到底是过枪门更胜一筹,还是整个修士界更为强悍,让不少人急于想要看到一个结果。不过闹归闹,过枪门的子弟那是一天来的比一天多,都想学老邢那一手枪法。毕竟能以真灵一境击败真灵三境,这种恐怖战斗力,谁不想学?也因为来的都是看得懂老邢枪法的人,所以老邢的弟子,个个资质都是上乘! 这回根本不用老邢自己忙活,当他开宗立派之后,竟然直接就到了修士界的对立面。 而在秦淮那边,他不知道怎么搞得,现在变得越发憔悴。他脸上的那张面具,戴得算是越来越紧了。应对修士界的整个计划,都是从他这里出来的。所以他一刻钟也不能耽搁,必须随时优化更改自己的策略。 憔悴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褚门图。褚门图郑重地将一枚玉简揣在怀里,而后去寻秦淮。 秦淮见到褚门图时,二人都愣住了一下。因为他们如今的变化,可以用换了一个人来形容。褚门图干哑着嗓子道,“这是属下改好的灞枪枪法。只得了宋将军万分之一神韵,但是交给刑之明,想来他自己会明白。” 秦淮接过玉简,仔细看过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这套枪法,是秦淮经过简化,又交给了褚门图,让他修改为一种类似于修士能够修行的枪法。当然,名字也换了一个,就叫“过枪”。有了这套枪法,刑之明便有的是办法抢走修士界的弟子。秦淮的目的便是让整个修士界不管是从杀力上,还是从信念上,全部都要崩塌。过枪门的成立,便是执行这一步的最关键点。 刑之明自然也深知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所以他立下了一个规矩,所有弟子,要想得到他的真传,必须要击败一名境界不差于自己的修士。之后才有可能进入内阁,同老邢一起修炼那神乎其技的枪法。他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刑之明自己说的,“我就是看不起那群凡夫俗子装作仙人的模样。” 过枪门的门规很严,每个弟子来了之后,只有代号,没有名字。排号也就是牌号,从甲一到葵十二,分为天阁与地阁。天地两阁各收一百四十四名弟子,全门上下加上老邢和甲让也就二百九十人。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整个过枪门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并且天阁到现在也就收了三十多名弟子,地阁也就六十个弟子。所以到现在过枪门的牌号还没有发满。 但是老邢门下的弟子是越来越多,差不多每天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新弟子入门。在开始的时候,老邢自然是荤素不禁,只要你来了,就能拜入门下。 甲让作为大师兄,在弟子之中其境界却不是最高的。不过他也是真的了得,境界最高的甲一与他也只是堪堪打个平手。这些年甲让的生死争杀之苦没有白吃,在面对老邢新收的弟子面前还没有出洋相。不过甲一那可是已经踏入了真元八境的厉害人物,离真元九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于是过枪门便这样分为内阁,天阁,地阁三个层次。甲让自然是长年居于内阁。只不过让所有人都奇怪的是,他们的大师兄却不会用枪。这说明刑之明基本没怎么教过他们的大师兄枪法。因此他们对师尊能让甲让随时出入内阁的这种安排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大师兄连枪都不会使。 不过甲让的刀法却是厉害得很,门内没有几个敢直面甲让的刀。 时光匆匆,又是三年。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人的想法。十仙门原本对甲让的追杀,现在就算不想停下来,也不得不停下来了。毕竟现在甲让已经有了过枪门做靠山。而过枪门的靠山似乎又硬的很,弄得整个修士界都不太敢随意对甲让出手。之所以他们知道过枪门的靠山很硬,那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都不知道过枪门的靠山究竟是谁,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壮大。稍微有点儿头脑的人都能想到这后边定然是有蹊跷。 且说老邢。 自从刑之明得到由灞枪改过来的“过枪”术之后,他便没日没夜地开始参研这手枪法。他原本就是武学奇才,这种奇甚至可以说是千年不遇。所以当这门功法到了他手上之后,就又变了味道。 有时候天阁的弟子会看到内阁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让他们心惊的杀力,有时候又会出现一阵奇异波动,使人晋入到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之中。可是这三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进入内阁,得到师尊真传。。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们打不过同境界的修士。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能在每个月最后五天看刑之明为他们演一套枪。可惜这些人总觉得自己悟性有限,每次师尊演的一套枪,似乎都是不一样的东西。其实他们是有所不知,老邢到现在也是在摸索的状态当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虽说老邢这些年一直都使的是枪法,但是棍子拿久了,就少了枪的那份凌厉。所以现在的老邢,一直在改自己的武学。 不过过枪门的弟子也不是全无所获。在福利这块,过枪门干得可真是比哪一宗都漂亮。灵石,兵器,功法,要什么有什么,而且门内从来不缺。哪怕你今天拜入门下,捞到了好处之后,明天就要走,过枪门也绝不拦你。 这种奇怪的宗门管理方式,却让无数来拜师的弟子舍不得离开此地。毕竟来到此地的人,都是诚心学武的。哪怕他们得到的好处再多,在没有获得老邢那套真传之前,没有一个人愿意轻言离去。当然,他们不敢轻言离去还有另一个原因,每一个加入了过枪门的人,身上都烙上了与修士界为敌的影子。一旦他们离开了,没有了师门的强大保护,他们很容易在江湖上受到修士界的排挤。 这天,一个月一次的挑战又到了。过枪门每个月都会开放一次与天下英雄挑战的机会。不过这个机会大多数是留给了修士。 被抽中来挑战的修士名为修明远。这个人是点了名要挑战甲让的。事实上,甲让每个月都会被人指名道姓挑战一次,不过只要没有被他碰到真元八境的,他都能取胜。而他取胜的方法,却偏偏不是用枪法取胜。即便门内弟子希望甲让胜,却总是不知道甲让因何取胜。 不过这回来人,却不再是真元七境,而是实打实的真元八境。 修明远自然是打着挑战的幌子,来废甲让武功的。他是真元八境,又有能够御空之利,他不信自己斗不过那甲让!曾经修士败在过枪门的耻辱,他今天要一脚踩碎! 一切都水到渠成。甲让从内阁出来,打量了一下站在擂台之上的修明远。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在下甲让。” 修明远道,“废话少说,出刀吧!” 甲让道,“你明知道在这擂台之上,你能够御空飞行的便利已经变得微乎其微,还是要来挑战我?” 修明远缓缓升空,“半刻钟,你会被我削去一臂!” 甲让看着周围的师弟,也踏上了擂台,“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样,我也赌你会在半刻钟之内,被我削去一臂。” 修明远已经升至三十丈之高。过枪门的弟子看着这还未到真灵境就已经有了真灵的之能的修士,不禁眼热起来。有些人甚至认为自己当初选择过枪门,是不是错了? 甲让也看着那飞到高处的修明远,抱臂而立,淡淡笑道,“是不是以为你飞得高我就打不到你了?” 修明远冷哼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看剑罢!” 他匣中剑嗖得飞了出来,长剑在空中抖了一抖,便激射而下!甲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反应,直到那剑已经到了他眼前时,他才出手! 修明远见到甲让如此托大,暗道,“今日此子必死!” 在内阁之中潜心修炼的老邢用神识探查到这一幕时,却摇了摇头,“有时后发却先至,甲让现在是越来越不简单了。真有纪公子之风。” 突然修明远面色一震,几乎要叫出声来,“怎么可能?” 原先一直没有出手的甲让,在那剑离他不足三尺的那一瞬间,竟然猛然出手,一把抓住剑柄!修明远没有想到甲让的速度这么快,急忙召回佩剑。哪里想到佩剑激化而出的剑意并没有将甲让的手割成碎片,而是将甲让拔地而起,使他到了修明远眼前! 这个时候修明远才看到甲让手上戴着一种不知材质的手套,可以阻隔剑意的伤害。他登时大怒,“你竟然凭借外力使诈!” 甲让看着近在眼前的修明远道,“剑是兵器,这也是兵器,怎么?就不许我用兵器?” 修明远顿时失了先机,因为他唯一的攻击方式被甲让限制,想要召回佩剑,最后的结果却只是将甲让召到眼前。要知道他们修士最怕和武夫贴脸战斗。一旦他们距离过近,死的绝对会是他们! 不过修明远也并非泛泛之辈,眼中厉色一闪,便将佩剑狠狠砸向地面!他就不信甲让不松手!于是擂台之上便响起“咚”的一声! 甲让被修明远狠狠砸在擂台之上,他双脚都踩陷了点儿那擂台。此擂台并非木制,而是纯金打造。甲让的肉身能让这金擂台都留下痕迹,可见他的横练之术已经到了何种境界!虽然他被砸的不轻,他却死不松手,修明远的剑仍然被他捏在掌心。 修明远见到甲让如此,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双手一抬,轻松将甲让连人带剑送上一里高空!而后他大喝一声,一掌往下一按! 甲让在一里高空也能感受到手中剑传来的巨大力量!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就在手中剑将他的速度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时,他突然狠狠地将手中剑往后一抛!同时他本人的速度变得更加的快!修明远终于知道甲让打的是什么算盘,赶紧要避让开来,生怕被速度如此之快的甲让擦到! 一个修士若是被速度达到了如此境界的武夫缠住,他可就真的有可能一命呜呼了! 甲让却大喝一声,“晚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到了修明远身侧,随后出刀收刀! 待甲让落地之后,脸上是青一阵紫一阵。太快的速度让他坠地之后极不好受,甚至内脏都被震破了点儿! 一会儿之后,一物落了下来,带着丝丝血迹。那是一条手臂。自然是修明远的手臂。 修明远仍然立在空中,一手握住断肢,一边看着脚下的甲让,面露疯狂,“你使诈!老子不服!” 甲让淡淡道,“你一只手已经废了,若是与我死拼,最后死的只会是你。难道你还要继续吗?” 修明远看着脚下自己的手臂,怒火攻心。此时过枪门外一个人冲进,一把抢走修明远。来人是韩语,当他抢走修明远之后,便匆匆离去,最后只留下一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等人走了,甲让噗地喷出一口血,缓缓站了起来。 第509章 怀让圆寂 甲让在一里高空也能感受到手中剑传来的巨大力量!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就在手中剑将他的速度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时,他突然狠狠地将手中剑往后一抛!同时他本人的速度变得更加的快!修明远终于知道甲让打的是什么算盘,赶紧要避让开来,生怕被速度如此之快的甲让擦到! 一个修士若是被速度达到了如此境界的武夫缠住,他可就真的有可能一命呜呼了! 甲让却大喝一声,“晚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到了修明远身侧,随后出刀收刀! 待甲让落地之后,脸上是青一阵紫一阵。太快的速度让他坠地之后极不好受,甚至内脏都被震破了点儿! 一会儿之后,一物落了下来,带着丝丝血迹。那是一条手臂。自然是修明远的手臂。 修明远仍然立在空中,一手握住断肢,一边看着脚下的甲让,面露疯狂,“你使诈!老子不服!” 甲让淡淡道,“你一只手已经废了,若是与我死拼,最后死的只会是你。难道你还要继续吗?” 修明远看着脚下自己的手臂,怒火攻心。此时过枪门外一个人冲进,一把抢走修明远。来人是韩语,当他抢走修明远之后,便匆匆离去,最后只留下一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等人走了,甲让噗地喷出一口血,缓缓站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天起,大商对于江湖武夫的态度,变得越发的松懈。似乎只要江湖武夫不是要反,做什么都行。这就意味着高阶武夫的大型斗法将不再受朝廷管辖。谁也说不清为什么朝廷会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变得如此的松懈,但是对于江湖宗门而言,这确实让他们的活动方式变得更加自由了。 此时的秦淮,脱下了面具,走在大商的各大高山峻岭之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脱下面具了,因为从今以后,他要变成一个永远不能被人看出心思的人。他脸上的血丝仍旧明显,长期的高强度推算让他人不人鬼不鬼,很少有人知道他做的事完全是为了朝廷。曾经的大多数朋友,如今对他也渐渐疏远。秦淮知道,这是他完成那一大壮举的代价。 等他走到横断山时,他才猛然惊醒,原来自己是想来这个地方。他戴上面具,缓缓走近那尊三百里高的雕像。 “梅尊者,我是秦淮,纪行的近人。我有一事相求,当这方天地的无数人以你为尊时,请不要表达出任何态度。”秦淮说完这句话后便走了。 他的所有安排,以及策略,都在这一句话之内概括了。梅尊者这种经天纬地之大才,自然不可能听不懂。所以秦淮根本不需要知道梅尊者是否会同意,他说的这句话,自然会影响到梅尊者的一些判断。 等他走了之后,一个人的身形缓缓从雕像之旁幻化出来。 “既然是你的属下,怎么不见见他?”梅尊者的声音响起来。 那刚刚幻化出来的身影,竟然是消失几十年的纪行! 此时的纪行身着大髦,整张脸完全遮在衣物之中,“他不再是我的属下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梅尊者道,“那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 纪行道,“你的判断自然更有道理,不需要听他说什么。” 梅尊者道,“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更有道理。” 纪行转言道,“异魔还有多久会来?” 梅尊者道,“可能三十年,可能明天。” 纪行点头:“我懂了。” 在横断山,一条狼虚弱地躺在草地之上。在他旁边是一个小女孩儿。他们原本只是玩伴,但是心性相近,倒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小貂问,“你知道天为什么是蓝的吗?” 狼两眼呆滞,“不知道。” 小貂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花为什么是香的吗?” 狼摇头,“不知道。” 小貂,“嘿嘿,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狼回答不上来,就看着她。小貂道,“我来追你大哥,就认识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这条狼现在的智慧还不足够支撑他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呜咽了一声,“饿。” 小貂摇头,拒绝道,“你现在不可以吃东西的。你的肚子里面是空的,吃了东西消化不了。” 狼回答道,“饿。” 小貂想了想,从心口拘出一滴心血,“你吃这个吧,这个你可以吃。” 这一幕被站在高处的纪行以及梅尊者看了个全。纪行道,“你的宠物在自降修为。” 梅尊者道,“她不是我的宠物。” 纪行道,“从哪儿捡来的这么个傻妖?” 梅尊者道,“她自己跳到我肩头上来的。” 纪行点头,“算是一脚登天了。寻常妖物,修炼万年都不一定有她如今的境界。” 梅尊者道,“宋千会在地下还没疯?” 纪行道,“你是不是早就想问了?” 梅尊者道,“略懂一些,就想问问。” 纪行道,“算是疯了。只不过被我拉回到接近地面的位置。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到了地下?” 梅尊者道,“你身上有灞枪的气息,还有岩浆的火气。” 纪行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梅尊者问道,“帮你什么?” 纪行道,“不方便说出来。” 梅尊者道,“明白了。” 纪行指了指天,“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梅尊者道,“羽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道,“他不愿意死,这没办法,只有我去。到时候你帮忙开个天,我死之前,可以帮你从如今这种尴尬处境当中解脱出来。当然,这是作为交换。” 梅尊者没有说话。 纪行取出一物,“这是那个女人的物事,我找了许久,算是礼物。我给你挂脖子上。” 那是一串念珠,高僧开过光,有佛法加持,保存数万年也没有毁坏。纪行道,“我得走了。狗子就在你这里,拜托你看着点儿。他本就是妖物,待在我身边,不一定会比在你这儿更好。” 梅尊者道,“你不怕它了?” 纪行看着天,“我来这里之前,被它劈了不下十次,但是它奈何得了我吗?” 说话的同时,他身上那种睥睨天下的霸道,竟然与梅尊者那俯瞰天下的伟力有的一拼! 梅尊者道,“你变强了。” 纪行道,“你也不差。” 说完这句话,纪行便走了。他现在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寻死。寻死有两件事,一是去找风自易,去找风自易,就必然会触碰到这方世界的边界。边界与地底一样,都是九死无生之地。第二便是让天外那神秘力量多劈他几次。反正那神秘力量已经不止对他出手过一两次了。 但是在去往世界边界之前,他还要去烂陀寺一趟。 如今纪行的境界,已经高到无法想象。他以魔体为引,硬生生将自己的力量拔高到了连宋千会也输半招的地步。所以烂陀寺到横断山的距离,于他而言不过就是跨过几步而已。只见几个闪烁间,他已经到了烂陀寺。烂陀寺里似乎一个僧人都没有,因为到处都是蜘蛛网。 纪行慢慢走进去,看到曾经那莲池,如今毁得只看得出来一点儿样子。走到正殿时,他才看到熟悉的身影。不过是两个。 怀让苍老得厉害,之前的光头如今已经长满了白发,有点儿风烛残年的意思。看到这里,纪行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但是在怀让旁边,还有一个熟人。那人便是卿岚。 卿岚仍旧美丽,跪坐在老和尚旁边,一下一下敲着木鱼。 纪行道,“我回来了。” 卿岚敲木鱼的声音停了。 怀让费力地睁开眼,两只眼眶里却没有了眼珠子,“回来就好。” 纪行道,“好好的庙,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卿岚道,“庙里生了魔,佛法不再了。老师傅境界跌得厉害。” 怀让道,“什么生了魔,就是和尚我差点儿成了魔。” 纪行皱眉,“什么意思?” 怀让勉强笑笑,“我现在不信佛了。佛就抛弃了我。” 纪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信仰坍塌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对一位僧人而言。他走上前,一只手抓住怀让的手,探了探脉象,“只剩一副金身了?” 怀让点头,“离死不远了。” 纪行道,“你是得道高僧,应该说是圆寂。” 怀让道,“和尚才能说圆寂,我不是和尚,说这个不合适。” 纪行道,“你明明有办法让自己活得更久。” 怀让道,“那都是佛家的手段,我不信佛了,用这些手段,臊得慌。” 纪行点头,“你说的也对。”随后他又道,“我在来之前,去了一趟横断山。我那狼兄的命保住了,羽墨也找到了,先帝留下的遗藏都在。” 怀让道,“天外有魔。” 纪行皱眉,“什么?” 卿岚道,“他说天外有魔。” 纪行突然跳起来,一拳向天!这刚猛一拳,犹如百万年洪荒妖兽拼死一击!刹那间天地变色,山河失色!方圆千里为之一震!就连京城都震动了一番! 同时纪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下劈了回来,重重地落回寺庙,啪得将半个庙摔得四分五裂。随后他站起来,擦了擦嘴角血迹,回到怀让旁边,“你继续说。” 怀让眯着眼睛,嘿嘿得笑了,“它现在拿你没办法了!” 纪行点头,“它想要这样弄死我的话,起码得一直劈到明年。” 怀让道,“天外有魔,它在唤醒我心中的逆向境界,只是被我识破了。随后我割了这双眼,决心不再信佛,也不信魔。我一直以为异魔不是真的魔,现在才知道,原来异魔是被那魔头给弄出来的!哈哈!” 纪行道,“魔好杀吗?” 怀让吐出一口黑血,“那自然是,极好杀的!” 纪行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怀让笑笑,坐在原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不再说话。卿岚又开始敲木鱼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木鱼声在这间寺庙响了已经很多年了,似乎有人不愿意让这间庙的木鱼声停下来,又像是木鱼声终归是要停下来的。 纪行盘坐在这间庙中,一直坐了三个月。卿岚敲木鱼也敲了三个月。他们这三个月没有说一句话,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怀让圆寂了。 纪行知道只要是个人,就总会有这一天,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和尚会在自己眼前,以这种方式圆寂。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怀让这几十年来这么撑着,究竟是在等他,还是在等什么,他不得而知。他觉得自己的心该静一静,不然他永远体会不到老和尚生前对他,或者说对这个世界有着怎样的期盼。 三个月来,纪行第一次说话,“你要为他守多久?” 卿岚道,“不知道。” 纪行道,“他是你什么人,你要这样守着?” 卿岚敲木鱼的动作又一次停了,她以极为平淡的声音道,“他是我的师傅。” 纪行破天荒笑了声,“女弟子?” 卿岚点头,“女弟子。” 纪行全明白了。他曾经走过的所有路,原来都是这个和尚一手导演的。他遇见的所有人,经历的所有事,包括他最近要下地见宋千会,都在这个和尚的掌握当中。不过现在没有人会给纪行安排他的路了。和尚死了,将来的路就是他自己走了。纪行没有感到迷茫,因为他现在也成了怀让这样的人。 例如秦淮,例如甲让。他们今天在做的事,都是他曾经一步一步下好了的。只要这些人没有那么蠢,将来自然会走出来。 他问卿岚,“叶圣南去了哪儿?” 卿岚道,“天外。” 纪行点头,“嗯。意思就是这个世界,是可以出去的?” 卿岚笑道,“他是神仙,你不是。你想学他?” 纪行道,“他费了这么多心思,让我有了今天,自然是想我出去。” 卿岚道,“可是天外有魔。” 纪行嗯了一声,“别说天外有魔,就算天外有魔主,我也得出去看一看。” 第510章 真传 纪行知道只要是个人,就总会有这一天,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和尚会在自己眼前,以这种方式圆寂。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怀让这几十年来这么撑着,究竟是在等他,还是在等什么,他不得而知。他觉得自己的心该静一静,不然他永远体会不到老和尚生前对他,或者说对这个世界有着怎样的期盼。 三个月来,纪行第一次说话,“你要为他守多久?” 卿岚道,“不知道。” 纪行道,“他是你什么人,你要这样守着?” 卿岚敲木鱼的动作又一次停了,她以极为平淡的声音道,“他是我的师傅。” 纪行破天荒笑了声,“女弟子?” 卿岚点头,“女弟子。” 纪行全明白了。他曾经走过的所有路,原来都是这个和尚一手导演的。他遇见的所有人,经历的所有事,包括他最近要下地见宋千会,都在这个和尚的掌握当中。不过现在没有人会给纪行安排他的路了。和尚死了,将来的路就是他自己走了。纪行没有感到迷茫,因为他现在也成了怀让这样的人。 例如秦淮,例如甲让。他们今天在做的事,都是他曾经一步一步下好了的。只要这些人没有那么蠢,将来自然会走出来。 他问卿岚,“叶圣南去了哪儿?” 卿岚道,“天外。” 纪行点头,“嗯。意思就是这个世界,是可以出去的?” 卿岚笑道,“他是神仙,你不是。你想学他?” 纪行道,“他费了这么多心思,让我有了今天,自然是想我出去。” 卿岚道,“可是天外有魔。” 纪行嗯了一声,“别说天外有魔,就算天外有魔主,我也得出去看一看。” 此时的过枪门,老邢缓缓从内阁之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看甲让,说了声,“不错。”随后又道,“所有弟子都到擂台来,今日为师为你们讲一讲这过枪之术!” 老邢此言一出,众弟子大震!他们过枪门便是以过枪二字为名,这过枪之术,岂不是说正是师尊的衣钵?没有一个人不眼馋老邢那一手出神入化般的枪法的,因此不到十个呼吸,整个过枪门的弟子都到齐了。 等到弟子们到齐之后,老邢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言,别的师傅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掏出来,我却藏着掖着。偏偏我还立个规矩,说是不打过修士,就修不成我这一手过枪。” 弟子们讪讪而笑,都知道自己已经被师尊猜出来了心思。 随后老邢道,“其实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我没有这个本事啊。” 老邢笑笑。 大伙儿就跟着笑。他们知道师尊当然是有这个本事,只不过不知为何到现在都没有用心教他们。老邢道,“你们不要觉得我是在说谎,我是真的没有这个本事。过枪门才开宗立派三年,我也是第一次当宗主,谁知道这个宗主该怎么当。所以一直以来,对你们疏于管教,能给的只有骄纵。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你们这一套枪。不过三年来,我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 听到这里,众弟子知道师尊肯定是要抖出点儿真家伙了。 老邢道,“现在我知道该怎么教你们了。我只演一遍,这套枪你们一定要看仔细了,能记住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随后老邢走上擂台,他没有用他惯用的二元棍,而是使了一条实实在在的枪。当他的手一接触到这条枪的时候,他的气势腾得便变了!往日的和善似乎一瞬间消失不见,有的只剩下锋锐! 他摆开一个架子,同时在他身侧出现一个完全由气聚成的虚影。 这个虚影与老邢除了外貌没有那么写实,其余的动作,气势,全都一样。弟子们哗然一变,都没想到老邢教这套枪,居然连运气的法门都教出来了!这个时候他们只恨自己没有修习阵法之道,不然就可以将这段影像全部记录下来,将来细细参研!只不过现在他们只能瞪大眼睛看了,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老邢道,“我现在为你们演的这套枪,是真元境使的。一旦学会了,便可凭借手中一杆枪,御空飞行!从此之后,修士与你们之间的差距,便不复存在。将来你们遇到了修士,就给我狠狠的打!” 几百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的则掏出纸笔来,记录下现在那虚影的全部状态。 老邢的动作变了,那虚影的动作也变了。老邢慢慢向前一个弓步,捅死虚影的丹田开始往足底运气,当真元接触道足底的一瞬间,从足底瞬间激发出庞大的力量将足底几个大穴打开! 这一幕看得众人一愣,难道这不会伤到自己的经脉吗?但是很快老邢又为他们开拓了第二条经脉的用法。从腹部一条真元如电一般触及到小腿,登时将足底的巨力尽数吸收,这突然之间的反差,便一直重复。便是在这个重复的过程当中,老邢的身体缓缓向上升起,这便是御空! 紧接着老邢足底出现了一个繁奥符文,那是老邢用心力聚成,符文在空中有一个,在地面也有一个。当老邢踏在那符文之上时,地面的符文也闪亮起来。老邢用力一蹬,以看似不快,实则超快的速度一气将一百零八路枪全部刺了出去! 过枪门的弟子们目不暇接,全然忘了自己是来学艺的,都在看自己这天才一般的师尊,究竟是以怎样的大才能,研究出这一套神乎其技的枪法的!就连甲让看得都有点儿动摇,自己究竟是该继续用刀,还是跟着师傅学这强大枪法?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有了这种感觉。但是在他脑海当中,那个强大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邢自从拿到过枪术之后,便没有停止住过这套枪的参研。他有感觉,这套枪脱胎于一种强大得离谱的枪法,却又被人别扭地改成了能够使人御空的一种怪异枪法,但是威能要削弱很多。因此他将这套枪经过了一番精髓的改动,使其既可以保留这套枪原有的霸道,又可以保留能够御空的强悍。 只不过这套枪实在太难,根据不同境界的经脉程度分成了三个阶段。一是真元九境之下,二是真元九境,三是真灵境。 当老邢演完真元九境之下的过枪术之后,弟子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老邢紧跟着演了一套真元九境学的过枪术!这就意味着即便这些弟子们将这套枪练到真元九境,仍然可以再往下修炼!可以说他们只要获得了这两套枪,基本上可以做到真灵之下无敌!等他们下次再遇到修士的时候,可就占有主动了! 再者,就算这套枪没有真灵境的修炼方式,只要有散人到真元九境,他们便可以将这价值巨大的枪法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这也是一个什么也换不来的巨大财富! 老邢演完真元九境的枪法之后,稍微歇息了下来。虽然说他以现在的功力,施展这套枪的真元境的枪法很轻松,但他毕竟还有支撑起一个为所有弟子能够看清自己运气法门的虚影。所以饶是他已经真灵,还是有一些累。 弟子们看到老邢歇下来,赶紧要涌过去谢过师尊。没想到老邢一摆手,“先别过来,还有最后一套。”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过枪门沸腾了!竟然过枪还有真灵境的修炼法门!这就意味着这套枪是完整的!可以支撑他们一直修炼到真灵境! 一套完整的传承,对一个宗门而言,无异于立身之本。即便是对于一个人而言,也是性命攸关!、 老邢缓缓道,“虽然我知道稍后我演的这套枪,你们不一定看得懂,但是给你们看一看,总好过不看。因为我希望我门下弟子,即便将来是在面对真灵境的高手时,仍然有一战之力!” 老邢看着所有人,“千万不要说真灵真元之间犹如云泥之别,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以真元九境的实力能够硬杀一位真灵三境的强大武夫!我过枪门下弟子,将来不光要有这种气魄,更要有这种实力!因此为你们演这一套枪,是让你们知道真灵境的高手是如何战斗的!” 在他还没有出枪时,先是解释了一番,“真灵境高手的强大有三,一是御空,而是神识,三是真灵。你们遇到真灵高手时吗,万万不要以真元硬抗真灵。因为真元与真灵没有可比性,就好比一个是水,一个是针,水不管再多,也会很轻易的被针一扎而穿。因此你们只能智取。御空我已经交给了你们,所以这个你们自己留意。之后是神识。神识可以判断一个空间当中的任何变化,所以你们不管是有再小的小动作,也不要妄想能够骗过神识的探查。” 老邢顿了一下又道,“因此我建议你们在修习这套枪时,将眼睛蒙上练。这样你们就能够凭借六识来感知身周一切变化。这样,当你们在面对真灵大能时,就不会将局面变成一边倒的劣势。” 之后老邢叹一口气,“当然,我说的一战之力,还是你们能够在真灵境的追杀之下顺利逃生的一战之力。我曾经见过的那个人,他可不是一般人,你们不一定能够学得来他。当你们遇到真灵高手之后,你们尽管回师门,为师为你们挡下一切灾难。” 甲让当然知道老邢说的那个人是谁,自然就是纪行。纪行当初能够以真元杀真灵,完全是因为他拥有无暇体魄。他们这些过枪门弟子,别说弟子了,就连老邢自己想要拥有无暇体魄,都不知道是几百年之后的事了。 弟子们求知若渴般的看着老邢。而老邢也不负众望,开始了最后一套枪的演示。 只见他升入空中,神识忽的盖住整个过枪门,门内一草一木的骚动,全都逃不过老邢的神识,。之后老邢身前出现了一个更加简陋的虚影。这实在是老邢功力不够,只能这么讲究一下了。 刚刚出现的这个虚影,被老邢用来充作对手。之后老邢便如同左右互搏一般,同自己制造出来的虚影打了起来。 过枪门众无不大饱眼福。往日他们面对真灵高手之所以处处被动,原因无非是不清楚真灵高手的战斗方式。而真灵高手在面对他们时,却是知己知彼。 老邢原本就是技术精湛的功夫大师,施展这一套枪法,更是犀利无匹。同时也让弟子们认识到了真灵高手的可怖之处,也让弟子们看到了真灵高手的薄弱之处。但是这些薄弱之处,对于真元境的武夫而言,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等到老邢将真灵境的过枪演完之后,整个过枪门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不能按捺住心中的悸动。他们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师尊的真传了。但是师尊说过,这套枪他只演示一遍,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在老邢演练完枪法之后,全都就地打坐,细细回想师尊方才的一切动作。过枪门弟子的差距,便是在今天开始了变化。曾经武功高的,在不久的将来,或许就变成武功低的。而武功最低的,甚至有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快地进入内阁同老邢修习。 唯一感受没有那么多的就是甲让了。他见过纪行太多的战斗方式,对真灵境简直是熟门熟路。所以他一开始之所以强,便是强在这个地方。不过从今天开始,他的优势也开始变得渐渐淡去。 但是他好歹是大师兄,一直都是老邢在教。他的武功底子,比过枪门任何一个弟子的底子都要好。再加上老邢一直在压他的修为,实际上他现在基本上用不了几年,就能突破到真元八境,甚至真元九境于他而言也不是很难。 从此过枪门开始了闭山一年的通告。也就是说不论各路神仙想来挑战过枪门弟子,不管想不想等,都得等上一年了。 第511章 变故 第五百五十六章变故 老邢原本就是技术精湛的功夫大师,施展这一套枪法,更是犀利无匹。同时也让弟子们认识到了真灵高手的可怖之处,也让弟子们看到了真灵高手的薄弱之处。但是这些薄弱之处,对于真元境的武夫而言,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等到老邢将真灵境的过枪演完之后,整个过枪门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不能按捺住心中的悸动。他们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师尊的真传了。但是师尊说过,这套枪他只演示一遍,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在老邢演练完枪法之后,全都就地打坐,细细回想师尊方才的一切动作。过枪门弟子的差距,便是在今天开始了变化。曾经武功高的,在不久的将来,或许就变成武功低的。而武功最低的,甚至有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快地进入内阁同老邢修习。 唯一感受没有那么多的就是甲让了。他见过纪行太多的战斗方式,对真灵境简直是熟门熟路。所以他一开始之所以强,便是强在这个地方。不过从今天开始,他的优势也开始变得渐渐淡去。 但是他好歹是大师兄,一直都是老邢在教。他的武功底子,比过枪门任何一个弟子的底子都要好。再加上老邢一直在压他的修为,实际上他现在基本上用不了几年,就能突破到真元八境,甚至真元九境于他而言也不是很难。 从此过枪门开始了闭山一年的通告。也就是说不论各路神仙想来挑战过枪门弟子,不管想不想等,都得等上一年了。 在这一年间,甲让在一个月之前消失了。 且说一个月前。 褚门图找到秦淮,有些不解地问,“大人,真的要这样吗?” 秦淮点头,“不这样,怎么点燃这最后一把火?” 褚门图久久没有作声,“这个可能……会让几个凡人丧命的。” 秦淮没有再说话。褚门图知道了秦淮的打算,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秦淮卖了一份情报给十仙门,这份情报有关甲让。 十仙门又将这份情报卖给了世光宗。世光宗久久不出世的李光明又出了山。 甲让遇袭了,对手还是李光明。所幸这次有人来救他,来救他的人,甲让就算闻着味儿都知道是钦天监的人。但是因为钦天监的保密性,他们不能轻易抛头露面。 甲让被李光明差点儿杀了,一身重伤,如尸体一般趴在地上,直到他被人发现。 发现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金雄泰。这几日金雄泰就在燕京城外的一个小镇执行任务,当然他的任务很简单,只是做一些巡视。当他接到有人检举说有命案时,便飞也似地赶到了事发地。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是甲让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之后他将甲让带回家,发现甲让还没死,仍有一息尚存。 这后来的日子,金雄泰到处求人,终于求动了衙门的一位大人物,大人物愿意派出一个朝廷的医官来为甲让医治。那个医官曾经将金雄泰的腰伤稳了下来,自然医术不差。当甲让醒了之后,他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怎么就躺到了金雄泰家中。他想运功,却发现自己的功力阻滞得厉害,根本运不动半点儿力。由于他还很虚弱,在运功失败之后,便昏睡过去。 在昏睡的这段时间,他做了无数个梦,梦中总是会出现李光明的身影。 直到老邢察觉到不对,四处派人来寻他,才终于在金雄泰家中将甲让寻到。老邢知道甲让的伤势差不多稳住之后,定然是金雄泰找的大夫,因此他留下了一大笔钱,便将甲让从金雄泰家中带走了。 老邢也算半个医术高手,当他查过甲让的伤势之后,不禁连连叹气。甲让的丹田被人毁得差不多,武功可以用废了来形容。 连着十天,老邢的脸都沉得可怕。 过枪门的弟子们知道师尊心情很不好,都在猜测师门有可能会与修士界开战了。但是老邢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他自然会仔细琢磨一番,甲让是怎么受的伤。等甲让伤势再好转一些,老邢才问,“什么人伤的你?” 甲让知道自己武功尽失之后,整个人如同废了一般,就是不吭声。老邢盯着他,“你就这点儿能耐?你还记得纪公子吗?他什么时候像你这样过?” 甲让开口,“李光明。” 老邢道,“不是传说李光明的武功已经废了吗?” 甲让道,“他又修回来了。” 老邢沉默了很久,“他是在报复你?为什么他会留你性命?” 甲让道,“应该是秦大人的人出手了,惊退了李光明。当时我几近昏迷,只看到一个隐藏在黑袍中的人影一闪而逝。那种人,除了钦天监,没有那种味道。” 老邢道,“这几个月你出去做什么了?” 甲让道,“随便逛逛。” 老邢疑惑道,“随便逛逛?” 甲让道,“你不觉得待在这个地方,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吗?” 老邢皱眉,“你随便逛逛,就刚巧遇到了李光明?” 甲让道,“除了师门附近有探子,还能有什么解释?” 老邢沉声道,“我的神识覆盖近数十里,这周围有没有探子我能不知道?” 甲让像是与老邢犟上了一般,“师傅,人家家大业大,有点儿手段又怎么了?你是自信能比得上天下群雄?” 老邢自然知道这个,但是他还是不信这周围有他发现不了的探子。可以说方圆数十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无比。要是真有探子,除非那个人一直没有动弹过,不然迟早会被他发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邢道,“你武功被废的事,我自会帮你讨回公道。” 甲让被老邢这句话点着了,如同一个炸药桶似的,“人家有十几个真灵高手!你怎么和人家拼!?单枪匹马杀上去?遇见一个宗门你就要灭一个!?” 老邢沉声道,“这个事不能这么算了。” 甲让冷笑道,“算了吧。老子不干了,从今往后,我就待在门内,做一个最没用的大师兄。”随后他换上一张嬉皮笑脸,“师傅,将来就要你养我了。” 老邢看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能不能有点儿气概!” 甲让不酸不淡地道,“我被追杀了将近二十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天我武功被废了,这也是迟早的事。师傅,要不您来替我被追杀?” 老邢气得嗖得飞出门外,扔下一句话,“那你就做你最没用的大师兄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般,沉重地打在整个过枪门之中。这下所有弟子都知道他们当中曾经最强大的大师兄出事了。 甲让躺在床上,哈哈哈地大笑。 他在床上躺了十天,水米未进。在一个夜里,他悄悄地起了床,慢腾腾地走出了过枪门。他回头看了一眼过枪门这三个字的金漆,居然笑出了声。之后他便离开了这里。他一连走了一天一夜,当他走到一个林子里的时候,腹中的饥饿感总算是让他清醒了三分。 他喃喃自语道,“都已经废了,还吃什么饭?老子辟谷去。” 这个时候的甲让,头上的发丝有一半都白了,皮肤也皱皱巴巴,就像一个小老头儿似的。 他突然高喊,“老子就是甲让!你们有胆的过来杀老子啊!啊!?” 声音在林子里久久回荡,就是没有人来。甲让落魄地一个人走着。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起,更不愿意被他曾经认识的人撞见。当初的他可是怎样的一条好汉?江湖公敌!修士界的人抢着要追杀他。可是他如今已经成了废人一个,倒没有人来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浮萍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反正只要不被认识的人撞上就行了。至于会不会被修士界的人发现,他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他不过就是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他想起自己是从白家来的,那他的家应当也在白家。随后他便凭着记忆,往当年白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三天,他便饿得晕死了过去。虽然他有真元境的体魄,但是却没有了真元,现在只是比凡人强上一些。 等他醒了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竟然走到了一个小镇上。同时在他身侧还有几个铜板,应当是有人将他当作乞丐,扔了几个钱。 他拈起那几个铜板,嘿嘿地笑。笑声怪异,而且讨人厌。路过的人都绕着他走。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竟然会变成乞丐一样的人。 这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腾地扑了过来。甲让动都没动。他以为是有人来追杀他了,便开始准备受死。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他手上的铜板竟然被另一个乞丐抢得只剩下了一个。甲让看着那个拖着腿还跑得飞快的乞丐,纹丝不动。 等到天都快黑了,甲让腹中的饥饿感传来。他对面的包子铺已经快要收摊。长久的饥饿让甲让无比虚弱,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个包子铺前,“拿个包子。” 同时他交出那枚铜板。 包子铺老板看了他一眼,“只能换半个馒头。” 甲让木讷道,“那就换半个。” 包子铺老板被这个奇怪的乞丐弄得不耐烦,拿出一个已经被蒸气泡得有点儿稀的馒头,扯下来半个,扔给了他。甲让稳稳接住,就啃了起来。 这个时候包子铺老板竟然将手上的半个门头扔向不远处的一个乞丐。 甲让停止了啃馒头的动作,“为什么?” 包子铺老板没理他。甲让继续问,“为什么?” 包子铺老板脸红了起来,怒喝道,“老子乐意!” 甲让盯着他,盯了许久,最后他还是离开了这个包子铺。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条好汉,犯不着和这么一个小人物置气。之后他便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每天他的工作就是瘫在街上,等人施舍。不过他从来没有给人施舍时说好话的习惯,也没有求人的习惯,因此愿意给他施舍的人不多。 就这样,他花了半个月时间,最后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走出燕京所辖的地界。他有点儿想放弃了。 他这是典型的境界崩塌。虽然他曾经的境界也不高,不过眼下这点儿连君子都不算的境界都崩塌了的话,那他离变成一个普通人就没多久了。一个武夫最强大的便是自己的内心。任何一个武夫想要修炼到极高境界,都必须要经过内心极度煎熬的磨炼。不过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磨炼,那就造成了他们没有那个强大的内心。当然,有的人一辈子都很强大,强大在他心中理所当然,当这种强大在他眼里根深蒂固时,他也会拥有一种境界。 可惜甲让既没有一直强大过,也没有经历过那种非人一般的磨炼。这就是他和纪行最大的不同之处。纪行当年虽然不懂得什么道理,但是他因为年纪还小的时候,经历过许多痛苦,他就认为这种痛苦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只要纪行还想要变得强大起来,稍微给他一个契机,他总是能够卷土重来。 甲让不一样。他有的只有一个极好的资质。他这肉身实在太适合习武了,不然老邢前半生也不会挑他做徒弟。只可惜一直以来甲让但凡遇到点儿麻烦,总有退路,这就让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强大过。 现在他做乞丐已经做久了,但是因为心中的那点儿骨气还在,这就让他还不至于彻底沦落。若是哪一天,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乞丐那样,开始在街头哀嚎,那他就离真正的崩溃不远了。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他总算到了另一个镇子里。这个镇子显然是比较有钱的那种,因为酒肆还有高楼都比一般的镇子要多。甲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躺下,就会有人为了摆面子,给他扔几个铜板。他觉得自己现在还不累,就算腹中再饿,他也不愿意躺下来。 第512章 蜕变(上) 甲让不酸不淡地道,“我被追杀了将近二十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天我武功被废了,这也是迟早的事。师傅,要不您来替我被追杀?” 老邢气得嗖得飞出门外,扔下一句话,“那你就做你最没用的大师兄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般,沉重地打在整个过枪门之中。这下所有弟子都知道他们当中曾经最强大的大师兄出事了。 甲让躺在床上,哈哈哈地大笑。 他在床上躺了十天,水米未进。在一个夜里,他悄悄地起了床,慢腾腾地走出了过枪门。他回头看了一眼过枪门这三个字的金漆,居然笑出了声。之后他便离开了这里。他一连走了一天一夜,当他走到一个林子里的时候,腹中的饥饿感总算是让他清醒了三分。 他喃喃自语道,“都已经废了,还吃什么饭?老子辟谷去。” 这个时候的甲让,头上的发丝有一半都白了,皮肤也皱皱巴巴,就像一个小老头儿似的。 他突然高喊,“老子就是甲让!你们有胆的过来杀老子啊!啊!?” 声音在林子里久久回荡,就是没有人来。甲让落魄地一个人走着。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起,更不愿意被他曾经认识的人撞见。当初的他可是怎样的一条好汉?江湖公敌!修士界的人抢着要追杀他。可是他如今已经成了废人一个,倒没有人来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浮萍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反正只要不被认识的人撞上就行了。至于会不会被修士界的人发现,他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他不过就是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他想起自己是从白家来的,那他的家应当也在白家。随后他便凭着记忆,往当年白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三天,他便饿得晕死了过去。虽然他有真元境的体魄,但是却没有了真元,现在只是比凡人强上一些。 等他醒了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竟然走到了一个小镇上。同时在他身侧还有几个铜板,应当是有人将他当作乞丐,扔了几个钱。 他拈起那几个铜板,嘿嘿地笑。笑声怪异,而且讨人厌。路过的人都绕着他走。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竟然会变成乞丐一样的人。 这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腾地扑了过来。甲让动都没动。他以为是有人来追杀他了,便开始准备受死。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他手上的铜板竟然被另一个乞丐抢得只剩下了一个。甲让看着那个拖着腿还跑得飞快的乞丐,纹丝不动。 等到天都快黑了,甲让腹中的饥饿感传来。他对面的包子铺已经快要收摊。长久的饥饿让甲让无比虚弱,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个包子铺前,“拿个包子。” 同时他交出那枚铜板。 包子铺老板看了他一眼,“只能换半个馒头。” 甲让木讷道,“那就换半个。” 包子铺老板被这个奇怪的乞丐弄得不耐烦,拿出一个已经被蒸气泡得有点儿稀的馒头,扯下来半个,扔给了他。甲让稳稳接住,就啃了起来。 这个时候包子铺老板竟然将手上的半个门头扔向不远处的一个乞丐。 甲让停止了啃馒头的动作,“为什么?” 包子铺老板没理他。甲让继续问,“为什么?” 包子铺老板脸红了起来,怒喝道,“老子乐意!” 甲让盯着他,盯了许久,最后他还是离开了这个包子铺。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条好汉,犯不着和这么一个小人物置气。之后他便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每天他的工作就是瘫在街上,等人施舍。不过他从来没有给人施舍时说好话的习惯,也没有求人的习惯,因此愿意给他施舍的人不多。 就这样,他花了半个月时间,最后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走出燕京所辖的地界。他有点儿想放弃了。 他这是典型的境界崩塌。虽然他曾经的境界也不高,不过眼下这点儿连君子都不算的境界都崩塌了的话,那他离变成一个普通人就没多久了。一个武夫最强大的便是自己的内心。任何一个武夫想要修炼到极高境界,都必须要经过内心极度煎熬的磨炼。不过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磨炼,那就造成了他们没有那个强大的内心。当然,有的人一辈子都很强大,强大在他心中理所当然,当这种强大在他眼里根深蒂固时,他也会拥有一种境界。 可惜甲让既没有一直强大过,也没有经历过那种非人一般的磨炼。这就是他和纪行最大的不同之处。纪行当年虽然不懂得什么道理,但是他因为年纪还小的时候,经历过许多痛苦,他就认为这种痛苦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只要纪行还想要变得强大起来,稍微给他一个契机,他总是能够卷土重来。 甲让不一样。他有的只有一个极好的资质。他这肉身实在太适合习武了,不然老邢前半生也不会挑他做徒弟。只可惜一直以来甲让但凡遇到点儿麻烦,总有退路,这就让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强大过。 现在他做乞丐已经做久了,但是因为心中的那点儿骨气还在,这就让他还不至于彻底沦落。若是哪一天,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乞丐那样,开始在街头哀嚎,那他就离真正的崩溃不远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他总算到了另一个镇子里。这个镇子显然是比较有钱的那种,因为酒肆还有高楼都比一般的镇子要多。甲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躺下,就会有人为了摆面子,给他扔几个铜板。他觉得自己现在还不累,就算腹中再饿,他也不愿意躺下来。 等到第二天,三十个人还是一个都没死,这让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第三天之后,还是一个人都没死。至此对剑宗遗地的探查圆满结束。清河郡的人还十分感谢燕京衙门这次的施压,若不是燕京衙门逼他们,他们还不敢这么试。 于是对那数千个空间秘境的搜寻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开始了,哪里料到第一天就出现了天大的麻烦! 原本用来探查的凡人,回去之后倒是一个都没事。可就在去搜救的人进了各大秘境之后,却总是有意无意地会触发许多阵法。阴阳家的人对这次事故全权负责,因为他们忘记了有些阵法凡人压根触动不了,只有散人境之上的人才能触动。 这也不难理解。在剑宗,很多东西都是至少丹田内要存有真气才能带得动的。就拿神兵来说事,哪怕是最低级的神兵,凡人想要驱使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而镌古神兵就更难以操控了,倘若凡人拿到了镌古神兵,还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镌古神兵会在一瞬间将他们的精气吸干。因此这个道理对很多阵法也是生效的。所以他们前几天做的努力就相当于白费了。 就在所有人都很为难的时候,甲让站了出来,当然,他又换了一张面具。如今的他有真元境七境巅峰的本事,要进剑宗遗地那是完全有资格了。大商虽然高手遍地都是,但是摊到每一个地方就不多了,难得有一个真元上境的高手愿意站出来当炮灰使,清河郡高层笑都来不及。而甲让自然是以金雄泰朋友的身份出的面。 他之所以敢这么干,完全是因为这剑宗遗地,当年纪行来过。 想当初纪行的伤刀就是在这儿被红晨寻到然后交给他的。那个时候甲让功力太低,进剑宗遗地和寻死差不多,所以纪行没让他进来。不过等纪行回来之后,倒是和甲让讲了不少有关剑宗遗地之内的各个布局。 也就是说,纪行去过的地方,基本都是不会有危险的地方。 甲让这小子一向低调,但是脑子还是很好使的。这时候他想起来纪行曾经给他讲过的剑宗布局,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纪行曾经去过的地方看看。 哪怕他现在的功力还不如纪行当年尚在真元境时,但是他现在也已经有了真元上境的实力,多多少少能追得上纪行当年进剑宗的影子了,不至于纪行曾经能去的地方他就去不得。 等甲让进了剑宗遗地之后,他身边只有一个阴阳家的人还有两个清河郡的人在跟着。那两个清河郡的人自然是来监督他的,以免他悄悄将清河郡的宝物给偷走了。至于那个阴阳家的人,自然是一路上提醒他们有些地方能不能去的。 甲让一路上都没解释他为什么对这个地方似乎比其他的人都更熟悉,进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凭着记忆到了一个巨大传送门之前。他记得纪行给他讲过在这剑宗遗地之中有很多传送门,进去之后基本都没事。这些传送门都是带着一些传送阵法,有的传送阵法则是一个类似于祭坛一类的制式。只不过那些地方纪行没进去过,所以甲让也不敢轻易尝试。 整个剑宗遗地之中,传送门制式的传送阵法一共不足三十个。有的传送门根本没有将人传送到另一个秘境之中,只不过是将人在剑宗外部进行一次远距离挪移。 如此试了大约一整天时间,甲让都一无所获。他心里早有计较,如果金雄泰他们没有在剑宗遗地的各个秘境之中,而是就在这外部,想来他早就被清河郡的人发现了。所以金雄泰必定是陷在某个秘境之中。他这忙活了一整天下来,才探明了十七个传送门,而这十七个传送门之中,只有一个将他们传送到了一处秘境之中。就那一个秘境,就耗费了甲让一整天时间。 这要是剩下十三个都是秘境的话,弄不好他还得十三天才能将所有传送门都探查完。可是十三天之后,金雄泰还活着吗?他身上倒是带着不少吃的和水,就怕等他找到金雄泰的时候,金雄泰都成了一具干尸了。 他知道时间紧迫,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一旦懈怠那么一刻,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所以他没有休息,而是连轴转,继续寻找金雄泰,阴阳家的人还有监督他的人撑不下去,便轮流在他身边看着。于是一天,两天,三天,就这样过去了。 漫漫黄沙之中,躺着两个已经快要死去的人。 洪八已经快要说不出来话了,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还有尿吗?” 金雄泰虚弱无力地道,“就算有也不能喝了,喝尿都喝了十天了,现在的尿黄得能毒死一只老鼠。” 甲让疑惑道,“送两具尸首要这么大的阵仗?” 金雄泰面色凝重,而后压低声音道,“是上面的人,咱们大商有一个名声不太好的衙门,叫钦天监,死了两个大人物。钦天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命令下达到各郡各府,好几个州连轴转,非得把这两具尸首送到京城。” 甲让恍然大悟,这就不奇怪了。金雄泰嘱托刘可端道,“二虎,这可都是绝密啊,出了事朝廷第一个就找咱们这几个人。” 甲让道,“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高手了?见过那人吗?” 金雄泰回忆起那个晚上,“模样没看见,他戴着面具,但是他出手很快,连兵刃都不用。我瞅着空,以为能一招毙杀此人,一刀捅进了他腰子,哪里料到就在那种情况他都能反手给我一掌。民伕死了好几个,二虎他爹和我老邻居,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甲让好奇道,“那个人呢?” 金雄泰道,“他轻功太好了,几乎和飞差不多。而且这个人似乎善使暗器,有一把柳叶小剑,在天上滴溜溜转。当时看得出来本来他是想灭口的,但是咱们发了响箭。到最后官府也没能抓住这个人。之后这个事就不了了之。” 甲让皱眉,喃喃道,“柳叶飞剑?这不是修士吗?” 金雄泰道,“什么?” 甲让摆手,“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一点儿事。” 今天没有更新 今天过年,奉劝不要订阅最新章节,但是明天会补上。 第513章 蜕变(下) 九转琉璃宝体不断地为纪行提供者源源不断的强悍生机,很快地就将他的伤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也就是说如今的纪行,大概能承受梅尊者一个喷嚏而不至于受重伤。他对于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只知道梅尊者突破了自己的心防,而后不知道在自己灵魂深处看到了什么,之后就出现了这一幕。 而梅尊者在这一刻承受的痛苦却远比纪行受到的要来得剧烈得多。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轻易不会受伤,一旦能够伤害到他们的,几乎都是要他们命的玩意儿。那只鬼脸的主人很明显是洞察了梅尊者的部分弱点,毫无预兆地就对他发动了攻击。这种攻击手段之猛烈之有效,远超纪行能够想象的范围。 梅生在痛呼一声之后,身体竟然咔咔几声变成了石像。一个超越一千年的,针对梅生的阴谋直到今天仍然没有消失。此时的梅生异常危险,一旦他没有在足够快的时间内将那诡异攻击抵挡下来,他就会永远地变成一个图腾。虽然到那个时候他仍然有着通天彻地的大能力,但是他却失去了所有图腾都想拥有的自由。他现在相对于其他图腾而言,能够不用选择一方天地,或者一个人作为载体,简直太过自由。 因为宋千会有太多对付图腾的手段了,他最擅长将他人的信念摧垮,也很擅长移走两腿在一方天地生了根的图腾。那方外之地就是他一点一点垒起来的。 纪行看着已经变成石像的梅尊者,不禁疑惑地喊了一声,“这个......尊者大人?你没事吧?” 自然没有人应他。他将自己身上血迹以真灵洗净,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因为看起来现在的梅尊者状态十分的不好。突然突然梅尊者的躯体开始往外冒黑水,同时向外弥漫出一股恶臭。纪行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好看的躯体之内竟然装着这么臭的东西。但是这恶臭他还能忍受,只是这画面却太过诡异,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诡异的。继梅尊者的石头身躯冒出黑水之后,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力地想要爬出来。而且给纪行的感觉是这种东西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他谨慎地看着这一切,早已将自己防护地严严实实,就怕突然这家伙炸开了。 没一会儿,一坨看起来黏乎乎的东西从梅尊者的背上正在死命往外挣脱。接着更多这样的东西从梅尊者身躯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纪行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想不通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给这位大人物来一手落井下石,因为这人现在看起来非常的难受。在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要是想对付他,估计巴掌拍重点儿自己就没了。人家现在估计是无暇对付自己,若是自己现在心里没数做了什么招来人家注意的事,搞不好最后下场最惨的就是自己了。 当梅尊者身上冒出来大概数千个黏乎乎的东西之后,那些逃出来的玩意儿最后终于绝望地发现它们压根不能离开梅尊者这尊石头躯体。它们永远地被禁锢在了这尊石躯的周围,一旦离开太远,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彻底在这个世间被抹去。 但是它们似乎早就受够了在梅尊者体内的日子了,竟然一个个不怕死地继续往离梅尊者更远的地方逃去。纪行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玩意儿飞蛾扑火似的开始自杀。 大概死了上百个这样的东西之后,梅尊者的石躯竟然动了。他虽然仍旧还是石头模样,却张开嘴道,“就那么想死?” 纪行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于是摆摆手尴尬地道,“不关我的事啊,是你非要看我有什么秘密的……” 没想到人家理都不理他,继续开始新一轮的发呆。那些恶心的东西慢慢的死了大概有一半的时候,纪行发现梅尊者的实力好像下降了。原本梅尊者给他的感觉是随和的,每一丝压力都被这人隐藏得很好。但是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能够压制自己气息的能力了。 纪行感觉此时空气当中充满了让他难受的东西,他毛骨悚然,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被针扎似的疼。梅生即便实力十不存一也绝对不是他能直接面对的。人家现在还没想对他出手呢,若是对他有半点儿恶意,只怕纪行现在已经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但是大小便失禁不丢人,因为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是低等生物面对高等生物该有的反应。就像狗面对狮虎一般。 他现在只想尽可能地离梅尊者远一点儿。空气里的咸味儿越来越重,刺得他眼睛都有点儿睁不开了。四周渐渐浮起迷雾,而后整个池渊开始急剧地晃动,一阵阵磅礴到纪行也感到有些恐惧的海量力量充斥在这堪比一州的海岛上!随即天黑了,整个池渊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纪行不明白长流(含光化名)在做什么,只觉得单看这气势就已经赶得上梅生了,颇为惊心。随之而来是希望,若非有什么要交待自己的,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 含光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下去,但是你要在我这里等上十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觉当头一盆冷水浇到了自己头上,“前辈,他已经撑不住了……” 含光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那灵兽的死活了。你要清醒一点儿,有的事情你没办法去控制的。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 纪行打断他,“前辈,这段时间天下大事我听得太多了,已经不想再听了。我现在只想把他救活,他得的不是病。那种伤势很奇怪,就算他肉身上的伤痕全部痊愈,但是境界一跌再跌,苍老很快会找上他。他现在连舌头都管不好,没多久就连水都咽不下去了。我找了很多人帮他看,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他受的究竟是什么伤。你知道梅生给我提起羽墨这个人的名字之后,我想到的是什么吗?他眼睛瞎了,瞎得很奇怪,以他的本事,都练到真灵这个境界了,怎么可能治不好区区眼疾。你懂我意思吗?他们二者之间的伤很相似,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我这么着急找这一个人,后来碰到的这所有的事,不是我想看到的。” 他顿了一下,沉住气道,“如果你有办法救他,不管天外有什么,我都会宰了他。” 含光沉默了,他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继续说话的,但是他后来说的话近乎残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找到那个人之后,你看到的他,仍旧是一个瞎子呢?” 纪行潜意识里听懂了,但是他没有多去想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往这层上想。人常常都喜欢骗自己,尤其是在遇到有可能自己掌控不了的局面时。 但是含光的声音仍旧是那么的毫无感情,几乎是要将纪行往无底深渊之下拉,“你找到他之后,他仍旧是一个瞎子。梅生给你的信息或许没有错,因为你想找的这个人有可能已经治愈了自己。但是他也有很大的可能,到现在都对他自己的眼疾束手无策。而你在找到这个人之前,就要冒着极有可能是必死的危险进入地核,能不能问到宋千会有关那个地方的位置暂且不说,即便问到了,你想找的那个人万一没有在那里面呢?” 四周一片黑暗,纪行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按理来说,加上在大齐空间那二十年,他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了。但是现在的他仍旧像是一个遇到困难拿不出任何主意的少年,而他那一颗犹如猛虎的雄心又不甘于自己被困在窘境,于是他左眼的红芒又出现了。 一种深沉的邪恶气息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爆发了出来。 纪行左眼的红芒越来越盛。没人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休息了,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停过。雨打在他身上,他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太阳光点落到他肩上,他也察觉不到暖意。他从头到脚都是冷的,从众神传说再到自己遇袭,一张弥天巨网终于让他看到了一丝端倪,而他现在仍旧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自己身边的人却不知道死了多少。 他并不擅长推算,但是他仍旧长时间地在进行高强度的推算,推测解决这一切的可能性。他的躯体也一刻没有松懈过,他随时都挺得像一杆旗,绷得太紧。他到现在也算是一个聪明人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没有去怀疑过自己到目前为止做的所有事是不是能够救下狗子。这可不是他行事的风格。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连和别人作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局,他要怎么破呢? 含光不想纪行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但是往往孤家寡人是强大的。而且那条狼,他也是真的救不下来。天地之间有规矩,所有生灵都有命数,命数尽了,就该死了。含光虽然不太清楚命数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在这个境界上,已经能够体会到这个东西了。不等别人插嘴,纪行继续淡淡道,“我有一个朋友,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方外千年之后最大的敌人,但是他死了。他叫宫部。宋千会因为阴了一手梅生,所以现在也不太好过。” 短短几句话充满了让人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梅生终于成了死物,秩序被打破了。不管神神鬼鬼现在好像都有本事出来转转了。我一向认为这片江湖是不缺高人的,”他转言道,“但是有一个底线不能碰,不应该有你们的人出现在横断山。那里若是发生了任何意外,哪怕是一草一木,不论是被你们踩断,或是被风吹折,又或者是被雷劈死,我将会怪罪于在座的诸位。到那时我就不会客气了。” 红衣老者正准备说什么。纪行突然想起来什么,“忘了送你们一份礼。” 一众真灵境高手只觉得漆黑的苍穹之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而后一座由数百图腾祭出的大阵突然出现在了“天宫”之外,将悬浮的三山保护得严严实实。 但是只是一个瞬间,就像酒囊被扎破了,刚刚出现的大阵就像出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化成了光光点点。心悸的感觉如电般击透了每一个人的内心。红衣老者只觉脊背发凉,那如同鬼魅般的东西很显然便是击破这座大阵的真正元凶。这阵可是他们为梅生而准备的!他空有真灵九境巅峰的实力,却探查不到究竟是何物做到的此事! 说实话纪行也有点儿意外,不过他猜或许是这个阵本来就不结实,所以他没往心里去。只见夜色当中乌光一闪,一把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回到了他的空鞘当中。当然,重刀无物不破的属性他将来会认识得越来越深刻。如今他有了山巅武夫的实力,总算能够将这把刀的皮毛威力发挥出来万万分之一了。 随着大阵被破,咔咔响了几声,天宫内部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紧接着这座悬浮的大山开始无力下坠。 纪行知道自己干了一票大的,于是摆摆手,“我们走。”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道火流星嗖得缓缓消失在天际。而纪行在原地大概停留了三息,终于有人的怒火被点燃!一把剑来势飞快,几乎有着刚刚纪行那一刀的水准!然而在剑尖即将触碰到纪行眉心的那一刻,在纪行的视角当中时间似乎慢到了极点,那把剑近乎于纹丝不动,而后他看了看人群当中出剑的那人,以神识冲击发出了一道传音,“谢林,风林火山排行第二,莫要忘了你也是大商的人!” 随后纪行从容而去。 第514章 沙鸡振翅 此时的秦淮正在距离纪行三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镇里喝茶,听到这句话之后,提着剑便离开了此处。虽然说一般的命令他都可以用钦天监配的千里杵传信,但是牵扯到十七卫这种隐秘力量,他只能回京跑一趟了。 纪行遭袭的事情自然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只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对这件事负责。不过说来也对,若是真有人跳出来说这件事是他做的,只怕马上大商的军队便会杀过去。要知道就连山巅武夫在面对上十万数目的真元境界军队结成的军势时,也必须要暂避锋芒。何况大商的射神弩又是一绝,就算你是真灵八境的绝世高手一旦挨上一箭都有可能吃瘪。 大商就是靠着数量众多的真元境高手,再加上强弓劲弩,以及繁奥的军阵变换,数十万年来一直都是无往不利。尤其是大商的真灵上境高手是全天下最多的,基本上战争一开始,结果往往就已经注定了。所以没有敢在这个节骨眼承认纪行遇袭与他有关的人,似乎也说得通。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大概看得出来纪行遇袭这件事背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含光肯定猜出来了什么,梅生则看得更远。除此两位,大概是没人能够明白纪行的遭遇了。 所以即便现在谣言纷纷,到处都在猜测究竟是“哪位”勇士干的,可就是没人有这个厚脸皮敢说自己一击差点儿把纪行弄死。至于纪行身边那条狼,自然的被人给忽略了。 纪行抬头望天,“提司大人,不介意吧?” 钦天监提司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泄愤,我不反对。但是调动十七卫这件事,不是很好办。你明知道会有人不安分,何况是三年时间。这会招致开战的。” 纪行道,“大破大立。他们要复辟,我就让他们复辟。我就看看他们想搞出个什么花样。”他将狗子扛起来,“还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吗?秦淮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很快与方外休战的消息就会从京城传出去,你若是想阻拦我想做的事,那你就趁早。” 钦天监提司叹了一口气,“羽墨这个人消失于八年前,天涯秘境开启之后不久他就彻底没了踪影。” 纪行道,“那就从他在哪儿消失的地方查起。这方天地有很多小空间,挨个挨个地翻。他有家族,一个人很容易消失,但是一个家族不太容易做到。如果他在粪坑里,那就把他从粪坑里揪出来,如果他在棺材里,那就把他从棺材里撬出来。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天找不到那就明天继续找,找一万年,十万年,我就不信这个人已经碎成渣了!” 钦天监提司提醒他,“你要知道,你是要动用国家机器。大商不是你的私产……” 没想到纪行勃然大怒,左眼瞳孔红芒一闪一灭,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高到骇人的地步,方圆百里的草木哗啦一声尽数枯萎,罡风一拍,三百里内寸草不生! “你懂个屁!”这四个字伴随着天威直接通过含光教给纪行的传音秘术击打到了浑天仪之上!浑天仪疯了似的没命地转,一时间钦天监提司与纪行的联系竟然就这样切断!提司大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脾气,伸出手定住浑天仪,而后大袖一挥,他与纪行的联系重新建立。 “纪行,你和你的灵宠是什么关系我不想管,但是你也好好想想,我有没有这个权利把整个大商交给你,只为完成你的一些私欲?”钦天监提司道。 纪行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道,“怎么争取来权力是你的事。我只是告诉你,我遇袭这件事连梅生都不敢蹚浑水,你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得亏纪行没有说明白,倘若魔沼蛙知道了纪行在和别人谈论它的真实身份的话,恐怕它就算拼着受伤也要再给纪行来一下。因为它的强大并不是本体强大,而是它能制造出强大的魔兵。再加上天下八十一州还是有一些兵刃能够伤害到它,甚至有可能会伤它性命,所以它十分害怕别人知道它的真实身份。就连它祖先那种强大魔神,还是整日躲在靠大自在天最近的阿修罗道,这么猥琐都被天神弄死了,它哪有理由不更加胆小一点儿? 钦天监提司沉吟半晌,“你化神了?” 纪行摇头,“那个人差点弄死我,而且它想弄死我似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连他是谁,在哪儿,用的什么法子都不知道。你好好琢磨吧。” 钦天监提司大概明白纪行在讲什么了,于是将神识沉入浑天仪,开始查看浑天仪内过往的某些隐秘记录。浑天仪本就是为了监测某些奇怪的东西而设,他现在的用法才是这仪器本来的用法。 钦天监提司查到了大概过去几十万年里,像纪行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六次。每一次都有一些共同点,那就是这些突然暴毙的人,实力都在纪行这个程度,不高不低,刚好。不同点就是这些人都死了,只有纪行活着。这件事好理解,别人不知道,他肯定是知道狗子做了什么的。狗子与纪行签订了灵魂契约,将纪行的伤势完全转化到了自己身上。所以纪行能活下来就不足为奇。 还有一些特点是,那些人似乎都是一些僧侣,或者道士。这就有些奇怪了。钦天监提司知道纪行既不是僧侣也不是道士,只是一个武夫而已,怎么这会就找上他了?莫非在方外有什么高人,见近来纪行行事过于嚣张,就忍不住出手了?莫非是杀乾出山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机他又否定了自己。因为若是杀乾动手,还将纪行重伤的话,那纪行和那条狼都得死,压根不会给那条狼签订契约的机会。这么一想,似乎任何人都不可能对纪行动手了,至少那个人对纪行下杀手的时候,是不在场的。 再这么一算,有能力对纪行发动这种超远距离攻击的,似乎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梅生,一个是宋千会。可是这两个人似乎都不太可能。因为其中一个人只能管得住方圆万里,而纪行远在方外那边,距离横断山远得很,再说梅生也没有动手的理由。其中一个现在还藏在地底,一旦冒头,天罚马上下来。所以这两个人也不太可能。 再一看,莫非是新晋的某位山巅武夫对纪行出手了?但是浑天仪上没有任何记录,这世间的灵气变化也不像是有人破境了的样子。一时间他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多,距离那个真相也越来越近了。 钦天监提司果然不愧是这世间最聪明的那一拨人,仅凭一些细枝末节,就推算出来许许多多真相。 这个聪明绝顶的人推算出来的还远不止这点儿信息。他好歹也是活了几千年的牛人,又是在一千年前就接了钦天监的班,对于某些事情的敏锐程度远超于常人。自然,他的任何行动也比所有人都更加小心。虽然他有可能是察觉到纪行话语当中那一丝不对劲的人当中,最弱的那一个。 纪行最后一句话传了过来,“把钦天监有关羽墨的所有信息都交给我,我自己去找。” 钦天监提司不禁轻笑一声,“你还算没有昏了头。另外,你给秦淮的命令我表示认同,但是十七卫不能这么用。” 纪行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没有反驳的意思。素衣女子跑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捕快,却忽地蹲了下来,“嫂嫂已经看不见了,官府念你当初……为你卸了那么多活,你执意要顶着腰伤到处跑,万一你出事,嫂嫂怎么办?” 捕快平生最怕听到他妹妹唠叨。女人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词,一句话能说完的事,她们能分成三百六十五瓣掰开了给你说,而且瓣瓣不一样。捕快自忖一生乃是大丈夫,岂可让女人整日在耳边聒噪?所以他讨老婆的时候,就喜欢他老婆不爱唠叨。可是他这个妹妹却是真的让他头疼,偏偏他还打不得骂不得。 甲让等那素衣女子说得差不多了,“大人的腰伤,我可以治。” 不料女子转头只是道一声谢,分毫没有将纪行所说的话放在心上。而后她又开始数落起她哥哥。 她哥哥最后实在被唠叨得不行了,突然眼珠子一转,抓住妹妹的手,“妹妹!你可知这位兄弟是谁?” 素衣女子转头看了一眼甲让,“大哥与哥哥是故交?” 甲让不知道捕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在下甲让,甲乙丙丁的甲,让步的让。” 素衣女子楞了一下,“这名字好怪。” 捕快一拍胸脯,“怪就对了!我金雄泰朋友遍天下,这就是我那位神医朋友,论起医术,他可真是甲字一号,当仁不让!江湖上便称他甲让,实在是医术太过高明。今日他过来,正是为了治哥哥这腰伤的!怕找不到我,我便说了今日我来巡街,正巧接他。” 素衣女子细细打量甲让,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像个郎中,“真的?” 甲让见金雄泰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跟真的似的,不禁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点点头,“江湖上……确实有这么一说……” 这一刻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人家金雄泰不要脸那是不要他的脸,他自己怎么也不要脸起来了?臊得慌啊! 女子登时客气了起来,有点儿慌忙道,“大哥大哥,我不知道你是哥哥朋友,这个,你赶紧来我家坐坐吧!”随后她拉住捕快金雄泰,“哥哥快点儿起来,咱们回家让这位甲大夫好好看看伤!” 甲让见她称自己为甲大夫,心想自己还真是个“假大夫”。但是看到金雄泰不住地给他挤眉弄眼,只能抱一抱拳,“姑娘,令兄的伤,就包在在下身上了!” 一路上金雄泰道,“舍妹金小怜,方才多有得罪,多多包涵。” 甲让道,“令妹对你多有关心,哪有得罪。” 金小怜对甲让道,“他刚刚是不是对你说我坏话了?” 甲让脸不红心不跳道,“他说你天仙下凡,能做他的妹妹,是他的福气。” 金小怜一听这话,登时脸红,对甲让没了半点儿好感,“怎么这么油嘴滑舌,我哥哥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不老实!”随后她又想起甲让是给她哥哥治病的,语气软了三分,“等你把我哥哥的病治好了,酬劳不会少你半分。” 金雄泰一看金小怜提到了钱上,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甲让愿意为他医治,全是江湖上萍水相逢,可没有什么义务。再说先前人家说了分文不取,那看重的则是信义二字。他金雄泰英雄一生,敢和真正的高手对着干,自然也是义字当头。金小怜提到酬劳,不免让人觉得甲让医治他是别有用心。而他观甲让并非心机叵测之辈,酬劳二字,无疑是在往甲让头上倒脏水。 因此他不悦道,“小怜,客来远方,说话莫要寒了人家的心!” 小怜也是心思聪慧,听懂了哥哥的意思,咬了咬嘴唇,低下头道,“对不起,甲大夫。” 甲让摇摇头,“无妨。” 金雄泰见甲让没有生气,确定了甲让并非小肚鸡肠之辈。等他们到了家,却发现家里有一个年轻汉子正在帮他们家挑水。 金雄泰笑呵呵道,“小刘又来了啊!不是给你说了吗,这种活不用你帮,老哥哥我自己就能应付。” 年轻汉子瞧着约莫得有一百七十斤,生得一身横肉,胖是胖了点儿,但是模样憨厚,是个老实人。 “金大哥你有腰伤,这些活以后就全都交给我。再说了我一身都是力气,能干活!”小刘嘿嘿笑道。 金小怜皱着眉道,“刘可端,那我谢谢你了啊!用不着你来帮忙,我哥哥的武功能打你这样的一百个,就算有伤,对付你这样的十个不成问题。” 第515章 空明集响 第五百六十章空明集响 甲让被老邢这句话点着了,如同一个炸药桶似的,“人家有十几个真灵高手!你怎么和人家拼!?单枪匹马杀上去?遇见一个宗门你就要灭一个!?” 老邢沉声道,“这个事不能这么算了。” 甲让冷笑道,“算了吧。老子不干了,从今往后,我就待在门内,做一个最没用的大师兄。”随后他换上一张嬉皮笑脸,“师傅,将来就要你养我了。” 老邢看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能不能有点儿气概!” 甲让不酸不淡地道,“我被追杀了将近二十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天我武功被废了,这也是迟早的事。师傅,要不您来替我被追杀?” 老邢气得嗖得飞出门外,扔下一句话,“那你就做你最没用的大师兄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般,沉重地打在整个过枪门之中。这下所有弟子都知道他们当中曾经最强大的大师兄出事了。 甲让躺在床上,哈哈哈地大笑。 他在床上躺了十天,水米未进。在一个夜里,他悄悄地起了床,慢腾腾地走出了过枪门。他回头看了一眼过枪门这三个字的金漆,居然笑出了声。之后他便离开了这里。他一连走了一天一夜,当他走到一个林子里的时候,腹中的饥饿感总算是让他清醒了三分。 他喃喃自语道,“都已经废了,还吃什么饭?老子辟谷去。” 这个时候的甲让,头上的发丝有一半都白了,皮肤也皱皱巴巴,就像一个小老头儿似的。 他突然高喊,“老子就是甲让!你们有胆的过来杀老子啊!啊!?” 声音在林子里久久回荡,就是没有人来。甲让落魄地一个人走着。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起,更不愿意被他曾经认识的人撞见。当初的他可是怎样的一条好汉?江湖公敌!修士界的人抢着要追杀他。可是他如今已经成了废人一个,倒没有人来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浮萍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反正只要不被认识的人撞上就行了。至于会不会被修士界的人发现,他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他不过就是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他想起自己是从白家来的,那他的家应当也在白家。随后他便凭着记忆,往当年白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三天,他便饿得晕死了过去。虽然他有真元境的体魄,但是却没有了真元,现在只是比凡人强上一些。 等他醒了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竟然走到了一个小镇上。同时在他身侧还有几个铜板,应当是有人将他当作乞丐,扔了几个钱。 他拈起那几个铜板,嘿嘿地笑。笑声怪异,而且讨人厌。路过的人都绕着他走。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竟然会变成乞丐一样的人。 这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腾地扑了过来。甲让动都没动。他以为是有人来追杀他了,便开始准备受死。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他手上的铜板竟然被另一个乞丐抢得只剩下了一个。甲让看着那个拖着腿还跑得飞快的乞丐,纹丝不动。 等到天都快黑了,甲让腹中的饥饿感传来。他对面的包子铺已经快要收摊。长久的饥饿让甲让无比虚弱,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个包子铺前,“拿个包子。” 同时他交出那枚铜板。 包子铺老板看了他一眼,“只能换半个馒头。” 甲让木讷道,“那就换半个。” 包子铺老板被这个奇怪的乞丐弄得不耐烦,拿出一个已经被蒸气泡得有点儿稀的馒头,扯下来半个,扔给了他。甲让稳稳接住,就啃了起来。 这个时候包子铺老板竟然将手上的半个门头扔向不远处的一个乞丐。 甲让停止了啃馒头的动作,“为什么?” 包子铺老板没理他。甲让继续问,“为什么?” 包子铺老板脸红了起来,怒喝道,“老子乐意!” 甲让盯着他,盯了许久,最后他还是离开了这个包子铺。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条好汉,犯不着和这么一个小人物置气。之后他便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每天他的工作就是瘫在街上,等人施舍。不过他从来没有给人施舍时说好话的习惯,也没有求人的习惯,因此愿意给他施舍的人不多。 就这样,他花了半个月时间,最后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走出燕京所辖的地界。他有点儿想放弃了。 他这是典型的境界崩塌。虽然他曾经的境界也不高,不过眼下这点儿连君子都不算的境界都崩塌了的话,那他离变成一个普通人就没多久了。一个武夫最强大的便是自己的内心。任何一个武夫想要修炼到极高境界,都必须要经过内心极度煎熬的磨炼。不过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磨炼,那就造成了他们没有那个强大的内心。当然,有的人一辈子都很强大,强大在他心中理所当然,当这种强大在他眼里根深蒂固时,他也会拥有一种境界。 可惜甲让既没有一直强大过,也没有经历过那种非人一般的磨炼。这就是他和纪行最大的不同之处。纪行当年虽然不懂得什么道理,但是他因为年纪还小的时候,经历过许多痛苦,他就认为这种痛苦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只要纪行还想要变得强大起来,稍微给他一个契机,他总是能够卷土重来。 甲让不一样。他有的只有一个极好的资质。他这肉身实在太适合习武了,不然老邢前半生也不会挑他做徒弟。只可惜一直以来甲让但凡遇到点儿麻烦,总有退路,这就让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强大过。 现在他做乞丐已经做久了,但是因为心中的那点儿骨气还在,这就让他还不至于彻底沦落。若是哪一天,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乞丐那样,开始在街头哀嚎,那他就离真正的崩溃不远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大约三个月。这个时候的甲让已经游荡了不下十个小镇了。 这天晚上,他找了一堆柴火躺下来,刚刚躺下来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因为开窍了还是怎么样,居然打算来算一算自己到底要多久才能抵达目的地。 “整个行程大约有十万里,”他喃喃自语,“我一天能走三十里地,一共要走三千三百三十三天,也就是十年?” 十年啊。我的亲娘,这都能把人走老了,等他到了地方,他都已经五十多岁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成问题。深沉的无力感,伴随着已经到了寒冬腊月的寒风,将甲让裹挟在一种绝望当中,他就这样慢慢地沉睡过去了。 睡着了他也不踏实,老是做噩梦。梦里边都是打打杀杀,他没命地逃,却总也感觉逃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突然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剑,嗤的一声刺了过来。甲让啊地大喊一声,终于醒转。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手脚冰凉,他赶紧站起来打算活动两圈。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知道自己又该启程了。人活着总要有一件事要干,不然活着还有什么奔头? 没多久,朝霞跑了出来。 甲让抬头看,情不自禁地道,“真漂亮啊。”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一条官道上。大商的官道四通八达,都是由墨家的高人亲自勘测修建,基本上都是最近的路。因此若非要避险,一般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走官道,甲让也不例外。 有一支车队行经此处,不知为何停了下来。一少年下了马车,缓缓朝着甲让走了过来。甲让一开始还以为那人不应该来寻自己,可等他左看右看都没有旁人的时候,便站定了,看看那少年要找他做什么。 果然少年找上了甲让,“这位朋友,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家父想找你聊聊。” 说话还算客气。 甲让嗫嚅道,“找我做什么?” 少年笑道,“家父看中了朋友的武艺,不知道能不能赏个脸?” 甲让双手一摊,颇有些受宠若惊,嘿嘿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武艺啊?” 少年机灵道,“我也看不出来,但是家父说朋友武艺很高,那自然是有家父的道理。咱们也不是山里来的强人,朋友不必太担忧。” 甲让看他们路程似乎和自己大差不差,想着自己还要走十年,也就没有推拒,“那我就去看看吧。” 等到了车队前。一个中年男子掀开门帘,开门见山道,“先生可是江湖人士?” 甲让连连摆手,他现在最怕人家说他是江湖人士,免得又过上被人追杀的日子,“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小人,哪里晓得什么江湖人士?” 那中年男子道,“我叫言于礼,犬子言修之,咱们要去一趟西处,不知道先生可有什么急事?” 甲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疑惑道,“你们去西处做什么?” 中年男子道,“去拜一拜梅圣。咱们一家都是修道之人,二十年了,从未见过梅圣本尊,趁着现在我还能多走走,去看看也好。” 甲让警惕地道,“你们是修士?” 言于礼笑道,“若是山上的仙长愿意收留我们,那咱们自然算是修士。可惜仙长说咱们心性不够。我就想着带家人去拜一拜梅圣,或许山上的仙长就同意接纳了。” 甲让皱着眉头,“修士没什么好的。” 言于礼眉头一挑,不过也并不生气,“各人都有各人的好。” 甲让道,“我也去西处,你们管我饭不管?” 言于礼笑道,“自然是管的。” 甲让道,“我只是一个懒汉,你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一概不管。我只管吃。另外,你们不能丢下我。还有,你们打算用多久走到横断山?” 言于礼眼睛微眯,“大约三年。” 甲让点头,“一言为定。” 随后他左右看看,“有没有马,我不想走路跟在你们后边。” 言于礼对言修之道,“给先生备马。” 没一会儿,言修之便给甲让找了一匹瘦马。甲让一声不吭,翻身上马,而后便躺在马背上睡起来大觉。 言修之回了马车,对言于礼问道,“父亲,这个人……” 言于礼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绝不是一般懒汉。哪个乞丐会知道梅圣就在横断山?又有哪个乞丐当听说到去横断山只需三年就一言同意的?这个人绝对不差。” 言修之道,“他身上好像有伤啊,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言于礼叹一口气,“咱们的麻烦还少吗?” 言家的车队并不长,只有四驾马车,两架马车坐人,两架马车拉着一些杂物。其余的就是十来匹马,五个健壮小伙子看着,还有两个瞧起来年纪稍长,却面有风霜的汉子。 甲让跟在车队的最后,也不见他怎么赶马,他总能和整个队伍保持着一种既疏远,又隐隐有些联系的感觉。 甲让他刻意让自己和他们疏远,其实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是太久时间没有和人这样说过话,也可能是太久没有遇到这样尊重他的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不配得到尊重的。车队走走停停,一般来说赶五天路会歇一天,然后继续走。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算是极累的,但是对于甲让来说,他甚至是不当回事。 有时候他们歇息的时候,那些健壮汉子会随便找个地方,耍两套拳。甲让看到这一幕,有时候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尝试着打两拳,却惹得众人一阵大笑。因为甲让打拳的姿势实在是太奇怪,怎么也学不像。不过甲让他自己却很严肃,除了手脚绵软无力,他觉得自己打得真是好极了。他现在四肢经脉没有一刻是不痛的。能把四肢捋直了已经相当不容易。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甲让和整个车队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还越来越恶化。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在乎这些。 第516章 晟司鼓动 因为两位真元九境出手对付甲让,产生的余波连一间茅草屋都掀不翻,这事说出去谁信?方才韩语韩飞奔袭千里也要将甲让杀死,一路被甲让引到了这个地方,现在他们俩算是明白了,搞不好是落入了甲让的圈套。至于茅草屋里有什么,他们就算用脚想也能猜到,里边除了真灵大能还能有谁? 所以这两位不禁都停了手,打算等一等。 韩语毕竟是韩飞兄长,想得自然多点儿。如果甲让是在故弄玄虚,从而想要将他俩惊退,那他肯定不会放过甲让。 “晚辈韩语,敢问前方是哪一位高人?”他怕就怕藏在茅草屋里边的是甲让那位传说中真灵境的师傅。 甲让却笑道,“二位苦苦相逼,到了这里,为何不亲自掀了那茅屋仔细瞧瞧里边到底是何人?” 韩飞冷哼道,“小子,让我知道你故弄玄虚,少不了你好看!” 甲让满脸不在乎,只是一步一步地往茅草屋那边退去,“那我求你现在就让我好看!” 韩飞怒目而视,正要发作,韩语拦住他,“我等乃是奉宗门之命为江湖除害,若是前辈不打算出手,我等绝无心思与前辈为难。世光宗与十仙门一向尊重各路前辈。倘若前辈还是不说话,那我等就要动手了!” 这话说得漂亮,意思是如果躲在茅草屋里的那位一直不报上名来,他们就要对甲让出手。其次他三言两语间就将自己至于道德的制高点,意思就是老子做事有礼有节,就算你要出手,也是阻挡他们为江湖除害。这样不管他们在哪儿都算是有了说法。 但是茅草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就在这个时候,甲让终于溜到了茅草屋门边儿上,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师傅到现在都没什么动作,于是悄声道,“师傅,该你出手了。” 可是就算他这么喊,老邢还是没反应。这可急坏了甲让,莫非老邢自己出了事?这一幕,全都被韩语韩飞两兄弟看在眼里,现在韩语觉得甲让多半是在戏耍他们了,这个时候哪有自己求人出手的? 于是韩语将剑抽了出来,进行了最后一次试探,“前辈,我等为江湖除害,还请莫要阻拦。即使前辈与此人有旧,也请不要随意出手。” 当他的剑尖完全出鞘的那一刻,他的气势又变了。这个人是真的有点儿古修士的意思,还没到真灵境就能做到短暂御空,行事风格也和武夫有很大不同。 这回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攻击方式,不再凭借剑意御剑,而是将剑擒在手中,他要亲手了解甲让的性命。 甲让已经挨了起码六剑,都被他堪堪抵挡住,要是再挨上一剑,恐怕血都不好止住了。所以他在捏紧双刀的同时,也在不停地呼唤老邢,“师傅,你再不动手,为你送终的人可都没了!” 说话的功夫,他再也抑制不住伤势,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韩语的剑如同鬼魅一般,甲让只是看见韩语冲过来背脊就忍不住一阵发凉,他现在是真的被追杀怕了。现在他看见韩语冲了过来,心中不禁叹道,“这是真有人要老子的命啊!” 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不确定师傅到底在不在身后,以至于他都不敢想到底自己该不该冲进茅草屋看看老邢到底在不在。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韩语的剑已经离他不足十步了。 甲让知道他的剑快,没想到不再御剑之后,竟然比御剑更快!他赶紧架起双刀,准备躲闪,就在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朵朵野花飞了过来! 韩语早就准备好了,他就在等人出手,但是突然出现的异象并非刀兵而是漫天野花,这不禁让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下一刻当那些野花触碰到他的剑刃时,却传来金属相击的声音!一时间他那把剑上全是火花!这时候他才明白来人的可怕,若是这些野花割在了他的肉身之上,岂不是顷刻之间就能将他切为碎片? 韩飞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紧张万分,这是真的遇到高手中的高手了,急冲冲杀了过来,“大哥当心!” 可是已经晚了,一堆野花突然聚成了一个球,绕过了韩语的剑轰然砸向他的脑袋!韩语现在无比确信自己面对的定然就是真灵大能!这时候他避无可避,心中叹道,“吾命休矣!” 但是下一刻他却愣住了,只见那花球砸中他的面部之后却并没有出现将他的脑袋切成碎片的那一幕。花瓣只是普通花瓣,没有一丁点儿杀伤力,除了迷住视线,他脸上只是多了点儿花砸碎了的汁液,还黏住了几片花,没有一点儿割痕。 生死之间,韩语再淡定也淡定不下来了,他两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下,背心一溻黏汗,忍不住喘起气来。这一幕将韩飞也吓住了,不禁停在原地。 茅草屋的门缓缓开了,甲让高大的身影全然挡住了他身后的那个人,随后一道清亮嗓音道,“让让,你挡住我了。” 甲让大喜,赶紧回头,“师傅!” 刑之明站了出来,面色和善地看着所有人。 韩飞一看,心中大震,不禁蹬蹬后退两步,心道,“怎么是个少年人!” 只见那少年人面若冠玉,眉目平和,哪里有甲让那一身杀伐之气。但是少年人站在那里,就如同站在世界的中心,好似方圆十里为他独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刑之明没有要打要杀,对那两位恬然笑道,“二位是坐下来说话,还是亮出刀兵说话?”那人仔细端详甲让,不禁皱了邹眉头,“你真是甲让?一直都叫甲让?” 甲让点头,“好多年前就叫了,甲字一号,当仁不让,说的就是在下的医术。”他强忍着恶心没吐出来。 那人见甲让面容和他见过的影像没有一点儿重合的地方,不禁怀疑起来自己得到的情报,便道,“阁下都会治些什么病?” 甲让摆摆手,“你把病人带过来让我瞧瞧,我就知道我会治什么了。你这样直接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会治什么。” 韩语叹一口气,“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江湖再会。” 随后原本沉郁的韩语,变得更加郁闷地离开了此地。金小怜奇道,“甲大夫,他不是你朋友吗?” 甲让摆摆手,“我朋友那么多,我也不知道他是哪一个了。且让我等一会儿醒醒酒再来好好想想他是谁吧。” 随后甲让继续回了席间和大伙喝了起来。韩语走在街上,其实一直在听那甲让在说什么,直到最后他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就在他打算收回注意力时,却眉头拧了起来。 席间,老邢道,“那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甲让道,“放心,没有露出破绽。” 老邢神情有点儿奇怪,传音给甲让,“人还没走远,你这是喝多了?” 甲让回道,“我是故意露出的破绽,你也知道我和秦大人那档子事,若是一点儿马脚都不露,秦大人便会无计可施。” 老邢道,“你要自己想好后果,否则可能会弄巧成拙。” 甲让道,“有师傅在,还会有什么拙。” 老邢坐在席间,仔仔细细地剔着指甲。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的肉身变年轻后,似乎心态也变年轻了,弄得现在总会做一些年轻人才会做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要做的事,最好自己拿好分寸。否则……”说到这里,老邢便不再多说。他知道甲让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 这一席饭下来,甲让的肚皮被灌了个透亮。等他喝完,是被老邢拖回去的。虽然金雄泰苦苦相留,但是看到老邢这个“古怪少年”之后,一身的热情也不禁被浇凉了三分,便任由甲让回去了。 甲让与老邢回到了他们自个儿的住处之后,甲让赶紧用真元逼出酒气。饶是如此,他还是醉的不轻。 “你现在算是暴露了,来追杀你的人,怕是就在路上。你打算怎么办?”老邢对甲让道。 甲让现在头疼欲裂,“还能怎么办呢,等他们来吧。到时候挑一个好地方,师傅你在那儿先准备准备。等我把他们引到你所在的那个地方,打发了事。” 老邢道,“我不是不信你,是你怎么能撑到那个时候?刚才来的人距离真灵境只有一步之遥。若是让他纠缠上了你,怕是不会给你那么多机会。” 甲让捂着额头,“那师傅你就不能给我几样保命的家伙吗?” 老邢悻悻地笑笑,“给是可以给,但是不一定能保命。” 甲让奇道,“还真有好东西?” 老邢从身后取出来一截他的棍子,“我使的是二元棍,给你一截。到时候你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候,只要把这个扔出去,它就能击退来敌。不用担心它会遗失,此物与我血脉相关,它自会来寻我。” 甲让擒在手中,“师傅,你这个棍子可真是有些年头了。” 老邢道,“其实这可不是棍,是枪。只不过枪头没了,就剩个棍,当年白家家主送我的。到现在看,它也是一样好兵器。只不过这根棍不是很起眼,很多人都轻视了此物,就连我用得久了,也当它只是一样寻常物事。但是这根棍不知道多少次帮我击退强敌,真的算得上是好用得紧。” 甲让跟了老邢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这根棍子的来历。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起老邢将其此物原委。不过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个什么名堂,毕竟老邢这根棍子与他之间太熟悉了。等他再看会儿,老邢1却听见他已经打起了鼾。 两个月后。身在世光宗的游笠豫潜急于给甲让报信,却始终找不到机会。这回修士界第一大宗世光宗与第二大宗十仙门居然各派出了一位真元九境的高手来追杀甲让!看样子他们定然是掌握了甲让的行踪才会如此着急派出这样的高手! 可是就算游笠豫潜再急也没用,因为世光宗最近闭门,他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这一回,就全靠甲让自己一个人撑过去了。 世光宗派出去的那个人名为韩飞。韩飞这个人,是前几日来探查甲让身份的那个韩语的胞弟。俩兄弟分别去了不同的两个宗门。韩飞一心想要去最大的修行门派,便到了世光宗。韩语则因为十仙门有一位太上长老,便投入了十仙门。两兄弟虽然不在同一门派,情谊却非同寻常。此次他们两兄弟一同出手,也是世光宗和十仙门约好了的。 世光宗位于一座山的悬崖中央,每个修士弟子想要出山,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这些修士宗门收徒也十分严格,必须要一心求道的人,才有可能会拜入门下。 而且这种人一定要“仙道坚定”。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人家修士界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拥有一批他们在俗世界的死忠。因此将山门置于这种险远之地,便是做足了噱头。同时,这些修士宗门也是为了不让凡夫俗子来打扰。免得天天有凡人过来求仙,又不是诚心求仙。 即将离开世光宗的韩飞正在准备。 他刚刚从李光明师兄的山洞之中出来。虽然他现在境界要比李光明要强,但是李光明却实实在在是他的师兄。因为真的论起来,即便已经有了真元九境的韩飞,还是对付不了李光明的两把飞剑。而且李光明这个人是世光宗大力栽培的,将来极有可能会在百年之内突破真灵这个坎。 可惜韩飞并没有从李光明那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问来问去,李光明只说了一句,“他的刀确实很快。” 韩飞想不通一个真元七境的刀,究竟多快,能够让李光明师兄败北。不过他还是对这次任务充满了信心。因为随他同去的还有他哥哥韩语。不过他好歹也是真元九境的修士,并且是由武入道,对武夫的作战方式,他也是十分了解的。他来到世光宗之后,不发一言。 第517章 横断明光 待甲让落地之后,脸上是青一阵紫一阵。太快的速度让他坠地之后极不好受,甚至内脏都被震破了点儿! 一会儿之后,一物落了下来,带着丝丝血迹。那是一条手臂。自然是修明远的手臂。 修明远仍然立在空中,一手握住断肢,一边看着脚下的甲让,面露疯狂,“你使诈!老子不服!” 甲让淡淡道,“你一只手已经废了,若是与我死拼,最后死的只会是你。难道你还要继续吗?” 修明远看着脚下自己的手臂,怒火攻心。此时过枪门外一个人冲进,一把抢走修明远。来人是韩语,当他抢走修明远之后,便匆匆离去,最后只留下一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等人走了,甲让噗地喷出一口血,缓缓站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天起,大商对于江湖武夫的态度,变得越发的松懈。似乎只要江湖武夫不是要反,做什么都行。这就意味着高阶武夫的大型斗法将不再受朝廷管辖。谁也说不清为什么朝廷会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变得如此的松懈,但是对于江湖宗门而言,这确实让他们的活动方式变得更加自由了。 此时的秦淮,脱下了面具,走在大商的各大高山峻岭之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脱下面具了,因为从今以后,他要变成一个永远不能被人看出心思的人。他脸上的血丝仍旧明显,长期的高强度推算让他人不人鬼不鬼,很少有人知道他做的事完全是为了朝廷。曾经的大多数朋友,如今对他也渐渐疏远。秦淮知道,这是他完成那一大壮举的代价。 等他走到横断山时,他才猛然惊醒,原来自己是想来这个地方。他戴上面具,缓缓走近那尊三百里高的雕像。 “梅尊者,我是秦淮,纪行的近人。我有一事相求,当这方天地的无数人以你为尊时,请不要表达出任何态度。”秦淮说完这句话后便走了。 他的所有安排,以及策略,都在这一句话之内概括了。梅尊者这种经天纬地之大才,自然不可能听不懂。所以秦淮根本不需要知道梅尊者是否会同意,他说的这句话,自然会影响到梅尊者的一些判断。 等他走了之后,一个人的身形缓缓从雕像之旁幻化出来。 “既然是你的属下,怎么不见见他?”梅尊者的声音响起来。 那刚刚幻化出来的身影,竟然是消失几十年的纪行! 此时的纪行身着大髦,整张脸完全遮在衣物之中,“他不再是我的属下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梅尊者道,“那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 纪行道,“你的判断自然更有道理,不需要听他说什么。” 梅尊者道,“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更有道理。” 纪行转言道,“异魔还有多久会来?” 梅尊者道,“可能三十年,可能明天。” 纪行点头:“我懂了。” 在横断山,一条狼虚弱地躺在草地之上。在他旁边是一个小女孩儿。他们原本只是玩伴,但是心性相近,倒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小貂问,“你知道天为什么是蓝的吗?” 狼两眼呆滞,“不知道。” 小貂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花为什么是香的吗?” 狼摇头,“不知道。” 小貂,“嘿嘿,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狼回答不上来,就看着她。小貂道,“我来追你大哥,就认识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这条狼现在的智慧还不足够支撑他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呜咽了一声,“饿。” 小貂摇头,拒绝道,“你现在不可以吃东西的。你的肚子里面是空的,吃了东西消化不了。” 狼回答道,“饿。” 小貂想了想,从心口拘出一滴心血,“你吃这个吧,这个你可以吃。” 这一幕被站在高处的纪行以及梅尊者看了个全。纪行道,“你的宠物在自降修为。” 梅尊者道,“她不是我的宠物。”甲让跟了老邢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这根棍子的来历。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起老邢将其此物原委。不过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个什么名堂,毕竟老邢这根棍子与他之间太熟悉了。等他再看会儿,老邢1却听见他已经打起了鼾。 两个月后。身在世光宗的游笠豫潜急于给甲让报信,却始终找不到机会。这回修士界第一大宗世光宗与第二大宗十仙门居然各派出了一位真元九境的高手来追杀甲让!看样子他们定然是掌握了甲让的行踪才会如此着急派出这样的高手! 可是就算游笠豫潜再急也没用,因为世光宗最近闭门,他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这一回,就全靠甲让自己一个人撑过去了。 世光宗派出去的那个人名为韩飞。韩飞这个人,是前几日来探查甲让身份的那个韩语的胞弟。俩兄弟分别去了不同的两个宗门。韩飞一心想要去最大的修行门派,便到了世光宗。韩语则因为十仙门有一位太上长老,便投入了十仙门。两兄弟虽然不在同一门派,情谊却非同寻常。此次他们两兄弟一同出手,也是世光宗和十仙门约好了的。 世光宗位于一座山的悬崖中央,每个修士弟子想要出山,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这些修士宗门收徒也十分严格,必须要一心求道的人,才有可能会拜入门下。 而且这种人一定要“仙道坚定”。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人家修士界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拥有一批他们在俗世界的死忠。因此将山门置于这种险远之地,便是做足了噱头。同时,这些修士宗门也是为了不让凡夫俗子来打扰。免得天天有凡人过来求仙,又不是诚心求仙。 即将离开世光宗的韩飞正在准备。 他刚刚从李光明师兄的山洞之中出来。虽然他现在境界要比李光明要强,但是李光明却实实在在是他的师兄。因为真的论起来,即便已经有了真元九境的韩飞,还是对付不了李光明的两把飞剑。而且李光明这个人是世光宗大力栽培的,将来极有可能会在百年之内突破真灵这个坎。 可惜韩飞并没有从李光明那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问来问去,李光明只说了一句,“他的刀确实很快。” 韩飞想不通一个真元七境的刀,究竟多快,能够让李光明师兄败北。不过他还是对这次任务充满了信心。因为随他同去的还有他哥哥韩语。不过他好歹也是真元九境的修士,并且是由武入道,对武夫的作战方式,他也是十分了解的。他来到世光宗已经有十年了,习练十年的御空之术,如今算是有了点儿小成。他觉得只要自己飞到天上,就有天然压制。到那个时候,他还真不信一个真元七境的武夫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最关键最关键的是,他的境界已经有了真元九境。真元九境与真元八境虽然只差了一境,但是真元九境的真元浑厚程度,比真元八境要强几十倍。若是他和韩语一同出手都没将那甲让生擒,那也太丢脸了。 这次追杀,也是世光宗与十仙门的一次合作。一旦将甲让拿住带回来问审,那世光宗与十仙门在修行界的魁首就算是坐稳了。 等韩飞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便一路到了十仙门。 十仙门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个宗门没有像其他的修士宗门一样处于险远之处,而是在大山当中。不过没有一个凡人能够翻越这些大山来到十仙门。因为十仙门周围的大山都是被大能力者做过特殊的移脉。因此十仙门所在,别说凡人,就连散人境界的人都不一定能进的来。 而能做到移山填海的这种大能力者,自然不会是凡人。韩飞只是有所耳闻,听说十仙门的太上长老是一位真灵中境的大能。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等他到了十仙门之后,先交上了拜门贴,这些算是礼数。等这些做完了,他便去寻他哥哥。 十仙门他来过不下十次,几乎每年都会来找他哥哥问一问修行上的一些事情。所以到这儿来他也是熟门熟路。 等他找到韩语时,韩语正在磨剑。 韩飞奇道,“大哥?你怎么在磨剑?这……神兵还用磨?” 韩语沉郁的眉头抬了起来,“咱们修士自然是不用磨剑来磨砺剑锋。不过这也算是磨砺心性吧。匠人手持一块凡铁,经过千锤百炼,又磨剑十年,才能称得上一柄上好兵刃。神兵因为材质原因,不需要如此对待,但是使用神兵的人,却忘了那一份匠心。我一直找不到突破真灵的那个门槛,或许是因为我的心太急躁了,等哪一天静下来了,就有可能窥道那一道门槛吧。” 韩飞道,“大哥最近悟到了什么?” 韩语摇摇头,“能悟到什么?我只是看到一些典籍当中如此记载。有的修士在红尘之中历练百年,经过人世悲欢,一朝得道。有的修士沉在无尽杀戮之中,某一天幡然悔悟,他也得了道?我们每天修道修道,御空,习剑,念经,却没有一点儿……修道的样子?问题出在哪儿呢?” 韩飞摇摇头,“我只知道如今的我比当年的我强大了何止百倍。总之做修士,就是比武夫轻松。” 韩语道,“话是这么说。当年咱们苦学武艺的时候,心里还算有一份坚守在,这些年一心求仙,却连仙是什么都忘了。真不知道古修士是怎么修的。如今的我,也只能在这儿磨磨剑,看看能不能体悟一点儿,好祛除心中的一些杂念。” 纪行点头,随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大叠草纸,“我给他烧点儿。” 怀让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做这个没用。” 纪行动作僵住了,但是他还是继续给含光烧纸,“听说这个是阴间的钱,烧得越多,他在阴间就能过得越好。” 怀让道,“不是这个道理。烧纸钱只是一个念想。有的人死了,容易落到饿鬼道,念他的人越多,他就越容易想起活着的时候那些亲友的好。这些亲友的好,便是善念。心里有了善,就不容易落到饿鬼道去了,也不必去承受那数千年上万年的苦痛。” 纪行想了想,“那我再去买点儿纸钱,给他多烧点儿。这样没准他能上天界。” 怀让悲悯地道,“老友的魂魄都散了,别说天界,饿鬼道都容不下他,你烧什么都没用。” 纪行顿住了,随后他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勉强,“那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怀让道,“世人拜假神,敬假佛,贫僧已经见怪不怪。如今大多数人求神拜佛,都是为一己之私。即便是祭拜先人,也多有掩饰自己年壮时未能及时赡养,而以此掩饰良心难安。” 纪行知道怀让是在说他此举不过是自私之举,不过怀让说得没错,他正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海风将他一头发丝刮得凌乱,他手里拿着燃烧的纸,僵在了原地。一直等纸在他手上都烧完了,他也没动一下。 过了许久。 “他是个好人吧。”纪行道。 怀让叹一口气,“是,他学贯佛道儒,按理来说,自然算是好人。” 纪行从自己身上的白衫撕了一块布下来,这白衫是一件宝物,如今他功力很高,已经能轻易撕扯,“他可能没有后人?” 怀让不知道是在提醒纪行,还是在打机锋,“你就是他的后人。” 纪行没有往父子这一层上想,但是他却那么做了。他将白布条绑在额头上,“我为他守孝三年吧。三年内我不会饮酒作乐。” 怀让看着纪行头上的“孝”,没有再说什么。 后人缅怀去世的长辈时,常常会披麻戴孝。至于头上的白巾为什么叫作“孝”,大概是没人能说清楚了。似乎只要戴上它,你就是孝子了。但是天下间本来不该有这么讥讽的事。 说完这句话,纪行回头便走了。 第518章 空 第五百六十三章空 老刀把子道,“在你前边又没有鬼。我说你要不还是继续到后边去,这路你也不一定就认识,免得带偏了。” 他说话算是客气了。甲让道,“我怕等会儿来一大伙人,我走在最后,被人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打。” 老刀把子道,“主人家都在你后边了,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这么干啊!就算真有人找上来,我能保不住你一个?” 甲让笑笑,“那可就得多仰仗你了,咱们只是一小老百姓,真的就有人来了,我还就是怕。就冲你这句话,咱们这样,你去哪我去哪,怎么样?” 老刀把子只是想管管他,并没有随意与人生出是非的意思,再加上甲让是家主请来的,他要是随意挤兑人家,说不准家主会不乐意。 “只要你不瞎来,随便你怎样吧!”老刀把子道。 甲让笑笑,“那走着。” 随即他便跟着老刀把子走了。 东边的风声,甲让简直觉得已经近在耳畔。他们这群人早就被人跟上了。只是到现在他们似乎都没有一个人有一点儿察觉。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以来,他是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言于礼父子对他还算客气,也没有对他有什么轻视。他觉得自己要是一点儿提示都不给他们那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于是甲让对老刀把子道,“这些年走南闯北,有不少仇家吧?” 老刀把子扶着腰间的刀道,“是有一些,与你何干?” 甲让道,“你有没有被人寻过仇?” 老刀把子啐了一口痰道,“寻仇?谁人会有这种想法。家主颇有势力,谁也不愿意得罪他。要是就为寻我一个贱人的仇,来得罪家主,那也太不值当。” 甲让道,“意思就是说如果有人找上来,那找的可不是你,而是直取你的家主了?” 老刀把子不是个笨人,一听就知道甲让话里有话,于是道,“你有什么话直说。” 甲让道,“你看东边的林子,是不是无风自动?” 老刀把子回头一看,随后淡淡道,“山林里野兽多了去,动就随他动。” 甲让道,“确实是这样。我这么问你,你要是去追人,你觉得怎么追会最快?” 老刀把子道,“自然是骑马。” 甲让道,“山林间骑行不便,要是骑着马走着大道,未免也太惹眼。但凡有点儿经验的,都是挑近路劫道。你说我说的对也不对?” 老刀把子点头,“话是这样说的。” 甲让道,“但是截到之后,是不是就得加急点儿去追了?正因为山林之中骑行不便,来人必是高手。手持弯刀,遇竹破竹。以此来看,不出半刻钟,那人就该来了。由此才会山林之间无风自动。” 老刀把子眉头一挑,赶紧回头去看那山林,他们的马走得不算慢,但是比起后面那山林涌动,似乎也有些嫌慢了。老刀把子这回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骑着瘦马,一身破破烂烂的甲让并非凡人,只凭这江湖经验,就只比他高不比他低了@! 于是老刀把子骑马到言于礼马车近前,“家主,东边有人追上来。” 言于礼坐在马车之内,两手搭在膝上,慢条斯理地道,“该来的总会来,你们在旁做好准备即可,莫要让人受到惊吓,尤其是修莹。” 老刀把子点头,转而向着那几个后生吩咐道,“有人跟上来了!咱们先走着,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等到人来近了,若是道上的,都别慌了神!朋友来了有酒喝,若是来者不善,咱们就宰回去!” 一众后生都是血气方刚之辈,见到有事可做,哪里会慌了神?一个个都像喝了两斤酒一样豪气干云。老刀把子不怕这些后生怂,就怕他们一个个傻着往前冲。都是没有经验的青瓜蛋子,哪里懂得做人做事留一线?要么自己被人伤了,要么就是人家被伤了。弄得最后连句话都不好说。 果然不出甲让所料,一群人骑着马齐刷刷冲出了山林,看着就不像三瓜两枣能打发的。甲让却懂得这些门道。来人果然都手里持着弯刀。直刀走刚猛,弯刀走阴柔。一般来说,刺客才使弯刀。他知道今天这个事恐怕不好善了了。 老刀把子拉着马,长“吁”一声。马便停了。同时整个车队也跟着他停了。 他按住马,张口便道,“来人……” 话还没说完,不知道哪里发出来一支又劲又直的弩箭,直奔老刀把子的心窝里去!如此近的距离,弩箭速度之快对于凡人而言难以想象。若是在五十步以外,还可以说能躲一躲试试。可是他们之间距离最大不过三十步,这哪里是一个武人能够躲开的距离?哪怕是八品武夫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功夫! 甲让见了这一幕,心道一声,“好不讲规矩!” 但是老刀把子毕竟武功很高,虽然不到九品,但是底子还是很扎实的!只见他在马背上一个后仰,堪堪将那弩箭避过要害,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弩箭结结实实扎在他肩窝,让他左臂顿时一麻!一众后生见了这一幕,胸中那股子无名之火几乎就要喷出胸腔,一股脑的冲了上去就要砍人! 老刀把子气得差点吐出两升血,赶紧大叫一声,“回来!” 可惜为时已晚,那群汉子已经和他的后生们厮杀了起来!甲让见了这一幕,却眉头紧锁。他发现老刀把子教的这一群后生武功都非常不错,个个血性十足,单看气势上就没输给那群杀手。不过人家到底是做杀手的,厮杀手段到底是比那群后生高明,虽然看着现在始一接触,两边打得有来有回,可是那群后生却渐渐陷入杀手们的包围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刀把子现在肩窝中箭,行动不便,若是与人厮杀起来,那必然是身死人手的下场。因此他现在也只是在一旁干着急。而在杀手之中,也有一个人始终未动。那个人始终盯着老刀把子,眼神十分不善。甲让知道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就打算悄悄溜了。然后他发现那杀手头子似乎也留了一分神在他这儿。既然如此,他也不方便立刻逃命了,只能继续在这里等着。就等那杀手头子晃神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能够逃脱。 这个时候老刀把子的后生们已经开始落入下风了,渐渐的已经有两个人身上受了伤。老刀把子见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再不出手的话,恐怕他那些后生一个都活不下来。因此他手上抓了箭,使劲一扯,箭尖勾着肉沫,疼得他龇牙咧嘴。 随后他提上刀便冲上去。甲让发现那杀手头子的眼神就像猎手终于等到了猎物一般。老刀把子身上本来就带着伤,这回冲进去完全是为了救那几个后生,而非要一举击溃来敌。因此老刀把子从一开始就输了。 甲让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帮帮这群人。他的武功其实超过这群凡人太多太多,即便是他如今武功全废,做点儿手脚也不是这些人能够看得出来的。因此甲让瞅着那杀手头子奔向老刀把子的一瞬间便扔了一颗石子进去。 饶是他如今武功全废,可毕竟体魄还摆在那儿。这几天他吃饱喝足,身上有的是气力。即便真元没有剩下一丝一毫,可是单凭肉身指力,那也是绝对不差的! 这一颗石子挑准了空间,时间,还有声音的那个黄金错位点,让人一点儿察觉都没有。于是石子便鬼魅一般地击中了那杀手头子后脑的一个大穴。这个大穴管着脑袋到身体之间的血脉运输,最为险要。因此这一击至关重要,能够让那杀手头子在至少三个时辰之内动弹不便。 于是诡异的事情出现了。老刀把子急着去救他的后生,杀手头子急着来杀老刀把子。于是这两个人都发觉自己行动不便。一时间两个人都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很有可能会死在下一刻。但是老刀把子现在已经是奋不顾身,哪里会怕死?而那杀手头子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之后,却是进退为难。于是杀手们一早布好的局,现在竟然不攻自破! 老刀把子毕竟武功高出那些杀手好几重,一旦他加入战阵,战局瞬间便开始逆转了。而那杀手头子现在却开始畏手畏脚。杀手们眼尖,看着计划有了变化,仍在尽力改变着战局。可是老刀把子虽然受伤,却仍然勇猛异常,一点儿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不过老刀把子此举并非要杀人,他只是为了救人才加入的战阵。没过多久,那几个负伤的汉子总算被他拉了出来。 一时间,战阵总算拉开了。 甲让仍旧畏畏缩缩地守在一边,他现在是万万不能暴露自己。他知道江湖险恶,若是让人知道是自己动了手脚,而自己在这之前一直藏拙,别说对手了,恐怕就算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言家家主搞不好都会对他产生点儿兴趣。而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喜欢麻烦。 但是那群杀手仍旧没有一点儿气馁的意思,甚至让甲让觉得他们早已料到事情本该如此。 这就让事情变得奇怪起来。那杀手头子缓缓后退两步,整个杀手团也都后退两步。随后杀手头子对着一家马车行了一礼。 甲让看着这一切,觉得莫名其妙。 紧接着,三个人从远处跳了过来。 甲让目光一凝,他知道这三个人不是普通人,都是散人境的高手!这种级别的江湖纷争怎么会有散人境?什么时候江湖纷争已经乱成这样了? 但是还没等他迷糊,言于礼已经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了。 刚刚来的三人走到杀手头子面前,其中一人道,“你已经做的不错了。” 随后那人对着言于礼道,“言兄真是好手段啊!连我都骗过去了!” 言于礼微笑道,“你们也真是好手段,追了这么久,真是锲而不舍。” 那人道,“言兄不如将修莹交给我们吧。我们做叔父辈的,怎么可能会亏待她?” 言于礼道,“就不劳各位仁兄操心了。修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既然不愿意,你们何苦为难她呢?各位都是明事理的,怎么可能这种道理都想不明白呢?不如各位现在就散了吧。” 那人道,“来都来了,肯定是要把人接走的。你照顾她这么久,真是有劳你了。” 言于礼道,“不知道各位今天到这里来,是要与在下叙旧,还是要决裂呢?言修莹是我养女不假,但是我早已将她视作亲生骨肉。如果你们真的硬要将她抢走,我也只好和你们试试武艺高低了。” 那人道,“何至于弄到这般田地呢?言兄?” 言于礼道,“本来就不该如此,苍生。” 苍生道,“今日到这里来了,你也知道,很多事是必须要论出个真章的。就算你现在逃到了横断山也没用,就算……梅圣开圣口为你求情,也没有用。言修莹她是仙家的人,以前是,今天是,将来也会是。” 言于礼道,“那就要将她送给旁人当作炉顶采用吗?你们真的不知道修莹将来的结局是什么?一个个冠冕堂皇的,怎么就不把真相摆出来说说?” 甲让现在算是听懂了。那言修莹恐怕不是言于礼亲生女儿,只是不知为何被他收养。按理来说言修莹应该是修士界早就定好的炉顶才对。可惜言于礼带着言修莹已经有了感情,不愿意轻易交出去,这才弄出这么多事。 随后苍生道,“言兄,我也不骗你了,你可知要修莹的仙家是谁?是世光宗!天下第一大修士宗门!这等神人哪里是我等能够抗拒得了的?我劝你仔细琢磨琢磨,莫要误了卿卿性命!” 言于礼哈哈大笑,“世光宗!你真以为我没有猜到吗?那我今天也把话说清楚了,不管是世光宗,还是十仙门,就算他们门内弟子亲至,我也绝不交人!” 第519章 无 苍生道,“今日到这里来了,你也知道,很多事是必须要论出个真章的。就算你现在逃到了横断山也没用,就算……梅圣开圣口为你求情,也没有用。言修莹她是仙家的人,以前是,今天是,将来也会是。” 言于礼道,“那就要将她送给旁人当作炉顶采用吗?你们真的不知道修莹将来的结局是什么?一个个冠冕堂皇的,怎么就不把真相摆出来说说?” 甲让现在算是听懂了。那言修莹恐怕不是言于礼亲生女儿,只是不知为何被他收养。按理来说言修莹应该是修士界早就定好的炉顶才对。可惜言于礼带着言修莹已经有了感情,不愿意轻易交出去,这才弄出这么多事。 随后苍生道,“言兄,我也不骗你了,你可知要修莹的仙家是谁?是世光宗!天下第一大修士宗门!这等神人哪里是我等能够抗拒得了的?我劝你仔细琢磨琢磨,莫要误了卿卿性命!” 言于礼哈哈大笑,“世光宗!你真以为我没有猜到吗?那我今天也把话说清楚了,不管是世光宗,还是十仙门,就算他们门内弟子亲至,我也绝不交人!” 甲让看着言于礼放出豪言壮语,默默不言。他曾经也是这样,可是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对抗整个修士界的。言于礼最多不过刚到散人境,又哪里有实力能够对十仙门这样的修士宗门产生威胁呢?就连……他师傅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修士界。 而言于礼,且不说世光宗这样的大宗门,就算是眼前这三个人,他也不可能对付得下来。因为那三个人,没有一个是比言于礼差的。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言于礼这样的人,能够有这种堪比大侠一般的心性呢? 甲让曾经在和言修之的聊天中了解到,似乎他们真的是在修道修心。而他也给言修之说明了原因,之所以修士宗门不会接纳他们,是因为言修之他们这一家子,其境界已经超过了那些将武力提升到了真元境的人之上了。因此这个言家,到底是做什么的,能够拥有这样高明的境界呢?甲让想不通答案,但是言于礼无异于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自己就算距离这些类似于凡人一般的修士,仍旧有着做人方面的差距。 苍生近乎于怜悯地看着言于礼,“言兄……” 言于礼摇头,并指如剑,而后竖立胸前,往下一顿,一只柳叶小剑飞到他两指之前不断旋转,“苍生,我知道,你们空着手回去定然无法交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一定要有所取舍,做一点事情的。我不为难你们,出招吧。” 甲让缓缓摇头,暗自道,“如今正是天下清明,就连凡人都有这样的气度了,我是不是太过好高骛远,反倒看不见自己的内心了?” 他在这个时候总算开始反思起自己来,随后他摇头暗自自嘲笑道,“可怜啊可怜。” 他说可怜既是可怜自己在气度上竟然连凡人也不如,也是可怜言于礼的艰难处境,却仍旧要顶在前面,没有丝毫退让。 苍生看着言于礼如此,他到这个时候反倒犹豫了。他很少犹豫,论起气度,他并不输给言于礼,但是他若是一直秉承内心来做事,那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因此他回头看了看身侧两人,“苍山,苍海……” 苍山淡淡道,“这件事我不做任何评价,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看来苍山此人并不打算在良心上过不去,直接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苍生,一点儿担当的意思都没有。不过这种事确实如此,他们都是修道的,一旦这件事在心中留下心魔,将来晋入真元境的时候会有很大的麻烦。 苍海道,“言兄愿意舍身取义,不如我等让言兄成仁,随后放了那姑娘。” 成仁,成仁!苍生听到苍海这句话,眼神凝重无比。言于礼是他之交好友,难道真的要他失去一位朋友吗?他知道苍海与言修莹之间的叔侄情分很深,言修莹的一部分武功都是苍海教的,因此他会这么说,也不奇怪。最终决定权又到了苍生身上。 苍生正准备说些什么,言于礼温润笑道,“苍海提出来的,是个好主意。” 苍生有点不敢直视言于礼的眼睛,却摇头道,“不可!” 言于礼两指微动,“三位好友既然下不去手,在下自裁,只请放过修莹。” 言修之扑通跪了下来,嘴角带着微笑,眼神却坚定无比,“若是三位叔叔说可,那请让在下替父受死,若是不可,在下也随父同死。” 甲让手一抖,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都有如此气节!他慢慢地下了马,不打算逃了。今天能结实这些君子一般的人物,算是他的福气。同时在他内心之中,一种深沉的力量似乎传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什么,不单单是改变自己这么简单。 苍生瞥了一眼言修之,“侄儿,这件事,并非是你死不死可以解决的。你们死了,修莹会到世光宗,你们不死,修莹照样会到世光宗。何况,答应世光宗的条件,你们既能得入仙门,又能性命无忧……” 言修之坦然一笑,“苍生,你我结识三十年有四,修莹拜托你了。” 随后那在他指尖飞舞的柳叶小剑嗖得就冲向了他的心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父亲!” 一女子跪倒在地上,“父亲!我跟他们走!” 言修之回头,柳叶小剑已经刺破了他心窝那里的皮肤,还是生生停住了,“修莹……” 言修莹低眉顺眼,喃喃一般道,“我跟他们走,你们要好好活着。生不过百年,死不过黄土,修莹这些年承蒙父亲收留,已经是莫大恩情。今日……”她脸上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今日修莹与父亲断绝关系,我之死活,与言家无关……” 言修之长叹一口气,“不可……” 言修莹却已经站了起来,对着苍生等人道,“三位叔叔,我们……走吧!” 苍生见言修莹已经做出了决定,于是对言修之道,“言兄,这是修莹自己的决定,莫要再阻拦了。” 随后言修莹如同纸片似的,像被风吹了过去。苍生一把抓住言修莹的手,对言修之道,“言兄,此事是我对不起你,往后再补偿你!” 正当苍生准备走的这个时候,突然一人高喊道,“谁让你们走了!” 苍生疑惑地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这个时候甲让道,“我说让你们走了吗?” 苍生皱着眉头,“阁下,我等无意伤人,还请自重。” 这“自重”二字,意思是要甲让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什么僭越之事。甲让却一副天下老子最大的模样道,“今天,她留下来,你们三个好活,她走了,所有人分八段。” 苍生就算脾气再好,也有三分火气,不禁冷笑道,“你要怎么拦我?” 甲让淡淡道,“我会一种枪法,专打修士,可惜你们修为太低,看不明白。”他顺手折了一根手腕粗的棒子捏在手心,同时仰着头用鼻孔看着苍生等人,“不过你们可以见识见识。” 苍生见甲让身上莫说真气了,就连一点儿内力都没有,不禁冷哼一声,“鼠辈!” 随即他并指如剑,腰间长剑便沧啷出鞘,咻的一声便飞向了甲让! 甲让摆出一个怪异姿势,力从地起,同时不断调用丹田。他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弱点,今天他要逼自己一把。就在那长剑离他不过三尺之遥时。他丹田之内不知为何涌出一股属于真元上境的真元!同时从足心出发,两股真元交汇!之后他脚下出现了一个繁奥符文,噌的一声人就不见了! 苍生看得整个人都呆了!别说苍生,在场所有人都以为撞鬼了!怎么刚刚好端端的一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言于礼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人挡住了太阳,如同生出双翅一般,飞在空中!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于是苍生抬头,他召回了自己的剑,持剑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仙……仙长?” 甲让低头看着苍生,“我不是仙长,我叫甲让,过枪门大弟子。我还有一个外号,武林公敌。” 苍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于是他看向言于礼,心中不禁闪过一百个念头!难道言兄为了躲避世光宗,投靠了过枪门做靠山?不可能啊!言兄道心坚定,这一路都是往西走去面圣,怎么可能会投靠过枪门? 言于礼也是心思电转,他也被吓得不轻,哪里想到路边随便捡来一个体格健壮的流浪汉,居然是整个修士界的仇人!他可是一心向仙啊!这回且不说修莹的事了,就说他招揽了这么一个大麻烦过来,他也有洗不脱的嫌疑! 甲让毫不客气道,“你们是死,还是走,我给你们三个呼吸的时间。” 苍生额头上已经见汗,他现在比谁都紧张,这要是空着手回去,责罚的可不是他一个人!可要是与人动手之后带点伤……恐怕是带不回去了,只能把命留在这里了! 甲让这个时候却道,“我没有耐心,三息已过,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了。” 苍生大喊一声,“好汉饶命!我们走!” 甲让却恍若未觉,将手中的棍子当作枪使,绑的就是一帮子刺了下来!同时一股巨大的气旋犹如一条银龙一般从天而降,方圆一里被这威力绝大的一击震出一道涟漪! 苍生只觉眼前一黑,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许久,苍生才醒转过来,他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受伤太重,一时之间是爬不起来了。随后他喊了一声,“苍山!苍海!” 没有回应。在喊完这两声,他又昏死了过去。直到后来,他被修士界的人发现。 而就在刚刚那一击之后,甲让其实有意留手了。他不知为何爆发出了只有真元上境才有的力量,这一击下去,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死。但是他见苍生三人并没有强取豪夺的意思,也就没有真的要那三个人的命。将所有刺客以及苍生等人击晕之后,他便从天上坠落下来。 言于礼看着瘫在地上死人一般的甲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甲让只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透支了,但是他还能说话,“是不是你们觉得被我骗了。” 言于礼道,“没有。” 甲让道,“你们应该听说过我。” 言于礼点头,“听说过。” 一时间气氛十分浓重。按理来说甲让算是帮了他们,但是甲让是整个修士界的仇人,言于礼要想入仙门,就不能和甲让扯上什么干系。而他若是在这个时候趁甲让无力杀了他…… 甲让其实也想到了,但是他没有顾上这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言于礼连命都可以不要,就为心中那么点儿干净的地方,他甲让又为什么那么惜命? 于是甲让道,“你可以杀我了,提着我的人头,去世光宗报功。世光宗不仅不会怪罪你不交出言修莹,反倒会保你言家一百年平安。” 言于礼道,“我听说你与仙长李光明有过两战,一战你废了他,一战他废了你。” 甲让道,“我技不如人,活该如此。” 言于礼道,“难道你们就算修为尽失,也不是我等能够比得上的吗?” 甲让道,“我劝你早些动手,等我力量恢复过来,你就再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言于礼走到甲让身侧,深深看着他,随后伸出手…… 言修之见到父亲如此,嘴唇微动,“父……” 却见言于礼伸手抱拳,而后深深一礼,“多谢,我们走。” 言于礼实在是心力疲惫,他不愿意再思考这些事了,但愿横断山的梅圣能够为他解答这些困惑。言修之见父亲没有动手,不禁也对甲让一礼,随后一笑。甲让嘴唇勾起,也算是笑了。 第520章 言于礼道,“梅圣曾经也是读书人。修莹,你知道吗,每个人心中都有念,只要你的念够诚的话,大海也会为你分开一条干路。当初我们大商军方与梅圣有过一次交战。梅圣虽然败了,但他却是以一人之力抗下一国之威,最后竟然还是能够站在横断山最高的地方。这等大气魄,真是令人向往啊!” 言修之这个时候道,“父亲,你说世光宗的人会知道甲让与我们的事吗?” 言于礼道,“甲让到最后留手了,没有对苍生等人下杀手,这个时候世光宗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言于礼见他们担忧前路,便道,“就算世光宗知道甲让此人曾经与我等同行,但是他好歹如此之大的一个仙家,怎么可能一点道理都不讲。整个世光宗总会有一个讲一点道理的吧?再说我们也没有与甲让有嫌疑,这些事,你们就不要再操心了。” 言修之这才算稍微放了点儿心。 在大商中州,这里有天下最多的普通人。因为这里是大商版图的地理中心,右有秦岭挡住自东北来的烈烈寒风,左有高原阻断西北来的滚动寒荒。便早就了此地物产丰富,百姓享足的状态,此地素有天府之国之称。 日子过得好了,这里的人就没那么折腾。既然没那么折腾,那习武的人就少。加上这里地理位置特殊,很少有人愿意打破这里的平静。不过中州人又有着一种奇奇怪怪的悍勇,那是属于匹夫的悍勇,而非一代豪侠,或者一代宗师所属。 他们的悍勇体现在口头上,极少付诸于行动,一旦到了行动上时,中州人常常有着匹夫一怒,天子退步的气魄。 在中州的一个小地方,这个地方叫作草霸街,落草为寇的草。传说能在这里住下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狠角色。 甲让在经过这草霸街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只拖鞋,正巧砸到他脸上。他转头,看向一间房屋,窗户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是一个大伯的模样。 大伯连忙解释,“年轻人,不好意思啊!老婆子在家里又发疯了!” 甲让捡起脚下的拖鞋,给他扔了回去,“没事。” 没一会儿那一户人家里,一个老大伯和一个老太婆又打了起来。 甲让想在这里住下来,以提升修为。他知道中州是个好地方,传说中的草霸街更是适合他这样的人定居。因为既然草霸街有这样的威名,那这里的人再怎么样也都是会点儿武功的,他有真元境的修为,也就不足为奇了。不然的话,他的身份反倒会引起邻里猜疑。 可是转了一整天,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究竟该怎么在这个地方住下来。因为现在他既没有灵石,也没有银子。要想在这里租下一间房都难。所以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怎么赚到钱。这个时候,他突然站定,摆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极大的招牌。 招牌挂得很高,上面写的字也很明显:刺客! 甲让皱着眉头,什么时候江湖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连刺客这种活都成了能够明摆在大街上的了吗?但是他现在急需要一笔钱,能赚来这一笔大钱的活儿,似乎只有干这行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进了门之后,里边是一个又肥又矮的胖子,手里拿着只蒲扇,躺在躺椅上前前后后地摇。 “客官要杀哪一个?最低报酬不能低于十两银子!”胖子一脸奸商模样。 甲让走上近前,“我不是要让你们刺杀谁,我要做刺客。” 胖子有点儿不可置信地从躺椅上抬起头看着甲让,“你要做刺客?你知道这是个什么职业吗?从今以后你就要隐姓埋名,再也不能有朋友联系到你,也不可以有情感,一旦你有任何软肋,你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对自己脖子比划了一下。 甲让道,“无妨。” 随后胖子奸商道,“报名费五千两。” 甲让差点腿都吓软,“什么!?我给你还是你给我?” 胖子嘬了个牙花子道,“你不知道刺客是需要培训的吗?你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吗?万一你在培训过程当中死了,我的损失该怎么算?难道你说做刺客就做刺客?” 甲让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我没有这么多钱。” 胖子无情地道,“那你身上有多少给我多少吧,欠下来的,以后你执行任务慢慢还给我。” 甲让点头,“可以。” 胖子伸出手,但是他却看到甲让一动没动,“钱呢?” 甲让道,“我没有钱。” 胖子怒道,“我忍你很久了!你是不是专程来消遣老子?” 甲让道,“我来你这里做刺客,等赚到钱了,就还给你。” 胖子将两只手往腰间一摸,随后道,“不用说那么多了,今天老子的第一单生意来了,宰了你,一千万两悬赏,全都是老子的!” 甲让对胖子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摊开手,掌心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十枚梅花镖。 胖子从躺椅上跳起来,震惊地在腰间胡乱摸,“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他眼神一凝,这么胖的身躯竟然来了一个后空翻,随后靠向身后的墙边。只见他脸上浮起狞笑,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甲让粉身碎骨。 甲让不为所动,将梅花镖扔了,随后手一抖,胖子身后墙上的一刀一剑便飞到他掌心。他看着胖子,“这就是你的兵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胖子此时额头上已经见汗,他知道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但是没等甲让再问他什么,胖子大喊一声,“威天震地!晟司鼓动!天下无双!阎罗掌!” 这胖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在没有兵刃的情况下,还敢对甲让发动攻击!不到一息之间,他已经冲到了甲让身前,但是他哪里是在出掌,分明是在出拳! 甲让皱着眉头,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顿时脸色一变,随后左手对着胖子弹了个脑瓜崩。胖子顿时倒飞而回,但是他方才出拳的瞬间,袖中机关触发,一只袖箭飞了出来! 胖子重重摔在地上,咳了几声之后却开始大笑起来,“总算中招……” 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甲让右手两指夹住了他激发的袖箭。箭尖青绿,显然有毒。 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悬没被甲让的身手吓死。这个时候他已经萌生惧意。草霸街卧虎藏龙,他虽然算得上是个高手,但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他知道自己这么招摇撞骗总有遭报应的一天。他已经打算溜号了。 甲让道,“我无意与你多生事端,只是想要在你这里做一个刺……” “你的培训已经通过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合格的刺客。”胖子嗖得跳到躺椅上,又开始摇起来蒲扇,看起来真是有点儿大师风范。 甲让良久不言,深吸一口气,“整个刺客组织,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胖子深深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甲让左右看看,“就这么一间屋子,连个偏房也没有,不见案牍,不见任务,似乎你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了。草霸街寸土寸金,你的租金是怎么来的?” 胖子笑道,“其实这里就是我家,我想做什么生意,没有人能够管我的啦!” 甲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该做些什么?” 胖子道,“你不是说过了吗,这年头,行情差,大生意都被大刺客组织抢走了,咱们只能做做小生意啦!只是小生意嘛,很多人自己就能搞定,就用不着我们去做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嘛!” 甲让道,“小生意有多小?” 胖子道,“比如过街扶老奶奶过马路啦,躺在地上拦人家的马车啦,还有帮那些不识字的人或者盲人写信啦!” 甲让道,“你这不是刺客组织。” 胖子道,“只要我说是,它就是!连官府都给咱们组织发了三好势力的锦旗,年轻人,跟着我,以后会有大钱赚的。不过你还欠我五千两银子!” 甲让道,“你这是在诈人。” 胖子没心没肺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管那么多干嘛,只要高兴就好了嘛!” 从这一天起,甲让就在一家名为刺客的铺子里住下了。 到了第二天,他站在门前,眼前寥寥青烟飘过,风扶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小陈,两斤卤猪头,两斤凉米酒,两斤烤韭菜!”一个脑满肥肠的大伯喊道。 甲让万万想不到自己干的是这种活儿,他一身的武艺,都快到真元九境了,竟然在街边给人烧串儿吃!炭火炙烤韭菜的青烟越见浓郁,这回不再是寥寥青烟,而是将他整个脑袋都罩进去了。 “陈老板,我来这里是做刺客的,不是来给人烤串的。”甲让转头对胖子道。 胖子道,“人要活着就要吃饭嘛,要做刺客就要活着嘛,如果你连活都活不下来,有什么资格做刺客呢?你现在虽然已经通过了培训,但是只是一个试用期的刺客,我随时可以辞退你的!到那时候你不光要赔付我五千两培训费,还要陪我五千两违约金,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是一万两!” 甲让无可奈何。 这时大伯催道,“烤韭菜快一点啦!小陈你看着这么壮实,怎么还没你叔麻利?” 这时胖子赔罪道,“哎呀,我大侄子只是刚刚来嘛,很多事他还不熟练,李伯你多多担待啦!” 甲让只好专心烤韭菜。 青烟之中,他好像看到了他前面过去的几十年,那颠沛流离,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感觉,到今天他才算有点儿放松下来。这种感觉,就连在师傅身边都没有过。他觉得自己似乎更适合这种生活,毕竟打打杀杀的事,纪行一个人就可以应付下来吧! 半个月后。 甲让在床上打坐,面色红得像一块烙铁似的,同时他脑袋上边青烟不断。 陈胖子看着甲让,“哎呀,你这是在练什么邪教武功,怎么闹成了这个样子?” 甲让现在没工夫搭理他,如今他的处境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陈胖子想了会儿,端了一盆凉水过来,然而将湿毛巾搭在甲让额头上。没想到甲让的身体已经烫得能在十个呼吸间便将湿毛巾烘干的程度! 陈胖子就这样来来回回地给甲让换水,到最后竟然将一盆水都给烘干了! 陈胖子其实早有猜测,甲让是一个隐世不出的绝世高手,甚至有可能是那种,武功已经到了真元之境的大高手!但是他还是有一点儿不相信,究竟是什么事,会将这样的一个大高手逼到草霸街这种地方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走到了他们的铺子前边,戏谑地道,“这么破的地方,居然还有刺客,还这么大摇大摆?” 陈胖子笑脸迎过去,“客官,请问你要杀哪一个啊?我们店都可以应付的哦?不过酬劳最低不能低于十两!” 那人笑道,“还真是刺客?这样,我给你这个,你不用替我杀人,只要抓住一个人就行了。” 陈胖子疑惑道,“有这样的好事?” 那人道,“可不就是?那群人的动向我们有眼线盯着,但是这件事我们不能再死自己的人了,只能外包。我把他们的行踪交给你,只要你能将那人带回来,这个,就是你的,”他将十枚下品灵石扔在桌子上,“事成之后,还有十枚,如何?” 陈胖子一看灵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同时他在心中咆哮道,“大生意!” 他在看过那人给的卷宗看过之后,发现这种事对刚刚来的新人来说,似乎不是难事,而且那群人,也就刚出中州不远。于是他一口应道,“这生意,我们接了!” 他回头看了看甲让,在心中道,“大生意啊,不能不接啊!” 而那个客人戏谑地看着陈胖子,“如果这单生意没做成,你的这个铺子,就是我的了。” 第521章 高处 那人笑道,“还真是刺客?这样,我给你这个,你不用替我杀人,只要抓住一个人就行了。” 陈胖子疑惑道,“有这样的好事?” 那人道,“可不就是?那群人的动向我们有眼线盯着,但是这件事我们不能再死自己的人了,只能外包。我把他们的行踪交给你,只要你能将那人带回来,这个,就是你的,”他将十枚下品灵石扔在桌子上,“事成之后,还有十枚,如何?” 陈胖子一看灵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同时他在心中咆哮道,“大生意!” 他在看过那人给的卷宗看过之后,发现这种事对刚刚来的新人来说,似乎不是难事,而且那群人,也就刚出中州不远。于是他一口应道,“这生意,我们接了!” 他回头看了看甲让,在心中道,“大生意啊,不能不接啊!” 而那个客人戏谑地看着陈胖子,“如果这单生意没做成,你的这个铺子,就是我的了。” 陈胖子一听,手直接一抖,“这生意我做不了,抱歉了客官。这铺子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往上数都差不离两百年了,实在没法拿这个作抵押。” 客人显然不是普通人,“草霸街每一个铺子传说都有一件压胜之物。这个压胜之物,可是千金不换。我有点儿好奇,你这么小的铺子,也有这东西?” 陈胖子笑呵呵道,“那客官您可真是寻错了地儿,这铺子小,水浅,还真没您想要的东西。” 客人笑道,“这事我是不信的。草霸街的每一个商铺,都是朝廷御赐,没有压胜之物怎么可能呢?除非你这铺子是你自己搭起来的。老板,若是如此,那这铺子就不用我来收了,钦天监的人自会来收走。” 陈胖子道,“话虽如此,但是咱们这铺子却又实在是朝廷给建起来的。只是没有压胜之物而已。您要想得到这东西,烦请去别家,你的酬金,咱们也不收了。” 客人见他如此坚决,便点点头道,“我下次还会再来的。” 等那人走后,陈胖子回头看了看甲让,随后将铺子门关上走了。草霸街禁止武斗,因为在这条街上有禁制,但凡动静闹得大那么点儿,这禁制自然会限制所有会武功的人。因此在这条街上能够出手的人,要么压着功力不使全力,要么就是只动用肉身力量。因此那天甲让与陈胖子的一次试手,并没有触发禁制。 除非是真正的高手,那种高到能够无视禁制的真灵高手。但是真灵高手何其少,只有真正踏足真灵之后,才会接触到这个看起来多,实际上很难接触到的群体。 甲让选在草霸街突破真元九境,倒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策。 当陈胖子把门关上之后,门缝之间呲溜闪过一丝金光。 草霸街的每一个铺子,都是朝廷建起来的。之所以这么建,完全是因为两百年前的一位商帝的一次实验。那位皇帝希望能将朝堂和江湖整合起来,于是就在江湖上建了这么一个铺子。但是当时在朝堂上,人们的意识还没有转换过来,觉得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不该这么干。于是这个地方就取名为“草霸街”,意思是和朝廷没关系。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地方就是朝廷的一个“江湖”。 建草霸街的初衷其实是为了给朝廷创收,将江湖与朝廷整合,那么朝廷就能在江湖上分得一笔巨大的红利。只不过这草霸街建着建着就建成了一地鸡毛。幸好后来的太庚皇帝将这个事办成了,只不过多多少少也是参考了一下草霸街的案例。 而在草霸街的每一个铺子,也都有朝廷发的一个压胜之物。这压胜之物不简单,十枚上品灵石都换不来,别说江湖之上散人境的武夫动心,就连已经差一脚到真灵上境的秦淮也不能对这压胜之物视而不见。但是因为这压胜之物与朝廷有关系,所以江湖上的人对这东西虽然动心,却不能强取豪夺。再者说了,若是在这条街上大打出手,那禁制就有得人受。 甲让在这刺客铺子里醒来之后,发现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他伸手去抓,没想到扑了个空。等他完全清醒时才发现在他旁边多了个巴掌大小的小猪。只不过这只猪圆滚滚的,皮毛亮滑柔顺,完全不像猪才有的样子。他知道,这是妖兽。 或者灵兽。 他看着这只猪,喊了一声,“陈老板,这猪哪儿来的?” 陈胖子在二楼,回道,“刚刚接了一单生意,酬劳就是它了,准备养肥了再宰了吃。” 甲让轻笑一声,“只怕还没把它养大,你就先老死了。这是灵兽,寿命比你长好几百年,要是你想吃它,最好就趁现在。” 哪料到他话音刚落,那只猪噌的一声跳过来咬住甲让的手,死不松口。甲让吃痛,又想挣脱,又知道若是强行挣脱少不了会掉一块肉。于是他强忍着等这猪松口。 陈胖子喊了声,“小飞,松口吧,他不会吃你的。” 这个时候小飞才松了口。 甲让道,“他叫小飞吗?” 小猪点了点头。甲让对陈胖子道,“怎么弄这么个玩意儿回来。” 陈胖子道,“你不是说了吗,这是灵兽。既然是灵兽,那就是总会有用的吧?” 甲让道,“这么一丁点儿,要想形成战斗力,最起码得养上个一百年。你能活多少年?” 陈胖子笑道,“那就留给我孙子。总得留点儿东西下去吧?” 甲让道,“大哥,您贵庚?” 陈胖子道,“芳龄三十四。” 甲让一听,搓了搓眼睛,“我还以为你已经五十了,这么年轻还没有老婆?” 陈胖子深沉地道,“当年我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不过这些年下来,什么都没捞着而已。” 甲让道,“咱们街对面那个卖豆腐的,是不是你相好?” 陈胖子吓一跳,“哎呀!你怎么知道的?” 甲让道,“你每天卖串的时候,盯着的不都是对面那个卖豆腐的吗?如果她不是你相好,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不过我也劝你,人家好歹也是个女人,你整天这么看着人家,人家怎么嫁出去?” 陈胖子笑道,“你想太多了,我都在这儿盯了人家六七年了,人家也没说过半个不字。说不准人家心里也有鬼呢,你说对不对啊?” 甲让点头,“有道理。” 随后陈胖子道,“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在练什么邪门功法,还是身体有病?怎么总是会无缘无故就坐死下去。” 甲让摇头,“不是邪门功法,只是最近到了这个时候,就总是会这样。” 陈胖子道,“什么总是会这样,总是在掉链子!一到忙的时候,你就瘫在床上不动了。” 甲让道,“话不能这么说,练功总有连出岔子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这种时候?” 陈胖子笑道,“老子练功,从来都是练的脑子。现在做事,谁还凭蛮力?全都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壳。 甲让道,“但是没有力量,什么都是空谈。话说你陈老板不是绝顶聪明吗?怎么到现在还是没有我看得见的生意?” 陈胖子怒道,“这还不是怪你?一碰到正经的时候,你就要睡觉!到现在没有生意不是我这脑子不行,是你太懒了!” 甲让道,“那这个月,我们接一点儿活干吧。” 与此同时,在横断山脉百里之外,言家的车队终于到了这个地方。 言于礼下了车,带着一众家丁还有言修之,言修莹,步行向着那高耸入云的一尊雕像。饶是他们已经想象过无数次来朝圣的场景,眼前的震撼仍旧远超他们想象。横断山如同一头巨兽静静趴伏在这片平原之上,好比在睡梦之中呼吸一般。同时所有高山都拦腰截断在三百里之高,唯有一物能够超出这个高度,那便是梅生石像。 说是梅生石像最高,却因为它长年隐于云雾之中,让人辨不清真容,很少有人知道梅圣如今模样。但是也有运气好的,当那云雾散尽之时,梅圣真容显现,真是有睥睨天下之威!一个读书人能走到这一天,这不是圣明是什么? 当言修之的双脚踏在横断山的时候,他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他默默念道,“当一个人心中的念够诚的时候,大海也会为你分出一条干路!” 同时他和他父亲一齐走向那雕像。四周来朝圣的人还有很多,全都一列一列地向前缓慢走着,好比蠕动一般。言修之也不禁将自己的动作放慢了下来。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放慢了动作,缓缓走向那尊雕像。即便那雕像仍然没有显露出真容,但是光是这里的空气,就已经让人沉醉了。 言修之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感觉十分的上头。言修莹看到之后,不禁悄声提醒他,“鼻血……” 言修之伸手一摸,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流起了鼻血。言于礼警告道,“横断山之圣地,灵气浓度远超天下其余之所,切莫大口呼吸,否则轻则受伤,重则识海受创,性命不保,就算活下来,也会痴呆一生!” 言修之赶紧屏气凝息,丝毫不敢再乱呼吸了。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十天,言于礼等人终于到了那尊雕像之前百里之处。此时他们抬头,天上太阳在那雕像之前仿佛都失去了光芒。言于礼抬头看着那雕像,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这一根宽得像墙一样的石柱,但是他仍旧长久伫立在原地。 言修之道,“父亲,许愿吧。一切就交给梅圣之圣意了。” 言于礼站在原地,深沉地叹一口气,“梅圣经历数万年,实在是……” 言修莹道,“父亲,许愿吧。” 言于礼笑笑,“希望你平安健康。” 这个时候突发异象!天上已经几十年不散的云,在这个时候居然散了!而在云雾散去的时候,天上的太阳竟然真的失去了光芒,转而出现了一阵浓重的红色! 那抹红色,是独属于梅的红! 这时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异象,于是他们都震惊地看着这迅速蔓延到整个天地的红色!一时间天是红色的,云是红色的,山是红色的,树是红色的,一切都是红色的! 一道天音从天而降: “你叫什么名字?” 言于礼心中犹如遭受重击,他不知为何,感觉这句话就是在对他说的。言于礼尽管心中再诚惶诚恐,却仍旧正正经经地道,“在下,言于礼。”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做着自我介绍。言于礼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了。也对,天下如此多人,总有心比他诚,境界比他高的人。何况自己来这个地方,心思也不是那么干净地想要朝圣,也有避难的意思。梅圣又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话而显圣呢? 言修之这个时候刚刚拱手,发现自己父亲也在说话,同时言修莹,还有那老刀把子等人,都尴尬地发现自己在做着自我介绍。这个时候众人哈哈大笑,又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发笑实在是不庄严,赶紧又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言修之突然发现父亲有了异样。于是他看着言于礼,却发觉言于礼有什么浓重的心事一般,面色剧变。 这个时候,言于礼也在看着周围所有人的神情,当所有人都没有异样时,言于礼终于确定,原来梅圣真的对他说话了!因为就在刚刚,梅圣给他传了一道音! “以后你就在横断山看书吧。” 那是言于礼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宏大声音!其中蕴含的能量如同星河一般浩瀚无边!哪怕只是听上一声,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有所明悟! 这个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圣人,以后,我就留在横断山了吗?” 再也没有声音出现。但是言于礼无比确信,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有女儿,“我们可以留下来了。” 第522章 空 第五百六十三章空 言修之这个时候刚刚拱手,发现自己父亲也在说话,同时言修莹,还有那老刀把子等人,都尴尬地发现自己在做着自我介绍。这个时候众人哈哈大笑,又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发笑实在是不庄严,赶紧又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言修之突然发现父亲有了异样。于是他看着言于礼,却发觉言于礼有什么浓重的心事一般,面色剧变。 这个时候,言于礼也在看着周围所有人的神情,当所有人都没有异样时,言于礼终于确定,原来梅圣真的对他说话了!因为就在刚刚,梅圣给他传了一道音! “以后你就在横断山看书吧。” 那是言于礼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宏大声音!其中蕴含的能量如同星河一般浩瀚无边!哪怕只是听上一声,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有所明悟! 这个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圣人,以后,我就留在横断山了吗?” 再也没有声音出现。但是言于礼无比确信,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有女儿,“我们可以留下来了。” 此时天空明净。 纪行道,“我和谢林有交手,杀乾没有一点动静。风自易在当年见过谢林之后便消失了。再未有过他的消息。” 宋千会道,“他是大商的人,风林火山之首,暂时失去联系应当是去修炼了。等他回来,自然会助大商一臂之力。” 纪行道,“那谢林不也是大商的人,怎么他就到了方外?” 宋千会道,“风林火山四去其二,他有些心灰意冷实属正常。” 随后他又道,“看来下一次异魔之乱已经不远了。”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灞枪,“我宋千会一生无子嗣,亦无弟子,你将灞枪带出去,西北旧部见了灞枪,如见我本人。但是你要清楚,西北军战力强悍,虽然不满七万人,战力犹胜京城羽林三十万。我麾下旧部最差也是真元上境的勇猛健卒,以一当十不成问题。一旦用上他们,必然是灭国之战役。所以轻易不可动用这支力量,只有静待异魔之乱。剩下的,全凭梅生态度。他这些年的修行已经达到夺天地造化那一步。论起肉身拼杀或许他输我半招,但是要说抵挡异魔撕裂天地缝隙,他算我的老师。” 纪行道,“我下来之前,和梅生的关系应当处理得不错,至少他没有帮方外一同复辟。” 宋千会道,“说起复辟,我这些年在地下也想了很久。你不妨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纪行道,“由下而上,遍地开花。” 宋千会道,“从凡人到武夫,天下失心。” 此时外界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 这二十二年来,发生了许多不平凡的事。修士们发展得越发壮大,开始有数千修士仿照古人建立宗门的情况出现。秦淮上表钦天监提司无数次,提司大人反倒下令不得干预凡人信仰。这让秦淮颇为郁闷。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因为他和钦天监提司政见不和,弄得满朝文武都认为他现在成了纪行的私兵,再也不能简单得将他看作是钦天监中人。 而且让他感到最为不利的是,钦天监的故人也不再和他来往,除了那个褚门图,他几乎得不到任何助力。他想不明白钦天监提司在做什么,他甚至有想过钦天监提司会不会是想要凭此大乱造反。修士势力日渐壮大,拥有真灵境的修士宗门已经多达十余个,真元境修士拢一拢能有数万之众,散人境不计其数,至于一心想要修行的凡人,那可真是没法统计了。 后来他去找了大商皇帝,痛陈修士之弊。可是皇帝因为此事要牵扯的凡人太多,且都是他大商子民,更加无从下手。 这事怪不得齐安。他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帝王了,考虑的许多事情再也不是他年轻时候那么简单。如今的他重用胡惟庸,看得起儒家那一套,诸子百家在他手里发展得越发壮大,许多暴力机构被他使用得更加得心应手。因此他现在考虑的不是简单地对付修士这回事,而是民心所向。要想解决百姓一心只想修行的这个事,他听从胡惟庸的建议,首先是要尊重这些凡人。不然的话就会让天下百姓产生逆反心理,若是派兵镇压,反倒容易伤及国体根本。朝廷为江上大舟,百姓为万江之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身为帝王,可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而钦天监提司则想得更加深远,但是他现在在想什么,却没有人能够知道了。放在旁人眼里,这钦天监提司颇有点儿不作为的意思。 但是秦淮既没有作为帝王,也没有监察天下的意图,他现在只担心复辟这个事。所以他也开始了他的布局。值得一提的事,纪行交给他那几个关系户还真的是好用。 甲让在秦淮砸锅卖铁的帮助下,如今已经是真元上境高手。而他师傅刑之明不知道琢磨出来了什么,又或者是有了什么际遇,竟然已经开始闭关破真元八境到真元九境的生死关了。 二十二年的时间还让游笠豫潜也走上了真元境这一步。他们曾经跟在纪行身边很久,早就不知道被纪行用了多少真灵洗刷过躯体,修炼真元那真是易如反掌。 刑之明先不说,这半拉老头儿向来是不爱管事的。单说甲让,他在十年前和一个修士宗门决裂,人家派了十个真元境高手来与他对决,说白了就是清理门户,都被他用一手王八刀法给打发了回去。由于这仅仅是江湖恩怨,而大商又是鼓励武夫“互殴”的,这就让秦淮不方便出手帮他。因为秦淮是朝廷中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过一年,那宗门又派了十个真元境高手,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这些人都是真元中三境的高手。甲让被这群人逼得无可奈何时,失踪多年的十字刀主不知道打哪杀了出来,救下甲让一条狗命。 那十字刀主当年与纪行等人去过天涯秘境,原本只是十大高手之外的一个小高手。当初在整个天涯秘境当中,他的实力恐怕连前三十都排不进去。但是这些年竟然也让他修炼成了真灵境,而且刀法之恐怖,大有辛椎的气势。只能说这个人算是大器晚成。可惜的是此人仅仅出手一次,便销声匿迹,不知行踪。 而甲让因为与人交手太多,且刀法凌乱刚猛,惹得许多修士宗门不快。直到七年前他伤了三个修士的性命,从此在江湖上再也宁日。过上了和纪行当初一样的漂泊生涯。游笠豫潜这二人则被甲让告知好生待在修士宗门之中,不要暴露。 游笠豫潜这两个人身份十分干净,干净到在钦天监都没有案底,天下其余人则更不可能知晓这两个人来自何方,又是从哪学来的那一身武艺,更不知晓他们二人有什么过往。于是游笠和豫潜在修士宗门之中混得那是风生水起。 甲让却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日子当中过去,只能说他们是同人不同命。不过好在这些年下来,甲让的脑子是越来越灵光,加上后边有秦淮这一尊天大的靠山,他从来没将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只是他杀修士这个事,算是犯了天下人的众怒。 要知道修士那可是连陛下都没有说过半个不对的一群人,多年来修士们行事多有正派之风。“打土豪,分田地”这种事他们可真是没少做,帮的都是劳苦大众。这就让甲让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一日黄昏,甲让逃到了背风坡。这片是宋千会西北军所在地,修士们是不敢常来撒野的。当年的小少年,如今已经是大刀客,面上轮廓如同刀砍斧劈,一身腱子肉结实得紧,端的是一条好汉。 他扯下布条,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这布条早已暗红一片,不知道被他用来包扎伤口用了多少次了。而后他运转真元,尽力疗伤。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摇摇晃晃地坐下来,深深出一口气,像是在呻吟。他很沉默,这些年变得有些不爱说话。当年他可是遇着什么,恨不得将自己的疑惑全部向老邢或者纪行问完才甘心。 天上星光一闪一灭,十分好看。气温开始变冷,不知哪来一阵风,拂起浮沙扬上了天。 甲让在犹豫。他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师傅。最近那个人实在太厉害,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应付不了了。师傅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是真元八境的高手,半只脚都已经踩到真元九境,这么多年过来了,想必早就真元九境了吧?而他如今虽然顶着真元上境的名头,其实不过真元七境而已,还整日被人追杀。天下人实在愚昧,竟然会信修士那帮家伙的鬼话,甲让不屑地心想道。 他这十年没有一天休息过,所作的事只有一个,那便是来回往复地跑。首先他将重刀留在了岩层当中,因为重刀是他唯一能够当作坐标的东西。他可以凭此判断自己的位置,而不至于在这暗流汹涌的地核当中迷失方向。伤刀则被他带在身边,以防不测。他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撑他在这里坚持太久,全凭着兵奴和伤刀在撑着。 十年来,他的功力早就发生了变异。曾经还算得上是“正派功力”的真灵,现在变得奇怪不堪。地底不断喷涌的巨大力量对他造成的精神压力早已将他变成了一个怪物,若非灵台深处还留有一丝清明,他早就忘了自己下地是干什么的了。 如今的纪行变得有些不爱穿衣服,上衣被他脱掉挂在腰间成了围裙。曾经还算匀称的上身,已经变得肌肉虬扎,到处都是红白相间,而又不失规律的纹路。他左眼的红芒几乎随时都在。在他胸口随时悬浮着一枚极品灵石,就像是他的能量源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若是将他的身躯与十年前作比较的话,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合格的魔兵了。 饶是他在这里完成了肉身成魔的退变,还是没能改变他在此地的窘境。他不敢将极品灵石敲碎直接汲取力量,那样很可能会让他直接堕入魔道,成为一个真正的恶魔。届时他的肉身也就不会在这里存在,而是直接一下子爆炸开来,灵魂则会进入魔界,在那里成为一个有史以来最弱的魔头。 所以他用细水长流的方式,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肉身魔化,而且极品灵石为他提供的力量也足以让他走到魔徒那一步。不过在这地下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至少他没有闹出来什么天地异象。在这地底,哪有什么异象让他闹出来。 于是纪行在这十年,实力其实一直在涨,虽然依然没有达到伪仙之境,但是至少比刚来的时候要自在一些。 但是有时候,他也不是那么乐观。找宋千会的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困难,就算他在这里闹出再大的动静,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时候他早已放下了任何执念,只想要赶紧回去。可是一想到自己回去之后,相当于什么事都没干,那还不如不回去。于是纪行便在这样的情况当中过去了十年。 十年间,他的实力不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性格也变得有些喜怒无常起来。在这孤独了十年之久之后,他时常会自言自语,说一些胡话。有时候也会无缘无故地傻笑,一笑就是好几天。而且是边跑边笑。说句实话,他现在这个状态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但是即便如此,找到宋千会的这个事,他还是不能忘了。 这一天,他又在笑了。但是他的笑是没有声音的。因为在这里没有空气,再加上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异,五脏六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复杂的躯体结构,所以他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如今的他只是外表还保留着是人类的模样。 第523章 太上 第五百六十八章太上 甲让看不见李光明的位置,所以现在的他十分被动。尤其是他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好,一旦到了子时,他的真元就会急速消退。若是在那个时候与李光明动起手来,恐怕他撑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被李光明打杀了! “李光明,我与你无冤无仇,当初还留了你一命,因何苦苦相逼!这可是大商城内,禁止武斗!你若是弄出来的动静太大,朝廷不会放过你的!”甲让怒喝道。 李光明冷笑道,“我修行数十年,为的就是能一生心中无尘,你活着我心中的心魔就活着。你当初若是杀了我倒还一了百了,你放了我让我生不如死,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当然是送你下!地!狱!” 话音刚落,甲让急忙抓住金小怜要将她带走,“李光明!你要想清……” 话还没说完,甲让突然警兆大生,随后将手中的金小怜脱手便丢了出去。但是为时已晚,他的胸口已经插着一把匕首。甲让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匕首,又看了看金小怜,他将匕首拔了出来,“你……” “金小怜”撕了面皮,而后抖落身上的麻布青衣,眨眼间便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此时他两手一抖,远处两把飞剑飞来被他捏在手中,“你以为只有你会戴面具吗?” 甲让看着手里的匕首,难以置信道,“我以为你真是修仙中人,不至于会用这种手段,当初才留你一命。今天来看,你也不过如此。” 扮成小怜那人正是李光明,“那我如果告诉你,匕首之上有毒,你会不会谢我。” 甲让道,“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这里离金雄泰一家太近,我们去城外。” 李光明道,“我真是太高看你了,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吗?” 甲让皱眉,他发现李光明似乎有点儿魔化的迹象,不像修仙之人,倒像成了个修行魔道功法的,“哪里不对?” 李光明抹了一把他邪异的布满血丝的脸,看来当初留下的暗伤到今天都还存在,“金雄泰一家,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出过门了。” 甲让顿时头皮发炸。他不敢相信李光明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得手! 李光明道,“我能扮成金小怜,怎么就不能扮成刘可端?朋友,你警惕性太弱了。我已经盯了你半个月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甲让知道李光明是修士。而修士在伪装以及潜伏这一块儿,通常有着武夫不具备的超强潜力。他到现在被李光明反制,输的其实不冤。但是不管冤不冤,他现在已经中毒了,即便他已经尽力运功逼毒,但是这毒却厉害得紧,已经朝着心脏奔去,若是在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得到救治,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是目前为止让他最为担心的其实还是金雄泰家中那几口人如何了。 他面色铁青,一个剪步冲进了金雄泰家中的院子,此时金雄泰一家人已经瘫在地上,动也不动。一看就知道是中毒了!甚至就连二虎子都在这儿。但是二虎子竟然还有气。 今天金雄停留二虎子在他们家吃饭。二虎子因为拘束,没怎么敢多吃,怕遭人家嫌弃,因此吃得少喝得也少,甚至不如金小怜。不过这也算得上是他人傻有傻福。 刘可端仍旧有一息尚存,见甲让冲了进来,胸中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一股子力气,登时吱哇乱叫道,“大人!大人!救我救我!救我啊!” 甲让面色铁青,他转过头看向门外的李光明。 此时刘可端突然想起来金小怜也中了毒,于是又转口哭喊道,“大人,救小怜!救小怜!” 甲让将衣襟往下拉了一拉,让他看见了自己胸口的伤已经开始范黑了。刘可端晕头转向地看向门外,于是他看到了一个似乎漂亮得像一个女人的男人。这是他现在最后的意识。 甲让心里酸楚极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在这里守了这么久,却还是让这一家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一生都是漂泊不定,在遇到金雄泰之后,才有了那种江湖故人之感。而金小怜,在他心中无异于是最柔软的那一块。可惜金小怜与刘可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又不能横插一脚。 甲让转头看着李光明,“我要杀了你!” 李光明犹如一个恶魔一般,“是不是不敢相信我会对凡人出手?但是不这样,你又怎么会感到心痛呢?甲让啊甲让,你也有这么弱小的时候?” 甲让咬牙切齿都道,“金雄泰一家是朝廷管着的!你这是在和朝廷作对!你就不怕官府追查吗?” 李光明道,“官府追查又能如何?我已经与世光宗决裂,今日,只有你我,而与世光宗没有半点关系,哈哈哈哈!”他近乎疯狂地笑。 甲让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心里的魔不是我,是你自己。” 他现在万般后悔不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该如此托大。如果他师傅也在这里,别说一个李光明了,就算来十个李光明也没有用! 随后他道,“如果我在这里示警,官府的人最慢一刻钟就会到,虽然来的只是散人境的捕快,但是他们已经足够。一旦捕快示警,没有多久就会有真元境的人到这里来。在这之后,真灵境高手就会用神识探查此地。李光明,你最多只有一刻钟,你能吃得下来我吗?” 李光明道,“你真当我杀不了你?上次若非有人插手,你认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莫说一刻钟,我只给你十息!” 随后他两手如同疯魔一般往外一抛,两把飞剑都飞了出去!甲让知道飞剑厉害,但是他现在暂时拥有真元九境的实力,再加上他现在也不是当初的自己了。老邢那一套过枪,其实整个过枪门只有他是得了神韵的。因此只见他足尖一点,整个身体反应的时间似乎只有一刹那!他便飞了起来! 随后他两刀斩飞李光明的双剑,静立在空中看着站在地上的李光明,“这将近一年来,我也学了点儿东西,正好拿你试试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就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 只见甲让俯冲下去,双刀挥舞间如同组成了一张密网!李光明没有想到这才没过多久,甲让竟然已经会御空而行了!一开始他还以为甲让已经在暗中突破了真灵境,吓得差点儿遁逃,之后他发现甲让调用的还是真元,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之后他便发现甲让现在气势之盛,完完全全已经压过了他!他猜到了什么,仓促之间挡住甲让的攻势之后,推到街道另一边。 “什么时候你已经到了真元九境?”李光明妖异地道。 甲让没有回答,他现在的时间万分宝贵。他不知道金雄泰等人现在的状态,也难以判断自己到底还能撑多久,毕竟他现在身上有毒,而他却连这毒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只期盼师傅也一直在密切关注自己,否则一旦战斗加剧,李光明拼着死也要拉他下水,他定然是活不下来了! 随后他举刀便向前刺去!他在经历过这次劫难之后,不知道是开窍了还是怎么了,整个人对兵器还有武功的理解直接更上一层楼。这个时候他也不管手中的是刀还是剑了,总之有用的招他就用。因为他不想伤及无辜,所以将他刀向前刺,这样可以将刀锋的力量聚集到一个点,不易将力量分散。 李光明发现甲让将近一年不见,整个出招竟然比之当初有了云泥之别,就算他现在身上有伤,中了毒都还是这么厉害。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今天做这些事是不是都做对了。但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若是就此放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他也使出了全力,“你现在身中剧毒,运功只会让你中毒死得更快,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或许你还能活得长久一点儿!放弃吧!” 甲让道,“今天不论你死还是我死,你今天都必须要留在这里。朝廷会将你捉拿起来。就算你与世光宗已经决裂,但是你今天的愚蠢决定,会招致整个修士界的一场灾难。朝廷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了。” 李光明阴沉着脸,噼啪一剑刺过来,只听见嗤的一声,剑尖刺破空气,随后又被甲让一刀弹开!李光明愤怒地道,“你在说什么!” 甲让道,“究竟是谁让你过来的!?我很好奇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明知道这是一手臭棋,会招致整个修士界的一场灾难,他还是要让你过来?” 李光明道,“你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所以胡言乱语?你是知道自己中毒已深,就用这些妖言来迷惑与我?我劝你省些力气吧!” 甲让知道自己今天极有可能活不下去了,于是干脆坦言道,“我中毒不假,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在二十多年以前,就是钦天监的人了。你知道钦天监吗?你们修士界最怕的那个衙门,那个院子里面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能横扫整个修士界?你怕了吗?从头到尾,我被修士界追杀,都是钦天监布下的一个大局!他们要你们自乱阵脚,他们要你们慢慢露出你们黔驴技穷的时候,再来将整个修士界扑杀殆尽!你从始至终都在被人当矛头使!” 李光明不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追求都是一片空无,“你到底在说什么!” 甲让道,“你以为你们修行是真的在修仙吗?你心中有修行的概念吗?你知道何谓修行吗?你只知道依样画葫芦,人家叫你飞你就飞,然后再给你两把破剑。你以为自己就可以独步天下了?不是这样的。你们连信仰都没有。是不是你想说你们能长生?长生?啊?如果长生这么简单,为什么宋千会他要踏足武道,到了他那个境界,他还是宁愿做一个山巅武夫!这一切你知道为什么吗!啊?” 同时甲让狠狠一刀从天而降斩了下去! 李光明在听过甲让的话之后,先是气势上就弱了几分,此时分神之下,被甲让一刀斩到地上,撞破了地砖。他嘴角溢血,神识模糊,同时他想起来他昏迷的那几年,梦到的那个人。 他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一直都知道。 修士界的鼻祖,所有修士心中将其作为第二崇拜的人物。第一崇拜,自然就是梅圣人。而这第二崇拜,便是身在十仙门的那位太上长老。世光宗之所以能够作为天下第一大修士宗门,其实不过是因为体量大。而十仙门才是修士界发展起来的基础。他昏迷的时候,那位太上长老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够隔着数千里之遥进入他还没开发出来的神识,将他从深渊当初拉了出来。 就是在那之后,他变成了那位太上长老的拥柺。他这两次来刺杀甲让,都是太上长老神识指意,不然以他的心性之高,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但是太上长老是整个修士界的鼻祖,怎么会做出对修士界不利的事情来呢?他十分想不通。 他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伤,甲让那一刀实在太狠了,他不知道甲让到底经历了什么,在上次那么严重的伤之后。现在甲让居然变得比当初强大了不止十倍。突然之间,他猜到了,甲让应当是即将晋入真元九境。 他想起来今天是七月三十一,也就是七月的最后一天,只要过了今晚,就到了阴月。那个时候甲让的真元便会逐渐枯竭。真是时也命也,他看不清周围的景物,但是他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被他下了毒的那一家人。 他知道自己对凡人动手不合规矩,因此他下的也只是蒙汗药而已。但是剂量大了也会死人。 他嘴里溢出血,不禁念道,“萧易,萧易上人……” 甲让听到了这个名字,心头狂震,“萧易!” 第524章 门内 他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伤,甲让那一刀实在太狠了,他不知道甲让到底经历了什么,在上次那么严重的伤之后。现在甲让居然变得比当初强大了不止十倍。突然之间,他猜到了,甲让应当是即将晋入真元九境。 他想起来今天是七月三十一,也就是七月的最后一天,只要过了今晚,就到了阴月。那个时候甲让的真元便会逐渐枯竭。真是时也命也,他看不清周围的景物,但是他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被他下了毒的那一家人。 他知道自己对凡人动手不合规矩,因此他下的也只是蒙汗药而已。但是剂量大了也会死人。 他嘴里溢出血,不禁念道,“太上长老,萧易上人……” 甲让听到了这个名字,心头狂震,“萧易!?” 这个名字他只在一个人的只言片语当中了解过,而那个人则已经是可比苍穹一般的纪行,也是他毕生的信仰所在。他完全明白曾经做过纪行的任何一个对手,都绝不是他能够抗衡的,别说他,加上他师傅也不行。 他知道的那些人的名字当中,有羽墨,李离,墨家子刊,儒家邹显之,东海无名氏,桑复秋玉堂以及萧易这些人,除了羽墨,哪一个不是一处大势力摆在明面上的门脸?这些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多的资源,他们的天资也决定了将这些资源交给他们绝对不会浪费。 这些人虽然基本上都是用真灵仙台走了捷径,但是人家一个大宗门努力了成千上万年,凭什么就能被你一个普通人用短短百年时间比过去?他们可以用真灵仙台这种无伤灌顶方式,也可以将神识扔进幻境当中,苦习招式,这才造就了这些年龄不足百岁的真灵高手。不过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天才,在这样的培养方式下也是大浪淘沙,能修到真灵上境的人,弄不好十个只有五个,而能修成山巅武夫的,一千年之内,以这种方式习武的人也很难超过三个。 即便如此,这样的人物,仍旧不是甲让能够招惹得起的。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是同一个层面的对手,人家想要对付他的话,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他知道情况紧急,但是有的事他不得不弄清楚。甲让走到李光明面前,“你说什么?什么萧易?” 李光明道,“十仙太上长老,萧易上人让我来杀你。” 甲让大概猜到了什么,“凭什么?他那么大的大人物,凭什么要来对付我?” 李光明喘息道,“我不知道。” 甲让却什么都知道了,他终于明白,他所遭受的这一切,其实早就埋下了伏笔。纪行曾经差点杀了萧易,但是又留了手,至于纪行为什么不杀,甲让他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当初的萧易,锋芒之盛就连纪行也比不过。纪行曾经在只言片语当中给他们描述过这个人,本来以为是一个高人,却像一个疯子。 那件事结束之后,纪行以为萧易这个人已经不足为患,因此没有再多想过这个人。但是到了今天,这个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组建成整个修士界的那个人。 甲让早已对十仙门的太上长老有过了解,但是一直都不知道其真实姓名是什么。而李光明之所以知晓,也不过是因为萧易在找上李光明的时候,自己说了出来。 甲让道,“解药,解药给我。” 李光明枭枭怪笑,“你当我是菩萨?还给你把解药带着?” 甲让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做这种傻事了,他就知道自己中毒已经不轻。他看着李光明,“你我之间只差一夜,过了这一夜,你杀我如屠狗。但是今夜,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话音刚落,他手持重刀,做了一个直插入地的姿势,只听碴的一声,李光明便没有了气息。那一瞬间甲让暴烈的真元尽数透过重刀冲进李光明的肺腑丹田。也就是说,李光明就算不死,这一身功力也绝无可能再有恢复的那一天。 甲让摇摇欲坠,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就有捕快赶来。因为同样是捕快的金雄泰也中了毒,而瘫在地上的却是两个真元八境到九境的大高手,因此这件事马上就闹大到了需要真灵高手出面的情况。好在真正中毒的只有甲让一人,因此金雄泰等人的中毒情况,在真灵高手的出手之下,几乎只是抬手间的事。 而甲让因为当初救金雄泰有功,燕京官府对甲让也算是熟悉了。当看到甲让的时候,官府的人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是怎么样。 当甲让醒过来之后,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这三天里,老邢一直都在给你排毒。李光明得毒复杂而且毒性极烈,不是一般人能解得了的。老邢几乎是在自降修为给甲让解毒。而甲让他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秦淮。他如今虽然有着真元八境的实力,但是实力却不稳定。而在李光明死后,虽然有燕京官府盖棺定论,但是却难以将他从即将到来的危险当中摘出来。 所以他知道去找秦淮的人选,自己已经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了。 因此他对老邢道,“师傅,这不光是复辟之患,这是私人恩怨!” 老邢不明白他的真实意思,“李光明已经死了,托你的福,这私人恩怨应该算是结束了。” 甲让摇头道,“不只是李光明,而是整个修士界背后的那个人,十仙门的太上长老!他叫萧易,当年差点杀了纪公子!李光明受了他蛊惑,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那天晚上算得上是我运气好,不然死的就是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邢算是明白了问题的根结所在了,“那这件事得去找秦大人……” 甲让道,“师傅,门内的事有我看着,你赶紧去一趟京城。秦大人近年来不再时常走动,此时定然便是在钦天监!” 老邢道,“我以前千躲万躲,没有想到躲来躲去,竟然到最后还是咱们自己的事。我御空飞行没有那么快,来来回回可能就是两个月过去了。过枪门离燕京不远,你和金雄泰的关系不错,方便与燕京衙门的人保持好联系,免得修士界的人趁我不在找你们麻烦。” 甲让点头,“门内事宜交给我即可,过枪术的修炼我已经得其二三,可以教给同门师兄弟。事不宜迟,你快去快回。” 老邢点头,叹一口气,“这回从京城回来之后,定要带回来一样钦天监的宝贝,不然遇到大事了,都不知道怎么传讯。” 等老邢走后,甲让便留在了过枪门。这个时候他想起来草霸街的陈胖子,便招来了一名师弟,“送五千两银子到草霸街的一个铺子里。那铺子名字只有俩个字,刺客。铺子的老板姓陈,体胖,好认。” 将这件事做了之后,他稍微安心一些。五千两银子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只有灵石才能触动到他的真正利益。当他进入内阁之后,发现过枪门的二弟子也到了内阁。 甲让不禁好奇,“你已经打败了修士了?” 二弟子代号甲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甲让,“是的,师兄。” 甲让道,“很不错。我们门内有多少弟子了你知道吗?” 甲一道,“三千。” 甲让皱眉,“哪里来的这么多?” 甲一道,“现在多了外门弟子,所以有几千都是外门子弟。这些人可以为门内提供一些灵石用度。” 甲让点头,“我虽然是门内大师兄,倒要在这里请教你了。” 甲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甲让,“师兄,我听说你杀了李光明。我知道这个修士,他很强。我对上他也没有把握。不过你竟然能够将他杀死,师兄的武功定然是胜过李光明的。” 甲让发现他眼风不对,“你想说什么?” 甲一将内阁的一条枪抓了起来,“师弟不才,想与师兄比试一番。不知道师兄可否赐教。” 甲让皱眉,他现在伤势未稳,若说是一般切磋他也不惧。不过眼下这甲一似乎是一老早就开始眼馋他这个大师兄的位置了,这一旦交手,弄不好人家就要动用全力。所以他现在竟然有点儿犹豫,不过他也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师弟,点到即可。” 哪料到甲一以为甲让是要让他,开口便道,“师兄是想要让我吗?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师兄即便武功远胜于我,可我也不认为自己的武功就比师兄差上多少?” 甲让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善了。而他现在功力几乎尽失,时日已经到了阴月,他又哪里来的全力来和这位生猛的师弟对拼?于是他道,“师弟,不如这样吧,我们等一个月再来谈手如何?那个时候你我都好好想一想怎么克制对方。当初你我都应对过很多次修士界的人。虽然我胜多败少,不过说到底你能看到的我的弱点还是太少……” 没等甲让说完,甲一道,“师兄说是一个月后就一个月,那个时候让所有同门一齐观望如何?” 甲让皱眉,他这是不打算给自己回头路了,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拒绝的打算了,“也不是不可以。” 甲让道,“师傅将门内一切事宜都交给了我,所以对你的授课,自然也是我来做。甲一,你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晋入内阁的人。不过我现在还是很好奇,为什么门内只有你一个人击败了修士。” 甲一道,“其他师弟不是没有击败修士的,而是击败的修士实力通常差他们一层。只有我击败了同样为真元八境的修士高手。” 甲让点头,“原来如此。既然你已经快要到真元九境了,那我给你讲讲从真元八境到真元九境之间有什么门道吧?” 甲一拒绝道,“这些事,师傅自然会讲。我只想听过枪之术的第二层,你会不会这个?哦,我忘记了,你用的是刀,枪法或许还差那么点儿意思。” 甲让知道甲一在用激将法。但是不论是老邢教徒弟,还是别的师傅教徒弟,从来没有将武艺提前就全部交给弟子的说法。哪怕就是不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古往今来多少弟子因此弑师。单说老邢就喜欢一个,稳扎稳打,他就不允许自己的弟子当中有那种好高骛远的存在。但是甲一的天赋很高,心性更高,当然是对老邢的那一套嗤之以鼻。不过老邢的硬本事,到底是得到了甲一的尊重,因此甲一从来没有在老邢面前表露过他的野心。又或者老邢看到了,只是装作视而不见。 甲让道,“师傅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不会提前将功法传授给我们的,只有第一次的时候。但是若是你将他第一次的运气法门记得牢的话,其实现在也不必来问我了。” 甲一道,“师傅让你全权管理过枪门上下,但是你既不给我授课,也对门内一无所知……大师兄,我认为过枪门的大师兄应该换一个了。” 甲让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他甚至从甲一的眸子当中看到了一抹厉色,“师弟,倘若你比我强,这大师兄交给你也未尝不可……” 甲一却道,“师弟们只以为甲一乃全门之首,但是为什么师傅给你取名为让?让?我一直都认为我不比你差。师傅却从未将我正视过。” 甲让这才发现这世上竟然有天资几乎比得上他,但是心性却比他还要差的人。他觉得这有可能又是他一个十分危险的时刻,因为他遇到了想要将他比下去的朋友,通常这种朋友比对手更加可怕。因此他必须要妥善处理好这件事,若是被甲一知道他现在功力尽失,极有可能会将他打到修为尽废。像甲一这样的人,或许会以为只要一句刀剑无眼就能糊弄过去,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师傅与他之间的情谊。 “师弟,你不要做傻事。”甲让几乎是警告道。 第525章 少年 第五百七十章少年 甲让道,“师傅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不会提前将功法传授给我们的,只有第一次的时候。但是若是你将他第一次的运气法门记得牢的话,其实现在也不必来问我了。” 甲一道,“师傅让你全权管理过枪门上下,但是你既不给我授课,也对门内一无所知……大师兄,我认为过枪门的大师兄应该换一个了。” 甲让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他甚至从甲一的眸子当中看到了一抹厉色,“师弟,倘若你比我强,这大师兄交给你也未尝不可……” 甲一却道,“师弟们只以为甲一乃全门之首,但是为什么师傅给你取名为让?让?我一直都认为我不比你差。师傅却从未将我正视过。” 甲让这才发现这世上竟然有天资几乎比得上他,但是心性却比他还要差的人。他觉得这有可能又是他一个十分危险的时刻,因为他遇到了想要将他比下去的朋友,通常这种朋友比对手更加可怕。因此他必须要妥善处理好这件事,若是被甲一知道他现在功力尽失,极有可能会将他打到修为尽废。像甲一这样的人,或许会以为只要一句刀剑无眼就能糊弄过去,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师傅与他之间的情谊。 “师弟,你不要做傻事。”甲让几乎是警告道。 甲让现在已经开始警惕起来。他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他与甲一之间距离,一旦甲一暴起发难,他该如何应对。因为他现在没有真元,所以用肌体力量抵挡对方进攻。但是有真元和没有真元完全是两回事。 有真元的人,就像吃了饭的,浑身都是劲。但是没有真元的人,就像一个已经饿了许久的懒汉。虽然暂时有那么点儿劲力,但是却难以为继,恐怕最多只能爆发出一下。甲让在真元八境到九境这个关口已经卡了许久,他深知自己现在的力量最多只相当于有真元时的七成,一旦对上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甲一,恐怕是凶多吉少。因为甲一可不知道他现在处在疲软期。 一时间气氛仿佛尴尬了起来。甲一盯着甲让,甲让坦然受之。在这个过程当中,甲让不可以有一丝松懈,却也不能表现出一丝紧张。因为松懈了会被打得很惨,而泄露出了自己的紧张,也会被打得很惨。 因此甲让只是看起来若无其事地静坐,甲一只是一脸严肃地凝视沉思。但是这二人之间的博弈,却全都潜藏在这看似平静的一幕当中。 他们一连在此静坐了三天。 别说甲让,甲一都觉得这么坐太狠了。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对峙,弄得像两个人经历了一次大战一般。这内阁之内的平静,虽然仅仅持续了三天,但是就像已经存在了一百年一般。直到一个少年的进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这里是内阁,是绝对不可能会有别人进来的,因为进来的条件只有一个,那便是击败至少同级别的修士。 甲一很意外,甲让也很意外。 他俩一齐看向这个少年,“新晋的内阁弟子?” 少年很沉默,甚至连头都没点一下。 甲一想了很久,突然对甲让道,“师傅去年带回来的一个少年,十五岁。” 甲让站了起来,“你过来。” 少年走到甲让面前,“大师兄。” 甲让想要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但是被他一个横移躲开了。甲让道,“不要反抗。” 少年便不再动。甲让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的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师傅挑少年弟子,眼光从来都是极其毒辣。这么小就能在地阁修炼,俨然说明了这个孩子已经成了老邢的关门弟子。因为刚刚他发现,这个孩子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在窍穴上没有对天地灵气的任何排斥,与万物之间都有一种隐秘呼应。这种呼应每个生物都存在,但是分强弱。 比如狗对气味的呼应就很强,几十里外的味道都能闻见。有一种苍蝇,对颜色的呼应很强,在这种苍蝇眼中,世界分成了数十万种颜色。人对天地也有天生的呼应,那便是人在思考天地宇宙之道时,有着天然的哲学或者逻辑上的优势。 天选之人便是几乎在所有人类能够与天地建立联系的方式上,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阻碍。因此这种人能够在短短百年之内不依靠任何助力,便可以修到真灵境,在千年之内,就很有可能会成就山巅武夫的境界。 甲让眉头一跳,“你今年十五岁,已经散人九境了?” 少年点头,“是的,大师兄。” 甲让道,“习武多久了?” 少年道,“一年。” 甲让明显感受到了这个少年天赋上的恐怖,他和甲一对视一眼,而后甲让又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少年道,“家里人都死了,秦大哥让我跟着师傅。” 甲让皱眉,“秦大哥?”随后他想起来一个人,“秦淮?” 少年点头。 甲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齐谕。” 甲让道,“师傅不在,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学枪法吧。” 少年道,“你很强吗?” 甲让道,“你认为我和你二师兄孰强孰弱?” 少年看了一眼甲让,又看了一眼甲一,“现在,他强,一个月后,你强。” 甲让差点忘了这孩子是天选之人,他自然看得出来自己身体现在的情况,一时间气氛颇为尴尬。但是甲一却不清楚为什么一个月后甲让就比他强了,所以他对齐谕道,“为何一个月后他就比我强了?小师弟,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齐谕道,“你就算现在要找他决斗,他也能一招之内将你钉死在这里。你打不过他。” 甲一微微仰头,用鼻孔看着这小孩儿,“一招之内?” 齐谕道,“大师兄身体内有我探不到底的深厚真元,你的实力,只是他的一个零头。” 甲一微笑,“我的实力只是他的一个零头?你觉得我杀了你会用几招?” 齐谕道,“师傅会清理门户的。” 甲让道,“师弟,不要再逗孩子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同在内阁,往后多多帮扶。” 甲一道,“那你帮扶他吧,我就不用你操心了。” 甲让没有再管甲一,他对甲一道,“我看你气度不凡,不像平凡人家的小孩。但是你既然是师傅带回来的,我做师兄的自然应该给你一件礼物。” 他拿出一枚上品灵石。在上品灵石出现的一刻,甲一猛地回头,看见甲让手里的东西,他是又气又觉得好笑,“这么一点儿小玩意儿,可以买下来一架射神弩了,大师兄出手真是阔绰。” 甲让道,“进内阁不易。要击败修士,又不能杀人。尤其是师弟这样还没有到真元境的孩子,过枪门的枪法他只会皮毛,面对能够短暂御空的修士几乎毫无胜算。”他转而对齐谕说道,“你年纪太小,练枪不合适,以后跟着我学刀法。” 甲一这个时候来了兴致,“大师兄,咱们这是过枪门,不是过刀门,让小师弟跟着你学刀法不合适吧?” 甲让道,“他根骨未健,枪类神兵太过沉重,现在让他练枪会把他练废的。” 甲一笑道,“那我们打一个赌,咱们都来教他。你教他刀法,我教他枪法,看看一个月之后,他愿意学哪一个?” 没想到甲一话音刚落,少年郎齐谕就道,“我要学枪法,枪乃百兵之长,寸长寸强,我不学刀。” 甲让道,“师傅的枪法当然是寸长寸强,但是你的不一定是。小师弟,你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要考虑好实际情况。而且,你以为如今谁人最强?” 齐谕道,“当然是灞枪宋千会!” 甲让眼前闪过一丝追忆,而后他道,“不,有一个人,他现在一定比宋千会更强。” 甲一不禁对甲让说的话产生了好奇,别说甲一了,齐谕也看着甲让。 甲让道,“我曾经有幸与他同游,他就用刀。刀法刚猛凌厉,是我这一生见过刀法最为强悍之人。这个人说来你们都知道,他叫纪行。” 甲一自然是知道纪行的大名的,但是对于这个横空出世又突然消失的人,并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只是记得几十年前,那个时候他才刚刚蹦跶上真元境,大商出现了一个叫做纪行的人,一人一刀挡住了来自整个西边,也就是方外以及横断山的压力。让天下所有国家看到了大商摆在明面上的硬实力。这个人确实是用刀,刀法也确实听说过十分强大,但是有多强大,他却不清楚了。 甲让道,“如果他回来的话,天下第一人,非他莫属。他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是这方天地之间,至少能够排上前十的高手,如今,恐怕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强。甚至兵器谱,也得把灞枪往后排一排。” 齐谕道,“大师兄就是和他学的刀法吗?” 甲让摇头,“他的刀法我学不来,似乎只是凭借肉身强横以及境界奇高而成的蛮力。但是他每次出手又有迹可循,每次出刀,似乎都有一种他自己的东西在里面。若是我能学得来,似乎也就不会只有如今这一点成就了。” 甲让见齐谕腰间的牌子,上面写着,“地阁,甲一。” 他对齐谕道,“把牌子交给我。” 齐谕听话将牌子摘了下来,而后交给甲让。甲让道,“从今以后,你已是内阁中人,不再需要这个编号。”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甲一,“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甲一淡淡道,“付汤。” 甲让道,“你的牌子也交给我。” 甲一笑道,“你说交给你就交给你?” 甲让道,“过枪门收弟子宁缺毋滥,当初看似是师傅随便挑的人,但是今天看来,我们门中弟子无一不精。因此过枪门除了外门弟子,天地两阁,都有人数限制。从甲一到葵十二,天地两阁最多只能收二百八十八名弟子。缺了你这块牌子,意思就是天阁弟子就要少收一名。师弟,从今以后,你不再是甲一了,你便是你。” 付汤将牌子扔了过去。甲让接住,“你们都是内阁翘楚,这段时间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付汤冷冷道,“师兄还有什么能够教我的吗?” 甲让道,“师弟,你知道我跟了师傅已经多少年了吗?我从三岁起便跟着师傅学艺。那个时候,师傅才不过是一个刚刚步入散人境的武夫。后来师傅能够在短短几十年内,从散人一境到真灵,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在短短几十年内修到真灵?” 付汤不再说话,他来过枪门不仅仅是对师傅的枪法好眼馋,也对他这么年轻的真灵境师傅师傅眼红。所以如果他要是知道师傅修行武功的秘密的话,他觉得自己就可以出师了。而且他如今已经到了真元八境,他自己觉得自己距离师傅的境界已经不远了。想到这里,付汤的眼里出现了贪婪的光。 甲让将付汤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师傅天纵奇才,他强大的可不只是对武道一途的理解,还有他的内心。我所见的一切高手,无一不是在内心上有着极高境界的人。”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了萧易,他真不知道萧易这种人,将境界到底修炼在了什么地方。但是若是他有着纪行的经历,他便会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着圣人境界,也有逆向境界。那萧易到今天还没有走火入魔,成了魔道的拥柺,完全是因为他现在的真灵境界压着。 而后甲让对齐谕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身份,但是你既然是秦大人交给师傅的,那你将来的人生必然不会简单。齐谕,你的路很长,比我们所有人的路都要长。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追上那一位的高度,那个人的名字,叫作纪行。” 第526章 威胁 付汤不再说话,他来过枪门不仅仅是对师傅的枪法好眼馋,也对他这么年轻的真灵境师傅师傅眼红。所以如果他要是知道师傅修行武功的秘密的话,他觉得自己就可以出师了。而且他如今已经到了真元八境,他自己觉得自己距离师傅的境界已经不远了。想到这里,付汤的眼里出现了贪婪的光。 甲让将付汤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师傅天纵奇才,他强大的可不只是对武道一途的理解,还有他的内心。我所见的一切高手,无一不是在内心上有着极高境界的人。”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了萧易,他真不知道萧易这种人,将境界到底修炼在了什么地方。但是若是他有着纪行的经历,他便会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着圣人境界,也有逆向境界。那萧易到今天还没有走火入魔,成了魔道的拥柺,完全是因为他现在的真灵境界压着。 而后甲让对齐谕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身份,但是你既然是秦大人交给师傅的,那你将来的人生必然不会简单。齐谕,你的路很长,比我们所有人的路都要长。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追上那一位的高度,那个人的名字,叫作纪行。” 这算是甲让对这孩子最好的寄托了。 但是齐谕却说了一句话,“原来内阁,也没有什么。” 甲让尽量平和地对他道,“内阁没有什么东西,这确实如此。因为师父不在。但是师父永远是师傅,哪怕就是强如纪行也有向他求问武学的时候。他老人家身上的东西,我们还能再学一百年。” 齐谕道,“一百年之后呢?” 甲让笑道,“一百年之后,师傅还是师傅。你知道师傅的师傅是谁吗?” 齐谕摇头,“不知。” 甲让道,“师傅没有师傅,他能走到今天,全靠他自己一人而已。师傅是很孤独的。齐谕,师傅将你带入门中,一定有他的考虑。” 齐谕不太明白甲让的话,但是他也没有必要明白。他只是一个少年人而已,没有必要参与到师傅那个层次的博弈当中。 正当他们在此地讲这些琐碎之事时,在钦天监,秦淮已经知道了甲让刚刚发生了什么。时间一推,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石子虽然小,终究是可以掀起一丝波涛的。”秦淮手中拈着一枚棋子,但是他并不是在下棋,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带着一枚棋子的习惯,“但是平静与不平静的区别就在于,两种状态完全是对立的。” 褚门图道,“秦大人,稍后你要做什么?” 秦淮道,“自然是完成纪行大人交代的事。褚大人,你说咱们就借此事发挥,胜算几成?” 褚门图道,“就拿几个凡人死活来说事,可能很难成,况且那几个凡人还没死。秦大人要借题发挥,恐怕很难成。我估计修士界也对这件事有很敏感的嗅觉。秦大人你既然给了他们一个敌人,那他们可能最终还是会将矛头指向你给他们的敌人身上。” 秦淮轻声笑道,“若是他们真的这么做,那可就极有意思了。” 褚门图想了会儿道,“我听说秦大人做了一件事?陛下的十六子,秦大人给送出了宫?” 秦淮点头,随后他问褚门图,“你猜到了?” 褚门图道,“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秦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做的所有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了陛下,又怎么会瞒着陛下?”他轻笑道,“陛下对我要做的事知根知底,将十六皇子送出宫,自然也是陛下的意思。如果修士界真的要对过枪门下手,那他们可就踩到雷了。” 褚门图道,“秦大人,我记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秦淮停顿了很久,“什么?” 褚门图道,“我记得秦大人曾经不是这样的人,将一切算计在方方寸寸之间。秦大人,人情冷暖,到底还是为人之本。且不说那是十六皇子,单只说他还只是个孩子,秦大人,这样将他置于险境,合适吗?” 秦淮道,“褚大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最后的决断还是陛下的意思。既然那孩子到了过枪门,你也可以理解为是陛下有意栽培。当年陛下一心想要习武,却始终都没成。将十六皇子送出去,其实也算是了陛下一个心愿。只是陛下有时候做决定,咱们不是也可以引导一下吗?修士界的人若是真的动了皇家血脉,别说我了,便是……提司大人!他也不会轻饶任何一个人!” 褚门图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你被罢官,赐金还乡,数十万人会人头落地……”他想到了什么,“这就是你的打算?” 秦淮道,“你以为我会贪恋权力?”他隐约间似乎又看到了纪行的身形,随后他用手弹了一下,像是在弹走什么恐怖的东西,“如果代价仅仅如此,那纪行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可就算是圆满完成了。他留给了这个世界一个最小的问题,若是我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将会遗患无穷。” 褚门图道,“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秦淮道,“刑之明这个人是个纯粹武夫,武功底子扎实得像是用锤子一锤一锤锻出来的。他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了,想必是要给我一个惊喜,我们等他过来,到时候自然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褚门图道,“修士李光明的死,会暴露什么问题吗?” 秦淮道,“李光明这孩子,虽然只是青草地之上的一只蚱蜢,但是却是修士界比较看重的一只蚱蜢。这个人身上定然会牵扯到那么一点儿密辛。” 这个时候秦淮突然道,“哦?他来了。比我预想的要快十天。” 褚门图疑惑道,:“谁?” 秦淮道,“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武夫,刑之明。他已经到了。” 老邢刚刚到京城,没想到就有人来接他,说秦大人要见他。接他的人,他完全不认识,但是既然知道是秦大人的人,那他可得问一下了,“秦大人怎么知道我来了?” 那人显然是钦天监的人,“秦大人什么都知道,他还知道,你来找他是因为李光明的事。” 老邢忐忑不安,心道这个秦淮真是手眼通天。等他到了秦淮面前,老邢还是有点儿局促不安的。首先不说人家秦淮武功比他高太多,就说人家秦淮的手段,他有时候都要琢磨很久。 “这个,秦大人,”老邢看着秦淮,这个秦淮如今总是戴着面具,也看不清面容如何,实在很难猜心思,“本来应该是我的徒弟来的,但是他现在情况不好,你也知道,阴月阳月他完全两个样。所以我就来了。” 秦淮示意手下给老邢茶。老邢手捧茶水,“事情是这么一个事情,”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方便说话吗?” 秦淮知道老邢想要单独谈,于是摆摆手,那几个手下便退下去了,“你说吧。” 老邢道,“十仙门,十仙门的太上长老,秦大人可知晓是谁?” 秦淮想了想,“修士界便是此人一手创立,想必应当是方外中人,而且境界肯定不低,至少不应该低于我。” 老邢道,“此人是当年,我家少主人,也就是纪行纪公子曾经的一个仇人吧。” 秦淮皱眉,“少主人?” 老邢道,“哦,是这样。我家主人白芙,与纪公子是一对眷侣。因此纪公子也是在下的少主人。少主人当初不知道是有什么仇家还是怎么的,就招惹上了方外之人。那方外之人都厉害得紧。后来听少主人说的,那人名为萧易,手里一把天问剑,厉害得简直能和真灵上境的人比一比高低。” 秦淮很耐心,他似乎喜欢听老邢和他聊天。 老邢道,“这个萧易与少主人,大战了最少有三天,那几天少主人好几次都差点儿死了。最后我也不清楚少主人是怎么击退了萧易的,但是少主人仁慈,放过了他。没想到小徒手刃李光明之后,获知这萧易,正是那十仙门的太上长老啊!” 秦淮想了想,“所以你想说的是?” 老邢道,“这是私人恩怨。” 秦淮捏着手心的棋子,“私人恩怨?复辟之患,怎么就成了私人恩怨?” 老邢道,“这个人当初差点死在少主人手上。如今少主人已经成了大商国柱,他又成了一手组建修士界的那个人。秦大人,我以为这不是巧合。” 秦淮喃喃道,“复辟之患是一件大事,掺不得一点儿个人心思在里边。若是这都成了私人恩怨,那也太过儿戏,太过儿戏。” 老邢知道秦淮是一个阴谋论者,这个人不相信任何巧合,即便真是巧合,这个人也会任何这是人有意为之的巧合。 果然秦淮道,“寰宇之大,穷其精巧。万事万物自有运行之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邢喃喃道,“若要真的说我知道什么,大概就得往道家那套东西上扯了。” 秦淮道,“道家的思想是解释更深刻的现象的,但是万物之运行,起码在我们能够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当中,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说这句话时极其无情,因为他现在已经变成了这种干扰操作许多人命运的那个人了,“萧易这个人,还没有走到这个世界的顶点,所以他不可能是巧合。巧合的出现,是一方世界的终极体现。比如你不知道你还是个幼童时,一枚石子绊倒了你,在二十年之后,同样的一枚石子又绊倒了你。如果没有人刻意为之的话,这才能称之为巧合。因为这是天理所在。” 随后他道,“萧易他,最多不过我这个境界。还曾是纪行大人的手下败将,更加不可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顶点了。私人恩怨加上复辟之患,这就很有意思了,是不是针对纪行大人的一次阴谋?” 老邢目瞪口呆,“不至于吧?” 秦淮点头,“当然不止于。纪行大人与他已经不再是同一个层次的对手,就算真有人想出来这个昏招,萧易其人也对纪行大人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这个人,只能是你活着你徒弟的私人恩怨,牵扯不到纪行大人身上。” 老邢道,“我知道扯不到他身上,但是保不准人家要对咱们动手啊。” 秦淮突然愣住,他看着老邢,“就为这么点儿事?你来找我?” 老邢听他的语气,随后也不太客气道,“少主人于你而言是什么?” 秦淮被他问到了,“纪行大人……” 老邢开始掰扯起来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记得当年,我被狐妖所伤,少主人不惜奔袭千里也要留下那狐妖。秦大人,少主人与我而言是家人,我对他而言也是一样。我,甲让,白芙小姐,还有狗子,老牛,都是一家人。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天大的灾难。另外,对于大人而言,萧易只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对手,但是对我们来说,那是少主人才能应付的强者……” 秦淮道,“等等,萧易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老邢道,“他当然知道。少主人为了我们,几次三番将自己置于险境,萧易若是不瞎,自然看得见这些。” 秦淮道,“我明白了。” 纪行是一个对这世界有炙热感情的人,老邢他们死了,他的一切也都消失了。正是因为方外让萧易来用修士界对抗大商,便是因为萧易这个人在面对纪行时会更有针对性。而当纪行在面对萧易时,若是出手有了半点不合规矩的地方,萧易必然被人捧上神坛。大商在面对复辟之患时便会更加被动。也就是说,萧易成了十仙门的太上长老,只是隐于幕后的人为了针对纪行而已。 随后秦淮想到,可惜记性大人不在,若是在的话,他还真不知道纪行会让他做什么。因为纪行做事,总是不顾后果。 第527章 思忖 “这个,秦大人,”老邢看着秦淮,这个秦淮如今总是戴着面具,也看不清面容如何,实在很难猜心思,“本来应该是我的徒弟来的,但是他现在情况不好,你也知道,阴月阳月他完全两个样。所以我就来了。” 秦淮示意手下给老邢茶。老邢手捧茶水,“事情是这么一个事情,”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方便说话吗?” 秦淮知道老邢想要单独谈,于是摆摆手,那几个手下便退下去了,“你说吧。” 秦淮想了想,“修士界便是此人一手创立,想必应当是方外中人,而且境界肯定不低,至少不应该低于我。” 老邢道,“此人是当年,我家少主人,也就是纪行纪公子曾经的一个仇人吧。” 秦淮皱眉,“少主人?” 老邢道,“哦,是这样。我家主人白芙,与纪公子是一对眷侣。因此纪公子也是在下的少主人。少主人当初不知道是有什么仇家还是怎么的,就招惹上了方外之人。那方外之人都厉害得紧。后来听少主人说的,那人名为萧易,手里一把天问剑,厉害得简直能和真灵上境的人比一比高低。” 秦淮很耐心,他似乎喜欢听老邢和他聊天。 老邢道,“这个萧易与少主人,大战了最少有三天,那几天少主人好几次都差点儿死了。最后我也不清楚少主人是怎么击退了萧易的,但是少主人仁慈,放过了他。没想到小徒手刃李光明之后,获知这萧易,正是那十仙门的太上长老啊!” 秦淮想了想,“所以你想说的是?” 老邢道,“这是私人恩怨。” 秦淮捏着手心的棋子,“私人恩怨?复辟之患,怎么就成了私人恩怨?” 老邢道,“这个人当初差点死在少主人手上。如今少主人已经成了大商国柱,他又成了一手组建修士界的那个人。秦大人,我以为这不是巧合。” 秦淮喃喃道,“复辟之患是一件大事,掺不得一点儿个人心思在里边。若是这都成了私人恩怨,那也太过儿戏,太过儿戏。” 老邢知道秦淮是一个阴谋论者,这个人不相信任何巧合,即便真是巧合,这个人也会任何这是人有意为之的巧合。 果然秦淮道,“寰宇之大,穷其精巧。万事万物自有运行之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邢喃喃道,“若要真的说我知道什么,大概就得往道家那套东西上扯了。” 秦淮道,“道家的思想是解释更深刻的现象的,但是万物之运行,起码在我们能够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当中,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说这句话时极其无情,因为他现在已经变成了这种干扰操作许多人命运的那个人了,“萧易这个人,还没有走到这个世界的顶点,所以他不可能是巧合。巧合的出现,是一方世界的终极体现。比如你不知道你还是个幼童时,一枚石子绊倒了你,在二十年之后,同样的一枚石子又绊倒了你。如果没有人刻意为之的话,这才能称之为巧合。因为这是天理所在。” 随后他道,“萧易他,最多不过我这个境界。还曾是纪行大人的手下败将,更加不可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顶点了。私人恩怨加上复辟之患,这就很有意思了,是不是针对纪行大人的一次阴谋?” 老邢目瞪口呆,“不至于吧?” 秦淮点头,“当然不止于。纪行大人与他已经不再是同一个层次的对手,就算真有人想出来这个昏招,萧易其人也对纪行大人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这个人,只能是你活着你徒弟的私人恩怨,牵扯不到纪行大人身上。” 老邢道,“我知道扯不到他身上,但是保不准人家要对咱们动手啊。” 秦淮突然愣住,他看着老邢,“就为这么点儿事?你来找我?” 老邢听他的语气,随后也不太客气道,“少主人于你而言是什么?” 秦淮被他问到了,“纪行大人……” 老邢开始掰扯起来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记得当年,我被狐妖所伤,少主人不惜奔袭千里也要留下那狐妖。秦大人,少主人与我而言是家人,我对他而言也是一样。我,甲让,白芙小姐,还有狗子,老牛,都是一家人。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天大的灾难。另外,对于大人而言,萧易只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对手,但是对我们来说,那是少主人才能应付的强者……” 秦淮道,“等等,萧易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老邢道,“他当然知道。少主人为了我们,几次三番将自己置于险境,萧易若是不瞎,自然看得见这些。” 秦淮道,“我明白了。” 纪行是一个对这世界有炙热感情的人,老邢他们死了,他的一切也都消失了。正是因为方外让萧易来用修士界对抗大商,便是因为萧易这个人在面对纪行时会更有针对性。而当纪行在面对萧易时,若是出手有了半点不合规矩的地方,萧易必然被人捧上神坛。大商在面对复辟之患时便会更加被动。也就是说,萧易成了十仙门的太上长老,只是隐于幕后的人为了针对纪行而已。 随后秦淮想到,可惜纪行大人不在,若是在的话,他还真不知道纪行会让他做什么。因为纪行做事,总是不顾后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十仙门。 “徐徐而图之,徐徐而图之,”萧易坐在椅子上,一直都在念叨这一句话,“星官,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在他眼前有一只棋盘,棋盘之上,有一枚已经碎了的棋子。他一直看着那一枚棋子,“怎么就死了?” 那枚棋子,是李光明的命格,现在已经碎了。 这个世界上总是会存在一些神仙局。他派李光明去刺杀甲让,自然是要真的杀。而且杀甲让的是世光宗的人,世人自然觉得与他无关。世光宗能有今天的规模,实则便是他一手在暗中操作。 李光明是一个很好用的人,功力够高,想的也少,一心只想证道。凡是有关能够证道的事,他都愿意去做。而萧易只要略施小计,这李光明便会根据他的暗示去做任何事情。另外,他是修士界的领袖,自然所有修士对他都有着不一样的信任。 萧易现在还不知道秦淮已经知道了他便是十仙门的太上长老,而且他也不知道秦淮一直在针对整个修士界做了一系列的安排。所以萧易现在的麻烦,仍然在于如何将纪行引出来。他要将纪行的一切亲友都通过江湖恩怨的方式剪除,然后再让纪行恼羞成怒。如果纪行对修士界动手,那就太好了。 因为那会导致修士界与纪行的开战,而纪行在很大的层面上代表着大商朝廷,那便意味着修士界会与大商朝廷有一次战争。而修士在大商百姓眼中,现在已经有了仙家之称了。也就是说许许多多的百姓,极有可能会受到十仙门的蛊惑,成为对抗朝廷的力量。而那个时候方外若是再与大商开战,天下八十一州数百大国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届时大商朝廷的文官系统以及武官系统都会面临一次极大的考验。复辟,就是从这里正式开始的。 但是现在李光明死了,这件事就不太好办了。 根据消息,甲让是在中了李光明的毒之后,还能凭借绝对的硬实力斩杀李光明。这说明甲让的武功必然是得到了一次大洗牌。萧易所知道的是,刑之明这个人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凭空悟出来一套枪法,这套枪法几乎就是为了修士而准备的。不过会这套枪法的人,似乎目前为止不超过三个,也就是说极其难练。那甲让,想必是学会了这套枪法了。 萧易冥思苦想,他当初是根据古修士的法子改良的,这才让许多就连散人境的修士,都能在天上飞两圈。不过这样做的后遗症也是很明显的,那就是要将许多精力放在御空飞行上,体魄的修炼跟不上。等到他们真灵上境的时候,会发现无暇体魄根本无法修炼。那个时候,这些修士就知道后悔了。 若是无法修炼无暇体魄,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寿元。而化神一途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彻底断绝。因此真灵上境最看重的便是寿元,而寿元又与肉身紧密联系。所以说,修士是不可能有大成的那一天的。 但是他不知道那个刑之明是怎么琢磨出来的那一套东西,居然能够与他改良的修行方法比上一比。若是刑之明解决了这一大难题,也就意味着真元境武夫的实力会与真灵境武夫的差距缩小一大截。那这个创举,很有可能会改变整个世界的布局。 其实是他高估老邢了。 过枪之术,也不过是秦淮琢磨出来的类似于古修士修行之法的一个雕虫小技。并不能像萧易创出来的功法那样能够长久御空。 如果武夫能够长久御空,意味着兵力投送会变得很快。并且真元境武夫终于有了能够与真灵境武夫周旋的实力或者说资本。届时,搞不好十个真元境高手带着射神弩,能把一个真灵境高手玩死。 所以秦淮改良的那所谓过枪术,其实不过就是取了宋千会枪法的霸道,以及短暂御空的旁门左道。只是这短暂御空能够刚巧与枪法相辅相成,所以说,如果不会枪法,只会这短暂御空之术,最多只能与真元境修士对拼几记,碰上了真灵境武夫,跑都没机会跑。 萧易他现在行动不便,所以他没办法直接去过枪门杀了刑之明。但是他不能这么做,若是真的行如此莽夫行径,便会失去一切先机。 不过李光明的死,可以让他做更多的事。 过枪门,只要击垮这个宗门就足够了。他心里想着。 世光宗与燕京衙门的交涉过程,几乎是每隔一天,他这里就会收到新的消息。他要确定朝廷的态度。因为李光明伤了朝廷的捕快,这算是一个意外,若是朝廷要追责,肯定会追责世光宗。而不会追责到整个修士界。毕竟那个捕快还活着,而且李光明又死了。即便朝廷的态度极其恶劣,也不会影响到整个大局。 他想通了这一层之后,觉得似乎事情变得不是那么棘手。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甲让与付汤的决战。 在过枪门,大师兄与二师兄,同样都是击败了修士的猛人,同样都是门内弟子之中功力最高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决斗,别说弟子们很期待,若是传出去了,恐怕就连修士界的人都会来观看。 甲让还没上擂台,他一直静坐在内阁之中。他虽然还没有上台,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这实在不是自大。他现在的功力堪比真元九境。而真元九境与真元八境之间,有着至少三十倍的功力浑厚之差。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付汤。若是让付汤知道他现在的功力如此之高,恐怕人家会以为他胜之不武。而自己又没有提前告诉他,搞不好等到阴月的时候,付汤就会来报仇了。 所以甲让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付汤输得太难看。至少也要让付汤以为他已经出了全力。 等到了正午,付汤已经站在擂台上等了很久了。看得出来他在心中已经准备了一万个击败甲让的方法。只见他捏紧手中枪,看来他是要用他认为最强的过枪术来对付甲让了。 甲让从内阁出来,他手里也提着枪。 付汤道,“为何不用你惯用的刀?” 甲让一边走一边道,“枪乃百兵之长,何况是面对师弟你,用刀就太过托大了。师弟,今日比试,点到为止,师兄即便是胜不了你,你也莫要痛下杀手!” 付汤道,“师兄,未言战先言败,你的斗志太薄弱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挑下一个月?” 甲让哪里会让他等到阴月去,“师弟,就今日。” 第528章 胜负 随后他道,“萧易他,最多不过我这个境界。还曾是纪行大人的手下败将,更加不可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顶点了。私人恩怨加上复辟之患,这就很有意思了,是不是针对纪行大人的一次阴谋?” 老邢目瞪口呆,“不至于吧?” 秦淮点头,“当然不止于。纪行大人与他已经不再是同一个层次的对手,就算真有人想出来这个昏招,萧易其人也对纪行大人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这个人,只能是你活着你徒弟的私人恩怨,牵扯不到纪行大人身上。” 老邢道,“我知道扯不到他身上,但是保不准人家要对咱们动手啊。” 秦淮突然愣住,他看着老邢,“就为这么点儿事?你来找我?” 老邢听他的语气,随后也不太客气道,“少主人于你而言是什么?” 秦淮被他问到了,“纪行大人……” 老邢开始掰扯起来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记得当年,我被狐妖所伤,少主人不惜奔袭千里也要留下那狐妖。秦大人,少主人与我而言是家人,我对他而言也是一样。我,甲让,白芙小姐,还有狗子,老牛,都是一家人。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天大的灾难。另外,对于大人而言,萧易只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对手,但是对我们来说,那是少主人才能应付的强者……” 秦淮道,“等等,萧易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老邢道,“他当然知道。少主人为了我们,几次三番将自己置于险境,萧易若是不瞎,自然看得见这些。” 秦淮道,“我明白了。” 纪行是一个对这世界有炙热感情的人,老邢他们死了,他的一切也都消失了。正是因为方外让萧易来用修士界对抗大商,便是因为萧易这个人在面对纪行时会更有针对性。而当纪行在面对萧易时,若是出手有了半点不合规矩的地方,萧易必然被人捧上神坛。大商在面对复辟之患时便会更加被动。也就是说,萧易成了十仙门的太上长老,只是隐于幕后的人为了针对纪行而已。 随后秦淮想到,可惜记性大人不在,若是在的话,他还真不知道纪行会让他做什么。因为纪行做事,总是不顾后果。 过枪之术,也不过是秦淮琢磨出来的类似于古修士修行之法的一个雕虫小技。并不能像萧易创出来的功法那样能够长久御空。 如果武夫能够长久御空,意味着兵力投送会变得很快。并且真元境武夫终于有了能够与真灵境武夫周旋的实力或者说资本。届时,搞不好十个真元境高手带着射神弩,能把一个真灵境高手玩死。 所以秦淮改良的那所谓过枪术,其实不过就是取了宋千会枪法的霸道,以及短暂御空的旁门左道。只是这短暂御空能够刚巧与枪法相辅相成,所以说,如果不会枪法,只会这短暂御空之术,最多只能与真元境修士对拼几记,碰上了真灵境武夫,跑都没机会跑。 萧易他现在行动不便,所以他没办法直接去过枪门杀了刑之明。但是他不能这么做,若是真的行如此莽夫行径,便会失去一切先机。 不过李光明的死,可以让他做更多的事。 过枪门,只要击垮这个宗门就足够了。他心里想着。 世光宗与燕京衙门的交涉过程,几乎是每隔一天,他这里就会收到新的消息。他要确定朝廷的态度。因为李光明伤了朝廷的捕快,这算是一个意外,若是朝廷要追责,肯定会追责世光宗。而不会追责到整个修士界。毕竟那个捕快还活着,而且李光明又死了。即便朝廷的态度极其恶劣,也不会影响到整个大局。 他想通了这一层之后,觉得似乎事情变得不是那么棘手。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甲让与付汤的决战。 在过枪门,大师兄与二师兄,同样都是击败了修士的猛人,同样都是门内弟子之中功力最高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决斗,别说弟子们很期待,若是传出去了,恐怕就连修士界的人都会来观看。 甲让还没上擂台,他一直静坐在内阁之中。他虽然还没有上台,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这实在不是自大。他现在的功力堪比真元九境。而真元九境与真元八境之间,有着至少三十倍的功力浑厚之差。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付汤。若是让付汤知道他现在的功力如此之高,恐怕人家会以为他胜之不武。而自己又没有提前告诉他,搞不好等到阴月的时候,付汤就会来报仇了。 所以甲让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付汤输得太难看。至少也要让付汤以为他已经出了全力。 等到了正午,付汤已经站在擂台上等了很久了。看得出来他在心中已经准备了一万个击败甲让的方法。只见他捏紧手中枪,看来他是要用他认为最强的过枪术来对付甲让了。 甲让从内阁出来,他手里也提着枪。 付汤道,“为何不用你惯用的刀?” 甲让一边走一边道,“枪乃百兵之长,何况是面对师弟你,用刀就太过托大了。师弟,今日比试,点到为止,师兄即便是胜不了你,你也莫要痛下杀手!” 付汤道,“师兄,未言战先言败,你的斗志太薄弱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挑下一个月?” 甲让哪里会让他等到阴月去,“师弟,就今日吧。” 随后他一顿长枪,立于擂台之上。付汤眼红地看着甲让,“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只见付汤几乎是在七个呼吸之内就完成了凭枪御空。甲让一看他这一手,就知道他已经是将第一层过枪术练得极其纯熟了,若是再熟练一些,弄不好三个呼吸之内就能御空而行。 不过当付汤以为自己占了先机之时,没有想到甲让已经在空中等他了。付汤怒目一瞪,没有想到这惯用刀的大师兄,竟然将枪法练成了这样的境界!但是他哪里会仅仅因为此事就会退缩?他将真元灌注到长枪之中,“啊!” 整个擂台周围半里地都为之一震! 甲让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留手!付汤这是要出全力的前奏!只见甲让也很快地释放出来同等强大的气势,,而且抢在了付汤之前出手! 付汤哪里会让甲让占尽先机,见甲让出手的一瞬间,他也冲着甲让一记大枪横扫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过枪门所有弟子都头皮发炸,这大师兄和二师兄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说好的谈手,怎么就成了生死相逼!同时所有人连连后退,生怕被这两个人战斗的余波给伤到。 甲让知道付汤这一记横扫是冲着他脑袋来的,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让他得手!? 于是他也一记横扫而去,两个人用的都是同一招。 原本大家以为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扫,却在俩人摆出一个即将横扫的架势之后,突然之间爆发出了让人眼花的速度! 只见两杆枪强光一闪,突然之间两杆枪撞击在了一起!顷刻间便是火花乱喷!二人都是倒飞十步!付汤两手发麻,灵魂震颤,差点就软下去直接输了!他不信自己拼力量拼不过,但是刚刚那一瞬间,他的确感受到了自己很难逾越的力量!那种力量,就像他撞上了一堵刚硬地如同万斤之重的铜墙一般!他一时间有些懵了,眼前的大师兄似乎体内蕴藏着他根本想象不到的力量。 但是他不信,他绝对不信,他觉得这是错觉。就算他和甲让之间会有实力差距,但是也觉得不可能差距会这么大,除非甲让的境界已经到了真元九境。但是到目前为止,不管是他观察的还是他听说的,甲让都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所以他觉得,甲让现在肯定也不好受。 甲让现在确实不好受。、 刚刚他和付汤那一记没有任何花哨的实力对拼,完全是在考研他的肉身强度。他现在身体之内仍然还有残毒未消,肉身依旧处于一个比较弱的时期。饶是他现在真元比付汤充沛几十倍,但是他想动用的,只有几十分之一而已。因此他必须在留有实力的情况下,来承受付汤猛烈如同陨石撞击的力量! 付汤只是在犹豫一息的时间之内,就调整好了心态,他不相信自己力量比甲让弱,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脑子。他又变招了,倾尽全力,几乎是赌上这一局的输赢,以极快的速度刺了过去!同时在他枪尖周围都因为剧烈的灵气波动而出现了一个漩涡,而他又一枪捅破了这个漩涡! 甲让见他如此,知道又是一次纯力量的比拼,他虽然现在肉身有些弱,但是不代表他会怕这种纯粹的对拼。只见甲让就像是你出什么招,我就出什么招似的,也是一记枪刺了过去! 但是中途付汤竟然临时变招!改刺为撩!那枪尖便是盯着甲让的心窝去的!甲让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极高的战斗天赋,只见他一个侧身,也是一记撩过去! 而付汤在出招的半途再次变招,狠狠地向着只比他身位矮一尺的甲让砸了下去! 甲让知道这小子的打算,他要把自己一点一点地砸到地上去,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占据比他高的优势。所以甲让现在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强行硬挑,一枪将他挑上天,而后拉开距离,再次占据比他高的优势! 果不其然,付汤狠狠一枪砸实了!同时甲让也是一枪上挑,用了大约有足足一成的功力! 付汤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占据上风,在从枪杆之上传来一股让他胆寒的巨力时,他才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有可能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后那股巨力来不及让他反应,直接作用到了他的身体之上!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紧捏着枪不放了,且不说那股巨力会不会伤到自己,若是自己与甲让的距离因为自己一直要拿着枪而分开,他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因此付汤立即松手,将那股巨力卸去,而后便见他那一杆长枪只在瞬息之间被甲让击飞!翁的一声,付汤的长枪深深扎入擂台之上,长枪尾部还在微微颤抖! 甲让立在空中,静静地看着他。 付汤也看着甲让,“师兄好本事!” 甲让有些气喘吁吁,他这倒不是装的,是真的肉身有些疲累了,“师弟也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付汤看出来了甲让现在气力不济,似乎有些虚弱,于是道,“一个月前师兄不是手刃大敌吗?怎么我瞧着像师兄受了重伤?不像仇人被杀。” 甲让咳嗽了一声道,“不过是一场惨胜,师弟莫要将我抬得太高。不如就到这里,咱们平局收场。” 付汤有些狠厉地看着甲让,“是不是过了今天,往后再对你出手就没有机会了?” 甲让眉头皱了一皱,“师弟,若是再打下去,师兄就要出杀手了,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付汤立在空中,一只手伸出来,扎在擂台之上的长枪颤抖地越发剧烈,“师兄,就算是死在你手上,我也要看看你我之间,究竟孰强孰弱!” 甲让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他想不通付汤为什么这么轴。若是他一老早就出全力的话,付汤的结局就会像李光明一样,先是被他一枪砸晕,而后便是一枪挑死。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若是将自己接近真元九境的实力暴露出来的话,那不相当于明摆着告诉付汤自己是在玩他吗?所以甲让现在似乎只能应战。 “师弟,你何必这样呢?”甲让捏紧了手中枪,“如果我伤了你,师父会不高兴的。” 付汤十分不满甲让这种胜券在握的态度,“你不过就是多跟了师傅几年而已,凭什么你就认为你一定能伤得了我?就凭你刚刚小胜我一场?师兄,真正的战斗才开始!” 甲让看着付汤,“师弟,你可能会死的。” 第529章 外物 但是中途付汤竟然临时变招!改刺为撩!那枪尖便是盯着甲让的心窝去的!甲让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极高的战斗天赋,只见他一个侧身,也是一记撩过去! 而付汤在出招的半途再次变招,狠狠地向着只比他身位矮一尺的甲让砸了下去! 甲让知道这小子的打算,他要把自己一点一点地砸到地上去,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占据比他高的优势。所以甲让现在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强行硬挑,一枪将他挑上天,而后拉开距离,再次占据比他高的优势! 果不其然,付汤狠狠一枪砸实了!同时甲让也是一枪上挑,用了大约有足足一成的功力! 付汤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占据上风,在从枪杆之上传来一股让他胆寒的巨力时,他才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有可能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后那股巨力来不及让他反应,直接作用到了他的身体之上!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紧捏着枪不放了,且不说那股巨力会不会伤到自己,若是自己与甲让的距离因为自己一直要拿着枪而分开,他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因此付汤立即松手,将那股巨力卸去,而后便见他那一杆长枪只在瞬息之间被甲让击飞!翁的一声,付汤的长枪深深扎入擂台之上,长枪尾部还在微微颤抖! 甲让立在空中,静静地看着他。 付汤也看着甲让,“师兄好本事!” 甲让有些气喘吁吁,他这倒不是装的,是真的肉身有些疲累了,“师弟也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付汤看出来了甲让现在气力不济,似乎有些虚弱,于是道,“一个月前师兄不是手刃大敌吗?怎么我瞧着像师兄受了重伤?不像仇人被杀。” 甲让咳嗽了一声道,“不过是一场惨胜,师弟莫要将我抬得太高。不如就到这里,咱们平局收场。” 付汤有些狠厉地看着甲让,“是不是过了今天,往后再对你出手就没有机会了?” 甲让眉头皱了一皱,“师弟,若是再打下去,师兄就要出杀手了,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付汤立在空中,一只手伸出来,扎在擂台之上的长枪颤抖地越发剧烈,“师兄,就算是死在你手上,我也要看看你我之间,究竟孰强孰弱!” 甲让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他想不通付汤为什么这么轴。若是他一老早就出全力的话,付汤的结局就会像李光明一样,先是被他一枪砸晕,而后便是一枪挑死。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若是将自己接近真元九境的实力暴露出来的话,那不相当于明摆着告诉付汤自己是在玩他吗?所以甲让现在似乎只能应战。 “师弟,你何必这样呢?”甲让捏紧了手中枪,“如果我伤了你,师父会不高兴的。” 付汤十分不满甲让这种胜券在握的态度,“你不过就是多跟了师傅几年而已,凭什么你就认为你一定能伤得了我?就凭你刚刚小胜我一场?师兄,真正的战斗才开始!” 甲让看着付汤,“师弟,你可能会死的。” 付汤哪里会就此罢休?此时长枪在手,一腔豪迈之勇又回到了他身上,“大师兄,莫不是你怕了?” 甲让经过上次的事只会,对这些原本很执着的东西,其实已经看得有些淡了,所以他一点也不忌讳,“我就是怕了。” 所有同门都笑起来,因为这种直接认怂,倒像是甲让在和付汤开玩笑似的。而付汤又是个一点就炸的,听了甲让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跪下!” 而后他跳上空中,打算以绝对的力量将甲让压下去!而甲让也在这一瞬间跳了上去。俩人越飞越高,长枪之间不断碰撞,都想将对方压下去。但是俩人似乎总是都差那么一线,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齐谕在下面是看得心潮澎湃,他想到自己将来也有一天能够像这两位师兄这样,不禁面庞潮红,真想现在在擂台之上还有他的身影。但是他现在距离甲让他们的实力差距还太大,只能在擂台之下干看着。 甲让与付汤越升越高,直到距离地面已经有了三里之遥时,俩人都知道麻烦大了。若是在这个高度,任何一人被对方挑落而后坠了下去,根本不用对方出手,自己就能把自己摔死。 虽然他们现在能飞,但是是建立在与地面的联系之上的,并不是真正的能飞。就算让他们再往上升,他们也办不到了。不过甲让还能再往上升点儿,毕竟他功力足够浑厚,不会出现突然坠落的情况。 这个时候甲让觉得自己应该再往上升点儿,或许就能让付汤不战自败。因此甲让看似挑衅地看了一眼付汤,而后生生往上再飞了半里地。 付汤看得面红耳赤,他焉能让甲让比下去?因此他也继续往上,可惜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就算再勉强,也不过就是到了十丈之上。这个时候甲让居高临下看着付汤,“师弟,你输了。” 付汤犹自逞强道,“我没输!够胆就和我打!这么高,是不是你害怕了,所以一直躲着我?” 甲让松开长枪,以气驾驭,近乎怜悯地看着付汤,“师弟,你现在全身的力量都在勉力维持你现在的御空,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与我战斗。你认输吧,现在你对上我已经没有丝毫胜算了。” 付汤怒喝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甲让并指如剑,指挥长枪奔着付汤而出,只见长枪如电一般激射而去!付汤因为距离地面太远,早已不如当前那么灵活。那一枪又快又狠,他看着那枪尖,一时间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那长枪枪尖吸走了!再加上他现在发现自己很难将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高空之中横移开来,一时间他忘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说白了就是,他慌了。 甲让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眼看着就要被他刺死,却一点动作也没有,急忙御动真元,将长枪往一边拨去! 在这种时候,甲让原本还以为对方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儿再战之力,但是偏偏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敢真的下死手?若是真的出了事,等师傅回来了,不知道会怎么责罚他! 于是甲让一指点出的真元如蛇一般迅速爬了过去。这一瞬间,四周的时间似乎放慢了。甲让的真元自然是比长枪更快十倍,但是那长枪距离付汤已经只有一尺的距离!枪尖喷吐的锋锐气流已经触碰到了付汤的衣襟。而那一股真元才刚刚爬上长枪! 付汤的眼珠子已经往下,此时他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杆能夺去他性命的长枪,他想后退,但是后退不了。 甲让在上空,额头上已经青筋暴起,当真元爬上长枪的一瞬间,他根本来不及确认自己是否已经获得了对长枪的控制,便狠狠地往右边一拉! 只听见嗖得一声,长枪便到了付汤身后! 过枪门众弟子只看见付汤无力地从高空坠落,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师兄他……杀了二师兄?”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浮现出这一句话。 甲让懊悔至极,急忙冲下去,要接住付汤!因为刚刚这一幕出现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伤了付汤的性命。若是输了这一场比试,能够挽回付汤性命,他宁愿自己输了。但是当他接近付汤的一瞬间,却发现付汤嘴角勾起! 甲让急忙后退,但是已经晚了。他刚刚情急之下,用了全力御空。他的全力,相当于真元九境的所有实力,巨大的惯性让他不能在极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甲让现在想起来,刚刚付汤一直没有丢了手中长枪,他就不该放松警惕。现在他反应过来了,却发现付汤的枪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心窝。 哪怕他尽全力后退,也会继续向前推进至少三丈。那三丈的距离,足够付汤将他扎个透心凉了。因此甲让死死盯着付汤,而后将真元灌注在自己双手之上,死死抓住枪尖。只在一瞬间,枪尖爆发出来的劲气就扎破了他的掌心。而后甲让与付汤双双落地! 众弟子只见擂台之上,甲让抓住付汤的脖子,让他不至于狠狠摔在地上,同时一手捏住枪尖,指缝之间渗出来血液如水般从枪尖淋到枪杆上,再滑到付汤的手指上。 甲让仍旧看着付汤,缓缓说出来一句话,“师弟,你心术不正,师傅是不会传给你他的真传的。” 付汤现在再也笑不起来了,论功力,甲让似乎一直都在处处压制他。论心性,甲让能够始终保持比他更加坚定的状态。他现在连命都是甲让一手拖回来的。 齐谕看着这一幕,他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刚刚他都以为甲让杀了付汤。现在看到甲让一手抓住付汤不让他死,一手抓住枪尖,护住自己,说起境界高度,甲让已经远超付汤。 甲让松手,两手伤口渗出的血被他的真元很快止住。只见他甩了甩手,头也不回便去了内阁。 付汤躺在擂台上,他喃喃自语道,“师兄,是我输了,我输了。” 他不仅输了武功,也输了他的全部精气神。倘若一开始他大气一点,就算输了,至少吃相也不会这么难看。他盘坐在擂台之上,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自己为什么会输。他觉得自己输的理由不止是功力不济。也不只是做人不及甲让,还有一种其他的东西,他感受不到,但是他觉得甲让身上就有,这东西让他觉得哪怕他和甲让都是真元境,但是甲让在他面前时,对他而言就像一座大山一般。 尤其是在输了这次比试之后,他越发地觉得这种东西的存在了。其实这便是境界,真实的境界。 甲让在经过那一次挫折之后,真实境界已经接近君子,虽然还没有到,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坚定的心了。这境界会使他在经历很多困苦的时候,能够保持一个强大的心态。这种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但是付汤难以理解,他只是一个武夫而已。 不过甲让算是为他上了一课。 付汤静坐擂台,这一坐就是一个月。 甲让静坐内阁,一坐也是一个月。 原本说好的教齐谕枪法还有刀法,也因为这两个人的打坐而匆匆结束了。不过齐谕并不介意。 老邢回来了,他回来便看见付汤坐在擂台上。老邢对于弟子是比较严肃的那种,不管弟子年龄多大,他一向不苟言笑。虽然对甲让已经不会再不苟言笑,但是对于一般弟子,特别是付汤这种问题很严重的,他可不会嘻嘻哈哈。 因此老邢看见付汤的第一眼便道,“不练功,坐在这里?” 付汤看着老邢,缓缓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师傅,您是不是有什么,没有教过我?” 老邢道,“没有交给你的东西多了去,你想要学什么?” 付汤静坐一个月之后,戾气少了很多,这让老邢也有点儿刮目相看的意思。付汤道,“大师兄,他,有我们没有的东西。” 老邢道,“你被你大师兄收拾了?” 付汤虽然不愿意承认这种说法,但是面对师傅他不敢胡来,便点点头。 老邢道,“他留手了是吧?” 付汤没有想到师傅这都知道,不禁对老邢生出恐惧的心思,“是的。” 老邢道,“没有猜错的话,你下死手,他救了你。” 付汤抬头,看着老邢,“师傅?” 老邢道,“你要去想一件事情,在武功之外,还有什么是可以击败别人的。” 付汤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听不明白。” 老邢道,“若是你不仔细琢磨,我现在就这样给你讲出来,你最后还是不能真正地明白。你大师兄不只是在功力上比你高,还在其他方面上比你强上一筹,甚至不止一筹。” 第530章 大战 老邢道,“你被你大师兄收拾了?” 付汤虽然不愿意承认这种说法,但是面对师傅他不敢胡来,便点点头。 老邢道,“他留手了是吧?” 付汤没有想到师傅这都知道,不禁对老邢生出恐惧的心思,“是的。” 老邢道,“没有猜错的话,你下死手,他救了你。” 付汤抬头,看着老邢,“师傅?” 老邢道,“你要去想一件事情,在武功之外,还有什么是可以击败别人的。” 付汤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听不明白。” 老邢道,“若是你不仔细琢磨,我现在就这样给你讲出来,你最后还是不能真正地明白。你大师兄不只是在功力上比你高,还在其他方面上比你强上一筹,甚至不止一筹。” 付汤怎么会相信老邢的这种说辞,全然以为师傅是在消遣他,但是他又无计可施。 “师傅,我也是你的弟子,他也是你的弟子,为什么他能学我就不能学?”付汤质问道。 老邢道,“你心术不正。我也就只能点到即止。” 随后老邢便留下了沉默在原地的付汤。 正在老邢准备回内阁去看看正在经历真元八境到真元九境的甲让时,却见一弟子传信过来,说有修士拜山。 老邢以神识传音让那弟子将修士稳住,他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出去见人。然而下一刻老邢面色一变,勃然大怒,“竖子安敢!?” 随即付汤只觉一股罡风扑面,脸上被气浪刮得生疼,却已经不见了师傅的踪影。 老邢只在顷刻间便到了外堂,此时的他已经手捏一修士下巴,将那修士提了起来,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恐怖。 修士极其惧怕,但是他早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只见他硬生生摆出来一副笑脸,“前辈安然无恙?” 随后此人噗的一声便爆炸了!这种情况哪里会有人相信突然那人会爆炸?刚刚还好端端的一个人,老邢还打算问他几句话,就这样突然之间炸了,血液肉沫糊了老邢一脸。让老邢这种老江湖也着了道。但是老邢怎么可能会在出事之后一点防范都没有,只在一瞬间,他便驱动真灵将血沫从自己身上刮了干净。但是老邢却发现现在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隐隐刺痛。 老邢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于是赶紧问向瘫在一边的弟子,“他为何伤你?” 那弟子乃是外门弟子,功力低微,只是摇头,“祖师,弟子也不知,此人出手太快!” 老邢知道,这死了人的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于是下令封山。没想到命令还没出去,一个真灵修士便硬闯进过枪门外堂,见到了这一幕。 且不说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那修士宗门精心筹划,只说这真灵修士的反应,那表情绝对不是一老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因此那真灵修士一时间眼都瞪直了,看着一地的肉沫,“玄……玄阴师侄?” 老邢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封山的了,而且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那真灵修士将死者遗留的那点儿骸骨带回去。留着这点儿碎尸,还有可能找阴阳家的人查明此人并非是他亲自出手捏死的。因为人家死在了他的宗门之内,最后这人的师门是一定要向他追责的。老邢若是不将此事查明了,在天理上边他就吃了天大的亏。 老邢自然认识那真灵修士,现在他只能耐下性子,因为他感觉到一个天大的阴谋已经笼罩到了他头上,“朴道人,刑某一生坦荡磊落,决然不可能对一个后辈下此杀手,你信我也不信?” 朴道人眼里全是血丝,那弟子他既然带出来了,自然是他十分中意的孩子,这才带着来过枪门看看这修士界最大的敌人,也来见见世面。没想到他一个没留神,弟子就这样碎成了肉块。他抬头瞪大双眼看着老邢,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信!老子信!” 老邢自然明白朴道人的心境,换甲让真个被人打杀了,他就算是命不要也要灭人满门。此时他见朴道人还能维持平静,不仅佩服道人的养气功夫,也佩服此人的豁达,“既然你信我就好,你知道,出这种事肯定背后有……” 没等他说完,朴道人背后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出现八十一枚柳叶飞剑,个个吞吐着刺眼光芒,混若择人而噬的恶魔! “老子信你妈的!留下来吧!”朴道人从牙缝里蹦出来这一句话之后,背后飞剑如同群魔乱舞。 老邢面色铁青,看这架势就知道坏了。这修士乃是由武入道,飞剑使得比真正的道士还要多三分杀伐,眼瞅着是要大开杀戒,若是不加以阻挡,过枪门的弟子一个都活不了。只见老邢并指如剑,随后一瞬间这外堂之内的弟子便被一股巨力带出了堂内。同时一杆闪烁着电光的长枪在捅破层层院墙之后,当的一声被老邢擒在手中。 “禁制!”朴道人被老邢的手段震住。所谓禁制,这都是真灵上境的人才敢玩的东西,有着不必依靠武器就能发挥出强大威慑力的能力。 老邢没有动用他那棍子,自然是要留手的,“你弟子突然暴毙,这种事我也不想看见,但是你仔细想想,即便是我反应及时,你弟子也活不了。当时他被我制住,我根本没有反应时间他就死了。” 朴道人一点没把老邢的话听进去,伸出两指对着老邢便是攻了过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邢知道能使这极多数量飞剑的人都是狠人。因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么多柳叶飞剑,他不可能随时捏出禁制来抵挡。所以现在他只能期盼这朴道人的分心功夫还没有学到家。因为他一杆枪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这么多运行轨迹完全不同的飞剑的。 果然,所有飞剑都是同样的运动趋势,朴道人的分心功夫还不足以支撑他同时驱动这么多飞剑做出不同的攻击轨迹。这就好比一个人手里捏了两根针,要将这两根针捏在同一只手里,而后同时甩出去扎中同一个目标,还是比较简单的。但是若是左右手各拿一根针,再甩出去扎中不同的目标,那个难度可就不一样了。 因此当老邢看见这么多飞剑如同流水一般,虽然气势恢宏,却反倒说明了朴道人的功力还不够。这样老邢他心里就有底了。 因此老邢狠狠一枪砸过去,将那些飞剑砸飞了许多。每一枚飞剑都与朴道人心神相关,一时间朴道人也十分难受。 老邢意欲打破僵局,而打破僵局的最好办法就是先发制人,将一切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而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先降服朴道人,而后再将尸体收起来,不让任何人碰,找来阴阳家的先生过来判定一下这人的死因究竟是如何。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万万不能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因此老邢在出招之后,便对朴道人说了一声,“得罪了!” 突然间老邢的身形在朴道人眼前生生消失,正在朴道人用神识探查的时候,却发现背后有一异物朝着自己袭来。他强行转过头,果然发现枪尖,随后柳叶小剑聚成一柄大剑将那枪尖挡住之后,不知哪里来的一根棍子咚得一声敲在朴道人脑门上。 朴道人白眼一翻,便被老邢生生敲晕了过去。这个时候付汤和甲让都赶过来了。甲让一脸震惊,“师傅!你因何打杀人家师徒!?” 老邢骂骂咧咧道,“你狗日的放屁,这明摆着老子是被阴了,咱们过枪门马上就要有大难临头!趁着现在时间还早,付汤,你赶紧去请阴阳家的先生,就以我的名义。阴阳家的人不认识我,你就提钦天监的秦淮秦大人!” 付汤头一回被师傅委以重任,可刚刚师徒俩似乎还闹得不愉快,一时间他傻在了原地。老邢操起棍子,恨不得一棍子敲在他脑门上,“愣着干嘛!事不宜迟赶紧去!” 付汤问道,“师傅,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邢道,“这朴道人的弟子不知为何突然发狂,竟然偷袭咱们门内弟子,我出面制止,还没等我问,那修士便在我眼前炸开了花。之后他师傅朴道人便赶来了,我这真是裤裆里坐了个柿饼,不是屎也是屎了!” 甲让虽然知道事态紧急,但是还是忍不住笑,“那师傅现在把人家师徒俩都留在了咱们门内,修士界的人肯定会来问的。这不是坐实了你暴起杀人的事吗?” 老邢道,“如若是什么都不做,便会失去先机,到时候步步都落人他人圈套之中。索性咱们恶人做全套,先把他师徒俩都留下来。修士界的人问起就死不承认,等阴阳家的高人来了再查明真相,届时就不会落人口舌。” 甲让一听老邢思路这么清醒,不禁感叹道,“师傅,你有这气魄,不去京城为官可惜了!” 老邢现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开玩笑,提气对整个门内弟子道,“即今日起,过枪门内弟子一律不得外出,门中方才出了血光之灾,倘若遇上修士来攻山,不可手软,一律杀无赦!” 老邢又对甲让道,“你现在功力不低,算算只有十七天,你的真元便会回到最高的状态,那段时间,你可不能留手!” 甲让点头,“师傅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邢道,“这不是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仔细想想咱们因何而成此宗门。今天遇上了这恶心人的事,就算用裤裆想都知道是修士界搞的鬼。现在咱们都是为那位办事了。我刚刚从京城回来,自然知晓了不少密辛。当时秦大人就警告我有可能修士界会对咱们没有理由地动手,这我才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出了这事!” 甲让想起来了秦淮与修士界的对抗,心中大概有了个底儿,“师傅,放心吧。” 这个时候一个少年出现在了外堂门口。老邢转头一看,齐谕也在看着他。 齐谕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师傅。” 老邢对所有内门弟子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弟,他还小,路还很长,一定要保护好他。” 老邢知道这齐谕是秦淮交给老邢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便道,“师弟只要在我身边,就绝对不会出事。” 老邢看着那小少年,心中叹道,“能不能撑过这一回,就得看这孩子了。” 即便老邢出手很快,将消息封锁了,但是修士界的人就像什么都能钻的进去的苍蝇,还是知道了老邢扣押了朴道人师徒之事。这可是大事,若是扣押一两个真元境高手,或许修士界的人还会派人来干涉。但是这扣押的是真灵高手,就算是一个国家这么大体量的势力,也不可能会一声不吭。因此很快修士界就对过枪门开始了口诛笔伐。 然而这个过程也只是过了三天而已。 老邢知道,三天这么短的时间就走漏风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是这件事原本就有人谋划,否则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了他是扣押,而非打杀。而谋划此事的人,老邢心中已经猜到是谁,除了萧易,谁会想得出来这种主意。就算旁人想得出来,也不敢用两条人命来赌。除了那个一手建立起修士界的萧易。 对过枪门的口诛笔伐很快就结束了,转而开始准备动用武力,逼迫过枪门交人。老邢如果交得出来人,他恨不得把人捧出去,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死了一个。而活着的那个打起架来又不是个简单货色。因此现在老邢是万万不能交人的。他现在只能等。 一是等修士界打过来,二是等钦天监的态度。这次若是修士界打过来,弄不好萧易都会亲自出手,他一个人撑起来的过枪门,顶破天能对付几个真灵三境的,遇上萧易他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而他也知道钦天监这回一定是要介入的了,不为别的,就为那个少年。 第531章 暗中 老邢知道,三天这么短的时间就走漏风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是这件事原本就有人谋划,否则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了他是扣押,而非打杀。而谋划此事的人,老邢心中已经猜到是谁,除了萧易,谁会想得出来这种主意。就算旁人想得出来,也不敢用两条人命来赌。除了那个一手建立起修士界的萧易。 对过枪门的口诛笔伐很快就结束了,转而开始准备动用武力,逼迫过枪门交人。老邢如果交得出来人,他恨不得把人捧出去,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死了一个。而活着的那个打起架来又不是个简单货色。因此现在老邢是万万不能交人的。他现在只能等。 一是等修士界打过来,二是等钦天监的态度。这次若是修士界打过来,弄不好萧易都会亲自出手,他一个人撑起来的过枪门,顶破天能对付几个真灵三境的,遇上萧易他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而他也知道钦天监这回一定是要介入的了,不为别的,就为那个少年。 日子很快就过去,派出去的付汤到现在都没信,老邢则藏在内阁之中拿出一个杵琢磨怎么使。没错,这回他还真从钦天监弄来了这么一个好玩意儿。这东西原本是绝对不可能交给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秦淮竟然擅作主张给了他。因为这东西若是落入了方外之手,搞不好整个钦天监都得瘫痪一个月。因此当老邢拿出来这东西之后,他还不大清楚该怎么使,只能凭记忆回忆当时秦淮是怎么给他讲的。 摆弄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实在使不明白。其实秦淮交给他的这玩意儿早已被动过手脚,根本无法主动联系别人,只有等人来联系他。这就说明了秦淮对他现在的情况了若指掌,。他却不知道这回事。 就在老邢琢磨的时候,秦淮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了,“刑之明,现在带上你的徒弟走,另外别忘了齐谕。” 老邢一听赶紧问道,“什么?我现在走了过枪门怎么办?” 秦淮道,“过枪门的弟子全都会死的,你现在带上你的徒弟还有齐谕走还来得及。不要尾大不掉。” 老邢明白了,他压低声音道,“秦大人,你这是要坑杀我全门啊!” 然而秦淮已经没有了声音。老邢手里捏着那只杵,思虑良久,突然使劲把那杵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那杵便被他摔得粉碎! 秦淮那冷漠的嗓音使他明白了一切。打从一开始,过枪门的出现只不过就是秦淮的一个筹码。秦淮深信总有一天他会用得上这个巨大的筹码。因此他将齐谕送到了过枪门,学了一年武艺。而当修士界与过枪门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时候,过枪门就会变成一个牺牲品。又因为齐谕身份特殊的原因,这后面就可以为秦淮提供很大的操作空间。但是代价便是,过枪门几千号人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老邢这一辈子,他作为安身立命的东西便是义。就算他也有不正经的时候,但是在大多数时候他是最靠谱的那个人。所以白家家主才会将白芙拜托给他。他也会因为某些事情牵扯到纪行,而甘愿作为他人棋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义是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他心中有自己的义,也有大义。过枪门几千号人他不可能真的不管。一开始秦淮给他讲了李光明死后,过枪门必然会遭到修士界反扑。但是他没有想到秦淮还打着这样的主意。一时间原本十分镇静的他,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而现在他也依靠不了任何人。 甲让此时走到外边,“师傅,什么事?” 老邢知道这个事不能说出去,便道,“无事,你先在外边候着,我一个人静静。” 甲让与老邢相处这么多年,哪会不知道老邢是心思。这一听人讲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小。于是他便道,“师傅,若是真有大事,不若我们遣散弟子,能救多少人是多少人?” 老邢一听甲让这话,登时来了精神,但是他现在没法把实情告诉甲让,只是道,“还不到时候,你先回去候着。” 甲让便恭敬离开。他现在问题也很大,若是在自己功力不济的情况下爆发了大战,他别说保护小师弟,就连自己也保不住。因此他便退回去继续修炼。 老邢则在内阁之中仔细琢磨甲让方才的点子。说实话,甲让一句话让老邢豁然开朗。这个时候带上全门和整个修士界硬拼,绝对是飞蛾扑火。当初虽然过枪门与修士界有过几次大战,但是规模基本都在真灵之下。这回不一样,他扣押了一名真灵高手,事态自然是会发展到真灵之上。而整个修士界的真灵高手,哪怕一个门派只派出一个出来,也足够将过枪门移平了。 因此老邢现在已经在琢磨怎么将门中弟子散出去了。 此时天上烈日炎炎,远处白云朵朵。秦淮就站在云端看着过枪门,神情冷漠。他一路跟着老邢过来,但是老邢完全没能发现得了他。事关十六皇子安危,他又怎么敢胡来。褚门图对秦淮道,“秦大人,十仙门的人已经聚齐了,世光宗,瀚海道,流明谷,凡是门中有真灵高手的,基本都快到了。” 秦淮忍不住笑,“你这是在害怕吗?” 褚门图道,“你的手段我已经不是第一回领教了,你要杀死复辟,也要杀这么多人,你是不是本来就嗜杀?” 秦淮不禁想起他从前的时候。他哪里是嗜杀之人,只不过这天下大势将他一步步紧逼,他不如此,实在不知该如何平息这一场还没开始的战争。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秦淮也是逼不得已。 此时过枪门已经开始聚集,刑之明也发出了命令让众弟子自行离开。只不过众弟子还没走而已。 秦淮他早就知道刑之明必然会这样做,不过他一点也不慌。因为十仙门的人已经守在了旁边,现在让弟子们突围出去,那是毫无胜算。而且秦淮敢保证,现在遣散弟子,过枪门的人一个都活不了。而他只要在高处保证好十六皇子的安全即可。 果然,没过多久,过枪门的弟子抄着家伙已经开始往外突围。老邢则有着神识优势,替众弟子指明道路。 然而过枪门弟子刚刚走出不到三里地,老邢便面色铁青,急忙示警道,“赶紧回来!所有人都回来!” 但是已经晚了,已经有十几弟子罹难。老邢现在没法再藏头露尾了,将齐谕夹在臂下冲天而起,“诸位来访的朋友,过枪门与尔等虽有些许仇怨,却也不该下此杀手吧!” 一道浑厚嗓音传来,“刑之明!交出朴道人师徒!” 老邢恨得牙痒,“吴世光!你们做的事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要我交出来?” 老邢口中的吴世光便是世光宗宗主。 又有一到声音传来,“我听说你趁着朴道人师徒不备,暴起杀人,此事可为真?” 老邢哈哈大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将朴道人派来,无非就是找个机会来对付我过枪门!但是我也把话说在这里,我没有杀人的念头。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们比我更清楚!我已经派了弟子去请阴阳家的高人,届时真相自会大白!”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全都是逼迫刑之明交人。刑之明站在空中,对着自己带在身边的齐谕道,“看到了吧,这些人无非便是如此。不问前因后果,也不等待真相,只想大开杀戒。这根本不是修士,他们无非就是一群给自己添了个美名的屠夫。” 齐谕问道,“师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邢道,“因为他们想要杀了我们。但是没有理由杀人是不合道理的,所以他们只能用这卑劣手段。大丈夫生于世,万不可如此。齐谕,你的路还长,将来若是等你有了能力的时候,你要记住这些人。” 齐谕点头,“师傅,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少年说这话时,似乎不过轻飘飘。老邢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在三十年后,这孩子却成了所有修士的噩梦。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的一句承诺有着怎样的份量。 老邢朗声道,“你们要人!可以!我给你们!” 此时世光宗,十仙门,瀚海道,流明谷的四个真灵高手都站了出来,只是看着老邢。老邢见他们终于露面,心中稍安。这摆在明面上的敌人终归是要比暗中的敌人要好对付一些。 老邢知道现在若是将朴道人放出来,朴道人势必会反扑,因此他自然也有留手。 “甲让,将那朴道人放出来。”老邢对甲让传音道。 甲让自然不会抗阻老邢的命令,便打开了一口井的井盖,同时井中冲出一道金光!老邢手指一指,那金光便横在空中,缓缓露出里面的人形。 老邢道,“你们都看清楚了!此人毫发无损!” 吴世光笑道,“那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朴道人?” 老邢哈哈大笑,“吴宗主此言甚是!那我来替你们验一验!”同时他一指指向那口井,而后往上一引! 与此同时一股红芒冲天而起,只在刹那间便将那被老邢缚住的朴道人冲了个稀碎!而后那红芒便冲到老邢这边,原来那是老邢的枪。 老邢知道今天这个架势他们是绝对不会给他留下活路的了,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留着朴道人的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今天留着朴道人的命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况且这些人不过一丘之貉! 他看着那四人,朗声笑道,“传闻朴道人八十一枚柳叶飞剑厉害得紧,好歹也是个真灵高手,怎么就被在下如同屠鸡宰狗一般给轻易弄死了?看来这是个假货,或许真正的朴道人已经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了!” 吴世光毕竟还是修士界之首,此时额头上青筋跳起,他哪里会想到刑之明会来这一手,“老贼!你……” 老邢不等他说完,直接回呛道,“今天他不死也要死!你们大张旗鼓无非就是要我的命!用得着如此费尽心机吗?我来替你们把话说清楚吧!” 他胸中豪迈之情顿生,“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刑之明若有虚言请人神共戮之!你们引诱那朴道人徒弟来我门中,而后朴道人弟子暴起伤人,我不得不出手相阻!也不知道你们使了什么手段,那孩子竟然甘愿自爆!同时他身上还带着毒,若非我懂些医术还让他这毒给卸了三分灵力!之后你们便围攻过来,要我交人,无非就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你们四个一起上吧!今天老子不把你们打服,你们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吴世光见刑之明如此,只是怒气冲冲地连笑三声,“好!好!好!” 老邢大喝一声,“门中弟子开启大阵,莫要被余波震死!” 此时云端的秦淮淡淡道,“你算出来他的位置了吗?” 褚门图摇头,“看来萧易这个人早已对咱们有防备,算了这么久,要么他就是没来,要么他就是有什么宝物遮蔽了他的位置。” 秦淮道,“他出身方外,有点儿好东西很正常。但是他不可能知道这背后都是咱们策划的。” 褚门图道,“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刑之明会出事?” 秦淮摇头,“单论武功,当初的我也无法与他现在相提并论,你放心,就算他打不过四个,自保还是足够了。” 褚门图道,“若是萧易藏在暗中出手,你是帮忙还是不帮忙?” 秦淮道,“不然你以为刑之明将十六皇子夹在臂下是什么意思?真以为他是要保住十六皇子的性命?他早就猜到咱们的人会在暗中观察,所以才会挟持皇子。这个人远比你我想象的要精明。” 褚门图点头道,“也是。听说他当初曾经与纪行大人同游,若是没点儿本事,倒也不像。” 第532章 猜测 此时云端的秦淮淡淡道,“你算出来他的位置了吗?” 褚门图摇头,“看来萧易这个人早已对咱们有防备,算了这么久,要么他就是没来,要么他就是有什么宝物遮蔽了他的位置。” 秦淮道,“他出身方外,有点儿好东西很正常。但是他不可能知道这背后都是咱们策划的。” 褚门图道,“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刑之明会出事?” 秦淮摇头,“单论武功,当初的我也无法与他现在相提并论,你放心,就算他打不过四个,自保还是足够了。” 褚门图道,“若是萧易藏在暗中出手,你是帮忙还是不帮忙?” 秦淮道,“不然你以为刑之明将十六皇子夹在臂下是什么意思?真以为他是要保住十六皇子的性命?他早就猜到咱们的人会在暗中观察,所以才会挟持皇子。这个人远比你我想象的要精明。” 褚门图点头道,“也是。听说他当初曾经与纪行大人同游,若是没点儿本事,倒也不像。” 秦淮对褚门图道,“你能不能推算一下,若是刑之明死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褚门图道,“纪行大人不会绕过我们的。” 秦淮点头,“除了这个呢?” 褚门图叹口气,“其实你什么都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秦淮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褚门图拘来一丝云气,而后聚成一只水球,玩儿着水球,而后道,“这得看纪行大人回不回得来。结果无非两种,一是纪行大人回得来,那么萧易必死。以纪行大人的无上手段,他不同意复辟,在大商的国土之内就不可能存在复辟这种事。二是纪行大人回不来。那刑之明可就白死了。不管他当初是有着怎样的扎实武功,又与纪行大人有着怎样的密切关系,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不过也不算白死。” 秦淮道,“哦?你还有高见?” 褚门图道,“刑之明一死,可不就便宜了秦大人你吗?到时候你拿着修士界的这种种罪状,我敢保证整个修士界会在你的打压之下,用不了三年时间就会变成一地鸡毛。或许将来还会残存一些势力,但是绝对不成气候。而且,想必秦大人你也会借题发挥,将这些修士描述得如何的蛊惑人心。到时候大商上下一条心,你阻止复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秦淮淡淡地看着正在下方死命与那四个真灵高手对拼的老邢,嗓音没有一丝感情,“那你的意思是,这刑之明是无论如何也要死的了?” 褚门图哈哈大笑,他压低声音,“秦大人,你的一切设想都是在纪行大人回不来的情况下建立的。在你心中,你早就觉得纪行大人是有去无回了,所以你才会性情大变,所以你才会如此着急地使了这绝户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纪行大人早已经回来了呢?” 秦淮无名指一抖,而后他死死压住自己的手指抖动,“若是纪行大人早已经回来,这就是好事。也就省的我做这么多腌臜事了。” 褚门图道,“秦大人,他们大人物的意思我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或许纪行大人就在暗中盯着我们也未可知。他就算是回来了,凭什么就会让咱们知道?纪行大人的眼神可是一直都留在……”他指了指天上,“那里。” 秦淮看着褚门图,“都说你是个癫子,只知道办案,你怎么也会想到这里?” 褚门图道,“秦大人,钦天监算得上是最不干净的衙门了。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一步跨入真灵境,而后便平步青云,之后又运气好结实纪行大人,少走了许多弯路。但是在下可是真元八境就来了钦天监,走到今天,全靠脑子。之所以人家说我只知道办案,其实不过是因为我知道,很多话,不说为好,多做事即可。” 秦淮道,“看来我得向你取取经了。我问你,倘若纪行大人已经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褚门图笑道,“那当然是觉得你在做的事,不过小事而已。” 秦淮无名指又弹了一次,“小事?什么是大事?” 褚门图道,“纪行大人曾经遭天惩,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淮抬头望天,“这事我知道,”他那颗已经磨炼得绝顶聪明的脑袋又开始运转了,“提司大人怀疑天上有异魔。你的意思是,纪行大人要去天上看一看?” 褚门图道,“哪一位大人物,在功力高到纪行大人那个层次之后,会忍住不去天上看一看的呢?但是看了之后,回来的又有多少?咱们的世界有边界,但是为什么会有边界,边界之外存在着什么,咱们当然没必要琢磨这些事。但是对于纪行大人这样的大人物而言,他们要是不去琢磨这些事的话,岂不是天上什么时候来个天惩,他们就得死命接着?对于他们而言,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其他的,什么复辟,什么修士,只要这些大人物愿意,统统一脚踩死。” 秦淮道,“你说的有那么些道理,但是将我等一脚踩死……这也太无情……全天下的人都被他们这些大人物杀了之后,他们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天下八十一州总不能最后只活十个人。” 褚门图道,“正因为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存在,就让一切变得复杂起来,才会有皇权,才会有复辟。但是你要相信他们早已经是足够的无情,如果消灭一切能够获得他们想要的胜利,那全天下的生死不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吗?正因为他们的无情,他们还会在意你做的这么点儿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淮冷笑,“我发现你有复辟的本事。” 褚门图道,“秦大人,莫要诬陷我啊。” 秦淮道,“不过你说的,某人记下了。”随后他看向下方,“刑之明快撑不住了。萧易还不出手?” 此时老邢胸脯前面一大片血浸透的殷红,一只眼睛的眼白里全是血块,是被人用外力击打所致。同时他身上不知道多少处贯穿伤,一手提棍,一手持枪,同时还分出一股神来让齐谕紧贴着他。他手中的棍子和枪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条伤痕,同时应对四个真灵高手的攻击,他坚持到现在,也真算得上是个奇人。 他要想走很简单,若是这四个人敢追他,他就有办法在路上将这四个人一个一个地弄死。可惜他没有走。这一点不仅让那四人感到意外,也让秦淮感到意外。若是老邢走了,过枪门弟子尽死,他秦淮就坐等萧易出现,而后他再出来收场。这一直都是他的完美计划。但是这个计划最大的阻碍,仍然还在过枪门上空死撑着。 老邢。 他怎么不退? 师傅,你怎么不走? 一轮大日升起,金红光芒刺破十里之遥!瀚海道宗主一条手臂被一束光芒给嗞没了,而他却痛呼一声,“我的眼睛!” 其余三人无不仓皇回避,却仍旧被这一招伤得不轻!同时过枪门的护山大阵叮的一声被破了! 老邢收下招式之后,又吐出二两血,他眼前一片血红,眼里的血块遮住了他的视野,都快让他看不见了。老邢喘了喘气,而后他对齐谕道,“齐谕,你年少便心思深沉,这不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今天你看到的,才是真英雄。但是你还年轻,想不到这些,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为师为何要死守在此处了。” 齐谕问道,“师傅是在保护我的同门吗?” 老邢摇摇头,“为师不是在保护他们,为师是在守自己心里那点儿东西。有的人足够强大,他就守得住,比如我的少主人。有的人不够强大,那就想办法守住。为师要是功力有我那少主人一半高,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跪下磕头认错!”同时他抬头看天,怒喝道,“包括天上那位!” 褚门图吓了一跳,“他发现我们了?” 秦淮摇头,“他手里有一只我给他的千里杵,方才我用此物与他通讯,他抬头看天,是在心里骂我。” 同时老邢对齐谕道,“人心里总得有那么点儿事,我心里的这点儿事,就是在我死之前,不能把仅剩下的那点儿道义丢下了。” 他又吐一口血,“齐谕,我有点儿不行了。” 齐谕看着周围又围上来的那四个人,“师傅,他们好像没死。” 老邢叹一口气,“这一招若是对一个人用,他肯定死得透透的,奈何他们四人,占着四象圣位,实在不好杀,能让他们一时半会儿喘不上来气已经不错了。” 老邢说得没错,那四个人确实被老邢吓傻了。刚刚那一招,若是他们四个站得近了点儿,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占着白虎杀位的瀚海道宗主已经算是丢了半条命,这个时候他已经退缩到了后边去,他们的阵型已经不再能够称为阵型。 吴世光从头到尾都没受什么伤,看来此人能够坐稳修士界第一把交椅,除了实力出众,还有他够怂。 “刑之明,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吴世光哈哈大笑,“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吧?” 老邢不等他后话,操起长枪便冲向了吴世光。同时一束光芒从枪尖激射而出,嗤得贯穿了吴世光的胸膛!同时老邢杀手已下,如同一凶恶猛兽般死啃着吴世光不放! 吴世光哪里想到刑之明会突然弃那孩童于不顾,转而向他痛下杀手!论起杀力,他两个吴世光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刑之明,刑之明如此针对他一人,确实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正当他咬牙退后,打算防住刑之明的下一步攻击之后,却见刑之明又回去了。 原来老邢到底是放心不下那孩子,趁着众人愣神瞬间,咬了吴世光一口。 老邢血性上来,“吴世光,我要杀你,只如同屠鸡宰狗!今日不过是情势所逼!我劝你们今日退去,我刑之明对天发誓将来会留你们一命。但是你们要是要与在下死磕到底,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我看你们到底怕不怕死!” 他到底是当年的那个江湖汉子,从习武到闯荡江湖,而后跑马帮,之后一路坐上了一片小江湖的武林盟主。他就好比一条狗,狗是土命,沾土能活,刑之明身上永远都带着那股子泥味儿,这也让他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他身上也从来不缺血性,只是长久以来的练气修养,让他的棱角看似已经被磨平了。但是他仍然还是当年那个能够为一诺之约,献上性命的莽夫。 吴世光自从由武入道到现在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他的体魄可不比如今的武夫,更别提与老邢相比了。这胸膛之上的贯穿伤,让他不得不一直维持真灵修复伤口,让他全身的真灵运行受阻,一身实力竟然就此去了三成。原本他对手这凶悍犹如疯狗一般的刑之明就已经胆怯三分了,这再一受伤,心中已生去意。 但是筹划这么久的大业,他可不敢随便随便放弃。再说,他知道在暗中那位一直在看着他。一旦他退缩下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心安三分。他们现在做这么多,无非就是将刑之明磨到没有再战之力。真灵修士打不过真灵武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只要将刑之明磨到没有力气了就足够了。 因此刚才还对老邢怯三分的吴世光,突然胆气又壮了起来,“刑之明,莫要再负隅顽抗了!我改主意了,你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入我世光宗,世光宗上下必然厚待于你!” 老邢不等他说完,对着吴世光便是啐出一口血沫,“呸!你那世光宗老子能看得上?整个修士界东拼西凑这么点儿人来,连老子一个都打不过,你们脸不红恐怕是屁股也要红了!谁被你们的妖言蛊惑了要去世光宗,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如你入老子门内,兴许我还能教你两手!” 第533章 序幕 秦淮他早就知道刑之明必然会这样做,不过他一点也不慌。因为十仙门的人已经守在了旁边,现在让弟子们突围出去,那是毫无胜算。而且秦淮敢保证,现在遣散弟子,过枪门的人一个都活不了。而他只要在高处保证好十六皇子的安全即可。 果然,没过多久,过枪门的弟子抄着家伙已经开始往外突围。老邢则有着神识优势,替众弟子指明道路。 然而过枪门弟子刚刚走出不到三里地,老邢便面色铁青,急忙示警道,“赶紧回来!所有人都回来!” 但是已经晚了,已经有十几弟子罹难。老邢现在没法再藏头露尾了,将齐谕夹在臂下冲天而起,“诸位来访的朋友,过枪门与尔等虽有些许仇怨,却也不该下此杀手吧!” 一道浑厚嗓音传来,“刑之明!交出朴道人师徒!” 老邢恨得牙痒,“吴世光!你们做的事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要我交出来?” 老邢口中的吴世光便是世光宗宗主。 又有一到声音传来,“我听说你趁着朴道人师徒不备,暴起杀人,此事可为真?” 老邢哈哈大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将朴道人派来,无非就是找个机会来对付我过枪门!但是我也把话说在这里,我没有杀人的念头。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们比我更清楚!我已经派了弟子去请阴阳家的高人,届时真相自会大白!”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全都是逼迫刑之明交人。刑之明站在空中,对着自己带在身边的齐谕道,“看到了吧,这些人无非便是如此。不问前因后果,也不等待真相,只想大开杀戒。这根本不是修士,他们无非就是一群给自己添了个美名的屠夫。” 齐谕问道,“师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邢道,“因为他们想要杀了我们。但是没有理由杀人是不合道理的,所以他们只能用这卑劣手段。大丈夫生于世,万不可如此。齐谕,你的路还长,将来若是等你有了能力的时候,你要记住这些人。” 齐谕点头,“师傅,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少年说这话时,似乎不过轻飘飘。老邢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在三十年后,这孩子却成了所有修士的噩梦。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的一句承诺有着怎样的份量。 老邢朗声道,“你们要人!可以!我给你们!” 此时世光宗,十仙门,瀚海道,流明谷的四个真灵高手都站了出来,只是看着老邢。老邢见他们终于露面,心中稍安。这摆在明面上的敌人终归是要比暗中的敌人要好对付一些。 老邢知道现在若是将朴道人放出来,朴道人势必会反扑,因此他自然也有留手。 “甲让,将那朴道人放出来。”老邢对甲让传音道。 甲让自然不会抗阻老邢的命令,便打开了一口井的井盖,同时井中冲出一道金光!老邢手指一指,那金光便横在空中,缓缓露出里面的人形。 老邢道,“你们都看清楚了!此人毫发无损!” 吴世光笑道,“那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朴道人?” 老邢哈哈大笑,“吴宗主此言甚是!那我来替你们验一验!”同时他一指指向那口井,而后往上一引! 与此同时一股红芒冲天而起,只在刹那间便将那被老邢缚住的朴道人冲了个稀碎!而后那红芒便冲到老邢这边,原来那是老邢的枪。 老邢知道今天这个架势他们是绝对不会给他留下活路的了,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留着朴道人的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今天留着朴道人的命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况且这些人不过一丘之貉! 他看着那四人,朗声笑道,“传闻朴道人八十一枚柳叶飞剑厉害得紧,好歹也是个真灵高手,怎么就被在下如同屠鸡宰狗一般给轻易弄死了?看来这是个假货,或许真正的朴道人已经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了!” 吴世光毕竟还是修士界之首,此时额头上青筋跳起,他哪里会想到刑之明会来这一手,“老贼!你……” 老邢不等他说完,直接回呛道,“今天他不死也要死!你们大张旗鼓无非就是要我的命!用得着如此费尽心机吗?我来替你们把话说清楚吧!” 他胸中豪迈之情顿生,“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刑之明若有虚言请人神共戮之!你们引诱那朴道人徒弟来我门中,而后朴道人弟子暴起伤人,我不得不出手相阻!也不知道你们使了什么手段,那孩子竟然甘愿自爆!同时他身上还带着毒,若非我懂些医术还让他这毒给卸了三分灵力!之后你们便围攻过来,要我交人,无非就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你们四个一起上吧!今天老子不把你们打服,你们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吴世光见刑之明如此,只是怒气冲冲地连笑三声,“好!好!好!” 老邢大喝一声,“门中弟子开启大阵,莫要被余波震死!” 此时云端的秦淮淡淡道,“你算出来他的位置了吗?” 褚门图摇头,“看来萧易这个人早已对咱们有防备,算了这么久,要么他就是没来,要么他就是有什么宝物遮蔽了他的位置。” 秦淮道,“他出身方外,有点儿好东西很正常。但是他不可能知道这背后都是咱们策划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褚门图道,“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刑之明会出事?” 秦淮摇头,“单论武功,当初的我也无法与他现在相提并论,你放心,就算他打不过四个,自保还是足够了。” 褚门图道,“若是萧易藏在暗中出手,你是帮忙还是不帮忙?” 秦淮道,“不然你以为刑之明将十六皇子夹在臂下是什么意思?真以为他是要保住十六皇子的性命?他早就猜到咱们的人会在暗中观察,所以才会挟持皇子。这个人远比你我想象的要精明。” 褚门图点头道,“也是。听说他当初曾经与纪行大人同游,若是没点儿本事,倒也不像。” 秦淮对褚门图道,“你能不能推算一下,若是刑之明死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褚门图道,“纪行大人不会绕过我们的。” 秦淮点头,“除了这个呢?” 褚门图叹口气,“其实你什么都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秦淮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褚门图拘来一丝云气,而后聚成一只水球,玩儿着水球,而后道,“这得看纪行大人回不回得来。结果无非两种,一是纪行大人回得来,那么萧易必死。以纪行大人的无上手段,他不同意复辟,在大商的国土之内就不可能存在复辟这种事。二是纪行大人回不来。那刑之明可就白死了。不管他当初是有着怎样的扎实武功,又与纪行大人有着怎样的密切关系,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不过也不算白死。” 秦淮道,“哦?你还有高见?” 褚门图道,“刑之明一死,可不就便宜了秦大人你吗?到时候你拿着修士界的这种种罪状,我敢保证整个修士界会在你的打压之下,用不了三年时间就会变成一地鸡毛。或许将来还会残存一些势力,但是绝对不成气候。而且,想必秦大人你也会借题发挥,将这些修士描述得如何的蛊惑人心。到时候大商上下一条心,你阻止复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秦淮淡淡地看着正在下方死命与那四个真灵高手对拼的老邢,嗓音没有一丝感情,“那你的意思是,这刑之明是无论如何也要死的了?” 褚门图哈哈大笑,他压低声音,“秦大人,你的一切设想都是在纪行大人回不来的情况下建立的。在你心中,你早就觉得纪行大人是有去无回了,所以你才会性情大变,所以你才会如此着急地使了这绝户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纪行大人早已经回来了呢?” 秦淮无名指一抖,而后他死死压住自己的手指抖动,“若是纪行大人早已经回来,这就是好事。也就省的我做这么多腌臜事了。” 褚门图道,“秦大人,他们大人物的意思我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或许纪行大人就在暗中盯着我们也未可知。他就算是回来了,凭什么就会让咱们知道?纪行大人的眼神可是一直都留在……”他指了指天上,“那里。” 秦淮看着褚门图,“都说你是个癫子,只知道办案,你怎么也会想到这里?” 褚门图道,“秦大人,钦天监算得上是最不干净的衙门了。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一步跨入真灵境,而后便平步青云,之后又运气好结实纪行大人,少走了许多弯路。但是在下可是真元八境就来了钦天监,走到今天,全靠脑子。之所以人家说我只知道办案,其实不过是因为我知道,很多话,不说为好,多做事即可。” 秦淮道,“看来我得向你取取经了。我问你,倘若纪行大人已经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褚门图笑道,“那当然是觉得你在做的事,不过小事而已。” 秦淮无名指又弹了一次,“小事?什么是大事?” 褚门图道,“纪行大人曾经遭天惩,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淮抬头望天,“这事我知道,”他那颗已经磨炼得绝顶聪明的脑袋又开始运转了,“提司大人怀疑天上有异魔。你的意思是,纪行大人要去天上看一看?” 褚门图道,“哪一位大人物,在功力高到纪行大人那个层次之后,会忍住不去天上看一看的呢?但是看了之后,回来的又有多少?咱们的世界有边界,但是为什么会有边界,边界之外存在着什么,咱们当然没必要琢磨这些事。但是对于纪行大人这样的大人物而言,他们要是不去琢磨这些事的话,岂不是天上什么时候来个天惩,他们就得死命接着?对于他们而言,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其他的,什么复辟,什么修士,只要这些大人物愿意,统统一脚踩死。” 秦淮道,“你说的有那么些道理,但是将我等一脚踩死……这也太无情……全天下的人都被他们这些大人物杀了之后,他们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天下八十一州总不能最后只活十个人。” 褚门图道,“正因为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存在,就让一切变得复杂起来,才会有皇权,才会有复辟。但是你要相信他们早已经是足够的无情,如果消灭一切能够获得他们想要的胜利,那全天下的生死不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吗?正因为他们的无情,他们还会在意你做的这么点儿事?” 秦淮冷笑,“我发现你有复辟的本事。” 褚门图道,“秦大人,莫要诬陷我啊。” 秦淮道,“不过你说的,某人记下了。”随后他看向下方,“刑之明快撑不住了。萧易还不出手?” 此时老邢胸脯前面一大片血浸透的殷红,一只眼睛的眼白里全是血块,是被人用外力击打所致。同时他身上不知道多少处贯穿伤,一手提棍,一手持枪,同时还分出一股神来让齐谕紧贴着他。他手中的棍子和枪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条伤痕,同时应对四个真灵高手的攻击,他坚持到现在,也真算得上是个奇人。 他要想走很简单,若是这四个人敢追他,他就有办法在路上将这四个人一个一个地弄死。可惜他没有走。这一点不仅让那四人感到意外,也让秦淮感到意外。若是老邢走了,过枪门弟子尽死,他秦淮就坐等萧易出现,而后他再出来收场。这一直都是他的完美计划。但是这个计划最大的阻碍,仍然还在过枪门上空死撑着。 老邢。 他怎么不退? 师傅,你怎么不走? 一轮大日升起,金红光芒刺破十里之遥!瀚海道宗主一条手臂被一束光芒给嗞没了,而他却痛呼一声,“我的眼睛!” 第534章 苦 第五百七十四章外物 他要想走很简单,若是这四个人敢追他,他就有办法在路上将这四个人一个一个地弄死。可惜他没有走。这一点不仅让那四人感到意外,也让秦淮感到意外。若是老邢走了,过枪门弟子尽死,他秦淮就坐等萧易出现,而后他再出来收场。这一直都是他的完美计划。但是这个计划最大的阻碍,仍然还在过枪门上空死撑着。 老邢。 他怎么不退? 师傅,你怎么不走? 一轮大日升起,金红光芒刺破十里之遥!瀚海道宗主一条手臂被一束光芒给嗞没了,而他却痛呼一声,“我的眼睛!” 其余三人无不仓皇回避,却仍旧被这一招伤得不轻!同时过枪门的护山大阵叮的一声被破了! 老邢收下招式之后,又吐出二两血,他眼前一片血红,眼里的血块遮住了他的视野,都快让他看不见了。老邢喘了喘气,而后他对齐谕道,“齐谕,你年少便心思深沉,这不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今天你看到的,才是真英雄。但是你还年轻,想不到这些,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为师为何要死守在此处了。” 齐谕问道,“师傅是在保护我的同门吗?” 老邢摇摇头,“为师不是在保护他们,为师是在守自己心里那点儿东西。有的人足够强大,他就守得住,比如我的少主人。有的人不够强大,那就想办法守住。为师要是功力有我那少主人一半高,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跪下磕头认错!”同时他抬头看天,怒喝道,“包括天上那位!” 褚门图吓了一跳,“他发现我们了?” 秦淮摇头,“他手里有一只我给他的千里杵,方才我用此物与他通讯,他抬头看天,是在心里骂我。” 同时老邢对齐谕道,“人心里总得有那么点儿事,我心里的这点儿事,就是在我死之前,不能把仅剩下的那点儿道义丢下了。” 他又吐一口血,“齐谕,我有点儿不行了。” 齐谕看着周围又围上来的那四个人,“师傅,他们好像没死。” 老邢叹一口气,“这一招若是对一个人用,他肯定死得透透的,奈何他们四人,占着四象圣位,实在不好杀,能让他们一时半会儿喘不上来气已经不错了。” 老邢说得没错,那四个人确实被老邢吓傻了。刚刚那一招,若是他们四个站得近了点儿,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占着白虎杀位的瀚海道宗主已经算是丢了半条命,这个时候他已经退缩到了后边去,他们的阵型已经不再能够称为阵型。 吴世光从头到尾都没受什么伤,看来此人能够坐稳修士界第一把交椅,除了实力出众,还有他够怂。 “刑之明,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吴世光哈哈大笑,“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吧?” 老邢不等他后话,操起长枪便冲向了吴世光。同时一束光芒从枪尖激射而出,嗤得贯穿了吴世光的胸膛!同时老邢杀手已下,如同一凶恶猛兽般死啃着吴世光不放! 吴世光哪里想到刑之明会突然弃那孩童于不顾,转而向他痛下杀手!论起杀力,他两个吴世光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刑之明,刑之明如此针对他一人,确实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正当他咬牙退后,打算防住刑之明的下一步攻击之后,却见刑之明又回去了。 原来老邢到底是放心不下那孩子,趁着众人愣神瞬间,咬了吴世光一口。 老邢血性上来,“吴世光,我要杀你,只如同屠鸡宰狗!今日不过是情势所逼!我劝你们今日退去,我刑之明对天发誓将来会留你们一命。但是你们要是要与在下死磕到底,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我看你们到底怕不怕死!” 他到底是当年的那个江湖汉子,从习武到闯荡江湖,而后跑马帮,之后一路坐上了一片小江湖的武林盟主。他就好比一条狗,狗是土命,沾土能活,刑之明身上永远都带着那股子泥味儿,这也让他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他身上也从来不缺血性,只是长久以来的练气修养,让他的棱角看似已经被磨平了。但是他仍然还是当年那个能够为一诺之约,献上性命的莽夫。 吴世光自从由武入道到现在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他的体魄可不比如今的武夫,更别提与老邢相比了。这胸膛之上的贯穿伤,让他不得不一直维持真灵修复伤口,让他全身的真灵运行受阻,一身实力竟然就此去了三成。原本他对手这凶悍犹如疯狗一般的刑之明就已经胆怯三分了,这再一受伤,心中已生去意。 但是筹划这么久的大业,他可不敢随便随便放弃。再说,他知道在暗中那位一直在看着他。一旦他退缩下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心安三分。他们现在做这么多,无非就是将刑之明磨到没有再战之力。真灵修士打不过真灵武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只要将刑之明磨到没有力气了就足够了。 因此刚才还对老邢怯三分的吴世光,突然胆气又壮了起来,“刑之明,莫要再负隅顽抗了!我改主意了,你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入我世光宗,世光宗上下必然厚待于你!” 老邢不等他说完,对着吴世光便是啐出一口血沫,“呸!你那世光宗老子能看得上?整个修士界东拼西凑这么点儿人来,连老子一个都打不过,你们脸不红恐怕是屁股也要红了!谁被你们的妖言蛊惑了要去世光宗,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如你入老子门内,兴许我还能教你两手!” 老邢还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知道自己得救。但是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基本上确实是别人叫做什么就会做什么,于是他真的吸了一口。 褚门图看着好运的老邢,在心中叹道,“你算是一步登天了,大人连真灵仙台都交出来了,换我的话,就算死一次也愿意了。” 大商的真灵仙台可不一样。其他势力的真灵仙台都是真灵九境武夫顶着痛苦强行将一身修为凝聚于一处,唯独大商那一条通天河让历代山巅武夫有的是办法在死前留下完整遗褪。老邢吸的这一口,顶得上他百年苦修。 至此秦淮的那一手狠辣无比的骚操作算是成功了一半! 同时在十仙门,秦淮突兀无比地站在了这宗门大殿之内。大殿里坐在最高的那把椅子上的萧易枭枭怪笑,“你是纪行的爪牙?还是钦天监的走狗?” 秦淮道,“我来,只是想看住你,不让你活,也不让你死。如果顺便的话,我会带你去钦天监。” 萧易神情已经接近癫狂,“你们在杀人!” 秦淮当然明白他这句话指的是什么,“人是你杀的,我带你回去受审乃是职责所在。” 萧易哈哈大笑,“你弄出来这么一个宗门,就是引诱我去动手的吧?” 秦淮摇头,“原本不是这样的,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你好像对刑之明有格外的兴趣,不如就将计就计了。” 萧易摇头笑道,“真是好算计!”突然他咆哮道,“若是我将你做的事公之于天下!你说这天下会发生什么!?钦天监竟然引诱我去杀死数千人!” 秦淮打断他的咆哮,“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我做过准备,你原本有一柄天问,但是被梅尊者夺取。你的心神全在那把剑上,没了那把剑你甚至连行走都难,这些年强行将境界推到真灵六境很痛苦吧?是不是你想着,反正体魄已经毁了,不如琢磨琢磨古修士怎么炼的,没准还有走上大道的一天。刚巧复辟来了,你扛着大旗就走上了这条道,但是可惜是个死胡同,琢磨这么多年,连真灵上境的门都摸不到。” 秦淮无情地轻笑一声,“不能修行无暇体魄,你怎么走上真灵上境。” 萧易等他把话说完了,“钦天监的这位大人,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你看清楚,这里不是钦天监,是我的门派,我的地盘!” 秦淮抬头看了看大殿穹顶,“大商国土之下,有什么地方是不属于我们的呢?” 在京城钦天监浑天仪之前,提司大人悠闲地玩儿着烟,听到秦淮的这句话,不禁笑出了声,“你找的人没错,是个苗子。” 浑天仪之前还站了另一个人,他高大身形完全处于一片黑雾之中,隐隐约约只能辨别出来是个人的模样,“他把自己完全扔进了黑暗里,不合适做你的继承人,这个院子将来留给褚门图。” 提司大人笑道,“他变成这样,不是你逼的吗?” 黑雾之中那人道,“我以为这点儿事不足以让他活成了这半人半鬼的模样……而且,老子就算变成了这样也没有错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提司大人笑道,“纪行尊下,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与你相比呢。就算有,又有几个人能拥有你曾经有过的那么多的领路人?叶圣南,长流,怀让,甚至宋大人……随便挑出来一个就能让你行走在光暗之间而不失本性的了。秦淮这厮,还真是拜你所赐。” 纪行收了萦绕在他身周的黑雾,转而露出庄严宝象,真是一身的金光灿灿,哪里看得出来曾经他入过魔,“言语是一柄利剑,降不降得住要看他自己。我当初为了压那杀性走了不知道多少万里路,他自甘堕落却是谁也救不了他。” 他想起来自己当初险些走火入魔时,遇到过一次梅生。梅生三言两语让他境界暴涨,确也算是领了他的路。想起当年,自己确实是遇到了不少贵人,要是这样他还混不出个人样,那可真是白瞎了那么多高人为他铺路。 他突然问道,“狗子到底怎么样了,上次我问你,你支支吾吾不说。” 钦天监提司笑道,“自然是极好。”他眼看纪行神色不对劲,赶紧道,“他在修炼,这狼妖元神毁得连一点灵性都不剩,我将它扔在了通天河里,就算对它没有半点儿益处,可也不至于连延缓大限都做不掉。” 纪行道,“羽墨的眼睛好了,但是他给的法子太极端,不适合狗子。” 钦天监提司道,“反正不过一死,你不如就试试。” 纪行道,“我信不过他。放弃肉身,仅剩魂灵,再吸收强大生魂……这过程若是遭到反噬,我那兄弟还会是我兄弟吗?” 钦天监提司笑道,“我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后他又道,“现在你挑的得意门生要把你的老仇人抓过来了,你说说,他干得怎么样?” 纪行看向浑天仪,同时浑天仪之下的大水池里显露出天下八十一州地图,“大商的复辟之患是没了,但是,天下呢?” 纪行继续说道,“天下八十一州,大商不过占其九州。其余七十二州复辟早就开始了,他就算拦住了方外在大商的谋划,但是这天下……” 此时秦淮剑指萧易,“方外距离此地远去数十万里,今天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萧易这个时候反倒平静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做的事最后总会被人知道,真正的复辟是……” 秦淮再度打断他,“真正的复辟是人心。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在我做的这件恶事上借题发挥的机会。计划至今完美无缺,你根本来不及将真相袒露到世人眼前。大商百姓只会记得十仙门屠戮数千大商武夫,只为报一己私仇。而且……” 秦淮淡淡道,“此事一了,某人将自裁谢罪。” 萧易笑道,“你确定你就一定能将我降得住?你如此恣睢于阴谋诡计,看起来不像是个能打的。” 秦淮语气平淡,“在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之前,在下曾经是纪行大人贴身护卫。在钦天监乃是主杀一脉,论起杀力,你大可不必担忧在下实力。” 在钦天监这个暴力机构中。 第535章 界外 第五百八十章界外 他突然问道,“狗子到底怎么样了,上次我问你,你支支吾吾不说。” 钦天监提司笑道,“自然是极好。”他眼看纪行神色不对劲,赶紧道,“他在修炼,这狼妖元神毁得连一点灵性都不剩,我将它扔在了通天河里,就算对它没有半点儿益处,可也不至于连延缓大限都做不掉。” 纪行道,“羽墨的眼睛好了,但是他给的法子太极端,不适合狗子。” 钦天监提司道,“反正不过一死,你不如就试试。” 纪行道,“我信不过他。放弃肉身,仅剩魂灵,再吸收强大生魂……这过程若是遭到反噬,我那兄弟还会是我兄弟吗?” 钦天监提司笑道,“我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后他又道,“现在你挑的得意门生要把你的老仇人抓过来了,你说说,他干得怎么样?” 纪行看向浑天仪,同时浑天仪之下的大水池里显露出天下八十一州地图,“大商的复辟之患是没了,但是,天下呢?” 纪行继续说道,“天下八十一州,大商不过占其九州。其余七十二州复辟早就开始了,他就算拦住了方外在大商的谋划,但是这天下……” 此时秦淮剑指萧易,“方外距离此地远去数十万里,今天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萧易这个时候反倒平静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做的事最后总会被人知道,真正的复辟是……” 秦淮再度打断他,“真正的复辟是人心。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在我做的这件恶事上借题发挥的机会。计划至今完美无缺,你根本来不及将真相袒露到世人眼前。大商百姓只会记得十仙门屠戮数千大商武夫,只为报一己私仇。而且……” 秦淮淡淡道,“此事一了,某人将自裁谢罪。” 萧易笑道,“你确定你就一定能将我降得住?你如此恣睢于阴谋诡计,看起来不像是个能打的。” 秦淮语气平淡,“在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之前,在下曾经是纪行大人贴身护卫。在钦天监乃是主杀一脉,论起杀力,你大可不必担忧在下实力。” 钦天监说到底其实还是个暴力机构,虽然不纯粹为暴力机构,但是其中不乏有秦淮这样的武功超群之辈存在。曾经的秦淮仅仅只有不过真灵下三境的实力,便足以硬抗一真灵六境的杀奴,这等本事别说常人能不能比,就是老邢也要自叹弗如。 随后秦淮以神识传音给十仙门所有人,“钦天监办案,等闲退散!” 他说这句话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不想滥杀。以他之能,便是整个修士界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遑论一个小小的十仙门了。整个修士界真正有威慑力的不过就是一个萧易而已。然而这萧易身处大商境内,秦淮只要占到理,几乎是想怎么玩死他就怎么玩死他。 另外,他事先预警,也是为了在自己动手之时,若是误伤他人,也就有了说法。人家钦天监来办案,你要往人刀口上撞,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秦淮猜想萧易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因此做了十足的把握。他从怀中拿出一只万里杵,一道乌光裹挟着这杵升上天空。钦天监中人,尤其是真灵中三境的高手,但凡需要帮助时,几乎都可以由此借力,这和图腾加持力量的原理几乎一模一样。 随后秦淮脸上面具花纹顿时一变,线条瞬间变得繁琐不堪且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就像没有规律就是一种规律一样。 同时秦淮展开了自己的域,一阵奇异动量就像电流般呲的笼罩住了整个大殿。在这域中,萧易看到秦淮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黑暗,也越来越高大,那种纯粹武夫的强悍气息如同灼热的火光一般扑到了他脸上! 萧易不慌不忙,抽出一柄普通刚剑,缓缓地道,“你曾经说过会保我一命!” 秦淮如临大敌,就看萧易要搞什么花样。 可刚剑却没有任何变化。 萧易咬肌一紧,显然遇到了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李离!” 秦淮一听这个名字,急忙展开神识四处搜寻这个人的踪迹,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知道迟则生变,谨慎地走近萧易之后,那李离的身形依旧没有出现。而后他一剑穿透了萧易的琵琶骨,剑身便卡在萧易骨骼之间。 萧易瞪大眼睛看着手中那把剑,不顾伤痛地大骂一声,“李离无能!” 此时十仙门外一扫地童子放下了笤帚,对天一礼,“既然是钦天监办案,自然没有阻碍的道理,师弟顽劣,望提司大人海涵。” 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人去救萧易。秦淮原本以为会费很大的力才能擒住这萧易,哪里料到会这么简单。之后的事就简单了,他一路将萧易押送到了京城。至此大商的复辟之患,他算是阻拦了下来。 此时的过枪门不过一片废墟,付汤像个傻子似的看着已经变成了肉泥的同门。当初赖以为豪的宗门不过顷刻间成了土鸡瓦狗,而他却连这个过程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褚门图带走老邢等人时,可没有管他的死活。他算是过枪门最后一个弟子了。 修士界四大宗门的宗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脑袋里面装的是屎也知道他们虽然算是毁了过枪门,却输了大势。这个时候他们哪还有心思回宗,早就各奔东西逃命去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过枪门死了这么多人,消息刚刚传出去,就来了一个更大的消息,当今圣上十六皇子于过枪门潜修,如今生死未卜。紧跟着官府讣告出来,大商修士界四大宗门集结所有修士之力,行刺十六皇子,蛊惑百姓,收买人心,意图谋反…… 大商朝廷应对此事的过程之快,与当初吴世光对付刑之明时如出一辙。明白整件事来龙去脉的人都心知肚明,不明白这个事的人,只晓得窝藏于大商数十年之久的修士界原来是个刷了金粉的邪道。这件事气得不知道多少意图修仙的读书人绝食三日以撇清自己与修士界毫无干系。不到三年时间,大商修士界算是成了个传说。在那之后,诸子百家在当今圣上的推动下几乎是遍地开花。至于诸子百家的势力发展大了之后,会不会发展成下一个类似于修士界势力的存在,就不是现在的人能够预料到的了。 同时,在大商某地,一个名为徐丛禧的小将居然官阶连升三级,也不知道是得到了哪一位大人物的赏识。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一个小小地方官的调动,或者一个无名武将的升迁,对于许多人来说,这辈子都与他无关。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永远都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些人。 老邢昏迷了很久,他从来不允许自己昏迷这么久。因为他是个老江湖,他背后也没有任何退路,一旦自己失去神智,他在内心已经默认自己与死亡无异。原因很简单,他认为没有人和在他最无力的时候会保住他的性命。纪行在的时候,他或许还会踏实点儿,但是纪行不在。 其实昏迷期间他醒过很多次,但是眼皮子就像坠了万斤重的铅一样,任他如何努力也睁不开。同时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他想挪动一下脖颈都做不到。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活着,不过也仅仅是活着,因为他忘了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旦他开始思考这些问题,脑袋里面就像被一只烙红的铁钎子扎了进去还搅和了一遍。之后他索性不再想这些事。 他现在的昏迷其实已经与伤势无关,完全是因为褚门图拿出的真灵仙台后劲太大。不管他什么伤,三年时间总该治好了,真正阻止他苏醒过来的,是体内巨大的能量不能及时消化。 秦淮的状况不比刑之明好,他自从将萧易押回京城之后,便被钦天监提司剥了所有权位,软禁在了钦天监的水牢之中,三年来都暗无天日。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提司大人肯定是知道的,将他关起来,他自然能够理解。只是他不知道这种囚禁生涯会持续多久。 钦天监人才太多,他曾经也这样囚禁过别人,很多真灵高手一旦被扔进了这个牢笼之后,很有可能会被人遗忘一辈子直到死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遗忘,但是纪行交代他做的事,他自认为做到了,心中也就没了遗憾。但是他在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想见纪行最后一面,自裁之事也就一直搁置。 方外在大商的谋划几乎是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因此这三年消停了不少。至此方外发现大商就算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强悍力量,依旧能够对他们的举动造成莫大压力。这压力的来源便是钦天监。 一时间,整个天下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但是真正的暗流却仍旧在拍打出惊涛骇浪。 不可能会有人允许这一种安逸的日子持续太久,方外不愿意,大商不愿意,纪行也不愿意。 老邢睁眼了,他迷迷糊糊地扭动了几下,发觉自己似乎已经有了力气,眼皮子上的万斤重物也轻了不少。于是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周围又是怎样的一副情形。他战战巍巍地将自己撑起来,而后看到了一个让他不敢有丝毫动作的背影。 关押着秦淮的牢门也开了。秦淮以为自己会被关更长时间,但是似乎自己被谁想了起来,因此他静静等待自己究竟会迎来怎样的命运。牢门之外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他感到十分奇怪,过了许久,他打算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水牢之中有一个强大阵法,将他压得连神识都动用不了,更遑论走上两步。在走出牢门的这点儿时间,他感觉就像过了几十年一般…… 老邢看到那人背影之后,原本虚弱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但是很快有一个人过来为他擦拭身体。那人轻声道,“师傅。” 老邢竟然一时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转头看去,原来是甲让。 甲让道,“师傅,这儿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 老邢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泡在一个浅水池子里,他缓缓站起来,对着那人背影试探地问,“羽墨?” 羽墨没有回头。 老邢已经确认这就是羽墨,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刚刚苏醒的伤患,没有必要追问太多。 甲让见老邢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背影上,便道,“只是一尊石像,不是他本人。” 老邢皱眉,“我昏迷了多久?” 甲让道,“三年。” 老邢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这儿会有他的石像?” 甲让道,“这是提司大人安排的。说这里是一处天然疗伤之所,将你放在这里,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而且,羽墨前辈曾经在这里潜修过几年,为了治他的眼疾留下了一尊石像。” 老邢松了一口气,“还好,若是真的碰上那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他想起什么,“宗门呢?” 甲让已经十分平静了,“没了。被萧易一掌毁了,师弟们一个没留下。秦大人阻止复辟的大业也实现了,朝廷因为这件事几乎打光了大商境内所有修士。另外,小师弟是十六皇子。” 老邢听完甲让所说,心中却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他早猜到秦淮为了这件事会用一切手段,“都结束了。” 甲让点头,“师傅,都结束了。” 水池里不知道哪里在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 钦天监这座牢内静得只剩下滴水声。秦淮趟过水牢走到门口时,整个人便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看着牢外那人,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一句,“纪行大人!” 纪行回过头,对秦淮道,“是我。” 第536章 交代 拿以前的顶一顶,一个小时后补回来。 过枪门弟子看见那璇玑虚影之时,心中大呼得救。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不等他说话,褚门图将千里杵的机关扭动一格,同时京城钦天监的浑天仪的一条环形机括也咔的转动一格。 犹如有什么东西被杀灭了一般,付汤惨嚎一生,“原来都是你们的阴……” 付汤眉心的金光便同那乌光一道化作了虚无,同时在付汤眉心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伤口。褚门图扭头看了一眼吴世光四人。吴世光四人也看了一眼褚门图,忍不住就是一个激灵。因为褚门图看他们的眼神与看死人没有任何区别。真灵之上的钦天监中人,只要在大商境内,很少有打不过一般武夫的情况。因此褚门图以往接到的案子里,钦天监罹难的弟兄绝大多数都是真灵之下。 天空之上的巨掌如流沙般消逝,露出来清明天地。 褚门图接住即将坠入地下的老邢,而后取出一只盒子,“吸一口吧,提司大人亲赐,秦大人都没用上过这玩意儿。” 老邢还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知道自己得救。但是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基本上确实是别人叫做什么就会做什么,于是他真的吸了一口。 褚门图看着好运的老邢,在心中叹道,“你算是一步登天了,大人连真灵仙台都交出来了,换我的话,就算死一次也愿意了。” 大商的真灵仙台可不一样。其他势力的真灵仙台都是真灵九境武夫顶着痛苦强行将一身修为凝聚于一处,唯独大商那一条通天河让历代山巅武夫有的是办法在死前留下完整遗褪。老邢吸的这一口,顶得上他百年苦修。 至此秦淮的那一手狠辣无比的骚操作算是成功了一半! 同时在十仙门,秦淮突兀无比地站在了这宗门大殿之内。大殿里坐在最高的那把椅子上的萧易枭枭怪笑,“你是纪行的爪牙?还是钦天监的走狗?” 秦淮道,“我来,只是想看住你,不让你活,也不让你死。如果顺便的话,我会带你去钦天监。” 萧易神情已经接近癫狂,“你们在杀人!” 秦淮当然明白他这句话指的是什么,“人是你杀的,我带你回去受审乃是职责所在。” 萧易哈哈大笑,“你弄出来这么一个宗门,就是引诱我去动手的吧?” 秦淮摇头,“原本不是这样的,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你好像对刑之明有格外的兴趣,不如就将计就计了。” 萧易摇头笑道,“真是好算计!”突然他咆哮道,“若是我将你做的事公之于天下!你说这天下会发生什么!?钦天监竟然引诱我去杀死数千人!” 秦淮打断他的咆哮,“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我做过准备,你原本有一柄天问,但是被梅尊者夺取。你的心神全在那把剑上,没了那把剑你甚至连行走都难,这些年强行将境界推到真灵六境很痛苦吧?是不是你想着,反正体魄已经毁了,不如琢磨琢磨古修士怎么炼的,没准还有走上大道的一天。刚巧复辟来了,你扛着大旗就走上了这条道,但是可惜是个死胡同,琢磨这么多年,连真灵上境的门都摸不到。” 秦淮无情地轻笑一声,“不能修行无暇体魄,你怎么走上真灵上境。” 萧易等他把话说完了,“钦天监的这位大人,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你看清楚,这里不是钦天监,是我的门派,我的地盘!” 秦淮抬头看了看大殿穹顶,“大商国土之下,有什么地方是不属于我们的呢?” 在京城钦天监浑天仪之前,提司大人悠闲地玩儿着烟,听到秦淮的这句话,不禁笑出了声,“你找的人没错,是个苗子。” 浑天仪之前还站了另一个人,他高大身形完全处于一片黑雾之中,隐隐约约只能辨别出来是个人的模样,“他把自己完全扔进了黑暗里,不合适做你的继承人,这个院子将来留给褚门图。” 提司大人笑道,“他变成这样,不是你逼的吗?” 黑雾之中那人道,“我以为这点儿事不足以让他活成了这半人半鬼的模样……而且,老子就算变成了这样也没有错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提司大人笑道,“纪行尊下,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与你相比呢。就算有,又有几个人能拥有你曾经有过的那么多的领路人?叶圣南,长流,怀让,甚至宋大人……随便挑出来一个就能让你行走在光暗之间而不失本性的了。秦淮这厮,还真是拜你所赐。” 纪行收了萦绕在他身周的黑雾,转而露出庄严宝象,真是一身的金光灿灿,哪里看得出来曾经他入过魔,“言语是一柄利剑,降不降得住要看他自己。我当初为了压那杀性走了不知道多少万里路,他自甘堕落却是谁也救不了他。” 他想起来自己当初险些走火入魔时,遇到过一次梅生。梅生三言两语让他境界暴涨,确也算是领了他的路。想起当年,自己确实是遇到了不少贵人,要是这样他还混不出个人样,那可真是白瞎了那么多高人为他铺路。 他突然问道,“狗子到底怎么样了,上次我问你,你支支吾吾不说。” 钦天监提司笑道,“自然是极好。”他眼看纪行神色不对劲,赶紧道,“他在修炼,这狼妖元神毁得连一点灵性都不剩,我将它扔在了通天河里,就算对它没有半点儿益处,可也不至于连延缓大限都做不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道,“羽墨的眼睛好了,但是他给的法子太极端,不适合狗子。” 钦天监提司道,“反正不过一死,你不如就试试。” 纪行道,“我信不过他。放弃肉身,仅剩魂灵,再吸收强大生魂……这过程若是遭到反噬,我那兄弟还会是我兄弟吗?” 钦天监提司笑道,“我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后他又道,“现在你挑的得意门生要把你的老仇人抓过来了,你说说,他干得怎么样?” 纪行看向浑天仪,同时浑天仪之下的大水池里显露出天下八十一州地图,“大商的复辟之患是没了,但是,天下呢?” 他突然问道,“狗子到底怎么样了,上次我问你,你支支吾吾不说。” 钦天监提司笑道,“自然是极好。”他眼看纪行神色不对劲,赶紧道,“他在修炼,这狼妖元神毁得连一点灵性都不剩,我将它扔在了通天河里,就算对它没有半点儿益处,可也不至于连延缓大限都做不掉。” 纪行道,“羽墨的眼睛好了,但是他给的法子太极端,不适合狗子。” 钦天监提司道,“反正不过一死,你不如就试试。” 纪行道,“我信不过他。放弃肉身,仅剩魂灵,再吸收强大生魂……这过程若是遭到反噬,我那兄弟还会是我兄弟吗?” 钦天监提司笑道,“我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后他又道,“现在你挑的得意门生要把你的老仇人抓过来了,你说说,他干得怎么样?” 纪行看向浑天仪,同时浑天仪之下的大水池里显露出天下八十一州地图,“大商的复辟之患是没了,但是,天下呢?” 纪行继续说道,“天下八十一州,大商不过占其九州。其余七十二州复辟早就开始了,他就算拦住了方外在大商的谋划,但是这天下……” 此时秦淮剑指萧易,“方外距离此地远去数十万里,今天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萧易这个时候反倒平静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做的事最后总会被人知道,真正的复辟是……” 秦淮再度打断他,“真正的复辟是人心。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在我做的这件恶事上借题发挥的机会。计划至今完美无缺,你根本来不及将真相袒露到世人眼前。大商百姓只会记得十仙门屠戮数千大商武夫,只为报一己私仇。而且……” 秦淮淡淡道,“此事一了,某人将自裁谢罪。” 萧易笑道,“你确定你就一定能将我降得住?你如此恣睢于阴谋诡计,看起来不像是个能打的。” 秦淮语气平淡,“在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之前,在下曾经是纪行大人贴身护卫。在钦天监乃是主杀一脉,论起杀力,你大可不必担忧在下实力。” 钦天监说到底其实还是个暴力机构,虽然不纯粹为暴力机构,但是其中不乏有秦淮这样的武功超群之辈存在。曾经的秦淮仅仅只有不过真灵下三境的实力,便足以硬抗一真灵六境的杀奴,这等本事别说常人能不能比,就是老邢也要自叹弗如。 随后秦淮以神识传音给十仙门所有人,“钦天监办案,等闲退散!” 他说这句话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不想滥杀。以他之能,便是整个修士界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遑论一个小小的十仙门了。整个修士界真正有威慑力的不过就是一个萧易而已。然而这萧易身处大商境内,秦淮只要占到理,几乎是想怎么玩死他就怎么玩死他。 另外,他事先预警,也是为了在自己动手之时,若是误伤他人,也就有了说法。人家钦天监来办案,你要往人刀口上撞,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秦淮猜想萧易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因此做了十足的把握。他从怀中拿出一只万里杵,一道乌光裹挟着这杵升上天空。钦天监中人,尤其是真灵中三境的高手,但凡需要帮助时,几乎都可以由此借力,这和图腾加持力量的原理几乎一模一样。 随后秦淮脸上面具花纹顿时一变,线条瞬间变得繁琐不堪且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就像没有规律就是一种规律一样。 同时秦淮展开了自己的域,一阵奇异动量就像电流般呲的笼罩住了整个大殿。在这域中,萧易看到秦淮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黑暗,也越来越高大,那种纯粹武夫的强悍气息如同灼热的火光一般扑到了他脸上! 萧易不慌不忙,抽出一柄普通刚剑,缓缓地道,“你曾经说过会保我一命!” 秦淮如临大敌,就看萧易要搞什么花样。 可刚剑却没有任何变化。 萧易咬肌一紧,显然遇到了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李离!” 秦淮一听这个名字,急忙展开神识四处搜寻这个人的踪迹,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知道迟则生变,谨慎地走近萧易之后,那李离的身形依旧没有出现。而后他一剑穿透了萧易的琵琶骨,剑身便卡在萧易骨骼之间。 萧易瞪大眼睛看着手中那把剑,不顾伤痛地大骂一声,“李离无能!” 此时十仙门外一扫地童子放下了笤帚,对天一礼,“既然是钦天监办案,自然没有阻碍的道理,师弟顽劣,望提司大人海涵。” 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人去救萧易。秦淮原本以为会费很大的力才能擒住这萧易,哪里料到会这么简单。之后的事就简单了,他一路将萧易押送到了京城。至此大商的复辟之患,他算是阻拦了下来。 此时的过枪门不过一片废墟,付汤像个傻子似的看着已经变成了肉泥的同门。当初赖以为豪的宗门不过顷刻间成了土鸡瓦狗,而他却连这个过程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褚门图带走老邢等人时,可没有管他的死活。他算是过枪门最后一个弟子了。 修士界四大宗门的宗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脑袋里面装的是屎也知道他们虽然算是毁了过枪门,却输了大势。这个时候他们哪还有心思回宗,早就各奔东西逃命去也。 过枪门死了这么多人,消息刚刚传出去,就来了一个更大的消息,当今圣上十六皇子于过枪门潜修,如今生死未卜。紧跟着官府讣告出来,大商修士界四大宗门集结所有修士之力,行刺十六皇子,蛊惑百姓,收买人心,意图谋反…… 第537章 天梯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一个小小地方官的调动,或者一个无名武将的升迁,对于许多人来说,这辈子都与他无关。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永远都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些人。 老邢昏迷了很久,他从来不允许自己昏迷这么久。因为他是个老江湖,他背后也没有任何退路,一旦自己失去神智,他在内心已经默认自己与死亡无异。原因很简单,他认为没有人和在他最无力的时候会保住他的性命。纪行在的时候,他或许还会踏实点儿,但是纪行不在。 其实昏迷期间他醒过很多次,但是眼皮子就像坠了万斤重的铅一样,任他如何努力也睁不开。同时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他想挪动一下脖颈都做不到。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活着,不过也仅仅是活着,因为他忘了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旦他开始思考这些问题,脑袋里面就像被一只烙红的铁钎子扎了进去还搅和了一遍。之后他索性不再想这些事。 他现在的昏迷其实已经与伤势无关,完全是因为褚门图拿出的真灵仙台后劲太大。不管他什么伤,三年时间总该治好了,真正阻止他苏醒过来的,是体内巨大的能量不能及时消化。 秦淮的状况不比刑之明好,他自从将萧易押回京城之后,便被钦天监提司剥了所有权位,软禁在了钦天监的水牢之中,三年来都暗无天日。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提司大人肯定是知道的,将他关起来,他自然能够理解。只是他不知道这种囚禁生涯会持续多久。 钦天监人才太多,他曾经也这样囚禁过别人,很多真灵高手一旦被扔进了这个牢笼之后,很有可能会被人遗忘一辈子直到死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遗忘,但是纪行交代他做的事,他自认为做到了,心中也就没了遗憾。但是他在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想见纪行最后一面,自裁之事也就一直搁置。 方外在大商的谋划几乎是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因此这三年消停了不少。至此方外发现大商就算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强悍力量,依旧能够对他们的举动造成莫大压力。这压力的来源便是钦天监。 一时间,整个天下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但是真正的暗流却仍旧在拍打出惊涛骇浪。 不可能会有人允许这一种安逸的日子持续太久,方外不愿意,大商不愿意,纪行也不愿意。 老邢睁眼了,他迷迷糊糊地扭动了几下,发觉自己似乎已经有了力气,眼皮子上的万斤重物也轻了不少。于是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周围又是怎样的一副情形。他战战巍巍地将自己撑起来,而后看到了一个让他不敢有丝毫动作的背影。 关押着秦淮的牢门也开了。秦淮以为自己会被关更长时间,但是似乎自己被谁想了起来,因此他静静等待自己究竟会迎来怎样的命运。牢门之外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他感到十分奇怪,过了许久,他打算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水牢之中有一个强大阵法,将他压得连神识都动用不了,更遑论走上两步。在走出牢门的这点儿时间,他感觉就像过了几十年一般…… 老邢看到那人背影之后,原本虚弱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但是很快有一个人过来为他擦拭身体。那人轻声道,“师傅。” 老邢竟然一时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转头看去,原来是甲让。 甲让道,“师傅,这儿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 老邢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泡在一个浅水池子里,他缓缓站起来,对着那人背影试探地问,“羽墨?” 羽墨没有回头。 老邢已经确认这就是羽墨,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刚刚苏醒的伤患,没有必要追问太多。 甲让见老邢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背影上,便道,“只是一尊石像,不是他本人。” 老邢皱眉,“我昏迷了多久?” 甲让道,“三年。” 老邢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这儿会有他的石像?” 甲让道,“这是提司大人安排的。说这里是一处天然疗伤之所,将你放在这里,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而且,羽墨前辈曾经在这里潜修过几年,为了治他的眼疾留下了一尊石像。” 老邢松了一口气,“还好,若是真的碰上那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他想起什么,“宗门呢?” 甲让已经十分平静了,“没了。被萧易一掌毁了,师弟们一个没留下。秦大人阻止复辟的大业也实现了,朝廷因为这件事几乎打光了大商境内所有修士。另外,小师弟是十六皇子。” 老邢听完甲让所说,心中却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他早猜到秦淮为了这件事会用一切手段,“都结束了。” 甲让点头,“师傅,都结束了。” 水池里不知道哪里在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 钦天监这座牢内静得只剩下滴水声。秦淮趟过水牢走到门口时,整个人便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看着牢外那人,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一句,“纪行大人!” 纪行回过头,对秦淮道,“是我。”老邢松了一口气,“还好,若是真的碰上那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他想起什么,“宗门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甲让已经十分平静了,“没了。被萧易一掌毁了,师弟们一个没留下。秦大人阻止复辟的大业也实现了,朝廷因为这件事几乎打光了大商境内所有修士。另外,小师弟是十六皇子。” 老邢听完甲让所说,心中却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他早猜到秦淮为了这件事会用一切手段,“都结束了。” 甲让点头,“师傅,都结束了。” 水池里不知道哪里在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 钦天监这座牢内静得只剩下滴水声。秦淮趟过水牢走到门口时,整个人便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看着牢外那人,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一句,“纪行大人!” 纪行回过头,对秦淮道,“是我。” 秦淮想说的有很多,但是在他看到纪行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必要说什么了,因为只要他回来,一切他遇到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纪行看着秦淮,也没有多的话可以再说。他亲眼见到秦淮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了将来秦淮会成为怎样的人。这不是他决定的,而是秦淮本身的选择。钦天监提司对秦淮的评价很高,因为他本身就是与现在的秦淮是一类人。 但是钦天监提司与秦淮不同的是,他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境界实力还有超出常人理解的智慧。这使得钦天监提司有着能够承受一切后果的手段。但是秦淮不行,他若是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很快他就会被黑暗侵蚀,最后沦为大势碾压而过的尘土。纪行不愿意秦淮变成那样,因此他在钦天监提司面前将秦淮贬低地一无是处,其根结还是在保护这个苗子。包括将秦淮押入大牢,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纪行对秦淮说的第二句话是,“享受光明吧,我给你准一个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秦淮有些猜不透纪行的心思,“大人?” 纪行道,“你仍旧可以借用钦天监的手段,去外面走走,这个地方太阴暗了。” 秦淮点头,“大人不再需要我了吗?” 纪行道,“暂时不需要。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之后我要做的事,与天地有关,你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随后一阵黑雾笼罩着纪行的身形,他便凭空消失了。秦淮看着纪行消失的地方,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纪行的功力愈发深厚了。 与曾经的梅生一样,纪行这次直接横跨数十万里,闯入了方外仙宫之内,一点道理也不讲地要和方外的人谈判。 星宫与红阁的两位大主使无奈地看着纪行,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纪行第一次到仙宫之内,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依旧是大商气息浓重的大殿造型,只是没有穹顶。上千根柱子矗立在仙宫之内,隐隐成一个阵法,却又让人分不清是什么阵法。每一根柱子都是一尊图腾,图腾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最高的那一根石柱。纪行却一眼看出来那最高的一根石柱是一位已经死去的图腾。 死去的图腾裂纹遍布,不像是人为损坏,倒像是自然死亡的一般。在纪行的理解里面,图腾拥有着永远的寿命,只要有人信仰,就不会死去。 仙宫确实是一个超大的阵法,若是老老实实从外面的台阶走进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每一层台阶都是一处秘境,一处秘境代表着一尊图腾的实力。上千尊图腾也就意味着仙宫有上千层台阶。只是有的台阶已经损坏了,说明供奉在仙宫的图腾被人杀了不少。 纪行缓缓走向那最大的一根石柱,一言不发。四周的空气沉重地像数十万斤的巨石在将纪行强行往下压,紧密浓稠的空气就这样形成了一堵极厚的气墙,阻碍着任何人在这仙宫之内的活动。但是纪行没有受阻,只是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速度稍显平缓。 他静静地走到巨大石柱之前,伸手摸了摸,随后他的掌心便被烫得通红。整个方外无比紧张,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纪行的动作,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诛杀。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杀得了这个人。 纪行回头,“你们是大商的囚徒。” 绝大部分人不这么想,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纪行会说这样的话。只有图腾还有一些老家伙明白纪行所说是什么意思。 纪行继续道,“但是那只代表你们曾经是。我可以赦免你们的罪业,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惧怕大商的力量了。” 红阁的大主使实在看不透纪行,他欲言又止。 纪行摆摆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红阁大主使终于将心中疑问讲了出来,“宋千会是不是死了?” 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方外所有人的内心,因此没有人会不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是可惜的是纪行摇头,“没死。” 三座仙山之下,一个背着一尊图腾的男人抬头对着山上的纪行道,“你想借用我们的力量?” 纪行道,“是的。” 同时整个方外都开始布阵,一层层杀阵夹杂着一层层威力奇绝的禁制,以及各种数不清的已经传承不完整的神术还有仙术统统围绕着纪行开始出现。这些阵法一旦显现出威力,整座仙宫都会坍塌,但是他们一定要确保能够杀死那个轻易闯入仙山的人。 纪行将他们的动作视而不见,他今天带来的武器远比他那两把刀,更让这些感到恐惧。因此他一点也不在乎即将可能会爆发的大战。 星宫的一个少年走到仙宫之外,手中拈着一枚棋子。棋子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白,同时他也在苍老与年少之间变换。这便是星宫的大主使,“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性命压在这里。你很有可能会在一瞬间死去。” 纪行道,“我是来赦免你们的,我在,你们能活。” 谢林道,“大商不会这样办事的。” 纪行看向谢林,眼神中的锋芒一瞬间刺破层层阵法,“大商是不会,但是我会。” 图腾们大概明白了纪行来的意思。一尊活了已经十万年的图腾如同在睡梦中苏醒,“你要杀死叵测天机?” 纪行摇头,“我一个人杀不死,要你们帮我。另外,你们这里足够安全吗?不怕天外的那东西看到了?” 苍老图腾道,“你的杀意已经在脸上了,但是不是对准我们,在你来的时候,天外就已经全知道了。” 第538章 道 但是看过这外面星光的人,他的心神就不再仅仅限制在这方世界了。纪行从内心生出了一定要出去的念头。他感觉整座天地都成了他的牢笼,似乎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慢慢地下坠,随着时间推移,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失重的时刻,天地间的一切束缚与他似乎都失去了联系。 他回忆着以前经历的一切,他发现他的所有经历都在指向一个终点,那就是天地之外。 当他的下坠速度达到了一个极限之后,他的速度就不再增加了。他就像一颗流星划破晚霞,斜斜地插入这方美丽的天空。晚霞边缘射出万千金光,为大地平添一份神秘。哪怕是不和谐的那颗流星,似乎也并没有将这静谧的一幕打破,反倒为这景象增加了一份美丽。纪行细细感受着这一切。感受着这无所凭持,任由天地摆弄的一刻。 在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只有仙人才会有的感受。 他在悟道。 纪行想起自己在龙虎山看到的经书中提到,曾有一位大学问家叫作王阳明,他第一个提出来格物致知的概念。于是他搬了条凳子在竹子面前格了很多天,他要格竹子,最后以头疼难忍而告终。这算是悟道,只是办法不对,思维方向也没对,因此失败。有的人脑袋上被一枚苹果砸中,就有可能将思绪飘到寰宇级别的高度,这是找对了法子。 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一成不变,就算这天地间存在着叵测天机,阻止着人化神,但是任何事物若是曾经出现过,那就总有逆向推算的可能。即便在一种规则状态下不能将让件事逆向发生——比如人的排泄,不可能让排泄物自动回到人体内——但是既然这件事可以正向地存在,那就可以用一些办法使这逆向的一幕推算出来,并且在视觉表现上面可以实现。 每个人都有极其强大的神识,这是作为人类的优势。 排泄物不能回到人体的这一幕,按照常理来说永远不可能发生,但是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在脑海当中实现这恶心的一幕。这说明不合常理的事,是能够在人的思想当中实现的。同样,化神一途在这方世界似乎是已经不可以实现的了,但是只要敢想,就可以在脑海当中推算出来这一幕。 不过要将这一幕推算出来是需要条件的,那就是人必须要有大量的相关经验还有足够的知识。就像一个人要证明一样东西,有一个铁则是只可证无不可证有。 因为证有很简单,只需要无赖地说一句话,没有出现过,难道就一定不存在吗?因此证有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种无赖的把戏。而真正的证明推算,都是从证无开始的。先找出各种相关依据,如果证无的条件足够,逻辑合理,那就可以在当前层面认为一样事物不存在,若是证明失败,则说明这件事物还是有可能存在的。 举一个例子,神明是否存在,这已经是困扰着天下八十一州很多人的问题了。要证明神明不存在的话,那就要找出充分的证据,可最后人们发现,他们都在信仰这一关上卡住了,因此不能将神明证无,也就是说神明是有可能存在的。 而如何成为神明,那就是凡人所思考的一个问题。极少数人知道,神明理应拥有神格,这东西是作为能够被人信仰的一个标准。宋千会没有神格,但是他不光是在军中,就连在江湖中也被许多人视作偶像,可也没有成神。 最后人们发现,只有将一个人物化之后,才会被人当做纯粹的信仰来对待。道理很简单,一个凡人即便是在面对自己的父母,也很难产生类似于神明膜拜的那种根深蒂固的心理。只有在面对自己已经逝去上千年的祖先时,才会有那么一丝类似于信仰的东西出现。但是这种信仰是极其薄弱的,很容易被击溃。 不过这到底也算是信仰了。所以人在面对鲜活的生命时,不容易产生信仰膜拜,只有当一个人被物化之后,成为一抔黄土,一块墓碑,一个标志时,才会有一丁点儿信仰存在。 纪行仍在下坠,他脑海中有关化神的推算仍旧没有结束,并且就在他下坠的这无所凭持的一瞬间,他就像开了窍一般思绪横飞。就像历史上存在的那个被苹果砸中的牛人一样,他在狠狠砸向地面的同时,一个阀门也向他打开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只有物化之后的人,才会真正成就化神。但是这岂不是说一个人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他刚刚在方外仙宫,用手触摸到那根巨大无比的石柱时,心中其实已经有所明悟。为什么活人不可以被作为信仰对象,偏偏活人变成的图腾就可以。 由此看来,活着与化神似乎成了对立的东西。若是为了化神就要放弃生命,将自己物化成一个信仰,那化神有什么意义?莫非天界众神都是死后才被上神接引成就果位的吗? 庞大的信息量充斥了纪行的识海,他的灵魂在不停地颤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到了现在都成为了他悟道的养分。纪行张口,喃喃念道,“天道无情。” 这句话不是他在摆谱瞎说,也不是他从书上看来,在这个时候凑个气氛用一用,而是他从内心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明白了为什么梅生在失去自由的时候仍旧可以保持平静了,因为他的情感已经被消磨得,曾经作为人类时的良好修养所遗留的,仅剩的那么一点情感了。悠长的寿命让图腾见惯了世间一切,他们的情感也愈发地像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即使没有完全泯灭,却也不再为正常人类。而且人类也不会去无端无由的去信仰一个情感丰富如凡人一般的人物。 纪行想起自己看过的所有佛像。 大慈大悲如释迦牟尼,看似情感强烈地如同发了疯的凡人。然而他那慈悲已经涵盖到整个寰宇的层次,那已经不能算是情感,而是脱离了凡人甚至是仙神的层次。他的慈悲怜悯不针对任何一个个体,也可以说他对于凡人的情感已经冷到了冰点,不然的话整个寰宇都将会是佛的世界。因为存在人的地方就存在不公,佛若有情,岂能不管?可慈眉低垂的佛陀,何时外化显像亲自替人消灾了? 此是无情,亦是大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心。神佛既然存在,那便意味着他们的生命并没有结束,也就是说化神与活着并不存在根本的对立冲突。真正与化神相冲突的是人心中那份隶属于凡人的情感执念。只有心境平和到了一种程度,才有可能接触到仙神那一层次。 可是他羁绊太多,他心中对于这个世界的热情从未消退过半分。即使他想到了这一层,却不能做到这件事。不是他愿不愿意,而是他根本就不可能灭情绝性。 天空中的流星总有滑落的那一刻,他也终于要砸向地面。 但是在这一瞬间,他并不想自己就这样彻底落入地底,于是他硬生生将自己在即将落地的一刻停住了。巨大惯性作用下,让他受了一些轻伤,但是他毫不在意。 纪行站立起来,信步向前踏出一步,便到了烂陀寺。没有和尚的烂陀寺已经蛛网密布,纪行没有惊扰这寺庙中的任何小生物,径直到了万佛窟。曾经困扰他的一个问题到了今天也解开了。 纪行缓缓念叨,“怀让大师,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原来不是说恶人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而是说境界修为已经很高,仍然愿意放下屠刀,不去满足自己心中的恶念或者善念,就可以成佛了。” 他叹一口气,“可惜我暂时是做不到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点时间内,他的境界突飞猛进,一路攀升到了临近于真正地仙的层次。他境界的高速攀升自然也引起了天外那只魔沼蛙的恐慌,于是一道黑色闪电啪的一声击中了纪行的身躯。 闪电击中纪行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略微虚化了一丝,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即便他刚刚触摸过苍穹,又在落回地面的一瞬间受了伤,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现在就很虚弱。曾经能够轻易将他杀死的黑色闪电,被他称之为天惩的东西,他现在已经看得清模样了。 他抬头看天,双手合十,如圣佛般微笑,“再来。” 于是又是一道黑色闪电! 同时天外那只魔沼蛙背后的一颗如卵一般的头颅炸开。那颗头颅是属于一个相当于真灵上境的魔兵的头颅。魔沼蛙已经不在乎这样使用它的力量了,即便这样会损害它自身实力,但是它背后这样如卵一般的头颅还有数亿颗。即便它不停歇地这样对纪行使用这超远距离的打击,也要至少劈十年才会将它的力量耗尽。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每隔上一息,便会有一道黑色闪电击中纪行。纪行也从今天开始在不断的雾化凝实当中度过。 纪行看不见藏在暗中的敌人,但是他可以默默承受这暗中之敌的攻击。从这一天起,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一道黑色闪电如影随形。 同时还有一件事,也缠上了纪行。 眼睛,到处都是眼睛。 纪行坐下喝水的时候,当他举起水杯,杯底不知为何,一只眼睛就这样睁开了,直勾勾地盯着他。当他在野外的星空躺下时,原来的漫天星光也变成了眼睛一眨一眨地一直在看着他。当他走到方外时,途径沙漠地带,在他抬脚的一刻,沙砾被他用脚踏开,一只眼睛也这样就睁开了。而那恐怖邪恶的黑色闪电让方外的人几乎跪下来求纪行不要来。因为那么极少数的几个人能够承受几下这黑色闪电的击打,但是像纪行这样每一息,每一刻都在被这超远距离打击命中的人,这世间还真是没有一个。 纪行走到横断山,横断山的所有妖众都以近乎于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虽然曾经纪行是他们的敌人,但是这些年下来,横断山却是因为有着像纪行和梅生这样如天一般的人物庇护,才有着这样平静的状态。而梅生只能守内,纪行却能压着天下人不敢恣意妄为。 梅生外化出虚像,原本平静的他,看向纪行的眼神变成了可怜。 啪! 纪行的身形又雾化了,但是顷刻间他又凝为实体,他掸了掸肩头,动作还没做完,又是一道黑色闪电。但是他仍旧笑得出来,“不碍事。今天看起来,只要没把我劈死,这异魔之乱是会一直拖下去了。” 梅生道,“还行。比起天罚,这种打击还算轻的了。” 纪行笑道,“你是化过神的人,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我也不能和你比啊。” 可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梅生都将这黑色闪电与天罚相提并论了,可见纪行每一刻都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梅生问道,“你那妻子不能回来了。” 纪行想起白芙,会心一笑,“她要是看到我这副模样,岂不是会心疼死?” 俩人就像拉家常似的闲聊了几句,聊到这样的话题,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就如同是笑话一般。梅生都忍不住想笑。 但是纪行过来并不是和梅生拉家常的。他的到来代表着一个态度,从今天开始,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同盟了。同时他也是为了让梅生看清楚敌人的强大。因为这种超远距离的打击,使得纪行已经不能再像触摸穹顶时那样进行高水平的悟道。也就是说天外的东西,可能是叵测天机,在阻止他破境。 不过纪行倒是并没有因此而沮丧,因为自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说明他走的路子,是走对了的。不然不至于会引起天外的如此恐慌。但是他能坚持多久不死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会在很久之后,也可能是在下一刻。 第539章 准备 梅生问道,“你那妻子不能回来了。” 纪行想起白芙,会心一笑,“她要是看到我这副模样,岂不是会心疼死?” 俩人就像拉家常似的闲聊了几句,聊到这样的话题,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就如同是笑话一般。梅生都忍不住想笑。 但是纪行过来并不是和梅生拉家常的。他的到来代表着一个态度,从今天开始,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同盟了。同时他也是为了让梅生看清楚敌人的强大。因为这种超远距离的打击,使得纪行已经不能再像触摸穹顶时那样进行高水平的悟道。也就是说天外的东西,可能是叵测天机,在阻止他破境。 不过纪行倒是并没有因此而沮丧,因为自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说明他走的路子,是走对了的。不然不至于会引起天外的如此恐慌。但是他能坚持多久不死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会在很久之后,也可能是在下一刻。 他从现在起成了孤家寡人,因为他再也不能接触凡人,不是山巅武夫都没资格在他眼前露面。那黑色闪电在击中他的一瞬间所散溢的巨大能量足以震死周围一里的任何生灵。他从现在开始住在天上了,并且似乎永远不能回到人间。 无数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这让他不能逃到大商皇宫,因为在他进入皇宫的一瞬间会将那些眼睛也放进去。大商的秘密会在一瞬间暴露在天外那厮的眼前。 不过纪行一个人的苦难,对于梅生这样的人而言,倒成了一次契机。 首先他可以确定,纪行如今的实力已经可以对天外造成实质威胁。不然被他们称之为天惩的东西,曾经数千年才出现一次,怎么到了纪行身上就成了像呼吸一样频繁的东西了? 而且纪行身周随处可见的眼睛,证明天外之物随时在盯着纪行的一举一动。从另一个侧面也就反映了对纪行实施超远距离打击的那人很忌惮纪行会做什么。而且这种忌惮只针对纪行,那说明纪行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真正能够威胁到天外之物的关键。 纪行站在梅生之前,让梅生将自己看了个干净。 这里面的所有深意,也就只有他们二人能明白了。 随后梅生对纪行道,“我有一些想法。” 纪行看着天,轻蔑地笑笑,“没必要把你的那些猜测都说出来。小心这黑蛇也缠上了你。” 梅生道,“若非当初那半枚神格用来对付了我,说不定现在你已经化神了。” 纪行叹气,“要不是让你老实下来,这天下不知道还要生多少变数。让你停在这儿,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梅生赞同道,“最起码我的威胁降到了最低是吧,不至于落到你这个地步。这么看来,我倒要感谢宋千会还有含光了。” 纪行知道那半枚神格乃是他生父给的,但是没有将长流前辈与他的父亲联系到一起,所以并没有在此事上多问,“可以肯定的是,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权衡我们一直想做的那件事的利弊了。” 梅生喃喃道,“按理来说,你已经遭受过的攻击,足以杀死这世间一切山巅人。” 纪行点头,微笑道,“是的,这样的力量已经足以对这天下八十一州进行一次全面的清洗了。” 这两个人在这种轻描淡写间,便已经判定了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了。但是这并不是他们主观上想这样,而是事情原本就是这样。 纪行看着梅生,他不确定梅生有没有想到那一层。不过他觉得梅生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看不到自己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现在纪行要离开了。 如纪行所说,他要登天,要去天外一窥究竟。天外的敌人可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也可能是一个正在抠脚的妇人。如果是后者还好说,至少这天下的山巅武夫能操起刀子戳两下。而如果等到了天外之后,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虚无缥缈的叵测天机,那登天的目的就要改一改了。不过纪行早有准备,人类自从诞生以来就在往征服自然天地的路子上走。倘若让他们更清楚地看到了限制他们的规则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后再遇到各种离奇的事也就不至于慌张了。 不过他们仍旧要做好万全之策。 全天下的一举一动都被天外看得很清楚,这意味着他们不论做何种准备,都是暴露在敌人眼前的。那么他们若是要想保全自身,就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因为只有活着,才可以谈论其他。那天罚级别的攻击,相信没有几个山巅武夫能抗几下。看起来他们要想登天,就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不过从纪行以下,确实也没有人敢让自己表现得具有攻击性。所以到现在为止,除了纪行,几乎天下所有人对于天外而言都是待宰的羔羊。如此一来,也就说明除了纪行,没有人值得被那黑色闪电劈哪怕一下。 事实上魔沼蛙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它背后的那些如卵般的各种头颅,代表着它的修为。每对纪行发动一次超远距离的打击,它的修为就会下降一丝。等到它背后的头颅都炸光了,它的修为也就降到最低了。它不会做这种自降修为的蠢事,那就证明一直对纪行发动攻击在它眼里回报更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件事纪行也心知肚明。如此高强度的打击,他不可能一点事也没有,他的崩溃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之所以现在他要走这么多路,见这么多人,那是因为他要趁自己的肉身还没崩溃之前将该交代的问题全都交代下去。不然的话他这一顿打就白挨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天下一盘散沙,唯独大商一国在准备登天之事。纪行极有可能会死,但是不知道他能撑多久。一旦他的意志消退下去,或许肉身还有神魂的崩溃就在下一刻。方外坐拥世间最多的图腾,却舍不得为纪行搭天梯,甚至还在一心复辟,到处挖天下八十一州的墙角。宋千会还在地下,虽然将毕生所学交给了纪行,但是白瞎了这么一大战力窝在地底下不能上。梅生又是个长了两条腿却不能动的,手伸不了太长。 最让人无从下手的是,纪行不知道天外究竟有什么。而他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承受那触及灵魂的打击,识海里疼得要命,别说悟道提升境界了,就连琢磨下顿吃什么都费劲。偏偏他可以确定的是,天外可以看得见他们的一切动作,又拥有能将全天下轻易毁灭的能力。这一场战争,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输了。 不过好在纪行为天下人提了个醒,那就是不管他们怎么歌舞升平,怎么琢磨扩充实力,天外始终有一只高过苍穹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并且随时可以致他们于死地。 至于天下人究竟会怎么应对这件事,到底是怕得以头抢地自撞而死,还是会奋起余勇上天一战,纪行就只能慢慢等了。当然,最坏的情况就是天下人不管不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不过好在这天下还有一个人——梅生。他拥有着这世间最多的信众,他的话对于以亿计数的人就如同神谕一般。纪行没有阻止方外蛊惑天下人将梅生作为信仰,其实早在下地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 这一天起,梅生在横断山显化出了第一次异象,只有四个字:黑暗将至。 没有更多的信息,仅仅四个字却让全天下产生太多猜测。这是梅生给世间的一次警告,也是一种无奈的手段。他没法直接让全天下人准备好一场天地大战,因为那会直接将天外的怒火引到他身上。而他如今只是一尊图腾而已,那黑色闪电下来他挨不了几下。 纪行在找到羽墨之后,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几乎魂飞魄散才练成一副这样随时可以雾化的躯体,就是为那超远距离打击而准备的。他能撑这么久,并不是说他的实力已经将梅生等人远远甩到了身后,辛亏当初走的路子对了,找到了羽墨这个人,否则的话,纪行就算比梅生等人强点也有限。 他现在需要找一个人烟稀少,且他被劈之后散溢出来的能量不容易对天下生灵造成威胁的地方。那黑色闪电拥有着至邪至恶的奇异威力,必须要找一个圣灵之地,并且那个地方必须要人迹罕至才行。他思来想去,发现有一个地方确实很合适。 纪行一路向北,走到了北域妖族所在地带。这里的妖族实在是很不成气候,居然没有出现一个能够与宋千会这样的人相提并论的大妖。不过这倒也方便了纪行。因为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全心全意应对这如蛇般阴噬的黑色闪电。 到了昆仑山巅,纪行静静坐下。在另一座山头,一只白猿远远观望。纪行看到了那只白猿,不免心中一惊。他刚刚才在想这北域妖族没有一个成气候的,怎么转眼就出现了这么一尊大妖? 他知道这地盘是人家的,于是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句,“借贵地休憩一番。” 白猿如老僧般闲定,“阁下栖于此,乃小猿之大幸。” 纪行没懂白猿为什么这么客气,但是既然人家不介意,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白猿乃是叶圣南留下的后手。它知道纪行的身份,甚至隐隐猜测到了纪行与叶圣南的关系不会是那种子侄辈。它恪守着与叶圣南之间的秘密,上十万年来都在尽力维持着这方世界的稳定,没有将有关仙神的秘密透露半分。它知道自己是纪行在这方世界的最后一层保险,当初叶圣南走之前就给它说过,纪行一定会到这个地方来。它原以为纪行仅仅是到此地来取那传言中的真灵玉,到今天它才明白原来纪行是要在这里消化那魔物的力量。 它明白纪行将来最终是要成为叶圣南那样的人的,那是它永远也想象不到的境界。不过它与一般灵兽不一样,它的境界已经到了仁者的层次。它明白很多事情不可强求。如果将来纪行注定是会飞升天界,它纵然万般想要脱离此地,纪行不愿意带上它,它也无可奈何。所以纪行来了,它也没有摆出一副谄媚样。很多事都不可说,它即使知道纪行就是选中的那个人,它也不能提前告诉纪行将来会发生什么。而且若是因为它的一个失误,导致了叶圣南整个计划的失败,它也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的。 大商钦天监,提司大人收到了一封求救信。信是来自南临,落款是清音谷。当初咱们的提司大人可是在南临孤身一人吃过亏的,所以他有点不明白这求救信怎么就发到了他这儿。等他看完了信中的内容,不禁笑出了声,“原来是纪行的老情人。这就不奇怪了。” 于是刚刚在昆仑山落下脚跟的纪行,便收到了钦天监提司的口信。 纪行没有想到钦天监的势力范围这么远,连在大商边境之外的北域都能收到钦天监的传音。 “纪行,你有一个老情人被人逼婚了,她的意思是让你去救救她。你怎么看?”钦天监提司近乎于戏谑的声音响起。 纪行左思右想,硬是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老情人,于是他以为提司大人是在消遣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儿神神叨叨的。” 钦天监提司笑道,“你这眼光不低啊,真灵上境的女人全天下拢一拢就那么几个,居然有一个如此为你心碎的女人。我来给你念一念她写了什么:吾爱纪行,分别三十余年,可还记得清音?” 没等钦天监提司念完这信,纪行虎躯一震,斩钉截铁地道,“把那女人弄出来,但是我不能见她。” 钦天监提司哈哈大笑,“见你如此,莫非真有什么孽缘?” 第540章 等(一) 纪行没有想到钦天监的势力范围这么远,连在大商边境之外的北域都能收到钦天监的传音。 “纪行,你有一个老情人被人逼婚了,她的意思是让你去救救她。你怎么看?”钦天监提司近乎于戏谑的声音响起。 纪行左思右想,硬是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老情人,于是他以为提司大人是在消遣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儿神神叨叨的。” 钦天监提司笑道,“你这眼光不低啊,真灵上境的女人全天下拢一拢就那么几个,居然有一个如此为你心碎的女人。我来给你念一念她写了什么:吾爱纪行,分别三十余年,可还记得清音?” 没等钦天监提司念完这信,纪行虎躯一震,斩钉截铁地道,“把那女人弄出来,但是我不能见她。” 钦天监提司哈哈大笑,“见你如此,莫非真有什么孽缘?” 纪行没法和他多做解释,那清音谷谷主与他之间干净得很,根本不存在什么故事。当初他为了去寻池渊所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这个女人。其实说到底只是他为了帮助南临抵御大和国入侵,顺带帮一帮钦天监的忙,才发生了那么多事。也怪当时他太过优柔寡断,但凡遇到一点儿不公之事,都想插一插手。现在的他神识轻易覆盖逾十万里之遥,只要他想知道,就连蝗虫产卵全过程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南临如今大概正在发生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但是就算遇到再不公的事,他也不会轻易插手了。若是他心中对清音谷谷主有半点儿情意,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清音谷谷主如今处境? 可惜现在他困厄缠身,那黑色光棱般的闪电来得快去得快,如嗜人毒蛇般咬他一口就退,紧接着又袭上了他。结果就是在他周围百里之内都寸草不生,若是他这个时候去往南临,一旦接近地面,不知道多少人会被那黑色闪电击中他之后所散溢的古怪能量致死。 不过一提起清音谷谷主,他倒是想起来空颂晴晴。这女子高超的易容术,还有她那神秘的身世,让他到现在都觉得这个女人十分的有意思。这几十年下来,或许她已经成了一个老太婆了。不过当初他教过那个女人一些练气之术,若是现在有了真元境的水准,或许依然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于是纪行展开了他那浩瀚如海一般的庞大神识。其实他那神识范围之广,还真的能和大海中的一部分海域有的一拼。如今的他,已经能做到神识覆盖大商全境。现在的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梅生能监视到全天下的一举一动了,没办法,人家就是那么强大。 纪行的神识一路扩散到了南临,但是因为天惩之故,他的神识随时都在发生着不轻的颤动。于是在这一天出现了一种世人难以解释的异象:自大商以北至南临以南,如同太阳被什么人抓住了一般,这这些地方的天空时明时暗。 这种异象不禁让人们想起梅生所说的黑暗将至,如此巨变犹如为世人拉开一张大幕,至此没有人再怀疑梅生所言。但是就连梅生都不知道这样的异象来自于纪行的神识。 纪行看到了曾经作为第七圣地的清音谷,如今不过是一片废墟。大和与南临的争斗,似乎最终以大和取胜告终。理所当然的,大商南方的门户——南临,如今很快就要沦为大和国的附属国了。 纪行不满地对钦天监提司道,“你在南临的布置似乎不是很成功,现在南临都被大和国糟蹋成什么样了?” 钦天监提司显然不以为意,“他南临自己不争气。如今大和国国势跃升,整日枕戈待旦,就图有一天能东进。就算我把刀架在南临那女王陛下的脖子上,她估计也没多少心思厉兵秣马去和大和国真刀真枪干一仗。” 随后钦天监提司毫不讲情面地道,“你的事你自己去处理,我若是动手,那就是意味着大商要与大和国开战。这段时间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大商要与任何一方势力开战都是不明智的。” 纪行大概是听懂了。他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南临时,似乎南临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的。尤其是在谈判之时,一众文臣竟然辩不过一个小孩儿。要不是他在南临配合钦天监做了许多手脚,搞不好南临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成了大和国的附属国了。 大商本来就够大了,若是过多干预他国战争,自己这儿的战线就会拉得很长。且不说钦天监忙不忙得过来,就是如今大商皇帝估计也没有那个心力。 纪行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那清音谷之中找到了那女人。不知为何,在清音谷被人布置下来了一个能够屏蔽天机的阵法,就连他那强悍得能比得上无上神兵的神识都差点没钻进去。那女人如今的模样凄惨得很,手脚被一种奇异镣铐给束缚住,脖子上都被拷住了。在她身上所有有镣铐的地方,那皮肉之下是肉眼可见的伤痕,深可见骨。 以纪行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那镣铐的不凡之处。能捆住一位真灵上境的大能者,还让那女子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都没有挣脱,足以体现这镣铐的厉害。 他不知道那封信究竟是怎样传到了钦天监手里的,为了传这封信,会死多少人,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同时在他的印象当中,那清音谷谷主并非只顾儿女情长之流,当初他把那件事做得那么绝,她不应该看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 但是说到底,这个女人好歹当初算是帮过他,就算为了还个人情他也不该坐视不管。可让他感到为难的是,这种事若是管上一次,就会有下一次。他与白芙的甲子之约可就只有二十多年了,若是等白芙回来了,发现他趁她不在勾搭其他女人,他可怎么解释? 思虑再三,纪行手一挥,出现了一个人像虚影。随后人像虚影分为无数细微颗粒,被纪行的神识送往南临。 这个时候一个大和武士提着比他人还长的剑凑到了清音谷主面前。这武士不知道怎么练的剑术,看模样看体魄再看佩剑,怎么都是大和国传说中的至高忍,也就是相当于真灵九境的强大武士,但是个子却不到清音谷主的胸口高。矮个武士的嗓音倒是沉稳得很,“清音姬,你送出去的书信,已经被我截获。” 清音谷主面色恬然如圣佛,摆明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不是看不起那大和武士,而是根本看不见他,因为他太矮了。 矮个武士腮帮子涨红,如同被清音谷主戴了绿帽子一般暴跳如雷,“那个叫作纪行的男人是谁!说!” 清音谷主一动不动,只有发丝末梢凝结的水珠轻轻滑落。 矮个武士似乎觉得如此对待他的未婚妻,太失理智,所以他强压下怒火,鼓着腮帮子气哄哄地嚷嚷,“清音姬,是你主动要与我结合,却又要此般!” 他仰着头看着清音谷主俏丽的面庞,不觉内心一阵火热,真想就此将这女人生吞活剥。他心里这么想,自然手上也就不老实起来,渐渐摸上了清音谷主的腰肢,同时他脸上露出来极大的满足,“清音姬,那个叫作纪行的男人,小林这就将他的头颅提来,是不是清音姬就会彻底爱上属于强者的我?” 清音谷主已经对矮个武士亵渎自己躯体的行为没有了反应,但是她嘴角微动,嗫嚅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矮个武士没有注意道清音谷主的动作,仍然在慢慢享受之中。但是这一闪一灭的天空实在太扰他的雅兴。矮个武士不满地道,“这天地异象也不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偏偏要在我正在享受清音姬身体的美好的时候出问题!” 似乎觉得清音谷主没有反应,他也感到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女人他见过太多,但是与一国之女王为同胞双胎的女人,他还从来没有玩过。更可贵的是,这清音谷主乃是真灵上境的强大修者。最让他感到满足的是,其他的女人若是有这个境界,基本都是被那该死的大商珍藏了起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染指的。唯独这南临七圣地之一的清音谷,居然还藏着这一位绝世美人,偏巧他能过将这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么妙的事,是他成为至高忍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大和国地理恶劣,天灾频发,只有强大的男性才有资格带着女人生存下来。天灾频发,这也意味着大和国的孩子很难在幼年时期存活下来。既然如此,那么大和国的男人就必须要拥有强大的生育能力,每个大和武士除了剑术,最要紧的便是与他的女人在屋舍之内创造生命。强大的武士会有强大的后代,这一点毋庸置疑。 像服部小林这样强大的至高忍,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的女人也应该有着强大的实力。所以当他看到清音谷主的第一眼,就爆发出来了嗜血般的强烈欲望。他一定要占有这个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竹蜻蜓从天空飞速滑落。 服部小林停下来了动作,一把抓住竹蜻蜓而后将其捏成了碎片。这是他们大和国的一种传讯方式,他看完其中的内容之后,满足地道,“清音姬,看来有关那个男人的消息,我已经知晓得不少了。不过是一个远不如我的弱小男人,虽然他曾经战胜过服部平一郎阁下,但是与我之间还有太大的差距。清音姬,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早点与我结合吧!” 清音谷主嘴角始终带着笑,那种笑,是只有女人才能明白的笑。是认命,希冀,无奈,绝望。她的世界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但是她的眼睛并不暗,因为像是有什么代替了太阳,即便没有任何温暖,对她而言那已经足够。 服部小林知道要想让清音谷主彻底成为他的天魔大法的坤面,只有让她自愿才行。大和国在发展过程中,因为环境的恶劣,不可避免地就要牺牲一些东西。而牺牲最大的,便是大和国的女人。天魔大法是大和国顶尖的黑武士与他的配偶修行的一种邪异而究极强大的功法。分为乾面与坤面。通过男人女人之间的媾和来实现。若是坤面的女人愿意奉献自己,成全他的丈夫,当她与她的丈夫在媾和时,成功受孕的那一瞬间,他的丈夫就会获得强烈的生机力量。 而通过天魔大法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拥有他父亲的强大血脉,在将来修行剑术时会事半功倍。缺点就是修行过天魔大法的女人几乎无一例外都会难产而死。因为等到生产时,这些女人已经没有了强壮的体魄来承受生育一个强大生命的代价。 而像清音谷主这样的女人,若是自愿与服部小林修行天魔大法,说不准她在生产时因为强大的无暇体魄,不会难产而死。这也是服部小林最看重清音谷主的一个地方。 只是如今这清音谷主一点账都不买他的,自从答应做他的妻子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服部小林思来想去,觉得那个叫做纪行的男人才是问题的关键。所以他硬生生地道,“清音姬,等我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会看到那个弱小男人的头颅!” 等他走了之后,清音谷谷主嘴唇嗫嚅,重复了一遍方才她就已经讲过的话,“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她想起鸦火,想起追杀他的白云,想起他拼命护住自己的模样……她仍然在笑,但是眼眶却变得通红,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到地上,“我想他了。” 同时纪行识海为之一震,在他头脑之中似乎亮起一点米粒大小的光点。他浑身都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是那种被人需要,又像是被人维护的感觉。他毛骨悚然,觉得十分不合理,同时他眼前出现了清音谷主的模样。 第541章 等(二) 而像清音谷主这样的女人,若是自愿与服部小林修行天魔大法,说不准她在生产时因为强大的无暇体魄,不会难产而死。这也是服部小林最看重清音谷主的一个地方。 只是如今这清音谷主一点账都不买他的,自从答应做他的妻子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服部小林思来想去,觉得那个叫做纪行的男人才是问题的关键。所以他硬生生地道,“清音姬,等我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会看到那个弱小男人的头颅!” 等他走了之后,清音谷谷主嘴唇嗫嚅,重复了一遍方才她就已经讲过的话,“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她想起鸦火,想起追杀他的白云,想起他拼命护住自己的模样……她仍然在笑,但是眼眶却变得通红,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到地上,“我想他了。” 同时纪行识海为之一震,在他头脑之中似乎亮起一点米粒大小的光点。他浑身都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是那种被人需要,又像是被人维护的感觉。他毛骨悚然,觉得十分不合理,同时他眼前出现了清音谷主的模样。 他赶紧抛却脑海中这奇怪的感触,全心全意地将神识沉浸在南临国土之内,以更好地了解一番这南临的情势究竟如何。 如今的南临,大片国土都已经屈服于大和国的武力之下。南临以南的七十二路诸侯国更是惨不忍睹,大部分地区已经是千户不存十户。大和国虽然环境恶劣,又分成了若干岛屿,但是其中的武士以及忍者的战斗力确实有他们的独到之处,恐怕只有大商军队列阵才能稳压这些武士一头。若是大商将士与大和国武士一对一单挑,真不好说谁更强一点。 正因为有如此强盛的武力,大和国在东进途中,几乎是势如破竹。哪怕大和武士在遭遇到大商将士时,他居然也是说拔刀就敢拔刀的,只是到目前为止没有爆发过大的摩擦而已。当初郜力国也惨遭大和国入侵,但是相较于南临,郜力国打的那一仗又只能算是毛毛雨了。 哪怕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武力压迫,时至今日南临也没有完全沦陷,归根结底还是白象皇宫依然存留着让大和国忌惮的力量。 不过大和国也不是无计可施,他们在十年前就已经在南临设立幕府,之后通过在南临大面积地普及大和的文字,大部分南临人都懂得一些大和国的语言。让人“心安”的是,大和武士也不再像刚刚入侵南临时那般嚣张跋扈。因为幕府在十年前就已经颁发了一条法例:若是大和武士在南临犯了罪,就连普通的南临百姓都可以去幕府告状,一旦查明,犯罪之武士应切腹自尽以谢罪。 这个法例看似合理,却成了大和蚕食南临主权的第一步。南临百姓在南临有冤屈不得申,找南临官家没用,反倒找大和幕府才有用。因为南临的官家正在想尽办法与大和进行和谈,是万万不能因为几个百姓的冤屈就去惹大和武士的。十年下来,南临百姓对白象皇宫的认同越来越低,一些四五岁的孩童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是大和人了。 之后幕府又颁发了更多对南临百姓看似友好的条令,愈发使得南临法令不值一枚羽毛之重量。南临百姓对白象皇宫的失望越来越深,对大和幕府却给予了越来越多的期望。这就让原本武力难以攻破的南临,不费吹灰之力就攻陷了一大半。 纪行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钦天监提司在对待南临的问题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死相了,这白象皇宫自己不争气,女王又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偏偏嘴皮子也不是很厉害。要是让他来管这南临,当初幕府成立之初他就会一巴掌将那幕府拍没。就算让大和人在南临成功设立幕府,他也决不允许在南临会出现大和的法令。 因为这种事在大商历史上就有例子在。那时春秋战国刚过,始皇帝嬴政劳心费力始终要和一个小小的墨家过不去。归根结底就是墨家只守自己之法,不守国法。虽然墨法比之秦法更为严苛,但是这绝对是一国之底线。 当初大秦还未统一天下,墨家巨子腹?的儿子犯了杀生之罪,国君秦惠王说犯罪者是贤人之子,你年龄又大了,没有更多的子嗣,可以宽恕。没有料到墨家巨子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将自己儿子劈了,说了句,“墨者之法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虽然他的这个做法引来了后世一句:巨子可谓公矣。但是这个事一直都是后来始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因为墨家巨子的这个做法实在太公义,公义到了让天下人拍手叫绝的地步。若是始皇帝后来想要推行法政,天下人觉得墨法比之秦法更为优异,一门心思要守墨法而不守秦法,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可怜南临不知此典故,不然的话,怎么也不该沦落到如此地步。而且到了这个地步,南临已经视大商为仇寇,没有一点求助的打算,就算钦天监提司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来帮一帮南临了。 话说回来,服部小林自从离开清音谷之后,便回到了幕府。他脱光了上身的衣物,没想到他个子虽然小,胳膊却结实得比人大腿都粗,一身硬块,跪坐在榻榻米上像个铁桩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竹蜻蜓飞到他眼前。在经过一个漫长的午后之后,他发现那个叫做纪行的人似乎与大商新晋至强之人同名。 服部小林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根据绝密线报,大商帝国新晋至强之人,有可能已经是太阳下的至强尊者。这个人近来已经重现于日月之下。只不过这个南临的纪行,当初又是换面具,又是换名字,也就与清音姬武力相仿,是绝对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就走到这一步的。” 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期待什么。 清音谷外。 一个模样年轻的男人途径此地,而后深重地叹了一口气,并未驻足,转身离开。他曾经有一个很响亮的身份,圣地传人。但是那个身份已经随着一场大梦被风吹了去。 男人半睁眼睛,很明显是瞎了。他的瞎源于他自毁双目。他叫秋玉堂。南临遭此巨变,白象皇宫列位元老仍旧在明争暗斗,都想从这数万年未有之大难之中火中取栗。为了缓和局势,全靠一人维持的清音谷很明显成了这场大难的牺牲品。 而他秋玉堂以及没眼见这世道之污浊,以及那些身居高位者的丑恶嘴脸。因此他拔剑自刺,流落民间。看不见之后,他的心反倒静了下来。痛失家国对他而言已经对他造不成任何伤痛。既已别无他求,曾在清音谷习得的各种秘术便成了他唯一追求。 白象皇宫在他眼里还不如纸搭的房子,整个南临都不过一群匹夫。或许眼瞎之后,他才能看得更清楚。只不过他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能够与大和至高忍抗衡的地步,但是对于目盲秋玉堂而言,那只是时间问题。 他记得清音谷主被关在里面,成为了南临为了争取那一线生机送给大和的一件礼物。但是整个南临都成了一潭死水,他就算知道这些不公之事,他也只能静静等着,不能多做什么。他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于是从天而降一道清辉,照耀在了他的身上。秋玉堂微微偏头,似乎看到了什么。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嘴唇诡异地动了起来,“秋玉堂!” 秋玉堂如临大敌,牙关紧咬,他的神识能够捕捉到地面的变化,自然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只是不知是敌是友,“阁下?” 那诡异的脸带着浓重的邪恶气息,犹如八百年前的一只老妖,“你会拥有睥睨天下的力量,但是你要付出代价!” 代价!秋玉堂弄不清楚这是自己的心魔还是什么,转身走开,“我不渴望力量。” 那一张诡异的泥脸突然移到了空中,同时掉落着各种说不清的黑色物质,“不!你渴望!你比谁都渴望得到这样的力量!我会如你所愿,让你永远拥有这样的力量,只要你愿意将一样东西,交给我!” 秋玉堂不再说什么,直接就走了。 但是那泥脸如影随形,一瞬间分裂出来成千上万张脸,围绕着秋玉堂如群魔乱舞。秋玉堂面色铁青,这怪异来客无法捉摸,他甚至分不清楚来者究竟是人是鬼。突然他发现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原本脚下的路变成了万丈深渊,四周天旋地转,数不清的泥脸缠在他四周。 “你费尽心机在短短几十年里将功力提振到真灵六境,离真灵上境只有一步之遥,但是我只需要在你身上做一点手脚,你就可以成为这天下少有的山巅武夫。多少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只要在这里点头,便唾手可得!”泥脸愈加步步紧逼。 秋玉堂如今心志之坚早已今非昔比,在面对如此诱惑时,阻止他接受这些的是他无法预料的恐怖后果。 但是泥脸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机会,一声怒喝之后,“敬酒不吃吃罚酒!” 秋玉堂闷哼一声,一条手臂像是被锐物切开,断面光滑如镜,而后才开始渗血!他面色惨白,抓住自己断落的手臂就要接回去,却发现自己即使已经有了真灵的境界,却无法将自己的断臂接回去!按理来说这样的伤势他很容易就可以恢复! 同时泥脸枭枭怪笑道,“还要我给你多看一点把戏吗?” 秋玉堂感觉脖子一凉,好像自己变轻了很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翻滚的感觉,之后他的神识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他的身体正在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断地肢解!而他的躯体之上,已经没有了头颅! 他很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来声音。如今的他距离真灵上境只有一步,已经是整个南临排得上号的高手了,但是在这怪异泥脸面前就连一个孩童都不如!这泥脸究竟是什么来头!深沉的绝望袭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是的,身体都已经被肢解了,他确实可以算作是已经死了。 但是泥脸却犹如恶趣味得到了满足一般,“想活吗?想活的话就要承受我给你的力量!你若是眨眼,我就当你默许了!” 秋玉堂这个时候来不及想更多,只想使劲眨眼。他虽然瞎了,但是眼皮子还没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排山倒海般的邪恶笑声呼啸着伴随着万千泥脸如风一般刮过!而后一张张泥脸带着重重残影不断地没入秋玉堂的断肢之内!与此同时秋玉堂的断肢竟然如同被人用针线缝好了一般重新黏合了回去!当秋玉堂的脑袋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后,他只感觉浑身发麻,一时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紧接着他便如泥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从他心中传来一个邪恶的嗓音,“我还没有告诉你代价是什么,你就急着同意了?” 秋玉堂虚弱地说话都费劲,“代价……代价是什么?” 邪恶嗓音道,“是你的性命!当我需要你死的时候,你不能违逆我的命令!” 秋玉堂现在已经没得选了,他默许着这怪异来客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一切。他费力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要,怎么称呼你!” 邪恶声音枭枭怪笑,“我是什么人?我不是什么人,我是所有人的苦厄!”它似乎对秋玉堂的转变十分的满意,“好好感受我赐予你的强大吧!南临的天应该变一变了!” 秋玉堂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强大,他现在连动一下都做不到。肉身的突然变化让他的境界修为没有赶上来,自然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邪恶声音对秋玉堂道,“时间不够了,这一切不顺利!” 第542章 等(三) 从他心中传来一个邪恶的嗓音,“我还没有告诉你代价是什么,你就急着同意了?” 秋玉堂虚弱地说话都费劲,“代价……代价是什么?” 邪恶嗓音道,“是你的性命!当我需要你死的时候,你不能违逆我的命令!” 秋玉堂现在已经没得选了,他默许着这怪异来客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一切。他费力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要,怎么称呼你!” 邪恶声音枭枭怪笑,“我是什么人?我不是什么人,我是所有人的苦厄!”它似乎对秋玉堂的转变十分的满意,“好好感受我赐予你的强大吧!南临的天应该变一变了!” 而后它似乎觉得秋玉堂身上还有什么不够完美,于是戏谑道,“你的脸也该换一换了。” 于是秋玉堂的脸便成了另一个模样。但是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强大,他现在连动一下都做不到。肉身的突然变化让他的境界修为没有赶上来,自然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邪恶声音对秋玉堂道,“时间不够了,这一切不顺利。” 从这一刻起,原本已经瞎了的秋玉堂,再也没有闭上他的眼睛。原先结痂的眼珠子恢复如初,只不过两只眼睛都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灰色。他如行尸走肉般,身体像是被一股气给充满了,用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同时他手一伸,原先的佩剑叮的一声碎成了粉末,一阵光光点点闪烁之后,一柄全新的黑剑被他持于掌中。 “剑斩肉身,心斩灵魂!”他犹如魔怔,念叨了一句,“时间不多了!” 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黑色光棱!那道黑色的光犹如劈开寰宇的裁决之剑,只要一个瞬间就要将天地分割而开!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半个南临京都!齐内所有真灵上境的高手顿觉头皮发麻,好像那黑色闪电劈到了他们自己头上,全都僵住了!一时间齐内所有高手无不侧目! 闪电划过之后,秋玉堂上身的衣物已经被劈没了,同时他背后出现了一道深深血槽,血槽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细纹如蛛网般爬满了他的后背。他仰头看天,眸子中的灰色稍微褪去一些,似乎想不通哪里来的如此强大的力量,差点将他刚刚得到的强大实力一家伙给劈没了! 他想不通这件事倒是小事,若是被大商的高手知道了他能硬抗这黑色闪电一次打击而不死,就算没有重金拉拢,也绝对会避免与他为敌。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便算作是有了与山巅武夫一较高低的实力了! 他回头,看到了清音谷,随后皱了皱眉。 进谷!进谷!进谷! 在他心中全是这两个字!当初他被大和武士逼得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如今每当他路过此地,嗅到了这里独特的空气的清香,他都无比羞惭。那是圣地清音谷最需要人的时候,谷主让他走,他就真的走了。其实那个时候他什么都知道,总以为顺应谷主之令逃离此地就会安心,可是他那颗蒙尘的心无法欺骗自己。那是他永远也挥之不去的一个结。 所以他要进谷! 秋玉堂在顷刻间,身体化作流苏一般的形状,一丝丝一缕缕地消失在了原地!那怪异泥脸在切割他的身体的时候,其实是在给他做一次高水平的肉身重塑。但是这个肉身重塑的过程实在是太过潦草,他的体魄强度还远远没有抵达山巅武夫该有的程度。不过那些钻进他体内的怪异泥脸却弥补了这个缺憾,这也是他硬接了一记那黑色闪电而不死的真实原因。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冲进了被重重阵法压制的清音谷。谷中那条大湖依旧,只是没有了那个凉亭。他径直走向清音谷内的一个峡谷。那条湖只是会客的地方,这峡谷之内才是真正的清音谷。 他的灰眼已经看见了峡谷之内密密麻麻的阵法,不知何时此地已经遍布樱花树。然而他明白那樱花并非真的樱花,每一枚花瓣都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这是一个大型杀阵,没有特殊的进入方式,按理来说就算武功再高也没有意义。 不过这个杀阵对于纪行这样的人就另当别论了。而且严格地说,纪行的功力已经不能算是武功了。谷内还有一个差点将他都骗过去的屏蔽天机的巧妙阵法,最后依然被他钻了进去,这说明世间上基本没有什么阵法是能够对他起作用的了。 整条谷的樱花,是那种开得很富贵的红色,红得像血! 秋玉堂持剑而立,他要进谷,可不仅仅是闯进门户那么简单! 强大的气势围绕着他的剑开始往外冲,不多时整个峡谷刮起一阵风!而后那风越来越大,将整个峡谷内的樱花树摇得东倒西歪! 一朵樱花像是承受不了飓风,终于被刮落下来。樱花随风而飘,最终落到了清音谷主肩上。 清音谷主发自内心真诚地笑,“有人在破阵。” 谷外的秋玉堂才刚刚得到这足以以一人之力战一国的力量,运用起来自然不算熟练,但是好在他这些年的修行没有落下,只在几息之间便蓄积好了准备破境的磅礴真灵! 就在齐内诸位高手还没有从那黑色闪电的震撼当中醒悟过来时,一道高逾三百丈的黑色剑气突兀地出现在了七圣地之一的清音谷上空! 此时服部小林刚刚探出脑袋望向窗外,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他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清音谷有人在破阵!当即此人隔空传音给整个幕府其余的高手,提着剑便冲向了清音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人在谷外的秋玉堂浑身伤痕,全都是被那些樱花给一点一点割出来的。他方才爆发出来的剑气,一瞬间便达到了这个大型杀阵所能应对的顶点,因此这个巨型杀阵也就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了最为强大的恐怖杀力!一切几乎都是在眨眼间出现的,千万樱花犹如刀片一般将秋玉堂千刀万剐,然而他那奇怪的体魄却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恢复着。 等到三息之后,满山樱花树不剩一朵红樱挂在枝头,而秋玉堂肉身上的伤痕却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个干净。除了他背后那条触目惊心的被黑色闪电劈将出来的伤痕,竟然找不到一点受伤的痕迹。 他大约用了三息的时间调整,而后又化作一阵黑色流苏,消失在了原地。 清音谷主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抬头。 缚住她的五条非金非石的锁链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地飞舞,镣铐拉扯摩擦着清音谷主身上的伤痕。但是她像是感觉不到痛苦,自始至终没有表露出一点儿折磨的神情。 在她脚下是一个方圆十丈的冰玉台。她曾经尝试过脱离这里,但是即便她挣断了镣铐,仍旧不能冲破这冰玉台边缘的坚固屏障。而后那些被她挣断了的镣铐,又会重组为完整的模样,并且依旧拷在她身上。真正难缠的是那层屏障用眼睛看不见,即便是用神识,也得达到纪行这个超然境界才能一窥端倪。 丝丝缕缕的黑雾在冰玉台外聚成了一个体魄并不雄壮的男人身体,男人眸色灰败,淡淡地向清音谷主打了一个招呼,“谷主大人。” 清音谷主面色从原先的希冀,瞬间凝固住了。她手指微颤,仍旧保持微笑着道,“看来你这些年没有闲着,学了些本事。” 虽然秋玉堂被那怪物换了一张脸,但是仅凭气息,清音谷主也认出来了这是秋玉堂。 秋玉堂自从承受了那怪物力量之后,心性也随之大变,他只是闷声道,“我与恶魔做了一个交易,得到了现在的一切。” 他不再废话,抬脚便要踏上冰玉台。没等清音谷主提醒,在秋玉堂的脚即将踏上冰玉台的一瞬间,他如遭雷击,整个人犹如一支庞大的黑色箭矢,被一股巨力弹了出去!这一弹之力非同小可,竟然将他一路弹出了谷外! 同时地面出现一条深逾丈许的沟壑,那是他的肉身活生生在地面上搓出来的。但是下一刻他就又回到了原地。他刚刚虽然没有来得及反应,但是好歹完全看清了那一层屏障。 于是他抬剑开始蓄积力量,“他们费尽心机,布下如此大阵,真是看得起我们。” 而后他全力向前突进!在剑尖接触到屏障壁垒的一瞬间,剑尖处犹如扎进了水面一样,荡漾开来一层一层的涟漪!源源不断的巨力通过那些涟漪又反弹到剑身之上!随着秋玉堂注入的功力越多,屏障反弹回来的力量也就愈发强大! 终于一声脆响,剑尖叮的一声碎裂开来! 秋玉堂咬牙切齿地怒吼一声,“啊!” 这回不光剑尖开始断裂,随着他的推进,自剑尖到剑身,最后到剑柄,整把剑都被他推成了碎片!但是那些碎片却成功地钻进了那屏障之内! 秋玉堂抓着剑柄,原本就灰白的眸子现在越发的白了,他的面庞上也出现了如蛛网密布般的血丝,整个犹如一头狰狞的凶兽!那些被推了进去的碎片竟然伴随着一阵叮叮声,又重新组成了一把黑剑。 秋玉堂怒喝一声,“破!” 清音谷就像是一只大鼓,被人用一道巨力猛烈地敲击了一番!方圆十里的山脉在这一刻都发生了侧移!地动山摇般的伟力,加上秋玉堂手中那柄材质不明的黑剑的锋锐,那坚不可摧的屏障竟然真的被他用蛮力挑破了! 只见冰玉台上嗖嗖两道黑影闪过,秋玉堂将清音谷主用最快的速度偷了出来。 如他所料,在他挑破那坚固屏障还不到一个弹指的功夫,那屏障就又恢复如初。 还未等他二人站定。 啪!啪!两声。服部小林走了进来,抚掌赞叹道,“从未料到南临竟然有如此高手!足下好本事!放下吾妻,足下玷污吾妻身躯,稍后自裁吧!” 同时更多的强大武士走了进来。传闻镇守南临幕府的至高忍有二,一是服部小林,二是柳生马守。今天他秋玉堂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没有理由至高忍只来一个。 但是那人的气息完美隐匿在人群之中,就连他的灰眼也难以分辨。所以秋玉堂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先带清音谷主走,还是与这些人分了生死再走。但是他刚刚才连挑两座大阵,实力消耗太大,不一定能在两位至高忍的夹击之下活命。 不过他今天既然进了谷,还将清音谷主带了出来,那他就没有退却的理由。秋玉堂沉闷地道,“今天我就要带她走,我看谁人够胆拦我。” 服部小林脸都气绿了,登时压低身躯,摆出来一个经典的居合剑式,同时一层一层的强大气压从他身周炸出!不到弹指间,地面已经被他压出一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无差别的境界威压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剑气顷刻间充斥在这小小空间之中!一时间空气已经凝固,没个真灵上境甚至不能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活下来! 服部小林拔剑一寸,那一寸剑身只在眨眼间便爆发出来璀璨光芒,在他身周竟然一点一点地扩散出来一个与那冰玉台之上一模一样的一道屏障! 服部小林此时已经犹如一头凶猛恶兽,而且还是那种秋玉堂拼蛮力不一定拼得过的恶兽! “阁下剑术很强!不止吾之界外,可否取阁下首级!”服部小林沉声道! 大和国有一种巫女,善使结界之术。服部家将这结界术偷师而来,创下界外一剑,兼顾防守与进攻,一经施展,少有能在这一剑之下存活下来的!好在这种剑术习练的难度堪称大和剑术之最。可不巧的是,这服部小林正是少有的会这一招的至高忍者! 秋玉堂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给了一闷棍,登时人事不省。但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倒下来。只见他的眼睛完全化作了白色,犹如有人在控制他的身躯一般,毫无感情地道,“到我身后。” 第543章 借(上) 服部小林拔剑一寸,那一寸剑身只在眨眼间便爆发出来璀璨光芒,在他身周竟然一点一点地扩散出来一个与那冰玉台之上一模一样的一道屏障!随后屏障消失不见,但是那惊涛骇浪般的剑气却困在一堵看不见的墙当中不得脱困! 服部小林此时已经犹如一头凶猛恶兽,而且还是那种秋玉堂拼蛮力不一定拼得过的恶兽! “阁下剑术很强!不止吾之界外,可否取阁下首级!”服部小林沉声道! 大和国有一种巫女,善使结界之术。服部家将这结界术偷师而来,创下界外一剑,兼顾防守与进攻,一经施展,少有能在这一剑之下存活下来的!好在这种剑术习练的难度堪称大和剑术之最。可不巧的是,这服部小林正是少有的会这一招的至高忍者! 秋玉堂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给了一闷棍,登时人事不省。但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倒下来。只见他的眼睛完全化作了白色,犹如有人在控制他的身躯一般,毫无感情地道,“到我身后。” 清音谷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秋玉堂多年不见,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但是秋玉堂现在的声音简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一般,她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他的身后。 现在的秋玉堂已经不再是他自己,而是被那怪物控制。其实自从他承接了那怪物力量之后,脑子就一直不怎么清醒,神魂深处始终被那怪物唆使。 服部小林那界外一剑即便是从未见识过的人,也该看得出来这一招的厉害。方才秋玉堂拼尽全力才破了那屏障,这服部小林轻易便结出来如此结界,这还怎么打?要知道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服部小林可不会站在那里不动等你来破他结界。真正厉害的还是那敛锋于内的一寸剑芒,哪怕被结界封印,仍然刺得人睁不开眼。 被怪物驱使的秋玉堂算是看明白了,这界外一剑需要至少三息时间蓄势,但是对于像服部小林这样的至高忍而言,三息时间足够同级别对手将他杀死数十次了。因此这强得离谱的结界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个近乎于无敌的短暂状态,只为施展这一剑! 如此说来,结界消失的一刻,便是那惊天一剑现世之时! 真不知道是哪个损人想出来的这一招,从一开始秋玉堂几乎就已经没有取胜的任何可能了! 说时迟那时快,服部小林将上身压得脸都快贴到地面上了,他左手紧握剑鞘,右手反持剑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秋玉堂! 一时间万籁俱寂。 “奥义·界外居合!”服部小林犹如在宣判秋玉堂的死刑一般,嗓音冰冷无情! 服部小林话音刚落,秋玉堂一手指天,指尖居然出现了一个金光灿灿的“卍”字符! 毫无预兆地,一切发生地太快,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悠长而猛烈的梵音霸道无匹,如同一记重锤砸进了人的脑海之中,失去了一切佛家该有的温润! 一口钵来得快去得更快,就连藏在人群之中的柳生马守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大梵音掀起的音浪刹那间便将方圆一里的石头都震成了粉末!这些粉末最起码都有三尺深!所有人只觉牙酸恶心,两三个大和武士甚至忍不住捂住心口吐了出来,然而他们吐出来的并非胃里翻江倒海的酸液,而是一滩鲜血。 这些武士惊恐不已,完全没有明白自己为何受伤。因为就算服部小林剑术再强,那应对的也是敌人,他们都是上忍当中顶尖的存在,相当于真灵八境左右的大高手,怎么可能连一点余波都承受不了了? 而当事人服部小林只是做了个出剑入鞘的动作之后,便停在原地没有动了。 悠长梵音绕着此地响了十余息仍旧未消,所谓空谷传响莫过于此。 一个不起眼的大和武士摘下斗笠,犹如在陈述一件不起眼的事,“小林桑,你受伤了。” 服部小林缓缓抬头,他长大嘴巴,嘴里全是血,眼珠子都红了,如同眼白之中血管爆掉之后的模样。同时他眼里传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确实不可置信,甚至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他服部小林从不是妄尊自大之辈,他甚至想过自己有可能一剑斩杀不了这陌生来客,但是他没有想过自己就如同用最强一击斩到了自己身上一般!方才他出剑的一瞬间,以他的反应只感觉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刹那,但是就在那一刹那,他的剑似乎斩击到了一个坚不可摧之物! 随后猛烈的音浪作用到了他自己身上,若非那一剑他只用了七成功力,刚刚那音浪就把他自己震死了! 秋玉堂仍旧站立在原地岿然不动,指尖的金光已经如烟消散,身后的清音谷主毫发无损。他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个不起眼武士,“柳生阁下,尽快为你的同伴救治吧,否则他这一生都回不到至高忍的境界了。” 不起眼的武士将斗笠捏在手中,秋玉堂猜的没错,这正是柳生马守,“你用实力赢得了我的尊重,但是小林桑有家传秘术,无需鄙人救治。” 被怪物控制的秋玉堂不知为何,说话的底气硬得就像一个隐于幕后的大人物一般,同时他的眼界似乎也拔高到了可为天下局的地步,“阁下与我动手之时,便是白象皇宫出手毙杀于他之时。” 柳生马守沉默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竟然颇有些耿直道,“你用智慧击败了我对你出手的欲望,希望能够再次遇到你这样的对手。” 而后他十分大度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秋玉堂龙行虎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清音谷主带走了。 待秋玉堂离去之后,服部小林再也坚持不住,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他仍旧想要站立起来,但是他发现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躺在地上,看着一闪一灭的天空,随后天空不再闪烁,他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柳生马守拔剑,只见九条银色龙影围绕着他的剑身轮转不休,他对那些武士道,“带小林桑回家。” 当他拔剑之后,原先蠢蠢欲动的白象皇宫突然没有了动静。作为柳生新阴流十分拿得出手的至高忍,白象皇宫一直都在猜测这柳生马守是不是会那传说中的九龙千珏闪,与一击必杀的居合式的拔刀斩不一样的是,九龙千珏闪传为打群架打造,同境界之下以一敌九都不是问题! 显然柳生马守在这个时候不喜欢麻烦,一点也不在意暴露自己的秘密。倘若白象皇宫在这个时候与他开战,他就算保不住服部小林的命,也要留下至少一个真灵九境的大高手! 且说秋玉堂带清音谷主离开之后,他们一路逃到了南临东北处。这里临近大商,一般来说就算大和武士会追过来,也都是些中忍级别的杂兵,上忍都很少到大商边境,至于至高忍想要到这里来,必须要向大商呈递国书。原因很简单,大商不会允许自己的边境出现高水平他国武士。 此地滨海,秋玉堂选了个离海岸不到一海里的小岛作为栖身之地。秋玉堂转身像是要准备说些什么,然而眼眸里的白色却忽然褪去,都没转过来他便瘫软到了地上,随后昏迷不醒。 此时的白象皇宫议论纷纷,吵得不可开交。 大和派过来的那两个武士不论剑术还是忍术简直是他们整个南临想都没想过的境界!就这两个人,如同两根毒刺深扎于都城齐内。最气人的是这二人深谙纵横捭阖之道,成功地将原本就互有嫌隙的七圣地硬生生拆得七零八落。最惨的清音谷别说还能不能算作是圣地了,谷主都不得不被当作礼物送给人家当老婆。 所谓七圣地,有白象皇宫,神光寺,破空山,落兰塔,解语草原,死人林,清音谷。 如今这七圣地还算存着力量的只有四个,白象皇宫自不必说,不论高手数量还是质量,自然都是南临之最。其次神光寺,虽然梵大师圆寂,但是神光寺后来出了个“转世活佛”,如今不过三十多岁,却已经深不可测。之后破空山,可是这破空山山主潭虎心思太过深沉,整个七圣地就破空山安然无恙,就连南临女王都说不清这潭虎究竟是想反还是想做什么。最后是死人林。死人林原本实力应当只比清音谷强上点儿,但是因为太过神秘,也许是犯大和武士的忌讳,反倒没什么事。 那落兰塔的遭遇比清音谷好不了多少,直接被大和武士征收作为幕府之地,落兰塔原本存着的神师那是被杀的杀,逃的逃,还有几个老的暂且待在白象皇宫。 解语草原一向为南临盛产战象之地,大和武士来了南临之后第一个针对的就是这地方。数十万头战象在大和武士的摧残下,十年来百不存一。这些战象是南临发动大规模战争十分重要的一支力量,如今损失惨重,这可是真的动了南临的元气。 此时在昆仑山的纪行仍旧在观察着南临的动向,尤其是白象皇宫之内,他简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了进去一丝神识。 就是如此境况之中,这白象皇宫之中还在吵吵闹闹,居然没有一点儿即将亡国的觉悟!按照纪行的脾气,趁着服部小林成了病猫,请那柳生马守来白象皇宫一聚。他们南临藏在皇宫里的图腾当初连钦天监的提司大人都制服得了,怎么可能对付不下来一个柳生马守?一旦抓到机会,先弄死这两个大和至高忍再说。 一旦大和知道疼了,下次再在南临做事,可就不敢将势力扩展得如此之快了!可惜白象皇宫左右拿不出来一个完美无缺的好办法,一味的退让却成了大和入侵的绝佳理由!这么好捏的软柿子,还是个个儿贼大的软柿子,他们不打你打谁? 钦天监提司在面对南临的无奈,纪行这回也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如今的南临就是一潭死水,得有一个敢于轮转日月的牛人站出来,不然那位女王陛下整日忙于在七圣地十八户之间转圜,在面对大和入侵时简直就是有心无力,哪里能够应付得下来这个局面? 纪行略微感叹,难怪天下八十一州都说大商九州人杰地灵。单单就是那能以一人之力挑起一国之任的人,大商还真是一抓一大把!百家学说各有千秋,武道世家传承深远,就算是江湖武夫,哪个不是有血性的?论起脑子好使的,若非纪行如今精神力远超天下武夫,又站在这世间最高之处,他还真不能算是最聪明的那一拨人! 不过当初钦天监提司没有办法的事,他可不一定没办法。如今他离那虚无缥缈的地仙之境只有一张纸的距离,若是放在上古时期早就被大夏帝王代天授神封他个一岳仙神了!境界高自然会带来许多好处,当初很多他认为很厉害的武技阵法,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如今只需在脑子里想一想就知道该怎么用。 想到这里,他大概明白了钦天监提司为什么非要他来处理清音谷主这件事的缘由了。他钦天监代表大商不假,力不能及才是真的!说白了就是他提司大人已经应付不下来了。随后纪行想到,莫不是这提司大人故意设计从南临“找”来的那封信?就是为了让他来处理南临事宜? 他还真是冤枉提司大人了。那位一门心思全在即将出现的异魔之乱上,哪里会时时将纪行接触过的女人挂在心上?但是是有人将纪行接触过的女人挂在心上的,这封连钦天监提司也感到意外的来信,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他曾经在南临做过一件很危险的事,与纪行并肩战斗,随后更是被纪行托以大任!那封信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托尚在南临的同僚复刻回来的! 他叫秦淮。曾经纪行眼里的猛士秦淮。 第544章 借(中) 想到这里,他大概明白了钦天监提司为什么非要他来处理清音谷主这件事的缘由了。他钦天监代表大商不假,力不能及才是真的!说白了就是他提司大人已经应付不下来了。随后纪行想到,莫不是这提司大人故意设计从南临“找”来的那封信?就是为了让他来处理南临事宜? 他还真是冤枉提司大人了。那位一门心思全在即将出现的异魔之乱上,哪里会时时将纪行接触过的女人挂在心上?但是是有人将纪行接触过的女人挂在心上的,这封连钦天监提司也感到意外的来信,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他曾经在南临做过一件很危险的事,与纪行并肩战斗,随后更是被纪行托以大任!那封信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托尚在南临的同僚复刻回来的! 他叫秦淮。曾经纪行眼里的猛士秦淮。 纪行说给他放休几年,但是他并没有闲着。这个人的手段和心力在完成了阻止复辟在大商发生这件事上,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升华。加上他原本出身就是钦天监,根正苗红的大商秘密力量,在应对天下大势上,与一位贵人简直有着天生的共同性。 真是很不巧,那位贵人与他都与一个人十分亲密,那就是纪行。贵人自然是深居宫中的皇帝陛下齐安。所以他们俩的接触,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当初秦淮阻止复辟的那一手神操作,少不了大商的皇帝陛下与他之间在暗中呼应。 纪行要登天这已经不是秘密,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立天梯,但是他知道这必然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为了完成这个伟大的目标,大商在这个时候不可以受到任何外力干扰。偏偏东有大和,西有方外,两大搅屎棍左右夹击。他秦淮若是看到了这些却一点事都不做,那他也就不配被纪行作为选中之人了。 雪崩之下,没有一粒冰碴子是无辜的。秦淮知道这封信到了提司大人手中,实际上算是解了提司大人的围,因为这后边的事,最后一定会落到纪行头上。他秦淮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 不过也从侧面说明了曾经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在南临或许早有布置。 南临齐内,落兰塔,也就是如今大和新设幕府所在。服部小林已经醒转,这个铁桩子现在正无力地躺在榻榻米上,浑身毛孔都在往外渗血。侍者每隔三炷香就会来为他擦拭一遍身体,但是之后他又会重新被自己的血液染红。 柳生马守从房间外走进来,随后屏退了侍者。 不等柳生马守说话,服部小林冷声道,“如此无礼。” 显然服部小林对柳生马守不经自己同意就闯入房间十分介意。 柳生马守就像根木头似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服部小林的冷言冷语。他感兴趣的只有将服部小林重伤如此的秋玉堂,“那个人破阵用了三十息,伤你却只在眨眼间,这之间的实力好比天壤之别。小林桑,我想问你,你究竟有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然而被那连衣不蔽体的男人伤到已经成了服部小林心中永远的痛,更让他的心神饱受摧残的是,他居然从头到尾都没看清楚那衣衫褴褛的恐怖剑士究竟是如何出招破了他的界外居合的!这已经不光是丢人了,而是已经将他的整个武士道精神都从头到尾进行了一次全面打击!沉痛的打击甚至让他已经看不清在那次对决之外的事,反倒是柳生马守将这一点提了出来。 柳生马守并没有像服部小林那样心神大乱,或许因为他是局外人的缘故,“小林桑,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这无关紧要,因为鄙人也未尝看清楚半分。只记得那人出招之前指尖似乎有佛家气息,那绝非南临神光寺的手段。向来神光寺僧众出手以迅捷著称,从未有过如此宏大之手笔。我怀疑那人来自中土。” 服部小林似乎被柳生马守提了一口气上来。 中土二字一向是压在整个大和国之上的一层阴霾。他们大和向来有强者崇拜,在昭明寺甚至已经建起了宋千会的生祠。说来也怪,宋千会从未与大和有过一场战争,却被大和奉为武神。 但是即便真是中土来人,服部小林犹然嘴硬道,“败了!即是败了!莫要用中土来为我遮掩!” 柳生马守淡淡道,“小林桑,莫非你忘记了六道老师曾经的嘱托。若是中土对你我出手,一定要查明出手之人究竟为何人!那中土大商遍地都是堪比我大和至高忍的存在,光是六道老师名录之上就记载有十八人之巨!这还未将武神宋千会计入其内!倘若是名录之外的人出手,也好为六道老师敲响警钟!” 服部小林听柳生马守提及六道仙人,也是不敢面露不尊,“那人的剑术你也看见了,与中土毫无干系。中土之人……一向高傲,在谷内时,我观其行动神态,与中土人更是没有半点相干……” 柳生马守听服部小林这么一说,心中却也默认,“前几日我已将那人之事禀报给了天皇陛下,陛下传来鹤语……” 服部小林一听柳生马守如此,当即冷笑,“已经如此迫不及待地在天皇陛下面前打压服部宗族了吗?我的失败对你而言不光是一件笑话,还是一件幸事是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生马守并不理会服部小林的冷言嘲讽,“鹤语一向只有服部家才看得懂,陛下的旨意,小林桑,你还是看看吧!” 随后柳生马守将一枚翠绿竹叶放在服部小林掌心,服部小林几乎只是一瞬间便看明白了陛下旨意。 这大和奇怪得很,他们的天皇陛下所用语言居然与普通民众使用的片名假名不一样,成了一种全新而复杂的语言,只有伴在天皇陛下身侧的顾命大臣才听得懂。这种语言被称之为鹤语。因为在大和,鹤是一种神明的象征,意思就是他们的天皇陛下是神仙,是一种已经物化了的类似于图腾的高级信仰存在,自然使用的语言也就与普通百姓不一样。而大和的顾命大臣向来只有一个家族,那便是服部宗族。 “还有一件事,近来大商向我大和呈递国书,意欲交善,想来千年不遇的白骨哀又要开始了。”柳生马守问都不问服部小林陛下旨意究竟讲了什么。 但是服部小林还没有小气到连旨意都不宣,“大商行事诡吊无常,谁知道那群人究竟想做什么。天皇陛下说六道老师近来观测天象,看到西近有一新星璀璨,或许是大商有史以来的至强者显于日月之下,多半便是那纪行大名!六道老师也因此有些许明悟,这段时间将要潜心悟道,让你我不要与大商交恶。” 柳生马守叹道,“大商坐拥梅圣尊者,武神宋千会,纪行大名这三位日月之下无敌者,真不知晓六道老师究竟想要对这三位做什么。” 服部小林嗤之以鼻,“宋千会多年不见世,梅圣尊者又一向与大商交恶,唯有那新晋之纪行才算是六道老师的头号大敌。柳生君,你的惧意太深了,当心剑心受损。” 柳生马守道,“樱花即便是飘落,最后也会落到树根。梅圣尊者本来出身大商,谁也说不清当我大和踏上大商土地犯境之时,那梅圣尊者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小林桑,我只是不想掉以轻心。不过说到底,小林桑的情敌似乎也叫作纪行罢?” 服部小林想起这件事就是一肚子的火气,“绝无可能!我甚至怀疑前几日的剑士是那纪行出卖灵魂请来的!倘若那人真是大商纪行,柳生君,你认为六道老师破我们布置下的结界需要三十息之久吗?” 柳生马守哑口无言。六道仙人是他们大和日照大神之下的最强屏障,强如大商也因为六道老师的存在从未敢向大和正面宣战。虽然他们在海外作战一旦遇到大商基本都是败多胜少,但是若是本土作战,怕是大商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自然,六道老师要破除他们布置下的结界,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柳生马守通过与服部小林的对话,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服部小林行事如此,他没办法直接与小林君讨论这些事,只能以闲谈来获取些许服部小林的想法。但是这些已经足够,集他二人之智力,两相印证之下,柳生马守认为已经看到了些许真相。于是柳生马守对服部小林十分客气道,“小林桑先行恢复,鄙人无意窥探服部宗族秘法,便告退了。” 服部小林十分满意柳生这毕恭毕敬的态度,犹如一个土皇帝一般得意地道,“退下吧。” 柳生马守毫不介意服部小林的态度。他们大和至高忍只有六人,但是这六人无不是六道老师穷尽天机之秘术将他们的剑术忍术拔高到了就连大商也不敢轻视的地步。六道仙人安排他与服部小林来南临,便是考虑到了他二人心性,剑术侧重,还有行事之法等多方面。如此才会让取下南临,不至于因为服部宗族与柳生宗族的矛盾而生出太多变数。 柳生马守离去之后,到了落兰塔最高处,心中默念,“六道老师,南临除却白象真人与南华大师,还有一位隐匿极深之大名!此人或许为南临与大商同名之纪行!是日此人与小林桑决斗,出手之快匪夷所思,有些许佛家迹象。倘若此人再赴齐内幕府,弟子将倾力拿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曾经覆盖南临全境的阴霾终于散去,那被遮住的太阳也重现光芒,一切都像是有了新的生机。然而在临近大商边境的一个小岛上,秋玉堂仍旧昏迷未醒。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那张怪异泥脸。 “看清楚了吗?”泥脸拖出几十声令人牙酸的回声,生怕秋玉堂听不见似的,“你太弱了!太弱了!白白浪费我给你的力量!不过是一招剑术而已,值得如此犹豫吗?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要收回我的力量,还要收回你的性命!” 秋玉堂在梦境中愤怒地喊道,“那是大和至高忍!那一招无人能挡!” 怪异泥脸枭枭怪笑,“那我是怎样抵挡住了的?年轻人,只要你够快!没有什么招数是不可破解的!伤一人慑十人,屠百万则为豪雄!在武力之外,还有你看不见的对决!你的优柔寡断差点葬送了你的性命!没有人和你一样蠢,白象皇宫一直在看着呢!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只要削弱对手的力量,你就已经赢了!我不希望有下次,你要记住,就算是一尊真神站在你眼前,你手里的剑还是要递出去!” 秋玉堂像是被怪异泥脸洗了脑,再也反驳不了,只是哑口无言。 怪异泥脸突然凑上秋玉堂眼前,做出来一个近乎于谄媚的笑脸,“你可以做到杀死世间一切高手,是你对我太不自信了。我给你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只是你现在还没有适应而已!大和至高忍不过是一条长了牙的长虫而已,你没有理由惧怕他,不是吗?” 秋玉堂已经被这怪异泥脸在精神世界当中摧残了无数次,此时已经临近崩溃,他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麻木地道,“或许……是的……” 泥脸嗓音近乎于是在诱惑,“你救出来了你的谷主,将来你还可以做更多的事。南临已经如此,你就不想做点儿什么吗?你会被记载在南临史册上永垂不朽,所有人都会记住你的名字,就连东海扶桑也会因为你的存在不敢染指南临半点,你真的不心动吗?” 秋玉堂咬紧牙关,“我要怎样做?” 泥脸突然变成如血一般的红色,登时杀气滔天,“杀!杀!杀!从南临以东杀上扶桑西岸!杀得六道仙人不得不露面!你会活下来的,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最后的结果,都会——如你所愿!” 第545章 借(下) 泥脸嗓音近乎于是在诱惑,“你救出来了你的谷主,将来你还可以做更多的事。南临已经如此,你就不想做点儿什么吗?你会被记载在南临史册上永垂不朽,所有人都会记住你的名字,就连东海扶桑也会因为你的存在不敢染指南临半点,你真的不心动吗?” 秋玉堂咬紧牙关,“我要怎样做?” 泥脸突然变成如血一般的红色,登时杀气滔天,“杀!杀!杀!从南临以东杀上扶桑西岸!杀得六道仙人不得不露面!你会活下来的,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最后的结果,都会——如你所愿!” 然而秋玉堂突然冷笑,一切神智仿佛都回来了似的,“这对南临大势没有任何益处。大和至高忍有六,背后的六道仙人更是深不可测。如今独来二人已经搅得南临水深火热,若是真的信了你的蛊惑,将大和至高忍尽数招来,怕是南临明日就会灭国!” 泥脸枭枭怪笑,对秋玉堂的反应十分满意,若是秋玉堂被它完全蛊惑,失了自己的判断,那它就没有必要再附身于此人之上了,“那你以为应该怎么做?” 秋玉堂开始犹豫起来。怪物泥脸像是看懂了秋玉堂的犹豫,于虚空之中凭空生出一座座高山大江,更有河海湖泊,整个就是一张囊括了大商,南临,以及大和疆域的沙盘! 沙盘一出现,秋玉堂的脑子似乎也好使了起来。大和欲蚕食南临国土,然而南临背靠大商,大和不敢举大军犯境。因此大和才在齐内设立幕府,坏南临教化,损南临法度,同时集聚力量按兵不动,以免触犯大商,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然而秋玉堂却发现不论他想什么法子,最后南临都绕不过那大和的六位至高忍。一直以来南临太过依赖解语草原的战象,也太过依赖曾经尚在的梵大师。有那堪比天下第一的梵大师,再加上白象真人与南华大师,足以构成世间最顶尖的威慑力量。可惜梵大师圆寂之后,南临高层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今白象真人与南华大师在白象皇宫寸步不离,随时都要警惕服部小林还有柳生马守的刺杀。虽然白象皇宫有一位图腾在守护,但是图腾的力量也不是无限的,只能覆盖齐内。相当于南临能够拿得出来的威慑力量近乎于没有。 也就是说南临的高级防御虽然还算是完备,但是缺乏威慑力量。偏偏南临最大的两个力量来源,解语草原以及十八户,已经被大和武士破坏得近乎虚设。大部分南临武士都以客卿的身份投身到了破空山还有白象皇宫。如今破空山拥兵自重,白象皇宫不好调动,山主潭虎听调不听宣,所以破空山是指望不上了。 要解南临之围,似乎诉诸于武力讨伐已经不可以实现了。秋玉堂站在这巨大而逼真的沙盘之上,以一种近乎于神明的角度在思考着。沙盘之上的变化随他心意而动,他在识海中进行着一次一次的战争,他脚下的大陆也在进行着一场一场的战争。 实际上他的这种思维方式已经是高水平的推演了,这可是大商钦天监的拿手绝活。只是他从未经受过像大商钦天监那样的秘训,所以在做这种推演时还是从脑子里一团浆糊开始的。若非那怪异泥脸为他提供了这种高阶推演的条件,单凭他自己,除非他有了真灵八境才有可能实现。 当他利用了所有他认为可以利用的战斗力量之后,秋玉堂悲哀地发现仅凭南临如今的力量还有现状,就连南临国土之上的大和武士都消灭不了。也就是说南临想要以爆发战争的方式取得胜利的这个法子,早就被处在南临的大和幕府给全面封死了。 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南临要想绝处逢生,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大和主动退兵。 但是大和怎么可能会主动退兵呢? 怪异泥脸饶有兴致地道,声音仍旧那么的嘶哑难听,“我在等你的答案,选中者。” 秋玉堂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将那个不是答案的答案说了出来,“大和要主动退兵,至少服部小林与柳生马守不在南临,如此南临才有一线机会。” 怪异泥脸越发地有兴趣了,有些“循循善诱”地诱导秋玉堂继续这个思路,“如果大和退兵的,或者那两个武士不得不回去,你以为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秋玉堂不假思索地道,“除非大和出现重大变故,逼得大和派遣出去的海外力量归国,集合所有战斗力以应对大和境内的大难。” 怪异泥脸如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十分满意,“这就对了。” 此时秋玉堂猛然想到,自己在进行这所有的推算之前,这怪物就已经说了要杀上扶桑,自己当时却决然反对。岂不是说自己的这一切推算,都是在推翻自己一开始的意愿?他突然发现这泥脸怪物似乎有着洞悉一切之能,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推算或许这泥脸怪物早就知道结果了。但是杀上大和国土,势必会给南临招致灭顶之灾。若是因为自己在大和境内大开杀戒,弄不好大和会愤怒到连大商的威胁都不顾,一心发兵来南临复仇。 泥脸怪物如同秋玉堂肚里的蛔虫,又像埋藏在秋玉堂心脏之内的一只蚱蜢,不断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呲呲呲”的声音。同时它不停地催促,“快说出你的想法!说出你的想法!你就想那么做,你会那么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时间秋玉堂脑海之中全是这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一开始还好,时间一长,他简直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爆炸了。 “杀!” 终于,秋玉堂怒吼一声,“杀上扶桑!” 他不停地喘息,就像这一声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量。随后他又自嘲地道,“杀上扶桑,大和国自然会到南临复仇,大商会因此出手吗?” 泥脸怪物枭枭怪笑,“大和国不会知道你的南临人身份的,就算六道看不清你的身份。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刺杀六道。” 刺杀六道。轻飘飘的四个字,却有万钧之重量。 秋玉堂盯着停留在他头顶上方的泥脸怪物,“六道仙人比之服部小林强了何止一筹!大和六位至高忍全是六道的亲传弟子。刺杀六道,谈何容易?” 泥脸怪物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美妙的场景,“我会给你足以刺杀六道的力量,也会给你就连六道也看不清你真实身份的能力。另外,你手里的这把剑已经不合适了,我给你换一把刀,只要你用得好,莫说六道,梅生你也可以用这把刀试锋!哈哈哈哈哈哈!” 秋玉堂感觉手上少了什么,此时他低头一看,手里的剑已经成了万千颗粒,同时没入他身体之内消失不见。此时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体魄强度似乎因为这些颗粒没入他体内变得越发强大了。 秋玉堂疑惑地道,“什么刀,连六道都杀得?” 怪异泥脸一改往日的邪恶,郑重其事地警告秋玉堂,“倘若真有机会诛杀六道,切记留手!此刀之锋锐,连我也心惊,一旦伤及灵魂,六道老儿不一定能从此刀之锋下活下来!只需重伤,六道必定召集弟子归去。” “切记!切记!” 秋玉堂还想问什么,却见那怪异泥脸就像失去了力量一般,整张脸都开始沙化,而后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他伸手一抓,却感觉自己抓了个空,同时身体不自觉地使劲弹了一下。就是这一弹,把他从昏迷当中给弹醒了。 然而在清音谷主眼里,秋玉堂从昏迷到醒转,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秋玉堂醒了后,以为自己已经昏迷很久了,他看到清音谷主,不自觉就是一礼,“谷主。” 清音谷主淡淡道,“不必再称我为谷主了,清音谷已经毁了。”随后她对秋玉堂道,“你说你和魔鬼做了交易,你知道那是谁吗?借助此人力量,当心将来有灭顶之灾。” 秋玉堂在清音谷主面前仍旧以属下自居,但是在清音谷主眼里,秋玉堂这副做派却是像足了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他现在也确实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高手。即使秋玉堂离清音谷主这么近,她也难以用神识捕捉到他的存在。 “禀谷主,在下不知。但是那怪物有通晓天机之大能,还有偷天换日之伟力,恐怕不下于扶桑六道。但是借此力量,并非我本意,反倒像是那怪物要借我的身份做事一般。”秋玉堂闷声道。 同时他想起自己昏迷时,自己梦到那泥脸怪物说会给他一把刀,此时他原先手上的剑确实是没了,但是刀呢? 不等清音谷主说话,天际一道细长气流引起他二人注意,不过一息的功夫,一柄黑得连光都不反射的直刀十分突兀地到了秋玉堂眼前! 秋玉堂勉强吞了一口口水,“我梦中见那怪物说会给我一把刀,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眼前!” “不下于六道,”清音谷主只是道,“我明白了。” 秋玉堂没有忘记泥脸怪物给他在梦中的启示,对清音谷主将方才自己的所有推算都交代给了她,只是略去了刺杀六道一事。 清音谷主道,“所以你要去大和国了吗?” 秋玉堂淡淡道,“欲解南临之围,只有如此。” 清音谷主缓缓用真灵修复着自己身上的伤痕,“你四岁时我收留你,清音谷一向传女不传男,只因你男身女相。未曾料到你今日得高人赏识,竟然成就了你。” 秋玉堂觉得清音谷主似乎话里有话,不禁问道,“谷主要做什么?” 清音谷主道,“南临腐朽,理应大破大立。你此去大和国,何时能得手值得商榷,甚至你永远不能得手,死在大和也有可能。”这个女人眼里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是那种智慧的光芒,“你说的没错。大和武士已经封死了所有南临用武力反击的方式。但是光凭你去大和大开杀戒是不够的,南临的问题永远在南临自身,而非大和。我要去三十六侯国,有的事,是该让南临还有那三十六侯国知道了。” 秋玉堂想了想,觉得十分不妥,“如今三十六侯国尽数被大和武士盘踞。我将谷主救出之后,服部小林必不甘心。谷主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清音谷主道,“你以为三十六侯国有什么高手吗?服部小林我对付不了,一般真灵高手又能耐我何?”她莞尔一笑,“而且,南临需要的不光是武力,而是一些本质上的东西。如今民心大变,南临之所以被大和武士不攻自破,全系于此。我要让这些本质上的东西为人所知,否则南临永无宁日。” 秋玉堂不解,“什么本质上的东西?” 清音谷主淡淡地道,“南临百姓因为南临高层无力应对大和攻势,而产生了仇恨,真正入侵南临的大和,百姓却反倒视其为救星。这是不对的。若是将这些话放在白象皇宫说了,我会被视作异端。因为白象皇宫有一种魔力,一旦进去了,里面的人不允许有任何不同的声音。唯独大和以绝对强大的武力,不断地使白象皇宫里的人认可大和,而后站在白象皇宫里的人会一退再退。” 她温和地笑笑,“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被当做礼物送给服部小林的原因。在白象皇宫内,只要符合他们的利益,没有他们不能承受的代价。” 秋玉堂发现这个美丽的女人在经此大难之后,变得智慧了许多。这个女人算是他的师傅?养母?或者仅仅是一个利用他价值的冰冷的女人?如今看来,这个女人思考的东西已经几近于道了,这是他感到很震惊的一件事。不过他还是有一事不解,“谷主,你去三十六侯国又有什么用呢?” 清音谷主道,“那里的人有最多的仇恨,但是仇恨对象不是南临。” 第546章 对话(上) 昆仑山,如今已经状貌大变。曾经的灵气氤氲不再,倒是就连石头似乎都变得有些黑了。因为在昆仑山巅有一个灵力滔天的家伙,正在挨一个魔徒的打。要不是那魔徒与那个家伙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那家伙早就被劈死了。只是可怜了昆仑山的花花草草,山巅之下一里,这座山简直是寸草不生。 一开始那家伙来昆仑山时,那黑色闪电不断,临近昆仑的猎户还会说那是不祥之兆。但是这个闪电天天都劈,就没断过,也就没有人觉得是什么不祥之兆了。若是哪一天没了那震耳欲聋的轰鸣,那里的人可能反倒会觉得奇怪。 可怜纪行坐在山巅叫苦不迭,这日子简直没法熬过去。因为就连在灵气最浓郁的昆仑,纪行发现这消耗还是比汲取灵气更快。要不是在大齐世界里何名椿给他留了一枚极品灵石,他宁可求这闪电不要再劈他了。可是他无法预料这黑色闪电何时结束,看这极品灵石的消耗速度,似乎再撑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那十年之后呢? 其实郁闷的不止是他,天外的魔沼蛙也几近崩溃。它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下界武夫,被它以自降修为的方式打击到现在,居然还是生龙活虎的。若是让它知道纪行身上有那么大一个极品灵石,弄不好它会直接冲过来抢了再说。 这一人一魔都在耗,就是在看谁先顶不住。 说起来它魔沼蛙不过一个小小魔徒,相对于亿万寰宇而言它连一粒沙子都不算。推到宏观的众神级别,它的那点儿分量,对于诸神而言和一棵草没有什么区别。再加上它祖先的“劣迹”,让它们整个魔沼蛙一族都被魔界抛弃。这也就意味着它在这里,对于大自在天之下的各大魔域轮回道而言无足轻重。若非如此,纪行他们就算仅仅是对这魔沼蛙生出了一星半点儿不好的念头,都会被那魔沼蛙一层层上报。那纪行他们可就没得玩了。 可惜就算如此,纪行要想冲出天外,他要面临的困难依旧是他难以解决的。先是他不知道天外究竟有什么,所以他要登天。他将天外的存在与异魔之乱连续起来,也是没有直接证据的猜测。这是一难。 就算他要登天,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拿得出来的,甚至就算靠大商一国之力也不够。因此他要平衡天下八十一州的关系,然后还要想尽办法忽悠所有能用得上的力量来帮他做这件事。而且这些事他必须要在五年之内摆平。这是二难。 倘若他真的登天成功,天外的环境与在大地时完全不一致。到了天外,怀让教他的大挪移仙术几乎就成了行走必备的法子。他在大地之上以真灵御空飞行习惯了,弄不好当他动用大挪移仙术时会一不小心落入亿万寰宇之中十分危险的地域。那些地域就连真神也会怵三分。这是三难。 而且一旦他到了亿万寰宇之中,就会发现在他面前的对手,是他从未有过真正了解的怪物。那只魔沼蛙与他相差着整整一个大境界,他尚在大商时,距离魔沼蛙很远,魔沼蛙没法对现在的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是等他到了魔沼蛙眼前,那可就什么都变了。不管魔沼蛙是个什么东西,都是他难以对付的怪物。弄不好一个照面的功夫他就没了。这是四难。 而问题回到最让他头疼的现在,也就是他正在经历的第五难,这头上的黑色闪电劈个没完,他又无处躲藏。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当他登天之时,一旦需要动用全部实力了,这闪电一劈,他一晃神,弄不好就会出什么大乱子! 五大难关成了阻止他登天的真正天梯,要是不把这五件事处理好,那他就算登天成功,最后也不过就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后果。 噼啪!噼啪!噼啪! 黑色闪电落个不停。纪行不断被劈成黑雾又再次凝实。 昆仑山的白猿见到如此,拉家常似的对纪行笑道,“小猿守昆仑,守天下以万年计,自以为这天上之事不能样样通,天下之事却也至少该知晓一半。惭愧的是,小猿却不知尊下是哪里修行的这一身令人心惊的功力。” 纪行一听这白猿说法,就明白了白猿的意思。这白猿应当是活了几万年的大妖,对于一些世间强者,多半都有些关注。但是他崛起太快,有可能白猿打个盹的功夫,就是几十年。见白猿客气,纪行虽然正饱受摧残,却也尽量和气道,“在下在这方世界活了不过数十年光阴,早些年没有什么名气,阁下不知却也应当。” 白猿像是被惊到,“那尊下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其实它什么都知道。 纪行并没有因为白猿的夸赞而有半点兴奋,“有好也有不好。不好的事阁下你也看见了,”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这玩意儿,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地上的眼睛,也是大麻烦。” 他那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让白猿不自觉心生惧意。自古以来敢同时指天指地的人,或都暴毙而亡。倘若真有能扛过那不详之兆的人,那将来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即使它知道纪行本来就是大人物。 白猿尽量平复心情道,“那尊下又是出自何方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觉得这白猿似乎非常值得拉拢,他现在最缺人手,而且他的出身一点儿也没什么避讳的,“要真是算起来的话,我也算是活了一千多年了。我的出身是曾经池渊最后一位宗主的子嗣。”随后他自嘲笑笑,可是这笑声被那闪电一几息间连续打断了三次,“只是现在池渊连一把泥巴都不剩了。” 白猿长吁一声,“哦……原来尊下是池渊少宗主,这就不奇怪了,真是失敬。当初小猿也与池渊宗主有过一面之缘,虽无深交,却也不得不说含光宗主真乃人杰也。” 纪行见他提起自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爹,无奈地道,“他老人家……其实早给我铺好了后路,这也是我现在才意识到的。若非他和他的那些朋友,我哪里有今天。另外,既然阁下是家父朋友,自然也是我的长辈,称呼不必太过客气。” 白猿道,“尊下实力深不可测,小猿心惊,不敢胡来。” 纪行也不强求,“说实话曾经在下还来过一次这昆仑,上次却不见阁下。” 白猿恬然道,“或许是小猿当时云游去了。” 纪行笑道,“阁下已经有了通天地造化之能,看多了这世间千变万化,怎么还会云游?” 白猿叹道,“可是这世间边缘总是看不尽。小猿虽然有些道行,却也难逃这天地束缚。说起来小猿在见到尊下之前,才发现小猿曾经那是坐井观天了。若是小猿有尊下的修行,真是忍不住想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 纪行大笑,“哈哈!”随后他断促而痛苦地,“嘶!这黑蛇咬得还挺疼!” 方才他大笑,一时间心神差点失守,那黑色闪电显然是触及到了他的灵魂。 白猿不经意地问道,“尊下出身池渊,可是池渊已毁千年,后来尊下又是在何方修行,才有了如今的通天本领呢?若是尊下不介意的话,不知可否告知小猿,小猿也想去阁下修行地感悟一番。” 纪行想了想,随后叹道,“这……哪里是我自己修行来的!” 他前期一身功力尽数承自何名椿,一夜之间就有了山巅武夫的修为,若非那神秘巨掌将他的功力打散,他弄不好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挨这黑色闪电了。说来也是因祸得福,若是当时他无缘无故挨一顿劈,或许早就精神崩溃一心想要放牛去了。 泸沽湖未左镇的天地异象引来了真正的密地宗族关注,很快那里真灵真元高手遍地都是,想要琢磨琢磨他这个奇怪而强大的毛头小子。当他为了自卫失手伤了几个人之后,这追兵倒是越来越多。要不是他跑得快,又有无暇体魄为他屏蔽天机挡灾,哪里还有后来的什么事。 后来他开始漫长的逃亡生涯,一路遇到白芙,老邢,甲让。当护送他们来了昆仑之后,他被一只大妖一巴掌给拍了个半死。要不是老牛和狗子,他真得死在路上。之后他流落郜力,为了恢复功力,不惜以潜入北道竹林为代价和郜力世子殿下里应外合。可惜最后云死了他才直到云是女人,不过他的功力也算是回来了。 再往后他结实宫部,恰逢五梅教派作乱,他的实力一升再升。很快他得知身世之密,与宋千会有了一次不算愉快的见面。随后他南下南临,路经三十六路诸侯国,再到池渊。本来他应当是一路神挡杀神,无可匹敌,却被神光寺三个和尚给打了个半死。弄得他不得不回池渊避难,却与长流前辈情谊越发深厚。 之后他结识秦淮,帮了钦天监一个忙,从此与钦天监提司有了友谊基础。却被一朵云化作的隐尊差点弄死,又不得不回池渊避难。再往后他回到大商,接受封赏。受何先生点化,他到了大齐世界重修。这次重修于他而言意义非凡,也就是在那个地方,他才算是有了为天下局的大本事。 当他回来之后,横断山大变。梅生石化,宋千会潜龙于渊,宫部战死,长流前辈被他害死。等他从地底回来之后,发现怀让大师傅也圆寂了。他从曾经需要借屋檐躲雨的人,变成了别人的屋檐。 回想起这短短一生,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因此他在面对这白猿提问时,竟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尴尬地道,“在下修行的地方……其实不能算是修行。一位德隆望尊的前辈,选中了在下,传我一身功力。” 饶是白猿知道纪行是大人物,却没有料到纪行的功力是这么来的,因此它现在的惊讶可是真实表现,“这!直接传给尊下?” 纪行点头,“前辈人很和善,不论达官显贵,贩夫走卒,草木土石,他都一样看待。自然境界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白猿叹道,“那前辈就没有给尊下留什么东西来……”它指了指天上。 纪行笑道,“给了在下这一身功力就是来挡这灾的,还能留下什么?” 其实也不是没有留下其他的,一把刀,一块裹刀布。时至今日,那块裹刀布还在他腰上缠着。他想起来这个,便将裹刀布扯了出来,放在头顶遮了遮。 噼啪! 黑色闪电照样劈将下来,绕过裹刀布一样落到了纪行头上。纪行仍旧维持着举起裹刀布的滑稽动作。他看向白猿,无奈笑道,“看来前辈的东西也有用不上的时候。” 白猿想笑却不能笑,幸亏它养气功夫好,使劲抱着肚子才没笑出来,“尊下可能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来用这宝物。” 纪行仔细翻看这裹刀布,可就是他如今的超然境界,也看不透这裹刀布有什么神奇。当然,裹刀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那无物不破的重刀不论有多使劲都割不破它。他往里面注入灵力,没有反应,于是他将神识沉入其中,还是没有反应。随后他用裹刀布把自己缠起来,可惜这分量不够。而且似乎这块布只有阻隔实物冲击的能力,一切能量冲击都会通过这张布中的细缝穿过去。 摆弄了好一天,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一块破布,没什么用。” 白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纪行像被它耍猴似的玩儿着那块布其实已经很丢人了。 不过今天提起这块布,纪行心里觉得又多了一层保障。他现在处于准备登天的关键时期,一丝一毫能够被利用的好东西,他都不可能放过。这块布或许现在不算什么,万一在登天的时候就起了大用处呢? 纪行想到这里,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五大难关。他沉住气提醒自己,“要耐心等待,耐心等待。” 第547章 对话(中) 摆弄了好一天,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一块破布,没什么用。” 白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纪行像被它耍猴似的玩儿着那块布其实已经很丢人了。 不过今天提起这块布,纪行心里觉得又多了一层保障。他现在处于准备登天的关键时期,一丝一毫能够被利用的好东西,他都不可能放过。这块布或许现在不算什么,万一在登天的时候就起了大用处呢? 纪行想到这里,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五大难关。他沉住气提醒自己,“要耐心等待,耐心等待。” 欲速则不达。很多事往往就坏在了揠苗助长上。他纪行针对天下八十一州的一场滔天大局才刚刚开始。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纪行唯一的亲随——秦淮,动身去了燕云十六州。 同时他在地上的石块上面画了一张“河图”,同时在“河图”之下以幻化之能篆刻一张天下八十一州的地图。只见纪行双手扶住这张囊括天下的“河图”,犹如天上神明一般,将天下大势推演于方寸之间。 当初的大商,国土面积远不止九州之地,那燕云十六州同样是大商辖域,或者说那是大夏的辖域。只是后来大夏如大厦倒塌,经历春秋战国,分裂成了数十个不同的国家。所谓分久必合,最大的便是占了最富饶那一片土地的大秦,改朝换代下来,慢慢的就成了如今大商疆域。 如今的燕云十六州以四个大国为尊,分别是北越,燕地,西楚,还有卫国。这四国之中,又以北越最为强大。但是那没办法,人家地理位置好,与大商并不接壤。 在大商西北有方外,方外更西更北边,挨着的就是燕国和西楚。虽然这也是两个各占三州的大国,但是东临大商,南接横断山,北靠北越,有时候对于很多问题实在不好权衡。那北越因为有西楚,燕地作为缓冲,再加上自己又有六州疆域,就算偶尔做些动作,大商也不太好将手伸那么长。 而在横断山以西,北越的西南,有一个虽然仅仅占了三州之地的,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卫国。但是这个国家却是这片大陆架上除却大商之外,民风最为剽悍的一个国家。虽然这个国家长年遭受北越侵犯,却总能顽强地将北越拒之门外。这个国家相对于其他国家,更像是一个完全江湖化的地方。在这里,江湖客们义字当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是事出有因而伤了人,官府也不追究。 可就是这样一个“民贵君轻”,就连普通百姓也懂得武艺的卫国,所有武林人士却有着极为强烈的家国情怀。或许这也是卫国能够挡住北越铁蹄的重要原因。 卫国也是所有大国之中,与大商最为交好的国家,虽然地理位置偏远,却是真正的友邦。卫国人在面对大商来客时,那也是相当的热情好客。不过这些年大商为了让卫国能够在西边拖住北越,确实也没少砸银子进去。 这天下八十一州便是这样被大商占了中原九州,南临再加上三十六路诸侯国有六州。 北越六州。被北越和大商夹着的方外占了两州,横断山脉有两州之地,另外被这两个大国还夹着的燕地和西楚共有六州。这一片地方统称为燕云十六州。 最西的卫国有三州。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灾频繁的扶桑大和居然仅有一州之地! 剩下的四十六州则是夹杂在这些大国中间,要么被作为战略缓冲带,要被就是一些小国在那里扎根,又或者是被哪些密地宗族占了去。更多的地域是作为原始森林出现的,就像横断山脉以西,和卫国隔着一片十万大山。 纪行看着他幻化出来的地图。从现在开始,五年之内,他要让方外消停下来,能将方外拉上他的贼船就拉上来。要是实在拉不上来,他也决不允许方外在他登天之时有能闹出幺蛾子的能力。 之后是横断山的态度,与梅生之间的利益关系万不能断。 郜力那个地方他就不考虑了,仅剩的龙脉都便宜了他和狗子。要是他当时知道现在会发生这么多,哪里舍得那么暴殄天物地吸食那儿的龙髓?可惜好好一个郜力,龙髓被他和狗子糟蹋了,估计再过数十万年也别想拥有一位真灵上境的高手了。 再之后是南临。南临这个地方值得探讨的秘密还是很多的,白象皇宫里的那尊图腾诡异的强大,给他的感觉甚至比长流前辈还要强上一筹。而且神光寺的传承就算到了即将被灭国也没有断绝。再说了,还有南华大师与白象真人撑场面。加上他曾经亲眼见过清音谷主施展神术,当时他不以为意,今天看来,南临神术或许真有两下子。这说明这个地方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北越算是大商的敌对国。这个地方的人一定要提防。因为纪行曾经亲眼见过北越人身上带过的一张远古地图——那张地图上标明了大商曾经都是北越的领土。这可真是天方夜谭。不过这也说明了北越人的心态,他若是不把北越治的服服帖帖,怕是将来这个敢和大商动牛脾气的国家,少不了会给他在登天之时使绊子。 卫国的兄弟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个国家的江湖人士最重一个义字。不论是从强者崇拜上来说,还是卫国对大商的感激,等到他登天了,卫国搞不好会是大商应对天下危局时最大的助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想到这里,纪行将手指停留在了燕地还有西楚。这两个国家让他琢磨了好一会儿。燕地人很猛,武力不低,更有几个相当厉害的武夫。但是他们似乎更加崇尚个人勇武。而燕地的掌权者又是个典型的两面派。北越给的好处多,它就和北越混,大商给的好处多,它就跟大商来。 与燕地相反的是西楚。西楚可能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中立国了。这个国家的整体建制几乎就是照搬大商,十分注重于朝廷的军队力量。而且楚人有着一种天生的贵族式的自我优越。这个国家的人既不巴结大商,也不与北越为伍。这就让纪行十分难以确认西楚的态度。不过任它是个千年不松口的老王八,纪行也有办法让它乖乖下蛋! 只见纪行推动“河图”外围的八卦轮盘,伴随着真实的咔咔声,地图朝着另一个地方放大。那里是纪行最为担忧的地方。 扶桑。 扶桑只有一州之地,天灾不断。一个国家被数千岛屿割裂成了不知道多少份,可就是这样,这个国家仍旧有着让人叹服的凝聚力。最让纪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是,这么小的地方,居然有着六位至高忍!而且他查过扶桑的历史,发现这个地方还真是不缺高手。 数数扶桑历史上的强者:服部半藏,源氏,柳生十兵卫,宫本武藏……这些就连大商山巅武夫也颇感头疼的忍者武士,居然在扶桑隔上那么一代就能冒出一茬。真正让他想不通的是,自从大商开始记载扶桑大和以来,对于六道仙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居然没有半点儿笔墨。 如此一位能与南临当初的梵大师相提并论的人物,恐怕就连梅生也要敬他三分,就像是从地理长出来的似的,突然就有了。他和六道到现在虽然还没有交手,但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他已经发现六道之能绝不在他之下。 纪行的眼光停留在了“河图”之上的扶桑。这个时候他的思绪被黑色闪电带来的强烈疼痛打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进行高水平的推演了。天外那东西一直在阻止他进行这样的活动,就是怕他一琢磨就琢磨成了仙。 不过纪行还是打算忍着痛推演一次。毕竟现在这天下他知道的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只有梅生,宋千会,还有那六道仙人了。前面二者他都心里有数,唯独这六道他是一点儿根底不知。 但是有一个问题是,像六道这样的高人,如果他要进行推算的话,那人必定会有所察觉。想到这里,纪行还是放弃了推演。他还有后手,如此打草惊蛇实属不智。 不过看起来六道倒也是个聪明人。恐怕此人早已知晓天外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因此这个人自从大成以来,都藏得极深。恐怕就是怕自己还没有拥有能够与天外对抗的实力时就已经被劈死了。 而且就他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六道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六个弟子。这么一想,只要六道不死,那扶桑大和岂不是山巅武夫就不会断代? 想到扶桑有如今的雄厚武力,怕还真是和六道分不开。那这么一看,六道也至少是有着逐鹿天下的智慧的。只可惜他生在了扶桑,又与大商仅隔着一片海。若是让扶桑有了北越那样的领土,指不定六道会弄出什么大麻烦出来,那大商可就真是寝食难安了。 他想了很久,觉得六道有可能会是他将来登天的最大阻碍。 但是他坚信六道仙人既然号“仙人”,那恐怕志向不光是在地下这一块。他抬起头看天,心中默念,“你是不是也在想上天?” 此时在他周围的山巅密密麻麻全是睁开了的眼睛,十分警惕而愤怒地盯着他,像是要看破纪行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就算这些眼睛能看到纪行的所有动作,又怎么看得透他心里的东西呢? 一想到这里,纪行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他急忙联系到钦天监提司。 咱们的提司大人正在琢磨羽墨这个大麻烦。。虽然羽墨不失为太庚皇帝为他们留下来的一把好刀,但是他一直觉得羽墨这个人心太高,野心太大,不好控制。 此时纪行找他,他一副老大不愿意地模样敷衍道,“什么事?” 纪行笑道,“我要你帮我给咱们的皇帝陛下带句话。” 提司大人感觉有可能是正事,于是道,“带什么话,还要让我来转告?” 纪行道,“我想咱们大商以递交国书的方式,与扶桑大和表达一些善意。”他环视一圈周围的眼睛,“天外那厮将我逼得越来越紧了,我想问问在扶桑有没有什么宝贝,能够替我挡一挡天上这麻烦。被劈得狠了,实在难受。” 提司大人叹道,“递交国书这事容易,但是你让扶桑大和交出能够替你挡灾的宝贝,”他摇了摇头,觉得纪行这个想法真是痴人说梦,“怕是你是想要断了人家一国之气数了!也不想想你如今是什么样的人物,且不说能替你挡灾挡难,就说能让你暂且一用的兵刃,全天下拢一拢也没几样。” 纪行摇头,“此言差矣,所有蛇虫鼠蚁皆有其道,说不准扶桑大和就有什么办法。我看他们那边有一种巫女,善使结界之术,厉害得很。我就想问问他们有没有能挡住这老劈我的东西的结界。要是有的话,我这不就不用找罪受了吗?” 提司大人轻笑一声,“据我所知是没有,此事绝无可能。” 纪行咬牙切齿,“感情不是你在这里顶雷。就算我抗了这么久了,但是你怕是忘了这东西当年只要一下就能要了我的命!” 提司大人想了想,发现也是,“那这样,你说的这件事我会给皇帝禀告的。” 纪行道,“另外,既然是我的事,那我就在这里准备一样礼物,等到国书写好了,我将这份礼物交予你。而后你将这份国书带着我的礼一同送到扶桑。” 提司大人皱眉,“你全身上下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好歹是两国之交,赠礼这东西不能乱来。” 纪行笑笑,“你放心,这份礼绝对是大礼。另外,你帮我找个人,这份礼要想送出去,还得经过他同意。” 提司大人奇怪地问道,“何方神圣,就连你找都困难?” 纪行摇头,“不是什么神圣。不过他是叶圣南的弟子,唤作徐侠客。当年他交给了我一本剑谱,青莲剑经。” 第548章 对话(下) 埔鸦村,位于一片绵延不绝的大山之中。远处青山如卧牛一般静静趴伏在大地之上,将这个村子里的人,与外界隔绝开来。但是也不是完全隔绝,村里的年轻人健壮得如牛一般,压根不费什么事就能走出去。只是就算是走出去,也没什么更好的活计,所以这个巨大的村寨就这样安安分分地,几百年也没有什么变化。 说这是个村子,其实不对。按照规模来看,几十万的人口,这哪能算作村子?但是这里的人并不这么想,因为住在这里各家各户的人,往上数几十代人,还真就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大奎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一本“武功秘籍”,如疯牛上身一般在大街上狂奔,而后他欣喜若狂地冲进一个露天铁匠铺。只见他将自己狠狠地往一堆柴火里一摔,柴火被他震起一阵烟尘。他赶紧将一个正躺在柴火堆里的年轻人晃醒,“铁匠!铁匠!老子发了!” 年轻人睡眼松醒地睁开眼,“捡着金子了?” 大奎给年轻人翻开他的宝贝,“你识字多,看看这是不是武功秘籍?” 年轻人不耐烦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却没来由地心头一震,“给我看看。” 虽然嘴上是在征求人家意见,他手上却已经将那谱子扯了过来。大奎一时没反应过来,发愣道,“我照着这上面的小人练功,一年后就能成了吧?” 年轻人看着这谱子上的文字,不禁叹一口气,“这种字,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了。遥想当年我行走江湖时……” “喀!”大奎呸出一口老痰,“你走个锤子江湖!” 年轻人被那谱子牵动神伤,毫不介意大奎的无礼,“这确实是一种武功秘籍,但是不能乱练的。这是东瀛忍术,练得好,不见得能活下来,练不好,一定会死。” 大奎奇怪地道,“东瀛忍术?这字儿到底是哪国的字,你到底看不看得懂?” 年轻人伸手示意他不要急躁,“你先听我娓娓道来,”他看着他这铁匠铺里的几百把剑胚,“东瀛忍术是一种十分残忍的武学,甚至不能算是武学。就算是东瀛人自己练,那也得是剑术世家的少年人才有可能习练这种武学。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修行暗器,毒药,刺杀剑术,哪怕就是这些,几乎每样都和毒沾边,稍一不慎就会把自己给玩死。” 大奎来了兴致,“他们干嘛这么糟践自己?” 年轻人摇摇头,“这就是这些人的可怕了。修行忍术过程之中,活下来的无一不是谨小慎微之辈,个个都是人中豪杰。等到这些基础的学完了,他们才开始修行遁术这类的高级忍术。但是就算那些他们所谓的低级忍术,若是能练出个名堂,那也能做一位一等一的大剑豪了。” 大奎眼里满是憧憬,“大剑豪?”他随便抓起年轻人放在炉子旁边的一把剑胚,却不知那是刚刚从炉子里打出来的,烫手得紧。他手一缩,掌心已经是几个泡,但是他依然兴奋无比,“等老子也成了大剑豪,我就去学东瀛忍术!” 年轻人现在已经是自言自语了,“等他们学了遁术,幻术,这就已经不再是一般忍者,多数都达到了上忍的层次。这些上忍……唉,不给你说这么多,总之就是十分的厉害。” 大奎就喜欢听这年轻人哈牛皮,“铁匠,我要想练成上忍,你说要几年?” 年轻人笑道,“等你练成了上忍?你孙子都躺在棺材里,等他孙子的孙子来上供的时候,估计你还没练成!” 大奎不停地吹自己手上被烫出来的两个水泡,“像我这样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你真是那个……有眼不识那个啥山!” 年轻人道,“你以为上忍就结束了吗?” 大奎皱眉,“还有?” 年轻人站起来,精神抖擞地抓起来大奎刚刚才扔了的剑,只听“呲”的一声,他掌心冒出白烟,显然被烫的不轻。而后他将剑胚放回炉上,“传说中的至高忍。一人可灭一国。说万夫莫敌都是在骂他们,他们哪儿才只是万里挑一?说天下无敌又有点儿太绝对了,总之就是厉害得没边。” 大奎看着年轻人双手负在身后,背对太阳,一时间竟然有些宗师之风。他将年轻人的手扯过来,那表情就像看到了屎一般的怪,“赶紧一块儿去弄点儿膏药,老子这会儿好像疼劲儿上来了。” 年轻人摆手,“不必了,要想修行忍术,这忍受痛苦就是必过的一关,如果你连这点儿疼痛都忍不下去,那就不要奢望成为至高忍了!” 然后他们俩将牛皮一路吹到了神医那里。 大家都把神医叫陈伯,陈伯的爸爸也是神医,他爷爷也是。他爷爷死了后,他爸爸就成了神医。等他爸爸死了后,他就成了神医。 神医真的很神,有几手偏方,灵得很。就连卫国大将军与北越打完一仗之后,都来求过药。以前有窜匪来埔鸦村,凶神恶煞,看到陈伯的爸爸,就说让他交出偏方。陈伯的爸爸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在这里。” 然后陈伯的爸爸就被砍了脑袋。窜匪让陈伯交出偏方,陈伯指了指他老子已经掉了的脑袋,说,“他的脑袋里比我的脑袋里的方子多一样。” 窜匪忍无可忍,打算砍了陈伯。陈伯那个四十多岁整天都在磨药的儿子走了出来,指着陈伯的脑袋说,“他的脑袋里比我的脑袋里的方子也多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窜匪还没反应过来,陈伯那个年轻的孙子走了出来,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窜匪被神医一家将了一军,最后灰溜溜逃了。 后来卫国大将军听说了这件事,提着刀砍了一个七品官一家,除了小孩儿,连只鸡都没放过。查清楚了之后才知道,那个窜匪是七品官派人假扮的,就是图神医的那几个方子。 陈伯一向不说什么废话,给铁匠和大奎包扎好了,“打一把镐,药钱不收了。” 铁匠算了一笔账,觉得自己亏了,但是想到这是神医就算了。 但是铁匠回去不久后,就后悔了,因为自从神医给他上了药之后,掌心痒得简直眼泪都流出来了。于是他和大奎俩人趴在柴火堆里忍这痒忍了一天。 到了晚上,大奎将武功秘籍扔进火炉里,然后支了个架子就着这大火煮起了粥,“我不练东瀛忍术了,老子连痒都忍不了,还练忍术?” 小铁匠嗯了一声,“至高忍啊,至高忍,大奎,你不是想成为大英雄大剑客去行走江湖吗?行百里者半九十,你连一里都还没走出去呢。” “喀!”大奎呸出一口老痰,“走个锤子江湖!” 小铁匠给神医陈伯选了一块铁,等手上的伤好了,他就要给陈伯打镐了。好在只是一只小镐用来采药,亏不了几个钱。 小铁匠对大奎道,“江湖是一定要走的,你不走,就不知道世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还有很多的大剑豪,大刀客,大美人。” 大奎对前两个十分向往,最后一个自动略过了,“铁匠,你师父教你打铁的时候肯定藏着本事呢!你看你在咱们这儿打了七八年铁了,打了这么多兵器,就没卖出去过一件。” 小铁匠笑道,“那些都还没有开刃,当然没人买。另外,我师傅也不是铁匠,他教我的是其他的东西。” 大奎折了根树枝,在小黑锅里搅和搅和,“你师父不打铁,那你是怎么学会打铁的?” 小铁匠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是行走江湖的啦。到这里来是因为要找一种材料,把它磨成剑,刚巧你们村遍地都是。等我把这些东西堆过来的时候,村里人都以为我是铁匠,我就打起铁了。” 大奎面露不屑,继续搅和黑锅里的粥,“你就吹吧,还行走江湖。听说这外面都是高手,还有好多北越的刺客,稍不留神就会被刺杀。你连打铁都费劲,还敢冒充什么江湖中人?”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村里的铁太难打了?这么硬这么重的东西,要把它合到另一块剑胚上,你知道有多难吗?”小铁匠咆哮道,而后他琢磨铁块的动作停了下来,十分严肃而且郑重地给他说,“其实,我是一个剑客。” 大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小铁匠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傻了?” 大奎用树枝一敲黑锅,当的响了一声,“粥煮好了!” 然后他们俩就坐在一块儿喝起了粥。 小铁匠看着碗里的粥,这粥亮得都能照出来他的模样,里面只有零零散散几粒米,还飘了一片菜叶。他叹一口气,“大奎,是不是没有米了?” 大奎轻轻慢慢地喝,“这不是怪你卖不出去兵器吗?” 小铁匠又叹一口气,“村子里又没有人出去打仗,都不要兵器,我就算开了刃,也没有人买的。” 大奎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事了,但是他毫不介意,“没事,等我成为了大英雄大豪杰,我们顿顿锅里都放至少一整碗米!” 小铁匠看着大奎意气风发的模样,其实心酸无比。大奎是他铁匠铺里的伙计,与其说是伙计,不如说是伙夫。因为这里的“铁”太难打了,太硬,太重,大奎虽然力气大,但是依旧一点儿都奈何不了这些“铁”。所以大奎只能做一些煮粥之类的杂活,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为了改变生活现状,大奎一心想要成为大剑客,大刀客,可是就凭他这副模样,除非天降神迹他才会有那一天。 小铁匠看着碗里的自己,披头散发,双目无神,真是憔悴凄惨。他到了卫国之后,终于找到了师父说的那种冷铁。让他震惊的是,在卫国的这个小村子里的一条河里,竟然遍地都是鹅卵石状的冷铁!压根没人来管这些东西。 时间一久,他才发现不是没人来管,而是这东西太重,力气不够的人连手指那么大点儿的冷铁都带不走。就算带走了,除了大商和北越这两个国家,少有听说其他国家有炼制冷铁之能。而且能带走冷铁的人都是绝对的高手,卫国是不可能让他国高手深入腹地的。 而且这个村子里卧虎藏龙。陈伯的爸爸的死因为牵扯到官府,属实意外,所以没人出手。 小铁匠终于将碗里的粥喝完了。大奎自觉地拿走了他那一只碗,然后一起用井水冲了个干净。碗里一滴油都没有,洗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大奎正在放碗,突然他认真地问小铁匠,“铁匠,你认得这么多字,知道这么多故事,你不会真的走过江湖吧?” 小铁匠他站起来,立在星光之下,不自觉地就将双手负在背后,十足的高人气派,“大奎,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剑客。” …… 自从纪行求助钦天监提司以来,国书都写好半年了,钦天监还在找人。咱们的提司大人颜面扫地,居然眼睁睁看着他的那些徒子徒孙跟丢了叶圣南的传人!这半年来他简直没脸主动联系纪行。他钦天监提司号称世事通明,余算千年,草蛇灰线,万里追踪,眼线遍布全天下,也有仅仅是找一个连山巅武夫都不是的人都找不到的时候了。 国书在陛下那里一压就是半年,提司大人此时只是后悔当初怎么就不先把人找到了再给皇帝说递交国书这件事呢? 此时咱们的提司大人已经给钦天监大殿开了顶,天上星光落下来,浑天仪咔咔响个没完,整个大殿都是澎湃如潮的灵气在不停翻腾涌动!不知道的以为提司大人在修炼什么绝世神功。知道的人这会儿只敢在心里偷着乐,这会儿提司大人心情不好,万一被提司大人派去北越做探子怎么办? 只见钦天监大殿里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一切仿佛都风平浪静。提司大人立在星光之下,双手负在背后,十足的高人气派。 “徐侠客,你狗日的跑哪儿去了!” 第549章 大商君威 秦淮的假期结束了,正值用人之际,能打能办事还不蠢的人,他算一个。燕云十六州他来过不下三次,每次来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这回当然也不例外。若非纪行当年硬要启用他,他如今应当已经在北越拥有了一个自由人的身份了。 想当初他在北越混得还不错,算得上是鼎鼎有名的剑术教师,在那儿有不下一千名弟子。北越国君当时还是相当器重他的。 秦淮坐在马车上,此时他已经临近西楚边境。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生根面皮。这种面皮他曾经是用过的。现在他容貌大变,面部糜烂不堪,几乎长成了一个怪物这事,其实不光是因为他这些年心思阴暗,行事狠辣,功法冲击造成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曾经用过一次生根面皮。 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了自由人,那张面皮一旦戴上,可就没有摘下来的道理。 钦天监自由人的面皮是由阴阳家左侍,月神打造。这种人皮面具之所以称之为生根面皮,那便是面具附着到脸上之后,从容貌到气质再到他的个人气息,全都会变,因为那面皮已经与他的神魂合二为一。 所以戴上后他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不再为钦天监监卫,。甚至就连许多曾经的钦天监同僚,站在他面前也难以再认出他来。若是将那堪比顶尖镌古神兵的面皮扯下来,不可避免地就会损伤神魂。他当初为了回归,只能将自己的面皮撕破,以免被北越国君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人的面相与他的命数气运息息相关,这面皮一扯,又赶上他为了阻止复辟,穷尽心机干了不少腌臜事的时候。再加上钦天监功法阴暗的特殊性,他那张脸也就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一副穷凶极恶的丑恶模样。 他是钦天监监卫,理所应当地应该承受这些小小的损失。钦天监中人大多晚年不祥,这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那个院子里的人虽然干了很多暗事,但是那都是为了大商干的。也就是说自从这个院子设立以来,他们算得上是替大商百姓承受了,绝大多数大商百姓看不见的苦厄。晚年不祥,气运衰退,命理混乱,自从他们进了那个院子之后,就已经将这些视之为无物了。 “快到了,大人。”马车外他的一个属下轻声道。 秦淮嗯了声,坐得很端正,将面具轻轻放置在腿上,“元山,替我戴上面具吧。” 而后马车门帘被拉开,元山爬了进来,到了秦淮身后。秦淮取了脸上的金属面具,“你们跟我多少年了?” 元山接过秦淮的金属面具,拿起来那生根面皮,“五十年了吧。” 在外面赶马车的元海笑道,“哪里才止五十年,五十四年有整了!” 秦淮道,“你们都是我的亲随,三十多年前就随我去了南临。前段时间为了复刻那封信,吃了不少苦头。按理来说,是应该让你们歇一歇。来这燕云十六州,做事可就没有在大商方便了。” 元山一点也不在意,“秦大人前一阵子做了那么大一件事,得罪了不少人,就连咱们钦天监的同僚都对你颇有微词。咱们兄弟俩也明白,大人不是不体恤咱们,是没有人可用,实在没辙啊!哈哈!” 秦淮哈哈大笑,随后他正声道,“做完这件事,你们就可以回乡娶妻生子,真正地做一个自由人了。我说的。” 元山手法很熟练,像他这样精研阵法之道的人才,看来没少帮同僚植面皮,“大人,人在江湖还身不由己呢,咱们第一脚踩进钦天监的门之后,就没想着善终。” 秦淮在心中默念,“没想过善终……” 他叹一口气,将左手小拇指指头切了下来,放进一只剑匣之中。元山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半点儿,真是稳得很。 钦天监在北越建立的情报机构,因为上次将他强行召回,整个谍子系统都已经从根源上被破坏了。他要在北越,西楚,燕地之间有任何动作,都是极为困难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完全无法在燕云十六州立足。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理由就是,因为钦天监的势力,真的很大,很大! 三个时辰之后,秦淮脸上的面皮已经植好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瘦骨嶙峋,仿佛已经病入膏肓的人。他从马车上走出来,带着他的剑,要去一个地方。只见他回头对元山元海道,“你们先去北越,等我十日。” 然后他背着一只剑匣,拖着他这看似病恹恹的身体走了。看起来他走得很慢,其实速度快得像飞。 很快日头已经临近西山,残阳如血。秦淮停下来的地方有一条河,这条河名为帝江,是大商很多大河大江的源头。同时这条河也将西楚和燕地分成了两半。帝江的下游处,有一条瀑布,落差七十丈高,凶险万分,当之无愧为世间第一瀑布。这个瀑布就是西楚,燕地,还有大商的交界之处。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秦淮稍后要做的一件事。 他放下剑匣,站在崖口之上,俯视着瀑布最下方。但是水花太大,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住。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就像瀑布之下有美女在洗澡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西边的太阳就快落山了,最后一丝霞光仍旧努力在向这世界投射最后一丝光芒。但是谁也无法阻止自然的一切规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淮两手虚握,交叉于胸前,看那瀑布底下的眼神越发凌厉!只听“嗤”的一声,他那佩剑迅捷出鞘,而后竖直立于眼前!四尺长剑发出巨大的颤鸣声,整把剑不断地在进行高频率的颤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激射而去诛杀强敌! 天边最后的一丝光明也消失了,无穷的黑暗开始向着秦淮笼罩而来,然而他那一双眼却在这暮色当中亮得可怕! 秦淮大喝一声,“咦呀!” 同时他两臂张开,以他为中心一瞬间卷起一阵飓风,飓风猛烈无匹,将那帝江水竟然吹得倒流!一时间世间第一大瀑布出现了短暂断流! 只见随着秦淮两臂一振,他眼前那把剑被他强行分成九把!而后他飞跃至空中,向着瀑布之下伸手向下一按!九把剑嗤的一声就没了影! 随后只见瀑布之下炸起九根巨大水柱,巨大的冲击力让刚刚止住了倒流势头的帝江,再次滞了一滞。 秦淮立于虚空,做了一个最为简单的持剑手势。只见瀑布之下的大河之中升腾而起九把剑,随后九剑合一,回到了他的掌握之中。 “好剑术。”河底传来一个虚弱的嗓音。 但是秦淮知道河底那人绝对不会像声音那么虚弱,接他最强一剑还有力气给他夸赞一番,恐怕功力不在他之下。 随后河底那虚弱声音枭枭笑道,“我有一剑,可问天借。” 秦淮抬头,一道巨大无匹的剑影从天而降,速度极快。然而那剑只是虚影,在这暮色之中显得尤为难以分辨! 若是在千里高空中,就会看到秦淮的体型相对于那一剑,就像蚂蚁相对于大树一般。秦淮没有躲,结结实实让那一剑落到了他头顶上。 却见帝江葫芦口被那巨大光剑硬生生削去一大块,原先立在那里的秦淮已经不见踪影。 几个时辰后,这里又恢复了往日模样,只是战斗的痕迹依然存在。被那一剑削去一截的葫芦口切口十分平滑,整个断面大约有一里方圆。 一夜匆匆而过,到了清晨。 秦淮躺在地上,睁眼醒了过来。此时的他被昨夜那一剑斩得已经落到了西楚与燕地那边。他想起昨夜,那一剑真是非同小可,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一剑之威简直不像是真灵六境能有的实力,说那一剑有真灵八境之能都有人信。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对岸大商境内的葫芦口拱了拱手,“多谢倾囊相授。” 此时在葫芦口站着一个与秦淮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无力地摆摆手,“付某自以为能一剑毙杀阁下,阁下不躲不闪还能活下来,实在出乎意料。这比试,是在下输了。” 秦淮淡淡道,“都是为钦天监办事。阁下肯放弃钦天监自由人的身份,在下钦佩。” 那人陷入了沉思。随后他笑了笑,“是,一样院子里的人,不管咱们这些究竟是弃子,还是自由人,只要院子里用得着了,那就各司其职吧。” 秦淮完全能够明白这个人的心情。 付一升与他秦淮一样,曾经是钦天监监卫。但是付一生这个人成名比他早,为那个院子立了很多功劳。提司大人早在三百年前就特许给他一个自由人的身份,让他去北越享清福。这回秦淮到北越做事,不得不换一个身份,提司大人不愧是神神鬼鬼都能说上两句话的大人物,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藏得最紧的付一生。要知道那时候北越可是将整个大商布置在境内的情报机构都连根拔起了,就这样还没查到他付一生的头上,可见此人的厉害。 不过没用,他只要一天是钦天监的人,就一辈子脱不了这个印记。 秦淮来找他,自然就是为了交接这个自由人的身份。交接方式很简单。秦淮伪装成付一生的模样,使出毕生所学与付一生互换一剑。只要他秦淮的杀力能得到付一生的认可,付一生便交出他那一招。 能走到真灵六境,离真灵上境只有一步之遥的人都不是蠢货。按他们的眼力,若是对方毫无保留地使出各自绝学,他们各自绝对是有那个本事将对手的绝学偷师而来的。 秦淮举起手中剑,对着剑身轻弹一指,叮的一声,他那把剑便断作两半。同时对岸一柄剑嗤的一声扎到了秦淮脚边。秦淮一伸手,招来他早就备好的剑匣,将他那断作两半的佩剑放了进去。在剑匣当中,还有一截他的手指头。 他捡起付一生的剑,动身去往北越。剑匣中的断剑还有那截手指头,会被他用最快的速度献给北越君王。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秦淮已经死了,被付一生一剑毙杀。带着匣中断剑断指这份大礼,他会得到北越重用。 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会遭到钦天监派去的刺客暗杀。原因很简单,交接自由人身份这件事,只有五个人知道。元山元海,他,付一生,还有提司大人。对于钦天监而言,这个院子失去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同僚。不管当初与他对眼的还是不对眼的,一旦遇到已经成了“付一生”的他,他曾经的那些同僚都会不计后果地“为他复仇”。 相应的,他也不会手软。 等秦淮将剑匣中的两物献给北越皇帝之后,“秦淮遇刺”这件噩耗如瘟疫一般传遍大商,顿时朝野哗然。大商皇帝气得一拍桌子要举兵报复。他齐安好不容易才培植了如此一位好用还堪用的羽翼,到手上还没使热乎就丧了命。当即他便问责钦天监。提司大人很自然地被罚在乾清宫前面壁三日。一时间多年未有战事的大商,调急兵北上,同时大商使节即日出发,仅用时一天就到了北越都城,嘴上说是谈判,其实摆明了就是要付一生的命。 因为北越与大商之间隔着燕地和西楚,北越皇帝觉得大商的军队不至于手能伸这么长。一开始他还在高高在上地命令北越外交官在谈判桌上严词拒绝,结果斥候将情报一层一层上报之后,北越皇帝却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当初防着方外的那支大商军队,一天之内就消失了一半!谁都知道那是宋千会旧部,里边还有十七个真灵上境的高手,一个比一个顶!原本灵气并不如何充裕的大商边境,突然变得灵气滔天。这种景象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出现,那便是在那里有了数量巨大的射神弩!因为每架射神弩,都需要海量灵石供应! 第550章 越王 且先不说北越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卫国因为大商震怒,有可能会举兵伐越,这段时间可就轻松多了。一帮子武林高手摩拳擦掌想要去北越“观摩”大商是怎么打北越的。这些武林高手当中不乏有真正的高手打算去北越推波助澜。而且“秦淮之死”,让卫国很多武林高手也感到十分的愤怒。 当然,愤怒的不光是高手,也有一些低手。 当大奎知道他心中的武学圣地——大商,死了一位于他而言可以算作绝世高手的猛人之后,心中那股子火气腾得就起来了。 只见大奎气冲冲地顺了一把小铁匠的剑胚,敲响了牛阿公家的门,“牛阿公!你上次给我的武功秘籍还有没有!我要学武功!” 牛阿公年纪大了,弓着腰慢腾腾地从他背后走过来,拍了拍大奎的肩膀,“大傻奎啊,我在介里啊。” 大奎回过头,毫不客气地教训道,“牛阿公,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到外面来瞎转什么?路上人又多,万一撞到你怎么办?” 牛阿公抠了抠鼻屎,“生命在于运动嘛,阿公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再不动一动就没机会咯!” 大奎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左手把剑胚摆出来,右手伸到牛阿公面前,“阿公,剑我已经有了,快点给我一本剑谱,我这就去为秦大侠报仇雪恨!” 牛阿公视大奎如无物,慢腾腾地从裤裆里掏出来一把钥匙,然后捅进锁孔,开了门,“大傻奎啊,你介么大的个子?干嘛要练剑呢?阿公给你刀谱,你去学刀好啦!” 大奎右手往前一凑,“管他什么谱,是武功秘籍就可以了!” 牛阿公像是反悔了,“大傻奎啊,刀谱这种东西,是要练很多年的!阿公把自己的内力传给你好啦,你就不用去学武功啦!” “喀!呸!”大奎一口浓痰,“牛阿公,你上炕都费劲,有个屁的内力!” 牛阿公叹一口气,“啊呀!大傻奎啊,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天大的良机啊!牛阿公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又帅武功又高,很多美丽的女人都垂涎阿公的美色的!” 这个时候村里的头号“美人”娇花路过,听到牛阿公这句话,“喀!呸!” 牛阿公道,“你看,娇花都三百斤了见到牛阿公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会流口水。” 大奎忍无可忍,“阿公,我敬你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真的走过江湖的老人,你要是再这么说瞎话,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牛阿公嘿嘿一笑,可是突然他面色剧变,指着天上,“大傻奎啊!有人在天上飞啊!” 大奎一听,急忙抬头,“诶?去哪儿了?”他低头一看,牛阿公已经窜进了门里,顺便把门关得死死的。 大奎学武功的这件事看来又要告一段落了。他灰头丧气地去找小铁匠,这个时候小铁匠正在河里捡石头。大奎连拳头那么大点儿的石头都捡不起来,于是他就脱了鞋站在溪水里,“铁匠,学武功这件事很难吗?我听说牛阿公年轻的时候是会武功的,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武功秘籍,但是现在的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老混混啊!” 小铁匠挑了很久才挑到两只合适的“鹅卵石”,只见他悠然道,“牛阿公年纪大了,丢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他就想逗你玩儿,你能拿他怎么样?” 大奎抬头,看向他们村子最高的那座卧牛山,“我小时候听说在我们的村子里,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传说,只要爬上那座山,就能成为我们卫国的武林盟主。铁匠,要不咱俩一块儿去?” 小铁匠哈哈大笑,“老子小时候还听说过,折根荷叶顶脑袋上就能当皇上呢,你这是想学武功想疯了?” 大奎摇头,“不不不,村子里有很多邪门的事,只是你没有发现。”他神神秘秘地道,“比如神医,为什么陈伯他爸爸是神医,他爸死了他就成了神医,然后等他死了,他儿子就会是神医?隔壁村里的郎中也没人和他们家争。” 小铁匠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牛阿公还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天下第一拳呢,咱们有谁和他争过这个第一拳?” 大奎极力争执,“大将军都来过咱们村呢!两次!我觉得大将军一定是看中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我。” 小铁匠提醒他,“咱们村里几十万人呢,大将军过来募兵,可惜咱们都不想出去。另外一次也是过来找神医拿药的,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大奎急眼了,指着溪水下面的鹅卵石,“你看这个!这个石头这么重,连我这种壮汉都拿不起来,这还不奇怪吗?” 小铁匠就又捡了一块石头起来。 大奎看小铁匠如此轻易地捡起石头,眼皮子一跳,“反正村里很多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铁匠语重心长,“有这功夫赶紧抓两条鱼,今晚开荤。” 但是这条小河里是没有鱼的,想要抓鱼就要去卧牛山对面的一条河。大奎觉得小铁匠说到了点子上,一摆手,“算了,我去山对面碰碰运气。要是能抓到,今晚煮汤喝。” 他说做就做,一溜烟跑了。小铁匠高声道,“快点儿回来啊!我现在去找点儿盐!” 大奎很壮,跑起来也像阵风,两刻钟的功夫就快到卧牛山顶了。他坐在一个大石台子上面歇息了会儿,然后使劲往上冲刺。这段路最陡,很费体力。但是他还是一口气给冲了上去。然后他就到了另一边的一个大石台子上面,继续歇息会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他要是在下山之前没歇息好,一个不慎可就滚下山了。这些经验都是村里老人一辈一辈传下来的,那些不听劝的年轻人,哪怕就是在大石台子上面少歇息了会儿,都会一路滚下山摔死!等他下山之后,回头一看,“嘿!这边一个大石台子,那边一个大石台子,还真像一对牛耳朵!” 然后他就去找那条河摸鱼去了。哪里料到他今天的收成意外地好,居然抓到两条大肥鱼。这个时候河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群头戴斗笠,腰挎大刀的武林人士。 大奎提着两条鱼,艳羡地看着那些人,大声喊道,“喂!你们是江湖人士吗?” 那些武林人士十分诧异地看向大奎,随后有人高声道,“敢问阁下!此地乃是何方!?” “阁下?这叫法新鲜,”大奎喃喃道,而后他大声喊道,“阁下!这里是卧牛山!咱们那边叫埔鸦村!你们要不要鱼,我送你们一条!” 那群武林人士却悄悄离去了,留下大奎一个人愣在原地。然后他叹一口气,“什么时候我要是也能天天叫人家阁下就好了,”他并指如剑,随便比划了几下,“咻咻咻!” 他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天黑了,不好走夜路,尤其是要经过卧牛山。 等他离去之后。方才露面的那群武林人士又出现了,为首的冷声道,“记好了他怎么过的山,歇息了几息几刻也要记清楚!” 等大奎回去之后,埔鸦村一如往日般宁静,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小铁匠也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关键时刻,他要给他的剑镀上冷铁了。到了晚上,他瘫在地上,拿起一只酒壶,一饮而尽。炉子里那硬得二五八万的冷铁,进炉啥样出炉还是啥样,他脸都气青了,烧了一整天,连红都不带红一下的。 大奎提着两条鱼,惊讶地看着小铁匠手里的酒壶,“嘿?你哪儿搞来的酒?” 在铁匠手边还有一壶,大奎顺手就拿起来灌了一口,然后一口呸了出来,“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一壶水都能被你咂摸出来酒的滋味儿!”他一把夺过铁匠手里的酒壶,闻了闻,还是水味儿。 大奎已经开始麻利地刮鱼鳞,“就你那点儿手艺,我劝你早点儿去找工叔学学。” 小铁匠喃喃道,“煮鱼汤吧,以后我不打铁了。” 等他俩吃过晚饭,小铁匠提着一瓦罐新鲜的鱼汤来到了工叔家门口,一脸笑呵呵,“工叔,大奎今儿下午才抓的,熬好了正新鲜就给你送来了。” 工叔接过鱼汤,没等小铁匠说话,啪的一声关了门,“多谢了!” 小铁匠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仍然没死心,摊手道,“工叔,那个火温度不够,别说熔了,烧了一天那石头连烫都不烫。你好歹是咱们村里的老铁匠,虽然现在洗手不干了,但是你以前总有办法的吧?” 门里边却响起来喝汤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铁匠把玩着手心里那块拇指大小的冷铁,然后他往后站了几步,抬手就把那块冷铁扔了进去。哐当一声响,不偏不倚,那块冷铁正巧砸进工叔手里的瓦罐。工叔气得破口大骂,“我日你祖宗!个败家玩意儿,汤洒了老子还不怪你,瓦罐破了他娘的就又少一样物件!” 小铁匠走了。 工叔看着脚下那么丁点石子儿,缓了好一会儿,最后叹口气,拎着破瓦罐打算回屋。过了会儿他又折返回来,将那石子儿揣走了。 第二天,工叔提着那破瓦罐到了小铁匠的露天铁匠铺。这个时候小铁匠正躺在柴火堆里睡大觉。工叔见此,啥话没说,放下破瓦罐就走了。 等工叔走了后,小铁匠抬起一只眼皮。那破瓦罐变得通红,像是刚从窑里烧出来的。等他看清楚瓦罐里装着什么东西之后,不自觉地露出来两排大白牙,乐得像猴。 西风一起,露天铁匠铺里几百把剑叮咣作响,像风铃一样好听。 那阵西风一路吹到了此时北越皇帝的脸上,将他的面色吹得铁青。他看着那只剑匣,又看了看原先被他奉为上卿的“付一生”,“付先生,我们北越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人,这个,敌寇虽然大军压境,但是以付先生之勇,简直是振奋三军啊哈哈!所以付先生……” 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但是他真正想说的却不是这个,只是逼付一生走这句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秦淮听到这句话,腾地站起来,撂下一句话提上剑就要走,“付某人一生平平无奇,却也知家国傲骨。鄙人不才,这就去会会大商西北军,倘若战死,付某一生无憾矣!” 这回不光北越皇帝脸色青了,在座的各位上卿全都是一肚子火。哪有自己人立了天大的功劳,最后还被自己人逼着去送死的道理?倘若付一生被逼走了,岂不是他们这些上卿也有那一天? 越王急忙拦住,“爱卿留步!”但是任他身为一国之君,此时却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他转身看向身侧一人,“国师以为如何?” 秦淮佝偻着身子,缓缓回头,似乎也在等那位国师的态度。 国师头戴高冠,身着鹤衣,端的是仙风道骨,“一国之体,有大有小,陛下慎重。” 秦淮冷笑,“你这鸟人,说恁娘的风凉话!有大有小?意思是老子宰了钦天监犬众倒成了咱们北越罪人了?”他看向越王,“付一生行事,即今日起与陛下无关,与北越无关。此行南下,一是意在搓商人锐气,二是让天下人看看我北越武夫的骨气!付某虽然只做了几天北越上卿,但有两事不可忍。” 越王喃喃道,“哪两件事?” 秦淮杵着剑,殿外光明落在他身上,显得他越发瘦小佝偻,“一不忍小人作乱祸患朝纲,二不忍敌军压境威慑百姓。诸位,付某去也!” 随后他御剑而去,留下气动河山的一句话,“付某一生所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意,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越王瘫坐在龙椅上,心中怅然若失,又有些许庆幸。 然而上卿之座最右一人,却缓缓穿好了鞋,走到大殿中央,“越王,北越还有多少付一生这样的晚辈剑客?请恕在下无礼,在下也随他去。” 之后大殿里越来越多的上卿站了起来,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越王见此,迁怒国师,“你干的好事!” 第551章 离间 待秦淮走后。越王瘫坐在龙椅上,心中怅然若失,又有些许庆幸。 然而上卿之座最右一人,却缓缓穿好了鞋,走到大殿中央,“越王,北越还有多少付一生这样的后辈剑客?请恕在下无礼,在下也随他去。” 之后大殿里越来越多的上卿站了起来,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越王见此,迁怒于他一向敬重的国师,“你干的好事!” 国师却依旧云淡风轻,“都是些武夫,有些脾气秉性倒也正常。陛下放心,不用多久,他们会回来的。” 越王大发雷霆,“你可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今日朕失上卿之心,明日朕失北越民心,大商军队一旦压境,我北越便会不攻自破!” 国师的嗓音还是那么轻和,“陛下,这些武夫去了也有好处。至少这下大商看得明白北越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大商近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会冒然开战。最后陛下的客卿们,还是会回来的。他们就算不回来,大商的钦天监那么厉害,除了北越敢养着他们,他们又有什么地方好去呢?” 经过国师这么一提点,越王心中怒意略微缓和了一些,但是他仍旧处于出离的愤怒当中,“国师!朕敬你这十年来教化北越百姓,确实如今北越,可称得上是上下一心,你功不可没。但是今日,倘若朕因一人而寒了北越士子之心,后果可想而知!” 越王虽然在面对大商军队时颇有无力,但是绝不是昏庸之辈。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比天下任何君主都要了解大商军队的恐怖战力,甚至大商皇帝都不如他清楚大商军力。且不说大商军队千变万化的军气结阵,也不说那最普通的一个甲士都拥有镌古神兵作为铠甲兵刃。单单一提射神弩这三个字,大商就配备了绝不下于千万架。一发弩箭等同于真灵高手一击,倘若万箭齐发,山巅武夫也得绕着走。 国师安抚道,“北越需要一点变化,陛下欲成千古霸业,也要有舍有得。” 越王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国师何意?” 国师面巾之下的细长眼眸扫了一眼原先还上卿满座,现在已经空空荡荡的大殿,“百姓愚钝,时常不知陛下深意。我有一意,可让陛下寿元无疆,成就北越万世之帝王。” 越王沉吟,“寿元无疆,万世帝王?” 国师缓缓点头,细长眸子泛着一丝粉红,“陛下虽贵为天子,却免不了会有寿元穷尽的那一天。但是只要陛下随我潜心修道,不出十年,百姓爱戴,山河无恙。今日陛下因一武夫得罪了诸位上卿,那是他们以为自己是上人,因为一些傲气就觉得可以蔑视王权。这是不对的。北越上下全系于陛下一人。受命于天,即昌永寿!” 越王那双清明的眼睛突然变得不是那么澄澈,与此同时大殿内一只三足金蟾“呱”的叫了一声。越王一迷瞪眼,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他醒转过来,想起国师的话,“受命于天,即昌永寿。唉,寻仙访道,身为帝王做这些事总是受人诟病,国师一心为朕,朕知你心意。” 国师温润一笑,“陛下言重了。” 等越王移驾之后,大殿里只剩下国师一人,他不走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越王授意给他的长居之所。此殿名为青屏殿,北越王宫中极尽玄妙之所。国师这二十多年来为北越做了太多事情,深受越王信任。将青屏殿交给国师,也是相得益彰。 国师静立在大殿之中,思绪掠过整个北越王宫的红墙金瓦,最后他又将眼神落在了殿内水池之中的一只三足金蟾上。三足金蟾并非活物,通体流光,乃是上乘灵品,虽是死物,却又有一些意识。北越王宫之内有一些秘密,极有意思。以国师之能蛊惑一个身为凡人的越王,竟然被一只金蝉破了功。这时说出去大概是没多少人信的。不过这就是北越底蕴所在。 国师对金蝉笑笑,“陛下需要有人为他做决定,你方才之举才是贻误良机。” 饶是他知道那是死物,但是即便是对一个死物说话,他也能说得极为用心。这是他的厉害之处,也是他能取得越王信任的关键。是非黑白,在他那里,只要他认为怎样,就会怎样。 这些年因为他,北越百姓对越王的崇拜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想当初越王继位时,始终都在忐忑自己能否在天下动荡之中稳住北越民心。彼时横断山之变,梅生被硬生生逼成了石头,全天下对大商力量的恐惧已经病入膏肓。北越先王听闻此事,躺在病榻之上大呼一声,“惊煞朕也!” 然后先王一命呜呼。等他继位时,北越百姓对于北越国力的怀疑,再加上北越刚刚易主,一时间人心惶惶。就在这个时候,他与国师结识了。正巧碰上秦淮这么一个大案,在国师的帮助下,大商深植于北越的情报机构被他连根拔起。这件大功不仅治好了北越百姓那颗恐惧的心,也为越王在众多权臣当中立稳脚跟打下了一个最大的基础。 因为大商在北越的布置被全盘打乱,相当于大商伸向北越的手被砍断了,那么曾经对北越的暗中压制也就失去了力量。短短几十年里北越国力噌地就上来了,当初最为忌惮的卫国,如今他们都敢派人明目张胆地去刺探情报,或者行暗杀之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那之后,国师提议在北越境内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建圣明祠,自然遭到一众大臣反对。然而圣明祠一建,不可避免就要人守,一大批客卿落居圣明祠中,成了越王最广泛,最基础的民间力量。北越百姓可以在圣明祠中写下任何想对越王说的话,不论事宜大小,全部都要经过守祠人亲自阅读过后,挑出紧要之事呈交越王。 如此一来,以整个北越为耳目,又有众多武夫作为越王的忠诚客卿,越王的权力直接攀升到了顶峰。可以说没有国师,就不会有这位令北越权臣深惧的越王。所以不管国师做了什么,似乎越王都可以原谅他。不过似乎国师提出的每一个方略,都是为了越王。 秦淮离开北越国都之后,一路南下。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身后跟上来的众多上卿,饶是他先前都是在演戏,这个时候不免也在心中叹道,“难怪北越始终都是大商的心腹大患,有这些武夫气节,大商怕是难以撼动北越根基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再加上方才的试探,他也看明白了,越王对国师的信任已经是他不可撼动的了。国师在北越建圣明祠,吸引整个北越的江湖武夫成为越王的拥柺,青屏殿则是所有上卿汇聚之地。如此做法,与方外在大商弄出来的修士界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崇拜对象从梅生换成了越王,一旦国师将越王死死捏在手中,将来北越的天,方外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他只有三年的时间,这是纪行交代给他的,若非纪行预见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会把时间压得这么急。所以秦淮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测试越王对国师的态度。虽然结果让他很失望,但是好在他用最短的时间知道了要离间越王与国师是不可能的,那他就只能将计划变一变了。 他回头一看,心中的那个神仙局已经成了一半。追来的上卿当中甚至有真灵八境的超然存在,论起辈分秦淮自然应该将这位称作前辈,但是如今他们同为北越上卿,都是同僚,也就没必要区分什么辈分了。 所以秦淮定住,仅仅是向后拱手一礼。 一阵沉闷如猛虎般的嗓音传来,“付一生,你不错!” 秦淮朗声道,“多谢!” 那人道,“我澹台归山自诩胆气不下于天下任何一人,今天也对你刮目相看。有如此胆识魄力,这般去了,若是不返,北越可就少一个年轻剑客了!你且在此等候,某人去与商人谈谈!” 秦淮道,“多谢澹台兄好意!付某活了八百年,哪里还算的上是年轻剑客。方才在下说的都是气话,国师其实是对的。两国交战,兹事体大,若因我一人轻启战端,付某便是罪人!” 澹台归山平静无比,“某人活了两千年了,之所以还去那青屏殿,无非就是想多看看北越。如今陛下圣明,北越大幸。诚然,权衡利弊上,国师无错,但是……” 澹台归山一眼越过两千年的时间,两千年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强大的北越,也没有看到过这么窝囊的北越,“但若是你付一生死了,岂不是说我北越杀了有功之人?陛下心忧北越蒙受战乱迟迟不下决断,我澹台归山替陛下了结此事!” 秦淮还打算说什么,却见澹台归山忽地就到了他眼前,随后他感觉自己身体一软,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澹台归山抓着秦淮,将秦淮扔到了后面跟来的那些人手中,“来几个老家伙,其他的人就不要来了。此行南下,怕是没有回来的道理。我们活了几千岁,破境无望,不如去痛快一场。各位,就此别过!” 秦淮就这样被人救下来了。 本来澹台归山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不过就是一些豪言壮语,可是几日后传来消息,澹台归山与两个同为真灵八境的北越上卿战死在大商军阵之中,大商军队自始至终没有发一支射神弩。而大商西北军却未曾折损一人。回来的两个北越上卿如往日秦淮一般,捧着一只剑匣,里面装着澹台归山等人的一角衣物,献给了越王。 越王接过剑匣之后,三日不吃不喝,亲自与大商使节谈判。 大商皇帝齐安拿到线报说北越战死三位真灵八境的高手时,也是惊得不轻。如此一来,他还真不好再发兵北越了。再加上钦天监提司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如此当口,不宜轻动刀兵,齐安也就收回了发兵的调令。 但是身在北越的秦淮却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那可是三个真灵八境的高手,怎么说死就死了?要知道真灵八境都能将无暇体魄修炼到第六转了,活上个几千年不成问题。再加上大商军队可没动用射神弩,光是军气结阵怎么能杀死三位真灵八境的大高手的? 秦淮将目光投到了北越王宫里的青屏殿,默念道,“是你在排除异己吧?” 他环顾四周,整条街都挂了白孝,北越痛失三位上卿非同小可,称之为国殇也不为过。但是他心中并没有一点儿痛苦,只是觉得澹台归山那样的人,因为这个死那就太可惜了。毕竟澹台归山算是为了救他而死。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名为仇恨的东西。钦天监监卫是不可以拥有仇恨的,秦淮提醒自己。 可是从这一天起,他再也难以用曾经那种冷酷的眼光去看待青屏殿里的国师了。钦天监监卫执行任务过程中,一旦出现感情这种东西,会极大可能影响他的客观判断,甚至有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尽管秦淮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对国师抱有一丝仇恨的心思,但仇恨就像种子一般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麻木不仁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澹台归山的灵堂前。然后他又如行尸走肉般给自己额前绑上一条白布。他不停地推算如何阻止北越的复辟,可是最终他的推算结果都是杀死国师。他明白,杀死国师不是阻止复辟的关键,而是他心中的仇恨在作祟,仇恨驱使着他将所有计划都指向了终结国师的性命。 原本看起来就羸弱不堪的秦淮,因为在进行着高强度的推算,又要扼制心中的仇恨,不免双眼涣散,一路上无意间撞了不少人。 可是落在旁人眼里,秦淮如此模样,却成了过于悲痛而失去了神智。他如孤魂野鬼般瘫坐在灵堂的一根柱子下。一个人过来拍了拍秦淮的肩膀,叹道,“付兄,哀恸伤身,莫要如此了。” 第552章 制衡 疯疯癫癫的秦淮,随着北越与大商的矛盾逐渐消除,他的假身份都已经变成了真身份。有时候他觉得或许自己现在就是付一生,而不再是他自己。 纪行是很放心秦淮的能力的。他早已做过推算,如果顺利的话,加上他的一点助力,秦淮或许用不了两年就会将方外留在北越的影子彻底抹去。只是单单帮助北越脱离方外的控制还不是纪行想要的,他需要的是北越能心甘情愿地为他在登天之时提供一些实质性的帮助。 或许等到异魔之乱爆发,北越被大势裹挟也不得不帮助他登天,但是谁也说不清将来的事,纪行早做打算便是未雨绸缪。 他现在感到很麻烦的是钦天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徐侠客。即便他早知道叶圣南不简单,他的弟子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但是纪行还是感到有些惊奇。毕竟钦天监这个衙门的眼线,那是连山巅武夫都十分忌惮的。提司大人到现在也没有找他说这个事,意思那就是很明显了,没找着。 纪行也不好催。他如今虽然看起来像是个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凶神,但是他的境界早已到了贤者的层次,耐心和修养足得很。再说了,提司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个体面人。但是要是不尽快找到徐侠客,那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无法展开,对大和的幕后推动必然搁置。 他正在这么想,提司大人竟然来信了。 “人找着了吗?”纪行手指头一点,一枚篆刻有北越地图的石头在空中向另一边飘去。 提司大人显得有些疲惫,“非要找到这个人不可吗?不过一本剑谱,人家送你了就是你的。何必等他同意了才能转赠出去?” 纪行将刻着北越地图的手头拘来,好像盯着这石头就能看见北越此时正在发生着什么,“对于我们而言这实在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人家来说,或许就如性命一般。青莲剑经为前唐剑仙李白所创,后被扶桑遣唐使学了去。之后这套剑法反倒在中原销声匿迹。直到叶圣南收了个弟子,他那个弟子又将这套剑法交给了我。后来我凭此剑法屡脱险境,徐侠客赠剑经一事,实在是大恩一件。” 提司大人冷笑道,“倘若人家不愿意,你又怎么办?” 纪行道,“总得找到这个人。” 提司大人沉默良久,最后对纪行道,“找不到,浑天仪里根本查不到这个人的任何存在迹象,钦天监也没有记载他有什么亲友关系,后湖黄册库也只是对叶圣南有那么寥寥几笔。至于叶圣南的弟子,还有他本人的出现还有动向,都成了迷。” 纪行心中的那个猜测到这里算是得到了证实,“提司大人,就算为完成我对一位故交的心愿吧。这个人是我少年时偶然结识的一位好友,赠礼之事,到还在其次。” 他有很多话没说。因为他现在不能随便说话,他的一切心思都不能被天外知晓,否则的话对他而言那就是一场灾难,前期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因为他的一个不慎而全盘皆输。虽然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叶圣南是什么人,但是他仍然记得在剑冢之内,叶圣南为他开窍之时说的那些话。 他想起那一天。叶圣南突然气势一变,手中长剑炸碎,化作光光点点一片,身周万剑,剑气纵横! “纪行!从今往后!眼前之途!若是有山来挡,便开山!有海来阻,便破海!你将所行之事,眼前再无阻拦!无人!无仙!无佛!自此与天地共争伟力!敢让九天九幽为证,往后八十万年再无我!” 那个时候的他哪里明白这些话里的含义,就是这些话将他从一个放牛娃变成了杀伐果决的刀客。可是如今来看,无人无仙无佛,叶圣南早已为他揭露了一切。诸天神佛是存在的,他们有一位超乎想象的强大敌人,虽然纪行不知道这个敌人究竟何许人也,但是就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弄不好就是大自在天魔主。 他拥有的伤刀,青莲剑诀,还有神魂中那足以御使天下万剑的高阶剑意,似乎都是为一件事在做准备。 当然了他不止拥有叶圣南这么一位领路人,还有怀让,长流前辈,以及目前来看神通最为广大的何先生何名椿。但是这些人当中,只有叶圣南一个人做的事是真正地在为纪行将来有可能面临的巨大危机做准备。从当初种种迹象来看,叶圣南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那么他的那个神秘的弟子,还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弄不好也是叶圣南留下的后手之一。 他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到钦天监查这个人查到现在都没消息时,他才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想。因为就他目前所知,能够屏蔽天机的法子不是没有,但是也看是对什么人屏蔽。 比如山巅武夫的无暇体魄,达到九转的无暇体魄基本就很难被被人推算了。又或者什么宝物,阵法。他在南临认识的芃达公主空晴,手里有一个山河印,那算是她们国家的传国玉玺,这个就能屏蔽天机,但是如今他的境界太高,这类宝物已经瞒不过他的眼睛了。还有一种就是扶桑的结界。他虽然不知道这个结界究竟是个什么原理,但是无非就是阵法的一种。这东西还是蛮厉害,当初差点连他都骗过去了。 但是他当初结实徐侠客时,此人不过一个散人境武夫,甚至不能算是武夫,只不过是一个会武功的读书人而已。他凭什么有屏蔽天机之能?叶圣南在他身上究竟做了什么手脚,让如今钦天监提司都束手无策?而他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做这些手脚? 或许可以推测是叶圣南是在为了保护他的弟子,不过这种保护也太离谱了吧?自己作为何名椿的传人,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将来会是应对敌人的核心,就这样都没有这种待遇,他徐侠客至今都没看出来有什么作为,凭什么就要让叶圣南如此特殊对待? 纪行很清楚,像叶圣南这样的人最擅于千里伏线。他一开始连个屁都不是,到今天为止经历了这么多艰险时刻,说到底还是叶圣南他们埋伏笔埋得好。要是凭他自己打拼,这辈子恐怕连个老婆都混不到。 但是这些话他没法直接给提司大人说,要知道甚至在他屁股下面都是眼睛,一旦被天外知晓这些,弄不好徐侠客第一个就会被弄死。他不知道提司大人听不听得懂,不过听不懂也没什么关系。有句话说得好,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让他知道了这些,天外必然会清楚自己的打算,那就没得玩了。而且到现在连他也不是十分确定徐侠客就是叶圣南留下的后手,要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害死了人家,那人家可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提司大人自然想不到这些,说到底他不是神仙,哪能凭纪行那几句思念故交的话推断出来这么多。他要是知道纪行心里有这么多心理活动,估计会给纪行竖一个大拇指。不过咱们的提司大人也并非等闲之辈。他只知道现在,就算纪行说他想吃屎,他都要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弄一泡屎过去,因为弄不好这后面就有什么深意。这就是咱们提司大人的厉害之处了,他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能把手头的事情完美地推向搭档最想看见的一幕。而秦淮想要达到这种境界,还需要相当长时间的历练。 不过提司大人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就在这样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推算了起来。他现在假设找徐侠客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没有这件事,就会导致纪行之后的计划完全崩溃。那么纪行必然就是还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说,不是怕他知道,而是怕天外知道。那么如今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弄明白纪行的意思。 他反复推敲纪行之前说过的话,最后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人。钦天监找不到的人这件事本来就足够可疑,正巧这个人又是纪行想让他找的。提司大人大约明白了一件事,纪行不光要找到这个人,还要给这件事按上一个看起来很安全的名目,否则搞不好天外就会通过各种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来干预。 而那个人又是纪行少年时的好友,单凭这句话可以推断出那徐侠客或许功力不高。那么这个人绝对没有纪行那种能够抗住那黑色闪电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个人一旦具备对天外造成威胁的能力或者说潜力,那他就很容易死。提司大人大概明白了三点,一是人很重要,二是一定要找到,三是确保他能活着。 前两点他都觉得没有什么。因为对于纪行而言,似乎他觉得一切都很重要,弄不好随便捡一只石头他都能说成是什么制胜关键。只是最后一点,他要确保那个人是活着的。提司大人抬头看天,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当自己出了这皇城之后,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活下来。 自从纪行被那黑色闪电集火之后,天下有多久没有听说过像他这样的人物的消息了?因为他们这样的人对于天外而言是最危险的存在。又因为他们很危险,所以他们就害怕自己遇到危险。曾经在这天下间还有擅于大型推演以及挪移禁术的山巅人四处乱蹦跶,可现在谁敢呢?那黑色闪电他们只能挨一下,所以命也只有一次。 他只要一出皇城,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怎么保徐侠客? 提司大人叹一口气,对着钦天监大殿里的一处阴影说道,“辛椎大人怎样了?” 阴暗处传来声音,“一年前就已经修成九转琉璃宝体,只是不知为何,武太傅至今仍未出关。” 武太傅自然指的是辛椎,他曾经是齐安的武术教师。 提司大人嗯了一声,“如今他不出关也得出关了。其他的山巅武夫不能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只有他这个新晋的山巅人能做点事了。唤醒辛椎大人吧,他不会拒绝的。” 阴暗处顺从道,“是的大人。” 提司大人捏了捏太阳穴,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有一件很让他头疼的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羽墨,这个行事放浪得像个魔教中人的武夫,聪明得简直像个妖怪,偏偏又是个极能打的,最关键的,他还是先帝选中的人。即便提司大人感到头疼,却还是十分佩服先帝的智慧,留下这么个棘手的变数,或许才是大商机会所在。 不过提司大人现在不想要变数,他只想从羽墨身上知道怎么不被天外攻击的秘密。就算他没法获取这个秘密,他也要确保徐侠客被找到之后能在天外攻击之下活下来。而世间唯一一个知晓怎么从那超远距离打击之下活下来的人,还是羽墨。 不过提司大人并不着急,大商的手段多得是。他羽墨能打也好,心思深沉也好,又有先帝这张底牌也好,咱们的提司大人只需以毒攻毒便足够了。这就是唤醒辛椎的意义。 当年的辛椎可是号称真灵七境全无敌的牛人,要不是因为大商对于山巅武夫的数量存在控制,他辛椎早就成了山巅人了。但是也不怪大商强制管控山巅武夫的数量。因为这事就和竹子开花一样。 有这么一真事,大商有一位皇帝喜竹,差人在一天之内种了一片竹林。三十年后,整片竹林齐刷刷全部开花,第二天那林子里没一根竹子还是活的。 大商山巅武夫与这竹林同理,花费所有资源打造出上百个山巅武夫,这件事大商不是做不到。但是资源有限,等一万年后这批山巅武夫都死得差不多了,搞不好当初消耗的元气仍旧补不回来。 不过辛椎能从真灵七境直接获得晋入山巅武夫的资格,还是因为他这个人确实厉害。不过或许也只有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制住那羽墨。 第553章 埔鸦村寨 第五百九十八章埔鸦村寨 羽墨为什么不好控制,这事得从太庚皇帝说起。 太庚皇帝的才华不敢说是震古烁今,但也是用短短不到五十年的生命就看明白了天外存在敌人的人物。异魔之乱从古至今对于天下人而言都是一摊子烂账,没人琢磨明白了这后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庚皇帝稳定了大商九州之后,整合江湖与朝廷的关系,让大商武力更加集权,为的就是未雨绸缪。 这位皇帝年轻时在宋千会的西北军待过几年。西北军一直以来都是抵御燕云十六州的主力,也是抵御异魔之乱的主力。这只军队里,存在着许多真实的传说,都是有关异魔之乱的猜测。太庚皇帝因为体质原因习武不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起来,脑子里不免就瞎琢磨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或者说他是在推算。只不过与提司大人的推算方式不一样,太庚皇帝是用凡人的视角来思考问题的。他在意的是每隔千年爆发一次的异魔之乱,究竟对异魔有什么好处。当一个凡人发现一块未经占用,或者说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去占用的土地时,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将那里划成自己的领地。 不说异魔之乱给这天下带来了多少灾难。客观地来看,每隔千年,异魔侵入天下八十一州,每次都损失惨重,被以大商为主力的军队几乎是杀的片甲不留。这对异魔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大商出兵还讲究个出师有名,有利可图。那些异魔每隔千年就来送死,到最后也没占下来天下半寸土地,这不是傻吗? 但是人家不在意损失,很规律很执着地隔上一千年就来一趟,那么它们一定得到了什么。太庚皇帝翻了翻史册,上边记载着大商前朝每一代的都城记录,他发现每一朝代都城,都是一次比一次往东。也就是说如今的燕云十六州,曾经是大秦的东边,只是每回改朝换代,似乎都是因为历史原因,都城不得不东迁,迁着迁着,大商的都城就迁到了最东沿海之地。 这改朝换代,都城与前朝不一致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不过这就是太庚皇帝思考问题的方式了。他有一种感觉,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是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从春秋战国到如今,每一朝,哪个不是战力奇雄?怎么就被新朝打败了的? 宋千会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太庚皇帝答案,不过他并不知道当时的太庚皇帝已经在想这些。他说,方外是上一千年异魔之乱的战场,所以才会灵气稀薄。 太庚皇帝拉开地图一看,北越以西,基本就没有大国存在了,因为那里没有灵气。而在北越更西北的地域,都被冰原覆盖,别说人了,就连草都活不了。所以宋千会才会在方外这个地方种地。 于是历史的真相就这样铺陈在了太庚皇帝眼前,人类的迁移是自西向东的,大商是这块大陆架上最东的地方。而在大陆架西边,都因为发生过太多次异魔之乱,让那里不再适合人居住。所以说,大商已经是这片天地最后一片净土。 当太庚皇帝发现这些之后,他不再纠结于天外发动异魔之乱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反正这方天地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只不过这种代价,每一次都是以天下八十一州的取胜而付出的。偏偏天下人没有一个意识到这点。 而且当时太庚皇帝就已经预测天外存在比大商更高阶的文明,他们做的一切或许天外都能查知。 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洞悉了这一切,这是很不容易的。同时他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宋千会,那个的时候他还不是皇帝,所以真的论起来,宋千会的态度比他的态度重要太多。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从那一天起,宋千会便将宫部送到了他身边。意思很明显,他会支持太庚皇帝。宫部比太庚皇帝想象中的要好用太多,于是他在那些年里做了许多准备。 而这些准备,都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做的。他不过一介凡人,不管做什么,哪能威胁到天外呢? 可是他低估了敌人的狡猾程度,天外的敌人并没有因为他是凡人就对他掉以轻心。他留下遗藏的事必然被天外知晓了。 所以,在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游时,他咳嗽了一声,随后用手巾擦了擦口鼻。于是他就患了风寒。风寒,这是朝廷的说法。宋千会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宫部也知道。从那一天起,太庚皇帝再也没有出过皇宫。大商皇宫存在着许多秘密。秘密不光在皇城之上,也在皇城之下。皇宫之上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穹顶,是如今纪行也无可奈何的禁忌。 他的偶感风寒并非风寒,而是吸入了异魔。阴阳家至尊东皇太一,月神,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云中君联手几乎倒腾了一半阴阳家的底子才把他救活了。东皇太一等阴阳家巨擘以道家禁术给太庚皇帝下了死咒,死咒能保证太庚皇帝至少能再活二十年,但是二十年后必死。同时云中君献上仙丹,太庚皇帝服了仙丹之后,三年内便成就了真灵九境的奇高境界。云中君寄期望于太庚皇帝能以仙丹药性而造的无暇体魄来对抗他体内的异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他醒转之后。太庚皇帝寄期望于穹顶能够保护遗藏的秘密,事实上他赌对了。回到皇宫之后,体内的异魔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每天都在蚕食着他的生命力。只是异魔一旦动作过大,就会碰到那道家禁术。 不得不说阴阳家真是有本事,太庚皇帝就这样活了之后他们还不满足。东皇太一与墨家巨子联合儒家首席,要为太庚皇帝打造一身龙袍。宋千会亲自下地取那恶龙龙魂,所以说,纪行曾经见过的太庚皇帝出宫避患时穿的那身龙袍,衣料之上游动的龙影,那可都是是真家伙。事实证实,那件真龙龙袍真有躲过叵测天机之能。 也可惜这样一位才能通天的帝王,偏偏有几个不省心的皇弟。两位王爷非要和太庚皇帝斗,结果把自己斗死了。 不过也就是那之前,太庚皇帝通过钦天监了解到了一个目盲双剑剑客。他以叛乱之事试了试羽墨的道行,结果自然是相当满意。于是太庚皇帝将遗藏之所交给了羽墨,羽墨也不负所望,治好了自己的眼睛。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太庚皇帝一死,羽墨与他之间的契约成了单方面契约。这个人又不是个忧国忧民的主,始终游离在天下这张棋盘之外。偏偏提司大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明明他看得出来羽墨并不是无欲无求之人,可就是找不到让羽墨感兴趣的东西。女人,财富,权力,功力,这厮一样不要。 端的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这就让提司大人不得不调整自己与羽墨之间的关系,谁让他手里捏着躲过天外追踪的本事? 话分两头,到了大商凌烟阁这儿。凌烟阁存着十八幅画相,每一幅画像都是一处秘境。说得通俗一点,这里便是大商批量产生山巅武夫的地方。 守着凌烟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陈丹青,一个叫吴妙可。二人都是丹青大家,也是一对相伴数千年的伉俪。 陈丹青如平时一般点了香,而后安静跪坐在这十八幅画卷之前。吴妙可与他不一样,她喜欢动,喜欢往极西之地跑,往往昨天她还在凌烟阁,今天就已经到了百万里之外。陈丹青不太管她,由着她胡来,如此已经几千年了。 一只翠鸟扑楞着翅膀,落在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啾啾”叫了两声就飞走了。陈丹青缓缓起身,提起笔,往一幅画卷上描了一只翠鸟。奇异的是画卷之上的翠鸟竟然在画中飞走了。 没多久画卷之上便缓缓浮现出来一个人影,人影越来越写实,最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镶了一道金边,只见金光一闪,他竟然从画卷之上活了过来!陈丹青一如过去那般,对着出来的人拱拱手,“恭喜。” 出来的人是辛椎,此时的他看起来状态似乎很不好,如瓷器一般一身的裂纹。他回礼道,“辛苦。” 他有道理给陈丹青说一声辛苦。因为为了让他能在画卷之中有真实世界的触感,陈丹青一直都在用意念作画,每一幅画都是辛椎在画卷之内眼前看到的一幕景象。由此可见,陈丹青要在顷刻间以意念描摹出多少幅画才能使辛椎这样的人拥有真实世界的触感! 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这凌烟阁有十八幅画卷,也就是说陈丹青有能力同时支撑十八个人的世界刻画。这需要多高的技艺以及精神修为?辛椎不通丹青之术,他想象不到像陈丹青这样的人眼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或许天下需要什么,只要他们手中笔一提,便会出现什么。因为就算你知道那是他画出来的,但是对于你而言他画出来的东西有真实触感,那你还分得清那是真是假吗? 这个老画师虽然看着不老,甚至还有点清瘦的帅,其实他的年龄比宋千会都要大上好几倍。不过据辛椎所知,陈丹青应该还没有活到一万年。从侧面来说,陈丹青板上钉钉是一位山巅人。那么吴妙可也就不言而喻了。 显然陈丹青并不觉得他有什么辛苦的,几千年都过来了,从他手上出来的山巅武夫就像庄稼一样出来一茬又一茬。别说像辛椎这样的人,就算是宋千会在他眼前,他也难以提起兴趣。 “外面很乱,早点儿去帮忙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在送一个人去太平间一样无情。毕竟他活得太久了,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许多陈腐的气息。这世间每隔几百年就是一个样,他对于辛椎而言就是一个古人。而在他眼里,辛椎武功很高,武功高就意味着要做的事更加危险,也就是说死得快。他送走了太多人,无可避免地说话就有了这种不太吉利的语气,其实这并不是他刻意为之。 “请问陛下如何了?”辛椎刚刚出来,自然有些事想问问。 陈丹青愣了好一会儿,“哪个陛下?” 人间的皇帝平均下来三十年就得换一个。陈丹青送走的大商皇帝不下两百个,打个盹就又是一个皇帝管世,所以他已经不再记这些了。 辛椎见他比自己还懵,便客气地行了一礼,出了凌烟阁。在画卷之中时他就知道了是提司大人要找他,所以他也是径直去了钦天监。 提司大人原本很高兴看到辛椎,可是等他注意到了辛椎身上的裂纹时,不禁皱眉,“你不是……” 辛椎摆手,“刚刚出来,过几天就好了。复辟的事怎么样了?” 提司大人见他还在问这个事,便笑道,“现在有比复辟更麻烦的事。叵测天机还记得吧?大概能够确定与异魔是蛇鼠一窝。纪行正在昆仑山挨打,也没人能帮他,挨了大半年了。他下了地找到了宋将军,把羽墨也找了出来,现在他要你找一个叫徐侠客的人。” 提司大人直接把找人的事也推到了辛椎头上。 辛椎一时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徐侠客?山巅武夫?” 提司大人摇头,“大概率不会是,几十年前才散人境。” 辛椎还是像当年那样沉闷,他沉吟了会儿后,“纪行在几十年前也不过就那样。” 提司大人开玩笑道,“那照你这个说法,普天之下,人人都是山巅武夫的大同时代就要来了?” 辛椎道,“怎么找这个人,找人不是你们钦天监的强项吗?找来了又有什么用。” 提司大人叹道,“说来有些惭愧,钦天监找了半年多了也找不到这个人,更没有能力护住这个人的死活,所以才叫你出关。” 第554章 何人? 辛椎摆手,“刚刚出来,过几天就好了。复辟的事怎么样了?” 提司大人见他还在问这个事,便笑道,“现在有比复辟更麻烦的事。叵测天机还记得吧?大概能够确定与异魔是蛇鼠一窝。纪行正在昆仑山挨打,也没人能帮他,挨了大半年了。他下了地找到了宋将军,把羽墨也找了出来,现在他要你找一个叫徐侠客的人。” 提司大人直接把找人的事也推到了辛椎头上。随后他将近几十年来发生的事大概给辛椎讲了一遍。 辛椎一时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徐侠客?山巅武夫?” 提司大人摇头,“大概率不会是,几十年前才散人境。” 辛椎还是像当年那样沉闷,他沉吟了会儿后,“纪行在几十年前也不过就那样。” 提司大人开玩笑道,“那照你这个说法,普天之下,人人都是山巅武夫的大同时代就要来了?” 辛椎道,“怎么找这个人,找人不是你们钦天监的强项吗?找来了又有什么用。” 提司大人叹道,“说来有些惭愧,钦天监找了半年多了也找不到这个人,更没有能力护住这个人的死活,所以才叫你出关。” 辛椎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明明可以用脑子吃饭,偏要凭他手中刀。只听提司大人给他这么说了两句,他就已经知道提司大人是在给他下套了,“这么说来,纪行是让你去找人,而不是让我去?” 提司大人脸厚无比,“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让我一个人去办?本来一开始就是定的你去,结果你一直没出关。不过我也挺好奇,你究竟在凌烟阁里经历了什么让你一直舍不得出来?” 辛椎道,“最近找人有什么头绪?” 看来他似乎不太愿意提及凌烟阁之中的事。提司大人道,“首先可以确定一点的是,这个人没法用浑天仪找。其次,从钦天监再到各州各府,进行了一次全盘普查,暂时还没有发现这个人。” 辛椎想了想,“他有什么特征?” 提司大人自然知道他是想问什么,直接告诉了他答案,“钦天监监卫用千里杵定位过大商的每一个人,暂时没有发现在真灵上境之下还能够逃过千里杵追踪的人。” 辛椎点头,“真灵上境的呢?” 提司大人笑而不语。辛椎也觉得自己提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想要走到真灵上境,那就得修炼无暇体魄。而无暇体魄的修炼只有在两种地方才会没有动静,一是在有大商朝廷保护的地方,二是在地底熔岩之下。徐侠客他就算有屏蔽天机只能,连浑天仪都找不到他,但是修炼无暇体魄那么大的动静绝对不会让钦天监毫无察觉。因为走到这一步,每向前跨一步,都会搅动海量天地灵气,就算他有足够的灵石,也难免会有天地异象。 辛椎毫不迟疑,“那他就是在大商之外。你还有没有信息提供给我,我替你去找他。” 提司大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辛椎这样办事干净利落的同僚了,笑呵呵道,“据纪行所说他是叶圣南的传人,然后只有一定要找到他这一句话。叶圣南是什么人你熟悉吗?” 辛椎道,“不熟悉,你熟悉吗?” 提司大人一摊手,“我也不熟悉,当年只有宋将军和他有点儿联系。我虽然想办法跟踪过这个人,但是他的手段太高明,完全不是我能摸得着的。之后纪行还说他弟子转赠了一本剑谱,青莲剑经。纪行屡屡凭借这剑经逃脱险境。” 辛椎道,“这就对了。” 他这个人是典型的自利思维。在辛椎眼里,一切事物的出现都是对抗的,而每一样事物都是以继续存在并且将利益最大化为目的。叶圣南对于大商来说是个谜,当初帮过宋千会抵御异魔,他为什么这么做?后来又留了个弟子?那叶圣南必定有什么目的。而这天下间最强大的大商,似乎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吸引力,甚至不屑于与大商有过多交集。那么一切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纪行。 所以他斩钉截铁道,“这个人留下的弟子,手里有一本前唐就失传的上古剑经。我猜徐侠客此人,是叶圣南留给世间的一招杀着。” 提司大人感兴趣地道,“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想的?” 辛椎道,“千年前叶圣南一剑破碎虚空,救了墨家,也是因为他那一剑,异魔之乱提前结束。直到后来纪行出现,这个人彻底销声匿迹。要么他就是死了,要么他就是大限快到了,在为化神渡劫做最后一搏。所以他才会留下这么一个弟子,是否有理?” 他一猜就猜到了根上,只不过叶圣南可不是死了,而是去吓唬一位魔王去了。 提司大人沉吟了会儿,“有理。你继续说。” 辛椎继续道,“他为什么留下一个弟子,还是个散人境的弟子?这说明他挑人不是按照武力高低挑的,而是看中了徐侠客身上别的东西。纪行当初与他相识大概多久?” 提司大人含糊道,“说不清有多久,纪行也没说,只是说那是他年少时的好友。” 辛椎摆摆手,“纪行才活多少年?就算再夸张点儿,拢共加起来都不到一甲子。他又说那是他年少时的好友,纪行年少时才几年时光?说不准徐侠客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咱们假设他们不过江湖之上萍水相逢,而徐侠客不可能不知道青莲剑经的重要性,毕竟那是叶圣南交给他的,叶圣南必然也交代给他过其他的东西。就这样他还敢送,这后面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提司大人仿佛豁然开朗,“妙啊!你辛椎不得了,不愧是长年行走江湖的人,这江湖人心被你摸得死死的!” 辛椎道,“就目前看来,叶圣南的布局或许是让徐侠客在纪行最危急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你也别说我瞎说,这么些年过来,从含光宗主,宋将军,怀让师傅,胡惟庸大人,再到他叶圣南,给纪行留下了多少路?他纪行早年不过泸沽湖的一个长工,几十年时间摇身一变,成了天下武夫之首,这后边多少人给他做推手不言而喻。就从你给我说的这些来看,怕是要登天了。” 提司大人对辛椎伸出一根大拇指,“你怎么知道要登天的,我还没给你说呢?” 辛椎道,“除了登天,还有什么事会是在一千年前就做好铺垫的吗?”随后他沉默了会儿,“我再给你提一句,那徐侠客若是找不着,大可不必再找。” 提司大人反而疑惑了,“你有什么高见?” 辛椎道,“如果这个时候找到徐侠客,甚至有可能会打乱叶圣南在这天下的布置。假若他徐侠客真是叶圣南留下来的后手,而此时他也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那他自然就会现身。若是在这个时候找到他,而他又还没有做好准备,岂不是会让人功亏一篑?” 提司大人简直对辛椎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怎么老祖宗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将来我得向你学学大推演术了。但是现在纪行要找,你说是找还是不找。” 辛椎一点不拖泥带水,“当然是要找。” 提司大人笑笑,“哦?你给解释解释?” 辛椎道,“因为纪行要找。我做了一辈子的御前护卫,见过很多人自作聪明结果误了大事。曾经我潜伏过很多地方,甚至在扶桑待过两百年,心里坚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没有理由信任上级安排。如今掌握着整个天下局势的人不是你我,而是纪行。既然是到了要登天这种有可能将天下招致万劫不复之境的时候,那么他的判断关系着一切事态的动向。我们现在说的这么多都是基于没有事实根据的假设上面,而纪行需要的是一个肯定的答复。若是他收到的信息与真实情况出现了一丝一毫的偏差,最后导致全盘皆输,那你我都是罪人。” 他与提司大人确实是不一样。辛椎做了一辈子的下级,哪怕成了武太傅,那也没有脱离他御前侍卫的出身。所以对他来说,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完全相信上级的安排。因为若是他看到了什么变化,只需要将这些变化上报等结果或者等命令就已经足够。 可是提司大人几乎是一出生就是天下棋局的操纵者,他的身份非同寻常,习惯了做一个决策者的身份。所以他们二人看待问题有着本质的不同。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纪行对于天下大势的掌控已经远超过他了。就是这么一点儿细微的差别,导致了他和辛椎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若是秦淮在这儿,他一定会想起来纪行在下地找宋千会之前给他嘱托的那一句:提司大人确实看得很远,但是也有他注意不到的地方。 提司大人鼓了鼓掌,“有道理,有道理。你说了这么多,一时间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在那个人究竟是找还是不找,按照我现在的想法,就顺其自然,似乎更好?” 辛椎道,“这样,你不必再用钦天监的力量去寻人。这个人的踪迹我去查,查到了之后,我也装作没看见,既不会影响事态发展,也能够做到保密,如何?” 提司大人叹一口气,“茫茫人海之中,要找一个能够屏蔽天机的人,谈何容易?没有钦天监的力量,你怎么找这个人?另外,我叫你出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辛椎直言了当,“何事?” 提司大人道,“纪行的老朋友,羽墨不是找到了吗?现在我一直盯着他。但是这个人如今成器了,不是钦天监能够控制的了。偏偏他又是先帝选中的人,一旦这个人出了问题,后果难以估量。” 辛椎嗯了一声,“把这个人的踪迹交给我,我去找他。” 提司大人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辛椎掌握了羽墨的踪迹之后,连休整都不带的就走了。 时间一晃就是几天匆匆而过,青州,一片湖上。 羽墨这段时间一直在这片湖上坐着,观水。他曾经眼瞎就是在这片湖上瞎的。自然他现在也在这里。他知道钦天监的人在盯着他,不过他并不介意,因为如果他脱离了钦天监的视线,那位提司怕是不会让他好过。 这片湖里已经很久没有鱼了,因为在湖水之下有剑气。整条湖之下全是剑气。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懂他了,他成功地做到了脱离局中。没有任何人能够算计到他。此时的他就如同这一片湖水,一拂清风,虽然存在于此,但是天地大势变幻,与他又有何干系? 不过他想要的不只是这点,还有更多。作为一个孤独而且具有极强自我意识的剑客,他认为自己面前不应该有让他困惑的事物。比如天外,那是他一生绕不过去的坎。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来监视他的钦天监监卫都消失了。他很清楚那位提司恨不得把全天下的沙子都攥在手中,怎么可能会放过他这一条大鱼?所以他准备了一湖杀气剑气,准备欢迎来客。 一个斗笠刀客乘一叶偏舟而至。刀客静坐船头,小舟无风自动,缓缓向着羽墨所在而去。 羽墨看见了那个人,但是眉头紧锁,然后他从水上站了起来。随着小舟离他只有半里时,他不等对方发话,已经拔出双剑。小舟依然很慢,离他只有一百步时,羽墨身周杀气剑气已经汹涌如潮!他无比迷惑,紧盯着那斗笠剑客,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可就是想不通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已经见过纪行了,他自问这世间除了纪行,没有再让他感到迷惑的人!所以那个斗笠刀客极有可能是纪行!可是纪行不是在昆仑山挨打吗? 随着小舟离他只有十步!羽墨身周已经杀气纵横,颇有弑神之势!而那一叶扁舟所在,却风平浪静,甚至小舟背后湖面之上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羽墨之所以感到迷惑,是因为即使这么近,他仍旧察觉不到这个斗笠剑客身上的一丝气息! 第555章 霸道 一个斗笠刀客乘一叶偏舟而至。刀客静坐船头,小舟无风自动,缓缓向着羽墨所在而去。 羽墨看见了那个人,但是眉头紧锁,然后他从水上站了起来。随着小舟离他只有半里时,他不等对方发话,已经拔出双剑。小舟依然很慢,离他只有一百步时,羽墨身周杀气剑气已经汹涌如潮!他无比迷惑,紧盯着那斗笠剑客,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可就是想不通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已经见过纪行了,他自问这世间除了纪行,没有再让他感到迷惑的人!所以那个斗笠刀客极有可能是纪行!可是纪行不是在昆仑山挨打吗? 随着小舟离他只有十步!羽墨身周已经杀气纵横,颇有弑神之势!而那一叶扁舟所在,却风平浪静,甚至小舟背后湖面之上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羽墨之所以感到迷惑,是因为即使这么近,他仍旧察觉不到这个斗笠剑客身上的一丝气息!所谓古井无波,正是那斗笠刀客给羽墨的感受! 刀客将斗笠压得很低,又跪坐于小舟之上,斗笠不光遮住了他的面容,甚至连他前胸也完全挡住。要不是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羽墨真以为船上坐着的是个稻草人! 羽墨自从得到大商密藏之后,他天赋高,心神更加强大,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到了真灵九境,如今无暇体魄已至第七转。在给他一点时间,成为山巅人不过探囊取物。按理来说,传说中的山巅武夫,于他而言也不过尔尔。可是眼前刀客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总之刀客的到来很不友好,因为这完全就是在武力上对羽墨无情的碾压! 只听“嗖”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很软的东西被切开了。羽墨以极快的速度出了一剑,这一剑悄无声息,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然而鸟瞰下去,从他出发,向着那一叶扁舟而去,很诡异很笔直地出现了一条直线,同时直线延伸到那一叶扁舟之后很远很远。 羽墨出了这一剑之后,握剑的手略微有些抖,似乎这一剑将他的精神还有功力在一瞬间抽走了一半。 那条诡异的直线无法描述,但是换个角度看的话,就会发现是以羽墨身前三尺为起点,终点不知何处,出现了一道极薄极薄的气墙。 “啪”的一声,刀客头上的斗笠崩成了极规则的两半,从他头上滑落。同时他坐着的小舟因为湖水的缓慢流动慢慢也分作两半,而后各自向着左右飘走了。刀客仍旧跪坐,只是他现在坐在了空气之上,衣摆顺着垂下来,被水沾湿。 那道薄得肉眼难辨的气墙,将所有触碰到的事物,都分成了两半。 只听“咔”一声响,刀客额前出现一条半寸长的裂纹,但是裂纹并不宽,只有极细一条。 刀客始终低头垂目,但是已经没有了斗笠遮挡,虽然仍旧没有气息,但是羽墨已经发现这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羽墨不清楚这个人是不是已经被他一剑毙杀,准备如法炮制再来一剑,总要保险一些。不过他有自信就算宋千会遇上这一剑,也得暂避锋芒,不可能挨了一剑一点事没有。 刀客抬头,与此同时他额头那条细微裂纹缓缓合了上去。 羽墨瞳孔一凝,调动所有他能调动的能量,同时将神识超负荷运转,此时整个世界对他而言慢到了极点,他甚至能够看清万分之一个弹指一瞬的细节!但是,已经晚了! 那道被羽墨一剑劈出用以强行分割世界的气墙叮的一声碎裂!同时天地开始翻转,原先湖面在脚下,羽墨不知为何整个天地围着他转了一圈,湖面转到了他头上!诡异的是那刀客竟然跟着天地一同转了过来。这个时候羽墨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天地围着他转了一圈,而是自己被那刀客以绝对强大神识强行扭转一圈! 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对他而言,那刀客虽然倒立着,却已经站了起来! 一时间羽墨打算直接引动一湖剑气应敌,但是马上他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那刀客的域当中,这一湖剑气弄不好杀不了别人,反倒会杀了自己! “你很喜欢水?”刀客淡淡道。 羽墨面对这强大刀客完全使不上力,但是他是个体面人,场子输了面子不能输,所以仍旧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你是谁!?” 刀客十分平静,就像他曾经潜伏扶桑,屈身于恭亲王府,带着还是皇子的齐安逃难一样,不论受伤还是立功,他一向那么平静。 “我是辛椎,大商一品带刀侍卫,兼大商皇帝武太傅,御前侍卫之首。”辛椎还有很多头衔没说,比如他曾经是真灵七境无敌。事实上他在真灵六境同样无敌,或许到了真灵九境,依然可以算得上是无敌。他无敌了一辈子,同境之下无敌手于他而言就像喝水吃饭,那只不过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仅仅那四个头衔已经足够了,因为那最能代表大商之底蕴所在。因为那几乎是在告诉羽墨,站在你面前的人,现在是大商最能打的。 同时辛椎也不认为羽墨有什么好不好控制的,在整个大商国力面前,一切武夫都是蝼蚁所在。在他眼里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拦在他眼前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若是羽墨有什么危险的想法,那他就打,直到把他打到不敢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羽墨第一次接触到辛椎这种直属于大商皇帝的隐秘力量,他也是第一回感觉自己似乎小瞧了脚下这片国域的真实实力。其实这也不怪他,不光他不清楚,就连大商皇帝也不太清楚。要是像吴妙可陈丹青那样的高手在此,一只笔都能把他画死在这儿。 在六道仙人记录当中,大商至少有十八位山巅武夫!守在大商皇宫的天,地,玄,黄四个铜人。还有大商悬在那天下江湖武夫之上的四柄神剑轩辕,太阿,湛卢,赤霄。谁也不清楚那四柄剑之后是不是代表真有四位绝世剑客存在。光这就是八个! 这些山巅人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能把现在的羽墨打跪下,只不过因为历史原因,大商没有用这些来炫耀武力罢了。或许在很久以前大商的山巅人就对天外有所避讳了吧。 羽墨看着倒着的辛椎,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光看不清天外,就连大商也看不清了,“大商现在像你这样的高手有多少?” 辛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十分霸道而平静地反问道,“先帝与你的协议,你是否仍旧信守?” 羽墨冷笑,“没有什么能够束缚我!” 辛椎点点头,像是在认可羽墨这种桀骜不驯的态度,而后他堂堂正正地在羽墨面前拔刀,就像阵前应敌那般自然而端正。这种拔刀架势是辛椎的习惯,也算是他作为大商御前侍卫那种显示大国气度的礼仪。 羽墨现在明白自己在武力上完全不是辛椎的对手,如今他为鱼肉,人为刀俎,他以为辛椎还要问他什么。 但是他失算了。继辛椎那么堂堂正正的拔刀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辛椎一刀劈进了湖水之中!猛然惊醒的羽墨想起湖水之中全是他早已渡入的恐怖杀气剑气,于是他赶紧就要跳出来,可惜他刚刚冒出一个头便被辛椎再次劈了下去!极短时间内如此反复了数千次,羽墨已经被自己渡入的一湖剑气割得伤痕累累,连他的无暇体魄都难以快速修复伤痕! 辛椎持刀指着羽墨,如冰冷机括般重复了那句话,“先帝与你的协议,你是否仍旧信守?” 羽墨冲出水面,发现自己仍旧处于倒立的状态,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回到正常世界的能力。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辛椎方才一直在用刀背劈他! 纵有万千怒火,他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他暂时难以逾越的高峰。可是他是谁?要是论个天下第一,他绝对是天下第一心气高的人! “你是在质问我吗?”羽墨语气越发森冷。 辛椎难得说了一句废话,“我耐心不好,收到的命令是控制你。不过在我眼里,死人最好控制。” 只见辛椎手腕一翻,这回是用刀刃对着羽墨了。羽墨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的脾气,这个人动手之前必有预兆,方才点头,现在翻腕,脸上却像是抹了二斤石膏完全猜不出来要做什么。 所以羽墨早早将双剑抵在头顶。 果不其然!一刀犹如从天而降的一尊山岳砸了下来!这一刀!刚猛无匹又霸道无匹!得亏他那两把剑是从大商密藏当中炼制出来的,不然光是辛椎这一刀他那两把剑就得说报废!羽墨在水下懵了三息,巨大的力量震动了他的识海,让他一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辛椎那冰冷如石的嗓音传入他神魂之中,硬生生的将他叫醒,“你以为得到大商密藏就足以立足天下了吗。我对控制你这样不守规矩的人毫无兴趣,之所以来此不过是为了确认先帝与你的协议,你是否仍旧信守。说话!” 羽墨再一次冲出水面。此时的他浑身毛孔都在往外渗血,无暇体魄的自我修复功能被辛椎暂时摧毁,就连神识也遭受到了重创。但是他仍旧是用那一道桀骜不驯的眼神看着辛椎,就像他曾经尚在真元九境时,面对那位被他毙杀的真灵大能一样,“太庚皇帝已死,没有什么,能够束缚我!” 辛椎再一次点头,“冥顽不灵,你很不错。” 而后一刀,两刀,三刀……十二刀之后,羽墨已经被削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是他却在内心癫狂地笑,原本他以为他在这天下已经快要走到头了,今天他遇到辛椎这样的高手才发现原来这方天地的天花板比他想象的要高太多!他几乎是在凭着本能抵抗,一刀一刀下来,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人一步一步地推进了万丈深渊,无穷的黑暗淹没了他。渐渐的,他的无暇体魄被辛椎劈得倒退到只有第一转的水准,同时他的神魂神识也永久封存在了他的脑子里面。 他被封印了。 辛椎手一伸,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一块巴掌大小的冷铁,随后在上刻道:羽墨之位。同时他以真灵在冷铁之上刻画了一个上古符篆,这就算是羽墨的灵位。同时他一刀凭空在天地之间劈出一道裂痕。他将那巴掌大小的羽墨灵位往上一扔,那小小牌子压着被辛椎劈出的那道裂痕一点一点地下沉,直到冷铁打造的灵牌触及湖面。 这是辛椎布置的一道封印阵法。他凭空劈出的一道裂痕是他如山岳般的一刀之威。 这阵法可不得了,古人常说以冷铁为证,辛椎用冷铁压着这阵法的阵眼,算是从破阵上边把阵法给封死了。同时他还在阵眼之上留了他一刀之威,意思就是你羽墨别想出来了,就在下边好好呆着。 以羽墨如今被他重伤的状态,一旦想要冲破封印,就得挨这一刀。一旦挨上这一刀,羽墨也就相当于被枭首了,死也就是他一念之间。而且别人想要把羽墨救出来,同样也得挨辛椎那一刀。 所以想要破解这个封印阵法,要么辛椎亲自来解,要么羽墨在封印之下重回他如今的巅峰状态。 钦天监提司在浑天仪之前看完了辛椎封印羽墨的全程。他眼角一扯,忍不住破口大骂,“真是不懂得何为韬略!这么蛮干怎么行?要是天下都这样,岂不是大商要天天向外动兵?”随后他又叹一口气,“所以到底得是恶人还需恶人磨啊。羽墨啊羽墨,我天天给你机会你不搭理,现在把自己折进去了就舒服了吧?” 提司大人自言自语,“你辛椎到底是辛椎,也难怪不管哪一位皇帝都器重你,做事确实毫不拖泥带水。似乎现在这样,算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不知道等解封的那天,会不会跳出来一个大麻烦。” 辛椎打完收工,将刀收回鞘中,而后准备他的寻人之途。 第556章 不怕 “老师,朝中最近有些传言,说是纪行通敌所以遭天谴,提司大人权倾朝野。又说老师目无法纲,蔑视皇权,竟然没有朕的准许就出了宫。”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的大商皇帝齐安,立在他父皇曾经坐过二十年的金銮殿当中,透过那如星河般的大殿穹顶与辛椎对话。 这大殿广阔异常。足下琉璃砖,好比水波,映透着万千星宿。大商皇帝脚下是星罗密布,头顶是祥云瑞兽,身边一根一根巨柱,雕龙刻凤。 辛椎虽然行走于山水之间,但是他知道不管自己走到哪里,大商皇帝都看得见他,“陛下有更高的抱负,不会因为一些传言烦扰。” 齐安身着他父皇的月白龙袍,三十多年下来,他已经不再艳羡宫外的生活。对于天外的存在,那对他而言已经不算是秘密,至于他父皇的真实死因,这么些年下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大商皇宫是这天下不可知之地之中最神秘的地方。皇宫之上的穹顶,这座金銮殿,加上他身上那件龙袍,怕是天外的魔沼蛙除非亲至此地,也是拿齐安没有半点办法。 听了辛椎所言,齐安略微抬头。他如白玉石柱般立在这金銮殿之中,浑身透射着月白光芒,端的是威仪万千。 “朕,算不算得上是大商有史以来最没有作为的一任帝王?”齐安虽然说的是自己的不好,但是语气却像是在宣读自己的功绩一般斩钉截铁。 辛椎道,“正当此天地大劫,陛下稳定民心,已经是难得的贤明。” 齐安道,“既然如此,有些事,不该瞒着朕的,就不要瞒着了。他提司大人活了几千年是他自己的事,大商九州却是朕的。老师,我有一位好友,或者说是喉舌,手足,死在了北越。我怀疑他没有死。” 辛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钦天监的惯用手法,“能得陛下信任的人必然是一位能臣。” 齐安道,“你们武夫之间不该互相打压,伤了你们就是伤大商国体,只不过,让提司大人手脚光明点儿。另外,登天之事,朕也知晓。纪行曾为朕御前伴读,他在昆仑受苦,又哪里是通敌。” 辛椎发现自己闭关的这些年,齐安的修养以及心术已经到了让他不得不正视的地步。他们武夫与皇帝的最大区别在于二者侧重不同。武夫偏武,所谓推演心术,不过是他们为了完成一样使命不得不去修炼的东西,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走在武道上。而帝王这一生都在修身治国养心上面浸淫,论起道行,如今的齐安不仅不弱于辛椎他们,甚至还有胜之。 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商帝王齐安,只凭那几句话已经是君临天下之威。 辛椎只是道,“陛下不必忧心。” 齐安手指一掸,他与辛椎之间的联系便切断了。纪行不知道的是,这位已经成长起来的大商帝王,对登天之事开始上心了。一个皇帝,尤其是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皇帝,他的脑子里会想什么呢?自古以来,帝王老来寻仙访道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齐安没有给纪行登天造成任何阻力,归根结底他也想去天外看一看。至于他是不是想要成仙,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是这个想法,实在说不清楚会对纪行造成什么影响。 身在钦天监的提司大人当然知道齐安与辛椎说了什么,意思很简单,就是在敲打他而已。每次他遇到这种问题,总会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如今的齐安已经不同往日,他们说的话,齐安不一定会那么容易听进去了。那君君臣臣的一套,很快就会成为困扰他几十年的东西。 提司大人捧出那本丹书铁券,太息一声,“皇帝啊,皇帝。” 他之所以叹气,只能算是一种抱怨,不过他是不可能会有一丝反意的。大商整个官僚体系严丝合缝,就算他有反意也不会成功。皇宫四角那四个铜人立在那里不是开玩笑的。只要是帝王,不管哪一任,插手武夫的事那是迟早的,这点他能想通。 如今的大和扶桑,完全就是热火朝天的景象。每一个普通的居民脸上都带着肃杀,好像下一刻他们就要去打仗了。但是仔细一看又不对,因为那些普通居民都是佩大刀的浪人。浪人们行走于镇子之间,总是一言不合就想动动手的样子。在大和国的每一寸海岸线上,都有造大船的影子。但是真正将目光投送到了那些插秧的农户上面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脸上居然也有善意与淳朴,这和浪人们可大相径庭。 秋玉堂在踏上这岛国之后,如今的穿着,与一个普通农户没有区别。但是他也佩大刀,只不过他的刀与这里的刀模样相差太多了,显得极为不伦不类。于是很自然地他有了一块裹刀布,将这把刀包了起来。 他在这里叫作阿郎,对于这里的人,他是一个很和善的年轻人。因为对于这里的居民而言,阿郎的面相一点都不凶,而那些浪人总是一副凶相,似乎面貌越凶险,他们就越有威慑力。 秋玉堂自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他要去刺杀六道仙人,为南临解围。这段时间他打探到情报,六道住在有光府。说实话这根本不算情报,因为这里的人,就算是六岁小孩儿都知道六道仙人住在哪儿。他一开始该拐弯抹角地问这里的人,说他想去大和的武道圣地之类的话。结果反而让人以为他是外地人,或者怀疑他是不是失忆了。这里的人从来不认为有光府是什么武道圣坛,事实上谁都可以去那里,六道在那里可不算是秘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折腾了好久,得来却不费功夫,将秋玉堂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他想了想,决定正大光明地去有光,六道实力未知,他鬼鬼祟祟地潜行过去,弄不好反而会触了人家的忌讳。于是他就启程。但是大和就那么大点儿,有光府也不远,没多久他就到了。 到了有光府之后,秋玉堂深刻地感受到了大和似乎不管在哪都是一个样,街道,村镇,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迷茫地立在有光府的街道上,不敢用神识探查,这里的浪人太多,其中不乏高手。当然,这里的高手密度也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一眼望过去,感觉似乎每个敢在腰间佩刀的人都不简单。 秋玉堂还得去刺杀六道,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人。因为看起来六道的存在对于大和人来说不算秘密,他就打算随便拦一个人问问六道住哪儿。这个时候恰巧从他身边路过一个弓着腰慢慢走路的老光头。 秋玉堂还算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老人家,请问六道仙人住在哪里?” 老光头的眉毛长得都已经遮住了眼睛,见秋玉堂问他话,就慢慢地转过头看向秋玉堂,“年轻的俊彦啊,你找我做什么呀?” 老人家可能耳背,秋玉堂完全能够理解,“我找六道仙人。” 老光头像是依旧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过的话,“年轻的俊彦啊,你找我做什么呀?” 秋玉堂觉得就算问这老家伙也不一定能问出来什么,就叹一口气,“没什么,老人家你慢走。” 老光头杵着拐杖,慢慢地走了,走时还不忘夸赞秋玉堂一句,“真是一个有礼貌的小伙子啊!” 秋玉堂立在街上,最后决定还是问一问这里的武士。此时一个绑着长发,嘴衔草茎,鼻孔朝天,扛着一把大刀,拽的二五八万的家伙对着他迎面走来。这做派是如此的目中无人也就算了,偏偏秋玉堂还感觉这个人是一个真正高手,恐怕不下于他,于是决定就问这个人了。 “朋友,请问六道仙人住在哪儿?”秋玉堂赶紧拦住他问道。 那扛着刀拽的二五八万的年轻人就像听到了什么白痴问题一般,用鼻孔对着秋玉堂,伸出一根手指不懈地道,“白痴,就在那儿啊!” 秋玉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一个咯噔,差点没把魂给下出来!因为他指的那个人,就是他刚刚问话的老光头! 秋玉堂咽了一口口水,“朋友,你没有消遣我吧?” 那人一挑眉,登时哇啦哇啦地叫了出来,“六道老师!这里有个蠢货,真是太蠢了,白痴到了应该下地狱的水平!我能不能砍了他!” 那个老光头缓缓回过头,还是那种慢悠悠的语气,“伊贺啊,你太没有礼数了!” 伊贺呸了一口,草茎落到地上,眼神不善地看着秋玉堂,同时他眸子当中似乎有杀气正在聚集!秋玉堂如今也算真正的高手了,他哪里能看不出来这微妙的变化,他也准备好了拔刀一战! 就在此时,伊贺愤怒无比看着秋玉堂,突然他就对着秋玉堂来了个大鞠躬,语气极其不善地吼道,“对不起!请阁下原谅我的无礼!” 秋玉堂如晴天一个霹雳,傻在了原地,这个鞠躬对他而言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对于他而言,大和国的人是野蛮的,极具侵略性的,他们怎会对人道歉呢? 伊贺极不服气直起身,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根草茎含在了嘴角,继续他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步伐跟上了那老光头。 秋玉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转过头看着伊贺离去的背影,魂不守舍地大声问道,“阁下的名讳可否告知在下?” “连我这么强大的大名都不知道啊!真是个……”那两个字伊贺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了又要被六道老师责罚,“听好了!我是扶桑之下第一剑客,伊贺天正!” 秋玉堂愣在原地。伊贺天正四个字就像一击重锤砸进了他心中。他原本想象中的十恶不赦的六大至高忍,其中之一就有这伊贺天正。他见过了服部小林,见过了柳生马守,这二人同为六大至高忍,给他的映象差到了极点。怎么这伊贺天正……倒像是一个十分爽快的人? 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是来刺杀六道的。六道在他他心中就是万恶之首,可是此时他心里的某些东西正在崩塌。他不知何去何从,脑海之中开始天人交战。正在这个时候,他识海之中的泥脸又出现了。 “动摇了吗?想要放弃了吗?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要忘记南临多少亿人正在死去,就因为你迟疑的这一时半会,会有多少人丢了性命!动手啊!快动手!”泥脸极尽诱惑之能。 秋玉堂在内心道,“我想等一等。而且就这么贸然冲上去,且不说能不能刺杀成功,伊贺天正给我的压力太大,我不一定能够突破他的防御。我和六道之间,毕竟隔着一个伊贺。” “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以为你看到了什么?他们的和气源于他们还不知道你是南临人!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已经死在这里了!”泥脸的声音有一种诡异的魔力,把秋玉堂心中那股子气又吊了回来。 秋玉堂在内心深叹一口气,“那也要找一个好时机吧,这个时候,实在太仓促了。” 泥脸没有再说什么。秋玉堂跟上伊贺天正的步伐,很快他就追上了伊贺和六道。六道停了下来,战战巍巍地转过身看向秋玉堂,“年轻的俊彦啊,你找我做什么呀?” 秋玉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难不成说我是来刺杀你的?就在这个时候,伊贺天正不屑地道,“六道老师,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跟随你学艺啊!” 秋玉堂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伊贺天正对秋玉堂道,“走吧,这一千年已经满了,你再等几百年再来!” 六道折身进了一家立食面馆,一个大汉十分恭敬地将六道请了进去,同时大汉将脖子上的白毛巾扯下来,对着面馆外的伊贺和秋玉堂大喊,“伊贺你又在欺瞒新人了,还缺一个呢!” 伊贺不满且正色地道,“百地单波!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第557章 退 大汉浑不在意,嗓门震天响,“六道老师,今天还是吃原麦面吗?” 老光头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下来,轻呼一口气就没了下文。秋玉堂也打算进去坐坐,却发现面馆里边空间实在太小,难怪叫作立食面馆,原来是来的食客都是站着吃饭的。于是他站在门口就此作罢。 伊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噗”的一口呸出草茎,“六道老师,是仙台的地底人。” 这个时候秋玉堂才觉察到了一点儿地面极细微的震动。老光头十分无力地道,“我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这些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又能做什么呢?” 伊贺正打算走,瞥到秋玉堂,“喂!小子,现在有一个绝佳的追随伊贺大人去阻止灾变的机会,还不过来做我的手下!” 秋玉堂有点没弄明白这个人的语气,像是在叫他去帮忙,又像是在命令他,“我?” 伊贺不耐烦地道,“你这样一直不用脑子来思考问题和猪有什么区别啊!说了是你就是你啊!就这样你还想成为六道老师的弟子,那我在这里告诉你,就算你成为了六道老师的弟子也没有机会成为至高忍的!” 秋玉堂没有多说,“领路吧。”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面馆里坐着的六道,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那就是一个老头子,没有半点儿威胁。但是现在他没空想这些,因为似乎伊贺是要带他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而他又根本不是大和的人,对这里没有一点儿了解,一旦露馅,且不说伊贺会对他如何,整个大和的武士都可能会成为他的敌人。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敌人。 因此他在心中告诫自己,少说多做。 伊贺倒是一点儿没怀疑秋玉堂的身份,因为他怎么会想到会有一个敌国的刺客大摇大摆站在他面前?即便秋玉堂直到现在给他的感觉依旧十分神秘,但是他并不认为南临的人会派出来秋玉堂这种级别的高手,而且这高手还这么蠢。退一万步说,南临现在青黄不接,拿得出手的无非白象真人和南华大师。再加上秋玉堂身上一股子阴噬味道,这和崇尚白色的南临可不沾边。 等快到仙台的时候,伊贺停了下来,语气稍微轻和下来,“小子,被关了很多年吧?” 秋玉堂点头。 伊贺十分不满地教训道,“我和你一样,曾经的我也是一台复仇机器,被六道老师关到十年前才放出来。”随后他以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道,“我刚刚出关的时候甚至想要杀了迂腐不堪的六道老师。” 秋玉堂想不到伊贺天正还有这种时候,但是他生怕自己暴露身份,所以也不敢问太多。伊贺继续道,“你也是一个让人生厌的家伙,身上有类似于那个人的气息。” 秋玉堂忍不住问道,“谁?” 但是伊贺却不愿意说了,转口道,“就算你被关的再久,总该记得地底怪人的危险性吧!真正的挑战就要来了,待会儿我可顾不上你,准备好战斗吧!” 秋玉堂的手不自觉就摸到了那把刀上,但是这把刀意义重大,暴露了这把刀就暴露了他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使用武器的冲动。 二人一路疾驰,等赶到地方之后,秋玉堂才算明白了为什么都说大和多天灾。眼前的景象哪里能用天灾来形容?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到处都是火山喷发,厚厚的火山灰遮天蔽日。要不是有一层巨大的结界挡着,一旦这些火山灰飘了出去,会遮住整个大和的太阳。那他们的日照大神可就不再能护住他们了。 同时地面不断地在震动,或者应该说脚下的大地是在抖筛。地面晃动的剧烈程度都能把一个普通人的腿给震断!而归究其根源,原来是地面之下有一个体型巨大的地底怪人在不断地震动着大地!同时地底怪人背后的毛孔里不断挣脱出来和人类差不多大小的黑色怪人,一个个小黑怪拼了命地找人肉啃噬! 此时上万大和武士还有上万巫女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战场,这些战士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灾难,所以往前冲的时候也是一无所顾。巫女们还没到战场就开始对准巨大的地底怪人放箭。但是地底怪人实在太大了,大和武士们一旦投入战场,几乎都是在地底人的脑袋上面作战。而那些被巫女们射出的箭矢也无差别地向着任何能动的目标展开攻击。 那上万武士的损失速度大约是三息之内就会死一个人。武士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住那些小黑怪,方便让巫女的箭矢发挥作用。 武士们知道巫女的箭矢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所以他们只要将那些小黑怪强行逼到迎向箭矢的角度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个别不幸被巫女的箭矢射中的武士,也大可不必担忧。他们都是人类,人类的血肉是不会触发箭矢上面的巫术的,最多就是受点儿皮肉伤。 当伊贺天正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战斗在一瞬间变得惨烈十倍不止!巫女们见到伊贺天正来到这个地方,感动得几乎都要掉下眼泪。而那些武士察觉到伊贺天正的到来时,哪怕明知是死,也要努力撑下去,因为每个人都想亲眼看一看那传说中的——二天一流! 大和历史上的第一位剑圣宫本武藏,传闻中是六道仙人的同门。那个时候的六道仙人还很年轻,或者说正值巅峰。当他第一眼看到宫本武藏时,就预感到这位在剑道上会是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强者。因此六道生出了收徒的念头,但是宫本武藏并不认同六道的想法,于是宫本武藏就成了六道的同门,至少辈分一样。 宫本武藏是大和历史上唯一一个百胜武士,绝技二天一流令人闻风丧胆。数万年来大和剑道仍旧将二天一流奉为剑术至尊,从未有过怀疑。但是二天一流的修炼难度似乎远超服部家族的界外居合。因为界外居合最起码没有断过传承,而二天一流却是上万年才出现那么一个修炼成功的,动不动就失传一万年。 所以伊贺天正对秋玉堂说他是大和第一剑客的时候,很有可能不是在吹牛。 “白痴。”伊贺天正对着那些武士还有巫女无情地下了评论,“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心神失守,这只会让你们死在这里!” 此时正在肆掠的地底怪人也察觉到了伊贺天正的到来,很快地就消停了下来,同时他后脖颈有两片极薄的皮开始发出奇异的震动。一阵阵刺耳的嗡鸣声传来,那些正在与武士搏斗的怪人听到这嗡名声之后,急急忙忙地就冲了回去。 “肃清战场吧!”伊贺天正拔剑,同时他那把剑突然被他分为两把,一阵巨大的罡风袭来,将战场之上的人还有尸体全部吹飞。 而后伊贺天正突然变成了蓝色,在场所有人只有秋玉堂看明白了怎么回事。秋玉堂抬头,只见伊贺天正的真身已经到了封着整个战场的结界之上!真身散发着灿烂的金色光芒,同时地上那虚影脚下几乎是炸出来的一个看不到边界的蓝色阵盘,天上那金色真身同样如此! 难怪叫二天一流! 一瞬间,从天上到地上,每一个物体都被伊贺天正强行固定住了位置!就连那看似强大无匹的地底怪人同样动弹不得!秋玉堂只是觉得这剑术好生霸道,他还不是目标都动不了,那要是作为伊贺天正的目标,此时岂不是只有等死? 随后天地一暗! 每个人只觉眼前闪过一剑! 秋玉堂神魂深处的泥脸也像是看傻了眼似的赞叹道,“好生霸道的剑术!” 黑暗解除,一条黑色细线直插地底怪人的头顶。所有人包括秋玉堂都没看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唯有泥脸怪物看明白了全过程。 那一根黑色“细线”里蕴藏着难以想象的霸道力量,而且被伊贺天正完美地将一剑之威封存在了这一根“细线”当中,没有一丝能量溢出!这一剑的余波近乎于没有,所有力量全部作用于那地底怪人之上! 秋玉堂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禁在神魂深处问道,“那一剑到底怎么回事?” 泥脸怪物嘿嘿笑道,“刚才你没有贸然刺杀六道是对的,是我小看这个武士了。刚刚伊贺天正强行修改了天地规则,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在那一瞬间他是绝对无敌的存在。虽然声势不如服部小林的界外居合,但是论起杀力,就算是我也只能说是在二天一流之下不死。” 伊贺天正收剑之后,极其不屑地对着地底怪人道,“觉悟吧,十年内你不可能恢复的!” 地底怪人偃旗息鼓,极其虚弱,但是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方才被他召回的小黑怪又从他体内窜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啃食着还留在这里的武士。 伊贺天正正欲出手,却见一道黑影来得快去得快,同时战场之上闪过一道拉得极长的黑色匹练!黑影停住身形,一只手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同时黑色匹练渐渐回归,一点点组成了黑影手上的一把剑! 这个时候那些正在啃食武士的怪人才缓缓掉了脑袋,最终无力倒下。 伊贺天正见到这一幕,眼皮子不禁一跳,内心却在咆哮,这白痴竟然意想不到地强大! 出手的黑影正是秋玉堂。泥脸怪物枭枭怪笑,“你是嫌你的敌人不够多吗?这么多武士将来会杀你多少同胞?” 秋玉堂面色阴郁,一言不发。 伊贺天正看着秋玉堂沉重的背影,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秋玉堂击杀怪人会这么沉痛,“喂!做得不错,但是你离我,还是差这么多!”他指了指地,又指了指天。 秋玉堂看着那些对他面露微笑的武士,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心,更多的其实还是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这些人,因为他内心里简直恨不得这些人都死在这里。 有些武士看到实力强大,速度极快的秋玉堂时,不禁疑惑道,“那是我们大和的又一位至高忍吗?” 随着地底怪人沉入地下,武士当中一时间议论纷纷。 秋玉堂觉得自己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罪孽,他居然救了一群刽子手,“走吧。” 伊贺天正以为秋玉堂觉得这些怪人太没有挑战性才会急着走,于是冷笑,“对你而言这些不过都是苍蝇一样的东西,但是每次他们怪人的出现都无法预料。通常都是全靠一群武士还有巫女尽力拖住。珍惜这一切吧,不要因为傲慢与无知失去了一颗强者的心。” 秋玉堂极其不情愿去接受伊贺天正的善意,他来这个地方是刺杀的,不是来受人教化的。他转过头,用那一双灰色的眼睛看着伊贺天正,“我想杀人。” 伊贺天正嘴角一扯,任由秋玉堂离去。他立在这炼狱般的战场当中,火山喷发的火光仍旧没有停歇,他面庞上闪过一次一次的红色光芒。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他学会二天一流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刺杀六道老师。他觉得是六道老师逼走了他的大哥,让大哥在大和没有立锥之地。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是六道老师的对手呢?且不说六道老师,他虽为大和第一剑客,可是吹雪,明神弥彦,百地单波,他们哪一个不比自己要强。 大和每年来找六道老师解惑的强大剑客不下于十人之数,但是像秋玉堂这么强的,数百年来只有一个。伊贺天正遥望天边,痛苦而克制地叹了一口气,“长谷君,故乡的樱花开了,你回来吧。” 正在这个时候,辛椎正向西而去,他要去北越调查徐侠客有没有可能会在那里。突然他回头看向东边,像是听到了什么,又像是只是错觉。 当然,此时的越王,正在处理一摊子烂账。 第558章 明神弥彦 此时的越王,正在处理一摊子烂账。 当然了,他是从来不会去怀疑国师的,他只是觉得国师与北越的客卿们有一些误会而已。但是如今来看,这误会似乎有些太大。澹台归山在北越客卿当中辈分很高,算得上是泰斗级别的人物。另外还有三个,也都辈分不低。 一般来说,在凡俗世界当中,老人慢慢地就需要年轻人的供养才能生存。但是在已入真灵上境的武夫里,活上数千年的老人则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财富。因为这些老家伙见过太多,哪怕是几百年就换一个江湖一个天下,这些老家伙凭直觉也能推测出来很多事。 秦淮在北越的动作隐秘而迅捷。他用最短的时间确立了他将要做的行动。 越王与国师之间已经不能够离间了,秦淮一狠心,打算让越王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因为国师打的如意算盘就是让越王成为图腾崇拜式的人物,这一点与当初方外在大商将梅生捧成了圣人如出一辙。秦淮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既然确定了办事的方向,后边的事可就好做多了。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天下没有八十余岁的太子。秦淮在暗中与越王的几位皇子开始有了接触。当然,这种接触只是很正常的接触,不带有任何针对越王的意图。 一切都要水到渠成,他秦淮只要往这里边添一把火。一旦让那些皇子知道了越王将来有可能凭借国师活上一万年,也坐上北越的王座一万年,相信这些皇子没有一个是坐得住的。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渲染出国师会控制越王的基础上。 正当秦淮紧锣密鼓地筹划这些事的时候,一小支从北越出发的刺客已经到了卫国境内。 如今的埔鸦村寨依旧如往常一般宁静。 小铁匠因为拿到了工叔给他的冷铁浆糊,这段时间打铁打得越发卖力。时不时的工叔还会过来瞅两眼,似乎他也极为上心。 大奎搞不清楚为什么这几天小铁匠这么着急,因为小铁匠的紧迫感,让大奎也着急起来帮着小铁匠做点儿事。但是他又能帮小铁匠做什么呢?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小铁匠终于锻出来了他想要的第一把剑。此剑奇丑无比,冷铁覆盖得一点也不均匀,只有刃上才有,而剑脊上仍旧是原来的剑胚。尽管如此,小铁匠也乐得一晚上睡不着觉。因为有第一把就有第二把。 锻剑这个活儿,其实算不得如何辛苦。但是想要将冷铁锻上剑刃,这个活可就十分的难了。工叔虽然有本事把冷铁都给熔了,但是他却没本事用冷铁打出一把剑来。 因为锻剑这个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工叔用冷铁凝成剑的形状,再短的一把剑也要比巴掌大,但是巴掌那么大小的冷铁都上万斤了。退一万步说,剑是身体的延伸,这么点儿大小的剑,能延伸到哪儿去?偏偏又这么重,谁来用呢? 山巅武夫倒是使得动,但是他们用一把全由冷铁打造的巴掌大小的剑,又有什么用呢?而一般的真灵高手虽然也能拿得动,但却做不到如驱臂使。所以用冷铁铸剑,真是鸡肋无比,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是要是往巴掌那么大小的冷铁铸造的剑当中篆刻进符文那就不一样了。如果符文足够强大巧妙,这种剑的价值将会逆天。可惜天下间既懂得炼器,又懂得剑术,还懂得符文之道的人,几乎是没有的。就算是墨家,每每用冷铁炼器时,也不得不找上阴阳家帮忙。 所以就算工叔有那一手绝活,他铸不出来高阶的剑,就只能干瞪眼。 但是小铁匠不一样,他在铸剑的时候显然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被他锻出来的第一把剑的剑身上,被他刻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君”字。这个字以草书写就,狂放豪迈,单从术法上看已经是难得佳品,但是还是缺乏灵气。 可是工叔看到那把剑之后就像见了鬼似的,恨不得住在小铁匠的露天铁匠铺里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现在的大奎也像工叔那样琢磨着那把剑,但是在他眼里这把剑实在是平平无奇。所以他就问,“工叔,你看什么呢?” 工叔十分认真,“看字。” 于是大奎也盯着那把剑上的“君”字看。但是那个“君”字以草书写就,几笔几画对于他而言就像一条蛇似的缠成了一坨,压根看不明白。 “这个字……”他大奎哪里敢暴露自己不学无术的本质,“写得好啊!” 工叔十分赞同,已经忘了大奎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事实了,“不得了,不得了。” 大奎挠挠脑袋,“哪儿不得了了?” 工叔说,“这个字后边,你看看尾巴那儿,那个尾没有收,说明后边还连着一个字。” 这个时候小铁匠捧着另一把剑出炉了,第一把打出来后,第二把自然就简单多了。虽然古人说十年磨一剑,但是那是古代冶炼技术不发达,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将一把剑磨锋利。后来的剑,要想锋利,只要一天就够了。只不过后世的剑需要的已经不再是剑本身的锋利程度,还有这把剑原本蕴养的威能。而这种蕴养过程一般来说都很长,要不伤及剑本身,还要将极大的威能注入剑当中,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但是若是这把剑里边掺了冷铁那就另当别论了,冷铁天然的耐造,不管你注入的灵力再多也没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工叔急急忙忙地去琢磨小铁匠的第二把剑,当然了,他看的其实还是字。等他看到那字的时候,原先的稳重已经不再,脸上写满了震惊。 小铁匠呵呵笑道,“不。” 他说的不,是说这把剑上面刻的是“不”。还是用草书写就。 工叔虚心求教道,“有什么讲究?” 小铁匠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这是大河剑意。” 工叔明白了,“一共要打一百七十六把剑?” 小铁匠点头,但是却否认了,“不止,一百七十六把剑只是核心,还有几百把剑做变化。” 工叔叹一口气,“了不起。” 小铁匠笑道,“放心,等这一批剑都出炉了,少不了给你打上十套好的。” 工叔摇摇头,“你要有这个心力,只要打上一套,我就谢天谢地。十套?怕不是你这辈子都会累死在这儿。” 小铁匠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了十套就是十套。另外,我可没有工叔你想的那么孱弱。” 工叔继续琢磨着这第二把剑,随后他提出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这根本不是符文,也没有篆刻阵法,怎么能使这一套剑活过来呢?” 小铁匠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套剑放在我这里是无价之宝,放在他人那里就是废铁一堆。” 工叔一下子就懂了,“是有配套的剑法?” 小铁匠打了个哈哈,“天机不可泄露啊!” 工叔拿起这手臂长短的短剑,深深地叹一口气,“终归是你们那里人杰地灵,这等炼器之术,卫国到了我这里算是要彻底失传了。岁月不饶人!” 大奎也去拿那一把“君”字剑,但是很显然他拿不起来。别看胳膊那么长点儿剑,好几百斤呢。不过大奎也不是吃素的,他使出放屁的劲,终于算是把那把剑抠动了点儿,累的他够呛。 “工叔,我怎么感觉你们的力气都比我大呢?”大奎气吼吼道。 工叔道,“你的气力不算小了,只是你还没有开窍,等你开窍了就知道怎么拿起来了。” 大奎懒得多说什么,“开窍开窍,又是这套!” 随后的日子里,小铁匠不断地加快打铁的速度。整个村寨都听得见他这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小铁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这一套剑,但是他知道越快越好。如果一直都是一个月打一把剑,那他要将整套剑全部打完,最起码也得三十年后了。在小铁匠眼里,似乎三十年太长了。他要是能三天弄出一把剑来,那才算是像那么回事。 但是铸剑所要求的气力,剑术,阵法符文的篆刻之术,都要极高才行。而他正在打造的这一套剑,不能出现一丁点儿差错。每一个字的行文都必须极其连贯,这就意味着他在铸剑的过程当中始终要保持这种高水准的铸剑水平。 所以这段时间说他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当他的第三把剑出世之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这一天,埔鸦村寨来了几个外人。说实话埔鸦村寨已经很久没有来外人了。上次有一个外人来了这儿,就让上一任神医丢了性命。所以埔鸦村寨的人其实还是很排外的。不过出于村民的好客,他们还是没有对这些外人说三道四。 这些人打扮十分的端正干净,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凡人,倒像是神仙了。每当这些人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时,他们总是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大奎很少见到外人,所以他也加入了围观这些外人的人群当中。一连过去好几天,这些外人都很少和当地的村民交流。而且他们看起来也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给村子里添过麻烦。 不添麻烦的外人怎么是好外人呢?因为这让他们看起来和本地人没有什么两样,那村民们就失去了生活的一大乐趣。有时候这个村子的人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诸如怎么天还不塌,卫国怎么还不来这里募兵,北越什么时候才敢和他们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 可是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他们又担心得不得了,生怕真的出了什么自己抗不过去的大麻烦。 小铁匠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加上他在铸剑之余还费心费力给工叔用边角料打了一个印,所以就更加的累了。这天小铁匠交给了大奎一粒金豆子,“去打点儿酒回来给我补补,快不行了!” 大奎一听他说要买酒,高兴地乱跳,随后他又狐疑地道,“酒鬼家的酒?” 小铁匠真想扇他一巴掌,喘着粗气,一边抹汗一边骂道,“这他妈可是一粒金豆子,除了酒鬼家的酒还有谁家酒卖这么贵?” 大奎劝道,“那酒可不敢喝啊,喝了会死人的!我小时候就喝过差点死了。不过你哪儿来的钱?” 小铁匠道,“给工叔打了一个小玩意儿,他给的。另外,你再去买点儿米酒,给你兑兑就没事了。” 大奎也很久没有尝过酒味儿了,想起能喝酒还是很兴奋的,攥紧了金豆子往酒鬼家跑。等他到了酒鬼家时,看到那几个外地人也在这儿买酒。大奎只能等一会儿。 那些人买完酒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就地喝了起来。大奎在心中颇有些阴暗地想,“还知道就在这儿喝,连兑都不兑一下,也是,在这儿喝出了人命,酒老鬼总不能见死不救。” 随后大奎啪的拍出来那粒金豆子,“酒老鬼!给我打……还剩再能打十斤米酒的钱的酒鬼酒!” 酒老鬼从窗户上边探出来一张脸,笑眯眯的,像个将死之人似的,瞧着一点儿也不吉利,“这次不怕喝死了?” 大奎血气方刚,“大丈夫岂能怕你这点儿水?你不要给我掺水啊!我要最浓的酒!” 酒老鬼接过金豆子,笑眯眯地给大奎提了一大坛子出来,然后还给大奎找了三十钱银子。大奎接过酒坛子,正准备说怎么这么多的时候,他才发现提在手里的酒坛子是十斤分量的,可是重量却只有一斤。 正当他准备骂酒老鬼做生意不厚道的时候,酒老鬼笑眯眯地道,“十斤坛子里边装了九斤的酒气儿。这酒气儿也是好东西,不把酒气儿吸干净了,真是亏得慌。大傻奎,来这儿喝酒的可不都是你小时候那样仰脖的干的啊!” 大奎面红耳赤,也不争辩,赶紧去买米酒去了。 第559章 瞳术 大奎与小铁匠一番痛饮之后,双双倒在柴火堆里。 大奎压根没喝,闻了一口那酒气儿之后,整个人就醉了。傻呵呵地抱着他的米酒坛子乱灌了一气。小铁匠体质好,一斤酒鬼酒下肚之后,人意识还清醒,就是已经打不动铁了。 二人醉了之后就瞎聊。 “咱们村来的外人,你说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呢?这和我小时候不一样啊。”大奎嘟囔道。 小铁匠迷瞪着眼,“其实我也是外人,来几个人又怎么了?” 大奎无由地笑出了声,“也对哦。铁匠,你还没说你是哪儿的人呢?” 小铁匠扶着脑袋,想了很久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是哪儿的人,“我其实去过很多地方,打从记事起,是师傅带着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身处哪国哪地,等慢慢的长大了,卫国,北越,还有大商,西楚,南荒,北原,都去过。” 大奎疑惑地道,“难道你没有家吗?” 小铁匠摇头,“没有。一开始师傅还带着我,后来师傅就不带了。我就一个人去游历。到了大商,还认识了几个朋友。后来才知道,我之所以认识了那几个朋友,其实也是师傅安排的。” 大奎满脸的艳羡,“你居然去过大商。大商是不是遍地都是江湖好汉?” 小铁匠摇头,“哪能呢?其实哪儿都一样,人都有好有坏。只是大商那里武功高的人太多了,平时你是不怎么能看到这些人的。” 大奎道,“铁匠,那你还去过北越,北越是个什么样?” 小铁匠道,“北越那边很像大商,但是民间的高手很少,他们那边儿不讲江湖。但凡有点儿武功的人都效忠北越皇帝。” 大奎疑惑道,“咱们这儿不是一样吗?” 小铁匠摇头,“这哪儿能一样?北越的人,学了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能换荣华富贵就换荣华富贵。卫国这儿不一样,卫国都是各顾各的。任你有天大的武功,卫王也没有非得让你入朝做官。” 大奎想了想,“但是咱们这儿的人还是会为国尽力的。” 小铁匠叹道,“卫国之所以有底气如此的闲散,还是因为大商压着北越啊。若是北越对卫国用兵太过频繁,一旦北越空虚,大商就打过去了。要不然这些年北越派来的刺客,为什么卫国民间的江湖武夫就能应付?” 大奎赞叹道,“大商的人都是好人呢!” 小铁匠显然已经看明白了天下大势,装了一肚子的才华,可惜面对的是大奎,“对卫国好,一部分是因为情谊,一部分是因为权衡。大商不怕北越变得强大,只怕北越变强了之后处处与大商为难。说到底就是为了制衡北越不过分扩张,而且说起来,大商用帮助卫国的方式来制衡北越,这还是比较君子的。” 大奎道,“管他那么多,反正帮我们就是对的。” 小铁匠含混不清地问道,“大奎,如果有一天大商很需要卫国的帮助。而卫国在那一天有希望成为天下版图最大,实力最强的国家,前提是不帮助大商。你说你会怎么选?” 大奎喝多了,哪能听得见后边,只听第一句话就道,“那自然是帮啊!” 小铁匠道,“要是帮了大商,卫国就永远还是卫国。在那个时候,大商会无比地虚弱。同时北越也会被大商强行拉入泥潭当中。西楚,燕国,又都不是卫国的对手。南临又被扶桑盯上了自顾不暇,北原诸族不成气候,南荒密地又没法联合一心。那个时候会是卫国最好的扩张机会。你觉得是帮大商继续成为天下事实上的宗主国,还是自己来做这个宗主国呢?” 大奎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小铁匠想说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糙汉,脑子清醒时琢磨这些问题尚还有些困难,现在喝醉了就更加困难了。但是有一点他大概清楚,那就是卫国会因为帮助大商而失去一个壮大的机会。 小铁匠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太过冗杂,“帮了,卫国就是万年的老三,不帮,卫国就可能成为天下第一。” 大奎道,“那怎么能不帮?至于还是不是万年老三,那得看咱们的本事吧?” 小铁匠摇头笑道,“帐不是这么算的。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你要牢记于心,因为这有可能会是卫国生死存亡的关键。” 大奎傻呵呵地大笑,“咱们卫国生死存亡的关键你是怎么知道的?再说了,就算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小铁匠一张脸红彤彤的,他目光涣散地看着大奎,“咱们俩,可以算人情帐,但是国与国不行。若是大商蒙难,卫国可以帮,也可以选择不帮。帮的话,大商对于卫国的支持依旧会延续下去。若是不帮的话,卫国就要准备接手大商的莫大疆域。一旦大商崩溃,全天下都会盯着那中原九州。大商因为被卫国落井下石,极有可能会失去原有的朝廷。那么大商的各大势力就会分散在天下间,卫国得到的只会是疆域,而不是大商的底蕴。届时卫国就会成为全天下的众矢之的。明白吗?” 大奎摇头,“不明白。” 小铁匠摸了摸鼻子,“这么说吧。卫国的国力只有这么大点儿,就像一条蛇,而大商是一条龙。蛇吞了龙,容易把肚皮撑破。所以当咱们在面临这种诱惑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自己有没有承受反噬的底子。要是没有,那就老老实实当万年老三好了。” 大奎没反应。 小铁匠晃了晃大奎,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小铁匠叹一口气,“真是多事之秋。师傅,你说剑术有仙凡之别,有所凭持是凡,无所凭持为仙,可是你教我的剑术,又有哪一样不是凡间剑术呢?” 没有人给他答案。他的师傅离开这里已经几十年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其实他的身世比纪行还要离奇。但是纪行好在遇到了何名椿,所以可以说是同人不同命。当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的时候,他一直都很平静。 师傅对他不错,这天下对他不错。不管在哪儿,他总能遇到一群带着善意的人。这算是他的一种特殊的亲和力,也可能是因为物以类聚。他喜欢这里,一点也舍不得这里。他知道纪行在做的事,登天,登天。登天两个字也是他心里的一块石头。 他准备了三十年,要磨三百多把剑。虽说李白号称谪仙人,但毕竟不是仙人。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将进酒算不算真正的仙人一剑。但是师父是这么教他的,他只能这么做。现在他的疑惑已经很少了,能解答他的疑惑的人,或许只有天上才有。 现在的他每天都关心吃什么,哪些人和他问候过,他又有哪些朋友,自己去过那么多地方,还想去哪儿。这些问题始终在他心里,这让他倒不像个剑客,像个富家公子。他贪恋着现在还拥有的一切,因为他很快就要失去这些了。他知道自己将这一套剑锻造好的时候,就是他出山之时。 而当他出山之时,也是他命陨之时。无论如何他也是要递出那仙人一剑的。 大和扶桑。 秋玉堂行走在大和的各处街道下,又走过了樱花树,看过了雪山,见了这里的农田,还有从不停业的酒肆。他想不通这个国家为什么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就如此地拥有攻击性的。刺杀六道的事,他现在不得不搁置到一边。原因有二,一是他心里现在有了疑惑,二是他现在实力不够。 大和六位至高忍,排在第四的伊贺天正已经如此的厉害,那排名第一的吹雪又该多强大?如今六位至高忍他已经见过其中四个,服部小林,柳生马守,伊贺天正,还有百地单波。而明神弥彦以及吹雪他连面都没见过。 他现在虽然实力已经很强,但是别说面对伊贺天正了,就是与服部小林正面一战,他也不知道自己和他孰强孰弱。大和这六位至高忍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不过泥脸怪物每天都在给他提供着海量的灵力,他每天都在变得更加强大。同时他的体魄也被那泥脸怪物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不断地强化。 秋玉堂心事重重地蹲在田埂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个时候伊贺不知道怎么找上了他,“你在想什么。” 秋玉堂现在已经能够提前察觉伊贺的气息了,这说明他们之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小,同时他那一双灰眸也变得越发犀利。 “我曾经有一位朋友,他和你一样,常常四处乱走。我问他你整天乱走什么?”伊贺回忆起从前,“他说,每天都走就不是乱走了。” 秋玉堂直觉到伊贺的这个朋友可能遇到了和他同样的疑惑,于是问道,“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伊贺道,“走了。” 秋玉堂皱眉,“走了?去哪儿了?” 伊贺似乎极不愿意提及那个地方,“大商。” 秋玉堂很敏锐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是大商的探子?” 伊贺摇头,“长谷君是我大和一位真正的武士,他的出走,其实和六道老师有关。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上一任的至高忍都去了地都诛杀鬼武士,六道老师就开始教我们这些新人。当时长谷君是我们当中忍术最高的人,但是他不用剑,用横刀。我们所有人都视他为榜样。” 秋玉堂问道,“那他为什么会被六道仙人逼走呢?” 伊贺道,“因为六道老师看不透长谷君。而且长谷君的实力提升得太快。我们朝夕相伴两百年时间。当我们的忍术还在上忍当中的中游层次时,他已经向着至高忍开始冲击了。” 秋玉堂有些不解,“实力提升快难道不是好处吗?” 伊贺摇头,“他实力提升实在是太快,快到了六道老师对他怀疑的地步。如果资源足够,我甚至有理由相信他只需要十年就能攀上至高忍的位置。老师在授他瞳术的时候,发现他的灵魂一片空白,没有日照大神,也没有大和的任何一片山河。六道老师看不透他,将他囚禁在扶桑树下十年。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六道老师眼睛底下逃走了。” 秋玉堂有些震惊,“他是怎么做到的?六道仙人不是很强吗?” 伊贺叹道,“他偷学了六道老师的最强瞳术。当六道老师发现他走了之后,便让吹雪去追他。” 秋玉堂道,“其实是追杀?” 伊贺点头,“有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吹雪是我们所有至高忍的介错人。我们一旦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吹雪就会强行替我们介错。” 秋玉堂追问,“那她成功了吗?” 伊贺摇头,“没有。吹雪回来之后,在雪山之巅坐了一千多年。长谷君也有一千多年没有回来了。” 秋玉堂道,“那位长谷如今过得如何,他一个大和人,想必在大商过得很难吧?” 伊贺叹一口气,“怎么可能?长谷君是六道老师最得意的弟子,他不光修炼忍术很快,也是同境界当中相当无敌的存在。当他去了大商之后,刚好碰上千年不遇的白骨哀,听说他替大商立了很大的功劳,之后成了大商的御前侍卫。” 秋玉堂极其震惊,“怎么可能?” 在他的理解里,大商御前侍卫都是根正苗红的商人,绝对不可能收一个外族人的。其实伊贺有一点说错了,辛椎就是一千多年前大商派过去潜伏在大和的探子。但是也因为辛椎的这段经历,让大商的历代帝王始终对他抱有成见,一直没有给他提升实力的机会。这就造成了他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是真灵七境,一千年后还是真灵七境。 像他这样高的天赋,在同一个境界里待了一千多年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难怪他被称之为真灵七境无敌。而且伊贺的估计没有错,短短三十几年的功夫,辛椎如今已经是能按着同为真灵九境的羽墨打的人物了。 第560章 疑点重重 随后伊贺对秋玉堂道,“你和他有一个共同点。” 秋玉堂道,“我没有去大商逃难的打算,也没有长谷君的本事。” 伊贺摇头,“你和他有一点一样,你们同样实力增长很快,昨天和今天的你完全是两个人。按照这种速度,想来你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我了。” 秋玉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皮肤之下流淌的早已不是血液,他现在的躯体已经面目全非,已经不能称作是人类的身体了。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还是人的形状,其实内里的肌体,血脉,内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将他越发地推向一种非人的状态,有点儿类似那泥脸怪物能够虚实之间转化。 伊贺道,“你修习的忍术是哪一个流派?” 秋玉堂语气十分生硬,“无可奉告。” 伊贺道,“大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你这样的天才。我们伊贺家是大族,伊贺流派每年都会向大和供给大量武士。但是这些武士大多在抗击地底怪人的过程当中罹难。假如你是诚心想要在六道老师座下听课,我可以为你引荐。” 秋玉堂摆手,“不必了。我只是想来这里看看而已。” 伊贺要是知道秋玉堂脑子里一直在想怎么刺杀六道的话,估计会气得鼻孔喷火。 伊贺道,“想来这里看的人,多数都会被这里的风景留下来。有光府每年都会吸引数十个剑客,像你这样的真不少。” 秋玉堂道,“如果我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你会怎么想?” 伊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六道老师现在已经不再教什么东西了。六位至高忍的位置始终缺失一个。吹雪是介错人,不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如今你的实力与小林桑在伯仲之间,勉强可以位列我等之中。” 秋玉堂道,“就算和你们一样了,又能怎样?” 伊贺发现秋玉堂似乎不是很在意实力,这就让他有些奇怪了。因为大和武士除开精神境界之外,最看重的只有两个,一是剑术,二是女人。女人的话伊贺现在还没什么想法,但是获得至高无上的剑术是他毕生的追求。实际上他也获得了大和历史上至高无上的剑术。除开百地单波和明神弥彦的瞳术,他的剑术算得上是最强了。 “难道你就不想毙杀地底潜藏数万年的鬼武士?”伊贺十分奇异地问道。 这就又涉及到了秋玉堂的知识盲区了,他压根不知道鬼武士是什么东西。随后他想起来前几天见到的地底怪人,心想多半鬼武士就是那种地底怪人。但是他又不确定,所以只能慎言,“六道仙人都做不到,你我能做到?” 这个问题把伊贺问愣住了,伊贺想了会儿,“六道老师他确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毙杀鬼武士,是我们每一个剑客的责任。否则大和永远都会置身灾祸之中。” 此时秋玉堂神魂当中的泥脸怪物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于是引导秋玉堂开口道,“你的二天一流是六道仙人教的?” 伊贺自傲地扶着剑,“当然是六道老师教的。” 此时问话的已经不是秋玉堂了,而是那泥脸怪物,“二天一流是宫本武藏的绝技,六道仙人是怎么学会的?” 伊贺不屑一顾,“你们有所不知,六道老师其实什么剑术忍术都会。大和其他武士以为六道老师教我们剑术忍术无非就是给一个谱,但是不是这样的。” 秋玉堂道,“宫本武藏是与六道仙人齐名的大人物,想不到他也会死。” 伊贺也是发出一叹,“剑圣大人是历史上最接近毙杀鬼武士的人,可惜最后功亏一篑,永远留在了地下。” 秋玉堂问道,“我其实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明知道打不过,还有去打呢?” 伊贺十分清楚自己说的这些都是仅属于至高忍之间的秘密,别说秋玉堂不知道这些,就算有光府其他高阶武士也不知道。但是他一向是嘴巴最敞的,“如果前人不去的话,鬼武士的力量就会越发强大。就算我们去了,只是重伤它而不是毙杀它,那也能为大和赢来短暂的上千年的和平。但是怕就怕鬼武士出世的时候又赶上白骨哀,所以一般来说我们都会将这两件事错开去做。” 秋玉堂知道大和人将异魔之乱称之为白骨哀,“看起来马上白骨哀就要到了。” 伊贺眼神凌厉,“若非幕府非要在此时进攻南临,我等五人早已动身前往地府!” 秋玉堂一听南临,手不自觉抖了一抖,但是现在控制他身体的是泥脸怪物,“没有了你们的保护,大和怎么办?” 伊贺毫不在意,“大和还有老师,还有像你这样的人。虽然说你们这样的人不能成为老师的弟子,但是你们这样实力只是略逊于我们这些至高忍的,我不信真的到了白骨哀的时候会忍住不出手。” 秋玉堂眼神晦暗,“自然会出手。但是六道仙人为什么不去地府毙杀鬼武士呢?” 伊贺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仔细想了想,“六道老师是大和国之根本,要是出了事,以后大和可就没有能够教导出至高忍的人了。” 秋玉堂点头,“长谷君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去地府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伊贺突然定住了,脸色有些难看,“人总有生死,如樱花凋落,长谷君怎么可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肯定能想明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秋玉堂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绝了拜六道为师的念头。我辛辛苦苦修炼上千年才有了今日成就,因为你一句话就要下地府赴死。对我而言,留在这里,等到白骨哀到来我一样能够拯救普通人。” 伊贺虽然功力很高,但是显然他的心机没有那么深沉,或者说他应该是所有至高忍当中最孩子气的一个。他皱着眉头,“为了大和,去地府毙杀鬼武士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秋玉堂道,“没有什么不对,甚至可以说这是为了大和不得不做的牺牲。但是按你所说,长谷君天纵奇才,若是给他机会,极有可能在有一天能够触摸到六道仙人的层次。他凭什么要跟你们一起下地府赴死?另外,你们上一任的至高忍有活着回来的吗?” 伊贺摇头。 秋玉堂道,“那就对了。长谷君明明有机会成为大和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一位人物,但是因为要去对付一个他没有把握的鬼武士,你说他是走还是不走?” 伊贺否认道,“长谷君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而且六道老师也不是这样说的。” 秋玉堂叹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啊。而且六道仙人就一定不会骗你们吗?” 伊贺语气已经有些森冷了,“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六道老师怎么可能会骗我们?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有六道老师的存在才能够继续保持下去。若是六道老师骗了我们,大和早在上万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秋玉堂神魂深处的泥脸怪物不管说什么,总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此时伊贺其实已经在心中琢磨起来当年的真相了。但是伊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所以他才会被秋玉堂说的话左右情绪。 秋玉堂道,“算了,长谷君走都已经走了。但是,你不会是因为缺一个陪你送死的人才找上我的吧?” 伊贺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因为能够成为六道仙人的弟子本就是一项至高无上的荣誉。而下地府去毙杀鬼武士,哪怕是不能活着回来,他们的名字也会被大和人铭记数万年。但是放在秋玉堂这里,似乎这所有人的荣誉,都成为一场阴谋。 伊贺绝对不允许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信仰受到践踏,哪怕是秋玉堂。因此他只是忍下了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与谋!” 眼看伊贺要走,秋玉堂叫住他,“其实你相信的东西非常干净,你说动我了。我只是天生多疑,不意味着我天生冰冷毫无感情。但是我不建议你去六道仙人那里引荐我,就算要成为他的弟子,我也要用我的方式。” 伊贺背对着秋玉堂,实则嘴角已经勾上了笑。原来你们真的是同一类人啊,伊贺在心中叹息道。当年的长谷君就是这样,事事都能谋划得极为周到。长谷君不光在忍术上比他们强上一筹,在谋略上也是他们不能及的一位老师。可是一想到长谷君,伊贺不禁心忧起来长谷君当年出走的真相。 千年前六道老师宣告长谷君没有信仰的时候,整个大和的武士都欲将他除之而后快。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长谷君在长期面临着巨大压力的情况下,被六道老师困于扶桑树下十年。幸好长谷君后来逃离了大和,否则真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活着。多年来没有收到长谷君的音信,也不知道长谷君是否还是大商的御前侍卫。 等伊贺走了之后,秋玉堂神魂当中的泥脸怪物对秋玉堂发出了警告,“这个六道不是那么简单!” 秋玉堂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泥脸怪物道,“伊贺天正说每一任至高忍最后都要去地府诛杀鬼武士,这个事太可疑了。鬼武士是什么东西,凭他那几句话判断,就连他也不清楚。六道派了这么多任弟子去过地府,他不可能不知道实情。若是为了重伤鬼武士,我想凭他六道一人就已经足够了,但是为什么还要让弟子去送死?再加上宫本武藏当年也去过地府,结果是一去不回。你说那地府鬼武士到底有多强大?” 秋玉堂想了想,“不下于六道?” 泥脸怪物继续道,“前几日你们杀的那地底人,其实很像一种东西。” 秋玉堂问道,“什么东西?” 泥脸怪物道,“异魔。实在太像了,那根本就是异魔。这一千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见过异魔,我绝不会认错。所以伊贺天正所说的鬼武士,很有可能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异魔。” 秋玉堂颇有些心惊,“不是每一次异魔之乱爆发,所有的异魔都会被诛杀吗?” 泥脸怪物十分严肃,完全收起了当初的怪异,“六道仙人都奈何不得的异魔,你说怎么诛杀?它藏在大和地底是为什么?这几千年下来,那么多至高忍去地府诛杀它。虽说很可能的确是重伤了它,但是有没有可能也成为了它的养分?” 秋玉堂喃喃道,“看来大和的麻烦也不小啊。” 泥脸怪物道,“我替你稳住了伊贺天正,那小子心机太少,你不用太过防范他。倒是六道仙人是个什么态度,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此时在埔鸦村寨的小铁匠又打了一把剑出来。现在他铸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法也越来越熟练。这段时间以来,工叔已经成了他们这个露天铁匠铺的常客。 就当小铁匠在心中暗暗庆贺自己又打了一把剑的时候,传来一个让人感到愤怒的消息。 那些外来人居然打人了。 小铁匠和大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等他们了解了事因,小铁匠恍然大悟。那些外人竟然到了埔鸦村的那条小溪去了。只见这群人鬼鬼祟祟要去搬河里的石子。村长看见了之后厉声喝止,没想到这群人压根不听劝。 等小铁匠赶到了地方之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村长反应那么激烈。因为这些人搬得实在有些太多,和他带走的都有的一拼了。但是他在这里铸剑是得到了村长的首肯,将来还会为他们打上几年铁的。这群人显然是没有经过任何报备就开始挖石头走。 要知道那河里的鹅卵石可不是普通的鹅卵石,那是冷铁,不管哪个国家都十分稀缺的东西。这群人如此不守规矩,别说村长发火了,就算卫国国君知道了也会震怒。村长见这群人根本不听他的,便招来几个小伙子,小伙子们血气方刚,很自然地就和这些人发生了冲突。 第561章 拦 小铁匠眼睛一眯就瞧出来了不对劲。因为这些人下手实在太重了。在埔鸦村这个地方,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种重手了? 被打的汉子们歪七扭八躺在地上,旁人拉都拉不起来。村长已经怀疑起来了这群外人的身份,因为看这模样不像是善茬,“尔等何人?” 那群人没有理会村长的发问,继续做着他们手头的事。 娇花扭着她粗大的腰肢,摇风摆柳般磨了过来,嗓门好比铜锣,“你们几个,给我停下来!” 那些挖石头的略微停了停动作,如机括般扫了一眼娇花,继续了他们的动作。娇花气得大骂,“你们打了人,还能当作看不见?” 事实上这些人就是当作看不见。小铁匠见牛阿公也来看热闹了,于是凑到牛阿公旁边,“这情况看着不对啊。” 牛阿公像是老眼昏花,看了许久都没看清楚,“小铁匠啊,他们在做什么啊?” 小铁匠道,“他们在挖咱们的石头。” 牛阿公一听,就像天塌了似的,尽力喊了起来,“哎呀!那些石头不能挖啊!会出事的!” 正在挖石头的一个人转过头看向牛阿公,“请教请教,为什么不能挖?” 牛阿公颤声道,“那些都是朝廷的东西!你们怎么对付得了官府啊?” 那人拍了拍腰间刀,“我有这个,能不能挖?” 牛阿公摆手,“不行,不行。” 那人一个响指,“啪”的一声竟然凭空打出来一个火苗,“加上这个,行不行?” 小铁匠像是撞了鬼似的,拉上大奎就要跑。 牛阿公迟疑了一些会儿,最后还是摇头,“不行,不行。” 那边的大奎很奇怪为什么小铁匠要把他拉走,“热闹还没看完呢?你急着把我拉走干嘛?你看刚刚那个变戏法的,居然能变出一团火出来,真是厉害啊!” 小铁匠神情极其地严肃,拉着大奎就往铁匠铺跑,同时低声喝道,“那不是戏法!” 大奎搞不明白小铁匠怎么这么紧张,“你别拉我,我还得帮来喜来福他们俩把那些人打回去呢!老子都是瞎了狗眼前几天他们还在村外边的时候,我居然还打算请他们吃鱼!” 小铁匠回过头,用一种诧异而且震惊的眼神看着大奎,“你说什么?” 大奎被小铁匠这种夸张的态度搞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了?” 小铁匠难以置信地道,“你说那些人你在外边就见到过?” 大奎点头,“是啊,我还给他们打招呼来着。” 小铁匠咽了一口吐沫,一只手搭在大奎的肩膀上,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仍旧保持着理智,“没事没事,这事不怪你。能出村子的人就那么几个,你算一个。咱们都当这个地方是天险,旁人莫说进来,就算能看见这村子都是奢望。” 一开始小铁匠说话还算是有条理,最后一句话就完全变成了自言自语。大奎有点儿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小铁匠尽量沉住气道,“大奎,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北越来的刺客。” 小铁匠一听,登时脸就涨红了。他想了会儿,红着脸就嚷道,“走!回去拿剑,咱们和他们拼了!” 小铁匠连忙拉住他,“拼什么拼啊!?这些能进来的人绝对没有一个是善茬!看见了吧,刚刚那起码十个!这么多高手,北越这是打算连锅端啊!” 大奎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他不知道埔鸦村对于外界而言有多神秘,也不清楚埔鸦村的秘密。 这个村子是整个卫国的发源地。打从卫国有了如今的版图之后,就将这个村子隐藏了起来。村子里有很多非同凡响的特点,只是人们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久了,就难以意识到。 一般来说能进这个村子的人,要么是官府的人,要么是得到官府许可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有北越的刺客能够混进来。但是能混进来的人,管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又或者是什么运气,那就绝对是村子里面的人难以抵抗的。 而且这个村子因为对于卫国有着特殊的地位,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一些人进村里定局安度晚年。所以村子里老人比较多,年轻人虽然也有,但是像大奎这种年轻人,在村里是很少的。至于他们出村子,那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们相当于卫国祖先的后代,自然拥有随意进出村子的权力。 大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我把北越的刺客带进来了?” 小铁匠捂住大奎的嘴巴,“再喊大声点儿别人就都听见了!现在也不确定是不是北越的刺客。唯一一个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办事很不讲规矩。上次办事不讲规矩的那个人已经被大将军砍了,按理来说怎么也不可能会有人不知道进咱们村意味着什么。” 大奎道,“那他们进来干嘛?” 小铁匠指了指远处的那条河,又指了指树,花,草,甚至地上的泥巴,“这些,这些,对于外地人来说全都是宝贝。但是它们在村里不值钱,什么都不值,一出村子就能卖出天价。还有,你每天吸进去的空气,这些也是宝贝。你以为你凭什么不到二十岁就这么大力气?” 大奎摸了摸自己脑袋,“我力气大?我怎么感觉我是村里劲儿最小的。” 小铁匠近乎残忍地告诉他真相,“你每天都在这里洗髓,只要你出去了,你就会变成你想成为的大英雄,大豪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奎却并没有感觉到,事实上他仍旧没有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或许只有等他出去了之后才会明白埔鸦村意味着什么。 大奎道,“那牛阿公他们那儿怎么办?那些北越的刺客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在那儿抢咱们的宝贝吧?” 其实大奎到现在也没认为河里的鹅卵石是什么宝贝。 小铁匠道,“别的人我管不了,你我必须管下去。他们所有人都有自保之力,只有你什么都不会。你现在赶紧和我会铺子里去,河边不管他们吵得天响都别去看。” 大奎想了想,十分仗义道,“不行,我得去看那帮孙子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小铁匠点头,“行,但是你只准看,不准顶上去,来喜来福俩兄弟都菜了,你就更不用说了。” 大奎十分满意小铁匠的态度,迈出个龙行虎步就走了。突然就听见“砰”的一声,小铁匠一个掌刀把他拍晕,紧跟着就拖回了铁匠铺。随后铁匠准备回去,要是牛阿公他们遇到了麻烦,他也好搭把手。临走的时候,他瞥见了那三把剑,心里一横,将那刚刚打好的三把剑带上了。 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来齐了。所有村民同仇敌忾地盯着那十个人,村长发话了,“外地人,你们看清楚了没有,这可是好多万人啊!你们才十个人,顶得住吗?” 捡石头的那为首的嘴角一勾,露出来阴森的笑,“好多万人啊,我真的很害怕。” 同时其余九个人也停下来动作,“我们也很害怕。” 此时那十个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极普通的十个人,浑身衣物无风自动。只见那十人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乌云漩涡,那半边天都黑了! 村民们后退了半步,都觉得很吓人。不光村民们觉得吓人,小铁匠也觉得很吓人。这村子里是绝对不可能允许有这样的异象的。 十人中为首那人站在水中,几乎是用鼻子在看着村长,“前辈,你们这一村子的老葱,怎么了?还想动手?” 村长确实已经很老了,要是他年轻的时候,这十个人他虽然打不过,但是跑还是跑得掉。 那人赞叹道,“卫国真是大手笔,如此之大的洞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做一个自我介绍,在下月胜,其他的是我的十位同僚,月二到月十。” 娇花顿时花容失色,“十月刺!” 月胜笑着点头,“没想到还有懂行的。这位小姐,你很不错。” 十月刺就算在北越也是臭名昭著的刺客团体。刺客首席月胜乃是北越为数不多的山巅武夫,其余九个弟兄也都是真灵八境的厉害角色。月胜说娇花懂行,其实谁人不知十月刺? 娇花又退了两步,但是发现背后有人堵住,她是怎么也退不回去了。尤其是她体型庞大,哪里是她能挤回去的? 此时工叔站了出来,“你们就算带走这些,你们也走不了多远。冷铁太重,你们必定动作不能太快。我卫国将士很快就会抓住你们。” 月胜笑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里我们已经能够进来了,从今以后卫国拥有冷铁的消息会传遍天下。到那个时候,大商也会盯上你们这块肉!” 工叔面色涨红,却说不出来一个字来反驳。 老酒鬼拦住工叔,呵呵笑道,“都是朋友,远来是客,咱们这样何必呢。来来来,十位,老朽酿了一坛酒,妙得很啊!十位不妨尝尝?” 同时老酒鬼递上他的酒。 月胜鼻子一抽,眼皮子顿时狂跳,差点没把手里的刀给扔了。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毒药!若是放在平时,他定会一次取一勺,那一勺他也不着急喝,就用鼻子嗅,来慢慢吸收这灵酒。今天他若是贸然喝了,弄不好会醉死在这里。他都如此,莫说他身后那九个弟兄了。 月胜赞叹道,“早已听说酒仙大人死在了酒缸子里,哪里想到居然也到这个大棺材里边避难来了。这坛子灵酒我收了,往后再慢慢谢酒仙大人。” 老酒鬼把坛子又扯了回来,“要么你们就在这儿喝了。要是各位不赏这个脸,那就是不够朋友,各位就请回吧!” 月胜手起刀落,那酒坛子便破了,里边的好酒落了一地。顿时一大股子酒气儿如毒雾般四散冲开。一时间整个村子的人都因为这一坛酒醉了。老酒鬼回头看村里的人,急得不得了。 月胜轻蔑道,“酒自然是好酒,但是近日我不喝就是不喝。酒仙大人,这么好的东西,你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牛阿公似乎十分的不服气,“你们这些崽子,老子年轻的时候一个能打十个!” 月胜知道这个村里的老人动辄都是五千岁往上走,所以只要看见一个年龄稍大的,他都可以叫前辈了,“哦?不知这位是?” 牛阿公气得连胡子都吹起来了,可是正当他准备说出自己的来历的时候,脑子突然一疼,“啊!妈呀!” 牛阿公疼得直打滚,每次他想要说自己的来历的时候,神魂深处似乎总有什么在阻止他回忆过去似的。牛阿公只记得当年自己曾经游历江湖,还是天下第一神拳,可惜老了之后到了这个村子里,却突然失忆了。这失忆症一下就是好几千年,弄得牛阿公只记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神拳。 可是村里的人虽然不争他这个第一神拳,却也没人认他啊。他自己老是说这个事也没有什么意思,久而久之,村里的人越来越多,什么第一神剑,第一刀,第一腿,千奇百怪。所以牛阿公现在只是偶尔给人提一句自己是第一神拳。 月胜见牛阿公如此,哈哈大笑,“想来你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也落得这般下场。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牛阿公满头大汗,“年轻人,我劝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趁早收手,不要将来落得个像我一样的下场。” 月胜冷声道,“你还是好好管你自己吧,时代变了,前辈!” 就在这个时候,神医一家带着药箱也来了。神医拿着一把外科剔骨的小刀,回头对自己已经差不多五十岁的儿子道,“等一会儿,你就是神医了。” 然后神医拿着刀就走到月胜面前。 月胜一眼就看出来神医的功力如何,才几十年的功力,能有多高?最多真元境不得了了。所以月胜疑惑地问道,“你谁?” 第562章 突兀 就在这个时候,神医一家带着药箱也来了。神医拿着一把外科剔骨的小刀,回头对自己已经差不多五十岁的儿子道,“方子已经给你了,等一会儿,你就是神医了。” 然后神医拿着刀就走到月胜面前。 月胜一眼就看出来神医的功力如何,才几十年的功力,能有多高?最多真元境不得了了。所以月胜疑惑地问道,“你谁?” 神医道,“他们都叫我神医。” 月胜皱眉,不太清楚这位老汉过来做什么,“你拿着刀干嘛?” 神医和他的父亲一样地轴,毫不掩饰地道,“我来杀你一刀。” 一阵风吹来,几片枯黄树叶飘过神医与月胜之间。月二和他的兄弟们差点没把鼻涕笑出来。月胜觉得自己非常的没有面子,真是太没有面子了,他竟然被这么一个行医的给威胁了,“虽然说洞天之内实力会被压制一万倍,但是你来,杀我一刀,来。” 神医冲着他的心脏一家伙扎了进去。 月胜的脸色变成了酱红色,他没有想到神医居然真的可以扎进他的身体!要知道他可是身怀无暇体魄的人!月胜一巴掌将神医推飞,而后捂着胸口,指缝不停地在流血。月二等弟兄赶紧接住已经开始瘫软的月胜,不光震惊,而且震怒。 神医口鼻喷血,被他儿子接住了。他迷瞪着眼睛,用虚弱的语气说,“止不住的,止不住的。那是给关二爷剔过骨的刀,关二爷比你可硬多了,这剔骨刀照样划了他的胳膊。那个血,只有我能止住!” 月胜痛苦不堪,在这冬天之内,他的无暇体魄的恢复能力也没有那么强了。而且那剔骨刀很有可能是一件无上神兵,他竟然大意到被人用无上神兵扎透了心脏! 月胜怒喝道,“你究竟是谁!?” 神医已经快不行了,“小医华再生,祖上元化。” 月胜头皮发麻,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四个字,“华佗后人!” 神医“嗯”了一声,然后断了气。 月二拔刀,登时火冒三丈,“你倒是死得干净!但是你全家都要死!” 月胜大骂道,“别管什么华佗后人了!快送老子出去!” 月二抓起月胜就准备跑,只见山转树过,这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剩下来的八个人面色不善地盯着村里的人。但是月胜一走,村里的人看他们的眼神更加不善! 神医儿子已经背着神医逃离了这个地方。等神医儿子带着神医来到医馆时,神医忽然大呼一口气,“憋死!” 神医儿子道,“爹,我以为你死了。” 神医叹气,“你爷爷就是这么死的,我怎么可能不防着点呢?” 画面转到月三这边,他发现老大一走,似乎这群羔羊摇身一变就要成饿狼,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但是他也不着急,因为他们毕竟是有备而来。 牛阿公见这些人似乎变得有些怂了,终于头不疼了,一个鹞子翻身差点没翻起来,气壮河山地大喊一声,“我乃天下第一神拳!” 月三等人一撸袖子,手腕一翻,绑着的竟然是出自大商墨家的射神弩! 牛阿公登时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月三冷冷地对牛阿公判了死刑,“准备往生吧!” 随后八人齐射。只见一个大黑耗子闪过,刚刚才射出去的弩箭,只在一个瞬间就消失了。 月三怀疑地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弩箭,又看了看用手遮住自己脑袋的牛阿公,“谁人拦住的弩箭!?” 没有人回答。 月三大怒,“我问是谁干的!?” 此时不知道哪儿跳出来一个人,“老子!” 小铁匠看到那个人,差点没把心脏吓停,他赶紧冲过去,因为那是被他打晕的大奎醒过来了。他一把抓住大奎,“你干什么?” 月三提着刀,“很好,但是你的命也就到这儿了。” 只见月三腾地闪到了大奎眼前,随后一刀劈下!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刀刃竟然被崩坏了!月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又看了看毫发无损的大奎。 小铁匠顾不上许多,拉着大奎就要走。但是大奎那是死活都不走,整个人死了似的立在原地。小铁匠怒骂道,“什么时候了还在逞英雄!” 却见大奎被那刀刃崩坏的余波彻底整晕了过去。月三阴恻恻地盯着小铁匠,“你离他最近,是不是你!?” 小铁匠微笑,“你怎么知道是我又怎么知道不是我?是不是出手的人太快了你没看清楚,就想把帐赖我身上?” 月三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不是你!” 小铁匠拖着大奎一溜烟就没了影。月三还要去追。然而方才瑟瑟发抖的人群,这个时候倒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个都没退。月三手中捉刀,哪里是会被这种阵势吓退的人物? 只见月三与其余七人横刀,见人便砍。村民们唯有躲闪。在这洞天之内,能聚出灵气打出一个火苗,那已经是山巅武夫才有的本事了。所以第一次闯入这埔鸦村寨的十月刺,一边在适应着这高压的环境,一边还要调整自己应敌的姿态。不过他们到底是真灵八境的牛人,再加上身上又有利刃在手,这整个村子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八个人。 此时小铁匠已经把大奎带了回去,来福来喜这个时候也能动能跳,跟着小铁匠到了铁匠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福摸了摸大奎的脉搏,“公子没事。” 小铁匠十分无奈,“我进洞天的时候,你们只说了让我铸剑即可,成事之后再给你们打几套兵刃,可没说让我当他的保镖啊!” 工叔不知道打哪儿也窜过来了,“事急从权,事急从权。洞天被北越的刺客摸了进来这事谁也想不到。” 小铁匠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刀刃碎片,“得亏我手快,不然这一小碎片就能让他脑袋搬家。老尚书,大奎你就先看着,他脑子里有东西罩着,就算晕也晕不了太久,不要让他再生事端了!” 小铁匠之所以叫工叔为老尚书,那是因为工叔以前是卫国的工部尚书。工叔急忙拦住小铁匠,“你又要去那儿?” 小铁匠道,“现在洞天之内只有我还有一战之力,牛阿公时灵时不灵,没法只指望他吧?” 工叔叹一口气,“你考虑地周到,万万小心啊,卫国这回真是下了血本才让你进了洞天的。你刚刚和奎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真没想到引来北越刺客的人不是你而是他。” 小铁匠丝毫不在意工叔对他仍旧保留的那一丝怀疑。事实上当初最反对他进洞天的就是这位老尚书。所以他在去求工叔教他怎么熔冷铁的时候,工叔虽然不算刁难,但是却也不算热心。只是后来他正儿八经开始铸剑了,工叔才对他开始上心了起来。 小铁匠赶紧赶了回去,却看到牛阿公已经和十月刺的人对峙起来了。他们的打斗虽然看起来并不激烈,但是绝对凶险。 在这埔鸦村寨当中,有一个最让人感到难受的事,你越是用了更多的功力,遭受到的压制就越大。十月刺的人虽然武功都很高,但是他们受到的压制也更强。反观牛阿公,出手慢腾腾的,却是稳扎稳打。 方才小铁匠之所以能以月三看不见的速度将他的弩箭击落,则是因为他已经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了,该怎么做他心里有数。因为在洞天之内,就连目光以及反应速度也会受到限制。小铁匠就是抓住自己速度的最大点还有人肉眼能够在这里辨别的临界点出的手,否则的话,他哪里是敢在这些人面前动手的? 月三连着被牛阿公躲了十几刀,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是摸不到牛阿公,此时正是气急败坏。反观牛阿公,两脚死死抓住地,一身的力气都从地上来,腰肢转动浑然天成,竟然将那八个人耍得团团转! 牛阿公哈哈大笑,“我想起我是谁了!” 月三一个不慎,被牛阿公一拳砸中了心窝子。原本他以为这慢腾腾的一拳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哪里料到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的一拳,竟然差点将他打死!月三被牛阿公一拳砸得飞了出去,自此他再也不敢小瞧这洞天之内的人。 牛阿公像是忆起沧桑往事,连眼神都变得霸道无匹地犀利,“西北江湖执牛耳者,我乃武林盟主奉天成仁!” 难怪他总是有那么多武林秘籍,感情这位曾经做过武林盟主! 月三强撑着站起来,一听奉天成仁,心中不免哀嚎,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武林盟主了?少说也得八千年了! 牛阿公记忆恢复之后,背也不坨了,腿也不弯了,整个人都挺起来了,“宵小之辈,也来盗我大卫之物,找死!” 月三知道没有老大在他们对付不了这个老头儿,可是现在老大也歇了,兄弟们现在都听他的。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战是退。但是打都打了,在这洞天之内各种情况都是如此诡异。他相信只要自己小心一点,不那么冒进,这老头儿是绝对没有机会沾到他的身的。 但是牛阿公自从想起自己是谁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出手的动作极快,甚至拳拳都带着残影。这种速度在洞天之内是无法想象的。因为要是他每一拳都带着残影,这就意味着月三根本看不清牛阿公的出手。 只见牛阿公横眉冷对,出手霸道无比,似乎根本不在乎刀剑加身。然而他却是艺高人胆大,小铁匠发现牛阿公在武功底子真的是十分扎实。牛阿公是个打拳的,最注重体术上的东西。既然他是几千年前的第一神拳,还是卫国的武林盟主,那最差也得比月胜要强不少。 只是如今的牛阿公已经年老体衰,加上他当年全凭一双拳头,受了不少的伤,来这冬天估计也是为了找神医医治。这样的牛阿公,他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呢? 月三不断出刀,从主动出刀到被动防守,任凭他怎么防,就是躲不开牛阿公那一双拳头。经过数十招之后,月三再度被牛阿公打飞,这还是在有其他弟兄帮忙掠阵的情况下! 月三跪在溪水之中,“噗”地喷出一口血,而后杵着刀看着牛阿公,“好拳法!” 牛阿公哈哈大笑,“我叱咤风云的时候,你祖先都还没生下来呢!” 月三强忍着难受,不服道,“若非在这洞天之内,你岂会是我的对手?” “洞天之外?”牛阿公喃喃道,“若是在洞天之外,天上神仙也得看一看我这一双拳头!就凭你?真是瞌睡!” 月三哈哈大笑,随后一边吐血一边说,“饶命,饶命……” 牛阿公皱眉,“你说什么?” 月三缓缓爬了过去,“如果你饶我的命,我可以认你做爷爷!” 牛阿公死死盯着这月三,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样。月三抬头,突然对牛阿公身后的天空道,“大哥?” 牛阿公以为月胜回来了,急忙转头。就在这个时候月三离牛阿公只有一步之遥,只见他一伸手,手腕上的射神弩已经激发!牛阿公猛地转头,硬生生用一双拳头擒住了这支弩箭!但是弩箭劲力太足,箭镞仍旧扎破了牛阿公肚子上的一点点皮。 牛阿公勃然大怒,如同一头发了狂的大水牛,同时震天的嗓音压了下来,“你暗算我!你居然暗算我!我奉天成仁平生最恨人暗算我!” 一阵阵音浪袭来,将月三拍打得倒飞出数十步!牛阿公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眼珠子都红了,“你暗算我!” 月三发现事态都点儿不对劲,当机立断道,“愣着干嘛!弄死他再说!” 牛阿公眼前已经不再是月三了,而是数千年前暗算他的那个人,他红着一双眼睛,“你暗算我!” 接着牛阿公身体一软,人事不知。小铁匠反应最快,腾地跑过去抓住了牛阿公,同时头也不回就跑了。 第563章 六道 [六道之意:乃取畜生道之厉,地狱道之忍,阿修罗道之绝,饿鬼道之舍,人道之谕,天道之上。] 秋玉堂想不通,且不说六道究竟如何,单说他带出来的那几个弟子,性情可谓天差地别。 服部小林乖张强横,做的事对于南临而言真是罄竹难书。柳生马守同为帮凶,却隐忍高深,南临少有柳生马守的恶迹。 而到了伊贺天正这里,此人分明与服部小林还有柳生马守完全是两种人,甚至可以用正派来形容。只是此人似乎太过单一,一条道走到了黑,颇有决绝之意。甚至就连下地狱送死这种事,他也心甘情愿去做。这种不分后果善恶的取死行为,几乎已经近于魔道了。 至于那个开面馆的百地单波,秋玉堂虽然只见过一面,却也能觉察到此人颇有反璞归真之意。看得出来此人对于俗世生活已经并不排斥,想来精神境界已经极高。 就秋玉堂见过的这四个人,刚好对上忍术流派六道之厉,忍,绝,舍这四道。若是如此,那就可以推断出他还没有见过的明神弥彦则是谕之一道。所谓人道之谕,为应晓天理循环,可代天降罚,审判罪孽。 那么吹雪必然为天道。 秋玉堂无法想象六道仙人能教出来这六位弟子,其自身境界又到了何种程度。 他的担心泥脸怪物全看在眼里,“枭枭枭枭!” 它又在怪笑了。 秋玉堂冷哼道,“你笑什么?” 泥脸怪物十分满意秋玉堂这种无力的态度,“不过就是一个六道,老成那样了你还在害怕?” 秋玉堂不满道,“他的弟子已经是如此的厉害,你给我的这把刀,真的有用吗?” 泥脸怪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试试不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秋玉堂有些愤怒,“我轻易听信了你的诱惑,在这里浪费时间,完全不能做什么!” 泥脸怪物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那是你自己不想做什么,现在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了?” 秋玉堂道,“我要刺杀六道,就要先越过伊贺天正这一层屏障!后面还有百地单波,以及不知深浅的明神弥彦,最后还有一个吹雪,你说说,这怎么能刺杀成功?这些人随便拉出一个来莫说南临,就是大商想要应对也极其费神!” 泥脸怪物不屑道,“你太小看大商了,那宫里的厉害人物多了是,皇宫穹顶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 秋玉堂并不认同,因为就他看见的,大商仅仅是有一个宋千会,另外就是军队中高手数量太多。他当然不会知道湛卢太阿这些名剑悬在天下人头顶上多久了,这是大商不可能宣告的秘密。若是让人知道了,弄不好会导致举世伐商的局面。 秋玉堂十分头疼,“我现在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不光不能刺杀六道,还会眼睁睁看着南临慢慢沦陷。” 泥脸怪物却十分悠闲,“那个女人在三十六路诸侯国,南临再乱都乱不起来了。” 秋玉堂有些惊异,“你怎么知道的谷主……” 泥脸怪物十分不屑。秋玉堂到现在还是不能确认这泥脸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头,天下间的事似乎就没有它不知道的。难不成他有一双能够看见全天下的眼睛? “哪怕你每天都在提振我的功力,但是要想刺杀,我感觉一年内是不可能的。”秋玉堂说了句自己心里的猜想。 泥脸怪物怪笑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实在是太废物了。如此弱小的躯体,要来承受这擎天之力,我怕你还没等获得这样的力量你就已经先自爆身亡了!” 秋玉堂无法辩驳,若是以前他还会认为这泥脸怪物是在胡说八道,但是现在随着实力越来越高,他对泥脸怪物却越来越恐惧。因为这怪物的实力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哪怕他已经在山巅武夫当中算是不弱的存在,可是每一天泥脸怪物都在用他堪堪能够承受的莫大力量“浇筑”他的肉身。也就是说他每一天能获得的力量上限,对于那泥脸怪物而言只是如同沧海一粟! 其实这只是秋玉堂的错觉。泥脸怪物确实强大,但是它的强大并非是携有的力量就这么强大。而是它在偷偷汲取着天地伟力,同时将这自然界的力量整合之后转嫁给秋玉堂。只是泥脸怪物做这个事的手段实在是太过隐蔽,汲取灵力的范围超过数州之地,所以在秋玉堂身边的人很难察觉到这种灵力变化。 秋玉堂道,“我若是与六道交手,伊贺天正必然会杀我。” 泥脸怪物已经不再作声。它似乎极其地厌恶秋玉堂的这种言论。对于它而言,将计划完美推行是它必然要做成的事,至于这之间会发生什么,它绝不关心。 秋玉堂无非是觉得伊贺天正是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若是在刚开始或许他还有那个决心与伊贺天正决一死战,但是他现在已经很难与伊贺天正有冲突了。人做事总会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所以钦天监才将钦天监监卫训练成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此时正被秋玉堂记挂的伊贺天正去了雪山。伊贺此人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听六道老师的话,二是听长谷君的话。当年他们还没有被六道老师授予六道奥义的时候,长谷君几乎已经是钦定的天道上人了。当年莫说是他,就连明神弥彦和百地单波也深受长谷君的影响。吹雪做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的介错人,对于长谷君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娘的只有服部小林那小子心比天高手比脚低,一辈子不服这个不服那个,伊贺心想。长谷君于他而言是心中的一个结,他想不通长谷君是为什么能够拥有那么大的格局的,那种无论是行动力上的碾压还是心性上的碾压,都让他们感到心悦诚服。 如今白骨哀似乎又要到了,他们下地府的日子自然也临近了。在白骨哀到来之前重伤鬼武士是他们的责任,而要做成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环则是天道上人。可惜老师挑了一千年也没有发现另一个能够承担天道上人这个责任的人。唯有历经轮回,心近天道的吹雪有这个能力。所以他才来雪山。 雪山之巅,是被剑圣宫本武藏一剑削平过的,为的是永久封印这座活火山。大和的火山很多,但是大多是被地底怪人给弄出来的,只有这一座冒着森森寒气的雪山是天然的活火山。 吹雪已经闭关上千年了。伊贺猜想若是不到她出手的时候,她有可能会一直这样闭关下去。 他来看她,却也不是来看她。 “为什么你长得这么高呢?吹雪大人。”伊贺戏谑地道,他知道吹雪不会醒来,自然也听不见他说的话。 吹雪的确长得很高,比伊贺还要高一个头。所以伊贺看她的时候,都是仰着脑袋看的。事实上大和很少有人能长得这么高,尤其是女人。 人一生下来,身体状貌都是定数。在一个人习武之后,他其实是在不断地探索自己的肉身,从而接受自己的身体。一旦用秘法改变自己的体貌特征,那会牵动一系列问题。因为武夫在习武过程中,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体的每一毫厘的差别。 就像服部小林。他虽然只到伊贺的胸口,但是他在施展界外居合的时候,那种拔刀术因为他的身高反倒显现出惊人的威力。 而吹雪长这么高,总让伊贺有一种仰望的感觉。他其实并不认为吹雪的实力能够超过他。但是她是介错人,也是这一代天道上人的替代。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或许确实要比他高。 在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着伊贺的身形。他也是有疑惑的,他每次来这个地方都是为了解惑,但是每次都无一例外地什么都得不到。 他的疑惑来源于自身。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触摸到了剑术的最高峰,不可能再进一步了。对于学会了二天一流的他,足可以自傲于万年以来的所有剑客。当他在施展二天一流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能够毁灭一切,但是这方天地却不能束缚住他。若是吹雪在对他实行介错的时候,她有没有可能会死在自己的剑术之下?自己已经如此强大,理应不应该有困惑了。 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剑圣宫本武藏可以那么强大,而他却不行。传闻中的宫本武藏创二天一流可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开天。虽然他失败了,但是这一手不为杀人的剑术流传下来,却成了最强的杀人技。 远的不说,就说长谷君,他也是觉得自己不如他。到底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桎梏,他始终没有想清楚。当他问六道老师的时候,六道老师说的话他却总是听不懂。但是好在他心大,这样的疑惑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了看还没有悟透天道的吹雪之后,他也算是找到了安慰,转身便离开了。 但是他却碰了壁,面前有一堵看不见的镜子拦住了他的去路,而镜子里的影像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团燃烧的黑火。 “弥彦,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每次都这样,不知道我会很没有面子的吗?”伊贺十分无奈地道。 镜子崩碎,不远处由无数光线碎片聚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我来是为了提醒你,你最近在接触一个很危险的人。” 伊贺大大咧咧道,“你是说阿郎君?” 明神弥彦永远都像是躲在镜子里,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身形,“那个人来历太神秘,六道老师却语焉不详,看来六道老师是发现了什么才没有对那个人做什么评价。” 伊贺不知道打哪儿掏出来一根草茎含嘴里,“啰啰嗦嗦,啰啰嗦嗦,我不认为他有什么危险。” 明神弥彦周围的一片碎镜反射出来他细长的双眸,看起来他此时似乎有些痛苦,“招致灾难的,往往都是源于我们的信任。伊贺,你不要忘记。” 伊贺天正把他的兵刃往肩上一扛,“曾经的我没得选,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准备来承受一切。弥彦,痛苦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说着他就笑了,“是不是还在为你为什么不能是天道上人而疑惑?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你永远不能超越他。” 明神弥彦算是默认了这件事,他透过无数碎裂的镜子看着伊贺,心中念道,“伊贺啊伊贺,希望他没有给你心中种下那洞察一切的种子,不然当你知道了那些之后,就会感到真正的恐怖了。” 明神弥彦其实并非完全没有资格成为天道上人,只是他自己放弃了。放弃的原因,大概只有他和六道仙人才会知道。 而伊贺天正自然是听不见明神弥彦心中的话了。 此时的埔鸦村形势已经危机万分,牛阿公的突然变化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月三见牛阿公莫名其妙地倒下了,登时大喜,“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村长见这么多人围上来,胆气慢慢的也越来越壮,“你们就地自裁吧!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吐沫你们也被淹死了!” 月三枭枭怪笑,“你们怕不是在这洞天之内待久了,脑子也糊涂了!我们还有射神弩,我看你们怎么拦得住!” 就在这时,原先被工叔等人看着的大奎,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又跑了过来!这小子一直都想来凑热闹,等工叔和来福来喜在另一边聊天的时候,他醒了后假装自己仍然在昏迷当中,趁工叔等人不注意就冲了过来。 “你们不要太嚣张了!”大奎扯起大嗓门就喊道,“射神弩是什么玩意儿!?很了不起吗?我看你刚刚发的弩箭到现在就没射中过一个人!倒是要让你们尝尝你爷爷的鞋拔子的味道!” 说着大奎就脱了鞋,抓起鞋子就冲着月三扔了过去!月三猝不及防,差点被鞋子打到!月三看着这愣头青,就是想不通这孩子怎么不怕他们,要知道他们可是恶名鼎鼎的十月刺啊! 第564章 幻 明神弥彦这个人对于大和而言,是一种朦胧的传奇。他是近一千年来,唯一一个能够平衡大和幕府与有光府之间关系的人。 有光府是大和武士的中心,武学圣地。这里的人大多主张集中力量应对白骨哀以及鬼武士。但是幕府却以为,想要解决大和天灾频发的问题,只有向外扩张领地。这两种不同的意见看起来似乎不存在什么对立性,但是一旦选择这当中的任何一种,就意味着会往一边倾斜更多的资源。而大和幕府是绝对不可能会让有光府掌握那么多资源的。 而大和还有极其重要的一支力量,那就是女巫。他们这个群体因为某些神神秘秘的契约或者誓言,世代守护大和这块土地,基本上是不可能会离开大和的。而在地府的鬼武士,也是初代女巫亲手封印。 而这个明神弥彦,正是千年前那位大女巫的私生子。大女巫是不可能婚配的,所以他的父亲究竟是谁到现在都是一个谜,但是可以想见他的父亲绝对是一位大剑豪。明神弥彦不光继承了他母亲的巫术天赋,也继承了他父亲的战斗意志。 只是可惜,他母亲生下他之后就难产死了。后世猜测那位大女巫的死有可能与天魔大法有关。谁也不知道一个婴儿是怎么长大的,或许大女巫与大剑豪以天魔大法诞下的婴孩,已经不能再算是凡人。 在他还是个少年时,他就已经是闻名大和的浪人。凭借高超的巫术,他在十六岁时就已经能够做到将一百位中忍困于结界之中长达一个月。因为性格孤僻,再加上缺失父母教养,他从诞生就是一台杀人机器。身世的离奇让他饱受世人冷眼,他母亲的身份也让他不管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举步维艰。不知道多少巫女因为要维护大女巫的贞洁,而在暗中对他痛下杀手。 他痛恨女巫,因此,理所应当地他就拜入了幕府门下,修行剑术与忍术。他在幕府当中修行剑术不过十年,已然有了大师风范。可能是因为年少时杀的人太多,当他成年之后,反倒不愿意再动手。哪怕有人故意挑衅,他也视而不见。幕府十分希望他能够带领武士去海外开疆拓土,他因为要报答幕府的恩情,便带着人去了南荒大陆。 当他从南荒回来的时候,船队没有了,一千个武士就他一个活了下来。而当时他却已经成了大和同龄的年轻一代当中最强大的上忍。 幕府首领们对他一时间感情十分复杂,到最后还是赦免了他的罪。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结识了同在幕府当中的长谷君。 事实上他们想不认识都难。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一百年内最有可能超过长谷横刀的男人。长谷横刀的身世没有明神弥彦那么离奇,他是甲士出身,年少时在幕府最残忍的武士对决当中成为大和历史上第一个百人斩。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高的天赋,心性却又是那么的淡泊。 也就是从那之后,明神弥彦收起了所有锋芒,去了地都所在的那一片暗域杀鬼。一百年之后,他在暗域已经成了许多人追随的大名,这个时候长谷找到了他,将他引荐到了有光府六道仙人座下。而此时的长谷已经在六道仙人座下听道一百年了。 尽管明神弥彦到六道扶桑之下时,畜生道,地狱道,阿修罗道,饿鬼道,人间道,以及天道的预选人已经来了五个。但是他就像命定的人间道传人一般,即使长谷隔了一百年才来寻他,人间道的位置也一直为他而空缺。 他因为恐怖的天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追上了长谷的修行速度,甚至还超过了长谷。而在那个时候,上一任的六位至高忍动身去往地都,但是不是在暗域溜达,而是下了地府。地府,那是他也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即使他很强大。 明神弥彦与长谷之间有一个秘密,长谷授予了明神弥彦一个怪异法术。明神弥彦很确定那是法术,而非巫术。那个奇怪的法术可以让他预知一些东西,也可以催动心神看到一些他想看到的事物。彼时的明神弥彦十分好奇地府之下的鬼武士是什么样,便用了这个法术。 也就是那一天起,他将自己永远封印在幻镜当中。 他看到了真相,他很确定长谷也看得到。真相让他动摇了自己之前所相信的一切,也左右了他对巫女的看法。他对巫女抱有很大的期望,甚至有时会提供一些帮助给那些巫女,却又时时防范着巫女。因此后来的大巫女对他颇有结交之意。也就是那个时候,长谷受到了六道老师的猜疑。六道仙人以他们难以理解的手段将长谷封印在了扶桑树下。 而他因为及早将自己隐藏了起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窥探过地府。 之后长谷偷学了六道本来就打算传给他的写轮回瞳术,用这堪称逆天的一招从六道的封印之下逃脱。有关地府的秘密,也就只有明神弥彦一个人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不论是如何地传奇,最后还是逃不过地府那一关。但是他又不能逃,若是他们这六个不去,大和真的会在一夜之间沉入海底。这些年他想了很多办法联系长谷,但是最后都失败了。 他所熟知的长谷的所有特点,就算他翻遍了大商御前侍卫所有档案,都没有找到一个符合长谷的人。那逆天的瞳术,堪称无敌的横刀,一到大商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一点回响。按照他的猜想,如今的长谷应当已经能够与武神宋千会相提并论了。而他因为修行了人间道,实力纵然已经极高,但是总有一层东西拦着他再进一步。长谷走了之后,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限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他与伊贺天正有一点不同,他已经无限逼近了这个屏障,甚至是伸手就能够触摸到。他无比确信,再往上走一步,就能够获得踏上六道老师那个境界的路。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却一直没有尝试过迈出那一步。 他不确信自己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是不是也会迎来长谷君的那个结局。总之这一千年他已经没有再和六道老师说过一句话。他的天赋足够高,根本不用六道再做什么指导就能够将人间道修行到最高处。 可是伊贺天正却根本不知道他所知晓的那些,他又不能够将这些真相讲出去,因为这有可能会招致有光府与幕府之间的开战。 正是他这样对有光府,对巫女,以及对幕府之间的暧昧态度,让他成为了整个大和几大势力之间的平衡点。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暧昧态度,让他和六道之间的关系几乎掉到了冰点。他知道六道已经知道了他得到了真相,六道也知道他明白了这一切。但是他又能怎么选呢?他不能放弃自己已经走的这条路,六道仙人不管是出于对大和的负责也好,或者是处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已经被六道仙人绑在了这根无形的绳索之上,且终身不得逃脱。 不过他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人,在一千年前他就已经是一方豪雄,这一千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解脱之法。 这段时间他发现了那个自称阿郎的男人,这似乎为他提供了一丝契机。 他知道伊贺想要将这个人引荐到六道门下,但是这根本就是伊贺的一厢情愿。且不说这个人究竟能不能被六道收入门下,只说他们最后还空缺的天道一门,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补上来的。吹雪闭关千年都没能彻底参透,哪里是随便跳出来一个阿郎就能够胜任的呢?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没有办法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一些他想要的结果。 此时已经快到春末,正是樱花开得最怒的季节。 秋玉堂仍旧还在为着刺杀六道而做准备,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准备,更准确地来说是那泥脸怪物一直在做准备。不过他也没有闲着,这段时间一直在明察暗访有关六道的一切消息。这让他看起来表现得对六道十分的感兴趣,但是大和的所有武士,有哪个对六道是没有兴趣的呢? 因为六道仙人显然算得上是整个大和的崇拜对象,他想要了解六道也很简单。这段时间他已经打探到了不少消息。不过都是描述六道仙人究竟是如何的和善,又或者是如何的有智慧。秋玉堂看不出来这些信息当中蕴藏着什么信息,但是不代表那泥脸怪物看不出来。泥脸怪物首先能够确定就是六道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没有出手不代表他不够强大,或许是代表着这大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出手的。 泥脸怪物从来没有质疑过六道的强大。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碎裂的镜子出现在了秋玉堂的脚下。秋玉堂登时感到周围的空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破了似的,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一个浑身冒着金光的人影立在了他头顶很远的地方,那个人背着光,自己也在发着光,让秋玉堂看不真切。 秋玉堂早就料到自己会被人盯上,因此遭遇到了这一出他也并不意外。只是他不知道将自己陷入这幻境当中的,究竟是六位至高忍当中的哪一个。又或者是六道仙人出手了?秋玉堂并不担心,他知道深藏于自己神魂深处的泥脸怪物自然有办法应对一切,换言之,若是泥脸怪物没有任何办法,而他又被六道仙人盯上了,他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阁下?”秋玉堂看着那一道光。 那道光影当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个人,又或者是一个人的虚影,“我是明神。” 秋玉堂,“明神大人。” 明神弥彦自然不可能是真身到了这里,不过他略施一点巫术就能够将秋玉堂这么强大的人抓进幻境当中,足见他的强大。事实上莫说是如今的秋玉堂,就是伊贺天正也经常中明神弥彦的招。 “你来这个地方,究竟是要做什么?”明神弥彦的声音不带有意思感情,充满了对苍生的威严。他对六道,对自己的命运无力,但不代表他对这世界无力。 秋玉堂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习练忍术。” “这里没有你想要的忍术。”明神弥彦道。 秋玉堂道,“明神大人找我是要做什么?” 他还是比较担心自己是不是露出来了马脚,或者是被人看出来了他的居心叵测? 明神弥彦丝毫不带感情地道,“我要你刺杀一个人。” 秋玉堂皱眉,直觉上他感到明神弥彦要他刺杀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小人物,“刺杀什么人?” 明神弥彦云淡风轻道,“六道。” 莫说是秋玉堂听到这两个字如同天打五雷轰,就是泥脸怪物听到了,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你的老师!?”秋玉堂不可置信地道,虽说他此行正是要来刺杀六道,“而且六道仙人就在左近,你难道不怕他知晓了吗?” 明神弥彦毫不在意,“他看不到我的心,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做什么。” 泥脸怪物不禁佩服起来这明神弥彦的手段。到了这个层次的人物,自然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相当的认识。实际上,六道能不能看穿明神弥彦,泥脸怪物不知道,他自己是真的没办法看透这个人。明神弥彦的修为实在是太过高深莫测。 而且此人方才还说了就算六道知道了他想要派秋玉堂去杀他,六道也不会做什么。这就十分的有意思了。泥脸怪物智慧超群,只凭这一句话就已经推断出来了许多东西。 “我如何能刺杀六道?明神大人,你实在试探我,还是在取笑我?”秋玉堂试探性地说道。 明神弥彦像是看穿了秋玉堂一般,“你浑身都是杀气,来到了这个地方,只有可能是来杀人的,让你杀六道,有何不妥?” 第565章 鬼武士 泥脸怪物不禁佩服起来这明神弥彦的手段。到了这个层次的人物,自然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相当的认识。实际上,六道能不能看穿明神弥彦,泥脸怪物不知道,他自己是真的没办法看透这个人。明神弥彦的修为实在是太过高深莫测。 而且此人方才还说了就算六道知道了他想要派秋玉堂去杀他,六道也不会做什么。这就十分的有意思了。泥脸怪物智慧超群,只凭这一句话就已经推断出来了许多东西。 “我如何能刺杀六道?明神大人,你实在试探我,还是在取笑我?”秋玉堂试探性地说道。 明神弥彦像是看穿了秋玉堂一般,“你浑身都是杀气,来到了这个地方,只有可能是来杀人的,让你杀六道,有何不妥?” 虽然秋玉堂就是来刺杀六道的,但是这句话从泥脸怪物嘴里说出来和从明神弥彦嘴里说出完全是两回事。这个时候他不禁想起来伊贺天正说过他曾经也想过要刺杀六道,于是秋玉堂问道,“难道是与长谷君有关?” 明神弥彦毫不意外,“看来伊贺将所有事都告诉了你。的确是与长谷有关,但是刺杀六道的事只是我的命令,不牵扯到任何人。” 随后他几乎如同于下达判决,“要么接下这个命令,要么,永远留在这里,你选一个。” 泥脸怪物提醒秋玉堂,“答应他,看看他到底想要搞什么花样。” 秋玉堂只得应下,随后他根据泥脸怪物的提示问道,“我对六道一无所知,莫说是刺杀他,就算是刺杀你,也根本做不到,我凭借什么去刺杀?” 明神弥彦冷漠无比,“我对六道又何尝知晓多少?你只管动手,余下的事我自然会去处理。” 秋玉堂原先还以为他有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一听他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登时一个头有两个大,“就算我在动手的时候你不出手,还有三个人怎么办?你们中六人我没有一个是有胜算的!” 明神弥彦道,“没有人会阻止你,即便是吹雪。”随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若是你能替我寻到一个人,将他带过来,你便不必动手。” 秋玉堂,“谁?” 明神弥彦道,“长谷横刀。他的刀很快,极其刚猛,如今应当还在大商御前侍卫当中当差,不该会是籍籍无名之辈。我可以为你在南临安排一个身份,你利用大商与南临交好之便,将此人打探出来。” 此时在昆仑山巅的纪行嘴角勾起,一腔笑意愣是被他忍了下去,同时一道讯息从他这里传了出去。很快正身处北越的辛椎收到了纪行的传音。 “你曾经是不是去过大和?”纪行饶有兴致地问道。 辛椎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秘密。他被大商列位皇帝打压了一千年,无非就是因为他有这段历史,“如何?” 纪行道,“你在大和的那几个老伙计似乎想你得很啊!你不打算回去看看?” 辛椎道,“那不过就是一次卧底,只是为了调查六道的一场逢场作戏。” 纪行笑道,“伊贺天正当初可是为你差点儿砍了六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听说你在凌烟阁已经成了山巅武夫的本事,还是不愿意出来,怕不是在那无尽幻象当中困在了大和吧?” 辛椎不太愿意提及此事,“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纪行道,“异魔之乱,也就是大和的白骨哀就要到了。你曾经是他们的天道上人的预选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六道之下的六大至高忍都是要去地都送死的,而且要赶在异魔之乱之前去送死,你真不打算过去帮帮忙?” 辛椎道,“那只是六道的一个幌子,每一千年他都要找六个炉鼎,美其名曰是诛杀鬼武士,实则只是为了他自己的修炼。我这个时候过去,实非明智。” 纪行道,“我找了一个人去刺杀六道,但是当他去了大和之后发现那边的高手太多,他也因为对六道不甚熟悉,无从下手。你是使刀的行家,我把给那个人的刀转交给你,想来你不会放弃刺杀六道的机会吧?” 辛椎道,“六道不能死,死了之后莫说是大和,就是大商也永无宁日。即便六道用心叵测,但是没有他的话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恐怖。” 纪行笑道,“我当然知道六道不能死。你这一趟过去,只是刺杀六道,不必真的杀了他,况且我也不认为你真有那个本事能杀他。只需让六道受伤,六道一旦重伤,服部小林等人自然退回南临。眼下他们六个人要去地都的日子越来越近,服部小林等人在南临的动作只会越来越大。你若是晚去一刻,南临沦陷就快上一分。” 辛椎疑惑道,“你因何如此看重南临?” 纪行道,“一是为了获取南临的友谊,二是为了不能让大和在整个南部一家独大。若是不加以干预,待到我登天之时,便是大商灭顶之灾之日。届时六道必会带着他下一任的六位弟子反扑大商,你说此事急不急?” 辛椎道,“我听说你现在要找徐侠客,哪件事更急一些?” 纪行道,“同样急,但是南临这件事现在不处理,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徐侠客的事,暂时交给提司大人。” 辛椎想了很久,“六道在我身上中了印记,东皇也解不开,只是替我封印了起来。我若是动身去往大和,一旦登岛,六道必然有所察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想想也是,他既然要辛椎去刺杀六道,而辛椎一到大和就像在裸奔似的,那还刺杀个屁,“你到昆仑来,我给你看看。” 辛椎当然知道如今的纪行已经今非昔比,“那便如此。”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辛椎便到了昆仑。纪行见他气定神闲,想来赶路的时候并没有动用全力,可见如今辛椎修为有多高,“天上这东西劈得我一刻也喘不过来气,你若是想要让我试试揭下那个印记,就得承受这黑蛇的余威,你想清楚了?” 辛椎顶着那余威到了纪行身边,同时伸出手道,“无妨,便是死在这里,大商有你,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纪行叹气,抓住辛椎的手,“现在山巅武夫紧缺得很,能办事的人就更加紧缺了,你莫要将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很快纪行就摸到了辛椎神魂当中那处奇异的地方,那是一只紧闭着的眼睛。眼睛像是随时要睁开,可惜在这外围有一个阴阳印记一直压制着它。其实与其说它是眼睛,不如说是一副螺旋状的画。 辛椎道,“那是瞳术,他在我的瞳术当中种下了印记。这个印记加在了瞳术之上,与我的神魂贴合在一起,一旦摘下,我不光会完全丧失修为,也会丧命。” 纪行眉头紧锁,“不太好办,难怪阴阳家的东皇也束手无策。这瞳术叫什么名字?” 辛椎道,“天道写轮回。” 纪行琢磨了会儿,缓缓将自己的力量透了进去。他如今的真灵已经无限接近于仙术,虽说辛椎肌体当中的防御极强,但是在辛椎的配合之下,他还是能够比较轻易地侵入的。 但是当他看清楚了一些东西之后,却不禁犯起了难,“轮回眼……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无敌了。你以前的力量来源很大程度上,其实来自六道。” 辛椎道,“我知道。” 纪行道,“但是你强行用写轮眼把这之间的联系切断了,这就让这个写轮眼成了个爬虫,一直附在了你的神魂当中。再加上东皇当初的考虑也不太人道……想来东皇只当你是一个武夫,他不愿意你丧失这份战斗力,就加了这个封印,虽说将你和六道的关系从根上切断了,但是也让这写轮眼成了你的跗骨之蛆。” 辛椎道,“写轮回与六道的瞳术同根同源,一旦我出现在大和,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纪行想了很久,“我有一个好东西,它绝对有用,但是并不是将这个写轮眼取下来,而是彻底压制。当你想要用这瞳术的时候,它自己就会放弃防守,如何?” 辛椎道,“何物?” 纪行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冲着神魂深处的一物喊道,“老王八,看你的了。” 辛椎只觉得从手臂再到神魂一阵清凉,同时在他神魂当中的写轮眼上多了一只白玉龟。白玉龟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噔坐到那个阴阳太极图上,便没有了动静。这个时候辛椎明显感觉到浑身一松。他为了压制这写轮眼,始终都留着两成功力让那阴阳太极图不断地吸收,这两成功力也就一直不能发挥出来。没想到这白玉龟一屁股坐下去,竟然抵得上他两成功力之威! 纪行道,“这是负地龟,大地都背得起来,莫说你一只写轮眼了。若是论起辈分,咱们都得叫他一声老祖宗。那六道就算再厉害,也绝对无法无视这负地龟。” 辛椎暗中长出一口气。说实话他为了压制那写轮眼,以及写轮眼中的扶桑剑术忍术,上千年了都一刻不得放松。 但是纪行却感觉自己硬吃这黑色闪电的威能变得越来越困难了,无奈他只能调动那极品灵石当中更多的灵力,“三日之后你去南临,会有人接应你,同时那人会给你一把刀。那把刀你很熟悉,是我以前两把佩刀之一。” 辛椎道,“我此时便可以动身去往大和。” 纪行拦住他,“做戏要做全套,过段时间我还有求于六道,这个时候露馅太早,将来还怎么见面?” 随后纪行好奇地问道,“说实话你当年在上一任六大至高忍身上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你这么着急地想要回来。” 辛椎道,“宫本武藏。”他又重复了一遍,“鬼武士是宫本武藏。” 纪行还真是吃了一惊,“什么?宫本武藏不是大和的剑圣吗?怎么又成了鬼武士?”随后他想起来宫本武藏开创二天一流的用意,“若是这个人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别说你们了,就是六道本人亲自上去也不见得能斗得过这个人啊!” 纪行之所以将宫本捧得这么高,不是他胡乱猜想,而是因为他现在在做的事就是当年宫本武藏要做的。只不过宫本武藏比他有志气多了,这个人想要开创一招剑术,学叶圣南那样一剑开天。虽然他最后肯定是失败了,但是这份气魄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以纪行的猜想,当年的宫本武藏怕是和他今天有的一拼了。 之后纪行问道,“你说六道是为了自己才隔上一千年就叫六个弟子去和鬼武士打一架,那六个人去找宫本武藏的麻烦不是找死吗?” 辛椎道,“宫本武藏被异魔侵蚀了……” 纪行听到这里,脸上突然冷笑,嘿嘿一声,“打住!你不必再说了!三天之后按时去南临,接应你的人叫作秋玉堂,在大和的化名为阿郎。” 辛椎见纪行似乎不打算再谈下去,也识趣地闭嘴,转身便走,“若是无事,那便如此。” 纪行沉思良久,他心中的那个结到今天终于是解开了。原来头顶劈他的那个玩意儿就是异魔头子啊!难怪这家伙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想到自己手握的两把刀,一是重刀,二是伤刀,几乎都是用来对付异魔的神兵利刃,看来叶圣南和何先生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事了! 宫本武藏当年开天必然是要去天外一探,而他一旦成功,则必定会威胁到天外异魔!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好好的大和剑圣成了地都之下的鬼武士了!看来异魔头子不光是在对付大商,连带着大和以及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防范! 如此一来,纪行心中踏实多了。因为一旦解决了天外劈他的那家伙,便意味着彻底解决了异魔之乱。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天外的异魔并非他想象中的异魔,而是真正的魔界使徒! 第566章 之后 纪行沉思良久,他心中的那个结到今天终于是解开了。原来头顶劈他的那个玩意儿就是异魔头子啊!难怪这家伙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想到自己手握的两把刀,一是重刀,二是伤刀,几乎都是用来对付异魔的神兵利刃,看来叶圣南和何先生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事了! 宫本武藏当年开天必然是要去天外一探,而他一旦成功,则必定会威胁到天外异魔!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好好的大和剑圣成了地都之下的鬼武士了!看来异魔头子不光是在对付大商,连带着大和以及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防范! 如此一来,纪行心中踏实多了。因为一旦解决了天外劈他的那家伙,便意味着彻底解决了异魔之乱。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天外的异魔并非他想象中的异魔,而是真正的魔界使徒! 现在摆在纪行面前有了一个藏得更深的疑点,那就是六道究竟是什么人。辛椎对他语焉不详,纪行可以理解,因为辛椎当时受于境界限制,不太可能看到太多,所以辛椎现在也没办法告诉纪行更多。 于是纪行开始一个线索一个线索地理了起来。 首先是明神弥彦找上秋玉堂,让秋玉堂刺杀六道。修为到了明神弥彦这个层次,要找人刺杀六道,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师徒不睦了,更有可能是因为有刺杀六道的必要。而且明神弥彦还说了,秋玉堂去刺杀六道之时,没有人会阻拦秋玉堂,这说明六道的所有弟子都盼着六道死。这种事要是放在大商,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尤其是在纪行还没有看出来六道与他的那六个弟子之间有什么直接的冲突和矛盾的时候。 纪行不相信明神弥彦对六道动杀心仅仅是因为辛椎曾经被六道逐出这么简单。也就是说六道必然是有什么让他那六个弟子感到十分恐怖的东西,而且这种恐惧让明神弥彦这种人也不得不想办法杀死六道。 其次是伊贺。纪行不相信伊贺真就像他表面上变现得那么人畜无害。任何一个人只要活上了千岁,绝对没有一个是傻子。据伊贺所说,他曾经也想过要刺杀六道。 但是为什么百地单波他们也不会阻止有人刺杀六道呢? 就纪行所知,六大至高忍最终都是要去地都的。这件事那六大至高忍肯定心知肚明,既然他们一直都知道这个事,那他们必然不可能是因为贪生怕死而反抗六道。 相反,纪行还从明神弥彦这些人身上看到了他们对六道有极深的尊重。 纪行做了一个假设,首先六道是维护整个大和稳定的最重要的力量,没有六道的话,现在的大和已经被鬼武士跳出来全部砍死了。其次,六道每一千年选中六个人去地都,也是为了削弱鬼武士的力量。这样的话可以进一步确认六道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压制住鬼武士。按辛椎所说,鬼武士就是宫本武藏,而六道要让他的六个弟子去赴死,是为了他自己的强大。纪行也可以理解为只要鬼武士被削弱了,那六道就相对来说变强大了。 同时纪行猜想,会不会他那六个弟子在对抗鬼武士的时候,六道会汲取他那六个弟子的力量呢? 想到这里,纪行恍然大悟。因为他想起来了辛椎的写轮眼。在辛椎的神魂深处,那写轮眼的力量来源正是六道。也就是说,六道完全有能力,也有手段将辛椎的力量收回。那么数万年来,去往地都斩杀鬼武士的至高忍们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至此,一个完整的脉络在纪行的脑海当中形成。 当年宫本武藏为了开天,创出二天一流,但是被天外异魔提前发觉了。假设宫本武藏足够强大,甚至能和纪行现在相提并论,但是宫本武藏绝对不可能有纪行身上所携带的那么大的一块极品灵石。那么宫本武藏在与天外异魔的对抗当中落败则是板上钉钉的事。 六道仙人在那之后肯定看到了宫本武藏的下场,所以六道绝对不会像宫本武藏那样傻傻地往天上冲。甚至宫本武藏创出二天一流打算开天这个馊主意,弄不好也是六道提出来的。 之后宫本武藏可能是因为太过强大,天外异魔认为他可以利用,便像当年对付太庚皇帝那样,将异魔植入到了宫本武藏的身体里。很显然宫本武藏没有生在大商这么强大的国家,太庚皇帝因为雄厚的国力,以及深藏不露的阴阳家的帮助,多活了二十多年也没有变成异魔的傀儡。但是宫本武藏可能在抗争过几年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自我。 恰巧在那个时候,大和还有一位相当强大的巫女,巫女给宫本武藏施加了一个厉害得没边的结界。这个结界很有可能是汲取天地力量为能量来源的,每隔一千年异魔入侵的时候,天地灵力空虚之时,便是这个结界松动之时。 同时在这个时候的六道,也就开始有了收徒对抗已经变成了鬼武士的宫本武藏的念头。因为若是六道本人亲自去上的话,能不能打得过宫本武藏还是两说,天外还有异魔盯着他呢,他自己傻乎乎上去了,要是被天外异魔玩死了怎么办? 纪行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现在就处在这种直面天外异魔的窘境当中,但凡有一点儿异动,他虽然能够扛过天外异魔的毒打,大商其他人呢?而六道仙人就算他很强,也没有纪行的极品灵石来得持久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在这个时候,纪行联系起来辛椎所说的六道让他的弟子们去犯险。恐怕此人此举,一是真的为了诛杀鬼武士,避免自己与天外异魔产生直接冲突,从而被天外异魔盯上。二则是他打起了宫本武藏的主意。因为宫本武藏的强大毋庸置疑,若是能够将宫本武藏的力量汲取出来,说不定就会成全了他六道。这三嘛,就是辛椎所说的炉鼎了。当年辛椎肯定是看到了什么,甚至他有可能直接看到了六道对上一任六大至高忍在斩杀鬼武士时做了手脚。但是这些纪行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刨根问底了。 他现在最关注的事是接下来六道的反应。 果不其然,明神弥彦真的给秋玉堂在南临安排了一个身份。而纪行这边已经和钦天监交接好了。在秋玉堂还没有通过南临与大商之间的正式渠道与钦天监取得联系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到了辛椎手上。 有关六道的一个局就这样展开了。 而辛椎在经过半个月的养精蓄锐之后,也踏上了回到大和的路途。 这个时候的大和仍旧樱花烂漫,六道老光头依然像曾经那样在有光府的各个大街小巷东走西走,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徒弟对他做的一切手脚。事实上六道仙人并不在意他的弟子们对他做什么,莫说是刺杀,就是明神弥彦公开向六道宣战,六道也只会当成耳旁风。 此时的明神弥彦几乎每天都要去一次雪山,看看吹雪。六大至高忍当中,最让他摸不清态度的只有吹雪。因为吹雪与六道之间的联系既不是师徒,也并非妇女,但是明神弥彦又知道吹雪与六道有着血缘关系。若是吹雪要挡他的大计,他也只能尝试是否能够将吹雪困在他的幻镜当中了。他为这一天其实已经准备了很多年,吹雪在悟道当中并没有意识到整座雪山都被明神弥彦做了手脚。 又过半个月,刺杀六道的准备紧锣密鼓。秋玉堂他已经回到了大和,他如今实力不俗,倘若辛椎在刺杀六道的过程当中有一点儿意外,他便可以作为后手。在这个时候,秋玉堂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泥脸怪物应当是来自大商的某个高人。因为泥脸怪物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明神弥彦想要找到的人,除了泥脸来自大商,已经没有别的解释了。 但是秋玉堂现在一点儿也不介意泥脸怪物的出处,只要能够让大和在南临撤军,他一切代价都可以承受。 当辛椎踏上大和的土地之后,他明显感到写轮眼有了动静。但是那层阴阳咒印上还趴着一只白玉龟,如此强大的写轮眼,再加上没有他的一丝力量加持,也只能紧闭着没法睁开一点儿缝了。 如今的辛椎功力极高,高到了能够承受纪行的痛苦的程度,所以当他出现在大和的时候,没有惊起一丝波澜。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就像他给羽墨的印象一样,深不可测,全无声息。 哪怕是明神弥彦也察觉不到大和境内多了一位强大的刀客。 这天,六道老光头照常经过百地单波的立食面馆,吃完了面后,他又要了一壶清酒。正喝着,天外的日头已经渐渐地往下落了。六道老光头看着缓缓下落的夕阳,叹一口气,“我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为什么会这样呢?” 伊贺守在面馆之外,听见六道仙人说话,“六道老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六道仙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清酒倒了一些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指蘸了蘸酒液,随后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正在这个时候。 “你好,小天正。好久不见。” 伊贺正在注意六道老师的怪异举动,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诨名,当即僵在了原地! 百地单波将脖子上的抹布取下来,将六道仙人刚刚画好的圈给擦掉了,“老师,该回家了。” 六道仙人欣慰地看着百地单波,“你越来越勤快了。” 就在这时,整个立食面馆都发生了惊天的变化!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所有实物都开始粒子化,不论是桌椅板凳还是墙壁屋顶,全都成了砂砾一般的虚像朝着天空消失! 百地单波原本厚道的模样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变了个人!他的双眼眼球上各多了三个闪着红芒的樱花印记,随着他近乎于无情的嗓音,“这是六道老师您赐给我的,奥义·无限月读!” 遮天蔽日的黑鸟盖住了整个天空,近乎于无穷的力量只在一刹那便作用在了六道仙人身上。肉眼可见六道仙人一身的金气都在被月读吸收而走! 伊贺天正还没有从见到故人的惊喜或者说震惊当中醒来,便看到百地单波出手了。 来的人是辛椎,也是伊贺天正心中的长谷横刀! 说实话辛椎一见到六道的第一面就出手,伊贺天正还信,但是一向无欲无求的百地单波怎么一见到长谷君回来就要对六道老师动手? 就在此时,雪山之上的吹雪睁眼了,然而在她睁眼的一瞬间,便发现了自己所在世界的异样!她在镜子当中! 明神弥彦平静地对她道,“百地单波忍不住了。” 吹雪毫不意外,“他喂了六道上千年的毒药,怎么不等长谷回来再动手?” 明神弥彦温和一笑,“我把长谷君叫回来了!” 吹雪眼神一凝,哪里还等得! “一群目光短浅的蠢货!六道若死,天地不存!”吹雪双手结印,开始破镜! 然而准备刺杀六道的正主却一直没有动手,只见他一把将伊贺推到自己身后,“六道,你没有想到吧。” 六道仙人仍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对着刚刚自己画圈的地方,又重新画了一个圈。百地单波嘴角勾起,似乎觉得十分的有意思。一瞬间六道的气变得混沌而杂乱,却又像永不枯竭一般! “孩子,我教给你的瞳术不好用吗?为什么非要放弃它?”六道仙人平静道。 辛椎在原先的门外并未动一步,“当初我以为是自己偷学来的,没有想到是你有意为之,无非就是想将我绑上来,永远不能逃脱你的压制。你的瞳术确实不好用,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的瞳术,你骗了六万年前那么多人,一千年前发现骗不了我,终于是要揭下你的面具了吗?” 第567章 成剑 六道看着辛椎,“长谷,何必呢?就算你用在高超的手段掩盖住了我曾经授予你瞳术的事实,你又怎么能够反抗我呢?你不能够反抗我的!” 话音刚落,辛椎神魂深处那只眼睛突然睁开!与此同时阴阳咒印瞬间变黑,死死压制在写轮眼之上轮转不休!六道嘴唇嗫嚅,“蛮给客奥虾吝干——客奥!” 辛椎面色一白,与此同时在辛椎神魂中趴着的一直没有动静的白玉龟突然睁眼,眸子当中如同射出来天外的两道神光,只在一瞬间便止住了那写轮眼要开启的迹象! 六道仙人一怔,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在他的理解当中,一旦辛椎到了他的领域当中,怎么可能有能力反抗呢? 这突然发生的事完全打乱了六道的计划,他完全预估不到来自大商的力量在辛椎身上做的手脚会让他感到有多么的难缠。但是就算再突兀的事,在六道眼中,也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 而在卫国,小铁匠看着那上千把剑胚,胸中顿生一股浩然之气! 他之所以铸剑的速度如此之慢,最难的地方在于篆刻符文的时候,要将笔法做到完全连贯,出现一丝一毫差错都会让他那把剑的铸造完全失败。所以他为了保证效率以及精准,只能慢工出细活。但是现在这上千套剑所要做的准备都被工叔一声不吭地为他准备好了,这就意味着小铁匠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张待写的白纸,只要第一笔落准了,且与上一次的“见”字连在了一起,之后的就轻松多了! 小铁匠正在上千剑胚之前,足足看了七天。一笔写就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这也意味着风险更大。他在写这一副草书之前,事先要准备的精气神缺一不可,一旦有一笔错了,就意味着他当时的状态就会全部被打乱。而在他落笔的一瞬间,因为要承担巨大的风险,这种压力也会成为他篆刻符文时的一种干扰。而他为了能够一笔写就,就不得不将自己的心境调整到最平和的一种状态当中。 北越。 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越京出现了一支庞大而神秘的组织,刺客组织名为“上意”。这种情况其实在北越并不鲜见,因为北越本身就是以刺客闻名,多几个刺客组织也没有什么让人值得多关注的。只是这个刺客组织的首领很不一样,他身份神秘,没有知道他究竟是谁。即便是组织内部的人,也只是听从于二首领与三首领,奇怪的是,二首领与三首领的功力确实整个刺客组织最弱的两个。 虽然如此,二首领与三首领却有一项让整个组织都恐惧的能力,那就是不管他们做什么,二首领与三首领都了若指掌。一开始刺客组织内部成员以为是两位首领暗中派人在监视他们,到最后他们才发现两位首领从未如此做过。 这个刺客组织因为刚刚成立,所以什么活都敢接,加上办事也是相当的漂亮,很快就在北越声名鹊起。而通常这样一个不太干净的组织的成长,必然是踩着某些人的尸骨上去的。所以它从出现,再到迅速崛起的这个过程,究竟是什么人栽到了它手中,这就十分讲究了。 倘若有心人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死在上意手下的,八成都是北越朝中客卿。上意刺客的武功都很奇怪,有一种冰冷刺骨的风格,动起手来毫不拖泥带水,而且每个人的武功都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在北越的刺客同行里边是一种让人感到很奇怪的现象。 因为若是每一个刺客的武功都相差无几,那他们必然是有同一个师傅的。而能够刺杀真灵境界的高级刺客,他们的培养绝对不是一个成立不到半年的刺客组织能够办到的。所以“上意”的出现,很有可能不是在近半年来才突然闯入北越的黑暗世界。所以有很多人认为这其实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老牌刺客组织,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在近半年来开始缓缓浮出水面而已。 但是事情的真相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上意”的确是一个刚刚出现的刺客组织,并且它的真正首领还在这半年来去过一次大商。来自昆仑山的神秘支持,让“上意”首领在半年来将功力顺利提振到了真灵上境。这个首领现在的名字叫做“付一生”,而他的真实身份则是秦淮。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早年秦淮曾经在北越做过差不多二十年的剑术教书,门人弟子逾千,他的剑术影响甚至覆盖了北越数十万人的剑术风格。而当他被钦天监挖去自由人身份之后,他的那些弟子也就结束了继续提高他教授的剑术的可能。如今的“付一生”则在暗中为这一类人群有意无意地继续着他的剑术教授。于是一个庞大的剑客组织就重新汇聚到了“上意”门下。 由于“上意”的首领总是藏身于黑暗之中,没有人知道首领的真实实力如何,但是首领的剑术涵盖之广泛,早已经将身处“上意”的每一个人折服。 这些曾经秦淮的弟子,辗转数十年,终于又回到了他的门下。只是曾经的师徒,成了今天的上下级。这一切的真相只有秦淮一个人知晓,他的那些弟子,如今的手下们,除了对他顶礼膜拜,没有看出来一丝蛛丝马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秦淮已经死了。他们的师傅早就已经死了,这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为此事,北越还损失了三位真灵上境的老牌高手。时间久了,就连秦淮自己都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他的手下们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是,他们的首领比他们曾经的师傅更加强大,手段也更加狠辣。首领与师傅的风格虽然类似,但首领却冷血地接近被冰冻了三万年的黑铁。 每个地方都崇尚强者,“上意”的规矩只有一个,那就是成功刺杀他们的首领,则就由此人担任“上意”的下一任首领,否则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接任务。这种残酷的竞争手段,让“上意”首领每天都处于危险之中。而秦淮也需要这种危险来时刻提醒自己,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他曾经的那些弟子他都知根知底,如今他已入真灵上境,哪里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面具戴久了,戴面具的人最终也会成为面具的傀儡。秦淮已经很接近于付一生了,他将自己完全包裹在一件大髦之下,如同当年的宋千会一般将自己的脸完全藏在了暗处,没有人看得见他的面容,也没有人看得清他的神情。大髦之上,满布繁奥符文。他虽然身形虽然佝偻,却因为这大髦显得异常高大。 这里是一个残破的阁楼,秦淮走到阁楼的天井之下,月光顺着天井投射下来,洒下冰冷的光辉。秦淮手杵着剑,顺势坐下来,从他的大髦之下咔咔咔飞出来各种各样的骨头,骨头如有生命般为秦淮汇聚成了一把椅子。这些骨头都是他的手下们毙杀的真灵高手的骸骨。 如今的他,一举一动充斥着让人胆寒的威严,手下们莫说是要刺杀他,便是直视他也是一件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一件事。 “人死灯灭,人死灯灭……”秦淮不断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十月刺残了,不再完整了……” 二首领一听,当即要站出来。 秦淮一挥手,“凭你们的本事,要想对付十月刺?笑话!” 十月刺仍旧是北越,甚至是全天下最大,实力最恐怖的刺客组织。虽然这个刺客组织人数不过寥寥十人,但是因为坐拥九位真灵八境高手,还有一位真灵九境的高手,这等力量便是北越国君也不敢胡来。 就在此时,秦淮突然伸手,两根手指夹住了一根冒着荧荧绿光的银针,“是好东西,你留着自己品尝吧!” 说罢秦淮手指一弹,同时在他的手下当中有一个人拼了命地要逃离此地,但是那一抹绿光已经隐入了他的后背。那个人从天上掉下来,当即蜷缩成了一团。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知道那个悄悄出手的人已经落地,也还是没有人敢抬头看他。这个月已经有十个人被自己的手段弄得半死不活了。首领出手一向都很公平,你用什么招数对待他,他就用什么招数返还给你。 但是那一根银针是能要真灵上境高手的命的,稍微有点儿眼力的人,用鼻子都能闻出来。瘫在地上的人,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也没有人看清首领是怎么凭空抓下这根银针的。 若不是那个人想要逃出去,他们当中的人甚至会认为首领这是无端在屠杀他们。但是有人逃,就说明那人确实是出手刺杀首领了。 秦淮无所谓地道,“抹掉了十之八九的药性,剩下这点儿够你死不死活不活地瘫上半年,手法很快,该赏!” 三首领得了令,手指极漂亮地一弹,一枚上品灵石便嗖得一声砸到了瘫在地上那人的额头上。跪在地上的上意门众无不动容,这枚上品灵石他们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生死劫难才有可能在任务当中得来。北越不比大商,一枚上品灵石即便是在真灵高手当中这已经是天价。 上意门众都知道,首领只对两件事感兴趣,一是他们任务成功,二是有人用极高明的手段刺杀他。任务成功,若是刺杀的人来头大,同为真灵高手,首领一定会赏。而有人用极高明的手法刺杀首领,一旦入了首领的法眼,首领不光不会要他的命,还会赐他一笔横财。 而要是有人用很拙劣的手段,甚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首领,秦淮便毫不留情地会清理门户。因为秦淮对他们说过,在暗中刺杀才叫刺杀,暴露自己的身份刺杀,这是自杀。所以一旦有人对他动手被周围的人都看出来了,秦淮通常都会一招将此人毙杀。 今天这个人很幸运也很强大,他动手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察觉,甚至瞒过了元山元海。所以秦淮特地照顾了这个人,不光将银针之上的毒性抹除了九成,还给了他一枚上品灵石。 在上意门众当中,不会有人对首领的那把椅子没有兴趣,他们所有人都认为首领的椅子以及大髦,是首领的兵刃。他们当中许多人曾尝试过刺杀秦淮,但是都没有成功。他们怀疑是秦淮的那件大髦有古怪,但是没有人敢说这句话。因为首领不喜欢他们存在没有任何用处的怀疑。 秦淮已经积蓄了如此强大的一支力量,这只力量因为对他的恐惧而存在。他剩下要做的,就是帮助国师,帮助越王成就那千古一定。有些事过犹不及,就会显出弊端。秦淮通过培养刺客的方式,暗中帮助“国师”,实则是让国师的想法变得极端。一旦北越人知晓了国师的想法,那整个北越都会在一瞬间脱离国师的控制。而在这个过程中,北越会损失相当一部分的国力。但是大商需要的,正是一个无力的北越。 大和。 六道仙人对辛椎道,“长谷啊长谷,你是我最成功的弟子,也是最让我感到失望的弟子。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相,但是等你到了我这里,你就会发现我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众生。” 六道仙人正说着话,却见他的身体慢慢地变得奇怪了起来。他的肢体开始收缩,手指一点一点地缩进了他的手掌当中。百地单波见此,左掌在下,右掌在上,而后右掌狠狠地往下一压! 六道回转头看了看百地单波,他身体缩小的速度确实是变慢了,但是他仍旧十分的从容,“何必这么着急呢?” 雪山之上,吹雪看着无数个镜中的自己,毫无感情地说,“明神弥彦,你确实是变强了。” 明神弥彦摇摇头,“你已经来不及了。” 吹雪淡淡道,“他不会像你想的那么脆弱。” 第568章 画 雪山之上,吹雪看着无数个镜中的自己,毫无感情地说,“明神弥彦,你确实是变强了。” 明神弥彦摇摇头,“你已经来不及了。” 吹雪淡淡道,“他不会像你想的那么脆弱。” 明神弥彦从这无数个碎裂的镜片当中出现又消失,“他需要我们,不会真的对我们动手的,这是他的忌惮。若是百地单波他们都死了,你能够想象这里将会出现怎样的一幅景象。吹雪,你失算了,从一开始我们就处于不败之地。” 吹雪却觉得明神弥彦是在说笑一般,“对于真正的苍穹而言,穹顶之下不论发生了什么,永远都不会改变命运该有的结局。明神,你我永远不可能算计到六道的。” 此时的六道仍旧看着百地单波,“何必这么着急,”他缓缓走到百地单波身前,而后伸出一指,往下一压,“跪下。” 百地单波就像被人打断了腿似的,两腿“咔”的一声脆响!他的膝盖并没有弯,弯的只是大腿,这让他看起来就像膝盖张错了位置似的。他就像感觉不到痛苦,身板仍旧硬挺,“老师,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也不认为这是处理此事的最好方式,您老了,该休息了。” 六道微笑,向着空中掸了一掸,而后收回了手指,同时他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缩小。百地单波的四肢瞬间被一种看不见的利器切断,而后他无力地摔到了地上! “长谷,拔刀啊!”百地单波忍受着痛苦,“再不拔刀,你绝对不可能应付得了万花筒写轮眼!” 但是辛椎就像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一般,锥子似的始终都一动不动。到这个时候,任谁都看出来了问题。 辛椎早在六道仙人的身体发生变化的一瞬间,便觉如坠冰窖。但是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他本就从这里来。辛椎的一生都是如此,因为足够的冷静,他一向被人当做最冰冷的刀锋来使。 辛椎只觉背后出现了一溻一溻的黑色黏液,渐渐地将他吞噬。而在他的世界当中,也确实出现了这样的黏液,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站着的,而是躺在了这样的黏液当中。就像他曾经强行逆转了羽墨身周空间的规则一般,六道也对他这样做了。 他躺在这黑色黏液之中,缓缓地往下陷,越来越深,眼看面部就要全部没入。未知的永远是最让人恐惧的,而黑暗以及虚无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若是一般人,早已在这黑色黏液当中不断翻滚以求能够脱离,但是辛椎没有动。 当他完全陷入黑色黏液之中后,他却像是投身向了另一片光明。这光明渺远而空旷,如同系结着寰宇的一切法则。 “天道之上!天道之上!” 辛椎不知道究竟是谁再说话,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发现是自己在说话。这个时候他大概醒了三分,但是精神世界仍旧被六道控制着,“六道,这只是骗人的伎俩,你如何来蒙骗我?” 一只眼睛出现在了这一片光明当中,眼睛一睁一眨,“这是你的命运,天道之上,长谷,你本来有机会成为天道上人的,但是你放弃了。” 辛椎道,“六道,你费尽心机,用上万年编织如此一个谎言,又能做什么呢?” 六道深沉地一叹,“天外会吃人。没有人能够突破这一方地域限制,即便出去了,也会被天外吃掉。” 六道对辛椎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万年了。” “我少年时,曾是一个僧侣,那个时候的我,有一个师傅。师傅对我不是很好,有时候甚至有一些苛刻。师傅说我身上有大业障,天大的劫难会因我而降临。我问师傅说为什么,师傅说我是怀着六欲而生,分为六道。六道之意:乃取畜生道之厉,地狱道之忍,阿修罗道之绝,饿鬼道之舍,人道之谕,天道之上。然而这只是我给你们编织的谎言,真实的六道乃是见欲,贪美色奇物;耳欲,即听欲,贪美音赞言;鼻欲,香欲,贪香味;舌欲,即味欲,贪美食口快;身欲,即触欲,贪舒适享受;意欲,贪声色、名利、恩爱。 “彼时的我并不相信这些,因为我本身处于业障之中,难见光明,一身戾气,哪里知晓苍天大道。后来寺庙因我而毁,积攒十万年愿力的大佛也只是堪堪将我变成了普通人。但是即便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已经有了足以毁灭人间的力。那时候有一个来自中土的画师找到我,说给我画一幅像。我欣然接受,因为不过画师而已,不能伤到我。 “画师给我画了六副像,取人之极恶六端,真是可怖丑恶。我要动手杀他,画师却说我本来如此。我自然不信,彼时我自认大德,不过二十许岁的年纪便助同门早登极乐。画师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不以为意。恶人放下屠刀才立地成佛,善人一生只受欺凌却难以成佛,我不承认自己是恶人。 “画师说我是善人,受真佛点化的大善之人。他说只有善人才能放下屠,立地成佛则是大德才能办到的事。我忽然开窍,原来如此。有大能力,大德品的人,哪怕受他人谤讥,也能放下自己夺取他人生杀之权,可以称之为佛了。画师见我晓谕,而后在我眼前崩散。崩散之后,我看到一副维摩经变图,才知此人乃是中土早已逝去的吴道子的一缕残魂。也正是他给我画的六副像,让我看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辛椎看着这只眼睛,“那你究竟是什么?” 六道幻化的那只眼睛眨了眨,“我乃天魔,长谷,我就是一直以来给你说的万万要小心,不可沾惹的天魔。但是这只是我的来历。我用了几万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了自己的这个来历。师傅说的是对的,我无父无母,怀六欲而生,有此极恶,绝非凡人,更非仙神。一千年一降的白骨哀促生了我的本体,天外是有魔的,那是我的根源。我在这世间存在如此之久,并非那魔之意,也非这世间之意。待我悟道之后,没有一刻没有想着如何脱离魔性。” 辛椎冷冷道,“那宫本武藏,也就是你说的要我们去斩杀的鬼武士怎么说?” 六道叹道,“宫本武藏也实在是一位奇人。我结识他之后,才有了上天一看的想法。但是我知道天外是有魔的,白骨哀也因此而生,我没有告诉他。宫本武藏创出了二天一流,于是对天劈了两剑,从此一条黑蛇便缠上了他。很快他沦为了一件彻底的魔兵,我虽然力量强大,却也不是他借助魔界之后的对手。大巫女将他封印在了地都,我便没隔千年,寻找六位与我重修之六道相配之人来压制他。” 辛椎道,“所以这就是你让我们去送死的缘由?” 六道十分平淡地道,“相对于这个世界,你们的牺牲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一千年牺牲六个人,一万年只要六十个人,十万年只要六百人,就可以避免白骨哀之灾祸遍布大和,这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一个问题。长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要仔细想清楚你身上的责任。” 辛椎道,“我看你不仅魔性未消,反而变本加厉!曾经的你,还知道自己是魔,如今的你干着魔物的勾当,还美其名曰自己为救世主!六道,你醒醒吧!倘若你真有一丝善念,现在就下地去毙杀鬼武士!” 辛椎的一番话,似乎对六道造成了某些触动,天空之中那只眼睛眨了很多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可是我明明已经摒弃了魔性。” 辛椎冷笑,“笑话!你仔细看看你做的事!每隔一千年你都会更加强大是吧?你在恐惧,你恐惧天外的魔物!宫本武藏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而你自己所说你便是出身于那里,你害怕自己会被天外魔物吞噬,你承认吧!你每隔一千年就是在汲取我们的力量来成全你自己!你这和吃人有什么区别?” 那只眼睛眨了五下,“长谷,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根本没有明白我的处境,也没有明白我做的这件事有怎样的伟大!” 辛椎闭上眼,而后说了一句,“六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这句话就像有魔力一般,让那只眼睛不停地乱转。而后那只眼睛的眸子之上不断地出现一层一层的膜,那一层层的膜不断地从那眸子之上翻开,看着就像揭开了一层一层的伤疤一样! 此时真实世界之中,百地单波仍旧没有放弃,他甚至动用了瞳术,“长谷!长谷!” 但是辛椎除了手指微微弹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伊贺天正傻眼似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习练的是至强之剑术,对于瞳术和幻术,仅仅拥有极其强大的免疫能力。想要参与到百地单波,辛椎和六道之间的博弈之中,他还做不到。 实际上他现在动手和不动手没有任何区别,因为百地单波只能在皮毛上压制六道,唯有辛椎能够真正让六道感到忌惮。因为辛椎神魂之中的写轮眼被强行压制,六道除了使用暴力,完全没有办法能够控制辛椎。所以在场的三个人当中,只有辛椎被六道侵入了神魂。 但是六道就如明神弥彦说的一样,六道不会杀死辛椎,更不会杀死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六道还要他们去地都,在没有完成这件事之前,他们一定都会好好活着。所以他们即便是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刺杀六道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一旦对六道造成了实质伤害,整个大和都会为之震动。 百地单波隐于此地上千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他把所有的注都压到了辛椎身上。但是换一句话来说,他反正是会去地都而死,今天死或者明天死,都是一样的。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一直都站在这里,他站在这里的理由就像辛椎站在这里的理由一样,同样也是为了来刺杀六道。 秋玉堂突然化作了一道黑色流光,这一瞬他爆发出来了不属于他的速度,甚至可以说这种速度已经不属于山巅武夫,而是另一种存在了! 伊贺天正即便是在这顷刻间集中了所有精神,尝试在他的神识当中尽全力让他的世界时间变慢,但也只是看到了一道模糊的残影而已。他想要动身去阻止,却发现自己的精神世界早已超越了他的实际能力,也就是说,他的眼睛大概能够捕捉到,身体的动作却跟不上!可见秋玉堂在这一瞬间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秋玉堂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伊贺天正,又掠过了辛椎,同时辛椎手上的刀已经随着秋玉堂的极快动作而消失。那把刀就像是迎来了真正的主人一般,登时布满黑色烈焰! 原本正在侵入辛椎神识的六道,本来在现实世界当中缩小得只剩下一只眼睛,此时他突然从空中出现原本的身体。 就在此时,百地单波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只黑色刀尖。 刀尖戳穿了一样物事,所以才会被百地单波看见。那样物事是六道的身体。六道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受伤了,因为他即便是受伤,也不可能会是身躯受伤。现在就算将六道劈散成了数百万个粒子,六道本身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今天这把刀不太一样。这把刀曾经在对付羽墨的时候,发挥出过亿万之一的皮毛威能。如今在对付六道之时,也只是比当初劈晕羽墨时,多了一丝威能而已。 六道低头,没有任何表情。 秋玉堂收手,将刀从六道的胸膛之前拔了出来。 六道后退两步,然后喘了一口气,随后他发现自己这属于人类的下意识动作,并不能为他缓解任何痛苦。他开始准备压制伤势,却发现身躯完全麻痹,他失算了。 第569章 折扇 刀尖戳穿了一样物事,所以才会被百地单波看见。那样物事是六道的身体。六道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受伤了,因为他即便是受伤,也不可能会是身躯受伤。现在就算将六道劈散成了数百万个粒子,六道本身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今天这把刀不太一样。这把刀曾经在对付羽墨的时候,发挥出过亿万之一的皮毛威能。如今在对付六道之时,也只是比当初劈晕羽墨时,多了一丝威能而已。 六道低头,没有任何表情。 秋玉堂收手,将刀从六道的胸膛之前拔了出来。 六道后退两步,然后喘了一口气,随后他发现自己这属于人类的下意识动作,并不能为他缓解任何痛苦。他开始准备压制伤势,却发现身躯完全麻痹,他失算了。 六道的境界,早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揣度,甚至就连山巅武夫,也只能略微窥得他一星半点的能耐。 他的肉身已经不能算是肉身,而是一种物化的体现,如若他不需要肉身,他随时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这和纪行可以随时随地任意改变自己的形式很像。只不过纪行是因为拥有太过高明的魔道境界,他强大的神识能够将组成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粒子控制得如驱臂使。六道则是因为境界临近于这个世界允许的顶点,而利用天地法则取了巧,但是虽说他的存在形式不比纪行高明,相对这方世界而言,他却算得上是神明了。 因为他和纪行能够在这方世界调动的力量,几乎是一样的,毕竟这方世界允许的上限只有如此。 六道看着秋玉堂手里的刀,他尝到了寂灭的滋味。在那把刀击中他的一瞬间,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不论是神魂,又或者是肉身,甚至是他对自身的控制,都被这一刀切断。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辛椎会带着这个出现了,不,这把刀原本就是在秋玉堂手里。六道不是蠢人,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明白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针对他做的一个局。 会是谁在做这个局?明神弥彦?即便明神弥彦尽全力将自己摘出他的视线之外,但是他不相信明神弥彦有这个本事。或者从一开始就是他自认为最得意的弟子——长谷,谋划的这一切? 那把刀仍然握在秋玉堂手中,六道深深地看着秋玉堂,像是要把秋玉堂看穿。 可是原本在六道眼里十分弱小的秋玉堂,此时却变得越来越模糊。六道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伤势太重,还是秋玉堂实力在这一刻变强了。他环顾一圈,而后化作一团紫色漩涡,凭空消失。 辛椎顿时醒转。 秋玉堂也在此时恢复了正常,他看着深不可测的辛椎,缓了会儿才将刀递过去,“长谷横刀?这……兵刃本就是你的吧?” 辛椎收了刀,并没有解释,忽地拔地而起,消失在了天际。 与此同时雪山之巅,吹雪已经身处一片剧烈风暴之中,四周的温度已经被她几乎降低到了绝对零点。她伸出手掌,眸子已经变成了白色,“结束了!” 明神弥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的,结束了。” 镜像世界瞬间崩塌,雪山之巅吹起一阵巨大风暴,像是要将天捅出一个窟窿!吹雪恢复了正常状态,她收手了,扭头看向一边,“这不可能。” 明神弥彦淡淡道,“为了此事我甘愿为他人棋子,吹雪,六道遇到对手了。” 吹雪看着明神弥彦,“明神,你犯了弥天大错!我将使用我介错人的权力,剥夺你的力量,灵魂,以及生命!” 明神弥彦笑道,“吹雪上人,六道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力气来对付我。” 吹雪指天,向前踏出一步,而后苍穹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繁奥结界,结界之上流转着不下三百个人的影子,那都是曾经六道之下的至高忍! 明神弥彦缓缓升空,一伸手便触摸到了这结界,他浑身衣物飞舞,金光灿灿。从他身躯之上散发出的金光,犹如一柄一柄的利剑,刺透这结界之下的一切。 “吹雪上人,我想你也很感兴趣我这一千年,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了吧?”明神弥彦已经完全淹没在了他所散发的金光之中。若非那结界将他与外界分开,大和的人一定会觉得这世上多了个太阳。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他仍旧在发光发热。炙热的高温将吹雪降下的温度又升了上来。一种跨越上万年的诡秘力量自他的身躯当中源源不断地冲击着这个世界! 吹雪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只见她将伸出的手往下一按。那穹顶之上的结界竟然缓缓挤出来一个巨大无匹的金甲武士! 金甲武士一出现便向着明神弥彦展露着自己的锋芒,武士抬手,剑尖的紫红锋芒对准了明神弥彦的额头。明神弥彦相对于这把剑,只是如同蚂蚁大小! 明神弥彦微笑,“你们都忘了,吹雪上人,你也忘了。你以为能够将我推向深渊,但是我本来就来自深渊。” 他是大巫女的后代,也是大剑豪的后代。 他所散发的炙热光芒,已经成了犹如实质般的存在。他体内仓皇的力量犹如没有尽头一般,不断地向那金甲武士喷涌而出! 明神弥彦平静地看着金甲武士,淡淡地道,“奥义·天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刹那间世界变得一片光明,吹雪只在顷刻间便被这光明淹没。绝对的光明等同于绝对的黑暗。金甲武士失去了目标,因为它看不见明神弥彦在哪里了。 而在这近乎于黑暗的光明之中,竟然还有一个比这等光明更加明亮的事物存在,他就是明神弥彦本身。明神弥彦终于舍弃了他在镜中的世界,投身于现世世界之中。他缓缓走到吹雪身侧,但是吹雪却已经分辨不清自己身周是否有人了。 “吹雪上人,你说你眼前的,是真实世界,还是在幻象之中?”明神弥彦平静地道。 吹雪如同瞎了一般,伸手摸了摸,“你早有准备。” 明神弥彦摇头,“我不是早有准备,只是一直在等而已,等不到也没有关系。不过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吹雪上人,六道之死已成事实。” 他伸手,一点一点地将曾经自己屈身的碎裂的镜子贴到了吹雪身上。从今天开始,吹雪便被他永远封印在了他所编织的幻境之中了。 做完这一切,明神弥彦便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但是他永远也想不到,纪行布下的这个局,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六道受伤而已。 六道遇刺的消息就像不死的野草一般在大和疯长起来,只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对六道遇刺的真实情况知之不详。 一时间六道,吹雪,明神弥彦失踪。百地单波重伤归隐。有光府的话事人竟然突然就落到了最玩世不恭的伊贺天正身上。但是唯一知晓真相的伊贺天正,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封口。不管幕府怎么逼问,他都始终不发一言。 时间已到初夏。 幕府迫于境内的各方压力,不得不召回在南临的绝大部分布置。伊贺天正亲笔执信,信中的内容十分简单: 小林桑,故乡的樱花谢了,快回来吧。 当服部小林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距离掌握南临朝政,其实已经很接近了。只要在给他一年时间,他就能够将手伸到南临的权力核心。但是那封信实在来得太古怪,古怪到了让他感到心慌的地步。 他和伊贺天正的关系可说不上好,但是伊贺天正这封信,却像是拉家常似的。同时幕府发来的消息也很奇怪,只有四个字:惊变,速回。 于是在南临扎根数十年的幕府军队,浩浩荡荡地又往回赶。这让本来都开始打算割地赔款的南临一头雾水。大和撤军不是小事,因为这牵扯到方方面面,甚至会让大和蓄积了上千年的准备毁于一旦。所以南临猜测大和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但是目前为止,南临却根本弄不清楚大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和将六道遇刺的消息封得很严。莫说是南临了,就连大和本身也对这件事知之不详。虽说有光府与大和幕府之间有着利益冲突。但是大和幕府又依赖于有光府诸位至高忍以及六道的影响力。一旦有光府出现了剧变,幕府的行动也会因此受到掣肘。 而在三十六路诸侯国那边,一个女子望向东方。 女子俏美的脸蛋被头巾裹着,即便如此,一身朴素的衣裳并不能遮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任谁见了她的背影也知道她是一个美人。因为这个地方,大和也在撤军。曾经一个大和武士,大概能管辖一个村庄,但是这段时间因为大和的大规模撤军,十个村庄也见不到一个大和武士。她知道,她曾经的手下,在大和得手了。 大和为什么撤军她很清楚。因为大商。她是知道秋玉堂是去做什么的,既然大和撤军,那就意味着六道一定出事了。而六道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意味着大和的保护伞发生了动摇。这就会让大和面对大商少很多底气。而六道若是殒命,这会让整个大和的权力分布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这个时候大和调兵回去,也是各方势力为了召回力量而做准备。 清音谷主拈起一根树枝,蘸了蘸水,洒向身前。许多人围在她身边,听她诵读道义。这里的人也因为她而重新拥有了信仰。 而在大和这边。 即便大和幕府如此封锁消息,六道遇刺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但是不管大和幕府如何因为这件事发狂,整个动乱的始作俑者,并不在乎大和的暴躁。 纪行很清楚,南临会以极短时间内可见的速度恢复元气。而且经过大和入侵之后,南临必然会对大和更加防范。这都是可以想见的事。 当秋玉堂回到南临的时候,他看到的南临已经是满目疮痍。他回到了清音谷,早在三个月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身体之内有一样东西流失了,那是他在极短时间内变强的来源——泥脸怪物。 泥脸怪物在他的神魂当中已经消失了三个月了。而他的实力增长也在那一天起戛然而止。他现在大概猜得出来泥脸怪物的来历,这个人他曾经也认识过,甚至有过不浅的接触。纪行,影子大侠,三刀神师,泥脸怪物,这些身份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恍恍惚惚间,他曾经以为和自己能够平辈相处的人,已经站在了这世间的最顶峰,而他就连沦为他人棋子的资格,也只是勉强够格。 他一抬手,清音谷当中许多草木拔地而起,而后被空气当中的无形刀剑不断削剪。那些圆木被削成了各种形状,而后不断契合,在清音谷的这条大湖当中,很快就出现了和曾经一模一样的一个凉亭。只是这个凉亭已经换了主人。 秋玉堂在这个凉亭当中做了一个躺椅,他坐上去,神识瞬间覆盖住了此处,甚至他还将神识延绵到了都城齐内。 白象皇宫当中的白象真人神色微动,他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而后他望向南华大师。南华大师的表情与他一样。二人相视无言。而后南华大师道,“我南临又多了一位山巅人?” 白象真人不太确定,他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清音谷方向?这……怎么可能呢?清音谷主就算是得了天大的际遇,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自己的神术修为提升到这种……与我们想比也不遑多让的地步……” 南华大师摇头,显然是不认同白象真人的话,“怕是,这个人要比你我要强啊!” 与此同时身在清音谷的秋玉堂手一招,一把他曾经把玩多年的折扇不知道从谷中的那个地方飞来,又回到了他手中,他看着这折扇当中的山山水水,同时对整个齐内对话,“今天起,我便是清音谷主。” 第570章 内斗 身在清音谷的秋玉堂手一招,一把他曾经把玩多年的折扇不知道从谷中的那个地方飞来,又回到了他手中,他看着这折扇当中的山山水水,同时对整个齐内对话,“今天起,我便是清音谷主。” 刚说完这句话,秋玉堂原本灰白的双眸,又变回了死气沉沉的黑。他抬头看向天空,仿佛望着身处苍穹之上的纪行。纪行最终还是收回了能使秋玉堂看穿迷障的能力,不过曾经对秋玉堂肉身的改造已经是既成事实,纪行也没打算收回去。他现在在于天外异魔的对抗当中虽然很缺助力,甚至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但是也不是个吸血鬼。 秋玉堂这几个月里一直都在感受着自身力量的渐渐衰弱,到了灰眸消失之后,这种衰弱便停止了。他目前的境界只是堪堪真灵七境,但是体魄却是实打实的无暇体魄。只不过他现在的情况很怪,当初纪行改造他时,是将他当成一个容器来改造的,使他能够随时承受超越山巅之上的力量,并且也能够随时爆发出超越山巅之上的力量。现在改造还没有完全结束,纪行便撤回了在秋玉堂身上的培养。 这就让秋玉堂的无暇体魄说不清到底到了第几转。若是他有足够的灵石,或许能够达到当初击伤六道时的水准,若是按照他现在这种衰弱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勉强能够与真灵九境过招而已。 所以南华大师与白象真人对他的褒贬才会不一。 南华大师仅凭那一道神识传音便看出来了秋玉堂的虚弱,所以他以为秋玉堂真实实力远不止于此。而白象真人则看出来秋玉堂的霸道,他觉得刚则易折,秋玉堂极有可能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很容易便会实力骤降。显然他二人因为性格原因,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很难说他们俩谁对谁错。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俩现在都不知道方才发出神识传音的是秋玉堂。 所以南华大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发出来了疑问,“上一任的清音谷谷主既然不可能,那或许是她门下的弟子呢?但是……” 白象真人也想到了这点,“她清音谷门下不是只有女弟子吗?” 南华大师摆手,“数月之前,清音谷出现的那个山巅之上的剑士,你有没有感到似曾相识。” 白象真人叹一口气,“什么似曾相识,他虽然改容换貌,但那分明就是秋玉堂啊!”璇玑他反应过来,“秋玉堂……如今这么有本事了?” 他们直到今天都不知道,南临解围与秋玉堂有着直接关系。 秋玉堂坐在清音谷,这回他的眼睛算是彻底瞎了,治都治不好那种。但是他知道这是获得力量的代价,南临解围,他还活着,上任清音谷能够在三十六路诸侯国安心传教,双目失明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他如今仍然拥有着他人不敢小觑的实力,守护南临绝对是足够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昆仑山巅。 纪行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喜怒哀乐几乎是轮着在他脸上出现。潜藏在秋玉堂神魂深处的泥脸怪物,正是他的手笔。而那泥脸怪物则是取自他的憎恶相。当他的憎恶相单独存在时,就会不断释放他原本所有的阴暗面。 所以他这段时间不管面对任何人,都十分的和善,甚至可以用极好说话来形容,连提司大人都能和他开起玩笑了。而憎恶相在秋玉堂神魂当中时,却表现得极其极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然而当他这两种显相重新汇在一个身体当中时,就让他出现了一系列的转变。 时间过去很久,这期间纪行有不下十次差点灵台失守,而后被那黑色闪电劈死。但是这也是他必须要承受的风险与代价。相对于当初宋千会他们对付梅生,他纪行一手操控了南临,大商,大和,以及六道这整个大势,仅仅只是憎恶相难以融回本体,这点损失已经很小了。恍如一场大梦,纪行总算醒转。 他抬头望天,坏空的境界让他双眼间的威慑力又回来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了,朋友。” 天外的魔沼蛙第一次感觉到了真实的威胁,它被骗了。纪行先前所作的一切并不是仅仅要来天外看看而已,而是直取它本身。而且纪行让它产生的那么一丝危机感,甚至让它有了一种异样的快感。它本身就是魔道使徒,彻头彻尾的魔物,所需要的境界刺激正是这种有可能会威胁它的东西。而且纪行对它隐隐间的那种压迫感,让它有说不出的愉悦。 它现在很好奇纪行在它的压迫下究竟能够成长到哪一步。但是它并不打算放弃对纪行的打压,这种不公平的对抗,能够让它从中找到乐趣。而且这种恶趣味,对它的境界也有刺激。 即便纪行如今已经确定了魔沼蛙大概是个什么身份,魔沼蛙也没有觉得自己会在这场博弈当中会有输的成分。它现在考虑的仅仅是自己在这场博弈当中的获益,到底是减少,还是比之前更多。 因为大破也意味着大立。差不多每隔一千年,它就会带着它的子子孙孙来一次。每次它都能从这方世界吸收走海量的天地本源之气。这种本源之气取自山川大河,江海湖泊,乃是生灵万物生长之关键,没有这个东西,那方地域连灵气都不会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看起来每隔一千年都是人类大胜,其实每次都是以这方世界惨败收场。整个世界都是魔沼蛙的盘中餐,只是它依赖世界的修炼方式,受限于叵测天机的影响,不能够做到随心所欲而已。但是这并不影响它对这方世界的蚕食,只是要花更多的时间而已。这几十万年甚至是数百万年下来,它对这方世界的蚕食已经到了快收尾的阶段了。 可以看见八十一州,现在能够适宜生存的,不过只有一半不到。而真正能够产生大量强者的,只有大商一地而已。可以这么说,魔沼蛙已经把这天下九成九的地方都霍霍得差不多了,一旦这天下彻底被它的阴暗所笼罩,那么天界布置下来的一系列法则也就被它这样慢慢磨掉了。届时一旦被它掌握这方地域的主动权,它的境界很有可能会暴涨到真魔,也就是小自在的境界,甚至会直逼魔头,也就是目前纪行才有的坏空之境! 因为不说魔物,就说大罗金仙,那也是个个都有自己的天地作为洞府的。魔头拥有一方小世界,那也是十分合乎情理的。 所以魔沼蛙对着这八十一州垂涎欲滴,可不只是图这个世界那么点儿灵气。而当这方世界出现一些比较强大的“蛊物”的时候,它有时候会像嚼颗糖似的将他分解而后吃掉。有时候它会将他养起来,让这个比较强大一点的人培养出更多强大的“蛊物”,方便它吞噬。因为人类自己对一方天地资源的掠夺,总是没有穷尽的,而它不方便现身于此地,就只能吞掉这方天地比较强大一点的人了。 只是到目前为止,像纪行这么强大的“蛊物”,它且不说没能吞掉,就是连牙也都被崩掉好几颗了。不过它并不着急,因为只要它的本体接近这方天地,它有理由相信纪行会在他面前变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事实上也是这样的,不管纪行他有再多底牌,他所拥有的仅仅是在这方世界最强的,而相对于亿万寰宇,那还只是起点而已。 而此时的大和,正处于一个巨大的惊变当中。六道消失之后,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死了还是仅仅只是失踪。可伊贺天正又没有对大和的诸多武士做出更多的指示,这就让大和各大家族乱做了一团。 所有家族都在这场内部动荡之中尽最大努力保全自身,而有一些大家族则是想要在这次内部动荡之中获得更大话语权以及利益。看似精悍强大的大和,只因为六道遇刺,一瞬间变成一盘散沙。一时间,似乎各方势力都在等待有光府的态度,他们都寄期望于有光府能够给出一个确切消息,六道究竟是否还存活,现如今的状态又是如何。 因为六道一旦不再具有威慑力,那么大和的某一些家族定然就要跳出来将规则重新洗牌,甚至就连控制幕府都有可能。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支持大和皇室正统的六道已经不再具有威慑力的基础上。 可惜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伊贺天正的态度,伊贺天正又能够等谁的态度呢?他现在对实情的了解,仅限于六道,吹雪,明神弥彦消失。而且当六道消失之后,他已经感觉到地都有异动,这段时间他一直守在地都。就像远古时候大和的大剑豪一般,沉默地守在大和最危险的地域。 至于大和那些权力争斗,伊贺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去管了。 如今的伊贺再也没有叼着一根草茎,他盘坐于一片幽森而静谧的峡谷之底的入口处。峡谷中溢出森森寒气,阳光也不能从峡谷顶部直射入底。森冷的阴风呼啸,将伊贺背后扎起的头发卷得高高扬起。 他背后是一片平原,平原之后便是宜人居住的地带。他知道服部小林和柳生马守已经回来了,安抚有光府人心的事,服部小林自然抢着会去做。他感觉到,当自己还没有成为至高忍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曾经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似乎随着六道受伤,突然就不再是问题。现在的他能够更加直观地看到这真正的天地有多么伟大而神秘,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剑道,仍然可以有一段路走下去。 那种剑道,便是宫本武藏曾经追求过的剑道,足以开天。 但是现在的他不仅要将剑道再次往上拔高,他最紧要的便是看住这个峡谷,因为这里就是地都。曾经数百个像他这样的至高忍命陨于此,每一代至高忍都要从这个峡谷进去。所以这里一旦有什么异动,他便是阻挡灾祸的第一层屏障。 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论曾经六道所言是真是假,六道遇刺之后,大和许多情况确实是发生了改变。这改变不光体现在派系党争上,也在另一些玄之又玄的地方。 到了即将落日之时,天空撒着金黄余辉,为峡谷之前的平原铺上了一层金箔。此时峡谷入口处响起悠悠笛声。笛声婉转悠长,犹如牧童骑牛时的娴静,又有对逝者亡魂的悼念。 平原上的浅草此时渐渐荡漾开来,伴着沙沙声,一层一层的浅草如同涟漪般在这平原上散开。而这每层涟漪都会经过一个人,而后此人背后高扬的发丝更加高扬,宽大的素白衣袖也随之鼓动。笛声没有停下来,这悠长乐声仿佛已经融入了这余辉之中。 风,风卷着笛声,飘摇着就上了天,同时将跪坐在平原上的年轻人与天空之间的距离拉长。年轻人终于是停止了吹奏,他将竖笛轻轻放置在草地上,直立而起,望着眼前的峡谷,算是对曾经的前辈们默哀了。 几道黑影从峡谷口一闪而没,留下嗖嗖几声。随后又有几道。只是这点动静,还不如这里的风声大。然而就像暴风雨到来前的几滴雨珠下落般,很快峡谷口便犹如蝗虫过境般喷涌而出无穷无尽的黑暗!影子!全部都是影子! 伊贺天正距离峡谷口有数百里之遥,以那些影子的速度最多不过三十息就会冲到他眼前! 他看着峡谷口,就像是要看穿这谷内究竟是谁在操控着这一切一般。其实他已经知道里面有什么,那是他真正的老师,二天一流的创始人,宫本武藏,如今的鬼武士! 风越来越急,影子们也越来越逼近了! 伊贺天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突然拔刀,“哈撒!” 一道巨大风暴卷着喷涌而来的黑影,又将它们尽数卷了回去! 第571章 遗漏 是啊。 纪行沉思良久,他心中的那个结到今天终于是解开了。原来头顶劈他的那个玩意儿就是异魔头子啊!难怪这家伙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想到自己手握的两把刀,一是重刀,二是伤刀,几乎都是用来对付异魔的神兵利刃,看来叶圣南和何先生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事了! 宫本武藏当年开天必然是要去天外一探,而他一旦成功,则必定会威胁到天外异魔!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好好的大和剑圣成了地都之下的鬼武士了!看来异魔头子不光是在对付大商,连带着大和以及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防范! 如此一来,纪行心中踏实多了。因为一旦解决了天外劈他的那家伙,便意味着彻底解决了异魔之乱。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天外的异魔并非他想象中的异魔,而是真正的魔界使徒! 现在摆在纪行面前有了一个藏得更深的疑点,那就是六道究竟是什么人。辛椎对他语焉不详,纪行可以理解,因为辛椎当时受于境界限制,不太可能看到太多,所以辛椎现在也没办法告诉纪行更多。 于是纪行开始一个线索一个线索地理了起来。 首先是明神弥彦找上秋玉堂,让秋玉堂刺杀六道。修为到了明神弥彦这个层次,要找人刺杀六道,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师徒不睦了,更有可能是因为有刺杀六道的必要。而且明神弥彦还说了,秋玉堂去刺杀六道之时,没有人会阻拦秋玉堂,这说明六道的所有弟子都盼着六道死。这种事要是放在大商,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尤其是在纪行还没有看出来六道与他的那六个弟子之间有什么直接的冲突和矛盾的时候。 纪行不相信明神弥彦对六道动杀心仅仅是因为辛椎曾经被六道逐出这么简单。也就是说六道必然是有什么让他那六个弟子感到十分恐怖的东西,而且这种恐惧让明神弥彦这种人也不得不想办法杀死六道。 其次是伊贺。纪行不相信伊贺真就像他表面上变现得那么人畜无害。任何一个人只要活上了千岁,绝对没有一个是傻子。据伊贺所说,他曾经也想过要刺杀六道。 但是为什么百地单波他们也不会阻止有人刺杀六道呢? 就纪行所知,六大至高忍最终都是要去地都的。这件事那六大至高忍肯定心知肚明,既然他们一直都知道这个事,那他们必然不可能是因为贪生怕死而反抗六道。 相反,纪行还从明神弥彦这些人身上看到了他们对六道有极深的尊重。 纪行做了一个假设,首先六道是维护整个大和稳定的最重要的力量,没有六道的话,现在的大和已经被鬼武士跳出来全部砍死了。其次,六道每一千年选中六个人去地都,也是为了削弱鬼武士的力量。这样的话可以进一步确认六道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压制住鬼武士。按辛椎所说,鬼武士就是宫本武藏,而六道要让他的六个弟子去赴死,是为了他自己的强大。纪行也可以理解为只要鬼武士被削弱了,那六道就相对来说变强大了。 同时纪行猜想,会不会他那六个弟子在对抗鬼武士的时候,六道会汲取他那六个弟子的力量呢? 想到这里,纪行恍然大悟。因为他想起来了辛椎的写轮眼。在辛椎的神魂深处,那写轮眼的力量来源正是六道。也就是说,六道完全有能力,也有手段将辛椎的力量收回。那么数万年来,去往地都斩杀鬼武士的至高忍们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至此,一个完整的脉络在纪行的脑海当中形成。 当年宫本武藏为了开天,创出二天一流,但是被天外异魔提前发觉了。假设宫本武藏足够强大,甚至能和纪行现在相提并论,但是宫本武藏绝对不可能有纪行身上所携带的那么大的一块极品灵石。那么宫本武藏在与天外异魔的对抗当中落败则是板上钉钉的事。 六道仙人在那之后肯定看到了宫本武藏的下场,所以六道绝对不会像宫本武藏那样傻傻地往天上冲。甚至宫本武藏创出二天一流打算开天这个馊主意,弄不好也是六道提出来的。 之后宫本武藏可能是因为太过强大,天外异魔认为他可以利用,便像当年对付太庚皇帝那样,将异魔植入到了宫本武藏的身体里。很显然宫本武藏没有生在大商这么强大的国家,太庚皇帝因为雄厚的国力,以及深藏不露的阴阳家的帮助,多活了二十多年也没有变成异魔的傀儡。但是宫本武藏可能在抗争过几年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自我。 恰巧在那个时候,大和还有一位相当强大的巫女,巫女给宫本武藏施加了一个厉害得没边的结界。这个结界很有可能是汲取天地力量为能量来源的,每隔一千年异魔入侵的时候,天地灵力空虚之时,便是这个结界松动之时。 同时在这个时候的六道,也就开始有了收徒对抗已经变成了鬼武士的宫本武藏的念头。因为若是六道本人亲自去上的话,能不能打得过宫本武藏还是两说,天外还有异魔盯着他呢,他自己傻乎乎上去了,要是被天外异魔玩死了怎么办? 纪行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现在就处在这种直面天外异魔的窘境当中,但凡有一点儿异动,他虽然能够扛过天外异魔的毒打,大商其他人呢?而六道仙人就算他很强,也没有纪行的极品灵石来得持久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而在这个时候,纪行联系起来辛椎所说的六道让他的弟子们去犯险。恐怕此人此举,一是真的为了诛杀鬼武士,避免自己与天外异魔产生直接冲突,从而被天外异魔盯上。二则是他打起了宫本武藏的主意。因为宫本武藏的强大毋庸置疑,若是能够将宫本武藏的力量汲取出来,说不定就会成全了他六道。这三嘛,就是辛椎所说的炉鼎了。当年辛椎肯定是看到了什么,甚至他有可能直接看到了六道对上一任六大至高忍在斩杀鬼武士时做了手脚。但是这些纪行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刨根问底了。 他现在最关注的事是接下来六道的反应。 果不其然,明神弥彦真的给秋玉堂在南临安排了一个身份。而纪行这边已经和钦天监交接好了。在秋玉堂还没有通过南临与大商之间的正式渠道与钦天监取得联系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到了辛椎手上。 有关六道的一个局就这样展开了。 而辛椎在经过半个月的养精蓄锐之后,也踏上了回到大和的路途。 这个时候的大和仍旧樱花烂漫,六道老光头依然像曾经那样在有光府的各个大街小巷东走西走,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徒弟对他做的一切手脚。事实上六道仙人并不在意他的弟子们对他做什么,莫说是刺杀,就是明神弥彦公开向六道宣战,六道也只会当成耳旁风。 此时的明神弥彦几乎每天都要去一次雪山,看看吹雪。六大至高忍当中,最让他摸不清态度的只有吹雪。因为吹雪与六道之间的联系既不是师徒,也并非妇女,但是明神弥彦又知道吹雪与六道有着血缘关系。若是吹雪要挡他的大计,他也只能尝试是否能够将吹雪困在他的幻镜当中了。他为这一天其实已经准备了很多年,吹雪在悟道当中并没有意识到整座雪山都被明神弥彦做了手脚。 又过半个月,刺杀六道的准备紧锣密鼓。秋玉堂他已经回到了大和,他如今实力不俗,倘若辛椎在刺杀六道的过程当中有一点儿意外,他便可以作为后手。在这个时候,秋玉堂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泥脸怪物应当是来自大商的某个高人。因为泥脸怪物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明神弥彦想要找到的人,除了泥脸来自大商,已经没有别的解释了。 但是秋玉堂现在一点儿也不介意泥脸怪物的出处,只要能够让大和在南临撤军,他一切代价都可以承受。 当辛椎踏上大和的土地之后,他明显感到写轮眼有了动静。但是那层阴阳咒印上还趴着一只白玉龟,如此强大的写轮眼,再加上没有他的一丝力量加持,也只能紧闭着没法睁开一点儿缝了。 如今的辛椎功力极高,高到了能够承受纪行的痛苦的程度,所以当他出现在大和的时候,没有惊起一丝波澜。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就像他给羽墨的印象一样,深不可测,全无声息。 哪怕是明神弥彦也察觉不到大和境内多了一位强大的刀客。 这天,六道老光头照常经过百地单波的立食面馆,吃完了面后,他又要了一壶清酒。正喝着,天外的日头已经渐渐地往下落了。六道老光头看着缓缓下落的夕阳,叹一口气,“我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为什么会这样呢?” 伊贺守在面馆之外,听见六道仙人说话,“六道老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六道仙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清酒倒了一些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指蘸了蘸酒液,随后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正在这个时候。 “你好,小天正。好久不见。” 伊贺正在注意六道老师的怪异举动,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诨名,当即僵在了原地! 百地单波将脖子上的抹布取下来,将六道仙人刚刚画好的圈给擦掉了,“老师,该回家了。” 六道仙人欣慰地看着百地单波,“你越来越勤快了。” 就在这时,整个立食面馆都发生了惊天的变化!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所有实物都开始粒子化,不论是桌椅板凳还是墙壁屋顶,全都成了砂砾一般的虚像朝着天空消失! 百地单波原本厚道的模样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变了个人!他的双眼眼球上各多了三个闪着红芒的樱花印记,随着他近乎于无情的嗓音,“这是六道老师您赐给我的,奥义·无限月读!” 遮天蔽日的黑鸟盖住了整个天空,近乎于无穷的力量只在一刹那便作用在了六道仙人身上。肉眼可见六道仙人一身的金气都在被月读吸收而走! 伊贺天正还没有从见到故人的惊喜或者说震惊当中醒来,便看到百地单波出手了。 来的人是辛椎,也是伊贺天正心中的长谷横刀! 说实话辛椎一见到六道的第一面就出手,伊贺天正还信,但是一向无欲无求的百地单波怎么一见到长谷君回来就要对六道老师动手? 就在此时,雪山之上的吹雪睁眼了,然而在她睁眼的一瞬间,便发现了自己所在世界的异样!她在镜子当中! 明神弥彦平静地对她道,“百地单波忍不住了。” 吹雪毫不意外,“他喂了六道上千年的毒药,怎么不等长谷回来再动手?” 明神弥彦温和一笑,“我把长谷君叫回来了!” 吹雪眼神一凝,哪里还等得! “一群目光短浅的蠢货!六道若死,天地不存!”吹雪双手结印,开始破镜! 然而准备刺杀六道的正主却一直没有动手,只见他一把将伊贺推到自己身后,“六道,你没有想到吧。” 六道仙人仍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对着刚刚自己画圈的地方,又重新画了一个圈。百地单波嘴角勾起,似乎觉得十分的有意思。一瞬间六道的气变得混沌而杂乱,却又像永不枯竭一般! “孩子,我教给你的瞳术不好用吗?为什么非要放弃它?”六道仙人平静道。 辛椎在原先的门外并未动一步,“当初我以为是自己偷学来的,没有想到是你有意为之,无非就是想将我绑上来,永远不能逃脱你的压制。你的瞳术确实不好用,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的瞳术,你骗了六万年前那么多人,一千年前发现骗不了我,终于是要揭下你的面具了吗?” 第572章 序章 洪管家重复着每一次见到纪行总会说的一句话,“你进来吧。” 没有他人对待纪行的那种小心翼翼,只有平静,就像看到一条从家里跑远了的狗回来了一样。纪行看着老洪头,过了会儿才道,“老洪……” 洪管家仍旧如同往日一般没有什么废话,“不必多说,你是要伞。” 纪行沉默会儿,“何先生早就安排了一切是吗。” 洪管家转身,安安分分地立在了院子里何先生曾经经常坐的躺椅旁边,神态恭敬,如同何先生还在这里一样,“老爷的事,我一个做下人的,是从来不过问的。但是府上还有什么你现在想要的东西,也就是那把伞了。” 纪行道,“老洪,你怎么不老呢?” 洪管家并不介意纪行打探他的由来,“都是老爷给的。狗呢?不见你带回来。” 纪行知道洪管家很排外,他第一次带白芙他们回来的时候,洪管家甚至不让老邢他们进门。现在他提及狗子,算是对狗子的一种承认了。 “他伤还没好,在皇宫里养着,我问到了治他的法子,应该没什么事。”纪行道。 洪管家嗯了声,“老爷的伞太重,我拿不动,你自己去取。这个院子里的物事,都是好东西,少爷,你现在应该也看得明白了,老爷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要你做的事,可不只是这一点。” 他指了指天上。 纪行抬头,眼神深邃,可是当他看向这天空之后,神情却满是敬畏,“我在天外眼中,只是一条,仅仅一伸手还碾不死的虫子而已。对手的强大远超想象,我等凡人,要诛仙屠魔,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洪管家十分平静,“老爷是有大本事的人,他给你的,自然是他认为足够让你应付眼下的这一点……小事。凡是你能够用眼去看,用耳去听,思想能够触及到的,都是小事。” 洪管家的话很有深意。不过纪行听得明白。只要自己能够理解的存在,都有本法可以找出应对的方法。可是目前为止,纪行出了积蓄力量,真的没有别的手段。 在对付六道的时候,他还可以用刀去劈,可是面对这天外异魔,他又怎么去应对?用刀劈会有效果吗?又或者说,他手中的刀,真的就是那么用的吗? 洪管家对纪行道,“拿了东西,就赶紧去做你的事吧。老爷给了我一个能栖身的地方,我得守在这儿。” 纪行在这院子里没法动用神识,院子里始终有一股力在压着他,“伞在哪儿?” 洪管家道,“老爷的卧房。” 何先生时时刻刻都带着这把伞,足以说明一切。保命的东西,自然是随时带在身上。那个时候纪行以为何先生只是一个普通富家翁,即便这个印象在这些年仍然深植于他的脑海当中。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大概能够感受到何先生的强大了。假说自己是何先生,有看不见的强敌随时盯着自己,自己肯定也会想什么办法脱离别人的视线。否则自己想做的许多布置,岂不是都暴露在他人眼前? 纪行取了伞后,回到了自己的本体,而后他抬头看天,又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眼睛,一睁一眨。他打开伞举了起来,那些眼睛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一直在劈他的黑色闪电。 然而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在天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眼睛,一个挨一个,一个挤一个,同时向着这世界投下异样的光。而地面也像是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虽然大地睁开了眼睛,没有错,那些眼睛就像草一样遍布任何地表。然而行走在大地之上的人们却根本看不见这些。纪行知道,自己在天外异魔的视线当中消失了,它正在找自己。 纪行闭上眼,向前踏出一步,不过一瞬,他又回到了昆仑。睁眼之后,他的状貌又发生了极大变化,没有了黑色闪电的压制,他的修为开始疯长,慑人的境界威压好比重锤一般砸向大地。 虽然没有了黑色闪电,但是他仍旧在贪婪地吸食着灵石中的能量。犹如无穷尽的力量仍旧在从极品灵石当中喷涌而出,将他的身体充盈得向外范出紫色荧光! 纪行不自觉拧了拧脖子,咔咔响了几下,他无比享受地呻吟一声,“呃啊!” 他手一挥,两把刀握在了手中。现在的他可以算是武装到了牙齿,伞和刀他都有了,甚至还能够做到滴血重生。现在的他对于自身唯一要解决的便是如何防止他人拘走自己的魂魄。当年他被梅生盯上了,隐尊隔着好几万里就开始收割他的阳寿,让他不知不觉当中差点儿死了。这等手段,他不相信天外异魔会想不到。 不过他看了看头顶的伞,似乎这也不算什么问题。 那黑色闪电一停下来,他的脑子就好使起来。很多以前没有办法做的推算,现在简直是手到擒来。 不顾白猿看他异样的眼神,纪行马上开始对将来进行预测。他现在无比确信天外异魔正在满世界地疯找他的踪迹,一旦找不到他,他现在还不知道天外异魔究竟会做什么。如果是他,面对一个比自己弱小许多倍的对手,而对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没了踪迹,自己也会做点儿事出来。 他看着这满布天地的眼睛,他大概能够想到天外异魔是在做什么了。就像一个东西仅仅是外表消失在了大雨当中,而雨滴溅落在那东西上面总会打出水花,那么所谓的消失也不再是真正的消失。 天外异魔从一开始的监视自己,变成了监视全天下,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所以纪行很快反应过来,一旦自己的行踪暴露,弄不好就是一道黑色闪电下来。自己虽然不会有事,但是身侧其他的人一定会遭殃。 那么也就是说,天外异魔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在切断他与这个天下间的联系。 纪行知道,自己与天外异魔的对抗,因为自己具有了脱离对方控制的能力,从今天开始,他们终于算是能在同一张桌子上面掰手腕了。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在昆仑山上待着了。对抗已然升级,他们两个现在要玩的就是各自的智慧了。 纪行他现在根本不用去试探,若是一个比自己要弱小的对手脱离自己控制之后,不管他接触到了什么人,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他接触过的人。所以纪行现在要想出一个办法,既能够传达出自己的信息,又能够不被天外异魔发现。 神识传音现在肯定是不能信赖的了,别说现在,就说他挨劈的这一年来,就从来不认为神识传音保险。 但是当全天下都被天外异魔监视起来之后,他又该怎么做呢? 所幸他当初的布置仍旧在进行着,一切都按照他所布下的局在发展。关键在于后来他应该怎么去继续接下来要做的事。因为他有理由相信天外异魔对他的警惕已经上升到了不敢小觑他的地步。 纪行举着伞,身体一瞬间雾化,而后伞收了起来,组成他身体的粒子也被收到了伞当中。一块裹刀布将两把刀缠在了这把伞上,随后这把伞升到了极高的天空。不会有人知道纪行会去往何方,因为没有人能够再找到他了。 埔鸦村。 远处的大山仍旧如牛一般静静俯卧在大地之上。伴随着卫国大将军卫青的震怒,村子里终于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但是村子里很多地方都已经不一样了,这件事很多人都清楚,但是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牛阿公再也不随便往外扔武功秘籍。老酒鬼的酒也不再有曾经那么烈。村长似乎心灰意懒,村里许多事,他也不大管了。神医虽说活下来了,但是到底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在给小铁匠治好伤之后。娇花也不怎么上街晃了,工叔倒是常来小铁匠的铁匠铺。似乎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事。 倒是铁匠铺仍旧如往日一般。 此时的小铁匠手边一坛酒,这是老酒鬼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他一指凌空,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发什么神经。埔鸦村这个地方实在太适合炼器,也太适合提振修为。小铁匠来埔鸦村的这几年,每天修为都在蹭蹭往上跳,却根本引不来丝毫天地异象。无他,只因为这里乃是洞天福地,一切异象都会被这洞天所压制。 小铁匠终于是睁开了冥思苦想已久的眼睛,痛饮一坛之后。一抹金色流光从小铁匠的指尖溢出,随后他的手指动了。从第三把剑开始,由“见”字起始,后面那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好比浑然天成。一个个金色的草书浮跃而起,带着盛唐的大气,万国来朝的霸道,以及李白的谪仙之气,狂放不羁,豪迈万丈! 小铁匠一路写下去,有些字甚至都已经看不清完本的笔画顺序,好比一笔带过一般,但是其中的精神气意早已保留其中。这一写,就是七天七夜。 小铁匠顺着醉意,写下这一百多言之后便呼呼大睡。一睡便是三天三夜。等他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埋在了剑堆当中。没有任何人打扰他,大奎也是不太管小铁匠是怎么放浪形骸的。而且就算他想管也管不了,因为那些剑,每一把都有几百斤,他要想把小铁匠从中拖出来,还不如让小铁匠自己睡醒。 待到小铁匠醒了之后,他随便抓了一把剑放在眼前看,嘿嘿笑了两声之后,又笑了两声。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现在的心情。师傅交代他的东西,到今天算是成了一半了。虽然他手里的剑都很丑,但是其中精气神还有锋锐却没有一点儿假。 小铁匠就像游水似的在这些剑当中瞎扒拉,过了很久以前他才从这种喜悦当中清醒过来。大奎见他笑得这么高兴,“这些东西都卖了,能换不少钱了吧?” 小铁匠笑道,“卖?给我个皇帝当也不卖。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将来出了天大的麻烦,靠这些就能撑下去了。” 大奎疑惑地问道,“又不能换钱,能撑得过什么麻烦?” 小铁匠摇摇头笑道,“你现在还不懂,等你出去了之后你就明白了。这里的一把剑,随便拿出来一把,十月刺的月胜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了。要是拿出三把,就算整个十月刺也得琢磨琢磨他们承不承受得起这个损失。但是我这里一共有一百七十六把剑,自己好好算算吧,一百七十六把剑是个什么概念。要不怎么说咱老李是个狠人呢,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那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玩的。” 大奎道,“那个月胜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等我出去了,练几年功夫,逮着他就打他一次。” 小铁匠并没有否认大奎的话,但是这个功夫恐怕不是几年能够练出来的。以大奎的天资,起码得几百年吧,而这几百年都是他对大奎最高的评价了。真灵九境,根本不是用时间就能够熬出来的。世间多少人都卡在了真元境,尤其是真元八境到真元九境的那一道生死关。能够跻身真灵九境的人,在真元八境入九境的时候,多数都是熬了差不多十年的。而十年的功力上上下下起伏不定,又不知道会遇到多少麻烦。很多人都在这个时候栽了跟斗。 小铁匠对大奎道,“大奎,恐怕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大奎疑惑道:“你要离开这里?去哪儿?” 小铁匠道,“我来这儿就是来打铁的,打完了铁,就该去见一些人,做一些事。” 大奎看着小铁匠身边的那些剑,“你是说你要带着这些走?可是这么多剑,你怎么能带的走?一把剑几百斤,一百多把剑多少斤?你带的动吗?” 小铁匠摇摇头道,“大奎,你不明白,这些剑已经是我的了,我能拿走,也只有我能拿走。” 第573章 出山 大奎看着小铁匠身边的那些剑,“你是说你要带着这些走?可是这么多剑,你怎么能带的走?一把剑几百斤,一百多把剑多少斤?你带的动吗?” 小铁匠摇摇头道,“大奎,你不明白,这些剑已经是我的了,我能拿走,也只有我能拿走。” 大奎自然不信,“你说我搬不动我还信,但是你说只有你才能搬得动,你当我傻?只要有足够的力气,有什么拿不走的。” 小铁匠笑笑,“你说的也对,一力破万法,只要有足够的力气,确实什么都拿得走。大奎,我走之后,平时多和工叔待一块儿,工叔这人靠谱,而且也相对年轻。另外,真正遇到了危险,牛阿公最能解决问题。还有,如若卫国发生了灾祸,老酒鬼最能跑路,跟在他旁边准没问题。” 大奎察觉出来不对劲,好像小铁匠是真要走,“你说这些干嘛?难不成你还真的要走了?你离了这儿,要带多少干粮,你有这么多钱备干粮吗?” 小铁匠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也没有给大奎解释,“大奎,我差不多……怎么说呢,就是来这儿之前,是要做一件事。然后就来这儿打铁,打完铁之后吧,就得回去了,相当于就是交货。你明白吗?” 大奎虽然听得懂,但是他与小铁匠已经相处八年多,村寨里只有他们俩才脾气相投,要是小铁匠走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和谁有什么话好说了。可惜小铁匠早已心志坚定远非凡人,对于分离之事看得实在太淡。 “那要不要给你多烙几个饼,你要出远门,可以带在路上吃。”大奎问道。 小铁匠怎么能告诉他自己就算几十年不吃饭也没事呢?但是他还是答应了,“如果你不嫌麻烦,你就弄点儿饼吧。” 大奎这回算是彻底确定了小铁匠是真的要走了,也不多说什么,“我去村长那儿借点儿钱。” 小铁匠没有拒绝。他知道大奎在这里又没个正经行当可以做,借下来的钱可能永远都还不上。不过他依旧没有拒绝。他如今虽然面容瞧着只有二十来岁,但是其实走过不断的心境历程。他很明白武道的修行也是一种修行,而修行必先修心,如果一个人空有武力,而没有相匹配的精神境界,那他这个人一定是很脆弱的。 一般来说,一个人在少年时所建立起来的端正的通达的心境,是很多人暮年时也达不到的。因为一个人在少年时,可能因为一个故事,一本书,或者一个人的话,心中就会涌起对于善念的无限思考,而这种思考很有可能将他那种懵懂的思维境界提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只是这种境界因为还年轻,十分脆弱,在经历过肉体或者物质摧残之后,很容易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有一句话这么讲,萝卜大小的时候还像个人样,老成狗了还不如狗。话糙理不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大奎现在对小铁匠的考虑,仅仅是十分单纯的担心他路上没有吃的。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却也是一件大事。如果小铁匠拒绝了,弄不好将来大奎永远都会失去帮助别人的这颗心。对于他人的善念,如果不会伤及自身,大部分时候还是不要仅仅是因为害怕麻烦别人而去拒绝他。当然前提建立在对方确实十分愿意的基础上。因为拒绝善意,有时候就相当于施与恶意。 大奎离开了露天铁匠铺,出去“化缘”去了。小铁匠就待在原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心里也是略微有三分怅然。这个村子是他走过这么多路里,见过的最祥和的一个了。尽管这里也不免会有许多恶意存在,但是大多不至于谋财害命的地步,哪怕仇人见了面,至少也是还有两句话可以说。 他当然知道这村子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除了大奎以外。能进这个村子的,至少都有真元境的修为,因为没个真元境的修为,在这个村子里可能连走路都成问题。这里对于武力的压制实在太厉害了。而光有修为还不够,还要有村长的同意才行,否则就只能硬攻进来了。当然了,大奎又是个例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有直接经过村长的同意就呆在了村子里。 这一借,就是两个多月。大奎借钱实在不好借。于是徐侠客不得不在村子里多呆了两个月。但是这两个月他也没闲着,多给工叔打了几套兵刃。这是他原本就承诺好的。等他都打完了,大奎才借来二两的面钱。大奎自然脸上挂不住。三天后,东借西借才借来三斤面粉银子的大奎,给徐侠客烫好了烙饼,“这三斤硬饼子,你放在路上省着点儿吃,也能吃上个两天了,至少两天里饿不死。我觉得凭你这一身力气,经过小河小塘的时候,总能抓两条鱼上来吧?” 徐侠客哈哈大笑,“那就多谢你了!” 随后他将已经收拾好的几百把剑用绳子捆起来,扛在了肩膀上。他现在已经是这些剑的主人了,自然那几十万斤的重量不算重量。但是在这里,再没什么重量,他也没办法一直保持御剑的状态,那太消耗真灵了。 于是他背着这些剑,路过工叔门口时,徐侠客将给工叔打好的兵刃放在了门前的阶下。当他路过老酒鬼的铺子时,也往他那铺子的窗户上放了一只小玩意儿,是个打造精巧的竹蜻蜓。然后他经过村长的家,小铁匠往村长门下放了个小罐子,能够用来装一点儿小物事。后来他经过牛阿公的家,他放下了一只金黄色的胆,大概没人能够猜得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经过了很多人的家,每家都有份,到最后认识的,不认识的,他都会放下一点儿东西下来。一直到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送了,他便扯下自己的一根头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路走过,小铁匠每经过一个村里的巷子,就在他快要消失时,人们都会打开窗户探出头看他一眼。小铁匠在这里不能用神识,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动静的。到了后来,他总算要出村口了,他知道还有很多户人家他没放东西,于是回头抱拳,默默道,“实在抱歉,晚辈这就走了。” 然后他就往卧牛山那边走过去。 走了一会儿,小铁匠回头看了看,大奎果然就在后边的村口。小铁匠冲他挥了挥手,再回头离去时,已是终已不顾。小铁匠离开了埔鸦村的事,似乎并没有给这个村子带来什么影响。但是许多人都收到了小铁匠的一点儿恩惠。他们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很好说话,也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经历过很多事,走过很多地方,所以不论是谁,小铁匠总能和他们聊上两句。 好脾气再加上好人缘,让小铁匠在村里的口碑一直都很好。所以当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收获到任何一个人的恶意。村里的人因为没什么事干,每当村里要出去一个人,大家总是会编排一些这个人有哪儿哪儿不好。唯独小铁匠让人恨不起来。 小铁匠上了卧牛山,走到那个大石台子上面歇了会儿,然后他又继续赶路,跟着又到了另一个大石台子,于是他抓紧时间又歇了会儿。这卧牛山,每次要想爬过去,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简单的来说,每次进村,人们都要翻一次牛背。传说古时候有一种魔头,乃是牛精修炼而成。天界的人见牛精厉害,又降服不了,便不再与牛精作对,恰巧老君座下的老牛又来说情。于是天界专门给牛精封了一个平天大圣,让人们将牛精的血脉后裔都以灵兽待之。牛精其实也怕天界的人来降妖除魔,既然天界给面子,牛精也就吩咐后代见了人莫要抵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牛这种畜生在人里边,有时候是低贱的劳动工具,有时候是盘中餐,有时候却又有神明般的地位。 这翻牛背,就是翻的灵牛的牛背,是作为最古老的祭祀方式,每过一次,都要交出自己的一点儿劲力。埔鸦村就是被这巨大的卧牛山给保护着。而当小铁匠翻过牛背之后,那种奇异的压力瞬间消失。 他知道自己算是出来了。小铁匠回头一看,原本巨大的卧牛山,这个时候却隐于云雾之中。有心人会发现,方才小铁匠待过的两个大石台,其实正是一头牛的两只耳朵。而这头牛又与自称天下第一拳的牛阿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可惜执牛耳者的牛阿公不行了,这头老牛也不行了。 小铁匠感受着自身力量的回涌,原本常年劳作的双手,明明已经起了厚厚的茧子,这个时候却飞速地脱落。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一切污垢,都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团黑雾,一点一点了扬在了地上。小铁匠只在几个呼吸间,便将自身从头到尾地清洁了一遍。而后一缕缕白丝围着他飞舞起来,在他身上渐渐编织成一块布,没一会儿就成了一件衣裳。 而原本被他背在背上的那些剑,也围绕着他动了起来,不一会儿那几百把剑便围着他聚在了他的脚下,成了一尊青莲模样的“莲台”。 与此同时徐侠客的修为也蹭蹭暴涨,从原本的真灵六境,一路向上攀登。按理来说真灵上境的修炼,必须要经过无暇体魄这一关。而小铁匠显然是绕过了这一关,他并没有修炼无暇体魄,而是在修炼着其他东西。 终于,他的修为很显然突破到了真灵上境,但是他的肉身仍旧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可事实的真相只有小铁匠一个人知道。在他脑海当中,有一枚如米粒大小般金灿灿的小剑诞生了。小铁匠喃喃道,“师傅,这就是你说的剑心吗?我在洞天之中压了八年的剑心?”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那个人永远飘飘忽忽,行踪不定,但是那一会他却实实在在地看清楚了自己的师傅。曾经的一幕浮现在了他眼前。 “师傅,练成那一剑能做什么呢?” “伏魔。” “魔?我见过很多魔,好像没有师傅你讲过那么强大的魔头,至少我没有见过。” “有的。有的魔比这天还高,比这地还大,我教你的一剑,仅仅是对付一些小魔。” “那大魔是什么样的?” “大魔出世,天道寂灭,万古长夜,可不是我教你的那一剑能够对付的。” “师傅教我的剑法能对付什么样的魔呢?” “一只……可以变出许多魔的小角色。这一剑并非我所创,而是这片土地上曾经的一个谪仙人带下来的剑术。教了你,也不算犯了规矩了。” 小铁匠停下回忆,他曾经知道他的师傅很了不起,但是直到今天,他才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有多了不起。他不知道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在面对天外之威时,仍旧将其视作不算麻烦的麻烦。这等气魄,可不是他能够装出来的。 小铁匠拿出自己铸成的第一把剑,在那个君字下面再刻了几个字:剑心徐侠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就像从画里出来的一样,徐侠客眼前的道路分出来一个口子,女子便从这口子当中走了出来。 徐侠客看着女子,持剑一礼,“姑姑。” 女子瞧着就十分温柔,似乎对世间一切都有着本能的好奇,不停地左看右看。最后她的眼神还是落到了徐侠客身上,“呀,你在这里呀!” 徐侠客道,“姑姑,你的眼睛又不好了?” 女子摇头,笑笑,“不是不好,是看得见的东西太多了。刚刚我看到了很多,小徐呀,你好像要做很多事情呢,是不是很麻烦呢?” 徐侠客道,“姑父近来还好吗?” 女子的眼睛似乎永远都停留在徐侠客身后三尺,“他呀,还好,还好。只是丹青之道将他弄傻了,也不出来玩了。” 徐侠客心想姑姑好歹也是当年名满天下的丹青大家吴妙可,怎么还像个小姑娘性格。 第574章 反目 潭虎坐在椅子上,心里总是感觉不是那么宁静。他不该这么不宁静的。这几十年来,他为破空山积累了巨量的财富,可以说这些年整个南临都遭了难,就破空山赚的盆满钵满。再给他几百年的时间,他甚至有可能将自身修为提振到真灵九境的水平。但是最近南临形势大变,很快南临就拿回了权力中心。而在南临的大和武士也是越来越混不下去,曾经在落兰塔设立的幕府,今天竟然就被一个新任的清音谷主给彻底剿灭。 但是这段时间他已经赚够了,利用大和的目的他已经达到,随着大和的撤军,他原本在南临积攒的巨大优势,在这个时候渐渐地让他能够变得越来越主动。但是他高兴不起来。 刚刚重建的清音谷,曾经原本被送给大和武士做歌姬的女弟子们一个个又都回去了。而新任清音谷主也不知道给那些女弟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原本不留女人的清音谷,竟然让一个男人做了主。偏偏这个男人似乎异常的强大,让原本最为弱势,已经被灭了的清音谷,在这段时间变得近乎于有些如日中天的势头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好不容易才为破空山争取来的大好机会,怎么可能会让给一个已经被灭过的清音谷? 潭虎手握权杖。权杖是照着女王权杖原本的尺寸打造的,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会拿出来抓在手中。他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让清音谷再一次陷落,那些女弟子其实都还好说,唯独那个谷主,实在是一个狠角色。面对大和武士,这谷主真是说杀就杀,不带丝毫心慈手软。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仅仅是听说这个的手段,他也知道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然而他转念一想,自己连大和都能当作棋子来利用,一个清音谷实在不算什么了。潭虎想了会儿,心生一记。新任清音谷主杀了太多大和的人,只要他将这些消息传到大和去,那大和必然会饶不了清音谷主。如今王朝当中,很多人对于大和仍旧心有余悸,生怕大和军队会再次踏上南临的土地,想来那新任清音谷主必然会被长老会所限制。 想到了什么,他通常就会做什么。潭虎将权杖收起来,一招手,“来人!” 一个身着黑袍的手下从黑暗当中出现。潭虎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个手下,想了会儿道,“给女王传书,新晋的清音谷主行事太不规矩了,如此招惹大和武士,岂不是在自掘坟墓?让女王好生思量,否则南临将事情做的太绝,将来可没什么退路!” 那手下没动。 潭虎虽然不满手下的反应,但是能进这个房间的都是他的心腹,所以最后还是怒喝道,“莫非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手下道,“大和武士犯下滔天罪孽,理应当杀,清音谷做得没错。” 潭虎怒目圆瞪,看着他那手下,“你管他做得对还是错!这是一个契机!也是一个危机!破空山好不容易在这数千年李有了今天,才积攒出如此资源,若是被清音谷抢了功劳去,将来王室可就有理由对付我了!” 那手下甩出一只折扇,“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潭虎气得牙痒,“你是第一天进来吗!?如此没有规矩!拿出来一把扇子做什么?要和我比划比划?” 那手下摘掉头上连衣帽,露出来他的脸,同时也露出来他眼睛上蒙着的黑布,“的确是第一天进来,破空山主!山主近来,别来无恙?” 潭虎错愕,条件反射地问,“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那人正是秋玉堂。秋玉堂因为被纪行收走了那黑雾般的可以幻化成任何物体的粒子,所以那把用黑雾幻化的十分坚硬的剑也没有了。他缓缓地,一格一格地打开折扇,“我就是清音谷主。” 话音刚落,潭虎已经先发制人一掌印了过去! 秋玉堂右腿后撤半步,左手拿着折扇,右手挥拳,带着劲气的刚猛一拳砰的一声巨响闷到了潭虎的那一掌之上!潭虎可是实打实的真灵八境,体魄修为同样不差!但是当他与秋玉堂那一拳相击之后,只见一团黑影闪过,潭虎被打得倒飞而回,撞穿了后面的宝座,而后一路又装穿后面的墙壁。潭虎一路滚了一里地,身体将地面磨出来一个大槽,终于在他的后院里才停了下来。 破空山的人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潭虎啪的一口痰啐地上,“都别来!老子要亲手捏死他!” 破空山的人深知山主习性,听到这句话之后,手下的动作哪敢慢了半分,一个个争着抢着上去应敌。原因也很简单,山主若是打得过来人那还好说,要是没打过,他们这些亲眼目睹了山主被人拿捏的,一个都跑不掉。 能够到破空山山巅的人,最起码都有真灵境界,一时间十好几号人分成十几路攻向秋玉堂。潭虎其实到现在仍旧没有缓过劲来,刚刚说让手下不要掺和也是说的气话。这回手下们一个个疯了似的冲上去,他自己心底倒是打起来嘀咕。这新任的清音谷主端的是厉害,他的这些手下过去,岂不是在送死?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边战端已开。 秋玉堂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脚底生根似的,一脚将地面踏出一层裂纹。当那十几人拿出各种手段冲到他身前时,他在一瞬间连踢十几腿,于是那十几个人又喷着血倒飞而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后秋玉堂微微偏头,却是潭虎已经杀来。潭虎手持一柄九齿连环刀,对着秋玉堂便当头劈来!秋玉堂如今的体魄强横无比,堪比山巅人,只见他伸手一抓,竟然生生将九齿连环刀捏在了手中。 潭虎大喝一声,强行顺着刀锋在秋玉堂掌心一拉!而后潭虎退到一边。 秋玉堂动了动手掌,似乎是在看,但是他已经瞎了,自然眼睛是看不见的。很快他掌心被潭虎拉出来的那条口子就愈合了。秋玉堂道,“好刀。” 潭虎怒目圆瞪,却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一挑一的时候,“一起上!” 原本那些被秋玉堂踢回去的手下这下都知道了秋玉堂的厉害,虽然知道打不过,但是都是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人物,就算打不过也得打。不然的话,弄不好他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然而秋玉堂突然消失,却见他连续横移七次,只在一瞬间便逼近了潭虎。潭虎连续好几下已经被秋玉堂打懵了,那种压迫感,他只有在白象真人身上感受到过。 秋玉堂丝毫不废话,折扇一甩,潭虎便掉了一条胳膊。潭虎看了看自己拿刀的胳膊被人如此轻易切掉,一时间方寸大乱,“上啊!上啊!” 秋玉堂手一抖,手里的折扇分成了十七股,以不同的方向激射出去,而那些原本要来搭救潭虎的手下们,不得不与一把折扇纠缠起来。秋玉堂似乎在看着潭虎。潭虎警兆大生,他感觉自己不管怎么动,似乎都能够被眼前这人锁定。而后秋玉堂猛地一拳砸中他的胸口。潭虎眼珠子顿时血丝满布,瘫在了地上。 秋玉堂道,“送清音谷主给服部小林,是你提的?” 潭虎顾着调息,哪里来的功夫来回答秋玉堂的问话。 秋玉堂道,“送清音谷弟子给那些杂碎做歌姬,你提的?” 潭虎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点儿,他看着秋玉堂,却是说不出话。 秋玉堂道,“东南共荣,永修友好,你提的?” 潭虎大喝一声,那把刀被他御动,只听砰地一声,潭虎的脑袋成了稀碎。秋玉堂收起来砸下去的拳头,手中像是攥着什么,仔细一看,那是潭虎的魂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秋玉堂道,“因为我给女王说,我要来杀你。她也很想杀你,却又不敢杀你,所以她说,不可。” 秋玉堂嘴角勾起,“不可,就是可。她不想拦,又当着其他人的面,只能说不可。” 潭虎的魂魄还准备传音,却见秋玉堂手一捏,一股黑炎冒起来,潭虎死得连渣都不剩。秋玉堂转过身,手一招,那些分成十几股的折扇又回到了他手中成了一把完整的扇子,“破空山,到底还是要一个人管着的,你们随便选一个,过段时间我再来看看。” 寂静,静得落针可闻。现在那些人已经不再动手。没过一会儿,十几人行了一礼,“愿奉大人为主。” 秋玉堂拔地而起,“没兴趣。” 破空山遭袭之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秋玉堂干的,但是就是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最后对于破空山遭袭的定义由白象皇宫盖棺定论,破空山遭浪人报复,山主身死。于是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白象皇宫从破空山捞走了一大笔好处。 大和,地都。 一个浑身泥垢,满身是伤的剑客,拖着一条断腿,犹如刚刚脱离地狱,一瘸一拐地从那峡谷当中走出来。时间已经是清晨,朝阳刚刚升起,露珠仍然挂在草叶上,还未落下。 伊贺天正回到了他原先吹奏竖笛的地方,而后长出一口气。原本翠绿的平原,地上已经全是死尸。死尸一路从峡谷口到这个地方,延绵数百里,而在峡谷口,就像垃圾装不下了一般,死尸如山般堆满了整个峡谷口,小山高逾百丈。 伊贺天正便是这样连续战斗了三个月,硬是凭着一身毅力以及那颗坚决的剑心,从峡谷当中杀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他现在需要休息,于是他就站在地上,这就算是休息了。这三个月他甚至忘了什么叫做休息。有时候遇到好杀一点的地底怪人,就算是休息了。每个地底怪人都有中忍的实力,而某一部分的地底怪人甚至有上忍的实力。那成山般的尸体,都是伊贺天正一剑一剑亲手砍杀的结果,这三个月,死在他手上的地底怪人少说也有千万计。 实际上他也有点懵,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实力强劲的地底怪人。但是好在凡是他能看见的,他都杀绝种了。他不知道,他这回干的这一票,能让大和至少三百年不会再有地底怪人作乱。 地底怪人死后变成的尸体,因为没有蝇虫能够叮咬,所以不会腐烂。但是在阳光的暴晒下,这些死尸会渐渐化作黏液状,落回地底,成为大自然的养料。 刚刚毙杀数千万地底怪人的伊贺天正,被风一吹,脑后的头发又高扬起来,只是他素白宽大的衣衫已经满是污垢。他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原本因为地底怪人有所异动的大和,当有人悄悄去往地都,发现那边成山的死尸,以及站着睡了半个月的伊贺天正,惊得赶紧将这个消息传了回去。于是恐慌的大和低阶武士不再恐慌,甚至胆大者还去了地都入口,却见腥臭无比的峡谷,里面是堆满了的死尸,而且越深入,入目的死尸就更多。 那些人甚至深入百里之遥,都没有发现地都之中有什么动静。于是这些人以为伊贺天正将地都当中的怪物都杀绝种了,甚至猜测鬼武士也被伊贺天正杀死了,瞬间整个大和都开始了狂欢。 而原本做了这一切的伊贺天正,压根不知道这世界已经变成了何等的疯狂。当他醒转之时,身周三百丈方圆都已经被大和民众铺满了鲜花以示感激。只是这里终归是地都,存在着许多不可知的危险,至少这里的瘴气就让人无法长时间忍受,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在这里长时间逗留。再加上伊贺天正向来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所以并没有人留在这里。 当他醒了之后,看着这成片的已经快要枯萎的花,其实心里一点感触也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但是他并不是在奇怪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花,他这种人是向来意识不到这种问题的。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已经没有碰上鬼武士。 第575章 绝路 原本做了这一切的伊贺天正,压根不知道这世界已经变成了何等的疯狂。当他醒转之时,身周三百丈方圆都已经被大和民众铺满了鲜花以示感激。只是这里终归是地都,存在着许多不可知的危险,至少这里的瘴气就让人无法长时间忍受,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在这里长时间逗留。再加上伊贺天正向来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所以并没有人留在这里。 当他醒了之后,看着这成片的已经快要枯萎的花,其实心里一点感触也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但是他并不是在奇怪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花,他这种人是向来意识不到这种问题的。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碰上鬼武士。 他在地都之下的地府杀得是昏天暗地。这么大的动静,按理来说,只要鬼武士不聋,怎么着也能有点儿反应。怎么直到他将整个地府都杀穿了,也没碰上那鬼武士。 等他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将剑扛回肩上,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来一根草茎叼在了嘴里,朝着有光府的方向去了。 强者总是受人尊敬的,而像伊贺天正这种只办事,不到处树敌的强者,任谁也愿意给三分薄面。就算是服部小林这种再不服气他的人,碰上了他也没法说他半个不字。 但是今天不同,服部小林在有光府已经等伊贺天正等了很久了。 伊贺天正仍旧眼高于顶,除了六道与长谷君,没有人能入他的眼。当他看到一脸阴沉的服部小林之时,简单挥挥手就算是打了招呼。 服部小林一个横移,瞬间到了伊贺天正身前。伊贺天正低头,俯视着铁桩子似的服部小林,“哟哟哟。有事吗?” 服部小林显然攒了满腔怒意,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伊贺,老师到底怎么样了!” 伊贺天正仰头,“啊哈哈!我忘了,老师好像被长谷君还有一个南临人刺了一刀,之后老师就不见了。” 服部小林怒道,“你不知道现在有光,幕府,皇室,还有巫女那边都乱成什么样了吗?各道府,家族,都快拿着刀来逼问服部家到底要怎样安排老师的后事了!” 伊贺天正摇摇头,玩世不恭地道,“那是你们服部家的事,陛下也只信任你们啊哈哈。另外我好像刚刚从地都回来,你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小林桑,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到底杀了多少地底怪人,如果你不知道,现在可以去地都看看,可能还能碰上鬼武士,那大和的未来就全在你身上了嘿嘿嘿!” 服部小林牙都咬得咔咔响,“伊贺,你现在要赶紧站出来,向所有人说老师还没死!你知道吗!” 伊贺天正摆摆手,“老师怎么样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要争个你死我活就随他们去吧。反正好像老师不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随后伊贺天正便离开了这里。 服部小林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现在其实很想伊贺天正替他一起镇压那些心思叵测之辈,但是这句话他又不能给伊贺天正说,至少面子上过不去。可惜他觉得自己已经明明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伊贺还是不管不顾。倘若服部家在这次的内斗当中败下阵来,又有其他家族成了陛下的顾命大臣,那等他一旦去世,服部家或许不知道要等多少个千年才能恢复元气。 眼下既然伊贺没有帮他的打算,他也只能亲手办事了。同时一个恐怖的想法从他内心诞生,倘若陛下要亲信他人,他便取而代之!老师不在了不会有什么事,那换一个陛下,或许也没有什么事!服部小林如是想。 此时的大商凌烟阁里,仍旧芳草萋萋,落英缤纷的样子,这里的花与草,数千年也不会枯黄凋谢。 陈丹青用一根竹片,将额前散落的发丝别到了头上。突然他所跪坐的亭外的空中,“咚”的一声响,一大片墨迹便这样在空中渲染开来,而后又渐渐淡化消失不见。陈丹青抬头,眸子里闪过万千画面,“又来了。” 他知道一直有人想要偷窥自己,只是一是自己身处凌烟阁,外力很难介入,二是他本身画艺极高,即便有人想要来偷窥他,他也能够凭空“画”出一幅画面,让他人看见另外一番景象。这就是他的画道,也是他的绝对领域。只是今天这次与曾经不一样,他的画道领域似乎出了一丝问题,即便他很快修复好了,但是还是让他人察觉到了自己这里的异样。 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了。也就是说,他现在虽然能够让他人难以窥见凌烟阁内部,但是来人已经知晓他这里有了问题。若是一般人,即便是宋千会,自己也是想让他看到什么就看到什么,宋千会根本辨不清真假。 对手超凡脱俗,陈丹青感觉虽然对手没有将眼神投进来过,但是自己已经败了。 一朵水墨的花绽放在这凉亭当中,随后一大团墨迹涌现,却不是他人窥视,而是吴妙可回来了。 徐侠客就跟在后面,他稳稳当当地对着陈丹青行了一礼,“姑父安好。” 陈丹青淡淡道,“好。” 徐侠客比起曾经稳重多了,“姑父,我想进凌烟阁。” 陈丹青十分平静,似乎徐侠客将来要使用大商的海量资源,对他而言只是眨眨眼的事,“自无不可。不过,你还要见一个人。” 徐侠客皱眉,似乎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人要见才能进凌烟阁,“何人?” 一股奇异动量在这凉亭当中波动起来,而后空间一番滚动,却见一把伞先出现在三人视线当中,之后那把伞下才出现一个完整的人影。人影高大且威武异常,面庞俊朗又轮廓分明,可那一双眼睛却摄人心魄般让人不敢直视。 徐侠客看了好久,终于认出来这人,不禁惊呼,“纪行兄弟?” 纪行当初自昆仑消失之后,很快便找到了陈丹青这里,或者说是陈丹青找的他。全天下怕是只有两个地方能够躲过天外异魔的窥探,一是皇宫,二则是这凌烟阁。 纪行看着修为已经窜上了真灵上境的徐侠客,往事种种浮上心头,那个对江湖满怀憧憬的年轻持剑读书人,今日竟也成了如此厉害的剑士。尤其是那一颗纯粹到了极致的剑心,竟然让他神魂当中的那一道无上剑意也有了一刻松动,似乎那一道剑意本来就该交给徐侠客一般。 纪行不禁微笑,“是我,徐兄。” 徐侠客与纪行相对而立,一方光洁明净,一方深沉黑暗。他二人同样是仙人落笔,可是他们将来的结局,却并非光明的人就有光明的前途,而身处黑暗的人,或许才有资格向着更加炙热恐怖的地方去发光发热。 传说上古时期善人要成仙,要历经九世行善,不可杀生,不可动糟污之念,才可能被天意选中,第十世踏足仙道。 徐侠客在尘世经历过滚滚红尘,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修剑甘愿被卫国天道压制八年,一双手从未见血,剑意终是有了一丝仙人之姿。只是他自己看不出来而已。这平凡普通的干净纯粹,让他始终不明白师傅说的那仙人一剑到底如何悟得,其实他早已在修炼那泥瓶仙心,一旦无垢,便是仙人一剑任我拈来之时。 叶圣南一个大名鼎鼎的仙人,教给徐侠客的怎么可能是简单的剑术。早在徐侠客幼时,一颗泥瓶心,一枚剑心就已经被叶圣南种了下去。徐侠客身处其中而不自知而已。 当初在埔鸦村时,那些在村里养老的卫国武夫为什么如此珍视他的离去,就是因为他们想多看几眼一个自己永远无法成为的人,而这种人,是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境界。那是近乎于仙道的境界,平凡又纯净,不应存于凡世间的境界。 可纪行似乎一出生就背负着罪孽。母亲被疑身种异魔。又有人怕她诞下一个异魔孩子,几乎杀了尚在襁褓的纪行。含光不得不化身图腾,以镇守池渊,也与死无异了。随后纪行经过万千劫难,总是在不同的抉择当中杀杀杀,一路杀到现在,手段之狠厉让人头皮发麻,说他是个魔头也不为过。 但是谁能说他没有资格成为何名椿选中的人?一个人承受了诸多苦难又能将其一一化解,那他可以称之为佛了。纪行从一开始就承受着一切,直到今天他不论做什么,最终都是将大势推向正道。没有力量的正义一文不值。纪行如今的这个样子,或许早在多少万年前,何名椿就已经预料到了。 徐侠客见到故人,虽说纪行已经大变样,但在他眼中,纪行还是如往年一样,不禁笑道,“纪兄,你是怎么认识姑父的?” 纪行道,“这些暂且不提,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同意。” 徐侠客见纪行开门见山,也懒得客套,“你说,基本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纪行道,“你曾经给我一本剑谱,这本剑谱我想送给大和。” 青莲剑经是徐侠客一切剑术的基本,既是他师傅给他留下的唯一实物,也是他的立身之本。按理来说这东西对他而言极其珍贵,所以他淡淡一笑,“我能看看它吗?” 纪行一伸手,那本剑谱还和新的一样。徐侠客接过来,“青莲剑经不是用文字或者写在纸上的图画能记述下来的。这本剑谱,也有姑父的功劳,乃是师傅口述出来,姑父用大手笔将其显化为实物。其实它本就是师傅要交给你的,你拿去随意使用吧,我也不会舍不得。” 徐侠客将剑经还给了纪行,十分坦然自若。 纪行感觉到了徐侠客的这种变化。他现在智慧超群,境界更高,比任何人都能够感受到徐侠客的超然。因为徐侠客目前的状态,似乎就是他一直想要达到的地步,只是他又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差了点儿什么。可惜自己却像是遭受到了瓶颈,难以逾越。 纪行将青莲剑经交给了陈丹青,“前辈,此时便拜托给你。” 陈丹青看着纪行,“你做的事太大,太险,很容易一败涂地。” 纪行道,“前辈经历过数千年光阴,应当知晓在下不过是恰巧被大势推到了如今境地。若我不做此事,难道让前辈出面吗?” 陈丹青摇头,“我只是提醒你,你是数千年唯一一个画外人,”他转头看了看徐侠客,最后又看向纪行,“我不是那魔物的对手,只能给你些许微不足道的助力。上人的想法深远缥缈,我的能力太过卑微,他日你败了,来我这里避难,或许能替你挡下一时半刻。” 陈丹青未言胜先言败,纪行不光不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深以为然。眼前这个画师虽说杀力不强,但是境界甚至比他还要高上一筹。世间诸子都以为他纪行强绝天下,无可阻挡他之人物,唯有昆仑白猿见过他灭杀蝼蚁,还有这眼前画师,能够真正理解他将来所要面对的是如何惨绝人寰的灾难。 “前辈善意,晚辈收下,若是将来神魂破碎,还请前辈画一幅春秋大梦给在下,让我在泸沽湖畔安稳梦过一生。”纪行嗓音冷漠,近乎无情。实质上他只是对自己太过无情。 吴妙可眼波流转,轻声一笑,“阁下大豪情。” 纪行所说,便是已经心怀玉碎之志,他日登天,不是他赢,就是他死。吴妙可是个妙人,听话知音,知晓纪行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因此才夸赞纪行大豪情。 徐侠客看着纪行又消失在了虚无之中,心下了然,“数十年前,他不过一少年,短短数十载,天下苍生的命运都在他肩上扛着了。” 陈丹青训诫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仙道一途支零破碎,你走的是绝路你可知晓。” 徐侠客见着这风卷云舒,微微一笑,“不知不知。” 第576章 不可知 一朵云,缓缓从天上飘过,又缓缓消散。横断山的景象几十年如一日,只是少了许多来朝圣的人。而那睥睨天下的石像,仍旧矗立在横断山最高的石柱之上。 每年来为他朝圣的人,总会带来一些礼物给他。有些是一颗虔诚的心,有些则是一点点香火。今天来到横断山的一个人,显得有些鬼鬼祟祟,似乎很怕什么东西。他浑身泥垢,一身衣衫破烂,总是不自觉地仰起头,用鼻孔看人。 与此同时,在梅生之前,从一片黑雾当中走出来一个撑着伞的男人。 “我来兑现承诺。”纪行看着梅生。 梅生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化身石像之后,他就被封闭了六识,只能用神识探查四周,但是他现在既看不到纪行,也听不到纪行,甚至连神识也察觉不到纪行的存在。因为那把伞。 纪行将伞收起来。一瞬间整个横断山全是眼睛!一只只眼睛满布血丝,狰狞地看着纪行!纪行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点儿注视。他对梅生道,“我找到一个办法,或许能替你解去这石像之身。” 梅生道,“你又变强了。” 纪行道,“有一个疯道人,叫方从义,我把他叫来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他有一手化石之术,或许能让你从石胎当中出来。” 梅生道,“你被盯上了。” 纪行没有管梅生说的事,“有关让人起死回生的事,或许你当初的法子是对的,至少我没有发现比你曾经用过的更好的办法。所以,你自己解脱之后再去做这件事。”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撑起伞便离开了这里。之所以在横断山他不用顾忌自己的行踪暴露,是因为他根本不认为梅生会被天外异魔弄死。梅生如今虽然不能动,不代表他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事实上就算是他现在对上梅生,也不会有点儿轻视。自大和傲慢是会付出很惨重的后果的。 纪行撑着伞,渐渐消失在了横断山。他如今的行踪越发神秘,所做的一切,都有他内在的一套严密逻辑,否则天外异魔根本不用怎么对付他,他自己就会败下阵来。这就是低级智慧生命对上高级智慧生命的无奈。 但是即便是高级智慧生命,甚至是作为仙神级别的生灵,他对于低级智慧生命有时候也有一些事是做不到的。前提是二者的差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就比如刚刚晋入真灵的高手,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凭空将真元九境的武夫以真灵束缚在原地。甚至有些真元九境的强人,还有可能反杀真灵武夫。 蚂蚁虽小还能把人咬疼呢。 所以纪行认为,假如天外异魔强到了已经能够无视他威胁的地步,那么对付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恰恰是一开始天外异魔劈了他差不多一年,让他认为他们之间的水准是有代差,但是自己绝对还有些微转圜的空间。否则何先生还有叶圣南不会这么放心他在这里“等死”。这些细节,他现在已经不敢遗漏半分。 那么自己有理由相信,在这个世界,天外异魔总有不能将手伸过去的地方。 在纪行即将离开中土的时候,他还抽空去了一趟北越。此时的北越,早已和一年多以前不再是同一个北越了。国师愈加得到越王信任,越王也不知为何,渐渐远离朝政,同国师一道修行去也。自然,国师的权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极大。 可就像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一样,一切与国师作对的人,最后都会被一个神秘刺客组织刺杀。 暗藏在北越深处的刀光剑影,犹如一只用兵刃拼成的巨轮,滚过北越这个庞大的帝国。圣明祠的守祠人变得越发疯狂,越来越多的北越武夫加入了守祠人的行列。可是北越朝廷的客卿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倘若北越还有一个头脑清明的人,他们就会发现,其实国师已经很快就要控制这个国家了。 但是国师却尤为警惕这种变化,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到了让他觉得这种顺利就不应该发生的地步。但是当他察觉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北越绝大多数武夫开始沦为国师身边的越王的信徒,一个天朝上国的梦想渐渐在北越人心中出现。可是巨大的诱惑背后,更有巨大的危机。这件事一旦拿捏不好,北越很可能改姓易主。 只是国师实在没有心思谋权篡位,他只是需要在北越造出来一个崇拜对象而已。可是如今他发现似乎自己成了这崇拜对象。他明白自己现在在这个国家有着怎样的号召力,天下愚民太多,一个信仰一旦出现,且经过国家机器推动之后,就会像瘟疫一样爆发。 其实他永远也想不到在这背后,一切都与秦淮有关。 “上意”这个刺客组织,庞大而隐秘,居无定所,整体实力却不是很强。所以自从“上意”出现之后,只是在各个刺客组织当中有一些名声,然而在北越的江湖,或者庙堂之上,这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刺客组织而已。 因为上意的真灵高手没有达到百人规模,其中最强的“付一生”,虽然无人知晓“上意”的首领是“付一生”,他也不过真灵七境而已。因此这个刺客组织还没有被国师注意到。国师始终认为是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在做着这一切的操控,而且操控的方向实在与他想要的结果太过契合,只是这个速度实在让国师感到有些瞠目结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种自己要做事,老天爷硬要帮你的无奈,近来始终萦绕在国师心头。让他如此淡定的人,也实在淡定不下来。他是一个极其出色的谋略家,却想不通帮助自己的这个手段强大的人究竟出于什么居心。 国师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哪个地方遗漏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显得有些被动。他原本才应该是操控大局的人,可转眼一变,自己却成了只要动一个念头就能在北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气魄,这么大的能量,替他完成这么多他曾经以为要经过很多年才能够完成的事?他想了很久,最后想起来了钦天监。 是的,这是钦天监的手法,下棋从来不按常理出手,且落子点永远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国师原本是方外中人,与钦天监斗智斗勇也有几百年的光阴。他深知一旦自己不能够控制局面的时候,不管局面是朝着他想要的结果还是他不想要的结果,最终一切都会变成钦天监想要的。 国师开始推算起来,假如真是钦天监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似乎自己权倾朝野确实对大商有利。因为北越与大商原本就是敌对国,从长远来看,自己在控制住北越之后,似乎会为大商提供更多的变数。尤其是前几十年大商在北越的布局被自己连根拔起,大商现在似乎确实很需要这种变数。 智慧超群的国师一想到这里,可就想岔了。秦淮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么点儿。他现在只需要将国师一步一步推上风口浪尖,那这个国家蓄积已久的矛盾,最终总会爆发。而且这种矛盾的爆发是可以受他控制的,因为现在他的刺客组织上意的人数规模越来越大了,已久分成了很多支不同的刺客组织。只是那些底层刺客不知道他们的首领是他而已。 秦淮如今隐于北越最黑暗的地方,似乎没有人能够发现得了他,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存在。而当他抬头时,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秦淮下意识地点头,随后夜空之上的一道黑暗渐渐消逝。 他感觉纪行来看他了,只是他自己不确定。如果纪行真的来过,那纪行如今的实力,已经与他有天壤之别,再也不是他能够与之并肩作战的了。 如今的大和,随着六道消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久,大和的局势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就在这个时候,大商像是掐准了时间,给大和递了一份国书。 于是这封国书就像激起千层浪的巨石一般,彻底将大和的局势搅混了。 且不管国书当中写了什么,单说这是来自中土,就已经让大和极其意外。因为在大和国眼中,大商的如今,就是他们想要的终极目标。若是在这个时候,像数十万年前一样派出遣唐使,或许会为大和注入一股新的活力。可是眼下大和权力交接似乎成了很大的问题,各大家族心怀鬼胎,都想在这个时候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于是这封国书应该以怎样的礼仪,又该以哪个家族为首来回应,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随后幕府发现国书之下还有一本剑谱,剑谱精美,显然不是凡品,当他们仔细看过之后,才知道是大手笔! 青莲剑经。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顾得上看那国书当中的内容,其中只有一句话: 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赠六道。 这回幕府算是明白了这封国书的意思了,这是赠礼来了,而且赠与的还是六道仙人,与大和幕府似乎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好歹是交给大和,且交给的还是象征着大和的最高之人。于是这封国书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因为六道已经消失太久了,他们压根找不到六道到底在哪儿,所以幕府一时也犯起了难。这封信是交给六道的,理应是六道来回。所以最后这个消息只能由幕府转交给有光府,最后传到了服部小林那里。 服部小林自矜身份,硬要摆出一副谁要是不来请三次他是不愿意出山的架势,所以幕府只能把国书转交给伊贺天正。服部小林就算是肺气炸了也无可奈何。 但是伊贺天正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却不由得正视起来以为信中所言,以他如今所了解到的,似乎这封信意有所指。于是他找到了百地单波。 百地单波已经过起了近乎于隐居的日子,一方面也是为了养伤。虽然六道对他所造成的伤势,他根本不用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养好,但是他似乎一直都在控制着伤势,防止自己的伤过快地养好。 当伊贺天正找到他的时候,百地单波正跪坐在榻榻米上冥想。 伊贺吐出草茎,“啊啊啊!快点儿醒过来!中土的人寄了一封信过来,我知道我自己看到根本没有什么用,你自己看看吧!” 百地单波道,“你知道的,我看到了,也就等于老师看到了。” 伊贺天正没心没肺地笑笑,“百地单波,你联合……联合长谷君伤了老师,现在依然还是能把老师这两个字叫出口,我真是十分的服气你。” 百地单波道,“伊贺,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老师是值得我们尊重的,但是老师也是必须要离开我们的。我们不能再像曾经老师的弟子那样等到了时间就去送死了。伊贺,你可以明白吗?” 伊贺天正摆摆手,“你有你做事的道理,我只想知道老师到底去了哪里,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吧?虽然他确实现在只是一个老头子。” 随后伊贺天正将国书交给百地单波。百地单波睁眼,同时他也开了瞳术。他知道六道仙人只要不死,不管他在哪里都能看得到自己用瞳术看到的东西。因为这瞳术的力量本来就是六道交与他们的。 在大和,其实也有一些不可知之地,只不过这些地方实在太少,少到了大和人都不知道的地步。在大和某个地方的一层空气当中,流转着另外一层空气,这两种气不太一样,一种是向外流,一种是向内流。于是就在这一层“膜”当中,形成了一个十分小的“不可知之地”。 没有人能够发现这细微到近乎于自然的差别,因为这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当在百地单波看到那封信之后,这个小空间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微的异样。 第577章 赤芒妖星 古人之间的交流是很有意思的。他们不像现在这么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或者直接一个传音过去。在古时候,哪怕是几万年前,直接传音给别人,这也是极不礼貌的。只是因为异魔入侵,把人打怕了,原本只有在紧急时候才直接神识传音的习惯,到了今天,不管什么时候都行。人们也不再将其视作一种不礼貌的行为,甚至有人会用神识传音探他人的底。 比如远距离传音给对手,若是对手难以回传,那么有可能对方便是实力不如自己。所以一般来说收到传音,那人千方百计也要传回去。以显示自己的本事不低。 不过在有些人眼里,仍然不习惯让人随意传音给自己。比如从几万年前活到现在的梅生,很少有人敢传音给他,也比如——六道。 与六道之间的交流要讲究艺术,太突兀会让对方心生反触。纪行递交国书,便是这个意思。而且只要让六道看到那句话,六道自然就会做出抉择。纪行根本不用找到六道本人。因为哪怕他找到了六道,就算他也得到了六道的承诺,但是谁知道六道会不会在他登天之时下绊子?所以他们之间现在,没有同盟,只有博弈。 大和某处的异动已然不再持续。纪行交给了六道一个选择,就已经足够了。六道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不可能是在怕一个已经被异魔同化的宫本武藏。自从他受伤便将自己隐匿在了虚空之中,所以真正让六道谨慎的,永远只能是天外异魔。 这老头儿知道能对付自己的人或许有那么几个,但是自己完全不能对付的,只有天外那一个。 去往天外的日子已经不再远了。或者说异魔到来的日子不远了。 魔沼蛙已然快要脱离它这方天地的束缚。它因为体型庞大,所以被这个小世界拉扯得也极为严重,总是会行动不便。等它将八十一州世界完全炼化,它就能成为真魔。到那个时候,甭说从这里到八十一州世界,就算是从这一界跳到饿鬼道去,也不费什么功夫。 但是目前它是只有受着这法则束缚,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身躯挪出来了。以它在虚空之中的速度,大约只需要四年的时间就可以抵达八十一州之外。而以它的本事,根本用不了四年,只需一年,那时它离八十一州的距离已经不远,它就能够将自己的子子孙孙扔到八十一州。 只不过它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徒劳的,因为现在在八十一州有一个格外强大的“虫子”。它的子孙可能在那个“虫子”面前一个瞬间都撑不下去。 魔沼蛙抬头,将舌头极快速地伸出去而后一卷,身旁不远处的风暴当中的沙砾便被它卷入腹中。它便是吃这些东西一直维持着力量。同时它的那些子子孙孙,也都是以这种沙砾为原料培育而出。因此千年前宋千会发现将这些异魔以高温烧化之后,便会变成琉璃一般的高温流动液体,而当其冷却之后,却又变成了透明的坚硬且易碎的固化物。 其实这和沙子烧化了其实是一样的。 魔沼蛙两只眼睛眨了眨,巨大的瞳孔当中是无数个不断蠕动的眼睛。随后它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因为这个时候正好是这个小世界的清晨,而且正巧处于一个极其微妙的关键时间点。这个时候,它正好可以看见这个小世界当中的三个太阳。一个太阳稍大一些,两个稍小。因为有三个太阳,所以这个地方很不适合有生命存在。就算有生命落脚到了这里,也会很快被这里炙热的高温烤焦。 三个太阳轮转不休,鼓动的太阳风暴不断地冲刷着这个小世界,可以说小世界每一刻都在承受着巨大能量的冲击,这种冲击让它总是风暴不断。可是即便如此,这个小世界也存在很多亿年了,其寿命就连魔沼蛙也不太敢想象。因为这就是自然规则的力量,哪怕是真魔,也得在这个庞大的自然规则之下办事。唯有魔头,或者天仙,才能说在这寰宇之中的自然规则下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 当看到三个太阳的时候,魔沼蛙就像许多个千年前一样,使劲地跳了一下。 因为这是个机会,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世界对它的束缚才最小。一旦错过这个时机,它很可能就只能再等一千年了。而且一般来说,这段时间会持续半年左右。所以魔沼蛙有整整半年时间可以用。 但是魔沼蛙可能是太多年没有活动过筋骨,原本蛙类所拥有的强大弹跳能力,在它身上已经退化得近乎没有。只不过它如今的“弹跳”,已经不再简单地能够从蛙的角度上去理解了,它是在建立自己与那三个恒星之间的联系,然后利用恒星级的力弓产生的弹力,将它送出这个小世界。 当它离开这个小世界之后,它很快就会以接近于流光的速度飞向八十一州。同时它会在通往八十一州世界的空间屏障上,打开几个大口子将自己的子子孙孙扔进去。一般来说,只要梅生不出手,它撕开的那几个大口子,还是没那么容易自动填补上的。因为不管是撕开空间屏障还是缝合空间屏障,所需要的能量都是惊人的。 魔沼蛙继续跳,这回稍微好一点,因为它的两只后足似乎积蓄了一点儿力量,但是还是没有那么明显。魔沼蛙等了一会儿,两只后足渐渐的变得通红,而后后足的温度急剧上升,没过多久它的两只后足已经烫到了可以熔穿地面了。但是这回它像是踩到了“实物”上,难以想象的磅礴能量在它的两只后足上汇聚,同时它整个身体也开始发出赤红的光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只存活了上百万年的巨兽,在这一刻总算是爆发出来了些许它本身拥有的真正力量!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充斥着这片空间。这些狂暴的能量,不断地轰击着这个小世界,一时间小世界变得满是疮痍!若是将纪行放在这里,甚至也只能是在这样狂暴的环境当中勉强自保! 随后魔沼蛙巨大的身体轰然离开这个小世界,若是从天外来看,大概可以看到这个小世界百万分之一大小的物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飞离这个世界。 魔沼蛙的速度越来越快,所使用的能量也越来越多!很快它外表所发出的红光便到了让人不可直视的地步,这红光之炙热,甚至已经到了能够将人烤成气体的地步!伴随着它的离开,从这一天起,八十一州的钦天监发现消失千年的赤芒妖星又出现了! 只不过那颗赤芒妖星的光芒,隔了这么远,还没有让许多人注意到。但是只要到了半年之后,人们只需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颗邪异又刺眼的妖星! 但是许多有心人是能够注意到的。 提司大人他本来就是坐这个事的,赤芒妖星出现的一瞬间,甚至不用到晚上,他就能看到。说一千道一万,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淡定也淡定不起来了。 这一天他以钦天之名,去见了大商皇帝。 赤芒妖星再现,异魔之乱将至,只是这一回,与千年前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千年前他们有宋千会,有怀让,有含光,叶圣南,还有许多他们数不清的大人物站在那乱世的最前头。只是这一回,他们似乎只有纪行! 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但是他们也无可选择。 纪行也知道了那天外异魔将要到来了。他还没有准备好,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准备什么。他很清楚,就凭自己现在的本事,怕是还不够那天外异魔塞牙缝的,但是他又能多做些什么呢?他现在有伞,有刀,还有几个人,这些真的能够用来对付天外异魔吗?他不清楚,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大概许多年前何先生就已经为他做了这一切的推算,或许在何先生的眼中,现在的他应该有更加强大的修为呢?纪行感受到了压迫感,其实所有首先察觉到异魔将至的人,都有了压迫感。纪行早已经查过了所有典籍,赤芒妖星一旦出现,最迟一年后便会持续大概为期十年的动乱。这十年,是整个大商乃至整个天下最为难熬的十年。会有很多真灵境高手因此殒命,同时无数的凡人,在最严重的的时候,每天都会以接近一亿的数量死在当天。 纪行撑着伞,一时间心有些乱了。 他现在很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帮他平复心境,因为他受到的压力,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一旦天外异魔接近此方世界,他必然会是第一个迎上去的人。那些异魔他一点也不认为能够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是天外的那尊最大,藏得最深的异魔,才是他的对手。不把它解决掉,自己就会被解决掉。 他心神不宁地在这世界当中行走,手里的伞依然拿得很稳。有时他会碰到行人,那些人或许是见他身材高大,又或许是怕他那慑人的气息,也都不会说什么。 总之他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一年,自己只有一年。这一年一过,按照常理来说,这世界便会在各地出现不同的异魔。虽然自己能够将那些异魔轻易斩杀,大概能够替这方世界延续大概三年的好日子,但是四年之后,大概便是天外异魔亲临这方世界之外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又该怎样去对付那天外异魔? 纪行心乱如麻,可惜现在能够为他指导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 不知不觉间,纪行便走到了横断山。当他醒觉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似乎可以找梅生问问。他知道手里的伞一旦撑着,那梅生就看不见他,所以他收了伞。 “我来看你。”纪行虽然心中很乱,但是表面上平静如水。 梅生道,“它要来了。” 纪行道,“我会登天。” 梅生显化出自己的虚像,“你不是它的对手,决然不是。” 纪行道,“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早在许多年前我就已经没有了退路。所有人给我的选择,都是让我去做这件事。我来是想问问你,一千年前,你们是怎么度过的那次异魔之乱。” 梅生道,“耗时间,等过十年,它吃饱了,异魔之乱就结束了。只是那个时候,我并非与宋千会同一阵营。你父亲有些本事,当年能够在异魔之乱当中保留天下相当一部分力量,你父亲大有功劳。若是含光仍在,或许你可以问问他。” 纪行道,“你的意思是,一千年前,宋千会他们只能看着异魔在这方世界吃人?” 梅生道,“差不多。” 纪行道,“你活了几万年,经历过数十次异魔之乱,都是这样?” 梅生道,“是的。” 纪行道,“我明白了。每一次异魔之乱,各朝廷为了安抚民心,说的都是大胜。其实他们根本没有战胜异魔的手段,只有不断地后撤,尽所有力量不断地保存力量,不至于被异魔吞噬得太多。当异魔之乱结束之后,朝廷又让人放开了生产后代,所以当今八十一州,将近千亿的人口,都是为了给异魔准备的?” 梅生道,“说起来,似乎像那么回事。” 纪行道,“你知道,我要做的事,不是这么简单。” 横断山无数眼睛看着纪行,纪行毫不介意。他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一旦天外异魔到了这方世界之外,他们之间的战斗会以最为直观的方式呈现。或许他会被天外异魔在一瞬间毙杀,也有可能会有一些意外发生。 最后梅生对纪行道,“你斗不过它的。你可以毙杀许多异魔,以你如今的本事,可以说再强大的异魔,也会绕着你走。如果你能一直活下去,那你就可以保住这个世界很多地方,也可以保住很多人。只要你不被那魔物杀了。至于你要做其他的,或许不是那么容易。” 第578章 临近 每一次异魔之乱,最后总会以人类的取胜而告终,这是每一个人心中的共识。他们相信就算有再大的灾难,总有熬过去的一天。因为朝廷仍然存在,只要还有朝廷,还有那些能够翻江倒海力大无穷的人存在,那么朝廷,还有这些人,一定会战胜异魔。只不过在战胜异魔的这个过程当中,确实是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至于代价是什么,人们觉得那可能会是人命,可能会是天价的财富,可是他们到底失去了什么,却很少会有人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完全可以将每一千年出现的异魔之乱理解为可以战胜的困难,这是他们的权力,也是朝廷为了安抚民心所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然每一个人都活会在绝望当中。或者也可以说,朝廷也在用这个假象在麻痹着自己,希望能够不要将那残酷的事实摆在人前。 他们以为自己能够永恒地将自己的后代一脉一脉地传承下去,但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连这方世界,都不可能永恒地存在。总有一天,天上的太阳会爆发出炙热的光芒,随后那光芒会吞没这方世界,而那太阳也会彻底死去。这个世界最终会变成一个一片死气的世界,莫说灵气,就连水都不会存在。 但是在很久以前,当人们观察到自己的世界即将崩塌之时,他们还可以祈求自己的神明来拯救自己。可是现在在这个世界,早已经没有了神明的一丝足迹存在,谁会来拯救他们?最终这个世界,即便没有天外异魔来炼化,在经过上百亿年的时间轮回之后,这个世界还是会崩塌。 只是对于存活于八十一州的人们而言,上百亿年的时间实在太久远,他们完全可以将希望托付给自己的后代,希望自己的后代可以逃离这方世界。他们可以用这个理由来麻痹自己,他们的后代也可以。于是十亿年过去了,五十亿年过去了,九十九亿年过去了,他们后代的后代仍然可以用这个理由来麻痹自己。因此死结就是死结,不会因为时间的消逝而不复存在,除非有什么外力,或者自己在想什么办法。 现在的魔沼蛙,只不过是将这个长达上百亿年的过程缩短到几万百年而已。 可是即便是几百万年这么短的时间,人们还是没能从这种危机当中清醒过来。似乎人的存在,与真正地将危机的事实摆在明面上相悖似的。 纪行在这个时候开始理解为什么会有神明的存在了。这是没有办法的,能够理解,并且战胜这样巨大的危机,那与神明有什么区别呢?总之凡人是做不到的。只有超脱凡人的存在,才有可能做成这样逆天改命的事情。 女娲补天,后羿射日,无不是在暗示这个结果。 或许神明之所以会诞生,又特别是以一个个体的身份出现,便是为了战胜这样的困难,将自己的族群带出窘境。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其实纪行距离化神又近了一步。 梅生说得对,只要自己一直躲着,活下去,天外异魔找不到自己,这方世界的异魔之乱,总有一天还是会平息下去,等待下一个千年的到来,直到这方世界的生灵彻底湮灭。他现在完全可以一直躲下去,他手中有伞,当然能够一直藏着。或许自己应该再积累一千年的力量,等下一个千年再来对付这天外异魔? 这个想法始一出现在纪行心中时,他就不禁笑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也开始躲避,将麻烦交给将来的自己。 似乎除了成仙没有别的办法了。 在遥远的天外,一只蝴蝶振动了一下翅膀。它的翅膀看起来似乎很大,大得超出常理。但是它本身的存在就出乎于常理之中。因为在天外,怎么可能会有蝴蝶能够存活呢?但是它不光存活,而且生命力有着远超绝大部分生灵的强大。每次它的翅膀一动,都会扇落翅膀上的无数颗粒,这些颗粒很多都会降落到一些世界当中,成为那个世界的流星雨。 蝴蝶突然崩碎了,如同幻境一般的崩碎,由极大变成了极小。它落到了一方大世界当中的一朵花瓣上。 原本这这花瓣是十分邪异的,因为它的花蕊看起来倒像是一张血盆大口,但凡有一个活物离这花瓣稍微近了些,这朵花就会将其吞掉。 可是当蝴蝶落到这朵花的花瓣之上后,这朵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但是它不是因为蝴蝶而枯萎的,四周逾千万里之遥,还有无数朵它这样的花,这时候都枯萎了。 因为在这一刻,这方世界有一个真正的神降临了。 这方大世界的所有生灵在此刻都不禁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巨大的神女半身虚像,出现在了这方世界之外。之所以能看见神女的生灵只看得见她的半身像,那是因为她的下半身处于这方世界的黑夜当中,因此生灵们只看得见她的上半身。 神女圣洁,威仪万千,举手投足间皆可以毁灭一方世界,这是她的能力,也是她的权力。但是她没有这样做,这也是她之所以为神的原因。她只是看着这方世界,便已经能够杀死一切邪恶。但是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杀死什么邪恶,因为眼下这些邪恶的生灵,于她而言根本不需要动手,一旦她降临到这方世界,这些邪恶的生灵都会失去生命,事实上确实如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来这里,是为了交换一些信息,与那一只蝴蝶。 蝴蝶答应了她的一切请求,并且看到了她交给它的关于某个神明的一生。 等到神女消失之后,蝴蝶看着自己所在的这方大世界。这是魔种与灵种共生的世界,处于神界与魔界之间的交界之处。或许有些交界处不论是被神明还是被魔王们,都看得很紧。但是这个地方,显然不是这样的。蝴蝶要去做一个人的接引,事实上它曾也经有过这样的待遇,因为不知道在多少万年以前,它也是像神女所说的那个神明一样的人物。 但是很显然,蝴蝶的蜕变失败了,也不能说是失败,就是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所以它现在倒是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接引。 女神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又紧接着去了下一个世界。她要在不同的时间节点里,穿梭许多个不同的世界,以便能够把将来有可能会出现的一切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 但是变数实在太多,她即便为神,也有可能一直是在做无用功。但是在现在这个错乱的时间点里,谁也说不清自己做的事会不会是无用功。毕竟连天帝,释尊,道祖都选择了了结自己的生命存在,难道说这三位大神是做错了吗? 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神能够说得清楚。因为比起这三位大神,似乎他们更容易犯错。他们现在唯一有可能取胜的,只有不断地制造变数,当变数足够多的时候,或许就连大自在天魔主也会犯错。 蝴蝶飞走了,继续做着它那个永远也不会完结的梦。 已经移位的紫微帝星,并不代表这里就永远失去了主人。曾经天帝之下的紫薇星君,如今已然成为大帝的存在。紫薇大帝被无数根看不见的锁链束缚着,同时他将自己绑在了紫微帝星之上,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如此渡过永生永世。 之所以他处于如此境地,是因为他尝试用这种方式将已经移位的紫微帝星仍旧束缚在天界的中心。所以他被无数锁链束缚,也是他自愿的。紫薇大帝是只差一步就到天帝那个层面的天神,他的强大毋庸置疑,从他能够承受整个天界的拉扯力量,就已经可以看得出来。 同样强大的荡魔天尊,也就是真武大帝,一直都在进行着一刻不休的与魔界的战斗。天界到目前为止,仍然维持着庞大的力量体系。因为毋庸置疑,直到现在还整个寰宇都能看得见天界的光明,这便是天界的权威。魔界的规模或许会越来越大,但是也不见大自在天魔主敢亲至须弥山,或者灵方台,又或者瑶池。 天帝或许消失了,但是不代表他的规矩消失了,那他定下的某些规矩,就算是大自在天魔主到了天帝光芒照耀之处,也不得不尊重这些规则。 但是一切都会变,包括天帝定下的规矩。诸天神佛都知道,总有一天,大自在天魔主会降临天界。到那时诸天,就会像每当他们降临到有魔出现的地方那些魔物会被他们瞬间净化一样,他们也会被瞬间魔化。诸天神佛太需要变数了,或者说,他们太需要定数。没有变数,或者没有一个他们想要的定数,他们一定会失败的。 但是神明并不畏惧失败,他们很清楚,如果因为知道会失败而什么都不做,那么失败就是一定会发生的。如果知道会失败,还继续着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事,那或许变数很快就会发生。 大商。 一座活死人墓边,荡漾着幽幽烛火。这墓看起来实在太诡异,诡异到了无法理喻的地步。因为此时的墓碑,竟然长出了红毛,同时不断地在往外渗血。 就在此时,整座墓突然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就像是被什么利器斩开了一般,同时露出来墓里的一副棺材,不对,是两副棺材。只是一副棺材大一些,一副棺材小一些。 啪! 大的棺材突然棺材板就压不住了,一阵白烟从棺材当中升腾而起,同时一具骷髅坐立而起!骷髅的颜色并非一般骷髅的灰败之色,而是通体紫色,甚至在骨骼之上,还满布红蓝各色的血管神经。 骷髅站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身躯,似乎觉得有些满意,随后它一使劲,浑身血肉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生长出来!待到他一身血肉长出来时,他用真灵幻化的大袍也将他高大雄壮的身躯遮掩起来。 男人看了看旁边的小棺材,手指凌空一划,那小棺材便开了。他从中拘出一条狼,没过多久那条狼也醒了过来。 男人凌空画出两个字,“你叫贪矢。” 狼凶相毕露,哪怕是面对男人这种极度危险的生物,也敢龇牙。可是当它看到空中的那两个字,并且听见男人所说时,却犹疑起来。 它盯着那两个字,几乎是龇着牙咬出来的两个字,“贪矢!” 男人看着这条凶狠的狼,心情大好,“看来你还没变傻。你兄弟把你们曾经的记忆都留存了下来,等你情况稍微好一些,我就交给你。” 贪矢左右警惕,随后一双凶狠眼睛顶上男人,“我失忆了!” 男人点头,“你何止是失忆了,简直就是换了一个灵魂。不过也大差不差,你还是你。”随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而我,应该也还是我。” 妖狼贪矢的脖子突然痉挛起来,状貌极其痛苦,过了一会儿,它咬着牙道,“我是北域狼王!人类,你骗我!” 男人笑着点点头,“我不清楚你之前到底有什么身份,但是你有一个兄弟倒是真的。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妖狼贪矢想了想,“他在哪儿,我自去见他!” 男人摇摇头,“我已经睡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可能有几十年,也可能有几百年,这个时候谁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肯定是知道的。只要我去找这位朋友,就可以知道你的兄弟现在在哪儿了。” 妖狼贪矢极度不信任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无他,只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有着让它难以抵御的天大本领,哪怕它如今在妖类之中绝对不弱,但是对上这男人,却也知道男人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捏死它。 但是这个时候它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暂且相信这个男人,何况似乎自己还是和这个人一起醒过来的,“那就依你,倘若你胆敢骗我,定杀之!” 男人哈哈大笑,“可以可以!” 第579章 时间 妖狼贪矢极度不信任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无他,只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有着让它难以抵御的天大本领,哪怕它如今在妖类之中绝对不弱,但是对上这男人,却也知道男人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捏死它。 但是这个时候它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暂且相信这个男人,何况似乎自己还是和这个人一起醒过来的,“那就依你,倘若你胆敢骗我,定杀之!” 男人哈哈大笑,“可以可以!” 随后此人大步一迈,便是光影轮转,一点不费功夫就让他到了另一个地方。他到的这个地方可不简单。因为这几乎是天底下最机密最紧要的地方,乃是钦天监。提司大人早已候着了,往日还能笑得出来的提司大人,如今已是不苟言笑。当他见到来人,心中算是一定,“统领,你总算出山了。” 刚刚带着妖狼贪矢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宫部! 宫部道,“看起来我醒得正是时候,刚巧赶上了赤芒妖星就要再次降临这方世界为祸人间。” 提司大人道,“还是和千年前一样?” 宫部道,“收拢资源以及放弃人口这几乎是每隔一千年就要做的事,但是最紧要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确认眼下纪行以及走到了哪一步。毕竟他是池渊的少宗主,身上秘密不少,或许这一千年要靠他的地方多了去。” 提司大人叹一口气,“我忧心的就是他。他如今可比你想象的更加不得了。可是,虽说他如今功力之深厚,远超我见过的任何一人,但是谁也说不清他在天外异魔手里能不能讨得了好。” 宫部疑惑道,“天外异魔?” 他刚刚醒来,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敌人是天外异魔。提司大人道,“根据纪行的推算,叵测天机乃是阻止天外异魔降临这方世界的一种规则,也是阻止我等化神的规则。而真正限制着这方世界,或者说蚕食着这方世界的,乃是天外异魔,极有可能正是那赤芒妖星!” 宫部道,“原来如此!宋将军如今如何了?” 钦天监提司道,“还是在地下,自从纪行出来之后,算是替将军在地底解了围,只是将军一旦想要出世,就不得不面对天罚。” 宫部脑子里的信息仍然停留在对抗梅生那会儿,“梅生如今怎样了?天下是否稳定?” 钦天监提司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他没撑过去天罚,不得不放弃了他的自由石身,现在还站在横断山,一步也没挪过。倒是你如今到底如何了。” 宫部道,“生死轮转骨相算是圆满了,或许跟得上当年的宋将军,只是还差点儿时间。” 钦天监提司道,“多久?” 宫部道,“稳着点儿的话,十年。” 钦天监提司摇头,“你就会说笑,现在哪来的十年时间交给你?” 宫部道,“我当然知道,按照常理来说,只有最多一年了吧?” 提司大人叹一口气,“纪行如今今非昔比,或许一年之后,落下的所有异魔他都能一只手拦下来。但是四年后,就说不准了。” 宫部道,“如今天下大势如何?” 提司大人道,“大和的六道被纪行用计刺杀,如今不知道藏到了哪儿,整个扶桑乱成了一锅粥。南临刚刚经过战乱,百废待兴,或许可以利用。卫国这一千年出来一个大将军卫青,很是厉害,不过大商于他而言还是有着相当的友谊,就是不知道他会如何抉择。而西楚,燕地,都被钦天监渗透得差不多,想来出不了什么岔子。唯有北越。” 宫部道,“北越就盼着大商哪一千年没撑过异魔之乱,不添麻烦那是不可能的,让他们帮忙,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提司大人摇头,“也不能说是痴人说梦。纪行选中了一个人,如今在北越做了很多事。就看他能不能把这件事干成了,若是事成,或许北越也可以利用上来。我猜现在纪行正忙着联系六道,他应当是想借助扶桑的力量了。” 宫部想起来一件事,“辛椎与扶桑联系匪浅,怎么不让他去找六道?” 提司大人笑着叹一口气,“嗨!你不知道,纪行就是找的他去刺杀六道,这会儿再找辛椎去大和,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另外,辛椎与六道之间的关系可不能算是有多亲密。他整整一千年都被六道留下的手段压得死死的,弄得历代君王都没法彻底信任他。这回儿的辛椎,怕是刺杀完六道在消除心魔吧。” 宫部道,“刺杀六道……这种事,纪行也敢干?” 提司大人苦笑,“你是不知道纪行如今的手段,比之当年的宋将军更稳,比他父亲含光更狠,比怀让更硬,比梅生更诡异。只要是他想得出来的,他就没有不敢做的。” 宫部道,“千年前之所以能将大商的力量大体上保留下来,其实还是因为以坑杀了许多图腾为代价。这一千年,咱们又有多少图腾可以作为代价呢?纪行现在在哪儿?” 一边的妖狼贪矢自从一开始听到纪行两个字之后,就已经不再凶恶。一些画面闪回到了它的脑海之中,那是它曾经与纪行签订契约的时候。它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为了保一个人的命,后来就受了很重的伤。妖狼贪矢一旦回忆起来,便无休止地沉浸到了回忆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它记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人带着自己去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为自己疗伤,似乎一直都没有结果。它记得那个人好像还为它下过跪,也哭嚎过,似乎他们之间是很亲密的关系。 妖狼贪矢脱口而出,“大哥!” 提司大人被妖狼贪矢的叫声吸引住了,他看向贪矢,“这才几十年不见,它也成了真灵上境的大妖了。果然生死轮转骨相不同凡响。看来我当初把宝押到了你这儿,还没算押错,不然纪行真得要我的命了,毕竟当初夸下了海口。” 他对贪矢道,“你大哥现在很危险,但是他没事,不过一旦有人去找他就有事了。” 妖狼贪矢迷惑地看着钦天监提司。宫部见它如此,觉得是时候了,大手一挥,一道真灵没入妖狼贪矢的脑袋里面。那是纪行转交给钦天监提司,提司大人又转交给宫部的狗子的记忆。 “就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马上回来,哪儿也别去!” “你就守在这里,没过多久我就会回来!” 狗子看着记忆当中的那个人的脸,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谁,而自己口中的大哥又是谁,不禁喃喃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宫部摇摇头道,“提司大人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现在去找他弄不好就是在给他添麻烦不是?” 狗子可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他现在有危险,那我自然应该去找他!” 提司大人的心不愧是七窍玲珑,“别人不可以去找他,但是你确实是可以。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听完了你就去找他。” 狗子虽然已经不耐烦了,但是它知道自己远远不是眼前这俩人的对手,于是道,“你快点儿!” 提司大人道,“几十年前,你大哥被一道雷劈了,差点没死。你用契约的方式救下了他一条命,然后他就带着你快断气的残躯到处求医问药。不过没求到,只有一个线索,或许可能救你。” 狗子不耐烦地道,“这事我知道!” 提司大人道,“这是一开始。后来咱们翻了翻典籍,挨了那道雷劈的,在历史上,也就那么几个人。正巧有一个人,和你的症状很相似,但是他没有挨雷劈,只是瞎了,不过后来他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不知道他的眼疾治好了没有。而最不巧的是,有关这个人的档案,钦天监正好就有。顺藤摸瓜下来,查到了那个人与先帝之间有约定,去了大商密藏。但是大商密藏只有两个人知道,一是已经驾崩的先帝,二是下了地的宋将军。于是你大哥将你的残躯交给了我,我又将你交给了宫部统领,等你大哥从地底回来。” 狗子听懂了,“后来呢?” 提司大人道,“自然是找到宋将军了,也知道了大商密藏的位置。后来你大哥将那个人找了出来,也问到了治疗这种不可逆转的伤势的办法,一个偷天换日的办法。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到了宫部统领所修炼的功法,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拜托宫部大人替你治疗伤势。几十年下来,你的伤势才算是好全了。” 狗子道,“结束了?” 提司大人摇摇头,“如果故事仅仅是到这里就结束,那也太简单了。你大哥是前一辈人留下的后手,交给这方世界最大的财富。咱们能不能撑过这一千年的异魔之乱,还指望着他呢。后来你大哥越来越强大,强得都快没边了,终于招来了天外异魔的注意。于是当初将你大哥几乎劈死的闪电,每隔一息,就劈他一次。” 狗子一下木了,“他不会被劈死了?” 提司大人叹一口气,“这就是麻烦所在,他没被劈死。那时候你大哥已经强得没边没沿,当初能要他一条命的打击,只能算是给他挠痒痒。他没被劈死,就更加招惹天外异魔的注意,所以他们之间的博弈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升级了。从那之后,你大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格外小心,且不能被天外异魔看出来他的意图。也就是说不管他做什么事,咱们可以瞎猜,但是不能瞎说。” 随后提司大人又道,“但是这仍然不是结束。因为在那之后,他又找到了一把伞。那把伞莫说是屏蔽天机,几乎是能够抹除他在这世界存留的痕迹。于是他从天外异魔眼中消失了。就从这里开始麻烦就大了。他现在身处何方,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所有人都只能等他来联系你,你要是去找他,且不说你能不能找到他,就算他是来找你,并且没有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找到你,弄不好你就没命了。而他因为本事实力太强,一点事都不会有,何况他还有一把伞。你懂了吗?” 狗子听完提司大人的话,“说来说去,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儿?” 提司大人摇摇头,“他到底在哪儿,我大概能够猜得出来,但是我不能说。但是这是两回事,我给你说明了原委,你大概知道我为什么说不能去找他了吧?” 此时的北越,“上意”刺客组织进行了一次真灵之上最大规模的集会。 一个男人,撑着一把伞,站在人群中央。男人对于手中那把伞的妙用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他现在甚至能够做到想让谁看到自己就能让谁看到自己,而自己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个人就算伸手摸也摸不到。因为他是纪行。 秦淮,或者说“付一生”,站在纪行背后,而纪行背对着他。 “上意”组织里的诸多刺客,根本不清楚眼前这撑伞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见首领都如此恭敬,他们也只能恭敬地站在一边。此时秦淮突然出手,将一个人差点打死。 因为那个人以极为隐秘的手法,对纪行出手了。而他最终也受到了几乎于丧命般的结局。所有人都不清楚为什么首领会下这么重的手,按理来说,这种巧妙的手法,首领应该赏赐才对啊!但是只有秦淮自己明白,那个人选择纪行作为刺杀对象是多么的愚蠢。 纪行淡淡道,“无妨,不必如此。” 他看着那个人,眸子里闪过一丝灰光,随后那人的伤势竟然在一瞬间就完全痊愈!秦淮厉喝,“天大的机缘!还不谢过大人!?” 那刺客赶紧道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纪行根本没管那个刺客,他只是对秦淮道,“来这里,一年多了吧?” 秦淮点头。 纪行道,“有些人,最终是应该反目成仇的,但是时间不够了,你多辛苦。” 第580章 大地 它记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人带着自己去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为自己疗伤,似乎一直都没有结果。它记得那个人好像还为它下过跪,也哭嚎过,似乎他们之间是很亲密的关系。 妖狼贪矢脱口而出,“大哥!” 提司大人被妖狼贪矢的叫声吸引住了,他看向贪矢,“这才几十年不见,它也成了真灵上境的大妖了。果然生死轮转骨相不同凡响。看来我当初把宝押到了你这儿,还没算押错,不然纪行真得要我的命了,毕竟当初夸下了海口。” 他对贪矢道,“你大哥现在很危险,但是他没事,不过一旦有人去找他就有事了。” 妖狼贪矢迷惑地看着钦天监提司。宫部见它如此,觉得是时候了,大手一挥,一道真灵没入妖狼贪矢的脑袋里面。那是纪行转交给钦天监提司,提司大人又转交给宫部的狗子的记忆。 “就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马上回来,哪儿也别去!” “你就守在这里,没过多久我就会回来!” 狗子看着记忆当中的那个人的脸,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谁,而自己口中的大哥又是谁,不禁喃喃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宫部摇摇头道,“提司大人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现在去找他弄不好就是在给他添麻烦不是?” 狗子可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他现在有危险,那我自然应该去找他!” 提司大人的心不愧是七窍玲珑,“别人不可以去找他,但是你确实是可以。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听完了你就去找他。” 狗子虽然已经不耐烦了,但是它知道自己远远不是眼前这俩人的对手,于是道,“你快点儿!” 提司大人道,“几十年前,你大哥被一道雷劈了,差点没死。你用契约的方式救下了他一条命,然后他就带着你快断气的残躯到处求医问药。不过没求到,只有一个线索,或许可能救你。” 狗子不耐烦地道,“这事我知道!” 提司大人道,“这是一开始。后来咱们翻了翻典籍,挨了那道雷劈的,在历史上,也就那么几个人。正巧有一个人,和你的症状很相似,但是他没有挨雷劈,只是瞎了,不过后来他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不知道他的眼疾治好了没有。而最不巧的是,有关这个人的档案,钦天监正好就有。顺藤摸瓜下来,查到了那个人与先帝之间有约定,去了大商密藏。但是大商密藏只有两个人知道,一是已经驾崩的先帝,二是下了地的宋将军。于是你大哥将你的残躯交给了我,我又将你交给了宫部统领,等你大哥从地底回来。” 狗子听懂了,“后来呢?” 提司大人道,“自然是找到宋将军了,也知道了大商密藏的位置。后来你大哥将那个人找了出来,也问到了治疗这种不可逆转的伤势的办法,一个偷天换日的办法。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到了宫部统领所修炼的功法,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拜托宫部大人替你治疗伤势。几十年下来,你的伤势才算是好全了。” 狗子道,“结束了?” 提司大人摇摇头,“如果故事仅仅是到这里就结束,那也太简单了。你大哥是前一辈人留下的后手,交给这方世界最大的财富。咱们能不能撑过这一千年的异魔之乱,还指望着他呢。后来你大哥越来越强大,强得都快没边了,终于招来了天外异魔的注意。于是当初将你大哥几乎劈死的闪电,每隔一息,就劈他一次。” 狗子一下木了,“他不会被劈死了?” 提司大人叹一口气,“这就是麻烦所在,他没被劈死。那时候你大哥已经强得没边没沿,当初能要他一条命的打击,只能算是给他挠痒痒。他没被劈死,就更加招惹天外异魔的注意,所以他们之间的博弈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升级了。从那之后,你大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格外小心,且不能被天外异魔看出来他的意图。也就是说不管他做什么事,咱们可以瞎猜,但是不能瞎说。” 随后提司大人又道,“但是这仍然不是结束。因为在那之后,他又找到了一把伞。那把伞莫说是屏蔽天机,几乎是能够抹除他在这世界存留的痕迹。于是他从天外异魔眼中消失了。就从这里开始麻烦就大了。他现在身处何方,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所有人都只能等他来联系你,你要是去找他,且不说你能不能找到他,就算他是来找你,并且没有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找到你,弄不好你就没命了。而他因为本事实力太强,一点事都不会有,何况他还有一把伞。你懂了吗?” 狗子听完提司大人的话,“说来说去,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儿?” 提司大人摇摇头,“他到底在哪儿,我大概能够猜得出来,但是我不能说。但是这是两回事,我给你说明了原委,你大概知道我为什么说不能去找他了吧?” 此时的北越,“上意”刺客组织进行了一次真灵之上最大规模的集会。 一个男人,撑着一把伞,站在人群中央。男人对于手中那把伞的妙用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他现在甚至能够做到想让谁看到自己就能让谁看到自己,而自己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个人就算伸手摸也摸不到。因为他是纪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淮,或者说“付一生”,站在纪行背后,而纪行背对着他。 “上意”组织里的诸多刺客,根本不清楚眼前这撑伞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见首领都如此恭敬,他们也只能恭敬地站在一边。此时秦淮突然出手,将一个人差点打死。 因为那个人以极为隐秘的手法,对纪行出手了。而他最终也受到了几乎于丧命般的结局。所有人都不清楚为什么首领会下这么重的手,按理来说,这种巧妙的手法,首领应该赏赐才对啊!但是只有秦淮自己明白,那个人选择纪行作为刺杀对象是多么的愚蠢。 纪行淡淡道,“无妨,不必如此。” 他看着那个人,眸子里闪过一丝灰光,随后那人的伤势竟然在一瞬间就完全痊愈!秦淮厉喝,“天大的机缘!还不谢过大人!?” 那刺客赶紧道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纪行根本没管那个刺客,他只是对秦淮道,“来这里,一年多了吧?” 秦淮点头。 纪行道,“有些人,最终是应该反目成仇的,但是时间不够了,你多辛苦。” 纪行离开北越之后,心中的压迫感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儿缓解。 四年后的人间会变成他从未见过的炼狱。如果天外异魔有那个心情的话,真灵九境的强者会在一瞬间被毙杀成渣。天下间会有九成的武夫灰飞烟灭,而普通凡人则会在十年内千不存一。 他还有四年的时间,这四年内,即便存在异魔,他也能以强横手段将其一扫而空。但是四年之后,局势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控制的了。 躲这个词造得很好,虽说也是逃避的一种,但是这个词说出来就让人感到一点儿也不猥琐,反倒有点儿正大光明的味道。每一千年,大商的选择其实都是在躲,从西边躲到东边,一次一次的迁都,最终来到这滨海九州,无非是想保存力量。 四年的时间,足够大商做很多事情,后湖黄册库里记载了太多经验,可以为大商朝廷躲过这次灾难提供无数的方法。可以想见的是,经过这一次大难之后,全天下的活动范围会再次往东缩近。大和做梦都想西进,把领土扩张到大商这边来,或许再过个几千年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走过了很多地方,纪行回了未左老家,进了何府,便是把伞搁到一边躺了下去,睡起来大觉。他大概是许多年没有睡觉了,一直都在日夜不停地做许多事,也忘记了睡觉是什么滋味。像他这样的人,极有可能一睡就是几十年,所以按理来说现在是他最不该休息的时候。但是他没管那么多。要是真的一睡几十年,他也认了。 赤芒妖星即将降世的消息,像野火一样烧开了,很快全天下都知道了这回事。但是全天下的老百姓根本就是还不太相信这回事,因为他们的朝廷,祖先,往上数数都到多少万年之前了,若是真的每隔一千年就会有这么大的灾难,岂不是他们早就不应该存在了?这是很多人心中的真实想法。 没人信为什么就自己这么倒霉,因为普通人深信就算天塌了,还是个子高的顶下来。可问题在于现在个子最高的人,正躺在床上睡大觉,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保下来这几千亿的普通人。诚然,纪行可以做到在四年内战无不胜,给天下人一个坚信他们必将胜利的假象,但是四年之后,纪行必然登天,那之后呢? 与真正成了魔的魔沼蛙为战,纪行死活想不到究竟该怎么赢。因为他连去往天外都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而天外异魔却可以对他进行远距离无休止的打击。 而且要想登天,就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在尊重天地法则的基础上登天——借用现有的所有图腾的力量,推出一座坚固无比的大山,大山的高度,要比苍天穹顶还要高!纪行将会站在这座人造的山巅之上,去与天外异魔一战。 这个过程,便是搭天梯。 因为天地之间永远不会连接到一起,当大地的高度超越苍穹时,那个高度的法则就会发生变化。否则任你再强,都永远会被困在这方天地之中。这个法子,几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最起码大商曾经有至少三个人这么干成功过。而其他的像什么二天一流之类的开天之术,都是痴心妄想。当然,你若是大罗金仙叶圣南那另当别论。 当纪行一觉睡醒时,问过老洪,才知道只过了一天。他几乎有点儿失望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睡十年,或许十年之后,一切都结束了。最强大的人,他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强大不起来了。因为他深知自己究竟在面对着什么。但是他不知道,一千年前的各位大佬,还不如现在的他。至少他现在还睡得着。如宋千会这般人物,当年也是用不休的杀戮来麻痹自己。 当异魔如撒豆般落到这方世界之后,一切理智,阴谋,阳谋,策略,全都会无效。而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最终保留下来的一丝智慧,也不是用来对付异魔的,而是用来欺骗下一个千年的凡人们的。因为他们知道,若是不用一个谎言来掩盖真相,用一个“胜利”来修饰惨白,那他们的后代将永生永世地沉沦在绝望当中。 要是把真相都抖搂出来,那这就是一条绝路。或者也可以说,人不是为了绝望而活的。 纪行现在也像以前的何先生一样,随时随地手里拿着一把伞,同时像个富家翁似的擒着个小茶壶四处闲逛了。他大概理解了一点儿当年何先生的心境,但是何先生的敌人极有可能是站在寰宇尽头的大自在天魔主魔主,那种绝望可要比面对如今自己的这个处境深沉地多。 但是他显然长得不像一个富家翁,而且他也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的模样。所以他虽然在街上瞎溜达,却始终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空气之中。 他还在想办法。这个世界所有他能用到或者说对他有用的智慧,他都已经获得了,那么多前人给他开了这条路,这么多人的智慧他也继承了。但是这些东西,似乎对于战胜天外异魔来说,根本用不上,只能是教他怎么在这乱象横生的各种算计当中存活下来。纪行心想,我还有什么是可以用到的吗? 或许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一直没有真正地去触碰那个领域。 天界遗弃这方世界的时候,是不允许这里有人成仙的。因为有人成仙,必然就要册封神位 第581章 诸天 纪行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问这件事。你成过魔吗?” 梅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为了获得力量,想要成魔了吗?” 纪行想了会儿,“可能是想过,但我不确定。” 梅生是个聪明人,很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也知道该怎么说话,“你就算成魔了,异魔之乱还是会发生。其次,入魔之后,你可能会飞升魔界。” “在此困了这么多个万年,那你为何不飞升魔界?”纪行反问。 梅生近乎于无力地说,“我不如你,我入不了魔。我早猜到成魔或许可以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但是要做成这件事,所需要的一切,实则我并不具备。这个世界的信仰与魔界相差太大,我既不够善,也不够恶,成不了仙,也入不了魔。” 其实他已经说得很直白。这个世界的仙人们遗留下来的世界。追求正面的东西,是这方世界每个人内心中最基本的诉求。一个人再恶,只要他生在这方世界,那他心里总有善意的“一片净土”。相反,一个生在魔界的人,即便他再想做好人,一旦遇到不顺,他的恶性总会暴露。这叫善也本性难移,恶也本性难移。 虽说入魔的门槛很低,但是梅生受这方世界儒释道的影响太深,他就算入魔,也不一定能够摸到能够飞升魔界的门槛。因为心中的那一丝善意,或者可以称之为修养的东西,会成为他飞升魔界的最大障碍。 可是纪行一出现在梅生眼前,梅生便看出来纪行那一身“恶性”可不是闹着玩的,倒像是一个真正的魔了。有如此魔道资质,就是梅生本人也是十分艳羡的。 但是纪行现在什么道理都不想去想,他现在只想要他妈的力量。原本他来梅生这里是打算静心的,但是听完梅生所说之后,他那颗心非但没有静下来,反倒越发浮躁。当然,其实他还有一个考量,那就是何先生怎么也不像一个大魔头,他要是成了魔,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何先生先前的谋划功亏一篑。 而且他对于成魔,其实内心还是有三分怀疑三分恐惧的。他现在很清楚自己是何先生留下的一手棋子,而且弄不好自己最后要对付的人就是大自在天魔主,要是头脑一热成了魔,岂不是一头撞进仇家的怀里去了? 但是事实的真相根本不会出现纪行这种担忧的情形。要知道就算他入魔破境,而后飞升魔界,人家魔界可是分成诸天各道的,根本不会有人来盘问他的来历,因为几乎所有由凡间入魔的人,其身份都有问题。因为像纪行这样的人,都有同一个身份,那便是“天子门生”。 你飞升魔界之后,是去搞破坏也好,或者拉帮结派,高举“反旗”,要攻上大自在天也好,在诸天魔界根本没人会对你另眼相待。因为要攻上大自在天,还得经过各大界主对你的“练手”。等你有了各大界主的本事的时候,魔主亲至来赏你一个界主的身份,从此与天界各大帝君平起平坐,你能说自己不想当界主?或许现在的纪行还能说出来那种豪言壮语,但是等他到了那个阶段,当他知晓了亿万寰宇的诸多秘密之后,他首先想的肯定是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直至永恒,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没有比得到大自在与永恒更诱人的了。 所以若是纪行的身份被魔界发现,说不准还会有一位魔王来做他的接引。因为在天界叶圣南的身份已经不低,何名椿的资历更老。他纪行若是愿意“背叛”天界,魔界的各大界主那是双手欢迎他投入魔界的怀抱。 而且事实上,就在此时此刻,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类似于纪行这样的“棋子”,正在入魔,飞升魔界。他们曾经都是天子门生,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最后他们都选择了入魔。纪行如若入魔,实在不是一件怪事。 自这八十一州天地往外看,是一片将整个寰宇一分为二的浩瀚星河。这是大名鼎鼎的天河,也叫界河,总之它有很多名字。界河被延绵不绝的星云包裹,星云在天界与魔界之间的巨大力量拉扯下,如同一条河流奔腾不息。 魔界使徒,或者地仙之流,看到这界河,也只能干瞪眼,因为他们没有跨越这条象征着光暗分隔的边界的能力。以他们所掌握的能力,弄不好会被彻底淹没在这天河之中。唯有人仙或者真魔,才有逆着界河走一遭的本事。但是即使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往返一次,也要上百万年之长久。 曾经象征着天界各大势力的二十八星宿,在这寰宇之中已经黯淡无光,虽然人们只要仰望天空依然还看得见,却早已不复往日光芒。曾经天界降下的各种神迹,都在被天界有意无意地刻意抹除,或许这是一种对于魔界扩张的妥协。有些地方,是绝对不可以被魔界所知晓的。 一个人提着一盏灯,出现在临近天河的一处小世界当中。小世界荒芜衰败,却又处处可以看得出来曾经这方小世界经历过怎样的辉煌文明。提着灯的人因为已经肃清了这附近几乎至少要挪移一千年才能到达的范围内所有魔物,所以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已经不必要再提心吊胆。毕竟存在魔王的地方,实在是少数地域,不可能他走到哪儿都能撞上魔王。再说了,倘若真有一个魔王出现在他眼前,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即便那个是将死的魔王,想要将他从这天地间抹除还是十分轻易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提着灯的人是叶圣南。 他找到了一个已经停用很久的飞升台,小心擦掉这飞升台上的灰尘,生怕给这台子一不小心搓坏了。因为这飞升台实在太小,小到了还不到他一只巴掌大。能够炼制出来飞升台的人,如今已经不存在了。因为这是道祖的手段。可以这么说,凡是牵扯到大型空间挪移,或者空间储纳的物事,都是出自道祖的手笔。不知道多少亿年以前,道祖一拂尘扫出来无数个大型空间挪移或者空间储纳的“秘境”。这些秘境,人们可以通过大能力挪走或者使用,但是就是自己造不出来。 经过这么多年,道祖为亿万寰宇留下来的遗产已经被霍霍得差不多了。这飞升台小虽小了点儿,但是好在还能用,若是不小心弄坏了,他叶圣南能打归能打,可没本事再造一个出来。 拿走这飞升台之后,叶圣南给这个飞升台动了一点儿手脚,在这飞升台背后,他给刻上了一个紧那罗魔佛像。紧那罗又名“乐天”,乃佛家魔神天空八部之一,职司是西天净土的音乐神,分男女两相。当然了,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身份,这个神,乃是佛家度化的一尊大魔。叶圣南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以前从来没做这种事,匆匆忙忙地来找飞升台,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然后他又在这里画下了一个禁咒,禁咒用的是正儿八经的仙法,不掺杂一丝他惯用的魔功。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还是觉得不保险,仔细看了这方小世界所在的位置之后,他觉得或许会有一些真魔误入此地。于是他便在这里写下来一句话,“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这八个字乃是当年的天帝第一个说出来的,后来被天界广泛地用于警告魔界有些地方不能乱闯。所以一般来说,哪怕是一方界主看到这八个字,也会给已经没了的天帝三分薄面,绕着道走。只是叶圣南办这么小的一件事就写下来这八个字,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他根本也没有资格写这八个字。但是他连魔功都敢练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到了这个时候,能办成事的办法就是好办法。如果说自立天帝能弄死魔主,他叶圣南会第一个厚着脸皮去找诸位帝君商量让他做天帝的事,就算明知会被打死他也敢这么干。 写完这几个字之后,他提着灯便离开了这里。 之后他回到了天界,真正的天界。 事实上三十六重天已经很久没有仙人出门,也很久没有仙人回来了。因为经过这么久,天界在历次大型战争中,仙人们已经死得太多,活着的基本一回来就蒙头大睡几千年。再加上没有新晋仙人的补充,这让天界越发缺人。所以像叶圣南这么活跃的仙人,还是十分少见的。 但是这并不是说天界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在各大帝君的星域当中,依然存在着数量以及实力都极为恐怖的天将。这些帝君麾下的天将少说也得有个人仙的本事,一旦出征,就算是以战斗闻名的阿修罗道也得暂避锋芒。 叶圣南来三十六重天,是去找一位老神仙的。这是一尊真正的天神,年龄已经很大了。他所在的地域,乃是天界不可知的无思江油天,因为这里存在着一个天上凡间最大的秘密,红线。 众所周知,不管仙神或是凡人,他们的姻缘最后都归一样东西管着,那便是红线,又或者可以称之为情丝。但是姻缘二字,又是这天地间最为沉重之物。善是姻缘,恶也是姻缘,爱恨情仇皆可为姻缘。有一个老头子,或许也只有这个老头子,可以承受亿万寰宇所有姻缘的重量。 这位老天神基本上都会守在一棵树旁边。那棵树极大,大到没边,树上便挂着无数错综复杂的红线,红线一头连在树梢上,另一头沉入树根之下的河流当中,连接着世间每一个人的心尖。 老天神坐在树下,翻开两只牌子,慎重看了许久,最后还是给他们牵上了红线,并且在两只牌子上面刻下来他的名字:柴道煌。 叶圣南等月老做完事之后,才打算叫一声。但是这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叶圣南察觉到后不敢看,不敢听,因为来人是一位神,地位比他尊崇,而且同样可以随意进出无思江油天,这说明弄不好就是老天神的朋友。 神有很多,多到叶圣南也不敢确定来的是哪一尊。 “小南,是我。”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叶圣南一听,也放松下来,因为来人是他的熟人,也算是他的上司。 老天神气定神闲,庄重无比,“芙儿,你又来看他。” 那神女开口,“趁着有空,就来看看。” 老天神伸手接住树梢滴下的一滴露珠,然后看着露珠当中刚刚形成的微小世界,“你在那边,分心过来,容易出事。” 神女平静无比,伸手看着掌心的一根红绳,“他是他,但是他以为他不是他,这才会真的出事。” 老天神闭目,“星君总有一天会醒过来,不必着急。障眼法便是如此,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将咱们都骗过去了,也就能骗得了旁人了。” 随后老天神又道,“你们之间的姻缘是你硬求来的,我给你们绑了不下亿亿根红线,最后都断了,要么你们属实没有缘分,要么你们最终会有一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存。芙儿,有些事,强求不来。” 神女收起手中红绳,“天神,你说错了。星君乃天帝执笔,寿元无尽,怎么可能会魂飞魄散。” 老天神忍不住摇头,“流落下界这么久了,星君,自然会醒,”其实就在这一瞬间,就连这位算尽寰宇缘法的老天神也有些不确定了,他睁眼看着眼前这棵巨大的大树,“老家伙,你总该不会出错的,你从来没错过……” 神女像是被一阵风吹散了,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做的事,极有可能遭到魔主的警惕,所以她不可能总是这样阳神出窍。 叶圣南恭敬对老天神道,“上神,我为星君留下一剑,想来并无大碍。上神不必烦忧。” 然而老天神的担忧却不是叶圣南能够明白的。 第582章 过 虽说入魔的门槛很低,但是梅生受这方世界儒释道的影响太深,他就算入魔,也不一定能够摸到能够飞升魔界的门槛。因为心中的那一丝善意,或者可以称之为修养的东西,会成为他飞升魔界的最大障碍。 可是纪行一出现在梅生眼前,梅生便看出来纪行那一身“恶性”可不是闹着玩的,倒像是一个真正的魔了。有如此魔道资质,就是梅生本人也是十分艳羡的。 但是纪行现在什么道理都不想去想,他现在只想要他妈的力量。原本他来梅生这里是打算静心的,但是听完梅生所说之后,他那颗心非但没有静下来,反倒越发浮躁。当然,其实他还有一个考量,那就是何先生怎么也不像一个大魔头,他要是成了魔,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何先生先前的谋划功亏一篑。 而且他对于成魔,其实内心还是有三分怀疑三分恐惧的。他现在很清楚自己是何先生留下的一手棋子,而且弄不好自己最后要对付的人就是大自在天魔主,要是头脑一热成了魔,岂不是一头撞进仇家的怀里去了? 但是事实的真相根本不会出现纪行这种担忧的情形。要知道就算他入魔破境,而后飞升魔界,人家魔界可是分成诸天各道的,根本不会有人来盘问他的来历,因为几乎所有由凡间入魔的人,其身份都有问题。因为像纪行这样的人,都有同一个身份,那便是“天子门生”。 你飞升魔界之后,是去搞破坏也好,或者拉帮结派,高举“反旗”,要攻上大自在天也好,在诸天魔界根本没人会对你另眼相待。因为要攻上大自在天,还得经过各大界主对你的“练手”。等你有了各大界主的本事的时候,魔主亲至来赏你一个界主的身份,从此与天界各大帝君平起平坐,你能说自己不想当界主?或许现在的纪行还能说出来那种豪言壮语,但是等他到了那个阶段,当他知晓了亿万寰宇的诸多秘密之后,他首先想的肯定是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直至永恒,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没有比得到大自在与永恒更诱人的了。 所以若是纪行的身份被魔界发现,说不准还会有一位魔王来做他的接引。因为在天界叶圣南的身份已经不低,何名椿的资历更老。他纪行若是愿意“背叛”天界,魔界的各大界主那是双手欢迎他投入魔界的怀抱。 而且事实上,就在此时此刻,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类似于纪行这样的“棋子”,正在入魔,飞升魔界。他们曾经都是天子门生,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最后他们都选择了入魔。纪行如若入魔,实在不是一件怪事。 自这八十一州天地往外看,是一片将整个寰宇一分为二的浩瀚星河。这是大名鼎鼎的天河,也叫界河,总之它有很多名字。界河被延绵不绝的星云包裹,星云在天界与魔界之间的巨大力量拉扯下,如同一条河流奔腾不息。 魔界使徒,或者地仙之流,看到这界河,也只能干瞪眼,因为他们没有跨越这条象征着光暗分隔的边界的能力。以他们所掌握的能力,弄不好会被彻底淹没在这天河之中。唯有人仙或者真魔,才有逆着界河走一遭的本事。但是即使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往返一次,也要上百万年之长久。 曾经象征着天界各大势力的二十八星宿,在这寰宇之中已经黯淡无光,虽然人们只要仰望天空依然还看得见,却早已不复往日光芒。曾经天界降下的各种神迹,都在被天界有意无意地刻意抹除,或许这是一种对于魔界扩张的妥协。有些地方,是绝对不可以被魔界所知晓的。 一个人提着一盏灯,出现在临近天河的一处小世界当中。小世界荒芜衰败,却又处处可以看得出来曾经这方小世界经历过怎样的辉煌文明。提着灯的人因为已经肃清了这附近几乎至少要挪移一千年才能到达的范围内所有魔物,所以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已经不必要再提心吊胆。毕竟存在魔王的地方,实在是少数地域,不可能他走到哪儿都能撞上魔王。再说了,倘若真有一个魔王出现在他眼前,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即便那个是将死的魔王,想要将他从这天地间抹除还是十分轻易的。 提着灯的人是叶圣南。 他找到了一个已经停用很久的飞升台,小心擦掉这飞升台上的灰尘,生怕给这台子一不小心搓坏了。因为这飞升台实在太小,小到了还不到他一只巴掌大。能够炼制出来飞升台的人,如今已经不存在了。因为这是道祖的手段。可以这么说,凡是牵扯到大型空间挪移,或者空间储纳的物事,都是出自道祖的手笔。不知道多少亿年以前,道祖一拂尘扫出来无数个大型空间挪移或者空间储纳的“秘境”。这些秘境,人们可以通过大能力挪走或者使用,但是就是自己造不出来。 经过这么多年,道祖为亿万寰宇留下来的遗产已经被霍霍得差不多了。这飞升台小虽小了点儿,但是好在还能用,若是不小心弄坏了,他叶圣南能打归能打,可没本事再造一个出来。 拿走这飞升台之后,叶圣南给这个飞升台动了一点儿手脚,在这飞升台背后,他给刻上了一个紧那罗魔佛像。紧那罗又名“乐天”,乃佛家魔神天空八部之一,职司是西天净土的音乐神,分男女两相。当然了,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身份,这个神,乃是佛家度化的一尊大魔。叶圣南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以前从来没做这种事,匆匆忙忙地来找飞升台,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然后他又在这里画下了一个禁咒,禁咒用的是正儿八经的仙法,不掺杂一丝他惯用的魔功。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还是觉得不保险,仔细看了这方小世界所在的位置之后,他觉得或许会有一些真魔误入此地。于是他便在这里写下来一句话,“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这八个字乃是当年的天帝第一个说出来的,后来被天界广泛地用于警告魔界有些地方不能乱闯。所以一般来说,哪怕是一方界主看到这八个字,也会给已经没了的天帝三分薄面,绕着道走。只是叶圣南办这么小的一件事就写下来这八个字,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他根本也没有资格写这八个字。但是他连魔功都敢练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到了这个时候,能办成事的办法就是好办法。如果说自立天帝能弄死魔主,他叶圣南会第一个厚着脸皮去找诸位帝君商量让他做天帝的事,就算明知会被打死他也敢这么干。 写完这几个字之后,他提着灯便离开了这里。 之后他回到了天界,真正的天界。 事实上三十六重天已经很久没有仙人出门,也很久没有仙人回来了。因为经过这么久,天界在历次大型战争中,仙人们已经死得太多,活着的基本一回来就蒙头大睡几千年。再加上没有新晋仙人的补充,这让天界越发缺人。所以像叶圣南这么活跃的仙人,还是十分少见的。 但是这并不是说天界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在各大帝君的星域当中,依然存在着数量以及实力都极为恐怖的天将。这些帝君麾下的天将少说也得有个人仙的本事,一旦出征,就算是以战斗闻名的阿修罗道也得暂避锋芒。 叶圣南来三十六重天,是去找一位老神仙的。这是一尊真正的天神,年龄已经很大了。他所在的地域,乃是天界不可知的无思江油天,因为这里存在着一个天上凡间最大的秘密,红线。 众所周知,不管仙神或是凡人,他们的姻缘最后都归一样东西管着,那便是红线,又或者可以称之为情丝。但是姻缘二字,又是这天地间最为沉重之物。善是姻缘,恶也是姻缘,爱恨情仇皆可为姻缘。有一个老头子,或许也只有这个老头子,可以承受亿万寰宇所有姻缘的重量。 这位老天神基本上都会守在一棵树旁边。那棵树极大,大到没边,树上便挂着无数错综复杂的红线,红线一头连在树梢上,另一头沉入树根之下的河流当中,连接着世间每一个人的心尖。 老天神坐在树下,翻开两只牌子,慎重看了许久,最后还是给他们牵上了红线,并且在两只牌子上面刻下来他的名字:柴道煌。 叶圣南等月老做完事之后,才打算叫一声。但是这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叶圣南察觉到后不敢看,不敢听,因为来人是一位神,地位比他尊崇,而且同样可以随意进出无思江油天,这说明弄不好就是老天神的朋友。 神有很多,多到叶圣南也不敢确定来的是哪一尊。 “小南,是我。”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叶圣南一听,也放松下来,因为来人是他的熟人,也算是他的上司。 老天神气定神闲,庄重无比,“芙儿,你又来看他。” 那神女开口,“趁着有空,就来看看。” 老天神伸手接住树梢滴下的一滴露珠,然后看着露珠当中刚刚形成的微小世界,“你在那边,分心过来,容易出事。” 神女平静无比,伸手看着掌心的一根红绳,“他是他,但是他以为他不是他,这才会真的出事。” 老天神闭目,“星君总有一天会醒过来,不必着急。障眼法便是如此,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将咱们都骗过去了,也就能骗得了旁人了。” 随后老天神又道,“你们之间的姻缘是你硬求来的,我给你们绑了不下亿亿根红线,最后都断了,要么你们属实没有缘分,要么你们最终会有一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存。芙儿,有些事,强求不来。” 神女收起手中红绳,“天神,你说错了。星君乃天帝执笔,寿元无尽,怎么可能会魂飞魄散。” 老天神忍不住摇头,“流落下界这么久了,星君,自然会醒,”其实就在这一瞬间,就连这位算尽寰宇缘法的老天神也有些不确定了,他睁眼看着眼前这棵巨大的大树,“老家伙,你总该不会出错的,你从来没错过……” 神女像是被一阵风吹散了,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做的事,极有可能遭到魔主的警惕,所以她不可能总是这样阳神出窍。 叶圣南恭敬对老天神道,“上神,我为星君留下一剑,想来并无大碍。上神不必烦忧。” 然而老天神的担忧却不是叶圣南能够明白的。 在距离八十一州大约一个星系的距离,一颗炙热的陨石正在冲着八十一州的位置砸过去。而那颗陨石却不是真正的陨石,而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魔沼蛙。但是因为魔沼蛙距离八十一州实在太远,所以就算它再快,也不得不花至少四年的时间才能接近八十一州。 不过显然以它现在的速度,要想在四年内赶到八十一州那个世界是不可能的。只是它也还没有全力加速,因为它还要对这个地方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 这件事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里毕竟是神明遗弃的世界,魔沼蛙说不清楚这方世界会不会突然就有一个仙人来了,到时候它一头扎进去,跑都没机会跑。而它每次炼化一次这方世界都要去往那么远的一个世界的原因也是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观察,它依然十分确信,这方世界不可能会有仙人来过。事实上,如若真有比它高明太多的仙人到了那方天地,就算它十亿只眼睛一齐盯着那位仙人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因为魔沼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魔徒,即便它相对于纪行而言已经足够恐怖,但是面对真正的仙人,哪怕是一位地仙,它也得恭恭敬敬,至于人仙,它也就只能给人家当当宠物了。 当魔沼蛙认为已经不会有 第583章 神女应无恙 传说中的帝星移位,实际上是指天帝殒命或者说是消失了,伴随而来的就是属于天帝的紫薇帝星偏移了原本的位置。一开始的时候天界诸神是没有察觉到帝星移位的,因为整个天界,三十六重天都在动,诸神一直以帝星为参照物,所以默认为帝星是不动的。直到后来发现紫薇帝星慢慢的不再是整个寰宇的中心,亿万寰宇当中的所有星辰都没有再严格地围绕着紫微帝星旋转,诸神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而相反,一颗暗红恒星所辖的诸多星域,却渐渐朝着原本紫微帝星所在的星域移去,这说明终有一天那颗暗红恒星会取代紫微帝星。当然,那颗暗红恒星,便是大自在天所在。 经过诸天神佛的不断考证,诸神最后还是找到了紫微帝星曾经所停留的那片空间,只是那个地方,已经到了天界与魔界的边缘,成了一片早已废弃的战场。 那边的世界还有空间极不稳定,经常可以看见漂亮的流星雨群,但是等那些流星雨砸到了地面之后,爆发的巨大能量有时候能够摧毁一个小国家。而紫微帝星曾经停留过的空间中心,现在被一个巨大的世界占据着。这个大世界是无数个诸天的战场碎片组成的,也是已知宇宙最危险的地方。 在这里,时间与空间都处于一种极度不稳定状态,一旦胡乱闯入,搞不好就会彻底迷失在那里还犹未自知。通常这里都是诸天较量之所,一般的仙人连进入这个世界的资格都没有,唯有魔头抑或大罗金仙才勉强有一些资格进入此地。因为只有魔头或者大罗金仙才有进入此方世界还能出的来的本事。 当然1,这只是针对由外进入。在这个巨大且混乱无序的世界,也还是存在着原住民的。这些原住民多数都是后裔,他们虽然能够在这个世界当中保证自己不被迷失,却也永远无法看到这个世界之外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大世界,便被称之为无相界。 争夺无相界一直都是诸天的首要目标。天界绝对不会允许这里落入魔界的控制,魔界也不可能放弃这个世界,所以之间的博弈在这里体现得最清楚。 但是不管天界还是魔界,在争夺这无相界时都遇到一个同样的麻烦,那就是这里的原住民。由于这里的原住民基本都是后裔,所以经过之间无数年的博弈之后,这里的原住民早已混血,产生了另一个极其强大的种族。在加上无相界的前身乃是帝星所在,这里的人有天命加身,所以不管天界还是魔界的手段,在这个地方都不太好使。 无相界并非一片净土,因为这个世界太大,分成了各个道天。一个道天管辖着一方地域,虽然面对同气连枝,却也常常明争暗斗。其惨烈程度,不输之战。 但是就在这方世界,却有一个近乎于世外桃源的地方,那便是摇光道天。摇光道天是整个无相界都知道的隶属天界的一方道天,以天界一位星神为主。那天界星神名字很简单,也从来不避讳他人提及自己的名姓,她叫白芙。 她在这里是众人敬仰的神女,在另一个遥远的寰宇,她是一个凡人的恋人。 摇光道天的中心并不像其他道天筑建得十分富丽堂皇,只有一间竹林小舍,小舍当中,是许多书籍,白芙常常就在小舍当中看书。有时候她也会分出一缕神魂出去,转而回返,随后在无相界的某些地方,会出现一大片一大片的魔障。魔障是魔头或者魔王陨落才会产生的。 但是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会知道,她是无相界唯一一个被各方道天同时针对的神。一旦她有一丝松懈,弄不好各位道天之主就会杀上摇光要她的命。因为各方道天,是不允许有任何一个纯粹的主宰一方的。 之所以她能一直好端端活着,不光是因为她背后有天界的某些老牌天神照应着,还因为她本身就有天神之相,以及,她的身份。 白芙作为一位神女,自然身上有神明血脉,这是不用说什么的。只不过她的辈分和资历太老,而岁数却又太年轻,只有短短的数百万年。因为她是女娲造人时捏出来的一个未完成的泥胚,论起辈分,亿万寰宇绝大多数都该叫她一声祖宗。 当年女娲作为同盘古一个时代的创世神,觉得无聊就捏起来泥人,这些泥人,最后基本无一例外都成了神。而就算当时没能成神,他们的后代总有一天会踏足神道。 可是女娲当时没有想这些神不神的,她只是想造人而已。造着造着,她就觉得这样实在太慢,于是用柳叶蘸了泥浆子随意一甩,就成了一个个小人。但是她亲手造出来的最后一个人,却有了不同的命运,因为那只是一个泥胚。 等天帝一统天界之后,发现了还有这么一位同胞,于是打算尝试一下创世神造人的本事。天帝鼓捣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一直没成功,直到与大自在天魔主论道之前,白芙才算有了个人身。也就是在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就成了天帝亲封的摇光宫主。 不过也没有人说什么闲话,毕竟她是少数那么一点儿沾了创世神女娲气息的神明,辈分又高,成神是早晚的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因为她的这个身份,当她把摇光仙宫搬到无相界时,各方道天一度不好对她说什么。只是现在的无相界,已经不再像当年那么守规矩了。后裔虽然强大,但却没有继承神明的永生,或者魔王的不朽,他们是会自然死亡的。 魔王或者魔神,其实没有永生的生命,他们是会自然死亡的,只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力量太多强大,这种强大可以一直持续增长下去,几乎没有上限。所以理论上魔王或者魔神只要实力一直增长,他们也会得到永生。 只是神明不一样,他们乃是创世神造出来一种“物”,本身就是泥造的,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就是死物,只要灵魂不散,就能永生永世地存活下去。这也是为什么仙人不能成神的原因,一个是女娲亲手捏出来的后裔,多少承载了些女娲的些许意志或者念想,而一个是女娲随手甩出来的,那能一样吗? 竹林小舍之中,白芙仍然在看书,这些书都是各方天地刚刚写出来的,代表了许多种不同的语言以及思维方式。她看书有时候并不是在看当中有什么内容,而是在思考不同的语言思维方式之下,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道理。这是她的修行。 因为本身具备这种将精神分裂成无数份的本事,就在此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她的分神活动在无相界的各方地域,或者无相界之外。随着一道分神的回归,她将手上的书放下来,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一根红绳,她有点想再戴上这根红绳,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这会将她的恐怖威能直接联系到这亿万寰宇当中的另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会直接承受她这样的冲击,这样的“福泽”会要了那个人的命。 她今天看到了那个人的一丝影像,也去了一次无语天宫,算是稍解烦忧。神明也会有烦忧的,这毋庸置疑。 无语天宫自从天帝失踪,以及身为宫主星君的他走后,只剩下一群抄录仙人。 曾经无语天宫的宫主,乃是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同时也是负责天帝安危的最后一层屏障。纪录行官几乎是这亿万寰宇当中,最无情,最冷血,最客观的一尊神明了,不论天帝做的事究竟是对是错,也不论天帝态度如何,他都会一一记下。天帝有时候会找他打架,可能是因为纪录行官记下来了天帝的一件丑事,也可能是因为天帝只是因为手痒,找不到对手,只能找他身侧这位极其抗揍的“心腹”。 总之,无语天宫是除了天帝之外,最不受欢迎的一个地方,因为其宫主实在太让人头疼。但是数百万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同样没什么人喜欢她,她总会往无语天宫跑。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凡人,因为有天帝恩宠,她不管去哪儿,也只不过是一个想法的事。 大概在这个小姑娘六岁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在月老爷爷常待的椿树下,写写画画着什么东西。月老爷爷似乎很不愿意让这个人写,于是就和这个人吵了起来。但是这个人不太喜欢吵架,月老爷爷说什么,他就记什么。月老虽然是一位资历极其老的老牌天神,却也知道害怕了。然后她想去看他到底写了什么,因为害怕他不给自己看,她谎称天帝是她爹爹。但是这个人却无情地指出,她不是天帝的女儿,乃是女娲所塑。 从那之后,小女孩儿经常去他家玩,他的家很大,比很多神仙的家都要大,而且他家的名字也很简单好听,无语天宫。因为他就是无语天宫的宫主。小女孩儿去了无语天宫之后,总能找到事干。因为无语天宫记录了太多好玩的故事,而且都有迹可循,有一次他甚至带她去看了看他记录下来的故事当中的几位“主角”。 等到她十六岁的时候,她已经得到了太多头衔,有太多名字。但是她发现有些凡人,是有姓名的,所以她也想要一个凡人的名字。若是问天界谁最有学问,可能不好说,但是要问谁写的字最多,那必然是无语天宫宫主。 他给她起了个很简单的名字,白芙。两个字其实意思都一样,都是圣洁的意思。白芙一天天的长大,当她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成了仙女。成为仙女的白芙并不安分,因为她辈分特殊,比她辈分高的只有创世大神女娲,所以天界的人不好管她什么。白芙常常在无语天宫看过一段故事之后,就去下界找故事当中的人。这么玩了几百万年,世界太多太大,她怎么也看不完故事,也怎么都看不出来那位纪录行官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神仙。 直到天界与魔界的一次论道,她看到那位一向不善多说的无语天宫宫主,杀红了一整片世界!甚至差点儿将魔主永远留在了天界,成为他记下的故事当中的一个人物!她没有想过他会有这一面。 魔主惧怕天界纪录行官,不是因为他是一方宫主,而是因为他在天帝身边待得最久,最像天帝。于是纪录行官被魔主杀了一次,两次,三次……每杀一次纪录行官,魔主都要歇上个几万年。等几万年之后,那位纪录行官就像个鬼一样窜到了大自在天,一路不知道踩死多少魔神,用命把魔主钉在大自在天,数万年不得脱身。 白芙知道他在做一件怎样伟大的事情,于是她很快成了神。但是在一百万年前,他可能是预料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有杀死魔主的可能了,于是他干了一锤子买卖,差点儿神魂俱灭,击碎了整个大自在天。魔主没办法,碰上这么个疯狂的天神,只能一点一点修补那一方界域。直到现在,魔主还困在破碎的大自在天道,不得脱身。 但是当时白芙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每死一次,她都会去奈何桥接他。但是那一次,他是被阎王爷从魔界抢回来的,他可能是真的要死了。地府想让他往生,但是他的神魂已经脆弱到了无法往生的地步。 天界因为他,少了太多麻烦,一旦他死了,或者失去战斗力了,天界将万劫不复。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同时在这个时候,天界还有一种奇怪的论调:是否应该与魔界联手? 所有神明都心知肚明,天界中心的某些神明或许已经出了问题。涉及到整个天界的巨大阴谋早就已经开始了。就在此时,椿树活了过来,他说他可以救活纪录行官。 第584章 道天 不过也没有人说什么闲话,毕竟她是少数那么一点儿沾了创世神女娲气息的神明,辈分又高,成神是早晚的事。 也因为她的这个身份,当她把摇光仙宫搬到无相界时,各方道天一度不好对她说什么。只是现在的无相界,已经不再像当年那么守规矩了。后裔虽然强大,但却没有继承神明的永生,或者魔王的不朽,他们是会自然死亡的。 魔王或者魔神,其实没有永生的生命,他们是会自然死亡的,只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力量太多强大,这种强大可以一直持续增长下去,几乎没有上限。所以理论上魔王或者魔神只要实力一直增长,他们也会得到永生。 只是神明不一样,他们乃是创世神造出来一种“物”,本身就是泥造的,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就是死物,只要灵魂不散,就能永生永世地存活下去。这也是为什么仙人不能成神的原因,一个是女娲亲手捏出来的后裔,多少承载了些女娲的些许意志或者念想,而一个是女娲随手甩出来的,那能一样吗? 竹林小舍之中,白芙仍然在看书,这些书都是各方天地刚刚写出来的,代表了许多种不同的语言以及思维方式。她看书有时候并不是在看当中有什么内容,而是在思考不同的语言思维方式之下,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道理。这是她的修行。 因为本身具备这种将精神分裂成无数份的本事,就在此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她的分神活动在无相界的各方地域,或者无相界之外。随着一道分神的回归,她将手上的书放下来,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一根红绳,她有点想再戴上这根红绳,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这会将她的恐怖威能直接联系到这亿万寰宇当中的另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会直接承受她这样的冲击,这样的“福泽”会要了那个人的命。 她今天看到了那个人的一丝影像,也去了一次无语天宫,算是稍解烦忧。神明也会有烦忧的,这毋庸置疑。 无语天宫自从天帝失踪,以及身为宫主星君的他走后,只剩下一群抄录仙人。 曾经无语天宫的宫主,乃是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同时也是负责天帝安危的最后一层屏障。纪录行官几乎是这亿万寰宇当中,最无情,最冷血,最客观的一尊神明了,不论天帝做的事究竟是对是错,也不论天帝态度如何,他都会一一记下。天帝有时候会找他打架,可能是因为纪录行官记下来了天帝的一件丑事,也可能是因为天帝只是因为手痒,找不到对手,只能找他身侧这位极其抗揍的“心腹”。 总之,无语天宫是除了天帝之外,最不受欢迎的一个地方,因为其宫主实在太让人头疼。但是数百万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同样没什么人喜欢她,她总会往无语天宫跑。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凡人,因为有天帝恩宠,她不管去哪儿,也只不过是一个想法的事。 大概在这个小姑娘六岁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在月老爷爷常待的椿树下,写写画画着什么东西。月老爷爷似乎很不愿意让这个人写,于是就和这个人吵了起来。但是这个人不太喜欢吵架,月老爷爷说什么,他就记什么。月老虽然是一位资历极其老的老牌天神,却也知道害怕了。然后她想去看他到底写了什么,因为害怕他不给自己看,她谎称天帝是她爹爹。但是这个人却无情地指出,她不是天帝的女儿,乃是女娲所塑。 从那之后,小女孩儿经常去他家玩,他的家很大,比很多神仙的家都要大,而且他家的名字也很简单好听,无语天宫。因为他就是无语天宫的宫主。小女孩儿去了无语天宫之后,总能找到事干。因为无语天宫记录了太多好玩的故事,而且都有迹可循,有一次他甚至带她去看了看他记录下来的故事当中的几位“主角”。 等到她十六岁的时候,她已经得到了太多头衔,有太多名字。但是她发现有些凡人,是有姓名的,所以她也想要一个凡人的名字。若是问天界谁最有学问,可能不好说,但是要问谁写的字最多,那必然是无语天宫宫主。 他给她起了个很简单的名字,白芙。两个字其实意思都一样,都是圣洁的意思。白芙一天天的长大,当她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成了仙女。成为仙女的白芙并不安分,因为她辈分特殊,比她辈分高的只有创世大神女娲,所以天界的人不好管她什么。白芙常常在无语天宫看过一段故事之后,就去下界找故事当中的人。这么玩了几百万年,世界太多太大,她怎么也看不完故事,也怎么都看不出来那位纪录行官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神仙。 直到天界与魔界的一次论道,她看到那位一向不善多说的无语天宫宫主,杀红了一整片世界!甚至差点儿将魔主永远留在了天界,成为他记下的故事当中的一个人物!她没有想过他会有这一面。 魔主惧怕天界纪录行官,不是因为他是一方宫主,而是因为他在天帝身边待得最久,最像天帝。于是纪录行官被魔主杀了一次,两次,三次……每杀一次纪录行官,魔主都要歇上个几万年。等几万年之后,那位纪录行官就像个鬼一样窜到了大自在天,一路不知道踩死多少魔神,用命把魔主钉在大自在天,数万年不得脱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芙知道他在做一件怎样伟大的事情,于是她很快成了神。但是在一百万年前,他可能是预料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有杀死魔主的可能了,于是他干了一锤子买卖,差点儿神魂俱灭,击碎了整个大自在天。魔主没办法,碰上这么个疯狂的天神,只能一点一点修补那一方界域。直到现在,魔主还困在破碎的大自在天道,不得脱身。 但是当时白芙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每死一次,她都会去奈何桥接他。但是那一次,他是被阎王爷从魔界抢回来的,他可能是真的要死了。地府想让他往生,但是他的神魂已经脆弱到了无法往生的地步。 天界因为他,少了太多麻烦,一旦他死了,或者失去战斗力了,天界将万劫不复。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同时在这个时候,天界还有一种奇怪的论调:是否应该与魔界联手? 所有神明都心知肚明,天界中心的某些神明或许已经出了问题。涉及到整个天界的巨大阴谋早就已经开始了。就在此时,椿树活了过来,他说他可以救活纪录行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以天界为中心爆发了一次内乱。整个天界大致分成两派,一方坚持避世,另一方坚持让天界与魔界合二为一。避世一方认为,诸神应该等天帝等大神探索完寰宇的奥秘之后归来,再讨论是否应当与魔界开战。而坚持与魔界合二为一的一方,却已经在天界立起了魔界诸多魔神的神龛,甚至大自在天魔主也在天界得到了供奉。 可是不管诸天神佛他们那一方的话语权比较大,就是没有一个像无语天宫宫主那样敢直接杀上大自在天的。所以问题就来了。 当上古神何名椿带着纪录行官的那一丝意志离开之后,天界的权力中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仍在坚持直面魔界的那几位天神,几乎要么被迫潜修,要么被迫追逐天帝的脚步——自裁。 无语天宫之下一大批仙人,将这些不可说的惨案全部记录下来,于是无语仙宫遭到了一场内部整顿,或者说是屠杀。但是或许记录真相的那些拿笔的仙人,都是有着最硬的骨头,他们宁死也要记下来真相。天界内部某些权力中心不能把事做的太绝,只能由着这些仙人用最隐蔽的方式将真相记下。 于是曾经隶属无语天宫那一脉的仙神,在魔界一败再败,在天界同样是一败再败。 偏偏天界诸方帝君将这些事视而不见。紫薇帝君虽然名义上如今为天界之主,却忙着维系三十六重天不散,似乎没有太多时间来管天界乱象。荡魔真武帝君一直守在天河之外,无相界之侧,仿佛除了斩杀魔王魔神,这位大神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而东华帝君,则干脆避世修行,再不出世…… 天界原本就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有着亿万寰宇最有威慑力的规则。天界将亿万寰宇分为两级,一是宇宙律,二是世界法。宇宙律规定了,或者也可以说是发现了许多不论都不得不尊重的铁则,一切个体的思维形势,全部都要在宇宙律的基础上进行,否则不予通过。比如流光挪移,比如温度的极低点之类。 而世界法则是规定了诸多世界当中的绝对上限,一旦违背,将会受到宇宙律的惩罚。天帝花了不知道多少个亿万年才确定下来这两样东西,而且他也是凭着这两样东西,彻底掌控了亿万寰宇。时至今日,哪怕大自在天魔主得了大自在,依然无法挑战天帝在亿万年前建立起来的这一套神圣秩序。 也就是说,魔界对于天界而言,或许现在从力量上讲,魔界还不能战胜天界。但是大自在法则只要存在,魔主只要不死,天界便将整个魔界剿灭一万次也无法阻挡魔界崛起。 但是天界对于魔界而言,仍旧是一个无法轻易挑战的庞然大物。且不说诸方帝君,就是那宇宙律世界法两样东西,魔主见着了也只能干瞪眼。因为大自在天魔主求的是大自在,如果魔主都开始弄起来宇宙秩序这个东西,来限制,而大自在一旦受到秩序约束,那大自在就不叫大自在了。 所以天帝留下的神圣秩序,是对抗魔界的根本所在。 只是终有一天,神圣秩序是会崩塌的。当整个宇宙陷入黑暗的时候,神圣秩序无人信仰,亿万寰宇皆为自在天,天界即可一日崩碎。 神明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论是避世也好,与魔界融合也好,都是为了要让神圣秩序延续下去。只有那么零星半点儿的无语天宫做抄录的仙人,心里仍然装着一个攻上魔界的想法。或者,也有一些神,心里还存着那么点儿念想,只是不能表露出来。 总之何名椿在同时对抗魔界与天界诸神的过程当中,一度被逼上绝路,最后他只能带着无语天宫宫主的一丝意志去转世轮回。当何名椿离开天界之后,天界诸神一直都在找何名椿的位置。因为何名椿在做的事,会撕破诸神脸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会破坏许多神明在仙人以及各方信徒曾经深信不疑的信仰。 这棵老树虽是木心,倒是比神人心要坚定太多。诸神之战可不比大战稍减惨烈半分。何名椿一边躲一边等待无语天宫宫主的觉醒,同时无数仙人也在这个过程当中因他而死。 诸神不光怕魔主,也在害怕无语天宫的清算。一旦那位觉醒,诸神不敢保证那位曾经伴随天帝征战万界的纪录行官——星君上神不拿他们开刀。毕竟是连魔主都敢杀的狠人,毕竟是连大自在天都能毁灭的存在,毕竟是……能和天帝动手的——神! 天界诸神几乎是将何名椿的所有退路都封死了,无语天宫宫主的神格破碎,神性也在不断的重复转世当中消磨殆尽,看起来似乎确实不可能再觉醒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棵上古椿树的老朋友,月老,凭着红线当中藏着的万千因缘之中的蛛丝马迹,找到了何名椿。 于是何名椿死了,无相江油天的椿树也成了一棵死树。天界诸神总算可以安心下来。 而承担这一切的无语天宫宫主,此时还是一个凡人,还在为成仙还是成魔烦忧。当然,如果他成魔的话,无语天宫的仙人们也会跟着他一同入魔,没有道理可言。 第585章 恐 所有神明都心知肚明,天界中心的某些神明或许已经出了问题。涉及到整个天界的巨大阴谋早就已经开始了。就在此时,椿树活了过来,他说他可以救活纪录行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以天界为中心爆发了一次内乱。整个天界大致分成两派,一方坚持避世,另一方坚持让天界与魔界合二为一。避世一方认为,诸神应该等天帝等大神探索完寰宇的奥秘之后归来,再讨论是否应当与魔界开战。而坚持与魔界合二为一的一方,却已经在天界立起了魔界诸多魔神的神龛,甚至大自在天魔主也在天界得到了供奉。 可是不管诸天神佛他们那一方的话语权比较大,就是没有一个像无语天宫宫主那样敢直接杀上大自在天的。所以问题就来了。 当上古神何名椿带着纪录行官的那一丝意志离开之后,天界的权力中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仍在坚持直面魔界的那几位天神,几乎要么被迫潜修,要么被迫追逐天帝的脚步——自裁。 无语天宫之下一大批仙人,将这些不可说的惨案全部记录下来,于是无语仙宫遭到了一场内部整顿,或者说是屠杀。但是或许记录真相的那些拿笔的仙人,都是有着最硬的骨头,他们宁死也要记下来真相。天界内部某些权力中心不能把事做的太绝,只能由着这些仙人用最隐蔽的方式将真相记下。 于是曾经隶属无语天宫那一脉的仙神,在魔界一败再败,在天界同样是一败再败。 偏偏天界诸方帝君将这些事视而不见。紫薇帝君虽然名义上如今为天界之主,却忙着维系三十六重天不散,似乎没有太多时间来管天界乱象。荡魔真武帝君一直守在天河之外,无相界之侧,仿佛除了斩杀魔王魔神,这位大神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而东华帝君,则干脆避世修行,再不出世…… 天界原本就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有着亿万寰宇最有威慑力的规则。天界将亿万寰宇分为两级,一是宇宙律,二是世界法。宇宙律规定了,或者也可以说是发现了许多不论都不得不尊重的铁则,一切个体的思维形势,全部都要在宇宙律的基础上进行,否则不予通过。比如流光挪移,比如温度的极低点之类。 而世界法则是规定了诸多世界当中的绝对上限,一旦违背,将会受到宇宙律的惩罚。天帝花了不知道多少个亿万年才确定下来这两样东西,而且他也是凭着这两样东西,彻底掌控了亿万寰宇。时至今日,哪怕大自在天魔主得了大自在,依然无法挑战天帝在亿万年前建立起来的这一套神圣秩序。 也就是说,魔界对于天界而言,或许现在从力量上讲,魔界还不能战胜天界。但是大自在法则只要存在,魔主只要不死,天界便将整个魔界剿灭一万次也无法阻挡魔界崛起。 但是天界对于魔界而言,仍旧是一个无法轻易挑战的庞然大物。且不说诸方帝君,就是那宇宙律世界法两样东西,魔主见着了也只能干瞪眼。因为大自在天魔主求的是大自在,如果魔主都开始弄起来宇宙秩序这个东西,来限制,而大自在一旦受到秩序约束,那大自在就不叫大自在了。 所以天帝留下的神圣秩序,是对抗魔界的根本所在。 只是终有一天,神圣秩序是会崩塌的。当整个宇宙陷入黑暗的时候,神圣秩序无人信仰,亿万寰宇皆为自在天,天界即可一日崩碎。 神明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论是避世也好,与魔界融合也好,都是为了要让神圣秩序延续下去。只有那么零星半点儿的无语天宫做抄录的仙人,心里仍然装着一个攻上魔界的想法。或者,也有一些神,心里还存着那么点儿念想,只是不能表露出来。 总之何名椿在同时对抗魔界与天界诸神的过程当中,一度被逼上绝路,最后他只能带着无语天宫宫主的一丝意志去转世轮回。当何名椿离开天界之后,天界诸神一直都在找何名椿的位置。因为何名椿在做的事,会撕破诸神脸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会破坏许多神明在仙人以及各方信徒曾经深信不疑的信仰。 这棵老树虽是木心,倒是比神人心要坚定太多。诸神之战可不比大战稍减惨烈半分。何名椿一边躲一边等待无语天宫宫主的觉醒,同时无数仙人也在这个过程当中因他而死。 诸神不光怕魔主,也在害怕无语天宫的清算。一旦那位觉醒,诸神不敢保证那位曾经伴随天帝征战万界的纪录行官——星君上神不拿他们开刀。毕竟是连魔主都敢杀的狠人,毕竟是连大自在天都能毁灭的存在,毕竟是……能和天帝动手的——神! 天界诸神几乎是将何名椿的所有退路都封死了,无语天宫宫主的神格破碎,神性也在不断的重复转世当中消磨殆尽,看起来似乎确实不可能再觉醒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棵上古椿树的老朋友,月老,凭着红线当中藏着的万千因缘之中的蛛丝马迹,找到了何名椿。 于是何名椿死了,无相江油天的椿树也成了一棵死树。天界诸神总算可以安心下来。 而承担这一切的无语天宫宫主,此时还是一个凡人,还在为成仙还是成魔烦忧。当然,如果他成魔的话,无语天宫的仙人们也会跟着他一同入魔,没有道理可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不知道他背后承担着这么多,而且他现在也不该知道。 叶圣南对他说过,“往后八十万年再无我。” 其实这句话是曾经为神的他自己说过的,就在他击碎大自在天之后,被十殿阎罗将他的残破神魂抢回去时。他认为八十万年,最多只能将魔主困在破碎的大自在天八十万年。只是已经过去一百万年了,魔主仍然没有出世。 当然了,他可以算是魔主的“老朋友”了,如果魔主知道他想入魔,还是因为在珈蓝幻境当中见识了魔主本人的“神威”之后才有了这样的变化,估计会亲自来做他的接引。 只是有一点比较可惜,如今的纪行,似乎与那位纪录行官没有什么关系了,或者那可以说是他曾经的一场梦。总之,他就算知道了这一切,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像一天宫主那样的力量。 凡人与天神之间的距离,大概就像萤火与恒星。哪怕现在的他已经是一方小世界当中的天花板了。但是他曾经却是可以击碎整个大自在天的神。现在的他,连一方小世界的束缚都挣脱不出。 纪行撑着伞,看着赤芒妖星的红芒。 狗子也看见了,“大哥,那就是我们的敌人吗?” 纪行点头,“是的。天外有更大的世界,有些敌人会像星星一样坠落到这个世界,当然了,传说中有些神仙也会这样出现。据说有流星出现的时候,可以许愿,但是这样愿望不能说出来。因为那颗流星就有可能是一位神仙从这里路过,神仙们神通广大,会听到你的心声,可能他们就会帮你完成愿望。” 狗子道,“为什么每一千年妖星都会到这里来,神仙们不管吗?” 以纪行如今的智慧,早已经推测出来神仙们已经放弃了这方世界,“仙人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是他们并不是不再管这里了,他们还给这里留下了一点希望。” 狗子来劲了,“希望?在哪儿?” 纪行叹一口气,“希望就是我。狗子,那一点希望,就是我。但是他们好像忘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天外异魔啊。” 狗子笑嘻嘻道,“大哥,你怎么知道的你就是仙人留下的希望,这也太离谱了。” 纪行道,“你跟我的时间太长,对于旁人来说,我的存在无异于神迹。短短不到一甲子,就成了山巅武夫当中扛鼎之人,说出来大概也是没有多少人信的。”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何去何从,纪行早就应该拿出一个主意。 就在他们对话之时,东方扶桑已经破晓。 伊贺天正休息得差不多了,他现在要再进地都。六道仙人看起来是彻底避世,六大至高忍现在能办这事的也只剩他,所以他并没有想太多,扛起剑就去了地都。 又道那片平原,只是平原上的那些地底怪人的尸体都已经融化了。清晨的地都格外诡异,伴随着萧萧风声,一只飞蛾被无形的利刃切做了两半。这自然不是伊贺天正干的,而是这地都本来就是如此。各种混乱而强大的结界,在这里形成了一片结界坟场,哪怕那些结界已经崩碎,却依然保留着些微威能。可就是这些微的一丝威能,也能够将一位中忍轻易抹杀。 伊贺天正左额出现一丝血迹,随后他额头上的伤痕又修复如初。他也中招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因为这都是历代大巫女的功劳,没有这些,地底怪人就会更轻易地从这里涌出。 他一直很好奇鬼武士长什么样,毕竟最近他才知道那鬼武士乃是宫本武藏的真身,所以他再次进入了那峡谷之中。 峡谷是越走越深,两边的石壁上存在着许多凹陷进去的面具。这些面具并非人为雕刻,而是地底怪人被拍到石壁上,整张脸在石壁上砸出来的。 他一路走到了最深处,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实话,现在就算突然有谁给他一闷棍,也好过什么都没有。因为发现不了鬼武士,就意味着某些事物的真假。鬼武士难道是不存在的吗?那前边几十代至高忍都死哪儿去了? 现在他站在了一个巨大的溶洞当中,这个溶洞坚固无比,就算他拿剑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劈垮的。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所获,因为在这个溶洞当中存在着许多战斗的痕迹。痕迹都很深,看来曾经确实是爆发过大战。只不过相对于几十代至高忍而言,这样的痕迹实在太少。这说明这些至高忍都是只出了一招,甚至一招未出,就死在了这溶洞当中,并且尸骨无存。 眼前发现的一切,让伊贺天正有些手足无措。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那些地底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伊贺天正回头,随后他怔在了原地,因为回路没了。他回去仔细查看,发现自己刚刚1走进来的那个小道,已经成了一片光滑的石壁。这有点儿脱离他的认知,但是他好歹也是至高忍,对于幻术还是有几分了解。所以他拔剑刺了一下眼前的石壁,叮的一声,石壁十分坚硬。 他当然不信有这么邪门的事,打算环顾一圈,却发现离自己不远处似乎闪过去一个影子。他反应很快,沧的一声便斩到了那影子。影子无力地坠落到地面,却摔成了肉泥。 伊贺天正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好奇。于是他出全力向前斩出一剑,只见剑光一闪,便消失在了这溶洞之中。但是伊贺天正却觉得远不会如此简单,果然下一刻他斩出的那一道剑光竟然按原路返回,朝着他自己劈将过来!因此他再次冲着那一道剑光斩了一剑。真正让他觉得十分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两道剑光互相切割,成了四道。他虽然侧身躲过,但是那四道剑光在触及到石壁之后又返回来!于是四道剑光互斩,变作了十六道! 这回伊贺天正没有再躲,凭着肉身硬刚了这十六道剑光!他受伤了。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如果任由这些剑光互斩,最后整个溶洞内会剑光密布,到那时候他想躲也躲不了。虽说受伤,但是对于他而言,只要不死,都只是小伤。不过现在的他可不会再大意了,当即便开始为自己疗起伤来。 可是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发现自己的伤势根本不会好转! 第586章 山脉 伊贺天正自然是不信邪的。他如今的本事之大,已经让他是能够望到这方世界天花板的存在。虽说受伤,但他并不以为意。他现在宁愿相信自己是被卷入到了幻术当中。不过有一点问题,他的精神强度极高,怎么会被卷入他人幻术之中呢?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因为他似乎已经出不去了。 此时的北越,就像蚂蚁终于啃食完了堤坝一样,四处都出现了起义拱卫京师的迹象。随着赤芒妖星降世,异魔之乱即将到来,人心越发的浮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国师挟持越王的消息传得天下皆知。一直被国师压着的诸位北越大臣也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绝对的决心,全都要求见越王。但是越王现在正处在修道的关键时期,自然是不会召见群臣的。 正巧在这个时候,一部分比较激进的北越文官在越京跪了一天之后,他们基本都遭到了一场隐秘的刺杀。这个事件就如在柴房当中泼上油而后又点燃了一把火一般,登时便把整个北越的浮躁情绪点燃了。 曾经圣明祠的守祠人,也在这个时候要求面圣。如同一夜之间,受北越尊崇的国师竟然就成了整个北越的敌人。 国师知道事态紧急,但是让他也无能为力的是,这次危机似乎无从下手。因为现在反对他的,正是他当初费尽心尽扶持起来的势力。可以这么说,国师是有敌人的,但是如今他的敌人,正是他自己。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交出越王,二是杀了越王自己称王。但是不管哪个选择,对于他而言都没有好处。如若现在让越王出面,北越的文武百官不乏有精明之辈,再加上北越王宫的诸多阵法,怎么看不出来越王现在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而不让越王出面,怕是愤怒的北越人会冲上王宫来质问他。 他现在很想做点儿什么,但是很显然北越有人不想他有什么动作。因为各地的起义已经开始了,那些起义军都是由曾经被他遣散的北越客卿组建,战斗力不容忽视。 国师知道这必然是钦天监的手笔,也知道自己一定要尽早找出来那个暗中策划了这一切的人,他也这么做了。但是最终他发现,在北越看不到钦天监的一点儿影子。似乎当年他拔掉大商在北越的谍子系统之后,大商一直没有再在北越有过什么活动了。 所有值得怀疑的对象他都怀疑过,但是他就是找不到那个人。不过任凭他随便怀疑,他也不可能会想到如今造成这一切的,竟然会是“付一生”。一个时代的终结与衰落,有时候并非由上层开始,也有可能是从下层开始的。 如今的北越可谓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团糟。国师毕竟手里捏着越王,毕竟他将来还要倚仗北越的雄厚实力,所以预防异魔之乱的事,他也不得不去做。可是内忧外患之下,国师还要追查究竟是谁在北越布下来这个局。 秦淮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整个北越,国师以越王为名所一手建立的暴力系统几乎全都站在了国师的对立面。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商却呈递国书,要与北越国师交好。 这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这封国书,北越国师直接成了里通外国的叛国贼。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起义军与国师麾下的军队就正面打了起来。国师虽然不想打,但是起义军就想要他的命,他现在被北越各路高手盯得很紧,想跑都不行。 不过国师虽然知道事败,却还不傻,在战争持续了一个月之后,以秘术逃遁向了方外的位置。但是天有不遂人愿,国师被卫国大将军卫青在方外给拦了下来。于是国师的真实身份就这样暴露了出来。卫青将北越国师抓到了卫国之后,宣布将其押入死牢,永世不得出世。 而北越因为发生了内乱,这战争一旦出现,就再也收不住了。起义军从一开始的拱卫京师,变得目的更加庞大起来。很多起义军其实都是地方军,这些地方军因为想要趁此机会获得更大的利益,甚至是称王称霸,在北越将战场越发地扩大。在这个时候,卫国因为北越的战争扩散到了他们的领地,于是宣布向北越开战。 原本内战打得不可开交的北越,又要面对卫国这个强劲的对手,瞬间北越的各方实力就显得十分单薄起来。偏偏让北越老百姓糟心的是,越王在这个时候仍旧没有露面。北越百姓不知道越王是不是已经驾崩了。这种心态让原本就已经混乱的北越越发地混乱。 造成这一切的秦淮,却并没有离开北越,而是继续做着他的“上意”首领。上意这个刺客组织到现在,也没有一刻停下来过。因为各方势力都在开战,在这个时候,收买刺客几乎成了各种军事活动所必需要做的事情。秦淮点燃了这把火之后,他现在不但不想熄灭,反倒想要让这把火越烧越大。他这么做其实有一定的私心,因为他也知道异魔之乱就要来了,如果北越混乱,那异魔之乱的一大战场可就会在北越。这样或许就能为大商减轻三分压力。 北越西南,紧挨着的方外如今十分紧张。因为他们派人搅乱他国内政的事态败露,这让方外十分被动。当然,让他们更加紧张的是,如今的纪行。 纪行现在已经可以在方外随意进出,而方外的人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自然,纪行去方外的目的无非两个,一是对方外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监视,二是对方外遗存的数千图腾进行考证。他要登天,少不了要方外的数千图腾配合。 一方面他在研究方外,一方面方外也在研究他。 方外的人想不通纪行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一不爱权势,二不爱美人,三不爱秘籍灵石,不管纪行做什么,似乎只为登天。如此奇怪的人,真是天下罕见。方外之所以确定纪行是这样的人,是因为他们曾经派出过美人将这些东西奉上,希望能够拉拢纪行。但是纪行却对他们的美人还有灵石不屑一顾。 当然,方外怎么会知道在遥远的天外,还有一个神女在等着纪行?至于灵石,纪行脖子上挂着的极品灵石抵得上整个八十一州一半的灵石储量。 纪行现在已经很没有耐心了,他曾经还想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让方外死心塌地地为他做事。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够了,再来设局显然是在说梦话。所以现在纪行来方外,自然不是为了来找曾经追杀过他的那些人来叙旧,而是来看这里到底适不适合登天的。 以前方外的所谓天宫,还不太清楚纪行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后来发现纪行竟然开始丈量起来方外到天外的高度,他们才算明白了纪行的意图。但是饶是他们千不愿万不甘,总也不能对纪行哭爹喊娘啊。就算是要打,莫说整个方外,便是大商也再难降服这头猛兽。 当初钦天监提司与纪行某次会面之后,提司大人就提出过疑问,方外可不会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但是纪行却回答道,他们会愿意的。因为不管方外愿不愿意,他们都得愿意。一旦天梯搭建好,或者说将要触碰到穹顶之时,叵测天机自然会有反应,各种玄奥的厄难命数将会降临到这些图腾身上,用以摧毁这天梯。 而且天梯这种超越常理的东西一旦出现,必然也会遭到天外异魔的注意。毕竟在历史上,大商就有好几个人曾经做成过这件事。因此天外异魔自然会对搭建天梯的列位图腾动手。但是纪行一点儿也不在意。 要办成这件事,纪行总觉得还缺点儿什么东西。登天需要图腾为他移山,需要海量的灵石。同时在堆垒出山岳的时候,还会改变极大范围地区的山脉结构,以及风水走向。这就意味着许多生灵都会因此受到影响。因此搭天梯还需要许多惊才绝艳的人,移走将会被影响的凡人,劝走某些部族,势力。尤其是天梯搭成之后风水发生的改变,还需要许多人因地制宜将当地的许多山川推平,使河流改道,否则这天梯有可能会影响当地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气运。还有许多要细化的方面,都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办到的。 纪行要完成这所有的事情,仅靠他一人以及一众图腾之力,依然不够。所以他需要一些帮手。但是他现在去哪里找帮手呢?他不可能去动用大商的国家力量,因为大商现在正忙着应对即将可能出现的异魔之乱,大商朝廷要尽可能都救一些人活下来,也要尽可能地多保存实力。 在一本经书当中,有过这样一段话:哀嚎何用?告诉子民,只管前进。然后举起手杖,向海上指,波涛就会分开,为子民空出一条干路。(注1) 第587章 罚 在一本经书当中,有过这样一段话:哀嚎何用?告诉子民,只管前进。然后举起手杖,向海上指,波涛就会分开,为子民空出一条干路。(注1) 有的人,总会拥有一些别人不可想象的魅力。纪行将神识覆盖向大约三十州之地,随后向着这个世界对话,“我是纪行,千年一遇的异魔之乱会在四年之后降临。我在方外,需要一些帮手,或许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 只是十分简单的两句话,于是连续三天的天空出现了一次盛况。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能看见天上飞过的一个个真灵高手。这些平日里不出世的真灵高手,鲜少被人发现踪迹。但是这回各地的凡人们可真是大饱眼福。尤其是临近方外的那些国家,那几日天上的真灵高手,真如蝗虫过境。 搬山卸岭,发丘摸金,三百六十行,诸子百家,基本上每个门派都有人过来。 当所有人赶到方外之后,方外天宫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纪行绑上了他的贼船,不可能下得来了。方外很想耍一点儿心计,但是在纪行的绝对力量面前,不管他们想什么办法都是不可能的。但是方外依然不同意牺牲他们。 星宫,红阁,天宫也就在这那一日正式向纪行宣战。但是显然这些都是徒劳的。方外在这一天经历了他们千年以来最惨烈的一日,他们连对纪行动手的资格都没有就统统被纪行缴了械,噤了声。杀乾避世,谢林弃剑。甚至没有人知道方外曾经反抗过纪行。 曾经一直以为纪行无非便是第二个宋千会的方外,到那一天之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男人有向天外异魔宣战的勇气了。 纪行在处理方外这件事上,无疑已经成了一个暴君。但那只是不了解他的人才会这么想。对于能够轻易控制住整个方外的纪行而言,能够直接使用暴力还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他为什么不使用暴力? 于是在方外的大地上,渐渐开始隆起一条长达三千里延绵不绝的山脉。这种山脉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内,会越来越高,直到捅破穹顶。大地与苍穹的一次正面接触,就这样即将开始了。纪行去过曾经的那几处天梯,规模可比他要搭起来的天梯大多了。 不过那些天梯因为经历过大战,都被削平过,远远达不到穹顶的高度。不过也正是因为那几处天梯,阻挡了来自西北向的凛冽寒风,才有这东边的最后一处宜人居住的地带。 有时候真的说不清历史的重现究竟是巧合还是早已安排好的。搭一次天梯,爆发一次异魔之乱,迁一次都,而后人们就会去往更温暖的地方,建立新的家国。而曾经搭过的天梯,又成为了替他们遮挡寒冷的天险屏障。纪行选择方外作为搭天梯之所,或许便是因为他的一丝考虑——如若是他登天迎战天外异魔失败,在方外搭成的天梯,或许可以为还活着的人保留最大的一片温暖地域,那便是大商的九州。 一百万年前,魔界发生过一次毫无预兆的巨大的灾难。这次灾难直接改变了大自在天之于魔界的格局。而整个魔界也因为这次灾难,一蹶不振许多个岁月。曾经无数个魔王,原以为天帝,道祖,释尊的消失,就可以去往天界横行,然而这一切美好的愿望都因为一位不起眼的天神而告终。 这位天神实在是太不起眼,他总是跟随在天帝身侧,莫说是在魔界,就是在天界,有关他的传说也是少之又少。因为他只是一个纪录行官而已,执掌天界最没有战斗力的无语天宫。但是这并不是说这位天神就没有战斗力。 事实上每一个天宫的宫主,都曾经是跟随天帝征战的狠角色。只不过有一些天宫宫主因为在后来与魔界的战争当中陨落,又或者是因为在寻求寰宇真相的过程当中身死道消而已。 无语天宫宫主倒是打从天帝征战寰宇之处就开始跟着天帝了。天帝在建立以天界为中心的神圣秩序之后,一直掌握着两样法则,宇宙律,世界法。凭着这两样法则,天界将整个寰宇都变成了天界的私产。当然,天帝自然没有想着单单以法则来命令整个寰宇。 在天帝手中,还有一样极其恐怖的武器,天罚。凡是不守宇宙律世界法的诸天,最终都会遭到天罚的审判。天罚也成为了许多仙人进阶神明的最后一道屏障。这是天帝曾经明说过的。只要熬过了万劫天罚,仙人也可以成神。 只是这个天罚还好理解,万劫可就有意思了。一劫运等于一亿九千万年,万劫相当于是两万亿年。说实话,天界自诞生以来还没有一万劫这么久的。天帝说的仙人也可以成神,或许是说的真的,或许是在让仙人们死心。毕竟每隔一亿九千万年挨一次天罚,天罚的威力也与日俱增,谁知道一万劫运之后,天罚的威能又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天罚十分的霸道,它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违反了宇宙律以及世界法,它就会找上你,然后将你轰成渣。而这种霸道可不只是在约束神仙,就连魔它也管着。所以时至今日,天帝余威仍在,魔主也不得不尊重天帝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 而维护天帝威严的那个人,便是一直伴在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纪录行官不光是记录天帝一言一行的人,同时他也是替天帝审判那些不遵守宇宙律世界法的那个人。 数百万年前,天帝等三位大神与魔主一同论道,随后天帝失踪。纪录行官认为魔主违反了宇宙律,于是带着天罚就去了大自在天。魔主能够轻易杀死这位纪录行官,却无法忽视天帝威严,于是每次魔主都会元气大伤。 同时纪录行官在每次去往魔界诛魔之时,也会顺手踩死一大片魔王以及魔神。甚至就连魔主的坐骑,一只体型庞大得能占满整个小世界的魔沼蛙,也被他一脚踩成了沫沫。那一百万年,是整个魔界最难熬的一百万年万,各方魔界界主甚至争相与魔界划清界限,一旦见到这位纪录行官上来“执法”,一个个全都向天界表示衷心,向天帝表达忠诚。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天罚之威不是用来对付魔神,或者魔王的,而是用来对付天帝本人的。天帝之所以研究出来天罚这个东西,便是当他自己变成一个暴君,或者走火入魔之时,能有什么东西可以限制他。能对付天帝的东西,自然能够对付这寰宇万物。 总之魔界被那位记录行官打得苦不堪言,且这位纪录行官在死一次之后,很快又会卷土重来。魔主也十分头疼,他纵有天大的能耐,却无法留住已经死了的纪录行官的神魂。所以每隔几万年,眼见魔主的滔天魔功稍有好转,纪录行官便上前去杀一次。 各位帝君在这个时候也十分沉默,他们不能反对纪录行官的做法。因为天帝消失之后,记录寰宇大大小小事件的是他,决策去怎么做的人也是他。诸天帝君若是反对,一旦被纪录行官记录在册,那是一定会得到清算的。 纪录行官在坚持了数十次上百次的审判之后,却发现原本还不算强大的魔界竟然变得越来越茁壮。他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在哪里。那便是大自在本身。 大自在魔功以为,任何生灵都可以得到大自在,这正巧戳中了每一个生灵妄图得到永生的痛点。所以一旦大自在魔功出现,它便是不可摧毁的,除非亿万寰宇的生灵全都死绝,再将这个寰宇重新启动一遍。所以单单是杀死魔主是不够的,还要摧毁大自在。但是大自在作为一种意识,怎么可能是会被摧毁的?就连纪录行官自己都懂得了什么叫做大自在。 因此在一百万年前,纪录行官怀着无比绝望的念头,奔向了大自在天。 那一次说起来似乎他是孤注一掷,其实他是放弃了。没有天帝在,单凭他们是不可能阻止大自在的扩散的。 于是魔界得到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天界也在这个时候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混乱的内部暗斗。当纪录行官再一次死去之后,何名椿等人带着纪录行官的神魂打算去转世。 就像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又像是诸天神佛早已经串通好了的,所有帮助纪录行官的神仙,全部都得到了清算。同时,因为纪录行官无力再执掌天罚,天罚的力量也落到了其他几位帝君的手中。 何名椿没有办法,只能弃本体离去,于是他的本体整日在天界承受天罚的洗礼,一刻不停。何名椿也一刻不停地承受着被天罚诛杀的痛苦。 何名椿作为一个资历最老的神,其年龄甚至要比天帝还要年长。因为他是一棵树,自女娲造人之前,他就已经存在了。他见过天帝是如何成为一个战士的,又见过天帝是怎样在一个混乱的时代,慢慢建立起来一个庞大而严密的秩序的。 他相信伴随天帝最久的纪录行官,这种信任,是任何神仙在他心中都比不了的。天界自从天帝消失之后,诸天帝君早已生变,谁也说不清神圣秩序还会持续多久,但是何名椿相信,只要纪录行官能够觉醒,那么神圣秩序就会继续存活下去。 大自在与神圣秩序本就是互相制约又互相对立的东西,如果天界诸神放弃了神圣秩序,就等于向魔界投降。 所以何名椿费尽心思,他所面对的敌人,早已经不再是魔界,而是天界。 他带着纪行,去了一个极小极小的世界,而那个世界,则是天帝选择征战过的世界。天帝在那个世界建立起来了第一个王朝,夏。大夏存在了很长一段世界,即便是在天帝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同时这里也是纪行的故乡,纪行就是在这里,跟随天帝去征战寰宇的。 只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又离天界太远,并且还因为这个世界被天界遗弃,所以天界的目光很少会投注到这里。纪行在这里不断地转世,重生,一直到了几十年前,他的最后一丝神性,也算是消磨殆尽。天界再也无法追查到他曾经拥有过的一丝气息。何名椿知道自己成功了,也知道一切都要开始了。 于是他的老朋友月老过来帮了他一个忙,召来了一道天罚,将何名椿的神魂劈碎。 月老因为彻底诛杀了何名椿以及纪录行官,在天界的地位越发尊崇。因为莫说是各位星君,就是诸天帝君,也是很害怕那无语天宫的纪录行官的。月老做成了这件事,算是替天界除掉了心腹之患。 然而这正是何名椿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步棋。他用自己的死,为纪行换来了一个有可能长达几万年甚至几百万年的漫长的安全时光。不会再有人会注意他了,就算他跳到诸神面前宣布自己就是无语天宫宫主,但是诸神只要扫他一眼就能认出来他身上并没有一点儿属于那位纪录行官的气息。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或者说是神仙,只有三个。月老,白芙,叶圣南。其余的仙人,只知道纪行是无语天宫遭到清算之后,叶圣南尽力救回来的一个晚辈而已。 何名椿没有告诉纪行,他的敌人不在魔界而在天界,也没有告诉纪行,他将来会面对什么。因为只要纪行慢慢成长,白芙会将一切都告知于他。 在天界爆发内乱之后,三十六重天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视亿万寰宇为私产的天界,因为不得不放弃许多个世界,无奈之下列位帝君只能尽力培植自己的世界。这一百万年诸天帝君可都没有闲着,一种全新的世界形势便形成了。 注1:语出《旧约》《出埃及记》。 第588章 太乙 白芙仅仅一个现面,就让这群人几乎当场“感动”死,但是她知道这些感动归感动,却是不信神的。之所以他们会如此,只是因为境界相差实在太大,别人控制不住神魂被自己轻易撼动而已。 太乙老道也面色潮红,却不是被感动得面色潮红,而是他也被白芙的境界撼动到了,这个时候感到十分丢人而已。 只不过太乙老道掩饰得比较好,仅仅只是脸红脖子粗而已,还没有到白芙一出面就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地步。 两方的“友好交流”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太乙道天为了迎接白芙,也确实是下足了血本。但是迎接白芙的礼遇有多大,接下来要谈的问题就会有多尖锐。诸天的目的是让摇光道天在无相界彻底消失,甚至不惜动用武力也要将摇光道天在无相界抹除。这样的结果,不仅白芙不会接受,天界也不能接受。 于是这场名义上的宴会,实为谈判,就这样羞羞答答的开始了。太乙,福祉,玄清,处丘,洞玄,法象,神祗,苦觉,大央,坤为等最高的十方道天,极尽言语之能,不断地赞颂神明,同时又痛陈天界若是留下神明在无相界,会消耗无相界无限的资源。 因为神明的生命是无限的,所以无相界的人认为只要神明一直存在,哪怕无相界只来了一位神明,那无相界的资源总有一天会被神明耗尽。实际上神明的存在方式早已不是以消耗现存物质资源为基础的了,每一位神明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在那里他们可以得到近乎于无限的能量补充,哪里需要消耗无相界的资源。但是这种拙劣的借口,偏偏让几乎所有无相界的人都相信了。他们甚至认为神明只要在无相界进行一次呼吸,都是在侵犯他们的资本。 像这种无中生有的借口,神明根本无从辩驳,因为这压根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事,即便是神明否认,人家还是会那么想。哪怕白芙一直用神光照他们,哪怕他们一直沉浸在“感动”当中,当正式谈判时,他们又会拿出自己的那一套理论来与神明周旋。 这样的谈判,白芙必须要处理好,而且一定要在话语上占据主动权。一旦她在谈判桌上落入下风,神明再入无相界就成了“违法”的事情,那时候无相界的高层就可以无限制地动用武力来驱逐神明,甚至弑神。 谈判一连持续了一年也没有结束。其实这一年来,一直都是诸天的人在说,白芙不发一言地在听,真就像个不问世事的神像一样。其实主要是因为诸天的人实在太多,要说的话也太多。就算一个人一句,还用的是灵光传音这种极为高级的传音方式,等数千万人说完了一轮,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一直都可以看见白芙的一根手指始终在天空当中拨拨划划,同时将那些灵光吸收到指尖,其实她是在不断地听取这些人提出的意见。之所以要这样做,不光是一种仪式感,更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神明是接受到了他们想说的话的。每一个人传去的灵光,其实他们都能认清。当白芙点开了这些灵光之后,底下的人也能看明白白芙没有忽略他们的意见。 这一年当中,诸天的人大致给白芙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是归还摇光道天在无相界消耗的灵气,二是因为之战,无相界死了不少人,天界要赔偿无相界,三是摇光道天彻底撤出无相界。 第一个要求,实在太简单,如果无相界想要,白芙甚至能给他们变出来一个拥有近乎于无限灵气的小世界出来。因为她乃是神体,使用的是天道神光,所谓的灵气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废料一样无用。 第二个要求,不用天界,她自己就能做到,特别是物质上的东西,无相界想要多少,她就能给多少。这并不是说她有多富有,而是对于一般仙人来说,神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无所不能,他们就算想要再多的物质资源,神明也可以凭空给他们变出来。但是赔偿无相界这个事,比较敏感,非常的折损天界的面子,白芙不会同意,浩瀚天界也不会同意。所以这件事触及到白芙底线,她自然会驳回。 而最后一件事,就算白芙无所谓摇光道天在无相界还是否存在,天界也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因为这涉及到天界归位的大事,事关将来天界存亡。诸天神佛宁肯发动神级战争彻底摧毁无相界诸天,也绝对不可能放弃摇光道天这个踏板。所以无相界要白芙答应他们这个要求,其实是在玩火。 白芙在回应无相界之时,首先要表明态度神明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因为这是神明的生命存在基本形式。无相界诸天可以不信仰神明,也可以不理解,但是必须要尊重。因为对于神明而言,失去了神圣“光环”,那他们除了精神修养高点儿,力量强大一点儿,与无相界的一群“超级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其次白芙要确保摇光道天在无相界存在的必要性。如果没有摇光道天,无相界可能就成了魔界的另一个乐园。因为魔界所追求的大自在实在太有诱惑性,无相界的人绝对无法抵挡这种无限追求强大的诱惑。这就是学好很难,学坏容易。而无相界的人为什么与天界过不去,和魔界虽有摩擦,却总是眉来眼去的原因。 白芙虽说可以轻易撼动强如道天之主这样的人王的精神世界,却没有办法用神性来感化他们,哪怕她是神也不行。有这种感化人王的能力的神,除了释尊,道祖,就只有天帝了。 但是她不是没有办法。经过一年的漫长听取意见的过程,白芙有必要对他们做出无差别回应。但是神明的回应注定是会让人大开眼界的。白芙作为最年轻的原始神之一,在这一天向无相界展示了真正的神迹。 白芙立在巨大白凰头顶,顶着璀璨神光,以极其威严神圣的姿态开始宣读她的神谕: “以我至威至圣岚卿上神之名,向太乙道天降下福荫,赐予诸君寿命万年,赐予百病不生,赐予天赋,赐予幸运,赐予……” 在太乙道天,一道神光从天而降,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诸天道天之主,全都一动不动,因为他们强大的灵觉预知到会有一场天大的机缘将会降下。果不其然,太乙道天在那神光降下之后,刮起了一阵由仙灵之气汇聚而成的巨大风暴。源源不断的仙灵之气,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同时每个人的肉身突然全都被塑为神圣金身,至少在一万年内,除非是他们的神魂被彻底毁灭,他们的肉身就可以保证他们不死不灭。而后每个人发现曾经困惑他们的问题,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简单无比,似乎寰宇之中的一切奥秘他们都已经洞悉,但是就是暂时嘴巴上讲不出来…… 太乙道天沸腾了,数千万堪比神明的强大人王的嘴,在这一刻也被封得严严实实。每个人都在贪婪地享受这一切。他们头一次体会到做神仙,或者有一个神仙朋友,原来是如此的幸福。然而赐福仍旧没有结束,那些无相界诸天想到的没想到的赐福,全被白芙一股脑砸给了他们。这不亚于是一次对人精神世界的降维打击,随着赐福越来越多,强如太乙老道也终于精神世界出现了一丝松动,差点沉沦在这“幸福”当中。所幸太乙老道及时醒了过来,否则就在那一瞬间,他有可能会被白芙以大能力瞬间蒸发。 “……赐予诸位十年智慧!” 随着最后一道赐福降下,诸天道场鸦雀无声。 论力量,诸天道场的数千万人王是强大的,这种强大甚至到了足以弑神的地步。但是论起玩精神冲击,玩境界打击,他们在神明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一个神明就能够让他们失态至此,那天界众神若是都来了,岂不是说让他们跪下他们就得跪下? 其实这是他们因为被白芙赐予“智慧”之后想多了。白芙身为天帝亲封的至威至圣岚卿上神,同时作为最古老的原始上神之一,执掌摇光天宫,干的就是赐福的事。若是将天界所有神明拉过来,除了那三位已经消失了的大神,没有一个赐福的本事能超过白芙的。 但是白芙这一手确实厉害,厉害到了无相诸天甚至对神明产生了一定的恐惧。 首先,白芙此举是对诸天将近一年提出的各种意见各种要求的回应。她的回应十分干脆,那就是用这等大手笔向无相诸天宣告神明根本不需要侵占他们的任何资源,而他们所需要的,神明可以轻易赐予。所以诸天以神明掠夺了他们的资源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其次,白芙给他们赐福,巧妙地避过了他们要天界服软赔偿的尴尬。无相界落下了实惠,天界保留了尊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白芙赐予,或者说分享给了他们长达十年的神明的思考模式。也就是智慧。这一套思考模式会轻易改变他们曾经那一根筋的想法,会让他们觉得以暴力驱逐摇光道天是极为愚蠢幼稚的行为。这一手堪称绝妙,因为诸天从今天开始有了以比较老道的思维来思考无相界与天界的关系了。 也就是这一天开始,诸方道天开始思考起来神明与魔神之间的区别,以及他们向着哪一个方向修行会得到更大的利益的问题。他们身上本来就有神明血脉,只不过被魔神血脉给中和掉了。他们明白就算再怎么修炼,他们永远也不能像真正的神明那样得到永生,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去衡量追求大自在还是追求神圣之间,到底哪一个好处更大。 毕竟他们现在意识到了神明的能力的恐怖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强大,这种随随便便就能凭空赐予人王万年寿命的手段也确实让人眼馋。哪怕他们不修炼神道,单单是与天界交好,说不定就会得到无穷无尽的资源。 但是他们不知道,白芙所用的神光,是需要汲取亿万寰宇中的磅礴力量的。只不过亿万寰宇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探明有多大,也就是说亿万寰宇极有可能是无限大的,所以神明的力量也跟着接近于无限。 随着白芙乘白凰离去之后,诸方道天仍旧没有缓过神来,依然沉浸在神明的伟大当中。主持诸天盛宴的太乙老道也没有说什么,显然作为一直以来智商在线的老道,他正在琢磨着更深层次的东西。太乙老道明白天界是想要什么。无相界的位置,处于曾经的天界中心,也是如今的宇宙中心,这是太一老道没法选也没法改的事情。如若天界战胜了魔界,最终天界还是要回到这里来,到时候无相界还存在吗? 反观魔界,可从未向无相界表露过要占有这一世界的欲望。但是魔界一直都在向无相界输入大自在的意识,大自在又很合无相界这些强大凡人的胃口,所以不用魔界动手抢,没有天界干预的话,总有一天无相界会变成魔界的一处分支。 太乙老道的深邃思维随后飘到了更远的地方。他要的并非无相界将来会倒向天界还是倒向魔界,而是无相界自成一界。如果他活得足够久,那他就有可能成为像天帝那样的神主,到那时候他也就有了可以无所顾忌地探寻亿万寰宇奥秘的能力。神明能够凭空造物的本事,他们没有,或许只是宇宙律的原因。太乙老道觉得,若是他执宰亿万寰宇,略微改动如今的宇宙律,是不是他也就能够凭空创造一些不存在的东西了? 他甚至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像女娲那样的创世神!太乙老道谨慎地看着诸天道场之上的所有人,深邃的目光,不禁让人心生畏惧。 第589章 虚无 在凡间,万物生灵当中,唯有两种生灵,能创造出远超于本身大小的居所或者建筑,一是蝼蚁,二为人类。同时也只有这两种生灵,拥有真正的毁天灭地之能。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小小蚁虫就能毁灭远超自身之物,甚至那庞然大物已经超出了它们的想象,甚至是它们不能理解的存在。人类的这个本事同样不弱。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自卫国之东,到大商之西,出现了一条延绵万里的巨大山脉。山脉之高之长,隔断了西东云气,飞鸟也不得过。但是这仅仅只是开始。往后两年,这条山脉还会更高。数千图腾被纪行硬逼着垒起这万里高山,哪怕图腾不愿,也不禁为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巨大工程所震撼。 方外到现在已经名存实亡,因为纪行已经没有耐心,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哪尊图腾敢对他说半个不字,其结果必然是得到毁灭。顺着纪行来为他搭成这万里天梯,还能暂时苟延残喘。 在靠近西楚之处,一处巨大山脉在短短半个月只能便隆起万丈,每天这处山脉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随着这处山脉的根基打牢,纪行也出现在了这里。随后他抓起一尊图腾,嘴上十分客气地道,“请了!” 然而他手上却近乎于暴躁,只见他一掌将这尊图腾按进山脉的根基之处,同时数百道土黄色玄气纠缠上这尊图腾!那图腾分明不愿,可纪行却由不得他不愿,死死地将那数百道土黄色玄气压进了这尊图腾之内!至此,这天梯之脚下,数百尊图腾同气连枝,山基就算是建好了。 但是这仅仅只是破题,正文还在后面。 巍峨壮观的大山山脉,上面没有一根草木,如同用一具具死去的图腾的尸体堆砌而成。图腾们十分想要骂娘,但是敌不过纪行那吞天般的大胃口,所有图腾都敢怒不敢言。在山脉根基建好之后,果不其然在很多地方发生了诸多奇怪的事迹。因为山脉太长,不可避免地就会影响大范围地区的云层流动,这就会让许多地方发生天灾。 首当其冲,影响最大的便是西楚。莫说是将来,就是现在,西楚很多地方也是旱的旱死涝涝涝死。这样巨大的地脉工程,会改变很多地方的气运,纪行早已预料到了。所以他才招来那么多能人异士,就是想将建造这条山脉所造成的危害降低到最低。不过显然他请来的这些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拿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即便是有个别人有一些想法,但是最终都涉及到让山脉改道,对于纪行而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阴阳家出手了。 纪行知道阴阳家的人都是人才,特别是在应对这种事上,所以他相信这些人能够处理好。而阴阳家的出手也在他意料之中。因为诸子百家当中,若说最神秘的,就是这阴阳家了。这一家永远都是隐身幕后,从来不与任何一国或者一方势力产生冲突,但是总能在最大限度上保留力量。说白了就是,谁赢,阴阳家就帮谁。至少目前来看,大商仍旧是天下最稳定最强大的国家,阴阳家自然会帮着大商。 之所以说阴阳家的人出手治理这天大的水利工程是在帮大商,是因为若是此事不处理好,待到天下流民流离失所,大商所在九州就会成为最后的避难地。到时候容不得大商不接纳这些流民,否则将会举世伐商。所以阴阳家去治理这等天大工程,其实也是大商朝廷的意思。 纪行看着这高大巍峨的人造出来的大山山脉,既然根基已成,自然要为这大山山岳命名。这座人造出来的最大的山脉,同时也是现存最大的山脉,将其堆砌而成的列位图腾,自然也当封为山岳镇守。纪行没有代天授神之权,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见他立上山巅,左手持大商丹书铁券,右手持自己亲笔的封岳言,向天下庄严诵读:“赤芒妖星降世!千年一降异魔之乱即将来临!我纪行今**着列位图腾建成这世间罕见的丰功伟绩!今日山脉已成,当封列位图腾为山岳镇守!此山将为天下群山之最,太兮极兮,当名太山!我愿封列位图腾为太山镇岳,倘若登天一战功成,诸位太山镇岳当受世人万代供奉!” 此言一出,天降异象,数百已经封在太山根基当中的图腾鬼哭神嚎,一道闪电劈将下来,太山山脉灵华闪现! 纪行以指为笔,在这山壁之上一一刻下数百图腾的名字。 这一幕被纪行以大手段投影到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到现在无人不知太山。仅仅一个瞬间,太山列位图腾便感受到了更多的信徒的存在。信徒多了虽然是好处,但是他们知道,这背后的代价有可能会有多严重。一旦作为天梯的太山折断,他们每一尊图腾都同气连枝,没有一个图腾能够好受得了。 纪行不光是在逼他们办事,还在逼他们有送死的觉悟。但是左右是死,现在多办点儿事还能多活一会儿。原本对于图腾来说,被遗忘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的存在行事要么是石像要么是画,极其不易摧毁,有本事摧毁他们的,有史以来满打满算不超过三十个人。但是到了在纪行面前,他们要是不听话,那可就不是被遗忘了,而是彻底地被毁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太山根基稳固之后,纪行便到了横断山。他现在十分需要梅生的助力。像梅生这等人,让他去做太山上的一尊图腾自然是不太合适的。因为纪行能有轻易毁掉其他图腾的能力,但是梅生这尊石像,他就算将其摧毁一万次,最终这尊石像还是会恢复如初。这是梅生的本事。 而且他也不需要梅生去做太山上的一尊图腾,让梅生去干这个那是大材小用。他看重梅生的事另一样东西——法则之能。梅生是现存的图腾当中第一个钻了天地法则的空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利用天地法则去操控空间的人。当年他正是凭着这一手,巧妙地给了宋千会很大的压力,弄得大商一直不敢对付他。唯有纪行他爹含光宗主坑了梅生一次,才让梅生在横断山老实了大概一千年。 当纪行来到横断山之后,发现梅生还是雕像。很显然了,梅生依旧没有脱离图腾之躯的束缚。 “你来了。”梅生道。 纪行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梅生道,“这道人的办法并不是解去石身的办法,石遁之术虽然巧妙,但是不能这样用。” 纪行看着梅生所在的巨大高台,一个瞬间便到了这高台的根基之处,“我送你上青云一观。” 于是他御动大地,硬生生将梅生所在的三百丈高台一寸一寸地拔高。这等通天伟力,除了太山那几位最强大最古老的图腾之外,也就纪行有这个本事了。随着高台的高度增加,梅生也知道了纪行的想法。 “你要将我送出天外?”梅生道。 纪行的双手仍旧扎在那高台根基之中,同时传音给梅生,“我试试你能不能捅破这天,如若到了天外,你可还是石身。” 于是一根巨大的石台就这样冲着天空突兀地出现了。纪行不断地增持力量,石台不断增长越来越高。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这石台终于是再难向上推动分毫。石台越高,其重量也越大。而这石台本身的材质却并非能够扛得起上亿斤的重量,很大一部分都是纪行在下面顶着。 纪行抬头一看,梅生已然触顶。于是他腾出一只手,一拳砸断这高高的石柱,同时将这石柱扛在自己肩头,一只脚踏上被他砸断的断面,“起!”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数万里高的石柱被炸成碎片!整个横断山发生了一次规模极大的地震,从天而降的一道道雷劈将下来,一瞬间就将横断山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而在距离这方世界很远的地方,黎过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个傻孩子,这样是不能脱离这方世界的,你们在规则之内,只能用规则来解开规则,怎么能用蛮力呢?” 不过黎过也在心中咋咋称奇,那扛着石柱往上顶的年轻人,也确实身板够硬。 黎过最后还是叹一口气,“追寻世界法的真相不易,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这样也不算在帮你们应对那魔物,剩下的就全看你们自己的了。” 就在梅生顶到了穹顶之时,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将他炸成了无数碎片,而他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朦朦胧胧当中,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这天地法则之中,却发现自己所处一片轻盈,而身周环境也是异常空灵。只见一粒一粒的碎片重新汇聚,最终梅生又恢复了石身。他用神识查探着周围的一切,却发现什么也查探不到,就像一拳打到了空处一样十分难受。 这种难受说不上来,而且是一种全方位的难受,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在水里一样在游,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十分困难,不应该说是困难,而是根本动不了。 于是他试着用手挥动一下,过了一会儿,梅生发现自己能动了。只不过他是石身能动,前后左右上下的位置,依然还在原地。 他转过头,看着下方的巨大世界,也看到了一处正在一片霹雳火海的横断山。饶是他这样的人物也十分震惊,“他成功了?” 就在此时,一个模糊人影出现在了几百里之外。但是当那人影距离他一定位置的时候,就不能再靠近他了。梅生就算是成了灰又汇聚回来,他也认识那是纪行。 纪行看着穹顶之外的梅生,一拳砸到这穹顶之上。但是穹顶不是一面墙,而是一种压力,以及极冷的温度,在这极冷的温度当中伴随着一片片足以杀死山巅武夫的罡风。所以纪行那一拳被一股巨大压力弹回去了,而温度极冷的罡风也割伤了他的拳面。 纪行看到出去了这方世界的梅生,也看到梅生能动了,他的内心极不平静。倘若是梅生将他送出去就好了!但是他不知道,这都是仙人黎过的功劳,就算纪行再猛一百倍,也冲不破这穹顶。 不过很快纪行就发现似乎梅生没怎么动弹,他想给梅生传音,神识却被罡风割得生疼。二人失去了交流的方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交流的办法。于是俩人开始说起来唇语。 纪行迫切地想要知道天外究竟是怎样的,这个时候梅生也给了他最好的回答。在天外人是不能动的,因为无从借力。在天外的世界,可以看到一大片黑烟,似乎光明只存在于那些星河之中。并且天外世界之中,没有空气,没有灵气,什么都没有。天外没有大地,神识探查不到任何实物,永远漂流,不能自己选择往哪个方向走。 这些东西对于纪行来说,每一样都是致命的关键。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真正的天外是什么,原来就是一片虚无。随后他问梅生在天外有没有异魔。梅生自然是没有看到异魔,就给纪行说看不见有异魔。之后纪行道,“天界,有没有看到天界。” 梅生以唇语回应,“什么都没有,没有天界,没有仙人,没有佛陀,没有异魔,只有虚无,我也没有飞升。” 这些信息彻底颠覆了纪行对于天外的认知。他以为在天外就是异魔的窝,或者一到天外就到了天界,又或者出去了之后就会有仙人来接引他们。但是梅生给他的所有信息,都与他想象的完全是两回事。纪行沉默了,梅生也沉默着。 梅生感叹于寰宇之大,他们所在的世界就像一个孤零零飘在寰宇之中的一个盘子,玲珑剔透。 纪行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沉默,他觉得自己相对于天外异魔而言,或许他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样。 第590章 诸多威胁 纪行知道阴阳家的人都是人才,特别是在应对这种事上,所以他相信这些人能够处理好。而阴阳家的出手也在他意料之中。因为诸子百家当中,若说最神秘的,就是这阴阳家了。这一家永远都是隐身幕后,从来不与任何一国或者一方势力产生冲突,但是总能在最大限度上保留力量。说白了就是,谁赢,阴阳家就帮谁。至少目前来看,大商仍旧是天下最稳定最强大的国家,阴阳家自然会帮着大商。 之所以说阴阳家的人出手治理这天大的水利工程是在帮大商,是因为若是此事不处理好,待到天下流民流离失所,大商所在九州就会成为最后的避难地。到时候容不得大商不接纳这些流民,否则将会举世伐商。所以阴阳家去治理这等天大工程,其实也是大商朝廷的意思。 纪行看着这高大巍峨的人造出来的大山山脉,既然根基已成,自然要为这大山山岳命名。这座人造出来的最大的山脉,同时也是现存最大的山脉,将其堆砌而成的列位图腾,自然也当封为山岳镇守。纪行没有代天授神之权,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见他立上山巅,左手持大商丹书铁券,右手持自己亲笔的封岳言,向天下庄严诵读:“赤芒妖星降世!千年一降异魔之乱即将来临!我纪行今**着列位图腾建成这世间罕见的丰功伟绩!今日山脉已成,当封列位图腾为山岳镇守!此山将为天下群山之最,太兮极兮,当名太山!我愿封列位图腾为太山镇岳,倘若登天一战功成,诸位太山镇岳当受世人万代供奉!” 此言一出,天降异象,数百已经封在太山根基当中的图腾鬼哭神嚎,一道闪电劈将下来,太山山脉灵华闪现! 纪行以指为笔,在这山壁之上一一刻下数百图腾的名字。 这一幕被纪行以大手段投影到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到现在无人不知太山。仅仅一个瞬间,太山列位图腾便感受到了更多的信徒的存在。信徒多了虽然是好处,但是他们知道,这背后的代价有可能会有多严重。一旦作为天梯的太山折断,他们每一尊图腾都同气连枝,没有一个图腾能够好受得了。 纪行不光是在逼他们办事,还在逼他们有送死的觉悟。但是左右是死,现在多办点儿事还能多活一会儿。原本对于图腾来说,被遗忘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的存在行事要么是石像要么是画,极其不易摧毁,有本事摧毁他们的,有史以来满打满算不超过三十个人。但是到了在纪行面前,他们要是不听话,那可就不是被遗忘了,而是彻底地被毁灭。 当太山根基稳固之后,纪行便到了横断山。他现在十分需要梅生的助力。像梅生这等人,让他去做太山上的一尊图腾自然是不太合适的。因为纪行能有轻易毁掉其他图腾的能力,但是梅生这尊石像,他就算将其摧毁一万次,最终这尊石像还是会恢复如初。这是梅生的本事。 而且他也不需要梅生去做太山上的一尊图腾,让梅生去干这个那是大材小用。他看重梅生的事另一样东西——法则之能。梅生是现存的图腾当中第一个钻了天地法则的空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利用天地法则去操控空间的人。当年他正是凭着这一手,巧妙地给了宋千会很大的压力,弄得大商一直不敢对付他。唯有纪行他爹含光宗主坑了梅生一次,才让梅生在横断山老实了大概一千年。 当纪行来到横断山之后,发现梅生还是雕像。很显然了,梅生依旧没有脱离图腾之躯的束缚。 “你来了。”梅生道。 纪行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梅生道,“这道人的办法并不是解去石身的办法,石遁之术虽然巧妙,但是不能这样用。” 纪行看着梅生所在的巨大高台,一个瞬间便到了这高台的根基之处,“我送你上青云一观。” 于是他御动大地,硬生生将梅生所在的三百丈高台一寸一寸地拔高。这等通天伟力,除了太山那几位最强大最古老的图腾之外,也就纪行有这个本事了。随着高台的高度增加,梅生也知道了纪行的想法。 “你要将我送出天外?”梅生道。 纪行的双手仍旧扎在那高台根基之中,同时传音给梅生,“我试试你能不能捅破这天,如若到了天外,你可还是石身。” 于是一根巨大的石台就这样冲着天空突兀地出现了。纪行不断地增持力量,石台不断增长越来越高。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这石台终于是再难向上推动分毫。石台越高,其重量也越大。而这石台本身的材质却并非能够扛得起上亿斤的重量,很大一部分都是纪行在下面顶着。 纪行抬头一看,梅生已然触顶。于是他腾出一只手,一拳砸断这高高的石柱,同时将这石柱扛在自己肩头,一只脚踏上被他砸断的断面,“起!”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数万里高的石柱被炸成碎片!整个横断山发生了一次规模极大的地震,从天而降的一道道雷劈将下来,一瞬间就将横断山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而在距离这方世界很远的地方,黎过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个傻孩子,这样是不能脱离这方世界的,你们在规则之内,只能用规则来解开规则,怎么能用蛮力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黎过也在心中咋咋称奇,那扛着石柱往上顶的年轻人,也确实身板够硬。 黎过最后还是叹一口气,“追寻世界法的真相不易,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这样也不算在帮你们应对那魔物,剩下的就全看你们自己的了。” 就在梅生顶到了穹顶之时,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将他炸成了无数碎片,而他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朦朦胧胧当中,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这天地法则之中,却发现自己所处一片轻盈,而身周环境也是异常空灵。只见一粒一粒的碎片重新汇聚,最终梅生又恢复了石身。他用神识查探着周围的一切,却发现什么也查探不到,就像一拳打到了空处一样十分难受。 这种难受说不上来,而且是一种全方位的难受,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在水里一样在游,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十分困难,不应该说是困难,而是根本动不了。 于是他试着用手挥动一下,过了一会儿,梅生发现自己能动了。只不过他是石身能动,前后左右上下的位置,依然还在原地。 他转过头,看着下方的巨大世界,也看到了一处正在一片霹雳火海的横断山。饶是他这样的人物也十分震惊,“他成功了?” 就在此时,一个模糊人影出现在了几百里之外。但是当那人影距离他一定位置的时候,就不能再靠近他了。梅生就算是成了灰又汇聚回来,他也认识那是纪行。 纪行看着穹顶之外的梅生,一拳砸到这穹顶之上。但是穹顶不是一面墙,而是一种压力,以及极冷的温度,在这极冷的温度当中伴随着一片片足以杀死山巅武夫的罡风。所以纪行那一拳被一股巨大压力弹回去了,而温度极冷的罡风也割伤了他的拳面。 纪行看到出去了这方世界的梅生,也看到梅生能动了,他的内心极不平静。倘若是梅生将他送出去就好了!但是他不知道,这都是仙人黎过的功劳,就算纪行再猛一百倍,也冲不破这穹顶。 不过很快纪行就发现似乎梅生没怎么动弹,他想给梅生传音,神识却被罡风割得生疼。二人失去了交流的方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交流的办法。于是俩人开始说起来唇语。 纪行迫切地想要知道天外究竟是怎样的,这个时候梅生也给了他最好的回答。在天外人是不能动的,因为无从借力。在天外的世界,可以看到一大片黑烟,似乎光明只存在于那些星河之中。并且天外世界之中,没有空气,没有灵气,什么都没有。天外没有大地,神识探查不到任何实物,永远漂流,不能自己选择往哪个方向走。 这些东西对于纪行来说,每一样都是致命的关键。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真正的天外是什么,原来就是一片虚无。随后他问梅生在天外有没有异魔。梅生自然是没有看到异魔,就给纪行说看不见有异魔。之后纪行道,“天界,有没有看到天界。” 梅生以唇语回应,“什么都没有,没有天界,没有仙人,没有佛陀,没有异魔,只有虚无,我也没有飞升。” 这些信息彻底颠覆了纪行对于天外的认知。他以为在天外就是异魔的窝,或者一到天外就到了天界,又或者出去了之后就会有仙人来接引他们。但是梅生给他的所有信息,都与他想象的完全是两回事。纪行沉默了,梅生也沉默着。 梅生感叹于寰宇之大,他们所在的世界就像一个孤零零飘在寰宇之中的一个盘子,玲珑剔透。 纪行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沉默,他觉得自己相对于天外异魔而言,或许他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样。 在天外的梅生,因为自己失去了世界法的束缚,而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自由。他现在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亿万寰宇对他的境界带来的巨大冲击。这种冲击对他而言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彻底让他迷失在自己的渺小当中,而是他的境界飞速上涨,极有可能成为不是仙人的仙人。但是前提是他懂得汲取这亿万寰宇当中的宇宙本源之力。 在茫茫寰宇当中,无数星系都在向外喷发着巨大的能量,这些能量有别于灵气,或者仙气,是一种能够使物质发生改变的力量。将一只狗暴露在这脱离世界法束缚的寰宇当中,说不准它产下的崽会发生巨大的变异。这种变异就是由寰宇当中的本源力量所带来的。 但是梅生可能是由于知识的缺乏,也可能是由于境界不够,他或许永远也不懂得利用这种力量。不过就算他懂得了利用这种能量,也不代表他能马上获得强大的能力,因为这种力量虽然强大,却太稀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仙人们对于仙气十分看重的原因,花几十万年来汲取寰宇之中的本源力量,效果可能不如汲取仙气一年。 不过置身寰宇之中好歹还是能修炼的,不至于让梅生无路可走。 只有真正的神,才有那种吞天般的巨大胃口来汲取这寰宇之中的本源之力。 纪行今天做的事,必然是要被记载在历史当中的,而梅生也会成为这段历史当中的主角。梅生自从出去之后,也没有闲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给这穹壁打开一条裂缝。 然而马上他就停下来了这个动作。因为他发现当他尝试汇聚真灵来开出一条裂缝时,他的身体相对于下方的世界变得远了许多。梅生知道自己若是再尝试这么做,他很快就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了。 就在此时,一颗拳头大小的陨石以梅生难以发现的速度朝着他飞速而来。一瞬间,如同遭遇天罚,梅生被那速度极快的陨石击得粉碎! 纪行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懵,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梅生又重聚了回来。 那陨石速度太快,体积又太小,梅生的神识都来不及捕捉就被这陨石击碎。天外的危险便是如此,莫说梅生一个连地仙都不是的图腾,就是人仙也有可能会遭了这些细小陨石的道。所以梅生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么给打了。 还是纪行反应快,“天外异魔盯上你了?顶不顶得住?” 梅生好歹也是见识过纪行当初被天外异魔怎么整治的,便以唇语回应,“不像,不带丝毫魔气,倒像是有什么力量将我一瞬间分解了一般!” 纪行面色铁青,如若天外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危险,那他出去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591章 山 但是梅生可能是由于知识的缺乏,也可能是由于境界不够,他或许永远也不懂得利用这种力量。不过就算他懂得了利用这种能量,也不代表他能马上获得强大的能力,因为这种力量虽然强大,却太稀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仙人们对于仙气十分看重的原因,花几十万年来汲取寰宇之中的本源力量,效果可能不如汲取仙气一年。 不过置身寰宇之中好歹还是能修炼的,不至于让梅生无路可走。 只有真正的神,才有那种吞天般的巨大胃口来汲取这寰宇之中的本源之力。 纪行今天做的事,必然是要被记载在历史当中的,而梅生也会成为这段历史当中的主角。梅生自从出去之后,也没有闲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给这穹壁打开一条裂缝。 然而马上他就停下来了这个动作。因为他发现当他尝试汇聚真灵来开出一条裂缝时,他的身体相对于下方的世界变得远了许多。梅生知道自己若是再尝试这么做,他很快就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了。 就在此时,一颗拳头大小的陨石以梅生难以发现的速度朝着他飞速而来。一瞬间,如同遭遇天罚,梅生被那速度极快的陨石击得粉碎! 纪行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懵,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梅生又重聚了回来。 那陨石速度太快,体积又太小,梅生的神识都来不及捕捉就被这陨石击碎。天外的危险便是如此,莫说梅生一个连地仙都不是的图腾,就是人仙也有可能会遭了这些细小陨石的道。所以梅生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么给打了。 还是纪行反应快,“天外异魔盯上你了?顶不顶得住?” 梅生好歹也是见识过纪行当初被天外异魔怎么整治的,便以唇语回应,“不像,不带丝毫魔气,倒像是有什么力量将我一瞬间分解了一般!” 纪行面色铁青,如若天外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危险,那他出去了也好不到哪儿去。没等纪行反应过来,梅生突然又分解成无数碎粒! 而在此时,纪行感觉就像有人用一只榔头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几乎要将他击成粉碎!仅仅在一瞬间,纪行所在的高空就变成了一片火海,而纪行身上衣物也都成了渣渣。此时的纪行浑身焦黑,在那一瞬间当中,他完全失去了神智。但是他很快就驱散了这一片火海,转而看向梅生。 梅生道,“看清楚了,有一颗石头,不到一息之前还在三十万里之外,方才我不得不用这法子险险避开。” 纪行道,“天外陨石?” 梅生点头,“应当就是。”他看着这亿万寰宇,“在这空间当中,存在着数不清的这种细小陨石,你距离穹壁太近,很容易被击中。” 是说话,纪行之所以没有被那陨石击成粉碎,甚至连一个伤口都没有,除了他实力已经远超梅生之外,还因为这穹壁抵消了绝大部分陨石坠落的威力。他听到梅生如此解释,心中好过了许多。就在方才他还以为只要没有成仙就出去,就会被一种神秘力量摧毁。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也就不用垒起太山了,直接举手投降。 “你现在在天外,实力是否有所被限制?”纪行问道。 梅生摇头,“被放大了许多,此时的我,恐怕不下于你。这外面没有规则限制,或者说我感受不到规则的存在。方才我打算开出一条裂缝,也被叵测天机推开,似乎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纪行突然明白何先生给他的极品灵石是什么意思了。他迟早是要登天的,等到登天之后,天外因为没有规则存在,所以他的实力必然会被放大,而放大他实力的同时,也就需要海量的灵力来支撑他的实力增长。 “世间万物自有其道,天外的规则或许只是你现在感受不到,不过不代表你不能发现。梅生,我托你办一件事。”纪行道。 在面对这等天地大危机之时,梅生也是知道轻重的。他没有匹配仙人的实力,在这天外无法,或者说暂时不能易居到其他地方。而他又不能回来,这就让他突然地在心中产生了自己被放逐的念头。他曾经在八十一州的布局,此时看来是多么渺小,又是多么可惜。他再也不能回去,这种是发生在他身上,是极为奇妙的。 梅生已经活了几万年了,人世间的情感按理来说,在他身上已经存在得不多了。但是当他一出去了这个世界并且极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时,他内心当中的那一丝恐慌,茫然无措,是无法向他人表达的。而且就算他想表达出来,纪行也不会是接受他这种糟糕心情的最好人选。 所以梅生现在十分想做点儿什么。他意识到了对于亿万寰宇而言,这个世界是极为脆弱的。随便一只小石子都能将他击成粉碎,在这亿万寰宇当中必然还存在着比那小石子更加强大的东西。他意识到天外异魔或许也是因为这叵测天机的存在而无法入内,他们曾经深恶痛绝的东西实质上一直在保护着他们。 “有关天外的所有讯息,我都会交给你,但是可能时间没有那么长了。我正在以普通人行走的速度离我们的世界越来越远,亿万寰宇太大,或许几天之后你就看不见我。”梅生可以保持语气平淡,从他面部的神态就可以看出来。他现在已经很少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话,因为他已经几十年不说话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看出来了他的这种刻意平淡,觉得梅生突然有了一点儿变化。但是很快纪行就意识到了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强人,会刻意地去保持平静了。就在梅生说亿万寰宇很大的时候,纪行就感觉到了这种异样。 梅生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无限地被放逐流浪于亿万寰宇之中。而造成这一切的,是纪行。 纪行看着确实离他渐行渐远的梅生,“两年之后我会出来,到时候我会将你带回来。” 梅生当然知道纪行是在说什么,于是道,“没用的,在这里,你不能控制你的位置。御空飞行,远距离空间移位,在这里都不能用。纪行,哪怕两年之后你出来,恐怕你也难以来寻我。” 纪行明白了他的意思。梅生是做过图腾的,图腾最怕的就是被遗忘。梅生在这亿万寰宇之中飘荡,总会有一天,他相对于这方世界就像再也不存在一般。到时候就算他不想被人遗忘,也会出现那种情况。到了那个时候,梅生他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我会解决这些事,你可以信任我。”这个时候纪行想起来怀让教给他的挪移之法,或许在天外可以用上。 梅生没有再纠结于这件事,“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记住,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而且在这里,危险遍布,时时都要注意细微陨石。” 纪行记下梅生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梅生现在可能多说一点,将来纪行应对那场危机就能多一分胜算。他现在实在太缺乏有关天外的信息,一旦他和天外异魔的信息产生了不对称,到时候他连怎么被人玩死的都不知道。 黎过看着这一切,淡淡地对山岳祭司道,“你看,这就是凡人探寻亿万寰宇最古老,最落后的方式。但是这样是可以办成事的,因为在极其古远的时候,我们的天帝,也是用这种方式向着亿万寰宇踏出的第一步。这需要几万代人的努力,天帝因为需要获得这些最简单不过的信息,也就活了几百万年,而后才踏出一方世界。” 山岳祭司道,“那个时候就有世界法了吗?” 黎过摇摇头,“那个时候还没有世界法,世界法乃是天帝所立。在远古时期,所有世界都没有世界法的约束以及保护,所以在那个时候的人们,可以获得远超凡人应有的力量。但是这样也让那些最古老的世界耗尽原本所有的灵气。不过在那个时候,探寻亿万寰宇却各有各的难处。现在要走出天外,只有两种办法,一是飞升,二是利用规则逃离这方世界。而在那个时候,要面对的却是各种剧烈的空间风暴,还有各种难以预知的危险。” 山岳祭司道,“上仙,那他们会成功吗?” 黎过道,“你说的是他们能应对这次灾难,还是能完整获得寰宇之中的奥秘?” 山岳祭司道,“或许两者都有吧。” 黎过道,“若是说后者,他们绝不可能能够成功,若说前者,那真是说不定。” 山岳祭司有些奇异,“上仙是说,他们有可能会……” 黎过道,“那个孩子很不一样,似乎与这个小世界的人,有些超脱的意思了。” 山岳祭司因为没有黎过那样高的境界,自然看不到纪行,所以不太明白黎过的话,“黎过上仙是在说?” 黎过道,“那个将石像鬼送出去的孩子,看得出来年龄很小,但是他说的话,以及他的所有考虑……都不应该是他这个层次的凡人该有的。仙人之所以为仙人,是因为仙人不光拥有仙灵之体,还有着迥异于凡人的思想,这孩子显然已经有了能够以仙人的角度思考问题的能力了。” 黎过所说的这种以仙人的角度思考问题的能力,就是纪行现在一直都在使用的大推演术。纪行因为受到叶圣南还有何名椿的熏陶,总会以这种超出凡人的理解的方式来思考问题,这也使得纪行能够拥有普通人所不能拥有的独特视角。他能意识到绝大部分凡人所不能想到的一点,比如对于天外的探索,以及对于天外异魔是否存在的理解。这些都是决定他是否能够战胜天外异魔的关键。但是很遗憾的是,在八十一州,自古以来都很少有人能够拥有他这样的视角。 山岳祭司道,“黎过上仙是说他已经有了仙人的境界了?” 黎过道,“境界是衡量亿万寰宇的唯一准则,他能够以仙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至少说明了他已经有了成仙的资质。倒是个好苗子,可惜生在了这方世界,若是他在任何一位帝君座下,都不止于有这点成就,真是可惜。” 山岳祭司道,“黎过上仙是起了惜才之意吗?” 黎过嘿嘿一笑,“说句实话吧,如若我这个时候将他接引到天界,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方世界最终都是要毁灭的,能把他带到天界,也算是为天界攒下一分福荫了?”但是随后他就否决了自己,“不行,现在将他带到天界,天界不是多了一个囚徒吗?” 他所说的囚徒,并非是从天界所遗弃的世界当中飞升而去的人,而是如今的天界仙人,都在一片伪仙的时代。一百万年前的天界可不是如今这样。当初的仙人是真有仙人风骨的,那时候的神也是众生敬仰的。可是现在的仙人呢?为了一点儿修行资源,丹药,仙器,就能打上一架,这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可惜老牌仙人在与魔界的战争当中越来越少,新晋仙人因为可以不断地重生转世修炼积累福德,所以哪怕他们成了仙之后,也还是相当于凡人。只不过是一群战力高一点儿的凡人而已。而纪行这种未曾经过几百世上千世重生修炼的人,一旦被他接引到了天界,天界诸神根本都不用想就会认定这是无语天宫“余孽”布下的暗子,因为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太可能产生那种“老牌仙人”了。 人生总是这样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落,如若黎过选择了将纪行接引到天界,在月老的可以安排下,纪行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新执掌无语天宫。到时候他黎过可就是成了无语天宫最大的功臣。 只可惜因为黎过不愿意天界多一个无用且境遇悲惨的“仙人”,就这样断绝了纪行直接成仙的机会。 第592章 流星 福祉被白芙嘲讽得体无完肤,连怎么反驳都不知道。是的,不论是从年龄上看,还是从辈分上看,白芙永远都是他们无相界所有人的祖宗那个级别的。如若说白芙要教训她,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白芙并没有继续为难福祉,“说罢,你想获得什么,我今天心情很好,除了神位,我都可以赐予你。” 福祉真想一走了之,但是她今天过来,确实是有事要办,“你降下福荫的时候,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则,这不属于无相界该有的东西。” 白芙将手中书放下,“始祖神明拥有凌驾于一切存在的高度与力量,这是我们的特权,如今现存的始祖神明不超过两个巴掌能数得过来的数量,我作为其中一个,这没有什么难度。” 福祉有些激动,“你是说你用的是创世之法?” 白芙压根懒得解释,“福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涉及到寰宇核心的秘密,我不能告知任何人。” 说到这里白芙就已经感觉自己说多了,所以她将话题拉到了别处,“你既然来了,那我就赐你一样好东西吧,福祉,你会获得永远的美貌,哪怕是死。” 福祉莫名其妙就被白芙赐予了美貌,说句实话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东西,然而她的外貌却已经发生出惊人的变化,原本一副大妈相的福祉,好歹还有三分庄严在,此时突然变得前凸后翘,鼻若悬胆肤如凝脂,两只大眼睛灵动无比。 白芙看着变了模样的福祉,登时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我没有想到你变美之后是这样的。都说相由心生,相由心生,福祉,你原本的模样比较方便你传道,现在的模样,怕是你一直都想拥有,于是早已琢磨过几十万年的吧?” 福祉伸手抬了抬自己的腹部之上的肿胀部分,被自己那部分身体的规模吓了一跳,然后她发现自己确实变成了一个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疯魔的女人。福祉在被白芙赐福的一瞬间其实心中已有明悟,只是身体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让她不禁呀得一声大叫,而后含羞逃离。 白芙看着远去的福祉,笑得喘不过来气,她也没有想到好歹也是一天之主了,怎么还会有这么羞涩的一面。随后她想起来,这些人不管在无相界身份再尊贵,终究都是一群超级凡人,并没有什么境界可言,唯有太乙还能算上一点儿台面。 她想起自己,不管他人诽谤她,或是亵渎她,或是对她产生爱欲,她早已经没有了一丝感觉。而那个教她看了不知道多少本书,给她念了不知道多少个故事的男神,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归来,让她动一动那凡心呢? 亿万寰宇说起来是一片虚无,其实并非全是虚无。在这茫茫寰宇之中,哪怕是一粒微尘都自有其运行之道。这些细微物体包括一个星系这样的宏观物体,共同筑建了这样伟大而又浩瀚的宇宙。 宇宙二字。宇代表浩瀚的空间,而宙,代表无限的时间。天帝给亿万寰宇定下宇宙律,与其是说他定下的,不如说是他将原本就存在的宇宙律具体化了,所以天帝的规则,哪怕是魔主,也摧毁不了,因为宇宙律客观存在,并且成为了天界统治亿万寰宇的一部分。这算是天帝留给天界的最后的礼物。 但是要理解天帝的用心,非得有个天神的境界才能领悟那么一星半点。 此时,身处地都的伊贺天正的情况不那么好。 他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好奇。于是他出全力向前斩出一剑,只见剑光一闪,便消失在了这溶洞之中。但是伊贺天正却觉得远不会如此简单,果然下一刻他斩出的那一道剑光竟然按原路返回,朝着他自己劈将过来!因此他再次冲着那一道剑光斩了一剑。真正让他觉得十分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两道剑光互相切割,成了四道。他虽然侧身躲过,但是那四道剑光在触及到石壁之后又返回来!于是四道剑光互斩,变作了十六道! 这回伊贺天正没有再躲,凭着肉身硬刚了这十六道剑光!他受伤了。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如果任由这些剑光互斩,最后整个溶洞内会剑光密布,到那时候他想躲也躲不了。虽说受伤,但是对于他而言,只要不死,都只是小伤。不过现在的他可不会再大意了,当即便开始为自己疗起伤来。 可是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发现自己的伤势根本不会好转! 紧接着,伊贺天正敏锐地发觉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一些根本的变化,虽然依然在这诡异的溶洞之内,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却越来越轻。这种反常的状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落入了实力远超于他的人的域当中。所谓域,便是当一个人足够强大时,能够轻易以境界压制在自己身周形成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特殊域场。伊贺天正的直觉是认为自己落入了他人的域当中,但是他却感受不到这域带着属于人的气息。难道是地底怪人的域?莫非他落入了鬼武士的域之中? 伊贺天正知道现在的情况很麻烦,他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不然的话自己的性命能不能留住都还未知。正当他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发现原本的那条来时的通道又回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伊贺天正全明白了,他转过头,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六道老师,我早该猜到是你,你我相伴一千年,有什么话不能出面来说呢?” 但是却没有人应他。伊贺天正不打算走了,他干脆盘坐在地,摆明了一副你不出面我就不走的模样。于是这溶洞样貌大变,转眼间已经成了一片火海。而伊贺天正正处于火海之中的一个小小石台之上。小小石台由两条桥拱在中间,伊贺天正看到这幻化空间的大手笔,知道老师已经达到了幻化万物的境界了,这或许已经不能再算是幻术。 火海之中,无数团火焰共同组成了六道的那一张脸,“伊贺,你进步了。” 伊贺天正对六道仙人道,“老师,原来你真的一直在骗我们。” 六道很久没有说话。伊贺天正道,“老师,根本就不存在鬼武士吧?从来没有前辈们活着出来过,鬼武士只是你编造的一个谎言?曾经的那些前辈们,都被你吃掉了?” 六道似乎被伊贺天正戳到了痛处,“他们确实是为了众生而死,伊贺,我没有骗你。宫本武藏就在这一片火海之下,倘若他还有意识,我定会让他向你阐明一切!伊贺,我被人暗算了,才落到如今这个下场。那一刀几乎抽干了我的灵魂,你要小心这个人啊!” 伊贺天正有些疑惑,“谁?” 六道对伊贺道,“就是那一日,拦我文化的那个年轻人,他的身体里有一个强大的灵魂,那个灵魂便是击伤我的始作俑者。而且这个人来自大商,他妄图通过攻击来达到控制大和的目的。你一定要小心他!” 伊贺天正有些警惕地道,“在他身体里还有一个强大的灵魂?” 六道仙人道,“是的,那个灵魂极其强大,就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精心布局,就是为了刺杀与我。他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将你们师兄弟六个全部拆散。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我也暂时不能出去,这天下间无人是他的对手了。你一定要当心这个人。” 伊贺天正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阿郎君这个人,他当初险些将他引荐到了六道门下。这么说来,倒是他在引狼入室了? 他想起来曾经自己初学剑道的时候。 想当初他在拜师学艺时,曾经急切地问六道:“师父,你看凭我的条件,需要练多久才能成为一流的剑客?”六道回答道:“至少要十年吧!”伊贺一听这话着急了,又问:“十年的时间太久了,如果我能加倍苦练,那么需要多久可以成为一流的剑客?” 六道回答说:“那就得二十年了!”听了师父的话,伊贺一脸狐疑,又接着问:“假如我再利用上晚上的时间,夜以继日地苦练,那么多久可以成为一流的剑客呢?”六道回答道:“那你只会劳累而亡,无法成为一流的剑客。”伊贺觉得师父的说法太矛盾了,就问他:“师父,为什么我越是努力练剑,成为一流剑客的时间反而越长呢?”六道的答案是:“要当一流剑客的先决条件,就是必须永远保留一只眼睛注视自己,不断地反省。如果你的两只眼睛都紧紧盯着那一流剑客的招牌,哪里还有眼睛注视自己呢?”听了师父的话,原本就聪慧的伊贺忽然开窍了,照着师傅的要求去做,终于成为了如今这样的大剑豪。 他回想起当年的这一切,突然一种奇妙的幸福涌上心头。是啊,曾经学艺的时光是那么的幸福,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尔虞我诈。 “伊贺,师傅只会想让你变得越老越好,怎么可能会对你们做不好的事呢?你现在先回去,等我一段时间,我会交给你们更好的剑术还有瞳术。”六道仙人和蔼可亲地道。 伊贺天正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随后这笑容变得越来越戏谑,“老师现在很虚弱吗?为什么会对我用这样的魅惑之术?如果我一直在这里,是不是老师会受到很大的打扰?老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你不要害怕我。” 六道仍旧在用着那十分和蔼的嗓音道,“伊贺啊,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有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是现在我想单独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伊贺道,“老师,是不是上次那么多的地底怪人,都是你释放出来用于阻止我进入此地的?” 六道装傻充楞道,“伊贺,那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我与地底怪人可是完全两个阵营的。你要想清楚,我培养你们就是为了清除这些地底的威胁。” 伊贺笑道,“那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里不是大和最危险最不可靠近的地方吗?而且这里有鬼武士,老师怎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疗伤呢?老师,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六道仙人道,“我可没有在这里疗伤……” 伊贺道,“那老师是来这里诛杀鬼武士来了?老师重伤未愈就来做这种事,真是我比不了的。不过老师,你说鬼武士就在这火海之下,而你们又斗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见他出来找你寻仇?老师,不必再隐瞒了,该说的都说了吧。” 六道面对这个他明明能够一手捏死的弟子,此时却无法下手,“伊贺,我的话你已经不听了吗?现在就回去,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如若你不回,我可就要对你出手了。” 伊贺天正却是个轴性子,六道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他干脆就道,“老师不是已经对我出过手了吗?六道老师,我十分的尊重你,也十分尊重你的任何一个决定。自从那一天了解到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已经不认为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了。今天之所以会过来,便是来求一死。但是死之前,总该让我知道曾经发生过的真相吧?六道老师,恳请你告知我一切。” 六道已经近乎于请求了,“伊贺,你先回去,暂且不必知晓这些事情。而且就算给你全部说清楚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伊贺,你相信我。” 伊贺天正却没有退让半步的意思,“六道老师,我已经说过了,我今天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我知道你现在很虚弱,但是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倘若老师需要我的帮助,我也毫不吝啬。但是老师,我真的很需要一个真相。为什么会是这样,你知道的,对于长谷君的事,我始终耿耿于怀。” 第593章 急 火海之中,无数团火焰共同组成了六道的那一张脸,“伊贺,你进步了。” 伊贺天正对六道仙人道,“老师,原来你真的一直在骗我们。” 六道很久没有说话。伊贺天正道,“老师,根本就不存在鬼武士吧?从来没有前辈们活着出来过,鬼武士只是你编造的一个谎言?曾经的那些前辈们,都被你吃掉了?” 六道似乎被伊贺天正戳到了痛处,“他们确实是为了众生而死,伊贺,我没有骗你。宫本武藏就在这一片火海之下,倘若他还有意识,我定会让他向你阐明一切!伊贺,我被人暗算了,才落到如今这个下场。那一刀几乎抽干了我的灵魂,你要小心这个人啊!” 伊贺天正有些疑惑,“谁?” 六道对伊贺道,“就是那一日,拦我文化的那个年轻人,他的身体里有一个强大的灵魂,那个灵魂便是击伤我的始作俑者。而且这个人来自大商,他妄图通过攻击来达到控制大和的目的。你一定要小心他!” 伊贺天正有些警惕地道,“在他身体里还有一个强大的灵魂?” 六道仙人道,“是的,那个灵魂极其强大,就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精心布局,就是为了刺杀与我。他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将你们师兄弟六个全部拆散。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我也暂时不能出去,这天下间无人是他的对手了。你一定要当心这个人。” 伊贺天正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阿郎君这个人,他当初险些将他引荐到了六道门下。这么说来,倒是他在引狼入室了? 他想起来曾经自己初学剑道的时候。 想当初他在拜师学艺时,曾经急切地问六道:“师父,你看凭我的条件,需要练多久才能成为一流的剑客?”六道回答道:“至少要十年吧!”伊贺一听这话着急了,又问:“十年的时间太久了,如果我能加倍苦练,那么需要多久可以成为一流的剑客?” 六道回答说:“那就得二十年了!”听了师父的话,伊贺一脸狐疑,又接着问:“假如我再利用上晚上的时间,夜以继日地苦练,那么多久可以成为一流的剑客呢?”六道回答道:“那你只会劳累而亡,无法成为一流的剑客。”伊贺觉得师父的说法太矛盾了,就问他:“师父,为什么我越是努力练剑,成为一流剑客的时间反而越长呢?”六道的答案是:“要当一流剑客的先决条件,就是必须永远保留一只眼睛注视自己,不断地反省。如果你的两只眼睛都紧紧盯着那一流剑客的招牌,哪里还有眼睛注视自己呢?”听了师父的话,原本就聪慧的伊贺忽然开窍了,照着师傅的要求去做,终于成为了如今这样的大剑豪。 他回想起当年的这一切,突然一种奇妙的幸福涌上心头。是啊,曾经学艺的时光是那么的幸福,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尔虞我诈。 “伊贺,师傅只会想让你变得越老越好,怎么可能会对你们做不好的事呢?你现在先回去,等我一段时间,我会交给你们更好的剑术还有瞳术。”六道仙人和蔼可亲地道。 伊贺天正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随后这笑容变得越来越戏谑,“老师现在很虚弱吗?为什么会对我用这样的魅惑之术?如果我一直在这里,是不是老师会受到很大的打扰?老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你不要害怕我。” 六道仍旧在用着那十分和蔼的嗓音道,“伊贺啊,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有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是现在我想单独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伊贺道,“老师,是不是上次那么多的地底怪人,都是你释放出来用于阻止我进入此地的?” 六道装傻充楞道,“伊贺,那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我与地底怪人可是完全两个阵营的。你要想清楚,我培养你们就是为了清除这些地底的威胁。” 伊贺笑道,“那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里不是大和最危险最不可靠近的地方吗?而且这里有鬼武士,老师怎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疗伤呢?老师,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六道仙人道,“我可没有在这里疗伤……” 伊贺道,“那老师是来这里诛杀鬼武士来了?老师重伤未愈就来做这种事,真是我比不了的。不过老师,你说鬼武士就在这火海之下,而你们又斗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见他出来找你寻仇?老师,不必再隐瞒了,该说的都说了吧。” 六道面对这个他明明能够一手捏死的弟子,此时却无法下手,“伊贺,我的话你已经不听了吗?现在就回去,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如若你不回,我可就要对你出手了。” 伊贺天正却是个轴性子,六道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他干脆就道,“老师不是已经对我出过手了吗?六道老师,我十分的尊重你,也十分尊重你的任何一个决定。自从那一天了解到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已经不认为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了。今天之所以会过来,便是来求一死。但是死之前,总该让我知道曾经发生过的真相吧?六道老师,恳请你告知我一切。” 六道已经近乎于请求了,“伊贺,你先回去,暂且不必知晓这些事情。而且就算给你全部说清楚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伊贺,你相信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伊贺天正却没有退让半步的意思,“六道老师,我已经说过了,我今天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我知道你现在很虚弱,但是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倘若老师需要我的帮助,我也毫不吝啬。但是老师,我真的很需要一个真相。为什么会是这样,你知道的,对于长谷君的事,我始终耿耿于怀。” 六道很久没有说话。他的所有弟子当中,他认为最有天赋,最有实力,最有可能达到真正的天人之境的,无疑是长谷横刀,或者说是辛椎。但是最尊敬他的,却非伊贺天正莫属。他几乎是对他的任何一个弟子都下过手,唯独没有对伊贺天正有过半点不好,这是他说出来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长谷的事,六道当初却不得不那么做。他只需要无条件信任他的弟子,或者完全受他束缚的弟子,唯有辛椎,他一点办法没有。即便他在辛椎身上布下了一个很大的局,但是当辛椎离去之后,竟然将他留下的所有后手都清除或者压制下去了。像这种不受他控制的人,极有可能会打破他耗费数万年布下的局,这对于六道而言是无法忍受的。 等到了今天,六道已经十分悔恨,当初为什么没有真正地一巴掌拍死辛椎。因为现在他已经尝到恶果了,辛椎身上所带的那把刀,差点将他弄死。所幸真正对自己出手的人没有想要他性命的意愿,不然他还真的活不下来。 时至今日,六道已经完全明白了究竟是谁对他动的手。纪行。这个正在方外筑起一座高山的男人。 六道知道,莫说是现在的自己,就算是自己全盛时期,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但是在那个时候,他有足够的实力对纪行所要做的事产生颠覆性的影响。只要他还有曾经的那种实力,他在纪行面前就有筹码。但是现在他受伤了,再难对纪行产生根本性的威胁,所以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利用纪行做什么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纪行费尽心机地要弄出来那么多事,又找秋玉堂,又找辛椎来刺杀六道的根本原因。六道一时不察着了纪行的道,其实这也是纪行棋高一着。倘若六道早一点想到这一点,恐怕被刺杀的就是纪行了。 但是事已至此,六道只能先行修养,不然等到异魔之乱时,他连受纪行利用的资格都没有,那个时候纪行可就是想杀他就杀他。难以对人产生威胁是一回事,没有受人利用的资格则是另一回事。等到纪行发现六道没有利用价值了,弄不好纪行真会一巴掌拍死他。这也是六道感到十分恐怖的一件事。 不过好在他手上还捏着最后一丝筹码。他原本就是从虚无中来,这几万年的修行也让他回忆起来了很多事。包括在虚无中的那些规则。 六道知道自己源于异魔之乱,他本来就是异魔的一部分,只不过因为几位高僧大德的点化才有了今天的人样,这不代表有关于他起源之时,那些东西他就完全丢失了。纪行现在正在努力探索的虚无,六道几乎掌握了全部。 摇光道天数万年如一日,浓郁到能够使凡人窒息的灵气让这里与充满了暴虐能量的无相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白芙的竹舍,一片翠绿欲滴。作为神明的寓所这里早已被白芙布置下来重重禁制,让这里充满了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到的诸多神则。 白芙相信境界是衡量一切的唯一准则,所以在这里,只有境界与她相当的人才会有真正的话语权。那日福祉前来,总是被白芙占尽先机,也与这里的环境特殊性有关。 虽说她在太乙道天降下神迹,但是围绕着她的诸多威胁仍旧没有结束。首先是无相界诸天,她玩了这么一手操作,很自然地就挑起来诸天之间的利益矛盾。而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背后操作一切的正是她。倘若诸天道主不吃这套,或者说胃口太大,最后这些人仍旧会找上她。 所以不光是她,整个摇光道天的危机都还没有解除。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她最担忧的,她真正担忧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星君是否能够回归。依照她目前对于纪行现状的了解,纪行距离成功离开那里只差一步之遥。而纪行是否能够成为曾经的自己,最关键的不在于任何人或是神的阻力,而在于他自己。倘若他仍旧有面对一切艰难险阻,哪怕眼前是自己不可能战胜的困难,他依然敢狠狠地拔刀一战,那他就算回归了一半了。如果他不能做到这一点,哪怕她现在就把纪行接回天界也没有什么用。 这一劫是纪行自己的,不是有关于任何人的。 白芙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安排了一位大仙去接引纪行,只要纪行仍旧还有那么强大的心性,属于他的接引便会立即将他从那一方世界带走。有关接引纪行的事,可不止是她一个人在谋划,这后面有长达一百万年之悠久历史的诸多铺垫,步步环扣,出不得一点差错,不然纪行肯定会没命。 他们做过的所有布局,死过的所有人,甚至就连何名椿都死了,为的就是即将到来的这一天。 越是到这个时候,白芙的心越平静。整整一百万年都没有出一点差错,该活的人,该死的人,都被他们早已安排好。就连诸方帝君也看不出来一点儿痕迹。白芙在心中默念道,“不能再输了,纪行,我们一直都在输,就在等你赢。” 此时的纪行正忘我地投身于山岳基建的伟大事业当中,哪里会想到白芙在想他。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太山的建造一刻也不能慢了,同时有关天外的信息他也要趁梅生还未飘远时抓紧机会多获得一些。 晃眼间就是半年过去了,距离异魔之乱的到来,只剩下一年半。这半年下来,梅生终于是不能再与纪行以唇语对话,因为梅生在亿万寰宇之中,茫茫宇宙中的亿万恒星投射的光芒反射到梅生身上,让他变成了一个发光体,根本难以辨认他到底还有没有一个人样,更遑论能够以唇语对话了。 纪行这几天始终都守在穹顶之处,他目送着距离他们这个世界越来越远的梅生,同时在心中记下梅生渐渐消失的方向,等到一年之后,他定会去将其寻回。 第594章 岳 梅生看着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世界,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意。他知道,现在的他即将面对数不清的细小陨石撞击,而这些细小陨石的撞击会一点一点损耗他的力量,直到他的力量全部被消耗完。数万年,数十万年之后,到那个时候,不光没有人会记得他,他甚至连思考的能量都不够。那个时候的他,和死有什么区别?梅生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在死亡了。但是他并不怪纪行,现在他反倒感觉死似乎是一种解脱。 他这数万年间背负得太多,善恶在他身上并存,有时候他都差不多忘了自己做那么多恶行,究竟是为了什么了。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事,内心免不了的遗憾。他多么想将那个人复生成功,但是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他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了。 数万年前,大商曾有怜人柳氏,结识才子梅生,传为佳话。但那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是老掉牙的故事了。没有人记得梅生曾经的那些故事,包括一直追随梅生的人。他用了数万年的时间都没有将复生之法参透,倘若他能早早做成,也不至于会变成如今这样吧? 梅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这寰宇之中漂浮着,就像一尊被人遗弃的石像。 纪行内心五味杂陈,最终御空而立,对着梅生行了一个抱拳礼,这是江湖人士的礼仪,其实不太适合他们。但是纪行想让梅生知道,他们只是在江湖当中暂时告别,用不了多久还会再见。至于梅生现在怎么想的,纪行无法体会,也不愿多想。 纪行离开了。他留意到太山的建造仍在继续,并没有因为他本体的离开就出现什么不可控的状态。所以他现在又有功夫去做别的事了。 此时藏身于地都之下的六道,他知道莫说是现在的自己,就算是自己全盛时期,也不是纪行的对手。但是在以前,他有足够的实力对纪行所要做的事产生颠覆性的影响。只要他还有曾经的那种实力,他在纪行面前就有筹码。但是现在他受伤了,再难对纪行产生根本性的威胁,所以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利用纪行做什么事了。 伊贺天正仍未离开,六道虽然相信伊贺应当没有对他动手的心思,而实际上伊贺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对任何一个人掉以轻心。他相信伊贺,但是不相信纪行。他现在很怕突然造访的伊贺,是受纪行蛊惑前来,没准纪行就分了一部分神魂在伊贺识海当中,若是再给自己一刀怎么办? 伊贺道,“六道老师,其实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你现在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你与地都脱离不了干系。或许这里,才是你真正的修炼之所吧?所有的剑道,所有的瞳术,所有的幻术,遁术,所有忍术,都是你从这里获得的吧?鬼武士只是你的傀儡,六万年,整整六万年你都在用这种方式积攒着你的力量。六道老师,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害怕,以至于你会布下一个长达六万年的局来坑杀数百位惊才绝艳的前辈?” 六道现在还想遮掩,但是他发现似乎伊贺天正已经全都知道了,他沉默了很久,“这些都是你猜的?” 伊贺道,“六道老师,自从那天出事之后,而我在这里看到了你,这些不就已经是事实了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逼走长谷君了,六道老师,我仍然尊敬你,尊敬你授我课业,尊敬你让我懂得敬畏,但是从今天开始,或许我们就是……敌人了……” 伊贺天正说出最后三个字后,六道很久都没有发生。 最后六道还是说道,“伊贺,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做这一切,确实是为了众生,只是方式有些,你不太能够接受。但是这是最有效的办法。我来告诉你吧,我出身于一片虚无当中,在我的出生地那里,存在着难以言说的深沉邪恶。后来我有了人身,出了家,修成六道,但是我从未忘记,真正能够威胁我的是什么。伊贺,在天外,有你想象不到的强大敌人,那才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伊贺天正道,“六道老师,我知道每千年一次的白骨哀,这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我也知道每一千年,我们这样的人就要死六个。您说是为了毙杀鬼武士,可是现在按理来说鬼武士离我们近在咫尺,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呢?” 六道仙人知道不能再骗伊贺了,于是道,“我承认我有一些事情确实骗了你们,但是那的确都是为了众生。不过,呵呵!不过,现在有人替我去为众生做事了,他比我更强大,所使用的手段也更加繁多,今天我就将一切都告知于你吧。” “你还记得有一封来自大商的国书吗?”六道仙人对伊贺道。 伊贺自然记得,“如何?” 六道仙人道,“那封国书,带了一份礼物,是一本上古剑诀,同时还问我要不要随他一同登天,就像当年的宫本武藏一样。没有人能够成功登天的,他是在痴心妄想,就算是真的登天成功了,也没有人能够在天外的环境当中与那种存在的战斗当中存活下来。我知道他做的事都是徒劳的” 伊贺没有说话,等六道仙人说完。 六道仙人继续道,“邀请我一同登天的那个人,我现在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难以置信的是,哈哈!他从出现到现在拥有了这样磅礴的力量仅仅只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估。否则我也不会被他所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伊贺道,“被他所伤?” 六道仙人笑道,“是啊。你以为伤到我的人是长谷?或者是你带来的那个小兄弟吗?不是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人的一个局,他需要我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然后他就可以利用我了。可惜我藏了六万年,眼中的对手一直都是天外那位,却忽视了人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是我大意了。” 伊贺道,“老师,你究竟想说什么?” 六道仙人道,“我本身便是恶魔,但是我有了善心,有了善心之后就会被魔所遗弃。这让我成佛不得,成魔不能。我想做一个简单的凡人,但是终有一天我会被天外那位同化,成为它傀儡的一部分。所以我不能做一个简单的凡人,我要藏起来,静静悄悄地藏起来,只为了蓄积力量,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就可以夺取它的一切了。但是人间能够供我吸收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唯有活得长一点才能多吸收一些东西。我教出来了数百个徒弟,将他们哄骗至此,便是为了吸收他们。” 伊贺听着六道近乎于残忍的自述,其实他心中已经没有任何震撼了。六道仙人在他心中的那种“神性”的一面,早已崩塌。如今看来,长谷君当年的离开,便是因为长谷君意识到了会有被六道老师吸收的那一天吧。 六道仙人果然提到了长谷君,“但是长谷横刀,他太警惕,他从一开始就警惕我,似乎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我无法直接控制他的精神,只能设计让他屈服于我,但是最后也失败了。哈哈!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倘若我成功了,那这世间就再也没有白骨哀了,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会流传我的故事。我会被奉为神,我所经行过的地方,都会是神迹的一部分。真是可惜了!” 伊贺听完了六道的自述,他淡淡地道,“老师,我不是要将你视作敌人,而是你一直以来都将我们当中食物的一部分了。我从今天开始与你不再有任何关系,将来遇到,你我便是敌人。我知道鄙人的剑术不够阁下一半高,所以将来倘若是遇到,要么我死,要么我死。” 显然六道的解释让伊贺已经出离地愤慨。六道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余力来用境界压制他那六个弟子的天赋。伊贺感受到了自己还能走到更高的地步,但是他也感受到了六道的强大。如果他与六道决裂,而六道愿意对他出手的话,他绝对没有能活下来的理由。 六道对伊贺道,“你我何必至此呢?” 伊贺手里握着剑,“六道老师,如果你发现,你所拥有的一切,到最后都没有意义,而你的价值仅仅是作为另一个人的食物。而教给你这一切的人,则正是要吃掉你的人,六道老师,你说你会原谅那个人吗?” 六道仙人叹道,“你看得不够远,伊贺,你需要的已经不再是剑术了。现在你已经变成了充满愤怒情感的剑刃,这会影响你的判断。伊贺,我不再需要以你们为食了,不需要了。不是因为我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力量,而是因为情势变了。是的,我现在很虚弱,从来没有过的虚弱。现在的我,已经远远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了。情势变了,你我不该成为敌人,你我的敌人同在天外。” 伊贺道,“你现在说的话,还是谎言吗?我应该相信你说的那一句话?或者说,现在你追求的又变了,所以开始了下一个谎言了吗?” 六道无从辩驳,伊贺虽然没有太多心机,但是不代表他脑子不好使。他已经给了六道一个充满恐怖的回答,现在不管他说什么,伊贺自然都会对他产生食人怪物的联想。这不怪伊贺。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凭你如何努力都难以搬动。伊贺,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将情感抛下,只剩下对利益思考的冷如铁石的心,那你就会发现,即便我说的谎言,也比真相更接近真相。历史是从来不在乎谎言是否存在的,只要它能够使人想要的结果出现,这个过程当中出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有何妨呢?”六道说的这一番话,包含他六万年生命的智慧,也是他对伊贺最真诚的训诫。 然而对于伊贺来说,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就这样摆在他面前,内心的信仰已经崩塌。但是上一个剑道终点的终结,也就意味着他下一个剑道起点的开始。伊贺天正还未意识到,他的心性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仙途总是孤独而无情的,但是这种无情是理解所有疾苦之后还能保持平静的无情。如果伊贺能够熬过这一关,如若他有朝一日能够脱离这方世界,大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剑仙。 只是现在他仍然耿耿于怀,“六道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老师,我想再看看你,见你最后一面。” 六道十分犹豫,因为他藏得好好的,以前他有本事将自己隐藏在人前,别人看见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现在他只能将自己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了。如果这个时候他贸然出现在伊贺面前,别说天外异魔能不能发现他了,就连纪行都有可能发现他。但是最后六道终究对伊贺这个他唯一一个真正的弟子还有一丝几乎已经不存在的感情,只见火海当中缓缓出现一条火焰搭作的桥,一个秃顶老头子缓缓从这桥中走了出来。 老头子低垂双目,花白眉毛长得能落到地上,“伊贺,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罢了。” 然而就在此时,还没等伊贺说话,一个浑厚得如同山岳般的嗓音无端出现在了此处! “六道!你让我好找!” 六道如遭雷击,此地随他心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下方的火海都在一瞬间熄灭了,变成一片冰窖! 最懵的是伊贺,伊贺根本没有察觉到此处还有另一个人,当他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所受到的震撼可不比六道要小!所以他几乎是被吓得双手扶剑同时厉喝,“阁下何人!为何藏于此地!” 这时一个高大男人从他身后走过,并且以十分低沉的嗓音道,“没藏着,我也是刚到。” 伊贺两眼大睁,他一点也没想到这个竟然近在咫尺,而他却感受不到这个人哪怕一点儿气息! 第595章 宇宙律 六道盘坐在了空中,宽大的衣袖中渐渐落下粘稠的黑泥似的液体,这些液体之中还有无数个黑色的圆滚滚的肉虫在不断翻腾滚动。而这些东西带着他所有的力量,看起来似乎有些恶心,但是六道原本就是在罪恶当中出生,他要丢弃力量,就是在丢弃罪恶。粘稠的液体象征着他的力量,那些黑色的肉虫则是他的罪恶。 液体与肉虫渐渐在冰窖当中堆成了山,但是却并没有被融化,因为它们并不是水。随着这座黑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在这冰窖之下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纪行饶有兴致地看着六道,似乎觉得这一切真是有趣极了。 纪行很清楚马上这里就会发生什么,因为他甚至能看到在这冰窖之下存在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异魔,或者可以说是被异魔同化了的人类。他几乎能够猜到这个人就是六道所说的宫本武藏。 六道在这里将自己的所有功力全部放弃,但是功力不会就这样凭空消失,所以很自然地,在这地底之下的宫本武藏会吸收六道的全部实力。而纪行是完全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此时的他,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十分有兴趣。 在这个世界,他的力量早已经达到了这方世界所能允许的上限。到目前为止,纪行几乎随时都在压制着他所蕴含的强大能力。这种压抑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但是他能够承受。 随着六道的实力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身体之下的那座山也越来越高。六道现在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惧怕纪行了,因为他已经开始渐渐地对纪行构不成威胁了。既然构不成威胁,那纪行也就没有了杀他的必然理由,所以六道会越来越安全。 六道散功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三个时辰。对于纪行而言,哪怕是一刻钟也是十分宝贵的。但是今天的他格外愿意浪费时间。这三个时辰,看得伊贺是心潮澎湃。六道的散功对他来说,算得上是六道最后一次教他。伊贺也可以看清楚六道所有的忍术剑术。 待到六道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头子时,下方的冰窖已经完全消失,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在深渊之下,似乎还有着什么恐怖的怪物在悄悄喘息。 纪行对伊贺道,“六道功力不存,马上就要掉下去喂狗了。” 伊贺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六道抓到手中,到此时,六道算是彻底失去了所有功力,就连御空也做不到了。 纪行看着这深渊下方,嘴角竟然微微勾起,而后他突然消失。 于是在扶桑地都,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剧烈,波及范围最广,但是造成伤害却最小的一次巨大地震。这次地震的中心因为在荒无人烟的地都,所以没有一个人因为这次巨大的地震丧生。但是这次地震所造成的影响是极其剧烈的。地都入口的那个峡谷彻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炸成了齑粉,同时整个地都方圆千里的地层都被掀开。已经在地都存在了数万年的结界碎片也在这一天尽数被摧毁。在地震发生的那一瞬间,摧枯拉朽的力量几乎将这个地方彻头彻尾毁灭了一遍! 鬼武士被打服了,尽管它已经吸收了六道的所有功力,但是当它蓄势已久的一击从深渊之中冲天而起时,却被已经一拳又给砸了回去!仅仅只是一拳,纪行连刀也没拔! 所谓的即将突破一方世界限制的力量,便是任意一击都有可能会触动世界法的反噬!纪行那一拳可不简单,那几乎快要达到这方世界能够承受的力量极限!他这一拳可谓是打断了大和持续六万年的历史,打偏了大和一直以来的气运,也打通了这里持续数万年的灾难。 鬼武士巨大的身躯躺在深渊最底层,一闪一灭的各种鬼火映照着它残破的战国盔甲。一抹柔和光亮渐渐出现在了鬼武士额前十丈,那抹光亮是纪行的身体所散发出来的。鬼武士却是很庞大,纪行御空而立在他眼前,却只有鬼武士一只眼珠子大。 柔和的光芒照出浑身龟裂的鬼武士,同时也照出来他的那一张布满裂纹的脸。 “久仰大名。”低沉的嗓音在这深渊之低久久回荡,似乎这道声音永远也不会消失。 鬼武士说不出来话,它早已失去了说的能力,唯有喉咙里咕隆一声又一声。 纪行手一伸,一团黑雾被他拿捏在掌心,随后黑雾一点点组成了一条锁链,锁链如游龙一般缠上鬼武士,将其缚住。这黑雾所聚成的锁链的材料可不是凡物,这是含光化身图腾之后,将自己的图腾之躯分解,可以随意变幻状貌的大杀器。若是材料再好一些,完全可以媲美天界的仙兵了!纪行当初就是以这么一件伪仙兵,硬生生将秋玉堂从一个真灵六境的落魄人改造得能和山巅武夫一战的人形兵器。现在他用这件大杀器捆走鬼武士,那是绰绰有余。 纪行画了一个佛家禁制,“卍”字符当头盖上鬼武士的脑门,在他的印堂之上烙出来一个“卍”字,同时锁链受禁制影响,不断地将鬼武士往里勒,鬼武士受到锁链和禁制的重重压制,不断地缩小身躯。一直到最后,鬼武士被纪行彻底勒成了个身形只比普通人高大一些的煞气冲天的大汉。 随后鬼武士便被纪行从地底用锁链拖了出来。 地都的剧烈地震自然引来大和高层的查探。这一探不要紧,等他们看到这一片废墟之中走出来的人时,这些上忍们二话不说扑在地上就跪了下去!极度危险的气息不断弥漫,几乎覆盖了半个大和!冲天的煞气也招来了无数巫女前来,但是等大巫女来了之后,也只差跪下磕头! 因为从地底走出来的竟然是传说中已经死去了六万年的宫本武藏!在大和没有人会不认识宫本武藏,因为这位历史上最强大恶一位剑圣,几乎在大和的任何一个剑道宗祠都有他的塑像! 此时,来的人越多,跪下的人也就越多。他们面对宫本武藏这种传说级别的强者时,别说心里存有什么战意,就连站起来都不敢。因为难以想象的境界压制以及能刺破人皮肤的冲天煞气直接压得整个大和抬不起头! 包括服部小林和柳生马守也到了地都,可当他们见了宫本武藏时,也就仅仅是能保证自己能不跪下而已。他们现在才知道,每一千年他们这样的至高忍就要来地都击杀一次鬼武士究竟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这样的宫本武藏就是大一个喷嚏都能把他们吹出两里地,他们哪里是对手? 但是在这个时候,柳生马守也发现了蹊跷,因为他看到宫本武藏被一条锁链绑了起来。但是他不敢说话。他敢肯定总有别的人也看见了这一幕,但是没有人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他们都十分惧怕这位已经死去了六万年的剑圣会不会在这里发起一场屠杀。 但是宫本武藏一直在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他对这里所有人都不感兴趣,又有可能是他根本就瞧不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直到一团黑雾在宫本武藏身后缓缓弥漫开来,纪行手握锁链的另一头,停在了原地没动。而后宫本武藏也被他拉得动弹不得。纪行的身形渐渐虚化,他手中锁链也一点点虚化,就像连锁反应一般,锁链连带着宫本武藏的身躯也开始虚化起来,最后不到几息的时间,压得半个大和喘不过气的煞气就这样凭空消失。 就在地震发生的一瞬间,处于地震中心的伊贺,原本绝无生还的可能!但是那一刻六道竟然还留了一手,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双手结印,一个坚固无比的结界将他和伊贺罩住其中!但是那摧枯拉朽的力量似乎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的破坏,结界只在一瞬间便生出了裂纹。 剧烈的空间震荡在这一刻让伊贺暂时失去了神智,而在极短时间内,纪行与六道有了一次意味深长的对话。 时间似乎慢到了极点,慢得就连肉眼都能看清楚六道的结界是如何一点一点崩碎的。 “从一开始你就打算用这种方式来脱离我的控制,对不对,六道?”纪行玩味地道。 六道知道他所有的手段都被纪行看破了。他其实并不是太在乎生死,也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惧怕纪行。他只是在乎自己若是不能摆脱纪行的眼睛,那他想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受到纪行的阻挠,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所以不论是为了完伊贺一个愿望他现身,而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让纪行发现了他,还是他自己提出散功,这都在他的算计当中。他深知像纪行这样的人物,是没有必要做无谓的事情的,所以一旦他完成了散功,纪行就没有必要再太过提防着他。而当纪行离去之后,他有一万种办法将自己散去的灵力全都拿回来。但是六道没有想到纪行心机太深,他早已看出来了自己的所有算计。 于是宫本武藏吸收了他的功力之后,纪行饶有兴致地与宫本武藏进行了这一次毫无花哨的一记对拼。只在这一瞬间六道就知道他又赌输了,而且输得十分彻底,他以为宫本武藏在吸收了他的功力之后再怎么也能与纪行平分秋色,但是纪行显然依旧能够碾压实力增强的宫本武藏。因为纪行就在对宫本武藏进行实力对拼的同时,还顾得上和他说上几句话,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六道看着自己结出来的结界离崩溃越来越接近了,他看了看身后的伊贺,掌心捏着的那最后一丝灵力终究要消耗殆尽了,“你太可怕了,算无遗策,什么都知道,做任何事都先人一步。我的所有想法,你全都能推算出来,我现在很想问你,你应该不是人吧?” 他说纪行不是人,可不是在骂纪行,而是他怀疑起来了纪行的身份,因为在他的理解里凡人是不可能有这样高的智慧的。尤其纪行只有几十年的生命,年龄这样短的生命怎么可能拥有这么高的智慧? “在天外,存在着诸天,他们的后代,门生,或者所创造出来的生命,拥有着远超凡间生灵的智慧,能力,以及气运。你不可能只是一个凡人,凡人不应该有你这么可怕。但是纪行,在天外,有更加可怕的东西,那是我的本体。我的本体创造出了我,将我放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更方便地吞噬这个世界。 “但是,就是人生病了,体内也会渐渐排斥病灶。我被这个世界指引而来的一些大德感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那些大德,也算是这个世界最后,最强大的法则了吧。不过因为我罪业太深重,耗尽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法则的力量,或许这也是我的本体将我送到这个世界来的真正原因。我有了自我意识之后,不愿意被吃掉,所以我吃了很多人,寄期望于有一天能将我的本体吃掉。 六道看着已经破出来一条裂缝的结界,一道巨力以极慢的速度挤了进来,他没有在意,继续道,“但是我的本体太过可怕,我说不清到底是你更可怕,还是我的本体更加可怕。不过,你至少比我强大。自然你比我更加适合做这件事了,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点信息。” 六道放弃了结印,而后两手一摊,用最后的一丝灵力为纪行演示了一片寰宇当中的流星雨的璀璨。流星雨十分漂亮,凡人可能只看得见这景象的美丽,但是纪行却看出来,六道这是在将一种更高级的法则以同样高级的方式传给了他。 因为这就是纪行一直以来都在急切从梅生那里寻求的宇宙律。 第596章 笑 六道看着已经破出来一条裂缝的结界,一道巨力以极慢的速度挤了进来,他没有在意,继续道,“但是我的本体太过可怕,我说不清到底是你更可怕,还是我的本体更加可怕。不过,你至少比我强大。自然你比我更加适合做这件事了,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点信息。” 六道放弃了结印,而后两手一摊,用最后的一丝灵力为纪行演示了一片寰宇当中的流星雨的璀璨。流星雨十分漂亮,凡人可能只看得见这景象的美丽,但是纪行却看出来,六道这是在将一种更高级的法则以同样高级的方式传给了他。 因为这就是纪行一直以来都在急切从梅生那里寻求的宇宙律。 六道以这种方式交给纪行的宇宙律更加直观,更加完整,虽然仍有诸多不足,但是这好歹是一个真正的魔徒对于亿万寰宇的理解。六道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对于纪行而言多么重要,也不知道这会对纪行产生多么巨大的冲击。 数年来,魔沼蛙不断地对纪行进行超远距离打击,就是要阻止或者说延缓纪行对于世界法和宇宙律的思考。如此做法是以免纪行在这两种法则上的思考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时,纪行的境界会发生井喷式的增长。这回倒好,六道直接把魔沼蛙对于宇宙律的理解交给了纪行。这就意味着纪行的实力与境界很快就要出现再一次的大爆炸。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纪行记下了这一幕的所有细微之处后,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他与鬼武士之间的对拼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对此地的空间造成了极大的震动。六道原本结出来的结界,在已经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情况下,现在又没有了他的灵力加持,自然像纸一般被这巨大力量撕碎。 纪行看着这一切,随后他对六道说,“你还有什么事想做,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六道在这极短时间内,已经快要维持不了这种在极限压缩时间里的高水平传音,所以他用最后的力量道,“帮我抹除一切记忆,就让我真正地做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吧。” 纪行没有拒绝,“我答应你。” 于是他伸手,将六道的神识拘了出来,抹杀得干干净净,同时将六道神魂当中的一切记忆一点一点地剥除,包括各种剑术,忍术,幻术,瞳术,以及六道长达六万年的一切记忆。随着纪行剥除六道的记忆,六道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迷茫,直到最后,他彻底变成了一个白痴。 随后六道的躯体开始拉扯变形,由于他站在伊贺身前,所以伊贺受到的最大冲击由他的身躯阻挡下来至少一半。但是承受了这第一次冲击之后,六道肌体当中蕴含的所有力量都被这强大得能够对空间造成影响的冲击力一扫而空。 伊贺虽说有六道帮他承受攻击,但是他现在也不好受,手足还有脑袋全都出现了致命伤。好在伊贺的身板够硬,还不至于被这余波在一瞬间撕碎。整个地府在这短短几息之间被夷为平地,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将这地底之上的厚厚岩层炸成了齑粉,随后齑粉也被掀上了天。 鬼武士与纪行毫无花哨的一记对拼也让他吃尽了苦头,随着纪行没有被他一招摧毁,鬼武士的反噬也来了。他作为承受这巨大冲击的中心,摧枯拉朽的力量直接将他的身体挤压破坏成了无数份,若非鬼武士的身体实在足够强悍,就这一下,他就该分成无数碎尸。但是鬼武士并没有解体,而是重重地被冲击波砸回了地面,重重地摔了下去。 同时因为他的身体出现了无数龟裂的裂纹,冲天般的煞气与境界威压再也不能被他压制下去,一瞬间这种强大的压力就冲天而起。不到三息的时间,这种压力便覆盖了半个大和。 纪行与六道之间的博弈至此算是彻底结束。说实话原本纪行不打算玩死六道,但是六道一心想要反制纪行,结果处处设计,最终反倒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退路。这也算是求锤得锤吧。 随着大和这边的一切都已经结束,纪行也就带着他的战利品——宫本武藏离开了这里。 一切都这样结束,大和的人终于是失去了他们最大的阻碍,最大的灾难,也失去了他们最大的凭仗。六道虽然没死,但是他如今的状态,比死了还要彻底。他失去了一切,算空了一切,不论拼算计还是拼功力亦或是进行心理博弈,纪行都在他水准之上。 在一片废墟当中,一只握着剑的手动了动,手上血丝满布,一看就知道承受了巨大冲击。这只手的主人完全被掩埋在泥土之中,看起来就像一具没有埋好的尸体一样。但是接着这个人就从泥土当中扒了出来。 他是伊贺天正。 伊贺迷茫地看着这一切,随后他对上了一道更加迷茫的目光。他看着六道,突然心中对于六道的一切恐惧,提防,以及警惕都消失了。他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他很明显地能够感受到六道现在的不一样,所以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六道?” 六道苍老地面容变得越发迷糊了,他看着伊贺,不太明白伊贺在说什么,因为他连说话都忘了怎么说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伊贺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但是他不太敢确定自己这个猜想是不是对的,于是他对六道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六道仍旧茫然地看着伊贺,并不能听懂伊贺在说什么。伊贺自然不知道六道在方才那一瞬间,要求纪行抹除他的一切记忆。之所以六道会这么选择,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去承受他曾经的一切罢了。 因为他的过去所造出的罪业和矛盾太深重,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应对,那他曾经的一切会将他瞬间压垮。六道让纪行把他变成白痴,自然是进行了最后一次赌博,他赌伊贺天正会照顾他到最后一刻。 而且,他在这场巨大爆炸当中救了伊贺,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似乎有些没脸面对自己突然做的这么一件好事。 伊贺看着肉身几乎破碎,面容还十分平静的六道,再看了看自己胸口以下的诸多要害都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冲击,他大概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所以伊贺对六道说,“你现在很虚弱,可能只有几十年好活了,这几十年,我会照顾你六道老师。” 六道总算赌对了。 或者说他不是赌对了,而是这原本就在他的算计当中。他虽然在纪行面前处处受制,但是在面对天下其他人时,又有谁能逃得过他的算计呢? 伊贺又将他称作为六道老师了,但是他在心里已经没有再认为六道还是他的老师。之所以还这么称呼,只因为现在的六道已经失去了一切翻天覆地的能力,而他又习惯了这样称呼。 所以当他将六道带出来时,围在地都的大和高层还未从见识到宫本武藏的震撼当中解脱出来,又看到失踪已久的六道,众人的表情真是十分的“惊喜”。 或者应该说有的人惊,有的人喜。惊的是有的人认为六道可能已经死了,那他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开始了一些说不清的变化,比如弑君,比如造反。有的人喜是因为他们需要六道继续压制那些蠢蠢欲动之辈。 不过当他们所有人看到六道时,心中大概都有同一个念头,“莫非六道仙人战胜了鬼武士,然后叫人将战败的鬼武士带走了吗?” 这个念头是他们一个想当然的念头,当然也是他们认为最符合情理的一种情况。不过任谁也想不到现在的六道已经成了一个需要依赖伊贺的白痴了。 见过一个神明是如何被人打落凡尘的吗? 六道深知,没有力量的他,空有一身通天之谋略,到最后只会被人拿刀砍死。他的过去会成为杀死他的最锋利的一把刀。不论那些曾经崇敬他的,仰慕他的,惧怕他的,警惕他的,一旦当他失去了能够压制大和的能力的时候,不管是人是鬼都会想尽办法去他脑袋上尿上一泡。 因为当一个信仰崩塌之后,人们会急需另一个信仰的竖立。而某些强人则希望被人供在高台之上的人是自己。而且就算曾经受六道恩惠的人,此时也会希望将六道钉上十字架接受刑罚。没有什么道理,一个人们心中的神明,一个人们心中的信仰,如果他不能够继续保持被人尊敬,而又没有能力继续维持被人尊敬,那他就会被钉上十字架接受绞刑。对于六道而言,不能继续维持上一个属于他的时代,那他就是罪恶的,他会被下一个时代的开创者打入十八层地狱,并且永久烙上象征邪恶的印章。 这也是为什么在无相界的白芙一再要求无相界的人可以不信仰他们这些神明,但是必须要对他们付出最诚挚的尊重。因为神明虽然强大,但是也难保在无人尊重,而人们又可能在将来因为什么原因获得了能够与神明一战的实力时,会将他们这些神打入凡尘。这对于天界诸神而言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所以事关天界诸神的生死存亡,他们必须要无相界的人对他们神明付出尊重。 六道会被杀的,一旦他被人知道了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 不过。 不过在六道究竟是老死善终还是被人踩在头顶受尽屈辱而死之间,还有一个已经拥有无限成长可能的扶桑第一剑客——伊贺天正。 伊贺天正受了很重的伤,但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草茎叼在嘴里,带着六道离开了这里。在伊贺离开这里的时候,所有人跪伏在地上,包括服部小林与柳生马守。 因为他们都看出来六道身上的伤,也看到了比六道伤得更重的伊贺。所有人下意识以为这惊天的动静是伊贺联手六道诛杀鬼武士搞出来的。鬼武士没有大开杀戒,反倒被人缚住拉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似乎成了六道与伊贺天正诛杀鬼武士的最直接凭证。 所有跪着的人,唯有柳生马守抬起了头,看向了被伊贺带走的六道。 伊贺其实注意到了柳生马守的眼神,但是他是不屑去回头看任何人的眼神的。而且他也知道,现在的六道很容易被人杀,他甚至想到了会有很多人想来刺杀已经失去了战力的六道。他没有回头,带着六道一直走了下去,就这样承受着人们的跪拜。 最终柳生马守也没有出招去试探。他注意到了六道的异样,他在心中犹豫过一个瞬间,是不是该试探一下六道如今是否如他所想那样——受了重伤无力应敌。他错过了这个机会,而这个机会,他不会想到是唯一能够杀死六道的机会。 伊贺天正带六道走了,这回是真的走了。他带着六道一路离开了大和,去了极北冰原。在那里没有灵气,只有十分荒芜的原始山林。伊贺清楚,继续留在大和,六道一定会死,而他已经答应过会照顾六道,他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随着伊贺带着六道消失,大和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政变。没有人知道六道失去了功力,失去了记忆。唯有一个扶桑剑客乘一叶舟,船头坐着一个头戴宽大斗笠的老头,在离开大和的同时,也留给了大和一连串的疑问。 纪行回到了太山,他现在十分着急,因为他从六道那里得到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六道的这一份大礼,堪比是将一条通天坦途硬生生搬到了纪行眼前。因为从纪行得到了宇宙律的一部分领悟之后,他就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的修行了。 身处泰山之巅的纪行,将目光投送到了正在海上漂流的六道和伊贺。 六道明明已经失去了一切灵力与记忆,却似乎若有所觉,他抬头看向某个方向,然后慈和地笑了笑。 第597章 敌袭 到那个时候,虽说纪行不能直接调动这世界的五雷御火以及天象威能,但是这个世界会在法则上的最大程度给予纪行一些意想不到的支持。一个最显著的加持就是气运加身。只要纪行身处这方世界之内,就算他受再重的伤,因为天命加身,他那是想死都难,总会有各种幸运的事会降临在他身上助他脱离苦海。 而之所以会这样,便是因为天外异魔会直接催动这个世界的法则发起反击。但是世界法不是活物,只会将某些便利加持在这个世界最有资格应对天外异魔的人身上。纪行便是最有资格,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与魔沼蛙正面刚的男人。 山岳将成,妖星已近。纪行透过这灼眼日光,看着那散发着妖异红芒的流星,虽然明知现在的他绝对仍旧不敌,但是偏分他现在是最有自信的时候。他知道他还有时间准备,只要这太山一成,他冲出这方世界束缚到达天外,诸般神通一经显现,他便有底了! 近来纪行对于宇宙律的理解愈发深刻,越能理解何谓从心所欲,也就是魔道极乐。本来他应该领悟的是烂柯之娴静,因为仙人认为只有真正达到的娴静才能理解何谓极乐。但是他手中这份宇宙律乃是六道交给他的,也就是说这本来就是魔沼蛙所理解的宇宙律,自然就将纪行这么带偏了。 但是现在对于纪行而言这都不重要,只要好使就行。 极乐与烂柯之间的联系与差别,就在定与不定之间。极乐乃是冲破小世界束缚,游向寰宇中的无限快意,对自身欲望的一种大满足,同时初步拥有在寰宇当中一定的行动能力。 而烂柯则是能够保持自身在亿万寰宇当中的定的状态,一定千年,任万物运行,我自岿然不动。在亿万寰宇当中,保持不动也是一种很难的能力。如梅生到了天外,他既没有动的能力,也没有不动的能力,所以只能任由自己在亿万寰宇当中漂流了。 不管是定与不定,都有其内在的必然联系,只要纪行能够理解就已经足够。现在的纪行果然如魔沼蛙所料,没有了它的打击,纪行的境界每一刻都在飞速上涨,距离成仙或者成魔,真正就只有向前踹出一脚那么点儿距离了。 极有可能当纪行一出这方世界,就直接成了仙或者成了魔。当然了,如果纪行成了魔,弄不好黎过会等魔沼蛙离开这里之后当场就给纪行降服了。毕竟黎过虽然对天界很失望,但是他对魔更加痛恨。纪行这么一个好苗子若是成了魔,如果黎过看到了还不制止,那这件事会成为黎过的一个心魔。 纪行伸手,看着掌心自己幻化出来的一片星辰,以及那一连串的流星雨。一般人根本不明白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就能被称作宇宙律,而纪行却很清楚,就这么一点儿东西,便粗略揭示了亿万寰宇当中的万物运行之道。而且这点儿影像是带着一点儿个人领悟的“情绪”的,或者可以将其称之为意志。这个意志,就是魔沼蛙的意志了。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谁交给纪行有关这方世界的世界法,那魔沼蛙可以连跪带爬过来给纪行磕头认主了。因为一旦纪行拥有了世界法,那他要想冲出这个世界简直不费事,而且等他一出去,拥有现成的宇宙律的他保管能立地升仙!那这个世界很容易就成了他的“仙邸”,魔沼蛙不远万里来纪行“家里”闹事,不是讨打是什么? 只可惜世间一切哪有那么顺风顺水,纪行现在能够拥有一部宇宙律,到底是有关烂柯也好,极乐也好,总之能解决他燃眉之急,他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不过看着这宇宙律的纪行,突然像是脑子里闪过什么东西。他有点儿心悸,因为这片星河太像一个正在崩塌的星域。纪行不自觉甩了甩脑袋,并没有想那么多。 亿万寰宇之所以叫作亿万寰宇,一是因为这是天帝赋名,二是因为茫茫宇宙之中星宇数量太大,只能以亿万代称。实质上亿万寰宇根本不止亿万个星宇。而一片星宇的范围便是一界之大,可想而知这亿万寰宇之中有多少帝君或者界主存在。 早期封神榜上的诸天神佛,是远远不能占满这亿万寰宇的。不过神有子嗣,这些神的后裔慢慢的也成了神,于是那些老牌天神,便身处天界三十六重天。新生天神,便会被天界封为帝君,去往一片荒芜星宇建立自己的神邸。人们在地上看见天上繁星,其实有时候看到的不是恒星,而是一片正在散发炙热光芒的星宇。虽然人们看见的只有一个光点,但是每一个光点都有可能代表着是一位帝君的神邸,也就是一整天神界。 每一个神界,因为帝君封号不同,名称也不一样。坐拥一方神界的帝君,在自己这一界拥有完全的权力,甚至天界还赋予了诸天帝君不为天界而发动战争的义务的权力。但是对于这些封神榜之外的新生帝君而言,住在天界的大多数可以算作他们的祖辈。再加上曾经天帝仍在时,诸天神佛还要去瑶池听道,所以诸天神佛从这种必然的需求关系上,又或者说是对天帝,道祖,释尊的崇拜上,就形成了拱卫天界的一个必要状态。 所以天界之外,并不是说就不是天界的地盘了,事实上在数百万年前,几乎是神光所照,尽是神图。只不过三位大神消失后,大自在天魔道的黑暗崛起太快,逼得诸天神佛不得不放弃曾经拥有过的星域。 就比如八十一州曾经就隶属于午托帝君所辖,不过这位所在的星域太偏了,莫说天界瞧不上,就连魔界也瞧不上。而午托帝君有可能是赶着回天界抵御异魔,又有可能是赶着回去站队表明立场,这一方星域就被他这么丢弃了。不过这方星域已经没有丝毫神迹,那极有可能午托帝君已经死在了哪位魔道界主的手里,这一点不奇怪。如今的魔界界主,哪一位手上没有沾过神血? 而且即便是成为了帝君,也不一定就擅长专研战斗。纪行当年也不过只是个星君,距离帝君还有一大截路要走,但是他好歹是个天神,打起来猛啊。不过有一说一,能在三十六重天混上星君,那都是在天界有一方星域的宫主之流。如今天界的帝君拢共加起来也就十位,不过现在的天界帝君和原本封神榜上的早已发生了巨大变化,分紫薇,西斗,东华,南明,北阴,真武,仓央,离阳,勾陈,四御。这十位帝君随便拎出来一位,都是又能打又能算的究极大神,他们都彻底领悟了何谓“不束”,与天帝那样的“大觉者”,只差在智慧上。 倘若这十位帝君哪一位有一天能够带着诸天神佛来悟道了,那他就算是有了一统寰宇的资格了。因为这意味着他成为了拥有天帝那样智慧的“大觉者”。 而分散于天界,须弥山,灵方台之外的诸天神佛,能理解什么叫“不束”,就能封个帝君去“开疆拓土”了。这些外封的天神帝君,真要是打起来,弄不好能被居于三十六重天的天神星君压着打。 还未成仙的凡人,其实本质上都是在一个处于理解世界法的过程当中。他不理解世界法,就只能肉身成圣,哪怕飞升了,也只能成为天兵之一。混得好的天兵,能有个人仙的境界,混得不好的,这辈子都只能吃吃凡界的供奉,做个地仙。鲜少有肉身成圣的能成为大罗金仙,也就是天仙的。 所以对于世界法的理解的深度,基本决定了这个人将来能走到哪一步的潜质。 而宇宙律,则是一个人成仙之后真正要修炼的东西。不过这二者之间的联系,就像先鸡后蛋一样。对于世界法的理解有偏差,从根本上就决定了这个仙人对宇宙律的理解会出现重大错误。所以有的仙人修着修着修不动了,而他们又不像神明后裔那样有传承记忆。曾经对于世界法的理解会存在于神魂深处对他的境界产生巨大而又深刻的影响,等到他成仙之后,他所领悟的世界法但凡有一点儿与宇宙律对不上号,他的境界就会停滞很多万年。可以这么讲,除非是佛陀这样的大神在你耳边亲自以你能听懂的方式讲道,并且以大能力修正你的境界状态,那你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但是这些事情纪行是不知道的。他对于世界法压根就没有看法,也不知道有世界法和宇宙律这两样东西。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曾经一次天涯秘境的闯荡经历,一次大齐世界的重修,从根本上奠定了纪行对于世界法的认知。这两段经历,潜移默化地将世界法的本质烙印到了纪行的神魂当中,只不过纪行不知道而已。而且这些经历里边,藏着的可都是何名椿这位大神精心布局的大智慧。天涯秘境第一次向纪行揭示了在世界法允许范围内的空间秘术怎么玩。齐境重修那一次,则是几乎把有关世界法的一切砸到了纪行脸上。 所以纪行现在不理解世界法是什么没有关系,等他开始真正修行宇宙律了,曾经的那些经历就会慢慢涌上他的心头。其实之所以何名椿会这么布局,还是因为这样修行起来速度快很多。要是等纪行把世界法琢磨透了,随着他的境界越高实力越强,那得让他活个几万年几十万年才能把世界法研究清楚。而后再等他一点点修行宇宙律,那要花的时间可就海了去了。因为如果是按照数百万年前的修行方式,基本上修行宇宙律的,哪怕是天仙,没个上百万年的寿元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天仙。 神明后裔因为可以直接跳过对世界法的理解,才能在短短几十万年内修成天仙。那些帝君座下的门生则是因为可以重复转世修行,世界法的底子打得牢得很,一旦飞升,几百世记忆一融合,再加上帝君赐福,修不成天仙简直没脸见人。 而纪行被何名椿弄到了午托神界这回事总会败露,天界不可能给纪行一两百万年时间去慢慢成长。他又不能一遍又一遍地转世重生修行,因为何名椿不可能给他建立这么大一个重修系统还不被天界诸神发现。 所以纪行被何名椿这么安排,囫囵吞枣先在脑海当中刻下个世界法的大概,等修炼宇宙律之后两相印证,能省很多时间。 不过何名椿或许看到了,也或许没看到,纪行现在手里拿着的是魔沼蛙所理解的宇宙律。 天帝定下的这两大规矩霸道,太霸道。霸道到了连魔界都要在他的影响下修炼。但是魔界理解的宇宙律,是在“大自在”的基础上进行理解的。这种理解本质上与虽然与诸天神佛所认可的“境界”之说相联系,但是又走的完全相反的路子。纪行要是一直都按照魔沼蛙的理解去修行宇宙律,弄不好哪天把他修暴躁了是有可能屠戮天界的。 不过何名椿作为天帝都尊重的上古大神,谁知道在他那颗算尽亿万寰宇的心中,对于纪行的将来又有着怎样的定位? 假如纪行有一天真的踏上了不光与魔界为敌,还与天界为敌的路上,十方帝君为魔主准备的十方绝域,就成了为他准备的了。当初萧易使的高仿版十方绝域,到了梅生手里都能和控制天罚的世界法斗上一斗了。而真正的十方绝域,谁能知道能不能把宇宙律捅出来一个窟窿? 只能说纪行的成长步步危机,若干万年后,他会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这个时间段里做出另一个选择。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是有了破碎虚空逆转时间之能,也不一定能够改变让他痛苦亿万年的结局。 第598章 太上泥瓶心 随后黎过注意到了纪行那一身的魔功痕迹,又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动摇。难道是魔界之间的黑吃黑?可是也不像。因为纪行身上的功法痕迹实在是太复杂,复杂到了佛,仙,道,魔都有。黎过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随后他暗骂自己真是睡傻了,这方世界早已没有了神迹,也没有了成仙之途,那在这个世界的人当然是什么有用就练什么。至于练死了还是练活了,这些被遗弃了的世界的人是顾不上的,也不能说是顾不上,更应该说是他们压根就不懂数种功法杂糅着练会对他们将来产生怎样恶劣的后果。 只是纪行不用太过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上面”有人。而且那些人,可不只是一般神仙那么简单。单说白芙,手里捏着摇光道天,替人逆天改命的事是她的拿手好戏,修点儿魔功算什么? 对于诸神的揣测不能简单地将其归为“能打”或者“不能打”。何名椿不能打,但是让诸神头疼了一百万年。曾经的纪行能打,但是当他在时诸神归顺,不在时诸神就倒打一耙。就好比朝堂当中,一个精明的皇帝不怕文臣权势大,也不怕武官权势大。怕就怕文武勾结,策略武功给人整到一块儿去了。 曾经在无语天宫记载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一僧一道于舟上论道,道人扔了一只石子到河里,说,“三千万年后这颗石子会击沉咱们这条船。” 僧人不信,便与道人打了这个赌约。 后来这个故事被白芙看见了,可惜没有后文,她就去问无语天宫宫主,后来那颗石子到底击沉那条船没有。当年的无语天宫宫主虽然寡言少语,但其实也是个妙人,看到这一册的故事记载正巧已有三千万年,就说马上就要击沉了。 白芙不信。无语天宫宫主便拉着白芙去往故事记载的那个地方去看那条船。到了之后,那一僧一道竟然真就为了一个赌约等了三千万年。只见这位纪录行官随手拈起一枚石子,“噔”的一声击沉了船。道士见此抚掌称快。僧人虽然知道纪录行官拈起的那枚石子可能已经不再是道士在三千万年前扔出去的了,但是他也不能证明那枚石子真的就不是原先的石子,便大大方方输了赌约。 故事虽然玄奇,但是这就是神明的可怕之处。道人可能真有通天灵觉,也可能只是瞎蒙瞎猜,但是关键是他曾经说过的话后来真的应验了。这个就厉害了。而在诸神黄昏,也就是一百万年前那场大破灭之前,这样的寿元不知多少亿年的大神,在亿万寰宇之中随处可见。 古老神明将穷考与不束研究得非常透彻,甚至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直接参与了天帝制定宇宙律的过程。三千大道,世间诸法说不准其中有一条就是这样的古老神明留下的后手,除非真有整顿乾坤的手段,是绝对难以想象这些神明的强大的。 而这样的古老神明当中,就有两位是旗帜鲜明地站在纪行这边的,一是死了的何名椿,二是“投诚”了的月下老人。有这两位大神悄悄罩着,纪行别说魔功了,就算他有了匹配坏空的魔道境界,人家也能给他掰回去。 在诸神的世界里,论资排辈是很重要的。因为通常来说寿元越长那他的能力就越大。越是古老的神,吸纳的能量就越大,而且亘古中的那些道理与法则,有时候是会发生变化甚至是消失的。古老神明因为活得够久,那他们观察以及接触这片寰宇的机会就会更多,那普遍来说神明当中寿元越长,手段就相对更强。 不过诸神这套东西,到了魔界那里似乎就不那么起作用了。尤其是在魔道中的欲界,色界,无色界。这三界的起源很晚,都是在大自在天道崩坏之后,为了修补大自在天道而出现的。不过这三界里的魔王魔神岂止能用厉害来形容,就连西天净土这等妖魔难近的地方,这三界的魔王魔神那也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端的是无比厉害! 此三界的魔王魔神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拥有能勾动男女欲望的本事。那些个罗汉,菩萨,佛头,本来还打算趁着大自在天道崩碎,趁病要命来着,但是这一百万年为了抵御欲界,色界,无色界,也是忙活得很。不光西天净土,列位帝君座下的门生也大受影响。这些色魔无孔不入,钻了宇宙律的空子,时常连一方帝君也难以察觉她们什么时候就潜伏到了自己身边。这些年帝君门生要想成仙,破境之时要经受住色魔引诱几乎都成了他们的必修课。 而帝君又不能直接出手为其门生破境之时扫除心魔,因为这不光是不被天界众神允许,而且这样做会给这些帝君门生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倘若当时出手帮了这些心志不坚的门生,等到他成了天仙之后,曾经被帝君灭杀过的色魔又重生找了上来,弄不好就把这位当年就没经受住考验的天仙给“策反”了。 不过列位帝君通常会请一些西天的罗汉过来为门生护法,以求能够更多地收入一些天仙。而且西天净土也很乐意做这件事。只因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乃是西天净土最大的“佛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之名乃是佛门天众所定三界。此三界根本就不是色魔聚集之地,而且里边的分级也十分的讲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 【欲界有六重天,分为,四天王天、三十三天、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 色界有十八天,分为,梵辅天,大梵天,梵众天,无量光天,光音天,少光天,徧净天,无量净天,无想天,少净天,广果天,福生天,无云天,无烦天,无热天,善现天,善见天,色究竟天。 无色界有四空天,分为,空无边处天,识无边处天,无所有处天,非想非非想处天。】 佛门天众,也就是还未得到罗汉果位的佛门大德,就生活在此三界当中,有时候也将这些佛门大德称为天人。不过这些天人虽然境界已经很高,堪比天界的天仙,而且福报也很大,但是因为要在修行当中承受自身业障,所以在还未得到罗汉果位时他们的寿元是有限的。当这些天人将死之时,则称为天人五衰。 所以这三界乃是西天净土的根基,是无上佛国的发源所在,一切真善都从这里出发,神圣得很。 魔道将此三界之名用于这等淫秽魔界,已经不能单单以佛敌论处了,如此做简直是对佛门的极大亵渎。 因此西天净土别说帝君来请了,就是不请,他们也会去帮那些帝君门生护法。不为别的,问就是发扬风格。其实很多神仙都知道这些罗汉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恨不得捏死这一众色魔。而胆敢来西天的色魔太厉害,他们不光有可能捏不死,没准还被色魔引诱一番结果就被策反了。所以许多罗汉或者天人就往列位帝君所辖跑,这里的色魔一般来说没那么厉害,他们能灭一个是一个。 所以现在在帝君座下的那些门生,很多人在破境之时,总会有心魔出现阻止他们破境,有很多人并不是他们原本就心魔深重。而是这原本就是色魔专程过来捣乱的。值得一提的是,欲界色界无色界当中,鲜少有雄性色魔。这就决定了女性比男性更容易破境。但是一旦这个女性被色魔缠上了,那基本可以说是废了。 雄性色魔也有,不过大多是从大阿修罗道堕落过去的。所以雄性色魔大多伴随着杀欲,他们的境界攻击方式也更加暴戾,充满侵略性,与雌性色魔的“温柔乡”完全是两种极端。不过的确很多堕落的女性很吃雄性色魔那一套,一旦沉沦下去,基本没有活路。 当年有一个女弟子,修了七百世,每一世都只用了一千年就达到了如今纪行的境界,可惜破境飞升的时候被一个雄性色魔嚯嚯了。要知道纪行可是有何名椿这尊上古大神亲自铺路才这么快达到了如今境界,而那个女弟子完全是靠自身。 每一世此女都只用一千年就将世界法悟了个大差不差,这等好苗子就连紫薇帝君都动心想接引到自己座下了。要知道虽说天神之下还有真神,但是毕竟神明的数量没那么多,而一个堪用的天仙,在得到帝君任命之后,是可以获得堪比神明的力量的。这种拿到神谕的天仙,直接可以与魔王一战了。 只可惜那仙子被色魔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瘴,沉沦于无限的沉睡之中放逐自己。要巧不巧的是,那女子正好是叶圣南的亲传弟子。之后的事就是叶圣南追杀了那个雄性色魔追了将近三十万年。到最后那个雄性色魔也没被他追到,倒是一路上斩了不少雌性色魔。 后来叶圣南痛定思痛,用了整整一万年来琢磨太上泥瓶心,结果还没等到他去救他那弟子,那仙子就化成黑水受尽折磨而死。 以至于后来他分神入八十一州的时候,一个女色魔为了报复缠上了他,竟然让叶圣南在凡间动了凡心,与一名狐妖相恋。当叶圣南察觉到的时候,虽说一怒之下斩了那女欲魔,但是却在凡间留下了一段孽缘。 他几次三番去寻月老,为的就是想打听清楚自己在凡间与狐妖相恋的事到底有没有触发红线。因为一旦红线上牵扯了他与狐妖的姻缘,而红线连着的姻缘册是完全公开给诸神的,那就极有可能会败露纪行所在的那个世界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叶圣南惹的这身骚弄不好会让何名椿布局百万年的谋划付诸东流。 只是月老一直都没有给叶圣南一个明确的答复。而叶圣南又未得神位,无权一窥姻缘册,所以这个事到现在他也很憋屈。经历了这个事的叶圣南,直到现在也没回去见狐妖卿岚一面,绝非因为他是个花心大萝卜,而是因为他现在实在是不敢胡来。 在一方荒芜世界当中,一个剑仙似乎是偶然踏足此地,便随便挑了个枯叶多的地儿歇了歇。剑仙面容清秀,但是打扮得却相当粗糙,竹杖芒鞋,杖中藏剑,头上发髻也是随便弄了两根筷子扎起来的。他一屁股坐下去,紧接着又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像是屁股被什么锐物顶到了。 此时他用手拨开枯叶,才看见下边写着的八个小字:天界重地,乱闯者死。而在这八个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传送阵盘,阵盘的年纪恐怕比剑仙的师尊还大,已经到了损毁的边缘,差点儿被他一屁股崩碎了。 剑仙一看就明白这不知道是谁弄的恶作剧,天界重地这种字怎么能随便写?不过他也是个妙人,将阵盘又埋到了枯叶之中,坐等下一个不小心被扎到屁股的倒霉蛋。 随后此剑仙手一抖,翻出来一个小茶壶。只见他手掌一抓一开,便落下两块冰到了茶壶当中,之后他盖好了壶盖,茶壶旋转起来。壶中两条鲜活的阴阳鱼缓慢游动,不一会儿便将这壶水烧开了。 剑仙左右看看,见确实没有人跟着,这才悄悄往壶里放了两片茶叶。 这壶,以及壶里的阴阳鱼,还有茶叶,只看剑仙做贼心虚的神态就知道来历不凡,不可轻易被人知晓。因为一旦被别的神仙看见,那这壶茶,他恐怕连滋味都没咂摸出来,就能被各方仙人给讨要干净。之所以这茶水如此珍贵,全是因为这整套玩意儿可都是一位帝君的私藏。 剑仙这些年除魔卫道,虽说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但是百年前被他斩杀的一个魔头身上居然还带着这玩意儿,瞬间便补足了他这几十万年的损失。剑仙用心良苦,跑了一百年,就为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泡一壶茶。 只是煮茶不知道要多少年,剑仙不着急,他一边等茶好,一边看着那堆枯叶,得意地笑了出来。 第599章 礼物 最为讽刺的事是,大商皇帝要钦天监监卫将钦天监提司亲手送进天牢。 那个院子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数千监卫守着钦天监提司,坚决不让皇帝派来的人将钦天监提司带走。大商内部的矛盾至此,算是彻底爆发。皇帝齐安震怒之余,只能派御前侍卫去钦天监强行拿人,而且把话说的很明白,违令者斩。 辛椎听说了这回事之后,也赶紧回京。 到了拿人那日,钦天监里里外外水泄不通。宫部作为禁军统领,皇帝令由他带着御前侍卫去拿人,在这个时候宫部竟然没有任何办法。不过他与钦天监关系不一般,总算是将人带到了钦天监门前。 宫部十分无奈,因为他早料到会走到这一步,终于他下了令,“带他走吧!” 未曾料到钦天监之内大喝一声,“敌袭!” 敌袭。 这两个字,彻底引发了皇权与钦天监之间的微妙掣肘关系,甚至说得严重点儿,整个大商军方都因为这两个字与皇权产生了巨大矛盾。 谁是敌人?谁来敌袭?钦天监与皇帝是敌人吗? 如今的大商皇帝已经是六十多岁男人,因为有些武功底子,瞧起来只有四十岁的模样。他身着月白龙袍,走到了这钦天监大殿之前,面色平静地道,“拆了。” 天地玄黄四铜人,身负古老皇城的怪力加持,只听“咚咚”四声,钦天监便从根部被四铜人拔起,露出里边一票黑衣监卫。 钦天监监卫立得整整齐齐,眼神萧杀肃穆,面对皇帝也不弱半分! 皇帝齐安向前踏出一步,皇宫穹顶无端飞出九条金龙,却见那九条金龙如拱卫皇权一般缓缓在大商皇帝背后翻滚,与此同时皇帝的气势竟然层层上涨,直逼真灵九境! 这九条金龙是大商皇宫最后一层的保障,只有在皇宫这座大阵认为皇帝受到了生命威胁时,才会显化出来专门护卫皇帝。 现在开始,整座皇宫都成了皇帝齐安的小天地。他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权力,包括生杀大权,而且不需要假借他人。只凭他心意,这皇宫当中没人能抵挡他随手一击! 齐安却没有杀提司大人的意思,因为但凡他有一丝杀意,皇宫当中的重重阵法便已经启动。除非提司大人有纪行那通天之能,否则在这皇宫当中难逃一死。 “你对朕的怨恨,太重了,朕的提司!”齐安看着被拔掉大殿,坐在高椅之上的提司大人,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了出来。 提司大人看着齐安,“尚敬皇帝,你太让我失望了,先帝太庚,可能也很失望。” 齐安看着这个在这座院子里做了两千年事的提司大人,“先帝从未做过朕一天的父亲,就连这个帝号也从来不属于朕,而是他让胡惟庸挑的。他失望与否,与朕有关?” 提司大人道,“大商是你们的。但是已经不再是你的了。这个皇宫承认的只是你的血脉,而不是你。你看看吧,只有在我对你抱有敌意的时候,你才会拥有真正的无上的权力。这个时候你是这个天下最有力量,最有权势的人,但是你不觉得脸红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在用你的所有权力,来巩固你的权力,你忘了,忘了大商是怎么来的了,忘了钦天监是怎么建的了,忘了我们这些在大商为官数千年,究竟是在做什么的了,你全都忘了。” 胡惟庸看着不再戴面具的提司大人说话太过激进,忍不住提醒道,“提司大人,面对陛下,要恭敬……” 齐安伸手朝天一指,但是却像是指在了胡惟庸鼻子上,“嘘,让他说下去,另外,胡大人,朕似乎还不知道提司大人的名字叫什么,真是可笑。” 胡惟庸犹豫了一下,“陛下,提司这一脉是世袭,他们的名字是禁忌,不能提的,四十年前臣曾经说过这件事。” 齐安扭过头,与此同时整个皇宫雕刻的凤凰,金龙,玄武,白虎,金蝉,孔雀,雷神,火神,二十八星宿,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全部转过头看向胡惟庸,只见从天而降一个霹雳!齐安威仪万千地与诸般神物异口同声地厉喝道,“说!他的名字!” 那道霹雳如银鞭一般劈在胡惟庸肩上,将他的肩膀拉出来一条血痕! 胡惟庸面色不改,“即是皇权所许,那自然是可以说的。提司一位,世代世袭。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钦天监受业于天,主祭祀,主钦天,替天下受业障,瘟疫,病痛。钦天监所钦,日,东母,西母,云,风,雨,雪,地示,社,四方,四戈,四巫,山,川,人鬼,先王,先公……” 齐安看着胡惟庸,整个皇城都在看着胡惟庸,“朕问你,他的名字……” 胡惟庸就像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皇帝的怒意,只是停止了自己的介绍,而后笑着摇摇头,“臣方才所言,正是提司的名字,又或者可以说,提司大人没有名字。陛下,钦天监同天子一般,同是受命于天,宫里的诸般法象,不会对他们动手的。提司大人同陛下一样是皇家血脉,只是外化,陛下有权命臣子斩了提司。这是钦天监的禁忌,也是皇家的禁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胡惟庸这一番话答毕,围绕着齐安的诸般法象轰然消失,就连月白龙袍之上的游龙也成了死物一般不再动弹! 胡惟庸没有看齐安,他知道提司大人的身份是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皇权就会被钦天监削一半下去。钦天监保守这个秘密已经几十万年了,提司大人保守这个秘密也有两千年,为的就是大商皇室能够单独享有皇权,如此一来皇宫的主人就只有皇帝一个。可齐安以皇帝威严逼迫胡惟庸说出来,就相当于是强行将皇宫的御使权力交给钦天监一半,胡惟庸也没办法。 诸多大臣这才知道,原来提司大人竟然也是皇家血脉!不过如此来看,似乎全在情理之中!钦天监的权力影响范围之大,堪比大商暴力机构当中的另一个皇宫!大商成立钦天监之初,怎么可能会将这样大的权力如此放心交给一干臣子?那就只有一个解释,钦天监的第一任提司,本身就是皇室中人。 皇权世袭,提司同样世袭。皇帝独揽大商,提司手遮天下。 但是以免皇权分散,钦天监提司的皇家血脉身份必须隐藏,而且他们不能拥有名字,一旦到了必须提及名姓的时候,就只能搬出钦天监成立之初的缘由。而且这个秘密只能由历代钦天监提司以及历代大学士口耳相传。所以胡惟庸才会说出那么长的一番话。 齐安记忆力惊人,他看着皇宫当中不再显法的诸般法象,喃喃道,“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钦天监受业于天,主祭祀,主钦天,替天下受业障,瘟疫,病痛。钦天监所钦,日,东母,西母,云,风,雨,雪,地示,社,四方,四戈,四巫,山,川,人鬼,先王,先公……” 原来如此!齐安总算明白为什么历代钦天监提司似乎总有越俎代庖之权。原来皇权的福都让他们享了,而大商的罪业都让历代提司受了! 齐安看着提司大人糜烂的面部,良久说不出来一句话,过了好久,“爱卿……你的脸……” 胡惟庸抖了抖官服,遮住肩头伤痕,“陛下,撤下侍卫吧,皇宫之内妄动刀兵,且大敌当前,不详。” 齐安一双眼瞪得溜圆,“朕,错了吗?” 却见漫漫苍穹之上,一双仿佛洞悉千古的摄人心魄的眼眸投下目光,登时再次触动皇宫无数禁制,将大商皇帝层层护卫起来! “齐安!你简直是错得离谱!再有两年就要生灵涂炭!你倒好,在这里内讧起来!得不得人心我且不管,你没看见你也只有在这小小皇城之中才有这大商天命?” 这双眼睛就算是化成灰齐安也认识,因为这是一步一步将他那颗心塑成帝王之心的那个人的眼睛!纪行! 齐安呐呐道,“纪先生……” 纪行怒喝,“你祖先当初受天命所托,又取了巧才分得这三分天意加持到皇权之中!到今天却成了你维护权利的把戏了!帮不帮忙是你的事,天外异魔如若手段高过我,我看这皇宫几年之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行那一双眼在苍穹之上消失了,与此同时那诸般法象也随之消失,齐安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呆呆地站在钦天监之前。 他两眼无神,颇有些无助地道,“都,散了吧!” 群臣散去,只剩下钦天监几千监卫在此,还有提司大人仍坐在那高椅之上。齐安看着提司大人,心中感到这会儿倒像是提司才是真正的皇帝,他自嘲一笑,“似乎,没人认我这皇帝?” 却见一人龙行虎步,手扶横刀,大步走到齐安身侧,“谁敢不认!?” 齐安惊醒,转身看去,原来是辛椎赶回来了!他差点儿痛哭出声,“师傅!” 辛椎一把抓住齐安的手,斩钉截铁地道,“我乃御前侍卫之首,一品带刀侍卫,陛下的武太傅!大商境内,陛下不可称我为师傅,只可称太傅!” 齐安颤声道,“我错了!提司大人才是对的!” 辛椎大喝,“一方雄主,天命所归!陛下一言,驷马难追,纵然错了,也该有御使谏言,不可由重臣逼迫苛责!”随后他无比坚定地道,“陛下仍旧是陛下,乃是大商之皇帝,谁说皇帝不可以错?况陛下乃贤君,当此天灾将至,更应拿出经天纬地之才!” 辛椎一归,齐安彻底找到了主心骨。经辛椎一提醒,皇帝的无上权威又回到了齐安身上。但是这一夜过去,齐安再也不可能像曾经那样面对他的这一众臣子了。 凌烟阁,陈丹青看着皇宫当中的这一出闹剧,不禁叹气,“何必呢?” 他眉头紧锁,但是忧虑的却并不是皇宫中的事,让他感到棘手的,在他的画中。几十年前,那个神秘剑客叶圣南选中了他的侄子徐侠客。他原本还以为这是好事,但是现在他侄子进了凌烟阁之后,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压力。 因为徐侠客神魂当中存在的那一切景象,直接将陈丹青逼得几乎立地成仙! 徐侠客修的是什么?太上无垢泥瓶心!这是正儿八经的仙道心术!叶圣南花了整整一万年才推演出来的一套修行之法!其中包罗万象,最主要的内容便是将那一颗仙心彻底推向无垢,以至于达到魔道欲界各方色魔对他无从下手的地步! 陈丹青扭回头不再留神皇宫而是看向画布,却“噗”得喷出一口血,直接将画布染红。他擦干净血迹,叹一口气,“无垢,怎么可能真的无垢呢?” 以陈丹青的境界,是理解不了这种仙道境界的。但是他还硬要为徐侠客铺陈出那种只存在于仙人当中的无垢泥瓶之境,这就相当于是在用他的性命替徐侠客做出一系列他都无法达到的境界的引导。 到现在,其实引导徐侠客的已经不再是陈丹青,而是徐侠客自己的那颗心。陈丹青不光要为徐侠客完美呈现出不让徐侠客怀疑的真实仙道,还要不断地感悟徐侠客每一刻的心境。陈丹青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可能真的太过苍老。年轻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太阳。他现在能做的,只能尽量把自己的那一点儿东西传承下去。 虽说徐侠客不会丹青之术,但是徐侠客正在走的是这个世界早已断绝了的另一条道路——仙途。倘若这一条绝路在陈丹青的呕心沥血之下,在徐侠客的超凡悟性当中,又续了起来,那这也算是陈丹青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件礼物了。 第600章 解法 数十万年前,大唐延续数万年的国祚终于在那神秘的“叵测天机”的推动下分崩离析。大唐的覆灭,也伴随着最后一位谪仙人——李白——捞月而死,这意味着大夏仅存的那最后一丝仙途的断绝,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修行仙道的人了。 不过一个时代的终结,往往意味着另一个时代的崛起。 被大商误会了几十万年的“叵测天机”,才是真正维护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基本法则,也就是世界法。只不过这世界法当中添了一条“不允飞升”。根本就没有叵测天机,如果硬要说存在叵测天机的话,那只能将其解释为是,魔沼蛙与这方世界的世界法在斗法的过程当中,世界法做出的一系列反应对这个世界所产生的巨大冲击。 魔沼蛙的终极目的是炼化这方世界,将这个拥有完整世界法的富饶世界作为自己的府邸。亿万寰宇当中的小世界有很多,但是不是所有小世界都拥有完整的世界法。只有那些存在过生灵,被神明眷顾过的世界,才会有天帝的神谕降临,在这个世界推演出一个完整的世界法。而且一旦世界法形成,就算这个世界作为战场被砸碎了,世界法也依然存在,只不过可能会因为这个世界处于的不同状态,世界法所体现出来的法则也不尽相同。 拥有完整世界法的小世界,可以理解为是一个极其坚固的堡垒。只不过这个堡垒因为带着一丝天帝的意志,所以格外得厉害。具体有多厉害,一旦魔沼蛙成功炼化这个小世界,它的负向境界几乎能够瞬间被推到坏空的地步。也就是说,届时哪怕是天仙来了它也不惧。 所以这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世界对于魔沼蛙来说是有多么重要了。所以它花费上百万年的时间来炼化这方世界,其实是走了一个大大的捷径。这里偏离宇宙纷争的中心,安全,对于魔沼蛙而言没有天敌。而且等它再来炼化个几次,这个世界的法则就会出现雪崩式的坍缩。届时它入主其中,重振此处的世界法则,就连魔王也不能小瞧了它! 但是到今日为止,魔沼蛙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六道如今的虚弱状态它不是不知道,作为它留在这个世界的后手,就等哪天入侵此地的世界法时来用。因为它毕竟是天外异魔,那个世界对它永远都是排斥的。而它在这个世界当中鼓捣出来一个六道,就相当于在这个世界当中培养出来了一个“叛徒”。待它需要入主这方世界的时候,六道就会成为它完成这最后一步的重要媒介。 而六道混成了如今的模样,可以说纪行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进一步打击了魔沼蛙的布局,而且正巧敲在魔沼蛙的命脉上。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六道强得太过离谱,十分扎纪行的眼。倘若六道只有一般山巅武夫的威胁程度,纪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过去了。可六道偏偏变现出来足以对纪行造成威胁的实力,那纪行要打压他可不是偶然,而是必须要办的事了。 不过真的论起来,纪行与魔沼蛙之间的差距,依然极其的大。不过自从纪行得到宇宙律之后,他总算不再是仅仅如宋千会那样能对魔沼蛙造成一些小小的伤害了。现在的纪行,如果运气足够好,正巧碰到魔沼蛙在打瞌睡,然后正巧他拿着重刀一直往魔沼蛙的皮里砍的时候,魔沼蛙觉得纪行对他造不成威胁,之后正巧纪行那一刀还砍准了魔沼蛙的要害,在这么多的巧合之下,他才能杀死魔沼蛙。 之所以之前魔沼蛙对于宋千会之流有三分忌惮,那是因为它如若强行冲入这个世界,实力会被削掉很多,就连宋千会都能对那个时候的它造成巨大威胁。 而现在的纪行比宋千会强大太多了,在他冲出天外之后,已经能够在魔沼蛙一点不防备不反抗的情况下杀死魔沼蛙了。 但是这种魔沼蛙不防备不反抗的情况,怎么可能会存在?除非是魔沼蛙它自己寻死,而且觉得自我了断不够痛苦,让纪行来帮它换一个更加痛苦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纪行现在和魔沼蛙之间的实力差距,就是这么大。 不过魔沼蛙也不是全无弱点。它最怕这八十一州出现两样东西。一是有降魔奇效的仙术,但是仙术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失传了。几十万年前大唐覆灭之时,仅剩的一个谪仙人也被魔沼蛙以各种阴谋逼到绝境。因为它怕这个。 还有一样东西就是,它怕这个世界的法则已经有主。大商当年的建立,便是这个世界的世界法在反击魔沼蛙之时,选中了大商的开国皇帝,让出了天下三分气运,以延缓魔沼蛙的炼化进程。也正是这三分气运,让大商国祚延绵数十万年不断绝。 大商开国皇帝甚至将自己的一位皇子逼到钦天监的提司之位上,用意便是琢磨这天外究竟有什么,他们的敌人到底是什么。可是世界法是个死物,它不会说话啊,没法直接告诉大商开国皇帝天外有魔沼蛙。再加上魔沼蛙又藏的紧,所以钦天监琢磨了几十万年也没琢磨清楚这天外究竟有什么。 这么多年来,魔沼蛙对这个的世界的观察可以说是细致入微,也就是说它很清楚这个世界是无主的。所以它最怕的两样东西,这里都没有,那它当然豪横了。 不过万事万物总是这样奇妙。 先有何名椿将世界法的真相烙印在纪行的经历当中,让他去慢慢发掘。再有叶圣南把谪仙人李白的剑术传给徐侠客,顺带着还送了一颗太上无垢泥瓶心。魔沼蛙最怕的两样东西,其实在这个世界都有,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表露出痕迹而已。 尤其是纪行,他根本不知道魔沼蛙的弱点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入手。他现在走的每一步,想到的每一点,其实都落在何名椿的算计当中,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了哪一步。 所以这就是一件很憋屈的事。何名椿的布局是一种很散,看起来毫无定向的布局。这就意味着他给纪行确立了大体方向,但是纪行一旦踩中了“雷”,那何名椿当初就算再算得准,也救不了纪行。所以纪行必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不过如此布局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了无痕迹,根本不可能被人察觉到。 如果以正在暗中观察的黎过的视角来看,纪行现在一味积攒功力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在世界法上下足够的功夫。唯有夺得这个世界的所有气运,而后使这一方世界的法则承认自己,才有真正和魔沼蛙叫板的本事。 可以说纪行现在琢磨一点儿宇宙律也没错,但是关键他现在真正的倚仗并非他本身的实力,而在于他扎根的这个世界。他就算再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强过魔沼蛙。因为这是他们二者之间的差距决定了的,在短时间内,纪行绝对不可能拥有比魔沼蛙更加强大的实力。 不过纪行并不知道这一切,他甚至连他现在最该做的事不是仔细琢磨宇宙律,而是琢磨世界法都不知道。尤其是获得世界法的承认这件事,纪行真应该去大商皇宫好好琢磨琢磨。数十万年前,大商开国皇帝就是被这个世界的天命照拂过的人。而大商皇宫镇压了三分气运在地下以作龙脉,为大商皇宫提供了数十万年源源不绝的力量,惹得魔沼蛙都将手伸不进去。 可以这么说,不管大商再弱,就凭着他们皇宫地底下埋着那条龙脉,大商就永远都是天下雄主。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对大商的一种认可,事实上大商在这些年当中为了应对异魔,也确实做出了巨大牺牲。 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一旦纪行需要得到这个世界的天命认可时,不可避免地就会与大商皇权产生争夺。这是可以想见的事。只是纪行不知道,大商高层也不知道。总有一天,纪行会发现这个问题的。 日子在一天一天过去,异魔之乱即将降临的日期也越来越近。纪行每一天都在太山之巅等待,等待太山冲破穹顶的那一天。他现在急迫地想要去往天外,一是信守承诺找回梅生,二是试一试自己能否在天外得到更大的力量。 梅生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横断山群龙无首。一大群真灵大妖因为没有梅生管着,近来在整个天下兴风作浪。这些纪行自然看在眼里,原本他不想管这些事,因为有可能会消耗他一部分时间。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他要争取在冲出这方天地之前领悟更多的宇宙律。 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不得不管了。 一个“纪行”从纪行的身躯当中走了出来,而后更多的“纪行”从他的身躯之中走了出来,渐渐地从太山出发,无数个“纪行”离开了此地。这些都是纪行的分神,不到三天的时间,横断山群妖被纪行一个个全部抓到了太山。 纪行见这些大妖也没有什么事干,就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活儿,以阵法活活将他们定在太山上,成为太山的一部分。做完这一切之后,纪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此时的太山早已经大变样,不光高不可攀,还“群魔乱舞”,几乎每个小山头都能看见一尊真灵大妖。 即便这些大妖并不愿意被纪行强迫留在这里,而且纪行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是纪行可不管甜不甜。不甜他蘸酱吃! 这等群妖大劫,自然惊动了各方大妖。 鸦女算是最自觉的一个,她带着小貂来到太山之巅,先是对纪行施了个人类的礼,“尊上安好。” 纪行之所以面对鸦女要网开一面,不过是看在小貂的面子上,“你不怕我?” 鸦女当然怕!她现在站在纪行面前,心中的恐惧比面对梅生之时更甚百倍!她攥紧了小貂的手,“尊上,我想请问,你拘走我们,是要做什么吗?” 纪行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于是道,“不会杀你们,就是让你们挂在这山上添个彩。而且,我要做的事,就算你们再多人来帮忙,也帮不上什么。” 但是纪行这番说辞并不能打消她的疑虑。鸦女谨慎又小意地问道,“那尊上究竟是要做什么事呢?应敌异魔吗?” 纪行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小貂,“你过来。” 小貂下意识地松手就要过去,却没料到鸦女死死攥着小貂,神情颇有些尴尬。纪行有些无奈地对鸦女道,“她在你手里,并不能阻止我取你性命,我甚至可以说,我会在你用她威胁我之前就足以将你兵解成空气。你明白了吗?” 鸦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因为纪行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一点儿威胁的意思都没有,语气却冷得几乎要将她冻结!她以为自己感觉很冷是心理上的冷,但是很快她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而脚下的黑色岩石已然结冰,将她冻在了岩石之上。她赶紧抬头,畏惧地求饶道,“尊上!我错了!” 纪行却没有管她,“小貂,你过来。” 这回反倒是小貂不敢上前了,她犹疑地看着纪行,怯生生地道,“哥哥?” 纪行嘴角微微一勾,算作是笑了,“没事,你过来。” 小貂走上前去,有点儿害怕地道,“哥哥,梅尊者呢?” 纪行抓住她的手,而后向天一指,“看到了吗?他在天上,与繁星并列,他是我的朋友,你是他的家人,我会带他回来的。” 与此同时鸦女身上的冰封解除了,但是她已经被纪行超然的手段吓破了胆,纪行不说话,她不敢乱动一步。 小貂有点儿迷惑,颇有些天真地道,“狗子呢?好久没有看见过他了。” 纪行想起狗子,微微一笑,“我让他来见你。” 第601章 金甲 纪行却没有管她,“小貂,你过来。” 这回反倒是小貂不敢上前了,她犹疑地看着纪行,怯生生地道,“哥哥?” 纪行嘴角微微一勾,算作是笑了,“没事,你过来。” 小貂走上前去,有点儿害怕地道,“哥哥,梅尊者呢?” 纪行抓住她的手,而后向天一指,“看到了吗?他在天上,与繁星并列,他是我的朋友,你是他的家人,我会带他回来的。” 与此同时鸦女身上的冰封解除了,但是她已经被纪行超然的手段吓破了胆,纪行不说话,她不敢乱动一步。 小貂有点儿迷惑,颇有些天真地道,“狗子呢?好久没有看见过他了。” 纪行想起狗子,微微一笑,“我让他来见你。” 掌握了一部分宇宙律的纪行,现在对于空间禁术玩得是越来越溜。只见他身前黑色岩石上“咚咚”两声冒出一个石质的小院子,小院子在这黑色岩石上约莫有一口大黑锅那么大。而后院子里一条大狗像是嗅到了什么,出了院门。哪料到大狗身后的小院子居然缩回了地下,紧接着指头大小的“大狗”摇头摆尾,竟然就这样长大了! 此时大狗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纪行以大能力将它挪移到了太山山巅。 鸦女看着这玄奇一幕,怔怔说不出话来。她只有在心中暗道,“这魔头的功力越发的深厚了,梅尊不在,谁能制住他?” 只是她此时压根没有想过,很多人也将梅生称之为魔头。 狗子一看纪行身边的小貂,登时一乐,“哎呀好久不见你呀!你怎么到我大哥这里来了,他都不让我跟过来的!” 小貂见了狗子还是以前模样,也是欢快得很,“你不是快死了吗?我为你哭过好多天呢!” 纪行让狗子和小貂换个地方玩。于是他们俩就在这一处处山巅的众大妖之前撒起了欢。由于众妖都不瞎,看得见这二位都是纪行捧在手里的宝,哪里敢得罪这二位大神?便由着他俩踩在他们头顶蹦蹦跳跳了。 纪行这才对鸦女说道,“我已经戒除杀戮很久了,而且每杀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生灵,就是对我实力的削弱,你不必太过怕我。” 在鸦女眼里,纪行的手段已经和神仙差不多,哆哆嗦嗦地道,“我没有怕尊上……” 其实纪行说的话鸦女压根没听进去,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纪行说每杀一个这个世界的生灵,他的实力就会受损一丝。不过她就算听不懂纪行说的话,她之所以来这里的目的她还是要表达清楚的,“尊上,我们都知错了,能不能放我们回去?既然我们于尊上而言毫无用处,不如让我们回到横断山好好修行,等我们有了大本事的时候再来报答尊上?” 她这是为被纪行扣在太山的群妖求情来了。 纪行摆摆手,“你们对我没用,对这太山可是大大的有用。你们都是一方大妖,差的也有真灵境界,强点儿的都有了真灵九境,其中万年大妖多得是。等我不在了,你们就能够为这座大山平添三分生气。可以说这是一件比应对异魔之乱更大的事。” 与当初宋千会硬要将列位图腾赶到方外一样。方外作为上一次异魔之乱的战场,灵气匮乏,生灵涂炭。宋千会将图腾赶到方外去,其用意也是为了提振那一方地域的生气。纪行如今亲手建造起来这样的大山,倘若他只管造,不管养,太山会截断多少河流,断绝多少云气,又会使多少生灵缺少可以栖息的地方,都是许多年之后极其严重的事。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纪行现在把这些妖怪抓来定在这山上,虽然妖怪不能算仙,但是灵气却是少不了的。将来有的是各方小妖来这里讨生活,一来二去,此地可不就鲜活起来了? 但是这套理论已经超越眼下人们能够理解的范围。当初宋千会也是等异魔之乱之后才在各种巧合之下弄出来的一个方外,而不是宋千会一老早就琢磨出来了这个理。纪行之所以现在就着急准备这些,完全是他已经站在了这方天地能够有的最高的高度,而后生出了对这个世界的一丝温柔。 不过这种超越常人理解的做法,往往是不受人尊重的。他现在成了人们只敢在心中痛骂的暴君。但是纪行并不在乎,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他,而他也有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个时间得到这个世界天命的认可。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暴秦”,就算天下人再苦不堪言,从世界的整体来看,所谓的“暴秦”仍然是推动这个世界正向发展的,所以这个王朝会得到天命眷顾。同样的例子还有“炀帝”,炀帝做的事很长一段时间不被人理解,但是千百年后中原的人依旧在享受着炀帝的功绩。 所以说天命所归有时候并不是人心所望,人人还都想做皇帝呢,天命满足了人们心中这个普遍而伟大的梦想了吗? 但是如何将天命巧妙地运用,并且被天下人所认可,又是另一个十分重要的学问。历史上不乏有一开始得到天命眷顾,但是因为不得民心又被天命抛弃的强人。所以说暴君是不可能一直在这个世界上仗着有天命傍身就可以随心所欲的。 所幸纪行既不想做暴君,等他与天外异魔一决胜负之后,他也不会一直在这个世界待下去。所以说这个世界的人对他有什么看法,就算把他捧上天对他来说有个鸟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鸦女不敢反驳纪行,只能再次哀求,“尊上与梅尊是朋友,他们当年受梅尊照拂,一向行事颇有无忌,才会一时铸下大错。恳请尊上,格外开恩!” 纪行同样的话不愿意说第二次,“那你也不必走了,从今天开始就看我怎么应敌天外的吧!” 同时纪行一双大手抓下来,一瞬间锁死了鸦女所有能够逃离的方式。 鸦女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是这么突然,以至于她以为自己能够反应过来,逃离此处,结果发现纪行那一双大手真如苍穹般将她死死扣在其中! 砰地一声,鸦女炸成了无数黑鸦!却见那无数黑鸦又不断爆炸,成了一片片黑羽,最后一只头顶鸦火,左眼眉间一缕金丝的华贵乌鸦就这样被纪行无情地抓在了手中。鸦女现在知道她已无逃脱可能,只能闭上一双眼认了命。 纪行抓住她,将她放在自己肩头,“从今天开始,你将会看到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幕。而且你也很幸运,因为你立在了这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他一点儿没有瞎说。虽说他将来不管在哪都会是抵御异魔的最主要的战场,其实只要他不死,他就算牵条狗,那狗都不会死。鸦女这是一脚踩上了幸运阀门上了,只是她现在无比恐惧,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幸运的。 只见太山之上,鬼哭神嚎,真如修罗场一般惨不忍睹,而这一切都源于“大魔头”纪行。此时的大魔头纪行正是雄心壮志,哪里听得见这些大妖的哀嚎?他一双虎目盯着天外那颗妖星,“就让这一切,早点到来吧!” 如此一过便是半年。 远在昆仑的白猿,此时对纪行充满了信心。它知道,唯有纪行这种超越凡俗的存在,才有通天伟力战胜那天外异魔。自从它开慧之后,便见过那位剑仙,也知晓了这亿万寰宇之中真有仙人这般超凡脱俗的存在。但是仙人意境太过深远,它远远不能理解仙人行事。它也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位列众仙当中,去往那天界所辖的亿万星辰,但是只有当了解过那是一个怎样浩大的世界,才明白它一个凡俗心中有了这等梦想,是多么的可笑。 白猿做梦都想不到,叶圣南当年之所以会找上它,不过是因为白猿沾了一点儿叶圣南师傅的血脉而已。叶圣南所习剑术,便是大名鼎鼎的白猿剑术。虽说昆仑山白猿与那圣人白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是也让叶圣南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可谓世间一切皆有因有果,从来不存在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情。 不过成仙的梦想虽然遥不可及,但是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白猿面前。它背负着背后那重达十万八千斤的大棒,向着太山所在去也。 白猿的功力也绝非凡俗,尤其是它背着这么重的兵刃,居然也只是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到了太山。 当它抵达太山之时,完全被这惊天的人造工程惊呆了。这是它第一次看见“天梯”,而且是正在造的“天梯”。给它的第一感触是高!实在太高!说高耸入云都是在把这太山说小了!云端也只在这太山的山腰上!扔一只蚂蚁下去,蚂蚁都不会摔死,而是在无尽的飘荡中饿死! 当白猿老老实实地一步一步往上爬,它眼前的景象才叫真的壮观! 此时已经朝阳初露,它脚下的云端就像棉花似的铺成了一片看不到边的地毯!此时它已经感觉到了冷意,因为在这种高度,已经快要接近罡风所在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太山每往上拔高一步都很有难度。一旦山巅接触到了真正的罡风,那就到了看农家首席手中的息壤的本事了。因为只有息壤这种仙物,才有在违反世界法的规则下,再次将太山继续往上拔高。 待白猿再度往上,给它的第二感触是冷!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如果说真有天界,白猿一定相信这山巅之上便是天界所在!这高耸的太山!黑色的太山!锋利的太山!白猿感受到了这种伟大,将人力充作天地伟力的伟大! 此时它心中唯有对“天地人”的感慨! 终于,白猿背负大棒,看到了那遮住朝阳的山巅! 山巅之上,站着一个男人,如铁塔般的男人!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代表了这个世界的高度,并且他的高度仍在不断拔高!白猿忍不住想要痛哭流涕,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位剑仙选中了它,却没有委以它如此重任!要背负一方天地的高度与重量才能够与那天外异魔一战,它如何有这等心力与本事? 白猿慢慢攀上山巅,却发现任凭它如何努力,它也再难往上一步! 因为在这个高度,无形的罡风虽然细微,但是已经能够对它造成威胁。罡风割在黑色石壁上,却被石壁之上的玄黄之气一扫而过,这可对山巅武夫造成威胁的罡风,竟然在石壁之上留不下一丝割痕! 白猿看着背对朝阳的纪行,如同看着一尊被镶了金边的神明!它近乎于虔诚地道,“尊下,我可以帮助你吗?” 纪行看着一步一步攀登上来的白猿,心中多少也生出一丝感叹,只有明白这个世界究竟会遭遇什么的人,才有白猿这般的大魄力登山来见他啊! 可惜白猿虽强,却比起宋千会都还差上一线,让白猿守在这太山之上,极有可能会毁了它。随着纪行对宇宙律的认知越深,他现在说话都有点儿言出法随的意思了,“以你的本事,再下三万尺吧!” 三万尺,三百丈,这是纪行给它画的最高的红线了。以白猿的本事,一旦它越过这条红线,天外异魔但凡是给这座山一下,那它就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白猿双手捧出一个金灿灿的小东西,对纪行道,“尊下!这是那位上人赐给我的,或许对尊下有一些小用,请尊下收下!” 纪行定睛一看,想起来自己在烂陀寺里看过的一部经书里的记载,顿时哈哈大笑,“传说锁子黄金甲乃龙宫仙兵,斗战胜佛的家伙事,堪称金刚不坏!你这甲破成如此模样,实在仿得太假了!你且留下吧,有此物,你也勉强可以站在如此高山之上了!” 白猿捧着甲,手心还在往外冒着金光,一点儿也想不通为什么纪行会对这等宝物能够做到视而不见。 第602章 古由王朝 无相界那个弱小的古由王朝傍着有国教撑腰,多少万年来一直在这方圆百万里之遥称王称霸。因为其他小王朝也想要有一方道天照拂,就不得不有求于古由王朝。 可古由王朝联系国教的国师一死,这个王朝最大的倚仗也就没了,所以此事万万不可被人知晓,不然这有可能会导致周边王朝的攻伐!古由王朝在国师去世的这八年中,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就怕被邻国发现他们的国师去世了。但是至少目前为止,古由王朝仍旧维持着万国来朝的体面。 再有几年,就到了古由王朝周边的那几大王朝进贡的期限了。届时古由王朝会受到数额巨大的贺礼,同时作为回礼,古由王朝会托国师给国教传信,让国教多多庇佑这些他们的“友邦”。 同时国师传信,是在这些“友邦”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这也就是说,一旦几年后国师出不来,而国师的弟子又没能修成上通国教的本事,那古由王朝可就成了天大的骗子! 但是古由王朝的君王又不想放弃那数额巨大的贺礼,又没法让国师死而复生。所以在这个时候,整个王朝内部都陷入了一场郁结当中。 因为虽说古由王朝拥有三千大乘期高手,甚至王朝之中还有两位已经摸到了虚境的门槛,但是这并不能阻挡没有国教的危机。王朝之中两位摸到虚境门槛的,一个是国师的死对头,一个便是国师的爱徒了。 当古由王朝有难时,前者不一定愿意帮忙,后者又没有那个本事帮忙。 国及其门人弟子,一生都是修心炼体,一心扑在怎么维系与国教的联系上,根本就没有时间琢磨个人勇武上的事。所以国师的弟子虽然也摸到了虚境的那个坎,但是其本事与他师傅那是天差地别。况且现在国师已经去世八年了,古由王朝到现在都不知道国师的死对头究竟察觉到了其中蹊跷没有。 这日,古由王朝世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去往紫竹林,却看见昔日好友如今竟然不慌不忙地在河畔端坐垂钓,他不禁悲从中来,深深地叹一口气,“古三渐啊古三渐,我究竟是该说佩服你,还是该大骂你一通!朝廷值此多事之秋,你居然……居然还有这兴致钓鱼?” 古三渐背对世子,捡起手边的一根筷子把散乱发丝扎起来,语气平静地如同这水面般,“殿下,万道不通,太乙固封,在下没有那本事就是没有那本事,急也急不来。” 世子大步走来,“可你是……你是国师啊!” 古三渐提醒道,“师傅才是国师,我还没有通圣的本领,当然不算。” 世子原本就不想来这里的,可是架不住他心中多般愁苦,便以为来这里看一看或许会心静许多,可来看了之后他反倒更着急起来了。 “那你想想办法啊!至少你装也要装得有三分上心吧?马上就要到贡节了,你如此可让朝廷怎么面对那八方来贺?”世子痛心疾首。 古三渐将额前一缕发丝别到脑后,此时清风徐来,衬得他竟然有些仙风道骨,“在无相界修心本就逆天而行,师傅也是慢慢等,等到的虚境。越急,越修不成。世子殿下,我若是着急了,可就全无办法了。” 世子本来还想说古三渐两句,但是一听他这么解释,却是再难开口责难。过了一会儿世子才道,“你还是叫我毕林吧,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吗?” 古三渐淡淡道,“是的,毕林世子。” 毕林世子揉了揉眼睛,两只黑眼圈都快垂到胸口了,可见他现在有多疲惫,“父王三年前就病倒了,辛亏朝中多忠臣,列位大臣都尽心辅佐于我,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古三渐道,“世子幸运,古由王朝幸运。” 毕林世子终于忍受不了古三渐这不酸不淡的态度,“你他妈就不能说点儿人话?跟我装什么高人?他妈老子整整三年,每个月只休息不到一个时辰!换你,你来!?” 古三渐垂眸,“在下不敢僭越。” 毕林世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古三渐几乎是颤抖地道,“好好好!好啊!你们清高!你们有本事!偌大一个王朝,我整天还要装模作样给父王请安,将父王扶上大殿以示他身体安康,而后奏折全是我来批!大臣们怕父王多疑,居然一个也不敢给我在大事上出主意,父王也不知道寻一个顾命大臣来辅佐于我!你们都是人才,为个礼?为个所谓朝纲?就不敢办事了?他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古由王朝都到这个点儿了!还给我扯僭越?礼法?” 古三渐收起渔具,手指轻轻在水面上一点,而后一个瞬移到了毕林世子身前,将手指上那一点水渍抹到世子眉心,“世子怒火攻心,于身体无益,另外,多加歇息。” 被古三渐这么一涂,毕林世子果然舒服很多。但是世子仍然十分生气,“我求求你吧,我就只有这一个时辰的功夫,还专门来找你,已经一个月不眠不休啦!你什么时候上虚境啊!?” 古三渐又瞬移到河畔,缓慢收拾起来渔具,一边对毕林世子道,“就算在下现在就破境,可还是要一段时间才能修成通圣之能,不一定赶得上贡节。” 毕林世子简直无话可说,随后他啐了一口,“修成通圣之能要多长时间?” 古三渐道,“师傅说过,看机缘,短则一瞬,长则百年。” 毕林世子气得直鼓掌,“妙啊!长则百年,你还有个虚境的坎没过,所以百年之后又百年。你怕是忘了你师傅还有个仇人一直在盯着你,人家和你不一样,修的不是心,而是夺魂之术。不说你为古由王朝能做什么吧?就说说你自己,你不怕?” 古三渐将地上的斗笠拴在背上,“怕有什么用呢?如果跪下来求他,他能放过我,我愿意事后焚香沐浴为他祈祷百日。如果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向周边王朝谢罪而他们能不动刀兵,我愿意事后奉献出六十年的生命为他们做一切我力所能及的事。世子殿下,怕是没有用的,如果我哪一天真的晋入虚境,可能也就不再是此时的我了。” 古三渐化为一道岚烟,消失在了这河畔前。 入虚境,何其难?古三渐要在根本没有心境境界之说的无相界,将心境修为推上堪比地仙的虚境,这就好比纪行在八十一州内将心境推上相当于地仙的烂柯之境。而且无相界根本没有世界法宇宙律这两大天帝定下的法则存在,要修行心境就更难了。 因为天帝定下的两大法则不仅仅是限制了很多东西,也为亿万众生的修行提供了巨大的便利。可无相界没有世界法和宇宙律啊,别说古三渐了,就算一方道天之主,最多也就领悟个逍遥之境。所以要想在这个世界修心,绝大多数都是眼高手低,境界高,功力低。 家国的危机,朋友的压力,自身的责任,都是古三渐入虚境的牵绊。可奈何这无相界的人根本就理解不了什么是境界,更不会懂他古三渐现在是越着急,越容易走火入魔。他甚至翻了天界与魔界的修行之法,最后发现在这里都行不通。 在无相界,要想实现超远距离的神魂联系,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功力够高,如一方道天之主。二是境界够高,当他的境界达到虚境之后,自然会在冥冥中与他供奉的道天当中的大能产生一丝共鸣。就凭着这一丝共鸣,他就能够将古由王朝的需求传达给那一方道天。 他们的国教通常都会愿意帮他们处理任何需求,而且极少要求回报。有时候国教中的大能会来古由王朝带点东西走,有时候是带人走。总之国教挑走的东西,都比较稀奇古怪,既不是关系一国命运的粮草,也不是干系到国家是否强盛的灵石,更不是什么稀有材料,而且好几千年国教也不一定来一次。这就让古由王朝感到自己其实是收获远大于付出,而且他们真的不懂国教到底看中了他们这个王朝哪一点。 他们供奉的道天,乃是祈言道天,在诸天当中算是比较小的了。祈言道天其实看重古由王朝的,正是他们能够产生虚境高手的能力。不是什么小王朝都有稳定产生虚境高手的资格的,只要这个地方能够产生虚境高手,就说明这里遗留着一丝极淡的血脉。但是因为年代久远,这一丝血脉,各道天虽然不想放弃,因为毕竟这代表着资质,但是在这凡间一个个地找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有的人即便他有血脉,可是下一代就没有了,传了好几十代之后,又有了血脉。所以说每隔上个几百年上千年,祈言道天就会来供奉他的各个小王朝普查一次,看看有没有资质合适,并且带有血脉的弟子。、 因为各个小王朝实在太多,他们一个个查又太费事,所以就用这种方式遴选出具有血脉资格的小王朝。这样一来就方便太多了。 而且如果说这个小王朝已经没有了能够稳定产生虚境高手的能力,那就说明这个王朝的血脉已经淡到了扶都扶不起来的地步,祈言道天也不必在这个小王朝上再花功夫。 当然了,如果古由王朝出现了一位不光有虚境的心境,还有虚境的功力的牛人,那这个王朝可就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因为修心不必要浪费太多资源,只要一个人的心足够平和,智慧到了一定的程度,再辅以功力的修持,就能可能达到虚境的心境。 而功力达到了虚境,那就说明这个人身上的血脉极其的纯正。因为本来无相界的人就是后裔,外加各种凡人混杂,大概经过几万年的沧桑巨变,形成了这种血脉驳杂的局面。而凡人后代或者血脉太多稀薄的人,寿命都很短。所以只有拥有比较纯正浓郁的血脉的人,才能在有限的寿元当中将功力修炼地更高。 可是古由王朝若是真能出现一个功力修成虚境的人,早就被祈言道天派人保护起来了,怎么可能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只能说不论一个人还是一个王朝,该享的福,不一定能得到,不该有的劫难,一个都逃不掉。 此时的纪行,正在准备迎头冲向这次的劫难。又过了半年,太山的山巅已经触及到了最猛烈的那一层罡风,再往上,就是阻力极大,温度极低的苍穹! 只见太山最高峰不断地闪烁着金光,犹如金顶一般灿烂!其实若是攀上巅峰去看,便会看到无穷无尽的罡风正在不断地拍打着这顶峰!随着罡风的侵蚀,太山山巅不断地闪过玄黄之气,由于玄黄之气一直在这山巅闪烁,离得稍远就看到这太山顶峰的光芒就像金子一般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纪行立在太山最顶峰,穹顶的压力犹如亿亿斤巨山压在纪行肩头,但是他仍旧挺直了腰板,一点儿没被这苍穹压垮!所谓天塌了有个高的人顶着,说的便是现在的纪行!因为他现在真的是在顶着这片天了! 纪行浑身也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金光,犹如一个孤独的救世主。他周身因为罡风的千刀万剐而不断地迸发出灿烂的火星子,犹如一尊神明般顶在这人间的最高处。 被锁在太山,原本鬼哭神嚎的众妖看呆了,被压在太山底下的列位图腾看呆了,为太山不断逆改风水的众多真灵高手们都看呆了!那擎天的人实在太孤独,孤独到了众生都难以仰望的地步。 纪行身上散发的金光,如同温暖的余辉,洒向大地,照出这个世界最后的力量。随后纪行投射下来一束目光,看着农家首席,“先生,请吧!” 第603章 天外有人 纪行立在太山最顶峰,穹顶的压力犹如亿亿斤巨山压在纪行肩头,但是他仍旧挺直了腰板,一点儿没被这苍穹压垮!所谓天塌了有个高的人顶着,说的便是现在的纪行!因为他现在真的是在顶着这片天了! 纪行浑身也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金光,犹如一个孤独的救世主。他周身因为罡风的千刀万剐而不断地迸发出灿烂的火星子,犹如一尊神明般顶在这人间的最高处。 被锁在太山,原本鬼哭神嚎的众妖看呆了,被压在太山底下的列位图腾看呆了,为太山不断逆改风水的众多真灵高手们都看呆了!那擎天的人实在太孤独,孤独到了众生都难以仰望的地步。 纪行身上散发的金光,如同温暖的余辉,洒向大地,照出这个世界最后的力量。随后纪行投射下来一束目光,看着农家首席,“先生,请吧!” 农家首席望着手里那一小撮息壤,头也不抬地道,“你答应过我们,一定能胜过天外那魔物!” 纪行以传音秘法对农家首席道,“若大事不成,我死不足惜!” 农家首席不怕将这息壤使出去,而是怕这息壤没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可是他问出的那一句话又是那么的无力,因为他根本就没得选择。试问这世间除了纪行,还有谁能抵挡得住异魔之乱呢? 这方世界,每一个国家都在以这种最狼狈的姿态,坐看纪行登天。确实是坐着看的,除了大商,其他几个国家就没有派过人来帮过一点儿忙。时至今日,堆砌这太山所召集过来的人,仍旧是靠着纪行自身的人格魅力招来的。 农家首席闪身到山脚下,对着一个纪行专门留着的坑洞,洒下了那最后一点儿息壤,只不过农家首席仍旧有点儿保留。最后一粒息壤被他留在了手中,将来不论如何,这一粒尘土他也是不愿意交出去的了。 登时这山脚下便有了反应,农家首席仰天大吼一声号子,“起嘞!诸君避让!” 数十万真灵高手听到农家首席示警,纷纷退避。 纪行是最先感应到什么的,只见他拂了一掌,原先还在太山的数十万真灵高手竟然被他一掌推开一万里! 息壤是什么?那是传说中大禹用来治水的神物!传说太古时期,共工怒触不周山,于是天柱倾,滔天的洪水自西天向下倾泻,一路向东流去,眼看就要毁灭众生!大禹便是以此神物,将大洪水分成若干支流,而后再用定海神针活活压住四方大水的高度,这才阻止了这一次的滔天浩劫。 也就是从那之后,息壤遍地都是,弯腰可拾。不过在经过许多个亿万年之后,这神物息壤也慢慢的退化成了普通泥土,还能有曾经那神物功效的息壤,现存已经极少。 纪行仍旧站在山巅。他现在可谓是真正的山巅武夫,因为这世间只有他一个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山巅人了。 太山山脚下列位图腾犹如遭到了灵魂的重击,一同向着这山巅之上的男人发起狂来!息壤已经开始生长,而这生长的过程便是不断地将这座山一点一点地往上拱!随之而来的是列位图腾所堆砌的山体开始承受更加强大的重压!而且随着息壤的生长,这重压还在不断地变高! 但是真正该怒吼的,应该是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推得越来越高的纪行! 曾经纪行每当他飞到穹壁之前时,那极低的温度便将他冻得一点灵力也施展不出来。不光如此,穹壁对他所造成的推力也不是他能以御空之术对抗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脚下有了山做支撑! 所谓力从地起,往日他没有办法在穹壁之前以御空之术发力,现在他因为脚下蹬着大地上的一座山,便有了无穷的力量将他一点一点向着天外压! 约莫过了三息,这太山便已经拔高三尺! 纪行忍不住以手擎天,因为他的头顶在这穹顶之上,重压已经将他逼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他的一双手似乎摸到了真正的一张墙壁,此时的纪行认为这便是穹壁了,只要再往上一寸,他便出去了。 没想到随着一息过后,太山再往上拔高一尺! 纪行撑着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差点儿没顶下来!他以为方才就已摸到了这穹壁的极限,没有料到现在居然还能往外推一尺! 他感觉有点儿目眩,不过还好,他还能看得清。 纪行低头,随后他看到了很多熟人,他不确定这些人怎么看待他了。他开始有了一丝动摇,变得有些不确定自己能够将这天顶穿了。 正在和小貂一起仰望天空的狗子,一双眼睛突然没了那股子傻气,他不自觉地“呜呜”两声,对小貂道,“我大哥!” 小貂自然是看到了正在擎天的纪行,她其实到现在都不太明白纪行在做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关注过什么天下大事,“哥哥变成太阳了!他好亮啊!” 与此同时,在某个滨海小村,看到了从西方投射而来的激烈强光。一缕强光投射到了这个村子中心的那个石像上,随后石像似乎被什么点着了似的,开始燃烧起来。 正在闭关的老邢,感觉似乎这白天要比以前的白天亮三分,便走出山洞,没想到一看,他脱口而出,“少主人?” 同时甲让刚巧到了突破真灵的最关键一步,那一缕强光透过树林当中的缝隙,落到了他眉心。甲让也醒了过来,转头看向西方,“无名大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站在一片湖上的辛椎,背对着那从西而来的炙热光芒,对着被他封印在湖底的那人道,“他赦免你了,出来后,一千年不得杀生!” 随后湖面上被他抓起一块小小墓碑,墓碑以冷铁打造,上书:羽墨之墓。而后湖底一道刀光嗖得冲出来,只在一瞬间便隐没在辛椎手中刀。 辛椎做完这一切之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这里。 湖底慢慢爬出来一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怪物,怪物受的伤太重,他十分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伤,而后转身看向西方。 伊贺天正与六道乘舟已经到了南荒南海,此时也感受到了那一股刺眼的强光。伊贺伸手抓了一把这光明,然后放在鼻子旁边嗅了嗅,似乎这样能嗅出来这光芒究竟是什么味道。六道看着这一抹光辉,迟迟不愿回头。伊贺天正淡淡道,“走了。” 被革了职的提司大人自然还是在他的提司之位上,他手中拿着大商开国皇帝传给钦天监的丹书铁券。他在等,等纪行求援。届时他就算一次性将这丹书铁券之上还剩下的十几个字全部用完也在所不惜。 宫部扛上他的硕大断刀,对提司道,“我去太山,之后几年,朝内朝外多有劳你费心。” 随后宫部面容一变,成了一具披着宽大斗篷的骷髅,唯有悠悠鬼火在他颅内闪动。 曾经纪行的朋友,敌人,在这一刻都看到了那一抹光芒。 一片幽深,幽深,看不见尽头的天牢当中。一个人被锁了琵琶骨,四肢都戴着镣铐的瘦弱男人,正在不顾一切地往窗边凑。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块冷铁,同时一根锁链缠在他的嘴巴上,让他吐不出来那冷铁,也吞不下去。 他在怒吼,在痛骂,但是没有人能听得出来他在说什么。直到现在,萧易还觉得自己有机会给纪行迎头一击!其实他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资格,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了这样的资格。他注定是战胜不了纪行的,当初纪行未至真灵时他不行,现在就更不行了。 慢慢的,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如今他在牢中,纪行却在擎天。他们二者之间的差距已经如同神明与蝼蚁,他会永远困在这牢狱之中,直到死去。而纪行,或许只有天能收他。 萧易嘿嘿地笑,心中恶毒地诅咒,“纪行!死吧!被这天老爷收了吧!嘿嘿!” 就在这时,一个狱卒泼了一桶泔水进来。萧易停止了诅咒,直瞪瞪地看着这泔水,而后发了狂似的用脚拨动地上的泔水,再如虾般蜷缩起来,吮吸干净脚趾上的泔水。之所以他要用脚拨动泔水,再吮吸自己的脚趾,那是因为他的四肢都被镣铐束缚,根本就弯不下身去用手抓那泔水。加上他的琵琶骨被锁了,也不能动用灵力来“取饭”。而且他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这等“美味”了! 这天牢把灵气都吸干净了,甚至还在一丝一缕地抽干他身上的灵力,若是再不吃饭,他会因为灵气的匮乏再加上没有食物而被饿死。 萧易忘我地吮吸脚趾,忘记了这世间一切的忧愁。什么纪行,什么仇恨,什么真灵,此时都不及这一桶泔水来得实在。萧易甚至感觉到是一个美姬在服侍自己吃饭,于是他贪婪地吸吮自己的脚趾,如同在吸吮美人的手指。 等他把这一桶泔水用脚刮得干干净净之后,他睁开眼,继续了对纪行的痛骂。 而在这个牢房之外的秦淮,看着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萧易,不禁摇了摇头。他也走到这牢房的窗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从西而来的光芒,“纪行大人,这方天地,其实容不下你这样的人的,我一开始就知道。” 秦淮离开了天牢,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大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行踪随着帮助纪行废了北越之后已经不再重要了。 太山之巅,纪行就像一个火球一样,向外激射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且没过一息,这山巅就会向上长一尺!同时整个山巅向外荡开一圈空气涟漪!这一圈空气涟漪随着向外的激发,逐渐变成一场巨大风暴,将数千里的一切杂物拍碎! 纪行几乎有一些麻木了,每过一息,他所承受的是灵魂与肉身的双重颤栗!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有真正的穹顶,因为他感觉自己似乎永远也探不到底!这每过一息,就相当于给他再加了一座山的重量在肩头。 他想抬头,但是却被这天压得脖子都直不起来。伴随着太山越来越高,纪行所处也越来越高,因此也越来越冷。于是他被这极低的温度冻成了一尊正在擎天的冰雕。冰雕之外是翻滚的火焰,冰雕之内是纪行的肉身,肉身当中翻腾滚动的血液如同岩浆! 此时大地的每一分律动,纪行都感受得尤为清晰。这方世界底下似乎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正在将这片大地振动得一起一伏。往日纪行还十分难以察觉这点起伏,但是此刻这么点儿动静,却几乎要了他的老命,因为大地每振动一下,他就痛苦一次。 息壤仍旧在起着作用,太山增高的势头依然没有减弱半点。 如此过去大约六个时辰,真是斗转星移! 天空之上繁星璀璨,却见这天下竟然亮如白昼。纪行好比太阳一般在这夜间正在发光发热! 突然,一道电光闪过,太山停止了上升的势头! 随后如同天降雷罚!就像天被捅破了!无穷无尽的闪电好比浆糊似的从太山之巅泼洒下来!顿时太山就被淹没在这雷电河流当中!整个太山都被这激烈的电流灼烧得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只见那山巅站着的一人已经在雷电河流中不见了踪影,而被强行定在这太山之上的群妖此时就惨了,这些大妖几乎在一瞬间就被这雷电河流压制得毫无血性!包括这里的图腾,都被这雷电河流吓傻了! 远在这方世界之外的黎过看着这一切,暗自点头,“这孩子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使,但是身板子倒是真的挺硬,这都让他挺过来了。” 山岳祭司道,“他成功了吗?” 黎过摇摇头,“不,他失败了。” 山岳祭司十分好奇,“他失败了?” 黎过点头,“是的,他错过了这个世界的法则承认他的最好时机,如此就来到天外,实在太早了。” 第604章 天倾 太山之上,已经成了一片五颜六色的雷电洪流。数千图腾在这雷电洪流当中如同一叶叶小舟,几乎就要在这样的冲击下垮散开来! 雷电洪流一连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才渐渐消逝。但是被雷电洪流冲刷过的太山,却已经变得伤痕累累,原先光洁的山壁此时满是碎裂缝隙。原本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人造的大山,经过这雷电洪流冲刷过后,反倒像是自然形成了。 同时这太山开始显露灵光,原先被雷电刮得伤痕累累的众妖,却似乎在这灵光之下渐渐愈合伤口。 原本肉眼可见的太山山巅,此时已经已然模糊不清。那无比高寒之处,存在的无尽罡风所卷动的气流,活生生将山巅遮蔽在了寒风之外。哪怕是这天已经被太山捅破,世间上的凡人依旧不能接触到天外的零星半点。 当然,除了一个人。 有这么一个说法,能够有能力仰望星空的生灵,才有资格站在更高的地方。 就比如说蚂蚁,它根本就没有上下的概念,自然无从抬头仰望星空。在蚂蚁的认知当中,一向只有前后左右,倘若真的给它一个垂直向上的墙壁,它也会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对于对它而言向前就是向上。 又比如说猪。其实远古时代的猪,是一种神兽,许多部落都将猪作为图腾。那个时候,猪还有仰望星空的能力。不过因为后来这种牲畜需要不断地在地上寻找食物,尤其是要翻动泥巴,所以久而久之就不再抬头。直到后来,猪的脖子后面长了一块骨头,直接悍死了它抬头的权力,哪怕是它想抬头也做不到了。 而狐狸拜月,天狗食日,狼啸孤月,牛沐星辰等传说,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些生灵仍旧拥有着保持仰望星空的本领。所以这样的生灵,只要环境合适,没准就能修成一方大妖。 当然了,最有能力仰望星空的依然还是人。 因为这方星宇本就是人类的祖先赐予他们的礼物。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力竭而死。他的一只眼睛变成了太阳,一只眼睛变成了月亮,其实也就是阴阳。他的头发变成了星辰,汗毛变成了树林灌木,肌肉血液变成了山川,骨头变成了山脉。他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成了寰宇之中的本源力量。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因为盘古这样的大神,已经无从考证,哪怕是把道祖请过来问他这个事是不是真的,想必道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人类确实在这亿万寰宇当中享受到了远超其他生灵的待遇。 不论神兽也好,妖兽也罢,它们想要修炼成形都没有人类来得快。 不过人类并不是生灵的终结,在人类之上还有仙神。 因为这些仙神本来就是星辰的一部分,他们就住在这茫茫星辰之上,他们就是亿万寰宇光明的一部分。 所以仰望星空终究只是仰望,唯有站在星辰之间,才能向着真正的永恒攀登。 在八十一州之外不远处,一个男人早已解下方才披在身上的裹刀布。他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何名椿会给他留下这个裹刀布,现在他完全懂了。有这等宝物,只要裹在身上,就算是在这电流当中游泳都不成问题。 此时的纪行背负双手,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曾经束缚他的一切,此时都已不再存在。他感受到了莫大的自由,浑身轻飘飘如同游荡在水中。原本垂下的衣摆,此时也呈飘荡之态。也就是这个时候纪行才明白为什么那些神灵雕塑当中,衣带总是如同被风卷起,随时在飞荡了。他以前还以为这是那些神仙为了好看,鼓动灵力让衣带之类飘起来,原来在这天外,地面的吸引力已经不再存在,这衣物没有了那股吸引力的束缚,自然是呈飘荡之姿了。 他试着向前走出一步,但是他感觉自己没动。不过实质上他确实发生了位置的转换,只不过纪行感觉不到而已。他有些疑惑,觉得不能动这种事,在自己身上不应该发生。随后他在这天外看着大地的方位,找到横断山所在。只见他再次向前大踏一步,他在此地消失了。 他使的是大挪移仙术,正儿八经的大挪移仙术,一般来说只有人仙才使得出来。至于地仙之流,当他们要进行远距离位移时,大多还是老老实实地不断加速,等到速度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和挪移差不多了。当然了,如果有条件的话,别说地仙了,就是人仙也会选择走传送阵。 不过在这午托星域,尤其是在午托星域最边缘的此地,说这里鸟不拉屎都是抬举了,哪来的传送阵? 纪行在这天外进行了一次较小规模的挪移。这回他有了一丝感觉了,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确实动了,但是不知道动了有多远。往下一看,嘿,已经到横断山之上了!他很明显地察觉到了在这天外他的任何能力似乎都放大了许多,这挪移之术竟然用起来是这么的方便。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纪行望向渺远的太空,他清楚地记得梅生是向着哪个方向消失的,他要去把他找回来。 随后纪行便以这种极快的挪移速度进行了天文级的位移。 这天外没有空气,没有尘埃,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偶尔高速掠过的一颗颗细小陨石。所以纪行感觉自己的神识似乎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就算他将神识全部铺散出去,也收不到任何反馈。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猛地一拳打到了空处,一点儿着力感也没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连着飞了三天三夜,当他回头看时,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现在只有一只盘子那么大了。盘子晶莹剔透,闪烁着荧荧蓝光,上方云气弥漫,美不胜收。但是这个盘子又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如宝石般吊在这亿万寰宇之中,似乎只要一只铁榔头就能把它敲碎。 纪行顾不上这诸多感慨,他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寻回梅生。他这一生一向守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一口唾沫砸一个坑,没有失言的时候。 但是他已经飞了这么远了,还是没看见梅生究竟在哪里。 他有点儿不知所措,因为按照他的理解,这个方向就是梅生离去的方向。 其实他错了。之所以错,道理和刻舟求剑是一样的。黎过此时看着正在寻找梅生的纪行,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了一个千古奇蠢的笨蛋。 古时候有个人,乘船之时,佩剑不小心掉到了河里。于是这个人就在船舷上刻了一条印子,等到船停后,就要下去捞。这是因为这个人对船的运动产生了理解偏差。他以为只要从船上剑掉下去的地方,再下去就能把剑捞起来。 纪行现在,和那个愚蠢的古人何其相似?归根结底,还是纪行对宇宙律的了解太浅,根本没能掌握到足够多的宇宙律的智慧。 宇宙万物,一切都在运动之中。 午托星域所有恒星,都在围绕着这方星宇的中心旋转。而每一个承载着生命的小世界,也在围绕着恒星转。这就意味着纪行原先所在的小世界的位置,在这亿万寰宇当中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哪怕是梅生一动不动,他们的世界也会远离他而去。当然了,如果梅生一直不动,或许万亿年之后,他们的世界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时纪行将横断山作为坐标,就可以寻到梅生了。 可是他们的世界围绕午托星域中心旋转一圈,怎么可能只有数年时间? 况且整个午托星域都是在围绕着曾经的紫微帝星所在旋转,也就是说这个星域都在运动,纪行还以横断山为坐标,可不就是刻舟求剑? 但是纪行对于宇宙律的了解实在是太过浅薄,他哪里知道这么复杂高深的法则?所修习的宇宙律还是魔沼蛙对这个宇宙的理解,而魔沼蛙也不过就是一个魔徒而已,这只大青蛙自己都对宇宙律研究不深,又哪里能给纪行传递更为坚深的宇宙法则? 所以纪行现在懵了,他终于发现自己不可能找到梅生了。别说三天找不到,就算是给他三十年也不行。因为目力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半个活人的影子!而他眼睛能看见的最远的地方,让他飞个十年也飞不过去! 此时的他自然意识不到这是宇宙律上的问题,而不是他能力的问题。当然了,如果他本事够大,跳过地仙之境,一脚迈进人仙的行列,那他只要一眼就能找出梅生如今所在何方。 地仙与人仙之间的差距,便是如此之大,而他现在连地仙都不是,自然就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修行进入仙人行列之后,他慢慢的会发现,地仙与人仙的差距其实还不算太大。因为至少地仙还能和人仙说上两句话,人仙不管讲什么,地仙多数都能听得懂。当真正踏入天仙之列,也就是大罗金仙,那才是一个真正的浩大境界。 某些修为有成的大罗金仙,甚至就连人仙都失去了与这等大仙的对话资格!而像叶圣南那种著名天仙,甚至能直接与神对话! 纪行愣在了原地,随后看向赤贯妖星所在的方向。那颗炙热的红星仍旧在朝着这里奔来。但是因为距离太远,纪行到现在都看不清那颗冒红光的星星到底有什么来头。 此时他也体会到了当初梅生刚刚冲出天外的空虚的感觉。是的,他现在不光感觉到了一种近乎于绝对的自由,他还觉得似乎心里一点儿也不踏实,反倒是觉得回去还有安全感。 多么可笑,他费尽心机冲出天外,就是来给别人安全感的,此时竟然自己都失去了安全感。 由于如今纪行的实力比梅生强上百倍,所以他更能够感受到他原来所在世界的强大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出来之后,心中的那股子自信少了许多。原本的世界似乎正在他心中呼唤他似的,他竟然生出了一点儿类似于“思乡”的感情。 他当然不知道,他当初在太山之巅,俯瞰众生时,那方天地多多少少都是给了他点儿“天命眷顾”。所以在那个世界当中,他生出了一种老子天下无敌的错觉,其原因就是因为他已经在冥冥中得到了那个天地的一丝认可。但是他现在冲出来了,虽说还没有和那个世界完全切断联系,但是那个世界对他的某些加持却已经无法继续了。因为世界法的手根本伸不了那么长。 所以现在纪行不光感觉到自己在这亿万寰宇当中很渺小,还感觉自己很弱小。 这个时候他再看那赤贯妖星,才真切地体会到了他与那颗冒着猩红光芒的星星差距有多大!那他妈几乎就是个小恒星啊! 纪行回头,自己世界所依傍的太阳,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迷人。他在这亿万寰宇当中,就显得更加渺小了。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了。纪行审视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到地仙的实力,两把刀,一块裹刀布,一把伞,再加上长流前辈给他留下的遗物。似乎有些太单薄了。 他想了会儿,习惯性地抽出半截重刀。 然后他失神了。 就像一根刺生生穿透了他的脑袋,他突然傻了!同时无数画面在他眼前忽地闪过!某些隐藏于他神魂最深处的记忆就好比昙花一现般将他的神智击得粉碎! 无语!帝君!大椿!天邢!道祖!释尊!图腾!河流!电!光!星辰!以及许多他这几十年来的记忆里没有的东西!纪行浑身毛孔大开!竟然流出来汗水!他狼狈至极!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想停下!但是他停不下! 最后他似乎看到了无数妖魔!那些妖魔都太高大了,矗立在这亿万寰宇当中,比一方星域还要大!直到他看到一双眼睛一掠而过!轰得一片白光!妖魔!眼睛!星域!全都消失了! 第605章 西北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了。纪行审视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到地仙的实力,两把刀,一块裹刀布,一把伞,再加上长流前辈给他留下的遗物。似乎有些太单薄了。 他想了会儿,习惯性地抽出半截重刀。 然后他失神了。 就像一根刺生生穿透了他的脑袋,他突然傻了!同时无数画面在他眼前忽地闪过!某些隐藏于他神魂最深处的记忆就好比昙花一现般将他的神智击得粉碎! 无语!帝君!大椿!天邢!道祖!释尊!图腾!河流!电!光!星辰!以及许多他这几十年来的记忆里没有的东西!纪行浑身毛孔大开!竟然流出来汗水!他狼狈至极!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想停下!但是他停不下! 最后他似乎看到了无数妖魔!那些妖魔都太高大了,矗立在这亿万寰宇当中,比一方星域还要大!直到他看到一双眼睛一掠而过!轰得一片白光!妖魔!眼睛!星域!全都消失了! 纪行下意识地大口喘气,却发现这天外压根没有空气。一时间他难受无比,等他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刀收起来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似乎往上猛提了一截。再三确认之后,纪行有点儿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异的变化。 他如今的心境已经无限接近烂柯亦或者极乐,但是功力却很奇怪地已经摸到了地仙的门槛。 首先要了解的是由地仙到人仙之间,这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 当一个人的实力跃升至地仙之后,他需要修满整个天干地支才能晋升至人仙。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成为了地仙,那在他的丹田当中,会自然形成一个符合八卦的转轮。转轮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八卦盘,也像一个精心雕刻的阵法。实力往上涨一点儿,每一轮回就会被填满一点儿。 其中天干有十,地支有十二。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共十个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共十二地支。 由甲子到癸亥,共六十轮回。一轮回修满,转轮便拧动一格。仙人要想将转轮推动一格,不光需要超越本身实力的心境来支持,还需要对宇宙律了解到了一定的层次,二者缺一不可。 如果心境不够,就意味着这个人对于自身的境界了解不够,那么当他在与人斗法时,有时就会不自觉地使出超越本身能够承受的极限的力量,之后自身就会受到强烈的反噬。因为心境代表了一个人的智慧程度,心境修为不够他就不能在极大尺度上计算出自己能够动用多大的力量。 这就好比是下围棋。一个人也算是下了很久的围棋,了解过许多杀招,也掌握了很多给对手巧设杀着的棋路。但是如果这个人的棋力仅仅在于围敌人三子或者五子,而缺乏对于整局棋盘的思考,那他几乎就仅仅只能在局部上对敌人造成伤害。等一局棋下完之后,缺乏对整局棋思考的人就会发现,他虽然常常提走对手的子,但是对手已经将他的气全部断没了,他不管怎么下都是输。 所以说心境修为的重要就在这里。心境修为高的人,就能接触到更大的智慧,就能通过蛛丝马迹的细微处看出来对手的弱点,也能看得更远。 倘若一个人的杀力远远超过了他的心境修为,他很可能会经常误判自己的实力。就像一只蚂蚁手里捏着天帝的武器,他就无知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因为它只觉得自己很厉害,压根看不懂天界众神强大在哪儿。这种情况说得通俗一点儿就是膨胀了。心境修为不够的人,一旦有了点儿实力,就很容易膨胀。 所以心境修为决定了一个仙人实力的上限在哪儿。 但是真正决定一个仙人实力底子的,却是这个人对宇宙律的了解。宇宙律是天帝定下的,却非天帝独创的,而是这亿万寰宇本来就存在,只是天帝把它具体化成了一种方便理解的一套理论。将宇宙律钻研地更深,就意味着这个人就越能明白怎么从这亿万寰宇当中获得更大的力量,也就代表着这个人更能顺应这宇宙之中的法则。 地仙之流,每将转轮推动一格,需要付出的时间与辛苦是难以想象的。虽说仙人的寿元很长,但是他们就如同佛教天人一般,寿命都是有限的。这就意味着有些仙人还没有将转轮推动到下一格时,他就已经坐化了。 转轮每推动一格,基本意味着这个仙人的实力就与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常可以发现有些仙人苦修三千年,转轮只转了半格这种惨状。而这些仙人又不是没事干,他们还要处理天界与凡界诸多事宜,又不能每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地修行。所以就可以看到天界众仙似乎即便过了几万年,实力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纪行现在体内已经隐隐出现了一个转轮的大概轮廓,这就意味着他虽然心境没能修上地仙的层次,但是实力已经快摸到那儿了。 但是发生这样的变化,仅仅是因为他抽了一次刀?纪行看着自己手中的直刀看了很久,虽然心有余悸,但是他还是打算再抽开一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这回他谨慎保守了许多。 拇指推开刀锋的一瞬间,纪行再次惨嚎一声,好比灵魂受到了重创!一瞬间他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创!他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趁着自己还有一点儿意识,急忙把刀收回鞘中!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此时的他全身遍布裂纹,就像一件被打碎了的瓷器。 纪行确定了,这把刀确实能为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但是问题在于他现在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力量的冲击。当他把自己身上的裂纹修复之后,他明显察觉到体内的那个奇异的转轮变得有些凝实了。他现在毫不怀疑,如果拔刀时间超过一息,自己的身体便会被那无形的力量彻底兵解。 可是这把刀历来都是他最强大的倚仗,他还想着用这把刀应对那天外异魔呢!可现在自己连拔刀的资格都没有了,怎么和那天外异魔打? 纪行琢磨着重刀。刀是何名椿留给他的,重两千七百多斤,通体镀上了冷铁,刀身连个符文也没刻,里边的材质因为有冷铁包裹,根本没法看到是什么。这么一把又黑又重的刀,看起来除了冷铁,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了,哪来的这么邪门? 同时他发现自己现在情绪变得有些不稳定了。原本感觉自己对付那天外异魔还没有一点儿把握,就因为拔了两次刀,他甚至觉得那天外异魔似乎也没什么。这就是典型的膨胀了。心境压不住实力就会这样。 纪行能混到今天,除了何名椿等神仙布局,与他自身也脱不了干系。他现在很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缺失,有这种自知之明,全来源于在大齐世界重修时高寒士对他的影响。 但是能意识到自己心境不够是一回事,能突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八十一州,心境分为君子,隐士,贤者,最高也就不过是贤者了。因为对于仙人了解的缺失,大商的列位前辈直接将烂柯之上的境界统称为圣人境。这就说明在八十一州,已经断绝了烂柯这个境界的传承。 纪行现在的心境在临近烂柯与极乐的这个境界上面晃,要么“大圣大贤”,要么“大奸大恶”,极不稳定。他想成仙,不得其道。不想入魔,可他体会过坏空境界,偏偏入魔又太容易。这就对他的破境造成了巨大的干扰。 倘若他现在破境成了地仙。那么在他成为地仙的那一刻,他亲手建造起来的太山会直接成为他得封地仙的根基。有了太山之后,倘若他对于世界法的理解再上一层,这八十一州世界极大可能会有三成天命降到他身上。也就是说即便彼时他与魔沼蛙有天大的差距,凭借这个世界的加持,他也能与魔沼蛙耍一耍了。 纪行思绪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先回去看看再说。 这一飞就是十天才飞回去。纪行没想明白为什么出来的时候,走到最远处只用了三天,回去的时候却花了十天。他虽然察觉到这寰宇之中的诸多蹊跷,却不明白其中道理,而他现在也懒得想那么多。 当他重新站在了太山之巅时,这座山仿佛突然就有了主一般,整座山都变得灵光闪现。他看着这世界边缘下陷的大地,那里是无尽的飓风与雷暴。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大盘子,边缘是无穷无尽的能量爆发,中间则是风平浪静的生灵栖息之所。 世界总是这样,有阴有阳,有静有动。那些飓风雷暴,其实是这个世界不断地向中央生灵栖息地提供能量的来源。纪行没能绕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看看到底背面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猜在背面肯定有着比世界边缘更加疯狂的能量涌动。 在这天外,他眼里的芸芸众生此时是多么的渺小。大地以西北冰原某处为中心,缓缓向四周沉下去,整个世界都呈一种规则的弧状,就像中间隆起的一只大圆饼。同时纪行还发现这个世界还在以西北冰原为中心缓缓自转。 难怪太阳总是东升西落,原来是因为这个世界在不停地自西向东转动。纪行从太山之巅缓缓走下,而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他去了西北冰原。 很少有人能够来到这里,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灵气存在。而且因为这里的环境的诡异,还在不断地吸收人体内的灵华。哪怕是山巅武夫来了这里,等他回去之后实力也会掉个三成。可见这里已经成了何等惨状。 纪行走到了这个世界的中心之处,也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地方。 大商所在早已经不能再为他提供更高的智慧修为了,他现在只有往这更古老的地方来一探究竟。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里才是世界的中心了,因为这里永远都有阳光。同时纪行还看到了这里遗留下来的伟大遗迹。有巨大的地坛,高耸入云的尖塔,还有已经断了一截的远古图腾。可惜这图腾已经死去了。 之后纪行还看到一扇已经倒塌了的石门。这石门并非如木门那样做成两扇,而是两根巨大石柱,石柱顶上加了拱顶,上面刻有雷纹,典型的大夏文明。 虽然这里总是有阳光照耀,但是却冷得几乎要将人的体温抽干。不过纪行并不在意这样的寒冷,因为他的实力已经足够抵御这样的恶劣环境了。 这就是一片死地,被一种诡异而庞大的力量抽干了灵气的死地。 纪行走上了这个世界最高最中心的地方,那里存在着一尊图腾。图腾的头已经断了,看得出来是一个披着熊皮的雄壮男人。纪行伸手去摸这图腾,却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不是图腾,就是普通的石像。但是为什么这里要立这么大一尊石像呢?还立在这个世界的中央? 不解归不解,纪行却没有深究。大夏都过去多少万年了,有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实属正常。 随后他想到,这个宇宙当中既然肯定是有仙人的,而且也有传说此地曾经有人飞升。那么大夏还在时,是不是有人飞升成功过呢?有时候人的想法就像野草一样,一旦出现就会无休止地疯涨。纪行开始以另一种眼光审视这个冰冷的世界,似乎要看出来这里是否有人飞升过的痕迹。 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轻轻一搓就成了粉尘。不是因为石头已经腐朽,而是因为这里太冷,石头都被冻脆了。 纪行闭上双眼,随后无数个自己从他的身体当中走出来,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他要查这个世界飞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606章 远古 曾经的大夏,这个世界的中心,以一个男人的征途开始,以一个男人的消失而毁灭。这之间的故事,直到现在还没有完结。 而且很少有人知道女娲造人的地方,是在哪里。倘若女娲造人所在的世界还存在,那这个世界是否应该是真正的寰宇中心? 都说天地初开时,是盘古的身躯变成了世界,才有了后来的万物,那盘古身躯所化的世界与现在这亿万寰宇可还是同一个世界? 盘古女娲这两位创世神,前者因为开天辟地力竭而亡,那女娲究竟去了哪里,这位大地之母是否还活着? 女娲亲手创造了许多个“神明”,但是那些神明在刚刚来到那个世界的时候,究竟是一开始就拥有者强大的力量,还是后来慢慢觉醒的? 为何封神榜上的众神与现在天界还遗存的众神完全不一样?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披着熊皮的男人说起。上古时期,第一批凡人们被女娲创造,来到那个巨大的世界。这些凡人们按照创世神女娲的意愿,繁衍生息,为那个寂静的世界添了许多灵性。 后来巨大的世界因为缺少盘古的力量束缚,开始缓慢崩塌。 这就导致盘古身躯的每一个细微部分,后来都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而在盘古身躯所化的世界崩塌之前,他的头发早就因为缺少力量牵引,而飘荡到更深远的空间当中去。这些发丝又不断分裂,变成了一个个散发光芒的星域。那就是最早期的人类看到的星辰。 随着盘古身躯所化大地不断地分解,仍处在这个世界的众多生灵,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开始有了仙界妖界与鬼界的说法,走上封神榜最早的那一批人,其实实力并没有到达威慑寰宇的地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巨大的世界就拥有了许多支不同信仰的实力。 最有影响力的那一支势力,自然就是最原始的仙界了。这个仙界对整个亿万寰宇的影响都是极其深远的。就是因为那一纸封神榜,奠定了亿万寰宇中,不管人走到哪儿都有类似的文明类型,因为在当时,封神榜上的列位仙人,可都是每个部落极其忌惮又十分向往的存在。 以至于随着盘古身躯所化的巨大世界慢慢解体,那些已经与曾经仙界所在的巨大世界而分裂出去的世界,根本就没有瑶池,没有灵方台,很多标志性的山岳都没有,但是这些分裂出去的世界当中仍旧存留着这些上古神山的传说。因为那些上古传说真的存在,从他们的祖辈口的耳相传之中流传下来的。 而且值得一提的事,上古传说当中,所有仙神都是倚一方名山大川作为府邸所在。这就意味着那个时候,位列仙班的众神,其实力撑死了也就是个地仙。可见彼时整个巨大世界当中,所谓的仙人,实力也并没有现在那么变态。 在分裂出去的某一个世界当中,那里还是以一个古老的氏族社会作为主体。在这个氏族社会当中,是没有仙神存在的。而且在那个时候,甚至没有造出“仙”或者“神”这样的字。在那个氏族社会当中,对于所谓的仙界是惧怕的。他们畏惧仙人,畏惧一切拥有超凡能力的存在。他们对于仙界拥有任何情感,就是没有信仰,信仰是后来对他们崇拜的图腾所产生的东西。 在那个氏族社会当中,有一个强壮的男人,有一天他捕获了一头巨大的熊。他将熊皮扒下来,突发奇想将这个熊皮批到自己身上。这个举动是危险的,因为在那个时代,人们的思维都还很愚钝,任何超出常理的事情都会引起他们心中的恐惧。 男人穿着熊皮,回了部落,然后被部落的女祭司发现了他如此怪异的穿着,女祭司吓坏了。因为这个部落的人都穿草裙,他们认为不管是熊皮还是人皮,里面都有灵魂存在,这些兽皮是用来祭祀时烧掉祭神的。 强壮的男人被人们抓了起来。人们认为他会带来灾祸,便在一个雨后的清晨,将他绑到一棵大树上,大树周围铺满了部落积攒的干柴。 被缚住的男人,当时已经吓坏了,如果说有机会重来的话,他一定不会将那件熊皮穿到身上。但是此时已经晚了。 整个部落开始了漫长的祭司活动,祈求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图腾来庇护他们获得食物与温暖。女祭司也装神弄鬼地对着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头拜了又拜。 最后大火被点燃了,男人看着跳动的火焰,火焰之后是同样在跳动的女巫,以及那一块他们奉为信仰的怪石。 男人很恐惧,他挣扎着想要把熊皮脱下来,但是熊皮已经被人死死绑在了他身上,而他又被死死地绑在树上。他逃不掉的。他会和这件带着熊的灵魂的皮一起被烧死,成为女祭司通灵活动的一部分。 火焰印在了男人的眼里,印在了他的心里。人在死之前,会想很多东西。在那一刻,他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被烧死,怪火焰吗?是的,要怪火焰,因为是火焰杀死他的。怪女巫吗?是的,是女巫召集的人将他这样强壮的劳动力绑在这棵树上。但是,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都不是原因。 男人看着火焰,跳动的火焰,诡异的火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火焰……火焰…… 最后他看到了,火焰之后的石头,他的敌人终于被他发现了。 那怪石就像张着一只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到肚里去!他之所以要被执行火刑是因为他身上沾染了兽魂,他们身上一旦沾染兽魂,就意味着对他们的图腾的背叛。对图腾的背叛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因为这会给整个部落带来灾祸! 男人透过火苗,心中开始愤怒,是的,他开始愤怒,他不再恐惧了。他精神上的变化,是空前绝后的。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对图腾产生愤怒。男人的力量又回来了,他不再害怕,他怒视着那块怪石,而后猛烈地晃动身体! 男人背后的大树因为昨夜才经历过一场大雨,被男人这样一晃,无数雨滴落下来,竟然就这样将火焰扑灭了! 男人状若疯狂地看着熄灭了的火焰,又看向那怪石,开始哈哈大笑。 女巫这回真的被吓坏了,因为祭祀被这样中断还是第一次。整个部落的人跪下来,祈求图腾不要因为那个男人而降下怒火。 之后这件事情给部落带来的冲击很大。但是对于男人的惩罚并没有结束,等到一个晚上,他们再次在树前铺满了干柴。 男人这回晃动大树也没有用了,因为树上已经没有雨露了。 但是就在大火即将被点燃时,从天而降一颗陨石生生打断了这次祭祀! 陨石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在一瞬间移平了方圆千里的土地,卷起的冲击波直接将那个部落冲得一干二净! 男人因为被绑在大树上,大树为他抵挡住了几乎所有的冲击,所以男人幸免于难。 部落没有了,女巫也死了。整个部落只剩下一块怪石。 男人被绑在树上,脱身不得,于是他就用眼神与那颗怪石对峙着。这场对峙持续到了好几天。一个小子走到大树前,看着被绑着的男人。 男人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是眼看着所有人死的,所以他不相信眼前的人是活人,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魂灵。 那个小子腰上缠着很多根绳子,每根绳子都打了无数个结。男人看到这些绳子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部落里负责结绳记事的那个小子!因为这个小子负责整个部落的大事记录,所以不论是祭祀还是什么,他从来都不被允许参加任何活动。活动结束后自然会有人将活动的内容描述给他听,然后他打一个结,将这些事情记下,等他老了,就将这些过去的历史传达给他的下一代。所以这个小子因为此事而深居于山洞当中,那一夜的陨石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男人得救了。 同时男人获得了整个部落的食物与水,他记住了他身后的那棵大椿树,没有这棵树,他一定会死。 之后他离开了那里,当然,从那之后他身边就一直跟着一个记下他所有经历的小子了。后来他因为不喜鬼神之物,踏上仙界,一改寰宇,成了天界之主,天帝。后世人不知道天帝的名字,就将他称呼为有熊氏。 这一长段故事,是以浮雕的形式雕刻在那个披着熊皮的男人脚下的石砌广场上的。纪行看完这一整段故事,说实话他一点儿也不信。因为按照这浮雕的描述,岂不是说这有熊氏就是从这个世界出去的?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就是有熊氏的故乡?他脚下的这方世界是天帝的故乡? 一般来说这种记录远古时期的神话历史,纪行觉得可信度实在不高。连天帝都写进来了,他心中只觉荒诞。但是这浮雕将故事讲得实在太详细,几乎没有任何逻辑缺陷。所以纪行只能佩服编出这个故事的人。可能他要很多年之后才知道,这个故事,就是他自己记录下来的。 纪行找了很久,找到的浮雕都是一些神话故事,又或者只是一些有关大夏历史的描述。而且当时的大夏肯定不知道自己会被灭国,就连这些浮雕记下来的东西也是只言片语,一点儿也不详实。 同时他的各个分神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最后他只能看出来曾经的大夏就像一个在进行疯狂的图腾崇拜的国度。崇拜的对象就是那个有熊氏。 他不光没有找到有关飞升的线索,反倒脑子里现在被各种遗留下来的神话故事搞得脑瓜子嗡嗡的。不过了解这些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儿坏处,反倒好处极大。因为这些浮雕几乎就是揭露了整个原始宇宙的真相,很少有人真正了解这些历史。这对纪行将来修行宇宙律,会提供不小的帮助。 不过现在他根本就认识不到这些于他而言意味着怎样的财富。 有熊氏,结绳记事的年轻人,椿树,火焰,怪石,这一连串信息其实是构成现在神圣秩序的前提。有熊氏因为对怪石的思考,直接引发了一场仙劫。他在被绑在树上的濒死前,理解了所谓的图腾的真相,之后他痛恨一切以信仰为名来奴役众生的做法。 所以他开始战斗,一开始只有一个人在他身侧,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有熊氏开始在那个古老的年代散发光辉,他不屈服于任何形式的理念,在那个时代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而且他是因为对图腾产生思考而下定决心改变那腐朽的一切的,在那之后,他的思绪越来越深邃,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他的智慧,手段,能力,直接改变了远古宇宙的格局。之后随着他对于世界,对于宇宙的理解越发深刻,他也遇到了两位同样比得上他的人,一位是老冉,一位是释迦牟尼。当他踏上仙界时,众仙便知道他们真正的信仰出现了。 原始仙界移交了一切方便有熊氏改变寰宇的权力。从那之后,有熊氏定下“天条”,天条分两部,便是现在众神熟知的世界法,宇宙律。他从反对信仰开始,成为了众神乃至众生的信仰。这是他的极大痛苦,可以说他一直都在致力于将亿万寰宇与渺小个体之间进行平等的推动。 但是哪怕是以有熊氏的智慧,也没能在他还存在时做到这件事。可以说这为后来大自在天魔主与他证道时埋下了伏笔。大自在天魔主抓住了天帝的逻辑漏洞,让天帝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又驳斥了释尊的众生平等。当道祖看到这一幕之后,他便自行羽化了, 可以说天帝这样的大神一直都在向着全知全能进发,当出现了他们没有意识到的问题,而他们又找不到解法时,或许便会以——死亡——来终结这一切。 第607章 查明 原始仙界移交了一切方便有熊氏改变寰宇的权力。从那之后,有熊氏定下“天条”,天条分两部,便是现在众神熟知的世界法,宇宙律。他从反对信仰开始,成为了众神乃至众生的信仰。这是他的极大痛苦,可以说他一直都在致力于将亿万寰宇与渺小个体之间进行平等的推动。 但是哪怕是以有熊氏的智慧,也没能在他还存在时做到这件事。可以说这为后来大自在天魔主与他证道时埋下了伏笔。大自在天魔主抓住了天帝的逻辑漏洞,让天帝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又驳斥了释尊的众生平等。当道祖看到这一幕之后,他便自行羽化了, 可以说天帝这样的大神一直都在向着全知全能进发,当出现了他们没有意识到的问题,而他们又找不到解法时,或许便会以——死亡——来终结这一切。 不过这些都是纪行在心中的一些模糊的猜想,浮雕上是没有也不可能会记载这些东西的。在大夏王朝查了整整十日的纪行,到最后终于放弃了这个思路。因为他不论是用神识,还是用眼睛去看,又或者是用手去触摸,都没有发现半点儿有关于飞升的信息。 纪行感到十分疑惑,因为就算现在不能飞升,但是在遥远的过去,应该是有人飞升过的啊。只要有人真正地飞升过,总应该留下只言片语吧。他渐渐发现,这曾经的大夏遗址,哪怕找到了一些有可能涉及到飞升的浮雕,却都被离奇地砍头去尾,或者拦腰截断,就像那有熊氏的石像一般没了脑袋,看不清真正面目。 他尝试去找一些书籍,最后也是一无所获。因为普通纸张保存百年就已经容易被蚁虫腐噬,哪怕是闻名天下的宣纸,也不过千年不腐。这都过去几十万年了,哪怕后来这遗迹渐渐被冰冻起来,但是谁能保证这冰冻的过程是一天就突兀地出现,还是经过了数万年才渐渐地彻底冰封? 而那些以神识篆刻的玉简,珍奇材料制成的奇书,虽然也被他发现那么一两片残页,却都有火化之象。也就是说,这些以阵法或者神识篆刻的奇书,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焚毁了。唯一能保存下来见证数十万年前那璀璨文明的,只剩下冰封在这遗迹当中的石头。 纪行抬头看向天空,他猜到这或许是天外异魔的手段。其实是他想岔了,魔沼蛙虽然也能做到这件事,但是绝对干不了这么干净,再怎么也会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有熊氏的石像,还有有关飞升的一切信息,其实都与天帝的消失以及天界的变动有关。他要在这遗迹当中找到有关飞升的任何迹象,那他的智慧就能够与众神坐在一块儿下棋了。 因为虽然说万事万物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但是众神抹除痕迹的本事可不是一般凡人能看得懂的。换种说法,或许曾经的事物留下的痕迹仍然存在,但是只要是众神动的手脚,莫说凡人,就是仙人也琢磨不出来这些东西是否存在过。 所以纪行现在其实一直都在做无用功。这就是低等智慧生命面对高等智慧的无奈了。 不过他现在最起码确定了一个方向。在这世界当中没法飞升,并不意味着他离开这个世界就不能走到更高的一步。问题在于他如何在脱离法则的限制下,还能得到这个世界的助力。 纪行思来想去,发现自己真是在想屁吃,又想讨得了好,又不想受到打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的极品灵石,这里边儿的灵力仍然海量,但是他却不知道该不该动用。另外,他现在比灵力更加缺少的是如何成仙的方法。而且他觉得有关获得力量的方面,他已经不再欠缺,缺的是如何获取更高的智慧,以及如何提高自己的心境。 如果他是处在一个心境很低的状态,那他就算拿到了如何提高心境的东西也没用,因为心境的提升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是现在他距离烂柯那个境界,只差最后一脚。这就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境界的突变,但是也有可能会在这个坎上卡一辈子。 提升心境的方法或者说途径有很多。 有像王阳明那样格物致知的,当他了解得越多,整个人从智慧上还有心境上就会发生变化。有像苦行僧那样不停地行走的,在见过各类山川,各方人情之后,慢慢地整个人也会有显著变化。当然还有琢磨八卦命理的,这个就十分坚深了,弄不好琢磨的过程当中一点儿收获没有,反倒把自己弄魔怔了,但是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只不过这些都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修炼才能达到的。纪行已经修炼过了足够长的时间,就差一个人将他带出这样的窘境,可惜现在没有这个人。 这时,他似乎觉察出天外的异样,于是他抬头一看。在极其遥远的地方,从赤贯妖星上分出了不下于十万个小红点儿。纪行一眼就看出来这每一个小红点儿都有至少真灵境界才会达到的能量波动。这十万个小红点儿一旦降临到这个世界,少不了就是一场生灵涂炭。 因为异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快速分裂繁殖的能力,只要给它们一天的时间,它们能从十万个分裂成十亿个。不过纪行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些异魔有什么可怕的了,他腰间的伤刀最不怕的就是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场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天外异魔可能是还不知道纪行身上的伤刀到底是干嘛的,所以才会出这么一个昏招。但是每隔一千年,魔沼蛙都会拿这个做个前提。那些异魔经过将近一年的漫长飞行,最后会撞在穹顶之上。随后包裹着异魔的胎膜破裂,散落的汁液会让世界法难以辨别异魔究竟是天外之物还是自己世界本身就有的。所以这些异魔就是这样进来的。 那些纪行眼中的小异魔,飞行速度之快,已经远远超过了它们该有的能力,看来是那赤贯妖星的手段。纪行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就连宋千会那样的实力,他都能压得死死的,所以那十万异魔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刀的事。不足为惧。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灵高手而言,那十万异魔却是让他们感到极度恐惧的存在。因为异魔实在不好杀,还能“死而复生”,除非是把它们全都烧成了琉璃状才能确保它们不会死灰复燃。 时光轮转,很快就到晚上。 钦天监提司已经看到了围绕着赤贯妖星的那无数红点,不禁觉得这些红点就像长在他脸上的疱疹,难受无比。这一千年,他们几乎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宫部去往太山,却扑了个空,没有找到纪行。也就是说他现在与纪行处于断联状态。 现在已经没有了含光,没有怀让,没有宋千会,甚至连梅生也没有了。他们缺失了这个世界最有智慧的那一拨人,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减少损失。那谁来拯救他们呢?现在的大商皇帝似乎不愿意将太多的支持交给纪行,他也无能为力。 但是这都是提司大人想多了。现在的纪行,哪怕是伸伸手指头也比一千年前宋千会他们努力一年的效果好。因为纪行已经拥有了近乎于仙人的本事,他体内那若隐若现的转轮就可以说明一切。 纪行回到了太山,看到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乌鸦,“最近过得怎么样?” 鸦女现在连抬抬眼皮子都费劲,她已经虚弱到变不回人形了,“你离开了一个月。” 纪行蹲下来,伸手抚摸了一遍她的毛皮,“你会好起来。” 随后鸦女的皮毛奇迹般的恢复了光洁,同时她的实力竟然也在这么点儿时间内回到了巅峰,但是她还是变不回人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是没有任何机会翻身了。 纪行将她捉起来,又放到自己肩头。此时长夜,星汉灿烂。 纪行对她道,“你能看见那些异魔吗?” 鸦女当然看不见。 纪行自顾自道,“我能看见。这些异魔并不强大,别说是我了,就连你它们也对付不了。但是它们在十个月后会降临到这片大地上。然后它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吸收足够多的灵气,壮大它们。很快你就会发现,它们在吃饱了灵气之后就变得难缠起来了。而且随着它们变得强大,这些东西也开始隐蔽起来,附身到人身上,变得越来越难对付。这就是你们为什么怕它们的原因。” 纪行又道,“不过说起来,如果你背后黏了个那么个玩意儿来操纵你的思想,确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在太山之巅以下的一千丈,一阵黑雾闪过,露出来一个人形。说人形还有些不准确,确切地讲,那是一个裹着大袍的骷髅,骷髅背后是一把巨大断刀。 来人自然是宫部,又或者说宫部在这里已经等纪行很久了。 纪行一个闪身从山巅消失,随后出现在了宫部身前,“宫部大哥,好久不见。” 宫部面对现在的纪行,心中其实感慨万分,“万没想到,你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纪行道,“多亏当年你把我从梅生手底下抢出来,当初你自损神魂,引来天罚,我还以为你真死了。后来提司大人经常提及某些有关于你的蛛丝马迹,我才确认你应该是还活着,只不过活着的方式我不清楚而已。” 宫部道,“我来这里,是想帮帮你。” 纪行指向天外赤贯妖星所在,“看到那里了吗?” 宫部点头,“那里或许就是异魔将要侵入我们这个世界的地方。” 纪行道,“在天外,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池子里。我们的这个世界就是池子里的一条鱼,这条鱼有很多捕食者想要吃掉它。但是代表着我们世界的鱼有一定的防卫能力,所以要想吃掉我们,就要渐渐削弱我们的力量。千年一降的异魔之乱便是如此。等到我们的力量被削弱了,最后我们就会被吃掉。” 纪行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似的。他残忍地向宫部揭露了异魔之乱的真相,随后又道,“但是从现在开始不一样了。” 宫部说实话并不是头脑简单之辈,他已经想到了更加深远的地方,那就是万一不只是一个捕食者对他们感兴趣呢? 宫部道,“如何不一样了?” 纪行平静地道,“因为现在有我。” 宫部虽然感受到了纪行的强大实力,但是他对纪行的本事并没有一个底,尤其是纪行在他面前尽量收敛的情况下。 纪行道,“这样的战斗已经牵扯到了寰宇级别了,你们的应对方式,说实话只能是……将自己的命送出去。要想真正的战斗,只有冲出天外,将战场设在更加广袤的亿万寰宇当中。”他抽出半截伤刀,“这把刀是一个前辈留给我的,正是应对此次天外异魔的。所以说这一次的异魔之乱只有两种情况。” 宫部看着现在已经沉稳得如同领袖般的纪行,“哪两种?” 纪行道,“一种是我战胜了天外异魔,那他的那些子子孙孙一个都进不来。一种是,如果说他的那些子子孙孙进来了,那我多半是死在天外了。” 宫部道,“你有多少胜算?” 纪行看着那赤贯妖星,“一成也没有。超越真灵的战斗是无法以凡人的思维去理解的。在宇宙级的尺度上进行一场战争,要拼的是对法则的理解深度。所幸我从六道那里获得了一部分法则,但是并不全面,让我感到很被动。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时间还有一年多,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见分晓的。” 宫部想了会儿,“那我们能做什么吗?” 纪行望着这座山,半开玩笑地道,“如果你们愿意的话,那就为我多祈祷一些吧,或许这样有用。” 第608章 分神(上)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阶段,就会有不一样的麻烦。 纪行似乎是一个天生的就具有超出他原本应有地位的思考的人。一个从未接触过村子之外的乞儿,后来做了长工,身为放牛娃的他,想拥有何名椿那种财主的地位并不值得好奇。真正让他显得不一样的事,是他说要像何名椿那样自己掏钱请先生办学堂,这说明他在那个时候就愿意揽上那个地位应该担起的责任了。也就是说还是个小家伙的纪行,脑子里想的就不只是仅仅让自己变得财大气粗,而是想要改变他周边的环境。 这种最原始,最朴素的思维,会直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有一个伟大的人曾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说出了为民族崛起而读书这样的话。可见这样的人从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极高的思想修养。这种超然的思想修养通常由所处环境,启蒙老师,父辈教育打下基础,而且还有很多偶然条件。比如这个人某一刻刚巧看到一段文字,听到一句话,从而对他的灵魂产生了触及,就造就了他超出常人的深刻思考。 纪行仍在少年时,何名椿问他将来想要如何,他的回答不是要大富大贵之后娶上一万个小老婆,也不是把以前对他不好的人统统拉到粪坑吃屎,这就说明纪行在少年时的思考就比一般人强了。 后来他迷迷糊糊有了点本事,但是本事不够大的时候,他就老想着能不能自己再厉害那么一点,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可惜事与愿违,他的能力越大,似乎责任也就越大了。而且他并不是那种随时上纲上线,浑身打满鸡血的人。 要知道就算是何名椿的死,也没有直接让他变得满腹经略,一心为何名椿复仇。他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怀让,含光,宋千会,梅生,宫部,提司,乃至一个个小人物的共同推动。当然,最关键的因素还是何名椿布局,叶圣南出手。 这一个神,一个仙,基本都代表了神仙当中的最高水平。从叶圣南仅仅只用了几十年就能从午托星域抵达天界,足以看出来叶圣南的厉害之处。因为就算是全程用大型传送阵,没个三十年都是休想打这儿回到天界的。其原因实在是大型传送阵的传送成本高,而且传送的压力极大,对体魄以及神魂的考验简直到了可以说极端的层次。 像纪行现在这样的,走到大型传送阵跟前,灵石投入的一瞬间他就会被绞成沫沫,最后传送出来的绝对是一滩肉泥。 所以说纪行的现在,是无数牛人以及小人物在何名椿早已编好的剧本里推演出来的。而且纪行现在也多多少少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发现了自己的运气有多好,每当他遇到什么瓶颈的时候,他总能在自己过去的经历当中找到答案。 太山之上仍旧有着许多由天下各地赶赴而来的奇人异士,这些人要么是听说过有关纪行的传说,要么是接触过纪行,要么是曾经被纪行在天涯秘境当中救下来的那几十万人。夜空之上的赤贯妖星已经亮得像个红灯笼了,停留在太山之上的诸位真灵高手,在这期间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些许千年前异魔之乱的真相。当然,这些人当中也有本来就知道异魔之乱是个啥的,比如邹显之。但是邹显之绝对不会将实情说出去,因为那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纪行看着这些人,不禁联想到过去的几十万年里,这个世界是怎么应对异魔之乱的。因为说句老实话吧,这么些真灵高手,虽然在这里也能算作是高手了,但是真的不够天外异魔塞牙缝。要不是这层穹壁护着这个世界,再加上这个世界的法则总在以各种方式降下气运给这个世界的生灵,他们早就断子绝孙了。 他将宫部留在了这里,不是因为宫部的实力已经足够应对将会到来的异魔之乱,而是想让宫部看着这些从各地赶来的散兵游勇,免得这些人自己掐了起来。之后纪行分成了无数个自己,再次离开太山。 他的神识足够庞大,即便分成无数个自己,他也能同时将不同的自己的身体所获取的信息作出精确的反应。 当然,他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就走出去,而是分成无数股烟罗消散。他的本体则肩上依然扛着鸦女,打扮成了一个富家翁的模样。而其他的分神,大概分出去了一亿份,都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也就是说,纪行现在的实力被分摊出去了一亿份。但是哪怕如此,他的本体也有个山巅武夫的本事。 虽说纪行现在只有一般山巅武夫的本事,可鸦女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拥有瞬间移动的本事,只要一个念头,他的无数分神就会回到他体内,届时那个强无敌的男人依旧不是她能对付的。 “尊上,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分成这么多?”鸦女战战兢兢地问。她现在的小命全在纪行手上,纪行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她都感觉自己会在下一刻就一命呜呼。 纪行道,“我在悟道。” 鸦女当然不懂什么叫悟道,又或者说她所理解的悟道,在她眼里就是一群人在故弄玄虚。因为她毕竟是妖,妖是从来不去悟什么道的。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尊上悟到了什么了吗?” 纪行道,“快了,但是还没有那么快。” 此时在他的眼里,掠过无数个他正在经历的画面。他分出去的分身,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身份,年龄,性格,脾气,以及行事风格。那代表着他的无数个人格。说实话,他终于走上了诸位帝君正在走的路子了。 那些帝君门生,正是通过不断的转世重生,来积累体悟以及福德,当他们决定飞升的时候,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会在神魂当中重现。在那一刻,他们的境界会发生飞跃式的暴涨。 第609章 分神(下) 不过纪行也并不是全无准备。他的每一个分神都互相切断了联系,并且有着不同的独立人格,这就意味着此时他的众多分神就和一个个独立的人没有区别。 纪行撑起了伞,这回魔沼蛙算是休想找到他了。 虽说他的那些分神实力各不相同,有的分神甚至实力连真元境都没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分神很容易损失掉。他的那些弱小分神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本体的存在,但是纪行的本体却是知道他的那些分神的,一旦分神出现任何问题,他便会召回这些分神。 他做得最绝的是每一个分神都认为自己是独立的,这就意味着每一个分神都认为自己只是实力突然被砍了一大截,却不记得自己的实力是怎么被砍下来的。 纪行这么干的风险,已经不在魔沼蛙了,而在于他本身。分神太多很容易在阴沟里翻船。尤其是他还将每一个分神独立了起来。一旦他的这些分神意识到了真相,他们的独立意志就会出现互相排斥的现象。 这就像纪行在这里修行了很久,等他终于打败了魔沼蛙,去往更深层次的寰宇时,却发现有一个比他强大无数倍的本体在等着他回去。按照纪行现在的思维深度,怎么可能会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修行来的成果交给一个自己从来都不知晓的“本体”? 所以这种分神修行,在天界几乎是明令禁止的。不能这么玩,很容易玩砸。倘若众神为了获取智慧,分神无数去修行,一旦分神有了别于本体的独立意识,那这个神明就可能变成天界的灾难。所以那些个天帝才会开发出让他的那些门生转世修行累积智慧的办法。 同样都是用无数段独立的修行经历在最后进行整合,但是串行的一次一次的转世,就是比并行的分神修行安全得多。因为转世修行,他就算知道了自己是由转世而来的,在他的意识当中自己的前世,那不还是自己吗?可分神修行就容易出现各分神不认同本体的情况了。 但是纪行现在顾不了那么多,要想短期获得巨大的收益,承担风险是必定会走的一步。 在卫国以西,有一座小小雪山。雪山脚下有一滩小水洼,小水洼里的水顺着股小流,一点一点将小小雪山上的清水送了出去。 这一股清水,就是天下第一大江,帝江的源头。帝江将北越与大卫分开,奔腾向东,最后经过大商,一路入海。 一个少年,从邗江一条支流的滩涂上爬起来,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水鬼。他浑身都是擦伤,腰肋处还有一条被锋利石块割出的口子。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这条邗江支流,又将目光投向上游,似乎想要看清这邗江的源头究竟在哪儿。邗江之水,源自帝江,帝江之水,追根溯源,却不过那那一滩小水洼。 少年已经饿了七天,此时体力不支,差点摔倒。摔倒之前,他猛地一杵,惊然发现自己手里竟然一直捏着把横刀。他正瞅着手中横刀颇有两分眼熟,却觉得眼皮子似有千斤重,啪得一声又摔在滩涂之上。 离此地远去千里之遥,有一个小小岛国,名为恶人国。 恶人国,顾名思义,就是只有恶人才能进出的国度。这个岛国的人,坚信一条守则:平生不修善果,专干杀人放火。恶人国没有朝廷,都是些江湖游勇聚集一处,然后自命恶人国。许多恶人在原本的地方混不下去了,就会想办法来这里。 因为这个地方小,没有朝廷,又物产丰富,只要不是懒得连吃饭的劲都想省了,就绝对饿不死。不过虽说这里物产丰富,可惜因为地方太小,又是在海上,转运物资代价大。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就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搭理这个岛国了。 不过恶人国也有害怕的东西,最害怕的就是大商钦天监。所以这些恶人身上,若是背了一条商人的命案,那可就算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大商钦天监无孔不入,天底下就没有这些监卫钻不进去的地方。一般来说,身上带着商人命案的恶人,只要来了恶人国,那都是一般人不敢惹的狠角色。 这一日,一条船靠在了恶人岛,随后一行瞧着极度不像恶人的几个人,来到了恶人国。 一行三人,一个矮胖中年男人,一个六岁小孩儿,还有一个不过是个十来岁少年。少年被绑着,一根绳牵在矮胖中年男人手里。中年男人趾高气昂地牵着少年,就连少年身上的横刀现在也挂在了他身上。 仅仅是绑了一个人实在不算大罪,甚至说出来都会让人感到可笑,但是岛上的人给这一行人全程放行。 因为中年胖子绑的人穿着的是很明显的大商服饰,那把横刀,也显而易见地是大商制式。只有不想活命,活腻歪了的人,才会在大商之外如此对待商人。一旦被钦天监的人看见,敢这么干的人,大商钦天监一定会查上他祖上三代。 所以胖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恶人岛,但是没人敢因为他不够凶神恶煞拦他一下。 没人干这么蠢的事,就算是买一套大商服饰装成绑走一个商人,都没人敢这么干。恶人岛的人都知道,这个胖子活不过半年了。以大商钦天监的办事风格,这会儿肯定已经知道了胖子绑商人上岛的事,最多半年钦天监监卫就会找上门来。所以说胖子是一条汉子,干了他们都不敢干的事。 胖子上岛之后,出手倒是阔绰,置办了个铺子。铺子是和海客做生意的,有的海客是正经商船来的,有的就不知道正不正经了。胖子来了之后,恶人岛依旧与往常一样,上演着各种离奇的事。 胖子虽然武功不曾显露过,但是脑子确实一顶一的好使,好几次想来找茬的刺头都给他怼回去了,足以说明他的不简单。 第610章 强人 恶人岛上,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有。因为来的都是恶人,能被称之为恶人,那自然最起码是强人。 强人在这世上分很多,有强盗,有达官显贵,有一方豪绅。但是来了恶人岛的,手底下都不干净。 从邗江滩涂被胖子绑到恶人岛的年轻人,现在被绑在恶人岛的一处海崖边,离胖子的铺子就半里地的脚程。胖子抬眼就能看见那年轻人。 胖子之所以将他绑在那儿吹海风,是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被晒死。打从他乘舟过邗江,捡起这个年轻人,再到恶人岛,已经有了一个多月了。但是他从未这个年轻人吃过一粒米,想来体内定然是有真气,否则撑不了这么久。 年轻人模样挺俊,只是一双眼从来没全睁开过,好似心中有万重担,压得他没法抬眼看人。 年轻人一连在这儿被绑了七日。恶人岛上的人都是闲不住了,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释放心中罪恶的机会,尤其是看到这么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时。 第一个找上年轻人的,是一个半拉老头。老者眼神晦暗,却总是嘴角挂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一只眼睛被针扎了,所以瞧着有些不对劲。老者一只手总是揣在袖子里,弓着背,凑到年轻人身前。 “香。”老者嗅了一口年轻人的胸膛,陶醉万分,“恶人没有这么香的,你是好人还是恶人?” 年轻人垂着头,都快被饿死了,自然没法回答他。 老者伸手摸上年轻人的脖颈,自顾自道,“像你这么干净的白肉,少见,该是大商哪家贵公子哥?” 老者伸出去的那只手,只剩下一根大拇指,其余四指都被切了,也不知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随后老者捧着年轻人的脸,连连叹道,“可惜啊,可惜了,你这样乖,这样香的娃娃,怎么来了这岛上,这不是活生生该端上桌的白案好料?” 老者掰开少年的嘴,看见里边舌头完好,“你打今天起不会说话,这对你有好处,能多活几日。” 少年的舌头被勾了。 然后老者开始讲述起来他的故事: 我年轻时,也是风华正茂,鲜衣怒马。彼时我模样俊,又有武功,还有一手乾坤圣手的绝技。不论你是贴身藏物,又或者玩儿筛盅,只要近我一尺,嘿嘿!管保他离我三里地才知晓后怕! 我常年是在关内闯荡,因手上功夫漂亮,做事从来不留痕迹,一向无人知晓关内失窃重宝都是我得手。后来关内传一怪病,怪病猛如虎。得病的人,身形佝偻,若无良药,七日毙亡。关内只有一豪强有治病良药。不过一副药,一两银。药不能停,停七日必死。穷人买一副药,分七日熬煎,每隔七日都要花一两银去买药。 一年的光景,豪强敛财千万两白银。真是好生意。 关内千万百姓,一半的人得了这怪病。百姓缺的不是药,是方子。豪强把药磨成了渣搓成丸,烤制而成,即可口服,又可熬煎。口服一日一粒,半年能除病痛。熬煎成汤药,一粒分七份,能服七日汤药,可多苟活许多日子。 关内不缺药,就缺方子。没人瞧得出那眼珠子大的药丸里,哪些药有哪些剂量。一老郎中知道那病太怪,他把买来药丸碾碎,仔细分辨,自制一方,服之猝。药里有砒霜,没人明白那药怎的如此之险。 豪强的高墙大院拦不住我,我是想去就去,想回就回,从来没失过手。但是那一回…… 老者说到这里,已经不忍再说下去。这是他的秘密,哪怕他把少年的舌头剜了也不想说出来。有关他是怎么断指,怎么成了如今这一副佝偻相的,老者没说。他只说他去豪强府上盗方子,随后被弩箭射落。最后方子被他留下望风的人带出去了,但是他这辈子就干了那么一次好事就栽了。待他悄悄逃到这恶人岛,才有苟延残喘的一线生机。 老者对少年道,“人最不可信的是他的嘴,他会蛊惑你去做一切事情,当你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是对的的时候,那你就栽了。我当年也是受妇人蛊惑,干了件蠢事。嘿嘿,瞧得出来,你不算恶人,你这舌头,我收下了。” 老者笑嘻嘻离开了此地,还顺走了少年的舌头。 少年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法说什么了,因为说话的器官已经没了。他一点一点把流下的血咽下去,有关疼痛的事,他似乎没有感觉。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他还是没死。一个月的时间太过漫长,长得连少年舌根上的伤痕都已经长好了。 少年已经快要昏迷,他仍旧垂着脑袋,承受着一切痛苦。似乎痛苦,或者不痛苦,对他来说都无非是一种感受。 恶人岛四面环海,四周的岛礁像是随时要被风浪击碎,但是任凭那浪花如何拍打,也不见掉过一块石头。 日头正毒,少年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他身上的衣物已经渐渐褪色,都是这风吹日晒害的。原本这样的天气,他不用穿得这么多。因为他身上的那套衣物是胖子买的,就为混入恶人岛。不过胖子是真恶人,他是假商人。 少年感觉嘴边像是有什么清凉之物,随后他下意识地吞了下去。原来是水,有人在喂他水。一个僧人立在少年身侧,喂水的是个年轻姑娘。姑娘战战兢兢,畏首畏尾,似是被强迫这么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少年喝完了水,僧人就把年轻姑娘带走了。 翌日,僧人又带姑娘来喂少年水。一连三天。少年恢复了不少精神。 又过一日,僧人对着少年先是一声佛号,随后道,“我听一个老家伙说你不会说话,我也打算给你说说我是怎么上的岛。”僧人瞧着不像恶人,至少面相不像,身形也魁梧,衣着也干净,怎么看都不像个做过坏事的人。 僧人说: 我曾经是,现在也应该是,一个寺院里修持的僧人。寺里只有三个和尚,一个是我的师傅,一个是我的师叔,还有一个我。寺有些偏,来的人少,倒是后来有一个采药女,常来寺庙这边。她说寺庙清净,长起来的药也干净。 彼时我不过是个小僧,六根未净,又少见女人,便起了爱慕之心。采药女的爹爹死了,和她爷一起做药死的,她那时还年轻,又没有丈夫,只有一个哭瞎了的母亲。 她常来采药,我就给她一些方便。她说来寺里拜拜,但是她拿不出来香火钱,我有些为难。师傅说让她礼佛,不要阻拦。 一来二去,互相就都熟识。 我那时血气方刚,一到夜里,便想到采药女。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忽而听到夜里有响动,我便去查看。原来是师傅与师叔,正在与我那朝思暮想的采药女私通。我不敢揭发师傅师叔,就回去了。 待到后来,再遇上那采药女,我已经知晓她不是完璧之身,便要她与我行房中事。她不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愿意与比她年岁大二十岁的男人私通,也不愿意与我行此事。我便说要将此事告于她家中人。采药女便肯了。事后她分明兴致很高,走之前还说会再来。 可是十日后,却遇到官府来拿人。拿的就是我。师傅师叔将我逐出师门,说我败坏佛门清净。呔!真是好不要脸!不要脸的女人,不要脸的和尚!官府将我拿走之后,村民都说采药女为了他们的病才迫不得已来的寺庙之处采药,说要将我沉河,不如此不足以平民愤。 我那是很怒,便将采药女与师叔师傅私通的事说出去了。没有人相信我,官府不信,村民不信,连那采药女也做出不可置信的模样。世上人心真假,真就如此? 官府将我交给了村民,村民说我不光玷污采药女名声,坏她的身子,还泼寺里两位师傅的脏水。我被净了身,随后又沉河。我命大,竟然从笼中逃了出来。在那之后,我便习武,要等有一天回去报仇。他们一个都不能跑。但是他们人太多了,我一个人是杀不完的,还有那狗官府。 僧人将自己的故事讲完了,又对少年说道,“我要借你的种,替我生个儿子,我要让他记得我的事。” 随后僧人讲年轻姑娘推到少年身前,之后他又将少年身上的绳索解了。 年轻姑娘虽然十分害怕,但是这里四下无人,她早已被僧人猥亵过无数次,只差破身,所以也就懵懵懂懂地爬上了少年的身体。 年轻姑娘见少年俊秀,忍不住吻上去,随后又惊恐地分开来。因为她发现少年没有舌头。 这件事最后还是没有成。因为少年就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一样,始终没有什么动作。僧人气急败坏,将少年的眼睛剜了,又把他绑了回去。 少年失去了眼睛,这回是彻底看不见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发出一声惨嚎。但是他的思想一直在不停地发生着惊人的运动。他在思考,思考着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些,为什么这些人会遭遇这样。 恶人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恶人,他就算是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些人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万事万物总有联系,就像那老者勾了他的舌头,僧人剜了他的眼睛。所以好景不长。 他的下一位过客来了。 那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老婆婆脸上皱纹很深,可如果仔细瞧了,发现她似乎并没有那么老。因为她走路还很硬朗,一点儿也拖着甩着。老婆婆凑到少年身前,心疼地摸了摸少年红肿糜烂的眼眶,“我那孙儿要是没死的话,也该有你这么大了。”随后她又摇摇头,神经兮兮地道,“不对哦,老婆子都已经九十岁了” 少年想不通这个岛上的人为什么都这么爱讲故事。老婆婆摸完他的脸之后,也开始讲起了她的故事。 她以前有一个孙儿,因为她儿媳是四十岁才诞下一子,所以老婆婆格外心疼这个孙子。不管这个孙子想要什么,她都会满足他。等她那个孙儿十四岁的时候,村里有人来募兵。她那个小孙儿其实已经不再满足于在村里待了,于是就要跟着募兵的人走。 老婆婆以为孙儿年岁小,何况在她眼里,她的小孙儿哪里十四岁了,分明只有两三岁,所以就由着孩子去。 但是没想到的是,那些募兵的人选上了这个胖乎乎的十四岁少年。要带她的孙儿走。老婆婆哪里会答应,但是又想不出来好办法,于是等到她孙儿要走的那一天,就叫住她孙儿,说要看看他的手指头,有几个烧鸡,几个螺。 孙儿知道奶奶疼她,就将手伸出去了。老婆婆把孙儿的手接过来,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牙口,一口就咬掉了她这个孙儿两根手指头。 她的孙儿不能走了,掉两根手指头不是小事,募兵的人也没法待那少年走。她宁愿她的孙儿一事无成,也不愿意让孙儿出远门。 于是少年在家里留了下来,成天不务正业,专干偷鸡摸狗的事。等到她那孙儿二十出头的时候,竟然跑了。她在家伤心欲绝,痛骂儿媳不看住她的孙儿。儿媳早已受不了这样的婆婆,便也想跑。儿媳就把自己的想法悄悄说给了丈夫。她丈夫也受不了这个妈,于是挑中了一个日子,打算带上媳妇一起跑。 但是这个事被老婆婆听墙根听到了,于是有一天,老婆婆烧了一桌子菜,把她的儿子儿媳全都药死了。她的儿媳儿子还没死之前,她就紧紧抱着他俩,“哎呀,孙儿跑了,你们也想跑?跑不了了,跑不了了。” 老婆婆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嘿嘿一笑,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包。随后她将纸包打开,里边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老婆婆看着少年,对少年慈和地道,“你也尝尝?” 少年没有回应她,之后他就被喂了毒药。 老婆婆抱着少年,笑嘻嘻地道,“跑不了了,跑不了了。” 这海崖边满是老妪疯狂的笑声,跑不了。 第611章 烂柯之娴静(上) 老婆婆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嘿嘿一笑,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包。随后她将纸包打开,里边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老婆婆看着少年,对少年慈和地道,“你也尝尝?” 少年没有回应她,之后他就被喂了毒药。 老婆婆抱着少年,笑嘻嘻地道,“跑不了了,跑不了了。” 这海崖边满是老妪疯狂的笑声,跑不了。 少年被喂了毒,剜了眼,勾了舌,却仍旧平静。不会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平静,因为这些恶意于他而言,就像往大海当中投了一粒沙。他平静地接受了人们对他的恶意。 日子仍在继续。 海浪依旧在向礁石发泄着愤怒。 每隔那么一段时间,就会有那么一些恶人来戏弄那个少年。少年为他们提供了许多原本体会不到的快意。原本俊秀的少年,很快被折磨得像个牲口。但是奇异的是,他一直没死。如此痛苦的过程,一直过了半年。 赤贯妖星已经离这方世界很近了,那些异魔也离这个世界很近了。不论大国小国,在这个时候都晓得了厉害,所以能屯粮食,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屯粮食。 直到恶人岛这个“鸡肋”也终于被人盯上了。本来恶人岛临近一个小国,也该那个小国的人找上来,不过来的却是另一个国家的人。 此时深夜,大雨倾盆,风浪一层比一层高,真有席卷天下之势! 来人身着莲衣,只要看到这身衣裳,甚至不用人叫出来,就该知道是钦天监监卫来办案了。 身着莲衣的监卫双膝落地,跪在了那个少年脚下,将额头深深埋在泥土里,以示自己的惶恐与尊重!如果少年不嫌弃他的话,他甚至愿意去亲吻少年的脚背。 此时的少年缺了三根手指,两只眼睛,一条舌头,被削了一只耳,脸被划了无数道伤痕,胸膛上还扎着三根木叉。 监卫感觉自己已经死了。钦天监干的就是监视天下的事,大商子民被人在外屠戮,他们就已经有责任了,而被屠戮的还是这位!他知道,这少年当然不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少年这张脸极似那一位。他们钦天监的人都知道那一位究竟是谁! 少年微微动了动脖子,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流进了他的背心。然后他的舌头开始长了出来,“你在此不要动。” 监卫感觉自己的额头一定是在这地上生了根,无论他如何想要抬起头来,都没有那个胆子抬头再看这少年一眼。 少年轻易挣断了绳索,缓缓走下海崖。他拔掉了身上的木叉,耳朵,手指,眼睛,以及脸上的伤痕都相继长好。 他找到了那个胖子所在的铺子,轻轻敲响了门。 这么大的雨,胖子也很诧异为什么会有人敲他的门,所以他觉得来者不善。胖子是带上了真家伙开的门,一开门,给他吓了一惊,立在门前的竟然是被他绑在崖边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伤都长好了,衣物虽然在这半年里已经残碎不堪,甚至肩头上都没能挂上一片衣物,露出来半个肩膀。不过他现在这打扮,倒更像个僧人了。 胖子仔细一看,已经被吓得说话有点儿结巴了,“你……是人是鬼?” 少年平静得就像一汪水,与这大雨夜完全截然相反,“还活着。” 胖子背心已经开始冒汗,“你不瞎了,也不哑巴了……” 少年摇摇头。 这个时候恶人岛已经开始死人,血水顺着上街,流往下街。 胖子像是嗅到了血腥气,十分不安,“你一天就好了?” 少年点点头。 胖子突然出手!一把刚杵似游龙一般刺破空气,刺破雨水,“嗤”的一身刺破了少年被雨水冲刷地洁白的肩头! 少年仍然平静,他看着出手的胖子,随后伸出一只手,轻轻划断了刚杵。陷在少年肩头的半截刚杵缓缓滑了出来,带出来些微血水。而后少年肩头的伤口就在胖子眼前愈合了。 胖子已经快站不住了,手里的刚杵脱了手,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上街的血水混着雨水流过了少年的双脚。他那一双白嫩的双脚踩在这血水当中,显得十分扎眼。 街上开始有惨叫声。街上开始有人逃命。街上开始有人跪在少年身后磕头。整条街都一片死寂,因为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还有更多的人会死。这夜下的不是雨,是恐惧。恐惧流淌在每一个人心头,顺着带走了他们的性命。 身着莲衣的监卫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恐惧。他的失职又让他极度愤怒,这不光是乌纱帽不保的问题,而是牵扯到钦天监某处的整个分部。所以这位监卫极其慌乱地开始杀人,恶人岛上,一个不留!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跪在少年身后。有老妪,有盗匪,有壮年人,什么都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年的身体像是在这雨夜里范出点点白光。他仍旧平静,他看着胖子,“这些日子,你过得安心吗?” 胖子扑通一声跪下来,“我错了!” 少年摇摇头,“谢谢你。” 胖子不知道为什么少年要谢他,少年承受过的罪恶,几乎就是整个恶人岛上所有人心中的罪恶。既然如此,为何要谢他?胖子想不通。 之后少年真的开始发光,就像一道散发着荧荧白光的烟罗,渐渐消散在了天空。 胖子抬头,而后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脑袋掉到了地上。 身着莲衣的监卫面色铁青,砍了最后一个脑袋之后仍然惊魂未觉。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能不能保住一众弟兄的命。出这么大的事,他本来应该以死谢罪的。 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恶人岛上尸横遍野。 监卫收了刀,一步一步走回崖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先前他跪下的位置,给钦天监发了一道讯息之后,他便对着那根木桩子狠狠地磕下了自己的头,并且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等待钦天监其他的人过来对他的罪行进行审判。 第612章 烂柯之娴静(中) 所谓虎死不倒架,大夏遗迹仍旧保持让人敬畏的威严。 四处可见的高大石像,各种人物都被描绘得夸张抽象,粗粝的风格形成了大夏时代的独特美感。这个已经死去的王朝,就像创造这个王朝的人一样,一同在历史当中变成冰冷的废墟。 罡风呼啸,卷起随处可见的冰粒子,同时带走了这个仅存的那最后一丝温度。 白茫茫的世界当中,突兀地有一把黑色的伞撑开来,撑伞的人闭着双眼,他所站立之处,是前天下的中心,也是全天下第二高之处。因为现在太山最高。 纪行身着月白长衫,他撑着伞,闭着眼,一动不动,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十个月。 不断有阵阵白色烟罗由远处飘来,随后隐没在他的身体当中。 下一刻在这方圆千里,出现了数万个纪行,他们都静静站立,面上神情却不尽相同。有的看天,有的闭眼,有的痛苦,有的大笑……忽然这些纪行全部消失,又只剩下了祭坛中心那唯一的撑伞的纪行。 纪行闭着眼,突然他脖子上出现十几个脑袋的虚影,全部模糊不清,各自呈喜、怒、忧、思、悲、恐、惊等相。忽而这些虚影又消失,却见方圆千里又出现那数万个纪行。只是这一回,出现的这些纪行的虚像,不再与他本人一模一样,而是由孩童到老者各不相同。 此时人群当中,有一个“纪行”很不一样,他最像十七岁时的纪行,当他出现在人群中时,他没有任何情绪激烈的神情,而是感到疑惑。 这个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横刀,又看了看周围与自己面貌差不多的人,突然那数万人又都消失了。只剩下祭坛中央的纪行,和在千里之外的少年。 少年看向最高的那个地方,那里阳光最充裕,却也是最冷之处。他朝着那个地方走去,想去看看那里究竟是谁。 少年忘了很多事情,忘了自己的由来,姓名,身份,朋友,使命。他隐隐地记得,自己是来寻找答案的,具体是找什么答案,他也忘了。数万人时而惊现,时而消失,但是这并没有阻碍少年半点儿前进的步伐。 一个比少年实力强上那么一丝的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横在了他身前,但是少年就像看不见一样,迎面撞了上去。想象中的二人磕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那个人隐没在了少年身体当中,少年脑子里多了点儿东西。 他记起来自己的名字,记起来的自己身份,记起来很多东西。但是这还不够,他要继续往前。他在恶人岛上的经历,比太多人一生都要复杂。那些人将自己的所有罪恶全都倾泻到他身上,也没有让他他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一点儿动摇。有人行善得恶果,有人知恶犯恶,有人行恶高寿九十,万事似是总不公,但是善恶从来不是评判一个人能否得道的标准。 善果有道,恶果同样有道。少年开始明白,衡量境界的准绳不在于一个人能善良到哪里去,而在于他能够理解多深的善意与罪恶。理解了这一点,就有了君子的境界了。 少年继续往前。 由天空往下俯瞰,整个大夏中心的祭司遗迹,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祭坛中央便如同天元。没有人下棋就落子天元的,因为这里一旦落子,之后的变数就为无穷大。也有高手落子天元的,有镇守四方,盖压八荒之威势,如果不是棋力相差太大,是不可能走这一子的。 纪行的本体就如同一位棋力极深的执棋人,而那少年,就像刚刚踏足江湖的少年纪行,正在一点一点地向着天元而去。 少年一路不断地撞散那些与他样貌相似的人,每次他脑海当中都会出现不同的记忆。随着他距离纪行的本体越来越近,他“经历”的人生也越多。这些经历大多与纪行曾经经历过的多有关联。只是少年就好比一张白纸,所有分神当中,只有他是没有带有任何记忆的。 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生,有他自己的,有多出来的。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向前进,因为他感觉到似乎这些与自己相似的人似乎是在朝着他撞过来了。 现在他每向前踏一步,都有至少一万人冲进他的身体。他的智慧越来越高了,境界也越来越高了。很快他的境界冲破隐士,光要理解人之初性还不足够,更要观察的是天地变化,结合六气之变,才能实现自身的升华。 那些被追杀,入秘境,被迫杀人,亲朋离散的经历,他全都回忆起来了。世界的本质在他眼前越来越近。他的境界又变高了,同时对于世界法的理解也更深了。他明白光是自己的境界提升并不足够,还要改善周围的人或事,但是这种改变并不是强加于他人,此境界是谓贤者。 少年继续走,各种神情开始出现在他脸上。无数景象在他眼前闪现,他回忆起来了在大齐世界的时候。高寒士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曾经几乎是掌控整个天下的体验又回来了。大齐世界与现在的世界其实并无两样,只不过如今这个世界要大上许多。 每个世界都有各自遵循的法则来进行运转,只要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法则,被法则所承认,就可以达到呼风唤雨,掌控四时的地步。 少年的境界与实力开始暴涨,随着他越向前走,他曾经的记忆就回想得越来越多,对于世界法的理解就越发深刻。原先走一步就会有一万分神扑上来,现在已经成了走一步就有十万分神撞在他身上。少年偶然发现自己现在走一步已经不能再算是一步了,因为他开始缩地成寸。 这个冰封的世界随着少年的境界越来越高,对世界法的理解越来越深,似乎开始变得躁动起来。原本应该是一片死寂的大夏遗迹,终于是有了一些活气。唯一不变的是,少年仍旧平静。 第613章 烂柯之娴静(下) 少年的境界与实力开始暴涨,随着他越向前走,他曾经的记忆就回想得越来越多,对于世界法的理解就越发深刻。原先走一步就会有一万分神扑上来,现在已经成了走一步就有十万分神撞在他身上。少年偶然发现自己现在走一步已经不能再算是一步了,因为他开始缩地成寸。 这个冰封的世界随着少年的境界越来越高,对世界法的理解越来越深,似乎开始变得躁动起来。原本应该是一片死寂的大夏遗迹,终于是有了一些活气。唯一不变的是,少年仍旧平静。 但是他的平静也发生了变化。一开始他是无所谓任何变化,现在变成了看透了后的平静,而并非无所谓。他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痛苦的,幸福的,伤心的,高兴的全都有。他的平静是体会过了之后才有的,而非一张白纸里的干净。 此时无相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诸天的推动下,无相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残忍的试炼场。魔界急需在无相界建立自己的意识形态,那就需要无相界许多人相信大自在,产生的巨大冲击却并非是无相界本身的反抗,而是天界众仙所带来的。 不过这样的冲击还暂时没有形成全面波及。 比如古由王朝,依旧是以前那般模样。现在摆在这个王朝面前的不是去关心天界与魔界之间的博弈,而是怎么上通国教。 上通国教的唯一希望自然在古三渐这里。 古三渐要在这无相界当中悟道,就好比是在沙漠中取水,在大雨中生火。这里完全没有天帝所订立的那一套严丝合缝的规矩,要修心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无相界却并非完全不能修道,因为这亿万寰宇之中,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万事万物总是在相对地运行当中,否则古三渐的师傅就不可能修到虚境了。 这已经是古三渐冲击虚境的第九个年头了,自从他师傅死后,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心。他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地像他外表所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他比任何人都更着急,只是因为他良好的修养让他从来没有将这些急躁表达出来过。 九年来他没有钓起一条鱼,没有抓住一缕风,没有休息过一刻。他已经快要着魔了,但是他仍旧像九年来一直做的那样,清晨来竹林捡点儿干竹,回去煮茶。饮完茶后,就到微风不止的傍晚了。他看着习习微风,就像看着那若隐若现的虚境一般。 一到夜里,他便琢磨这满天星辰。一边是紫色,蓝色,白色的天界星宇,一边是红色,橙色,怪状的魔界星宇。虚境是真实存在的,他完全不需要怀疑这一点。师傅对他有私心,他也很明白。不然他早就应该到虚境了。 可见所谓的良善,并非悟道的关键。他师傅这一生永远都在提防着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某个女人。 虚境是秘密,是上通国教的关键。他师傅自然是怕他取而代之。这件事很隐晦,甚至没法儿说出口,实在是不齿提及。古三渐从来没有怨恨过他师傅,因为他师傅两千岁高龄,能一直做古由王朝的国师,自然有他的手段。 无相界的人的寿元,相对来说是很短的。一般来说,这里的凡人的寿元与外界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一旦修道,就常常会对身体造成各种伤害。在无相界不论是炼体还是修道,都是逆天而行。 他师傅的境界,若是在外界,最起码也能活个十万年,但是在这里,能活上个两千年,绝对算是高寿了。 不光他师傅,就连一方道天之主,他们都发现自己的寿命是有限的。只不过因为他们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神,甚至还不比一般的神差,所以活上个几百万年还是轻轻松松。但是这些道天之主的几百万年寿元,相对于神明近乎于无限的生命,还是太短太短。 这种短暂的寿命,决定了无相界的人不能像外界那样,修行能够全靠时间来磨。他们极度吃资质,一旦资质不够,几乎就可以断绝了修行的心了。所以按理来说,古三渐才不到一百岁的年纪,这样的境界已经很高,那他的资质定然很不错。 想当初他被他师傅带上都城时,他也是轰动一时的人物。因为像他这样资质的人,实在极少。那时他刚刚境界有所小成,勉强挤进了大乘期的门槛。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就与毕林世子相识了,只不过当时的毕林世子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待到毕林世子随他修行,因为他的底子很好,所以毕林世子在他的耳濡目染下,体魄底子也很好。不然的话,依这些年毕林世子处理政务的强度,他的身体早就垮了。 古三渐点了一炉香,开始打坐,这一打坐就是一个白天。 他原本早就该踏足虚境了,只不过他师傅脏了他的境界。他想起来那一个晚霞满布的傍晚,他看着天边投下的霞光,问他师傅,什么是道。 他师傅一开始没有警觉,便说,道是决定万物生长,不论活物抑或死物,保证一切事物运行的一种规律。道不分上下左右,没有固定形态。一把刀是宽是窄,全在看的角度如何。看见的是刀锋,那就是窄,看到的是刀背,那就是宽。道时常自相矛盾,但是从来没有矛盾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是的古三渐显然已经摸到了从虚的门槛,所以他继续问道,道的规律是什么。 问完这句话之后,古三渐就已经有了变化。他的思绪飘到了竹林,飘到了晚霞,飘到了天边。他的师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这种情况。让古三渐始料未及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师傅一掌印在了他背后,说这就是道。 古三渐差点儿被打死。 死当然不是道,他的师傅不愿意他悟道了。古三渐默默地承受了这样的责罚,又或者说是恶意。他没能一步如虚境,也很难再进入当年那种状态。等到他师傅老死后,当年那一掌成了他心中永远的坎,他迈不过去。 每当他即将悟到那一丝模糊的意境时,那一掌的剧痛,那熟悉的感觉,好比灵魂被抽干的恐惧,直接将他从那种悟道的意境当中扯了出来。 悟道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悟道的时候,人的精神高度集中,有时甚至会神游千万里。若是无人护法,一旦在这个时候遭受到了一丁点儿冲击,都有可能会永远地毁了这个人的修行。因为那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不管遭受到的是什么样的冲击,都会深刻地烙印在这个人的心中。倘若当时古三渐的师傅没有对他出手,而是传授了他的道的真意,那他的境界就会突飞猛进。因为在那个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善意也会被扩大无数倍,从而对他形成巨大的正向反馈。 这天地百万年来,总是在不断地变化着。天上的星象也是在进行着不断的移位。古三渐自然记得,道是决定万物生长,不论活物抑或死物,保证一切事物运行的一种规律。 他不再纠结于怎么入虚境了,天帝那一套不适合这里,大自在也并非他所求。他甚至放下了曾经在晚霞下的那一丝感悟,对于他的师傅下的黑手,他也宽恕了。 其实不论是风吹,还是河干,又或者王朝兴替,都自有规律。一切都在自然而然地发生着,他当初差点儿入虚境,却遭到了他师傅的黑手,那这或许也是一种自然规律。 他把香灭了,从早上就煮好的茶,现在已经凉得差不多。 缕缕烟罗随着风飘到越来越远的地方,古三渐也把过去的一切丢到了自己再也不用去顾及的地方。他拎起那只小茶壶,里边是凉透的茶水,走到了小茅庐之外。 古三渐笑了起来,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大痛快。他嘬了一口凉茶,不再绷着了。天上的星星照常运转,夜里的微风继续拂过,发生过的,还未发生的,总会出现的。就像人的生老病死,不能说知道人会死,就说这个人的出生是为了死亡而出生。因为一切都在自然地进行着。 古三渐对着微风笑道,“道法自然。” 那极度阴险的一掌又拍在了他背后,古三渐“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血溅到枯竹叶上,却泛着淡淡的金色。古三渐回头,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一点儿也不怨恨,“师傅,我入虚境了。” 他的心魔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浩大的境界提振,从虚境并非虚境,只不过是大乘期到虚境之间的一种过渡。他在这个过渡的境界一路卡了几十年,今天一夜悟道,厚积薄发,境界的提升竟然连带着他的功力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渐渐升腾起来,没有扰动身周的一根竹,一棵草,一缕风,因为这是自然发生的,他就像融入了道法自然的一部分。这些年来他尝试过各种入虚境的办法,甚至一度想要通过提振功力来实现破境,但是显然这样都不现实。不过这倒成了他入虚境之后,功力提升的一个契机。 历来在无相界想要修行心境,就要放弃功力,古三渐算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例子。不过虽然他的功力提升很大,却和真正将功力提振到虚境的人有很大的实力差距。只能说他现在功力比大乘期高太多,却又比靠肉身成圣的虚境高手弱很多。 不过他已经满足了。 古三渐站在空中,并没有御动功力,就像这方天地主动托起他一样。他静静地看待着这一切,他所遭遇的一切。 此时的大夏遗迹之上。少年纪行已经不可以再称作是少年纪行,他长出了胡茬,眼神沧桑了太多,也迷茫了太多。他从一开始对一切的平静,变成了迷惑。他迷惑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只差一步就要走到祭坛中央了,但是他犹豫了。 他犹豫的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感悟,自己的一切。 如果说他是纪行,那眼前这个人是谁? 少年纪行一身玄黑,手中扶着横刀,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撑着伞的男人。他距离烂柯境界只差一步,一步踏过,一亿个自己,将近一亿年的记忆储量,会造成怎样巨大的境界冲击?若是将这一亿个自己的感悟提炼出来,至少相当于修道十万年。 少年纪行终于开口,“我,是谁?” 撑伞的人淡淡地道,“你是你。” 少年纪行打量了一下自己,有点儿不太相信。 撑伞的人道,“我们下一局棋吧。” 少年纪行点点头。 于是少年纪行开始后退,一点一点的感悟从他的身体当中剥离开来,爱恨情仇再次涌现,原本就痛不欲生的各种经历重新浮现在了少年纪行心头。他看到无数个自己离开了自己,直到出现了最开始的那一幕,他看着那些各色各样的自己,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低头,手上的横刀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重刀,而撑伞的人手中的重刀却不见了,只剩下一把伤刀。 少年纪行痛哭流涕,“我忘了太多了,天涯秘境的碑,何先生的墓,叶圣南的白发,你的心!” 撑伞的人道,“这个世界,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该回来了。这是何先生的一场豪赌,时间不够了,我们不能再失败了。” 犹如时间在这一瞬间加速了无数倍!少年纪行脸上不间断地浮现出无数神情,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尽数在这一刻冲上了少年纪行的神魂当中。 少年纪行在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之后,脸上的泪水仍然未干,他终于又走到了撑伞的男人身前。 世界的真相,纯粹的境界,上亿的智慧,他呐呐不知所言,而后将刀递过去,“该我了,应该是我了……” 撑伞的人接过刀,少年纪行随之崩散成光光点点。 第614章 大乱(上) 只见一只黑鸦扑棱棱从纪行肩头腾空而起。 原来是鸦女察觉到不对劲,拼了命地逃离这里。只可惜虽说她是真灵九境的大妖,在这大夏遗迹也是十成功力发挥不出三成。还未等她飞多远,已经被一股强绝的劲力拍成重伤! 那奇异的劲力随着纪行握住了重刀之后,于瞬间从这曾经的世界最高点传向四周!纪行一身月白长衫渐渐染黑,随后长衫也发生变化,成了随着飓风鼓动的黑袍!他沐浴在光辉之下,突然无数个他一层一层直冲云霄!而后他浑身开始泛出无数金色符文,符文在他的皮肤之下缓慢流转,深深刻印在他的肌肤当中,那无数个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纪行收起了伞,仰着头缓缓睁开了眼睛,“呃啊!” 在他脑后开始出现一个逐渐凝实的八卦转轮,只是这八卦转轮却并非常见的金色,而是呈黑白两色! 纪行缓缓漂浮起来,上衣忽地被他震碎。而后他的上衣分解成无数粒子,汇聚成一只长匣,伤刀,伞,重刀被收入匣中之后,纪行冲天而起! 此时的太山,俨然已经成了一处魔巢。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只见天上乌云密布,不断爆发出灿烂光华!四处都是火阵雷阵,不断地消耗着异魔的数量,可是那些异魔却视死如归一般冲向太山之上的各类大型杀阵!且这些异魔竟然越杀越多! 之所以太山会如此,是因为太山最高,且一路抵达天外,这个地方也就成了异魔最容易进出的地方。一直以来,太山都是纪行在监造,所以当出现第一只异魔的时候,人们还没有感觉到危险。当时全天下各地的烽燧台也还没有进行预警。 主要是所有人都以为这些异魔不足为虑,纪行随便抬抬手就能解决。然而半年下来,这太山除了一位体型巨大的白猿在一只坚持着战斗,就只剩下纪行的那些死忠了。只可惜现在纪行的那些死忠,已经不再对纪行抱有任何期望。他们认为纪行背叛了他们,背叛了这个世界。 异魔之乱已经爆发半年了,却不见纪行的身影,他亲手建造的这做太山居然成了魔巢,这不是背叛是什么?这不是引魔入室是什么? 只是现在因为太山异魔太多,全天下的人一块儿上都极难坚持。而在各地的烽燧台,现在也出现了数量不少的异魔,甚至有一些烽燧台已经报废了。 大商自然派出重兵把守太山,但是他们也知道应对异魔光靠人多那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反而相当于是在给异魔送养料。因此大商派出去的人都是至少真灵上境的绝对高手,再配合太山之上的一个个大型阵法,也能做到勉力支撑。 当初纪行在太山上,几乎是个阵法狂人,布下的阵法当中,改良风水的只有一成,九成都是大杀阵。只要太山的各个镇岳图腾不闲着,这些杀阵发挥出来的威能简直可以说是可怖。但是那些异魔也并非是等闲之辈,它们在那密密麻麻的杀阵当中,总能找到栖身之地。半年下来,距离它们下山,只差八千丈了,要知道整座太山不过高十万丈。可见这些异魔攻势之猛,怕是攻破太山防守,只在朝夕! 但是太山之上的各类杀阵绝对不止只能抵挡这些异魔半年这么点儿时间,归根结底还是太山的各镇岳图腾消极怠工,没有一个真心抵抗异魔的。若非大商的高手在这儿,怕是那些异魔一天就能冲下太山! 只可惜现在纪行不在,如若纪行在此,这些异魔就连山巅都下不来! 延绵不绝的山脉当中,密密麻麻的异魔不断地在分裂,而后汲取太山之上的天地灵气,每一刻这些异魔的实力都在飞速上涨!镇守太山的大商高手只能尽力多用火阵以及雷阵消耗这些异魔,绝对不能真的让这些异魔下山。天下十成异魔之乱有九成的数量都在太山,倘若放任它们下山,不堪设想! 其实这次也是大商应对异魔之乱最轻松的一次。他们有太山作为天险,又有各类阵法,倘若那些图腾再出点儿力,怕是坚持个两三年也不成问题! 辛椎此时消失在了云端,看不清他的身形,但见云端之中不断爆发出强光,也该知道这乃是他的手段! 墨家子刊与一众师兄弟此时正在一处小山包上。他们这个小山包正好拦在一处下山的路前,因此这里纪行专门布置了一个十分强劲的阵法。子刊他们镇守的就是此处。但是列位山岳镇守只出工,不出力,灵力他们可以无限提供,就是不愿意动用这座山本来就拥有的强大力量。子刊他们尽管可以无限制地使用阵法的力量,却感觉这些异魔前仆后继地扑上来,他们也快坚持不住了! 这些异魔个个都有起码真灵中三境的实力,而且还能不断地进行分裂,分裂之后不需要三天的功夫,就能孵化一个实力不弱于母体的异魔。这等恐怖的繁殖能力,子刊他们怎么打? 但见那密密麻麻的异魔顶着雷火,一步一步地冲向了子刊他们守着的这个小山包。从一开始的半里地的距离,到现在已经不足三十丈了!子刊此时心中完全明白,这些异魔根本没有生死的概念,也没有疼痛的概念,它们只知道不断地向前冲,前边的死了,后边的顶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是雷火阵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瞬间灭杀这些异魔,所以当这些异魔不断地发起冲锋时,就能够一点一点地推向他们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子刊与一众师兄师叔已经知道了这个小山包不能再守,不然他们都会没命。可是此处一旦失守,八十丈之下的那处关隘就更难守了! 子刊眼珠子通红,他连着战斗了一个月,几乎没有一刻休息过,此时他已经到了生理的极限,倘若再不休息,恐怕他就要当场猝死。但是他又不敢休息,现在他一点儿也不再想什么天下苍生,他只想撑住,将这些异魔打退之后,等待下一波人来替换他们。他想活。但是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了。 子刊看向周围的师兄师叔,却发现他们脸上与自己是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绝望。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黑白两色大袍,头戴斗笠,腰挎木剑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此地。他两指并如剑,默念一声,“天地失色!” 只听“咚”的一声如同水珠没入湖面,一大团墨迹无端地出现在这战场当中,而后迅速渲染开来!顿时方圆十里全部变成墨色! 子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喊道,“巨子!” 墨家巨子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而后腰间木剑嗖得出鞘,顿时这方天地燃起一阵黑火! 就在此时,从天而降一个散发着炽烈黄金之色的雄壮身影,它双手抱着一把大棒,十分突兀地闯进了这片没有颜色的世界。而后只见它一棒抡下去,那密密麻麻的异魔登时便成了肉泥! 随后肉泥在墨火的炙烤之下,再难成型。 墨家巨子行了一礼,“多谢白猿前辈!” 白猿手持大棒,嗓音震耳欲聋,斩钉截铁地道,“尊下一定会来,莫要急躁,我先去也!” 而后金色身影成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此处。 墨家巨子成了一团墨,而后又出现在了小山包上,“你们辛苦,先下山,此处我来守。” 一位墨家高人道,“巨子,你不是在山上吗?” 墨家巨子摇头,“山上已经失守,阵法也被毁了,这里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半个时辰之后,这里的异魔数量甚至不亚于山上,你们守不住的。” 子刊他们虽然知道山上失守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但是他们却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还活下来了。待他们离去,墨家巨子叹一口气,“能多守一天,下山的异魔就少一倍,只是,能守住吗?” 比子刊他们这里更惨的战场比比皆是,虽说白猿已经尽量照顾各处战场,但是还是难以面面俱到。此时已经跳上山的白猿,身周围绕了数量不下八千的异魔。白猿仗着身上有锁子黄金甲,刀剑无伤,不怕这些异魔,但是它却怕这些异魔会侵入它的身体。不光它,各个山巅武夫几乎都在异魔最多的山上牵制。若非这些山巅武夫一直在异魔的“后营”生事,这些异魔早就一窝蜂冲下山了。 宫部已经成了一具骷髅,他坐在魔巢之中,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死物一般。这里是异魔不断繁殖之处,没有异魔注意到在它们之中还有一具活着的骷髅。 突然骷髅颅骨之中一朵白焰燃起,而后骷髅捧出一朵火焰,还不等众异魔反应过来,这一朵白焰忽地传开,将将近三千正处在繁殖期的异魔烧成了团!而后宫部抓起被他压进石头的大刀,原本还冰冷的骨骼此时变得火红炽热!他就像一座火山一般在这里爆发了! 谢林还在另一个山头,此时听到一声巨响,回头瞥了一眼,正巧看见宫部炸出来的那巨大火山!谢林没有因为宫部干得不错就有半点儿迟疑,他的剑术虽强,却并非应对异魔的最佳之术。因此他一直都在布一个剑阵,现在这剑阵终于布成。他淡淡地道,“放!” 而后山上一层的阵法突然哑火,数千异魔再无阻拦,顿时冲下山。然而这些异魔却冲进了谢林给他们编的大口袋,登时数千异魔被无数道剑光绞成了肉泥!但是这些并不能杀死异魔,反而会让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 就在此时,上一层的阵法以及下一层的阵法同时打开,阵阵雷火喷涌而出,将那些肉沫彻底烧成了琉璃! 但是饶是这些山巅武夫放下架子与一众晚辈联手,一次也不过灭杀数千异魔而已。这还是宫部,谢林这种级别的强者。要知道这太山之上一开始就有十万异魔,他们攒了许久才灭杀几千,连人家一开始的数量都灭不了一成下来。现在这些异魔的数量已经接近百万,要不是阵法够多,这里的人也一直在死撑着,怕是早已经顶不住了。 顶不住的,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太山一旦失守,异魔长驱直入,就会四面开花,呈爆发之态,涌入大商,西楚,北越,南临,大卫,南荒。守了半年,大商高层第一次发现这太山的工事之坚固,简直为他们抵挡异魔之乱提供了天大的便利。 但是大商现在不可能只自己出力,自然也要别的国家出力。所以现在各国竟然还在不慌不忙地谈判,谈的内容无非是哪些国家出力多,哪些国家出力少。 大商为了在谈判桌上将利益最大化,甚至放出了不惜放弃太山防守的话。但是这些话不光没有吓倒别国,反倒引起了一阵不好的影响。 唯独太山之上正在坚守的人,此时真是苦不堪言。尤其是宫部他们,别的人可以歇,他们不行。因为他们是山巅武夫,山巅武夫都走了,那山腰以及山脚下的人心自然就散了。是以他们这些山巅武夫都已经坚守半年了,打得是头皮发麻,却越发地觉得这日子没个头。 只有宫部知道,这个时候各国的谈判桌上,大多坐的是文官。每当在这种危急时刻,各国王权最怕武官夺权,因此总是在这时候重用文官。而这些文官在谈判桌上多喷一口吐沫星子,他们这些在太山上的就多死一个人。 宫部十分疲惫地抓着大刀,看向北方,是望穿双眼也没有看到增援,“妈的文官误国!” 没有人回应他。因为在这个时候,天下各地也已经渐渐爆发了异魔之乱。各国的许多军队都开往了那些地方,妄图在那里也能像在太山这里一般,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太山此时,已经暂时孤立无援。 第615章 大乱(下) 唯独太山之上正在坚守的人,此时真是苦不堪言。尤其是宫部他们,别的人可以歇,他们不行。因为他们是山巅武夫,山巅武夫都走了,那山腰以及山脚下的人心自然就散了。是以他们这些山巅武夫都已经坚守半年了,打得是头皮发麻,却越发地觉得这日子没个头。 只有宫部知道,这个时候各国的谈判桌上,大多坐的是文官。每当在这种危急时刻,各国王权最怕武官夺权,因此总是在这时候重用文官。而这些文官在谈判桌上多喷一口吐沫星子,他们这些在太山上的就多死一个人。 宫部十分疲惫地抓着大刀,看向北方,是望穿双眼也没有看到增援,“妈的文官误国!” 没有人回应他。因为在这个时候,天下各地也已经渐渐爆发了异魔之乱。各国的许多军队都开往了那些地方,妄图在那里也能像在太山这里一般,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太山此时,已经暂时孤立无援。 不过正因太山牵制了绝大部分异魔,让天下各地都才有了更多的喘息之机。 现在应对异魔之乱已经不再是凭着一腔热血去的了,转而变成了一个数字游戏。太山降临了将近十万异魔,而在天下各地,某些地方可能一开始只出现了一个异魔。 因为太山之上,异魔的基数极大,它们繁殖分裂的速度又快,因此一开始在太山上异魔的数量就呈爆炸式增长。而在天下其他地域,因为有设立有烽燧台,所以发现异魔十分及时。一千个异魔很难对付,但是几个,或者几十个,上百个,这各国还是大有余力来应对的。只不过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在北越,燕地,南临,相继出现异魔数量未知的情况。北越出现这样的问题很好理解,因为北越刚刚爆发过一次大的暴乱,这个档口容易出现疏漏并非让人想不通。 南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奇怪,因为南临现在百废待兴,以及三十六路诸侯国现在正缺少高手坐镇。南临的手虽然伸到诸侯国之中,却并不是能做到面面俱到。再加上南临那边没有烽燧台,却是很难发现异魔。 但是最让人想不通的是燕地,这里临近大商,就算大商再大意,也不应该疏漏邻国的情况。可见在一开始剿灭异魔的时候,定然是让某个分裂出去的小异魔逃窜了出去。 至于南荒,又或者海上,现在各国都已经管不了了。 半年时间下来,足够某些弱小的异魔汲取足够的天地灵气,变成强大的魔兵。这些都是潜在的威胁。不过这样的情况,各国在这么多万年下来早已经习惯了,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就从来没有管过其他地方,都是各扫门前雪。 只是与当年不同的是,以前异魔更多的是出现在大商,其他国家似乎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因此异魔较少。这回异魔大多数聚集在太山,而后呈遍地开花之态。 许多身体素质较好的年轻人被各国以强制募兵的形势,转移到了各国一早就准备好的地方。这些年轻人不光有男人,还有女人。因为年轻人就是生产力,只要这些年轻人还活着,恢复元气就指日可待。 于是很多村子就成了鬼村,或者只剩下老人。那些略微有点儿修行的异魔甚至都不带搭理那些老人的,只有小异魔才会去啃食那些老去的人。 大商因为太山的存在,再加上钦天监,所以暂时还没有出现大批流民逃荒的情况。但是在其他国家可就不是这样了。尤其是三十六路诸侯国以及北越。这些地方的百姓因为从一开始就已经被他们的朝廷所抛弃,所以不管他们逃到哪儿,其实都是一样的。 特别是在三十六路诸侯国,有的人甚至腿上已经长了一只异魔,鼓起来了一个很大的包,但是他还是跟着人群在逃命。至于能逃到哪儿,他们谁也不知道。弱小的凡人以及弱小的武士,是那些异魔最好的养料。它们寄居在人体内,等到自己成熟时就破腹而出,场面惊悚。随处可见的是一些活着的,或者已经死去的人,腹部高高鼓起,就像怀了孕一样。 若是女人如此,人们或许还要犹豫一会儿,一见到男人的肚子大了,那这个男人必定会被处死。只可惜凡人们点燃的火,很难烧死尚在人腹中的异魔。所以他们就算杀死了那个人,那人腹之中的异魔还是活着,而且它会继续吃这个人的尸体。除非是将这些尚在胎儿时期的异魔一直放在火里烤,才能暂缓它们成长的速度。 凡人应对异魔,就是这么无奈。 但是在三十六路诸侯国,有一个女人带着的流民,却存活率最高,而且被异魔缠上的几率也最小。她现在是那三十六路诸侯国的圣女,曾经的清音谷谷主。在三十六路诸侯国,知道她的人,多半都是逃荒想去找她庇护,不知道她的人,就只能自求多福。 但是她也是自身难保,现在跟在她身边的凡人以及多达百万,一旦被一个强大的异魔盯上,这一百万人全都得死!一开始她还劝这些人分散逃,最好十人一组。但是越到后来,她越发现这些人是不可能听她的话的。 清音作为经历过上一次异魔之乱的人,很清楚这样的灾难意味着什么。不过上一次异魔之乱,她还没到真灵,再加上那次异魔之乱的主要战场是在大商,所以她并没有积累下来应对异魔之乱的战略性经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来讽刺。现在她其实已经绝望了,她一回头就看见上百万人,犹如看到了将来的上百万个异魔。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会出事的。不过她再也不赶走这些人了,因为对于这些人而言,她就是希望。即便这个希望是假象,她也希望这个假象在这些人心中停留得长一点。 人群一路北上,向着南临浩浩荡荡而去。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南临,他们以为清音知道。但是清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南临,可能清音谷是她的归宿,她现在只想带着这些人回到那里。 巨大的人口流动,带来的问题不只是粮食,水,以及庇护所,还有那庞大的生命的气息。这些人当中不乏有散人境,真元境,甚至真灵境界的人。他们强大的气息,实在太容易招来异魔的觊觎。或许还未等到他们逃到南临,他们就已经被异魔盯上了。 但是南临现在也不好过。南临的僧人,神师,武士几乎全部出动,也只不过是堪堪稳住局面而已。但是这种稳住的局面只是暂时的,一旦时间拖得够久,而南临没有等来大商的增援,到时候南临自然就会崩溃。 清音从半年前就已经带着这些人在逃难了,经过半年的漫长迁徙,她终于带着这些人到了忘川。此时这些人的数量已经从一百万增加到不知道多少百万了。忘川以北,就是南临。可是忘川江流汹涌,这么多凡人,他们该怎么过去呢?逃亡了这么久,已经有数百万人了,清音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将这数百万人一次挪过去。况且她还没到真灵八境。 人们看着这条阻拦他们的忘川,心中的绝望就如同灰蒙蒙的天空。 清音御空而立,两手一翻一合,使出了她的绝技“天地合”,同时对所有人道,“哀嚎何用?只管前进!迈出那一步,波涛会为你们分开,空出一条干路!” 于是人们眼中的奇迹发生了,这十里地宽的忘川,江水竟然缓缓上抬,而后搭成了一座冰桥。 人们蜂拥而上,生怕这座桥下一刻就不存在了似的。 清音作为玩水的高手,再加上天地合的加持,搭一座冰桥并不难。但是要承受数百万人的践踏,还要让所有人都能跑过这十里地,就意味着清音要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巨大消耗,等待这些人全部都过去。 不过好在人群当中有能力大的,他们一个能带走五六个,多多少少加快了些过桥的速度。但是人还没过去一半,桥那边就出现了不少武士。武士们对这些流民虎视眈眈,一将领走出来,“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人们沉默了,沉默中加快了步伐,因为不跑是死,跑也是死。或许他们跑得快一点儿,就死不了了呢? 最难受的清音,她现在勉力支撑着这一座长达十里的大桥,真灵的消耗速度,每一刻都是极为庞大的。如若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搅她,这座桥就会轰然坍塌! 她看着对面的武士,犹如看着那正在过桥的数百万流民,悲悯无比。她想得通为什么这些人要来拦,南临的粮食是有限的,这些难民来了南临,不可避免地就要消耗南临的粮食,这对于南临而言是不可承受的。而且南临也不敢开这个先河。所以这些人究竟能过去多少,清音心中也没有多少数。 随着人群不断地涌入桥对面,那些武士终于开始动手。一架架弩机拉了出来,对着那些难民开始发射弩箭。弩箭是由铁制成的,桥上又挤得水泄不通,一发弩箭最起码可以射杀数十人! 难民们开始死去,清音也无能为力。就在这时,一个眼上蒙着黑布的瞎子走了出来,拦在了弩机与冰桥之间。秋玉堂终于赶了过来,只见他出剑收剑,不过一瞬间,所有击发弩机的甲士都掉了脑袋。又有武士想要补上空缺,秋玉堂再次出剑收剑,一气呵成。 他的态度很明朗了,今天这桥上的人不能死一个,谁敢动弩机,谁就是他的敌人。 那将领气急败坏,“我会禀告王上……” 随后这个将领也死了。 秋玉堂不再管那些武士,而是闪身到了冰桥之下,双手缓缓托起,于是一股巨大的升力作用在了桥上。清音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难民们冲过桥后,愤怒的他们不由分说就扑上了那些武士。因为这些武士方才不要他们活,现在他们也要这些武士死。一瞬间羔羊变成了饿狼,数百万的人数是什么样的概念?每人一口吐沫,加起来就有一万斤重! 人类在这种极端的生死考验下爆发出来的恶性是难以估量的。武士们且战且退,不是对手,随后慌忙逃散。 清音看着这些愤怒的难民,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救错了人?随后她再次坚定起来信心。异魔之乱结束之后,这方天地最需要的就是人口,只要这些人活着,这方天地就会很快恢复元气。冰桥终于垮塌,秋玉堂对清音行了一礼之后便走了。 清音并没有在意秋玉堂的离去。人家能来就已经是对他这个曾经的东家的照顾了,现在他是南临的中流砥柱,随时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南临在其他地方还需要他的超强杀力,他自然不能一直留在这儿照顾难民。 清音带着这些人,继续向北,她现在只想带他们去清音谷。因为清音谷有阵法守护,一座清音谷可是有数十座大山的面积,容纳数百万人绝对不成问题。 人们怀着对他们的圣女的绝对信任,继续踏上了征程。 但是不是所有的流民都有清音带着他们走出困境。 在南荒,无数小国现在已经是尸横遍野。那些小国甚至有的还供奉着图腾,可惜有的图腾也拯救不了他的子民。即便这些图腾已经用尽全力了,但是强大的异魔总会盯上这些图腾。异魔不光食人肉,还对图腾的本体十分感兴趣。最终这些图腾的结局并非是被人忘记,而是死在了那些强大异魔的腹中。 而目前为止算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就只有大商,西楚,卫国,扶桑了。谁也不知道异魔之乱什么时候结束,每一个人都在盼天亮。至于那监造起巍巍太山的人,是否还会出世,许多人心中已经不再敢奢求什么了。 第616章 仙人法相 在南荒,无数小国或者部落现在已经是尸横遍野。那些小国甚至有的还供奉着图腾,可惜有的图腾也拯救不了他的子民。即便这些图腾已经用尽全力了,但是强大的异魔总会盯上这些图腾。异魔不光食人肉,还对图腾的本体十分感兴趣。最终这些图腾的结局并非是被人忘记,而是死在了那些强大异魔的腹中。 而目前为止算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就只有大商,西楚,卫国,扶桑了。谁也不知道异魔之乱什么时候结束,每一个人都在盼天亮。至于那监造起巍巍太山的人,是否还会出世,许多人心中已经不再敢奢求什么了。 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灾难下的人性,则最不能被考验。荀子主张人性本恶是有道理的,人在脱离了修养的外衣之后,所暴露出来的兽性本就是恶的一种体现。 异魔之乱这样大的天灾,就连山巅武夫也无法独善其身。然而这天下的山巅武夫拢起来又有多少呢?一位这样的强者,一天可以灭杀十个,还是一百个?如果开动大军,一旦不慎,数量庞大的军队就会成为那些异魔的养料,所以传统的战争模式在应对异魔时完全无用。 全天下的人联合起来,一天也难以灭杀十万异魔。但是那些异魔每天都会分裂繁殖出不下原数量一半的规模。按照这样的分裂速度,还不加以遏止,只需要十天,异魔的数量就会突破五百万。假如每天灭杀异魔五万以上,那异魔的数量就永远翻不上去。 这是一笔时间账,也是一笔数字账。 太山这边倒是一直都把异魔的数量压得下去,可是天下其他地方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比如三十六路诸侯国,现在谁也不清楚那里有多少异魔。一旦那里的异魔数量太多,而这些异魔又会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那里的天地灵气损失的速度会是爆发式的。也就是说大夏遗迹那种冰天雪地的场面,方外那万里黄沙的处境,就会出现在三十六路诸侯国。 可是现在谁会管呢?又有谁有这个本事管呢?各国朝廷?山巅武夫?还是天上神仙?倘若这样的灾难是这方天地自然发生的,那他们或许还能有办法,因为毕竟只要是在这方天地之内发生的任何事,都是他们能够理解的。但是这灾难是从外部来的,还是高于他们的智慧生命发动的,若是他们有办法那才真是奇怪了。 天下各地面对异魔的压力,可谓与日俱增,而且只要是人就会疲劳。 此时在燕地,原本不受控制的异魔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消停了下来。燕地缺少大规模消杀异魔的手段,他们又没有克制异魔的法子,数十万年来一直都倚仗大商作为应对异魔的靠山。但是偏偏这回异魔不去大商,跑到他们这儿来,顿时让燕地捉襟见肘。 不过一开始情况十分严重的燕地,半年下来却突然好转,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些当地的老百姓说,总是在夜里听到一股奇怪的哨声。异魔不会凭空消失,那定然是有什么高人出手了。 此时夜里,燕国东部某地,又响起那阵阵哨声。 但见无数异魔行尸走肉般向着某一处平原而去。平原上跪坐一少女,口含铜钱,徐徐哨声正从她口中发出。那些异魔听了这哨声,便着了魔似的朝着她而去。 这平原里已经伏了不知道几万异魔,以少女的本事,只能将这些异魔做到勉强催眠。若说是要将其全部灭杀,她还需要一件法宝。那件法宝还在龙虎山,她已经托一位朋友回大商去求援,但是过去了四个月,还不见她那朋友回来。这平原之上的异魔数量越来越多了,眼见这样的数量,少女也再难控制,谁也不清楚她那朋友究竟还会不会回来。 少女其实早已不再是少女,只不过模样如此。她叫张三可,黄正汤唯一的弟子,被认为是道门中兴之人。只可惜她现在极有可能会葬身这无数异魔之中。 抬眼望去,这水灵灵的姑娘就跪坐在草地上。距离她不到三步就是一圈一圈的异魔。这些异魔有大有小,大的能有一栋房子那么高,小的和一只猫差不多大。那巨大的异魔实力几近真灵上境,同张三可境界实力差不多,但是她不愧是十几岁就敢说自己是大天师的天才,竟然将这只巨大异魔哄得乖乖入睡。 要知道这么大的异魔,几乎只有在太山之上才能看得见。 异魔们来到这平原之后,就陷入了沉睡,同时它们在做着一种具有规律的律动,嘴巴里不断掉出黏液,腥臭扑鼻。 张三可在这异魔魔巢当中,一旦失去了对这些异魔的控制,可想而知她会遭遇什么。莫说这数万异魔,就是那一头最大的异魔,她也不一定能够从其口中逃生。 她还在死撑着,口哨声已经响了四个月了,没有一刻停过。她嘴唇上泛出丝丝血迹,所谓杜鹃啼血,莫过于此。她知道她会撑不住的,体内的图腾的力量虽说能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但是不休不眠地坚持四个月,几乎已经达到她的肉体极限了。 她仍然在等,因为她的那个朋友是守信的,绝对不可能一去不回。她有这个信心。 可是就在这平原边上,距离张三可不足千里地,一个面容猥琐,袒胸露乳,身材消瘦的年轻人,正躺在地上。他手握细剑,细剑之上,满布桃花。这正是当年与纪行有过一面之缘的桃花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花侠死了已经有四个月了,他就是张三可的那个朋友,张三可也一直在等他回来。他永远回不去了,张三可也注定等不到她师傅的增援。 这平原上的数万头异魔会在可见的未来将张三可撕碎,而后为祸人间。 张三可快要撑不住了,她的撑不住并非是意志已经不足够支撑她继续下去,而是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这样下去,她就会开始吐血,一旦体内的内伤加剧,离她肉身崩溃也就没多久了。她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是这数万头异魔一旦放出去,谁人来收呢? 几乎天下每处,都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大商坐拥十八位山巅武夫,可是即便全部放出去,他们也只不过能堪堪延长如今的稳定局面而已。在大商与天下各国的谈判桌上,谈判终于破裂,太山的增援是永远等不来了。而且此时大商皇帝还要求太山上的人撤回来。 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太山上坚守阵地的人想不通,明明能打,为什么要撤? 没人撤的,没人敢撤。太山之上的异魔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的异魔普遍水平在真灵中三境之上,甚至不缺少真灵上境,以及相当于山巅武夫的异魔。一旦撤掉,太山之上的众人缺少了阵法的保护,他们会被咬着打。走一截,咬一截,最后他们都会死。 但是从大商朝廷的考虑来说,或许撤掉是一个十分不错的选择。因为大商皇宫可以容纳一亿人避难,而这座皇宫是绝对不可能被异魔攻破的。只要还有人在,大商仍旧可以在下一个千年很快地就恢复元气。 当太山之上的人听说了大商朝廷的决定之后,所有人心都凉了。这里的人已经不再是为了活着而战斗,而是为了恐惧而战斗。他们不想自己被异魔当成虫子一样放进嘴里嚼,最后吐出一口的鞋袜。那样的场景他们想想就毛骨悚然。 人之所以要下葬,任何形式的下葬,其实都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肉身不被别的生灵吃掉。这是人类才有的文化,其实也是所有生灵的愿望。人在被吃的时候,心中的恐惧是超过一切死亡的形式的。所以人类在远古时期就有了墓葬文化,因为被吃掉而死,实在太恐怖了。任何生物都不想被吃。 现在太山之上的众人,什么仇恨,什么大义,他们都顾不上了。他们只是不想那么死。 人们麻木地使用着阵法,有的人的灵力都用完了,他还没有意识到,还在阵法前机械地摆弄着。直到身边的人拍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可以倒下了。 这样的暗无天日,什么时候是个头? 地面开始震动起来,随着一阵巨大的震动之后,又一次震动袭来。偏偏在这个时候,闹起来了地震。人们对这样的地震已经麻木,别说地震,就是现在出来一个神仙,他们也懒得多看一眼。 地震一共袭来了三十六次,这样强烈的震感,甚至将太山也晃动了。 这个时候,眼尖的人发现自西而来一道气墙,十分奇怪。等到那气墙越来越近,人们才发现那是一道威能恐怖的冲击波! 他们想不通这冲击波是怎么形成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以他们在这一瞬间做出的反应仅仅是背对着那道冲击波! 好在这太山之上的人最起码都是真灵境界的高手,那道冲击波还不至于把他们都吹走。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冲击波是哪儿来的? 随着冲击波过后,一股奇异的震颤充斥在了这空间当中,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胆都被晃了一下。同时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想要跪下一般。每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西方,甚至就连那些异魔都看向西方。 越往西北,地势越高,尤其是曾经的大夏遗迹,被称之为世界屋脊。此时的西方像是正在孕育着一个什么强大的生命一般,一道道奇异的能量涌动而来。 而后从西方高处传来一束光明。这光明照彻世界,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伟力。同时在那光明所在之地,渐渐卷起一道规模空前巨大的劫云。有人在渡劫? 渡劫是不可能渡劫的。 太山之巅,伴随着一阵风雷电闪,噼啪一声!出现了一个背负八卦转轮的男人! 男人看了看太山惨状,而后拔出伤刀,随后白焰从天而降,不过一瞬间,延绵十万里长的太山山脉上全是这样的炙热火焰在燃烧! 宫部等一众山巅武夫终于可以歇歇了,他们看着那个身影,从心底里发出敬意。 背负八卦转轮的人自然是纪行。纪行一手掐莲花印,一手托底,背后显现出他那巨大的仙人法相。法相庄严圣洁,不过就是和家家户户张贴的门神的风格长得有点儿像。随后法相发生变化,无数的头以及手钻了出来,却见一条条佛家谛听真言从这无数只手中捏出,而后如箭矢般射向各地。 纪行抬头,背后的法相一同抬头,他看向天外,随后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寰宇之中。 现在全天下的异魔数量早已超过十亿之数,只不过都藏在各个角落没有暴露而已。光是方才他捏出来的真言还不能做到全部灭杀。 纪行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他背后的巨大法相开始无限膨胀,直到近乎和这整个世界差不多大时才停止了膨胀。 这个时候天下人都看着这天上的仙人法相,震撼无比,口不能言! 纪行将合十的双手微微分开,而后他那伤刀之中的白焰被他汲取了一丝到了双掌当中。只见他右手捏作莲花印,将其缓缓向着这方世界一压。他背后的法相,同样伸出无数只手,同样结印压向这天地各处。 正在燕国死撑的张三可,突然发现她头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印,同时那若隐若现的白焰正压在手印之中蓄势待发。她哪里还不明白?登时她便停下吹奏,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张三可刚刚停下吹奏,那最大的异魔便醒了过来。随后数万异魔相继醒来。之后它们都发现了天上的巨大手印,于是开始对着天空怒吼。 “轰!” 手印微微倒退一丝,同时向着这方圆千里喷射出炽烈白焰! 第617章 灭杀 纪行将合十的双手微微分开,而后他那伤刀之中的白焰被他汲取了一丝到了双掌当中。只见他右手捏作莲花印,将其缓缓向着这方世界一压。他背后的法相,同样伸出无数只手,同样结印压向这天地各处。 正在燕国死撑的张三可,突然发现她头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印,同时那若隐若现的白焰正压在手印之中蓄势待发。她哪里还不明白?登时她便停下吹奏,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张三可刚刚停下吹奏,那最大的异魔便醒了过来。随后数万异魔相继醒来。之后它们都发现了天上的巨大手印,于是开始对着天空怒吼。 “轰!” 手印微微倒退一丝,同时向着这方圆千里喷射出炽烈白焰! 在这方世界,能够被称之为无上神兵的,都有其特殊属性。这些特殊属性有的是人为赋予,有的却是天生如此。就如伤刀,便是老天爷给饭吃。只要沾了伤刀的重伤效果,伤势便会无限扩大。因为那白焰会一直灼烧伤口,并且将伤口溢出的灵力最为养料,伤势过重的情况下,除非截肢,别无他法。 那数万刚刚苏醒的异魔,只不过对着那一只手印发出了一声怒吼,就被这粗逾一里长的白焰吞没。 焰柱直径达一里,是什么样的概念?刹那间方圆千里无路可逃,处于焰心的大异魔,更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压力可不是心理压力,而是真正的气压。不过一瞬间,大异魔便被这白焰死死拍在地上,背上好比多了百万斤重担!将它压得抬不起头! 很快这千里地都开始琉璃化,因为这些异魔已经被这白焰烧化了。与此同时,天下各地都是这样的手印,正在向下喷吐着粗逾一里的白焰。还不到盏茶功夫,这个世界就清净了。绝大多数异魔都被纪行以这种非常手段清楚,只有一些散布在人类社会当中的异魔,纪行不能这样粗暴地一杀了之,所以暂且让这些异魔活着。 当他解决了绝大部分数量的异魔之后,他开始分神千万。如今他已然有了绝对的仙人实力,连渡劫都能躲过去,这分神的实力也没有一个是弱的,最差的也有山巅武夫的层次。 然而在凡世的人们,他们眼中的纪行却像极了一个大魔头。 因为纪行的法相实在太诡异了,仙不像仙,魔不像魔。他的法相的皮肤是惨白的,伴以黑色符文的纹路,黑板两色的反差极为强烈,尤其是在皮肤泛出荧荧白光时。然而他身周却绽放出灿烂金色,活脱脱就是佛门金光。 此时千万个分神化作一道道黑白两色的光柱,落到天下各地。而后这些分神开始了他们各自的清理任务。不到一天的时间,那些藏在人类社会当中的异魔也一个个被清楚干净。但是仍有一部分异魔附着在人身上,而这些人通常都还没死。这是很棘手的事情,因为这些人总会被异魔吞噬的。 不过纪行也不是全无办法,他把这些被异魔附身的人全部挪到了太山。之后他召回分神,亲自到了太山。当他一落地,这方世界就又开始汇聚劫云。纪行不耐烦,一掌向天轻轻一推,他背后的八卦转轮便挡在了他的头顶。劈吧,随便它劈。 因为这个世界是不允许飞升的,所以一旦有人的实力触及到这里的天花板之后,这个世界就开始死命地劈这个人。这是写入了这个世界的法则当中的,纪行很清楚,所以他根本没打算渡劫。而且就算他想渡劫,这劫雷也根本不会停下来。除非是那劫雷已经消耗了这个世界太多能量,不得不消停一阵子。 以纪行现在对于世界法的了解,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他将转轮抬上天,这是他身上最硬的东西,可以实化出体,也可以虚化入内,用来扛劫雷再方便不过。 但是最多只能抗三下,三下以上的话,就会对他的实力产生巨大的影响了。好在这劫雷要想降下来还需要不短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纪行给那些被异魔附身的人做一次“大手术”了。 他改造人体的本事,在秋玉堂身上就有比较好的见证。此时面对这数十万被附身的人,纪行站在原地根本没有什么动作,之间那些人被异魔附着的部位就已经变得一片血肉模糊。他现在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又害不害怕什么的了,直接很野蛮地就开始干起了活。 于是这些人有的是小腿上被挖出来一只异魔,有的是腹部,有的是后背,有的是下阴,甚至还有的是从脑袋里挖出来的异魔。以纪行的手段,只要这些人先前还活着,过了他的手,这些人就死不了。当他急匆匆做完这一切之后,天上的劫雷已经劈了两下了。 不等让这些人恢复元气,纪行随便甩下一点儿他刚刚提振出来为数不多的仙灵之气,“宫部,过来统计这些人都是哪儿的。” 之后他便急匆匆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天外。 就在这时,第三次雷劫只差一点儿就落下来了。待纪行来到天外,急忙汲取胸膛上挂着的极品灵石恢复元气。严格地来说,他现在还不算仙人,至少不算天界承认的那种仙人,充其量算个散仙。但是与散仙又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散仙是脱离天界的世界法宇宙律修炼而成的,只要脑子里有天帝那两套规矩的概念,这个人一旦成仙,天界就会将他接引过去。所以纪行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不是仙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实力绝对是仙人才有的了。 解决了这一开始的异魔之乱后,纪行还有一件事要做。就在破境之时,他已经猜到了大商皇宫底下藏的是什么东西,等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得赶紧去把那三分龙气放出来,不然的话他一回去就会一直挨劈。 纪行抬头看向天外,现在他已经能看清那赤贯妖星是个什么东西了,那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恐怖邪恶气息的兽类。巨兽离他的距离之近,大概只要几个月就能撞上面了。纪行深刻地知道他现在远远不是那巨兽的对手,甚至他现在连做那巨兽的对手的资格也没有。 看起来那巨兽起码在魔徒当中也算是中等水平了,纪行现在不过刚刚晋入地仙,还连个山岳之基都没弄好,怎么是那巨兽的对手? 极品灵石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海量的灵气,纪行又将这些灵气转化为他身体当中仙灵之气。这个过程十分缓慢,至少纪行自己认为很慢。因为按照他的想法,补满仙灵之气最多不能超过三个时辰,但是眼下却是没个十天八天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他毕竟还没有一方大岳作为依托,修行速度慢可以理解。等他将大商皇宫当中的龙气放出来,再把太山炼化,要是运气好能得到这个世界的三分认可,他的修行速度可以提升至少十倍。 十天晃眼而过。 此时的大商皇宫之内,尚敬帝齐安正在与一众大臣,还有其他国的使臣欢饮庆祝。庆祝的原因当然是异魔之乱被平息,而平息异魔之乱的人,正巧是商人。可以说尚敬帝齐安脸上,也是大大的有光。原本困扰他们上百万年的异魔之乱,如此轻易便被纪行平息,岂不是说将来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那被异魔附身的数百万人,其中有不少还是各个部落,小国的首脑,这时这些人也被允许在大殿以及大殿之外落座。各国对大商如此的气派以及趾高气昂,简直恨得牙痒。但是他们也无可奈何,谁让这大商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仙人? 他们已经将纪行当作仙人了,许多地方甚至开始为纪行立生祠,烧香供奉。纪行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为他立生祠,对他有什么好处。等过一段时间,他便知道他可以看到数百亿上千亿的人的想法,到那时,每个人的经历,智慧,都会成为他修炼的一种捷径。这将会对他对于世界法的修行大有裨益。 纪行看得到这个时候大商皇宫正在拉着他的名号扯大旗,不过也确实是在对他表达尊敬。可是他要的是大商皇宫底下压着的龙气,这个事怎么好给大商百姓交代呢?那底下的龙气一动,大商的灵气会散出去至少三分到天地各处。也就是说纪行要是这么干了,那就是在挖大商的祖坟。可要是不这么干,不光他应对那天外异魔没有半点儿把握,就连这方世界最后也会成为那异魔的盘中餐。 纪行想了会儿,觉得不用管大商皇帝怎么想。因为自己一旦问了,那就是在自找苦吃。有句话说得好,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到时候他干脆脸皮一厚,直接撬了大商皇宫,反正这些皇帝或者其他的什么高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只是这个宴,他也不知道会开到什么时候,不过他也不打算立马动手,必要的面子还是给大商留点儿。 此时的大商皇宫之内,可谓是一片祥和,其乐融融。只有钦天监提司仍旧愁眉不展,因为他看到天上的赤贯妖星还没有消失。这就意味着异魔之乱从根本上来说还没有结束。可是大商皇帝现在急着邀功,他也没有办法。 提司大人看着天上那一片虚无,只能将所有期望寄托在纪行身上。如果纪行真的能阻止这一切,他是什么也不顾了。 在无相界,古由王朝现在还不知道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古三渐已经破境入虚。不过他们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因为古三渐没有修成上通国教的本事。上通国教的本领,数千年来只有上一代国师掌握了,国师当然是对外宣称对弟子古三渐倾囊相授。然而实质上国师在这一点上也留了一手,他不愿意他的弟子能拥有他的特殊能力。所以说古三渐还要查查他师傅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与祈言道天保持联系的。 只是就算古三渐一直都没有查到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当他在进行高水平的悟道的时候,他总会和那些心境抵达虚境的大能者产生一丝微妙的联系。而这些大能者大多是来自各方道天的牛人,所以古三渐如果一直没能琢磨透怎么联系祈言道天,说不准别的道天也会注意到古由王朝。 其他王朝对古由王朝虎视眈眈已久,若非忌惮古由王朝能与一方道天保持联系,说不准这些王朝早就与古由王朝开战了。古三渐心中很明白这一点。当他埋在他师傅留下的典籍里找了将近一年也没有找到任何上通国教的只言片语之后,他终于决定暂时放弃修行这种传讯之术。 要想保证古由王朝不受刀兵之灾,除了拳头大其实真的没有别的好说的。尤其是他现在根本没有联系国教的本事,而且说不准很长一段时间都做不到。那他还不如趁现在修行功力。倘若他能将功力修到真正的虚境,那些王朝也没法对他们产生实质性的威胁。 只是……功力怎么修炼呢?古三渐知道大乘期的功力怎么修炼,也知道从虚境界时,功力怎么修炼,但是抵达虚境之后,怎么修行功力却成了一个大问题。首先他师傅肯定是没有教他虚境之上的功力修行的,而且他师傅也没有必要教这个。其次是古由王朝也很少有虚境之上的人还在修炼功力的,因为这需要海量的资源,甚至有可能会拖垮一国。那他修行功力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最后古三渐觉得,似乎自己应该练练杀伐之术了。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都在修心,对于杀伐之术的涉猎,早在他尚处于大乘期时就已经停止了。也就是说他要是和人产生了争斗,还以曾经那老一套的思维应敌肯定是不行的。 第618章 皇城之下 大商尚敬帝齐安,连续举行了十日大宴,宴上极尽奢华,彰显大商国威。可是待到肴尽酒冷,宴会散去,提司大人不管不顾地就找上了他。 如今的尚敬帝已经六十岁了,年龄再加上四十年的帝王生涯,让他早已不能满足于万事求助于大臣。他也想像先帝那样,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但是目前为止,似乎真正能让他拿得出手的政绩,并没有什么。其实也不怪他,因为他不像他老子那样。 太庚皇帝的条件实在太过优厚。先是有宋千会撑腰,后有宫部守护左右,再加上他脑子也好使,能做出来那么多些事情也不奇怪。但是齐安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陷入皇权争斗的漩涡,能坐上帝位还是靠他老子遗留下来的福泽。再加上这一众大臣的能力实在太强,他齐安要是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新东西,很难做到引领群臣。 不过异魔之乱这等困扰天下百万年的天灾,在他的任上结束,这就是他最大的功劳,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而且他很庆幸自己一向对纪行保留了足够多的尊重,不论如何,将来史书上记载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定然会题上他尚敬皇帝这一笔。 此时尚敬帝齐安坐在他的龙椅上,志得意满。旁边一小太监轻声道,“提司大人求见。” 尚敬帝知道了那位提司大人,按照辈分算应当算他的祖宗了,所以他现在也没法说不见了,“宣吧。” 不一会儿,提司大人便来了。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因为提司大人要说的是尚敬帝齐安最不想听的消息,而尚敬帝齐安,又在等提司说出来。一向提司大人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过了很久。 “异魔之乱还远没有结束,赤贯妖星仍在天外,纪行虽然成仙,但是他也可能应付不下来。”最后提司大人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齐安明显是不相信的,“你是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可是异魔都没有了,甚至就连附着在那些人身上的异魔也没有了。我还是相信纪先生。” 提司大人淡淡地道,“异魔是没有了,所有人都看得见。大商又大宴十日,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及大商的霉头,毕竟现在我们的大商,可是有一位仙人。谁会在这个时候触及大商的颜面呢?” 齐安沉默了一会儿,“那……异魔之乱还会再来?” 提司大人道,“按照上一次异魔之乱的状态,至少还要再来一次。不过这些真灵境界的异魔,对于纪行而言,来了和没来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依照他的手段,就算一次性爆发十亿级数的异魔之乱,他也能在一天只能尽数抹除。但是怕就怕,一年之后。依据经验来看,一年之后赤贯妖星消失,或许那个时候就是我们最大的挑战。” 尚敬帝齐安想了会儿,“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提司大人道,“极有可能纪行会战死。一旦纪行战死,我们就等于失去了最后的防御。” 尚敬帝齐安道,“难道没有他,我们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吗?” 提司大人道,“是的,没有他,我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此次如果不是因为纪行化神成功,这天下已有的亿级数的异魔,会在十天内暴增到一个我们不敢想象的数字。如果没有他,依照那个数字,也就是说十天内我们就会全国戒严。之后大商的最后堡垒只剩下皇宫。在那之后,我们将会进入漫长的寒冬,因为异魔会汲取海量的天地灵气,还会吸收掉来之不易的热量。等到那时,赤贯妖星消失,这些异魔就会进入一个休眠期。在这个休眠期当中,我们的世界会损失难以估量的资源,其中包括,灵石,灵脉,矿物,水,以及各种珍稀本草。” 尚敬帝齐安道,“你怎么知道的会失去这些?” 提司大人道,“因为以前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千年前的方外,是全天下最有名的灵脉所在地。在那里的仅仅不到两州之地,储存着五分之一个大商的所有灵石。但是三年之内,方外的灵脉就被吃空了。之后赤贯妖星再度升起,等到赤贯妖星已经消失,我们的人才敢出来。彼时的世界,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异魔,因为大部分异魔都化成了沙子,其中的能量却不知去了哪儿。但是即便是这些零零散散的异魔,我们清除起来也极其费力。” 尚敬帝齐安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上一个千年,你们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提司大人道,“种粮食,种树,种草。大量的囤积粮食,以求短时间内产生更多的人口。当我们有了人口之后,一切就都好说了。随后我们会经过一个长达三百年的与残存异魔抢资源的时期。在这一段时期,有可能会在任何一个角落里发现异魔,凡人根本就不是这些异魔的对手,甚至反而会被这些异魔当作宿主。因此在这段时期,我们会尽可能地教这些凡人武功,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具有自保的能力。等到五百年后,大商才可以说有了恢复元气的可能。一直要恢复八百年,才能达到与上一次异魔之乱相差不多的国力。” 尚敬帝齐安道,“这么来看,似乎到最后也能恢复过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提司大人无情地揭露,“西处,那么多荒漠,再往西,卫国以北,出现冰原。但是那冰原还没什么,至少人去了,活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可是,再往西北走,一路深入腹地……皇帝陛下,你知道为什么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山巅武夫乱走吗?” 尚敬帝齐安眯着眼睛,“为何?” 提司大人惨然一笑,“走得多了,就不是乱走了。我们失去了很多,很多。我们的天下,这是我们的世界,她就像一个蛋一样,但是现在,天外的赤贯妖星,正在吃这颗蛋。只不过它吃这颗蛋的办法不是煮熟了剥皮吃,咱们的皮太厚,太硬,它磕不动。所以它换个法子,给咱们这个壳里放了一顿寄生虫,虫子吃了咱们的东西,再把这些东西运出去。这一百万年来,咱们一直都在被吃。” 尚敬帝齐安终于听明白了,“那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儿应对的法子吗?” 提司大人冷笑,“怎么应对?我对天外有异魔存在的这回事,还是纪行告诉我的。一百万年来,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天外有什么,天外是什么,还以为这样的灾难是天灾,每时每刻我们都在把自己的血泵送出去,交给天外异魔。每一千年,我们都在把脑袋埋在泥里,屁股露在外边。异魔来了,我们害怕得什么也做不了。我们的实力太低下了,智慧也太低下了。我们用了一百万年的时间,只学会了怎么骗老百姓相信这样的天灾总会过去。这就是我们一直都在做的事。直到纪行出现,他告诉我,天外有异魔,实力强大,智慧高明,不论从哪一个层次来看,咱们都不是那异魔的对手。能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全靠老天爷眷顾。” 尚敬帝齐安又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那依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提司大人道,“不惜一切代价支持纪行,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尚敬帝齐安最不喜欢听到这种话,于是不咸不淡地道,“难不成他要这皇位,我也得让给他?” 提司大人哈哈大笑,“你终于猜对了。他就算要这皇位,你也得双手奉上,不能有一丝迟疑!” 尚敬帝齐安怒目圆瞪,“你大胆!祖宗留下的基业……” 不等他说完,提司大人便道,“祖宗为什么留下这基业,我来告诉你吧。这皇宫底下压着天下三分气运,才有这坚不可摧的皇城。正是因为这三分气运,化作的九龙护卫大商,才有了数十万年来大商的无可匹敌。但是今天不一样了,这个世界该有真正的主人了。” 尚敬帝齐安盯着提司大人,似乎是想看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只凭你这几句话,朕就可以治你的罪!你会被处死的!” 提司大人摇摇头,“大商皇帝,你了解地太少了,”他拿出丹书铁券,而后一手虚托,这丹书铁券便到了尚敬帝齐安手中,“你仔细看看这丹书铁券上写的是什么,大商开国皇帝已经在这上面明说了,等到有整顿乾坤的人出现时,大商皇宫之下的龙脉,自然就该让出去了,不管他是不是皇家人!这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大商开国皇帝糊涂了,而是怕了。我知道他肯定是怕了,建立大商的时候他就怕了。这么强大的气运压胜,别说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就是放在大商这么大的一个国土之上,也够大商维持数十万年的强大了。因为史实就是我们的祖宗,他放弃了背负气运与天外异魔一战,所以他将这三分气运放在了这皇城根底下,等一个人来取。这就是大商。” 尚敬帝齐安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他喃喃道,“数十万年的基业……难道就是因为他放弃了……才有的?” 提司大人道,“要听真话的话,其实他不是放弃,他是根本就没有胜算,一丝胜算都没有。六十万年前,这天地选择了他,但是他不够聪明,没有本事把这个事定下来。所以他在咱们脚下埋了下来。咱们脚下,那三分气运,还在他身上。我们一直都在说,咱们这皇城地下埋着的是图腾…… 他笑了笑,“确实,他就是图腾。他把自己变成了图腾,那三分气运一直在他身上。然后他把自己描成了一条黑龙。他以为龙是祥瑞,能压得住这三分气运。但是我从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他早就已经被压死了,不是被皇宫压死的,而是被那气运撑死的。皇帝,现实点儿吧,你这个时候放开点儿,大商还是大商,倘若你一直贪念这个椅子,怕是等到纪行知道了皇宫底下的秘密,他就要来抢了。” 尚敬帝齐安大怒,“他敢!” 提司大人摇摇头,“他有什么不敢的?他连化神这条绝路都敢碰,他连天外都敢去,他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尚敬帝齐安腾地站起来,“不,纪行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权力没有任何贪念,这么些年下来,他要是对这把椅子有兴趣,早就在想办法了。他不会要我的皇位!” 提司大人淡淡道,“他的确是不会要你的皇位,但是他要你的皇权,怎么办?” 尚敬帝齐安眼珠子上已经有了血丝,这四十年的帝王生涯让他不容许自己的权威受到一丁点儿挑战。但是现在在他眼前的是高他数千个辈分的祖宗,他又能说什么?他说,“他为什么不要我的皇位,却要我的皇权?” 提司大人道,“皇权分两种,一是皇宫之外的,天下人都喊皇帝的那种皇权。二是这皇宫之内的生杀大权。你受到威胁时,这皇宫之内你可称无敌,这是这高墙大院给你的实力,实力的源头来自这底下的三分天下气运。现在纪行只要得到这三分气运,他面对天外异魔就多三分把握,你给不给?” 尚敬帝齐安犹豫了,“倘若是……有人欲谋害与朕?” 提司大人摇摇头,“在皇宫之内,有辛椎守着你,谁有那个本事谋害你?”他手一招,尚敬帝齐安捏着的丹书铁券便重新出现在他手中,“我今天之所以这么晚还来找你,就是为了提醒你这件事。如果你大方点找纪行过来一唔,再把这件事给他说清楚了,或许将来还会为大商攒下不少福德。如果他主动过来问你要,你给了,或许大商还会维持几万年强盛。如果他来了,你舍不得一切,那大商之覆灭,就在眼前。” 第619章 圣旨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只有一只孤独的小舢板在漂流着。小舢板并没有帆,看起来像是随着洋流而动。 一个模样年轻的武士跪坐船头,他身着衣袖极其宽大,一身素白,腰间挎剑。数年之间,他的实力越发深不可测。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拥有他人不可知的气运与潜力。伊贺天正决定照顾老去的六道二十年,他自然不会食言。 此时的六道已然有了一些神智,而且变成白痴的六道,似乎并没有失去他的慧根,不管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可以这样说,当六道在琢磨任何事情的时候,只要稍微给他一点儿时间,他总能想出个头尾出来。因此在六道实力通天时,伊贺天正是他的弟子,在六道已经变成了白痴之后,伊贺天正发现自己还是有很多东西都能从六道身上找到答案。 六道身上的恶性与慧根,是几乎达到了寰宇星辰的级别的,因为他本来就是魔沼蛙的后手。当他散功之后,他的恶性与慧根并没有散去。剥离一个人的本质,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一件事。伊贺天正不知道自己一直守着的人,是这个世界的终结密码,是连通魔沼蛙炼化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层筹码。即使现在的六道已经没有了任何功力,但是他洞悉一切的能力依然还在。 伊贺天正跪坐于船头,面向天地,背靠六道。何为势?天地为势。何为气?六道之气。如今伊贺天正的心越发平静,手中的剑刃,也越来越稳。凡他所过的海域,莫说妖物,就连异魔也不敢近。 只见海天一色,分不出何为天何为地。倘若倒过来看,这海面倒映过来的天,倒像真实的天,那静止不动的苍穹,却犹如大地所托起的海。水泄万里,二天一流。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一蓝一黄,好比皇天后土,自那小舢板向外荡出,延绵向无尽的远方。伊贺天正就快要摸到宋千会他们那个境界的门槛了。 宋千会他们那个境界,正是依靠天地之势,或者为天地所承认,也就是曾经宫部所说的神格。梅生则是在探寻生死之道的过程当中,对于世界法的认识到了一个极高的点,才有了那般伟力。伊贺天正却是因为身后的六道。 但见天边云气扰动,伊贺天正睁眼,对身后的六道淡淡道,“我去去就回。” 随后他化为一道流光,破开水面消失在了这边。 大约十个呼吸的功夫,伊贺天正停下来。他眼前之人踏波而行,正是消失已久的明神弥彦。 伊贺天正十分不解明神弥彦为什么这么小心地来找他,“明神,找我何事?” 明神弥彦一如既往地神秘,“有件事我要对你说,离六道远一点。” 伊贺天正没有反驳他,“说说你的理由。” 明神弥彦道,“我的直觉。” 伊贺天正道,“很抱歉,我已经答应他,说要照顾他二十年。” 明神弥彦道,“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杀了他。你只说照顾他二十年,没说保他性命二十年。” 伊贺天正道,“他现在只是一个老头子而已,何必赶尽杀绝?” 明神弥彦道,“他很危险,是我见过最危险的人。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清楚吹雪和他的关系,我也以为我能够制住吹雪,但是吹雪消失了。在我眼前无端无由地消失。你知道吗,我怀疑白骨哀与六道还有吹雪有关。如果不能制住他们二人,我怕将来会铸成大错。” 伊贺天正道,“如今大商纪行成了一位圣人,他自然有办法阻止白骨哀。前些日子你也看见了,全天下的异魔都消失了,甚至包括大和的。他有这等大手笔,你还担心什么?” 明神弥彦淡淡地道,“你不听我的,这是我早就料到的。不过,伊贺,你知道我从未有过对你们任何恶意。我做的都是对的。打从长谷离开大和开始,我对六道和吹雪的怀疑就开始了。吹雪或许是六道的女儿,又可能不是。谁知道呢?大商纪行要散了六道的功,这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连大商纪行都要这样做,你仔细想想,倘若真的让六道寻到一个契机,将来的事怎么办?” 伊贺天正虽然现在功力很高,但是说实话他对于未来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是没有思考的。过了会儿,伊贺道,“虽然你说了这么多,但是我说过会照顾这个人,就不能食言。如果你非要刺杀他,可能我就只能拦住你了。” 明神弥彦看了看伊贺,眼神十分失望,“你已经强过我一线了,要想从你手上杀死六道,怕是我已经做不到了。但是伊贺,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伊贺摇头,“我从不后悔。” 此时的大商,尚敬帝齐安正在提司大人的引领下,到了大商皇宫最核心的地底。在这悠长幽静的地底,存在着规模及其庞大的地宫。很少有人能来这地宫,因为来了这地宫的人,除非已经触摸到了大商权力的绝对核心,否则绝对不可能让他再出来。这里是大商的最大秘密。 提司大人对尚敬帝齐安道,“大商最大的底蕴,就在这皇宫之下压着的九龙。大商开国皇帝,号为玄龙帝,他有天下三分气运傍身,端的是天下无敌,可惜之后他后来背叛了这方天地,选择了创建一个全新的强大王朝,大商。之后他知道自己压不住这三分气运,便将自己锁在这地宫之下。庞大的地宫,又有着他难以翻动的重量,再加上地宫之上的由黄金打造的皇宫,他再也出不来。他将自己变成了不是图腾却胜似图腾的东西,直到今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提司大人带着尚敬帝,一路向下,终于到了他们要看到的那里。 这里是一个悬浮在虚无之中的宫殿。宫殿之庞大,远胜方外三山。而且这宫殿根本就没有根基支撑,完全悬浮在虚无当中。 提司大人弹了一只小石子,小石子嗖得一声射入宫殿之下的虚无,却在一瞬间触发了什么东西。那一片虚无当中顿时卷起滔天的能量涌动,登时光华大作,无数禁制符文好似万亿蚁虫在翻腾滚动,可惜这些能量都被这地宫死死压制,不能泄出半分! 随后在那黑暗的虚无当中,在那些符文禁制之后,两朵巨大的红色烛火亮起。只见一阵黑影窜动,犹如大蛇一般。 提司大人对尚敬帝齐安道,“这便是玄龙,也是炫龙帝,我们的祖先。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说他死了也不为过。他一直在这地宫之下,为这座皇宫,为你这帝王,提供着几乎无限的力量。” 尚敬帝齐安道,“那你的意思是,朕要把他放出去?” 提司大人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那无尽的黑暗当中的炫龙帝真身。 尚敬帝道,“这玄龙如此生猛,而且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旦放出去,他要为祸人间怎么办?” 提司大人掏出来那丹书铁券,看着这物事上的文字,“所以他打造了这个东西来压他,只要手持此物,再宣读他当年颁下的圣旨,多半都能让他消停下来。玄龙帝之强大,远超你我想象。这世上也只有纪行有那个本事将他压制住。” 尚敬帝皱眉,“你的意思是朕要请纪先生进来,然后将朕大商数十万年的根基拱手相让?” 提司大人对他道,“在你眼里,帝位是如此的珍重,但是对于玄龙帝而言,创建大商却是他的懦弱之举。你就干脆这样想,这个帝位本来就是我们的祖先取巧来的,这三分天下气运也原本就不属于我们,我们强占了它数十万年,难道还不够吗?现在请纪行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让纪行代天伐敌,却并非是对纪行的一种恩赐。” 尚敬帝齐安毕竟不是提司大人这种活了两千多年的老人,他还难以从数十万年的跨度上理解历史与得舍,“大商会失去很多……” 提司大人道,“失去九龙气运,的确会失去很多,不舍此物,就会失去一切。我们这一次是无限接近于胜利了,倘若这一次能够成功,当可守大商之后基业。你仔细想想吧。” 尚敬帝齐安站在这里,凝望着这大商的核心,一动也不动。他因为也习武,身体素质要比凡人强得多,这么一站就是一整天。提司大人也在这里陪着他站了一整天。这一夜谁也不清楚尚敬帝齐安在心里做了多少权衡,想了多少事情。 最后他对提司大人道,“请纪先生,入宫吧,如果你能请得到的话。” 提司大人争得了他的同意,当即拿出丹书铁券,闪身到了皇宫之外,向天宣读旨意,“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仙人纪行入宫!” 丹书铁券从来没有请过仙人,这东西就像这天下三分世界法的一个阵眼,从来请的都是属于这个世界可控的人或事,至于这个世界不被允许的仙人,是从来没有请过的。于是就出现了有趣的一幕。 纪行只觉自己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召唤,同时这方世界对于他的承认只在一瞬间便达到了一个顶峰。纪行一步踏出,直接到了大商皇宫,头顶的劫云却是只见凝实,却不见成型。他看到了提司大人,心下知晓肯定是他说动皇帝了。 于是纪行进了皇宫。 提司大人看着纪行,捧起丹书铁券,单膝跪地,朗声道,“请仙人接旨!” 纪行接过丹书铁券,但见他眼眸当中闪过无数画面,有关这个国家的建立以及玄龙帝的一切,他全部都明了了。 提司大人对纪行道,“现在就全看你的了,大商已经拿出了一切能够拿出的,至于别的东西,你也用不上。纪行,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我们不能在失望了!” 纪行看着这个人,“你老了很多。” 提司大人并没有说什么。似乎是的,短短一年时间,他的心已经老了很多。原本他一直都掌握着这个天下的大多秘密,但是现在承受这个天下秘密的人已经不再是他了,他需要寻找一个传人了。 纪行手握丹书铁券,依照这几十万年前的圣旨的指引,一路到了皇宫之下。 他见到了尚敬帝。 纪行刚入地宫,便察觉到了那玄龙所在。他感觉到了那玄龙实力绝不下于他,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涌入这玄龙体内。他不得已显露出脑后的八卦转轮,露出仙人法相,登时他便显得神圣无比,金光灿灿,哪里还像个凡人? 尚敬帝齐安看着纪行,已经完全呆滞,他喃喃道,“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纪行飘到尚敬帝身前,眼眸中散发着淡淡金光,“授你长生怕是暂时还办不到,但是可以让你多活三百年。” 随后纪行伸手,一掌按在尚敬帝头顶,一丝仙灵之气便注入其中。 尚敬帝齐安登时白发转青,脸上的皱纹消失不见,精神得如同一个少年一般! 纪行对尚敬帝齐安,仍旧如同当年一般,“齐安,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尚敬帝齐安面对纪行,百感交集,“纪先生,前些日子,你还显露法相,叫醒了我。” 纪行道,“这皇帝好做吗?” 尚敬帝齐安摇头,“太多顾忌,很多事都不能做。纪先生,你教过我的那些东西,我都记得,只是看起来,似乎我并没有达到你所期望的那样。” 纪行道,“你能想通这一节,我已经很满意了。这三分气运,是我借的,借的总会还。大商的基业是你祖先打下来的,那也是大功一件,至少在一次又一次的异魔之乱中保留了这方世界的许多实力。若非如此,这方世界早就不再承认大商了。” 尚敬帝看了看那漂浮的地宫,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纪先生,你已经成为了仙人,你说说,我们会赢吗?我之所以想这么久,无非就是不知道结果……” 第620章 看破(上) 纪行道,“这皇帝好做吗?” 尚敬帝齐安摇头,“太多顾忌,很多事都不能做。纪先生,你教过我的那些东西,我都记得,只是看起来,似乎我并没有达到你所期望的那样。” 纪行道,“你能想通这一节,我已经很满意了。这三分气运,是我借的,借的总会还。大商的基业是你祖先打下来的,那也是大功一件,至少在一次又一次的异魔之乱中保留了这方世界的许多实力。若非如此,这方世界早就不再承认大商了。” 尚敬帝看了看那漂浮的地宫,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纪先生,你已经成为了仙人,你说说,我们会赢吗?我之所以想这么久,无非就是不知道结果……” 纪行手一伸,尚敬帝齐安眼前便出现了浩瀚寰宇。齐安还不明所以,转身一看,没想到这地宫之内的一切都一寸一寸地变成了漫天星辰。这种体验,有些类似于皇宫内的星宿宫,但是齐安知道星宿宫里的都是假的,都是雕刻出来的,而这里看起来,似乎就是自己正置身宇宙一般。 他完全明了了,“难道这里就是天外吗?仙人们都住在哪里呢?” 纪行道,“这里没有仙人,仙人们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紫微帝星了吗?他们很可能就住在那里,但是我们只能看到一点儿微弱的星光。” 齐安被这美丽景象震撼,他连动一动都不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坠落到了不可知的深渊。实质上他仍在地宫之内,只不过纪行使了障眼法,让他以为自己正置身于寰宇之中而已。 齐安痴痴地道,“那你可以带我去看看紫微帝星,去看看仙人们的住所吗?” 纪行道,“我原本以为只要到了天外,天界就在我们这个世界的高处,但是等到我出去了之后,才发现天界仍在很遥远的地方。而且仙人也不是那么容易遇见的,至少在我出去之后,目所能及之处,没有看到半点儿有与我类似之处的人或物。如果真有,或许只是我发现不了,因为我毕竟还是太过羸弱,发现不了太多。” 齐安十分惊讶,“你已经贵为仙人,怎么还会羸弱?” 纪行道,“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已经足够强大,但是对于这茫茫寰宇,我还是太过微不足道。虽然有了仙人的本事,但是并没有得到天界的认可,也没办法借天界的力量去做很多事。所以可以这么说,我最多算个散仙,不在仙班之列。” 随后他指了一个方向,对齐安道,“看到了吗,那就是赤贯妖星。虽然它看起来散发着红芒,就像一颗星辰,但是它是一个十分古老而又强大的古生物。这个古生物就是魔,它是真正的魔。我与它之间的差距,真如繁星之于皓月。最起码我不能做到自身散溢出来的光芒能够传到这么远的地方,依然如此耀眼。但是它做得到。你问我能不能赢,不如问我能不能活。” 齐安沉默了,随后他道,“纪先生说的,是谦逊之言?” 纪行摇头,“谦逊之言只是有实力的人才能够说的,我没有那样的实力。我们这个世界已经被那魔物侵蚀了数十万年,而我修行才多少年?一百年?六十年?抑或是四十余年?它睡一觉的功夫都比我修行的日子要长,齐安,你想想,我怎么对付得了它?” 齐安知道纪行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他与纪行之间相处的时间虽然说在他如今的整个人生当中不算长,但是他对纪行的了解却很深。他知道纪行从来不说废话,也从来不干无谓的事。 “那当你得到这大商的……气运之后,你会有几分胜算?”齐安顾虑地问。他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了。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虽然贵为大商皇帝,他却并没有超出凡人的智慧。 纪行道,“能够多加一成。我至少是已经有了仙人手段,有了这天下气运,风雨雷电听我号令,万般草芥飞禽走兽奉我为主,万物一心,自然能多加一成。” 齐安听到只有一成,颇为无力地道,“那之前有几成……” 纪行摇头,说得是斩钉截铁,“一点也没有。” 齐安感觉腿都站不直了,“万般草芥,飞禽走兽,奉你为主……”他已经重获年轻的身体竟然显出一丝老态,“可是我皇帝!” 纪行十分无奈,“我没说不让你继续做皇帝,也对你的帝位没有任何兴致。皇帝可以号令千军万马,可以让无数百姓跪下,却不能做到号令四时,调动天地。我要的不是皇帝帝位,而是地仙之能。真正的地仙,脚踏大地,背负山岳,命有天轮,可号令风雨,可调动四时,端的是无比的厉害。我现在并没有位列仙班,也没有属于我的仙邸,所以还不是真正的地仙。” 齐安大概明白了什么,“如果你成为了真正的地仙,会怎么样?” 纪行道,“如果我走到了那一步,说能够击败那魔物,可能极有难度。但是它只要进来,我就能让他出不去。打不过它是真的,但是守住这方世界却是绰绰有余。” 齐安又动起来了自己的那点儿心思。过了会儿,他好似欲言又止的样子。纪行已经成了仙人了,说实话,他根本不用猜,只看齐安浑身的血液流动就知道这个人的所有心思,比摄魂术还准,“我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不会太长,也不会做这个世界太久的主宰。你是皇帝,我完全尊重你的皇位,也完全尊重你对于这个世界所拥有的权力。” 齐安现在是十分的尴尬,他的心思被纪行这么看破,讲实话让他十分的难堪。尤其是他作为帝王,最忌讳臣子看破他的心思,要是臣子对他的心思猜得又准,还肆无忌惮地说出去,那可是要杀头的。只是纪行不一样,他现在毕竟是仙人。齐安就算再愤怒,当他碰上纪行的时候,也只是无能狂怒。 第621章 看破(下) 齐安现在是十分的尴尬,他的心思被纪行这么看破,讲实话让他十分的难堪。尤其是他作为帝王,最忌讳臣子看破他的心思,要是臣子对他的心思猜得又准,还肆无忌惮地说出去,那可是要杀头的。只是纪行不一样,他现在毕竟是仙人。齐安就算再愤怒,当他碰上纪行的时候,也只是无能狂怒。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齐安只能道,“我并不是在忌讳你,也从来没有忌讳过你……” 他这句话说完,连他自己都不信。纪行并不在意这些细节,“齐安,你先去安排一下皇城的戒备,我可以等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一到,我就要进那地宫了。” 齐安也不在意纪行直呼其名,虽然他贵为帝王,但是纪行已是仙人,论身份,凡间帝王有时候并不如仙人。 提司大人适时地出现了,随后他将齐安带了出去。纪行便留在这地下,等待着他们做准备。他要做的事,是要汲取大商数十万年的国运,也是天下气运。一旦他做成这件事,大商皇宫的穹顶自然没有了力量来源,届时这座天下最稳固的皇宫就会变得什么也不是。 所以对于大商而言,皇宫的空虚没准会带来一系列的国防问题,不可不设防备。 纪行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准备,说实话给得有点儿少。不过大商最大的防备,不就是他自己吗?有他在的大商,没有任何国家或者朝廷敢胡来。不过该有的一些流程还是要有的,虽然大商遇袭他不可能坐视不管,可是大商朝廷的某些人可不会这么想。有一句话说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一旦等他去往何名椿要他探寻的那些深远寰宇了,大商可就指望不上他了。 纪行在这地下静坐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曾经尝试着与那玄龙帝进行交流,但是很遗憾,似乎这玄龙帝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意识的死物。以他现在的本事,可以轻易将大商九州夷为平地,对付这玄龙帝,说实话,不说十成把握,至少十二成是有的。虽说他探查到这玄龙帝所蕴含的能量与他差不多,但是有意识的活物和没意识的死物,完全是两回事。 三天已过,纪行轻声道,“皇宫周围已经布置好了吗?” 此时的皇宫,已经是真灵高手满天飞,天地玄黄四个铜人镇守皇宫四角。连一向不出世的吴妙可,陈丹青此时也来到皇宫,这二位作为大商元老级别的超级强者,已经没有什么人认识他们了。之所以他们会出世,无非是担心纪行事不成,反倒毁了这大商九州。 轩辕,太阿,湛卢,赤霄四剑稳立大商皇宫之上,这四位悬在天下武夫头顶的绝世强者,莫说是天下人,就连大商的绝对强者也已经没有再见过他们这四人的真面目了。哪怕是到了此时,他们显露出来的也只不过是四把剑而已。 辛椎此时正伴随在齐安身侧,他作为皇帝的绝对亲随,自然不可能离皇帝太远。而且一旦真的出了什么事,纪行一个不慎没压住那三分天下气运,以辛椎腰间的那把刀,不说能镇住那万分之一的毁灭性恶果,至少是保下皇帝性命绝对没有问题。 被纪行抓回来的风自易,不知不觉间竟然也成了山巅武夫。这个在当年只有真灵八境的时候,就能堪堪与真灵九境第八转金身的大拿刚正面了,如今修成真灵九境金身九转,其本身实力早已经不知道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要继续为大商卖命。 在方外消失许久的谢林,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今天他却出现在了这皇宫之外,那一切都好解释了。作为曾经大商四大铜人之一,正如纪行当初所怀疑的那般,他一直都是大商留下的暗子,说是暗子也不太准确,他算得上是守在方外真正意义上的“典狱长”。 钦天监提司,这位存在于世间最阴暗一面的强人,自然始终如一地守着这座皇宫还有那个院子里的所有秘密。他身后是无数钦天监监卫,个个身着莲衣,黑压压一片。 还有许多从未现世的绝对高手,此时都陆续出现,这说明大商的底牌绝对不是一直以来显露在天下人眼前的那样。不说别的,就说这一群一群的山巅武夫,单拎一个出去都能震慑一国了。不过如此多的山巅武夫,也才配得上大商坐拥那三分天下气运。 宫部此时并不在皇宫,而在监视着全天下。虽说让他留守京城,再合适不过,因为他毕竟是禁军统领。但是如今宋千会不在,边防空虚,也只能让他外出震慑了。 可以这么说,如今的大商皇宫,阵势可谓空前的强大。但是任凭他们如何小心,倘若是真的出了什么篓子,他们合力也没办法阻止什么,最多是多救几个人罢了。 不过这些人若是全部外出对全天下进行震慑,怕是这天下诸国光是做噩梦都会做上好多年。 远在这八十一州世界之外的黎过,此时也是轻轻点头,“看来他发现了问题所在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倘若不出问题的话,他大概能守这方世界至少一千年。不过按照那魔物的性子,莫说是一千年,就是一百年也够它提心吊胆的。” 山岳祭司道,“黎过上仙,那散仙不过刚刚凝聚转轮,怕是不会是那魔物的一合之敌啊。” 人仙黎过摇摇头,“此言差矣。此人每一步都似乎有高人在暗中布局,他可不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而是一个十分强大的仙人在给他铺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我有些好奇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了,也很好奇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他还有句话没说,他当然知道天界一直都在布局,为的就是产生足够多的变数,但是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怎么也不像是天界的布局啊。 第622章 大推演仙术 远在这八十一州世界之外的黎过,此时也是轻轻点头,“看来他发现了问题所在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倘若不出问题的话,他大概能守这方世界至少一千年。不过按照那魔物的性子,莫说是一千年,就是一百年也够它提心吊胆的。” 山岳祭司道,“黎过上仙,那散仙不过刚刚凝聚转轮,怕是不会是那魔物的一合之敌啊。” 人仙黎过摇摇头,“此言差矣。此人每一步都似乎有高人在暗中布局,他可不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而是一个十分强大的仙人在给他铺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我有些好奇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了,也很好奇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他还有句话没说,他当然知道天界一直都在布局,为的就是产生足够多的变数,但是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怎么也不像是天界的布局啊。 可是如果不是天界布局,那到底又是谁在布置着这一切呢?黎过感到疑惑。他贵为人仙,就是在如今的天界,虽说地位无法与神明相提并论,但是他毕竟是出自无语天宫,论资历还是相当厉害。 所以说,他考虑问题的角度,还是古仙人那一套。因此在黎过眼里,亿万寰宇的格局依旧是天帝仍在时的那样。他认为现在的天界,完全就是被另一群神明控制住了,古仙人与古神明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换血之后,他们这些老牌的神仙已然在天界失去了话语权。因此所有牵扯到天界的布局,应当都是现在控制着天界的神明或者仙人做的。 可是现在这八十一州世界的纪行,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当然不会想到,也不会相信这里的纪行会与无语天宫有关。因为对于他来说,宫主已经彻底被抹杀了,死于魔主与天界诸神的默认当中。而且何名椿消失,曾经支持宫主以及天帝的那些老牌神明,也都一个个地沉默。这就让黎过在潜意识里认为,老牌神明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所以黎过就觉得纪行这个人的出现十分的诡异。 现在的亿万寰宇,不论是散修还是天界门生,都讲究一个看背景。如果你的出身是某位帝君座下的一个分属灵界,那你几乎可以在大多数地方横着走。因为这就是背景。 但是纪行在这个地方,可以说毫无背景。黎过也是亲眼观察了这么久才发现纪行应该是有他人布局才会有这样的成就,可以这么说,天界众神守在紫微帝星俯瞰寰宇也没办法看出来纪行这里的一丝异样。因为纪行的成长,除了快一点儿,说实话没有任何值得人注意的地方。要不是黎过是出身无语天宫,原本职司就是收录寰宇事迹,他也看不出来纪行的异样。 至于别的神仙来了这儿,说不定一眼扫过就走了,根本生不出一丝怀疑。 就比如那魔沼蛙,它虽然身为魔徒,也知道很多如今这寰宇之中的猫腻,但就是想不到它如今的头号大敌纪行会是仙人落笔。 在黎过眼中,那个小世界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风暴雷霆不停歇的世界背面,此时不再是一片混沌。这说明这个世界开始有主。当一个世界拥有了主人之后,为这个世界提供无限能量的背面,就会慢慢地趋近于有序化。 比如他黎过的仙邸,在他的世界背面,生长着一株兰花。这一株兰花,就很能体现他的功力了。很多仙人,就连天仙的仙邸,世界背面也不一定能生长出一株实物。大多数天仙的仙邸,都选择了几个字组成的一段名称,或者干脆就蕴养了自己的兵刃。 可以说他黎过能被这山岳祭司如此尊重,可不光是他有人仙的境界,还源于他的本事。不是所有人仙都像他那样能有一个世界作为仙邸的。很多人仙就连脱离自己的本岳都难以做到,更别说将一个世界作为仙邸了。一些比较强大的人仙,才有本事脱离自己的本命山岳,从而实现天地从游。 人仙脱离了本岳所在,这已经算得上是仙力高强。黎过这厮不光脱离了本岳所在,还能将一个世界作为自己的仙邸,最关键的是还能将自己那个世界的背面实化为一株兰花,而非简单地选择自己的兵刃或者几个字,这就大有天仙的本事了。 可以这样说,如今的很多天仙,与黎过一战,也就五五开的样子,就因为他有一方天地作为根基。 不过这些对于黎过这种古仙人而言,似乎只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们古仙人就喜欢琢磨时间去做那些看起来费力不讨好的事。以他的年纪,在如今那些帝君座下的门生眼里,他们早就能修成天仙几近于大圆满的地步了。所以看起来黎过似乎只是一个年龄很老,实力不怎么样的仙人。 实则在他们这些老牌仙人眼里,他们追求的可不是一味的杀力。老一辈的仙人因为深受天帝,道祖,释尊的影响,他们更愿意去探讨寰宇当中的秘密,尤其是如何让自己更加契近于道。黎过在修行自己的世界上,花了很多功夫,就是因为数百年前长期受那三位大神的影响。不过他虽然杀力不如很多后起的天仙,但是论起寿元,还有智慧,他绝对是那些后起天仙拍马都赶不上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如果说那些没有修行自己的世界的天仙,或者说没有做到像黎过那样将自己的世界背面实化为物的地步,基本上这些天仙的寿元不会有黎过十分之一长。 可以说,黎过对于世界法和宇宙律的理解,远远超过那些后起的天仙。他甚至还对已知的世界法宇宙律拥有自己的独特看法与见解,这就与那些后起天仙区别开来了。时至今日,他没有一天是通过主动修行功力来提升自己的境界的,全部都是顺其自然。如果让他将自己对于这寰宇与各方天地中的疑惑全部解决,他甚至可以做到一步入天仙。功力,对于他这种潜心于道的仙人而言,实在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所以那山岳祭司明知道有很多天仙存在,但是他就是很想跟在黎过身边,这就是原因。 只是现在的天界,很多帝君的座下门生,对于修行这件事,已经将功力看得比境界还要重要了。这也没有办法,这些天仙的产生就是列位帝君为了迎接即将有可能爆发的大型之战做的准备。他们原本生下来就是为了战斗出现。 论起那些后起天仙的杀力,或许黎过遇到有些天仙还不是对手,但是只要那些后起的天仙对他不敬,他有十万个法子让那些天仙知道除了他们的帝君,这天界还有很多需要他们敬重的东西。 只是黎过身为无语天宫的古仙人,不愿意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的恐怖而已。但是山岳祭司却是完全能够理解黎过的厉害。 黎过开始盘算起来纪行的胜算,他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开始为纪行担心起来。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变化。 一位人仙的算力,已经十分强大,何况还是黎过这种古仙人在进行计算。当他算了差不多十个呼吸,他就已经看到了未来一甲子在这里有可能会出现的十万种结局了。这十万种结局当中,纪行只有不到十次能够击败魔沼蛙。 而这十次,还是建立在黎过将自己的智慧转嫁在纪行身上的结果。纪行是不可能在刚刚成了散仙,就有黎过的智慧的,所以说如果纪行没有更多的底牌,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能够正面击败魔沼蛙。 但是在那十万种结局当中,纪行却有九万多次都能将魔沼蛙阻挡在外至少一甲子。这就是纪行被这方天地承认的巨大好处。 最后黎过认为自己还没有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算进去,他觉得纪行是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的。所谓天命之子,便是像纪行对齐安讲的那样,脚踏大地,背负山岳,命有天轮,可号令风雨,可调动四时。届时一旦魔沼蛙与纪行开战,那便是在与这整个世界为敌。 这回黎过照样算了大约十个呼吸,没想到只出现了不到一千个结局。胜利天平几乎是在一瞬间向纪行那儿一边倒。九成的结果都是纪行将魔沼蛙引到世界边缘,随后给出致命一击。只有很少的几率会失败。 黎过觉得还是不够,他决定破例“看”一遍那个世界。 山岳祭司自然察觉到了什么,十分惊讶地道,“黎过上仙,您这是要……出手了?” 黎过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使用的是大推演术,这种大推演术,承自神明之间广为流传的推寅绝。大推演术莫说是人仙,在天仙当中也是属于一种禁忌。因为一旦使用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仙术,他所推演的那件事,极有可能会在现实当中顺着他的心意进行下去。 也就是说,他虽然是在进行推演,但是当他推演过后,那件事几乎就会顺着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开始发展了。当然了,这都是建立在他推演的事物等级,远远低于他在寰宇中的地位的情况下。 而作为神术推寅绝,更是不得了。当初天帝就是用的这神术,一手建立了神圣秩序,亿万寰宇由着天帝的心意运行至今,可谓惊悚。 黎过要是用了大推演仙术,以他的能力,就算他再小心,多多少少也会对那个世界产生一丝微妙的影响。他心里很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就是想要看看事态发展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于是,他看到了一切。 魔沼蛙,纪行,八十一州世界,天地气运,以及那方天地的一草一木,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这次推演,竟然一直都在持续下去,没有一点儿要停下来的意思。而且他看到的那些结果,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不过就他目前所见,纪行失败的几率,可以说高达百分之百。因为他看到了有关六道的一切,还有六道的那个疑似女儿的吹雪,那是魔沼蛙投在这个世界的漏洞。 他也看到了陈丹青笔下的徐侠客,以及徐侠客将来极有可能挥出的那一击仙人一剑。 他甚至还看到了逐渐向着八十一州世界靠拢的梅生。是的,梅生这厮竟然凭着自己的本事慢慢地回来了。黎过不禁动容,这说明梅生对于世界法的理解,甚至不亚于那些帝君门生。一个凡人能修行到这一步,还是在没有师承的情况下,真可谓是天纵奇才。 纪行对于八十一州世界的气运仍在进行着不断的汲取和转化,同时世界背面也在越来越趋向于有规律的一面。正是这样的变化,不断地让纪行那一丝胜利的希望变得有可能会出现。但是黎过知道,纪行要是不彻底解决六道与吹雪之患,就算他将整个世界作为自己的仙邸,也绝对不可能击败魔沼蛙。 黎过不愿意再推演下去了,最后他叹一口气,“唉,这孩子……到底还是那魔物的智慧胜他一筹,但是他能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极为不错的了。” 山岳祭司十分惊讶,“黎过上仙,连您使用过大推演仙术之后,也无法对事态产生逆转?” 黎过摇摇头,“大推演仙术虽然强大,但是那毕竟是一个世界,而不是一个王朝。若是一个王朝,我心意一动,那世事便是随我所想而变。可是那个世界,牵扯到了仙人与魔徒的战争,偏偏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我原以为那孩子掌握了那个世界,就足以拒敌,没有料到那魔物早已留下一记极深后手,将那个局变成了死局。就算我心里希望那孩子能赢,大推演术在这种死局当中,也是无法产生任何撼动的效果的。” 山岳祭司看得出来黎过似乎很希望纪行胜,但是他深知黎过的脾性,“黎过上仙,或许顺其自然,还会有转机的吧。” 黎过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决。 第623章 炼化(上) 山岳祭司十分惊讶,“黎过上仙,连您使用过大推演仙术之后,也无法对事态产生逆转?” 黎过摇摇头,“大推演仙术虽然强大,但是那毕竟是一个世界,而不是一个王朝。若是一个王朝,我心意一动,那世事便是随我所想而变。可是那个世界,牵扯到了仙人与魔徒的战争,偏偏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我原以为那孩子掌握了那个世界,就足以拒敌,没有料到那魔物早已留下一记极深后手,将那个局变成了死局。就算我心里希望那孩子能赢,大推演术在这种死局当中,也是无法产生任何撼动的效果的。” 山岳祭司看得出来黎过似乎很希望纪行胜,但是他深知黎过的脾性,“黎过上仙,或许顺其自然,还会有转机的吧。” 黎过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决。 大推演术是不会错的,就目前而言,他几乎就可以为纪行判死刑了。魔沼蛙现在在魔徒当中,也算是中上层次,毕竟炼化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转轮每转一格,就意味着对宇宙律的理解高了一个层次,同时将这个层次体现在了他的功力当中。对宇宙律的理解的每一个层次,也就是转轮转动的一格,还对应着六十种变化。只有将每一格的这六十种变化全部悟透,还能有足够的仙灵之气作为补充,才能够将转轮转动一格。 可以这么说,地仙这个境界,一共有三千六百个子境界,每一个子境界,都意味着功力的突飞猛进。魔沼蛙的功力大概相当于地仙修满两千个子境界,而纪行却连一格转轮都没转动,也就是说他才堪堪修成了那么一两个子境界。由此可见,纪行与魔沼蛙之间的实力差距。 他要想现在就正面与魔沼蛙刚硬的,那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他有一个便利,那就是他的天时地利实在太好,这个世界对他的承认几乎是没来由地顺利。尤其是在他拿到了丹书铁券之后。他现在在大商皇宫之下的地宫,可谓是干得轰轰烈烈,颇有气吞山河之大势,但是在黎过眼里,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因为他知道,如果纪行再不去解决六道以及吹雪的事,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但是纪行又不是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又怎么能够像黎过这样洞悉全局呢?倘若让他有黎过的视角,那什么都不用说,他肯定马上跳出去砍了六道和吹雪。但是现在的他好不容易才摸索到应该获取这方天地的认可,至于六道之事,在他眼里,已经是过去时了。 诚然,纪行做事可谓是滴水不漏,直到今天没有犯过一点儿错。他之所以在黎过眼里会输,不过是因为他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魔沼蛙对他的实力压制几乎是全方位的,纪行能将自己勉强抬上与魔沼蛙能够作对比的实力天平上,已经是相当的厉害。 黎过观察着,随后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纪行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背面,那风暴雷霆渐渐归于平静与存在规律之后,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很清楚,纪行现在只是一个地仙,是绝对没有能力承受将一个世界作为仙邸的。只不过纪行身为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仙人,世界背面的狂暴能量会因为仙人的存在而出现一些较为规律的运转,以达到能够更好地为仙人提供能量的目的。 要想将世界背面的狂暴能量,实化为一个符文,或者图案,或者实物,或者某些神秘古老的符号,那必然要将这个世界炼化为自己的仙邸才可以。魔沼蛙折腾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将这个世界炼化为自己的府邸。它因为是魔,所以修行方式与仙人不一样,体魄强悍得能和天仙比一比,所以它不用等到相当于天仙的境界才能炼化世界,直接“大口吞”就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但是纪行如今的状态,更多的还是偏向于仙人那一脉。因此对于炼化世界这个事,就要循序渐进,慎之又慎,不然的话很容易爆体而亡。因为仙人更注重修心,不像魔那样一味地炼体。 可是纪行现在在做的,似乎正是魔道的那些操作! 不等那世界背面转化完结,黎过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地断定,纪行他娘的就是在炼化这个世界!因为那世界背面已经开始出现了实化的迹象! 越是强大的仙人,他的仙邸背面,越是趋近于平静。有的天仙当中的顶尖强者,比如叶圣南,他的仙邸背面与正面的状态,若不是那背面是一个繁奥符号,几乎看不出来任何差别! 因为走近叶圣南的仙邸之后,就会发现他的仙邸正面,无非存在着无数生命。而走近他的仙邸背面,则会让人以为自己正置身于一个一望无际的平面组成的世界。 黎过自然是不如叶圣南这种能和神明攀上关系的强大仙人的,但是不代表他知道的就比叶圣南少。 此时他眼中的纪行,正在干一件前无古人,也许也是后无来者的大事。他连八卦转轮第一格都没填满,就要干天仙当中修行有成的强大仙人才干的事!黎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出手干预一下,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颠覆他对修行的认知。敢干这种事的人,要么是强大无比,要么是愚不可及。 而纪行现在看起来,似乎怎么也不像是个强者。 黎过不禁摇头,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纪行的结局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纪行应当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爆体而亡。一个世界就算再小,其中蕴含的能量也不是一个初入地仙的小仙能够承受的。倘若纪行有完整师承的话,他一定知道炼化一个世界的危险,至少黎过这么认为。 但是真实的纪行的想法,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干的危险性呢?他从来不是好高骛远之辈,只是看到了魔沼蛙,清楚了自己与它的差距而已才会这样做。 第624章 炼化(中) 黎过不禁摇头,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纪行的结局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纪行应当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爆体而亡。一个世界就算再小,其中蕴含的能量也不是一个初入地仙的小仙能够承受的。倘若纪行有完整师承的话,他一定知道炼化一个世界的危险,至少黎过这么认为。 但是真实的纪行的想法,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干的危险性呢?他从来不是好高骛远之辈,只是看到了魔沼蛙,清楚了自己与它的差距而已才会这样做。 黎过不禁自嘲一笑,确实,那不过是个修行数十年的孩子,虽说看起来有高人在暗中布局,但是这孩子却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可笑自己居然还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以为能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随后黎过便道,“走吧,这里的故事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出意外的话,那孩子最多十日就会惨死。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耽搁不起太多时间了。” 山岳祭司自然不敢说不行。而且他也知道黎过要做的是怎样危险的一件事。有关无语天宫的真相,百万年前那场浩劫,这数百万年间天界的沧桑巨变,却没有在这亿万寰宇当中留下只言片语。历史的真相不该就这样淹没在浩荡的时间长河当中。尤其是他黎过出身无语天宫,干的就是记录寰宇事迹这事,没有人将那段真相记录下来,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但是做这件事离天界太近,很容易被那些心怀鬼胎的诸天神佛看出来,他黎过只能向着极其遥远的宇宙深处飘荡。这一飘,就是在沉睡当中度过了一百万年。他花了一百万年才从天界到了这午托星域,可见午托星域与天界之间的距离,是一个怎样的天文数字。 事实上别说他黎过,就连白芙这样的神明,也是以纪行的存在为参考,通过时间定位进行寰宇跨度上的大型挪移的。否则那些神明要想从午托星域抵达天界,不连续挪移个几十年上百年,那也够呛。 若是无事还好,碰上急事了,等你挪移几十年过去,啥都晚了。 可是黎过并没有诸神的本事,他能挪移这么远,靠的就是命长。他不惜将生命的一部分专程用来进行这种枯燥无味的远距离挪移,为的就是将自己心中的那个执念实现。 等到后来者发现了他记录的那些事,不一定会对后世产生巨大的影响,但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应该被人忘记。 其实很多事物都是这样,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过。死去的古生物会留下化石,古人会留下思想和文字,图腾会留下自己的灵魂与另一种存在形态,仙人会留下自己的画像,神明会留下自己的信仰。无语天宫就是将这些人或事,全都记录下来。可是当无语天宫不复存在之后,谁来记录无语天宫的存在? 在无语天宫浩如烟海的文字背后,是一位天神,八十一真神,一千零二十四位天仙,十万人仙,以及数不清的地仙在进行着无休止地整理翻译。尤其是那些扎根于凡间的土地,山神,河伯,几乎全都是无语天宫进行记录的基础。 他黎过身为无语天宫人仙之首,没能保住无语天宫那十万人仙也就罢了,就连那些地仙他都没能护住。也不怪他一睡就是一百万年。换谁也承受不起这样巨大的打击。 他却不知道,他的宫主这时候正在那方小世界里苦苦挣扎,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而且目前看起来,似乎纪行距离爆体而亡也不远了。 黎过走了,他还要去更远的地方。因为这里毕竟还有人烟存在,他要去的是一个不存在生命迹象的遥远星系。不过午托星域就已经足够远的了。以黎过的本事,再挪移个几千年,就能抵达他理想中的地域。 在黎过已经离开相当远的距离之后,已经是十天之后,此时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纪行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背面,那些趋向于有规律的狂暴能量,并没有散开。想来此时纪行还在硬撑。他原本认为纪行最多只能撑十天,看来是他低估这个人了。不过就目前来看,纪行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因为纪行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背面,并没有变得越来越有规律,反倒是还不如前几日。这说明这个世界正在缓慢脱离纪行的掌控,一旦那世界背面彻底化为无序状态,也就意味着纪行被炸成了一片沫沫。 黎过知道,大局已定,便不再回头。 此时的纪行,真是有苦难言。他早知道这方世界被那魔沼蛙炼化了一百万年都还没弄出个头绪出来,他竟然妄想在短时间内成为这方世界的主宰。此时他确实后悔了。但是现在纪行又骑虎难下,一旦他稍有松懈,他肯定会被这个世界的巨大能量在一瞬间撑成碎片,而后爆发出来的恐怖威能会在极端的时间内席卷整个大商。那些山巅武夫或许还能活下来一大半,但是大商的所有真灵高手,以及其他人或物,绝对没有一个能留全尸的。 倘若他老老实实地汲取了那三分天下气运,而不是要一口吃一个大胖子,他可能还有很多机会。或许之后他也能发现六道与吹雪之间的不对劲。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整个世界的巨大能量,开始溢满他身上的每一个微小粒子,同时开始推动他的八卦转轮。他修行世界法与宇宙律时日尚短,截至目前为止,他不过领悟了十几个子境界。尽管他现在正在全力将身体当中过剩的仙灵之气散出去,但是象征着地仙境界的三千六百个子境界,那三千六百个玄奥符文,仍然在以每天一个的速度开始点亮。 这样的修行速度倘若是正常的,那是什么概念?那便意味着只需三十年,他就能修成天仙大圆满!可问题就在于他只给自己的八卦转轮上篆刻了十几个象征着相应子境界的符文,一旦功力超过了自己应有的境界太多,他会被炸死的! 第625章 炼化(下) 整个世界的巨大能量,开始溢满他身上的每一个微小粒子,同时开始推动他的八卦转轮。他修行世界法与宇宙律时日尚短,截至目前为止,他不过领悟了十几个子境界。尽管他现在正在全力将身体当中过剩的仙灵之气散出去,但是象征着地仙境界的三千六百个子境界,那三千六百个玄奥符文,仍然在以每天一个的速度开始点亮。 这样的修行速度倘若是正常的,那是什么概念?那便意味着只需三十年,他就能修成天仙大圆满!可问题就在于他只给自己的八卦转轮上篆刻了十几个象征着相应子境界的符文,一旦功力超过了自己应有的境界太多,他会被炸死的! 现在的纪行要想活命,只有两种情况能保下他的性命。一是有人为他灌顶,在一天之内将他的境界硬生生拔高到天仙的地步。二是有人能够替他承受这样庞大的能量,但是相应的这个世界的主宰也会变成那个人。 整个地仙大境界,分为六十个轮转,每一格轮转又有六十个符文。因此地仙大境界,有三千六百个子境界。 当地仙晋升人仙之后,他紫府之内的白色转轮,就会多出一层金色转轮。整个人仙大境界,也分六十格转轮,每一格转轮也有六十个符文,因此人仙之境,同样有着三千六百个符文。但是人仙境的每一个子境界,需要地仙境界的八卦转轮,轮回整整三千六百转,才会填满人仙境界的一个符文。因此人仙一共拥有三千六乘以三千六百个,也就是一千二百九十六万个子境界。 这就意味着纪行的八卦转轮要在一天之内填满至少一千二百九十六万个子境界,他才能抵达天仙之境。 也只有当他的境界到这么高的层次时,他才能炼化这个世界,并且还不能说是很稳妥。除非他也像黎过那样愿意花几百万年的时间琢磨天道。 他要想毫无顾虑地炼化一个世界,只有将自身修为推到天仙大圆满。而天仙大圆满拥有的子境界可就海了去了。当人仙晋升天仙时,会在第二层的金色转轮之外,再添一个巨大无比的紫色八卦转轮。 象征着天仙的紫色八卦转轮,每转一轮就会提升一个子境界,内里的金色人仙八卦转轮就要转整整三千六百转。而最内的白色地仙转轮,就要转一千二百九十六万转。 天仙同样拥有六十格转轮,每一格转轮,又有六十个符文,共三千六百个符文。白色地仙转轮,轮回一千二百九十六万转,填满天仙一个符文。因此天仙大境界拥有四百六十六亿五千六百万个子境界。 天仙大圆满就是这么一个宏大,浩瀚的巨大境界。如果让一个人从地仙开始修行,就算他每天都飞速地提升着自己的境界,一天修炼十个子境界,他也要修满一千两百多万年才能够修成大圆满。但是就连修成天仙大圆满的“福禄寿”三仙,他们的寿元也才不过八千万年,这还是最长命的天仙。一般的天仙根本活不到五百万年。 所以很多仙人修行到了一定的层次,就会进入天人五衰的阶段。不是他们悟性不够,没法再继续修行了。而是他们的大限已至,自身修为的增长跟不上衰老的速度,自然就会死去。 总之天仙是一个极难修成的境界,因此那些帝君才会想了个,不断转世重生累积功德感悟,不再重视他们的寿元,而是重视他们的杀力的修行法门。这样虽然能够在短时间内产生数量庞大的天仙,但是他们大多只是修行他们帝君留下的功法,这样的功法通常被称之为帝经。 因此他们对于世界法和宇宙律的感悟,永远都限制在他们修行的帝经功法当中。而且就算他们想要琢磨功法之外的天道,以他们凡人的智慧,那是在痴人说梦。只有等他们成为天仙之后,才有可能对帝经之外的东西进行思考。 但是成千上万世的转世重生,这些天仙深受帝经影响,绝大多数没有办法再对天道生出更多感悟。只不过他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修成天仙,这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毕竟很多古仙人时至今日都没修成天仙。其中就比如黎过,他是不到大限,绝不提升功力的。 由此可见仙人的修行是多么的艰难。 纪行要想在一天之内拥有天仙的境界,除非是一方帝君亲自来为他灌顶。但是他纪行又不是哪家帝君的亲戚,那些帝君也不是专门做慈善的,谁会没事跑过来专门为你灌顶?再说了,有钱人丢出去个几百上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可能不痛不痒,但是他凭什么这么干?一旦这么干,都伸手向他要银子怎么办?而且你把银子花完了,又不会怎么钱生钱,这银子不是白给了? 这就是那些帝君为什么不直接无差别地对他那些座下门生提振功力的原因。对于天神而言,他可以很轻易地在一天之内将上百万人的功力提振到天仙境界。但是这都是纸糊的老虎。这些一天之内成长起来的虚胖的天仙,对世界法和宇宙律的感悟都只有一个大概轮廓,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运用这些法则,更谈何能有什么战斗力? 而且这样做,极有可能造出一大堆心性不稳的天仙,一旦这些天仙被魔界蛊惑,那可就是精彩极了。因为这些天仙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个强大的魔物。 魔不能永生,但是他们的寿元又比仙人要长。等到他们成了魔王,虽说仍然不能永生,但是至少他们能够从魔头变成相当于真神的魔王。 所以天界不打算在极短时间内造出一大批的天仙,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怕就怕造出来的这些心性不稳的天仙投了魔界,结果之后就成长为相当于真神的魔王。那众神可就真是在给自己找对手了。 因此尽管天仙难以修炼,众神仍然愿意花费上十万年,百万年地去培养一个天仙,这就是其中原因。 所以纪行现在想要让人为他灌顶那是不可能了,那有谁愿意为他承受这整个世界的能量呢?方才离去的黎过倒是完全有这个本事,不过黎过一直都打着不惹事不生非,一心将无语天宫的惨痛历史记录下去的念头,他就算再看重纪行,这个时候也是不可能出手的。 现在纪行只剩最后一个子境界没有被点亮了,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天的时间。这一天一过,万事皆休。 他还有什么办法吗? 纪行全身上下每一个粒子都在向外激射着白色光线,汹涌的仙灵之气正在不断地往地下涌动,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不行了。这一切到这儿就算是结束。 他站起来十分平静地笑笑,真是奇怪,自己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现在感觉非常舒服,因为组成他肉身的每一个粒子都充盈着庞大的能量。 他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仙灵之气从来没有充沛过,他很强大,最后一个子境界也要被点亮,等到那个子境界被点亮,源源不断的能量就会冲进转轮之上他还未篆刻出相应子境界符文的地方,然后那里会储存海量的仙灵之气,之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他汲取能量的进程,狂暴的能量会一泻千里。 然后他的八卦转轮就会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而他又没有魔物的强大体魄,身体并不能承受这样巨大的能量。届时很快他的八卦转轮的转动就会在一瞬间超过三千六百转。他的功力会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被推到人仙的境界。但是一整个世界的庞大能量还会继续冲击他的转轮,下一个瞬间他的第二层转轮也会没命地开始轮转。 失控的八卦转轮,会随时爆发出相当于人仙一击的巨大力量,而纪行的体魄只不过还在初入地仙的层次。他会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被自己失控的转轮炸成碎片。 所以说,纪行距离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远了。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他可以只获得这方天地的一部分控制权,并没有想成为这整个世界的主宰。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将炼化范围扩张到太山之外后,整个世界都开始有了反应。他很明显地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现在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压根没有人来帮他。 他冲出了地宫,不顾守在皇城的一众高手的注视,一路到了太山之上,随后他走到太山之巅。 太山之巅已经处于天外。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造出来这么一座大山,如果他完全离开了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就会在一瞬间趋向于无序化,也就是说那些狂暴的能量会在极短时间内席卷半个天下。但是如果他不离开这个世界,等他爆体而亡,他所爆发出来的能量照样能毁灭一个大商。 所以现在他站在这太山之巅,可谓是一个两全之所。他既可以安心赴死,又不至于会影响这方天地。 纪行手中捏着丹书铁券,在地上画了一个圈,随手一招,他便把狗子,老邢,甲让,还有小貂圈了进来。 这四个家伙看到纪行仙气飘飘,他们也高兴得很。于是一个个装模作样地作揖,像是挖苦似的,又像是有点儿惧怕地对纪行问好,“拜见仙人!” 纪行笑着摇摇头,而后道,“倒是忘了老牛。” 然后这个圈子一瞬间扩大了一倍不止,这回老牛也进来了。老牛一看纪行,扑通就跪了下来,流下牛泪。 老邢他们知道纪行还是没变,就对老牛道,“嘿!牛兄,你不用怕他,他可还是咱们的家人呢!” 哪料到青牛开口,竟然颤抖着说话了,“糊涂啊……” 老邢他们察觉出不对劲,但是却并不清楚老牛说糊涂是什么意思。纪行摸了摸老牛头上的旋,“牛兄,我知道你本事大,当年是我眼拙,看不出来你的厉害,现在明白了。你知道稍后会出什么事,照顾好他们。至于红晨那丫头,我就不见他了。” 老牛与道家渊源颇深。论起道行,它应该是这天下第一大妖。论起修为,它比梅生走得更远。论起杀力,十个宋千会也比不上它。但就是这么一位道家青牛,却偏偏混得这么惨,或许只有它自己知道自己的寻求是什么。 纪行知道,老牛绝对能照顾好任何人,而且是在那魔沼蛙不能察觉的情况下。因为老牛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这种处事方式,很接近于道,也就是何名椿的布局方式,将影响事态发展的关键全部都放在一些细微处。 老牛自然没有拒绝,可是它到底不是真的无情。它落下眼泪一半是因为它知道纪行马上就要死了,另一半原因是因为它知道这方天地再也靠不到纪行了。也就是说很快这个世界就会完全沦为那天外异魔的盘中餐。 当然了,一旦这方世界彻底成了天外异魔的,那或许这个世界就会迎来一场大屠杀。届时它自己也活不了。 纪行对甲让他们道,“你们都知道,我马上要做什么。这件事有可能会成,也有可能不能成。我到现在心里也没有底,不过你们都清楚我,就算是天塌了,也轮不到你们来顶。老邢,你还记得白芙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刑之明听出来纪行话语之中大有诀别之意,“还有……十三年……” 纪行点头,“十三年啊,要是明天就好了。”随后他看出来这些人都用很担心的眼神看他,便哈哈大笑,“天外异魔实属为我从未遇到过的对手,心中没底也是正常的。但是哪一回我的对手是等我摸清楚了他的底细才出现的?你们回去之后安心吃饭睡觉,莫要为这天外的玄之又玄的事糟心。一切都还有我。” 这时他们才稍稍微放下心来,只有老牛知道纪行的时间已经很短了。 第626章 侥幸(上) 纪行对甲让他们道,“你们都知道,我马上要做什么。这件事有可能会成,也有可能不能成。我到现在心里也没有底,不过你们都清楚我,就算是天塌了,也轮不到你们来顶。老邢,你还记得白芙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刑之明听出来纪行话语之中大有诀别之意,“还有……十三年……” 纪行点头,“十三年啊,要是明天就好了。”随后他看出来这些人都用很担心的眼神看他,便哈哈大笑,“天外异魔实属为我从未遇到过的对手,心中没底也是正常的。但是哪一回我的对手是等我摸清楚了他的底细才出现的?你们回去之后安心吃饭睡觉,莫要为这天外的玄之又玄的事糟心。一切都还有我。” 这时他们才稍稍微放下心来,只有老牛知道纪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待纪行将他们都送走之后,纪行仰头望天。他背后的转轮,自己还剩下的最后一个符文,已经快要被点亮。就这还是在他不断地散功的情况下,若是他不散功,只需瞬间他就会崩溃。他沉默着接受自己即将会出现的那一幕,没有办法,这是个死结。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不会选择这样的结果。 纪行想起来了自己的直刀,这把刀抽开之后,会进入一种近乎于崩溃的状态。他现在拥有的那十几个符文,也是因为抽了两次刀之后才有的。横竖都是一个死,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就想看看在这天外抽刀,究竟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于是他拔刀。 这把刀的秘密,从来不在何名椿,而在于纪行自己,或者说是在于无语天宫宫主。因为这把刀,原本就是无语天宫宫主之物。但是很巧的是,这把刀被何名椿做了一个很好的伪装。而且在下方世界之内,何名椿同样做了手脚,让这把刀显露在世界当中,不会出现任何异样。 纪行只有两次发挥出来了这把刀极其皮毛的威能,一次是面对羽墨,一次是刺杀六道。 当他将这把刀带出天外时,这把刀才表现出来了那极为不同凡响之处。它会催动一个人的境界。至少纪行是这么理解的。 其实这并非是这把刀的用途。之所以这把直刀会催动纪行的境界,是因为在亿万寰宇当中,它会控制实力无法掌握它的主人。别说是现在的纪行,就连天仙也握不住这把刀。 原本能量暴虐的世界背面,一瞬间停止了一切运动。 拔刀就意味着想要使用这把刀,想要使用这件兵刃,就要有相匹配的实力。纪行现在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实力的。不断涌入他体内的狂暴能量,一瞬间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竟然停止了运动。 这把刀很渴啊,它渴了一百万年。如果它会说话,它早就咆哮了出来了。 一百万年前,干碎大自在天道的,正是这家伙!要满足它的胃口,区区一个世界怎么够? 万物有灵,莫说这件当年跟随无语天宫宫主的兵刃了。它除了不会说话,灵性已经极高。于是它就像是尝了一口,甚至不能说是尝一口,应该是闻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气息。之后它再次陷入休眠当中。它只有灵性,没有智慧,当然不会懂得为纪行分忧。倘若它“懂事”一点儿,肯定会给纪行多留两口。 这个世界背面暴虐的能量不再暴虐,而且要汲取恒星当中的能量至少一千万年才有可能恢复如初。纪行收了刀,他背后的转轮转动了至少九格,浑身的仙灵之气,瞬间点满了将近六百个新出现的符文。 他满眼泪水,在一瞬间受到了极其宏大的境界刺激。他根本来不及细细体会,就赶紧收了刀。因为他发现自己炼化世界的进程,被这把直刀硬生生打断了。 他之所以没有陷入那奇异的状态当中,全是因为他身体里的能量太多,足以承受得起那短短一瞬的境界冲击。炼化世界的过程被打断,纪行就知道该结束了。 他看得出来,这个世界已经“枯”了下去。虽然正面世界的灵气一点儿没少,但是背面的那些能量却少了九成。再放任这把刀汲取下去,这个世界都会被吸干。 良久,纪行终于从那种被刺激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他知道这把刀是真的不能再用了,不然会出问题的。因为等这把刀汲取完这个世界的能量,就会再次折腾他。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拔刀,这把刀就会刺激他的境界。因为他的境界上去了,就会拥有更多的能量来蕴养这件兵刃。 当然,这不过是因为纪行原本就是这把刀的主人。倘若换一个人使用它,这把刀就会是个死物,一点儿反应也不会有。 此时的纪行,在直刀的刺激下,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而且都和从六道那里拿来的宇宙律,在很大程度上不谋而合。他以前不理解的某些运转方式,现在就像那些答案原本就存在于他的脑海当中一样。 也得亏他收刀收得早,要是收得慢了点儿。这把刀将他的境界刺激到高于魔沼蛙理解宇宙律的程度,纪行会瞬间疯掉。因为这样,纪行会因为识海当中存在了大量未知信息,而陷入宕机的状态。在那之后,就不是他控制刀,而是刀控制他了。 此时的纪行已经完全晓得了厉害,再也不敢炼化这个世界,而是老老实实一掌按在太山之上。同时太山瞬间金光大作,开始向着仙邸的状态变化。纪行开始按部就班地做他的山岳仙灵。他眼睛一扫,发现那赤贯妖星离这里是越来越近。他要加快速度了。今天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他心里却一点儿高兴的念头都没有。因为更大的磨难,马上就要到来。他到现在还是能感觉得到,那天外异魔比他要强出很多个层次。不过好在这种差距缩小了不少,不至于让他有一种望尘莫及的悲观了。 第627章 侥幸(中) 此时的纪行已经完全晓得了厉害,再也不敢炼化这个世界,而是老老实实一掌按在太山之上。同时太山瞬间金光大作,开始向着仙邸的状态变化。纪行开始按部就班地做他的山岳仙灵。他眼睛一扫,发现那赤贯妖星离这里是越来越近。他要加快速度了。今天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他心里却一点儿高兴的念头都没有。因为更大的磨难,马上就要到来。他到现在还是能感觉得到,那天外异魔比他要强出很多个层次。不过好在这种差距缩小了不少,不至于让他有一种望尘莫及的悲观了。 魔沼蛙此时已经很接近纪行所在的世界。它甚至已经能够看到纪行那里发生了什么。数年时间没有接受到有关这个世界的任何信息,魔沼蛙睁眼一看,好悬没停下来。它每隔一千年都来一次,对这个世界的情况自然了若指掌。但是这回它一看,现在的这个世界已经不像它印象中的那个世界了。 因为如今的这个小世界,能量枯竭了至少九成,它即便是将来成功炼化了这个世界,也绝对不会有它想象中的那种效果。然后它还看到了已经达到了地仙境界的纪行。魔沼蛙怒了,它现在的感受,就想自己等了一百万年的果子,今天突然被别人摘了! 它怎么看不出来纪行现在已然有了地仙九转的实力?这说明纪行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汲取了这个世界大量的能量,同时强行将自身的实力推到了地仙第九转。 魔沼蛙还看到纪行已经将太山炼化,正枕戈待旦,它终于明白自己这段时间没留神,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得亏它每隔一千年来一次,这要是给纪行两三千年的时间准备,怕不是连它都能给办了! 此时的魔沼蛙自然看得清楚在那个世界,它所投下的子子孙孙都已经被纪行清理一空。所以再投入什么已经没有了意义。要不是它的体型太大,质量也大,它也能在一年前就到这个世界。 现在魔沼蛙改变了思路,它明白,这个世界的主动权其实仍然在自己手里。现在它的实力相当于地仙中偏上的境界,要对付纪行那简直是手到擒来。倘若是它不顾伤害,硬要与拥有世界支持的纪行一战,尤其是现在这个世界的能量已经消耗了绝大部分的情况下,它虽然会损耗很多实力,但是纪行绝对会被它困死在这个世界。 原因很简单。 虽然纪行现在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很多法则,但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能量被削弱太多,所以能够为纪行打持久战的能量支持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恐怖。所以魔沼蛙只要耐心,它一直消耗这个已经被弱化了很多的世界,最后纪行不光不能够再进一步,反倒是若干年后,等这个世界对纪行的供养不足,纪行就会陷入有心无力的僵局。 而时间,对于魔沼蛙而言,一向是充足的。 它是大名鼎鼎的魔沼蛙,虽然现在已经被天神种下了印象,已经“脏”了,但是这不代表它的悟性以及潜力也被削弱了。它仍旧有着魔神血脉,这种血脉会让它的修行意想不到地快。要不是因为对这个世界有了想法,魔沼蛙这一百万年来,怎么着也能修成魔头了。 但是它之所以费尽心机想要炼化这个世界,原因就在只要拥有了这个曾经隶属于天界的世界,它不光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实力推到魔头的地步,甚至还能够很快掌握这一整片恒星星域。只要将这一整片恒星星域掌握了,它就能往魔王的路子上走了。 届时等它混成了魔王,说不准就能在它能够预见的未来当中,重新成为魔神。因为这个世界是被天界遗弃了的,又离天界极远。天界压根管不到这边来。而且这里也离魔界很远,魔界的一众魔神还有界主,也没心思和它抢。那么就意味着魔沼蛙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天敌。它只需要慢慢地吞噬这个世界,再慢慢地吞噬这里的恒星星域,以及邻近的恒星星域,不需要一千万年,它因为拥有无限分裂相当于同等于自己实力的分身的本事,在很快的时间内,它就能成为一尊魔神。 成为魔神之后,它甚至可以在这里自己圈一片星宇出来,自封为界主。到那个时候,它的传承记忆里有关于那个恐怖天神的印象,就能够自动抹除。 所以说纪行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它实现自己的伟大目标的一切起点。倘若在这里就栽下来了,那之后的事就不用再提了。魔沼蛙现在愤怒归愤怒,它的脑子绝对是比纪行更好使的。尤其是有关于它脑子里的那个巨大计划。 纪行侥幸活命之后,赶紧开始争分夺秒地修行。他虽然知道自己修行的速度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但是现在他除了修行,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不过好在他从六道那里搞来的宇宙律,在这个时候为他派上了大用场,只在一个月之内,他就修成了十个子境界。 纪行十分有自信,只需要十年,十年时间他就能够将自己的八卦转轮推动二十转。到那时,他虽然实力上或许仍然稍逊于魔沼蛙,但是因为拥有一个世界为他做基础,在这样的巨大优势下,那魔沼蛙甚至别想接近这个世界。 可惜时间不等人,魔沼蛙最多只需要半年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现在这个世界因为有了纪行的存在,于是消失了上百万年的仙人传承,一瞬间又开始活跃了起来。这些都是纪行在有意无意间透露出去的。不过纪行也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化神成功,完全是因为自己有人铺路,这个世界对于飞升的态度仍旧是决绝的。 他隐隐地感觉到,他所在的这个世界,之所以拒绝飞升,其实不仅仅是在这个世界的法则当中,而在于他所处星域的宇宙律当中。 第628章 侥幸(下) 第六百七十四章侥幸(下) 纪行十分有自信,只需要十年,十年时间他就能够将自己的八卦转轮推动二十转。到那时,他虽然实力上或许仍然稍逊于魔沼蛙,但是因为拥有一个世界为他做基础,在这样的巨大优势下,那魔沼蛙甚至别想接近这个世界。 可惜时间不等人,魔沼蛙最多只需要半年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现在这个世界因为有了纪行的存在,于是消失了上百万年的仙人传承,一瞬间又开始活跃了起来。这些都是纪行在有意无意间透露出去的。不过纪行也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化神成功,完全是因为自己有人铺路,这个世界对于飞升的态度仍旧是决绝的。 他隐隐地感觉到,他所在的这个世界,之所以拒绝飞升,其实不仅仅是在这个世界的法则当中,更在于他所处星域的宇宙律当中。 所以哪怕这天下的人再想飞升,甚至有人在他的生祠之前求他能帮那人化神成功,他纪行也只能说爱莫能助。 不过,他现在倒是能做一件事了。 他走下太山,大手一挥,大地便分开一道巨大峡谷,随后纪行走进峡谷。随着他越往深处走,这峡谷就越深。毫无疑问,纪行是要潜入地下。 不多一时,他便到了地底熔岩所在。他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拜访一位老朋友,宋千会。 纪行几乎是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宋千会所在。 此一时,彼一时。短短几年,沧桑巨变。宋千会已经需要仰视纪行。 “你成功了。”宋千会向纪行传音道。 纪行道,“不要反抗。” 随后宋千会就被纪行带出了地底。之后纪行将宋千会的境界一压再压,直接压到了一般山巅武夫的地步。当宋千会冲出天日的那一瞬间,他站在阳光之下,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距离他被迫潜入地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这几十年来,他几乎是与世隔绝,对于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一点儿也不清楚。甚至他就连过去了多长的时间,现在也有些模糊了。当纪行把他弄出来之后,他除了大口呼吸,还捧起了一把泥土擦在了自己的脸上,脖子上。 “异魔被你打退了吗?”宋千会问道。 纪行道,“还没有,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宋千会道,“帮什么忙?” 纪行道,“仙人级别之间的战斗,是建立在大尺度寰宇空间当中的。在我眼里,将世界作为战场,已经不再适用。你的体魄足够霸道,足以在天外存活不少时间。我希望你能作为一道奇兵,在关键时刻予以天外异魔致命一击。” 宋千会虽然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是大概明白纪行是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天外,我能出去?”宋千会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纪行点头,“自然可以。” 随后他便带宋千会到了天外。纪行道,“之后的几个月,我会对你倾囊相授。” 宋千会道,“有一个问题,你确定了我们的敌人是什么样的了吗?” 纪行道,“是一只古老魔兽。” 宋千会很快找到关键,“它能看到我们吗?” 纪行道,“它时时刻刻都在观察我们。” 宋千会道,“那你现在做的事情,不是全部都暴露在它眼前了吗?” 纪行道,“在这天外,你我以传音谈话。它并不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就算能看到,它又不是什么全知全能,不必担忧。” 还有句话纪行没说。虽然现在拼硬实力他不是那魔物的对手,但是让那魔物找不到自己,纪行还是能够做到的。毕竟那魔物距离人仙还有老长一大段的距离。 一切过往,皆为序章。 全天下在经过极度的恐慌之后,又因为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位仙人,他们又迎来了极度的狂欢。因为就算天塌了,他们觉得现在总算有了一个个子高的能够顶上了。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人们惊喜地发现,赤贯妖星消失了。 这件事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不过这却让提司大人十分疑惑。现在的提司大人是这世上少有的几个能够直通仙人的人物,所以地位又不一样了。 钦天监提司在观察到赤贯妖星消失之后,不无担心地去了纪行的生祠,对着纪行的像上了一炷香。这柱香一烧起来,寥寥青烟下就出现了纪行的样貌。 提司大人问道,“赤贯妖星消失了,你现在还能看见它吗?” 纪行道,“可以,它似乎只是不再散发光芒,速度仍然很快。不过……” 钦天监提司问道,“不过什么?” 纪行道,“不过它的速度似乎在慢慢变慢。好像它变弱了,没了之前的气势。而且在这之前,我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贯穿了它?” 钦天监提司十分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纪行现在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于是道,“再等等吧,我再仔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八年。本来早就该到来的最惨烈的异魔之乱,似乎就这样慢慢的消失了。提司大人最担心的天外异魔与纪行那一战,迟迟没有到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这样的等待,把所有人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都等松了。 老百姓们继续开始他们的劳作,各个国家也开始正常的运转,似乎都快忘了异魔之乱还有赤贯妖星这回事。人们不再恐惧,也不再狂欢,因为他们有了仙人庇佑。还别说,他们有了仙人之后,只要给这位仙人烧一炷香,似乎再大的难关都能过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人们分不清这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他们许下的愿望,那位仙人真的听进去了。纪行自然是听得到的,别说那些人,就是每一只虫发出的沙沙声,他也能尽收耳底。有时候纪行会满足一些人的愿望,有时候他却懒得理会。 拥有数千亿信众的纪行,对于宇宙律还有世界法的领悟,开始刷刷地往上涨。他手里本来就有一套现成的相当于地仙中上层的宇宙律,再加上曾经他的那些经历又有对世界法的许多观察,这八年来,纪行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八卦转轮推动了十五转。现在的纪行,已经快到地仙中层的境界了。 这八年来,他每天在观察着那魔沼蛙。 八年时间,即便那魔沼蛙运动的速度再慢,也慢不到哪儿去了。现在那魔沼蛙已经离这个世界相当近。近到甚至纪行只需要飞行一个月,就能触摸到那个古老魔兽。 所以纪行现在已经能看清,当年的赤贯妖星,现在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这八年时间纪行没有闲着,他不光将自己的实力推到了快到地仙中境的地步,还找回来了梅生,算是实现了他曾经的承诺。 他将魔沼蛙的模样看清楚了之后,便自己刻了个魔沼蛙。 现在他手上正在把玩的,就是那巨大无比的魔兽。这魔沼蛙背后坑坑洼洼一片,全是无数个各种各样的脑袋。纪行认得出来,这些脑袋和当初冲进这个世界的异魔没有什么两样。看来每次的异魔之乱,都是这些脑袋从魔沼蛙的背后跳出来,而后冲进这个世界的。 纪行吃不准现在的魔沼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他问了宋千会,宋千会也说不清楚。至于梅生,他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因为按理来说,距离第一次异魔之乱,到现在,其实应该已经过去了。但是那魔沼蛙就那样诡异地飘在寰宇之中,就像死去了一样。纪行始终都怀着谨慎的态度,却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让那魔沼蛙一连八年都没什么动静。 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记得很清楚。八年前,一道金光无端无由地出现,瞬间击穿了那魔沼蛙,随后魔沼蛙一身的红芒便消失了。纪行不禁怀疑,难道是藏在这亿万寰宇当中的某个仙人出手了? 确实,不能排除这样的情况。仙人伏魔是不需要任何借口的,只要看到了,自己又有足够的本事,恐怕都会想对着这魔兽踩上一脚。难不成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按照魔沼蛙这样的运动速度,估计再有三个月就能到了。三个月之后,自己又能将八卦转轮再度推动一格。届时他与魔沼蛙之间的差距就会更小了。 在经过纪行的深思熟虑过后,他打算弄个什么东西,去查探一下那魔沼蛙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他分了一道神,凝出来一个分身,使用大挪移仙术去了魔沼蛙那边。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漫长挪移之后,纪行的分神终于到了魔沼蛙那边。 当纪行靠近之后,才感到骇然。这魔沼蛙实在是太大了。这哪里是魔兽,分明就是一个小世界啊! 具体有多大呢?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周围有一只月亮在时刻伴随,这魔沼蛙就有十分之一个月亮那么大。 虽然纪行已经做好了时刻被这只没了动静的魔沼蛙突然反扑的准备,但是在面对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他仍然感到自己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一般难受。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魔沼蛙身体之上的那个大洞。 大洞大约有一千里宽,内壁仍然燃烧着金色火焰,阻止着伤口的愈合。这只魔沼蛙看来是真的死了,它的眼睛仍然睁着,而且吓人地向外凸出,几乎快要爆掉。看来它临死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以这样残酷无情的手段直接抹除。 纪行还看到这魔沼蛙背后冒出的那些脑袋,居然还有一些竟然还活着。活着的那些异魔,就像在卵中蛰伏欲出的幼崽,不顾一切地攻击者包裹住它们的那一层肉壁。纪行知道它们是在白费力,因为这层肉壁,可不是它们能够打破的。 整个魔沼蛙都成了一个营养巢,在供养着这些异魔幼崽。只不过说是幼崽,这些“幼崽”却一个个都有着真灵上境的实力,其中还不乏有相当于山巅武夫存在的强大异魔。纪行粗粗一看,数量少说也有数十亿之巨。 这么多异魔,就是他现在要一下全弄死,也要费不少功夫。 纪行的分神开始进入异魔被开的大洞之内观察,他有点想看明白这古老巨兽是怎么死的。看到最后,他只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道极为强烈的射线,而且速度快到了连这魔兽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能发射出这样强大的射线,究竟是何等厉害的仙人?难道是叶圣南? 纪行心想。但是他又觉得不像。因为叶圣南为他准备那么多,这巨兽肯定是打算留给他自己处理的,没道理会这样简单地帮他了结啊?或者这魔物就是运气差到了喝凉水都塞牙缝?纪行觉得也不像。 他现在有两个猜测,一是当年他看到的那一道射线,仅仅是由一个强大仙人路过,然后顺手解决了这头魔兽。另一个猜测就很悲观了,这很有可能是这头魔兽的一个计策,专门麻痹他的计策。 因为他现在已经成为地仙,而且获得了这个世界的认可。这魔兽想要对付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么简单。如果这魔兽佯装自己被击杀,然后等自己麻痹大意送上门来,一旦他离自己的世界太远,弄不好就会被这魔兽一招毙杀。 不过要测试这魔兽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也很简单。 纪行开始利用自己的这个分神搞起来破坏。只要他一刻不休地对着这魔兽造成伤害,而这魔兽又一直都没有反抗的话,等着这魔兽真的被他弄死了,他就相信这不是魔兽的计策了。 纪行一向都是实干派,心里想到什么就会干什么。于是他开始在这魔兽身上搞起来破坏。现在他的这道分神虽说实力不如自己本体,但是也有仙人的本事,真的搞起破坏来,时间长了这魔兽绝对吃不消。 于是他的分神开始结出来一道印,随后轰得一下击中了这魔兽被击穿的大洞内壁。 第629章 天问终章(一) 因为他现在已经成为地仙,而且获得了这个世界的认可。这魔兽想要对付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么简单。如果这魔兽佯装自己被击杀,然后等自己麻痹大意送上门来,一旦他离自己的世界太远,弄不好就会被这魔兽一招毙杀。 不过要测试这魔兽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也很简单。 纪行开始利用自己的这个分神搞起来破坏。只要他一刻不休地对着这魔兽造成伤害,而这魔兽又一直都没有反抗的话,等着这魔兽真的被他弄死了,他就相信这不是魔兽的计策了。 纪行一向都是实干派,心里想到什么就会干什么。于是他开始在这魔兽身上搞起来破坏。现在他的这道分神虽说实力不如自己本体,但是也有仙人的本事,真的搞起破坏来,时间长了这魔兽绝对吃不消。 于是他的分神开始结出来一道印,随后轰得一下击中了这魔兽被击穿的大洞内壁。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击居然只打出来碗大个坑。要是以这个进度下去,等他把这魔沼蛙残尸分解完,都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了。 这么干行不通。但是纪行又不能让本体过来,他对仙人这个层次一点儿也不了解,万一这是个陷阱,他一去岂不是就没了?毕竟他现在就算是手段尽出也不可能是这魔沼蛙的对手。仙人级别之间的战斗,往往就是那么一两个子境界的事。你之前的经验,战斗天赋,到了这种阶段,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很微弱了。 当然,如果修行的体系不同,那可能就算你比别人高出一千个子境界,也不一定有用。 比如天界的天兵天将,随便来个最低级的人仙,也比很多天仙能打。不过要是同样都是从无限的争杀当中成仙的话,那可就真的只看谁的境界高了。 因为成仙之后,哪怕你有什么神兵利刃,倘若境界不如别人,甚至很难做到和人家打个平手。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你能借势。 如果你一个地仙,能借到天仙的势,那么就算对手是天仙,人家也会怵你三分。因为这意味着你已经有了威胁到对手的实力。其他的,不管你怎么练自己的战斗意识,境界不如人家,那对手只要不是上百万年不动手那种,基本能把你打得跪下喊爹。 因为境界是衡量一切的准绳。 可能有的人,在人仙的境界,就能和天仙比划比划,不过绝对没有事出无因的事。比如黎过,他就能和天仙比划不止一下,但人家把意境意境修行得很高了,还把自己的世界整得就连许多天仙都比不了,他要想晋入天仙那个境界,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说到底,还是黎过的境界够高,他要是没有那么高的境界,也就一般人仙的水平。 还有一种人可以无视境界的差距,这种人就是原本就有很高的境界,但是为了体悟或者想做其他的什么事,带着记忆转生重修了。像这种人,基本都是有着接近天仙大圆满境界的绝对大仙,那他就算只有地仙的水平,凭借着诸多后手,哪怕不动用本体的力量也能和人仙比划比划。 像纪行现在这种,前世一点儿记忆也没有,倒是有一把兵刃很厉害,但是他又不能使,连天界有哪些神仙都不清楚,无法借势,他能怎么办?凭运气?不过这也是何名椿给他留下的一道题。毕竟当年他可是连魔主都敢龇牙的狠角色,不对称的战斗经历过太多,十方大帝都让他不止三分。他要是没有这个胆,也没有仔细琢磨怎么对付魔沼蛙,那他就算扶起来也就那样。 纪行看了看魔沼蛙距离他所在那个世界的距离,最多不过两个月,这魔沼蛙就会到他所在的世界。如果这两个月内他没能确认这到底是一具死尸,还是一个陷阱,届时不论如何,他都会很麻烦。 他一连琢磨了十天,却是始终没能想出来一个好办法。首先他缺少能够对这魔沼蛙造成实质威胁的手段,其次他的本体一旦离开自己所在的世界太远,一旦魔沼蛙活过来,他失去了力量来源,就等于在送死。所以纪行现在很为难。 有的事就是这样,你越没有办法,它就越是个死局。 纪行想请教别人,但是别人又能给他提供什么建议呢?纪行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魔沼蛙的身体太大,强度太高。他就算一天能在魔沼蛙身上打一万个碗大的洞,给他一万年也没法在魔沼蛙浑身烫出疤。 直到一个月之后,纪行彻底放弃,他将自己的分神召了回来。主动出击是没办法取胜了,他现在只能退守。他估摸了一下这个世界能为他提供的能量,虽说被直刀汲取了绝大部分,但是感觉上至少能供他修行到人仙境界。 可是真正的问题现在并不在于这个世界的能量,而是他无法去遨游星海感悟宇宙律。纪行不禁叹道,“真是虎死不倒架,一具尸体就能给我吓成这样。” 其实这一点儿也不丢人。仙人级别之间的争杀,短则一瞬,长则十万年。 曾经叶圣南为了追杀一个欲魔魔头,追了人家几十万年未果,还修成了一身魔功。不过他在追杀欲魔的过程当中,也不全是在干这回事。其实叶圣南也有拿这个事当幌子,四处为纪行布局的意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现在谨慎一点儿,其实没有一点儿坏处。毕竟有时候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魔沼蛙靠近这个世界。一旦魔沼蛙靠近此处,他就可以依凭自己身后世界为自己提供的助力,给这魔沼蛙的尸体来几记狠的。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又是过去了一个月。 巨大的魔沼蛙的尸体,最多再过十天就要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的天空,但是因为仍旧与这个世界有一段距离,所以现在人们对魔沼蛙仍旧看不真切。纪行站在太山之巅,手持伤刀,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已经酝酿了一个月了,这一击要是没能给那魔沼蛙开出一个洞,那他也算是白修行了这么久。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一天,人们突然发现头顶的天空就多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巨大怪物。正在人们奇怪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由太山巅峰出现了一道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会存在的刀光。 刀光在绽放的那一刻,全世界都变白了,仅仅一瞬间,所有人都暂时失明,包括山巅武夫! 由伤刀激发的刀光,再经过纪行的仙灵之力升华,激射到天外之后,果然就像刀切豆腐一般深深没入魔沼蛙的皮肤。同时在魔沼蛙的伤痕之上烧起一阵大火,火势在遇到魔沼蛙的伤口之后,迅速蔓延。之后在纪行的不断催动之下,火势蔓延越来越快。 纪行知道,按照这个火势,只要不到三天就能把这魔沼蛙烧个遍。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让这把火烧得越来越大。大约过去了半天的功夫,纪行突然发现不对劲。 他发现太阳投射过来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暗! 太阳意味着什么?万物生长,一切都要用到太阳。这种变暗的程度与方式,是他从未见过的!只见魔沼蛙身上的火焰正在逐渐熄灭,纪行心中的猜想终于被证实了。但是还没有等他高兴,他就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魔物竟然有遮天蔽日之能!倘若一直让这魔物继续下去,不出一年,万物枯萎,人们就没有粮食吃了!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生灵!纪行头一次领略到了仙人级别的讹诈战术! 他隐约察觉出来那魔物其实是在施展一个阵法,他只要能够将这个阵法破出来一个洞,只需要一束光芒照射在这大地之上,他就能保下来这天下的亿万生灵! 所以此时不容他想,纪行直接结印,随后人随刀走,冲出了天外!他要用自己的身体为这个世界开出一道窗户! 此时魔沼蛙背后那些异魔全部苏醒,一个个全都被魔沼蛙喷了出去,顿时这个世界的穹壁之上全是那些黑乎乎的黏液。纪行回头一看,这还能得了?数十亿异魔,还全部都是真灵中三境之上的!这些玩意儿要是全进去了,别说里边儿的人能不能撑一天,就是半天都撑不下去! 所以纪行急忙又要回去。 等他向后一挪移,却听见一阵森冷无比的嗓音,“抓住你了……” 纪行汗毛倒竖,紧接着他陷入了一阵黑暗!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处处受制,太被动了,太被动了!他完全不知道仙人级别之间的争杀完全是这么回事!曾经几十年的凡人生涯,让他以为仙人级别之间的战斗就是用尽全部力量轰击,没想到是这样的!、 纪行完全落入了魔沼蛙的陷阱,而且这陷阱就摆在他面前,他不仅没有察觉到,还主动往里跳! 魔沼蛙先是用阵法遮住太阳,让纪行急忙去将阵法开出一个洞。随后它将自己的子子孙孙全部喷射出去,让纪行疲于奔命,急于回去守。然而魔沼蛙就在纪行回去的必经之路上,早已瞬间布置下来一个阵法陷阱,只要纪行回头,必然会落进去! 纪行从一开始就输了,这不可能不输。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光大,智慧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纪行还没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招的,就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魔沼蛙满意地拍了拍肚皮,它已经将纪行吞到了肚子里。事实上连魔沼蛙都没有想到这个仙人居然会这么弱,而且简直是不长脑子的弱。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就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它实在是非常的意外。 魔沼蛙看着这个已经“虚弱”了太多的世界,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一口吞下了。原本它以为还要再来个几次才行,不过现在它不需要了,因为这个世界实在太虚弱了,对它的抵抗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强。 所以它凑近了这个世界,一只蛙眼当中,是无数只一睁一闭的眼睛。它盯着这个世界,就像在盯着一块肉,冷酷,无情。没有人会对自己的食物有同情心。 此时的服部小林正在吃牛蛙刺身,那只牛蛙不躲不闪,身体就在盘子里,眼看着服部小林把自己的身体吃掉,一点反应也没有。谁也说不清楚那只牛蛙现在在想什么。 服部小林吃得正开心,对着大厨大喊死阔以,然后他发现那只牛蛙的眼睛突然有了神色。那神色是盯着他的,冰冷,无情,不像它是食物,反倒像是服部小林才是食物。 服部小林没来由地一阵寒蝉,恐惧无比,他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却见一只巨大的青蛙,正在把手伸进这个世界,似乎在捞什么! 怪事!怪事! 服部小林放下来盘子里的牛蛙,确切地说他是摔了的,他已经被吓傻了。 天外那只巨大的魔沼蛙,显然对这个世界垂涎欲滴已经不是一两万年的事了。只见它向着这世界伸出的那只手,伴随着电闪雷鸣,一把抓进了海底! 那里是池渊遗址! 魔沼蛙随后抽出自己的手,只见它手中抓着无数当初封印在池渊的强大异魔。之后人们便看见它张开嘴巴,一口吃掉了所有它手上的东西,包括泥,包括石头。 宋千会面色惨白,他知道魔沼蛙手上抓的那些东西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当初奋战数百年才完全封印成功的强大异魔!此时的宋千会抹了一把脸,他的脸终于能让世人看清了。 他挑起灞枪,直接飞到了魔沼蛙身前,随后一枪扎过去,却被穹顶弹了回来! 本来他是纪行安排的一记后手,但是看起来他这一记后手,并不如何靠谱!魔沼蛙压根没有理会宋千会,转而将眼神投到了大商那边。在它眼里那是一块巨大肥肉。 第630章 天问终章(二) 宋千会面色惨白,他知道魔沼蛙手上抓的那些东西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当初奋战数百年才完全封印成功的强大异魔!此时的宋千会抹了一把脸,他的脸终于能让世人看清了。 他挑起灞枪,直接飞到了魔沼蛙身前,随后一枪扎过去,却被穹顶弹了回来! 本来他是纪行安排的一记后手,但是看起来他这一记后手,并不如何靠谱!魔沼蛙压根没有理会宋千会,转而将眼神投到了大商那边。在它眼里那是一块巨大肥肉。 没人明白已经成为仙人的纪行现在去了哪儿,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这个世界所有人做的努力,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魔沼蛙已然是有了魔界使徒中上的水平,在一百万年前就能对这个世界造成莫大的伤害了,何况是现在这方世界已经元气大伤? 大商皇宫已经没有了那三分气运的保护,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只巨手伸下来。 陈丹青跳出凌烟阁,咬破指尖,以血作画,登时一点白色璀璨光华生长起来。魔沼蛙向下伸的手顿时一滞,瞪大了眼仔细一瞧,“仙气?” 而后那白色璀璨光华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一个巨大仙人虚影! 仙人提一壶酒,腰间挎剑,白袍随风鼓动,大有睥睨天下之姿!魔沼蛙还当是谁,原来是李太白,登时一指往下点去。 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劲力,犹如天塌地陷般向着大商袭去! 李太白虚影拔剑,向天指去! 可惜! 这太白虚影终究是凡人所化!饶是陈丹青这一幅画足以荡平这世间一切强者,甚至就算宋千会与梅生一起上也敌不过这一副太虚仙人图,可是魔沼蛙却是连真的仙人都能瞬间制服的狠角色!何况是面对假仙人呢? 太白虚影剑尖在接触到那无形劲力的一瞬间便土崩瓦解,随后整个李太白的幻象开始崩塌!陈丹青食指当场炸碎,扎在发髻上的筷子也啪的一声成了碎渣子,三尺长的发丝仅仅一瞬间便灰败不堪!只见陈丹青被轰得从空中摔落下来,轰的一声将凌烟阁附近砸出来一个三十丈宽的大坑! 然而陈丹青却没有死,他近乎无神地转头看向身后,原来吴妙可早已挡在他身后,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 吴妙可倾尽全力支撑着陈丹青,噗得喷出一口血,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没了性命。陈丹青状若疯魔,却无能为也已! 那无形劲力也在此时落在了大商国土之上,登时一个郡就这样被捅出来一个大坑!同时从那里掀起一阵巨大的地震,不过三息的功夫,已有近千万人殒命! 已经回来了的梅生看着这一幕,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却开口道,“不该如此。” 这个时候魔沼蛙也注意到了这一只比较大的“虫子”,于是画了一个圈,戏谑地看着梅生。 梅生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一个只有一丈大小的空间里,空有一身本事,现在却是一点儿也使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场灾难,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纪行从一开始就抱着必输的念头了。 仍在太山的白猿几乎就要跪下来求纪行显灵了,它可能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知道魔沼蛙与他们之间的差距的了。当初纪行将自己比作蚁虫,向白猿揭示他们的弱小时,白猿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但是纪行这些年做成这么多事,让它以为他们已经有了能够一战的资本。 可是纪行去了哪儿呢? 眼下最不能打的陈丹青使出来了这世间最能打的一招,却连魔沼蛙的攻势减缓一分都没能做到。世事无情,往往就是这样。有些注定了的事,任凭你如何努力也休想撼动。 这不是谁虎躯一震,就能把魔沼蛙灭了的传奇故事。最有资格做魔沼蛙对手的人,方才就被魔沼蛙用高级战术“骗”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实力分成运气,智慧,杀力。他们这个世界的人,碰到魔沼蛙那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智慧就更别提了,被魔沼蛙耍得团团转这么多年,杀力就差得更远了。所以他们要想击败魔沼蛙,那三样总得占一样吧?可惜他们一样也没占下来。 如果纪行没有中计,死守在太山,用他源源不断的仙灵之力为这个世界提供能量,这方世界至少还能撑数千年。哪怕就是在魔沼蛙的干扰之下,纪行也能为这个世界的生灵续命一千年。倘若魔沼蛙一旦急躁,像现在这样把手伸了进来,纪行依据天险甚至能斩魔沼蛙一臂! 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他一旦失误一次,就全都输了。而魔沼蛙倚仗自身强悍实力,可以输一次,十次,一百次。反正它等得起!只要它封锁了纪行能够感悟宇宙律的所有门道,那纪行的实力就不可能高过它。 此时还在南海飘着的伊贺天正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可能再沉默了。只见他将头上宽大的斗笠取下来,轻轻放在六道头上,他仍然觉得六道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六道老师,许多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顶斗笠能保你一时无虞,我已传音给了小林桑,不多时他就会来,我要去会一会那怪物了。” 六道睁开眼睛,然而他原本痴呆的眼神却早已清明,他摘下伊贺天正为他戴上的斗笠,“你斗不过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伊贺天正惊讶无比,他很明显地察觉到六道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六道两手一摆,实力一步一步从下忍开始高涨,速度极快! 就在此时,天边一声大喝,“伊贺!你还执迷不悟!快快动手!” 伊贺竟然茫然无措,然而从海底伸出一只黑色大手,登时抓碎了小舢板!伊贺急忙升空!一直以来藏在暗处的明神弥彦终于显露真容,对着伊贺大喊道,“危险!” 那黑色巨手突出七股黑色流质,顺着六道的眼耳口鼻钻了进去! 六道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了,而彻底沦为了魔沼蛙的后手。魔沼蛙打算收官了。 明神弥彦双手合十,再分开,使出他的绝杀瞳术,“奥义·天照!” 天照顿时切断了六道的六识,六道恢复实力的进程被打断。 明神弥彦知道现在唤醒被蒙在鼓里的伊贺已经是不现实的了,急忙大喊,“宫本武藏!还不动手!” 当初纪行从大和牵走的宫本武藏不知道何时竟然和明神弥彦混在了一起,看来当初纪行也并非对六道太过放心。事实上纪行从一开始就没对六道放心过,尤其是发现六道给他的宇宙律之后,他就隐隐有所察觉。所以纪行暗中联系到了明神弥彦,让他盯着六道,同时施展仙术让宫本武藏恢复了一定的神智。 早已藏在暗处的宫本武藏,此时忽地跳出来,绝技二天一流不要钱地就往六道脑门上砸了过去!方圆万里一片黄蓝两色,似乎连天都要被宫本武藏劈开了! 只是一个瞬间,宫本武藏消失了一刻,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六道眼前! 六道仰面,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第三只眼,那只眼是魔沼蛙的眼。 宫本武藏双剑劈到六道那第三只眼上,双剑应声而碎! 六道两只眼睛缓缓失去了神智,连眸子都变白了,只是那第三只眼却魔性惊人!只见他向前推出一掌,原本能与宋千会打个平分秋色的宫本武藏轰得一声就成了碎渣子! 六道嘴角浮现诡异的微笑,与此同时海水开始变黑,向着这世界边缘扩散开来。 明神弥彦只觉两眼发黑,心头一阵力竭,差点就想跪下来了,他无力地道,“完了,都结束了。” 此时的伊贺天正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然黑化的六道仙人,“这是……异魔?” 一旦纪行不在,六道仙人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确切地说是魔沼蛙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虽然说即便纪行在这个世界,它也能利用六道仙人做很多事,但是变数太大,很容易不成功。现在纪行到了它肚子里,要是这个世界它还是没办法炼化,那可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伊贺天正此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是多么的蠢,竟然犯下了这样的弥天大错!他想要补救。然而明神弥彦却近乎于无情地对他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别费工夫了。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请帮我做一次介错人。我自认无罪,但是没能阻止六道就是我的罪。所以我不愿自裁,请你帮我行刑。” 这句话如同刀子似的扎进了伊贺天正的心脏。他听得出来明神弥彦是在嘲讽他,也听得出来明神弥彦确实是抱有死志。可是他现在又如何有资格做明神弥彦的介错人呢?他开始反思自己这后知后觉的一生,似乎自己实在是错过太多。 此时的提司大人,已经利用浑天仪向全天下昭告,让所有真灵高手赴往太山,以作最后抵抗。太山之上全是纪行布下的大阵,不少还是纪行成仙之后改进了,若是说哪里还有最后机会,那无疑就是太山了。 只是太山真的能帮他们救下这个世界吗?提司大人自己都知道这不可能。直到现在纪行都没能出现,已经很说明问题。但是提司大人还是在心中抱有一丝侥幸,他记起几年前的异魔之乱,一开始不也是纪行消失了很长时间,而后成仙归来吗? 不过将所有真灵高手召集到太山,实在是个昏招。因为若是所有高手都到了太山,倒是省了魔沼蛙的功夫,它正好可以一网打尽。不过即便是他们不到太山,对于最后的结果也没有任何影响。毕竟魔沼蛙现在距离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近,夸张的说,这方世界的每一粒沙子都有它的眼线,要想屠杀这世间生灵,它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现在的魔沼蛙之所以将手伸进来,无非是因为它心中太过欢愉。眼看这方世界即将成为它的,这对它的极乐境界产生了极大的刺激。它已经迫不及待就要跳进这方世界了。但是它知道,若是自己现在贸然进入这方世界,因为这方世界对自己的天然排斥,它很可能会受重伤,弄不好上万年都无法恢复。 所以现在的魔沼蛙还是打算先利用六道将这个世界的法则打出一个缺口,而后自己再进去。不过这并不耽误它将手伸进这方世界捞点儿“吃的”。魔沼蛙满意地大嚼,即便它的手被这世界所激发的雷火烫得皮都掉了,但是它就像感受不到痛苦似的高兴。 它嘎嘎大笑,辛亏有穹顶保护,否则它的笑声传进这方世界,都能毁灭半个小国家了。此时这方世界的人们,下至婴孩,上至山巅武夫,几乎就是一片鬼哭神嚎,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要不是嫌丢人,那几个山巅武夫真想跪下来求饶,让这魔沼蛙别作妖了。但是就算他们求饶也是没有用的,魔沼蛙天生的没有同情心。谁见过一只青蛙在捕食的时候会在乎虫子的想法的?所以就算全天下的人跪下来求魔沼蛙少造点儿杀孽,魔沼蛙也会视而不见。这些都是它的食物,它不会产生一丝怜悯。 在魔沼蛙的传承记忆当中,它祖先经历的那恐怖的一幕仍未退散。它蛰伏这么多万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它祖先那样的巅峰时期。想起那尊恐怖的天神,它仍然不寒而栗。可是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归它所有了,它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广大前程,不禁哈哈大笑。 魔沼蛙现在可以说是得意忘形到了极点,不过这并不影响,因为在这里它是无敌的,没有人能对它造成一丝伤害。 “星神啊星神!你想过我还有重来的机会吗!?嘎嘎嘎嘎嘎!你也死了一百万年了,等我回归,我看天界哪位神能挡我!嘎嘎嘎嘎嘎!”魔沼蛙哈哈大笑。 第631章 天问终章(三) 在魔沼蛙的传承记忆当中,它祖先经历的那恐怖的一幕仍未退散。它蛰伏这么多万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它祖先那样的巅峰时期。想起那尊恐怖的天神,它仍然不寒而栗。可是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归它所有了,它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广大前程,不禁哈哈大笑。 魔沼蛙现在可以说是得意忘形到了极点,不过这并不影响,因为在这里它是无敌的,没有人能对它造成一丝伤害。 “星神啊星神!你想过我还有重来的机会吗!?嘎嘎嘎嘎嘎!你也死了一百万年了,等我回归,我看天界哪位神能挡我!嘎嘎嘎嘎嘎!”魔沼蛙哈哈大笑。 在它的美好想象当中,它似乎已经看到了紫薇大帝为它俯首称臣,群星绕它而行,就连魔主也要跪舔它。它有如此夸张的想象力,其实并不奇怪,谁让它是魔呢?弱肉强食,谁的拳头大谁是主子,在它眼里这些法则根深蒂固。 当年那恐怖天神一脚踩死它的祖先,在它的传承记忆当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如今的魔沼蛙对于那恐怖天神的恐惧超过了一切。如果当年一脚踩死它祖先的不是那位星神大人,而是紫薇大帝的话,保准它现在最怕的是紫薇大帝。 魔沼蛙像是想到了什么,它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它修行有一百三十万年,一百万年前来到了这里,只求一个能让自己栖身的地方,实属不易。在它的传承记忆当中,两百万年前,那尊大神视若无物般将它的祖先一脚踩成了沫沫。之后的七十万年间,它那一代又一代的祖辈便开始向着宇宙边缘逃遁,不敢再留在魔界中心。 这七十万年间,众多魔沼蛙迅速开枝散叶,就怕自己这一脉彻底断了传承,也算是十分努力了。直到将近一百万年前,仅仅修行了三十万年的魔沼蛙听说那位大神击碎了整个大自在天道,差点没把魂吓出来。那时候它刚刚来到这午托星域,消息传来的时候,其实距离那位大神击碎大自在天道已经过去好几万年了。 本来魔沼蛙就很怕那位大神,一听说连大自在天道都没了,便对那位大神的畏惧深入到了骨子里。可是后来的消息就让它轻松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了,因为据说是那尊大神击碎大自在天道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应该是和大自在天道一起殉葬了。 所以这才有今日的魔沼蛙的猖狂,它们这一脉在魔道不受待见一百多万年,实在是被打压得太惨。即便那那尊大神消失已久,它们也不敢回去。今日眼看自己白占了这么一个大便宜,它怎么会不得意忘形? 这整个午托星域都被天界遗忘了,就相当于将整个星河的财富全部遗弃了,这可相当于是魔界一方界主的私产,它能不高兴吗? 魔沼蛙内心的那颗炽热的野心开始膨胀起来。一时间它竟然有些恍惚,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潜藏在它身体当中的血脉,此时无端无由地被唤醒。它的祖先原本就是堪比一界之主的强大魔神,身体内的血脉本就是极其强大的魔神血脉。今天这血脉突然被唤醒,就连魔沼蛙自己都莫名其妙。 它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发生着变异,而且速度很快。同时它的实力竟然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此时下方世界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惊恐无比,四处逃窜却又无路可逃。穹顶之上的那些异魔已经有一些融入了这方世界,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无数真灵高手响应钦天监提司的号召去往太山,他们已经无路可去,太山只不过是他们最后的心灵寄托,其实有没有用,他们自己也没底。 不知为何真灵高手涌入太山的消息一下就如野火般传开了,全天下的人都争相恐后往太山逃窜。似乎那是他们最后的归宿,或者说是坟墓。可是那些真灵之下的人,就算跑得再快,又要猴年马月才能跑到太山呢? 他们何去何从,根本没有人能够给他们答案,他们现在信仰的纪行也不能,因为纪行现在正在魔沼蛙的肚子里。 不过也有一些真灵高手没有去往太山,比如陈丹青。 陈丹青为吴妙可垒了一座坟,面色已然恢复平静,就像他一向的模样那般。没有人能说清楚他为什么能够随时保持平静,可能是因为他早已猜到结局会是如何吧。陈丹青守着凌烟阁,守着吴妙可的墓,无悲无喜。 天上已经没有了太阳,转而是密密麻麻的异魔趴在穹顶之上,想要融入进来。那些异魔绝大部分都有真灵九境的实力,哪怕一只都够他陈丹青忙活的了,何况是数十亿只?他想起来纪行说的,如果哪一天他失败了,就为他画一幅春秋大梦。 众生的痛苦,惊惧,陈丹青不是仙人,他无法切实感受到,但是他想都能想到这些人现在有多么绝望。陈丹青开始作画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作画。为纪行画一幅春秋大梦自然是用不着了,因为他现在就连纪行在哪儿都不知道。不过当时纪行冲出天外的时候,他是有所察觉的。 既然魔沼蛙现在如此肆无忌惮地将手伸进这方世界,那纪行现在的处境可想而知。 陈丹青要画什么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想起来自己年少时,因画艺受皇帝赏识。皇帝有一同样画艺高超的私生女,名头虽然不光彩,可是毕竟是皇帝的亲生骨肉。于是皇帝想要将私生女留在宫内,免受俗世苦厄。正巧在这个时候,陈丹青就把自己送来了。于是他和吴妙可的婚事就这样确定下来。直到新婚当晚,陈丹青都不知道吴妙可是何许人物。 他被安排在了凌烟阁,同吴妙可一道。之后他画艺逐渐精进,竟然以画入道。这才有大商雪藏数千年的画道大师陈丹青。 与吴妙可相伴八千年,陈丹青对其感情可想而知。 脚下是凌烟阁,眼前却是金銮殿,陈丹青就像少年时一般眼神迷茫。 “会画什么?”皇帝饶有兴致。 “禀陛下,会仕女图。”说话的太监小声,“丹青,不要抬头看。” 皇帝十分倦乏,“那画一幅。” 于是陈丹青开始作画。有风,有雾,有远山,有近水,还有一个模糊影儿。画呈上去。皇帝瞥一眼,“这是仕女图?” 太监知道其中门道,“画匠不敢画宫中仕女,最后一笔还要皇上添上。” 皇帝被勾起三分兴致,“说说,怎么添?” 太监将吸饱了墨的笔呈给皇帝,说,“就这花下。” 皇帝不明所以,不过也照做。之后这一笔迅速晕开,一女子背影登时跃然纸上,风,雾,远山,近水,全成了陪衬! 皇帝龙颜大悦,那幢婚事就在他心里种下了。 陈丹青收起回忆,却发现眼前已然有了那风,那雾,那远山,那近水。还有那女子。他为自己画了一副春秋大梦,梦醒之时,陈丹青惊觉画中女子竟然转过来半张脸,又逃离了这远山近水之中。他想去捞,最后也没有动一步。他是作画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画出来是不真实的呢? 他深知痛苦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海水在慢慢变黑,穹顶之上跳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异魔,到处都在死人,到处都在绝望当中。陈丹青接着眼前这幅画,继续添了下去。于是从大商京城开始,出现一阵奇异的波动。人们眼前的世界变了。 这个世界变得不再那么恐怖,天上的太阳肯定是没有了,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代替了它。那些恐怖可怕的异魔,变成了人们心中对于神仙的想象。所有人欢呼起来,神仙终于显灵了!他们狂欢着,然后在极度的狂欢中被他们想象中的神仙杀死。 陈丹青为世人作了一副残酷的画,这不过是为了让还活着的人死得不那么恐惧而已。人是需要麻醉的,是需要被骗的。各个国家的朝廷骗了世人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人们不那么恐惧,他骗世人最后一次,其用意不过也是如此而已。 那些山巅武夫的精神力非同小可,自然看得出来这都是幻觉,但是他们竟然心中对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幻觉也有了三分期许。如果眼前看到的是真的就好了,让他们与天外那魔头作战,他们不光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实力。 好在现在天外的魔沼蛙的心思不在这里了,魔沼蛙现在发生了巨大的变异,因为它的血脉觉醒了。这种觉醒很难说是什么样的程度,有的觉醒甚至会唤醒它们血脉当中的始祖意志。强大的魔神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就算它们死了,自己的后代倘若争气一点儿,它们也有可能从自己的后代当中再次觉醒过来。 魔沼蛙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只是它现在的实力太过弱小,还不足以让自己的始祖直接在自己的身体当中苏醒过来。不过很明显它的始祖有觉醒的迹象。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不过是魔沼蛙寻到了这一片即将被它占据的星域。 似乎一切都已成定局了,即便有叶圣南留下的后手徐侠客,可是没有纪行在前顶着,连仙人都不是徐侠客就算出关又能做什么?知晓徐侠客这个秘密的人,现在只有陈丹青一个人了。不过陈丹青认为这已经不再重要。等这个世界彻底被魔沼蛙占据,徐侠客的事也迟早会败露。 他现在只能为所有的将死之人画最后一幅美梦。 回到了龙虎山的老牛,此时沉默无比,它本事很大,但是它也无可奈何,就连护住纪行托付给它的那几个人,它也做不到了。天外的魔沼蛙可比老牛的本事大多了,何况魔沼蛙还有魔神血脉。 老邢已经意识到出了问题,所以他想问老牛到底天外怎么回事了。可是老牛就是装哑巴,闭口不提。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福。狗子与纪行心灵相连,它并没有老邢那么紧张。因为它察觉到纪行还活着。毕竟它是与纪行签订过契约的,纪行的死活,它最清楚。 不过它现在也说不准了,因为到现在,也没有见纪行在天上抵抗什么,难道它大哥抛下他们跑路了?这可绝对不是纪行的风格,狗子对纪行是无条件信任。它只觉得纪行有可能是被魔沼蛙制住了,一时脱不开身,只要纪行能脱身,他们就一定有救。 可惜纪行现在在魔沼蛙的肚子里,要想脱身,就只能把魔沼蛙的肚子开个洞。他尚在太山之巅也难以对魔沼蛙造成致命伤,现在脱离了自己的世界,又能做什么呢? 跳入这方世界的异魔,并没有痴迷于杀戮,而是有意识地去一些山脉,峡谷,似乎在探寻什么。不过只要它们在半道上撞上人,那也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的胃口。因为魔沼蛙现在要做的是炼化这个世界,而不再是汲取这个世界的能量。所以那些异魔都是去往了这个世界的很多特殊的地方,以方便魔沼蛙对这个世界进行炼化。 在凌烟阁,有一幅画很奇怪,上面只画了一只瓶子。 瓶子真是平平无奇,就是最普通的泥瓶,泥瓶之上还有一丝裂纹。但是这个瓶子,却是陈丹青的全部心血。他之所以能画出那太虚仙人图,还是得益于自己画这副泥瓶的修炼。 泥瓶当中,藏着万千秘密,这些秘密都是有关于仙人心境的。因为这幅画,本来就是一部仙人心经,名为太上泥瓶心。太上泥瓶心虽然是叶圣南只花了数万年琢磨出来的,但是对这心经的修习,其实已经有几十万年的历史。那几十万年,他一边追杀那欲魔,一边就在琢磨这个事。 那欲魔极其难杀,就连叶圣南这种天仙也感到棘手,可见太上泥瓶心就是为了对付魔头级别而设计的。可见这心经的不同凡响。 第632章 天问终章(四) 在凌烟阁,有一幅画很奇怪,上面只画了一只瓶子。 瓶子真是平平无奇,就是最普通的泥瓶,泥瓶之上还有一丝裂纹。但是这个瓶子,却是陈丹青的全部心血。他之所以能画出那太虚仙人图,还是得益于自己画这副泥瓶的修炼。 泥瓶当中,藏着万千秘密,这些秘密都是有关于仙人心境的。因为这幅画,本来就是一部仙人心经,名为太上泥瓶心。太上泥瓶心虽然是叶圣南只花了数万年琢磨出来的,但是对这心经的修习,其实已经有几十万年的历史。那几十万年,他一边追杀那欲魔,一边就在琢磨这个事。 那欲魔极其难杀,就连叶圣南这种天仙也感到棘手,可见太上泥瓶心就是为了对付魔头级别而设计的。可见这心经的不同凡响。 如今修行这太山泥瓶心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徐侠客。 太上泥瓶心是一种极为极端的仙术心经,因为它的诞生就是为了能够抵御欲魔,尤其是欲魔当中的魔头。要想让人能够抵御欲魔中的魔头,莫说是凡人,就是许多仙人也难以做到。能做到的,都是狠角色,他们有的要么断情绝性,有的要么就是定性极高。 要将心境修行到这个地步,没有一点儿非常手段是不可能的。 徐侠客早已经忘了自己是在画中,还是在现实当中。 他以为的自己的修行,会是一片仙气所在,但是现实却让他大失所望。 传说一个人要是阳寿未尽就死了,那他就会在阿鼻地狱当中,无限地渡过他死的最后那一天,直到补足他阳寿的天数。 他就在这样的阿鼻地狱当中,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故事,心境却承受着不同的摧残。徐侠客已经很累了,他不清楚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是不是只有自己死了才会结束。 人在阳寿用尽之后,他的魂魄会归于地藏阎罗,由北阴大帝进行审判。作恶多的人,便没有资格为人,免得恶性深重,再度为人之后为祸人间。通常这样的人,会经历十世牲畜,再转世为人,或者在地府当中受万年煎炸,再转世重生。一般来说这样的人,会天生的极度胆小怕事,需要好多世的修行才能让自己的灵性比得上普通人。 北阴大帝将恶性与受罚联系在一起,让所有人知道,只要你犯下罪行,活着的时候哪怕没有受到惩罚,死了之后一定不会让你好过。这不是讹传,而是真实存在的。 叶圣南便是将这一套东西,直接放在了太上泥瓶心当中。一个人要想能够在无限的欲望当中保持一丝清明,那就只有深知无限地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而犯下恶行,最终会承受什么。 徐侠客再次睁开眼,他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但是他忘了这里是哪里,他只知道自己来过无数次。这是一个巨大的城市,城市里到处是荒诞的事情正在上演,并且每天都一样。他知道每天都一样,但是他就是忘了会发生什么。 徐侠客经过了一个妇人,妇人很自然地拉他到了自己屋。徐侠客忘记了妇人要他做什么,就想看看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然后妇人打算脱自己的衣裳。徐侠客明白了,就要出来。门外是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手里捏着尖刀,眼珠子上爬满血丝,气喘吁吁。 徐侠客跑了,头也没回。 过几天,徐侠客觉得没事了,就出来看看。正巧这个时候菜市口有热闹可以看,他凑过去,看到刽子手正在行刑,要被杀头的正是那个妇人。 徐侠客猛地退后两步,因为那个妇人的舌头无端无由地变长,拖在了地上,然后如蛇一般缓缓朝着他爬行而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盯上了,难受无比,急忙要走。但是那变长的舌头更加的长了,认准了他要找上他来。妇人的舌尖开了个口,竟然吐出人言,“你害死了我,你害死了我……” 整个菜市口的人都盯上了徐侠客。徐侠客急忙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然而他不管往哪儿跑,身周全都是在菜市场看杀头的人。只是现在这些人不是在看杀头了,而是在看他。徐侠客感觉自己逃不过去,刚这么想的时候,他就真的逃不过去了。 他只感觉自己难以呼吸,用手去摸脖子,才知道那舌头不知怎的追上了他,现在正缠在他脖子上。不远处那个持尖刀的男人正在恶毒地笑,大喊,“你也该死!你也该死!” 于是所有的人都一齐喊,“你也该死!你也该死!” 徐侠客被勒死了,他的舌头也像那个妇人一样,拖出来老长。死了的徐侠客又站了起来,那妇人已然被砍了脑袋,他拖着妇人的脑袋,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之后他遇到老人,小孩,仙人,魔头,各种各样,全然数不清。 但是在他的印象当中,他只是在经历一个故事。 他身上拖满了罪孽,有妇人的舌头,老人的眼珠,小孩的脑袋……他也已经烂得千疮百孔。 他不是在重复经历一天,而是每一天都不一样,只不过他以为自己在重复着一天的内容。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到,难道别人认为我如何,我就该如何吗?所有人认为我该死,我就真的有罪?假如我会因人而变,那不变的是什么? 也就是那一刻开始,徐侠客的心境变了。他不再看人,而是看天,看地,看众生。太上泥瓶心的第一层,他就算修成了。当一个人能够对人间的世俗有着居高临下的包容时,他的欲望就已经初步可控。徐侠客思考的东西就在那时产生了变化,他开始思考一些自己能够理解,而又不会对自己产生危害的东西。 比如四时运转,比如昼夜交替,比如阴阳历法,五行八卦。 他终于踏足世界法的修行。然而一个人的智慧越高,心中的欲望却不一定越低,甚至会比普通人更多。他在那之后,经历过世界崩塌的大恐惧,经历过成为天地主宰的大诱惑,又拖了“满身罪业”之后,再次升华。 他在那时意识到自己是有可能会被毁灭的。就算自己掌握的智慧再高,没有足够的力量,被毁灭的可能性太大了。他会恐惧,他会被诱惑,但是他可以选择自己不成为毁灭其他的工具。人要体面地活,死也一样。被力量毁灭,和因为自己的恶欲招致死亡,完全是两回事。人心中的念必须要强大,不然的话,人的死,有时候还不如一棵杂草被烧成灰来得重要。 徐侠客修成了第二层了。 更大挑战来了。他要经历无限的绝望。人不论如何,心中的信念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他坚信心中的那个愿望,最终会实现。而一旦他知道自己所信仰的,那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奢望时,他就已经失去希望了。在失去希望的时候,还能有人能够一直践行心中的信念吗? 有的,真有这样的人,不过他是仙人。这个人就是古仙人黎过。 黎过的力量相对于众神而言,微弱到了不值一提,所以当众神出现了问题时,他的信念也崩塌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现在,也不可能改变结果,甚至他还知道没有人能够改变。他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痛苦,将自己放逐百万年也没能好转一丝。但是他是怎么做的呢? 如果一个人,他正在坚持对的事,却遭到一切的反对与打击。这些反对与打击力度之强大,以至于就要让他被毁灭时,那他要做的事就是将自己的坚持记录下来,让它存在下去。历史可以被篡改,但是真相一定不能被磨灭。否则你的信念,你的坚持就没有意义。 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因为从来没有这么极端的情况,人的信念基本不可能会遭遇到这种无限的绝望。除非你的信念代表着反对一切,那正可以证明你的信念是错误的。 但是很不巧,黎过的信念就反对着如今天界的主流,而天界又代表着黎过能够存在的一切。当天界将他定义为异端,那他就是异端,他的信念就是错误的。 徐侠客是绝对不可能修成第三层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凡人,他没有黎过的本事,能够承受这样的痛苦。徐侠客只觉得自己将世间诸法琢磨过了一遍之后,似乎每一条法则都在写着让他去死。 因为只有真理不变,他才会醉心于寻求真理,但是当自己与真理相违背之后呢?这种情况极端到了让他无法呼吸的地步,这让他认为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一个谬误。 徐侠客不再寻求真理了,他快要向一切妥协了。他的心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纹,他很难过,难过于自己为什么看不到这么多苦厄的尽头。 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他的归宿似乎只有一个,在无限的绝望当中消亡。 此时的八十一州,已经满目疮痍。距离魔沼蛙抵达这方世界,已经过去了两年。两年时间,异魔丛生,天下生灵,十不存一。太山成了人们心中最后的净土,所有人都朝着太山方向而行。但是这些人当中,即便有千分之一能够抵达太山,之后他们绝大多数都选择了自刎。 因为他们心中的净土,早已被异魔盘踞。 魔沼蛙在两年前就已经陷入了休眠,它的魔神血脉这回看来是真的要觉醒了,否则不会如此。 若非它陷入休眠,这世间之惨状还会更甚。 活着的人,绝大多数已经开始拿自己当牲口看了。因为他们在异魔眼中,就是打牙祭的东西。他们之所以还活着,不过仅仅是为了还活着而已。权力,财富,在这个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人们不再相信什么,他们甚至连看到人都觉得很陌生。至于那座捅破了天的高山,在远远看过这座高山现状的人来说,他们已经不再对那位抱有什么期望了。 曾经的城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不过两年的时间,倒像是过了两千年。 如今的大商皇宫,已经杂草丛生,只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还站在凌烟阁。说来也奇怪,竟然没有异魔过来吃他。 男人自然是陈丹青,陈丹青两年时间老了很多,他现在每天都在做一件事,看画。看的画自然是那副泥瓶画。他在等,等这只泥瓶什么时候会碎。他知道,泥瓶一碎,画中的人就死了。 他现在已经不能再作画了,因为这个世界的法则已经变了很多,他过去的修行方式,现在已经不再适用。因为法则的变化,他如今的实力不过相当于过去的真元境而已。因为魔沼蛙在休眠当中,已经炼化了这个世界的一半。 陈丹青都如此,可见其他人会好到哪里去? 这是一个充满了绝望的世界,看不到苦厄的尽头,就像一层一层的地狱,他们就在这地狱当中不断往下陷。 此时的纪行仍然没死。他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在一片灰蒙蒙当中,亮起来一丝光芒。这一丝光芒,是那么的珍贵,他想触摸,却又生怕弄灭了。 然后他听到一个古灵精怪的声音,“神奇吧?这是我变出来的,哈哈!” 灰蒙蒙一片当中,那一丝光芒之后,是一个小姑娘。他看不真切那个小姑娘,有点儿想跟上去,最后他却没有跟上去。因为他记得自己还有事要做,具体是什么事呢?他忘记了,反正就是那件事,他每天都在做的那件事。 纪行无比疑惑,自己每天都在做的那件事?他忘记了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了。就在这时,一个披着熊皮的男人说了一句什么,纪行没听清楚。 小姑娘在不远处对纪行喊,“星官!你来!我给你看个更好玩的!你来呀!” 纪行点了点头,“我会来的。” 然后他跟着披着熊皮的男人走了。啊,一片灰蒙蒙啊,发生了什么?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披着熊皮的男人是谁?小姑娘是谁?那一抹光亮又是什么东西?纪行带着无限的疑惑,继续着自己的长梦。 第633章 天问终章(五) 纪行无比疑惑,自己每天都在做的那件事?他忘记了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了。就在这时,一个披着熊皮的男人说了一句什么,纪行没听清楚。 小姑娘在不远处对纪行喊,“星官!你来!我给你看个更好玩的!你来呀!” 纪行点了点头,“我会来的。” 然后他跟着披着熊皮的男人走了。啊,一片灰蒙蒙啊,发生了什么?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披着熊皮的男人是谁?小姑娘是谁?那一抹光亮又是什么东西?纪行带着无限的疑惑,继续着自己的长梦。 长梦当中,披着熊皮的男人,和一个少年,还有一个皮肤很黑的光头,正围绕着一盆火,似乎是在取暖。纪行看着那盆火,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的讨厌。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盆火的火焰是黑色的。 披着熊皮的男人,少年,光头似乎在聊什么,咕噜咕噜,听不清楚。纪行猛然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个册子,不由得吓了一跳,自己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册子? 他的异样被披着熊皮的男人看见,于是这个雄壮的男人对他开口,可惜纪行一句也听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摇了摇头。 于是那三个人继续聊天。 纪行突然想起来魔沼蛙的事,紧接着他记起自己落入了一个洞当中,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八十一州正在遭遇什么。于是纪行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那三人仍旧不慌不忙地在聊天,纪行自言自语道,“太奇怪了!全都快毁了,你们一点儿不急。” 披着熊皮的男人看来十分重视纪行,再次问纪行,没想到这回纪行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你看到了什么吗?”披着熊皮的男人道。 纪行摇头,“不是我看到了什么,而是已经发生了,虽然我没有看到。” 那盆黑火熄灭了。纪行见那黑火熄灭,心中的烦躁去了一半。 披着熊皮的男人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我要去未来看看。” 年轻人似乎也挺着急,“我回到过去。” 黑皮肤的光头双手合十,“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于是披着熊皮的男人不知道去到了多遥远的未来,年轻人也不知道去了多深远的过去,至于那个光头,则永远留在了那个时间。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三个人永远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 纪行不太清楚他们在做什么,直觉上他认为这三个人都比他要高明,他原本是想让这三个人帮忙来的。随后纪行想起来,历数八十一州,难道自己不就已经是最高明的人了吗?可是那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向后退了两步,却碰到一堵墙。纪行回头看,原来不是墙,是一棵大树。大树因为太大,以至于躯干看起来犹如一面看不见尽头的墙一般。 纪行看到这棵树就想起来何名椿,于是试探性地喊了声,“何先生?” 随后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纪行回过头,差点儿被吓到,拍他的人正是何名椿。 何名椿细细打量着纪行,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纪行面对那魔沼蛙确实无力,便想向何名椿问计,“何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 何名椿还是不发一言,仔细打量着纪行。 纪行感到很奇怪,“何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何名椿摇摇头,神色却是比纪行还要疑惑,“你是怎么过来的?” 纪行感到十分奇怪,“难道不是你设计的这一切吗?” 何名椿意识到了什么,制止了纪行下一次发言,“你不要说话,说多错多,存在过的一切都会影响即将发生的一切。我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样的你。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那是我想给自己看到的,你不要惊讶我为什么不会犯错,因为你已经经历的和将要经历的,都是必然会发生的,我只是把你推到了这里而已。” 纪行不明白何名椿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要说话。然而何名椿打断了他的思路,“你遇到了瓶颈,所以回忆起来今天,但是今天来见我的却不是我认识的你。这说明你做成了我们都没有做成,只有那三位才做成的事。能不能说说你刚刚发生了什么?” 纪行说了魔沼蛙的事。 何名椿道,“以你的本事,一脚踩死它即可。最好等会儿就去做这件事,趁着黑暗还没有完全崛起,你有能力做成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吗?” 纪行又说了他与那三个人的几句简单的交谈。 何名椿眼神深邃而又邈远,“我算是知道了你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原来是这样。看来都是定数,那三位怕是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你记住,之后你再经历这样奇怪的事,切记不要说话,也不要做什么,说多错多,做多错多。已经发生的事就让它继续吧,我们无力改变,但是将来的,我们还可以逆转……” 随后纪行看见何名椿化作了一道罗烟,消失了,可是显然他还有话没有说完。纪行气得不行。那盆黑火此时死灰复燃,纪行一巴掌拍灭了,却见脚边有一只与魔沼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魔沼蛙。他现在正火气没地儿撒,一脚就给这小小魔沼蛙跺成了沫沫。小魔沼蛙在还没被踩死之前,因为十分恐惧,背上的那些卵不由自主就喷了出去。 纪行没有管那些卵,而是打量起来周围。他现在想要出去,他连自己在这里被困了多久都不知道。但是除了那盆火,这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在他打翻这盆死灰复燃不知道多少次的黑火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症结所在。不把这个盆砸碎了,这火总会燃起来。 于是纪行抓起直刀,一刀给这盆砍成了稀碎! 但是他却感到一阵不适,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登时虚弱无比。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急剧流失,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自己就像在被什么东西使劲地挤压一般,连魂都快被挤出来了! 最后他凭着仅有的一丝力气,挥了一刀! 魔沼蛙从休眠当中惊醒,原本的极乐一瞬间成了愤怒!因为它的肚子被破开了!现在的魔沼蛙已经不再是前两年的魔沼蛙了,现在的它已经觉醒了部分血脉,神魂当中已经有了一点儿它那祖宗的影子! 它极其愤怒,自己正在干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居然会被腹中餐惊醒,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它就要对破开自己肚皮的那个小小仙人下死手,同时狠厉地大喊,“不知死的蝼蚁!本座真是……” 但是当它看清楚从肚腑里冲出来的那个人之后,它就吼不出来了。 因为它觉得这个人十分的眼熟,不仅仅是似曾相识那么简单,更像是世世牵绊。可是它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儿见过。 纪行冲出来之后,虽说实力虚弱了无数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在。只见他虎躯一震,庞大法相顿时幻化出来,而后他透过自己的法相看着这还没自己脚底大的魔沼蛙,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你不是被我踩死过一次了吗?” 一听这话,魔沼蛙登时肝胆俱裂!难怪眼熟! 此人就是它的后代躲了一百多万年的瘟神,星神!就连它自己,即便死后,那一缕残魂也对这尊瘟神深深惧怕! 它一时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是直接大喷发作最后一搏,还是等着再死一次。大喷发可以喷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好让自己这一支血脉延续下去。但是它记起来两百万年前自己就使过一次大喷发了,看来自己应该有不少后代才对,自己觉醒的这一个后代,只是亿万后代当中的一个而已。 所以魔沼蛙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儿,一瞬间失了神。 纪行这时候也从自己那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对手的魔沼蛙,方才踩死它还只是在梦里干的,没想到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竟然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所以纪行也傻眼了,他看着还不到自己法相的一只脚大的巨大魔兽,深知现在自己就算让它站在那儿不动,自己也绝不可能踩死它了。 两者之间的心思急如电转,现在就看他们谁先反应过来。 纪行不知道魔沼蛙为什么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再次被留在这儿了。然而他却察觉到下方的世界已经不再倾向于他,因为已经有一半被魔沼蛙炼化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沼蛙对星神的恐惧,此时已经盖过了一切。它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瘟神竟然再次与它相逢!但是它很快又发现这尊瘟神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这么好,甚至比自己还弱点儿!它已经准备好了逃命,若是等这瘟神的力量恢复过来,它可就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这魔沼蛙竟然连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倘若它现在恶向胆边生,纪行绝对会没命! 纪行见这魔沼蛙四足开始发光,心一下就虚了,他以为魔沼蛙这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鬼使神差地厉喝一声,“跪下!” 魔沼蛙听到这一声厉喝,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它高明!当即趴伏在穹顶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纪行低头,看到这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再也没有往日生机。但是他却在大商皇宫旧址发现了一点儿有意思的现象。那里有一幅画,他将神魂投进去一丝之后,只是一个瞬间便看明白了一切。 纪行再看向魔沼蛙,眼神已经不再一样。因为那副画里面藏了一样大杀器!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抓住,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与此同时他向画中的徐侠客传音,“脱下衣服去!” 徐侠客那颗泥瓶心都快碎干净了,在听到纪行这一声传音之后,他顿时又恢复了生机。是的,以他的本事是没有可能修成太上泥瓶心第三层的,倘若没有纪行这一声传音,他甚至会因为无限的绝望死在画中。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声传音,让他找到了生的希望。修不成第三层没有关系,因为有比他能耐更强的人来帮他了! 纪行把脖子上的极品灵石扯了下来,一掌推入画中,不等魔沼蛙反应过来,便是凌空一脚,“受死!” 魔沼蛙出于本能两只手高高抬起,要抗住纪行这一脚。只不过在它的印象当中,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马上它就发觉不对劲,这一脚虽然不能说是软绵无力,却对它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压力。正在它疑惑之时,一只泥瓶从下方世界冲了出来! 纪行倾尽全力使出伤刀,一刀斩了下去,不说重伤这魔沼蛙,起码也要吸引住它全部心神。果然这招奏效。魔沼蛙此时正是心神大乱之际,全然忘记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祖宗,它虽然察觉到下方泥瓶不对劲,心里却认为这尊瘟神威慑更大! 然而泥瓶之口吐青莲,数百把人间之剑以仙人之力激发,至纯至净的仙人一剑登时祭出!魔沼蛙骇然,却只见泥瓶之上一字一字浮现,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 魔沼蛙此时顾不得许多,正要使出全力抵抗,纪行已然抽出了他不敢动用的直刀! 刹那间纪行的神魂就燃烧了!魔沼蛙只觉四肢酸软,因为它看到那个瘟神又回来了! 纪行倾尽全力想要挥出一刀,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仙灵之力已经干涸得连这一刀都挥不出来!他当然不会自己方才自己为了破腹而出才挥出一刀!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收刀入鞘,自己就要被抽干了,于是他急忙收回这一刀。 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 泥瓶口吐出的那一朵青莲,带着最为纯净的仙灵之力只是一瞬间便穿透了魔沼蛙厚厚的皮。随后泥瓶化为乌光,冲进了魔沼蛙的伤口,登时炸碎! 第634章 天问终章 (六) 纪行倾尽全力想要挥出一刀,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仙灵之力已经干涸得连这一刀都挥不出来!他当然不会自己方才自己为了破腹而出才挥出一刀!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收刀入鞘,自己就要被抽干了,于是他急忙收回这一刀。 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 泥瓶口吐出的那一朵青莲,带着最为纯净的仙灵之力只是一瞬间便穿透了魔沼蛙厚厚的皮。随后泥瓶化为乌光,冲进了魔沼蛙的伤口,登时炸碎! 两年前,这个世界刚刚沦陷之时,陈丹青每日作画,就为给世人最后一个假象。在那之后,陈丹青开始把这个世界的遭遇画给泥瓶图。对于这个世界正在遭遇着什么,徐侠客一直都知道。他明白他在画中,眼前看到的绝望,其实是陈丹青的真实写照。 徐侠客也早已绝望,他根本看不清前路在哪里,直到纪行给他传音。一个凡人在经受了相当于天仙境界的冲击之后,如果他没有崩溃,那一定距离崩溃已经不远了。徐侠客一直处于虚幻当中,没有真切地回到现实世界,实际上他现在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在的现实。 纪行并不在乎徐侠客经历了什么,所以他也难以体会徐侠客这种必死的心志。当泥瓶在魔沼蛙体内碎掉的一瞬间,纪行疯狂传音,“你疯了?” 徐侠客确实疯了。当一个人的思想超前太多,而他自己又不能承受时,那他就和一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泥瓶当中的极品灵石率先破裂,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只在一瞬间就要将徐侠客的功力向天仙的高度往上推。青莲剑气也在这一刻终于被赋予了仙意,魔沼蛙最怕的杀伐仙术在这一瞬间在它体内开始发挥作用。 纪行虽然想救下徐侠客,但是他知道现在要是不把魔沼蛙彻底制服,最后谁也救不下来。所以现在的他也豁出去了,宁肯不要现在的地仙境界,他也要弄死魔沼蛙。 一切发生得太快,魔沼蛙正准备逼出那些泥瓶碎片,纪行就已经冲进了泥瓶所在的伤口。原本威力还不如何强大的那朵青莲,在纪行的仙灵之力的加持下,骤然放大。极品灵石炸裂所产生的磅礴灵力为纪行提供了充足的能量来源,那朵青莲在太上泥瓶心的基础之上,就像瘟疫一般在魔沼蛙体内扩散开来! 纪行觉得这还不够,开始不断地往伤刀当中注入仙灵之力,难以想象的高温在魔沼蛙体内升腾起来!魔沼蛙知道自己这时候要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话,弄不好自己的命就没了,哪怕就算是自杀也要除掉身体之中的祸患! 于是它倾尽全力朝着自己的身体发起了攻击! 哪里料到纪行竟然在它身体当中动用起来大挪移仙术!魔沼蛙那自毁一击,并没有对纪行造成一丝伤害,反倒是它自己被打得够呛。纪行在魔沼蛙体内强行发动大挪移仙术的后果是他的体魄遭到了短时间内不可逆转的创伤,因为这相当于纪行身体当中的粒子在以极高的速度与魔沼蛙的身体进行碰撞。 魔沼蛙从来没有遇到过纪行这种不讲道理的野蛮打法,一时间极其痛苦。纪行已经孤注一掷,要是在这会儿没能治住这魔沼蛙,自己就再难有机会了! 他再次拔出直刀,不顾一切地扎入魔沼蛙的身体。那一瞬间的神魂燃烧差点儿让纪行堕境! 直刀扎入魔沼蛙体内的一瞬间,魔沼蛙想起来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天邢……” 随后直刀开始汲取魔沼蛙体内的能量。百万年前击碎大自在天道之后,这把刀就已经濒临破碎,其内蕴藏的能量几乎一滴不剩。前几年汲取九成八十一州世界的能量之后,现在这魔沼蛙也难逃厄难! 原本魔沼蛙是有机会将自己身上那块肉削除,然后逃命的。但是那破碎的泥瓶就像跗骨之蛆一般,迅速爬满了它全身,犹如毒药般的仙人境界开始腐蚀魔沼蛙的极乐境界!魔沼蛙精神失守的状态下,心中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于是就如同两百万年前那般,它背后的虫卵开始破裂,而后向着四周喷射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 纪行感受到了异样,急忙跳出来,根本不顾自己还有多少仙灵之力,伤刀刀刃之上被激发出一道强光之后,便是一片白焰迅速散开! 那些散出去的异魔,还没等逃离,就被迅速炸开的白焰吞没! 之后纪行强行撑开自己的仙人法相,在尝试调动自己那方世界的力量无果之后,纪行便联系太山。之后他终于从太山成功借力,而后他那巨大仙人法相重重一掌拍在魔沼蛙的脑门上! 魔沼蛙的神魂正忙着剔除太上泥瓶心对它的影响,体魄又急于摆脱直刀汲取它体内的能量,已然无暇应对纪行。纪行这一巴掌就成了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魔沼蛙就这样被纪行拍晕了。 它就算再强,面对已经快走到地仙中等水平的纪行来说,也不可能无法无视纪行的攻击。所以纪行这一掌虽然没能把它拍死,却成功地把它拍晕了。 纪行急忙去寻徐侠客,神识一展开,根本不怎么花功夫就找到了徐侠客所在。 当纪行冲到徐侠客所在时,发现这儿是魔沼蛙的心脏。此时的徐侠客浑身透着莹莹白光,仙气飘飘,大有得道的意思。 但是纪行却知道这小子怕是没救了,他赶紧传音叫醒徐侠客,“你做了什么?” 徐侠客的神魂被纪行生生震醒,他睁开眼看了一眼,“都死了。” 纪行没好气道,“我没瞎,我看的见!” 徐侠客道,“这段时间,你去了哪儿?我们都死了。” 纪行道,“我中计了,这魔物和我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徐侠客点点头,“家里可能还有人活着,想办法救他们,我没有力气了。” 纪行急忙道,“别着急!我能保你活命!” 他的确能保他活命,哪怕是徐侠客死了他现在也能把他救活。 但是徐侠客显然不这么看,“这魔物的力量正在急剧流失,但是一旦我放弃对它心神的控制,它完全有本事逃命。纪行,我去了。” 不等纪行再说什么,徐侠客从头开始化成一滩莹白色的液体,而后这莹白色的液体开始注入魔沼蛙心脏流出去的血液。很快魔沼蛙的黑血开始一点一点地变白,就连它的心脏也在开始变白。 但是魔沼蛙的心脏实在是太过强大,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就再度有变黑的迹象。纪行知道它是在“自净”,于是拔出伤刀,一刀毁了它的心脏。 魔物的修行,最紧要的便是两个地方,一是头颅,二是心脏。头颅没了,它们的心脏还可以为它们提供强大的实力,迅速脱离敌人的追杀,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蕴养出自己的神魂。心脏没了,它们的头颅还可以逃命,修炼个几百万年,实力也能回来。 眼下魔沼蛙的神魂被徐侠客化为的灵液折磨得苦不堪言,直刀又在不断地汲取它的能量,饶是它不断抵抗,也难抵大势所趋。 纪行铁青着脸,退出魔沼蛙的躯体。他虽然不知道魔到底该怎么杀,但是烧成灰那是绝对没有错的。于是他牵动魔沼蛙的身体,奔着太阳就去了。 那里的高温绝对比他的伤刀更有威慑力。只要把这玩意儿扔进去,任它就是人仙也逃不出来。要知道就算是天仙,也只敢在太阳边缘晃。虽然说天阳边缘的温度是天仙能够承受的,但是太阳强大的吸附力,却不容易逃脱。尤其是太阳耀斑爆发的时候,剧烈的温度爆炸以及那诡异的扰动会让天仙都丧失理智,从而跌入太阳核心,最终被熔为气体。 魔沼蛙虽说现在仍然在昏迷当中,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只不过它现在无法对这糟糕的状态做出反应而已。 纪行现在距离太阳还很远,要是一去一回,恐怕就是几年过去了,所以他在自己的世界留下了一道分神。之后他便不顾一切推着魔沼蛙冲向了太阳。 魔沼蛙抵抗直刀的能力越来越弱了,时间拖得越长,它就越发的虚弱。它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急剧衰弱的实力,再加上身侧还有一个实力已经不弱于它的纪行,它一时也是想不到任何办法。 最后它也只能看着自己被纪行这样推向太阳! 纪行的分神落入太山之后,急忙开始打坐恢复这具分身的实力。太山之巅是他的老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还没有被魔沼蛙炼化。但是太山之上却围满了异魔,纪行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坐在了一众异魔当中,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 眼见那些异魔冲了上来,一根巨大的棒子不知道从何而来,一棒就扫退了这一众异魔! 白猿已是伤痕累累,除了身上那件本来就破碎不堪的金甲,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不过它还能活到现在,也是它本事高超。白猿几乎就要跪在纪行跟前,痛哭流涕道,“尊上!你终于回来了!” 纪行闭着眼,拇指掐住中指,与胸前一定,随后他与白猿周围便多出来一个金光罩。纪行现在急着恢复实力,没工夫与白猿多掰扯,直接道,“魔物已经被我送往太阳,它神通再大也难逃一死。” 白猿急忙道,“都快死完了!尊上,快出手吧!” 它说的都快死完了,不是说人都快死完了,而是陆地上的一切活物。至于大海,现在早已经变成了黑色,无数海底生物因为接受不到阳光的照射而死,现在整个世界哄臭无比,处处弥漫着一股腐烂衰败的气息,就是因为大海最先沦陷。 而且这个世界的法则都发生了变化,许多曾经的强者因为无法适应这种天地剧变,而开始堕境。白猿因为跟了纪行一段时间,眼界开阔不少,最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最先做出改变,这才直到今天依然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 但是绝大多数真灵强者因为天地法则的变化,统统跌到了真元九境。这些人或许还可以使用真灵,但是已经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也无法再进行御空飞行了。因为曾经这个世界认可真灵可以随心驱使,现在已经不再认可。不过以前的山巅武夫,现在就算是在真元境当中,也是最强的存在,而且他们算是加强版的真元高手,除了不能再飞,也无法动用真灵境的诸多秘术,体魄以及真元强度却仍在曾经的山巅水平。只不过这些人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些异魔的对手了,过去的真灵高手还能和异魔比划比划,现在看到异魔已经是避之不及。 太庚皇帝留下的那个巨大的棺材,现在成了大商最大的避难所。几乎有一万真灵高手都躲进了那副“棺材”当中,等待被人发现。 全天下因为人口的急剧下降,已经不再有国家的概念,至于朝廷,更是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万幸白猿知道这一切,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纪行。纪行在心中叹道,当年月夜之下见到的那个身着白袍的皇帝,到底是留了一手啊! 等到纪行实力恢复了不少之后,他道,“你去让他们出来,就说我回来了。” 白猿摇头,“尊上,我并不知晓那个隐秘所在究竟是在何处,他们说你知道。而且他们的实力已经跌到了真元境,一进去就出不来,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打开那个空间的实力了,只有尊上才能将他们放出来!” 说实话纪行现在还没习惯这个世界的法则已经被改变了不少的事实,听到白猿如此解释,才知道大商那一堆高层现在的尴尬境遇是多么的尴尬。但是还没有等他动身,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然后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635章 天问终章(七) 等到纪行实力恢复了不少之后,他道,“你去让他们出来,就说我回来了。” 白猿摇头,“尊上,我并不知晓那个隐秘所在究竟是在何处,他们说你知道。而且他们的实力已经跌到了真元境,一进去就出不来,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打开那个空间的实力了,只有尊上才能将他们放出来!” 说实话纪行现在还没习惯这个世界的法则已经被改变了不少的事实,听到白猿如此解释,才知道大商那一堆高层现在的尴尬境遇是多么的尴尬。但是还没有等他动身,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然后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出现在了他面前。 纪行咧嘴笑笑,“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 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熟悉?他一直提防,打压,戒备,就是没直接弄死他而已。 来人正是六道。他十分平静地对纪行道,“我有五成把握,与你同归于尽。” 纪行觉得真是无巧不成书,面带笑意道,“你说的是那儿,还是这儿?”他指了指天上。 六道缓缓摘下斗笠,“既是那边,也是此处。” 纪行万万没有想到,早已散功的六道,如今又有了这般本事。他现在只是一具分身,虽说有着仙人的实力,面对如今这掌控了半个世界的六道也是没多少底。 他当然可以舍命不要自己这具分身拖着六道一起死,但是按照六道的说法,正在把魔沼蛙往太阳送的自己,此时很有可能会和魔沼蛙同归于尽。那现在的情况就很微妙了。纪行尝试着联系自己的本体,但是他现在身处以六道为主宰的世界,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和六道的下一个博弈就这样开始了。 如果他相信自己的本体,那他现在就该和六道同归于尽。毕竟分神没了就没了,自己的本体还在就行。如果自己的本体没能活下来,那自己这具分身就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他现在该怎么选择? 纪行决定不等,至少他脚下的太山他还可以做主。 于是脚下黑色的岩石突然凸起四面墙,将六道封在了其中。六道既没有躲,也没有动手,而是任由纪行对他如何。纪行现在身上没有兵刃,相当于实力去了一半,所以他直接进入了自己捏出来的这个狭小空间。 六道不慌不忙地道,“方才那白猿所说,我已经听到了,不出半个时辰,那个地方就会被我找到。你对我出手,那里面的人都会死。” 纪行停了下来,正准备说些什么,而后他却以连六道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悍然出手!这回他用尽全力,绝没有给六道一丝还手的机会!他刚刚才在魔沼蛙那里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个世界又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他怎么可能还会愿意受制于人? 六道原本以为纪行会有所顾虑,必然不敢贸然动手,虽说他也有防备,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纪行出手会这么决绝!当六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纪行那一击已经落在了六道身上,于瞬间击毁了六道的身体,而后再以仙人境界的精神力量重创六道的神识! 他很清楚,自己能够全胜的机会只有这一个瞬间。论起智慧他不如魔沼蛙,但是和六道相比,他已经算是足够聪明。 倘若他不趁这个机会动手,六道对他的防备会达到一个顶点,或许他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尤其是他现在吃不准主宰着这个世界的六道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如果六道远不如他,那他一旦因为那些人的生死而畏首畏尾,就会被六道牵着鼻子走。如果六道的实力比他强,他现在不管是动手还是不动手,也改变不了结局,。所以纪行在六道说了那句话之后便已经打定主意了。 这里毕竟是太山,毕竟是纪行的根源所在。六道即便掌控了半个天下,但是还没有获得整个世界的力量。所以在这一刻,六道意识的失守,纪行行动的果决,造就了结果只有两个。那就是,六道强则纪行死,纪行强则六道死。 六道的身体开始炸碎,他的灵魂也开始炸碎,纪行自毁式的的攻击让六道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白猿原本以为彻底完了,毕竟他是见识过这六道的本事的。这些年来白猿十分害怕这个戴着斗笠的老头,它又对纪行的实力与六道的实力没有任何了解,所以在这一刻,白猿的心可谓是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那黑色岩石聚成的墙开始缓缓陷落,露出来纪行的身形。 白猿不见六道,便战战兢兢地问,“六道走了?” 纪行甩了甩拳头,拳面上的血泥被他摔了下来,他看着地上的血肉模糊,“在这儿。” 白猿在这一刻对纪行的佩服已经达到了顶点,它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有些麻木地道,“尊上,之后我们该做什么?” 纪行眼中闪烁着远超凡人的智慧的光芒,“还有个女人,我要把她杀了。” 白猿不解,“女人?” 纪行铺开神识,他虽然没有本体的实力,但是神识一散开,这世界还没有他看不到恶地方。如果有他看不到的地方,那里就一定有问题。 很快他就发现了那个问题,那里他果然看不到,而且十分明显。那里是大和雪山。 大和有很多雪山,但是名字就叫雪山的地方,却只有一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对白猿道,“这个世界的法则改变了很多,我看到很多人都堕境了,怎么你没有堕境?” 白猿道,“我发现这个事的时候还很早,于是对自己的修行做足了调整。这才保住了修行。” 纪行点点头,“也是不易。”随后他对白猿道,“我力量有限,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异魔,单靠我一个人的能力,很难短时间内将这些异魔清除。何况还有一个女人藏着,我传给你一些功力,你不要抵抗,不说能让你成仙,起码有自保之力。” 白猿叹一口气,“尊上,这种时候,就不用太过顾及我了。” 纪行想了想,“那过段时间再说,”随后他伸出手,“你过来,我得去大和,这儿异魔太多,你留在这儿没准会出事。” 白猿走过去,没料到它就像是一脚踏空,刹那间落入了纪行设下的陷阱!白猿脚底下的石头如流沙一般将白猿的身体吞没,不过一瞬间就将白猿控制住了!还是那句话,这儿毕竟是太山,是纪行的天地! 白猿惊恐地大喊,同时奋力想要逃出来,“尊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纪行却不管不顾,抬手便是一个巨大光印就要轰杀而去! 白猿突然炸成一团白雾,它竟然是吹雪变化而来的!吹雪几乎是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纰漏,“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纪行轻蔑冷笑,“从你诱使我离开太山我就知道你有问题了!” 太山,这是纪行的根基。只要他还留在太山,他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而一旦他离开了太山,外面就是六道的天地。六道想要用那上万人的人命控制纪行,没有想到纪行想得比六道要远,直接轰杀了六道。 吹雪想要诱使纪行离开太山,却被纪行瞧出端倪。方才“白猿”有一万种情况都可以给纪行说,偏偏只说了“棺材”的事,还不断央求纪行出手,这其实还不足够让纪行对白猿产生怀疑。真正让纪行对白猿产生怀疑的,其实有三个细节。 一是六道很快找到了他的所在,要知道这太山当中,他要想隐匿自己的身形,那再简单不过。“白猿”找到自己,可以说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巧看到一群异魔想要对自己动手。但是六道是凭什么锁定了他的气息而且那么准确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的? 二是自己一展开神识便看到了大和雪山那里的异样,因为那个地方他的神识透不进去。他虽然是分神,但好歹也有仙人的实力,即便这外界已然被六道控制,但不至于他连那边结界之内到底存在什么,在短时间内竟然一点都无法查探。那就说明那个地方被故意布置过。如果他是吹雪,他就不会这样布置,因为太明显了。所以纪行初步认定那是一个陷阱。 三是纪行欲传功给“白猿”,这等天大的好事,白猿居然会拒绝,而且还没得商量。那就很简单了,白猿绝对有问题。 于是纪行悍然出手,就像轰杀六道那般果决,不过他并没有真的马上就杀了“白猿”。在给予“白猿”足够大的压力之后,“白猿”果然绷不住了。 不等吹雪解释什么,纪行也没有对这女人有任何怜悯,直接用尽全力一拳砸将下去!原本他拳面上还沾着六道的血泥,现在又添了吹雪的,纪行这才前往扶桑,还顺走了那只大棒和金甲,都是真家伙。 等到纪行来到雪山,这里的大阵无人看管却也启动了。但是纪行毕竟有仙人的本事,这些大阵若是有人指使,他还会惧三分,没人管的话他基本就可以无视了。等他径直去了雪山中央,果然看到吹雪。 随后纪行一挥手,解除了“吹雪”身上的禁制,身形巨大的白猿登时醒转过来。纪行暗道辛亏老子聪明,不然的话,自己万一直接来了这儿,岂不是会一招灭杀被幻化成了吹雪的白猿? 白猿喷出一口血,而后忍痛扯了钉在自己琵琶骨上的钉子,它强撑着巨大的身躯重重跪了下来,悲愤欲绝,“尊上!你终于回来了!” 纪行听着这话耳熟,才想起来这句话是刚才扮作白猿的吹雪刚刚说过的,他把大棒和金甲扔了过去,“我知道我回来晚了,这套东西还给你。” 白猿接过大棒和金甲,长吐一口白气,嘴角溢出血沫,惨笑道,“不需要了,不需要了,尊上,我被种了异魔,命不长了。” 纪行并不以为意,“我来帮你剔除。” 白猿往后缩了缩。纪行皱眉,这时候他感觉似乎什么都有问题了,难道这个也是假的?白猿却道,“尊上,我体内种的异魔不一般,不是小猿妄自揣测尊上,而是尊上可能会上当,请尊上赐福吧!” 赐福,这是赐死的“雅称”。 纪行这才相信这个是真的,假的要是能如此心怀死志,那他赐他一死就是了。但是白猿不一样,纪行自信自己的手段,他现在的实力与当初刚刚破境入地仙相仿,那个时候他能救下来那么多被异魔附身的人,怎么可能救不下来白猿? 白猿见纪行还不死心,于是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只听嘎达咔嚓两声,白猿便断了气。纪行没想到白猿如此决绝,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那种无力改变的感受实在太让人沉重,沉重到了纪行都有些愤怒了。 随后他升至高空,以仙术催动雷法,一道雷便轰了下来! 雷光于一瞬间吞没白猿的尸身,而后白猿体内突然炸出来一个巨大的异魔!异魔只在一瞬间就高长到了一百丈高!差点就要抓住纪行!纪行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玩意儿!辛亏白猿在死前提醒过他! 而后纪行拿出了足足三分功力,轰击而出的雷光猛烈了何止十倍,这才彻底让那异魔逐渐消停下来!很快这只异魔被纪行轰毙,纪行放眼天下,竟然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在一个奇异空间当中,一个少年正在食用着一枚土豆。 他看周围的人的眼神已经大不一样,缺少了很多东西,最显著的就是——权威。他不再拥有足够的权威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对结局没有任何改变。他小心翼翼地吃着手里的土豆,自言自语道,“还是父皇考虑周到,还是父皇考虑周到……” 他是齐安,被纪行赐予了五百年好活的齐安,也就是大商的尚敬帝。或许,曾经是。 第636章 天问终章(完) 在一个奇异空间当中,一个少年正在食用着一枚土豆。 他看周围的人的眼神已经大不一样,缺少了很多东西,最显著的就是——权威。他不再拥有足够的权威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对结局没有任何改变。他小心翼翼地吃着手里的土豆,自言自语道,“还是父皇考虑周到,还是父皇考虑周到……” 他是齐安,被纪行赐予了五百年好活的齐安,也就是大商的尚敬帝。或许,曾经是。 现在的他要谨言慎行,毕竟这上万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是“吃白食”的。因为他参与不了那些真元境高手之间的讨论,而那些真元境高手之间讨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如何重回真灵,而后打开这副“棺材”,重见光明。 还活着的人,他们每一分力量都用来思考与讨论了,这是这些人依然存活的价值,也是他们能够消耗这“棺材”当中的资源的资格。齐安不懂得那些天地法则,修行道理,他就无法参与进这些人对如何脱离此处的有益的讨论,那么他的存活就是毫无价值的。 而且从一定的层面上来讲,他只要活着,就会消耗掉这个狭小空间里的能量,所以他的存活是有害的。“棺材”里的资源有限,当初被羽墨一个人就消耗了十分之一,所以这里的所有资源加起来,是绝对无法为上万人提供足够的支持的。齐安现在还能吃上土豆,不过是源于钦天监提司对他的照顾。 没有任何人现在愿意想起齐安,因为只要想起他,就免不了会想起这个人会占用他们仅有不多的资源。即便齐安消耗的资源极少,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就像一个人身上长了个针尖大小的痘,不痒不疼,就是碍眼。 齐安也不愿意人们想起他,因为他怕死。这些人如若愿意杀了他,根本不用动手,随便一个喷嚏,一个想法,或者“无意识”地练功,让他周围的温度降低那么一点儿,他齐安就免不了一身伤,或是一场大病。 但是人只要活着,就免不了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齐安也不例外,何况他曾经还是皇帝。他不敢以过去的强权压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还是父皇考虑周到,还是父皇考虑周到……” 齐安又开始念叨这句话了,他有些小意地看了看那些武夫,见无人注意到他的念叨,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其实他现在很怕别人会觉得他烦,可是他又忍不住,所以嘴里总会蹦出来那一句。 转眼就过三年,齐安已经养成了自己和自己说话的习惯。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很多,明明到处都是人,他却很怕人。偶尔有人过来找他说两句话,开口叫他皇上的时候,他便满脸涨红,又兴奋,又羞惭,两只手树杈似的往两边摆,不知道往哪儿放。 没有人再对齐安有任何看法了,因为齐安是这里唯一一个凡人。生命力最弱的齐安成了他们观察这空间当中还是否适合生存的重要风向标。如果齐安无端无由地开始生病,他们也就能够察觉到这里面定然是出了些细微而严重的问题。齐安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大的用处,要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故意装一场病让这些人紧张一下子。 躲进这“棺材”当中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三年来,他们日夜不辍。就像是突然发生一般,人们发现有个人横躺在空中。这个人叫方从义,是个疯癫老道。人们十分不解他为什么可以横躺在空中,因为只有真灵高手才能够御空而立,而这方从义明明整日睡大觉,怎的他就能够横躺在空中了?难道他入真灵了? 邋遢道人方从义确实是在睡觉,鼾声四起,只差没流口水。人们不敢叫醒他,因为这老道疯疯癫癫,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在睡觉,还是在修炼什么神功,以至于已经率先抵达了真灵境界。 于是所有人都在等方从义醒。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方从义醒了之后,哪里想到自己睡个觉都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十分奇怪。然后他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此时他才惊觉自身的异样。 人们眼巴巴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道长,你是如何跻身的真灵境界?”有人问了。 邋遢道人咋一听,还以为那人在与他开玩笑打趣,然而心意所致,便有所动。邋遢道人御空而立,这回他自己也傻眼了。 转眼到了外界,在纪行的这具分身的努力下,如今这方世界已然样貌大变。原本遍地都是的异魔,被他灭杀得一只不剩。变黑的大海,也重归往日的蔚蓝。 纪行现在身着一短褐衣,头上戴着从六道那里捡来的斗笠,坐在海滩上的一块石头上,两只脚泡在水里,静静地晒太阳。 他的心已经很累了。这三年来,他几乎是没有一刻歇息过。每天都在做着拯救世界的事。这不是开玩笑,异魔入侵导致的种族大灭绝,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至少一百万年也难以恢复的巨大恶性影响。 纪行这三年,不光要以仙人伟力兴修水利,挖运河,移山填海,还要救无数生灵。之后他还要趁有些小生灵灭绝之前,抓紧时间修“木纲”,“草纲”,“兽纲”,“禽纲”,“虫纲”,“妖纲”,以免缺漏。整个世界都是一个整体,缺了哪样都有可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所幸这三年不懈,让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如今这个世界又开始逐渐向着当年的方式运转。他现在才能够在这海边悠闲地泡脚。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因为他毕竟只是一具分身,没有本体那么大的本事。 经过他的精密测算,他的本体大概也就在这个时候就该回来了。他不清楚魔沼蛙除掉没有,不过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 他正泡着脚,而后感到身体越来越轻盈,舒服得简直想哼出来。之后他便这样扶摇着上了天,犹如羽化飞升一般。 依然坚强存活下来的人,或者各种生灵,此时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天空。在天空之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那脸是令他们,或者它们感到如此的熟悉而踏实。因为那是属于他们的仙人。每一个生灵,都以自己的方式向着天空之外那位仙人,表达着自己的虔诚。 纪行回来了。 他虚弱无比,几近殒命。离开太山这么久,他才知道为什么只有人仙才有本事游荡于寰宇当中。他没有办法在那一片虚无里汲取一丝灵力,到最后他近乎是在舍命往回跑。所幸他在经过一场恶斗之后,成功将魔沼蛙送入太阳,还留了一口气回来。 当他降临这个世界的瞬间,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自己的分神。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分神竟然修炼得这么好,他仅仅是将分神吸收回来,自己的命就算保住了。之后纪行急忙回到太山,开始恢复实力。 太山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法则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纪行的修炼不光没有使这个世界产生任何负担,还令这个世界以更快的速度回到曾经的状貌。 他在太山一坐就是半年,半年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竟然还活着这么多人。因为此时的太山脚下,居然聚集了不下三万人。粗粗一看,竟然几乎全是真灵高手。而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不少都是曾经的商人。 当初方从义之所以在“棺材”当中恢复到了真灵境,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惊才绝艳,而是因为那个时候纪行的分神已经对这个世界的法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以至于方从义没有修炼,而是这个世界在当时就开始朝着之前的方向恢复,他运气比较好,境界又总是跳动,这才让他率先抵达真灵境。而后等纪行本体回来,这个世界的法则变动得就更快了,当初原本就是真灵境的高手,几乎都在同时回到了真灵。所以这些人后来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 原本这些大商遗民还对外面的世界十分恐惧,以为自己若是贸然出来会遭遇不测。最后最没用的齐安居然自告奋勇首先出来,只是他提出来一个要求,如若他出去之后没事,那他还是大商的皇帝。 他本来就是大商的皇帝,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和他争什么。之后的事就简单了,人们出来之后才发现异魔之乱早就结束了。 不过齐安却不知道是被谁在暗中下手除掉了,没有人察觉齐安的死,钦天监提司也是后知后觉。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较为奇异的存在,那便是老牛。老牛和刑之明等人,因为纪行的关系,即便是到了“棺材”当中,也没有人敢对他们不敬。 他们对刑之明的尊重,是有收获的,因为他们最终等来了纪行。这样大的天灾能够停息下来,他们就算是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是纪行干的。 纪行并没有享受这些人对他的感恩戴德,相反,他甚至觉得这么多生灵的死亡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所熟悉的那几个人,宋千会最先死,梅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丢了性命。他原本想要救下的徐侠客,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至于宫部,辛椎,现在居然也没了影子,想来自然是没撑下来。 倒是羽墨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纪行没有继续为难这个当年为难他的人。之后纪行再看,当年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的萧易,这个时候居然还活着。仍在天牢的萧易,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外界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他送吃的了。 纪行没有再去清点他曾经认识的,或者有过印象的人。他知道这个世界最后又会步入正轨,刹那间俗世间的一切对他再也没有了任何刺激。他急需一次长眠,以摆脱这灭世之后的刺激。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老邢他们留下了一点儿自己的“遗产”,以便于他们还能够在这世上好好活着。 人世间的喧嚣与他再不相通,他现在坐在太山之巅,倒真的成了“仙”。 一只蝴蝶自山下的一朵花瓣腾空而起,而后翩翩起舞。纪行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他抬头,天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蓝盈盈的,极富律动之感。他难以理解这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只蝴蝶停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而后在纪行眼中,这个世界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离他远去。蝴蝶崩碎了,同时崩碎的,还有纪行以为的梦境。他意识到自己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是在离那个世界越来越远了,却并非是自己在离开那里,而是那个世界在以他为坐标远去。 他终于看到了方才遮住天空的蓝盈盈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只巨大的鲲,大到了他原本所在的世界相对于那只鲲,也不过相当于它的一只眼珠子。 纪行尝试对着那只鲲传音,“阁下何方神圣!?” 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他叫庄周。” 纪行一听这个声音,犹如五雷轰顶,登时傻在了原地。洁白玉臂从他身后缠了过来,神女将脸埋进他的后脖颈,“我说过的,我会回来的,甲子之约,你没有忘记吧?” 纪行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然变成了一个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芙窃喜地笑,“鲲,带他去下一个地方,我们的星官大人应该飞升了。”随后她在纪行耳边道,“现在睡一觉吧,我不能在你身边留太长时间,不要忘记我。” 白芙的话就像是有魔力一般。纪行听完之后便绵软无力,瞌睡虫好比是趴在了他眼皮子上,登时他便睡着了。 随后鲲便驮着他俩,向着某片浩瀚星域而去。白芙回头,顺手把狗子也带走了。 第637章 剑仙 仙人的志趣其实很多,常见的就是弈棋饮茶,其实无非就是吃和玩。 玩有玩的门道,吃有吃的门道。 仙人因为悠久的寿命,讲话的习惯就不那么容易改变过来,不管是吃什么还是喝什么,统一都说成吃。吃茶,吃酒,吃水,吃汤,吃烟等等。吃烟是仙人当中最常见的,不过他们的烟不是凡人常抽的旱烟,是人间香火。 一般来说,吃茶在仙人当中是最为普遍的一个现象。仙人的茶,那都极不简单,能被他们拿来煮的玩意儿,多多少少都是要沾点儿神性的灵品才行。至于凡人想象当中,仙人好仙草,那纯属是扯淡,千年灵芝能算是仙品了,但那是凡人喜欢的物件,仙人基本是不屑一顾的。 爱吃茶的仙人,多半都是要随时保持脑子清醒的,比如数万年不停歇的交战的古战场上,那些仙人就爱整两口。喝茶一是提神,二是恢复功力。也有爱吃酒的仙人,这些人一醉就是上千年,是万万不敢拖上战场的。仙人吃的酒,酒劲儿大,因为图的就是一醉千年。所以有关那些提一壶酒,一边灌还能一边斩杀无数魔头的天仙传说,多数都是以讹传讹。古战场上没有这么潇洒的,说不准一个不慎自己就被瞬间灭杀得干干净净,没人敢这么干。 所以多数仙人都保留了爱吃茶的习惯,只有等他们从战场上退回来许多万年,确认自己不会再被重新召回战场后,才有心思去一醉方休。 此时一位剑仙,已经煮了十几年的茶,眼看就要开了。 煮茶的剑仙是个牛皮哄哄的人仙。他可能是运气好,也可能是仙剑好,斩了个比他还厉害一级的魔头,于是他提着那颗魔头就相当于得到了特赦令,不再需要继续在修罗场当中做战士了。之后他能随便瞎跑了。正巧在他瞎跑的途中,听说了无相界的事,此行长途逆袭一百年,不光是为了煮一壶茶,也是为了往无相界走。 人仙斩杀魔头,这个概率有多低呢?就像是在等一头牛生下来一只骡子一样,完全是不可能的事。魔头的厉害,在于他们的坏空境界,人仙一旦靠近魔头,不由自主地就会怀疑自己,而后堕入无穷的心魔当中。 所以魔头就是把脖子伸直了让你砍,你也得有那个胆过去触那个霉头。 可煮茶的剑仙就是这么一位猛人,他不光捣碎了那魔头的心脏,还割了那魔头的脑袋。一个魔要是没了心脏和脑袋,那就等于同时失去了功力和境界。哪怕他能够重生,等再次修炼成原来的境界,也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后的事了。 那这位剑仙不过区区人仙,究竟缘何有这样的本事?看他那副打扮,就知道是个古剑仙了。现在的仙人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弄得像神明一样,各种各样的法宝仙兵,武装到了牙齿。只有古仙人才会踩双草鞋,折根筷子当发簪,这叫超脱物外。、 这位古剑仙年纪比黎过还大个一百万年,属于人仙里的绝对牛人了。他也是那种不刻意练功的,完全由境界带动功力,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人仙大圆满,只差一步就晋入天仙,端的是了得。 像这样的剑仙,是完全有可能修成天仙大圆满的。天仙又称大罗金仙,其实只有天仙大圆满才配叫大罗金仙。每一个大罗金仙,都是能和魔王掰掰手腕的狠角色,如若这样的仙人还得到了神谕,那几乎是能和魔王争个不相上下。 强如叶圣南也不是大罗金仙,不然他当初在探那海洋世界时,遇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魔王,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不过叶圣南有神谕,还不止一个,所以他在天仙当中,完全可以列入最能打的那一号人里了。但是叶圣南成为大罗金仙,那也是迟早的事,就那么几个子境界的功夫,再修行个百万年也就成了。 所以如煮茶的剑仙,叶圣南这样的古仙人,通常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在一片茫茫星海当中,一只巨大无边的鲲正在使劲摆尾,一瞬便是跨越数个星域。这只鲲正是鼎鼎大名的庄周所化。庄周是最接近神明境界的仙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大罗金仙之一,连白芙也得给他好脸色。他的这种一瞬跨越数个星域的遁法,只有他自己会,用他的话说就是做梦。他在梦里心意所致,便是数个星域,随即自己也真就去了那边,端的是无比的厉害。 白芙不能与纪行呆的太久,一旦时间稍长,纪行的行踪便会被人察觉。小不忍则乱大谋,白芙将纪行送到这里,已经很危险了,再陪他一会儿,怕是众神就会通过她而察觉到纪行的存在。所以她放下熟睡的纪行,面对纪行向后飘然而去。 庄周将纪行送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世界,其实在这之前,这个世界完全不是这样的。因为这里依然远离天界,曾一度被无数魔物所占据。只不过这个世界经过白芙的改造,别说魔物,就是一丁点儿杂质都不存在。 而且在这个世界,还有极其浓郁的仙灵之气。 巨鲲的尾巴一甩,纪行便从巨鲲背上掉了下来,而后如同一颗流星砸到了这个世界。庄周很清楚纪行现在的修行状态,仙,魔,佛交杂不清。他也没打算为纪行梳理一遍,将纪行扔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是他给纪行做过的最大的恩德。 因为如果是纪行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到这里来,一是时间太长,二是他功力绝对不够,三是容易被众神发现。但是庄周不一样,他是做梦把纪行送到这里的。诸神的意志影响不到庄周的梦境,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纪行掉到这个世界之后,真就和流星一样把这个世界砸出来一个大坑。 这一切对纪行而言,其实就是一个梦,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的强大心志在面对魔沼蛙的这些年里已经得到了充分考验,现在是时候接受一点儿他应有的待遇了。 叶圣南曾经去过一个满是海水的世界,还骗死了一头魔王。在那海底全是亮晶晶的石头。那样的世界,通常被称之为万藏世界,那是天帝的后花园,诸神的游乐场。神也是需要庞大能量支持的,一个万藏世界,就连神明也会动心。 叶圣南费了极大的功夫,在战场上留下自己足够多的足迹,而后以魔道秘法抽身去了那万藏世界。他干的那件事,可以说就连神明也十分佩服。 因为如今他去过的那个万藏世界,已经不再充满海水,而是如同一头疯狂的怒兽一般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暴虐的能量宣泄。除了神明,没有人敢这么干的。 而白芙在纪行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赐福。纪行如今砸出一个坑的世界,没有背面,只有正面,或者说是有两个正面。因为白芙把这个世界,与那万藏世界连接起来了。此间为正,那边为负。这是白芙送给纪行的礼物。 这样的世界,是神明才有的规格。纪行不过一个小小地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属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白芙不这么看,因为她还有曾经的无语天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纪行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他砸出来的大坑开始愈合,而后这个大坑又被茵茵绿地“缝补”起来。随后纪行身下的地面微微向上拱起,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这个被白芙赐福过的世界,开始主动奉纪行为主。 按照纪行现在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炼化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会造成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能量涌动,最终会将他撑爆。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背面了,那边的万藏世界就算能量涌动再剧烈,也与这里的纪行毫无关系。何况万藏世界已经被叶圣南以魔功结出来了一个大阵,以魔王尸身为阵眼,彻彻底底封印了起来。不是神明去查,就算大罗金仙亲至也瞧不出来半点儿问题。 如果白芙知道纪行曾经在修行什么功法的话,她没准还会去一趟无语天宫把纪行的修行功法偷出来。可惜她刚刚有了灵性的时候,那时的纪行就已经是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她可能会一直都不知道纪行是个极能打的神。 只是纪行也不可能去修行他曾经的功法,那毕竟牵扯到结绳记事的远古时期,那套家伙事一拿出来,怕是整个天界都要抖三抖。因为只要有人能够修行纪行曾经的功法,那个神在将来绝对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天神。而若是纪行现在这样的地仙,如果也能修行的话,那岂不是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神老子回来了?因为按照神明的理解,凡人可以修仙,却是无法修神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神就是神,不是人能变出来的。要不女娲造人的时候,那亲手捏出来的人和用泥浆子甩出来的人能一样?个头都不一样。 纪行躺在小草坡上,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 他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在梦境当中。但是白芙搂住他的感受,却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于是他轻轻地抱住一团柔软的东西,十分动情地把脸往里埋。 “芙儿,你怎么头发这么长,脖子上都是……”纪行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狗脸。 狗子不如纪行远矣,到现在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正躺在地上无意识地舔纪行的脑袋。纪行铁青着脸,一把推开狗子,伸手抹了一把脸,甩掉了狗子的口水。他看了看狗子,得亏这憨货还没醒。 他赶紧抬头看,在他的印象当中,这脑袋上的天空方才分明被一层蓝盈盈的东西盖住了啊,怎么现在又没了。他急忙铺开神识,然后傻眼了。因为这个世界一个人都没有了,除了他和狗子。 不光如此,大商,北越,南临等国家都没了,就连海域都变了许多! 纪行赶紧摇醒狗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半天狗子才醒,迷瞪着眼看着纪行,“大哥?干啥?” 纪行面色不善,“变天了!究竟是何人使的这大法力!竟然有这等改天换地之能!这里……这里压根就和咱们方才所在完全不是同一个地方了!” 狗子不过一个真灵大妖,略微铺开神识看了看,见草还是草,树还是树,蛇虫鼠蚁该有的一样不少,便打算继续酣睡。于是它随口应付道,“多半咱们飞升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也跟着你享福了大哥。” 狗子一语点醒梦中人。纪行恍然大悟,“莫非咱们真的飞升了?” 狗子呢喃不清地道,“是是是,如今大哥是被封了个什么仙啊?仙班里能不能给我也腾出个位置,等会儿我去找小貂玩,省得她老瞧不起我。” 纪行抱起狗子,以仙灵之力护住它,使大挪移仙术嗖得飞到高空,“瞪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还找小貂?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狗子看了看,半晌没反应过来。突然狗子两眼圆瞪,睡意全被吓醒了,“咱们的山呢!大哥你再飞高点儿!” 纪行直接冲出了这个世界,“看看吧,连城池都没了,海也变大了,你老家北域原本是在那儿,往西去就是西北冰原,全没了。” 狗子两眼迷惑,“咱们真的飞升了?” 纪行心中的迷惑不比狗子少,“我也没飞升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看了看,整个世界,连根人毛都没有。所以我可以确切地说,这儿绝对不是咱们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 狗子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它还是第一次来到天外这么高的地方,“大哥,咱们下去再说,这儿我喘不过气。” 暂停更新六个月 这本书留下的遗憾已经够多了,本来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故事,被笔者写得稀碎。自18年9月11日至今,将近两年,未曾断更一日,也算略有坚持。 已经到了最后一卷《诸天卷》,这一卷,即是对整本书的完结,也是对现有神话故事许多冲突之处的自我解读。 笔者十分看重这最后一卷的质量,已经敲定闭关六个月,等到2021年1月1日复更。不论如何,这本书是好是坏,一定完结。多谢,多谢。 第638章 饮茶 纪行抱起狗子,以仙灵之力护住它,使大挪移仙术嗖得飞到高空,“瞪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还找小貂?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狗子看了看,半晌没反应过来。突然狗子两眼圆瞪,睡意全被吓醒了,“咱们的山呢!大哥你再飞高点儿!” 纪行直接冲出了这个世界,“看看吧,连城池都没了,海也变大了,你老家北域原本是在那儿,往西去就是西北冰原,全没了。” 狗子两眼迷惑,“咱们真的飞升了?” 纪行心中的迷惑不比狗子少,“我也没飞升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看了看,整个世界,连根人毛都没有。所以我可以确切地说,这儿绝对不是咱们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 狗子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它还是第一次来到天外这么高的地方,“大哥,咱们下去再说,这儿我喘不过气。”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 剑仙听到这俩字,倒是想起个人来,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他笑道,“我是燕赤霞。” 纪行震惊地差点儿把眼珠子抠出来,“你是燕赤霞?” 剑仙原本就是豪放不羁之辈,并不介意纪行的无礼,嘿嘿笑道,“可不就是燕赤霞?莫非你在下界还听说过本座的名讳?” 纪行扼腕惊叹,“岂止是听说过!那黑山老妖,宁采臣,聂小倩的故事,岂不是都是真的?” 剑仙尴尬地笑,“那都是下界的事了,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他哪里晓得纪行竟然会是从自己这段“黑历史”当中了解到的自己。 当初他仍在下界时,无比自负,眼高于顶,没想到被个妖怪收拾得可以说是亲妈都不认。而且他费尽全力,却连个女鬼都没救下来。后来他振振有词地答应那书生替女鬼超度,说是能让女鬼往生,没想到超度是超度过了,却没能让那女鬼往生。自己当时想做的事,一样都没做成。 燕赤霞心想,“怕是人间都传我只会放屁打诨,绝对没有好话了!” 因此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认为那女鬼和那书生,都是为他所害。倘若他当时修行再高三分,人间留下的可就只剩他的英名了! 但是他却不知,人间既没有留下他的恶名,也没有留下他的英名,而是留下来了一段爱情故事。从来没有人认为那个剑术高超的道士不行过,也没有人期望这个道士能一剑斩老妖,二剑斩轮回。 纪行今天能遇到这位“历史人物”,心中感受可谓是无比怪异。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凡是写进了故事的人,那都是死了的人。这燕赤霞不光真有其人,还成了仙人,还活生生坐在他面前煮茶! 因此纪行好奇地问道,“那聂小倩后来与宁采臣修成正果了吗?” 燕赤霞嘴角一扯,尴尬无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个……当时我修为不济,人还好救,那鬼就难了。往生咒念了半个晚上,奈何太阳出来了,书生还去拿自己的身子遮阳光,那哪是他遮得住的?阳气一激,那聂小倩原本就已经虚得只剩一缕残魂了,就确实是没救下来……” 纪行最终叹一口气,“真是可惜了,”随后他又道,“我听说人有来生,上仙既然已经位列仙班,想来是知晓他们来生的事吧?上仙有没有刻意撮合?” 燕赤霞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心想老子的好茶还不如给你身边那条狗吃,净问这些气死人的事。不过他也算豁达,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女鬼魂力太弱了,阳气一激就给她烧没了,哪里还有来世。唉!其实我要是早半个时辰给她超度,没准她还能转世。” 纪行听到这个遗憾的消息,心中对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的美好向往瞬间全破灭了,“那宁采臣后来怎么样了?” 燕赤霞摆摆手,“都几百万年前的事了,他又没有修道,转世个几万次,魂早融在忘川里了。” 纪行疑惑地道,“难不成人的魂不能一直转世下去?” 燕赤霞彻底确定纪行是个野路子出身的散仙,“福禄寿三仙都不敢说自己能灵魂永生,一个连修道都没修的凡人,又哪来的本事一直转世下去?一般仙人炼体锻心,修到极致也不过一千万年的寿元,到最后轮到天人五衰之时,该死还得死,天神也救不了。” 纪行其实还想问更多,但是燕赤霞显然没有兴致再和纪行聊这些东西了。 “捡好你的狼,不知有个地方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前去?”燕赤霞问道。 纪行哪里不愿意?他猜想燕赤霞定然是要带他去天界受封了,只是为了打机锋才如此说法,斩钉截铁地道,“上仙带我去哪儿我都跟着。” 燕赤霞抓起剑,收好了茶壶,散步似的边走边聊,“这个地方,原本也是属于天界的,只不过成了片废墟。你现在就别想着去天界了,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帝君座下,在哪儿都拿不到身份。我要带你去的是无相界,所谓无相,便是无天地法则,无宇宙定律,危险万分,充满变数。你赶上了好时候,换个时间,说不准天界就将你当作异端给投进了修罗场了。” 纪行疑惑道,“什么是修罗场?” 燕赤霞道,“我刚从那儿回来,宰了个魔头才能退出来的。照你这样的,怕是活不过一瞬。”随后燕赤霞祭出仙剑,对纪行道,“你准备一下,我要挪移了。” 纪行赶紧抓好狗子,尽全力防护,以防不测。 燕赤霞摇摇头笑道,“用不着如此紧张,我挪移稳得很,不会伤着这条狼。” 纪行却不敢大意,他初来乍到,全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而且听燕赤霞的意思,似乎已经不打算带他去天界受封了,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挪移到了一群魔物当中? 第639章 挪移 燕赤霞抓起剑,收好了茶壶,散步似的边走边聊,“这个地方,原本也是属于天界的,只不过成了片废墟。你现在就别想着去天界了,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帝君座下,在哪儿都拿不到身份。我要带你去的是无相界,所谓无相,便是无天地法则,无宇宙定律,危险万分,充满变数。你赶上了好时候,换个时间,说不准天界就将你当作异端给投进了修罗场了。” 纪行疑惑道,“什么是修罗场?” 燕赤霞道,“我刚从那儿回来,宰了个魔头才能退出来的。照你这样的,怕是活不过一瞬。”随后燕赤霞祭出仙剑,对纪行道,“你准备一下,我要挪移了。” 纪行赶紧抓好狗子,尽全力防护,以防不测。 燕赤霞摇摇头笑道,“用不着如此紧张,我挪移稳得很,不会伤着这条狼。” 纪行却不敢大意,他初来乍到,全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而且听燕赤霞的意思,似乎已经不打算带他去天界受封了,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挪移到了一群魔物当中?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其实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倘若他现在去了天界,很快他就会被送上三十六重天,但是却连南天门都进不去。数以亿计的天仙会看猴似的监视着他,因为他身上那把刀以及他身上的气息会直接触动诸神身上最敏感的那一条神经。然后无语天宫殿顶的那口大钟会最先做出反应,他曾经养过的那些灵兽会以最高的礼仪迎他回去。 之后诸神会以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一次高水平交流,这一次交流诸神会把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推算一遍,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摸清楚他的底细之后,紫薇大帝会客客气气将他请进凌霄大殿,而且百分之九十九会客客气气地封他一个名头很大,但是毫无好处的名号。 而后纪行就会像曾经的某个石猴一样,在天界干点儿类似于“养马”的活儿。 再往后…… 诸神就会开始杀他! 他会在受尽荣誉的人生当中,以极快的速度,甚至有可能会在不超过五十万年的时间里迎来他的“天人五衰”。诸神有的是办法对付一个没有神位的他,想要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算”死,实在是太过轻松。 而直到纪行死的那一天,他也不会明白自己遭受到了怎样的暗算。 但是这一切,都被这个叫做燕赤霞的剑仙打断了。燕赤霞深知纪行一个没有传承,没有帝君手谕,没有天界造册的“三无”新晋地仙,如若贸然去了天界,会迎来怎样的后果。 燕赤霞问纪行知晓天界哪位大神那句话,极其关键,这也是燕赤霞愿意保纪行的根本原因。因为纪行完全不知道天界有哪些神仙,信口说了天帝。这一下就拉近了他与燕赤霞的距离。 如今的天界谁都知道天帝早就已经成为了历史了。不论是哪个凡人修炼成仙,他们的信仰必然都是选择了某一位帝君,而不会是天帝。因为列位帝君需要自己的战士,这样指使起来也方便,简而言之天界不再需要信仰天帝的战士了。 纪行张口就说天帝,那自然他不可能会信仰其他帝君。而现存的所有古仙人,按照现在的说法,他们每一个都是天帝门生。这就是燕赤霞要保住纪行的原因。因为在燕赤霞眼中,虽然天界不会因为纪行依然信仰天帝而对他怎么样,但是绝对不会给他弄到什么洞天福地去享清福。在燕赤霞可以预见的纪行的未来中,纪行大概率会被派到亿万寰宇当中毗邻魔界的地方做个山神,然后莫名其妙地就丢了性命。 之所以他会这么想,因为这就是他们古仙人的现状。整个天界在这两百万年内都在进行着无数次大换血,他虽为人仙之中的佼佼者,却也难逃舍命赴往修罗场的命运。现在能逮着纪行,也算是燕赤霞为他们这一类仙人留下一点儿血脉。 但是燕赤霞也明白,纪行不可能带着他的本岳到处跑,不论是修行还是发生争杀,纪行都会受阻。所以燕赤霞也没有在纪行身上抱有什么期望,他现在只不过是想把纪行带到无相界去见见世面,而后再让纪行回去好好修行。如果纪行的运气好能修到人仙,他燕赤霞再把天界那一揽子事给纪行透露点儿出去。 因为人仙境界已经不低,届时天界已经不至于会坑死纪行了。 纪行直到现在依然被蒙在鼓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来到这里并非巧合。 燕赤霞的功力极高,还是剑仙,不用晋入天仙他也能和天仙过几招,一旦挪移非同小可。虽然他无法做到像诸神那样在时间长河当中进行高位挪移,但是空间大挪移他绝对是玩到了精髓的。 纪行只觉在这一瞬间有一种晕眩的感觉,他一低头,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做出了这个动作。他看着狗子,想问问狗子感觉怎么样,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问过了。无数星辰在他们之间刮过,他们就如同置身瀑布之中,在星光里沐浴一般。 狗子完全无法说话,也没办法传音。 纪行回头,发现自己明明还站在方才煮茶的地方,怎么就到了这无穷寰宇之中了呢?他十分想不通,思维的缓慢让他感到十分难受。此时燕赤霞转过头回来看了看纪行,似乎是没有想到纪行还有余力瞎琢磨这些无聊的问题,不禁暗赞纪行的精神力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过了好一会儿,纪行突然想起来燕赤霞的挪移术,分明就是怀让教给他的大挪移仙术!只不过显然燕赤霞的这个才是正儿八经的大挪移仙术,他之前用的,似乎是一种简化的版本。他想到了这里,就完全无法再进行思考了。高速运动让他身体当中的粒子连接不连贯,就连神识也不再完整。 燕赤霞的挪移太过霸道,不讲道理的霸道。他在进行这种高位挪移的同时,还能做到出剑伤人,这便是他们剑仙的拿手好戏,挪移技击术。所以纪行要是碰上了剑仙,哪怕是境界比他低一点的剑仙,而他又没有什么保命的本事的时候,直接跪下来求饶,一般剑仙性情刚烈不屑斩软骨头,说不准就会放他一命。 燕赤霞的强大,彻底刷新了纪行对仙人的认知。他早知道燕赤霞的本事比他大,心中却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没想到人家一个简简单单的挪移就让他变成了连思考都无法进行的傻子。这要是让他和燕赤霞打起来,什么伤刀直刀都不好使。因为燕赤霞的仙剑,绝对比他的思维更快,也就是说纪行还没琢磨好怎么动手,他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快死了。 然而真实的燕赤霞,远比他想象中的燕赤霞更加强大!燕赤霞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在一瞬间将纪行身体当中的每一个粒子分离出来,而后对他的八卦转轮进行“降维打击”,随后把纪行的三魂七魄分成十个不同的人格,让他们互相憎恨,不死不休。然后十个纪行就开始大打出手,燕赤霞只需要做完这一切在旁边看戏就成。对纪行而言,这就是仙人法术。 当初他弄死的那个魔沼蛙,他虽然费尽心机要死要活,差点没命才险胜。但是魔沼蛙却几乎是所有魔物当中最不擅长战斗的一种。这也是为什么叶圣南,甚至白芙十分放心纪行能成功斩杀那魔沼蛙的原因。因为对所有仙人来说,那就是软得不能再软的软柿子了,只要不傻,几乎是没人会拿魔沼蛙当回事。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弱得不能再弱的魔沼蛙,一旦成了魔神,又摇身一变成了诸神最头疼的玩意儿。因为一只魔沼蛙能产生近乎无限的魔头,以及数量恐怖的魔王,这就说明天界必须要舍弃无数天仙来应对魔沼蛙的威胁,甚至还要付出真神陨落的代价。 纪行已经快失去意识了,速度太快,他的魂已经追不上来,这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实。大挪移仙术是一种粒子挪移,无限缩近空间,以至粒子发生巨大空间跨度上的粒子跳跃,一旦挪移结束,施术之人的神魂强度不够,便会砰地一声炸成一串,这个串的长度是以天文距离计数的。所以有时候仙人们偶尔会在亿万寰宇当中看到一些十分漂亮的距离很长的彩带,其实那都是施展大挪移仙术失败者的尸体。 纪行距离被炸成一串彩带已经不远了,然而燕赤霞施展大挪移仙术才不到十个呼吸。至于狗子,纪行根本没有想到燕赤霞居然特意照顾了一下狗子。它现在一切思维,肌体行动,生命信息全都停滞了,被燕赤霞保护得好得很。反倒是纪行,燕赤霞似乎是有意考一考他,没有对纪行做出任何保护。 但是纪行能有这样的程度,燕赤霞已经觉得相当不易了。别说人仙与地仙之间的差距就犹如登天,就算是地仙与地仙之间,又何尝不是几个子境界便意味着数百年的功力差距呢?数百年的苦修,总不是修着玩儿的,费尽心机的几百年,压你一头再正常不过。燕赤霞几百万年的修行,一个喷嚏打重了点儿纪行都有可能会被他吓死,能在他这样的挪移下坚持十个呼吸那已经是难能可贵。 所以燕赤霞停了下来。 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的。纪行瞬间就感觉舒服多了,他虽然仍然神志不清,却也疑惑为什么燕赤霞突然停下,于是含混不清地道,“怎么突然停了。” 他却忘了在这虚空之中,就算他把嗓门调得再大,也是发不出来声音的。 但是燕赤霞却仿佛能听到一般,回应道,“等一等你的魂。” 纪行十分疑惑地回头,“我的魂?” 然后他就看见无数个自己嗖嗖嗖地撞进了他的体内!刹那间纪行甚至以为有人对他动手,差点就想出手击退这些残影! 于是燕赤霞就看着纪行在那儿手舞足蹈了一会儿,也是感觉十分的有意思。像纪行这种几乎可以划到白痴行列里的仙人,天界已经上百万年没有见过了。许多人刚刚成仙,动辄就是人仙天仙。而且那些新晋的人仙天仙,一个个都注重礼仪得很,就算再不舒服也不愿意当众出丑,哪还会像纪行这样完全不顾他人看法在那瞎动弹? 这不禁让燕赤霞想起他的过去,现在的纪行,都是他们的“青春”啊! 不过好在纪行喝过燕赤霞的茶,那茶不光有炼神的效用,对于体魄也是大大的好,很快纪行就稳了下来。他迷瞪着眼睛,不由自主地赞叹道,“上仙的挪移真是太霸道了!” 燕赤霞浑然没个仙人的样,笑道,“以后你就习惯了。” 纪行四处看了看,“这里就是无相界了吗?” 燕赤霞摇摇头,“无相界还早着呢。以这个速度过去,怕是还得等几百年。” 当然,没有纪行拖累的话,燕赤霞只需要进行一次超远距离挪移,直接到一个大型传送阵下边,不出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到无相界了。只是这个法子很费极品灵石。所以燕赤霞都是挪移一段,坐传送阵一段,如此反复,又省灵石又快。 燕赤霞道,“我给你讲讲无相界的规矩,刚刚去了肯定会有诸多不适。那边不爱讲什么法术招式,一旦发生争斗都是硬桥硬马,谁的体魄,精神力强谁就有优势。而且那边有很多道天,基本都和天界不对付。不过你也别想着隐匿自己不是无相界的人的事,咱们和那儿的人不太一样,他们闻着味就知道咱们不是当地人。” 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第640章 燕赤霞 当然,没有纪行拖累的话,燕赤霞只需要进行一次超远距离挪移,直接到一个大型传送阵下边,不出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到无相界了。只是这个法子很费极品灵石。所以燕赤霞都是挪移一段,坐传送阵一段,如此反复,又省灵石又快。 燕赤霞道,“我给你讲讲无相界的规矩,刚刚去了肯定会有诸多不适。那边不爱讲什么法术招式,一旦发生争斗都是硬桥硬马,谁的体魄,精神力强谁就有优势。而且那边有很多道天,基本都和天界不对付。不过你也别想着隐匿自己不是无相界的人的事,咱们和那儿的人不太一样,他们闻着味就知道咱们不是当地人。” 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纪行对星域的概念并不深刻,他现在的挪移速度很快。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可以在一息之内围着那个世界挪移一圈。而他原本所在的整个午托星域他大概要挪移多久呢?按照现在的纪行的挪移速度,他需要八百万年才能挪移一圈。那么粗略一算,纪行要围着无相界挪移一圈,大概要一亿年。也就是说,如果燕赤霞给纪行讲,你围着无相界全力进行挪移,以你现在的寿元还能活八十万年,等你死了后,你的骨灰要继续挪移九千九百二十万年才能围着无相界转一圈。那么纪行一定就明白无相界意味着什么了。 随后燕赤霞道,“天界在无相界,也有一个道天。”他提到这里的时候,面色极其凝重,“一定要记住了,那叫摇光道天。摇光道天的主人,是一位……神明!” 他知道纪行一定不明白神明意味着什么,“神明主宰一切,十御,诸天帝君,三十六星君,以及列位参宿,都是神明。摇光道天的主人极其特殊,不在以上任何一种神灵之列。但是她的地位极高,记住,极高!” 纪行皱眉,不禁被他说得有点儿紧张了,“有多高?” 燕赤霞道,“大概辈分,和天帝一样吧。” 纪行不傻,“那前辈为什么一定要提及这位大神呢?” 燕赤霞又嘿嘿一笑,“因为咱们要去往无相界,就得过摇光道天。摇光道天当中,基本都是仙子居多。我看你小子也是一表人才,说不准被哪个仙子瞧上了,就与你结为道侣。” 纪行想了想,问出了一句差点儿让燕赤霞生出杀人越货的话,“那前辈是去无相界讨老婆的?” 燕赤霞眼角一扯,饶是他心境修为极高,也被纪行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刺激到了,“那……自然不是!我燕某人岂会因区区儿女之情所扰?得悟大道才是某人追求!此去无相界,是特意求死是也,嘿嘿!” 纪行不太懂他的思路,活着不好吗? “前辈为什么会特意去无相界求死?难道是因为活得太久了?”纪行问道。 燕赤霞道,“无相界鱼龙混杂,多得是投机取巧,心思叵测之辈。而且在那边,魔物极多。像你这样的,最多能对付一个魔界使徒,甚至还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但是在无相界,那是魔头遍地走,真魔不如狗,端的是危机四伏。” 随后他看了看狗子,狗子因为听不见他们的传音,所以并不知道燕赤霞损了它一把。 纪行思忖道,“什么是魔界使徒,什么是魔头,什么是真魔?” 燕赤霞倒嘶一口凉气,“你这都不知道?魔界使徒,就是和你这种地仙差不多的。只不过地仙多是做些山神土地,也是天界传道的重要一环。而魔界传道就不一样了,他们一般会让那些魔徒出去散布大自在奥义,是为魔界使徒。” 纪行点头,“受教了,那魔头呢?” 燕赤霞摆摆手,“先不提魔头的事,咱先讲讲真魔。真魔,和人仙差不多,也就是能和我这样的剑仙掰掰手腕的了。不过嘛,”燕赤霞自傲道,“只要没有意外,随便来个真魔,在本座面前不过都是一剑的事。” 纪行一听,被吓得牙酸。他当初宰个魔沼蛙还是靠徐侠客舍命相助,料想那魔沼蛙也不过一个魔徒。这真魔定然要比魔沼蛙厉害无数倍,燕赤霞能随意斩杀,岂不是说他比人仙还高一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前辈定然修为比人仙还高了?”纪行谨慎地问道。 燕赤霞摇头,“还差一场机缘。我是剑仙,行的是伏魔之事,一味静坐是悟不出来个屁的。再给你讲一讲那魔头。怎么说呢?魔头都有坏空的境界,这个境界极其不得了,你只要靠近它,就很容易跟着它的思维走。就连我见了魔头,也得退避三舍,实在没辙才与其斗上一斗。” 纪行大吃一惊,“连前辈遇到魔头也要如此,那我遇到了怎么办?” 燕赤霞看了一眼纪行,“如果你见了魔头的话,那就以最快的速度自裁吧。” 纪行还以为燕赤霞会给他支什么高招,没想到会让他自裁。但是燕赤霞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自裁,起码是一种不会有太多痛苦,并且还很体面的一种死法。而一旦落入了魔头特有的境界漩涡当中,那你不管是做什么,还是想什么,都不再由着你自己做主了。哪怕是死,你也会死得极其屈辱。所以燕赤霞给纪行这么讲,还真是一点儿没瞎说。 纪行仍不死心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燕赤霞看着纪行,暗道这小子如此头铁,“有啊,你去把他砍了,你就能跑了。但是我都不一定能行,你能行吗?” 纪行这才确定了魔头的厉害,随后他问道,“那无相界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前辈还要去?” 燕赤霞道,“无相界虽然危险,但是好歹有随时抽身的选择。有的地方,你可能就一去无回咯!” 纪行敏锐地察觉到燕赤霞话里有话,“那种地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燕赤霞嘿嘿一笑,“我就刚从那儿出来。如果不出意外,你要是去了天界的话,你肯定也会出现在那里。”不等纪行发问,他继续道,“我把那儿称之为修罗场,不过因为那个地方紧邻冥河,大家也就把那儿叫作冥河了。冥河两边是天界辖域与魔界辖域,在那里,你能活下来是运气。因为每一日都有一些魔王会随即捏死几个仙人,而且荤素不禁,天仙他看得上,地仙他也不避讳,手段是十分的不讲究。” 纪行听了后沉默了。他这才明白燕赤霞现在还能活生生在他面前讲话是多不容易。同时他也清楚了天界与魔界之间的战争似乎从未停止过。相对来说,从燕赤霞口中了解到的无相界,倒是个安全所在了。 纪行正准备说话。燕赤霞背过去,“别问,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问魔王又是个什么东西了。魔王嘛,和咱们的神明差不多。见着魔王之后赶紧下跪,使劲儿夸他表忠心,说实话不丢人。因为在魔王面前,那种存在可以轻易改变你的信仰,愿意做死的仙人,还是活的魔物,就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纪行点点头,“我明白了。” 燕赤霞凝重地道,“纪行,在诸天眼前,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过与尘埃无异。在魔王,甚至魔神眼前,咱们这样的仙人,只有大罗金仙能让他们瞧上两眼。而在大罗金仙面前,我这样的,他们也同样连看一眼都觉得费劲。如今的天仙很多,大罗金仙却没有多少,还基本都是古仙人。将来见到了这样的大能,记得要尊重。每一个大罗金仙都修行不易,他们的智慧,心境,功力,造化,都不是简简单单地能用斩杀过几个魔物来概括的。茫茫大道,唯有那么极少一部分大仙能到那样的境界,实在太不容易。” 纪行点头,随后想起无相界的事,便道,“那前辈知道我们要去无相界哪个地方吗?” 燕赤霞自然心里早就有了考量,“咱们要先到摇光道天。打从摇光出发,一路深入,便到处丘,洞玄等道天。再往前,比较出名的道天是玄清,法象,神祗。这之后才是福祉,苦觉,大央,坤为等道天。如若再度深入,才到太乙道天。太乙道天之后,就是一些虽然小,但是既和魔界眉来眼去,又时刻防着魔界的道天了。” 随后燕赤霞对纪行特别提醒了一下,“我方才煮茶的功夫收到消息,说是太乙道天封山。这就意味着抵抗魔界最大的那个道天打现在开始就不管事了。所以魔界的众多使徒定然会深入无相界,咱们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杀入无相界腹地。我知道有一个虽然小,但是对天界还算有那么一点儿情怀的道天,称之为祈言。如果咱们在那儿出了事,除了求神告佛祈祷摇光之主来救我们,没准祈言道天也能收留咱们。” 纪行道,“前辈何至于如此不自信?方才前辈不是还说斩杀真魔不过一剑的事吗?” 燕赤霞摇摇头,“我已经说过了,在无相界,你会收到很多束缚。在那里,你的境界并不能帮到你什么。只有体魄强横,功力深厚,精神强大,才能在那里有一些优势。但是很不幸的是,这些通常都是魔物的长处。咱们这些仙人修行一生,向来都是境界走在功力的前边。所以在无相界,我就不说了,主要是你,可能会极其不适。” 纪行自认自己的体魄可以算得上是极其强横了,不过这燕赤霞怎么好像不屑一顾呢?燕赤霞当然不屑一顾,他一个剑仙,一身修为全在剑上,当年刚刚晋入地仙时体魄都比纪行现在强横。因为肉身修炼,也是功力修行的一种。衡量肉身的强横程度的标准在于他体内的窍穴以及经脉铭刻了多少符文。 纪行体魄当中,却是一个符文也没有。唯有他体表若隐若现的那么一丝丝纹路像那么回事。不过那是仙,佛,魔功同修的结果,燕赤霞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燕赤霞并没有点破这些,一旦点破了,这有可能会坏纪行的修行。因为仙人修魔功是一种十分令人感到忌讳的事情,在纪行对魔功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之前,若是燕赤霞把纪行修行魔功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说了,弄不好会引起纪行的心魔。 所以按照纪行现在这模样去了无相界,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在他面前豪横一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他身边有燕赤霞这尊大仙,算是他运气好到家了。燕赤霞如今乃是人仙大圆满,体魄强横绝不输真魔,甚至比一般真魔更强。只要不是遇到了太棘手的事,燕赤霞都能处理。 第641章 踏上摇光 纪行体魄当中,那是一个符文也没有。唯有他体表若隐若现的那么一丝丝纹路像那么回事。不过那是仙,佛,魔功同修的结果,燕赤霞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燕赤霞并没有点破这些,一旦点破了,这有可能会坏纪行的修行。因为仙人修魔功是一种十分令人感到忌讳的事情,在纪行对魔功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之前,若是燕赤霞把纪行修行魔功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说了,弄不好会引起纪行的心魔。 所以按照纪行现在这模样去了无相界,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在他面前豪横一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他身边有燕赤霞这尊大仙,算是他运气好到家了。燕赤霞如今乃是人仙大圆满,体魄强横绝不输真魔,甚至比一般真魔更强。只要不是遇到了太棘手的事,燕赤霞都能处理。 随后燕赤霞看纪行实在可怜,便传了他两套最为基础的修行法门。一是炼体,二是挪移攻击。虽然说这两套修行法门都是最为基础的,但却是燕赤霞这位古剑仙精心提炼过的精华,放到一般宗门里怕是能作为镇宗之宝来传承。 纪行当然不知道他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或者就算他知道了也并不以为意。因为他压根对这种事没有什么概念。 在无相界,存在许许多多个道天。这些道天有大有小,大的,能坐拥十位以上踏入炼虚合道这个境界的人王。小的道天,也至少有一揽子修到了炼神返虚这个境界的大能。 在无相界,境界大致分为四个阶段: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可见在无相界,人们的修行离不开肉身和精神的修炼。 其中炼精化气分为筑基,金丹。炼气化神分为元婴,大乘。炼神返虚分为清虚,神虚。而炼虚合道太过遥远,仅有极少数有资格成为道天之主的那么些人才修到了这个层次。而且要想在无相界站稳脚跟,讲实话并一定不需要有修成炼虚合道的人王做靠山。一般来说有那么上百个神虚境界的大能者,完全就已经足够了。 如今燕赤霞的功力,就完全比得上神虚境界的大能者了。但是神虚这个境界太过庞大,里边很多人都是能斩杀天仙的强横存在,所以燕赤霞到了这无相界,并不能横着走。 这些东西,燕赤霞自然没工夫给纪行详细说明,随手捏了个玉简就让纪行自己看去了。之后燕赤霞便带着纪行一路向着无相界去了。 此时的无相界,白芙刚刚返回摇光道天。此时她洁白长裙上,满是黑红血污,甚至就连脸上也溅了一滴。在这之前,她刚刚宰了一头魔王。 要说这头魔王也是够倒霉的。白芙带着庄周去接引纪行,回来的途中就遇到了这头魔王。纪行的事,她自然不可能会败露半点儿出去。一旦出现任何纰漏。别说纪行了,就连她自己都会有很大的危险。 因此一向不以战斗著称的白芙,宁愿顶着被魔界一方界主留下的风险,也要硬拼死一尊魔王。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没有立马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其实却将天界与魔界之间的矛盾逼到了一个临界点了。 白芙斩下那尊魔王之后,当着魔界的面给那尊魔王判的“亵渎罪”。可是值得玩味的也就在这个“亵渎罪”上。白芙执掌摇光道天,又是一位辈分极高的古神明,不说在天界,就是在魔界也是有很大的名头。哪位魔王会想不开去亵渎她?这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再加上她并不以战斗著称,却非要亲自动手,似乎是有意避开天界的手眼,别说魔界的各位界主想不通,就连天界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突然爆这么大的火气。 但是事情刚刚发生,而且发生得极其突然,一时间天界与魔界都沉默了。而白芙大摇大摆地回了无相界之后,却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一尊魔王意味着什么?目前最大的阿修罗魔道也不过才七十多尊魔王。一些刚刚衍生出来的魔道,魔王加上魔神甚至连五个都凑不齐。对于魔界来说这种损失,就如同天界陨落了一位真神一般,绝对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鉴于白芙的崇高身份,或许她不会付出代价,但是无疑天界的某位真神已经进入了魔界的狙杀名单。天界底蕴深厚,直到今天,不论天界或是魔界都在天帝的神圣秩序之下。魔界的出现不过数百万年,对于魔界来说,每一尊魔王的出现都极其珍贵,毕竟底子薄。 虽然魔界有大自在天魔主作为后盾,可是十御联合天帝创下的神圣秩序,早已为大自在天魔主准备好了十方绝域。天界缺少斩杀魔主的手段,却有十足的把握封印魔主。这就是为什么天界和魔界会进入拉锯战的原因。 一百万年前那一场宏大壮丽的之战,以无语天宫宫主陨落为开端,由魔界入侵为导火索。这一战打空了魔界九成的底子,也让天界的星域辖域大大缩水。如果不是魔主一直待在破碎的大自在天道,十御甚至已经动了前往魔界亲征的念头。 但是十御很清楚,一旦他们离开天界,身处于混沌无序的大自在天道当中,那他们就什么也不是了。因为魔主会以很干脆的手段斩下十御的头颅,而后一举统治寰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留给天界的时间不多,越往后拖,天界的胜算越小。但是天界诸神不惜浪费上百万年的时间也要将天界的格局变下来,很显然是给足了魔界发展的机会。如今的诸神认为天帝的神圣秩序终究会结束,他们要想从无限变幻的未来当中窥得一丝胜算,只有衍生出来一套超越天帝的法则。只是很可惜直到现在天界也还是在天帝的神圣秩序的笼罩下。 而魔主一旦将大自在天道完善结束,魔界就会迎来一次爆发期。届时天界如若仍然没有更充足的准备,那就只能迎接诸神黄昏了。 因此白芙这次斩杀了一尊魔王,有可能会是好事,也可能会变成一件坏事。如果魔界因为这件事主动出击,那魔界这一百万年来做的准备,就又会消耗一空。就看魔界有没有这个脾气了。但是如若魔界借此大肆屠杀仙人,引诱天界真神出手,再找机会狙杀神明,那天界就会处处被动。 不过看起来这一百万年,魔界已经聪明了很多。诸神知道,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但是…… 天界也需要一个理由。 因此双方的沉默,都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燕赤霞带着纪行,一路坐了无数传送阵,也施展了无数次大挪移仙术,一门心思往无相界扎。因为他并不知道,现在的寰宇格局已经在发生变化了。现在他们去往无相界,极有可能是在去送死。 不过好在燕赤霞有一个本事,他原是道门出身,不光会剑术,还会奇术。此时他已然将自己和纪行改头换面,伪装成了从虚境的“菜鸟”。所谓从虚境,就是脱胎于大乘期,但是还没有彻底领悟虚境道义的一个比较尴尬的境界。绝大多数仙人,只要有本事,都会把自己的境界伪装到这个位置。因为这样最不容易惹麻烦。 这一路上,纪行跟着燕赤霞吃糠咽菜,风餐露宿。渴时摘星光来饮,饿时取月辉充饥。有时候甚至被一群大乘期修士追着打。但是燕赤霞却从来不还手,只是带着纪行跑。按照燕赤霞的话来说,那些人罪不至死,他的剑不是用来逞凶斗狠的,他放过人家一命,就等于救人一命,岂不是胜造七级浮屠? 纪行自然认为这等做法极其不爽快,但是当他与燕赤霞待得久了,才发现燕赤霞做事的这一套,似乎会在无形当中补偿他们。这就是天帝的神圣秩序了。你的心境越是平和,越是能将“善”由内而外地表现出来,那神圣秩序会将你的行为补入一种名为“功德”的东西里。功德越深,神圣秩序对你的代偿就越大。 其实功德的概念是释尊替天帝完善的,天帝原本没想把功德强加入宇宙律当中,只不过释尊的愿力太大,天帝无可奈何,也就只能如此。这里面还有很深的故事,牵扯道佛,道,神之争,只是已经极少人知道了。 正是因为“功德”的存在,让许多仙人束手束脚,一生行善,往往毁于某些疯子一朝行恶之手。劝人向善是好事,不过释尊这么做确实霸道了些。或许数百万年前那场之辩,早在释尊创下“功德”时,就已经埋下祸根。 不过燕赤霞并非一味迂腐地为自己积攒功德,他是道门出身,心里装的更多的是“抱残守缺”那一套。他知道锋芒太露只会让自己没有任何退路,积攒下来的功德,只是意外的收获。 纪行跟着燕赤霞,多多少少也被燕赤霞影响了一点儿。现在的纪行,身上的魔性已经退却了很多。燕赤霞最常给他说的一句话就是,王八之所以活得久是因为它不爱多管闲事。闲事分为别人的闲事和自己的。别人的闲事能不管就不管,可很多人却分不清自己身上哪些事是闲事。 道门忌怒,认为怒乃一切情绪之最恶。不论是别人刻意触怒你,还是你自己看不惯什么时,能不怒就最好收敛着点儿。 纪行当然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说实话燕赤霞说的那些东西里,他似乎在大齐世界重修的时候,都见过那么一些蛛丝马迹。比如高寒士给他的刀,刀身刻“恕”。似乎就是忌怒的意思。 相比怒,同样对自身伤害极大的是自轻自贱,也就是自卑。如果说怒会招致灾祸,那自卑就是在自我沉沦。很多地仙都毁在自卑上,认为自己永远也不过就是一个山岳正仙。燕赤霞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很清楚那些心态对一个仙人有多大的伤害。 仙人修心,修的东西,往往凡人都能听懂。但是听懂和做到是完全两码事。这就是仙凡之别。为什么凡人认为仙人是区别于他们的另一种生命形态,就是仙人能做到凡人能够想象的一切心理状态。如果一个仙人在修心这条路上走到了极致,对于世界法,宇宙律的理解同样达到了极致,那他就可以将功力推向天仙大圆满,也就是大罗金仙的境界了。 燕赤霞的心境也还有残缺,因为他还没能做到“大无畏”,也就是“惧”一直都是影响他修行的一个门槛。可是大无畏的修行有多难,没到那个层次是不会明白的。凡人理解的大无畏,通常不过是舍命而已。仙人的大无畏,是愿意放弃一切去追寻真理的。 一路走来,燕赤霞对纪行可谓是倾囊相授。这些东西纪行到现在并不能理解其中真味,燕赤霞也没有期望纪行能够一天得道,毕竟纪行不过一个地仙而已。他认为自己至少在纪行心中种下了一个种子。 但是燕赤霞的手段仍不高明。倘若是叶圣南,他极有可能会直接为纪行塑起一颗泥瓶心。真正的泥瓶心,摒弃了一切哀,喜,卑,怒,惧。这是一种直通天仙大圆满的登天法门,只是叶圣南不可能会将这个传给纪行。因为纪行需要成为的不是一个将大罗金仙视为终点的人。 俩人大概挪移了三年,才真正踏上了无相界。 纪行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觉燕赤霞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极其强大的重力差点儿将纪行带个趔趄。 无穷的光辉从一个地方投射下来,那光辉当中带着无限的神秘还有能量庞大的仙灵之气!纪行刚刚落地就已经醉了。燕赤霞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对纪行道,“细细感受吧,这里就是摇光道天,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仙人了。” 第642章 传送 俩人大概挪移了三年,才真正踏上了无相界。 纪行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觉燕赤霞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极其强大的重力差点儿将纪行带个趔趄。 无穷的光辉从一个地方投射下来,那光辉当中带着无限的神秘还有能量庞大的仙灵之气!纪行刚刚落地就已经醉了。燕赤霞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对纪行道,“细细感受吧,这里就是摇光道天,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仙人了。” 光辉夹杂着风沙袭来,拍打在纪行脸上。这个地方给纪行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荒凉,没有树,没有草,只有漫漫无际的风沙。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在一片沙漠当中。 燕赤霞蹲下来,双手捧起一把黄沙,然后抹在自己脸上。顿时他脸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烧起来一大片火焰。被他挖出来的那个沙坑也跳出来一团火。 此时纪行才发现这黄沙根本就不是黄沙,而是金砂!这他妈整片沙漠都是用金子铺出来的! 燕赤霞闭着眼睛,对纪行笑道,“傻眼了吧?” 纪行心道无相界果然名不虚传,燕赤霞给他讲了一路的只要到了无相界,他所熟悉的很多法则都会失效。原本纪行还不当回事,现在他算是有了切身体验。只说他刚刚落地,那能压死一位真灵高手的强大重力,甚至让他都一个趔趄,就十分地使他感到不适。 他也学燕赤霞,抓起来一把金砂,感叹道,“这就是无相界吗?连沙子都是金子做的?” 燕赤霞睁眼,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非也非也。此地乃是摇光道天地界。摇光有我天界神女,擅赐福之能。所谓观想是非是非由心。你我乃仙人,仙人于人间塑金身,守四方安宁,因此你我所见便是这无穷金砂。换一个凡人,怕是见到的就是别的什么玩意儿了。这地方我是第一次来,不过也是听过许多传说。有无相界的人走投无路,就想来这摇光道天撞撞运气,便一头扎进这漫漫无际的观想海。不说他们能不能在这幻象之下的火焰当中活下来,就说这让你都差点儿出丑的重力,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纪行皱眉,十分不解,“你说我手里抓的金砂都是幻象?” 燕赤霞笑道,“神明的本事。他们能够让一切幻象化为实物,也能让一切实物化为幻象。我问你,念头是什么?” 纪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怪问题,便摇头,“不知。” 燕赤霞道,“念头是从你的脑子里出现的,而你的脑子又是实物,所以念头归根结底也是实物的一种体现。神明有将微观转为宏观的本领,就连念头这种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东西,他们也可以做出来许多文章。因此你手里捏的东西,既可以是实物,也可以是幻象。倘若你能看破这幻象本质,而并非是从我口中听说得来,那将来记得提携我一二。” 纪行不好意思道,“我哪里有本领提携前辈……” 燕赤霞摇摇头,“你这人悟性极差。” 纪行略一琢磨,就明白了燕赤霞什么意思。你想想你都能看破这幻象了,岂不是说你也有了神明之能? 纪行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哪儿才能找到那个祈言道天呢?” 燕赤霞手一抖,手上便多出来一张地图。这一手绝活着实让纪行吓了一跳。类似于这种功夫,他其实也会。但是他只是可以做到将一样东西打碎成无数粒子,而后又重组为原本的模样。当然,这种凭空变出一样物件的本事,也有点类似于一些秘境宝物。比如陈丹青守着的凌烟阁,又比如胡惟庸的那一幅画。不过这等大型空间秘境传送阵,用起来动静都很大,灵气波动十分剧烈。而燕赤霞无声无息就变出来一张地图,这要是用在刺杀之道上,掏出来一件杀器,岂不是有奇效? 燕赤霞注意到纪行异样,给他看了看右手腕上的一个符印,“芥子,储物用的,和你们的纳戒差不多。” 纪行绷住了没敢问纳戒是什么,想来也是储物用的,便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燕赤霞看了会儿地图,又回头看了看,“不应该啊……”他抓耳挠腮,“咱们好像迷路了。” 纪行凑过去,“这儿不是摇光道天吗?” 燕赤霞啧了声,“是倒是,不过咱们应该是从一个双向传送阵出来,刚刚我看咱们出来的时候是从单向传送阵来的。地图上也没标咱们这个传送阵到底在哪儿。” 纪行道,“前辈功力如此之高,直接挪移出去不行吗?” 燕赤霞叹一口气,“无相界有无相界的规矩。咱们初来乍到,不去摇光拜山已经是大不敬,神女虽然不会降罪,但是那些仙子却不一定愿意给咱们好脸色看了。再说,摇光之外就是处丘,洞玄。稍有不慎就会踏入他们的地盘。你知道为什么处丘,洞玄这两个道天离摇光最近吗?” 纪行自然不知道,于是摇摇头。 燕赤霞无奈道,“因为这两个道天最擅阵法幻术,在他们地域附近,无数幻阵,天仙都有可能着道。咱们要是迷在幻阵当中了,人家根本不用搭理你,你自己在里边慢慢等死就行了。如此就连天界都不好意思来要人,谁让你自个儿撞进去的?” 纪行道,“那前辈打算怎么办?” 燕赤霞道,“摇光有半个星域那么大,其中同样幻阵无数。毕竟是神女辖域,有些幻阵我连碰也不敢碰。不过大活人哪能让尿憋死,我给你表演一个绝活,将来你遇上事了,实在没辙可以试试。” 纪行好奇地问,“什么绝活?” 燕赤霞向前踏出两步,而后突然向天大喊,“摇光圣女!麻烦指一条路吧!” 纪行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样也行?” 燕赤霞摸了摸脸上的胡渣,“按理来说,是不行的。但是万一成了呢?” 纪行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燕赤霞叹道,“那就只能慢慢挪移了。在无相界挪移与在寰宇之中挪移不一样,速度没法比。就连神明也会受到限制,何况你我。” 然而自从燕赤霞大喊了那一声之后,三年没动静的摇光竹林小舍却如同解封了一般。这三年竹林小舍的时间近乎完全是静止的,此处的万物不再生长。竹林小舍后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白芙正坐在水池之中。 她身上长裙并没有换掉,看得出来应该是一件不得了的神器。只是这长裙之上的血污依旧还没有除去,反倒是白色长裙被沾染上了不少黑色污渍。她现在十分虚弱,如果不回天界,这种状态她甚至在一千年内也无法有半分好转。 不过她听到了一句话,于是她伸手一弹。 燕赤霞正准备带着纪行和狗子挪移,没想到脚下的金砂突然分出一条金砖铺成的大道,延绵向看不见的远方。 他大吃一惊,急忙把纪行拉过来,“快,跪下磕三个头!这是神女显圣了!” 纪行自然不太愿意下跪,于是就问,“为什么我要磕头?” 燕赤霞大咧咧道,“给神明磕几个头不丢人。”随后他道,“那作几个揖也行吧,千万莫要怠慢了。” 于是纪行稀里糊涂地就给白芙拱手弯腰作了三个揖。白芙在那边看着傻得有点儿好笑的纪行,虽然满脸病态,却也点头致意,犹如当年成婚时夫妻对拜一般。她知道纪行看不见,但是她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于是这二人带着一条狼就踏上了这条金砖大道。 白芙给他们指的这条路,直指这金砂铺成的沙漠之外,并非通往摇光道天。燕赤霞仅仅挪移一个月,就到了摇光之外。看这架势,他们去摇光道天找仙子结为道侣的事是算了,因为似乎那位神女根本没心思见他们。 不过燕赤霞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找什么仙子,他是要去找一位老朋友的。他对无相界的了解,多数都是从他那位老朋友信中得知。而他那位朋友,当年被天界委派到无相界之后,便直接参与了祈言道天的开宗立派。不然祈言道天不过是一个小道天,还敢和天界有来往,便是因为有如此渊源。 讲实话燕赤霞虽然对无相界有那么点儿了解,却也是对这地方陌生得很。不管是去哪儿,全都得仰仗他手里的地图。一旦他到了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地方,就很容易出现意外。因此燕赤霞选择了最稳妥的法子,直接带着纪行去了一个大型传送阵。 这个大型传送阵隶属摇光道天,每次使用,还得给摇光上点儿供才行。纪行其实有点儿担心狗子能不能受得了,不过既然燕赤霞没有说什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燕赤霞也算是一位大仙了,如果这点儿细枝末节的问题他老师纠缠不放的话,总归不好。 看得出来使用这大型传送阵的人并没有多少。因为每次动用一次这种星域间传送的大型阵法,都要消耗至少半个大小拳头的极品灵石。燕赤霞虽然也有自己的世界,但是他那个世界一百年才出这么一块拳头大小的极品灵石。相当于这一次传送直接要消耗他五十年的收入。他再富有也不能这么糟践。 不过无相界到底不是其他地方,他要是图省那么点儿灵石,而在半道上遇着点儿事,那还真不好说。所以他干脆带着纪行来了这大型传送阵之前。这里到底还是摇光道天的地界,所以他和纪行都没有必要继续伪装。 而这个传送阵完全就是一朵云聚成的门,由一个木灵修成的地仙守着。木灵见着纪行,自然是心生羡慕。它修行很多个年月了,可从来没有哪位上仙愿意带着它走的。在这传送阵之前空耗十万年后,它早已不对自己能够离开这里抱有任何信心。所以它理所当然地将纪行看成了那个强大剑仙的附属,心里想着如若当年哪位上仙愿意带它离开这里,怕是自己距离人仙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纪行自然不清楚这木灵的如意算盘。待到传送阵开启的一瞬间,纪行只觉自己的胸膛像是被谁狠狠砸了一榔头似的生疼!一道霸道至极的青色剑罡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严实!而狗子则已经被燕赤霞抢到了自己手中。 无相界之大,连白芙动身去往太乙道天都要半柱香的时间!一瞬间产生的高压可不是什么仙人都能承受的!而且这传送阵虽然说是传送,却无法瞬时到达。因为就连天帝也无法做到瞬时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因此大型传送阵将物体的速度加到一个临界点时,就不会继续加速了,一是能量不够,二是哪怕以较快的速度传过去,不管什么东西也都压成了被毁坏的粒子。 之后纪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便不省人事。 燕赤霞并不管纪行的状态如何。虽说这种大型传送阵连他也极少尝试,但是纪行有他保护,再加上纪行原本就已经有仙人体魄,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倒是他自己,一直维持着这精纯剑罡,委实是一种巨大消耗。 此时燕赤霞的本源世界也忙活起来。九九八十一个巨大剑阵一同闪现出璀璨光华,为燕赤霞不断补充着这巨大消耗。他的那些门徒甚至都以为燕赤霞是遭遇了一场大战,一个个都守在那些剑阵之前,慢慢等待结果。 这便是拥有一个世界的好处了。哪怕你身上的灵石不够用了,本源世界仍然可以为你提供海量的能量。纪行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动用他的本源世界,等他到了燕赤霞这个境界。这种大型传送阵他就算来来回回坐一亿次也消耗不了他那个世界多少极品灵石。 因为他不光拥有一个世界,还拥有一个万藏世界为他提供可以看做无限的极品灵石! 第643章 白衣圣君 此时燕赤霞的本源世界也忙活起来。九九八十一个巨大剑阵一同闪现出璀璨光华,为燕赤霞不断补充着这巨大消耗。他的那些门徒甚至都以为燕赤霞是遭遇了一场大战,一个个都守在那些剑阵之前,慢慢等待结果。 这便是拥有一个世界的好处了。哪怕你身上的灵石不够用了,本源世界仍然可以为你提供海量的能量。纪行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动用他的本源世界,等他到了燕赤霞这个境界。这种大型传送阵他就算来来回回坐一亿次也消耗不了他那个世界多少极品灵石。 因为他不光拥有一个世界,还拥有一个万藏世界为他提供可以看做无限的极品灵石! 倘若是燕赤霞知道纪行有这一出,定会仔细琢磨清楚纪行手腕上那个树叶印记。 这一次传送,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纪行也就在这一个月内没有任何意识。所以对纪行来说,这样的传送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瞬时发生的。 当纪行醒来之后,他只觉头疼欲裂。虽说有燕赤霞护着,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狗子却不知道被燕赤霞收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纪行甩了甩脑袋,朦朦胧胧间只听燕赤霞道,“到了。” 然后他便跌跌撞撞地迈开腿走了两步。燕赤霞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带他去了另一边,警告他道,“这边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连我都不太清楚。倘若不巧被你撞上了个虚境高手,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下来你!” 燕赤霞怕他没弄清楚情况,悄悄传音道,“这无相界的神虚强者,是敢斩杀天仙的!他们反正又出不了这无相界,在界外天界可没有抓他们小辫子的机会。天界数十万年来为了大局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纪行顿时脑子就清醒了,随后传音给燕赤霞,“狗子呢?” 燕赤霞掏出来一张符,啪地抖一下符便烧成了火,随后火里跳出来狗子。纪行道,“神虚高手很强吗?你也打不过?” 燕赤霞道,“炼神返虚又称虚境,虚境分清虚和神虚。炼神返虚中的某些神虚强者,甚至能偷听你我传音,大罗金仙到了这无相界也不一定是其对手。不过弱一点儿的神虚高手,我还是有相当把握。只是在这里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这里不比界外,人家弄死你不光不会害怕天界施压,甚至还会提着你的脑袋回去邀功。因此万事当心。” 纪行点头,“了解。” 燕赤霞没有再习惯性地抖开地图,他深知自己一个外人,却有无相界的地图,对于无相界的人而言这是相当忌讳的。不过祈言道天的路他早已熟记,带着纪行一言不发就往祈言道天而去。 他燕赤霞是要来无相界闷声发大财的。魔界使徒他是看不上,真魔也不一定能入他的眼,倘若在这无相界能阴死一个魔头,那就赚到天上去了。在外界他不敢轻易与魔头生死相搏,全因魔头对上他一个人仙拥有天然压制。可是在无相界当中,凭他仙剑之锋,剑罡之猛,一些个弱一点儿的魔头,搞不好能被他一剑枭首! 此时燕赤霞突然神色有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我先带你去祈言道天左近,在那边,毕竟有祈言道天管着。不过等到了那儿,你也要多加注意。这无相界就是一个巨大无匹的世界,一旦出事你跑都没地跑。” 纪行道,“难道不可以向上挪移吗?” 燕赤霞摇摇头,“真要是那么简单,无相界的人早就冲出去不知道多少了。这个世界因为过于庞大,越是高空,这个世界对人的吸引力越是强大。就连那些道天之主都冲不出去,你就别瞎忙活了。” 纪行倒是感起兴趣来,“那他们应该怎么出去?” 燕赤霞道,“出不去,从来没有无相界的人出去的。因为要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是天人道,二是魔神井。和咱们这些外界人进来之后就会水土不服一样,无相界的人一旦经过这两条路出去,他们的修行会在一瞬间被外界法则瓦解,严重点儿的还会殒命。再说无相界足够大,他们何必瞎折腾?你说他们是愿意留在这儿还是出去给自己找麻烦?” 纪行点头,“说得也是。不过为什么他们一出去,修行就会被瓦解呢?这里一方道天之主也会这样?” 燕赤霞点头,“就算是太乙老儿也逃不过。因为外界是由宇宙律和世界法组成的,他们心性修为不够,实力超过境界太多。尤其是那些道天之主,撑死了心性境界也没修到天仙去,却有了神明的实力。世界法不认他们,宇宙律更加不认。他们一旦出去了,不管往哪走都会被亿万寰宇天然排斥。倘若是在百万亿年前的古老洪荒年代,神圣秩序还未建立他们还能出去,现在他们是万万出不去了。” 随后燕赤霞又道,“其实这无相界就和盘古大陆时期差不太多,同样无法则限制,无秩序依托。只是如今外面的世界变了而已。” 纪行不知道盘古大陆是个什么概念,但是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大夏遗址上看到的那些浮雕上有过些许传说,脑子里还是大约有点儿猜想的。 燕赤霞一边带着纪行走,一边道,“在这里,不光有道天这种庞然大物存在,还有各种散修门派,以及依附于道天,或者门派的小王朝。别小看一些散修门派,凡是能立足的散修门派,至少也有个五六万年的传承,无相界的人修行很快,每隔一万年出十几个清虚上的高手也不奇怪。更别小看某些小王朝,弄不好这些小王朝都能憋出几个虚境高手。所以在这边,最紧要的就是,低调。” 纪行点头,“明白了。” 说完这些,燕赤霞直接一手仙剑挪移,带着纪行飞速离开了这个地方。纪行并没有注意到燕赤霞负在背后的双手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捏了一只小小光剑,而后这光剑“咻”的就没了影。 燕赤霞捏的这一手光剑,乃是上乘仙术挪移技击仙术中的一种。距离此地一亿里外的三个“凡人”此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互相看到了对方心口的一个正在燃烧的小洞。此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要离开这里,于是三人瞬间化为一滩血水,就要舍命挪移离开此地。然而那一枚柳叶大小的光剑却并没有消失,瞬间又穿透了他们被血水包裹的脑子。 这回他们看清楚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但是反应不过来,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 随后光剑炸碎,将三人残骸烧成了灰。燕赤霞仍旧背负双手,眉心若隐若现的一枚小剑隐入额头,似乎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纪行立在燕赤霞身后,自然不知道这一切。 俩人一连挪移了好几天,但是纪行却觉得燕赤霞似乎是在有意放慢速度。此时二人一片漫漫无际的芦苇中。风吹过来,芦苇便矮了一截下去。燕赤霞道,“此处风景甚好。” 纪行眼尖,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很警惕的东西,“风景好是好,不过,”他毕竟是有被人追杀的经验,于是传音道,“我们似乎被人盯上了……” 燕赤霞道,“已经跟了三天了。” 纪行心中一凛,他万万没想到三天前他们就被人盯上了。不过燕赤霞又道,“只是小问题。” 纪行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燕赤霞早有准备。然而下一刻便从天而降一块黑色石碑!一瞬间便把燕赤霞给砸没了! 纪行暗道来者不善,掏出伤刀就要殊死一搏。然而他下一刻就像一条死鱼一般,硬生生被一只无形大手捏在了半空中!巨大的挤压力让纪行像一团泥似的被捏得变了形!对他动手的人功力高得离谱,似乎不讲道理的强大!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脚下的黑色石碑“咔”得响了一声,随后但见一抹刺眼光华冲宵而起!之后纪行只觉浑身一松,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已然消失。同时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上来,他已经被一层剑罡裹住,而后生生挪移不知多少万里! 纪行浑身骨骼噼里啪啦作响,显然是全被捏碎了,现在他又恢复了回来。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点儿警觉也没有,甚至都没意识到危险,全程脑瓜子嗡嗡响,连谁人动手,敌人在哪儿都没看清楚! 燕赤霞一手挪移将纪行安排到了战场之外后,便不再隐藏实力。他这种级别的战斗,说实话纪行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哪怕纪行只是受到了一丝波及都会瞬间形神俱灭!因此硬抗敌人一击,将纪行挪移出去是燕赤霞最好的选择! 芦苇当中,缓缓由水汇聚成了一个大脑袋稚童。稚童披一件白袍,看似圣洁,却浑身皮肤黑红相间。只见稚童伸出一指,往下一点,无数黑色石碑下雨似的落了下来! 说实话刚刚那一击就让燕赤霞懵了一瞬间,这要是都砸实了,他可能还真会阴沟里翻船!于是他便在这“石碑雨”不断进行高速挪移,以躲闪这强劲攻击。 稚童摊开右手,掌心便是正在不断躲闪攻击的燕赤霞的虚影,他静静看着燕赤霞,眉目里全无孩童该有的冷血,“你做了不该做的事,而且对我没有一点尊敬。” 而后稚童左手抚过右掌,右掌掌心的虚影已然是一片血海! 燕赤霞为了将纪行送离此地,略一分心便尽失先机。可惜那稚童却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并没有给燕赤霞一点儿还击的机会,逮着机会便将燕赤霞纳入掌中乾坤压着打!这等手段,只有领悟了坏空境界的魔头才有! 可燕赤霞虽说步步被动,却在这等攻击当中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空询问那稚童身份,“可是圣界饿鬼道座下白衣圣君?” 稚童颇为讶异,没想到一个小小人仙居然能看穿他的身份,委实让人有些意外。他们魔界自称圣界,界主或魔神自称圣主,魔王自称圣王,魔头自称圣君。魔界如今有一百零八道,魔神数万,魔王近千万,魔头更是不知凡几。有稚童这个道行的魔头数量可不低,燕赤霞能一口咬出稚童的跟脚,可见他对魔界下了多足的功夫。 被叫破跟脚后的稚童,似乎觉得燕赤霞是个人才,掌中迷雾变幻,生出无数骷髅头死死咬住燕赤霞,而后才道,“往后你便随我修行罢!” 但见那些恐怖骷髅头却连燕赤霞的皮都没咬破,稚童第二次感到意外,“这等强横体魄,不修圣功委实可惜。本圣欲收你为徒,你快快献出心血,磕三个头!” 燕赤霞当初在修罗场时大场面见得太多,见过的魔头比他交过的朋友还多,甚至还亲手斩杀过一个,怎会被这稚童吓倒? 于是他仰天大喊道,“但请放过那孩子!” 不是燕赤霞提醒,稚童都忘了还有纪行这回事。说实话,他一个大名鼎鼎的圣君,就连圣徒(魔徒)他也是不屑一顾。一个个区区地仙,在他眼里连沙子都不算的存在,放了纪行和放屁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他连想起纪行这等蝼蚁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脑子。于是他便不耐烦道,“回圣界后,你的师兄会教你教规。”丝毫不提纪行的事。 燕赤霞拱手,大为感谢,“多谢圣君!” 而后一根细细白丝于瞬间便到了稚童胸口!稚童虽然早有准备,从未放下过警惕,此时却没有想到这小小人仙的剑这么的快!只见他愤怒无比地将右掌反手下压,左手便去捉那白丝! 魔头体外都有一层天然的禁域空间。稚童自然也有,一般来说只要功力低于魔头一成,便绝对刺不破这层禁域空间。稚童刚刚这么想,那条白丝已然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就像被扎到了某根敏锐的神经一般,刹那间满脸蛇形黑线密布! 请假六个月 未来六个月不会有任何更新了,今天已经是2020年最后一章。笔者也不愿意灌水,还是想抽空想想后面应该怎样收尾。毕竟这本书的立意,不论是从结构上还是从哲学上都太大,一不注意就假大空。 2021年再见了。 第644章 圣君令 魔头体外都有一层天然的禁域空间。稚童自然也有,一般来说只要功力低于魔头一成,便绝对刺不破这层禁域空间。稚童刚刚这么想,那条白丝已然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就像被扎到了某根敏锐的神经一般,刹那间满脸蛇形黑线密布! 这稚童般的白衣圣君,从头到尾,占尽先机,将燕赤霞死死捏在了股掌之中,却还是遭了道! 燕赤霞是道门出身,剑仙是副业,凭着顺性顺意的一颗道心,竟然将白衣圣君也骗过去了!原本在白衣圣君掌心拼命蹦跶的燕赤霞,摇身一变,越来越大,蹬鼻子上脸,一脚朝着白衣圣君那张干净的脸蛋上踢了过去! 然而一只白嫩的小手如鬼魅般抓住了燕赤霞的脚,随后小手一抖,燕赤霞浑身磕巴脆响,瞬间被拧成了麻花!而后白嫩小手摊开为掌,轻轻向前一推,燕赤霞七尺六的个子活活被一股无形巨力拉扯为数千里远的一条“人带”! 此时那只白嫩小手才收了回来,原来白衣圣君心脏被袭,仍有余力对付燕赤霞! 以白衣圣君为原点,燕赤霞的脑袋为终点,那一掌几乎改变了这数千里之内的空间规则!看似燕赤霞被白衣圣君一掌打得身体被拉长数千里,实际上却是白衣圣君那一掌的威能太过浩大!打得空间移位,视觉上看起来燕赤霞被拉长了!就像原本身处果冻里的燕赤霞,因为果冻被压扁了,他也就被压扁了一样,实际上在那个空间当中,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 很快那被打偏了的空间又恢复了原样,燕赤霞重伤吐血,几乎丧失神智差点被那一掌要了性命! 不过修行到了燕赤霞这个境界,重伤与全盛这两种状态几乎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要不是瞬间毁灭他这具肉身,又或者拘禁了他的魂魄,他就有无限回满状态的能力。只因为他一切仙力的来源是出于他的那个仙域世界,而他的世界位于天界,大后方不出问题,他这里问题就不大。 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燕赤霞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竟然就出现在白衣圣君身后,他居然打算与这魔头来一场硬仗! 魔界自出现伊始,哪些个能修行成魔头的,不是从籍籍无名的魔兵熬过来的?这白衣圣君更非泛泛之辈,倘若是被燕赤霞如此轻易得手,那他早在百十万年前就该死了。 可惜此处为无相界,白衣圣君一身坏空境界的超然魔功无处施展,不然可能燕赤霞的生死就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因此白衣圣君忍受这心脏被穿的剧痛,硬生生伸手接住了燕赤霞阴恻恻的一剑。 “你以为这样能杀死我?”白衣圣君忽地双眸变白,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何种晦涩咒语。 而燕赤霞却“嗷”的一声从空中掉落,与此同时他背后转轮尽数变为灰色,似乎一身的功力都被封了起来。 燕赤霞情急之下,急忙掏出保命的家伙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镜。铜镜刚刚显露出来,白衣圣君似乎知晓厉害,便急忙退走。其实方才燕赤霞如若胆子再大三分,将白衣圣君留住,怕是这魔头很有可能被他把性命留下来。 只可惜燕赤霞一身功力被封,他又实在摸不清楚白衣圣君有多少底牌,不敢贸然行事。 白衣圣君退走后,却是比想象中的要狼狈的多。 心脏通九窍,燕赤霞那一剑至少伤了他七窍,剩下两窍供他苟延残喘。倘若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伤势,不用任何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气绝身亡。但是白衣圣君身为魔头,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来压制住伤势,只不过方才燕赤霞在,他是万万不敢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的。所以在用雷霆手段将燕赤霞压制后,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将已经被封住功力的燕赤霞彻底抹除,而是急忙退走。 毕竟以他当下的状态,要杀燕赤霞也并非那么轻易,而他自己的伤势却是一刻也拖不得。 所以就余下一个暂时没有任何功力的燕赤霞一脸懵逼的立在原地。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白衣圣君不光封住了燕赤霞的功力,还封住了他一切感想观想之能力,初时燕赤霞动作快,将那枚铜镜掏了出来,可是过了才不到十个呼吸,燕赤霞便发觉自己就连说话的能力也渐渐丧失。 他头晕脑胀,双目充血,每走一步都犹如在万丈之深的泥潭当中艰难行进,而一刻之后,燕赤霞浑身是汗,如水捞出来似的,已经是动也不能动了。 燕赤霞费力地左手持铜镜,右手扶仙剑,双目炯炯,面露威严,渐渐地化作了一尊金色塑像。迟迟赶来的纪行见到这金色塑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燕赤霞。 此时一道雷霆天威般的吟唱炸响在纪行神识当中: “我金身外显!护我七日!” 此时纪行才知道燕赤霞方才与白衣圣君之间的战斗有多激烈。这显然燕赤霞是被那白衣圣君逼到了绝境! 但是他要怎么护呢?无相界如若没有熟知此地的燕赤霞来做向导,那么此地对于纪行而言便是处处危机。况且燕赤霞还对他说这里到处都是高手,一旦燕赤霞这个模样被真正的高手看见,会不会有人起了歹意?纪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既然燕赤霞说护他七日,纪行相信只要一过七日,燕赤霞便可从这种艰难处境当中苏醒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地刚刚爆发过大战,纪行在极远处都能感受到这里的惊天气息波动,想来比他高明的人也能察觉到,所以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呆了。他总得把燕赤霞藏到一个至少不会被各路高手注意的地方才对。祈言道天虽说有燕赤霞的老朋友,但是祈言道天到底在哪儿纪行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无从谈起去往祈言道天避难了。 既然如此,纪行便是打定主意带着燕赤霞去一些小王朝里混在普通人当中,免得在这等天地里遭到高人觊觎。 于是纪行抓住燕赤霞,发动大挪移仙术。 轰的一声! 纪行七窍流血,如遭雷击,一口气差点儿没回上来猝死在场!那燕赤霞的金身好比一个世界一般的沉重,方才纪行欲带燕赤霞挪移而去,竟然撼不动燕赤霞分毫!这就等于纪行是用挪移的速度,一头撞上了燕赤霞的金身,差点儿把纪行给撞死! 纪行知道了这等古仙人的厉害,哪怕化为金塑,失去了一切战斗能力,却也不是他能伤及分毫的! 于是他“嘿呀”一声,打算扛起燕赤霞走。说来也奇怪,燕赤霞重归重,纪行挪移带不走他,却还勉勉强强能扛走他。 便见一个男人,扛着一尊仙人塑像,脚步如飞,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这里没有实质性的黑夜,只分昼昏。昼时大日当头,那一轮大日乃是某个道天所幻化而出,为这道天所福荫之地,恩赐的一些福泽。所以未被道天福荫之所,便无昼无昏,只有无尽的天象光辉。昏时道天撤下大日,排空天象光辉,使星光投进所辖之域,供福荫之人感悟修养。 一条溪边,初入虚境的古三渐手摆算筹,冥思不解。今日自昼初他便心神不宁,两只眼皮狂跳不止,如擂鼓一般。他照常煮了茶,茶却迟迟煮不开。他燃了香,那香却渐渐下沉,一缕也浮不上来。往日清风不再,溪水竟然倒流,竹林不降落叶,就连蚁虫也四处乱爬。 古三渐明知道这乃是将有大事发生的征兆,却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凶兆还是吉兆。因为这些已经脱离了古三渐的认知,他摆出算筹,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六十四算筹各指一方,卦象万千,吉凶难测! 心神不定的古三渐决定不能再等,也顾不得藏拙了,使出来刚刚领悟的超远挪移术闪身到了宫外。只见他将无名指一弹,一道灵诀掐出,他要说的话全在里边,刹那间毕林世子便知晓了古三渐要见他,而且很着急。 毕林世子愁得头都快白了,几个月后就要贺岁,他已经做好了一切阴暗手段的准备了。如若彼时当真万国哗然,他三千大乘期高手绝对不是摆着看戏的! 可是如无敌国侵犯,又无拓僵之意,哪位君王又愿意妄起刀兵呢? 此时古三渐急见,正是将焦头烂额的毕林世子从无限阴暗想法当中救了回来! 毕林世子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礼仪,一拍桌子,不顾一众内阁大臣的眼神,欣喜若狂,“古兄定然是有了!速召速召!” 这个有了,包含很多意思。有了办法,有了门道,有了——虚境! 古三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寻他,便是天大的事。而此时天大的事对于毕林世子而言可不就是只有一件? 一众内阁大臣包括武将也是满怀期待,又生怕会迎来失望的结果,所以此时这群老狐狸都默不作声,仿佛世子的欣喜与他们并无相关。其实他们同样很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十几年了,他们每一天都不是不在担惊受怕当中度过的,眼瞧着各国的贺表都呈递过来了,那数千份贺表就像一把把刀子似的扎在他们胸膛,让他们喘不过气。他们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 古三渐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着内阁走去,他平时从未如此沉稳,因为他的性子便是如清风般随意而来随意而去。可是他已经预感到了将会有一场空前的灾难或者喜事会降临,所以他的每一步,都是万千重压的结果。 就像很平常的一幕,又像不可能存在的一幕,这个叫做古三渐的年轻人站在了内阁门前。 哐啷!一声巨响! 一柄狂刀携隐雷之急势一刀斩向了古三渐! 而天人无争,不与凡俗角力,自然也就不存在反击,也不存在防御。 那一刀停在了古三渐额前三寸,刀气又进一寸。这一刀停得很稳健,就像预想好的一样,然而出刀者的眼中却夹杂了不可置信,疑惑,以及狂喜。 这一刀不是他停的,而是古三渐停的。 毕林世子缓缓起身,轻抚手掌,啪啪拍了两声,真是气度万千,沉稳如山,与方才的急迫模样判若两人,“古兄,这乃是我的授意,烦请莫要介怀。” 这显然是已经验出来古三渐已入虚境才会有的反应,倘若那武将发觉古三渐没有防守之力,强行卸力,便知晓古三渐并无进展了。 古三渐如摘枯叶般将那狂刀捉在手中,随后卸了那位武将的力,没有伤其分毫,凝重无比地道,“大事不妙!” 那边毕林世子正觉大喜当头,被古三渐一句大事不妙搞得晕头转向,这边纪行已经扛着燕赤霞的金身走近了一处集市。纪行粗略望了一眼,这集市多是凡人,一个有地仙修为的人都没有。这就说明这地方定然不会有什么高手存在。因为高手们除非是闲得闷屁才会来这种凡人扎堆的地儿,就像人不会爬进猪圈和猪一块儿拱食一样。只有他这种需要避开眼线的人才会爬进猪圈装成猪,一块儿在猪食和猪屎堆里欢乐地呆上几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是他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扛着的这一尊金塑实在是太过扎眼了,实在不像是个做正经营生的。纪行毕竟也是从凡人过来的,他知道怎么装成凡人,顺手在地上扯了根枯草,吐口吐沫黏在燕赤霞脑门上,这便是“插标卖首”了。 人们常常在要卖的物件上插个草标,以示可以出售。纪行给这么大一尊金塑插个草标,在众人眼中,这哪里是要卖金塑,简直就是明摆着要骗人钱财。因为真的这样大的金塑,用屁股想也不可能会插个草标就摆出来卖。 所以街上的人们见了纪行,犹如了奸商贩子,躲之不及,就怕被纪行这个“骗子奸商”缠上,惹上一身骚。 然而他龙行虎步,气息奇异,一身的仙人之姿是任凭他如何伪装,也掩盖不了的。 可世上的事便是如此,你气息越是奇异,行事越是古怪,何况还搬了那么大一尊金塑,落在了凡人眼中,他们不光不会认为你是什么世外高人,反而会让那些精明人“一眼看出”你就是个骗子。 纪行就见过很多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大叔,坐在街头小巷,手里捧着个菩萨头塑,看不出来是玉的还是石头,上边还沾满了泥土。这种人不能多瞧,多看一眼都有可能被其拦住,若是给人手里东西磕碎了点儿,那可就惨了,少不了讹你一笔。 所以纪行搬着这金塑走在大街上,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躲着他。 纪行计算了一下时间,燕赤霞说只要七天,那么他只要再等五天,此人就应当是能够醒来了。他也不着急,着急也没用。如若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五天而已,一晃就过了。 可是俗话说人霉运当头,放屁都砸脚后跟。 此地位处古由王朝地界,再有几个月就到贺岁。届时万国来朝,自然会是好不热闹。既然来朝,贺礼当然少不了。那些个路近的王朝,已经派人赶赴到了古由王朝临近打前锋了。毕竟都是各国来使,没点儿排场怎么行。 已到夜里,古由王朝没有宵禁的规矩,街上人影重重。此地虽是小地方,但是百姓富足,吃喝玩乐那可真是能和某些王朝的都城比上一比了。 一架鹿车缓缓驶过,那鹿并非凡鹿,而是灵兽。鹿车悬一木牌,上写“于兰”二字。很显然这乃是于兰王朝的人出来兜风了。 鹿车周围有三两护卫。赶车的是个中年长髯大叔,额上缠着一根黑巾,始终闭目养神,然而他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总与周遭环境对应,显然不是真的睡了。 “蓝公子,你的那位朋友看来是不会来了。”长髯大叔半睁开眼,对鹿车里坐着的那位轻声提醒道。 蓝公子许久没有回应,一阵微风袭来,鹿车上的铃铛“铛铛”作响。 “怕是真的不来了。”蓝公子没有一点儿诧异,似乎这样的结局他已经预料到了。于兰王朝这些年勤兵重商,国库里的钱都砸进培养人才里去了,哪里来的余力来“岁供”呢?况且也没有任何一个王朝愿意永远跪伏在某个王朝面前。于兰王朝其实也在秘密培养虚境高手,可是这就是个无底洞,六十年又过去了,他们这次还是没有拥有虚境高手。 蓝公子作为三百年前被于兰王朝作为“虚境高手”秘密培养的对象,这次来古由王朝,其实是来“赖账”的。 到了古由王朝之后,他托人联系到了他曾经的一位朋友。那位朋友曾经受他恩惠,极擅口舌之能,又精晓算筹数术。蓝公子打算将他“吃饭”的家伙事——念节,赠与此人。如若此人愿意委身于古由王朝,为古由王朝筹算国运六十年,足以抵得上一次岁供了。 无相界居于天界与魔界之中,一念之间,对于那些道天都是不小的冲击,更遑论这些小小王朝。所以揣测天机对于无相界的这些小王朝而言尤为重要。倘若能在危机到来之前就预测到的话,那可就真是省了老鼻子劲了。 所以像那种能够预测吉凶的人,在任何一个王朝都是人才中的人才。 蓝公子想让他那位朋友帮他这个忙,但是或许是他那位朋友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吉凶,所以提前跑路,蓝公子在这儿等,也就是干等了。 鹿车内的蓝公子长叹一口气,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揉开了太阳穴上的郁结,就能解决这次危机一般。 “古由王朝有三千大乘期大高手,传说还有三位虚境高手,我于兰国加上我,摆在明面上的不过才八个人晋入大乘期,他古由王朝只消派出一位虚境天人,我便无计可施……”蓝公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长髯大叔问计,“朴公,你干脆将我献给毕方王上,我去他宫中给他端六十年尿盆子,看看能不能换我于兰六十年岁供。” 朴公藏在长髯之内的一张冷峻面庞,此时也不禁露出来笑意,知晓蓝公子是在开玩笑,“恐怕不够,不如加上在下,我去为毕方王上掏六十年马粪应该是差不多了。” 二人同样无可奈何。这种无可奈何出现在这王朝当中一等一的高手身上,显得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又十分可笑。 这二位都是于兰国摆在明面上的八位大乘期高手之一,二人之间的谈话,绝对不可能被人偷听而去。可是这条街上的高人,可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一个高人中的高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大概是听明白了,这两个人都是另一个国家来的,再过一会儿要去上供,但是又交不出来钱,打算“献身”给古由王朝了。 不过这都是凡人的事,纪行可没有道理管,他只是听个乐呵。 蓝公子揭开帘子,看了一眼这繁华的夜市,感慨道,“如若我于兰国处处也有这般景象,岂不是也该万国来朝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孟浪,就连大胡子朴公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在人家的地盘上,说这种话,很容易被有心人听去,而后将其视为大不敬。但是显然蓝公子在心力交瘁之下,根本顾不上什么敬不敬的了。 然后他的眼睛就亮了,在这万千灯火的辉映下,他看到了希望,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钱。 他一双眼已经看直,心神不宁地轻轻唤道,“朴公,你看那金塑……” 大胡子双目如电,目光如刀刻般落在了那金塑上,之后也是倒嘶一口凉气,“好一尊法相金塑!就是不知是真是假!” 纪行见他们已经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这儿,急忙把燕赤霞脑袋上的草标扯了。要是这俩人要来买燕赤霞,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但是已经晚了。 “这位朋友,你这金人还卖吗?”蓝公子已经率先到了纪行眼前。与此同时大胡子朴公也微笑地站在了纪行身前。 面对两位“绝世高手”,纪行又不愿伤人,更不愿在此时生出什么事端。但是他好歹是个地仙,眼下还有了地仙上的本事,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场面唬住。电光火石间纪行便唱起来高调。 但见他摇头晃脑,摆足了架子,“能识此宝者分文不取,不能识此宝者重金不卖……” 这种江湖混混,蓝公子往日只是听说过,今天还是头一回见。他见纪行虽然气质不凡,但是身上的气息却不过是还在练气的合体修士,距离大乘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威逼利诱办不成的,如果不能,那就打打感情牌。他和纪行自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只能威逼利诱了。只是先礼后兵是规矩,他不能上来就对纪行喊打喊杀。 “这金塑到底只是金子做的,然而不过是黄白之物所铸,虽说仪态尚可,却不能驱邪避灾,无灵无神。”蓝公子从袖中取出一物,“我们以物换物,也算做个朋友,这件物事你拿去,这尊金塑归于在下,如何?” 纪行一看,好家伙,此人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件玉佩制式的镌古神兵!他说的没错,黄金毕竟只是黄白之物,可那镌古神兵之上的阵法刻画的那是极其考究,夏时避暑驱蚊,冬日御寒养气,对于修行而言那好处自然不少。 可是一件镌古神兵就把燕赤霞这等能和魔界圣君掰掰手腕的人物卖了,这要是传到了天界,能把一众神仙的大牙笑掉。 纪行无意戏耍此二人,便直言道,“卖是可以卖的,但是绝对不是卖给你们的。”随后他转言道,“二位既然看得出来价格,便与这周遭俗人不同了,只是你们瞧得出价格,那自然会有他人能看得出来,阁下手上这个玩意儿,讲一句实话,不值。” 一开始蓝公子还以为纪行是不知道这尊金塑的价值,现在看来人家是门儿清啊。 这金塑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压根就不是金子塑造的,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认得的特殊材质。然而金塑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隐约间还能给他压迫之感,似乎其中蕴藏了无数的秘密。这怕不是从什么上古遗藏中挖出来的。 再看这金塑,左手持镜,右手扶剑,分明是那天界仙人的打扮。蓝公子虽然对天界知晓不多,但是也略有耳闻。这塑像如若真是某个游历无相界的仙人留下的,那可就值老鼻子钱了。因为这种东西如若是拿下了,说不准就是一场善缘。 蓝公子见眼前人不是什么糊涂蛋,便收起那玉佩,转而再拿出一物,“阁下看看这个,再做决断。” 纪行却连费神看一眼都懒得去看,直接道,“不卖不卖。” 可是想到这二人在这王朝当中绝对算是高层中的高层,他若是和其交恶,免不了会有什么麻烦,于是改口道,“如果你们非要买,那五日之后在此处等我,这五日我等的人要是没来,便是送与你们也未尝不可。” 他打的主意当然是当时候燕赤霞醒了,到时候燕赤霞带着他远离此地,这两人就算长出两对翅膀也追不上他了。 可是蓝公子却显然察觉出来了纪行的敷衍之意,便皱着眉头说,“如若五日之后阁下已经离去了又该如何?” 纪行道,“这五天我都在这儿等,阁下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蓝公子想了想道,“在下可否仔细看看这金塑?” 纪行大咧咧一挥手,“随便你怎么瞧,只要不动手抢。” 街上行人见这等骗子居然真的能骗到两个看着像是权贵的人,不禁都在心中感叹,到底豪门多出败家子,不知晓这世间人心险恶。然而当蓝公子伸手摸到这金塑的一瞬间,心中对于这金塑的价值却又上升了几个档次! “鉴赏”完金塑之后的蓝公子与朴公匆匆离去,鹿车内蓝公子对大胡子传音,“那金塑极有可能是天界的仙人遗褪!无价之宝!难怪此人摆足了架子说不能识此宝者重金不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胡子也是神情凝重,“从未见过这等物事竟然能没有半点儿灵气,虽是死物,却比死物还死!蓝公子,不若我等将此人招作客卿,那金塑便可以慢慢来谈了!” 无相界是个很富裕的世界,万事万物都充满了灵气,如果哪样东西没有灵气那才是真的奇怪。而他们分明察觉到了那金塑的不凡,可那金塑却又没有一丝灵气,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那金塑能够完美将灵气敛藏于内! 蓝公子道,“此人来路不明,又身处古由王朝,说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家的客卿,如若行事孟浪了,怕是招来祸端也说不定。朴公,你安插人手守着此人,那件物事一定不能落人他人手中!” 不用蓝公子说,大胡子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今年于兰国为古由王朝上供的重头戏。因为就连他们二人都瞧不出来这金塑到底为何物,古由王朝的虚境高手更不可能会看不出来这金塑的不凡之处。 纪行见远去的二人行事还算规矩,并且也没有在传音当中对他有什么不利想法,不禁对这二人高看一眼。毕竟这俩人都身居高位,又实力极强,换做一般人,恐怕就是要明抢了。到现在这两个人还打算在规矩内办事,那就说明这二人还是有一定的修养的。 随后纪行看了一眼燕赤霞,心想不过五天而已,这五天只要他不随意抛头露面,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但是世事往往不如意。蓝公子前脚刚走,这官府的人就到了。 古由王朝的王宫内阁那一众大臣,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他们极其信任这位国师弟子。首先古三渐的出身那是根正苗红,其次古三渐与毕林世子的情谊极深,绝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来消遣他们。所以古三渐一讲那诸多异象,将会有大事发生,原本知晓了古三渐已入虚境的众人,此时又有些心事重重起来。 毕林世子道,“古兄,你现在能联系上祈言道天的上人吗?” 他还没有昏了头。虽说这等天地异象往往预示着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而且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奇事情往往都会应验,但是他还没有昏了头,所以第一时间想到能不能请来祈言道天的上人来为他们消灾解难。 古三渐十分实诚地摇了摇头,“不能。问题就出在这里。” 毕林世子既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众人,“好在古兄已入虚境,即便这几个月内无法上通道天,但是起码有古兄在,那些小国还不敢造次。” 众内阁心腹一听,也是放下几分心,都说言之有理。 但是麻烦始终就是麻烦,你不尽力地去解决他,那他就永远在那里。所以古三渐道,“我要调查这三日之内,疆域之内发生的一切奇异之事,让我在这里瞎猜,是猜不出什么来的。” 毕林世子道,“这样庞大的信息收集,会触及到各国的敏感神经的,几个月之后就是岁供了,如此大费周章,怕是有些……不妥?” 他担心的不无道理。你古三渐现在的确是入了虚境,但是还不能上通道天啊,这个时候一旦搞出来什么怪事,弄得别国都紧张兮兮的,怕是到了岁供之时,让你上通道天你有露了馅,那就更不好说了。哪怕你是虚境的高手,可是架不住各国镇国神器,总有那么两样东西是能治虚境高手的。 古三渐也是心思缜密的人,“那就暗中去办。” 方才出手的武修道,“怎么暗中办?你要搜集的是全国的所有信息,天机处的暗堂只有百十来号人,暗中查查冤假错案那是足够了,但是查这个事,必然要问很多人,做很多事,不说其他的,就是拉屎撒尿,也得留下不少痕迹。” 毕林世子强打精神,“别国对我朝始终都在不停打探,就等咱们露出来虚弱模样的一天。” 古三渐想了想道,“那我自己去查。世子,这件事怕是比岁供更加来得紧要。岁供只是刀兵相见而已,而那异象之反常,却是牵扯苍生国运。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内一定回来。” 他的这个提议就有点儿让毕林世子感到敏感了。你刚刚踏入虚境,却秘而不宣,临了到这儿给我说了,我还以为你是报喜的,结果你说你马上就要走,难道你古三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么着急的吗? 王室血脉的敏感神经那是代代相传,一时间毕林世子眼睛微眯,似乎极力想要看穿古三渐到底在想什么。古三渐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比如此事,问问陛下?” 他没说什么事,所以这个“此事”可以代指岁供之事,可以代指异象之事,也可以代指,他出走之事。陛下虽然抱病在床,但是毕竟尚还在位,陛下做的决定,他毕林世子以及诸位内阁大臣只能竖起耳朵听着,那古三渐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其责任也都在陛下那里了。 毕林世子点了点头,随后笑容和熙地道,“毕竟今日是得知古兄更进一步的大喜日子,来人,赐酒。” 方才出手的武修也是哈哈大笑,打了个圆场,“当浮一大白!” 但是所有人都心事重重,仿佛古三渐破境对他们而言并非喜事,而是一场灾难一般。古三渐要离开都城的消息很快就被秘密送到了陛下那里,而陛下却迟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因此所有人都只能等着陛下的态度。 古三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精舍,他施展望气之术。在他的眼中,远方的云气之间,有一团紫气若隐若现,仿佛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等着他去发现似的。一天之后的清晨,一道圣旨送到了溪边,古三渐怀揣着这一份圣旨,便朝着那一团紫气所在去了。 而他去的方向,正是纪行所在的方向。 纪行当然不会想到古由王朝居然有个半吊子天人仅凭望气之术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他乃是地地道道的地仙上流,身上气运与常人不同那是很合情合理的事。那紫气升腾就像他身上脱不掉的衣裳一般,懂的人自然看的明白。只是他想不到真的会有人对他的存在这么的紧张。 然而真正让古三渐紧张却并非纪行,而是纪行一直扛着的金塑。这才是真正让古三渐遥望不知多少万里,都看得见那一团紫气的原因。一位人仙,对于一个小小王朝而言,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庞然大物。何况燕赤霞还是人仙大圆满的超然高手,就算在天仙当中,他的名头也是有那么几分的。 如若燕赤霞愿意,他甚至可以在反手之间将整个古由王朝打成沫沫。这便是人仙大圆满的恐怖之处。 只是燕赤霞不可能会这么做,因为他来这无相界也是要讲规矩的。首先他是道士,道士修心,并非是什么好杀之辈。其次这无相界有时候说没规矩也没规矩,说有规矩也有规矩。他在这里乱来,倘若被那些个道天捉住了,就算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那时候除非是哪位真神愿意出来保他,否则他犯下的罪行,还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抹除的。 围绕着古三渐的种种迷雾正在不断被他拨开,然而围绕着纪行和燕赤霞的步步杀机,却还远远没有到来。 那已经成型了数百万年的魔界,自古以来就只有极个别的几位天神曾经踏进去过。 逃离了无相界的白衣圣君,回了自己的老巢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躺进了魔池当中修补自己受损的心脏,而第二件事,他只不过说了四个字: “发圣君令!” 一时群魔乱舞! 第645章 找 围绕着古三渐的种种迷雾正在不断被他拨开,然而围绕着纪行和燕赤霞的步步杀机,却还远远没有到来。 那已经成型了数百万年的魔界,自古以来就只有极个别的几位天神曾经踏进去过。 逃离了无相界的白衣圣君,回了自己的老巢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躺进了魔池当中修补自己受损的心脏,第二件事,便是只说了四个字: “发圣君令!” 圣君令,其威能范围全在发令者的势力大小。一经发出,在发令者势力范围内的所有魔徒,真魔,魔头,不得违令。因此圣君令不是闹着玩的,这种命令是能够调动同级别的魔头的!同时接到圣君令的众魔,就相当于是与发令者缔结了一种契约关系,直到圣君令上的目标达成才会解除。 此时不知道有多少魔徒掌心被烙印上了一层圣君令印记。 白衣圣君能在燕赤霞的看家本事下保存性命,首先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是一般魔头。其次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发圣君令这种反应,说明他的势力范围极广,否则不会如此。 当然,圣君令的对象仅仅是针对燕赤霞而已,而纪行,甚至在圣君令上连提都没提。 纪行此时仍然守着燕赤霞的金塑,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不管带着燕赤霞躲到哪儿去都不安全了。甚至他就算逃到了天界也不一定有用。因为接受圣君令的不止有饿鬼道,大阿修罗道等杀性极强的魔徒,还有欲界色界无色界等一众欲魔。 可怜纪行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大祸临头,而且这祸端远比他想象的会来得更加早。倘若他现在就把燕赤霞丢下,保管他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是按照纪行的性子,哪怕他知道了自己会被燕赤霞牵连,他也不会就此离去。 距离燕赤霞所说的七日之后,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天了。 纪行每日仍旧停留原地,并不知晓现在古三渐在找他,而许多魔徒也在找他。他的活动范围说小其实也不小,至少在他这个修为内看起来,此地距离燕赤霞与白衣圣君大战所在还是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的。而燕赤霞被白衣圣君封住了修为,在白衣圣君眼里,燕赤霞那定然是寸步难行。而且他也不相信纪行能把燕赤霞带走多远,因为以燕赤霞的修为,纪行压根不可能有那个本事能够带着燕赤霞进行挪移。因此接受到圣君令的一众魔徒首先查的范围便是在燕赤霞与白衣圣君遭遇所在周围。 一旦纪行被那些个魔徒找到了,很快这些魔徒就会招来一大群真魔,而那些个真魔说不定还会叫来一两个魔头! 但是纪行实在是太能跑了,他的体魄虽然很弱,但是架不住他有一个世界的能量加持,这古由王朝距离白衣圣君败走地,少说也有好几天的脚程,那些个魔徒可就真的有的找了。 不过那些魔徒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们每过一处,就会对见到的所有人进行搜魂。照这个法子,根本用不了多久纪行的行踪迟早会败露。 但是有的时候,行踪的败露往往都是偶然的。 魔兵,是魔界最低层次的魔物。 此时便有一倒霉到了极致的魔兵站在了纪行身前。纪行抬头,二者四目相对,一时无言。魔兵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纪行不知道是该杀还是该放。 那魔兵不过相当于有凡人大乘期的本事,纪行却是实打实的地仙上境。只要纪行一个想法,这魔兵就会原地消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是纪行不知道这魔兵的来头,也不知道杀了这魔兵会不会招来什么祸患。 魔兵不认识纪行,但是他认得纪行身后的燕赤霞。即便纪行现在身上的气息是弱于他的,但是毕竟纪行守在燕赤霞身侧,燕赤霞这样的人仙的身边怎么会有等闲之辈呢,他完全无法判断纪行是不是在扮猪吃虎。一时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但是纪行是什么样的来头?天神落笔,天仙指路,在八十一州与魔沼蛙斗智斗勇,脑子里的聪明劲早就已经练出来了。 只见他衣襟内的锁骨出慢慢往上爬出层层魔纹,左眼的红芒闪灭一瞬,一股子地地道道的魔徒气息散发出来。 那魔兵马上变得谄媚无比,“卑贱的下民拜见上主!” 纪行装成魔徒的身份,自然有他的考量,“过来!” 魔兵在看出纪行是魔徒之时,早就已经想跑了,在无相界遇上不知根知底的魔,而且境界还比他高,这甚至比遇到仙人还危险。因为在魔界大吃小,小被吃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纪行既然叫他过去,他也不敢不从,“上主要小民做些什么?” 纪行仔细琢磨着这个魔兵,看得那魔兵背后直发毛,“你叫什么名字?” 魔界的繁殖关系很乱,魔民与魔兽私通,毫不沾边的两种魔兽私通,甚至具有魔神血脉的魔王会与普通人类私通。这就造成了魔界的血脉遗传极其紊乱,各种种类的魔层出不穷。那魔沼蛙虽说是所有魔当中最弱的存在,但是好歹一脉单传,根本不用配偶自己就能繁殖,反倒血统十分纯正。这魔兵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的祖先到底是什么,因为他身上的血脉实在太复杂了。 而纪行这一问,便问到了这魔兵最难堪的地方。 “小民有三个名字,不知道上主要问哪一个,还是都问……”魔兵战战兢兢,生怕纪行一个高兴就把他吸收了。 纪行当然不知道他这么紧张的原因,还以为低级的魔兵遇到魔徒害怕是本能反应,“三个名字都说。” 于是魔兵道,“这个我叫作萝尔中,”突然他胸膛炸出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并且开口道,“我叫太勒中。” 不等纪行反应过来,魔兵肩膀上又炸出来一颗血淋淋兽头,“上主,我叫柯西中。” 纪行双眼微眯,一时间没搞明白这魔兵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魔兵压根不等纪行问,自己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道,“祖上不洁,媾和过数万种族,小民是个杂种。” 他这句话说的很明白了,我是个杂种,而你是高贵的魔徒,你要是不嫌脏就吸收了我,那我也没话可说。要是一般魔徒听到了这话,定会隔空给这魔兵抽一个大巴掌而后让他滚得远远的。但是纪行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反而在心中思索起来这魔兵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祖宗私事都供了出来。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并不会使纪行感到太多疑惑,因为他要做的是绝对不能使这个魔兵将燕赤霞的位置泄露出去。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的出身也不见得多好。”纪行淡淡道。 他这句话不禁让魔兵感到一股恶寒,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温馨!在魔界,弱肉强食再正常不过,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纪行这种类似于“同情”的感情。纪行说的这句话,就相当于是魔兵恳切无比地对纪行说能不能把你老婆给我睡一样。纪行若是听到这样的话,估计反手就会把这魔兵拍死。 可是现实的情况却是纪行先“恶心”的萝尔中,萝尔中不光不能把纪行拍死,还不能反抗。所以萝尔中只能忍着恶心。 “上主,你需要我为你做一些什么呢?”萝尔中问道。 纪行笑道,“自然是什么都不能做……” 而后萝尔中便陷入了无限的梦境与沉沦。 因为纪行的左眼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诡秘,只在须臾间便入侵了萝尔中的神识,而后篡改了萝尔中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的所有记忆。 在篡改萝尔中的记忆的同时,纪行也了解到了萝尔中记忆当中有关圣君令的部分。此时的纪行心中简直是心惊肉跳,因为他十分庆幸自己做出了最稳妥的选择,那便是留下萝尔中。 此时一直在注意着纪行的一些人,却并没有察觉出一丝异样。归根结底还是纪行在与这魔兵对话的同时,纪行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些暗中窥探他的人。 堂堂一个仙人,怎么可能会被一群凡人监视而不自知? 所以在纪行察觉到有凡人监视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设下幻象,那些凡人看到的永远都只是纪行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在收服萝尔中之后,纪行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清净一段时间了,但是正在此时,他却发现有一个人在人群当中异常的眨扎眼。 古三渐。 他只用两日的时间便赶到了纪行所在,可见这个人也是下足了本钱,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能够这么快,还是他本来就这么快。总之这个人在虚境高手当中的实力自然是不需要考究的了,速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纪行之所以会注意到古三渐,是因为古三渐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始终都在观察着纪行。而纪行现在又极其的敏感,最怕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万一古三渐是魔界的人,纪行弄不好真会暴起伤人。 但是纪行从来不是被动的人,一旦被他察觉出一丁点儿不利于他的情况,他总会先发制人。不过纪行怎么看,这个人似乎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虚境弱者而已。 这个时候的纪行,说实话已经有点儿草木皆兵了。他因为对这无相界的不熟悉以及精神的高度紧张,以至于看到个实力远不如他的人,也显得有些过于反应了。 不过纪行绝对不是什么实力不足,智商也跟着不足的人。纪行的做法很简单,是猪是虎,试试就知道了。 所以古三渐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直接被纪行阴了一记。 古三渐原本只是静静地走在街头,渐渐地他发现街上的人似乎越来越少,自己的认知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一时间他都有些思考不动了,难以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发现自己眼前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便是自己一直观察的那个——塑像——旁边的那个人。 纪行压根没想到古三渐就不是为他而来的,但是他还是十分自恋地道,“阁下是为我而来?” 古三渐这是才注意到了塑像旁边那个平平无奇的人,然而在这之前他却一直没有感觉到这个气息怪异的人。直到此时,古三渐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都关注错了对象,眼前这个人似乎才应该是自己那天看到的天地异象的主角啊! 纪行压根不管古三渐的心理活动,“阁下也是有点儿修行的人了,为什么不做一点儿对自己好的事情呢?在这里来找在下的晦气,怕是有来无回。” 古三渐看到了呆滞在纪行身侧的萝尔中,明白纪行极有可能已经迷惑住了一个人。只不过萝尔中被纪行困在了他的幻境当中,此时萝尔中的状态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人还是魔。 古三渐也是十分的小心,“阁下是大德之人,来我古由王朝,到底有何贵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感情这人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奇异之处,弄不好还是在很远的地方看出来的,只不过因为这个古由王朝实在是太弱小了,容不下他这条大鱼,所以这古由王朝的一等一人物亲自过来警告自己了。 所以纪行回话也是十分的讲究,“这里虽说是古由王朝的地界,但是实际上都是无相界的一部分,我来这个地方歇歇脚,难道会碍着阁下吗?” 他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一点儿没透露出来自己当前的窘境,而且也没有在古三渐面前交恶的意思。古三渐虽说不善于咬文嚼字,但是也算是人精,一听纪行这话就知道对方不愿意惹事。 但是古三渐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他就算知道纪行没有惹是生非的念头又有什么用呢?很多天灾并不取决于某个人的想法如何,而是这个人在这里做了什么事,做的事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古三渐既然知道自己远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干脆就直说了,“烦请阁下远离此地。” 纪行很明白这种弱者心态,惹不起又躲不起,就只能客客气气地请人走了。可是他现在面对的问题也是不敢随便到处跑。至少他认为现在在凡人堆里还是安全的,一旦自己出了这样的环境,到了一个自己陌生的环境里,谁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而且燕赤霞现在还没有醒。 于是纪行说话也很客气,“年轻人,我只不过在这里呆个三两天而已,你不必如此紧张,再者说了,我也无意在这里掀起什么风浪,你大可不必如此。” 古三渐虽然得到了纪行的承诺,而且也得到了纪行的武力警告,但是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那在下就在这里陪阁下几天,如何?” 纪行现在当然不能再说什么,如果还说什么的话,那就只能是一堆闲话了。所以纪行直接毫不客气地将古三渐挪移到了距离此地极远的位置。等到古三渐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方的时候,才真正的明白了自己与纪行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古三渐明白,纪行将自己挪移到了此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不想和他再有什么交流。如果他古三渐执意要留在纪行身边说什么的话,纪行极有可能下一次就不再是挪移,而是直接动手了。 既然人家不待见他,他又不能空手而归,那他古三渐就只能守在此地了。想来人家既然有将他送到此地的手段,那必然有看到自己的能力。可惜他压根就像不到纪行根本现在就懒得关注他会如何。、 现在的纪行只关心会有什么样的强大对手,至于弱于他的人,他是一点儿兴趣也不会有的。古三渐自然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别人这样就打发了,因为他毕竟代表着古由王朝实力巅峰。 圣君令已经发出了一天,仅仅这一天,就有上万魔徒已经收到并且动身。至于真魔,少说也有几十个。而那些个魔头,除非是下面的人已经有了点儿进展,否则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动身的。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而且实力也并不比白衣圣君差到哪儿去。 虽然说圣君令只要在魔王之下,不管是什么样的魔都要遵守,但是同为魔头,还是要自矜身份的。所以纪行现在暂时不需要忌惮有连燕赤霞都忌惮的魔头出现。 等打发走古三渐之后,纪行直接开始在那萝尔中的记忆当中搜寻,看看有没有和自己的安危有关的东西。这不搜还好。一搜还真把他吓一跳,因为那圣君令直接就传到了他的脑海中! 一刻钟之后,纪行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出现了一个印记,那正是魔徒才会有的真正圣君令印记! 他身上拥有的魔徒血脉其实并非是真正的魔徒血脉,而是通过境界感悟得来的。但是他感悟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境界,而是从大自在天魔主那里来的坏空境界。 第646章 货 等打发走古三渐之后,纪行直接开始在那萝尔中的记忆当中搜寻,看看有没有和自己的安危有关的东西。这不搜还好。一搜还真把他吓一跳,因为那圣君令直接就传到了他的脑海中! 一刻钟之后,纪行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出现了一个印记,那正是魔徒才会有的真正圣君令印记! 他身上拥有的魔徒血脉其实并非是真正的魔徒血脉,而是通过境界感悟得来的。但是他感悟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境界,而是从大自在天魔主那里来的坏空境界。 所以从一定层面上来讲,纪行的“血脉”来得甚至是比一般魔物更加纯粹。纪行不明白这圣君令到底是个怎样的机制,怎么连他都收到了这玩意儿。因为在纪行的眼里,这种调令就像凡人世界当中皇帝下的圣旨一样,自然是一级一级地传达下去的。类似于圣君令这种有点儿“受命于天”的传令方式,纪行还是头一回遇到。 其实不光是他,任何在这周围的魔物,只要实力在圣君之下,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收到这圣君令。只不过纪行刚刚飞升,遇到的便是燕赤霞这等牛人,一直以来他都对仙人之上的实力水平没有一个太过深刻的了解。 天界以境界为一切准绳,魔界以实力为一切准绳,无相界以背景为一切准绳。 在天界辖域之内,你境界高,那你就能够受人尊重,因为天界辖域之内,境界实在太难修炼了。而且境界的高低似乎也能反应出一个人的道德高低,在以善为前提的天界辖域内,思想境界是极为重要的。所以纪行感觉和燕赤霞在一块儿聊天很舒服,那不光是因为燕赤霞有点儿栽培纪行的意思,还因为燕赤霞的境界比纪行高出太多,他的智慧远超纪行,却又不咄咄逼人,这才是真正让纪行感到舒服的原因。 而在魔界之内,实力越高,或许会让那些个实力低的魔民们感到更难相处。他们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决定了实力低下的人注定会成为强者的陪葬品。独有的历史文化让这些魔民们反倒认为这才是正常的。 到了无相界这边,因为物质的极大充足,加上没有太多心境高低的困扰,这就让他们的生存模式像极了一群凡人。凡人社会便是如此,就散打了只狗都要看主人。小势力依附大势力,大势力依附更大的势力,一切都要看背景。 那古由王朝依附于祈言道天并不靠谱的照拂,祈言道天又依附于更大的道天之间的联盟。而屹立于诸天当中的十大道天,就只能在天界与魔界的争斗当中火中取栗。 魔界在这种大背景下,催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阶级制度。因为高位着不需要顾忌低位者的尊严,那么对于低位者而言,高位者随时都可以对低位者进行征用。而且莫说是圣君面对一众真魔或者魔徒。就算是圣君当中那些实力偏中的,在面对实力偏下的同为圣君者,也几乎有着无限的“使用权”。 因为越是境界高,到了后来,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境界差距,也会变得天差地别。可是魔界那一套到了天界这里,通常就会变得不适用了。因为那些个魔的力量来源全部都是来自于自己的心脏,本体实力的强大与否,直接决定了他能够动用多少力量。 而天界的那些个神仙不一样,他们总是喜欢藏拙,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一向不愿意拿出所有实力。因为仙人一旦到了人仙的境界,其实就有了拥有自己的世界的资格了。而在那些人仙的世界当中,还生存着一系列生灵,他在外边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都要动用自己世界的力量,那就是在无限榨取自己的世界的生灵所创造的财富。这样的仙人以及这样的行为,在天界都是被人极其不齿的。 所以燕赤霞也就是在面对白衣圣君这种庞然大物的时候才会动用自己的世界的力量,而且他拿出来的那个铜镜,便是全力“榨取”自己的世界能量的钥匙。一旦燕赤霞真的动用了他那铜镜,便可以短暂的将自己的世界的法则搬运到无相界来,到时候弄不好他还能反客为主,把白衣圣君困在自己的域当中。所以白衣圣君一看燕赤霞拿出这看家的玩意儿的时候,压根就没打算回头,该怂还得怂。 纪行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一个和自己能够匹配的对手,要么对手太过强劲,要么对手弱得要死,实在难以感受到自己在实力上的变化或者阶段。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凡是能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仙人或者魔,又或者是无相界那一群超级凡人,无一不是拥有广大前途的。这些人既然已经知晓自己有了踏向永恒的可能,那怎么可能会随意抛头露面,尤其是在无相界,要是没个神虚的境界,弄不好真会出门就被什么真魔给弄死了。 所以要是纪行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和他实力差不多的人,那可才真是活见鬼。 因为不同的境界活动的范围是不一样的,地仙之下的人,都躲在一方世界当中,在那个小江湖里摸爬滚打。等到了地仙之上,便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的仙人基本都会意识到这是为自己晋升人仙打基础的时候。有的地仙会想尽办法拜一位人仙为师,运气好的话几十万年就晋升人仙了,就算运气不好,也有人罩着。当然,现在的天界帝君座下,基本在上千个轮回转世之后,没能合体出个人仙境界都不好意思出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天界的这些人仙,往往刚刚破壳,就要抓紧送往战场,不能太舒服了。一旦日子过得太过舒坦,就会忘了自己姓什么。所以天界的那些个人仙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要么在帝君座下,要么就是去修罗场拼命。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多人仙四处瞎跑。 所以像纪行这种会出现在无相界的地仙那就更少了。他能在无相界遇到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才是奇了怪了。 而且抛开天界,就算是无相界的人,也很少有修行到了清虚就四处瞎跑的人。没个神虚的本事,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那可就亏大了。 但是魔界就不一样了,魔界因为强大的繁殖能力,再加上他们特殊的文化风格,造就了这个种类就是个瞎跑的大种族。亿万寰宇的各个地方,都能看到魔界的影子。在无相界,数量最为庞大的不是魔徒,而是各种族类的魔兵。因为在魔界当中,对于弱者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一旦有机会,他们一定会离开魔界。但是不是什么魔都是有那个本事或者契机离开魔界的。 就比如萝尔中,他也是因为运气好到了爆炸才会来到无相界。 这些魔兵在生存的本能需求下,不断地向着魔界之外逃离,一旦逃离,他们又会以各种方式在那个地方扎根。而魔界在面对这些想要逃离的魔兵之时,也是意外的宽容。因为魔界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在进行着扩张的势力,那些个魔兵喜欢跑,那就让他们跑呗。只不过没有足够的实力,或者说没有一技之长,跑出去的魔兵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建树。所以魔界又在行为上对各种魔兵的逃离进行了巨大的限制。 而作为游离在亿万寰宇各个地方的魔徒,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全称其实因该叫作魔界使徒。这些魔不管出现在哪儿,其实都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的。魔徒所在之地,必然牵扯着魔界的许许多多布局以及策划。纪行要是运气好,不小心触碰到了魔界的布局,那么他将会“偶遇”到一揽子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魔徒。 不。应该是他将会遇到无数个实力比他强劲数十倍的魔徒。 因为纪行虽然功力已经到了地仙中上境的层次,但是体魄,还有对于世界法,宇宙律的认知并没有真正抵达这个层次。而世界法宇宙律就直接牵扯到了纪行能够利用到哪些战斗技巧,甚至是能够使用到哪些仙器。 但是魔徒与他不一样,魔徒的前身便是魔兵。魔兵魔兵,顾名思义,就是作战的兵卒。他们的每一个都是从无限的杀戮当中求生而来,论起作战的勇猛只会比纪行更强,不会比他更弱。而天界仙人最擅长的降魔手段,纪行到现在却是一个都还没有学会。 因为天界的形成就是与道有关,而道士又在天界早期以及中期的组成当中占了十分重要的一层比例。道士的出现往往就是为了解决一些凡人难以解决的邪祟之事,这些道士一旦成了仙,那降魔的本事绝对大过本身打架的本事。 所以燕赤霞在面对白衣圣君时,才会有那么勇猛的表现。因为在燕赤霞的心中,他原本就是降妖伏魔的,遇到了真正的魔,他怎么可能会畏惧呢?00 可是现在很不巧,纪行没有刻意地去触碰有关魔界的任何布局。但是燕赤霞与白衣圣君的事,却将他拖进了一场小小的危机当中。现在的纪行还没有遇到真正的麻烦,麻烦的是那些个魔徒一旦在一定范围内没有搜寻到燕赤霞的踪迹,那么势必会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十倍百倍千倍。 魔徒们找到纪行,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就看纪行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逃脱这些魔徒的追捕了。可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不能带着燕赤霞的金塑进行挪移,如果他有这个能力,那一切都还好说。好在是纪行现在意识到了圣君令的存在,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虽然不是非常的明白圣君令到底有多大的影响范围,但是就前几日连燕赤霞都被那白衣圣君折腾得这么惨的份上,纪行必然很清楚现在不是他和那白衣圣君的一众手下硬碰硬的时候。 纪行现在心中已经在想对策了,他现在只需要拖住两三天而已,说不准只需要一天呢。因为这都要看燕赤霞说的那七天到底是真的七天,还是只不过一个虚数。可能燕赤霞下一刻就会醒来,而燕赤霞也有可能会在很久之后,甚至一个月之后。 这对纪行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纪行皱着眉头,全然忘记了那蓝公子要来买金塑的事情了。毕竟那件事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如果这时候有什么东西能够暂时将他麻痹就好了,可以不用想这么多。纪行现在便是这么想到。 然而越是不想,脑子里有关逃跑的思考就会变得越多。纪行在脑海当中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思路。 他现在的处境是,那些魔徒并不认识他,只认识燕赤霞。只要他离开燕赤霞,这天大的灾难就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过首先临阵逃脱出卖朋友的事,尤其是燕赤霞还曾是他的崇拜偶像,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纪行肯定是不会做的了。别说是现在已经成为地仙,心志坚定的他,就算是凡人时期的他,也绝对是不齿于如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是简单,要想保命,就必须要离开燕赤霞。 纪行顺着这个思路逆推。首先燕赤霞说的只要七天,眼下七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在这个时候出卖燕赤霞肯定是不可取的。万一燕赤霞活了呢,或者燕赤霞没有被人抓走呢?那将来遇到了岂不是十分的尴尬? 之后是,自己要想保命,就必须要将自己摘离出这个漩涡中心。毕竟篓子是燕赤霞捅出来的,他没有必要拔出重刀对着所有魔徒宣战,然后光荣战死的那一刻,燕赤霞苏醒再为他报仇。傻子才会这么干。 既然问题的核心已经找到了,那么自己先离开燕赤霞不就好了?纪行心中已有对策。他自然不会出卖燕赤霞,但是也要保全自己。那么他就要在保证好燕赤霞的安全下,离开燕赤霞。 有了这个基本的策略方针,那些个细节之处该怎么做就简单多了。 可是接着的问题是,他该怎么保证燕赤霞不会被那些活动范围很广的魔徒发现。因为他只有在确认燕赤霞的安全后,才能够安心离开。就算是燕赤霞醒来后发现他不在自己身边,以燕赤霞那双慧眼也绝对能够看清自己不是在出卖他,而是在想办法怎么存活下来。 因为他是一个活动的人,一个人活动就必然留下轨迹,留下了痕迹那就必然会暴露燕赤霞的信息。自己一直守着燕赤霞没准不会对燕赤霞安危有什么好处,甚至会有坏处。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该怎么做才能够让燕赤霞安全? 很快纪行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一是把燕赤霞的金塑藏在一个不易被发觉的地方。最好是连自己也无法发觉的地方。因为一旦自己无法发觉,那么那些个魔徒自然也没有办法找到燕赤霞。 纪行对燕赤霞的本事十分自信。一个人仙,还是人仙当中一等一的存在,那自然是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测算出来实际位置的。况且燕赤霞敢和魔头掰掰手腕,说不准燕赤霞还会比绝大多数真魔更加高明。那么是不是就证明那些个自己见了连跑都跑不掉的真魔也无法通过0测算来得出燕赤霞的位置。 想通了这一层,纪行感觉事情似乎容易多了。只要自己的神识探测不到,自己也无法通过别人的信息发现燕赤霞,这不就结了吗? 就在此时,纪行猛然想起那个蓝公子。 事情成与不成,全在这个蓝公子身上了。 又到了夜里。 纪行早已为金塑套上了一层麻布,以免被别人继续端详。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些疑鬼疑神,感觉街上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魔徒。 他径直走到了大胡子派来监视他的人面前,一开始那两个小哥还不打算承认来着。纪行现在却压根不想和他们打机锋,直言了当,“叫你们公子来,我要卖货。” 他这一句话说得那是有些没头没尾,但是叫他们的公子来那绝对是大事。何况还是对方主动要见的。 蓝公子自然很快就到了。 纪行就像个老农似的蹲在已经套在了麻袋里的金塑旁,神情凝重地道,“二位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们绕圈子了。这尊金塑,不是一般家伙,而是用来救命的。我有一位朋友,欲化虚境,但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总是不得其门而入。曾经他听说过一个偏方,如若能得一仙人道骨,那便极有可能会踏入那一步。不过可惜……” 蓝公子还没听完故事就已经被那金塑的功效惊呆了,于是目瞪口呆地道,“可惜什么?” 纪行摇头晃脑,似是极其痛苦,“可惜他已经用不上这一副道骨了!” 蓝公子现在却已经狐疑了起来。因为他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摆在了自己面前。刚巧自己需要一份大礼,刚巧就有人送上一份大礼?然而纪行之后的一句话却立马打消了他的疑虑。 “如果在下没有看错的话,这位蓝公子你应当是女人吧?”纪行眼神忽地变得深邃无比,“你出自于兰国,于兰国这数百年来在培养虚境高手的事上费了不少心思是吧?所以现在没有供礼可上,只能四处来想办法了?” “蓝公子”一瞬间的表情从震怒再到疲软,被叫破了跟脚使她震怒,然而纪行对他们于兰国的情况竟然了若指掌,这竟然使她感到一阵无力!这不过是个合体期的小角色而已,怎么会知道他们于兰国的密辛? 然而纪行动作十分隐秘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在这个圆内写上“金木水火土”,最终又添上几笔,那地上赫然便出现一个金环! 蓝公子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玄法!?” 纪行淡淡地道,“不过小道尔。这乃是大五行仙术,便是在下在天界仙人的洞府当中习得的,只可惜这大五行仙术我只能领会最低一层,捏出点儿金子玩玩,要用来御敌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随后他将手伸进麻袋当中装模作样地一扣,直接用大五行仙术幻化出一块金子,“这金塑,其实是我化出来的。里边儿实实在在地藏了一副仙人遗骸。这东西莫说是上供给古由王朝,就是去结实一方道天也足够了,甚至能让一国直接坐拥至少三位虚境大能!” 蓝公子的眼神变得警惕了许多,“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纪行微笑着摇摇头,“我并不是本地人,也非古由王朝这一片的人。来送这等宝物,自然要挑一个远离纷争的地方,虽说任何一个地方总有纷争,但是相对于我的故乡,这里还是太过儿戏……” 蓝公子全听明白了,感情自己眼前这货极有可能是隐匿了气息,让自己误以为这不过是个合体期的小人物而已。实则眼前此人是远离自己的故乡,在做一桩惊天大买卖! 但是蓝公子也有疑惑,“这样的宝贝,你就在这样的闹市与我谈论?” 纪行示意他看看周围,“你仔细瞧一瞧,这周围有哪一个人是在关注你我的?” 蓝公子左右望望,才发现周围的人居然当他们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而他们之前谈论的内容,明明是能引起两国甚至百国之间的纷争,此时却没有对街上行人产生一点儿吸引力。 他总算明白了那么一点儿,有点儿不可思议地道,“莫非阁下是……是……虚境大能?” 纪行似乎十分惭愧地伸了伸脚,而后笑眯眯地道,“半只脚在虚境里头,还剩点儿被脏东西拖住了。”而后他施展幻术,将已经昏迷不醒的萝尔中幻化在了蓝公子眼前,“就是这个东西,乃是我的心魔,我一家老小都是因为这个东西死的,直到今天也难以释怀,实在没办法踏出去那一步。” 他这话半真半假。因为他的父母的确是因为异魔而死,却和萝尔中没有半点儿关系。所以蓝公子压根儿听不出来一点儿破绽。可若要是被蓝公子瞧出来了破绽,纪行也就不用混了。他堂堂地仙连一个凡人都忽悠不了,他还是回去再修炼几千年吧。 蓝公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一根大腿,这根大腿之粗,粗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首先在他眼中,纪行拥有破境直入清虚的本事。其次纪行的来历虽说十分神秘,但是绝对是从一个十分强大的地方来的。或许这金塑对于他蓝公子而言是无法想象的宝贝,对于纪行来说却是可以出售的货物。 其次,与一位半只脚踏入虚境的高手交恶绝对是不可取的。他想起自己前几日对于那金塑的渴望,不禁背后生出一层冷汗,生怕自己在哪里得罪过这位始终都在藏拙的高手。而他之所以会如此信任纪行,是因为单凭一手大五行仙术,再加上能够使所有人无法看到他们的本事,这就比他强实在太多太多。 而他在大乘期高手当中绝对已经不能算是弱手了,饶是如此,纪行给她的感觉还是十分震撼。 蓝公子想了想,“既然这仙人遗骨价值如此,不如阁下开出一个价码,我们也好谈出后续的事宜。” 他现在万分紧张,生怕纪行谈出来的价码是他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的。 不料纪行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差点把下巴惊掉,“你要是愿意要的话,就算是白送给你也行。我曾经不是说过吗,能识此宝者分文不取,不能识此宝者重金不卖。我都已经把这到底是什么都已经给你说了,那自然是要送与你了。不过……” 正当蓝公子十分狐疑的时候,这个不过让他原本悬着的心悬得更高了。 “不过你一定要保证一件事,这遗骨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只能是你一人,包括前几日与你齐来的大胡子,也必须要瞒得死死的!”纪行这话说的是非常的重,不过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随后纪行又道,“这东西虽然说可以卖,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带着这东西原本只是要交与我那朋友的。奈何朋友已经过世了,这遗骨是万万不能再留在我身边的了。你也知晓,这古由王朝单凭我一人是决计无法抵抗的,只要你能将这金塑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带走,便是白送与你,也未尝不可!” 蓝公子这算是真的听明白了为什么纪行要白送给他了,这就算是在“销赃”嘛!古由王朝至少有两个虚境高手,其中一个还不仅仅是半只脚踩进了虚境那么简单,那可是能够上通道天的牛人!实打实的清虚境界,想来纪行这个神秘人十分怕得紧。 不过蓝公子又问道,“阁下何不直接将这宝物献给古由王朝,来卖个人情呢?” 纪行嘿嘿一笑,两排大白牙在这黑夜里显得十分扎眼,“这古由王朝还是有一些厉害的,我今天送这个,明天他们问我要那个怎么办?且不说他们还会不会问我要其他的,就是性命我也难保了!”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就像是两条老狐狸一般。 不过纪行马上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接下这等宝物了!你要清楚,这等宝物,万万不可被任何人发觉,其中包括——虚境高手!” 蓝公子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忘了这茬。然而马上他就像是做出了什么十分难堪的决定一般,“能行!” 纪行急急问道,“如何能行?虚境高手可不比一般人物,你用何物能装下这等庞大金塑!?还要不被虚境高手发觉!?” 蓝公子闭眼,随后像是十分痛惜一般,“我有一物,乃是陛下赐予,本来已经不可再用,只能是常常带在身侧。既然如此,便是动用此物,也是未尝不可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追问道,“何物?” 蓝公子犹如猛然惊醒,马上回绝道,“不可!定然不可!” 同时他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纪行,似乎纪行马上就要暴起杀人一般@! 纪行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他,冷漠而且无情,“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要夺你宝物也好比探囊取物,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蓝公子这时才发觉自己似乎是对那件物事太过敏感,最终他还是下了决定。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物,那是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布袋子。 然而就算如此残破,蓝公子看着这布袋子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品一般,“这是陛下赐予,交与我的时候,便警告过我此物已经不能再用,最多也只能用十次。除非是已经到了关乎家国大事的紧要关头,或许此物能够为我于兰国出一道奇兵……” 纪行瞬间想起这种类似的东西似乎燕赤霞也有,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道,“难道这是……芥子须弥?” 蓝公子痴痴地看着这破布袋子,“可是如若你那金塑里真有仙人遗骨,眼下用了此物,也不算是白费了这珍贵无比的十次机会了。”随后他转而望向纪行,“只要能装进去,金塑便赠与我?” 纪行也是点头,“只要能装进去,便是赠与你又如何?” 蓝公子咬咬牙道,“那我便试上一试,在下从未使用过这宝物,也不知道我的功力到底够不够……” 纪行摇摇头,“你功力不够的话那就我来吧。” 不等蓝公子动作,纪行就已经直接上手了。蓝公子在那一瞬间,就像懵了一样,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就这样任由纪行把那储物袋抢走了。然后纪行注入仙力,按照心意,竟然真的将那金塑连着外边的麻布袋子都收走了! 纪行微眯双眼,情不自禁地说了两个字,“妙啊!” 蓝公子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个时候纪行直接带着储物袋走了,人家半只脚踏入虚境的超然高手,自己就算是长一对翅膀也追不上啊!然而之后纪行说的话做的事却又让他安心下来。 只见纪行叹一口气,直接将这储物袋扔给蓝公子,“如若我有此物便好了,怎会还在这里受这窝囊气?说了赠与你,便是赠与你了,你且收好,善待此宝。” 蓝公子就像原本飘在天上,此时终于落了地一般,那颗心总算是踏实下来了。这个时候他又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这等至宝,他要是没有一点儿表示,那也显得太过王八蛋了。 只见蓝公子幽幽地道,“这位朋友,你真的不要一点儿报酬吗?” 纪行一看这女扮男装的货,言语之间如此幽怨,不禁想起了白芙,瞬间打了一个激灵。而且这燕赤霞再过两三天大概就醒过来了,到时候燕赤霞自然会遁走,纪行早知道这储物袋里除了一个麻布袋子,啥也不会剩。而且这储物袋只有十次的使用机会,自己就这样用了一次,说起来还是他欠了别人的人情呢! 到了这里,反倒是纪行有点儿难为情起来。虽然说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地位比他低得太多的凡人,但是他也不愿意这样让人家白白吃亏。毕竟这储物袋珍贵不说,似乎还和于兰国国运有那么点儿牵扯,没准就因为自己的这么一倒腾,哪天于兰国被灭了国,极有可能就和他今天做的事有关。 纪行现在已经到了地仙的境界,已然可以明白这世上万事万物总有一些轻微的联系。他今天坑的可能不仅仅是蓝公子,还有可能是整个于兰国的百姓。 所以纪行坚定不移地道,“别给我谈报酬,我不缺你那么点儿。况且你就算是想给我什么报酬,你给得起吗?” 蓝公子转念一想,也是,就算自己想给什么报酬,自己给得起吗? 纪行看这么一个单纯的凡人女子就这样被他骗得团团转,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混蛋,马上他想到什么,“你一个女子身,一身纯阴体质,修的却是男子至阳至刚的功法,这实在是不妥啊。如果要破境,踏入虚境,倒是有这种阴阳调和的说法,但是很明显你练功练岔了嘛。如果你相信我,我给你调理调理,没准哪天你能比我先一步真正踏入虚境也未可知。” 他整这么一出,蓝公子可就是真的想不通了。先是白送宝物,现在又要指导自己的功法,自己今天这是受到了祖上福荫了?怎么好事全让他给摊上了? 不等蓝公子做决定,纪行直接把自己在八十一州世界的所有修行心得,按照一套十分严密的运气方式,以极其霸道的方式强行打入了蓝公子体内。最为关键的是,这一套功法,相当于纪行给这蓝公子筑好了一个完整的地基与房梁还有承重柱。那些修行上细微的部分,只需要蓝公子的想法不出什么大乱子,总有一天能够将他这套功法修行大成。 那么也就是说,纪行赠与给蓝公子的这套功法是成长型的,而不是一次性的。他改造人体修行走向的确是极其的有一套。当初改造秋玉堂就已经可以看出来端倪了。想当初他还没有成仙就能够轻易改造真灵高手了,现在都已经走到了地仙中上层次,改造一个凡人对他来说就和放个屁那么简单。 蓝公子甚至连一点儿不适都还没察觉到,就感觉自己身上哪儿发生了点儿不对劲,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想问纪行,却发觉自己似乎坠入了一片温柔的湖水当中,真想一觉睡过去。 等到蓝公子醒来的时候,他才惊觉纪行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而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鹿车里面,他赶紧摸向胸口,发现那储物袋还在,于是他沉入灵力,探查到金塑的那一刻,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纪行其实并没有远走,方才他在传法给蓝公子的时候,也入侵了他的神魂。而且他还干了一件可以说是十分卑鄙的事情,他将蓝公子的所有记忆全部搜寻了一遍,并且做了一个极大的手术。他将蓝公子的神魂一分为二,一部分是正常的,一部分是有关自己的。但是蓝公子却感觉不到,因为这两部分神魂都是他自己的,回想起来的记忆也是同时调动,根本不会有任何察觉。 但是纪行做的事却十分的下作,他把神魂分成两份的同时,还将具有记载和自己相关的那一部分神魂藏得极好,除非是手段高过他的人,在对这蓝公子进行搜魂之时是绝对无法察觉到这么一丁点儿变化的。 当然,他做了这件事之所以说是十分的卑鄙下作,那是因为蓝公子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一点儿秘密可言了。他相当于在做这个事的时候,入侵了蓝公子作为一个女性的所有隐私。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情! 可怜的蓝公子直到现在还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于兰国的贡品终于不用愁了。甚至在她心中,她甚至可以劝说陛下将这金塑留下,换一样也十分珍贵的东西上供。毕竟有了仙人遗骨,他们于兰国就有极大的把握催生出几位虚境高手了。那么不管他们上供何等不得了的珍贵物件,都是绝对不亏的。 然而蓝公子却不知道,他现在打的一切算盘,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而已。因为燕赤霞总会醒的,而且一定是在岁供之前醒。毕竟人仙里一等一的高人,被一位圣君封住修为好几个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纪行和蓝公子都算漏了,或者说都没有意识到一件对于蓝公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 纪行无法带着燕赤霞挪移,那将其放入储物袋就真的那么轻松吗?何况这储物袋还是个即将破碎的储物袋! 第647章 神罗天赐 然而蓝公子却不知道,他现在打的一切算盘,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而已。因为燕赤霞总会醒的,而且一定是在岁供之前醒。毕竟人仙里一等一的高人,被一位圣君封住修为好几个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纪行和蓝公子都算漏了,或者说都没有意识到一件对于蓝公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 纪行无法带着燕赤霞挪移,那将其放入储物袋就真的那么轻松吗?何况这储物袋还是个即将破碎的储物袋! 在蓝公子胸口,那原本就十分残破的储物袋,此时又崩了两三根线。照这个崩坏的速度,恐怕再过几天,这储物袋就会不复存在! 纪行已经准备好了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多留一刻他都有可能会遭遇不幸。要是再有那么几个魔徒来对他进行搜魂,而他又和这些魔徒纠缠上了,那可就是真的麻烦了。 现在不管那蓝公子走到哪儿去,他都知道,也就是说不管燕赤霞被蓝公子带到哪儿,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当纪行离开燕赤霞的那一瞬间,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就笼罩上了他。他现在无时无刻不是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当中,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却说不清楚。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如若燕赤霞愿意,他随时都可以苏醒,但是花大力气只为冲破一个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封印,那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燕赤霞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在无相界有什么难混的。所以眼下这么一点儿危机对于燕赤霞而言,就像在野外烤肉,虽然有可能会召来猛兽,但是他却有神功傍身。可是纪行不行,纪行的功力与燕赤霞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燕赤霞对于纪行来说就比天空还要高,比大地还要广。纪行穷尽他的一切想象力,都无法参透燕赤霞那无限接近于逍遥的超然大境界。 而燕赤霞的功力,更是能够直接与天仙比肩。 刚刚来到这无相界之时,纪行跟在燕赤霞身边,就像一叶孤舟浮在海面上。只不过那海面对纪行抱有绝对的善意,这片海便是燕赤霞。现在纪行只是稍微与燕赤霞有了一些距离,他便立马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尤其是在纪行知道了何为圣君令之后。仅凭他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抵御比燕赤霞更加可怕的恐怖处境的。 纪行混在人群当中,习习凉风不断地在吹拂着他,发丝,落叶,灰尘,就如同和凡世间的一切,一同在纪行眼前飞荡。无相界很大很大,古由王朝也同样不小。纪行行走在这古由王朝当中,一时间忘了自己来这里应该做什么。 紧接着他想起来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自己要做什么,而是燕赤霞带他来的这里。一瞬间纪行感觉到自己似乎与什么事情断了联系,他有些不知何去何从了。 似乎离开了燕赤霞,他在这里的一切存在都失去了意义。纪行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因为要是只为了探寻自己在哪里存在的意义,哪怕是自己思考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想得明白,这种深层次的哲学问题,并不是他一个小小地仙就能够解决的。 他想起来找他的那个人,略微动用神识,他便发现那人竟然就在自己将其送往的地方,一点没挪窝。纪行心想此人莫非是在那里等他?要融入一个地方,那就必然要与这个地方产生联系。纪行决定就先从这个人这儿产生联系。 所以他现在也不打算急着跑了,毕竟这里的情况他也不怎么熟悉,现在燕赤霞成了那样,有个本地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而且最重要的第一点是,他现在并不清楚在无相界,那些个魔到底是怎么回事。随手他对一个魔兵进行了一次搜魂,但是那魔兵这辈子活得比他还迷糊,脑子里除了打架就是逃离魔界,一点儿也不了解这无相界以及魔界的情况。 而那个虚境高手,虽说不比他高明,但是至少在这无相界呆了这么多年,就算做不到对整个无相界有多少认识,起码在这古由王朝地界,是有极深的见解的。 他心意所动,便已经到了那古三渐身侧。 古三渐只是盘腿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同时分出一缕神识在关注着纪行。但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纪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就消失了。所以他仍旧在用那一缕神识,不断地对纪行的位置进行着搜寻。纪行看这个人刹成了这样,不禁开口道,“还在找我?” 古三渐猛然睁眼,被吓得骇然,“你何时来的?” 纪行道,“没多久,也就刚来,我倒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古三渐道,“四日前。” 纪行皱皱眉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难不成我身上有什么很明显的标记吗?” 他问的这个可是他十分在意的东西。因为他毕竟是外来的人,要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与这里的人与众不同不同的地方,他就要万万当心了,没准将来倒霉惹上什么事,跑到哪儿都有人追怎么办? 古三渐却摇头,“并不是。”随后他直接向纪行坦白,“我乃是古由王朝如今国师的弟子,对于这古由王朝之内的气象,我足以做到一望便知。即便阁下是虚境高手,我也能够一眼便看出来阁下与这古由王朝万千河山的气象,有大不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其实并没有全说实话,因为他师傅已经死了,他现在就是古由王朝的国师,但是这个消息现在还不能放出去。谁知道纪行会不会是个大嘴巴,把这个消息一漏出去,不免会引起各国猜测。 纪行皱眉,“国师?” 古三渐点点头,“是的,便是监一国气运之师。” 纪行叹道,“你的修行根基,实在是很扎实啊。” 他说得没错。古三渐的修行根基实在是太过扎实了,扎实到了纪行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步。因为纪行他本身是个坚实的体魄强度爱好者,他不管在什么时候,对于体魄的修炼都没有放弃过。这也让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仙人对他的体魄进行点化,就能够勉勉强强在晋升地仙之后,就有了地仙的体质。 古三渐的体魄就十分的强悍,按照古三渐这个体魄强度,纪行甚至觉得他能和自己打上一架了。当然了,如若是比拼功力的话,一百个古三渐也不会是现在纪行的对手。毕竟现在纪行的功力堪比地仙中上层次。 古三渐并没有谦虚,而是直接点头,“我的师傅也是这样说的。” 纪行道,“你这望气之术,能望到这古由王朝任何一种人吗?” 古三渐点头,“自然,不过这样的本事只有我有,阁下应当是在避难吧?否则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纪行也不避讳,“差不多吧,所以你一说你懂什么望气之术,一眼就能把我所在看出来,着实让我有点儿心惊肉跳。” 随后纪行道,“你知道古由王朝现在有很多魔吗?” 古三渐遥望远方,“这无相界的魔,何时又少了半点儿?再说,你我如若是认真算起来。不都是后裔?你我心中皆有魔。” 纪行想了想,突然就在他心中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只见他领口之内的锁骨之上,渐渐蔓延出一层一层的魔纹,而后他的脸上也出现一片片诡秘并且邪恶的符文,之后便是他那一只左眼。红芒一闪而过! 古三渐却没有被纪行吓到,“阁下是……魔?” 纪行摇头,“我并不是,只是觉醒了魔人血脉而已。” 古三渐怔怔出神,随后抚掌赞叹道,“那可就恭喜阁下了啊!竟然有了这等大的福缘!” 纪行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我现在想求你办一件事。” 古三渐颇有些意外,“何事,不妨说一说。” 纪行道,“你能看到这周围有多少魔吗?我怎么一个也看不出来?” 古三渐笑道,“这对于阁下来说或许有点儿问题,但是对于我来说并不难,至少在古由王朝地界之内,我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粗略瞥了这天地方圆四周一眼,犹如信口开河道,“有魔兵三百,分别散落这座城各个角落,一一指出来的话却是有点儿困难了,如若阁下要找某一个,对于在下而言却是并不难。” 纪行摇摇头,“魔徒呢?” 古三渐道,“我在这里,魔徒不会找上来的,除非真是有什么大事。” 纪行道,“难不成就因为你一个小小国师,那些魔徒就不敢在这儿来了?” 古三渐摇摇头道,“并非如此。而是天地之间有规矩。魔徒见了在下,至少也要打一声招呼再去办他们的事。这规矩并非我们定的,而是他们魔界的规矩。而在下这种人,便是象征一地势力的人。” 纪行道,“那看起来你还是有点儿用了。这样,你给我指一个没有魔徒的地方,我便送你一场机缘。” 古三渐到这个时候,终于说出来了他心中的想法,“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着阁下,既无与阁下交恶的动机,也无与阁下结交的想法。阁下说要给我一场机缘,不如现在就给我,不用这样交换,而为阁下办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纪行十分诧异,“这是为什么?我看你并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至少看得出来我很有可能会是你的贵人吧?” 古三渐叹一口气,“在下不需要贵人,也不需要机缘。我只是这古由王朝的国师,自然有的是羁绊。今天我帮了在下,而在下又明显是与魔界有所牵连。古由王朝对于魔界而言,犹如门前的黄土与上古的传说,两者毫无比较可能。就算魔界随便来一个魔徒问罪与我,我也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纪行倒是忽略了这一点。这无相界有许多国家,看来不管是哪里,总有江湖啊。哪怕这古三渐对于八十一州世界那些人而言已经算是足够的高明,可惜在这无相界,也就只能在一个小小王朝里做做国师玩了。 纪行仔细想了想道,“你不用太过惊慌,我的麻烦实在是太大,大到了一方道天都不一定能兜得住。今天我既然在你这古由王朝地界里边,那就势必会对你们这个王朝造成影响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在整个大趋势里边不会掀起一点儿风浪。不管你多么努力,但是事情总会走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朋友,我猜你应该听得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古三渐眼角一扯,内心忽地就开始烦躁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事态。可能是因为纪行随口说出“一方道天”,也可能是纪行说他已经将麻烦带到了这一方地界。总之古三渐一阵头大,竟然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继续打击他,“古由王朝太小,实在是太小。甚至小到了不需要承担后果的地步。你根本不用担心这里会遭遇什么,因为该来的你挡不住,不该来的,你也求不了。指路吧,朋友。” 古三渐立在原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昏暗的凌晨,站到了昏暗的黄昏时分。他始终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无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纪行也不催他,因为纪行直到现在也没有遇到什么魔徒来找他的麻烦,而蓝公子那边又并无异样,那么距离燕赤霞醒来就只有一天多的时间了。一旦熬过这一天多,那麻烦就完全转嫁到了燕赤霞身上,他就轻松多了。 但是他现在该做的努力必不可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古三渐一直没有说话,最终他伸出手,还是指了一个方向。 纪行嘿嘿一笑,“那便多谢了。” 随即他便走了。走的同时,纪行还留下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你指的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便是已经入局。将来不论何种境况,你该有的结果都是必不可少的。年情人,希望你今天没有给我瞎指路。你如果为我指的路是错的,那么你一定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 古三渐听到这句话之后,心情极其复杂。他等纪行离开很久之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天地大气象,我何时才能参透?他人脱口而出的一方道天,竟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枷锁?” 没有人听到他说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人能够回应他。 纪行已经走了,而且是毫不怀疑地走了。他相信古三渐绝对不会拿他一国之气运来和一个实力远超于自己的高手来做一场赌博。因为如果坑害了自己,说不准恶果马上就会到。而没有坑害自己,没准在他眼前的一场善缘就会到来。 他相信古三渐有做出正确选择的能力以及心智,不会胡来。 纪行顺着古三渐指的路一路狂奔,很快他便到了一个他的神识勉强能够看到蓝公子的地方。这个位置和这个距离对他来说就刚刚好。那些个魔徒要找的是燕赤霞而不是他,只要是去找燕赤霞的就行,他在这里远远地看着,应当不会出什么事。而且就算燕赤霞真的被魔徒发现了,他也好早做打算。 但是让纪行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出现了。原本好端端的蓝公子,在那边却遇到了一场麻烦。 每年的岁供总是那么的让人揪心,尤其是今年这一次。 对于古由王朝来说,这一次岁供,是让他们的高层最为担惊受怕,甚至是最为恐惧的一次。因为这一次不光要上通国教,还要在自己的国师根本还没有上通国教的本事下来忽悠各国。 而对于向古由王朝进贡的那些国家而言,这一次自然又是一场每个六十年就会有一次的大型灾难。因为他们不光要损失一大笔财富,还会再次将自己国家的实力表现出来。 而有的国家因为没有那个财力物力上供,很容易就被其他国家看作是弱国。那么那些个弱国没准就会被几个实力强大的邻国在某个晚上突然就一锅端了。这都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对于于兰国而言,他并不是弱国,相反他还是一个实力相当强劲的国家。就算不如古由王朝,但是绝对无法让古由王朝做到无视的地步。 最起码的便是于兰国那八位大乘期高手。开玩笑,古由王朝坐拥这附近万国一半的大乘期高手,这等大杀器一向被古由王朝捏得死死的。一个于兰国,仅凭一国就能在万国当中坐拥百分之一的大乘期高手,岂不是说于兰国的国力要比其他国家强盛一百倍? 其实真实情况也与这差不离。于兰国确实是个十分强大的国家,同时也是一个十分有野心的国家。大乘期,何谓大乘期?那便是离虚境只差那虚无缥缈的一步而已,一旦走过大乘期那一步,便是半步走到了虚境的门槛里边。剩下的便是练功,或者修心,若是能够真正走进清虚那个境界,过不了几十年,自然会有一方道天来发现这等虚境人才。 而且于兰国也正在不断地对自己的国家能够拥有一位虚境高手做着努力。现在这不就是因为投入太大就出了事吗? 本来这种事,对于于兰国高层来说都是绝对的机密,凑不出来供礼,或者说即便凑得出来,也势必是于兰国不可能会拱手相让的至宝。供礼供礼,一是供,二是礼。首先供礼重的便是价值,其次供礼重的便是仪式。 简单的来说,供礼这种东西,就是既要贵重,又要有面儿。这两种层面,缺一不可。如若有一层缺失了那么一点儿,那么在另一层上就一定要补上来。现在于兰国就是只剩下价值极高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他们自己都还要留着用,能不能翻身就全指望那些压箱底的宝贝了。那些既贵重又有面儿的东西,早就在这六十年里交换完了。 所以于兰国现如今的窘境,实在是一般国家难以想象的。偏偏于兰国一向以大国自居,那些一般的玩意儿,他们拿不出手,而且很容易被宗主国瞧不起。如若在岁供之时让宗主国将自己的国力描述小了一个档次,那对于于兰国而言极有可能就是一场灾难。因为于兰国会在未来的势力竞争当中少了很多话语权。虽然于兰国你自己知道自己很强,但是上供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强了?在背后的时候和其他国家耍横,摆谱,你把宗主国置于何地?到时候弄不好不等其他国家表达不满,宗主国古由王朝自己就会来收拾你了。 所以这就是于兰国现如今感到十分痛苦的地方。而现在这个十分痛苦的地方似乎已经被人发现了,至少今天蓝公子就已经受到了他人威胁。 首先蓝公子想到的便是纪行那一张神秘的面孔。因为自己现在很缺贵重物品的消息,除了朴公,就只有纪行知道了。随后他便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否认了,因为纪行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都给了她,那是绝对不可能再在其他的事上费尽心机摆她一道的了。因为那没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件事真是纪行做的,都知道了他们于兰国很缺财力,等到岁供之时她把这金塑呈上去,岂不是将那些人啪啪打脸?所以纪行做这种事根本就是费力不讨好。 既然将纪行的嫌疑排除在外,那么问题就只有可能出在自己于兰国的高层内部了。也就是说有人将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以至于自己在这里都会受到他人威胁。 蓝公子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一直都是以男人自居。像他这样的人,是怎么可能会受他人威胁的呢?所以他当即将那威胁自己的人,其实不过就是传话的人杀了,以彰显她强硬的一面。但是杀了这一个之后,便招来了一窝。而他蓝公子却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清楚。眼下他怀里藏着两样至宝,一件事虚境高手都不一定能够拥有的储物袋,另一件便是储物袋当中金塑的了。 而且这两样东西是放在一块儿的,一旦丢失,那可就全没了。蓝公子虽然感到难办,但是也并不慌乱。毕竟身居高位多年,那么一点儿气度还是有的。 况且他堂堂一位大乘期高手,身边还有实力更胜于他的朴公,除非四位大乘期高手对他俩同时出手,否则要想将他们留下的可能真的不大。 但是真正的危机并不在于此,而在于那个知道了消息的人到底在哪儿。蓝公子杀的只是一个传话的人,却并非是要来威胁他的正主。所以他现在只有极其有限的时间,去找出那个自己真正的对手。 他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谁会这么蠢,竟然会用这种事情来威胁他。难道那个布局的人不知道这一招完完全全就是臭棋吗?万国之间的共同敌人,至少在这万年之内,始终都只有一个国家而已,那便是古由王朝。即便万国之中互有嫌隙,但是真正压榨他们的国家却只有那一个。将于兰国的窘境拿出来能换什么?无非是削弱万国之力,白白便宜了古由王朝。 这古由王朝虽说在自己的疆域之内不许械斗,但是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来管。古由王朝的用意也很简单,那便是你们打就随便打,最好再多死几个人,我只是口头上劝你们要和气就行。如果你们之间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你们就找个地方好好打一仗,到了那时候就别在我的国境之内大了。打得越凶越好,最好你们的实力都削弱了,那不就相当于我国实力增强了吗?、 蓝公子万万想不到,设局的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最起码在蓝公子心里是这样的。 在这古由王朝周边万国的江湖当中,总会有各种奇人异士存在。再加上这片疆域里实在有太多魔族存在,那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许许多多“魔人”。即是人与魔之间的杂交种。有一种魔名为“夜听”,是一种弱小到了极致的魔兽,它的弱小甚至可以“媲美”魔沼蛙。 与魔沼蛙同样,夜听也有一样厉害的本事,那便是有洞悉一切之本能。可是这并不能作为战斗技能,所以这种魔就算是修行的境界再高,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在大自在天魔主座下,当年可不只有魔沼蛙这一种坐骑。“夜听”同样是魔主座下。这东西拥有洞悉一切之本能,在追查事物上,甚至能赶上大自在天魔主的速度,而后它又能迅速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事物,传达给它想要传达的魔。 大自在天魔主是个懒人,既然座下有这么好的东西了,那她自然就不需要再费神去看,再费神去给那些个界主传达自己的意思了。所以“夜听”对于大自在天魔主来说,就是一个传旨的“太监”。 不过也是因为“夜听”这种十分强大,又十分鸡肋的技能,让它的存在并不需要太多,只要一个就足够了。所以许许多多的低境界“夜听”魔兽,并没有向他们的祖先那样,都有踏入大自在天的可能。甚至这些夜听的处境还不如现在的魔沼蛙。 因为现在的魔沼蛙至少没有魔去针对他们,因为那些魔也怕沾染魔沼蛙的晦气。而“夜听”对于魔兽或者魔民来说,则是一种很好的食物来源。无数夜听在求生的过程当中,不断地逃离魔界,最终在各个地域开花结果,却最终也难成大气候。 在无相界就有许多夜听,因为他们很弱小,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战斗技能,所以他们就算在无相界也是十分小心地存活着。可是总有一些夜听能够活得十分不错,甚至能够将境界推到魔兵的层次。 在古由王朝几百年前,就有一只夜听,对一位凡间女子行了媾和之事。那凡间女子虽说已有夫婿,可是如何能够在身为魔兵的夜听手下反抗?她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醒来后,那夜听就已经做完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那凡人女子诞下一子,容貌奇丑无比,两只耳朵如蒲扇一般大,眼珠子几乎占了半个脑袋。村里的人一度将这婴儿视为不详,那凡人女子与丈夫不忍弃子,最终双双被浸猪笼。也不知道那婴儿后来是怎么长大的,竟然一直好端端地活了下去。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一半的魔兽血脉,所以命也不一般的硬吧。 婴儿慢慢的长大,因为血脉的特殊性,他无师自通,自己就会修行。虽说不管他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有人接纳他,但是他天生的耳朵十分好使,脑子也比普通人聪明一万倍,即便是坐在村口,也能听清方圆百里村里所有人的谈话声。当然,这也意味着他能够以这种方式获取许多知识。 等婴儿长成少年时,他给自己起了一个牛皮哄哄的名字——神罗天赐。他不光没有在被世俗无法接纳的过程当中变成一个穷凶极恶的东西,还因为自己的天赋获得了超越一般凡人的智慧。夜听血脉让他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聪慧,而人族的血脉又让他拥有了一定的战斗能力。 所以这个神罗天赐,自从知道如何巧妙地将自己的外貌掩饰好之后,他便在这片江湖当中吃得很开了。 几百年下来,神罗天赐的修行速度虽然越来越慢,至今只有合体期,但是他的天赋却是变得越来越强大。到底有多强大呢?他能够看到就连虚境高手也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古三渐所说的气,比如纪行与蓝公子之间的谈话。 神罗天赐的智慧极高,在这万国江湖当中又混了这么几百年,早已将这各国之间的核心矛盾琢磨得门儿清。而他总能在这各种矛盾当中游刃有余,成为最后的赢家。 纪行他是万万招惹不起的,即便他将脑汁榨干,他也不可能能够对纪行造成一丁点儿伤害。虽然他知道纪行现在正在担心着什么,但是他也不敢让纪行居于那种危险的境地。因为就像纪行所说的,你如果为我指的路是错的,那么你一定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神罗天赐知道自己与纪行这种“虚境高手”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所以他很识相地将谋取利益的对象放在了蓝公子那里。首先他很馋蓝公子手里的仙人遗骨,其次他也很明白该如何运用一个人的恐惧心理,最终为自己创造出最大价值。 所谓狼狈为奸,有他这个“狈”,就必定会有一只“狼”存在。这几百年来,他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但是利用对象是绝对少不了的。有一个与他已经合作了数百年的“老朋友”,这位老朋友便是他第一次“敲诈”他人的合作对象——涂王。 涂王与神罗天赐一样,同样是游离于万国江湖之间的投机倒把者。而涂王又与神罗天赐不一样,他具有极其强悍的实力!涂王是真的距离虚境只差一脚,仅仅就差那么一点儿机会。可是世事如此,就差一点儿机会,那就是天差地别。 所以神罗天赐不必担忧涂王那一天就成了自己惹不起的存在,因为涂王很多时候也需要他。而他又因为涂王的超然实力,总能在各种危险境地当中安然脱身。 每当夜色降临,风沙沙的吹,那林子里便会窜出来一条白花花的东西,不大,但是快。如若仔细一看,就看到那并不是一条,而是两条。因为在白花花的东西下面,还有一条体型巨大的野兽黑影。这野兽凶残无比,人是万万招架不住的。白花花一条的东西就趴在那黑影上,偷走让人心惊的东西,比如一些老弱的妇人,比如一个小孩儿。 狼在行动过程当中,往往难以判断清楚形势,容易钻入人类的陷阱当中。但是狈永远都在狼的背上仔细观察着每一处战场,它会带着狼认清楚安全的路在哪里,直到他们在危机当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涂王抹了一把自己紫红的胡须,四处观望着那本该早就到来的神罗天赐。但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这不禁有些奇怪。有的事情,总是这样,迟则生变。不过涂王并不着急,他的实力很强,强到了即便身处古由王朝,也不会有人来招惹他的地步。而且他的“大名”臭名昭著,知晓他的人总会远远避开,怎可能会来找他的晦气? 涂王很明白神罗天赐这个老狐狸,如果不是绝对的安全,那么他就不会挑这个地方和他见面。如果这个地方是安全的,而神罗天赐并没有出现,那就说明这个地方在现在这个时间不安全,一旦过了这个时间,自然他就会出现。二人已经合作了数百年,对互相的脾气以及做事风格都十分了解。再加上他们之间特殊的联系方式,如果短时间内不见面,神罗天赐自然会告知他的。 现在既然还没有联系他,那自然是现在还不到该见面的时候,即便按照那神罗天赐的说法,现在这个时候早就应该见着了。 涂王一阵神游,正想着呢,一道令他十分头疼,又十分熟悉的传音响在了他的脑海当中。这个混蛋总是能够轻易入侵他的神识,即便涂王已经封闭了自己的神识,不允许任何人为他传音。 “我的朋友,啊,真是让你久等了!”一阵极度猥琐的笑声响了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涂王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神罗天赐的位置。他和神罗天赐这么多年的交易,很清楚这个人的神识修为,每次他与此人见面,他总是会封闭自己的神识,以免自己一个不慎被其控制了神魂。 此时黑夜当中,一个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矮个子出现了。矮个子包裹得有多严实呢?就连脑袋也蒙在了一层一层的白布当中。 “朋友,我真的是吓坏了,方才我一直被一道浩瀚无比的精神力量压制着,一旦我稍有异动,恐怕便是灭顶之灾。就算是你也救不了我啊!”神罗天赐极其夸张的嗓音响彻在涂王的脑海当中。 涂王缓步走向神罗天赐,“我不关心这个,直接说正事吧!” 哪知神罗天赐马上又正经起来,甚至言语间还带着愤怒,“正是便是如此!那是一个仙人!天界的仙人!” 涂王脸色微变,没有想到这回牵扯到那传说当中的天界。这不禁让他萌生退意,因为不管是仙人还是魔徒,都不可能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存在,而且莫说是他,就算是一国之君也十分害怕这两种人。 但是他毕竟是了解神罗天赐的,没有一点儿把握的事情,就不会把他找来了。 神罗天赐紧接着又道,“那仙人,给了于兰国的蓝公子一样宝物,据说……可当甲子岁供!” 一听到甲子岁供,涂王马上就眉开眼笑起来。什么叫甲子岁供?那可是一国为宗主国上供的东西!而据神罗天赐所说,那还牵扯到了天界仙人,这东西能差?在涂王心中,这个东西已经被他拿下来了。 神罗天赐紧接着道,“可是你要知晓,那可是有关天界仙人,天界仙人行事,往往只需要一个想法,你我便是一抔黄土!做完这一票,你我便永不相见,如何?” 涂王这就感觉神罗天赐把话说得有点儿严重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的兴奋。因为神罗天赐既然有了这样的说法,那便只能是仙人赐物极其贵重了! 所以涂王就像往常一样,十分随意地道,“怎么分?” 神罗天赐幽幽地道,“蓝公子有一样宝物,可容纳一切,便是芥子须弥,归你如何?” 涂王心头狠狠的一震,紧接着便道,“那你的呢?” 他十分清楚神罗天赐所说的到底是什么,那可是储物袋啊!杀人越货家常必备,有了这东西,将来去哪儿不方便?而神罗天赐既然愿意将这交给自己,说不准蓝公子身上的仙人赐物还会更加珍惜!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在无相界,储物袋这种东西实在是太稀缺了。这东西又多稀缺呢?如今所有现存的空间法器核心,都是当年老子一个人为了参透宇宙奥秘,在亿万寰宇当中玩儿“泡泡”不小心弄出来的。 但是无相界仅仅只有一百万年的历史,也就是说老子在干这事的时候,无相界压根都还没出生。这就导致了就连八十一州世界都有不少空间法器,偏偏在这无相界储物袋一类的东西就成了一种奇珍异宝。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是历史遗留问题,要是人家不缺,也就不至于会这么馋这东西了。 神罗天赐见涂王问他,他自然不可能会说真话,便道,“我的,或许要比那芥子须弥珍贵一点儿。但是……” 涂王从未在神罗天赐这里感受到这么纠结的情绪,于是没好气地问道,“不会你压根没有查清楚人家身上的另一件至宝到底是什么吧?” 神罗天赐说了一句真话,“的确。” 涂王有些疑惑,“你都没有查清楚?” 对于涂王来说,这神罗天赐就是个“全知道”,怎么还会有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呢?何况还是在他仔细打探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可真是太诡异了。 “你没查清楚就找我来做什么?”涂王有些不太高兴了。他们这种人,无利不起早,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他们甚至连眼皮儿也懒得抬一下。 神罗天赐道,“总之芥子须弥归你,另外一样物事归我,从此你我永不相见,如何?” 涂王还是第一次和神罗天赐有这种一锤子买卖的合作,不禁感到十分的不舒服,“你别和我瞎扯,至少要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再说。否则我是绝对不可能动手的!” 神罗天赐眼见瞒不过去,便只能透漏出一点儿消息,“那有可能是一具仙人遗骨……” 涂王皱皱眉头,“仙人遗骨?这有什么用?” 不怪他不知道仙人遗骨的用处,实在是他接触天界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莫说是他,就连神罗天赐对于仙人遗骨的诸多妙用也是一知半解的。如果能够得到一副仙人遗骨,那就相当于白捡了一个仙人一生的修行。如果是地仙的遗骨,对于人仙而言,也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至少可以在这遗骨上面做很多自己在修行上不敢的尝试。 而一旦仙人遗骨被凡人得到,只要他命大,加上他的精神力足够强大,那么他或许就可以获得这仙人遗骨当中蕴藏的强大力量!虽说不能够使他瞬间成仙,但是绝对会让他在目前的修行之途上少走太多弯路。 毕竟是一代仙人,哪怕他在自己当前状态中没能走对,但是至少在之前的子境界,或者还是凡人时的路子绝对是走得相当正确的。这便是仙人遗骨的妙处。 纪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便瞎编的一个东西,竟然会将一个“夜听杂种”诱惑出来。如果他知道了的话,没准会把这神罗天赐抓起来好好研究一下。毕竟这神罗天赐不过只有合体期的境界,实力相当于真元九境,他是怎么来的本事能够窃取到纪行的精神力当中偷听讲话的呢?纪行毕竟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地仙,还不是什么弱鸡地仙啊! 神罗天赐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对涂王道,“这仙人遗骨,没准能被我练成一副傀儡。以我的精神力,驱使如此一副躯体,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在他对于仙人的浅薄认知当中,这仙人遗骨还有可能会对他的境界产生巨大的冲击。一旦他有机会吸收了那仙人遗骨,甚至有可能直接踏入大乘期!大乘期啊,那是什么概念?尚在合体期的他,就能够窃听到地仙的只言片语了,一旦踏入大乘期,便是在地仙之流的攻击当中苟活下来,怕是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到时候他还用得着这么一直东躲西藏吗? 就在神罗天赐心中的小算盘打得贼响的时候,涂王心里的小算盘也打了起来。 涂王此时想的是,那毕竟是一副仙人遗骨。按照神罗天赐的说法,他可以将那仙人遗骨练成一副傀儡。那他何不等到神罗天赐将傀儡练成之后,再击杀神罗天赐,在这之后他便将那傀儡放进储物袋之中,那他不是在这万国当中就真的可以横着走了?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可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仙人遗骨压根就是纪行瞎胡诹的,从来就没有什么仙人遗骨。 紧接着神罗天赐似乎是看透了涂王心中的想法,反手就给涂王泼了一盆冷水,“你也比高兴得太早。那仙人似乎一直就守在左近,方才我还感受到了一股精神力量横压而来,直到那精神力量彻底消失之后我才敢来见你,谁也说不清那仙人会不会是在骗那于兰国公子。总之,我对是否真的存在仙人遗骨并不清楚,这一切都要等到你得手之后才能见分晓。我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涂王嘿嘿一笑,显然十分清楚神罗天赐的为人,嘴角一勾,邪魅地道,“你我交易数百年,我怎可能这么一点儿觉悟都没有。你大可放心,至于结果如何,一切都等事成之后再做定夺。可是我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呢?” 神罗天赐笑道,“有时候,事情来得很巧。” 涂王应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天?” 神罗天赐森然一笑,“我觉得你说的不够准确,应该是就定在此时!” 还没有清楚自己面对着怎样的敌人的蓝公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江洋大盗盯得严严实实了。 第648章 仙赐(上) 纪行十分惭愧地伸了伸脚,而后笑眯眯地道,“半只脚在虚境里头,还剩点儿被脏东西拖住了。”而后他施展幻术,将已经昏迷不醒的萝尔中幻化在了蓝公子眼前,“就是这个东西,乃是我的心魔,我一家老小都是因为这个东西死的,直到今天也难以释怀,实在无法踏出去那一步。” 他这话半真半假。因为他的父母的确是因为异魔而死,却和萝尔中没有半点儿关系。所以蓝公子压根儿听不出来一点儿破绽。可若要是被蓝公子瞧出来了破绽,纪行也就不用混了。他堂堂地仙连一个凡人都忽悠不了,他还是回去再修炼几千年吧。 蓝公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一根大腿,这根大腿之粗,粗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首先在他眼中,纪行拥有破境直入清虚的本事。其次纪行的来历虽说十分神秘,但是绝对是从一个十分强大的地方来的。或许这金塑对于他蓝公子而言是无法想象的宝贝,对于纪行来说却是可以出售的货物。 其次,与一位半只脚踏入虚境的高手交恶绝对是不可取的。他想起自己前几日对于那金塑的渴望,不禁背后生出一层冷汗,生怕自己在哪里得罪过这位始终都在藏拙的高手。而他之所以会如此信任纪行,是因为单凭一手大五行仙术,再加上能够使所有人无法看到他们的本事,这就比他强实在太多太多。 而他在大乘期高手当中绝对已经不能算是弱手了,饶是如此,纪行给她的感觉还是十分震撼。 蓝公子想了想,“既然这仙人遗骨价值如此,不如阁下开出一个价码,我们也好谈出后续的事宜。” 他现在万分紧张,生怕纪行谈出来的价码是他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的。 不料纪行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差点把下巴惊掉,“你要是愿意要的话,就算是白送给你也行。我曾经不是说过吗,能识此宝者分文不取,不能识此宝者重金不卖。我都已经把这到底是什么都已经给你说了,那自然是要送与你了。不过……” 正当蓝公子十分狐疑的时候,这个不过让他原本悬着的心悬得更高了。 “不过你一定要保证一件事,这遗骨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只能是你一人,包括前几日与你齐来的大胡子,也必须要瞒得死死的!”纪行这话说的是非常的重,不过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随后纪行又道,“这东西虽然说可以卖,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带着这东西原本只是要交与我那朋友的。奈何朋友已经过世了,这遗骨是万万不能再留在我身边的了。你也知晓,这古由王朝单凭我一人是决计无法抵抗的,只要你能将这金塑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带走,便是白送与你,也未尝不可!” 蓝公子这算是真的听明白了为什么纪行要白送给他了,这就算是在“销赃”嘛!古由王朝至少有两个虚境高手,其中一个还不仅仅是半只脚踩进了虚境那么简单,那可是能够上通道天的牛人!实打实的清虚境界,想来纪行这个神秘人十分怕得紧。 不过蓝公子又问道,“阁下何不直接将这宝物献给古由王朝,来卖个人情呢?” 纪行嘿嘿一笑,两排大白牙在这黑夜里显得十分扎眼,“这古由王朝还是有一些厉害的,我今天送这个,明天他们问我要那个怎么办?且不说他们还会不会问我要其他的,就是性命我也难保了!”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就像是两条老狐狸一般。 不过纪行马上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接下这等宝物了!你要清楚,这等宝物,万万不可被任何人发觉,其中包括——虚境高手!” 蓝公子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忘了这茬。然而马上他就像是做出了什么十分难堪的决定一般,“能行!” 纪行急急问道,“如何能行?虚境高手可不比一般人物,你用何物能装下这等庞大金塑!?还要不被虚境高手发觉!?” 蓝公子闭眼,随后像是十分痛惜一般,“我有一物,乃是陛下赐予,本来已经不可再用,只能是常常带在身侧。既然如此,便是动用此物,也是未尝不可了!” 纪行追问道,“何物?” 蓝公子犹如猛然惊醒,马上回绝道,“不可!定然不可!” 同时他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纪行,似乎纪行马上就要暴起杀人一般@! 纪行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他,冷漠而且无情,“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要夺你宝物也好比探囊取物,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蓝公子这时才发觉自己似乎是对那件物事太过敏感,最终他还是下了决定。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物,那是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布袋子。 然而就算如此残破,蓝公子看着这布袋子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品一般,“这是陛下赐予,交与我的时候,便警告过我此物已经不能再用,最多也只能用十次。除非是已经到了关乎家国大事的紧要关头,或许此物能够为我于兰国出一道奇兵……” 纪行瞬间想起这种类似的东西似乎燕赤霞也有,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道,“难道这是……芥子须弥?” 蓝公子痴痴地看着这破布袋子,“可是如若你那金塑里真有仙人遗骨,眼下用了此物,也不算是白费了这珍贵无比的十次机会了。”随后他转而望向纪行,“只要能装进去,金塑便赠与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也是点头,“只要能装进去,便是赠与你又如何?” 蓝公子咬咬牙道,“那我便试上一试,在下从未使用过这宝物,也不知道我的功力到底够不够……” 纪行摇摇头,“你功力不够的话那就我来吧。” 不等蓝公子动作,纪行就已经直接上手了。蓝公子在那一瞬间,就像懵了一样,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就这样任由纪行把那储物袋抢走了。然后纪行注入仙力,按照心意,竟然真的将那金塑连着外边的麻布袋子都收走了! 纪行微眯双眼,情不自禁地说了两个字,“妙啊!” 蓝公子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个时候纪行直接带着储物袋走了,人家半只脚踏入虚境的超然高手,自己就算是长一对翅膀也追不上啊!然而之后纪行说的话做的事却又让他安心下来。 只见纪行叹一口气,直接将这储物袋扔给蓝公子,“如若我有此物便好了,怎会还在这里受这窝囊气?说了赠与你,便是赠与你了,你且收好,善待此宝。” 蓝公子就像原本飘在天上,此时终于落了地一般,那颗心总算是踏实下来了。这个时候他又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这等至宝,他要是没有一点儿表示,那也显得太过王八蛋了。 只见蓝公子幽幽地道,“这位朋友,你真的不要一点儿报酬吗?” 纪行一看这女扮男装的货,言语之间如此幽怨,不禁想起了白芙,瞬间打了一个激灵。而且这燕赤霞再过两三天大概就醒过来了,到时候燕赤霞自然会遁走,纪行早知道这储物袋里除了一个麻布袋子,啥也不会剩。而且这储物袋只有十次的使用机会,自己就这样用了一次,说起来还是他欠了别人的人情呢! 到了这里,反倒是纪行有点儿难为情起来。虽然说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地位比他低得太多的凡人,但是他也不愿意这样让人家白白吃亏。毕竟这储物袋珍贵不说,似乎还和于兰国国运有那么点儿牵扯,没准就因为自己的这么一倒腾,哪天于兰国被灭了国,极有可能就和他今天做的事有关。 纪行现在已经到了地仙的境界,已然可以明白这世上万事万物总有一些轻微的联系。他今天坑的可能不仅仅是蓝公子,还有可能是整个于兰国的百姓。 所以纪行坚定不移地道,“别给我谈报酬,我不缺你那么点儿。况且你就算是想给我什么报酬,你给得起吗?” 蓝公子转念一想,也是,就算自己想给什么报酬,自己给得起吗? 纪行看这么一个单纯的凡人女子就这样被他骗得团团转,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混蛋,马上他想到什么,“你一个女子身,一身纯阴体质,修的却是男子至阳至刚的功法,这实在是不妥啊。如果要破境,踏入虚境,倒是有这种阴阳调和的说法,但是很明显你练功练岔了嘛。如果你相信我,我给你调理调理,没准哪天你能比我先一步真正踏入虚境也未可知。” 他整这么一出,蓝公子可就是真的想不通了。先是白送宝物,现在又要指导自己的功法,自己今天这是受到了祖上福荫了?怎么好事全让他给摊上了? 不等蓝公子做决定,纪行直接把自己在八十一州世界的所有修行心得,按照一套十分严密的运气方式,以极其霸道的方式强行打入了蓝公子体内。最为关键的是,这一套功法,相当于纪行给这蓝公子筑好了一个完整的地基与房梁还有承重柱。那些修行上细微的部分,只需要蓝公子的想法不出什么大乱子,总有一天能够将他这套功法修行大成。 那么也就是说,纪行赠与给蓝公子的这套功法是成长型的,而不是一次性的。他改造人体修行走向的确是极其的有一套。当初改造秋玉堂就已经可以看出来端倪了。想当初他还没有成仙就能够轻易改造真灵高手了,现在都已经走到了地仙中上层次,改造一个凡人对他来说就和放个屁那么简单。 蓝公子甚至连一点儿不适都还没察觉到,就感觉自己身上哪儿发生了点儿不对劲,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想问纪行,却发觉自己似乎坠入了一片温柔的湖水当中,真想一觉睡过去。 等到蓝公子醒来的时候,他才惊觉纪行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而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鹿车里面,他赶紧摸向胸口,发现那储物袋还在,于是他沉入灵力,探查到金塑的那一刻,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纪行其实并没有远走,方才他在传法给蓝公子的时候,也入侵了他的神魂。而且他还干了一件可以说是十分卑鄙的事情,他将蓝公子的所有记忆全部搜寻了一遍,并且做了一个极大的手术。他将蓝公子的神魂一分为二,一部分是正常的,一部分是有关自己的。但是蓝公子却感觉不到,因为这两部分神魂都是他自己的,回想起来的记忆也是同时调动,根本不会有任何察觉。 但是纪行做的事却十分的下作,他把神魂分成两份的同时,还将具有记载和自己相关的那一部分神魂藏得极好,除非是手段高过他的人,在对这蓝公子进行搜魂之时是绝对无法察觉到这么一丁点儿变化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他做了这件事之所以说是十分的卑鄙下作,那是因为蓝公子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一点儿秘密可言了。他相当于在做这个事的时候,入侵了蓝公子作为一个女性的所有隐私。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情! 可怜的蓝公子直到现在还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于兰国的贡品终于不用愁了。甚至在她心中,她甚至可以劝说陛下将这金塑留下,换一样也十分珍贵的东西上供。毕竟有了仙人遗骨,他们于兰国就有极大的把握催生出几位虚境高手了。那么不管他们上供何等不得了的珍贵物件,都是绝对不亏的。 然而蓝公子却不知道,他现在打的一切算盘,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而已。因为燕赤霞总会醒的,而且一定是在岁供之前醒。毕竟人仙里一等一的高人,被一位圣君封住修为好几个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纪行和蓝公子都算漏了,或者说都没有意识到一件对于蓝公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 纪行无法带着燕赤霞挪移,那将其放入储物袋就真的那么轻松吗?何况这储物袋还是个即将破碎的储物袋! 在蓝公子胸口,那原本就十分残破的储物袋,此时又崩了两三根线。照这个崩坏的速度,恐怕再过几天,这储物袋就会不复存在! 纪行已经准备好了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多留一刻他都有可能会遭遇不幸。要是再有那么几个魔徒来对他进行搜魂,而他又和这些魔徒纠缠上了,那可就是真的麻烦了。 所谓狼狈为奸,有他这个“狈”,就必定会有一只“狼”存在。这几百年来,他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但是利用对象是绝对少不了的。有一个与他已经合作了数百年的“老朋友”,这位老朋友便是他第一次“敲诈”他人的合作对象——涂王。 涂王与神罗天赐一样,同样是游离于万国江湖之间的投机倒把者。而涂王又与神罗天赐不一样,他具有极其强悍的实力!涂王是真的距离虚境只差一脚,仅仅就差那么一点儿机会。可是世事如此,就差一点儿机会,那就是天差地别。 所以神罗天赐不必担忧涂王那一天就成了自己惹不起的存在,因为涂王很多时候也需要他。而他又因为涂王的超然实力,总能在各种危险境地当中安然脱身。 每当夜色降临,风沙沙的吹,那林子里便会窜出来一条白花花的东西,不大,但是快。如若仔细一看,就看到那并不是一条,而是两条。因为在白花花的东西下面,还有一条体型巨大的野兽黑影。这野兽凶残无比,人是万万招架不住的。白花花一条的东西就趴在那黑影上,偷走让人心惊的东西,比如一些老弱的妇人,比如一个小孩儿。 狼在行动过程当中,往往难以判断清楚形势,容易钻入人类的陷阱当中。但是狈永远都在狼的背上仔细观察着每一处战场,它会带着狼认清楚安全的路在哪里,直到他们在危机当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涂王抹了一把自己紫红的胡须,四处观望着那本该早就到来的神罗天赐。但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这不禁有些奇怪。有的事情,总是这样,迟则生变。不过涂王并不着急,他的实力很强,强到了即便身处古由王朝,也不会有人来招惹他的地步。而且他的“大名”臭名昭著,知晓他的人总会远远避开,怎可能会来找他的晦气? 涂王很明白神罗天赐这个老狐狸,如果不是绝对的安全,那么他就不会挑这个地方和他见面。如果这个地方是安全的,而神罗天赐并没有出现,那就说明这个地方在现在这个时间不安全,一旦过了这个时间,自然他就会出现。二人已经合作了数百年,对互相的脾气以及做事风格都十分了解。再加上他们之间特殊的联系方式,如果短时间内不见面,神罗天赐自然会告知他的。 现在既然还没有联系他,那自然是现在还不到该见面的时候,即便按照那神罗天赐的说法,现在这个时候早就应该见着了。 涂王一阵神游,正想着呢,一道令他十分头疼,又十分熟悉的传音响在了他的脑海当中。这个混蛋总是能够轻易入侵他的神识,即便涂王已经封闭了自己的神识,不允许任何人为他传音。 “我的朋友,啊,真是让你久等了!”一阵极度猥琐的笑声响了起来。 涂王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神罗天赐的位置。他和神罗天赐这么多年的交易,很清楚这个人的神识修为,每次他与此人见面,他总是会封闭自己的神识,以免自己一个不慎被其控制了神魂。 此时黑夜当中,一个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矮个子出现了。矮个子包裹得有多严实呢?就连脑袋也蒙在了一层一层的白布当中。 “朋友,我真的是吓坏了,方才我一直被一道浩瀚无比的精神力量压制着,一旦我稍有异动,恐怕便是灭顶之灾。就算是你也救不了我啊!”神罗天赐极其夸张的嗓音响彻在涂王的脑海当中。 涂王缓步走向神罗天赐,“我不关心这个,直接说正事吧!” 哪知神罗天赐马上又正经起来,甚至言语间还带着愤怒,“正是便是如此!那是一个仙人!天界的仙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涂王脸色微变,没有想到这回牵扯到那传说当中的天界。这不禁让他萌生退意,因为不管是仙人还是魔徒,都不可能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存在,而且莫说是他,就算是一国之君也十分害怕这两种人。 但是他毕竟是了解神罗天赐的,没有一点儿把握的事情,就不会把他找来了。 神罗天赐紧接着又道,“那仙人,给了于兰国的蓝公子一样宝物,据说……可当甲子岁供!” 一听到甲子岁供,涂王马上就眉开眼笑起来。什么叫甲子岁供?那可是一国为宗主国上供的东西!而据神罗天赐所说,那还牵扯到了天界仙人,这东西能差?在涂王心中,这个东西已经被他拿下来了。 神罗天赐紧接着道,“可是你要知晓,那可是有关天界仙人,天界仙人行事,往往只需要一个想法,你我便是一抔黄土!做完这一票,你我便永不相见,如何?” 涂王这就感觉神罗天赐把话说得有点儿严重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的兴奋。因为神罗天赐既然有了这样的说法,那便只能是仙人赐物极其贵重了! 所以涂王就像往常一样,十分随意地道,“怎么分?” 神罗天赐幽幽地道,“蓝公子有一样宝物,可容纳一切,便是芥子须弥,归你如何?” 涂王心头狠狠的一震,紧接着便道,“那你的呢?” 他十分清楚神罗天赐所说的到底是什么,那可是储物袋啊!杀人越货家常必备,有了这东西,将来去哪儿不方便?而神罗天赐既然愿意将这交给自己,说不准蓝公子身上的仙人赐物还会更加珍惜!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在无相界,储物袋这种东西实在是太稀缺了。这东西又多稀缺呢?如今所有现存的空间法器核心,都是当年老子一个人为了参透宇宙奥秘,在亿万寰宇当中玩儿“泡泡”不小心弄出来的。 但是无相界仅仅只有一百万年的历史,也就是说老子在干这事的时候,无相界压根都还没出生。这就导致了就连八十一州世界都有不少空间法器,偏偏在这无相界储物袋一类的东西就成了一种奇珍异宝。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是历史遗留问题,要是人家不缺,也就不至于会这么馋这东西了。 神罗天赐见涂王问他,他自然不可能会说真话,便道,“我的,或许要比那芥子须弥珍贵一点儿。但是……” 涂王从未在神罗天赐这里感受到这么纠结的情绪,于是没好气地问道,“不会你压根没有查清楚人家身上的另一件至宝到底是什么吧?” 神罗天赐说了一句真话,“的确。” 涂王有些疑惑,“你都没有查清楚?” 对于涂王来说,这神罗天赐就是个“全知道”,怎么还会有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呢?何况还是在他仔细打探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可真是太诡异了。 “你没查清楚就找我来做什么?”涂王有些不太高兴了。他们这种人,无利不起早,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他们甚至连眼皮儿也懒得抬一下。 神罗天赐道,“总之芥子须弥归你,另外一样物事归我,从此你我永不相见,如何?” 涂王还是第一次和神罗天赐有这种一锤子买卖的合作,不禁感到十分的不舒服,“你别和我瞎扯,至少要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再说。否则我是绝对不可能动手的!” 神罗天赐眼见瞒不过去,便只能透漏出一点儿消息,“那有可能是一具仙人遗骨……” 涂王皱皱眉头,“仙人遗骨?这有什么用?” 不怪他不知道仙人遗骨的用处,实在是他接触天界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莫说是他,就连神罗天赐对于仙人遗骨的诸多妙用也是一知半解的。如果能够得到一副仙人遗骨,那就相当于白捡了一个仙人一生的修行。如果是地仙的遗骨,对于人仙而言,也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至少可以在这遗骨上面做很多自己在修行上不敢的尝试。 而一旦仙人遗骨被凡人得到,只要他命大,加上他的精神力足够强大,那么他或许就可以获得这仙人遗骨当中蕴藏的强大力量!虽说不能够使他瞬间成仙,但是绝对会让他在目前的修行之途上少走太多弯路。 毕竟是一代仙人,哪怕他在自己当前状态中没能走对,但是至少在之前的子境界,或者还是凡人时的路子绝对是走得相当正确的。这便是仙人遗骨的妙处。 纪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便瞎编的一个东西,竟然会将一个“夜听杂种”诱惑出来。如果他知道了的话,没准会把这神罗天赐抓起来好好研究一下。毕竟这神罗天赐不过只有合体期的境界,实力相当于真元九境,他是怎么来的本事能够窃取到纪行的精神力当中偷听讲话的呢?纪行毕竟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地仙,还不是什么弱鸡地仙啊! 神罗天赐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对涂王道,“这仙人遗骨,没准能被我练成一副傀儡。以我的精神力,驱使如此一副躯体,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在他对于仙人的浅薄认知当中,这仙人遗骨还有可能会对他的境界产生巨大的冲击。一旦他有机会吸收了那仙人遗骨,甚至有可能直接踏入大乘期!大乘期啊,那是什么概念?尚在合体期的他,就能够窃听到地仙的只言片语了,一旦踏入大乘期,便是在地仙之流的攻击当中苟活下来,怕是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到时候他还用得着这么一直东躲西藏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神罗天赐心中的小算盘打得贼响的时候,涂王心里的小算盘也打了起来。 涂王此时想的是,那毕竟是一副仙人遗骨。按照神罗天赐的说法,他可以将那仙人遗骨练成一副傀儡。那他何不等到神罗天赐将傀儡练成之后,再击杀神罗天赐,在这之后他便将那傀儡放进储物袋之中,那他不是在这万国当中就真的可以横着走了?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可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仙人遗骨压根就是纪行瞎胡诹的,从来就没有什么仙人遗骨。 紧接着神罗天赐似乎是看透了涂王心中的想法,反手就给涂王泼了一盆冷水,“你也比高兴得太早。那仙人似乎一直就守在左近,方才我还感受到了一股精神力量横压而来,直到那精神力量彻底消失之后我才敢来见你,谁也说不清那仙人会不会是在骗那于兰国公子。总之,我对是否真的存在仙人遗骨并不清楚,这一切都要等到你得手之后才能见分晓。我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涂王嘿嘿一笑,显然十分清楚神罗天赐的为人,嘴角一勾,邪魅地道,“你我交易数百年,我怎可能这么一点儿觉悟都没有。你大可放心,至于结果如何,一切都等事成之后再做定夺。可是我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呢?” 神罗天赐笑道,“有时候,事情来得很巧。” 涂王应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天?” 神罗天赐森然一笑,“我觉得你说的不够准确,应该是就定在此时!” 还没有清楚自己面对着怎样的敌人的蓝公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江洋大盗盯得严严实实了。 神罗天赐笑道,“有时候,事情来得很巧。” 涂王应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天?” 神罗天赐森然一笑,“我觉得你说的不够准确,应该是就定在此时!” 还没有清楚自己面对着怎样的敌人的蓝公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江洋大盗盯得严严实实了。 古由王朝十分富有,至少在纪行眼里,这个地方要比八十一州世界富有太多。因为这里的灵气就像不要钱一样四处涌动,无穷无尽。而在八十一州世界,这种情况只在很少的地方才会有。也难怪无相界的凡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功力,待在这个地方,就是每天什么也不做,这灵气倒灌之下,他们也该有点儿功力了。 四处富丽堂皇的环境下,便是无数凡人追求更大的物质需求,与真正的珍贵资源之间不平衡不充分之间的矛盾。大吃小,小被吃。在这里也不是不会出现的。 天地之间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世间的一切。 在地面上,便似乎有无数根细线,这可以理解为姻缘,姻缘联系着万事万物。有的人缘深,会将这无数根围绕在自己身周的细线压弯,随之而来的是这个人会在这个世界拥有更深重的姻缘。 有的人是能够看到这样的细线的,而有的人穷其一生,也不得窥探一二。 能看到这样的细线的人,最起码都有清虚的实力,当他们看到这条线之后,他们便会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所以他们才能够沟通天地。在纪行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凡人将这种状态称之为——知天命。 古三渐最近便是在做这件事,他十分的想要看清楚这条线与自己的联系。而望气之术,便是理解这条线的基础课程。然而有的人,似乎天生就能够感受到这条丝线的存在。 作为对宇宙律以及世界法小有研究的纪行,从未将沟通天地的能力视为什么了不得的手段。无相界的规则与外界不太一致,他也没工夫再瞎琢磨无相界有什么法则存在。但是他不琢磨,不代表他意识不到这种东西的存在。 自从他观察到蓝公子出现问题之后,他那一缕神识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蓝公子,毕竟蓝公子胸膛里边儿藏着的可是燕赤霞。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躲着他。从他的感受上来说,这东西似乎很怕他。纪行很好地将自己那一缕神识在这世间的无数条“丝线”当中隐藏了起来,就像查一查这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 并没有用多久,纪行便发现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这个人便是神罗天赐。藏身于无数万里之外的纪行不禁露出两排大白牙笑了起来,因为这等人才,不就是他需要的吗?而且他笑的还有另一层意思,那仙人遗骨完全是他的一个幌子,没想到这神罗天赐竟然当真了,这要是最后发现了真相,还不气得跳脚? 纪行现在并没有戏耍这些人的心情,他只是在默默等待着燕赤霞醒来,或者魔徒找上门来。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对于他来说自然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这不妨他在等来结果之前,做一点儿自己想做的事。 蓝公子还在一片毫无头绪当中寻找自己的敌人,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而夜听与人类的后代,从未在这个世界留下过一丝传说。这与夜听后裔的特性有关。首先夜听这种东西,即便是与人类媾和产下的后代,他们也几乎拥有完整的夜听能力,在结合人类的天赋之后,足以让他们在无相界存活下来。只是也是因为夜听的极度弱小,拉低了他们本来属于人类的血脉强度。这就让人类与夜听的后代不足以拥有回到魔界的实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自古以来,夜听与人类的后代从来没有一个能踏入虚境的,有个大乘期的水平,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除非是哪位帝君级别的人物一时兴起想做个试验,专门给这种夜听与人类的后代培育了一番,否则这种人与夜听的后代是不会有任何可能走到极高境界的。 正因为夜听与人类后代的弱小,再加上他们的天赋特殊性,这就让他们不管在任何一个地方,他们都生存得十分的小心翼翼。而某些强大的这种后代,也是从未过多暴露在人们的视线当中,毕竟活下去实在是太重要了。 因此在无相界这长达一百万年的历史当中,有关这种种族的记录竟然是寥寥无几。这样的结果,其中不乏这一类种族在暗中努力的结果。 神罗天赐在他从未遇见的族人当中,实在是算是比较强大的存在了。但就算他已经到了合体期,也从未露出过一点儿马脚,这就和他的自知之明有关。他很清楚自己惹不起纪行这种存在,也就从来不去惹纪行这种仙人了。 但是这一次他之所以会撞上这么一件事,还真是一个巧合。如今天界的地仙数量已经极少了。一部分地仙是由木灵修成,一部分地仙则是在修行途中被毁了道基,不得不沦为地仙。像纪行这种地仙还真是少得可怜。 往常神罗天赐遇到的仙人,都是人仙这种实力极其强大的仙人。对于神罗天赐而言,管他什么人仙地仙,都是仙人,所以他完全无法分辨出纪行到底属于哪个层次的仙人,而且他也没有这个概念,毕竟他现在接触或者听说过的最强的人无非就是虚境而已。而虚境还分为清虚以及神虚,那就不是神罗天赐能够理解的范畴了。 人仙对于神罗天赐这种族类而言,已经太过遥远,因为神罗天赐甚至不能发现人仙的存在,哪怕一个人仙站在了神罗天赐面前,他也无法辨认出来。所以刚好这么巧他就遇到纪行,刚好这么巧纪行就编了个幌子来骗蓝公子说给他一副仙人遗骨。 蓝公子待在自己的鹿车之内,一刻没有静下心来。直到现在他还在等朴公的消息。朴公已经离去至少有三个时辰了,他现在还是没有回来。这说明朴公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回来的了。蓝公子很愁,此时他拘禁的那一个灵魂,现在却仿佛死去了一般没有了一点儿活气。任凭他如何施展搜魂之术,也没有得到一丁点他想要的情报。 他当然搜不出来,这个人可是经过了神罗天赐的手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他在神魂上找到突破点。这一幕自然也被纪行瞧见了,此时纪行心中生出一计,传音给了蓝公子。 “女娃娃,女娃娃……” 蓝公子在鹿车之内惊坐而起,下意识喊道,“谁?” “女娃娃,女娃娃……” 蓝公子铺开神识,轻声道,“哪位高人在此?” 过了一会儿,一道老迈的嗓音道,“你不认得我了?方才我们还见过面的啊!” 蓝公子十分疑惑,“阁下究竟何人?” 老迈嗓音道,“我就被你揣在怀里,现在我被一尊金塑封在了里边儿,你难道忘记我了吗?” 蓝公子不可思议地将储物袋拿了出来,“天界仙人?” 老迈嗓音道,“正是正是。女娃娃,我要告诉你啊,你有大祸临头了!” 蓝公子想了想,暂时放下了戒备,“前辈还请明言。” 老迈嗓音道,“有人要害你啊,而且现在这个人就离你不远咯!” 蓝公子一下紧张起来,“什么,已经到我这里了吗?” 老迈嗓音其实就是纪行的传音,此时纪行继续着他的恶搞,“但是你完全不用担心,即便我还在你的储物袋之内,只要你愿意放我自由,我还是可以帮你抵挡住这个敌人。” 蓝公子一下子就心情复杂起来,开玩笑,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件好东西,怎么可能会随意放弃呢?就算他愿意放弃,也是浪费了一次使用储物袋的机会啊,他这损失可就大了。此时的蓝公子半信半疑道,“你如何确定我的敌人就在我左近?” 纪行道,“有一个人叫作涂王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映像。不管你有没有,我都要告诉你,这个人的实力比你要高出至少两线,即便是你的那位朋友与你一起联手,也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这个人的攻势。另外,在这个人身边还有一个藏得很深的家伙,那家伙十分的阴险,怕是抓着了你的什么把柄,一旦那涂王失败,他必然退走。你说说,你现在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商量商量了?” 蓝公子早在纪行说出涂王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信了七成,此时见纪行说出更过的信息,他怎么还可能会有所怀疑。但是蓝公子也不傻,便问道,“不知这位天界的前辈能不能把那涂王的具体位置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一点儿准备。” 纪行却急切道,“已经来不及了,你赶紧将灵力,注入储物袋,我足以替你击败此人!” 蓝公子不禁被纪行这个语气搞得有那么三分紧张,还真的就往储物袋里猛地注入了三成功力。纪行远在一边笑嘻嘻地略微动了动手,于是蓝公子的鹿车之上忽地出现一个体型巨大的金佛法相! 当然,纪行也留了一个心眼,这金佛法相取的是他在烂陀寺里见过的大佛之一,即便是被魔徒注意到这里的痕迹,也只会以为此处有佛士经过。而他之所以能幻化出如此逼真的金佛法相,其实无非是因为他本身就具有佛性。这个时候的纪行,浑身发着金灿灿的微弱光芒,真如老僧一般闲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而专门挑在此时去袭击蓝公子的涂王可就惨了。 一圈佛光以鹿车为中心,嗖得扩散开来,而后掠过所有人或建筑物,然而在佛光触碰到藏在暗中准备悍然出手的涂王时,那佛光却成了索命符! 只见暗中跳出来一个浑身被金焰烧灼的大汉,真如火神降世一般威武,但是这“火神”的惨叫声却让人对他的威武产生不出来一点儿敬服。蓝公子出了鹿车,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那涂王。此时他的心中是震撼的,这金塑居然如此的厉害! 蓝公子不禁浮想联翩,金塑如此厉害,只需他注入三成功力就已经能使涂王这等大乘期高手不得不现身,并且被他击伤,那要是注入更多功力,岂不是那涂王就要殒命了?这时候他已经不再打算将金塑上供给古由王朝了,这等好东西,自己留着岂不是妙哉? 涂王一边惨嚎,一边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拍灭那火焰。但是那金焰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任凭他如何恐惧,始终烧灼在他身上。开玩笑呢,这可是纪行跟着燕赤霞在路上学来的一手大五行仙术,金诀与火诀一齐掐出来,威能可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他一个凡人如何能够破得了仙法。再加上纪行以佛门功法驱使,金焰不怎么炽烈,却一定十分痛苦,已经有了一点儿业火的意思了!0 此时蓝公子还不想这涂王这么快就死,他还要问出其同伙的藏身之所,不禁有些急切。此时纪行继续给他传音,“你不用着急,另一个也跑不了。” 在暗中窥视神罗天赐原本看到涂王如此,就已经在心中暗叫不好,正准备开溜,一股浩瀚如海一般的精神力量一瞬间便重重压在了他的识海当中。 刹那间神罗天赐两眼爆出绿血,跪在了地上,连痛苦都没能感受到,他的神魂便已经被纪行那一道精神力量彻底碾压。 神罗天赐这一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竟然会被人在精神力上打击至此,历来都是他用强横的精神力量去蹂躏别人! 纪行施展大五行仙术当中的木诀,凭空便出现了一根仙藤,将涂王与神罗天赐拉在了一起。很快这二人便被纪行捆在了一起,奇怪的是涂王身上的金焰烧不到那神罗天赐半分,而神罗天赐所感受到的精神重压,涂王却也没有丝毫反应。 二人一个在承受着肉体上的极致折磨,一个在精神力量上被无情碾压。同样都是痛苦至极,同样都是毫无还手之力。此时蓝公子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不免狂震,“这仙人遗骨就如此厉害,要是真的仙人至此,那还得了?” 饶是如此,蓝公子也还是小看了仙人的实力。如果纪行愿意的话,这两个人连痛苦都不会有,直接就能被他轰成渣。只是纪行现在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做出太大的动作,再说了,让那两个人吃点儿苦头也好,他并不打算杀人。 于是纪行传音道,“功力不够了,你再给点儿,不然还杀不死这两个人。” 他怎么可能会功力不够,其实只是演戏演全套而已。 蓝公子却悄声道,“前辈,留这二人当中的一个也好,我得问点儿事。” 纪行早就知道蓝公子绝对不可能会傻到不知道留活口,便默不作声。但是他现在对那个神罗天赐还是很有兴趣的,略微施术,便将神罗天赐挪移到了他身边。但是他知道蓝公子很忌惮这两个人,便施展幻术,幻化出来了一个神罗天赐,而后在蓝公子眼前炸掉。 没过一会儿,“火神”涂王身上的火终于是熄灭了,但是那一根木藤还缠在他身上。蓝公子看着裹得像粽子似的涂王,眉开眼笑,“真没想到会是你啊!” 涂王仍旧十分的痛苦,却强自镇定下来,“这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力量!” 这当然不可能会是蓝公子该有的实力,如若他俩真的打起来,涂王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地会将蓝公子按在地上摩擦。只可惜有一位仙人在暗中相助蓝公子,而涂王也在下意识地认为之所以蓝公子会有如此本事,定然是因为神罗天赐所说的另一件“宝物”。 蓝公子猛地一掌印在了涂王胸口,这一掌几乎断绝了涂王一切反抗之力,“说吧,你的同伙还有谁!” 涂王冷笑,“莫要将鄙人当作稚童了,我若是说了,你马上就会动手了!” 蓝公子很着急,因为于兰国无力供奉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他现在必须确定除了这二人,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换了个方式问道,“除了死了的那个,还有谁是你同伙!?” 涂王却一时没有弄清楚情况。方才他被那金焰烧灼之时,其实六识是被封闭了的,根本意识不到神罗天赐也跟着他一块儿中招了。听到蓝公子这么说,他顿时傻眼,难不成那个老狐狸今天终于栽了? 此时涂王突然想到,这蓝公子是受过仙人恩惠的人,莫非自己与神罗天赐的这一场惨白,是拜那位仙人所赐? 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重点的涂王,顿时醒悟过来,压根就不再理会蓝公子,而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这位前辈,我无意招惹你留下福荫,只求放了在下一条性命,往后定然对前辈多加供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纪行现在完全没有功夫搭理他,他现在正在研究那个神罗天赐。 已然重伤的神罗天赐,此时已经没有再被纪行以精神力量打击。他现在根本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能使出这样手段的人,除了虚境高手,就只有天界仙人了。因为比拼精神力量这种事,除了虚境高手,神罗天赐还真的没有怕过谁。自己今天既然栽了,那自然是遇到了虚境之上的力量了。 纪行随手一甩,便布下一片只有他和神罗天赐的空间,这回他学聪明了,这个空间即便是比他稍强的人也不一定能够窥探到其内的真实状况。 同时他还施展幻术,让自己看起来无比高大,落到了神罗天赐的眼里,眼前的人便是一尊巨大的仙人法相。其实很多人都有巨物恐惧症,尤其是那躯体巨大的塑像却是一个充满了威严的活物之时。 神罗天赐并不例外,他同样感到了恐惧,只不过他早已对自己有这一天,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世界是一张大网,也是一个游戏,所有人都只不过在这大网当中顺应规律行动,越能够在这大网当中的规律走得得心应手的人,就越能够走得更高更远。 但是神罗天赐从一出生就已经被剥夺了顺应这个规律的权力,他等同于没有父母,没有亲友。他活下去的意义只在于活着。而他在这里却是一个异端,连活着也不被允许,所以他只能在这弥天大网当中寻找一丝一毫的存活可能,换一句话说,他一直都在逆天而行。 “神罗天赐!”神灵吟唱般的嗓音,如重锤般落在了神罗天赐的神识之上,短短的四个字,就像是在为神罗天赐宣判罪行一般。 神罗天赐抬头,看到了那不可逼视的夺目光芒,以及隐藏在光芒之中的巨大仙人。浩瀚力量涌动在他的四周,从他每一个毛孔冲击着他已经孱弱的躯体。 神罗天赐不禁想起来自己这一生。如此鸡鸣狗盗之事他做过太多,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失手,他也不敢失手。因为别人可以输无数次,而他只需要一次松懈,便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头顶的巨大仙人仍旧在那无限的光明当中,神罗天赐不禁怀疑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有这一天呢?他不服,十分的难以理解,为何世人就可以安安稳稳地求存,而他仅仅是活下来都如此的艰难。 “神罗天赐!”又是一声,这一声彻底将神罗天赐从无限的臆想当中拉了出来。 神罗天赐不敢再仰着头了,他就像一只被打服了的流浪狗,卑微地跪在了地上,而后伏下头颅,对着那巨大仙人法相磕了个头,“您是仙人吧……” 他的声音不断地在颤抖,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颤抖。随着他的声音的颤抖,他的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筛糠似的。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向着那巨大仙人表达着臣服,以及畏惧。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仙人,也不确定自己遇到的是不是传说中的虚境天人。他的思考已经停止,脑子里唯一的印象便是自己极有可能是被仙人盯上了。 “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纪行继续装神弄鬼,实则在心中已经笑出了声。但是看到神罗天赐从一个桀骜不驯的恶徒,变成了如此驯服的野兽,他也不禁想到如若自己尚还是个凡人之时,遇到了这样的仙人,是不是也会如他一样呢? 神罗天赐无法辩驳,他知道对方既然有能随意将他拘来的本事,就一定有看穿他所作一切的动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如果对方足够仁慈的话,或许他会死得快一点。 但是他怎么能够甘心,抛开他是什么族类不谈,任何一个生灵都至少有活下去的权力。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瞬间爬满了他的心脏,他想活,不想死。 神罗天赐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脸上裹着的白布也早已被绿血浸透,他跪在地上,很想喊出来一声“我不想死”,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两只眼珠子就在白布当中的缝隙里无神地凝望着地面,他想要抬头。 就像是过去了很久,其实只是过去了那么一瞬间,他总算是抬起来头,看向了那高大的仙人法相。 这次他的“看”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只是一瞬间,他便惨嚎一声低下了头。因为那无穷的夺目光芒就像一把把刀子似的扎进了他的眼球,他痛不欲生,却又想要活着。 纪行其实很想用用这个人,但是又不清楚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用,堪不堪用。 一个人的强大,力量强大只在表象。如果这个人拥有强大的精神,那么只要给他一点儿机会,他总有一天能够得到足够强大的力量。 神罗天赐拜服在纪行脚下,犹如凡俗苍生向着天上神灵祭拜一般。地上的尘土被神罗天赐的呼吸吹得飞舞。一滴绿血滴落在了尘土当中,神罗天赐在身心俱疲之下,喊出来了极其卑微的一句话,但是此时看起来又是那么的有力量,“恳请仙人,放过我吧!” 纪行其实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是凡事都是好事多磨。他如今一个堂堂仙人,怎么能不摆点谱儿? “你罪无可恕,还想求人放过!”刹那间风雷之声渐起,那巨大仙人法相轰地显出怒相,无穷无尽的压力如山岳一般沉重地打击在了神罗天赐身上。 神罗天赐的精神力再怎么强大,他终归不过是个凡人,怎么可能能够承受这样宏大的威压?只是瞬间他便像被人一巴掌拍扁了似的趴在了地上,模样极其狼狈。 纪行这个时候倒是忘记了自己的实力已经与这神罗天赐没有可比性了,他的一点儿想法都可能会对这神罗天赐带来毁灭性的结果,何况是显出怒相呢? 果然神罗天赐被纪行这一下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纪行无奈,只能出手让他醒过来。 神罗天赐只觉得方才两眼发黑,便瞬间人事不知,可是他又很块醒了过来,这不禁让他十分痛苦。随后他想到自己已经被那仙人下了宣判——罪无可恕! 他还没有绝望,只想着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仙人,我知晓我罪无可恕,不知可否让我去洗刷我的罪过?” 神罗天赐自然是仍旧抱有幻想。 纪行无比威严地道,“你可知我天界设十八层地狱,专司宣判尔等如此邪祟!” 神罗天赐自然是听说过这十八层地狱的传说,但是却并不清楚有哪十八地狱。纪行不管不顾,真如地府判官一般,对着那已经卑微到了极点的神罗天赐道,“第一层,拔舌地狱: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必被打入拔舌地狱。刑法:鬼差会掰开受刑者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你仔细想想,你今生说过多少谎话,这第一层地狱,你下得还是下不得!?” 纪行如此宣读的过程当中,还加入了佛家禅音,因此言语之间极有穿透力。神罗天赐却还并不害怕如此刑罚,只是道,“下得……下得……” 随后纪行又道,“第二层,剪刀地狱:教唆守寡妇人再嫁,或是为她牵线搭桥,定被打入剪刀地狱。刑法:受刑者会被剪断十只手指。想来你是和寡妇扯不上边了!” 纪行继续宣读:“第三层,铁树地狱:离间骨肉、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之人,死后必入铁树地狱。刑法:树上皆利刃,利刃会从受刑者后背皮下挑入,并吊于铁树之上。 第四层,孽镜地狱:犯了罪,不讲实话或走通门路,逃过人世间的惩罚,死后到地府报到,必打入孽镜地狱。刑法:受刑者欲被照显生前罪状,然后分别再打入不同地狱受刑。 第五层,蒸笼地狱:平日以讹传讹,好陷害别人,诽谤他人。死后,则被打入蒸笼地狱。刑法:受刑者被蒸过以后,冷风吹过,重塑人身再被投入蒸笼里蒸。 第六层,铜柱地狱:恶意纵火或毁灭罪证、报复、放火害人命者,死后必打入铜柱地狱。刑法:鬼差会先扒光受刑者的衣服,让裸体抱住一根直径一米,高两米的铜柱筒。在筒内燃烧炭火,烧红铜柱筒,令受刑者饱受炮烙之刑。 第七层,刀山地狱:亵渎神灵者,不信则没关系,但不能亵渎。杀牲者,包括:牛、马、猫、狗。。。等,因阴司不同于阳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牛、马、猫、狗及人,来者统称生灵。犯以上二罪之其一者,死后被打入刀山地狱。刑法:受刑者会被脱光衣物,令其赤身裸体爬上刀山。 第八层,冰山地狱:凡谋害亲夫,与人通奸,恶意堕胎的恶妇、赌博成性,不孝敬父母和不仁不义之人,死后必打入冰山地狱。刑法:受刑者会被脱光衣服,裸体上冰山,包受冰寒之苦。 第九层,油锅地狱: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妇女儿童、诬告诽谤他人、谋占他人妻室之人、死后打必入油锅地狱。刑法:受刑者会被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 第十层,牛坑地狱:随意屠杀牲畜,把快乐建立在它们的痛苦上,死后必打入牛坑地狱。刑法:受刑者会掉进黑暗的坑中,被牛不断撞击,被牛角顶和牛蹄踩。 第十一层,石压地狱:将婴儿溺死或遗弃者。这种人死后会被打入石压地狱。刑法:受刑者会被掉进方形大石池内,池上吊有一块用被绳索绊着的巨石。鬼差会把斧砍断绳索,然后大石压下。 第十二层,桩臼地狱:在世时,浪费粮食,糟踏五谷者,死后将被打入桩臼地狱。吃饭时说话,说脏话、秽语,死后又会同样被打入桩臼地狱受罪。刑法:把受刑者掉入臼内,然后再被桩杀。 第十三层,血池地狱:不尊敬长者、不孝敬父母,不正直之歪门邪道之人,死后将打入血池地狱。刑法:受刑者会被掉进血池内,受血池之刑。 第十四层,枉死地狱:自杀,如割脉死,服毒死,上吊死等,死后打入枉死牢狱。刑法:受刑者被关在枉死牢狱,坐牢。 第十五层,磔刑地狱:挖坟掘墓者,死后将打入磔刑地狱。刑法:受刑者将被处磔刑。 第十六层,火山地狱: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偷鸡摸狗、抢劫钱财、放火之人、犯戒和尚和道士等人。会被赶入火山地狱之中。刑法:受刑者会被赶入火山之中活烧而不死。 第十七层,石磨地狱:糟踏五谷、贼人小偷、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吃荤的和尚和道士。死后将打入石磨地狱。刑法:受刑者会被磨成肉酱,然后,重塑人身再磨。 第649章 仙赐(下) 神罗天赐不住地求饶。其实他是错怪纪行了,以为纪行是在对他的冒犯进行惩罚,其实这只是纪行在幻术当中对自己加了一层防护而已。他一个连虚境都没到的大乘期凡人也妄想听一听仙人,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如若是纪行此行毫无防备也就罢了,他偏偏抽了个纪行全力防备的时间。 纪行道,“我不会因为你的过去有多可怜,而对你产生半点儿怜悯,也不会因为你过去做了多少恶行,此时就对你格外惩罚。往事已矣,应争眼前。你能活多久,全在你自己能做多少事。我再考你一考。” 神罗天赐看着自己手上刚刚在耳朵上抹到的金色血迹,正在迟疑间,虔诚无比道,“上仙请说。” 纪行道,“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为我解一解何意?” 神罗天赐皱了皱眉头,生怕自己说错了,“上仙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只要不再犯恶,便可立地成佛?” 纪行摇摇头,威严无比地道,“大错特错。放下屠刀并非是指大奸大恶之辈只要放弃行恶就能立地成佛。而是指大圣大贤,已经有了轻易能够剥夺万物性命的能力,却不管在任何时候依然能够将屠刀放置一边,这才能够立地成佛!” 纪行以诘语问话,还施展了佛门功力,他自以为只是讲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道理。然而在神罗天赐耳中听来,这却比佛陀禅语更加来得有力量! 此时的神罗天赐已经将自己作为纪行的徒子徒孙看待了,他心中的恶性被纪行涤荡得已经差不多。只见他盘坐于地,虔诚地道,“弟子明白了!” 纪行这个时候才说起正事,“现在我要你为我做第一件事,用你谛听的本事,去听一听这广阔天地,能感受多远就感受多远,能听得有多仔细就听得有多仔细。再用你远视的本事,去看一看这苍茫大界,能看多远就看多远,能看得有多仔细就看得有多仔细。” 神罗天赐并不知晓纪行现在正在为他下套,还以为纪行是在考验他获得的新能力,便依纪行所言照做了。 纪行撤了幻术,由他施展本领。他现在也好奇在自己周围现在有多少魔徒,只不过自己却并没有神罗天赐的天赋本领,根本无法探查清楚。而且一旦他贸然探查,极有可能会招惹来无数魔徒。到时候他跑没跑掉,倒是因为“看”了人家一眼,就暴露了跟脚。而神罗天赐哪怕现在都只不过大乘期而已,最多也就相当于魔界魔兵的水准,那些个魔徒是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弱小的家伙就纷纷赶来一查究竟的。 已经踏入了大乘期的神罗天赐,再加上有了纪行在暗中加持,此时他探查周遭万物的本事何止增长百倍? 待他细细探查过一遍后,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之所以要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他深深记得纪行说的要让他能看多仔细就看多仔细,所以他现在不敢放过自己能够看到的每一个细节。 一刻钟之后,神罗天赐来不及因为自己实力大涨而欣喜,反而十分谦卑地道,“上仙,是否要我告知自己看到了什么?” 纪行摇头,“不必了,你只管将你看到的一切,以神识传达于我便可。” 开玩笑,你嘴巴说出来的会缺漏多少自不用提,万一你忘了说魔徒有多少可就麻烦大了。并不知晓纪行怎么想的神罗天赐果然就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以神识传达给了纪行。 纪行接受到神罗天赐传达过来的信息之后,不禁在心中暗叹,“好家伙,天赋这么厉害!” 神罗天赐在被纪行强化之后,看到的距离之远,竟然已经与纪行只差一半了!要知道纪行的功力可是已经有了地仙中上的层次,这要是等神罗天赐走到了虚境这个地步,岂不是探查到的范围会比他自己还远不止一倍? 随后纪行在细细查验过这信息之后,心中的震撼更多了,因为神罗天赐看到的一切的细节之丰富之逼真,与他这个地仙也不遑多让! 之后纪行便赶紧找那些个魔徒到底都在那儿。凭着神罗天赐的这一份记忆,纪行很快便发现了那些在自己神识范围内的魔徒。其中有一个距离自己还不算远!不过还好,在神罗天赐的探查当中,魔徒的数量只有五个而已,还没有纪行想象中的那么多。 神罗天赐探查的范围,大概就在围绕着这古由王朝周遭的万国当中。讲实话,这么一点儿地方,就有了五个魔徒,这个数量已经算是很多的了。一个古由王朝的版图便相当于纪行当年所在的八十一州世界,这万国总和,纪行只需一半的神识就能尽收眼底。可见纪行如今的神识有多么的变态。 可是神罗天赐才不过大乘期的水平,也就勉勉强强能和宋千会较劲,他的神识就已经有了自己一半了。纪行真不知晓这神罗天赐的祖宗的神识该有多强大。 纪行要是知道神罗天赐的祖宗叫作夜听,还是大自在天魔主的首席传话“太监”,大概心里就有数了。夜听的神识有多强大?大自在天魔主能看到的,他基本都能看到,然而大自在天魔主已经得了大自在,那夜听却仍处于“无天”这个层次,距离大自在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呢,就已经有了这样强大的神识修为,自然是天赋异禀。 心里有了数,纪行便行动方便了许多。他知道神罗天赐已经施展本领看过了这周围一次,那些个魔徒自然有所察觉,所以万万是不能让神罗天赐再来一次了。万一人家把他抓住,来一个搜魂,那自己的信息以及位置可就暴露了。 所以纪行依然还在装扮着得道高人,“神罗天赐!” 无穷的仙灵之气从巨大的仙人法相之上散溢下来,一点一点地落在了神罗天赐的头上。 神罗天赐虽说已经不再恐惧纪行,但是先前的恐惧,现在却全部变成了敬畏。他十分害怕自己做的不好,于是很小心地问,“上仙?” 纪行道,“往后你便随我一同修行,共登大道,如何?” 神罗天赐如遭雷击,忍不住就狂喜起来。这等天大的好事居然都能被他遇上,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扶摇着就上了天!他赶紧压抑住自己心头的喜悦,急忙磕头道,“弟子愿往!” 可是随后他便想到了一点,内心的狂喜便稍退三分,“上仙,弟子曾经听说我们这无相界的人,是永生永世不得出此界,只怕是仙人回了天界,弟子还在这里……” 纪行虽然对此事也是有所耳闻,但是他却是一点儿都不信这种邪门的事的。他都能进来,别人也能进来,他能出去,别人也能够出去,怎的这里的土著就出不去了?哪里来的道理? 所以纪行不假思索道,“只要你的心够诚,大海也会为你分出一条干路。莫要说什么出不去这里,你一旦成了仙,自然会有仙人来作为你的接引,你若是成了佛,便会有佛陀为你护法,小小无相界,拦不住这仓皇天道!” 他说的是大义凛然,神罗天赐也是听得一脸向往。但是问题是这神罗天赐是真的出不去的,别说是他,就连诸天之主也出不去。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是封闭的,所有能量包括物质,都“倒扣”在了这个封闭的空间当中。就像一只酒壶,壶口塞了一只塞子,当这只塞子要拔出来的时候,就要费极大的力气。而无相界的人要想出去,就得有拔出这个“塞子”的力气,只可惜从古至今都不会有这种人存在,因为一旦拔掉了这个“塞子”,这个世界就不再是封闭的了,这个世界的平衡也就会被打破。就像那拔掉了塞子的酒壶,里边的空气就会和外面的空气混合,壶里的酒香就会散溢出来,时间一久,壶里的酒就全部酸成了水。 所以如果有人能够从无相界里边出来,那他就一定具有击碎整个无相界的实力,而这样的实力一旦被哪位道天之主所掌握,那他就可以和当初的天帝掰掰手腕了。古往今来,能干成此事的似乎也只有那一位,便是始终守在天帝身侧的那位纪录行官! 但是无相界之外的人却可以进来。这就好比往封闭的酒壶里再添了一点儿酒,只要那点儿酒的分量足够小,酒壶里的压力变化就不会太大,等他出去之后,这酒壶内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虽说他们进来之后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但这种限制正像是他们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压力”的变化。 两个完全不明白无相界是个什么性质的人,却丝毫没有对无相界的特殊性放在心上,一时间“各怀鬼胎”,各自做着不靠谱的春秋大梦。、 但是谁知道呢。纪行自然还不知道他的前身便是那位击碎了大自在天道的狠人,他今天能说出这样无知的话,或许在将来也会显得并不是出于无知。因为这件事他当年就干过一次了。而在下一个时代同样无可匹敌的神罗天赐,他今天的憧憬看起来也似乎并没有显得那么傻。 神罗天赐此时用感激涕零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动了,他现在已经对纪行敬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只见他跪在地上,对纪行不停地磕头,“上仙恩德,弟子唯有用万世万代来报答!” 他这话倒是没说错,因为他真的做到了活到万世万代。 此时蓝公子那边,基本上已经确定从涂王口中挖不出来什么别的信息了。正巧这个时候朴公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回来了。 不等朴公说话,蓝公子便问道,“查到了什么?” 朴公道,“一开始被你杀的只不过是个替死鬼,我去查了死的人的跟脚,最后扯出来一摊子烂事,却与咱们于兰国没有半点儿关联。你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公子现在不太方便把自己储物袋里装着的仙人遗骨的事细说,只是道,“换个地方讲话。” 等他们来到了自己的驿站之后,朴公听完蓝公子所说,也是咋咋称奇,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大胡子朴公道,“未曾想到仙人死去之后仍有这样大的威能,这若是献给古由王朝,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威风?” 蓝公子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经过今晚之事后,我倒是不愿意将这等至宝交给古由王朝了,一旦交出去了,没准此物就会成为咱们将来最大踏平古由王朝最大的阻力。” 朴公道,“那公子意下如何?” 蓝公子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守在这里,我带着此物回于兰国,星夜兼程将此事告知王上,看看能不能用宫里的东西换走这件宝物?” 朴公也是爽快的人,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此物绝对不可以落入古由王朝之手!” 蓝公子叹一口气,看了看天色,“等到天明我再走。这里的后事还没有料理完,至今都还没有查到涂王的同伙还有什么人。” 他们自然不知道涂王的同伙已经在纪行的三言两语间便收服了,查也白查。等到了天明的时候,涂王已经在朴公手里受尽了折磨,却还是没有被问出什么来。 此时的涂王坚信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就是不开口,而且别人打他打得越凶狠,他就越不能开口。因为这说明只要自己说了什么,不管他是招得出来还是招不出来,最后都是一个死字。 他的想法一点儿没错,他即便是把神罗天赐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神罗天赐这种人一向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见到自己被抓了,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快逃。如果神罗天赐也已经殒命,那他现在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现在他能拖一时就拖一时,万一等会儿还有转机呢? 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你越是觉得自己有转机,你就一点儿转机都没有,而神罗天赐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现在却活得比谁都滋润。 一直坚信有转机的涂王,在天明的那一刻,便已经没了性命。 第650章 继承(上) 此时的涂王坚信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就是不开口,而且别人打他打得越凶狠,他就越不能开口。因为这说明只要自己说了什么,不管他是招得出来还是招不出来最后都是一个死字。 他的想法一点儿没错,他即便是把神罗天赐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神罗天赐这种人一向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见到自己被抓了,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快逃。如果神罗天赐也已经殒命,那他现在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现在他能拖一时就拖一时,万一等会儿还有转机呢? 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你越是觉得自己有转机,你就一点儿转机都没有,而神罗天赐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现在却活得比谁都滋润。 一直坚信有转机的涂王,在天明的那一刻,便已经没了性命。 蓝公子是不可能会留他一条性命的,即便他到了最后关头也什么都没说。涂王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糊涂鬼,或许也就只有这种人,才能够在这个世界毫无礼义廉耻地活着。 蓝公子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涂王的死活,即便涂王的实力很强,如若能够将其招揽到旗下的话,自然势必会为他增加一大战力。但是很可惜,这个人绝对不能用。因为这个人知道的消息实在令他难安。 其实涂王并不知晓什么,所以说他到死都是一个糊涂鬼。 风吹起来了,四下里开始沙沙的响。 仙人因为悠久的寿命,讲话的习惯就不那么容易改变过来,不管是吃什么还是喝什么,统一都说成吃。吃茶,吃酒,吃水,吃汤,吃烟等等。吃烟是仙人当中最常见的,不过他们的烟不是凡人常抽的旱烟,是人间香火。 一般来说,吃茶在仙人当中是最为普遍的一个现象。仙人的茶,那都极不简单,能被他们拿来煮的玩意儿,多多少少都是要沾点儿神性的灵品才行。至于凡人想象当中,仙人好仙草,那纯属是扯淡,千年灵芝能算是仙品了,但那是凡人喜欢的物件,仙人基本是不屑一顾的。 爱吃茶的仙人,多半都是要随时保持脑子清醒的,比如数万年不停歇的交战的古战场上,那些仙人就爱整两口。喝茶一是提神,二是恢复功力。也有爱吃酒的仙人,这些人一醉就是上千年,是万万不敢拖上战场的。仙人吃的酒,酒劲儿大,因为图的就是一醉千年。所以有关那些提一壶酒,一边灌还能一边斩杀无数魔头的天仙传说,多数都是以讹传讹。古战场上没有这么潇洒的,说不准一个不慎自己就被瞬间灭杀得干干净净,没人敢这么干。 所以多数仙人都保留了爱吃茶的习惯,只有等他们从战场上退回来许多万年,确认自己不会再被重新召回战场后,才有心思去一醉方休。 此时一位剑仙,已经煮了十几年的茶,眼看就要开了。 煮茶的剑仙是个牛皮哄哄的人仙。他可能是运气好,也可能是仙剑好,斩了个比他还厉害一级的魔头,于是他提着那颗魔头就相当于得到了特赦令,不再需要继续在修罗场当中做战士了。之后他能随便瞎跑了。正巧在他瞎跑的途中,听说了无相界的事,此行长途逆袭一百年,不光是为了煮一壶茶,也是为了往无相界走。 人仙斩杀魔头,这个概率有多低呢?就像是在等一头牛生下来一只骡子一样,完全是不可能的事。魔头的厉害,在于他们的坏空境界,人仙一旦靠近魔头,不由自主地就会怀疑自己,而后堕入无穷的心魔当中。 所以魔头就是把脖子伸直了让你砍,你也得有那个胆过去触那个霉头。 可煮茶的剑仙就是这么一位猛人,他不光捣碎了那魔头的心脏,还割了那魔头的脑袋。一个魔要是没了心脏和脑袋,那就等于同时失去了功力和境界。哪怕他能够重生,等再次修炼成原来的境界,也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后的事了。 那这位剑仙不过区区人仙,究竟缘何有这样的本事?看他那副打扮,就知道是个古剑仙了。现在的仙人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弄得像神明一样,各种各样的法宝仙兵,武装到了牙齿。只有古仙人才会踩双草鞋,折根筷子当发簪,这叫超脱物外。、 这位古剑仙年纪比黎过还大个一百万年,属于人仙里的绝对牛人了。他也是那种不刻意练功的,完全由境界带动功力,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人仙大圆满,只差一步就晋入天仙,端的是了得。 像这样的剑仙,是完全有可能修成天仙大圆满的。天仙又称大罗金仙,其实只有天仙大圆满才配叫大罗金仙。每一个大罗金仙,都是能和魔王掰掰手腕的狠角色,如若这样的仙人还得到了神谕,那几乎是能和魔王争个不相上下。 强如叶圣南也不是大罗金仙,不然他当初在探那海洋世界时,遇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魔王,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不过叶圣南有神谕,还不止一个,所以他在天仙当中,完全可以列入最能打的那一号人里了。但是叶圣南成为大罗金仙,那也是迟早的事,就那么几个子境界的功夫,再修行个百万年也就成了。 所以如煮茶的剑仙,叶圣南这样的古仙人,通常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在一片茫茫星海当中,一只巨大无边的鲲正在使劲摆尾,一瞬便是跨越数个星域。这只鲲正是鼎鼎大名的庄周所化。庄周是最接近神明境界的仙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大罗金仙之一,连白芙也得给他好脸色。他的这种一瞬跨越数个星域的遁法,只有他自己会,用他的话说就是做梦。他在梦里心意所致,便是数个星域,随即自己也真就去了那边,端的是无比的厉害。 白芙不能与纪行呆的太久,一旦时间稍长,纪行的行踪便会被人察觉。小不忍则乱大谋,白芙将纪行送到这里,已经很危险了,再陪他一会儿,怕是众神就会通过她而察觉到纪行的存在。所以她放下熟睡的纪行,面对纪行向后飘然而去。 庄周将纪行送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世界,其实在这之前,这个世界完全不是这样的。因为这里依然远离天界,曾一度被无数魔物所占据。只不过这个世界经过白芙的改造,别说魔物,就是一丁点儿杂质都不存在。 而且在这个世界,还有极其浓郁的仙灵之气。 巨鲲的尾巴一甩,纪行便从巨鲲背上掉了下来,而后如同一颗流星砸到了这个世界。庄周很清楚纪行现在的修行状态,仙,魔,佛交杂不清。他也没打算为纪行梳理一遍,将纪行扔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是他给纪行做过的最大的恩德。 因为如果是纪行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到这里来,一是时间太长,二是他功力绝对不够,三是容易被众神发现。但是庄周不一样,他是做梦把纪行送到这里的。诸神的意志影响不到庄周的梦境,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纪行掉到这个世界之后,真就和流星一样把这个世界砸出来一个大坑。 这一切对纪行而言,其实就是一个梦,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的强大心志在面对魔沼蛙的这些年里已经得到了充分考验,现在是时候接受一点儿他应有的待遇了。 叶圣南曾经去过一个满是海水的世界,还骗死了一头魔王。在那海底全是亮晶晶的石头。那样的世界,通常被称之为万藏世界,那是天帝的后花园,诸神的游乐场。神也是需要庞大能量支持的,一个万藏世界,就连神明也会动心。 叶圣南费了极大的功夫,在战场上留下自己足够多的足迹,而后以魔道秘法抽身去了那万藏世界。他干的那件事,可以说就连神明也十分佩服。 因为如今他去过的那个万藏世界,已经不再充满海水,而是如同一头疯狂的怒兽一般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暴虐的能量宣泄。除了神明,没有人敢这么干的。 而白芙在纪行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赐福。纪行如今砸出一个坑的世界,没有背面,只有正面,或者说是有两个正面。因为白芙把这个世界,与那万藏世界连接起来了。此间为正,那边为负。这是白芙送给纪行的礼物。 这样的世界,是神明才有的规格。纪行不过一个小小地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属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白芙不这么看,因为她还有曾经的无语天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纪行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他砸出来的大坑开始愈合,而后这个大坑又被茵茵绿地“缝补”起来。随后纪行身下的地面微微向上拱起,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这个被白芙赐福过的世界,开始主动奉纪行为主。 按照纪行现在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炼化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会造成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能量涌动,最终会将他撑爆。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背面了,那边的万藏世界就算能量涌动再剧烈,也与这里的纪行毫无关系。何况万藏世界已经被叶圣南以魔功结出来了一个大阵,以魔王尸身为阵眼,彻彻底底封印了起来。不是神明去查,就算大罗金仙亲至也瞧不出来半点儿问题。 如果白芙知道纪行曾经在修行什么功法的话,她没准还会去一趟无语天宫把纪行的修行功法偷出来。可惜她刚刚有了灵性的时候,那时的纪行就已经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她可能会一直都不知道纪行是个极能打的神。 只是纪行也不可能去修行他曾经的功法,那毕竟牵扯到结绳记事的远古时期,那套家伙事一拿出来,怕是整个天界都要抖三抖。因为只要有人能够修行纪行曾经的功法,那个神在将来绝对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天神。而若是纪行现在这样的地仙,如果也能修行的话,那岂不是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神老子回来了?因为按照神明的理解,凡人可以修仙,却是无法修神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神就是神,不是人能变出来的。要不女娲造人的时候,那亲手捏出来的人和用泥浆子甩出来的人能一样?个头都不一样。 纪行躺在小草坡上,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 他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在梦境当中。但是白芙搂住他的感受,却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于是他轻轻地抱住一团柔软的东西,十分动情地把脸往里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芙儿,你怎么头发这么长,脖子上都是……”纪行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狗脸。 狗子不如纪行远矣,到现在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正躺在地上无意识地舔纪行的脑袋。纪行铁青着脸,一把推开狗子,伸手抹了一把脸,甩掉了狗子的口水。他看了看狗子,得亏这憨货还没醒。 他赶紧抬头看,在他的印象当中,这脑袋上的天空方才分明被一层蓝盈盈的东西盖住了啊,怎么现在又没了。他急忙铺开神识,然后傻眼了。因为这个世界一个人都没有了,除了他和狗子。 不光如此,大商,北越,南临等国家都没了,就连海域都变了许多! 纪行赶紧摇醒狗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半天狗子才醒,迷瞪着眼看着纪行,“大哥?干啥?” 纪行面色不善,“变天了!究竟是何人使的这大法力!竟然有这等改天换地之能!这里……这里压根就和咱们方才所在完全不是同一个地方了!” 现在的他要谨言慎行,毕竟这上万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是“吃白食”的。因为他参与不了那些真元境高手之间的讨论,而那些真元境高手之间讨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如何重回真灵,而后打开这副“棺材”,重见光明。 还活着的人,他们每一分力量都用来思考与讨论了,这是这些人依然存活的价值,也是他们能够消耗这“棺材”当中的资源的资格。齐安不懂得那些天地法则,修行道理,他就无法参与进这些人对如何脱离此处的有益的讨论,那么他的存活就是毫无价值的。 而且从一定的层面上来讲,他只要活着,就会消耗掉这个狭小空间里的能量,所以他的存活是有害的。“棺材”里的资源有限,当初被羽墨一个人就消耗了十分之一,所以这里的所有资源加起来,是绝对无法为上万人提供足够的支持的。齐安现在还能吃上土豆,不过是源于钦天监提司对他的照顾。 没有任何人现在愿意想起齐安,因为只要想起他,就免不了会想起这个人会占用他们仅有不多的资源。即便齐安消耗的资源极少,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就像一个人身上长了个针尖大小的痘,不痒不疼,就是碍眼。 齐安也不愿意人们想起他,因为他怕死。这些人如若愿意杀了他,根本不用动手,随便一个喷嚏,一个想法,或者“无意识”地练功,让他周围的温度降低那么一点儿,他齐安就免不了一身伤,或是一场大病。 但是人只要活着,就免不了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齐安也不例外,何况他曾经还是皇帝。他不敢以过去的强权压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还是父皇考虑周到,还是父皇考虑周到……” 齐安又开始念叨这句话了,他有些小意地看了看那些武夫,见无人注意到他的念叨,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其实他现在很怕别人会觉得他烦,可是他又忍不住,所以嘴里总会蹦出来那一句。 转眼就过三年,齐安已经养成了自己和自己说话的习惯。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很多,明明到处都是人,他却很怕人。偶尔有人过来找他说两句话,开口叫他皇上的时候,他便满脸涨红,又兴奋,又羞惭,两只手树杈似的往两边摆,不知道往哪儿放。 没有人再对齐安有任何看法了,因为齐安是这里唯一一个凡人。生命力最弱的齐安成了他们观察这空间当中还是否适合生存的重要风向标。如果齐安无端无由地开始生病,他们也就能够察觉到这里面定然是出了些细微而严重的问题。齐安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大的用处,要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故意装一场病让这些人紧张一下子。 躲进这“棺材”当中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三年来,他们日夜不辍。就像是突然发生一般,人们发现有个人横躺在空中。这个人叫方从义,是个疯癫老道。人们十分不解他为什么可以横躺在空中,因为只有真灵高手才能够御空而立,而这方从义明明整日睡大觉,怎的他就能够横躺在空中了?难道他入真灵了? 邋遢道人方从义确实是在睡觉,鼾声四起,只差没流口水。人们不敢叫醒他,因为这老道疯疯癫癫,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在睡觉,还是在修炼什么神功,以至于已经率先抵达了真灵境界。 于是所有人都在等方从义醒。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方从义醒了之后,哪里想到自己睡个觉都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十分奇怪。然后他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此时他才惊觉自身的异样。 人们眼巴巴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道长,你是如何跻身的真灵境界?”有人问了。 邋遢道人咋一听,还以为那人在与他开玩笑打趣,然而心意所致,便有所动。邋遢道人御空而立,这回他自己也傻眼了。 转眼到了外界,在纪行的这具分身的努力下,如今这方世界已然样貌大变。原本遍地都是的异魔,被他灭杀得一只不剩。变黑的大海,也重归往日的蔚蓝。 纪行现在身着一短褐衣,头上戴着从六道那里捡来的斗笠,坐在海滩上的一块石头上,两只脚泡在水里,静静地晒太阳。 他的心已经很累了。这三年来,他几乎是没有一刻歇息过。每天都在做着拯救世界的事。这不是开玩笑,异魔入侵导致的种族大灭绝,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至少一百万年也难以恢复的巨大恶性影响。 纪行这三年,不光要以仙人伟力兴修水利,挖运河,移山填海,还要救无数生灵。之后他还要趁有些小生灵灭绝之前,抓紧时间修“木纲”,“草纲”,“兽纲”,“禽纲”,“虫纲”,“妖纲”,以免缺漏。整个世界都是一个整体,缺了哪样都有可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所幸这三年不懈,让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如今这个世界又开始逐渐向着当年的方式运转。他现在才能够在这海边悠闲地泡脚。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因为他毕竟只是一具分身,没有本体那么大的本事。 经过他的精密测算,他的本体大概也就在这个时候就该回来了。他不清楚魔沼蛙除掉没有,不过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 他正泡着脚,而后感到身体越来越轻盈,舒服得简直想哼出来。之后他便这样扶摇着上了天,犹如羽化飞升一般。 依然坚强存活下来的人,或者各种生灵,此时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天空。在天空之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那脸是令他们,或者它们感到如此的熟悉而踏实。因为那是属于他们的仙人。每一个生灵,都以自己的方式向着天空之外那位仙人,表达着自己的虔诚。 纪行回来了。 他虚弱无比,几近殒命。离开太山这么久,他才知道为什么只有人仙才有本事游荡于寰宇当中。他没有办法在那一片虚无里汲取一丝灵力,到最后他近乎是在舍命往回跑。所幸他在经过一场恶斗之后,成功将魔沼蛙送入太阳,还留了一口气回来。 当他降临这个世界的瞬间,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自己的分神。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分神竟然修炼得这么好,他仅仅是将分神吸收回来,自己的命就算保住了。之后纪行急忙回到太山,开始恢复实力。 太山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法则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纪行的修炼不光没有使这个世界产生任何负担,还令这个世界以更快的速度回到曾经的状貌。 他在太山一坐就是半年,半年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竟然还活着这么多人。因为此时的太山脚下,居然聚集了不下三万人。粗粗一看,竟然几乎全是真灵高手。而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不少都是曾经的商人。 当初方从义之所以在“棺材”当中恢复到了真灵境,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惊才绝艳,而是因为那个时候纪行的分神已经对这个世界的法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以至于方从义没有修炼,而是这个世界在当时就开始朝着之前的方向恢复,他运气比较好,境界又总是跳动,这才让他率先抵达真灵境。而后等纪行本体回来,这个世界的法则变动得就更快了,当初原本就是真灵境的高手,几乎都在同时回到了真灵。所以这些人后来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 原本这些大商遗民还对外面的世界十分恐惧,以为自己若是贸然出来会遭遇不测。最后最没用的齐安居然自告奋勇首先出来,只是他提出来一个要求,如若他出去之后没事,那他还是大商的皇帝。 他本来就是大商的皇帝,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和他争什么。之后的事就简单了,人们出来之后才发现异魔之乱早就结束了。 不过齐安却不知道是被谁在暗中下手除掉了,没有人察觉齐安的死,钦天监提司也是后知后觉。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较为奇异的存在,那便是老牛。老牛和刑之明等人,因为纪行的关系,即便是到了“棺材”当中,也没有人敢对他们不敬。 他们对刑之明的尊重,是有收获的,因为他们最终等来了纪行。这样大的天灾能够停息下来,他们就算是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是纪行干的。 纪行并没有享受这些人对他的感恩戴德,相反,他甚至觉得这么多生灵的死亡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所熟悉的那几个人,宋千会最先死,梅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丢了性命。他原本想要救下的徐侠客,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至于宫部,辛椎,现在居然也没了影子,想来自然是没撑下来。 倒是羽墨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纪行没有继续为难这个当年为难他的人。之后纪行再看,当年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的萧易,这个时候居然还活着。仍在天牢的萧易,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外界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他送吃的了。 纪行没有再去清点他曾经认识的,或者有过印象的人。他知道这个世界最后又会步入正轨,刹那间俗世间的一切对他再也没有了任何刺激。他急需一次长眠,以摆脱这灭世之后的刺激。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老邢他们留下了一点儿自己的“遗产”,以便于他们还能够在这世上好好活着。 人世间的喧嚣与他再不相通,他现在坐在太山之巅,倒真的成了“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只蝴蝶自山下的一朵花瓣腾空而起,而后翩翩起舞。纪行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他抬头,天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蓝盈盈的,极富律动之感。他难以理解这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只蝴蝶停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两年前,这个世界刚刚沦陷之时,陈丹青每日作画,就为给世人最后一个假象。在那之后,陈丹青开始把这个世界的遭遇画给泥瓶图。对于这个世界正在遭遇着什么,徐侠客一直都知道。他明白他在画中,眼前看到的绝望,其实是陈丹青的真实写照。 徐侠客也早已绝望,他根本看不清前路在哪里,直到纪行给他传音。一个凡人在经受了相当于天仙境界的冲击之后,如果他没有崩溃,那一定距离崩溃已经不远了。徐侠客一直处于虚幻当中,没有真切地回到现实世界,实际上他现在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在的现实。 纪行并不在乎徐侠客经历了什么,所以他也难以体会徐侠客这种必死的心志。当泥瓶在魔沼蛙体内碎掉的一瞬间,纪行疯狂传音,“你疯了?” 徐侠客确实疯了。当一个人的思想超前太多,而他自己又不能承受时,那他就和一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泥瓶当中的极品灵石率先破裂,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只在一瞬间就要将徐侠客的功力向天仙的高度往上推。青莲剑气也在这一刻终于被赋予了仙意,魔沼蛙最怕的杀伐仙术在这一瞬间在它体内开始发挥作用。 纪行虽然想救下徐侠客,但是他知道现在要是不把魔沼蛙彻底制服,最后谁也救不下来。所以现在的他也豁出去了,宁肯不要现在的地仙境界,他也要弄死魔沼蛙。 一切发生得太快,魔沼蛙正准备逼出那些泥瓶碎片,纪行就已经冲进了泥瓶所在的伤口。原本威力还不如何强大的那朵青莲,在纪行的仙灵之力的加持下,骤然放大。极品灵石炸裂所产生的磅礴灵力为纪行提供了充足的能量来源,那朵青莲在太上泥瓶心的基础之上,就像瘟疫一般在魔沼蛙体内扩散开来! 纪行觉得这还不够,开始不断地往伤刀当中注入仙灵之力,难以想象的高温在魔沼蛙体内升腾起来!魔沼蛙知道自己这时候要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话,弄不好自己的命就没了,哪怕就算是自杀也要除掉身体之中的祸患! 于是它倾尽全力朝着自己的身体发起了攻击! 哪里料到纪行竟然在它身体当中动用起来大挪移仙术!魔沼蛙那自毁一击,并没有对纪行造成一丝伤害,反倒是它自己被打得够呛。纪行在魔沼蛙体内强行发动大挪移仙术的后果是他的体魄遭到了短时间内不可逆转的创伤,因为这相当于纪行身体当中的粒子在以极高的速度与魔沼蛙的身体进行碰撞。 魔沼蛙从来没有遇到过纪行这种不讲道理的野蛮打法,一时间极其痛苦。纪行已经孤注一掷,要是在这会儿没能治住这魔沼蛙,自己就再难有机会了! 他再次拔出直刀,不顾一切地扎入魔沼蛙的身体。那一瞬间的神魂燃烧差点儿让纪行堕境! 直刀扎入魔沼蛙体内的一瞬间,魔沼蛙想起来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天邢……” 随后直刀开始汲取魔沼蛙体内的能量。百万年前击碎大自在天道之后,这把刀就已经濒临破碎,其内蕴藏的能量几乎一滴不剩。前几年汲取九成八十一州世界的能量之后,现在这魔沼蛙也难逃厄难! 原本魔沼蛙是有机会将自己身上那块肉削除,然后逃命的。但是那破碎的泥瓶就像跗骨之蛆一般,迅速爬满了它全身,犹如毒药般的仙人境界开始腐蚀魔沼蛙的极乐境界!魔沼蛙精神失守的状态下,心中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于是就如同两百万年前那般,它背后的虫卵开始破裂,而后向着四周喷射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 纪行感受到了异样,急忙跳出来,根本不顾自己还有多少仙灵之力,伤刀刀刃之上被激发出一道强光之后,便是一片白焰迅速散开! 那些散出去的异魔,还没等逃离,就被迅速炸开的白焰吞没! 之后纪行强行撑开自己的仙人法相,在尝试调动自己那方世界的力量无果之后,纪行便联系太山。之后他终于从太山成功借力,而后他那巨大仙人法相重重一掌拍在魔沼蛙的脑门上! 魔沼蛙的神魂正忙着剔除太上泥瓶心对它的影响,体魄又急于摆脱直刀汲取它体内的能量,已然无暇应对纪行。纪行这一巴掌就成了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魔沼蛙就这样被纪行拍晕了。 它就算再强,面对已经快走到地仙中等水平的纪行来说,也不可能无法无视纪行的攻击。所以纪行这一掌虽然没能把它拍死,却成功地把它拍晕了。 纪行急忙去寻徐侠客,神识一展开,根本不怎么花功夫就找到了徐侠客所在。 当纪行冲到徐侠客所在时,发现这儿是魔沼蛙的心脏。此时的徐侠客浑身透着莹莹白光,仙气飘飘,大有得道的意思。 但是纪行却知道这小子怕是没救了,他赶紧传音叫醒徐侠客,“你做了什么?” 徐侠客的神魂被纪行生生震醒,他睁开眼看了一眼,“都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没好气道,“我没瞎,我看的见!” 徐侠客道,“这段时间,你去了哪儿?我们都死了。” 纪行道,“我中计了,这魔物和我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徐侠客点点头,“家里可能还有人活着,想办法救他们,我没有力气了。” 纪行急忙道,“别着急!我能保你活命!” 他的确能保他活命,哪怕是徐侠客死了他现在也能把他救活。 但是徐侠客显然不这么看,“这魔物的力量正在急剧流失,但是一旦我放弃对它心神的控制,它完全有本事逃命。纪行,我去了。” 不等纪行再说什么,徐侠客从头开始化成一滩莹白色的液体,而后这莹白色的液体开始注入魔沼蛙心脏流出去的血液。很快魔沼蛙的黑血开始一点一点地变白,就连它的心脏也在开始变白。 但是魔沼蛙的心脏实在是太过强大,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就再度有变黑的迹象。纪行知道它是在“自净”,于是拔出伤刀,一刀毁了它的心脏。 魔物的修行,最紧要的便是两个地方,一是头颅,二是心脏。头颅没了,它们的心脏还可以为它们提供强大的实力,迅速脱离敌人的追杀,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蕴养出自己的神魂。心脏没了,它们的头颅还可以逃命,修炼个几百万年,实力也能回来。 眼下魔沼蛙的神魂被徐侠客化为的灵液折磨得苦不堪言,直刀又在不断地汲取它的能量,饶是它不断抵抗,也难抵大势所趋。 纪行铁青着脸,退出魔沼蛙的躯体。他虽然不知道魔到底该怎么杀,但是烧成灰那是绝对没有错的。于是他牵动魔沼蛙的身体,奔着太阳就去了。 那里的高温绝对比他的伤刀更有威慑力。只要把这玩意儿扔进去,任它就是人仙也逃不出来。要知道就算是天仙,也只敢在太阳边缘晃。虽然说天阳边缘的温度是天仙能够承受的,但是太阳强大的吸附力,却不容易逃脱。尤其是太阳耀斑爆发的时候,剧烈的温度爆炸以及那诡异的扰动会让天仙都丧失理智,从而跌入太阳核心,最终被熔为气体。 魔沼蛙虽说现在仍然在昏迷当中,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只不过它现在无法对这糟糕的状态做出反应而已。 纪行现在距离太阳还很远,要是一去一回,恐怕就是几年过去了,所以他在自己的世界留下了一道分神。之后他便不顾一切推着魔沼蛙冲向了太阳。 魔沼蛙抵抗直刀的能力越来越弱了,时间拖得越长,它就越发的虚弱。它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急剧衰弱的实力,再加上身侧还有一个实力已经不弱于它的纪行,它一时也是想不到任何办法。 最后它也只能看着自己被纪行这样推向太阳! 纪行的分神落入太山之后,急忙开始打坐恢复这具分身的实力。太山之巅是他的老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还没有被魔沼蛙炼化。但是太山之上却围满了异魔,纪行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坐在了一众异魔当中,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 眼见那些异魔冲了上来,一根巨大的棒子不知道从何而来,一棒就扫退了这一众异魔! 白猿已是伤痕累累,除了身上那件本来就破碎不堪的金甲,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不过它还能活到现在,也是它本事高超。白猿几乎就要跪在纪行跟前,痛哭流涕道,“尊上!你终于回来了!” 纪行闭着眼,拇指掐住中指,与胸前一定,随后他与白猿周围便多出来一个金光罩。纪行现在急着恢复实力,没工夫与白猿多掰扯,直接道,“魔物已经被我送往太阳,它神通再大也难逃一死。” 白猿急忙道,“都快死完了!尊上,快出手吧!” 它说的都快死完了,不是说人都快死完了,而是陆地上的一切活物。至于大海,现在早已经变成了黑色,无数海底生物因为接受不到阳光的照射而死,现在整个世界哄臭无比,处处弥漫着一股腐烂衰败的气息,就是因为大海最先沦陷。 而且这个世界的法则都发生了变化,许多曾经的强者因为无法适应这种天地剧变,而开始堕境。白猿因为跟了纪行一段时间,眼界开阔不少,最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最先做出改变,这才直到今天依然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 但是绝大多数真灵强者因为天地法则的变化,统统跌到了真元九境。这些人或许还可以使用真灵,但是已经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也无法再进行御空飞行了。因为曾经这个世界认可真灵可以随心驱使,现在已经不再认可。不过以前的山巅武夫,现在就算是在真元境当中,也是最强的存在,而且他们算是加强版的真元高手,除了不能再飞,也无法动用真灵境的诸多秘术,体魄以及真元强度却仍在曾经的山巅水平。只不过这些人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些异魔的对手了,过去的真灵高手还能和异魔比划比划,现在看到异魔已经是避之不及。 太庚皇帝留下的那个巨大的棺材,现在成了大商最大的避难所。几乎有一万真灵高手都躲进了那副“棺材”当中,等待被人发现。 全天下因为人口的急剧下降,已经不再有国家的概念,至于朝廷,更是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万幸白猿知道这一切,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纪行。纪行在心中叹道,当年月夜之下见到的那个身着白袍的皇帝,到底是留了一手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后他跟着披着熊皮的男人走了。啊,一片灰蒙蒙啊,发生了什么?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披着熊皮的男人是谁?小姑娘是谁?那一抹光亮又是什么东西?纪行带着无限的疑惑,继续着自己的长梦。 长梦当中,披着熊皮的男人,和一个少年,还有一个皮肤很黑的光头,正围绕着一盆火,似乎是在取暖。纪行看着那盆火,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的讨厌。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盆火的火焰是黑色的。 披着熊皮的男人,少年,光头似乎在聊什么,咕噜咕噜,听不清楚。纪行猛然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个册子,不由得吓了一跳,自己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册子? 他的异样被披着熊皮的男人看见,于是这个雄壮的男人对他开口,可惜纪行一句也听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摇了摇头。 于是那三个人继续聊天。 纪行突然想起来魔沼蛙的事,紧接着他记起自己落入了一个洞当中,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八十一州正在遭遇什么。于是纪行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那三人仍旧不慌不忙地在聊天,纪行自言自语道,“太奇怪了!全都快毁了,你们一点儿不急。” 披着熊皮的男人看来十分重视纪行,再次问纪行,没想到这回纪行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你看到了什么吗?”披着熊皮的男人道。 纪行摇头,“不是我看到了什么,而是已经发生了,虽然我没有看到。” 那盆黑火熄灭了。纪行见那黑火熄灭,心中的烦躁去了一半。 披着熊皮的男人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我要去未来看看。” 年轻人似乎也挺着急,“我回到过去。” 黑皮肤的光头双手合十,“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于是披着熊皮的男人不知道去到了多遥远的未来,年轻人也不知道去了多深远的过去,至于那个光头,则永远留在了那个时间。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三个人永远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 纪行不太清楚他们在做什么,直觉上他认为这三个人都比他要高明,他原本是想让这三个人帮忙来的。随后纪行想起来,历数八十一州,难道自己不就已经是最高明的人了吗?可是那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向后退了两步,却碰到一堵墙。纪行回头看,原来不是墙,是一棵大树。大树因为太大,以至于躯干看起来犹如一面看不见尽头的墙一般。 纪行看到这棵树就想起来何名椿,于是试探性地喊了声,“何先生?” 随后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纪行回过头,差点儿被吓到,拍他的人正是何名椿。 何名椿细细打量着纪行,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纪行面对那魔沼蛙确实无力,便想向何名椿问计,“何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 何名椿还是不发一言,仔细打量着纪行。 纪行感到很奇怪,“何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何名椿摇摇头,神色却是比纪行还要疑惑,“你是怎么过来的?” 纪行感到十分奇怪,“难道不是你设计的这一切吗?” 何名椿意识到了什么,制止了纪行下一次发言,“你不要说话,说多错多,存在过的一切都会影响即将发生的一切。我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样的你。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那是我想给自己看到的,你不要惊讶我为什么不会犯错,因为你已经经历的和将要经历的,都是必然会发生的,我只是把你推到了这里而已。” 纪行不明白何名椿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要说话。然而何名椿打断了他的思路,“你遇到了瓶颈,所以回忆起来今天,但是今天来见我的却不是我认识的你。这说明你做成了我们都没有做成,只有那三位才做成的事。能不能说说你刚刚发生了什么?” 纪行说了魔沼蛙的事。 何名椿道,“以你的本事,一脚踩死它即可。最好等会儿就去做这件事,趁着黑暗还没有完全崛起,你有能力做成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吗?” 纪行又说了他与那三个人的几句简单的交谈。 何名椿眼神深邃而又邈远,“我算是知道了你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原来是这样。看来都是定数,那三位怕是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你记住,之后你再经历这样奇怪的事,切记不要说话,也不要做什么,说多错多,做多错多。已经发生的事就让它继续吧,我们无力改变,但是将来的,我们还可以逆转……” 随后纪行看见何名椿化作了一道罗烟,消失了,可是显然他还有话没有说完。纪行气得不行。那盆黑火此时死灰复燃,纪行一巴掌拍灭了,却见脚边有一只与魔沼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魔沼蛙。他现在正火气没地儿撒,一脚就给这小小魔沼蛙跺成了沫沫。小魔沼蛙在还没被踩死之前,因为十分恐惧,背上的那些卵不由自主就喷了出去。 纪行没有管那些卵,而是打量起来周围。他现在想要出去,他连自己在这里被困了多久都不知道。但是除了那盆火,这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在他打翻这盆死灰复燃不知道多少次的黑火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症结所在。不把这个盆砸碎了,这火总会燃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于是纪行抓起直刀,一刀给这盆砍成了稀碎! 但是他却感到一阵不适,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登时虚弱无比。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急剧流失,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自己就像在被什么东西使劲地挤压一般,连魂都快被挤出来了! 最后他凭着仅有的一丝力气,挥了一刀! 魔沼蛙从休眠当中惊醒,原本的极乐一瞬间成了愤怒!因为它的肚子被破开了!现在的魔沼蛙已经不再是前两年的魔沼蛙了,现在的它已经觉醒了部分血脉,神魂当中已经有了一点儿它那祖宗的影子! 它极其愤怒,自己正在干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居然会被腹中餐惊醒,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它就要对破开自己肚皮的那个小小仙人下死手,同时狠厉地大喊,“不知死的蝼蚁!本座真是……” 但是当它看清楚从肚腑里冲出来的那个人之后,它就吼不出来了。 因为它觉得这个人十分的眼熟,不仅仅是似曾相识那么简单,更像是世世牵绊。可是它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儿见过。 纪行冲出来之后,虽说实力虚弱了无数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在。只见他虎躯一震,庞大法相顿时幻化出来,而后他透过自己的法相看着这还没自己脚底大的魔沼蛙,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你不是被我踩死过一次了吗?” 一听这话,魔沼蛙登时肝胆俱裂!难怪眼熟! 此人就是它的后代躲了一百多万年的瘟神,星神!就连它自己,即便死后,那一缕残魂也对这尊瘟神深深惧怕! 它一时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是直接大喷发作最后一搏,还是等着再死一次。大喷发可以喷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好让自己这一支血脉延续下去。但是它记起来两百万年前自己就使过一次大喷发了,看来自己应该有不少后代才对,自己觉醒的这一个后代,只是亿万后代当中的一个而已。 所以魔沼蛙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儿,一瞬间失了神。 纪行这时候也从自己那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对手的魔沼蛙,方才踩死它还只是在梦里干的,没想到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竟然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所以纪行也傻眼了,他看着还不到自己法相的一只脚大的巨大魔兽,深知现在自己就算让它站在那儿不动,自己也绝不可能踩死它了。 两者之间的心思急如电转,现在就看他们谁先反应过来。 纪行不知道魔沼蛙为什么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再次被留在这儿了。然而他却察觉到下方的世界已经不再倾向于他,因为已经有一半被魔沼蛙炼化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沼蛙对星神的恐惧,此时已经盖过了一切。它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瘟神竟然再次与它相逢!但是它很快又发现这尊瘟神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这么好,甚至比自己还弱点儿!它已经准备好了逃命,若是等这瘟神的力量恢复过来,它可就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这魔沼蛙竟然连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倘若它现在恶向胆边生,纪行绝对会没命! 纪行见这魔沼蛙四足开始发光,心一下就虚了,他以为魔沼蛙这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鬼使神差地厉喝一声,“跪下!” 魔沼蛙听到这一声厉喝,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它高明!当即趴伏在穹顶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纪行低头,看到这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再也没有往日生机。但是他却在大商皇宫旧址发现了一点儿有意思的现象。那里有一幅画,他将神魂投进去一丝之后,只是一个瞬间便看明白了一切。 纪行再看向魔沼蛙,眼神已经不再一样。因为那副画里面藏了一样大杀器!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抓住,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与此同时他向画中的徐侠客传音,“脱下衣服去!” 徐侠客那颗泥瓶心都快碎干净了,在听到纪行这一声传音之后,他顿时又恢复了生机。是的,以他的本事是没有可能修成太上泥瓶心第三层的,倘若没有纪行这一声传音,他甚至会因为无限的绝望死在画中。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声传音,让他找到了生的希望。修不成第三层没有关系,因为有比他能耐更强的人来帮他了! 纪行把脖子上的极品灵石扯了下来,一掌推入画中,不等魔沼蛙反应过来,便是凌空一脚,“受死!” 魔沼蛙出于本能两只手高高抬起,要抗住纪行这一脚。只不过在它的印象当中,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马上它就发觉不对劲,这一脚虽然不能说是软绵无力,却对它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压力。正在它疑惑之时,一只泥瓶从下方世界冲了出来! 纪行倾尽全力使出伤刀,一刀斩了下去,不说重伤这魔沼蛙,起码也要吸引住它全部心神。果然这招奏效。魔沼蛙此时正是心神大乱之际,全然忘记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祖宗,它虽然察觉到下方泥瓶不对劲,心里却认为这尊瘟神威慑更大! 然而泥瓶之口吐青莲,数百把人间之剑以仙人之力激发,至纯至净的仙人一剑登时祭出!魔沼蛙骇然,却只见泥瓶之上一字一字浮现,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魔沼蛙此时顾不得许多,正要使出全力抵抗,纪行已然抽出了他不敢动用的直刀! 刹那间纪行的神魂就燃烧了!魔沼蛙只觉四肢酸软,因为它看到那个瘟神又回来了! 纪行倾尽全力想要挥出一刀,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仙灵之力已经干涸得连这一刀都挥不出来!他当然不会自己方才自己为了破腹而出才挥出一刀!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收刀入鞘,自己就要被抽干了,于是他急忙收回这一刀。 大商皇宫已经没有了那三分气运的保护,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只巨手伸下来。 陈丹青跳出凌烟阁,咬破指尖,以血作画,登时一点白色璀璨光华生长起来。魔沼蛙向下伸的手顿时一滞,瞪大了眼仔细一瞧,“仙气?” 而后那白色璀璨光华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一个巨大仙人虚影! 仙人提一壶酒,腰间挎剑,白袍随风鼓动,大有睥睨天下之姿!魔沼蛙还当是谁,原来是李太白,登时一指往下点去。 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劲力,犹如天塌地陷般向着大商袭去! 李太白虚影拔剑,向天指去! 可惜! 这太白虚影终究是凡人所化!饶是陈丹青这一幅画足以荡平这世间一切强者,甚至就算宋千会与梅生一起上也敌不过这一副太虚仙人图,可是魔沼蛙却是连真的仙人都能瞬间制服的狠角色!何况是面对假仙人呢? 太白虚影剑尖在接触到那无形劲力的一瞬间便土崩瓦解,随后整个李太白的幻象开始崩塌!陈丹青食指当场炸碎,扎在发髻上的筷子也啪的一声成了碎渣子,三尺长的发丝仅仅一瞬间便灰败不堪!只见陈丹青被轰得从空中摔落下来,轰的一声将凌烟阁附近砸出来一个三十丈宽的大坑! 然而陈丹青却没有死,他近乎无神地转头看向身后,原来吴妙可早已挡在他身后,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 吴妙可倾尽全力支撑着陈丹青,噗得喷出一口血,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没了性命。陈丹青状若疯魔,却无能为也已! 那无形劲力也在此时落在了大商国土之上,登时一个郡就这样被捅出来一个大坑!同时从那里掀起一阵巨大的地震,不过三息的功夫,已有近千万人殒命! 已经回来了的梅生看着这一幕,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却开口道,“不该如此。” 这个时候魔沼蛙也注意到了这一只比较大的“虫子”,于是画了一个圈,戏谑地看着梅生。 梅生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一个只有一丈大小的空间里,空有一身本事,现在却是一点儿也使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场灾难,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纪行从一开始就抱着必输的念头了。 仍在太山的白猿几乎就要跪下来求纪行显灵了,它可能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知道魔沼蛙与他们之间的差距的了。当初纪行将自己比作蚁虫,向白猿揭示他们的弱小时,白猿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但是纪行这些年做成这么多事,让它以为他们已经有了能够一战的资本。 可是纪行去了哪儿呢? 眼下最不能打的陈丹青使出来了这世间最能打的一招,却连魔沼蛙的攻势减缓一分都没能做到。世事无情,往往就是这样。有些注定了的事,任凭你如何努力也休想撼动。 这不是谁虎躯一震,就能把魔沼蛙灭了的传奇故事。最有资格做魔沼蛙对手的人,方才就被魔沼蛙用高级战术“骗”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实力分成运气,智慧,杀力。他们这个世界的人,碰到魔沼蛙那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智慧就更别提了,被魔沼蛙耍得团团转这么多年,杀力就差得更远了。所以他们要想击败魔沼蛙,那三样总得占一样吧?可惜他们一样也没占下来。 如果纪行没有中计,死守在太山,用他源源不断的仙灵之力为这个世界提供能量,这方世界至少还能撑数千年。哪怕就是在魔沼蛙的干扰之下,纪行也能为这个世界的生灵续命一千年。倘若魔沼蛙一旦急躁,像现在这样把手伸了进来,纪行依据天险甚至能斩魔沼蛙一臂! 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他一旦失误一次,就全都输了。而魔沼蛙倚仗自身强悍实力,可以输一次,十次,一百次。反正它等得起!只要它封锁了纪行能够感悟宇宙律的所有门道,那纪行的实力就不可能高过它。 此时还在南海飘着的伊贺天正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可能再沉默了。只见他将头上宽大的斗笠取下来,轻轻放在六道头上,他仍然觉得六道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六道老师,许多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顶斗笠能保你一时无虞,我已传音给了小林桑,不多时他就会来,我要去会一会那怪物了。” 六道睁开眼睛,然而他原本痴呆的眼神却早已清明,他摘下伊贺天正为他戴上的斗笠,“你斗不过它。” 伊贺天正惊讶无比,他很明显地察觉到六道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六道两手一摆,实力一步一步从下忍开始高涨,速度极快! 就在此时,天边一声大喝,“伊贺!你还执迷不悟!快快动手!” 伊贺竟然茫然无措,然而从海底伸出一只黑色大手,登时抓碎了小舢板!伊贺急忙升空!一直以来藏在暗处的明神弥彦终于显露真容,对着伊贺大喊道,“危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51章 继承(中) 六道身上的恶性与慧根,是几乎达到了寰宇星辰的级别的,因为他本来就是魔沼蛙的后手。当他散功之后,他的恶性与慧根并没有散去。剥离一个人的本质,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一件事。伊贺天正不知道自己一直守着的人,是这个世界的终结密码,是连通魔沼蛙炼化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层筹码。即使现在的六道已经没有了任何功力,但是他洞悉一切的能力依然还在。 伊贺天正跪坐于船头,面向天地,背靠六道。何为势?天地为势。何为气?六道之气。如今伊贺天正的心越发平静,手中的剑刃,也越来越稳。凡他所过的海域,莫说妖物,就连异魔也不敢近。 只见海天一色,分不出何为天何为地。倘若倒过来看,这海面倒映过来的天,倒像真实的天,那静止不动的苍穹,却犹如大地所托起的海。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一蓝一黄,好比皇天后土,自那小舢板向外荡出,延绵向无尽的远方。伊贺天正似乎就快要摸到宋千会他们那个境界的门槛了。 蓝公子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涂王的死活,即便涂王的实力很强,如若能够将其招揽到旗下的话,自然势必会为他增加一大战力。但是很可惜,这个人绝对不能用。因为这个人知道的消息实在令他难安。 其实涂王并不知晓什么,所以说他到死都是一个糊涂鬼。 风吹起来了,四下里开始沙沙的响。 仙人因为悠久的寿命,讲话的习惯就不那么容易改变过来,不管是吃什么还是喝什么,统一都说成吃。吃茶,吃酒,吃水,吃汤,吃烟等等。吃烟是仙人当中最常见的,不过他们的烟不是凡人常抽的旱烟,是人间香火。 一般来说,吃茶在仙人当中是最为普遍的一个现象。仙人的茶,那都极不简单,能被他们拿来煮的玩意儿,多多少少都是要沾点儿神性的灵品才行。至于凡人想象当中,仙人好仙草,那纯属是扯淡,千年灵芝能算是仙品了,但那是凡人喜欢的物件,仙人基本是不屑一顾的。 爱吃茶的仙人,多半都是要随时保持脑子清醒的,比如数万年不停歇的交战的古战场上,那些仙人就爱整两口。喝茶一是提神,二是恢复功力。也有爱吃酒的仙人,这些人一醉就是上千年,是万万不敢拖上战场的。仙人吃的酒,酒劲儿大,因为图的就是一醉千年。所以有关那些提一壶酒,一边灌还能一边斩杀无数魔头的天仙传说,多数都是以讹传讹。古战场上没有这么潇洒的,说不准一个不慎自己就被瞬间灭杀得干干净净,没人敢这么干。 所以多数仙人都保留了爱吃茶的习惯,只有等他们从战场上退回来许多万年,确认自己不会再被重新召回战场后,才有心思去一醉方休。 此时一位剑仙,已经煮了十几年的茶,眼看就要开了。 煮茶的剑仙是个牛皮哄哄的人仙。他可能是运气好,也可能是仙剑好,斩了个比他还厉害一级的魔头,于是他提着那颗魔头就相当于得到了特赦令,不再需要继续在修罗场当中做战士了。之后他能随便瞎跑了。正巧在他瞎跑的途中,听说了无相界的事,此行长途逆袭一百年,不光是为了煮一壶茶,也是为了往无相界走。 人仙斩杀魔头,这个概率有多低呢?就像是在等一头牛生下来一只骡子一样,完全是不可能的事。魔头的厉害,在于他们的坏空境界,人仙一旦靠近魔头,不由自主地就会怀疑自己,而后堕入无穷的心魔当中。 所以魔头就是把脖子伸直了让你砍,你也得有那个胆过去触那个霉头。 可煮茶的剑仙就是这么一位猛人,他不光捣碎了那魔头的心脏,还割了那魔头的脑袋。一个魔要是没了心脏和脑袋,那就等于同时失去了功力和境界。哪怕他能够重生,等再次修炼成原来的境界,也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后的事了。 那这位剑仙不过区区人仙,究竟缘何有这样的本事?看他那副打扮,就知道是个古剑仙了。现在的仙人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弄得像神明一样,各种各样的法宝仙兵,武装到了牙齿。只有古仙人才会踩双草鞋,折根筷子当发簪,这叫超脱物外。、 这位古剑仙年纪比黎过还大个一百万年,属于人仙里的绝对牛人了。他也是那种不刻意练功的,完全由境界带动功力,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人仙大圆满,只差一步就晋入天仙,端的是了得。 像这样的剑仙,是完全有可能修成天仙大圆满的。天仙又称大罗金仙,其实只有天仙大圆满才配叫大罗金仙。每一个大罗金仙,都是能和魔王掰掰手腕的狠角色,如若这样的仙人还得到了神谕,那几乎是能和魔王争个不相上下。 强如叶圣南也不是大罗金仙,不然他当初在探那海洋世界时,遇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魔王,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不过叶圣南有神谕,还不止一个,所以他在天仙当中,完全可以列入最能打的那一号人里了。但是叶圣南成为大罗金仙,那也是迟早的事,就那么几个子境界的功夫,再修行个百万年也就成了。 所以如煮茶的剑仙,叶圣南这样的古仙人,通常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一片茫茫星海当中,一只巨大无边的鲲正在使劲摆尾,一瞬便是跨越数个星域。这只鲲正是鼎鼎大名的庄周所化。庄周是最接近神明境界的仙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大罗金仙之一,连白芙也得给他好脸色。他的这种一瞬跨越数个星域的遁法,只有他自己会,用他的话说就是做梦。他在梦里心意所致,便是数个星域,随即自己也真就去了那边,端的是无比的厉害。 白芙不能与纪行呆的太久,一旦时间稍长,纪行的行踪便会被人察觉。小不忍则乱大谋,白芙将纪行送到这里,已经很危险了,再陪他一会儿,怕是众神就会通过她而察觉到纪行的存在。所以她放下熟睡的纪行,面对纪行向后飘然而去。 庄周将纪行送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世界,其实在这之前,这个世界完全不是这样的。因为这里依然远离天界,曾一度被无数魔物所占据。只不过这个世界经过白芙的改造,别说魔物,就是一丁点儿杂质都不存在。 而且在这个世界,还有极其浓郁的仙灵之气。 巨鲲的尾巴一甩,纪行便从巨鲲背上掉了下来,而后如同一颗流星砸到了这个世界。庄周很清楚纪行现在的修行状态,仙,魔,佛交杂不清。他也没打算为纪行梳理一遍,将纪行扔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是他给纪行做过的最大的恩德。 因为如果是纪行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到这里来,一是时间太长,二是他功力绝对不够,三是容易被众神发现。但是庄周不一样,他是做梦把纪行送到这里的。诸神的意志影响不到庄周的梦境,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纪行掉到这个世界之后,真就和流星一样把这个世界砸出来一个大坑。 这一切对纪行而言,其实就是一个梦,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的强大心志在面对魔沼蛙的这些年里已经得到了充分考验,现在是时候接受一点儿他应有的待遇了。 叶圣南曾经去过一个满是海水的世界,还骗死了一头魔王。在那海底全是亮晶晶的石头。那样的世界,通常被称之为万藏世界,那是天帝的后花园,诸神的游乐场。神也是需要庞大能量支持的,一个万藏世界,就连神明也会动心。 叶圣南费了极大的功夫,在战场上留下自己足够多的足迹,而后以魔道秘法抽身去了那万藏世界。他干的那件事,可以说就连神明也十分佩服。 因为如今他去过的那个万藏世界,已经不再充满海水,而是如同一头疯狂的怒兽一般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暴虐的能量宣泄。除了神明,没有人敢这么干的。 而白芙在纪行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赐福。纪行如今砸出一个坑的世界,没有背面,只有正面,或者说是有两个正面。因为白芙把这个世界,与那万藏世界连接起来了。此间为正,那边为负。这是白芙送给纪行的礼物。 这样的世界,是神明才有的规格。纪行不过一个小小地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属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白芙不这么看,因为她还有曾经的无语天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纪行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他砸出来的大坑开始愈合,而后这个大坑又被茵茵绿地“缝补”起来。随后纪行身下的地面微微向上拱起,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这个被白芙赐福过的世界,开始主动奉纪行为主。 按照纪行现在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炼化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会造成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能量涌动,最终会将他撑爆。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背面了,那边的万藏世界就算能量涌动再剧烈,也与这里的纪行毫无关系。何况万藏世界已经被叶圣南以魔功结出来了一个大阵,以魔王尸身为阵眼,彻彻底底封印了起来。不是神明去查,就算大罗金仙亲至也瞧不出来半点儿问题。 如果白芙知道纪行曾经在修行什么功法的话,她没准还会去一趟无语天宫把纪行的修行功法偷出来。可惜她刚刚有了灵性的时候,那时的纪行就已经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她可能会一直都不知道纪行是个极能打的神。 只是纪行也不可能去修行他曾经的功法,那毕竟牵扯到结绳记事的远古时期,那套家伙事一拿出来,怕是整个天界都要抖三抖。因为只要有人能够修行纪行曾经的功法,那个神在将来绝对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天神。而若是纪行现在这样的地仙,如果也能修行的话,那岂不是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神老子回来了?因为按照神明的理解,凡人可以修仙,却是无法修神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神就是神,不是人能变出来的。要不女娲造人的时候,那亲手捏出来的人和用泥浆子甩出来的人能一样?个头都不一样。 纪行躺在小草坡上,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 他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在梦境当中。但是白芙搂住他的感受,却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于是他轻轻地抱住一团柔软的东西,十分动情地把脸往里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芙儿,你怎么头发这么长,脖子上都是……”纪行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狗脸。 狗子不如纪行远矣,到现在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正躺在地上无意识地舔纪行的脑袋。纪行铁青着脸,一把推开狗子,伸手抹了一把脸,甩掉了狗子的口水。他看了看狗子,得亏这憨货还没醒。 他赶紧抬头看,在他的印象当中,这脑袋上的天空方才分明被一层蓝盈盈的东西盖住了啊,怎么现在又没了。他急忙铺开神识,然后傻眼了。因为这个世界一个人都没有了,除了他和狗子。 不光如此,大商,北越,南临等国家都没了,就连海域都变了许多! 纪行赶紧摇醒狗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半天狗子才醒,迷瞪着眼看着纪行,“大哥?干啥?” 纪行面色不善,“变天了!究竟是何人使的这大法力!竟然有这等改天换地之能!这里……这里压根就和咱们方才所在完全不是同一个地方了!” 现在的他要谨言慎行,毕竟这上万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是“吃白食”的。因为他参与不了那些真元境高手之间的讨论,而那些真元境高手之间讨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如何重回真灵,而后打开这副“棺材”,重见光明。 还活着的人,他们每一分力量都用来思考与讨论了,这是这些人依然存活的价值,也是他们能够消耗这“棺材”当中的资源的资格。齐安不懂得那些天地法则,修行道理,他就无法参与进这些人对如何脱离此处的有益的讨论,那么他的存活就是毫无价值的。 而且从一定的层面上来讲,他只要活着,就会消耗掉这个狭小空间里的能量,所以他的存活是有害的。“棺材”里的资源有限,当初被羽墨一个人就消耗了十分之一,所以这里的所有资源加起来,是绝对无法为上万人提供足够的支持的。齐安现在还能吃上土豆,不过是源于钦天监提司对他的照顾。 没有任何人现在愿意想起齐安,因为只要想起他,就免不了会想起这个人会占用他们仅有不多的资源。即便齐安消耗的资源极少,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就像一个人身上长了个针尖大小的痘,不痒不疼,就是碍眼。 齐安也不愿意人们想起他,因为他怕死。这些人如若愿意杀了他,根本不用动手,随便一个喷嚏,一个想法,或者“无意识”地练功,让他周围的温度降低那么一点儿,他齐安就免不了一身伤,或是一场大病。 但是人只要活着,就免不了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齐安也不例外,何况他曾经还是皇帝。他不敢以过去的强权压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还是父皇考虑周到,还是父皇考虑周到……” 齐安又开始念叨这句话了,他有些小意地看了看那些武夫,见无人注意到他的念叨,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其实他现在很怕别人会觉得他烦,可是他又忍不住,所以嘴里总会蹦出来那一句。 转眼就过三年,齐安已经养成了自己和自己说话的习惯。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很多,明明到处都是人,他却很怕人。偶尔有人过来找他说两句话,开口叫他皇上的时候,他便满脸涨红,又兴奋,又羞惭,两只手树杈似的往两边摆,不知道往哪儿放。 没有人再对齐安有任何看法了,因为齐安是这里唯一一个凡人。生命力最弱的齐安成了他们观察这空间当中还是否适合生存的重要风向标。如果齐安无端无由地开始生病,他们也就能够察觉到这里面定然是出了些细微而严重的问题。齐安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大的用处,要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故意装一场病让这些人紧张一下子。 躲进这“棺材”当中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三年来,他们日夜不辍。就像是突然发生一般,人们发现有个人横躺在空中。这个人叫方从义,是个疯癫老道。人们十分不解他为什么可以横躺在空中,因为只有真灵高手才能够御空而立,而这方从义明明整日睡大觉,怎的他就能够横躺在空中了?难道他入真灵了? 邋遢道人方从义确实是在睡觉,鼾声四起,只差没流口水。人们不敢叫醒他,因为这老道疯疯癫癫,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在睡觉,还是在修炼什么神功,以至于已经率先抵达了真灵境界。 于是所有人都在等方从义醒。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方从义醒了之后,哪里想到自己睡个觉都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十分奇怪。然后他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此时他才惊觉自身的异样。 人们眼巴巴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道长,你是如何跻身的真灵境界?”有人问了。 邋遢道人咋一听,还以为那人在与他开玩笑打趣,然而心意所致,便有所动。邋遢道人御空而立,这回他自己也傻眼了。 转眼到了外界,在纪行的这具分身的努力下,如今这方世界已然样貌大变。原本遍地都是的异魔,被他灭杀得一只不剩。变黑的大海,也重归往日的蔚蓝。 纪行现在身着一短褐衣,头上戴着从六道那里捡来的斗笠,坐在海滩上的一块石头上,两只脚泡在水里,静静地晒太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心已经很累了。这三年来,他几乎是没有一刻歇息过。每天都在做着拯救世界的事。这不是开玩笑,异魔入侵导致的种族大灭绝,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至少一百万年也难以恢复的巨大恶性影响。 纪行这三年,不光要以仙人伟力兴修水利,挖运河,移山填海,还要救无数生灵。之后他还要趁有些小生灵灭绝之前,抓紧时间修“木纲”,“草纲”,“兽纲”,“禽纲”,“虫纲”,“妖纲”,以免缺漏。整个世界都是一个整体,缺了哪样都有可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所幸这三年不懈,让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如今这个世界又开始逐渐向着当年的方式运转。他现在才能够在这海边悠闲地泡脚。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因为他毕竟只是一具分身,没有本体那么大的本事。 经过他的精密测算,他的本体大概也就在这个时候就该回来了。他不清楚魔沼蛙除掉没有,不过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 他正泡着脚,而后感到身体越来越轻盈,舒服得简直想哼出来。之后他便这样扶摇着上了天,犹如羽化飞升一般。 依然坚强存活下来的人,或者各种生灵,此时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天空。在天空之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那脸是令他们,或者它们感到如此的熟悉而踏实。因为那是属于他们的仙人。每一个生灵,都以自己的方式向着天空之外那位仙人,表达着自己的虔诚。 纪行回来了。 他虚弱无比,几近殒命。离开太山这么久,他才知道为什么只有人仙才有本事游荡于寰宇当中。他没有办法在那一片虚无里汲取一丝灵力,到最后他近乎是在舍命往回跑。所幸他在经过一场恶斗之后,成功将魔沼蛙送入太阳,还留了一口气回来。 当他降临这个世界的瞬间,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自己的分神。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分神竟然修炼得这么好,他仅仅是将分神吸收回来,自己的命就算保住了。之后纪行急忙回到太山,开始恢复实力。 太山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法则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纪行的修炼不光没有使这个世界产生任何负担,还令这个世界以更快的速度回到曾经的状貌。 他在太山一坐就是半年,半年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竟然还活着这么多人。因为此时的太山脚下,居然聚集了不下三万人。粗粗一看,竟然几乎全是真灵高手。而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不少都是曾经的商人。 当初方从义之所以在“棺材”当中恢复到了真灵境,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惊才绝艳,而是因为那个时候纪行的分神已经对这个世界的法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以至于方从义没有修炼,而是这个世界在当时就开始朝着之前的方向恢复,他运气比较好,境界又总是跳动,这才让他率先抵达真灵境。而后等纪行本体回来,这个世界的法则变动得就更快了,当初原本就是真灵境的高手,几乎都在同时回到了真灵。所以这些人后来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 原本这些大商遗民还对外面的世界十分恐惧,以为自己若是贸然出来会遭遇不测。最后最没用的齐安居然自告奋勇首先出来,只是他提出来一个要求,如若他出去之后没事,那他还是大商的皇帝。 他本来就是大商的皇帝,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和他争什么。之后的事就简单了,人们出来之后才发现异魔之乱早就结束了。 不过齐安却不知道是被谁在暗中下手除掉了,没有人察觉齐安的死,钦天监提司也是后知后觉。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较为奇异的存在,那便是老牛。老牛和刑之明等人,因为纪行的关系,即便是到了“棺材”当中,也没有人敢对他们不敬。 他们对刑之明的尊重,是有收获的,因为他们最终等来了纪行。这样大的天灾能够停息下来,他们就算是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是纪行干的。 纪行并没有享受这些人对他的感恩戴德,相反,他甚至觉得这么多生灵的死亡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所熟悉的那几个人,宋千会最先死,梅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丢了性命。他原本想要救下的徐侠客,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至于宫部,辛椎,现在居然也没了影子,想来自然是没撑下来。 倒是羽墨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纪行没有继续为难这个当年为难他的人。之后纪行再看,当年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的萧易,这个时候居然还活着。仍在天牢的萧易,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外界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他送吃的了。 纪行没有再去清点他曾经认识的,或者有过印象的人。他知道这个世界最后又会步入正轨,刹那间俗世间的一切对他再也没有了任何刺激。他急需一次长眠,以摆脱这灭世之后的刺激。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老邢他们留下了一点儿自己的“遗产”,以便于他们还能够在这世上好好活着。 人世间的喧嚣与他再不相通,他现在坐在太山之巅,倒真的成了“仙”。 一只蝴蝶自山下的一朵花瓣腾空而起,而后翩翩起舞。纪行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他抬头,天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蓝盈盈的,极富律动之感。他难以理解这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只蝴蝶停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两年前,这个世界刚刚沦陷之时,陈丹青每日作画,就为给世人最后一个假象。在那之后,陈丹青开始把这个世界的遭遇画给泥瓶图。对于这个世界正在遭遇着什么,徐侠客一直都知道。他明白他在画中,眼前看到的绝望,其实是陈丹青的真实写照。 徐侠客也早已绝望,他根本看不清前路在哪里,直到纪行给他传音。一个凡人在经受了相当于天仙境界的冲击之后,如果他没有崩溃,那一定距离崩溃已经不远了。徐侠客一直处于虚幻当中,没有真切地回到现实世界,实际上他现在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在的现实。 纪行并不在乎徐侠客经历了什么,所以他也难以体会徐侠客这种必死的心志。当泥瓶在魔沼蛙体内碎掉的一瞬间,纪行疯狂传音,“你疯了?” 徐侠客确实疯了。当一个人的思想超前太多,而他自己又不能承受时,那他就和一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泥瓶当中的极品灵石率先破裂,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只在一瞬间就要将徐侠客的功力向天仙的高度往上推。青莲剑气也在这一刻终于被赋予了仙意,魔沼蛙最怕的杀伐仙术在这一瞬间在它体内开始发挥作用。 纪行虽然想救下徐侠客,但是他知道现在要是不把魔沼蛙彻底制服,最后谁也救不下来。所以现在的他也豁出去了,宁肯不要现在的地仙境界,他也要弄死魔沼蛙。 一切发生得太快,魔沼蛙正准备逼出那些泥瓶碎片,纪行就已经冲进了泥瓶所在的伤口。原本威力还不如何强大的那朵青莲,在纪行的仙灵之力的加持下,骤然放大。极品灵石炸裂所产生的磅礴灵力为纪行提供了充足的能量来源,那朵青莲在太上泥瓶心的基础之上,就像瘟疫一般在魔沼蛙体内扩散开来! 纪行觉得这还不够,开始不断地往伤刀当中注入仙灵之力,难以想象的高温在魔沼蛙体内升腾起来!魔沼蛙知道自己这时候要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话,弄不好自己的命就没了,哪怕就算是自杀也要除掉身体之中的祸患! 于是它倾尽全力朝着自己的身体发起了攻击! 哪里料到纪行竟然在它身体当中动用起来大挪移仙术!魔沼蛙那自毁一击,并没有对纪行造成一丝伤害,反倒是它自己被打得够呛。纪行在魔沼蛙体内强行发动大挪移仙术的后果是他的体魄遭到了短时间内不可逆转的创伤,因为这相当于纪行身体当中的粒子在以极高的速度与魔沼蛙的身体进行碰撞。 魔沼蛙从来没有遇到过纪行这种不讲道理的野蛮打法,一时间极其痛苦。纪行已经孤注一掷,要是在这会儿没能治住这魔沼蛙,自己就再难有机会了! 他再次拔出直刀,不顾一切地扎入魔沼蛙的身体。那一瞬间的神魂燃烧差点儿让纪行堕境! 直刀扎入魔沼蛙体内的一瞬间,魔沼蛙想起来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天邢……” 随后直刀开始汲取魔沼蛙体内的能量。百万年前击碎大自在天道之后,这把刀就已经濒临破碎,其内蕴藏的能量几乎一滴不剩。前几年汲取九成八十一州世界的能量之后,现在这魔沼蛙也难逃厄难! 原本魔沼蛙是有机会将自己身上那块肉削除,然后逃命的。但是那破碎的泥瓶就像跗骨之蛆一般,迅速爬满了它全身,犹如毒药般的仙人境界开始腐蚀魔沼蛙的极乐境界!魔沼蛙精神失守的状态下,心中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于是就如同两百万年前那般,它背后的虫卵开始破裂,而后向着四周喷射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 纪行感受到了异样,急忙跳出来,根本不顾自己还有多少仙灵之力,伤刀刀刃之上被激发出一道强光之后,便是一片白焰迅速散开! 那些散出去的异魔,还没等逃离,就被迅速炸开的白焰吞没! 之后纪行强行撑开自己的仙人法相,在尝试调动自己那方世界的力量无果之后,纪行便联系太山。之后他终于从太山成功借力,而后他那巨大仙人法相重重一掌拍在魔沼蛙的脑门上! 魔沼蛙的神魂正忙着剔除太上泥瓶心对它的影响,体魄又急于摆脱直刀汲取它体内的能量,已然无暇应对纪行。纪行这一巴掌就成了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魔沼蛙就这样被纪行拍晕了。 它就算再强,面对已经快走到地仙中等水平的纪行来说,也不可能无法无视纪行的攻击。所以纪行这一掌虽然没能把它拍死,却成功地把它拍晕了。 纪行急忙去寻徐侠客,神识一展开,根本不怎么花功夫就找到了徐侠客所在。 当纪行冲到徐侠客所在时,发现这儿是魔沼蛙的心脏。此时的徐侠客浑身透着莹莹白光,仙气飘飘,大有得道的意思。 但是纪行却知道这小子怕是没救了,他赶紧传音叫醒徐侠客,“你做了什么?” 徐侠客的神魂被纪行生生震醒,他睁开眼看了一眼,“都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没好气道,“我没瞎,我看的见!” 徐侠客道,“这段时间,你去了哪儿?我们都死了。” 纪行道,“我中计了,这魔物和我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徐侠客点点头,“家里可能还有人活着,想办法救他们,我没有力气了。” 纪行急忙道,“别着急!我能保你活命!” 他的确能保他活命,哪怕是徐侠客死了他现在也能把他救活。 但是徐侠客显然不这么看,“这魔物的力量正在急剧流失,但是一旦我放弃对它心神的控制,它完全有本事逃命。纪行,我去了。” 不等纪行再说什么,徐侠客从头开始化成一滩莹白色的液体,而后这莹白色的液体开始注入魔沼蛙心脏流出去的血液。很快魔沼蛙的黑血开始一点一点地变白,就连它的心脏也在开始变白。 但是魔沼蛙的心脏实在是太过强大,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就再度有变黑的迹象。纪行知道它是在“自净”,于是拔出伤刀,一刀毁了它的心脏。 魔物的修行,最紧要的便是两个地方,一是头颅,二是心脏。头颅没了,它们的心脏还可以为它们提供强大的实力,迅速脱离敌人的追杀,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蕴养出自己的神魂。心脏没了,它们的头颅还可以逃命,修炼个几百万年,实力也能回来。 眼下魔沼蛙的神魂被徐侠客化为的灵液折磨得苦不堪言,直刀又在不断地汲取它的能量,饶是它不断抵抗,也难抵大势所趋。 纪行铁青着脸,退出魔沼蛙的躯体。他虽然不知道魔到底该怎么杀,但是烧成灰那是绝对没有错的。于是他牵动魔沼蛙的身体,奔着太阳就去了。 那里的高温绝对比他的伤刀更有威慑力。只要把这玩意儿扔进去,任它就是人仙也逃不出来。要知道就算是天仙,也只敢在太阳边缘晃。虽然说天阳边缘的温度是天仙能够承受的,但是太阳强大的吸附力,却不容易逃脱。尤其是太阳耀斑爆发的时候,剧烈的温度爆炸以及那诡异的扰动会让天仙都丧失理智,从而跌入太阳核心,最终被熔为气体。 魔沼蛙虽说现在仍然在昏迷当中,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只不过它现在无法对这糟糕的状态做出反应而已。 纪行现在距离太阳还很远,要是一去一回,恐怕就是几年过去了,所以他在自己的世界留下了一道分神。之后他便不顾一切推着魔沼蛙冲向了太阳。 魔沼蛙抵抗直刀的能力越来越弱了,时间拖得越长,它就越发的虚弱。它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急剧衰弱的实力,再加上身侧还有一个实力已经不弱于它的纪行,它一时也是想不到任何办法。 最后它也只能看着自己被纪行这样推向太阳! 纪行的分神落入太山之后,急忙开始打坐恢复这具分身的实力。太山之巅是他的老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还没有被魔沼蛙炼化。但是太山之上却围满了异魔,纪行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坐在了一众异魔当中,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 眼见那些异魔冲了上来,一根巨大的棒子不知道从何而来,一棒就扫退了这一众异魔! 白猿已是伤痕累累,除了身上那件本来就破碎不堪的金甲,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不过它还能活到现在,也是它本事高超。白猿几乎就要跪在纪行跟前,痛哭流涕道,“尊上!你终于回来了!” 纪行闭着眼,拇指掐住中指,与胸前一定,随后他与白猿周围便多出来一个金光罩。纪行现在急着恢复实力,没工夫与白猿多掰扯,直接道,“魔物已经被我送往太阳,它神通再大也难逃一死。” 白猿急忙道,“都快死完了!尊上,快出手吧!” 它说的都快死完了,不是说人都快死完了,而是陆地上的一切活物。至于大海,现在早已经变成了黑色,无数海底生物因为接受不到阳光的照射而死,现在整个世界哄臭无比,处处弥漫着一股腐烂衰败的气息,就是因为大海最先沦陷。 而且这个世界的法则都发生了变化,许多曾经的强者因为无法适应这种天地剧变,而开始堕境。白猿因为跟了纪行一段时间,眼界开阔不少,最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最先做出改变,这才直到今天依然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 但是绝大多数真灵强者因为天地法则的变化,统统跌到了真元九境。这些人或许还可以使用真灵,但是已经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也无法再进行御空飞行了。因为曾经这个世界认可真灵可以随心驱使,现在已经不再认可。不过以前的山巅武夫,现在就算是在真元境当中,也是最强的存在,而且他们算是加强版的真元高手,除了不能再飞,也无法动用真灵境的诸多秘术,体魄以及真元强度却仍在曾经的山巅水平。只不过这些人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些异魔的对手了,过去的真灵高手还能和异魔比划比划,现在看到异魔已经是避之不及。 太庚皇帝留下的那个巨大的棺材,现在成了大商最大的避难所。几乎有一万真灵高手都躲进了那副“棺材”当中,等待被人发现。 全天下因为人口的急剧下降,已经不再有国家的概念,至于朝廷,更是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万幸白猿知道这一切,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纪行。纪行在心中叹道,当年月夜之下见到的那个身着白袍的皇帝,到底是留了一手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后他跟着披着熊皮的男人走了。啊,一片灰蒙蒙啊,发生了什么?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披着熊皮的男人是谁?小姑娘是谁?那一抹光亮又是什么东西?纪行带着无限的疑惑,继续着自己的长梦。 长梦当中,披着熊皮的男人,和一个少年,还有一个皮肤很黑的光头,正围绕着一盆火,似乎是在取暖。纪行看着那盆火,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的讨厌。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盆火的火焰是黑色的。 披着熊皮的男人,少年,光头似乎在聊什么,咕噜咕噜,听不清楚。纪行猛然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个册子,不由得吓了一跳,自己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册子? 他的异样被披着熊皮的男人看见,于是这个雄壮的男人对他开口,可惜纪行一句也听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摇了摇头。 于是那三个人继续聊天。 纪行突然想起来魔沼蛙的事,紧接着他记起自己落入了一个洞当中,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八十一州正在遭遇什么。于是纪行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那三人仍旧不慌不忙地在聊天,纪行自言自语道,“太奇怪了!全都快毁了,你们一点儿不急。” 披着熊皮的男人看来十分重视纪行,再次问纪行,没想到这回纪行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你看到了什么吗?”披着熊皮的男人道。 纪行摇头,“不是我看到了什么,而是已经发生了,虽然我没有看到。” 那盆黑火熄灭了。纪行见那黑火熄灭,心中的烦躁去了一半。 披着熊皮的男人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我要去未来看看。” 年轻人似乎也挺着急,“我回到过去。” 黑皮肤的光头双手合十,“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于是披着熊皮的男人不知道去到了多遥远的未来,年轻人也不知道去了多深远的过去,至于那个光头,则永远留在了那个时间。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三个人永远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 纪行不太清楚他们在做什么,直觉上他认为这三个人都比他要高明,他原本是想让这三个人帮忙来的。随后纪行想起来,历数八十一州,难道自己不就已经是最高明的人了吗?可是那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向后退了两步,却碰到一堵墙。纪行回头看,原来不是墙,是一棵大树。大树因为太大,以至于躯干看起来犹如一面看不见尽头的墙一般。 纪行看到这棵树就想起来何名椿,于是试探性地喊了声,“何先生?” 随后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纪行回过头,差点儿被吓到,拍他的人正是何名椿。 何名椿细细打量着纪行,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纪行面对那魔沼蛙确实无力,便想向何名椿问计,“何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 何名椿还是不发一言,仔细打量着纪行。 纪行感到很奇怪,“何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何名椿摇摇头,神色却是比纪行还要疑惑,“你是怎么过来的?” 纪行感到十分奇怪,“难道不是你设计的这一切吗?” 何名椿意识到了什么,制止了纪行下一次发言,“你不要说话,说多错多,存在过的一切都会影响即将发生的一切。我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样的你。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那是我想给自己看到的,你不要惊讶我为什么不会犯错,因为你已经经历的和将要经历的,都是必然会发生的,我只是把你推到了这里而已。” 纪行不明白何名椿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要说话。然而何名椿打断了他的思路,“你遇到了瓶颈,所以回忆起来今天,但是今天来见我的却不是我认识的你。这说明你做成了我们都没有做成,只有那三位才做成的事。能不能说说你刚刚发生了什么?” 纪行说了魔沼蛙的事。 何名椿道,“以你的本事,一脚踩死它即可。最好等会儿就去做这件事,趁着黑暗还没有完全崛起,你有能力做成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吗?” 纪行又说了他与那三个人的几句简单的交谈。 何名椿眼神深邃而又邈远,“我算是知道了你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原来是这样。看来都是定数,那三位怕是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你记住,之后你再经历这样奇怪的事,切记不要说话,也不要做什么,说多错多,做多错多。已经发生的事就让它继续吧,我们无力改变,但是将来的,我们还可以逆转……” 随后纪行看见何名椿化作了一道罗烟,消失了,可是显然他还有话没有说完。纪行气得不行。那盆黑火此时死灰复燃,纪行一巴掌拍灭了,却见脚边有一只与魔沼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魔沼蛙。他现在正火气没地儿撒,一脚就给这小小魔沼蛙跺成了沫沫。小魔沼蛙在还没被踩死之前,因为十分恐惧,背上的那些卵不由自主就喷了出去。 纪行没有管那些卵,而是打量起来周围。他现在想要出去,他连自己在这里被困了多久都不知道。但是除了那盆火,这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在他打翻这盆死灰复燃不知道多少次的黑火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症结所在。不把这个盆砸碎了,这火总会燃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纪行抓起直刀,一刀给这盆砍成了稀碎! 但是他却感到一阵不适,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登时虚弱无比。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急剧流失,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自己就像在被什么东西使劲地挤压一般,连魂都快被挤出来了! 最后他凭着仅有的一丝力气,挥了一刀! 魔沼蛙从休眠当中惊醒,原本的极乐一瞬间成了愤怒!因为它的肚子被破开了!现在的魔沼蛙已经不再是前两年的魔沼蛙了,现在的它已经觉醒了部分血脉,神魂当中已经有了一点儿它那祖宗的影子! 它极其愤怒,自己正在干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居然会被腹中餐惊醒,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它就要对破开自己肚皮的那个小小仙人下死手,同时狠厉地大喊,“不知死的蝼蚁!本座真是……” 但是当它看清楚从肚腑里冲出来的那个人之后,它就吼不出来了。 因为它觉得这个人十分的眼熟,不仅仅是似曾相识那么简单,更像是世世牵绊。可是它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儿见过。 纪行冲出来之后,虽说实力虚弱了无数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在。只见他虎躯一震,庞大法相顿时幻化出来,而后他透过自己的法相看着这还没自己脚底大的魔沼蛙,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你不是被我踩死过一次了吗?” 一听这话,魔沼蛙登时肝胆俱裂!难怪眼熟! 此人就是它的后代躲了一百多万年的瘟神,星神!就连它自己,即便死后,那一缕残魂也对这尊瘟神深深惧怕! 它一时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是直接大喷发作最后一搏,还是等着再死一次。大喷发可以喷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好让自己这一支血脉延续下去。但是它记起来两百万年前自己就使过一次大喷发了,看来自己应该有不少后代才对,自己觉醒的这一个后代,只是亿万后代当中的一个而已。 所以魔沼蛙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儿,一瞬间失了神。 纪行这时候也从自己那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对手的魔沼蛙,方才踩死它还只是在梦里干的,没想到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竟然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所以纪行也傻眼了,他看着还不到自己法相的一只脚大的巨大魔兽,深知现在自己就算让它站在那儿不动,自己也绝不可能踩死它了。 两者之间的心思急如电转,现在就看他们谁先反应过来。 纪行不知道魔沼蛙为什么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再次被留在这儿了。然而他却察觉到下方的世界已经不再倾向于他,因为已经有一半被魔沼蛙炼化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沼蛙对星神的恐惧,此时已经盖过了一切。它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瘟神竟然再次与它相逢!但是它很快又发现这尊瘟神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这么好,甚至比自己还弱点儿!它已经准备好了逃命,若是等这瘟神的力量恢复过来,它可就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这魔沼蛙竟然连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倘若它现在恶向胆边生,纪行绝对会没命! 纪行见这魔沼蛙四足开始发光,心一下就虚了,他以为魔沼蛙这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鬼使神差地厉喝一声,“跪下!” 魔沼蛙听到这一声厉喝,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它高明!当即趴伏在穹顶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纪行低头,看到这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再也没有往日生机。但是他却在大商皇宫旧址发现了一点儿有意思的现象。那里有一幅画,他将神魂投进去一丝之后,只是一个瞬间便看明白了一切。 纪行再看向魔沼蛙,眼神已经不再一样。因为那副画里面藏了一样大杀器!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抓住,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与此同时他向画中的徐侠客传音,“脱下衣服去!” 徐侠客那颗泥瓶心都快碎干净了,在听到纪行这一声传音之后,他顿时又恢复了生机。是的,以他的本事是没有可能修成太上泥瓶心第三层的,倘若没有纪行这一声传音,他甚至会因为无限的绝望死在画中。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声传音,让他找到了生的希望。修不成第三层没有关系,因为有比他能耐更强的人来帮他了! 纪行把脖子上的极品灵石扯了下来,一掌推入画中,不等魔沼蛙反应过来,便是凌空一脚,“受死!” 魔沼蛙出于本能两只手高高抬起,要抗住纪行这一脚。只不过在它的印象当中,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马上它就发觉不对劲,这一脚虽然不能说是软绵无力,却对它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压力。正在它疑惑之时,一只泥瓶从下方世界冲了出来! 纪行倾尽全力使出伤刀,一刀斩了下去,不说重伤这魔沼蛙,起码也要吸引住它全部心神。果然这招奏效。魔沼蛙此时正是心神大乱之际,全然忘记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祖宗,它虽然察觉到下方泥瓶不对劲,心里却认为这尊瘟神威慑更大! 然而泥瓶之口吐青莲,数百把人间之剑以仙人之力激发,至纯至净的仙人一剑登时祭出!魔沼蛙骇然,却只见泥瓶之上一字一字浮现,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魔沼蛙此时顾不得许多,正要使出全力抵抗,纪行已然抽出了他不敢动用的直刀! 刹那间纪行的神魂就燃烧了!魔沼蛙只觉四肢酸软,因为它看到那个瘟神又回来了! 纪行倾尽全力想要挥出一刀,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仙灵之力已经干涸得连这一刀都挥不出来!他当然不会自己方才自己为了破腹而出才挥出一刀!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收刀入鞘,自己就要被抽干了,于是他急忙收回这一刀。 大商皇宫已经没有了那三分气运的保护,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只巨手伸下来。 陈丹青跳出凌烟阁,咬破指尖,以血作画,登时一点白色璀璨光华生长起来。魔沼蛙向下伸的手顿时一滞,瞪大了眼仔细一瞧,“仙气?” 而后那白色璀璨光华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一个巨大仙人虚影! 仙人提一壶酒,腰间挎剑,白袍随风鼓动,大有睥睨天下之姿!魔沼蛙还当是谁,原来是李太白,登时一指往下点去。 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劲力,犹如天塌地陷般向着大商袭去! 李太白虚影拔剑,向天指去! 可惜! 这太白虚影终究是凡人所化!饶是陈丹青这一幅画足以荡平这世间一切强者,甚至就算宋千会与梅生一起上也敌不过这一副太虚仙人图,可是魔沼蛙却是连真的仙人都能瞬间制服的狠角色!何况是面对假仙人呢? 太白虚影剑尖在接触到那无形劲力的一瞬间便土崩瓦解,随后整个李太白的幻象开始崩塌!陈丹青食指当场炸碎,扎在发髻上的筷子也啪的一声成了碎渣子,三尺长的发丝仅仅一瞬间便灰败不堪!只见陈丹青被轰得从空中摔落下来,轰的一声将凌烟阁附近砸出来一个三十丈宽的大坑! 然而陈丹青却没有死,他近乎无神地转头看向身后,原来吴妙可早已挡在他身后,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 吴妙可倾尽全力支撑着陈丹青,噗得喷出一口血,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没了性命。陈丹青状若疯魔,却无能为也已! 那无形劲力也在此时落在了大商国土之上,登时一个郡就这样被捅出来一个大坑!同时从那里掀起一阵巨大的地震,不过三息的功夫,已有近千万人殒命! 已经回来了的梅生看着这一幕,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却开口道,“不该如此。” 这个时候魔沼蛙也注意到了这一只比较大的“虫子”,于是画了一个圈,戏谑地看着梅生。 梅生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一个只有一丈大小的空间里,空有一身本事,现在却是一点儿也使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场灾难,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纪行从一开始就抱着必输的念头了。 仍在太山的白猿几乎就要跪下来求纪行显灵了,它可能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知道魔沼蛙与他们之间的差距的了。当初纪行将自己比作蚁虫,向白猿揭示他们的弱小时,白猿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但是纪行这些年做成这么多事,让它以为他们已经有了能够一战的资本。 可是纪行去了哪儿呢? 眼下最不能打的陈丹青使出来了这世间最能打的一招,却连魔沼蛙的攻势减缓一分都没能做到。世事无情,往往就是这样。有些注定了的事,任凭你如何努力也休想撼动。 这不是谁虎躯一震,就能把魔沼蛙灭了的传奇故事。最有资格做魔沼蛙对手的人,方才就被魔沼蛙用高级战术“骗”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实力分成运气,智慧,杀力。他们这个世界的人,碰到魔沼蛙那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智慧就更别提了,被魔沼蛙耍得团团转这么多年,杀力就差得更远了。所以他们要想击败魔沼蛙,那三样总得占一样吧?可惜他们一样也没占下来。 如果纪行没有中计,死守在太山,用他源源不断的仙灵之力为这个世界提供能量,这方世界至少还能撑数千年。哪怕就是在魔沼蛙的干扰之下,纪行也能为这个世界的生灵续命一千年。倘若魔沼蛙一旦急躁,像现在这样把手伸了进来,纪行依据天险甚至能斩魔沼蛙一臂! 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他一旦失误一次,就全都输了。而魔沼蛙倚仗自身强悍实力,可以输一次,十次,一百次。反正它等得起!只要它封锁了纪行能够感悟宇宙律的所有门道,那纪行的实力就不可能高过它。 此时还在南海飘着的伊贺天正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可能再沉默了。只见他将头上宽大的斗笠取下来,轻轻放在六道头上,他仍然觉得六道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六道老师,许多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顶斗笠能保你一时无虞,我已传音给了小林桑,不多时他就会来,我要去会一会那怪物了。” 六道睁开眼睛,然而他原本痴呆的眼神却早已清明,他摘下伊贺天正为他戴上的斗笠,“你斗不过它。” 伊贺天正惊讶无比,他很明显地察觉到六道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六道两手一摆,实力一步一步从下忍开始高涨,速度极快! 就在此时,天边一声大喝,“伊贺!你还执迷不悟!快快动手!” 伊贺竟然茫然无措,然而从海底伸出一只黑色大手,登时抓碎了小舢板!伊贺急忙升空!一直以来藏在暗处的明神弥彦终于显露真容,对着伊贺大喊道,“危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52章 继承(下) 大商尚敬帝齐安,连续举行了十日大宴,宴上极尽奢华,彰显大商国威。可是待到肴尽酒冷,宴会散去,提司大人不管不顾地就找上了他。 如今的尚敬帝已经六十岁了,年龄再加上四十年的帝王生涯,让他早已不能满足于万事求助于大臣。他也想像先帝那样,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但是目前为止,似乎真正能让他拿得出手的政绩,并没有什么。太庚皇帝的条件实在太过优厚。先是有宋千会撑腰,后有宫部守护左右,再加上他脑子也好使,能做出来那么多些事情也不奇怪。但是齐安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陷入皇权争斗的漩涡,能坐上帝位还是靠他老子遗留下来的福泽。再加上这一众大臣的能力实在太强,他齐安要是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新东西,很难做到引领群臣。 不过异魔之乱这等困扰天下百万年的天灾,在他的任上结束,这就是他最大的功劳,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而且他很庆幸自己一向对纪行保留了足够多的尊重,不论如何,将来史书上记载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定然会题上他尚敬皇帝这一笔。 此时尚敬帝齐安坐在他的龙椅上,志得意满。旁边一小太监轻声道,“提司大人求见。” 尚敬帝知道了那位提司大人,按照辈分算应当算他的祖宗了,所以他现在也是没法说不见了。 风吹起来了,四下里开始沙沙的响。 仙人因为悠久的寿命,讲话的习惯就不那么容易改变过来,不管是吃什么还是喝什么,统一都说成吃。吃茶,吃酒,吃水,吃汤,吃烟等等。吃烟是仙人当中最常见的,不过他们的烟不是凡人常抽的旱烟,是人间香火。 一般来说,吃茶在仙人当中是最为普遍的一个现象。仙人的茶,那都极不简单,能被他们拿来煮的玩意儿,多多少少都是要沾点儿神性的灵品才行。至于凡人想象当中,仙人好仙草,那纯属是扯淡,千年灵芝能算是仙品了,但那是凡人喜欢的物件,仙人基本是不屑一顾的。 爱吃茶的仙人,多半都是要随时保持脑子清醒的,比如数万年不停歇的交战的古战场上,那些仙人就爱整两口。喝茶一是提神,二是恢复功力。也有爱吃酒的仙人,这些人一醉就是上千年,是万万不敢拖上战场的。仙人吃的酒,酒劲儿大,因为图的就是一醉千年。所以有关那些提一壶酒,一边灌还能一边斩杀无数魔头的天仙传说,多数都是以讹传讹。古战场上没有这么潇洒的,说不准一个不慎自己就被瞬间灭杀得干干净净,没人敢这么干。 所以多数仙人都保留了爱吃茶的习惯,只有等他们从战场上退回来许多万年,确认自己不会再被重新召回战场后,才有心思去一醉方休。 此时一位剑仙,已经煮了十几年的茶,眼看就要开了。 煮茶的剑仙是个牛皮哄哄的人仙。他可能是运气好,也可能是仙剑好,斩了个比他还厉害一级的魔头,于是他提着那颗魔头就相当于得到了特赦令,不再需要继续在修罗场当中做战士了。之后他能随便瞎跑了。正巧在他瞎跑的途中,听说了无相界的事,此行长途逆袭一百年,不光是为了煮一壶茶,也是为了往无相界走。 人仙斩杀魔头,这个概率有多低呢?就像是在等一头牛生下来一只骡子一样,完全是不可能的事。魔头的厉害,在于他们的坏空境界,人仙一旦靠近魔头,不由自主地就会怀疑自己,而后堕入无穷的心魔当中。 所以魔头就是把脖子伸直了让你砍,你也得有那个胆过去触那个霉头。 可煮茶的剑仙就是这么一位猛人,他不光捣碎了那魔头的心脏,还割了那魔头的脑袋。一个魔要是没了心脏和脑袋,那就等于同时失去了功力和境界。哪怕他能够重生,等再次修炼成原来的境界,也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后的事了。 那这位剑仙不过区区人仙,究竟缘何有这样的本事?看他那副打扮,就知道是个古剑仙了。现在的仙人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弄得像神明一样,各种各样的法宝仙兵,武装到了牙齿。只有古仙人才会踩双草鞋,折根筷子当发簪,这叫超脱物外。、 这位古剑仙年纪比黎过还大个一百万年,属于人仙里的绝对牛人了。他也是那种不刻意练功的,完全由境界带动功力,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人仙大圆满,只差一步就晋入天仙,端的是了得。 像这样的剑仙,是完全有可能修成天仙大圆满的。天仙又称大罗金仙,其实只有天仙大圆满才配叫大罗金仙。每一个大罗金仙,都是能和魔王掰掰手腕的狠角色,如若这样的仙人还得到了神谕,那几乎是能和魔王争个不相上下。 强如叶圣南也不是大罗金仙,不然他当初在探那海洋世界时,遇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魔王,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不过叶圣南有神谕,还不止一个,所以他在天仙当中,完全可以列入最能打的那一号人里了。但是叶圣南成为大罗金仙,那也是迟早的事,就那么几个子境界的功夫,再修行个百万年也就成了。 所以如煮茶的剑仙,叶圣南这样的古仙人,通常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一片茫茫星海当中,一只巨大无边的鲲正在使劲摆尾,一瞬便是跨越数个星域。这只鲲正是鼎鼎大名的庄周所化。庄周是最接近神明境界的仙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大罗金仙之一,连白芙也得给他好脸色。他的这种一瞬跨越数个星域的遁法,只有他自己会,用他的话说就是做梦。他在梦里心意所致,便是数个星域,随即自己也真就去了那边,端的是无比的厉害。 白芙不能与纪行呆的太久,一旦时间稍长,纪行的行踪便会被人察觉。小不忍则乱大谋,白芙将纪行送到这里,已经很危险了,再陪他一会儿,怕是众神就会通过她而察觉到纪行的存在。所以她放下熟睡的纪行,面对纪行向后飘然而去。 庄周将纪行送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世界,其实在这之前,这个世界完全不是这样的。因为这里依然远离天界,曾一度被无数魔物所占据。只不过这个世界经过白芙的改造,别说魔物,就是一丁点儿杂质都不存在。 而且在这个世界,还有极其浓郁的仙灵之气。 巨鲲的尾巴一甩,纪行便从巨鲲背上掉了下来,而后如同一颗流星砸到了这个世界。庄周很清楚纪行现在的修行状态,仙,魔,佛交杂不清。他也没打算为纪行梳理一遍,将纪行扔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是他给纪行做过的最大的恩德。 因为如果是纪行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到这里来,一是时间太长,二是他功力绝对不够,三是容易被众神发现。但是庄周不一样,他是做梦把纪行送到这里的。诸神的意志影响不到庄周的梦境,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纪行掉到这个世界之后,真就和流星一样把这个世界砸出来一个大坑。 这一切对纪行而言,其实就是一个梦,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的强大心志在面对魔沼蛙的这些年里已经得到了充分考验,现在是时候接受一点儿他应有的待遇了。 叶圣南曾经去过一个满是海水的世界,还骗死了一头魔王。在那海底全是亮晶晶的石头。那样的世界,通常被称之为万藏世界,那是天帝的后花园,诸神的游乐场。神也是需要庞大能量支持的,一个万藏世界,就连神明也会动心。 叶圣南费了极大的功夫,在战场上留下自己足够多的足迹,而后以魔道秘法抽身去了那万藏世界。他干的那件事,可以说就连神明也十分佩服。 因为如今他去过的那个万藏世界,已经不再充满海水,而是如同一头疯狂的怒兽一般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暴虐的能量宣泄。除了神明,没有人敢这么干的。 而白芙在纪行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赐福。纪行如今砸出一个坑的世界,没有背面,只有正面,或者说是有两个正面。因为白芙把这个世界,与那万藏世界连接起来了。此间为正,那边为负。这是白芙送给纪行的礼物。 这样的世界,是神明才有的规格。纪行不过一个小小地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属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白芙不这么看,因为她还有曾经的无语天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纪行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他砸出来的大坑开始愈合,而后这个大坑又被茵茵绿地“缝补”起来。随后纪行身下的地面微微向上拱起,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这个被白芙赐福过的世界,开始主动奉纪行为主。 按照纪行现在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炼化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会造成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能量涌动,最终会将他撑爆。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背面了,那边的万藏世界就算能量涌动再剧烈,也与这里的纪行毫无关系。何况万藏世界已经被叶圣南以魔功结出来了一个大阵,以魔王尸身为阵眼,彻彻底底封印了起来。不是神明去查,就算大罗金仙亲至也瞧不出来半点儿问题。 如果白芙知道纪行曾经在修行什么功法的话,她没准还会去一趟无语天宫把纪行的修行功法偷出来。可惜她刚刚有了灵性的时候,那时的纪行就已经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她可能会一直都不知道纪行是个极能打的神。 只是纪行也不可能去修行他曾经的功法,那毕竟牵扯到结绳记事的远古时期,那套家伙事一拿出来,怕是整个天界都要抖三抖。因为只要有人能够修行纪行曾经的功法,那个神在将来绝对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天神。而若是纪行现在这样的地仙,如果也能修行的话,那岂不是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神老子回来了?因为按照神明的理解,凡人可以修仙,却是无法修神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神就是神,不是人能变出来的。要不女娲造人的时候,那亲手捏出来的人和用泥浆子甩出来的人能一样?个头都不一样。 纪行躺在小草坡上,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 他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在梦境当中。但是白芙搂住他的感受,却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于是他轻轻地抱住一团柔软的东西,十分动情地把脸往里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芙儿,你怎么头发这么长,脖子上都是……”纪行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狗脸。 狗子不如纪行远矣,到现在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正躺在地上无意识地舔纪行的脑袋。纪行铁青着脸,一把推开狗子,伸手抹了一把脸,甩掉了狗子的口水。他看了看狗子,得亏这憨货还没醒。 他赶紧抬头看,在他的印象当中,这脑袋上的天空方才分明被一层蓝盈盈的东西盖住了啊,怎么现在又没了。他急忙铺开神识,然后傻眼了。因为这个世界一个人都没有了,除了他和狗子。 不光如此,大商,北越,南临等国家都没了,就连海域都变了许多! 纪行赶紧摇醒狗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半天狗子才醒,迷瞪着眼看着纪行,“大哥?干啥?” 纪行面色不善,“变天了!究竟是何人使的这大法力!竟然有这等改天换地之能!这里……这里压根就和咱们方才所在完全不是同一个地方了!” 现在的他要谨言慎行,毕竟这上万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是“吃白食”的。因为他参与不了那些真元境高手之间的讨论,而那些真元境高手之间讨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如何重回真灵,而后打开这副“棺材”,重见光明。 还活着的人,他们每一分力量都用来思考与讨论了,这是这些人依然存活的价值,也是他们能够消耗这“棺材”当中的资源的资格。齐安不懂得那些天地法则,修行道理,他就无法参与进这些人对如何脱离此处的有益的讨论,那么他的存活就是毫无价值的。 而且从一定的层面上来讲,他只要活着,就会消耗掉这个狭小空间里的能量,所以他的存活是有害的。“棺材”里的资源有限,当初被羽墨一个人就消耗了十分之一,所以这里的所有资源加起来,是绝对无法为上万人提供足够的支持的。齐安现在还能吃上土豆,不过是源于钦天监提司对他的照顾。 没有任何人现在愿意想起齐安,因为只要想起他,就免不了会想起这个人会占用他们仅有不多的资源。即便齐安消耗的资源极少,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就像一个人身上长了个针尖大小的痘,不痒不疼,就是碍眼。 齐安也不愿意人们想起他,因为他怕死。这些人如若愿意杀了他,根本不用动手,随便一个喷嚏,一个想法,或者“无意识”地练功,让他周围的温度降低那么一点儿,他齐安就免不了一身伤,或是一场大病。 但是人只要活着,就免不了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齐安也不例外,何况他曾经还是皇帝。他不敢以过去的强权压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还是父皇考虑周到,还是父皇考虑周到……” 齐安又开始念叨这句话了,他有些小意地看了看那些武夫,见无人注意到他的念叨,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其实他现在很怕别人会觉得他烦,可是他又忍不住,所以嘴里总会蹦出来那一句。 转眼就过三年,齐安已经养成了自己和自己说话的习惯。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很多,明明到处都是人,他却很怕人。偶尔有人过来找他说两句话,开口叫他皇上的时候,他便满脸涨红,又兴奋,又羞惭,两只手树杈似的往两边摆,不知道往哪儿放。 没有人再对齐安有任何看法了,因为齐安是这里唯一一个凡人。生命力最弱的齐安成了他们观察这空间当中还是否适合生存的重要风向标。如果齐安无端无由地开始生病,他们也就能够察觉到这里面定然是出了些细微而严重的问题。齐安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大的用处,要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故意装一场病让这些人紧张一下子。 躲进这“棺材”当中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三年来,他们日夜不辍。就像是突然发生一般,人们发现有个人横躺在空中。这个人叫方从义,是个疯癫老道。人们十分不解他为什么可以横躺在空中,因为只有真灵高手才能够御空而立,而这方从义明明整日睡大觉,怎的他就能够横躺在空中了?难道他入真灵了? 邋遢道人方从义确实是在睡觉,鼾声四起,只差没流口水。人们不敢叫醒他,因为这老道疯疯癫癫,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在睡觉,还是在修炼什么神功,以至于已经率先抵达了真灵境界。 于是所有人都在等方从义醒。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方从义醒了之后,哪里想到自己睡个觉都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十分奇怪。然后他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此时他才惊觉自身的异样。 人们眼巴巴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道长,你是如何跻身的真灵境界?”有人问了。 邋遢道人咋一听,还以为那人在与他开玩笑打趣,然而心意所致,便有所动。邋遢道人御空而立,这回他自己也傻眼了。 转眼到了外界,在纪行的这具分身的努力下,如今这方世界已然样貌大变。原本遍地都是的异魔,被他灭杀得一只不剩。变黑的大海,也重归往日的蔚蓝。 纪行现在身着一短褐衣,头上戴着从六道那里捡来的斗笠,坐在海滩上的一块石头上,两只脚泡在水里,静静地晒太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的心已经很累了。这三年来,他几乎是没有一刻歇息过。每天都在做着拯救世界的事。这不是开玩笑,异魔入侵导致的种族大灭绝,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至少一百万年也难以恢复的巨大恶性影响。 纪行这三年,不光要以仙人伟力兴修水利,挖运河,移山填海,还要救无数生灵。之后他还要趁有些小生灵灭绝之前,抓紧时间修“木纲”,“草纲”,“兽纲”,“禽纲”,“虫纲”,“妖纲”,以免缺漏。整个世界都是一个整体,缺了哪样都有可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所幸这三年不懈,让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如今这个世界又开始逐渐向着当年的方式运转。他现在才能够在这海边悠闲地泡脚。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因为他毕竟只是一具分身,没有本体那么大的本事。 经过他的精密测算,他的本体大概也就在这个时候就该回来了。他不清楚魔沼蛙除掉没有,不过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 他正泡着脚,而后感到身体越来越轻盈,舒服得简直想哼出来。之后他便这样扶摇着上了天,犹如羽化飞升一般。 依然坚强存活下来的人,或者各种生灵,此时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天空。在天空之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那脸是令他们,或者它们感到如此的熟悉而踏实。因为那是属于他们的仙人。每一个生灵,都以自己的方式向着天空之外那位仙人,表达着自己的虔诚。 纪行回来了。 他虚弱无比,几近殒命。离开太山这么久,他才知道为什么只有人仙才有本事游荡于寰宇当中。他没有办法在那一片虚无里汲取一丝灵力,到最后他近乎是在舍命往回跑。所幸他在经过一场恶斗之后,成功将魔沼蛙送入太阳,还留了一口气回来。 当他降临这个世界的瞬间,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自己的分神。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分神竟然修炼得这么好,他仅仅是将分神吸收回来,自己的命就算保住了。之后纪行急忙回到太山,开始恢复实力。 太山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法则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纪行的修炼不光没有使这个世界产生任何负担,还令这个世界以更快的速度回到曾经的状貌。 他在太山一坐就是半年,半年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竟然还活着这么多人。因为此时的太山脚下,居然聚集了不下三万人。粗粗一看,竟然几乎全是真灵高手。而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不少都是曾经的商人。 当初方从义之所以在“棺材”当中恢复到了真灵境,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惊才绝艳,而是因为那个时候纪行的分神已经对这个世界的法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以至于方从义没有修炼,而是这个世界在当时就开始朝着之前的方向恢复,他运气比较好,境界又总是跳动,这才让他率先抵达真灵境。而后等纪行本体回来,这个世界的法则变动得就更快了,当初原本就是真灵境的高手,几乎都在同时回到了真灵。所以这些人后来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 原本这些大商遗民还对外面的世界十分恐惧,以为自己若是贸然出来会遭遇不测。最后最没用的齐安居然自告奋勇首先出来,只是他提出来一个要求,如若他出去之后没事,那他还是大商的皇帝。 他本来就是大商的皇帝,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和他争什么。之后的事就简单了,人们出来之后才发现异魔之乱早就结束了。 不过齐安却不知道是被谁在暗中下手除掉了,没有人察觉齐安的死,钦天监提司也是后知后觉。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较为奇异的存在,那便是老牛。老牛和刑之明等人,因为纪行的关系,即便是到了“棺材”当中,也没有人敢对他们不敬。 他们对刑之明的尊重,是有收获的,因为他们最终等来了纪行。这样大的天灾能够停息下来,他们就算是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是纪行干的。 纪行并没有享受这些人对他的感恩戴德,相反,他甚至觉得这么多生灵的死亡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所熟悉的那几个人,宋千会最先死,梅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丢了性命。他原本想要救下的徐侠客,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至于宫部,辛椎,现在居然也没了影子,想来自然是没撑下来。 倒是羽墨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纪行没有继续为难这个当年为难他的人。之后纪行再看,当年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的萧易,这个时候居然还活着。仍在天牢的萧易,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外界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他送吃的了。 纪行没有再去清点他曾经认识的,或者有过印象的人。他知道这个世界最后又会步入正轨,刹那间俗世间的一切对他再也没有了任何刺激。他急需一次长眠,以摆脱这灭世之后的刺激。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老邢他们留下了一点儿自己的“遗产”,以便于他们还能够在这世上好好活着。 人世间的喧嚣与他再不相通,他现在坐在太山之巅,倒真的成了“仙”。 一只蝴蝶自山下的一朵花瓣腾空而起,而后翩翩起舞。纪行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他抬头,天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蓝盈盈的,极富律动之感。他难以理解这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只蝴蝶停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两年前,这个世界刚刚沦陷之时,陈丹青每日作画,就为给世人最后一个假象。在那之后,陈丹青开始把这个世界的遭遇画给泥瓶图。对于这个世界正在遭遇着什么,徐侠客一直都知道。他明白他在画中,眼前看到的绝望,其实是陈丹青的真实写照。 徐侠客也早已绝望,他根本看不清前路在哪里,直到纪行给他传音。一个凡人在经受了相当于天仙境界的冲击之后,如果他没有崩溃,那一定距离崩溃已经不远了。徐侠客一直处于虚幻当中,没有真切地回到现实世界,实际上他现在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在的现实。 纪行并不在乎徐侠客经历了什么,所以他也难以体会徐侠客这种必死的心志。当泥瓶在魔沼蛙体内碎掉的一瞬间,纪行疯狂传音,“你疯了?” 徐侠客确实疯了。当一个人的思想超前太多,而他自己又不能承受时,那他就和一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泥瓶当中的极品灵石率先破裂,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只在一瞬间就要将徐侠客的功力向天仙的高度往上推。青莲剑气也在这一刻终于被赋予了仙意,魔沼蛙最怕的杀伐仙术在这一瞬间在它体内开始发挥作用。 纪行虽然想救下徐侠客,但是他知道现在要是不把魔沼蛙彻底制服,最后谁也救不下来。所以现在的他也豁出去了,宁肯不要现在的地仙境界,他也要弄死魔沼蛙。 一切发生得太快,魔沼蛙正准备逼出那些泥瓶碎片,纪行就已经冲进了泥瓶所在的伤口。原本威力还不如何强大的那朵青莲,在纪行的仙灵之力的加持下,骤然放大。极品灵石炸裂所产生的磅礴灵力为纪行提供了充足的能量来源,那朵青莲在太上泥瓶心的基础之上,就像瘟疫一般在魔沼蛙体内扩散开来! 纪行觉得这还不够,开始不断地往伤刀当中注入仙灵之力,难以想象的高温在魔沼蛙体内升腾起来!魔沼蛙知道自己这时候要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话,弄不好自己的命就没了,哪怕就算是自杀也要除掉身体之中的祸患! 于是它倾尽全力朝着自己的身体发起了攻击! 哪里料到纪行竟然在它身体当中动用起来大挪移仙术!魔沼蛙那自毁一击,并没有对纪行造成一丝伤害,反倒是它自己被打得够呛。纪行在魔沼蛙体内强行发动大挪移仙术的后果是他的体魄遭到了短时间内不可逆转的创伤,因为这相当于纪行身体当中的粒子在以极高的速度与魔沼蛙的身体进行碰撞。 魔沼蛙从来没有遇到过纪行这种不讲道理的野蛮打法,一时间极其痛苦。纪行已经孤注一掷,要是在这会儿没能治住这魔沼蛙,自己就再难有机会了! 他再次拔出直刀,不顾一切地扎入魔沼蛙的身体。那一瞬间的神魂燃烧差点儿让纪行堕境! 直刀扎入魔沼蛙体内的一瞬间,魔沼蛙想起来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天邢……” 随后直刀开始汲取魔沼蛙体内的能量。百万年前击碎大自在天道之后,这把刀就已经濒临破碎,其内蕴藏的能量几乎一滴不剩。前几年汲取九成八十一州世界的能量之后,现在这魔沼蛙也难逃厄难! 原本魔沼蛙是有机会将自己身上那块肉削除,然后逃命的。但是那破碎的泥瓶就像跗骨之蛆一般,迅速爬满了它全身,犹如毒药般的仙人境界开始腐蚀魔沼蛙的极乐境界!魔沼蛙精神失守的状态下,心中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于是就如同两百万年前那般,它背后的虫卵开始破裂,而后向着四周喷射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 纪行感受到了异样,急忙跳出来,根本不顾自己还有多少仙灵之力,伤刀刀刃之上被激发出一道强光之后,便是一片白焰迅速散开! 那些散出去的异魔,还没等逃离,就被迅速炸开的白焰吞没! 之后纪行强行撑开自己的仙人法相,在尝试调动自己那方世界的力量无果之后,纪行便联系太山。之后他终于从太山成功借力,而后他那巨大仙人法相重重一掌拍在魔沼蛙的脑门上! 魔沼蛙的神魂正忙着剔除太上泥瓶心对它的影响,体魄又急于摆脱直刀汲取它体内的能量,已然无暇应对纪行。纪行这一巴掌就成了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魔沼蛙就这样被纪行拍晕了。 它就算再强,面对已经快走到地仙中等水平的纪行来说,也不可能无法无视纪行的攻击。所以纪行这一掌虽然没能把它拍死,却成功地把它拍晕了。 纪行急忙去寻徐侠客,神识一展开,根本不怎么花功夫就找到了徐侠客所在。 当纪行冲到徐侠客所在时,发现这儿是魔沼蛙的心脏。此时的徐侠客浑身透着莹莹白光,仙气飘飘,大有得道的意思。 但是纪行却知道这小子怕是没救了,他赶紧传音叫醒徐侠客,“你做了什么?” 徐侠客的神魂被纪行生生震醒,他睁开眼看了一眼,“都死了。” 纪行没好气道,“我没瞎,我看的见!” 徐侠客道,“这段时间,你去了哪儿?我们都死了。” 纪行道,“我中计了,这魔物和我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徐侠客点点头,“家里可能还有人活着,想办法救他们,我没有力气了。” 纪行急忙道,“别着急!我能保你活命!” 他的确能保他活命,哪怕是徐侠客死了他现在也能把他救活。 但是徐侠客显然不这么看,“这魔物的力量正在急剧流失,但是一旦我放弃对它心神的控制,它完全有本事逃命。纪行,我去了。” 不等纪行再说什么,徐侠客从头开始化成一滩莹白色的液体,而后这莹白色的液体开始注入魔沼蛙心脏流出去的血液。很快魔沼蛙的黑血开始一点一点地变白,就连它的心脏也在开始变白。 但是魔沼蛙的心脏实在是太过强大,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就再度有变黑的迹象。纪行知道它是在“自净”,于是拔出伤刀,一刀毁了它的心脏。 魔物的修行,最紧要的便是两个地方,一是头颅,二是心脏。头颅没了,它们的心脏还可以为它们提供强大的实力,迅速脱离敌人的追杀,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蕴养出自己的神魂。心脏没了,它们的头颅还可以逃命,修炼个几百万年,实力也能回来。 眼下魔沼蛙的神魂被徐侠客化为的灵液折磨得苦不堪言,直刀又在不断地汲取它的能量,饶是它不断抵抗,也难抵大势所趋。 纪行铁青着脸,退出魔沼蛙的躯体。他虽然不知道魔到底该怎么杀,但是烧成灰那是绝对没有错的。于是他牵动魔沼蛙的身体,奔着太阳就去了。 那里的高温绝对比他的伤刀更有威慑力。只要把这玩意儿扔进去,任它就是人仙也逃不出来。要知道就算是天仙,也只敢在太阳边缘晃。虽然说天阳边缘的温度是天仙能够承受的,但是太阳强大的吸附力,却不容易逃脱。尤其是太阳耀斑爆发的时候,剧烈的温度爆炸以及那诡异的扰动会让天仙都丧失理智,从而跌入太阳核心,最终被熔为气体。 魔沼蛙虽说现在仍然在昏迷当中,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只不过它现在无法对这糟糕的状态做出反应而已。 纪行现在距离太阳还很远,要是一去一回,恐怕就是几年过去了,所以他在自己的世界留下了一道分神。之后他便不顾一切推着魔沼蛙冲向了太阳。 魔沼蛙抵抗直刀的能力越来越弱了,时间拖得越长,它就越发的虚弱。它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急剧衰弱的实力,再加上身侧还有一个实力已经不弱于它的纪行,它一时也是想不到任何办法。 最后它也只能看着自己被纪行这样推向太阳! 纪行的分神落入太山之后,急忙开始打坐恢复这具分身的实力。太山之巅是他的老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还没有被魔沼蛙炼化。但是太山之上却围满了异魔,纪行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坐在了一众异魔当中,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 眼见那些异魔冲了上来,一根巨大的棒子不知道从何而来,一棒就扫退了这一众异魔! 白猿已是伤痕累累,除了身上那件本来就破碎不堪的金甲,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不过它还能活到现在,也是它本事高超。白猿几乎就要跪在纪行跟前,痛哭流涕道,“尊上!你终于回来了!” 纪行闭着眼,拇指掐住中指,与胸前一定,随后他与白猿周围便多出来一个金光罩。纪行现在急着恢复实力,没工夫与白猿多掰扯,直接道,“魔物已经被我送往太阳,它神通再大也难逃一死。” 白猿急忙道,“都快死完了!尊上,快出手吧!” 它说的都快死完了,不是说人都快死完了,而是陆地上的一切活物。至于大海,现在早已经变成了黑色,无数海底生物因为接受不到阳光的照射而死,现在整个世界哄臭无比,处处弥漫着一股腐烂衰败的气息,就是因为大海最先沦陷。 而且这个世界的法则都发生了变化,许多曾经的强者因为无法适应这种天地剧变,而开始堕境。白猿因为跟了纪行一段时间,眼界开阔不少,最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最先做出改变,这才直到今天依然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 但是绝大多数真灵强者因为天地法则的变化,统统跌到了真元九境。这些人或许还可以使用真灵,但是已经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也无法再进行御空飞行了。因为曾经这个世界认可真灵可以随心驱使,现在已经不再认可。不过以前的山巅武夫,现在就算是在真元境当中,也是最强的存在,而且他们算是加强版的真元高手,除了不能再飞,也无法动用真灵境的诸多秘术,体魄以及真元强度却仍在曾经的山巅水平。只不过这些人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些异魔的对手了,过去的真灵高手还能和异魔比划比划,现在看到异魔已经是避之不及。 太庚皇帝留下的那个巨大的棺材,现在成了大商最大的避难所。几乎有一万真灵高手都躲进了那副“棺材”当中,等待被人发现。 全天下因为人口的急剧下降,已经不再有国家的概念,至于朝廷,更是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万幸白猿知道这一切,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纪行。纪行在心中叹道,当年月夜之下见到的那个身着白袍的皇帝,到底是留了一手啊! 然后他跟着披着熊皮的男人走了。啊,一片灰蒙蒙啊,发生了什么?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披着熊皮的男人是谁?小姑娘是谁?那一抹光亮又是什么东西?纪行带着无限的疑惑,继续着自己的长梦。 长梦当中,披着熊皮的男人,和一个少年,还有一个皮肤很黑的光头,正围绕着一盆火,似乎是在取暖。纪行看着那盆火,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的讨厌。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盆火的火焰是黑色的。 披着熊皮的男人,少年,光头似乎在聊什么,咕噜咕噜,听不清楚。纪行猛然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个册子,不由得吓了一跳,自己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册子? 他的异样被披着熊皮的男人看见,于是这个雄壮的男人对他开口,可惜纪行一句也听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摇了摇头。 于是那三个人继续聊天。 纪行突然想起来魔沼蛙的事,紧接着他记起自己落入了一个洞当中,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八十一州正在遭遇什么。于是纪行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那三人仍旧不慌不忙地在聊天,纪行自言自语道,“太奇怪了!全都快毁了,你们一点儿不急。” 披着熊皮的男人看来十分重视纪行,再次问纪行,没想到这回纪行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你看到了什么吗?”披着熊皮的男人道。 纪行摇头,“不是我看到了什么,而是已经发生了,虽然我没有看到。” 那盆黑火熄灭了。纪行见那黑火熄灭,心中的烦躁去了一半。 披着熊皮的男人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我要去未来看看。” 年轻人似乎也挺着急,“我回到过去。” 黑皮肤的光头双手合十,“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于是披着熊皮的男人不知道去到了多遥远的未来,年轻人也不知道去了多深远的过去,至于那个光头,则永远留在了那个时间。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三个人永远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 纪行不太清楚他们在做什么,直觉上他认为这三个人都比他要高明,他原本是想让这三个人帮忙来的。随后纪行想起来,历数八十一州,难道自己不就已经是最高明的人了吗?可是那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向后退了两步,却碰到一堵墙。纪行回头看,原来不是墙,是一棵大树。大树因为太大,以至于躯干看起来犹如一面看不见尽头的墙一般。 纪行看到这棵树就想起来何名椿,于是试探性地喊了声,“何先生?” 随后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纪行回过头,差点儿被吓到,拍他的人正是何名椿。 何名椿细细打量着纪行,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纪行面对那魔沼蛙确实无力,便想向何名椿问计,“何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 何名椿还是不发一言,仔细打量着纪行。 纪行感到很奇怪,“何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何名椿摇摇头,神色却是比纪行还要疑惑,“你是怎么过来的?” 纪行感到十分奇怪,“难道不是你设计的这一切吗?” 何名椿意识到了什么,制止了纪行下一次发言,“你不要说话,说多错多,存在过的一切都会影响即将发生的一切。我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样的你。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那是我想给自己看到的,你不要惊讶我为什么不会犯错,因为你已经经历的和将要经历的,都是必然会发生的,我只是把你推到了这里而已。” 纪行不明白何名椿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要说话。然而何名椿打断了他的思路,“你遇到了瓶颈,所以回忆起来今天,但是今天来见我的却不是我认识的你。这说明你做成了我们都没有做成,只有那三位才做成的事。能不能说说你刚刚发生了什么?” 纪行说了魔沼蛙的事。 何名椿道,“以你的本事,一脚踩死它即可。最好等会儿就去做这件事,趁着黑暗还没有完全崛起,你有能力做成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吗?” 纪行又说了他与那三个人的几句简单的交谈。 何名椿眼神深邃而又邈远,“我算是知道了你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原来是这样。看来都是定数,那三位怕是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你记住,之后你再经历这样奇怪的事,切记不要说话,也不要做什么,说多错多,做多错多。已经发生的事就让它继续吧,我们无力改变,但是将来的,我们还可以逆转……” 随后纪行看见何名椿化作了一道罗烟,消失了,可是显然他还有话没有说完。纪行气得不行。那盆黑火此时死灰复燃,纪行一巴掌拍灭了,却见脚边有一只与魔沼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魔沼蛙。他现在正火气没地儿撒,一脚就给这小小魔沼蛙跺成了沫沫。小魔沼蛙在还没被踩死之前,因为十分恐惧,背上的那些卵不由自主就喷了出去。 纪行没有管那些卵,而是打量起来周围。他现在想要出去,他连自己在这里被困了多久都不知道。但是除了那盆火,这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在他打翻这盆死灰复燃不知道多少次的黑火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症结所在。不把这个盆砸碎了,这火总会燃起来。 于是纪行抓起直刀,一刀给这盆砍成了稀碎! 但是他却感到一阵不适,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登时虚弱无比。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急剧流失,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自己就像在被什么东西使劲地挤压一般,连魂都快被挤出来了! 最后他凭着仅有的一丝力气,挥了一刀! 魔沼蛙从休眠当中惊醒,原本的极乐一瞬间成了愤怒!因为它的肚子被破开了!现在的魔沼蛙已经不再是前两年的魔沼蛙了,现在的它已经觉醒了部分血脉,神魂当中已经有了一点儿它那祖宗的影子! 它极其愤怒,自己正在干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居然会被腹中餐惊醒,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它就要对破开自己肚皮的那个小小仙人下死手,同时狠厉地大喊,“不知死的蝼蚁!本座真是……” 但是当它看清楚从肚腑里冲出来的那个人之后,它就吼不出来了。 因为它觉得这个人十分的眼熟,不仅仅是似曾相识那么简单,更像是世世牵绊。可是它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儿见过。 纪行冲出来之后,虽说实力虚弱了无数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在。只见他虎躯一震,庞大法相顿时幻化出来,而后他透过自己的法相看着这还没自己脚底大的魔沼蛙,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你不是被我踩死过一次了吗?” 一听这话,魔沼蛙登时肝胆俱裂!难怪眼熟! 此人就是它的后代躲了一百多万年的瘟神,星神!就连它自己,即便死后,那一缕残魂也对这尊瘟神深深惧怕! 它一时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是直接大喷发作最后一搏,还是等着再死一次。大喷发可以喷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好让自己这一支血脉延续下去。但是它记起来两百万年前自己就使过一次大喷发了,看来自己应该有不少后代才对,自己觉醒的这一个后代,只是亿万后代当中的一个而已。 所以魔沼蛙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儿,一瞬间失了神。 纪行这时候也从自己那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对手的魔沼蛙,方才踩死它还只是在梦里干的,没想到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竟然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所以纪行也傻眼了,他看着还不到自己法相的一只脚大的巨大魔兽,深知现在自己就算让它站在那儿不动,自己也绝不可能踩死它了。 两者之间的心思急如电转,现在就看他们谁先反应过来。 纪行不知道魔沼蛙为什么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再次被留在这儿了。然而他却察觉到下方的世界已经不再倾向于他,因为已经有一半被魔沼蛙炼化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沼蛙对星神的恐惧,此时已经盖过了一切。它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瘟神竟然再次与它相逢!但是它很快又发现这尊瘟神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这么好,甚至比自己还弱点儿!它已经准备好了逃命,若是等这瘟神的力量恢复过来,它可就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这魔沼蛙竟然连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倘若它现在恶向胆边生,纪行绝对会没命! 纪行见这魔沼蛙四足开始发光,心一下就虚了,他以为魔沼蛙这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鬼使神差地厉喝一声,“跪下!” 魔沼蛙听到这一声厉喝,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它高明!当即趴伏在穹顶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纪行低头,看到这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再也没有往日生机。但是他却在大商皇宫旧址发现了一点儿有意思的现象。那里有一幅画,他将神魂投进去一丝之后,只是一个瞬间便看明白了一切。 纪行再看向魔沼蛙,眼神已经不再一样。因为那副画里面藏了一样大杀器!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抓住,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与此同时他向画中的徐侠客传音,“脱下衣服去!” 徐侠客那颗泥瓶心都快碎干净了,在听到纪行这一声传音之后,他顿时又恢复了生机。是的,以他的本事是没有可能修成太上泥瓶心第三层的,倘若没有纪行这一声传音,他甚至会因为无限的绝望死在画中。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声传音,让他找到了生的希望。修不成第三层没有关系,因为有比他能耐更强的人来帮他了! 纪行把脖子上的极品灵石扯了下来,一掌推入画中,不等魔沼蛙反应过来,便是凌空一脚,“受死!” 魔沼蛙出于本能两只手高高抬起,要抗住纪行这一脚。只不过在它的印象当中,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马上它就发觉不对劲,这一脚虽然不能说是软绵无力,却对它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压力。正在它疑惑之时,一只泥瓶从下方世界冲了出来! 纪行倾尽全力使出伤刀,一刀斩了下去,不说重伤这魔沼蛙,起码也要吸引住它全部心神。果然这招奏效。魔沼蛙此时正是心神大乱之际,全然忘记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祖宗,它虽然察觉到下方泥瓶不对劲,心里却认为这尊瘟神威慑更大! 然而泥瓶之口吐青莲,数百把人间之剑以仙人之力激发,至纯至净的仙人一剑登时祭出!魔沼蛙骇然,却只见泥瓶之上一字一字浮现,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魔沼蛙此时顾不得许多,正要使出全力抵抗,纪行已然抽出了他不敢动用的直刀! 刹那间纪行的神魂就燃烧了!魔沼蛙只觉四肢酸软,因为它看到那个瘟神又回来了! 纪行倾尽全力想要挥出一刀,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仙灵之力已经干涸得连这一刀都挥不出来!他当然不会自己方才自己为了破腹而出才挥出一刀!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收刀入鞘,自己就要被抽干了,于是他急忙收回这一刀。 大商皇宫已经没有了那三分气运的保护,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只巨手伸下来。 陈丹青跳出凌烟阁,咬破指尖,以血作画,登时一点白色璀璨光华生长起来。魔沼蛙向下伸的手顿时一滞,瞪大了眼仔细一瞧,“仙气?” 而后那白色璀璨光华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一个巨大仙人虚影! 仙人提一壶酒,腰间挎剑,白袍随风鼓动,大有睥睨天下之姿!魔沼蛙还当是谁,原来是李太白,登时一指往下点去。 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劲力,犹如天塌地陷般向着大商袭去! 李太白虚影拔剑,向天指去! 可惜! 这太白虚影终究是凡人所化!饶是陈丹青这一幅画足以荡平这世间一切强者,甚至就算宋千会与梅生一起上也敌不过这一副太虚仙人图,可是魔沼蛙却是连真的仙人都能瞬间制服的狠角色!何况是面对假仙人呢? 太白虚影剑尖在接触到那无形劲力的一瞬间便土崩瓦解,随后整个李太白的幻象开始崩塌!陈丹青食指当场炸碎,扎在发髻上的筷子也啪的一声成了碎渣子,三尺长的发丝仅仅一瞬间便灰败不堪!只见陈丹青被轰得从空中摔落下来,轰的一声将凌烟阁附近砸出来一个三十丈宽的大坑! 然而陈丹青却没有死,他近乎无神地转头看向身后,原来吴妙可早已挡在他身后,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 吴妙可倾尽全力支撑着陈丹青,噗得喷出一口血,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没了性命。陈丹青状若疯魔,却无能为也已! 那无形劲力也在此时落在了大商国土之上,登时一个郡就这样被捅出来一个大坑!同时从那里掀起一阵巨大的地震,不过三息的功夫,已有近千万人殒命! 已经回来了的梅生看着这一幕,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却开口道,“不该如此。” 这个时候魔沼蛙也注意到了这一只比较大的“虫子”,于是画了一个圈,戏谑地看着梅生。 梅生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一个只有一丈大小的空间里,空有一身本事,现在却是一点儿也使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场灾难,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纪行从一开始就抱着必输的念头了。 仍在太山的白猿几乎就要跪下来求纪行显灵了,它可能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知道魔沼蛙与他们之间的差距的了。当初纪行将自己比作蚁虫,向白猿揭示他们的弱小时,白猿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但是纪行这些年做成这么多事,让它以为他们已经有了能够一战的资本。 可是纪行去了哪儿呢? 眼下最不能打的陈丹青使出来了这世间最能打的一招,却连魔沼蛙的攻势减缓一分都没能做到。世事无情,往往就是这样。有些注定了的事,任凭你如何努力也休想撼动。 这不是谁虎躯一震,就能把魔沼蛙灭了的传奇故事。最有资格做魔沼蛙对手的人,方才就被魔沼蛙用高级战术“骗”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实力分成运气,智慧,杀力。他们这个世界的人,碰到魔沼蛙那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智慧就更别提了,被魔沼蛙耍得团团转这么多年,杀力就差得更远了。所以他们要想击败魔沼蛙,那三样总得占一样吧?可惜他们一样也没占下来。 如果纪行没有中计,死守在太山,用他源源不断的仙灵之力为这个世界提供能量,这方世界至少还能撑数千年。哪怕就是在魔沼蛙的干扰之下,纪行也能为这个世界的生灵续命一千年。倘若魔沼蛙一旦急躁,像现在这样把手伸了进来,纪行依据天险甚至能斩魔沼蛙一臂! 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他一旦失误一次,就全都输了。而魔沼蛙倚仗自身强悍实力,可以输一次,十次,一百次。反正它等得起!只要它封锁了纪行能够感悟宇宙律的所有门道,那纪行的实力就不可能高过它。 此时还在南海飘着的伊贺天正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可能再沉默了。只见他将头上宽大的斗笠取下来,轻轻放在六道头上,他仍然觉得六道只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子,“六道老师,许多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顶斗笠能保你一时无虞,我已传音给了小林桑,不多时他就会来,我要去会一会那怪物了。” 六道睁开眼睛,然而他原本痴呆的眼神却早已清明,他摘下伊贺天正为他戴上的斗笠,“你斗不过它。” 伊贺天正惊讶无比,他很明显地察觉到六道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六道两手一摆,实力一步一步从下忍开始高涨,速度极快! 就在此时,天边一声大喝,“伊贺!你还执迷不悟!快快动手!” 伊贺竟然茫然无措,然而从海底伸出一只黑色大手,登时抓碎了小舢板!伊贺急忙升空!一直以来藏在暗处的明神弥彦终于显露真容,对着伊贺大喊道,“危险!” 第653章 借 纪行已经借过太多东西,借运气,借兵刃,借人,可现在面对这窘境,他还能借点儿什么呢?向诸天神佛借力?不现实。还是说要向白芙借点儿什么?但是白芙现在也帮不了他。哪怕白芙贵为神明。 世上总会有些事就连神也是做不到的。要不然的话,就不会有这些之争了。万事万物总会互相关联,又似乎是互相矛盾。纪行已经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如此下去。可是他已然没有了更好的法子。 宋千会他们那个境界,正是依靠天地之势,或者为天地所承认,也就是曾经宫部所说的神格。梅生则是在探寻生死之道的过程当中,对于世界法的认识到了一个极高的点,才有了那般伟力。伊贺天正却是因为身后的六道。 但见天边云气扰动,伊贺天正睁眼,对身后的六道淡淡道,“我去去就回。” 随后他化为一道流光,破开水面消失在了这边。 大约十个呼吸的功夫,伊贺天正停下来。他眼前之人踏波而行,正是消失已久的明神弥彦。 伊贺天正十分不解明神弥彦为什么这么小心地来找他,“明神,找我何事?” 明神弥彦一如既往地神秘,“有件事我要对你说,离六道远一点。” 伊贺天正没有反驳他,“说说你的理由。” 明神弥彦道,“我的直觉。” 伊贺天正道,“很抱歉,我已经答应他,说要照顾他二十年。” 明神弥彦道,“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杀了他。你只说照顾他二十年,没说保他性命二十年。” 伊贺天正道,“他现在只是一个老头子而已,何必赶尽杀绝?” 明神弥彦道,“他很危险,是我见过最危险的人。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清楚吹雪和他的关系,我也以为我能够制住吹雪,但是吹雪消失了。在我眼前无端无由地消失。你知道吗,我怀疑白骨哀与六道还有吹雪有关。如果不能制住他们二人,我怕将来会铸成大错。” 伊贺天正道,“如今大商纪行成了一位圣人,他自然有办法阻止白骨哀。前些日子你也看见了,全天下的异魔都消失了,甚至包括大和的。他有这等大手笔,你还担心什么?” 明神弥彦淡淡地道,“你不听我的,这是我早就料到的。不过,伊贺,你知道我从未有过对你们任何恶意。我做的都是对的。打从长谷离开大和开始,我对六道和吹雪的怀疑就开始了。吹雪或许是六道的女儿,又可能不是。谁知道呢?大商纪行要散了六道的功,这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连大商纪行都要这样做,你仔细想想,倘若真的让六道寻到一个契机,将来的事怎么办?” 伊贺天正虽然现在功力很高,但是说实话他对于未来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是没有思考的。过了会儿,伊贺道,“虽然你说了这么多,但是我说过会照顾这个人,就不能食言。如果你非要刺杀他,可能我就只能拦住你了。” 第654章 神梦 天上繁星,一如大地微尘。 纪行看着这夜空,其体会与那年轻人截然相反。年轻人伸手,像是在触摸这苍穹,“你说的命我信,多谢款待,有缘再会。” 说罢年轻人招了招手,还在撕咬熟肉的貂便恢复成一尺来长跳回他肩上。 狗子等那年轻人走远了,不自觉地继续龇牙,一脸凶相。纪行拍了拍它脑袋,“人都走了,你要有胆就追上去?” 狗子便耷拉下来两只耳朵。 一刻钟后,方外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一只貂从这不速之客肩上跳下来,好奇地张望头顶浮起的一座大山。 红阁与星宫各走出一位老者来迎接,一人红衣,一人白衣。那位不速之客直言不讳道,“你们在找我?” 浑身红衣的老者平和道,“梅尊者安好。” 梅尊者一伸手,一把剑便从远处飞来,直直落在他掌心,“这剑我用用。” 白衣老者笑道,“梅尊者若是瞧得上,自然能拿去用。” 梅尊者道,“下回不要再算我,否则躲在你们后面的那些老东西也不必再活了。” 白衣老者道,“复辟之事?” 梅尊者驻足一会儿,等那只貂回到他肩膀而后离开,临行前只留下三个字,“我不管。” 白衣老者松了一口气,天下有数的山巅武夫他便算一个,然而遇上这半身图腾的梅尊者,还是禁不住胆战心惊。 红衣老者问,“他现在又变强了?” 白衣老者点点头,“恐怕宋千会也治不了他了,这人难道真的化神了吗?” 红衣老者皱皱眉,嘶了一口气,十分疑惑,“按理来说,这世间早该没有化神境了啊?” 白衣老者叹一口气,“梅尊者也是数万年前的人物,当年或许与今日又有不同,他要是有门道化神,对方外众神而言未必不是一场契机。只是,此人心性复杂无常,虽与大商交恶,行事却一点道理没有......” 红衣老者道,“你难道还想算计这个人吗?” 白衣老者叹一口气,“我等活过的岁月连他的零头都不到,哪里有这个道行来算计他?” 红衣老者转身,阴沉道,“我去看看萧易那孩子。天问被夺,关键不在这把剑,而在其中的十方绝域,梅尊者如今手拥十方绝域,大商尚且不知晓此事,不如趁机想办法让宋千会与那梅尊者会上一会。” 白衣老者摇摇头,“梅尊者如今心中一点杀意也没有,恐怕你往他脸上吐一口吐沫他连正眼看你一眼都不会。” 红衣老者道,“红阁多少知晓一点东西,只要进横断山偷一样物事出来,梅尊者自然就有了杀意!” 白衣老者皱皱眉,“何物?” 红衣道,“五梅教派死灰复燃你以为是为何?梅尊者一心行逆天之事,欲使白骨复生。五梅教派这么多年始终都在搜寻这天下活人精气,就为试一试梅尊者那法子能不能用。只要我等将存那活人精气之物取出来,就不难让他动杀意!” 白衣老者想了想,“嫁祸给大商?” 红衣眼神坚定道,“不,方外做这件事也一样。对于那个疯子而言,我们与大商有何分别?他一旦杀人,便是天地为炉,苍生献祭!千年前大漠血流成河,赤地千里,只可惜你当时没看见那一幕......” 在那年轻人走后,纪行收拾好斗笠以及长匣,缓缓前行,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破败佛寺。佛寺的门墙全部毁坏,内里的大佛像连头也断了,只剩下石头雕琢的身体。他并没有进这寺庙,只是立在寺庙之外,心中那郁结随着立在佛像前,想起那人说的一句话,“刚刚你没救那些女子,不也是在杀人吗?她们原本不用死。” 纪行笑笑,“果然处处是因果,这天下苍生怎能全与我有关,难不成我要羽化成仙,下一道神谕,命令这世间不再杀戮?” 他这才明白那年轻人算是在开导他。纪行看着破败佛像,“你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放下屠刀就能成佛,那此人该是行了多大的善事?岂不是说此人手中屠刀曾行过滔天罪恶,竟然放下便能成佛?如此得来的大自在,岂不是太过简单。” 纪行看着这苍穹,发起一句终极天问,“我问这苍茫星辰,可有神佛?” 这夜空无端刮起阵阵飓风,厚重云层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来遮蔽这天幕!噼啪!雷光闪现!巨大雷声轰鸣涤净了这世间一切杂音!一场大雨冰雹一般砸向大地,每一滴雨水都有欲将大地砸穿之势! 大雨越来越大,大得难以想象。没一会儿山洪便爆发了!纪行背后的高山竟然发起了一场声势惊天的泥石流!雨幕当中寒气越来越重,阵阵阴气席卷此地,草木生机开始断绝。 纪行立在大雨当中,浑身湿透,在这一瞬间入了定。狗子毕竟已是灵兽,在某些方面的感应比纪行要敏锐一些,此时止不住地呜咽,然而它一直没有开口叫醒纪行。因为纪行现在的状态像是陷入到了某个十分微妙的境地当中,就连狗子也摸不准发生了什么。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狗子不得不化为本体来抵御这大雨,好在它当初吸收过蛟气蛟元,体魄远不是一般生灵能比。因此这大雨还伤不到狗子半分,只是它感觉到很不舒适而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脑子里那个有关池渊的古怪符印再次出现,符印造型飘逸,像是一个古文字。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认识这个古文字,甚至有关这个古文字的意思他都能描述出来,但就是说不准确其中蕴含的准确含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古文字。 随后他睁眼,大雨停了下来,停得十分诡异,那些还未落地的雨滴便这样挂在了空中。纪行伸手摸了摸雨滴,然后他看到一动不动的狗子。四周一片安宁。 “这雨水来得太过奇怪。”纪行摇摇头。 随后他抬头,头顶雨幕十分密集,遮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心生一个想法,便升入天空,看看那云层之后又是如何。他刚这么想,便这么做。随后他撞破层层雨幕,犹如一道逆冲入天的流星,直入苍穹! 等他到了云层当中时,一股将他往地面拉扯的力量开始出现了。他以前并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力量,如今似乎感应敏锐许多,那种微弱的力量此时在他身上作用地极为明显。但他还不满足,继续向上飞去,他要看看这天上到底有什么。 随着他上升加快,四周的灵气已经稀薄到了丝毫没有的地步。然后他立在这个高度,环视一圈,发现这大地略带弧度,像是四周边缘缓缓沉入到了地下一般。他匆匆一瞥,继续向上,等他到了一个高度之后,发现这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他看到自己的皮肤被冻得惨白。但他还能继续向上,当他再飞过半刻钟之后,那股奇异拉扯力已经强大到了足以将一个凡人撕碎的地步。 他猜想继续往上,怕是真灵高手也能被扯成碎片!这里温度极低,星辰与月光仿佛都挥洒着阵阵寒意,将他的皮肤映照得更白了。然后他开口,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很闷,像卡在了喉咙里,连他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一阵罡风吹来,纪行打了个哆嗦,那罡风带来的寒意何止刺骨?他知道再往上,自己没准就会死在这上边! 他低头看向大地,天下八十一州版图有一大半都尽收眼底,而他原先所在之地,自己却忘记了是在哪。突然他想起来自己离开时,那边在下大雨,那儿又在西楚与方外交界之处,于是他仔细找了找,终于找到了那片云。 又一阵风过来,这风吹得纪行又打一个哆嗦,这次是全身都痛了起来,心中一个强烈的声音开始响起,“回去!回去!” 就在这时,一股异常强大的吸引力将他扯了回去!纪行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拉得像一根上万里长的面条,随后他看到另一个自己竟然还立在原地!而后两个纪行合二为一,大雨复又降下,他闭着眼,往后一倒便晕死过去。 一夜过后,大雨已停,四周本已失去生机的草木此时竟然像是得了天地灵气,生长得更加繁茂。 太阳带来的晨光充实地洒落在这氤氲雾气当中,为清冷的清晨带来丝丝暖意。大佛佛像后出现一圈彩虹,宛如圣洁的七彩佛光。此地曾为一处战场,连大佛像也因为那场战事被损毁。原本此地因为当年死过许多人所积的千年不散的阴气,随着昨夜那场大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就连那大佛像也重现阵阵神意。 纪行感觉脸上有点痒,突然惊醒,醒了便看见一张狗脸在舔着脸笑,“大哥,你醒了?” 纪行拘了一把雨水洗洗脸,深呼一口气之后,发现自己竟然破境了。然而身体的虚弱仿佛经历了一场持续整夜的大战。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偶然瞥到那背后一圈彩虹的佛像,对狗子喊了声,“走吧。” 狗子便跟着纪行离开此地,终已不顾。 纪行此次破境之契机由来已久。真灵中三境破境最是艰难,因为这个阶段并非一味修炼武力就能顺利破境,只有将神识以及对域的掌控练上来才算破境。而且他并非军中高手,不能像兵家之人在战场上磨砺领域,修炼精神。他所学极杂,佛道儒都有涉猎,又都所研不精,因此始终没有一个适合他的路子值得借鉴。 况且他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师傅能带路,以他走到哪就歇在哪的性格,甚至认为自己的实力提升总是水到渠成,不需要在任何方面做出格外的努力。实则自从他从大商出发去往池渊之前,他心中的郁结便开始了。那个郁结便是他破境的契机,当然,也可能是使他走火入魔的祸端。 当他在这个郁结当中时,其神识以及神魂无时无刻不在承受折磨。一个人能承受得了痛苦而又能将其一一化解,其实能够称之为佛了。纪行并非是化解了这些郁结,他只不过是看开了,随着境界的提升,那种郁结他根本不必再去考量。 当他看开了这种郁结之后,神魂得到放松,再加上那场莫名其妙的大雨,以及他那场突如其来的神魂远游,当他的神魂经历了一次天上罡风涤净之后,自然没得说,直接破境入真灵五境。 到了现在,他虽然没有试过,却确信自己已经完全走到了辛椎那个实力层级。真灵八境能够自保,真灵七境不惧任何人。 到了真灵五境之后,纪行的气息越发地接近于普通人。狗子以前还会怕纪行身上那慑人的气息,但现在狗子时常会忘记了纪行是一位绝世高手。无他,只因纪行现在已经能近乎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气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同时,那股煞气,自然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根治”。不过这场破境原本就是因那煞气所起,要是破了境纪行还是没能控制这煞气,那几乎可以说破境无用。到时候该走火入魔还是得走火入魔。 当初纪行始终不明白习武为何有走火入魔一说,他甚至觉得这种说法完全就是唬人。然而他现在却开始能明白这种说法究竟从何而来。 密地钟家的信仰千古以来都是一个谜,鲜少有人知道钟家的先祖以符印的形势活到了今天。实际上钟家自己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信仰究竟是哪一尊大神,但他们中的某些人又的确能调用图腾之力。 梅尊者作为千古以来最接近化神的人,身边的跟随者自然不止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喽啰。钟家,清河府邸,还有许多藏于江湖的古老门派,都与梅尊者有关。可以说这天下有半座江湖,都与梅尊者有关,是以五梅教派总是杀不尽,不过数百年,五梅教派就会再次兴起。 梅尊者闭上眼,“这么多年了,我除了把你们提振到了真灵九境,那件事却总是没做成。” 虚影似乎不会说话,只是静静浮在空中,那符文闪烁的光芒也十分柔和。说罢梅尊者突然眉头一皱,头顶某颗星辰闪烁了一下,他看看趴在自己身上的白貂,若有所思,而后便把这白貂放下来,“你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白貂刚刚落到地上便化作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道,“梅先生,我怕......” 梅尊者道,“好歹是修炼数千年的大妖了,这世间鲜少有人能伤到你,不必害怕。” 白貂还是不敢离开梅尊者,此时已经有了哭腔,“那些人会把我皮剥下来做衣裳,我打不过他们......” 梅尊者笑笑,“你还当这是数千年前,现今猎户少,耕种多,都穿绫罗绸缎,没谁会拔你的皮。” 白貂小心翼翼道,“那他们会伤害我吗?” 梅尊者想了想,“如果有人伤害你,你就跑吧,不要伤人。” 随后他又道,“可天下最伤人之事,谁人又能逃得掉?” 白貂疑惑道,“那是什么事呢?” 梅尊者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此时纪行心中疑惑已解再往西行徒劳无益,便动身回大商。蜀西那边的人已经逃得差不多,还有的城池因为有精兵强将驻守,因此城内尚还有一些居民,但大体上这些城池已经不如当初热闹。纪行突发奇想,想去看看蜀中最负盛名的成都。 于是过了没几个时辰,纪行便到了这天府之国。 此地多酒肆,城中居民好牌。纪行满眼望去,全是玩的吃的,一时他不禁有一种错觉,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用劳作的吗?纪行随便挑了家酒肆,进了门。那些跑堂的忙里忙外,一时没能顾得上他,只是招呼了一声,“客官!雅间没了,挑一散座如何?” 随后那伙计就被灶房喊走。 纪行看这酒肆本来就极大,却连散座都快坐满了。他看了个靠窗的位置,便一屁股坐下来。随后那伙计才来问他要什么酒菜。纪行随便点了几样小吃食,没想到都挺可口,于是便优哉游哉地饮酒。 没一会儿,街上传来喊声。 “小姑娘!你可不能不讲理啊!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一个包子摊老板急吼吼喊道。 那小姑娘也急得不得了,“你问我吃不吃,我说吃,然后你就让我拿,我也不知道你要让我给银子啊!这都啃了一半了,我把剩下的一半换你好不好?” 包子摊老板气得不轻,“老子今天真是倒了血霉!哪有吃包子不给银子的?眼瞧着穿得还行,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 那小姑娘被包子摊老板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我的衣裳是我家梅先生帮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包子摊老板气得一甩抹布,“那就叫你家梅先生过来!老子就不信了还有这种事!” 小姑娘见四周人越来越多,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类围着看,而且这座城中央还有一样东西让她感到很害怕,情急之下,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梅先生不在这里!” 四周看热闹的多,都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脑子不好。于是一时间也没人敢去顶这个雷,便都议论纷纷。那姑娘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又不敢一下子飞出去,怕泄露妖气,要是被城中央那件物事探查到了,多半就不好走了。 然而她却是多虑了,以她的道行,只要没有动用妖法,城中那只石牛是无论如何也探查不到她的。 纪行见那姑娘可怜,便扔过去一粒碎银子,“老板,在下替这姑娘把包子买了,多了的银钱,你再给她称几个。” 那包子铺老板本来是个认死理的,绝不是谁给钱了,他就会放下这事。然而当他透过窗户看到纪行那一身打扮,便知道是个会武功的。成都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好斗,因此那老板只能收下那银子,又瞧了瞧那小姑娘,没好气地再给了她两只包子。 小姑娘见有人替她解围,于是止住了哭嚎,转眼望去那人,却发现那人模样有些熟悉。于是她根本不管周围的人对她的议论,径直朝着纪行走过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哥哥?”小姑娘趴在窗外看着纪行。 纪行喝下半碗酒,看着窗外这女孩儿,“你身上没银子吗” 小姑娘见纪行问她话,于是手脚并用从窗户上爬了进来。她本是妖物,数千年都跟在梅尊者身边,而梅尊者又极少出山,因此许多动物习性还是没改过来。 纪行见她就这样爬了进来,赶紧用手去接。没想到她还挺灵活,爬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当纪行的手伸过来时,她顺势就钻到了纪行怀里,然后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没有。”她抬头看着纪行,十分安静。 纪行原本就被她从窗户爬进来的举动惊了一下,此时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儿,连连皱眉,“你家是哪的,我送你回去。” 纪行的怀抱温暖异常,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于是她往纪行怀里拱了拱,“家很远。” 纪行把她拉开,“你别往我身上钻,男女授受不亲。” 她却不管纪行说什么,习惯性地就往纪行身上趴,“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纪行猜她可能是脑子坏了,于是习惯性地动用神识去探查她的神魂。没想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纪行闷哼一声,脸都白了。小姑娘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了?” 纪行摆摆手,摇了摇脑袋,“无妨!” 实则他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刚刚他神识受的那一下,要不是他已经破境入真灵五境,恐怕会躺一整天也醒不过来。然而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这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甚至连她是否会武功都没探查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纪行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清醒清醒。 小姑娘看桌子上有喝得,于是伸手就要,“我叫小貂。” 纪行摇摇头,又取了一只碗,“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小貂道,“记得。” 纪行再给自己倒一碗茶,“那等会儿你就回去,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小貂摇摇头,“梅先生让我不要回去,我要在外边多玩玩才能回家。” 因为小貂老是在纪行身上动来动去,倒是把趴在纪行脚边睡觉的狗子给弄醒了。狗子一抬头,便看到个小姑娘赖在他大哥身上,不自觉地就要龇牙。没想到小貂一脸惊喜,“小狗!” 纪行对小貂道,“你别碰他,他会咬你的。” 然而小貂却不管,伸手就把狗子抱在怀里。而狗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纪行道,“小貂,你多少岁了?” 小貂便掰起手指算,算了很久,“忘了。” 纪行点点头,就在此时,他的神识受到一种奇异的牵引,与此同时一段话响在他心头,“影子兄!五梅教派打过来了!” 纪行知道是秋玉堂求援,他当初毕竟答应过人家,不好爽约,于是道,“小貂,我要走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省着点花能花几天,银子用完了你就回家吧。” 小貂一听纪行要走,马上惊恐起来,“你要去哪里?” 纪行拿起斗笠,用斗笠拍了拍那长匣,“看到没,我是个习武之人,自然要做的事不会那么安全。” 小貂于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纪行给的银子。这些银子保存得极好,落在她掌心时叮叮当当响,十分好听。小貂捧着银子,然后就看到纪行戴上斗笠,背上长匣离开了酒肆。 她鬼使神差地跟在纪行身后十步,然后看着纪行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妖物这一生,总有一个让她无限崇拜的人会出现。而那个人一旦存在了,她的生命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就像鲛人看到男子心生爱慕,便化作女子来与其成婚。白狐成精一旦确信一个人,便会想方设法得到他。 哪怕就是狗子,在遇到纪行之后,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帮的上纪行,他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那些银子落在她掌心,响起的叮当声像是敲进了小貂的心里。于她而言,纪行的背影那么神秘。她有理由相信,纪行背后那个匣子里藏着能装下买来一座山那么多包子的银子。于是从此时开始,她有了一个信仰,眼看着纪行越走越远,她感到揪心的疼,脚步根本不受她控制地就挪开了步。 她要追上去! 她这一生见过的人极少,记忆里一直都是在梅尊者身上渡过的。于她而言,梅尊者是天地,是寰宇,是一处能够栖息的枝丫。她在梅尊者身上能感受到的,还有像石头一样的冰冷。梅尊者是一座图腾,他没有体温,像万年不化的顽石。 她原本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可今天她开始忘记那石头一样的冰冷。她想待在他身边。 小貂的道行极高,高到了能待在梅尊者身上栖息,这天下还只有她一个能日夜陪伴那尊活着的图腾。所以当她鬼鬼祟祟跟在纪行背后时,纪行竟然完全不知道她跟来了。 纪行飞在天上,对狗子笑道,“怎么,思凡了?刚刚待在那小姑娘怀里动都不动一下?你不是爱龇牙吗?” 狗子耷拉着脑袋,“她好像能让我睡着,我也说不清。” 纪行道,“你要是说得清就奇怪了,就连我都遭了她的道。那孩子身上一股子灵气,不像个凡人,但我又探查不到她身上有半点真灵。” 狗子道,“我也没闻到她身上有妖灵。” 纪行想了想,“该不会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秋玉堂疲惫道,“如今的五梅教派今非昔比,来了一位出自五梅教的大人物,很可能已经踏入真灵九境。如今梵大师圆寂,南临很难应付下来这个人。七圣地十八户都出手了,连那位究竟长什么样都没摸清。” 纪行皱眉,“这么厉害?七圣地难道就没个能与其匹敌的人吗?” 秋玉堂摇摇头,“倒不是没有,而是此人行踪诡秘,若是行暗杀之事,恐怕极难对付。白象皇宫和神光寺仅存的三位真灵九境的大高手都出手了,现在侍奉在女王左右,就怕那人突入皇宫。其余的真灵八境大能都躲在暗处,就等那人露出马脚,随时毙杀。” 纪行点点头,“若是那人真值得如此对待,这般班排倒也没大错。” 秋玉堂道,“难就难在那人身边尽是奇人异士,真灵上境的高手至少有三个,且都是能打的,十分不好对付。向影子兄求援,也是不得已为之。” 纪行道,“那三个真灵上境的高手都已经摸清了吗?” 秋玉堂道,“已经能确定的,是有两个真灵七境的妖物,实力堪比真灵八境。还有一个就连神光寺的师傅也只是匆匆一瞥,未曾窥得全貌。” 纪行道,“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秋玉堂道,“眼下影子兄与七圣地中的破空山交恶,想来兄台你很难与那些大人物直接对话了。不过我问过清音谷谷主,谷主愿意见见你。届时影子兄完全能作为一道奇兵!” 纪行点头,“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对吧?见一面倒也无妨,只是这一回你要提醒她别拿鼻孔看人,否则难保我在向五梅教派动手之前,先杀她壮壮胆气!” 秋玉堂暗暗咂舌,心道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那影子兄先在齐内待一天,我去给谷主禀报。”秋玉堂道。 纪行点头,“你不必为我安排食宿,我自有去处。” 秋玉堂点头,“那便稍待。” 随后纪行便去往空晴住处,秋玉堂则赶紧回谷向谷主禀报。 等纪行到了那家医馆之时,却首先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他心脏不禁猛地跳了一跳,她何时跟过来的?还这么快?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觉! 小貂原本与空晴不知聊到了什么,笑得直不起腰,看到纪行来了后,一下子便止住了笑声,“哥哥!” 纪行眼皮狠狠跳了跳,随后赶紧走到空晴身边,“她怎么来的?” 空晴原以为这姑娘是纪行暂时托付给她的,此时也是一脸诧异,“她跟着狗子一起来的。” 纪行按捺住心中不安,转头对那小姑娘道,“你怎么跟过来的?” 小貂笑嘻嘻道,“我就跟在你背后,然后看见你叫小狼过来,我就过来了。” 纪行现在确信无疑,这个姑娘至少也得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否则绝无这种速度!现在他还不知她究竟是敌是友,因此必须小心,“跟着我做什么?” 小姑娘却答不上来,就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干脆什么都不说。实际上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小孩子心性。便如三四岁的幼童,正处于对这世界最好奇的阶段,如果身边有一个他很信服的人,那这幼童能跟着那人身后一整天不愿离开。 小貂便正处于这个时期。 空晴道,“算了,你别这么凶,就让她呆在我这几天,又不会把我吃穷。” 纪行实在很想告诉她这姑娘,极有可能拥有一巴掌把你打死几十遍的恐怖能力,但是现在他想法变了。 “小貂,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哪也别去。”纪行道。 小貂听到纪行这话,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抓着空晴刚刚送给她的花逃到了里屋,嘴里喊道,“我才不跟着你!” 纪行实在懒得跟那小姑娘扯东扯西,于是对空晴传音道,“千万千万不要惹到那小姑娘,她看似纯良无害,实则连我也看不透她!” 空晴笑道,“不用你提醒了,她要是会害我,我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纪行没想到她看得如此豁达,不过这话倒是说的没错。真要是一个真灵上境的绝世高手执意要伤人,纪行除非将那真灵上境的高手提前杀了,否则绝对拦不住。 纪行道,“我去寻个客栈,你就陪着她吧,但愿她没有伤你的心思。” 空晴笑道,“来了就要走啊?” 纪行愣了愣,憋了半天来了句,“最近没人找你麻烦吧?” 空晴转身往里屋走,“没有,你忙你的吧。” 纪行吹了个口哨,示意狗子跟上他。然而狗子却像个癞皮膏药似的黏在了空晴家地板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纪行皱皱眉,“怎么不走?” 狗子道,“大哥,我想歇会儿。” 纪行猜到狗子是真的动了凡心了,叫他走都叫不走,“那行,你就呆在这儿。” 狗子支棱起脑袋,最后还是没有留下来,跟着纪行走了。对狗子来说,纪行在外面随时可能会遇到天大的麻烦,要是哪天他没有跟在纪行身边,没准就再也见不到了。纪行见狗子跟了过来,暗道还算有点良心。若是被纪行知道,狗子心里想的是怕他出门就死了,不知道纪行又会作何想法。 纪行去找了间客栈住下来。这间客栈采的是宋式风格,颇有点在大商的感觉。纪行正是瞧着顺眼才选的这家。然而当他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周围有颇多异样。 因为整个客栈的伙计都在看着他。 纪行这才想起自己在南临算是半个“逃犯”,如此大摇大摆来住客栈,还真有点不妥。然而没等他离开,一个伙计走到纪行身前,“前辈,这边来。” 纪行瞥了一眼,这伙计虎口磨了一层薄薄老茧,眼神坚定,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晃眼看去,此人眉目间还有点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随后他跟着这伙计到了一间密室之内,里边坐着一位剑客,纪行这才想起自己在哪见过。 剑客先施一礼,“万不曾想到又见前辈,在下失敬!” 纪行道,“别整这些虚的,你们得手没?” 剑客道,“还未出手。” 纪行道,“要是失败了,别指望我会帮你们。此事一个不慎,大商便落人口舌,毕竟是行暗杀之事,在哪里这种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下的这个命令!” 剑客一听纪行这口气,“前辈认识我钦天监的大人?” 纪行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还是脸厚道,“不认识。我现在在这边的身份是南临人,名号叫影子大侠,或者三刀神师,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忌嘴吧?” 剑客点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属下都明白。” 纪行道,“我要做的事,是帮南临应对五梅教派,其中凶险,比之你等刺杀那少年更甚。所以我也是自身难保,你们自己多多保重。” 剑客道,“这间客栈乃是我们大商的商贾所置办,大人可时常来此。” 纪行道,“我与七圣地之一的破空山不大对付,这回我就来一次,免得你们这个据点被人拔了。” 剑客道,“属下明白。” 随后纪行便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至于钦天监的这些暗子,他只需暗中观察即可,若是真的到了要他出手的地步,他也不会真的就在一边看着。一天过去后,秋玉堂对纪行传音,意思是清音谷谷主在等他。 于是纪行将长匣放在了客栈之内,他相信钦天监的人会帮他照看。 秋玉堂找到纪行之后,一路带着他出了齐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飞到清音谷。 清音谷内那一处大湖依旧灵气四溢,湖上凉亭已经没了那一张巨大躺椅,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美茶具。秋玉堂将纪行送到湖边便不再送,“我先离去,影子兄与谷主静谈吧。” 纪行点点头,从水面上走过去。 随着他的前行,水面掀起道道涟漪,像是打破了这湖的宁静。 “秋玉堂叫我帮忙,这里边恐怕是你的意思吧?”纪行还未上凉亭,声音却先到。 清音谷谷主今日穿着与以往大不相同,装扮十分素雅,“往日是我小看阁下,今日给我几分薄面如何?” 纪行道,“你要是能好好说话,我哪会一直惦记着你那颗脑袋?” 清音谷谷主丝毫不因纪行言语冒犯便大发雷霆,反而温和笑道,“难道我身上只有这颗脑袋能让你惦记?” 纪行知道这些女人活了几千年,脸皮厚得堪比忘川河长,于是道,“煮茶如此雅事,你张口就这样说话,不大妥当吧?” 清音谷谷主道,“此地布下天罗地网,阁下可也不要再胡乱说话。” 纪行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于是道,“今天我懒得与谁争论,你就说你知道些什么吧!” 清音谷谷主道,“请入座!” 纪行便跪坐下来,看着她煮茶,“五梅教派何时如此厉害?” 清音谷谷主笑道,“何时如此厉害?难不成你恰巧闭关了一千年,还不知千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纪行直截了当道,“我还真就是大梦一千年,你最好揉碎了给我说,免得我遗漏了哪点。” 清音谷谷主道,“五梅教,起源于数万年前一个图腾的出现。那图腾实力强悍,可以说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有一人当一国之伟力。我说的那一国,不是大和,不是南临,而是大商。” 纪行皱皱眉,“按理来说图腾不应该这么强,他们也有弱点......” 清音谷谷主道,“是。天下哪座图腾不怕人遗忘?要是没人记得他们,他们便算是死了。因为一旦化身图腾,便相当于成了个死物,拥有滔天能力,却只能赋予他人。但是,那座图腾不一样。” 纪行道,“怎么个不一样?” 清音谷谷主闭上眼,想起来当时她不过刚入真灵,曾匆匆撇过一眼那人的身影。那个人的眼神有多恐怖,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梅尊者,整个天下的忌讳,无人愿意提及此人,便是宋千会也拿这人一点办法没有。据传宋千会是与梅尊者作了三个赌约,而后那尊图腾才愿意自囚一千年。 “五梅教派,多行逆天之事,按理来说天理不容,可他们就像野草,像石头,自从出现,便再也没有消失过。那尊图腾,五梅教派的图腾,被称之为梅尊者。现如今讲究的先天武技,后天武技之说,便是起源于此人。梅尊者麾下高手无数,若不是此人并无屠戮天下的心思,怕是整个天下的历史会在万年前便该改一改了!”清音谷谷主道。 大湖之中轰地升起一个黑影,那便是纪行抱着清音谷谷主的身形! 很快纪行带着清音谷谷主落到大湖边上的一处山巅,在这时,湖中那巨大剑阵才彻底爆发出其该有的威力!清音谷谷主脸色泛白,一阵后怕,谁能想到纪行在无剑时,依然能将这剑阵施展出这般威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纪行静静立在距离清音谷谷主不远,一言不发。 清音谷谷主此时毫发无损,便笑着道谢,“多谢了。” 纪行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那大湖。轻风拂来,纪行不知不觉打了个激灵,“我怎么觉得凉嗖嗖的?” 清音谷谷主倒嘶一口凉气,因为纪行背后血流如注,数百道剑气横杂交错地扎在他肩头背心后腰大腿! 然后纪行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下去了。他尚在真灵四境时,虽有真正的高阶剑器来形成剑阵,但那次剑阵杀力也仅比这次强那么一线而已。然而那次铃木重治浑身重甲,至少能打出一副全套的镌古神兵了。虽然他浑身重甲被纪行绞得粉碎,然而毕竟被那套重甲承受了至少九成九的杀力。剩下的虽然被他硬抗下来,但好歹已经走到了真灵上境,铃木的体魄也还说得过去,所以不至于像纪行这样昏厥。 可纪行与铃木重治不一样,他是完全靠自己的体魄硬抗下来这道剑阵。此剑阵能将镌古神兵绞碎,那伤到他自然也是轻而易举。若非他竭力调用识海那道无上剑意,恐怕他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清音谷谷主伸手将纪行拉了过来,略一探脉,才知道他伤得如此之重! 纪行也算是半个老江湖了,在昏厥的那一瞬间,最后的意识是绝对不能倒下!然而这种应激性反应并不是他能控制的,昏厥也是他的身体对自己保护的一种自然反应。 清音谷谷主见纪行如此,便打算渡过真灵探一探纪行伤势究竟如何。只是这一探,纪行在修为方面的所有秘密都会暴露在她眼前,很可能纪行于她而言再无可遮掩之处!然而就在此时,纪行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杀气毕露! 清音谷谷主像指尖被针扎到了似的,双手顿时缩了回来。纪行瞪着她,缓缓飘离,语气冷淡到极点,“让你手下送件衣服来。”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那眼神扎得生疼,“谷内都是女弟子,秋玉堂不在,只有女装......” 纪行瞪着她,“你是存意消遣我?” 清音谷谷主便道,“我让人送来,你稍等。” 随后她便以神识传讯,自有人去置办男装。只是清音谷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男子能在这谷内得到如此殊遇,就连秋玉堂也只是进谷“听宣”而已。不得不说纪行破了清音谷许多规矩。 清音谷谷主道,“你,如何?” 纪行能感觉到背后凉嗖嗖的,一方面是他重伤时生机流逝的原因,还有一方面是他背后的衣物已经破得不成样。 “死不了。”他只回复三个字。 清音谷谷主叹一口气,“你戒备心太重,我们如何能合作?” 纪行道,“我若是不谨慎,连活到今天都不可能。何况是与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清音谷谷主皱皱眉,“那也不是说什么人都要防备。” 纪行握紧一只拳头负在背后,“我答应秋玉堂来此,自有我的原因。但这不是说我就要给你们当成一枚棋子来利用。我对你们毫无防备,那你们能对我毫无防备吗?谷主大人,您是身居高位多年,想为你捧脚的人能填满这条湖,已经忘了该怎么与我等这样的人打交道了吧?” 清音谷谷主默然。 纪行道,“还是谈正事吧。我的实力如何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剑阵一出连我自己都怕,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道,“方才比试,应当是我输了。不得不说,论实力,你的确要比我高出一线。但也仅仅是因为你有这剑招。你也看到,我的神识修为比你强出不止一筹两筹。你一旦遇袭,特别是遭到真灵上境的高手偷袭,除非是运气好,否则你那剑招未出,就已经被人拍作了一团齑粉。” 纪行想起来那次在海边被三个真灵八境的和尚偷袭的事。恐怕还是因为那三个和尚因为不知晓梵大师究竟在何处心有顾忌,所以没有对他动用杀着。如此看来,自己的确应当在神识上多加修炼才对。 其实他有所不知。对于真灵中三境的高手来说,他们的寿命于凡人而言漫长到了无法想象。该学的招数,在这些漫长岁月里,他们都学得差不多了。当然了,除了那些杀力极大的先天武技。可这类武技可遇不可求,都是被人作为杀手锏来使的,哪那么容易外传? 因此这些真灵大能便整日浇花抚琴,抑或弈棋作画,又或者枯坐一室,只为提升一丝一毫神识修为。清音谷谷主在这大湖之上修炼已近千年,整天除了玩水就是玩水。她捏出来的水人能排满整个大湖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这样的功夫对神识修为极为考验。但几乎整个天下的真灵大能都这样。而纪行对这些人来说,就像个穿上铠甲,力大无穷的傻大个儿,单挑的确他很强,但也很容易落入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的圈套当中。但是炼体容易,修心才难。纪行对于神识如何修炼是一窍不通,眼下只能先将此事压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直接出面,应当藏于暗中?”纪行道。 清音谷谷主点头,“你这剑招的确强得过分,或许对五梅教派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都能造成一丝威胁。如若给你一套高阶剑器,恐怕与真灵八境的高手对决,你也能走上台面与他们比划比划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疑惑道,“你是说?” 清音谷谷主道,“别想太多,剑器我帮你去借。无上神兵你是想也不要想,整个南临也也没多。便是凑齐一整套镌古神兵也不是易事。剑阵分到每一柄剑上,其中镌刻符文又该如何,都不是一日之功。要是凑不齐这一套剑阵,那就随便拉一堆镌古神兵给你凑活用。” 纪行虽然有点期待,但也知道这些剑不是这么好拿的,因此保留了几分理性。就在此时,一个面戴薄纱的女子飞过来,“谷主。” 清音谷谷主点头,“放下吧。” 女子原来捧着一叠衣物。随后她将其放下便离去了,对于纪行她是看都没看一眼。 纪行手一招,那衣物便到了他手中,“现在不着急换,你继续说。” 清音谷谷主便继续道,“杀那位真灵九境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自有人在谋划此事。因为不论是你还是我,去了肯定就回不来。我们主要是剪除其羽翼。我凭一手天地合,若是天时地利尚可,能与真灵八境一战。你凭此剑招,与我合力,不说能杀一位真灵八境的妖物至少伤其之后全身而退能够做到。” 纪行道,“他不是有三个得力手下吗?你我对付一个,还有两个怎么办?” 清音谷谷主道,“神光寺一位大师会伺机毙杀剩下的一位,若是引得那真灵九境的高手出战,那便再好不过。” 纪行道,“那还有一个呢?” 清音谷谷主道,“原本最后一个就是留给我的,你也大约能猜到我的本事,神识修为不说多强,至少真灵七境鲜有敌手,能与真灵八境一较高低。那一位到现在还没有人探查到其踪迹,实力也未知。女王的意思是让我在明面作为诱饵,若是被那一位注意到,也可凭借神识提前发觉危机逃走。届时十八户中人自会合力擒杀这位。只不过你现在来了,那最后一个我们就只能先不管,争取能杀一个是一个。” 纪行道,“你说得头头是道。可听说过下驷对上驷,中驷对下驷,上驷对中驷的故事吧?万一人家不拿常理出牌,直接一哄而上把你我先杀了,届时又该如何?” 清音谷谷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声,“我对白象皇宫说的是我会找一位朋友来助拳,他们不知道是你。所以白象皇宫仍然是以我为饵。若是真的那三个一哄而上誓要杀我,只要你我能撑住一会儿,七圣地十八户自然也会将他们三个一网打尽。” 纪行冷笑一声,“意思是我可能会为这个事丢命?” 清音谷谷主道,“我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最弱,这是策略......” 纪行道,“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人,这也是你的策略?要是他们不来怎么办?撑住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十息够不够?或者一炷香一个时辰?” 清音谷谷主勉强微笑一下,“你疑虑太重。” 纪行摇摇头,“你们的谋划破绽百出。” 清音谷谷主道,“那你以为如何?” 纪行道,“虽然你们大军未至,但十八户和七圣地总该养了死士吧?用这些死士的命来填!找到那三个,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所在,找不到也行,至少要知道这些死士都在哪里死得最多。相信我,五梅教派来打南临必有所求,赔本生意谁都不会做。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最紧要的地方。那些地域必然有高手驻守,而后出一道全由至少真灵中三境组成的奇兵,碰到真元境的就杀真元境的,碰到真灵境的就杀真灵境的,杀到五梅教派不得不干预!”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的谋划惊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能将杀人作为一种谋划!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相信纪行若是为将,必为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的人屠!纪行他在初入郜力,失去狗子和伤刀之后,杀性初显,而后逾渐加重,从那时起他便是以杀人起家,这样的手段于他而言只是习惯而已。 纪行压根不管清音谷给谷主神情异样,“他们到现在,若是从南临已经得到了什么,那必然会想方设法将他们紧要的物事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到时候不难逼出那三人,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现身。即便不能将其全歼,至少能让他们吃个大苦头。届时五梅教派知道在南临讨不到好,危机自解!” 整个大湖都是纪行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回荡。 良久,清音谷谷主才道,“代价会不会太大?要是引不出来那几个人出来,死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纪行哈哈大笑,神色顾盼自雄,“不死他们难道死我们?谷主,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对自己的性命太过儿戏了吧?” 清音谷谷主道,“你好像对五梅教很了解?” 纪行道,“我自然知晓一些有关此教的事,但熟悉还谈不上。谷主,做决断吧!” 清音谷谷主终于道,“我去与白象皇宫说。南临这一千年,能算得上苗子的年轻人少,你说的这个法子,不知道要断送多少俊彦了。” 纪行道,“我管不着。言至于此,你自己好好考量吧!” 空晴把纪行的眼皮扒了一下,发现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身体十分虚弱。可是她现在是一点办法没有。狗子趴在地上,“不用管他,他自己能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空晴叹口气,“只能让他自己恢复了。” 清音谷谷主此时已经到了白象皇宫。此地一如既往的威仪万千。只是那白玉桥之上多了一道刀痕,至今没有修缮。 女王高居王位之上,“你那位朋友来了吗?” 清音谷谷主道,“来了。” 女王道,“是否可靠?” 清音谷谷主道,“他对女王的安排不是很满意。” 女王眼波流转,“哦?难道他有什么高见?” 清音谷谷主道,“派三千真元九境,五十真灵境死士去送死,死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高手最多的地方,用以探查那三位以及那位真灵九境所在。随后集中力量,全歼五梅教派!” 女王轻笑一声,“真元九境,真灵境?这哪里是死士。这法子分明是要折掉半个南临的骨血。” 清音谷谷主默不作声。 女王察觉其异样,“怎么?你以为他说的有道理?” 清音谷谷主道,“我以为很有道理。且不说那三千五百人会不会尽殁,单就陛下所谋划,死的人一定会是南临不可承受之重。” 女王坐下来后扶着额,“你让我想一想。” 清音谷谷主道,“以真灵上境作为诱饵,太过冒险。南临死不起多少个真灵上境的高手了。相反,不论忘川以北或是以南,武士都忘记了何为真正的战争。让那些年轻人去吧,否则南临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女王道,“你这个说法让我想起来大商钦天监的那位提司大人,法子是个好法子,但一定会死很多人。不过我很好奇你那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如此惜命?这个人实力如何?师承何方?” 清音谷谷主道,“我出天地合,他以一剑阵破之,险杀我。至于师承,我也不知。” 女王道,“前段时间,那个人也是会一手剑招,这二人?” 清音谷谷主道,“绝无干连。” 女王点头,“十八户的人一向听诏不听宣,这次就派他们的人去。” 三天后,纪行终于醒转。 这次他伤得极重,那剑意就像无数条铁老鼠似的在他四肢百骸钻来钻去,绞坏了他不少经脉。要不是他的无暇体魄已经到了山巅武夫的层面,铁定是有死无生。 他刚醒,小貂就趴到了他胸口,“哥哥?” 纪行咳嗽一声,“我昏迷多久了?” 小貂道,“三天了。” 纪行把自己撑起来,眼皮重得不行,“我这是在空晴的床上?” 小貂摇摇头,“你睡在地下。” 纪行这才仔细看了看周围,原来空晴给自己打了个地铺,“这两天没人找我吧?” 这时空晴走了过来,“有个人说他是秋玉堂,来过好几次,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纪行揉揉眉心,“他有没有说让我去哪联系他?” 空晴道,“他说你出关后,去清音谷找他。” 纪行道,“知道了。” 随后他站起来,看了看小貂,“你还没玩够?” 小貂笑嘻嘻道,“没呢。我这两天遇到了几个朋友,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他们玩。” 纪行道,“这儿你都能遇到朋友,看来你家的确是家大业大了。” 小貂道,“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过来一起玩?” 纪行摇摇头,“你要是不惹是生非最好。看起来你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你的事我不过问。但是你要知道,你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狗子,空晴,都不能承受。你明白吗?” 小貂低下头,“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纪行点点头,“那我出趟门,你在这里......保护好他们。怎么样?” 小貂仰头,“好的。” 空晴笑笑,“我又没有四处惹是生非,怎么会有麻烦?” 纪行道,“此间时关,非比寻常,过一段时间会发生一起大事,不要掉以轻心。对付不了的,等我来帮。” 狗子道,“大哥,我不跟你走吗?” 纪行道,“这次你不用跟着。” 说完纪行就出了门。空晴对狗子的存在已经见怪不怪,见纪行走远,对狗子道,“他是不是总是这样?” 狗子不明白她指的什么,于是翻个身到了纪行的地铺上。空晴也没有再问。只有小貂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对着门外路过的行人“虎视眈眈”,似乎见谁都像坏人。 纪行回到钦天监所在的那间客栈,到了他原来所在的那间房,发现长匣果然还在。啪的一声匣子开了,纪行取出含光。刀身光滑似镜,映出纪行的面容。纪行看着自己这张陌生的面孔,心想自己这张面具究竟要戴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后,纪行到了清音谷。自有女弟子来接。没一会儿纪行便见着了秋玉堂,“你找我?” 秋玉堂道,“影子兄与谷主大战一场,受了伤?” 纪行点点头,却没说自己是为了保护清音谷谷主才受的伤。秋玉堂叹口气道,“谷主大人成名已有近千年,传说她会一式先天武技,只是无人见识过。影子兄就算败于谷主之手,也不必妄自菲薄......” 没等秋玉堂说完,纪行道,“我没有妄自菲薄。” 秋玉堂告罪一声,知道自己失态了,“谷主说只要影子兄在清音谷,一切皆可便宜行事,影子兄是要先见谷主?”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路怎么走,你不用带了。” 秋玉堂立在原地,等纪行走远,才叹一口气。他一生所追求,不过便是像这些大人物一般,不必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可是自己自从踏入这座江湖,直到入真灵,却总也得不到自在。吐完胸中浊气,秋玉堂打算上街走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55章 大化(上) 清音谷谷主终于明白了,良久,“我去白象皇宫,叫女王退兵。” 纪行摇摇头,“你先别着急,这只是猜测而已,还没说就一定是这样。但是不管五梅教派基于何种考量,你首先得想想南临要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只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论智谋竟然完全被纪行碾压,“你又有什么高见?” 纪行道,“南临只要五梅教派退却便足以。首先,派出去的死士,不能再惜命了,一定要死人!其次,找到他们的位置,以雷霆手段击之!能杀一个是一个,最好杀的是高阶武者,或者妖尊!最后,放缓大军行程,静观其变!反正路程只有这么几天,早一两天晚一两天都一样!” 浑身红衣的老者平和道,“梅尊者安好。” 梅尊者一伸手,一把剑便从远处飞来,直直落在他掌心,“这剑我用用。” 白衣老者笑道,“梅尊者若是瞧得上,自然能拿去用。” 到了真灵五境之后,纪行的气息越发地接近于普通人。狗子以前还会怕纪行身上那慑人的气息,但现在狗子时常会忘记了纪行是一位绝世高手。无他,只因纪行现在已经能近乎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气息。 同时,那股煞气,自然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根治”。不过这场破境原本就是因那煞气所起,要是破了境纪行还是没能控制这煞气,那几乎可以说破境无用。到时候该走火入魔还是得走火入魔。 当初纪行始终不明白习武为何有走火入魔一说,他甚至觉得这种说法完全就是唬人。然而他现在却开始能明白这种说法究竟从何而来。 密地钟家的信仰千古以来都是一个谜,鲜少有人知道钟家的先祖以符印的形势活到了今天。实际上钟家自己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信仰究竟是哪一尊大神,但他们中的某些人又的确能调用图腾之力。 梅尊者作为千古以来最接近化神的人,身边的跟随者自然不止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喽啰。钟家,清河府邸,还有许多藏于江湖的古老门派,都与梅尊者有关。可以说这天下有半座江湖,都与梅尊者有关,是以五梅教派总是杀不尽,不过数百年,五梅教派就会再次兴起。 梅尊者闭上眼,“这么多年了,我除了把你们提振到了真灵九境,那件事却总是没做成。” 虚影似乎不会说话,只是静静浮在空中,那符文闪烁的光芒也十分柔和。说罢梅尊者突然眉头一皱,头顶某颗星辰闪烁了一下,他看看趴在自己身上的白貂,若有所思,而后便把这白貂放下来,“你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白貂刚刚落到地上便化作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道,“梅先生,我怕......” 梅尊者道,“好歹是修炼数千年的大妖了,这世间鲜少有人能伤到你,不必害怕。” 白貂还是不敢离开梅尊者,此时已经有了哭腔,“那些人会把我皮剥下来做衣裳,我打不过他们......” 梅尊者笑笑,“你还当这是数千年前,现今猎户少,耕种多,都穿绫罗绸缎,没谁会拔你的皮。” 白貂小心翼翼道,“那他们会伤害我吗?” 梅尊者想了想,“如果有人伤害你,你就跑吧,不要伤人。” 随后他又道,“可天下最伤人之事,谁人又能逃得掉?” 白貂疑惑道,“那是什么事呢?” 梅尊者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此时纪行心中疑惑已解再往西行徒劳无益,便动身回大商。蜀西那边的人已经逃得差不多,还有的城池因为有精兵强将驻守,因此城内尚还有一些居民,但大体上这些城池已经不如当初热闹。纪行突发奇想,想去看看蜀中最负盛名的成都。 于是过了没几个时辰,纪行便到了这天府之国。 此地多酒肆,城中居民好牌。纪行满眼望去,全是玩的吃的,一时他不禁有一种错觉,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用劳作的吗?纪行随便挑了家酒肆,进了门。那些跑堂的忙里忙外,一时没能顾得上他,只是招呼了一声,“客官!雅间没了,挑一散座如何?” 随后那伙计就被灶房喊走。 纪行看这酒肆本来就极大,却连散座都快坐满了。他看了个靠窗的位置,便一屁股坐下来。随后那伙计才来问他要什么酒菜。纪行随便点了几样小吃食,没想到都挺可口,于是便优哉游哉地饮酒。 没一会儿,街上传来喊声“小姑娘!你可不能不讲理啊!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一个包子摊老板急吼吼喊道。 那小姑娘也急得不得了,“你问我吃不吃,我说吃,然后你就让我拿,我也不知道你要让我给银子啊!这都啃了一半了,我把剩下的一半换你好不好?” 包子摊老板气得不轻,“老子今天真是倒了血霉!哪有吃包子不给银子的?眼瞧着穿得还行,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 那小姑娘被包子摊老板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我的衣裳是我家梅先生帮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包子摊老板气得一甩抹布,“那就叫你家梅先生过来!老子就不信了还有这种事!” 小姑娘见四周人越来越多,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类围着看,而且这座城中央还有一样东西让她感到很害怕,情急之下,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梅先生不在这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周看热闹的多,都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脑子不好。于是一时间也没人敢去顶这个雷,便都议论纷纷。那姑娘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又不敢一下子飞出去,怕泄露妖气,要是被城中央那件物事探查到了,多半就不好走了。 纪行猜到狗子是真的动了凡心了,叫他走都叫不走,“那行,你就呆在这儿。” 狗子支棱起脑袋,最后还是没有留下来,跟着纪行走了。对狗子来说,纪行在外面随时可能会遇到天大的麻烦,要是哪天他没有跟在纪行身边,没准就再也见不到了。纪行见狗子跟了过来,暗道还算有点良心。若是被纪行知道,狗子心里想的是怕他出门就死了,不知道纪行又会作何想法。 纪行去找了间客栈住下来。这间客栈采的是宋式风格,颇有点在大商的感觉。纪行正是瞧着顺眼才选的这家。然而当他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周围有颇多异样。 因为整个客栈的伙计都在看着他。 纪行这才想起自己在南临算是半个“逃犯”,如此大摇大摆来住客栈,还真有点不妥。然而没等他离开,一个伙计走到纪行身前,“前辈,这边来。” 纪行瞥了一眼,这伙计虎口磨了一层薄薄老茧,眼神坚定,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晃眼看去,此人眉目间还有点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随后他跟着这伙计到了一间密室之内,里边坐着一位剑客,纪行这才想起自己在哪见过。 剑客先施一礼,“万不曾想到又见前辈,在下失敬!” 纪行道,“别整这些虚的,你们得手没?” 剑客道,“还未出手。” 纪行道,“要是失败了,别指望我会帮你们。此事一个不慎,大商便落人口舌,毕竟是行暗杀之事,在哪里这种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下的这个命令!” 剑客一听纪行这口气,“前辈认识我钦天监的大人?” 纪行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还是脸厚道,“不认识。我现在在这边的身份是南临人,名号叫影子大侠,或者三刀神师,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忌嘴吧?” 剑客点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属下都明白。” 纪行道,“我要做的事,是帮南临应对五梅教派,其中凶险,比之你等刺杀那少年更甚。所以我也是自身难保,你们自己多多保重。” 剑客道,“这间客栈乃是我们大商的商贾所置办,大人可时常来此。” 纪行道,“我与七圣地之一的破空山不大对付,这回我就来一次,免得你们这个据点被人拔了。” 剑客道,“属下明白。” 随后纪行便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至于钦天监的这些暗子,他只需暗中观察即可,若是真的到了要他出手的地步,他也不会真的就在一边看着。一天过去后,秋玉堂对纪行传音,意思是清音谷谷主在等他。 于是纪行将长匣放在了客栈之内,他相信钦天监的人会帮他照看。 秋玉堂找到纪行之后,一路带着他出了齐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飞到清音谷。 清音谷内那一处大湖依旧灵气四溢,湖上凉亭已经没了那一张巨大躺椅,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美茶具。秋玉堂将纪行送到湖边便不再送,“我先离去,影子兄与谷主静谈吧。” 纪行点点头,从水面上走过去。 随着他的前行,水面掀起道道涟漪,像是打破了这湖的宁静。 “秋玉堂叫我帮忙,这里边恐怕是你的意思吧?”纪行还未上凉亭,声音却先到。 清音谷谷主今日穿着与以往大不相同,装扮十分素雅,“往日是我小看阁下,今日给我几分薄面如何?” 纪行道,“你要是能好好说话,我哪会一直惦记着你那颗脑袋?” 清音谷谷主丝毫不因纪行言语冒犯便大发雷霆,反而温和笑道,“难道我身上只有这颗脑袋能让你惦记?” 纪行知道这些女人活了几千年,脸皮厚得堪比忘川河长,于是道,“煮茶如此雅事,你张口就这样说话,不大妥当吧?” 清音谷谷主道,“此地布下天罗地网,阁下可也不要再胡乱说话。” 纪行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于是道,“今天我懒得与谁争论,你就说你知道些什么吧!” 清音谷谷主道,“请入座!” 纪行便跪坐下来,看着她煮茶,“五梅教派何时如此厉害?” 清音谷谷主笑道,“何时如此厉害?难不成你恰巧闭关了一千年,还不知千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纪行直截了当道,“我还真就是大梦一千年,你最好揉碎了给我说,免得我遗漏了哪点。” 清音谷谷主道,“五梅教,起源于数万年前一个图腾的出现。那图腾实力强悍,可以说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有一人当一国之伟力。我说的那一国,不是大和,不是南临,而是大商。” 纪行皱皱眉,“按理来说图腾不应该这么强,他们也有弱点......” 清音谷谷主道,“是。天下哪座图腾不怕人遗忘?要是没人记得他们,他们便算是死了。因为一旦化身图腾,便相当于成了个死物,拥有滔天能力,却只能赋予他人。但是,那座图腾不一样。” 纪行道,“怎么个不一样?” 清音谷谷主闭上眼,想起来当时她不过刚入真灵,曾匆匆撇过一眼那人的身影。那个人的眼神有多恐怖,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梅尊者,整个天下的忌讳,无人愿意提及此人,便是宋千会也拿这人一点办法没有。据传宋千会是与梅尊者作了三个赌约,而后那尊图腾才愿意自囚一千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梅教派多行逆天之事,按理来说天理不容,可他们就像野草,像石头,自从出现,便再也没有消失过。那尊图腾,五梅教派的图腾,被称之为梅尊者。现如今讲究的先天武技,后天武技之说,便是起源于此人。梅尊者麾下高手无数,若不是此人并无屠戮天下的心思,怕是整个天下的历史会在万年前便该改一改了!”清音谷谷主道。 大湖之中轰地升起一个黑影,那便是纪行抱着清音谷谷主的身形! 很快纪行带着清音谷谷主落到大湖边上的一处山巅,在这时,湖中那巨大剑阵才彻底爆发出其该有的威力!清音谷谷主脸色泛白,一阵后怕,谁能想到纪行在无剑时,依然能将这剑阵施展出这般威势? 此时纪行静静立在距离清音谷谷主不远,一言不发。 清音谷谷主此时毫发无损,便笑着道谢,“多谢了。” 纪行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那大湖。轻风拂来,纪行不知不觉打了个激灵,“我怎么觉得凉嗖嗖的?” 清音谷谷主倒嘶一口凉气,因为纪行背后血流如注,数百道剑气横杂交错地扎在他肩头背心后腰大腿! 然后纪行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下去了。他尚在真灵四境时,虽有真正的高阶剑器来形成剑阵,但那次剑阵杀力也仅比这次强那么一线而已。然而那次铃木重治浑身重甲,至少能打出一副全套的镌古神兵了。虽然他浑身重甲被纪行绞得粉碎,然而毕竟被那套重甲承受了至少九成九的杀力。剩下的虽然被他硬抗下来,但好歹已经走到了真灵上境,铃木的体魄也还说得过去,所以不至于像纪行这样昏厥。 可纪行与铃木重治不一样,他是完全靠自己的体魄硬抗下来这道剑阵。此剑阵能将镌古神兵绞碎,那伤到他自然也是轻而易举。若非他竭力调用识海那道无上剑意,恐怕他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清音谷谷主伸手将纪行拉了过来,略一探脉,才知道他伤得如此之重! 纪行也算是半个老江湖了,在昏厥的那一瞬间,最后的意识是绝对不能倒下!然而这种应激性反应并不是他能控制的,昏厥也是他的身体对自己保护的一种自然反应。 清音谷谷主见纪行如此,便打算渡过真灵探一探纪行伤势究竟如何。只是这一探,纪行在修为方面的所有秘密都会暴露在她眼前,很可能纪行于她而言再无可遮掩之处!然而就在此时,纪行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杀气毕露! 清音谷谷主像指尖被针扎到了似的,双手顿时缩了回来。纪行瞪着她,缓缓飘离,语气冷淡到极点,“让你手下送件衣服来。”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那眼神扎得生疼,“谷内都是女弟子,秋玉堂不在,只有女装......” 纪行瞪着她,“你是存意消遣我?” 清音谷谷主便道,“我让人送来,你稍等。” 随后她便以神识传讯,自有人去置办男装。只是清音谷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男子能在这谷内得到如此殊遇,就连秋玉堂也只是进谷“听宣”而已。不得不说纪行破了清音谷许多规矩。 清音谷谷主道,“你,如何?” 纪行能感觉到背后凉嗖嗖的,一方面是他重伤时生机流逝的原因,还有一方面是他背后的衣物已经破得不成样。 “死不了。”他只回复三个字。 清音谷谷主叹一口气,“你戒备心太重,我们如何能合作?” 纪行道,“我若是不谨慎,连活到今天都不可能。何况是与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清音谷谷主皱皱眉,“那也不是说什么人都要防备。” 纪行握紧一只拳头负在背后,“我答应秋玉堂来此,自有我的原因。但这不是说我就要给你们当成一枚棋子来利用。我对你们毫无防备,那你们能对我毫无防备吗?谷主大人,您是身居高位多年,想为你捧脚的人能填满这条湖,已经忘了该怎么与我等这样的人打交道了吧?” 清音谷谷主默然。 纪行道,“还是谈正事吧。我的实力如何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剑阵一出连我自己都怕,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道,“方才比试,应当是我输了。不得不说,论实力,你的确要比我高出一线。但也仅仅是因为你有这剑招。你也看到,我的神识修为比你强出不止一筹两筹。你一旦遇袭,特别是遭到真灵上境的高手偷袭,除非是运气好,否则你那剑招未出,就已经被人拍作了一团齑粉。” 纪行想起来那次在海边被三个真灵八境的和尚偷袭的事。恐怕还是因为那三个和尚因为不知晓梵大师究竟在何处心有顾忌,所以没有对他动用杀着。如此看来,自己的确应当在神识上多加修炼才对。 其实他有所不知。对于真灵中三境的高手来说,他们的寿命于凡人而言漫长到了无法想象。该学的招数,在这些漫长岁月里,他们都学得差不多了。当然了,除了那些杀力极大的先天武技。可这类武技可遇不可求,都是被人作为杀手锏来使的,哪那么容易外传? 因此这些真灵大能便整日浇花抚琴,抑或弈棋作画,又或者枯坐一室,只为提升一丝一毫神识修为。清音谷谷主在这大湖之上修炼已近千年,整天除了玩水就是玩水。她捏出来的水人能排满整个大湖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这样的功夫对神识修为极为考验。但几乎整个天下的真灵大能都这样。而纪行对这些人来说,就像个穿上铠甲,力大无穷的傻大个儿,单挑的确他很强,但也很容易落入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的圈套当中。但是炼体容易,修心才难。纪行对于神识如何修炼是一窍不通,眼下只能先将此事压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直接出面,应当藏于暗中?”纪行道。 清音谷谷主点头,“你这剑招的确强得过分,或许对五梅教派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都能造成一丝威胁。如若给你一套高阶剑器,恐怕与真灵八境的高手对决,你也能走上台面与他们比划比划了。” 纪行疑惑道,“你是说?” 清音谷谷主道,“别想太多,剑器我帮你去借。无上神兵你是想也不要想,整个南临也也没多。便是凑齐一整套镌古神兵也不是易事。剑阵分到每一柄剑上,其中镌刻符文又该如何,都不是一日之功。要是凑不齐这一套剑阵,那就随便拉一堆镌古神兵给你凑活用。” 纪行虽然有点期待,但也知道这些剑不是这么好拿的,因此保留了几分理性。就在此时,一个面戴薄纱的女子飞过来,“谷主。” 清音谷谷主点头,“放下吧。” 女子原来捧着一叠衣物。随后她将其放下便离去了,对于纪行她是看都没看一眼。 纪行手一招,那衣物便到了他手中,“现在不着急换,你继续说。” 清音谷谷主便继续道,“杀那位真灵九境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自有人在谋划此事。因为不论是你还是我,去了肯定就回不来。我们主要是剪除其羽翼。我凭一手天地合,若是天时地利尚可,能与真灵八境一战。你凭此剑招,与我合力,不说能杀一位真灵八境的妖物至少伤其之后全身而退能够做到。” 纪行道,“他不是有三个得力手下吗?你我对付一个,还有两个怎么办?” 清音谷谷主道,“神光寺一位大师会伺机毙杀剩下的一位,若是引得那真灵九境的高手出战,那便再好不过。” 纪行道,“那还有一个呢?” 清音谷谷主道,“原本最后一个就是留给我的,你也大约能猜到我的本事,神识修为不说多强,至少真灵七境鲜有敌手,能与真灵八境一较高低。那一位到现在还没有人探查到其踪迹,实力也未知。女王的意思是让我在明面作为诱饵,若是被那一位注意到,也可凭借神识提前发觉危机逃走。届时十八户中人自会合力擒杀这位。只不过你现在来了,那最后一个我们就只能先不管,争取能杀一个是一个。” 纪行道,“你说得头头是道。可听说过下驷对上驷,中驷对下驷,上驷对中驷的故事吧?万一人家不拿常理出牌,直接一哄而上把你我先杀了,届时又该如何?” 清音谷谷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声,“我对白象皇宫说的是我会找一位朋友来助拳,他们不知道是你。所以白象皇宫仍然是以我为饵。若是真的那三个一哄而上誓要杀我,只要你我能撑住一会儿,七圣地十八户自然也会将他们三个一网打尽。” 纪行冷笑一声,“意思是我可能会为这个事丢命?” 清音谷谷主道,“我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最弱,这是策略......” 纪行道,“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人,这也是你的策略?要是他们不来怎么办?撑住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十息够不够?或者一炷香一个时辰?” 清音谷谷主勉强微笑一下,“你疑虑太重。” 纪行摇摇头,“你们的谋划破绽百出。” 清音谷谷主道,“那你以为如何?” 纪行道,“虽然你们大军未至,但十八户和七圣地总该养了死士吧?用这些死士的命来填!找到那三个,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所在,找不到也行,至少要知道这些死士都在哪里死得最多。相信我,五梅教派来打南临必有所求,赔本生意谁都不会做。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最紧要的地方。那些地域必然有高手驻守,而后出一道全由至少真灵中三境组成的奇兵,碰到真元境的就杀真元境的,碰到真灵境的就杀真灵境的,杀到五梅教派不得不干预!”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的谋划惊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能将杀人作为一种谋划!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相信纪行若是为将,必为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的人屠!纪行他在初入郜力,失去狗子和伤刀之后,杀性初显,而后逾渐加重,从那时起他便是以杀人起家,这样的手段于他而言只是习惯而已。 纪行压根不管清音谷给谷主神情异样,“他们到现在,若是从南临已经得到了什么,那必然会想方设法将他们紧要的物事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到时候不难逼出那三人,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现身。即便不能将其全歼,至少能让他们吃个大苦头。届时五梅教派知道在南临讨不到好,危机自解!” 整个大湖都是纪行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回荡。 良久,清音谷谷主才道,“代价会不会太大?要是引不出来那几个人出来,死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纪行哈哈大笑,神色顾盼自雄,“不死他们难道死我们?谷主,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对自己的性命太过儿戏了吧?” 清音谷谷主道,“你好像对五梅教很了解?” 纪行道,“我自然知晓一些有关此教的事,但熟悉还谈不上。谷主,做决断吧!” 清音谷谷主终于道,“我去与白象皇宫说。南临这一千年,能算得上苗子的年轻人少,你说的这个法子,不知道要断送多少俊彦了。” 纪行道,“我管不着。言至于此,你自己好好考量吧!” 空晴把纪行的眼皮扒了一下,发现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身体十分虚弱。可是她现在是一点办法没有。狗子趴在地上,“不用管他,他自己能好。” 空晴叹口气,“只能让他自己恢复了。” 清音谷谷主此时已经到了白象皇宫。此地一如既往的威仪万千。只是那白玉桥之上多了一道刀痕,至今没有修缮。 女王高居王位之上,“你那位朋友来了吗?” 清音谷谷主道,“来了。” 女王道,“是否可靠?” 清音谷谷主道,“他对女王的安排不是很满意。” 女王眼波流转,“哦?难道他有什么高见?” 清音谷谷主道,“派三千真元九境,五十真灵境死士去送死,死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高手最多的地方,用以探查那三位以及那位真灵九境所在。随后集中力量,全歼五梅教派!” 女王轻笑一声,“真元九境,真灵境?这哪里是死士。这法子分明是要折掉半个南临的骨血。” 清音谷谷主默不作声。 女王察觉其异样,“怎么?你以为他说的有道理?” 清音谷谷主道,“我以为很有道理。且不说那三千五百人会不会尽殁,单就陛下所谋划,死的人一定会是南临不可承受之重。” 女王坐下来后扶着额,“你让我想一想。” 清音谷谷主道,“以真灵上境作为诱饵,太过冒险。南临死不起多少个真灵上境的高手了。相反,不论忘川以北或是以南,武士都忘记了何为真正的战争。让那些年轻人去吧,否则南临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女王道,“你这个说法让我想起来大商钦天监的那位提司大人,法子是个好法子,但一定会死很多人。不过我很好奇你那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如此惜命?这个人实力如何?师承何方?” 清音谷谷主道,“我出天地合,他以一剑阵破之,险杀我。至于师承,我也不知。” 女王道,“前段时间,那个人也是会一手剑招,这二人?” 清音谷谷主道,“绝无干连。” 女王点头,“十八户的人一向听诏不听宣,这次就派他们的人去。” 三天后,纪行终于醒转。 这次他伤得极重,那剑意就像无数条铁老鼠似的在他四肢百骸钻来钻去,绞坏了他不少经脉。要不是他的无暇体魄已经到了山巅武夫的层面,铁定是有死无生。 他刚醒,小貂就趴到了他胸口,“哥哥?” 纪行咳嗽一声,“我昏迷多久了?” 小貂道,“三天了。” 纪行把自己撑起来,眼皮重得不行,“我这是在空晴的床上?” 小貂摇摇头,“你睡在地下。” 纪行这才仔细看了看周围,原来空晴给自己打了个地铺,“这两天没人找我吧?” 这时空晴走了过来,“有个人说他是秋玉堂,来过好几次,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纪行揉揉眉心,“他有没有说让我去哪联系他?” 空晴道,“他说你出关后,去清音谷找他。” 纪行道,“知道了。” 随后他站起来,看了看小貂,“你还没玩够?” 小貂笑嘻嘻道,“没呢。我这两天遇到了几个朋友,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他们玩。” 纪行道,“这儿你都能遇到朋友,看来你家的确是家大业大了。” 小貂道,“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过来一起玩?” 纪行摇摇头,“你要是不惹是生非最好。看起来你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你的事我不过问。但是你要知道,你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狗子,空晴,都不能承受。你明白吗?” 小貂低下头,“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纪行点点头,“那我出趟门,你在这里......保护好他们。怎么样?” 小貂仰头,“好的。” 空晴笑笑,“我又没有四处惹是生非,怎么会有麻烦?” 纪行道,“此间时关,非比寻常,过一段时间会发生一起大事,不要掉以轻心。对付不了的,等我来帮。” 狗子道,“大哥,我不跟你走吗?” 纪行道,“这次你不用跟着。” 说完纪行就出了门。空晴对狗子的存在已经见怪不怪,见纪行走远,对狗子道,“他是不是总是这样?” 狗子不明白她指的什么,于是翻个身到了纪行的地铺上。空晴也没有再问。只有小貂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对着门外路过的行人“虎视眈眈”,似乎见谁都像坏人。 纪行回到钦天监所在的那间客栈,到了他原来所在的那间房,发现长匣果然还在。啪的一声匣子开了,纪行取出含光。刀身光滑似镜,映出纪行的面容。纪行看着自己这张陌生的面孔,心想自己这张面具究竟要戴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后,纪行到了清音谷。自有女弟子来接。没一会儿纪行便见着了秋玉堂,“你找我?” 秋玉堂道,“影子兄与谷主大战一场,受了伤?” 纪行点点头,却没说自己是为了保护清音谷谷主才受的伤。秋玉堂叹口气道,“谷主大人成名已有近千年,传说她会一式先天武技,只是无人见识过。影子兄就算败于谷主之手,也不必妄自菲薄......” 没等秋玉堂说完,纪行道,“我没有妄自菲薄。” 秋玉堂告罪一声,知道自己失态了,“谷主说只要影子兄在清音谷,一切皆可便宜行事,影子兄是要先见谷主?”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路怎么走,你不用带了。” 秋玉堂立在原地,等纪行走远,才叹一口气。他一生所追求,不过便是像这些大人物一般,不必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可是自己自从踏入这座江湖,直到入真灵,却总也得不到自在。吐完胸中浊气,秋玉堂打算上街走走。 纪行到了那片大湖。清音谷谷主正打坐,也没有烹茶,一切静谧到了极致。纪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等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清音谷谷主睁眼,“你来了。” 纪行嗯了声,“白象皇宫怎么说?” 清音谷谷主道,“他们答应了。你的伤势如何?” 纪行摆摆手,“不碍事。” 清音谷谷主道,“这几天陆续有人死,但是数额不大,一共三个。一个是独行时被围攻力竭而死,一个是死于陷阱,还有一个是被高手一招致命。” 纪行当然知道她说的死人是怎么回事,“最后一个是在哪里死的?” 清音谷谷主道,“不知道。” 纪行皱眉,“怎么回事?” 清音谷谷主道,“昨天夜里看到的尸体,是从忘川河上捞起来的,已经死了有几天了。尸体顺流而漂,无人知晓他是死于何处。” 纪行道,“五梅教派肯定还不知道我的谋划,所以能排除他们是为了防备被人知晓他们所在之处,而故意抛尸。很有可能他们一个藏身之所就在河畔。你们可以查查。” 清音谷谷主道,“你说的白象皇宫已经想到了,现在正在查。但是忘川河极长,查起来很费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纪行点点头,“查不出来说明死的人不够多。等有了眉目你再找我。” 清音谷谷主取出一物,“这是五千年合丹,算不得珍贵。你要是不放心,就不用收。尽快恢复实力吧,没多久你就得出手了。” 纪行伸手就拿了过来。虽然他服用过十万年级别的合丹,但好东西哪有不拿之理? 清音谷谷主道,“这东西收下后,你要是跑路了,南临绝不会放过你。” 纪行笑道,“我岂是那种人?你太小看我了。” 清音谷谷主道,“过段时间,要是真的探查出来点什么,我给你送一副地图,你自己好好瞧瞧,随后再来谷内商谈。” 纪行道,“到现在我还不想白象皇宫知道我。我进清音谷向来大摇大摆,你知道我不想有眼线盯着。” 清音谷谷主点头,“自然都安排好了。何况清音谷方圆数百里都不会有任何眼线存在,这些事你不必操心。” 纪行道,“你说的剑?” 清音谷谷主点头。 随后大湖之上刷刷刷升起一共八十一把柳叶剑,柳叶剑大约手掌大小,无柄,只有刃,全部虚浮在上空。每把剑都寒光逼人。纪行不由得眼前一亮,“你还真搞过来了?” 清音谷谷主道,“这套剑来头不小,是我从同为七圣地之一的剑心阁借来的。在没有遇到五梅教派那三位之前,万万不可拿出这套剑!” 纪行笑道,“其中利害我自然知晓,你不必多虑!这些剑我先收下了!” 随后他催动识海内那道无上剑意。这八十一把剑便排兵列阵到了他眼前。清音谷谷主神色一凌,没想到纪行能不经过她同意便能强行夺取这一套剑。 纪行将这些柳叶剑全部收到胸腹以及腰间,贴肉保存。外边盖上一层衣物,着实瞧不出来。清音谷谷主道,“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纪行笑道,“足够了。这套剑品相极好,每一把在镌古神兵里都算好的了,何况是一套。如此我便先行离去,等你有消息了再来找我!” 随后纪行便大步离开。 他先回到客栈,将那八十一把小剑收到长匣当中。他没有去空晴的医馆,而是一直待在客栈熟悉那些小剑,直到夜里。 今夜无月。 小貂从齐内出发,缓缓跳出医馆,随后化作一只小白貂,几纵几跃便在房顶上不见了踪影。只见这夜空宛如一道电光闪过,小貂已经不见了踪影。 距离齐内很远的一处石窟内,哗啦啦一片黑鸦四散飞离! 狗子就蹭在纪行脚边扭来扭去,“我要是吃了人你会拿我怎样?” 纪行笑道,“我就给你造一个洞,没有洞口,把你关上一千年!” 狗子才不相信,“我就是在和妖怪打架!” 纪行疑惑道,“齐内附近有妖怪?你知道妖怪是什么吗?像你这样的,叫灵兽,和妖怪可不一样。妖怪都是恶兽才能叫妖怪。你别不是和人家供着的灵兽打起来了吧?咱们家业小,可顶不住那些大势力。你要是闯了祸,我可保不住你!” 狗子乐呵呵道,“那咱们就跑!” 纪行叹口气,“算了。不过人家小貂指不定就是某个大宗门的贵千金。狗子,人妖殊途,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狗子一扭就要跑开,却被纪行眼疾手快死死摁住。实则纪行还差点没摁住,心下诧异这家伙怎么变这么厉害了?狗子无奈道,“我才不喜欢她。” 纪行哈哈大笑,“狗子,其实人和妖也不是不能成婚。只是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逆天行事。别说人和妖了,就说传说中不是有那什么仙女下凡吗,到了凡间对谁谁动了心,最后都没啥好果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小貂此时已经要走了,转回来扑到纪行怀里,“让小狼和我走好不好?昨天小狼打架输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打回去!” 纪行与小貂相处也有那么段时日了,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我知道你一定比这夯货厉害,但不太清楚你会不会打架,如果他真的遇到了麻烦,帮帮他,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貂便开开心心地拖着狗子往外走,没一会儿这俩个就没了踪影。纪行对空晴道,“狗子是不是受伤了?” 空晴点点头,“看出来了。但是它是妖,道行又高,我也不知道它伤得怎么样。除非它变回本体让我看看。我给它饮了一副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它。” 纪行道,“我跟上去看看。” 空晴嗯了声,“一路当心。” 此时正是夜里,纪行带上了长匣,屏气凝神,确保一丝气息都不会泄露之后,便一路尾随小貂。 小貂与狗子不知道在聊什么,叽叽喳喳个没完。狗子平时不大说话,口条也不利索,大多都是小貂在说。 “昨天晚上那个家伙你真的能打得过吗?”小貂一脸严肃,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狗子道,“打肯定能打得过。只是跟着大哥时间太久,忘了怎么打架了,昨晚上没反应过来,被那家伙偷袭了。” 小貂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动手,肯定能把他打得连洞都钻不出来!要是还打不过,我就给姐姐告了,让姐姐去收拾他!” 狗子此时已经化为本体,脸上写着的全是“凶相毕露”,然而他背脊,腰腹,后腿上却全是伤痕。 “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偷袭我!以后也不会!”狗子化为本体之后,嗓音雄浑低哑,随便一句话仿佛都带着无限凶煞! 小貂道,“小狼,你和哥哥是一起长大的吗?” 狗子想了想,“我曾是北域狼王,整个北域,没有一匹狼能打得过我。或者说,所有的狼加起来也没有我强大。后来遇到了大哥,他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跑也跑不掉,就跟着他了。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吧。” 小貂虽然骑在狗子背上,实际上却是由她在御空飞行,“哥哥是真的很厉害,而且我感觉他每天都在变得更厉害。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实力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感觉我只有在梅先生身边时见过的一个人是这样的。” 狗子邪邪一笑,“那当然。不过你说的梅先生到底是谁?你父亲?还是你家客卿?” 小貂道,“梅先生就是梅先生。我从记事起就在梅先生身边了,不过他好像不会动,过了很多年梅先生突然就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我趴在梅先生肩膀上,他突然就说话了,把我吓了一大跳!哈哈!然后我就一直跟在梅先生身边了。” 狗子想了想,“那个梅先生会不会打架?有没有我厉害?” 小貂一巴掌拍在狗子脑袋上,“梅先生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梅先生会不会打架,他脾气很好,从来没有打骂过任何人的。” 狗子道,“我大哥就不一样了,看谁不顺眼,提刀就干!跟我大哥作对的人,要么都入了土,要么马上就要入土!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路上遇到过多大的麻烦。这些年经历的事比我活过的那几百年还多!” 小貂突然道,“哥哥好像是大家族的人。” 狗子愣了愣,“才不是,大哥以前是种田的。” 小貂摇摇头,“我有个本事,能看清迷障。你知道什么是迷障吗?人心,善恶,命理,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说不清。哥哥身上有个特别好看的标记,这个标记我以前在梅先生常看的一本书上见过。梅先生说这是个大家族还是什么大宗门的,听说很厉害的。” 狗子感觉自己对纪行的了解还不如小貂,顿时面子挂不住,“那你说说,你能看清我身上有什么?” 小貂脱口而出,“你啊,什么也没有!” 狗子震惊地差点从天上掉下来,“什么?” 小貂很自然地道,“对啊,不过你身上好像有条小蛇,还蛮厉害的,不过肯定不是你的。” 狗子死活想不通,“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身上的王者之气吗?” 小貂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才没有!” 狗子一颗心沉到谷底。他原以为自己是因为什么天赋秉异才能一直跟随纪行,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快他就摒弃了这些情绪,“本大王就算啥也没有,今晚上照样要把那些家伙打得爬不起来!” 小貂嘻嘻笑道,“一定要加油啊!”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貂终于把狗子带到了一处峡谷。这峡谷名为一线天,森森寒气从峡谷往外冒,一棵松树歪着长在峡谷边上,像是被什么恶兽唬得跌了一跤。 狗子从天而降,爪子狠狠拍在地上,顿时狂风肆虐,飞沙走石! “躲在下边的鼠辈!我回来了!”狗子怒吼一声! 很快峡谷内溢上来阵阵黑气,从那黑气当中走出十几个妖兽。等到黑气散尽,不知何时峡谷上出现了一座小山,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盘羊。盘羊口吐人言,“小貂,带他回去吧,这孩子修行不易,别被玩死了。” 小貂怒气冲冲,“昨天晚上是你们不守规矩!今天重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貂大喊道,“我们只要公平!在叶叔叔那里小狼可从来没吃亏,怎么到你这里就处处碰壁!” 盘羊一听她提起那叶叔叔,“那夜枭与鸦女狼狈为奸,处处挤兑我,小貂,你还是不要提他!” 小貂大怒,“你信不信我给梅先生告了去告你欺负我!” 纪行皱皱眉,“那我就给你讲讲五梅教派。五梅教派于天下所不容,常行逆天之事,不说仇家满天下,便是与我也有几桩梁子还在。他们杀人手段残忍,而且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仿佛杀人只是为杀而杀。原本五梅教派最大的敌人是大商,但是最近这个势力却将爪牙蔓延到了南临,要对南临动手了。” 小貂道,“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坏呢?” 纪行一愣,“他们要做的事实在难以预料,且都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明确的目标。至于善恶,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在他们身上说清楚的了。” 纪行又道,“五梅教派行事便是如此。我来南临,也是为了阻止五梅教派行这逆天之事。要知道大商国力强盛,纵然大商蜀西近来也是流民遍地,但五梅教派再猖獗也斗不过大商。然而南临却不一样,他们最厉害的梵大师已经圆寂。七圣地之首的白象皇宫,却也不想大商皇宫那样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你明白吗,我很怀疑昨天那些妖怪就是五梅教派来的。” 小貂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那些坏人。” 纪行见她神色自然,丝毫没有作伪的迹象,知道从小貂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换了个思路,“你的那些朋友的其他位置能告诉我吗?” 小貂想了想,“哥哥,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纪行笑道,“这个简单,你带着我去找他们就好,但是不能惊动他们,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很可能会有危险。” 小貂见能帮到纪行,以她的阅历还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便兴高采烈道,“好啊!我们现在就走!” 纪行摆摆手,“不着急不着急,咱们晚上再走,顺便带上狗子。忘了说,狗子现在已经有大名了,名为贪矢。贪狼之贪,箭矢之矢。你觉得这名字怎样?” 小貂满不在乎道,“我只喜欢叫他小狼。” 纪行摇头笑道,“随你便。今天晚上就走。不过不用再去那只羊的领地了。小貂,其他妖怪也像那只羊那么不好相处吗?” 小貂摇头道,“不是的。叶叔叔人很好的,他还懂很多诗文,好久以前连梅先生有时都会和叶叔叔一起喝茶下棋。” 纪行注意到小貂总是提起那个梅先生。这梅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这一方世界的大宗门宗主?而且他还留意到,在小貂的语气当中,凡是与梅先生关系近一些的,都更能得到她的尊重。岂不是说这个叶叔叔要比那盘羊更难对付? 昨夜一战,纪行分明能感觉到那盘羊未竞全力就已经不好对付。若是他俩正儿八经打一架,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即便盘羊并非攻击性强的猛兽,但毕竟人家修为摆在那里。真灵八境的妖尊,哪怕是只王八,又哪里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要是那个叶叔叔更加厉害,纪行就不得不换个策略了,于是他道,“小貂,那位叶叔叔对狗子怎么样?” 小貂道,“叶叔叔很好啊。小狼也挺喜欢他的。” 纪行点头,“这样,今晚你继续带着狗子去拜访那位叶叔叔,我就在后边跟着,但是不会打扰你们。我只要知道狗子在哪就行,免得他出了事,我一时找不到他。” 纪行以狗子安危为由,小貂果然一点怀疑也没有。小貂见纪行一点不怪罪她昨夜带着小狼出去,还害得小狼受伤了,于是高兴地点头,“好的!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出事了!” 天真的小丫头满心都在纪行准她继续和小狼一起玩的兴奋里。纪行在心中骂了一句自己,狗子啊狗子,为了你大哥的大业,就只能委屈你的色相了! 狗子其实哪里会在意纪行转眼将他卖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纪行向小貂交代完后,“我现在就叫狗子来找你,不过你要知道,他还没有化形成人的能力,一旦变回本体,会吓到凡人,你不要带他在闹市疯玩!” 小貂嘻嘻笑道,“不会的!叫小狼早点来啊!” 纪行点点头,“我先走了,你就在空晴姐姐这里别乱跑。” 随后纪行又对空晴道,“我去一趟清音谷,你自己多加留心。” 空晴早已见怪不怪,她甚至搞不清楚纪行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要向她“报备”一声,于是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清音谷。 纪行问清音谷谷主,“今天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清音谷谷主点头,“虽然人没死,但是显然已经知道哪里绝不会有五梅教派的踪迹。这是一幅地图,你可以看看,我们的探子所过之处,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掘地三尺也没发现。以五梅教派一向行事,绝不会忍着不出手,所以这些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纪行点点头,“逆向思维很有用。我最近可能也有点发现,只是不太确定,等过几天再给你说。已经过了差不多三四天了吧?南临大军何时归来?” 清音谷谷主道,“大约还有七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皱皱眉,“已经快一个月了吧?南临纵深并不是很广阔,只不过有些狭长,怎么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清音谷谷主道,“你以为大和与南临就真是同盟?不是这样的。大军移动牵扯方方面面,最要紧的就是要防着大和的武士。其次南临虽然纵深并不是很宽广,但是多森林丘陵以及湿地沼泽,大军一旦大规模调动,很是麻烦。能一个月就赶回来,已经是快的了。” 纪行以一种很诡异的语气道,“那就是七天后就能与五梅教派一见分晓?” 清音谷谷主大约猜到纪行要说什么,只是一下没抓住重点,“你是说?” 纪行道,“我觉得可能在七天内,五梅教派一定会有大动作!” 清音谷谷主想听听纪行的见解,于是道,“你说说。” 纪行道,“如你所说,他们有真灵九境的绝世高手坐镇,意思就是他们的信息来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南临调集大军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只有七日南临大军就要到了,这么点距离对你我而言,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脚程,对真灵九境的大高手来说,那所需要的时间就更短了。所以五梅教派要是不愿意有大规模的损失,必然会选在在七日之内暴露他们的獠牙!届时一场大战避无可避!” 清音谷谷主仔细思索,发现一个十分急迫的事实摆在眼前,“也就是说留给南临的时间只有七日了?敌在暗我在明,若是再没有探清他们的所在就来不及了!” 纪行点头,“我怕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清音谷谷主见纪行神色十分奇怪,于是问道,“还有什么事?” 纪行道,“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这个事总是让我感到有些压抑。你也是活过上千年的人了,咱们就分析分析。” 随后纪行将他前几天刚刚回南临时,遇到过的那一群乌鸦给清音谷谷主说了。清音谷谷主摇头笑道,“一群黑鸟罢了,我还以为什么事让你如此疑神疑鬼。” 纪行叹口气,“五梅教派之乱起源于大商,在大商那边的传说里,乌鸦通常有点邪祟的意思,而且总是伴以魂灵出现。” 清音谷谷主道,“别想那么多。” 纪行道,“我也想是自己想多了。但是我那天分明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死意,让我有些心悸!你可能不大明白这种感觉。我的武功至阳至刚,生机澎湃,再重的伤对我来说也不至于会死。但是那股死意,让我感到识海当中的命火摇动了一下!” 清音谷谷主道,“你想说?” 纪行道,“真正恐怖的不是五梅教派要行刺白象皇宫,也不是要从白象皇宫拿走何物,而是他们只要死人!”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绕的有点晕,“等等,你说明白点!” 纪行道,“五梅教派所过之处,尽是战场,死的人常常以万计数。世人不知五梅教派所求,我现在有点怀疑,他们只是想要人死!” 清音谷谷主道,“他们只要死人?” 纪行道,“我当年游历天下,遇到过一个鬼镇,里边全是活死人。据说是有人想要用死人炼制人精,人精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不大清楚,大概是和合丹的效用差不多,只不过比之合丹更适用于凡人。要知道很多凡人要是不慎服用合丹,能不能成仙咱们先不说,首先能肯定的是他马上就会爆体而亡。所以我猜测,五梅教派是不是只是想要战场,在死人身上获得什么东西?” 清音谷谷主皱皱眉,“若是这样,他们完全能大肆屠杀凡人啊?为什么要选择与军队动手?” 纪行叹口气,“你问到点子上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凡人的精气,哪里是一个行伍中人能比的?” 清音谷谷主大概明白了,“你究竟要说什么?” 纪行道,“若是他们不是要从南临七圣地获得什么的话,便只有刚刚我所说的这种可能。他们要杀人,南临军队会死很多人,甚至很多军营会被全歼!而且他们有真灵九境的高人在,南临这一仗打了,恐怕实力会倒退数百年!” 清音谷谷主终于明白了,良久,“我去白象皇宫,叫女王退兵。” 纪行摇摇头,“你先别着急,这只是猜测而已,还没说就一定是这样。但是不管五梅教派基于何种考量,你首先得想想南临要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只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论智谋竟然完全被纪行碾压,“你又有什么高见?” 纪行道,“南临只要五梅教派退却便足以。首先,派出去的死士,不能再惜命了,一定要死人!其次,找到他们的位置,以雷霆手段击之!能杀一个是一个,最好杀的是高阶武者,或者妖尊!最后,放缓大军行程,静观其变!反正路程只有这么几天,早一两天晚一两天都一样!” 清音谷谷主叹口气,“你究竟师承何处,为何能想到这么多?” 纪行心想大商不知多少万年历史,打过的仗数都数不清,后湖黄册库记录下来的各种史实他是看了个遍,这些用兵之谋,他不过已经烂熟于心而已。 “你别管这些。赶紧去白象皇宫把这些事通禀那个女王,我今晚还有事要做,若是我找到的地方,和你们派出去的死士带回来的信息有相似之处,那我便有八成把握了!”纪行道。 第656章 大化(下) 秋玉堂道,“我现在想走,随时能走!反正死的肯定不是我!可你们不一样!要是没把这个山头趟过去,就算你们死光了,还会有其他人补进来!说清楚点就是,今天晚上继续往北推!” 一个老家伙要死不活地酸了一句,“再往北!再往北!到大商了都!” 秋玉堂哈哈大笑,“还隔着一条河呢!” 随后他们草草葬了死人,连个仪式也没有,怕惊动那些妖物。秋玉堂现在很确定这附近有什么,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真灵中三境极其以上的妖物出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还没死。如果连他都逃不掉,那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有至少真灵中三境的妖物存在!那么便足以确定那些真灵上境的大妖,就在附近! 他之所以如此确定,便如同三军统帅身边必然会伴以无数将士,妖怪也是如此。当然,他心里绝对不想遇到这样的妖物!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传讯回去:南临极北,障地,与大商交接处,三百里河长至一瀑布未探明,真元九境折十数,真元八境折十数。 做完这一切他才安安心心躺下来,“现在就等那些大人物怎么想了!” 那老家伙撮了撮自己的小胡子,“你可真是个灾星!人家带多少人出来就带多少回去!你呢?” 秋玉堂笑道,“我出自清音谷,自然知晓的要多一些。要是人人惜命,都不往真正有敌人的地方钻,那难道就混过去了?我只是想做点事,摊到谁头上就是谁,别老咋咋呼呼!” 那老家伙只是冲秋玉堂呸了一口,最后啥也没说。 秋玉堂道,“你们没有神识,但我看得很清楚。咱们已经被包围了,四周全是快化形的妖兽。这是警告,咱们再往前,免不了会再死一茬。不过这不是坏事,只要逼出一位真灵中三境的妖物,咱们就算大功告成了!” 健壮男子往身上抹了点泥,“我往身上涂点泥,他们就闻不到我了不啦?” 秋玉堂笑道,“没用的!他们今天白天能杀我们这么多人,很明显背后是有化形妖兽在指挥!你就算把自己提前埋在地下也没用!” 健壮男子凑到秋玉堂旁边,“那你要保护我!” 秋玉堂摇头笑笑,“我可懒得管你们!” 健壮男子道,“那你能看见他们离我们有多远吗?” 秋玉堂想了想,道,“大约一百里。不过还有一些我也看不清,神识刚修成才没几年。他们都卡在我神识的极限范围转。” 随后他又道,“今夜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往北推进一百里,只要过了这个距离,我就能确定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很快太阳的余晖变得越来越淡,像是一颗巨大的火球在往森林中坠下去。一时残阳如血。 秋玉堂瞌上眼,和众人都不再说话,因为很快他们就要往前送命。秋玉堂没有记这些人的名字,因为对他来书死人是不需要被记住的,但是他又记得这些人出自何方。十八户中人向来有血性,他们都是十八户的子弟。纵然同出十八户,他们也都只是打过照面而已。 终于,漆黑的天幕如同一张大网铺了过来! 秋玉堂睁眼,“上路!” 于是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朝北奔袭! 原本黑暗的林中传来阵阵骚动,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妖兽在动!看来北处真有什么! 就在此时,众人之前一里开外突然亮起两盏烛火!秋玉堂大喊一声,“黑豹!” 随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花了眼,前方的林中越来越多的烛火亮了起来!众人知道那是豹子的眼睛,那酷烈的妖气都已经逼了过来!人与妖都在奔袭,不过再过几十个呼吸他们就要撞在一起!届时便是一场厮杀! 秋玉堂躲在众人中间,他的任务最重。他要在人妖接触的一瞬间冲破包围再往前推进八十里地!这八十里地在平时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往前动几步的事,然而此时却仿佛成了一条黄泉路! 终于,那些黑豹已经冲到了众人眼前! 健壮男子手里捏一把匕首,顺势一滚,匕首脱手而出,随后他腾空而起,一头黑豹被他稳稳扎种心脏!随后他感觉喉头一麻,身体突然变得轻盈,一阵天旋地转,他看到一具无头尸正抓着匕首扎进一头黑豹的心脏! 他最后的念头是,“那是我自己。” 健壮男子死了,与一头黑豹同归于尽。然而那头被他扎破心脏的黑豹仍然持有一丝战斗力,不会像他这样立刻死去。 语气又酸又冷的老家伙看到了这一幕,却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只是大喊一声,“还不快上去!” 一个黑影腾空而起,如同飞矢一般一头扎向瀑布那边! 他异常紧张,因为这是拼了最后十几个人的命搏出来的,要是什么都没发现,这么多人可就白死了! 那些黑豹根本来不及挡住他,秋玉堂抓着这个机会,死命往前飞!风声在他耳边呼啸,然而他什么都听不见!因为他正全力调动神识向前查探! 过了五十里,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又过了七十里,他甚至在瀑布那边连一点妖气都没有察觉。神识铺开,方圆百里的景物在他心中层层呈现,一瞬间获得的大量信息甚至让他有点头晕目眩! 再过八十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秋玉堂一颗心沉到谷底。人白死了。 他能看到还剩下的那十几个人正在被那些黑豹无情捕杀!他现在赶回去也没用!他看着天空,天上乌云不知何时来得,还如此浓厚! “哈哈哈哈哈!”秋玉堂大笑。实则他心中的失望已经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他的一个猜测! 他仰头望天,悲愤地喊,“妈的藏头露尾!出来啊!” 就在这时,天上乌云被拨开,层层月辉洒落。然而一对大翅膀却遮住了半个月亮!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个“人”。 秋玉堂皱眉,他的神识也看到了这个“人”,然而让他感到惊异的是,那“人”没有丝毫妖气。 “不是说都是妖怪吗?”他刚刚这么想,就感到仿佛一只榔头砸进了他的脑海! “如你所愿!我出来了!” 八个字。秋玉堂却被轰出数十里远! 随后他从空中坠落,掉进了一条河中。 纪行在池渊待了大约一整天才勉强恢复了些。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对一些很简单的动作都感到力不从心。比如走路,他总是走不直。又或者飞到天空,若不一直看着某一个固定的点,他能在天上一直兜圈子! 但三日之期将至,他再也不能在池渊逗留,于是向翰长流作别,便离去了。 等他回到齐内,什么事都没做先睡了几个时辰。等他休息好,便去了清音谷。 “障地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清音谷谷主道。 纪行皱皱眉,“位置具体吗?” 清音谷谷主点头,“很具体。在哪里我已经标到了地图上。还有,忘川以西一处山谷,名为一线天,去的人也是全死了。现在大概能确定两个地方,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一趟了。” 纪行道,“不着急。可以再确定一下。” 清音谷谷主摇头道,“不用确定了。秋玉堂没回来。” 纪行这才知道为什么她神情一直不大好看。秋玉堂能被清音谷看中,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一个真灵境的高手,被击败容易,被杀却难。何况这是在南临境内,只要秋玉堂想跑,除非对方实力高过他太多,绝不至于会回不来!如此一来,或许真的能确定下来了。 只是纪行现在感觉身体不大听他使唤,要是急着往前冲,肯定会送命,“先给白象皇宫商量商量。我有个朋友受了伤,我得先帮他疗伤。过两天我再来找你。至于白象皇宫怎么安排的,等下次见面再说!” 清音谷谷主道,“最近死了很多人,都是南临的骨血。你要知道这主意是你出的,我希望你最后别什么都不做。” 纪行知道这时候不宜惹她,于是道,“过两天再来找你。” 随后他便溜之大吉。 等他回到客栈,头还是昏昏沉沉,十分难受。他刚躺上床,便又睡着了。 此时一处河滩,一个活不活死不死的身影立了起来。他茫然地望了望四周,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河边。 “我为什么在河边?”他反问自己。 没想到这个问题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脑子像是要炸掉一般,无数影像纷沓而至! 他是秋玉堂。 他坐在地上,浑身都是血迹,七窍不知不觉就开始流血,虽然流的少,却怎么也止不住。因为血液遮蔽了他的眼睛,所以在他眼里这个世界都是血红色的。 然后他想起来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是要探明那方圆百里,人都死了,他也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于是他使劲往天上跳,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飞不起来!待到他为自己把脉之后,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面前,他的真灵境已经接近崩溃了! 回齐内!回清音谷!他大喊! 往日几个时辰的脚程,他花了将近两天才结束了这个行程! 等到清音谷的女弟子发现这个鬼一般的人形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下,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直到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尽管模糊,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真灵上境妖兽!真灵上境妖兽!” 随后他便昏死过去。 纪行此时正巧在清音谷,于是他拿出一枚丹丸,“这是你给我的合丹,给他用了吧!” 只听秋玉堂最后那句,清音谷谷主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因此没有推脱,直接将合丹给他服了。随后他被抬到谷内湖中,纪行守在一边看着清音谷谷主为他疗伤。 等到秋玉堂伤势稳定下来,清音谷谷主脸色难看,“损了三年修为,真灵境保住了。只是神识受损严重,可能近十年他的修为都不会再有存进!” 纪行道,“我来看看吧。” 清音谷谷主没有推脱。纪行此时也真是有点佩服这小子,敢于直面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要么是真的有勇气,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很明显秋玉堂是前者。他伸出一只手掌,真灵在秋玉堂四肢百骸游走一番之后,再悄悄渡过丝丝真灵。 清音谷谷主的疗伤手段很高明,原本几近崩溃的体魄,居然被她修复得七七八八。若非如此,纪行也不敢渡入真灵。十万年合丹的药性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吸收完。他知道自己的真灵的疗伤能力有多么强大。 秋玉堂做了个噩梦,梦到那些本来已经躺在了墓地中的所有死人都活了过来!那些人将手抓在他的身体上,狠狠将他往坟地里拖!他知道他一直都有机会救他们,或者就像大多数领队,只要他不往那些明知道有雷的地方钻,就不会有人死。所以他任由这些尸体将他往地下拖,而他的灵魂也在渐渐沉入深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渡过真灵之后,发现秋玉堂的神识突然开始震荡! “不好!他的神识要崩碎了!”纪行大喊。 清音谷谷主来不及取药,直接当着纪行的面神魂出窍!她这一千年修炼得最厉害的就是神识,怎么处理神识崩碎她自然清楚! 秋玉堂原本看到那些手将他往墓地里拖,不仅不觉得恐怖,还感到一丝解脱。此时突然从一阵雾气中走出一个女子。 纪行道,“要是失败了,别指望我会帮你们。此事一个不慎,大商便落人口舌,毕竟是行暗杀之事,在哪里这种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下的这个命令!” 剑客一听纪行这口气,“前辈认识我钦天监的大人?” 纪行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还是脸厚道,“不认识。我现在在这边的身份是南临人,名号叫影子大侠,或者三刀神师,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忌嘴吧?” 剑客点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属下都明白。” 纪行道,“我要做的事,是帮南临应对五梅教派,其中凶险,比之你等刺杀那少年更甚。所以我也是自身难保,你们自己多多保重。” 剑客道,“这间客栈乃是我们大商的商贾所置办,大人可时常来此。” 纪行道,“我与七圣地之一的破空山不大对付,这回我就来一次,免得你们这个据点被人拔了。” 剑客道,“属下明白。” 随后纪行便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至于钦天监的这些暗子,他只需暗中观察即可,若是真的到了要他出手的地步,他也不会真的就在一边看着。一天过去后,秋玉堂对纪行传音,意思是清音谷谷主在等他。 于是纪行将长匣放在了客栈之内,他相信钦天监的人会帮他照看。 秋玉堂找到纪行之后,一路带着他出了齐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飞到清音谷。 清音谷内那一处大湖依旧灵气四溢,湖上凉亭已经没了那一张巨大躺椅,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美茶具。秋玉堂将纪行送到湖边便不再送,“我先离去,影子兄与谷主静谈吧。” 纪行点点头,从水面上走过去。 随着他的前行,水面掀起道道涟漪,像是打破了这湖的宁静。 “秋玉堂叫我帮忙,这里边恐怕是你的意思吧?”纪行还未上凉亭,声音却先到。 清音谷谷主今日穿着与以往大不相同,装扮十分素雅,“往日是我小看阁下,今日给我几分薄面如何?” 纪行道,“你要是能好好说话,我哪会一直惦记着你那颗脑袋?” 清音谷谷主丝毫不因纪行言语冒犯便大发雷霆,反而温和笑道,“难道我身上只有这颗脑袋能让你惦记?” 纪行知道这些女人活了几千年,脸皮厚得堪比忘川河长,于是道,“煮茶如此雅事,你张口就这样说话,不大妥当吧?” 清音谷谷主道,“此地布下天罗地网,阁下可也不要再胡乱说话。” 纪行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于是道,“今天我懒得与谁争论,你就说你知道些什么吧!” 清音谷谷主道,“请入座!” 纪行便跪坐下来,看着她煮茶,“五梅教派何时如此厉害?” 清音谷谷主笑道,“何时如此厉害?难不成你恰巧闭关了一千年,还不知千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纪行直截了当道,“我还真就是大梦一千年,你最好揉碎了给我说,免得我遗漏了哪点。” 清音谷谷主道,“五梅教,起源于数万年前一个图腾的出现。那图腾实力强悍,可以说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有一人当一国之伟力。我说的那一国,不是大和,不是南临,而是大商。” 纪行皱皱眉,“按理来说图腾不应该这么强,他们也有弱点......” 清音谷谷主道,“是。天下哪座图腾不怕人遗忘?要是没人记得他们,他们便算是死了。因为一旦化身图腾,便相当于成了个死物,拥有滔天能力,却只能赋予他人。但是,那座图腾不一样。” 纪行道,“怎么个不一样?” 清音谷谷主闭上眼,想起来当时她不过刚入真灵,曾匆匆撇过一眼那人的身影。那个人的眼神有多恐怖,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梅尊者,整个天下的忌讳,无人愿意提及此人,便是宋千会也拿这人一点办法没有。据传宋千会是与梅尊者作了三个赌约,而后那尊图腾才愿意自囚一千年。 “五梅教派多行逆天之事,按理来说天理不容,可他们就像野草,像石头,自从出现,便再也没有消失过。那尊图腾,五梅教派的图腾,被称之为梅尊者。现如今讲究的先天武技,后天武技之说,便是起源于此人。梅尊者麾下高手无数,若不是此人并无屠戮天下的心思,怕是整个天下的历史会在万年前便该改一改了!”清音谷谷主道。 大湖之中轰地升起一个黑影,那便是纪行抱着清音谷谷主的身形! 很快纪行带着清音谷谷主落到大湖边上的一处山巅,在这时,湖中那巨大剑阵才彻底爆发出其该有的威力!清音谷谷主脸色泛白,一阵后怕,谁能想到纪行在无剑时,依然能将这剑阵施展出这般威势? 此时纪行静静立在距离清音谷谷主不远,一言不发。 清音谷谷主此时毫发无损,便笑着道谢,“多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那大湖。轻风拂来,纪行不知不觉打了个激灵,“我怎么觉得凉嗖嗖的?” 清音谷谷主倒嘶一口凉气,因为纪行背后血流如注,数百道剑气横杂交错地扎在他肩头背心后腰大腿! 然后纪行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下去了。他尚在真灵四境时,虽有真正的高阶剑器来形成剑阵,但那次剑阵杀力也仅比这次强那么一线而已。然而那次铃木重治浑身重甲,至少能打出一副全套的镌古神兵了。虽然他浑身重甲被纪行绞得粉碎,然而毕竟被那套重甲承受了至少九成九的杀力。剩下的虽然被他硬抗下来,但好歹已经走到了真灵上境,铃木的体魄也还说得过去,所以不至于像纪行这样昏厥。 可纪行与铃木重治不一样,他是完全靠自己的体魄硬抗下来这道剑阵。此剑阵能将镌古神兵绞碎,那伤到他自然也是轻而易举。若非他竭力调用识海那道无上剑意,恐怕他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清音谷谷主伸手将纪行拉了过来,略一探脉,才知道他伤得如此之重! 纪行也算是半个老江湖了,在昏厥的那一瞬间,最后的意识是绝对不能倒下!然而这种应激性反应并不是他能控制的,昏厥也是他的身体对自己保护的一种自然反应。 清音谷谷主见纪行如此,便打算渡过真灵探一探纪行伤势究竟如何。只是这一探,纪行在修为方面的所有秘密都会暴露在她眼前,很可能纪行于她而言再无可遮掩之处!然而就在此时,纪行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杀气毕露! 清音谷谷主像指尖被针扎到了似的,双手顿时缩了回来。纪行瞪着她,缓缓飘离,语气冷淡到极点,“让你手下送件衣服来。”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那眼神扎得生疼,“谷内都是女弟子,秋玉堂不在,只有女装......” 纪行瞪着她,“你是存意消遣我?” 清音谷谷主便道,“我让人送来,你稍等。” 随后她便以神识传讯,自有人去置办男装。只是清音谷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男子能在这谷内得到如此殊遇,就连秋玉堂也只是进谷“听宣”而已。不得不说纪行破了清音谷许多规矩。 清音谷谷主道,“你,如何?” 纪行能感觉到背后凉嗖嗖的,一方面是他重伤时生机流逝的原因,还有一方面是他背后的衣物已经破得不成样。 “死不了。”他只回复三个字。 清音谷谷主叹一口气,“你戒备心太重,我们如何能合作?” 纪行道,“我若是不谨慎,连活到今天都不可能。何况是与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清音谷谷主皱皱眉,“那也不是说什么人都要防备。” 纪行握紧一只拳头负在背后,“我答应秋玉堂来此,自有我的原因。但这不是说我就要给你们当成一枚棋子来利用。我对你们毫无防备,那你们能对我毫无防备吗?谷主大人,您是身居高位多年,想为你捧脚的人能填满这条湖,已经忘了该怎么与我等这样的人打交道了吧?” 清音谷谷主默然。 纪行道,“还是谈正事吧。我的实力如何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剑阵一出连我自己都怕,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道,“方才比试,应当是我输了。不得不说,论实力,你的确要比我高出一线。但也仅仅是因为你有这剑招。你也看到,我的神识修为比你强出不止一筹两筹。你一旦遇袭,特别是遭到真灵上境的高手偷袭,除非是运气好,否则你那剑招未出,就已经被人拍作了一团齑粉。” 纪行想起来那次在海边被三个真灵八境的和尚偷袭的事。恐怕还是因为那三个和尚因为不知晓梵大师究竟在何处心有顾忌,所以没有对他动用杀着。如此看来,自己的确应当在神识上多加修炼才对。 其实他有所不知。对于真灵中三境的高手来说,他们的寿命于凡人而言漫长到了无法想象。该学的招数,在这些漫长岁月里,他们都学得差不多了。当然了,除了那些杀力极大的先天武技。可这类武技可遇不可求,都是被人作为杀手锏来使的,哪那么容易外传? 因此这些真灵大能便整日浇花抚琴,抑或弈棋作画,又或者枯坐一室,只为提升一丝一毫神识修为。清音谷谷主在这大湖之上修炼已近千年,整天除了玩水就是玩水。她捏出来的水人能排满整个大湖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这样的功夫对神识修为极为考验。但几乎整个天下的真灵大能都这样。而纪行对这些人来说,就像个穿上铠甲,力大无穷的傻大个儿,单挑的确他很强,但也很容易落入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的圈套当中。但是炼体容易,修心才难。纪行对于神识如何修炼是一窍不通,眼下只能先将此事压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直接出面,应当藏于暗中?”纪行道。 清音谷谷主点头,“你这剑招的确强得过分,或许对五梅教派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都能造成一丝威胁。如若给你一套高阶剑器,恐怕与真灵八境的高手对决,你也能走上台面与他们比划比划了。” 纪行疑惑道,“你是说?” 清音谷谷主道,“别想太多,剑器我帮你去借。无上神兵你是想也不要想,整个南临也也没多。便是凑齐一整套镌古神兵也不是易事。剑阵分到每一柄剑上,其中镌刻符文又该如何,都不是一日之功。要是凑不齐这一套剑阵,那就随便拉一堆镌古神兵给你凑活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虽然有点期待,但也知道这些剑不是这么好拿的,因此保留了几分理性。就在此时,一个面戴薄纱的女子飞过来,“谷主。” 清音谷谷主点头,“放下吧。” 女子原来捧着一叠衣物。随后她将其放下便离去了,对于纪行她是看都没看一眼。 纪行手一招,那衣物便到了他手中,“现在不着急换,你继续说。” 清音谷谷主便继续道,“杀那位真灵九境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自有人在谋划此事。因为不论是你还是我,去了肯定就回不来。我们主要是剪除其羽翼。我凭一手天地合,若是天时地利尚可,能与真灵八境一战。你凭此剑招,与我合力,不说能杀一位真灵八境的妖物至少伤其之后全身而退能够做到。” 纪行道,“他不是有三个得力手下吗?你我对付一个,还有两个怎么办?” 清音谷谷主道,“神光寺一位大师会伺机毙杀剩下的一位,若是引得那真灵九境的高手出战,那便再好不过。” 纪行道,“那还有一个呢?” 清音谷谷主道,“原本最后一个就是留给我的,你也大约能猜到我的本事,神识修为不说多强,至少真灵七境鲜有敌手,能与真灵八境一较高低。那一位到现在还没有人探查到其踪迹,实力也未知。女王的意思是让我在明面作为诱饵,若是被那一位注意到,也可凭借神识提前发觉危机逃走。届时十八户中人自会合力擒杀这位。只不过你现在来了,那最后一个我们就只能先不管,争取能杀一个是一个。” 纪行道,“你说得头头是道。可听说过下驷对上驷,中驷对下驷,上驷对中驷的故事吧?万一人家不拿常理出牌,直接一哄而上把你我先杀了,届时又该如何?” 清音谷谷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声,“我对白象皇宫说的是我会找一位朋友来助拳,他们不知道是你。所以白象皇宫仍然是以我为饵。若是真的那三个一哄而上誓要杀我,只要你我能撑住一会儿,七圣地十八户自然也会将他们三个一网打尽。” 纪行冷笑一声,“意思是我可能会为这个事丢命?” 清音谷谷主道,“我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最弱,这是策略......” 纪行道,“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人,这也是你的策略?要是他们不来怎么办?撑住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十息够不够?或者一炷香一个时辰?” 清音谷谷主勉强微笑一下,“你疑虑太重。” 纪行摇摇头,“你们的谋划破绽百出。” 清音谷谷主道,“那你以为如何?” 纪行道,“虽然你们大军未至,但十八户和七圣地总该养了死士吧?用这些死士的命来填!找到那三个,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所在,找不到也行,至少要知道这些死士都在哪里死得最多。相信我,五梅教派来打南临必有所求,赔本生意谁都不会做。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最紧要的地方。那些地域必然有高手驻守,而后出一道全由至少真灵中三境组成的奇兵,碰到真元境的就杀真元境的,碰到真灵境的就杀真灵境的,杀到五梅教派不得不干预!”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的谋划惊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能将杀人作为一种谋划!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相信纪行若是为将,必为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的人屠!纪行他在初入郜力,失去狗子和伤刀之后,杀性初显,而后逾渐加重,从那时起他便是以杀人起家,这样的手段于他而言只是习惯而已。 纪行压根不管清音谷给谷主神情异样,“他们到现在,若是从南临已经得到了什么,那必然会想方设法将他们紧要的物事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到时候不难逼出那三人,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现身。即便不能将其全歼,至少能让他们吃个大苦头。届时五梅教派知道在南临讨不到好,危机自解!” 整个大湖都是纪行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回荡。 良久,清音谷谷主才道,“代价会不会太大?要是引不出来那几个人出来,死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纪行哈哈大笑,神色顾盼自雄,“不死他们难道死我们?谷主,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对自己的性命太过儿戏了吧?” 清音谷谷主道,“你好像对五梅教很了解?” 纪行道,“我自然知晓一些有关此教的事,但熟悉还谈不上。谷主,做决断吧!” 清音谷谷主终于道,“我去与白象皇宫说。南临这一千年,能算得上苗子的年轻人少,你说的这个法子,不知道要断送多少俊彦了。” 纪行道,“我管不着。言至于此,你自己好好考量吧!” 空晴把纪行的眼皮扒了一下,发现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身体十分虚弱。可是她现在是一点办法没有。狗子趴在地上,“不用管他,他自己能好。” 空晴叹口气,“只能让他自己恢复了。” 清音谷谷主此时已经到了白象皇宫。此地一如既往的威仪万千。只是那白玉桥之上多了一道刀痕,至今没有修缮。 女王高居王位之上,“你那位朋友来了吗?” 清音谷谷主道,“来了。” 女王道,“是否可靠?” 清音谷谷主道,“他对女王的安排不是很满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王眼波流转,“哦?难道他有什么高见?” 清音谷谷主道,“派三千真元九境,五十真灵境死士去送死,死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高手最多的地方,用以探查那三位以及那位真灵九境所在。随后集中力量,全歼五梅教派!” 女王轻笑一声,“真元九境,真灵境?这哪里是死士。这法子分明是要折掉半个南临的骨血。” 清音谷谷主默不作声。 女王察觉其异样,“怎么?你以为他说的有道理?” 清音谷谷主道,“我以为很有道理。且不说那三千五百人会不会尽殁,单就陛下所谋划,死的人一定会是南临不可承受之重。” 女王坐下来后扶着额,“你让我想一想。” 清音谷谷主道,“以真灵上境作为诱饵,太过冒险。南临死不起多少个真灵上境的高手了。相反,不论忘川以北或是以南,武士都忘记了何为真正的战争。让那些年轻人去吧,否则南临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女王道,“你这个说法让我想起来大商钦天监的那位提司大人,法子是个好法子,但一定会死很多人。不过我很好奇你那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如此惜命?这个人实力如何?师承何方?” 清音谷谷主道,“我出天地合,他以一剑阵破之,险杀我。至于师承,我也不知。” 女王道,“前段时间,那个人也是会一手剑招,这二人?” 清音谷谷主道,“绝无干连。” 女王点头,“十八户的人一向听诏不听宣,这次就派他们的人去。” 三天后,纪行终于醒转。 这次他伤得极重,那剑意就像无数条铁老鼠似的在他四肢百骸钻来钻去,绞坏了他不少经脉。要不是他的无暇体魄已经到了山巅武夫的层面,铁定是有死无生。 他刚醒,小貂就趴到了他胸口,“哥哥?” 纪行咳嗽一声,“我昏迷多久了?” 小貂道,“三天了。” 纪行把自己撑起来,眼皮重得不行,“我这是在空晴的床上?” 小貂摇摇头,“你睡在地下。” 纪行这才仔细看了看周围,原来空晴给自己打了个地铺,“这两天没人找我吧?” 这时空晴走了过来,“有个人说他是秋玉堂,来过好几次,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纪行揉揉眉心,“他有没有说让我去哪联系他?” 空晴道,“他说你出关后,去清音谷找他。” 纪行道,“知道了。” 随后他站起来,看了看小貂,“你还没玩够?” 小貂笑嘻嘻道,“没呢。我这两天遇到了几个朋友,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他们玩。” 纪行道,“这儿你都能遇到朋友,看来你家的确是家大业大了。” 小貂道,“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过来一起玩?” 纪行摇摇头,“你要是不惹是生非最好。看起来你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你的事我不过问。但是你要知道,你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狗子,空晴,都不能承受。你明白吗?” 小貂低下头,“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纪行点点头,“那我出趟门,你在这里......保护好他们。怎么样?” 小貂仰头,“好的。” 空晴笑笑,“我又没有四处惹是生非,怎么会有麻烦?” 纪行道,“此间时关,非比寻常,过一段时间会发生一起大事,不要掉以轻心。对付不了的,等我来帮。” 狗子道,“大哥,我不跟你走吗?” 纪行道,“这次你不用跟着。” 说完纪行就出了门。空晴对狗子的存在已经见怪不怪,见纪行走远,对狗子道,“他是不是总是这样?” 狗子不明白她指的什么,于是翻个身到了纪行的地铺上。空晴也没有再问。只有小貂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对着门外路过的行人“虎视眈眈”,似乎见谁都像坏人。 纪行回到钦天监所在的那间客栈,到了他原来所在的那间房,发现长匣果然还在。啪的一声匣子开了,纪行取出含光。刀身光滑似镜,映出纪行的面容。纪行看着自己这张陌生的面孔,心想自己这张面具究竟要戴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后,纪行到了清音谷。自有女弟子来接。没一会儿纪行便见着了秋玉堂,“你找我?” 秋玉堂道,“影子兄与谷主大战一场,受了伤?” 纪行点点头,却没说自己是为了保护清音谷谷主才受的伤。秋玉堂叹口气道,“谷主大人成名已有近千年,传说她会一式先天武技,只是无人见识过。影子兄就算败于谷主之手,也不必妄自菲薄......” 没等秋玉堂说完,纪行道,“我没有妄自菲薄。” 秋玉堂告罪一声,知道自己失态了,“谷主说只要影子兄在清音谷,一切皆可便宜行事,影子兄是要先见谷主?”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路怎么走,你不用带了。” 秋玉堂立在原地,等纪行走远,才叹一口气。他一生所追求,不过便是像这些大人物一般,不必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可是自己自从踏入这座江湖,直到入真灵,却总也得不到自在。吐完胸中浊气,秋玉堂打算上街走走。 纪行到了那片大湖。清音谷谷主正打坐,也没有烹茶,一切静谧到了极致。纪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等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清音谷谷主睁眼,“你来了。” 纪行嗯了声,“白象皇宫怎么说?” 清音谷谷主道,“他们答应了。你的伤势如何?” 纪行摆摆手,“不碍事。” 清音谷谷主道,“这几天陆续有人死,但是数额不大,一共三个。一个是独行时被围攻力竭而死,一个是死于陷阱,还有一个是被高手一招致命。” 纪行当然知道她说的死人是怎么回事,“最后一个是在哪里死的?” 清音谷谷主道,“不知道。” 纪行皱眉,“怎么回事?” 清音谷谷主道,“昨天夜里看到的尸体,是从忘川河上捞起来的,已经死了有几天了。尸体顺流而漂,无人知晓他是死于何处。” 纪行道,“五梅教派肯定还不知道我的谋划,所以能排除他们是为了防备被人知晓他们所在之处,而故意抛尸。很有可能他们一个藏身之所就在河畔。你们可以查查。” 清音谷谷主道,“你说的白象皇宫已经想到了,现在正在查。但是忘川河极长,查起来很费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纪行点点头,“查不出来说明死的人不够多。等有了眉目你再找我。” 清音谷谷主取出一物,“这是五千年合丹,算不得珍贵。你要是不放心,就不用收。尽快恢复实力吧,没多久你就得出手了。” 纪行伸手就拿了过来。虽然他服用过十万年级别的合丹,但好东西哪有不拿之理? 清音谷谷主道,“这东西收下后,你要是跑路了,南临绝不会放过你。” 纪行笑道,“我岂是那种人?你太小看我了。” 清音谷谷主道,“过段时间,要是真的探查出来点什么,我给你送一副地图,你自己好好瞧瞧,随后再来谷内商谈。” 纪行道,“到现在我还不想白象皇宫知道我。我进清音谷向来大摇大摆,你知道我不想有眼线盯着。” 清音谷谷主点头,“自然都安排好了。何况清音谷方圆数百里都不会有任何眼线存在,这些事你不必操心。” 纪行道,“你说的剑?” 清音谷谷主点头。 随后大湖之上刷刷刷升起一共八十一把柳叶剑,柳叶剑大约手掌大小,无柄,只有刃,全部虚浮在上空。每把剑都寒光逼人。纪行不由得眼前一亮,“你还真搞过来了?” 清音谷谷主道,“这套剑来头不小,是我从同为七圣地之一的剑心阁借来的。在没有遇到五梅教派那三位之前,万万不可拿出这套剑!” 纪行笑道,“其中利害我自然知晓,你不必多虑!这些剑我先收下了!” 随后他催动识海内那道无上剑意。这八十一把剑便排兵列阵到了他眼前。清音谷谷主神色一凌,没想到纪行能不经过她同意便能强行夺取这一套剑。 纪行将这些柳叶剑全部收到胸腹以及腰间,贴肉保存。外边盖上一层衣物,着实瞧不出来。清音谷谷主道,“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纪行笑道,“足够了。这套剑品相极好,每一把在镌古神兵里都算好的了,何况是一套。如此我便先行离去,等你有消息了再来找我!” 随后纪行便大步离开。 他先回到客栈,将那八十一把小剑收到长匣当中。他没有去空晴的医馆,而是一直待在客栈熟悉那些小剑,直到夜里。 今夜无月。 小貂从齐内出发,缓缓跳出医馆,随后化作一只小白貂,几纵几跃便在房顶上不见了踪影。只见这夜空宛如一道电光闪过,小貂已经不见了踪影。 距离齐内很远的一处石窟内,哗啦啦一片黑鸦四散飞离! 狗子就蹭在纪行脚边扭来扭去,“我要是吃了人你会拿我怎样?” 纪行笑道,“我就给你造一个洞,没有洞口,把你关上一千年!” 狗子才不相信,“我就是在和妖怪打架!” 纪行疑惑道,“齐内附近有妖怪?你知道妖怪是什么吗?像你这样的,叫灵兽,和妖怪可不一样。妖怪都是恶兽才能叫妖怪。你别不是和人家供着的灵兽打起来了吧?咱们家业小,可顶不住那些大势力。你要是闯了祸,我可保不住你!” 狗子乐呵呵道,“那咱们就跑!” 纪行叹口气,“算了。不过人家小貂指不定就是某个大宗门的贵千金。狗子,人妖殊途,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狗子一扭就要跑开,却被纪行眼疾手快死死摁住。实则纪行还差点没摁住,心下诧异这家伙怎么变这么厉害了?狗子无奈道,“我才不喜欢她。” 纪行哈哈大笑,“狗子,其实人和妖也不是不能成婚。只是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逆天行事。别说人和妖了,就说传说中不是有那什么仙女下凡吗,到了凡间对谁谁动了心,最后都没啥好果子。” 小貂此时已经要走了,转回来扑到纪行怀里,“让小狼和我走好不好?昨天小狼打架输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打回去!” 纪行与小貂相处也有那么段时日了,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我知道你一定比这夯货厉害,但不太清楚你会不会打架,如果他真的遇到了麻烦,帮帮他,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貂便开开心心地拖着狗子往外走,没一会儿这俩个就没了踪影。纪行对空晴道,“狗子是不是受伤了?” 空晴点点头,“看出来了。但是它是妖,道行又高,我也不知道它伤得怎么样。除非它变回本体让我看看。我给它饮了一副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行道,“我跟上去看看。” 空晴嗯了声,“一路当心。” 此时正是夜里,纪行带上了长匣,屏气凝神,确保一丝气息都不会泄露之后,便一路尾随小貂。 小貂与狗子不知道在聊什么,叽叽喳喳个没完。狗子平时不大说话,口条也不利索,大多都是小貂在说。 “昨天晚上那个家伙你真的能打得过吗?”小貂一脸严肃,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狗子道,“打肯定能打得过。只是跟着大哥时间太久,忘了怎么打架了,昨晚上没反应过来,被那家伙偷袭了。” 小貂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动手,肯定能把他打得连洞都钻不出来!要是还打不过,我就给姐姐告了,让姐姐去收拾他!” 狗子此时已经化为本体,脸上写着的全是“凶相毕露”,然而他背脊,腰腹,后腿上却全是伤痕。 “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偷袭我!以后也不会!”狗子化为本体之后,嗓音雄浑低哑,随便一句话仿佛都带着无限凶煞! 小貂道,“小狼,你和哥哥是一起长大的吗?” 狗子想了想,“我曾是北域狼王,整个北域,没有一匹狼能打得过我。或者说,所有的狼加起来也没有我强大。后来遇到了大哥,他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跑也跑不掉,就跟着他了。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吧。” 小貂虽然骑在狗子背上,实际上却是由她在御空飞行,“哥哥是真的很厉害,而且我感觉他每天都在变得更厉害。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实力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感觉我只有在梅先生身边时见过的一个人是这样的。” 狗子邪邪一笑,“那当然。不过你说的梅先生到底是谁?你父亲?还是你家客卿?” 小貂道,“梅先生就是梅先生。我从记事起就在梅先生身边了,不过他好像不会动,过了很多年梅先生突然就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我趴在梅先生肩膀上,他突然就说话了,把我吓了一大跳!哈哈!然后我就一直跟在梅先生身边了。” 狗子想了想,“那个梅先生会不会打架?有没有我厉害?” 小貂一巴掌拍在狗子脑袋上,“梅先生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梅先生会不会打架,他脾气很好,从来没有打骂过任何人的。” 狗子道,“我大哥就不一样了,看谁不顺眼,提刀就干!跟我大哥作对的人,要么都入了土,要么马上就要入土!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路上遇到过多大的麻烦。这些年经历的事比我活过的那几百年还多!” 小貂突然道,“哥哥好像是大家族的人。” 狗子愣了愣,“才不是,大哥以前是种田的。” 小貂摇摇头,“我有个本事,能看清迷障。你知道什么是迷障吗?人心,善恶,命理,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说不清。哥哥身上有个特别好看的标记,这个标记我以前在梅先生常看的一本书上见过。梅先生说这是个大家族还是什么大宗门的,听说很厉害的。” 狗子感觉自己对纪行的了解还不如小貂,顿时面子挂不住,“那你说说,你能看清我身上有什么?” 小貂脱口而出,“你啊,什么也没有!” 狗子震惊地差点从天上掉下来,“什么?” 小貂很自然地道,“对啊,不过你身上好像有条小蛇,还蛮厉害的,不过肯定不是你的。” 狗子死活想不通,“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身上的王者之气吗?” 小貂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才没有!” 狗子一颗心沉到谷底。他原以为自己是因为什么天赋秉异才能一直跟随纪行,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快他就摒弃了这些情绪,“本大王就算啥也没有,今晚上照样要把那些家伙打得爬不起来!” 小貂嘻嘻笑道,“一定要加油啊!”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貂终于把狗子带到了一处峡谷。这峡谷名为一线天,森森寒气从峡谷往外冒,一棵松树歪着长在峡谷边上,像是被什么恶兽唬得跌了一跤。 狗子从天而降,爪子狠狠拍在地上,顿时狂风肆虐,飞沙走石! “躲在下边的鼠辈!我回来了!”狗子怒吼一声! 很快峡谷内溢上来阵阵黑气,从那黑气当中走出十几个妖兽。等到黑气散尽,不知何时峡谷上出现了一座小山,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盘羊。盘羊口吐人言,“小貂,带他回去吧,这孩子修行不易,别被玩死了。” 小貂怒气冲冲,“昨天晚上是你们不守规矩!今天重来!” 小貂大喊道,“我们只要公平!在叶叔叔那里小狼可从来没吃亏,怎么到你这里就处处碰壁!” 盘羊一听她提起那叶叔叔,“那夜枭与鸦女狼狈为奸,处处挤兑我,小貂,你还是不要提他!” 小貂大怒,“你信不信我给梅先生告了去告你欺负我!” 纪行皱皱眉,“那我就给你讲讲五梅教派。五梅教派于天下所不容,常行逆天之事,不说仇家满天下,便是与我也有几桩梁子还在。他们杀人手段残忍,而且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仿佛杀人只是为杀而杀。原本五梅教派最大的敌人是大商,但是最近这个势力却将爪牙蔓延到了南临,要对南临动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貂道,“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坏呢?” 纪行一愣,“他们要做的事实在难以预料,且都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明确的目标。至于善恶,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在他们身上说清楚的了。” 纪行又道,“五梅教派行事便是如此。我来南临,也是为了阻止五梅教派行这逆天之事。要知道大商国力强盛,纵然大商蜀西近来也是流民遍地,但五梅教派再猖獗也斗不过大商。然而南临却不一样,他们最厉害的梵大师已经圆寂。七圣地之首的白象皇宫,却也不想大商皇宫那样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你明白吗,我很怀疑昨天那些妖怪就是五梅教派来的。” 小貂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那些坏人。” 纪行见她神色自然,丝毫没有作伪的迹象,知道从小貂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换了个思路,“你的那些朋友的其他位置能告诉我吗?” 小貂想了想,“哥哥,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纪行笑道,“这个简单,你带着我去找他们就好,但是不能惊动他们,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很可能会有危险。” 小貂见能帮到纪行,以她的阅历还不知道纪行要做什么,便兴高采烈道,“好啊!我们现在就走!” 纪行摆摆手,“不着急不着急,咱们晚上再走,顺便带上狗子。忘了说,狗子现在已经有大名了,名为贪矢。贪狼之贪,箭矢之矢。你觉得这名字怎样?” 小貂满不在乎道,“我只喜欢叫他小狼。” 纪行摇头笑道,“随你便。今天晚上就走。不过不用再去那只羊的领地了。小貂,其他妖怪也像那只羊那么不好相处吗?” 小貂摇头道,“不是的。叶叔叔人很好的,他还懂很多诗文,好久以前连梅先生有时都会和叶叔叔一起喝茶下棋。” 纪行注意到小貂总是提起那个梅先生。这梅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这一方世界的大宗门宗主?而且他还留意到,在小貂的语气当中,凡是与梅先生关系近一些的,都更能得到她的尊重。岂不是说这个叶叔叔要比那盘羊更难对付? 昨夜一战,纪行分明能感觉到那盘羊未竞全力就已经不好对付。若是他俩正儿八经打一架,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即便盘羊并非攻击性强的猛兽,但毕竟人家修为摆在那里。真灵八境的妖尊,哪怕是只王八,又哪里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要是那个叶叔叔更加厉害,纪行就不得不换个策略了,于是他道,“小貂,那位叶叔叔对狗子怎么样?” 小貂道,“叶叔叔很好啊。小狼也挺喜欢他的。” 纪行点头,“这样,今晚你继续带着狗子去拜访那位叶叔叔,我就在后边跟着,但是不会打扰你们。我只要知道狗子在哪就行,免得他出了事,我一时找不到他。” 纪行以狗子安危为由,小貂果然一点怀疑也没有。小貂见纪行一点不怪罪她昨夜带着小狼出去,还害得小狼受伤了,于是高兴地点头,“好的!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出事了!” 天真的小丫头满心都在纪行准她继续和小狼一起玩的兴奋里。纪行在心中骂了一句自己,狗子啊狗子,为了你大哥的大业,就只能委屈你的色相了! 狗子其实哪里会在意纪行转眼将他卖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纪行向小貂交代完后,“我现在就叫狗子来找你,不过你要知道,他还没有化形成人的能力,一旦变回本体,会吓到凡人,你不要带他在闹市疯玩!” 小貂嘻嘻笑道,“不会的!叫小狼早点来啊!” 翰长流沉默了一会儿,“这对你有好处的。你实力涨得太快了,上次来和这次来几乎是换了个人。封印之后,你大概会回到上次你来见我时的层次,但是不会损害你的最大实力。孩子,你要是太早入山巅之列,或者说你只要进了真灵上境,很多麻烦就会来了!” 纪行道,“什么麻烦?” 翰长流道,“方外有观星台,能看见天下一切真灵上境。很多古老门派都有这个本事,你又出身复杂,只要你踏入真灵上境,你就会出现在这些人的视野里。黑夜里一盏烛火明亮,同样,白日里一轮黑日也照样引人注目。天地以息想吹也。一旦踏足真灵上境,你就成了风吹不动的顽石,精于相术之人在你踏足真灵上境时很容易看到你是何人,又出身何处!” 纪行这才明白,但他却不明白翰长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长流前辈,那我岂不是永世不得入真灵上境?” 翰长流笑道,“自然不是。大商不是有一间九音阁吗?而值得大商动用九音阁的人可不少,为什么他们始终没有死于九音阁万剑之中?不过这些人藏的好而已。你要是有了这样的功夫,也能将自己藏起来,那便是入真灵上境之时。” 纪行隐隐猜到什么,“您说的是?” 翰长流道,“没错,就是神识修为到了一定层次,你便能够顺呼天地,无人能在复杂命理之中看见你!” 纪行道,“原来如此!” 翰长流道,“你现在还没有提振神识修为的法子,我这个法子又太危险,而你的实力增长又太快,所以我才想封住你部分实力。你意下如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657章 活 健壮男子凑到秋玉堂旁边,“那你要保护我!” 秋玉堂摇头笑笑,“我可懒得管你们!” 健壮男子道,“那你能看见他们离我们有多远吗?” 秋玉堂想了想,道,“大约一百里。不过还有一些我也看不清,神识刚修成才没几年。他们都卡在我神识的极限范围转。” 随后他又道,“今夜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往北推进一百里,只要过了这个距离,我就能确定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很快太阳的余晖变得越来越淡,像是一颗巨大的火球在往森林中坠下去。一时残阳如血。 秋玉堂瞌上眼,和众人都不再说话,因为很快他们就要往前送命。秋玉堂没有记这些人的名字,因为对他来书死人是不需要被记住的,但是他又记得这些人出自何方。十八户中人向来有血性,他们都是十八户的子弟。纵然同出十八户,他们也都只是打过照面而已。 终于,漆黑的天幕如同一张大网铺了过来! 秋玉堂睁眼,“上路!” 于是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朝北奔袭! 原本黑暗的林中传来阵阵骚动,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妖兽在动!看来北处真有什么! 就在此时,众人之前一里开外突然亮起两盏烛火!秋玉堂大喊一声,“黑豹!” 随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花了眼,前方的林中越来越多的烛火亮了起来!众人知道那是豹子的眼睛,那酷烈的妖气都已经逼了过来!人与妖都在奔袭,不过再过几十个呼吸他们就要撞在一起!届时便是一场厮杀! 秋玉堂躲在众人中间,他的任务最重。他要在人妖接触的一瞬间冲破包围再往前推进八十里地!这八十里地在平时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往前动几步的事,然而此时却仿佛成了一条黄泉路! 终于,那些黑豹已经冲到了众人眼前! 健壮男子手里捏一把匕首,顺势一滚,匕首脱手而出,随后他腾空而起,一头黑豹被他稳稳扎种心脏!随后他感觉喉头一麻,身体突然变得轻盈,一阵天旋地转,他看到一具无头尸正抓着匕首扎进一头黑豹的心脏! 他最后的念头是,“那是我自己。” 健壮男子死了,与一头黑豹同归于尽。然而那头被他扎破心脏的黑豹仍然持有一丝战斗力,不会像他这样立刻死去。 语气又酸又冷的老家伙看到了这一幕,却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只是大喊一声,“还不快上去!” 一个黑影腾空而起,如同飞矢一般一头扎向瀑布那边! 他异常紧张,因为这是拼了最后十几个人的命搏出来的,要是什么都没发现,这么多人可就白死了! 那些黑豹根本来不及挡住他,秋玉堂抓着这个机会,死命往前飞!风声在他耳边呼啸,然而他什么都听不见!因为他正全力调动神识向前查探! 过了五十里,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又过了七十里,他甚至在瀑布那边连一点妖气都没有察觉。神识铺开,方圆百里的景物在他心中层层呈现,一瞬间获得的大量信息甚至让他有点头晕目眩! 再过八十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秋玉堂一颗心沉到谷底。人白死了。 他能看到还剩下的那十几个人正在被那些黑豹无情捕杀!他现在赶回去也没用!他看着天空,天上乌云不知何时来得,还如此浓厚! 第658章 暨下 甲让已经十分平静了,“没了。被萧易一掌毁了,师弟们一个没留下。秦大人阻止复辟的大业也实现了,朝廷因为这件事几乎打光了大商境内所有修士。另外,小师弟是十六皇子。” 老邢听完甲让所说,心中却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他早猜到秦淮为了这件事会用一切手段,“都结束了。” 甲让点头,“师傅,都结束了。” 水池里不知道哪里在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 钦天监这座牢内静得只剩下滴水声。秦淮趟过水牢走到门口时,整个人便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看着牢外那人,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一句,“纪行大人!” 纪行回过头,对秦淮道,“是我。” 秦淮想说的有很多,但是在他看到纪行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必要说什么了,因为只要他回来,一切他遇到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纪行看着秦淮,也没有多的话可以再说。他亲眼见到秦淮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了将来秦淮会成为怎样的人。这不是他决定的,而是秦淮本身的选择。钦天监提司对秦淮的评价很高,因为他本身就是与现在的秦淮是一类人。 但是钦天监提司与秦淮不同的是,他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境界实力还有超出常人理解的智慧。这使得钦天监提司有着能够承受一切后果的手段。但是秦淮不行,他若是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很快他就会被黑暗侵蚀,最后沦为大势碾压而过的尘土。纪行不愿意秦淮变成那样,因此他在钦天监提司面前将秦淮贬低地一无是处,其根结还是在保护这个苗子。包括将秦淮押入大牢,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纪行对秦淮说的第二句话是,“享受光明吧,我给你准一个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秦淮有些猜不透纪行的心思,“大人?” 纪行道,“你仍旧可以借用钦天监的手段,去外面走走,这个地方太阴暗了。” 秦淮点头,“大人不再需要我了吗?” 纪行道,“暂时不需要。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之后我要做的事,与天地有关,你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随后一阵黑雾笼罩着纪行的身形,他便凭空消失了。秦淮看着纪行消失的地方,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纪行的功力愈发深厚了。 与曾经的梅生一样,纪行这次直接横跨数十万里,闯入了方外仙宫之内,一点道理也不讲地要和方外的人谈判。 星宫与红阁的两位大主使无奈地看着纪行,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纪行第一次到仙宫之内,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依旧是大商气息浓重的大殿造型,只是没有穹顶。上千根柱子矗立在仙宫之内,隐隐成一个阵法,却又让人分不清是什么阵法。每一根柱子都是一尊图腾,图腾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最高的那一根石柱。纪行却一眼看出来那最高的一根石柱是一位已经死去的图腾。 死去的图腾裂纹遍布,不像是人为损坏,倒像是自然死亡的一般。在纪行的理解里面,图腾拥有着永远的寿命,只要有人信仰,就不会死去。 仙宫确实是一个超大的阵法,若是老老实实从外面的台阶走进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每一层台阶都是一处秘境,一处秘境代表着一尊图腾的实力。上千尊图腾也就意味着仙宫有上千层台阶。只是有的台阶已经损坏了,说明供奉在仙宫的图腾被人杀了不少。 纪行缓缓走向那最大的一根石柱,一言不发。四周的空气沉重地像数十万斤的巨石在将纪行强行往下压,紧密浓稠的空气就这样形成了一堵极厚的气墙,阻碍着任何人在这仙宫之内的活动。但是纪行没有受阻,只是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速度稍显平缓。 他静静地走到巨大石柱之前,伸手摸了摸,随后他的掌心便被烫得通红。整个方外无比紧张,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纪行的动作,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诛杀。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杀得了这个人。 纪行回头,“你们是大商的囚徒。” 绝大部分人不这么想,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纪行会说这样的话。只有图腾还有一些老家伙明白纪行所说是什么意思。 纪行继续道,“但是那只代表你们曾经是。我可以赦免你们的罪业,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惧怕大商的力量了。” 红阁的大主使实在看不透纪行,他欲言又止。 纪行摆摆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红阁大主使终于将心中疑问讲了出来,“宋千会是不是死了?” 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方外所有人的内心,因此没有人会不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是可惜的是纪行摇头,“没死。” 三座仙山之下,一个背着一尊图腾的男人抬头对着山上的纪行道,“你想借用我们的力量?” 纪行道,“是的。” 同时整个方外都开始布阵,一层层杀阵夹杂着一层层威力奇绝的禁制,以及各种数不清的已经传承不完整的神术还有仙术统统围绕着纪行开始出现。这些阵法一旦显现出威力,整座仙宫都会坍塌,但是他们一定要确保能够杀死那个轻易闯入仙山的人。 纪行将他们的动作视而不见,他今天带来的武器远比他那两把刀,更让这些感到恐惧。因此他一点也不在乎即将可能会爆发的大战。 星宫的一个少年走到仙宫之外,手中拈着一枚棋子。棋子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白,同时他也在苍老与年少之间变换。这便是星宫的大主使,“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性命压在这里。你很有可能会在一瞬间死去。” 纪行道,“我是来赦免你们的,我在,你们能活。” 谢林道,“大商不会这样办事的。” 纪行看向谢林,眼神中的锋芒一瞬间刺破层层阵法,“大商是不会,但是我会。” 图腾们大概明白了纪行来的意思。一尊活了已经十万年的图腾如同在睡梦中苏醒,“你要杀死叵测天机?” 纪行摇头,“我一个人杀不死,要你们帮我。另外,你们这里足够安全吗?不怕天外的那东西看到了?” 苍老图腾道,“你的杀意已经在脸上了,但是不是对准我们,在你来的时候,天外就已经全知道了。” 纪行点头,“你说的有理。” 随后纪行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和他们打哑谜了,便道,“我来,不光是要赦免你们,还要交代你们一件事情。我,宋千会,梅生,决定登天。” 登天。 一个陌生的词,一个几乎被视为禁忌的词。这是比飞升更让人感到恐怖的东西。所有图腾噤声了,因为登天意味着巨大的伤亡,而伤亡是从真灵上境开始计算的,山巅武夫也只能在登天途中沦为一层阶梯,图腾最多只能让这一架天梯稍微稳固一些。 纪行不等那些明白这个词汇代表着怎样的含义的人反驳,他继续道,“天外不光有叵测天机,还有异魔。整个寰宇都是黑暗的,天下人不能化神无非是因为外面有着巨大的阻力。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就没人真正地出去看过一眼。我言尽于此。” 随后他分裂成了一点点黑雾,随后在这仙宫之内消失了。星宫大主使手中棋子白了又黑,黑了又白。红阁大主使鲜红长袍之上一根根细絮不停地翻动。谢林手中剑终于不再颤鸣。杀乾看着远处,像是在东方有什么一样。上千图腾静默无声。 懂得这件事的人已经在心中将纪行的祖宗都骂了个遍,不懂这件事的人只是感叹于纪行这个人的强大,居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今天纪行到方外来说的这番话,算是彻底向天开战了。假使天外真的有什么,那必然会注意到这里。下一次异魔之乱到来之时,他们就再也不能躲下去。 纪行走了之后,便去了南海。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空气当中急速扭动着。现在他的无暇体魄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无暇体魄,因为他的躯体已经和凡人没有太大的干系。能够瞬间将自己雾化,这意味着他能够以最小的单位质量在空间当中进行更高速度的移动。而支撑他行动的已经变成了他的强大魂魄,不再受当初真灵的桎梏。 因为在地底,他已经完成了与仙人仅有一步之遥的巨大转换。 我于人间全无敌,大概便是他如今的情况。所以他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找到了在天涯海角乱转的风自易,并且将他扔回了大商皇宫,有的是人能治他。纪行行走在天下八十一州版图的边缘,他看着这巨大的风暴夹杂着雷暴。随后他走了进去。 与在地底熔岩之中不同的是,这剧烈雷暴每一刻都在排斥着他的力量。他在深入了大概一个时辰之久后,便又返身回去。他想起来何先生将他扔进去的那个小世界。总有一个地方,是绝对可以与外界相关联的。因为就连这八十一州都处在整个寰宇之中,那么任何物体总应该有它存在的条件。只要存在,那就必有依托。只是纪行现在还不明白八十一州之外是什么,这方世界的依托又是什么。 他抬头看天,天外看似是一片深蓝,但是他明白不是这样的。 一道金红光芒刺破苍穹,直奔穹顶之上。 纪行只用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接近了那层壁垒。这里很冷,冷得让他都不方便活动。但是他今天要做的事,可不只是看看而已。他继续向前,就像他曾经仅凭神魂做过的那样。如今有肉身把保护的他,根本不怕这样的低温。 终于,他碰了壁,再也无法向前一步。身前空间的温度几乎是低到能够瞬间将纪行身体内的热量吸干一般。但是得益于曾经在熔岩之内待过几十年的经历,纪行身上不缺少热量。 他仍旧想要上前,但是那层低温的壁垒已经将他永远阻隔在这方天地之内。 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如他所说那是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之中有着那么零星的几点星光。但是随着他继续查看,他发现那零星的几点星光之外还有着难以想象的浩瀚星河。只是眼前的太阳光芒太过刺眼,让他一瞬间没有看清那些光芒不如太阳黯淡的星光。 纪行在思考,思考着自己听说过的所有神话。假使这寰宇之中真有那漫天神佛,是不是那些星光就是神佛所发出的光芒?没有人为他解答。他体内的能量正在急速流失,所以他必须要回去了。天地所限制的不光是不能化神,还有不能逃离这方世界。 但是看过这外面星光的人,他的心神就不再仅仅限制在这方世界了。纪行从内心生出了一定要出去的念头。他感觉整座天地都成了他的牢笼,似乎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慢慢地下坠,随着时间推移,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失重的时刻,天地间的一切束缚与他似乎都失去了联系。 他回忆着以前经历的一切,他发现他的所有经历都在指向一个终点,那就是天地之外。 当他的下坠速度达到了一个极限之后,他的速度就不再增加了。他就像一颗流星划破晚霞,斜斜地插入这方美丽的天空。晚霞边缘射出万千金光,为大地平添一份神秘。哪怕是不和谐的那颗流星,似乎也并没有将这静谧的一幕打破,反倒为这景象增加了一份美丽。纪行细细感受着这一切。感受着这无所凭持,任由天地摆弄的一刻。 在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只有仙人才会有的感受。 他在悟道。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袭来他全身,此时的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大境界。从此他再也不再是一个凡人了。 第659章 谬误 在古由王朝的一个小村落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进了一家客店。客店的很普通,一如它的名字一样普通,一间客栈。 古由王朝作为数百小国的宗主国,整体来说还是十分稳定的。至少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党派之争,也没有世子为夺位之争。老皇帝现在整天卧病在床,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只剩下一个毕林世子还是苦苦支撑。谁也不知道在这平静的态势之下,还隐藏了多大的风波。 纪行如今已是仙人之躯,早已不需要睡觉吃饭,之所以还要来客栈,是因为他是由人修成的仙人,习性里多少还保留了那么一点儿人性。另外,他来这客栈,用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入世悟道。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 他把玩着手里新收的一个珠子。这珠子是他在古玩摊子里随手淘来的。摆摊的人给这珠子吹得上了天,说是夏时避暑,冬时保暖,还能稳定心境,是一件极好的宝物。避暑保暖时真的,但是对于修行却是没有一点儿多余的益处。他虽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拆穿人家,都是在俗世间混一口饭吃,谁也别笑话谁。 纪行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彷佛看着自己所有的过往。 现在他心里的疑问是巨大的。 他刚刚飞升,按理来说就应该位列仙班,但是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情况。遇到的燕赤霞,似乎对他的身份也是诸多保留,并没有给纪行讲太多。如今的他要何去何从,当初何先生又是怎么死的,他现在时一头雾水。 掌握了越多的力量,有了越大的能力,他看待问题的思路和方式就会有更大的改变。纪行越发觉得何先生的死十分蹊跷了。那突如其来的天雷,毁灭一切的气息,哪怕是如今的他也十分的忌惮。至少在如今的纪行的见识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握那样的力量,哪怕是燕赤霞,抑或是白衣圣君也不行。 是谁杀了何先生?何先生要让他做什么?他究竟应该怎么做?无数的思绪如水一般涌来。纪行坐在客店里,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睡梦中,他彷佛回到了曾经的泸沽湖未左镇。他就站在那宅子之前,看着这里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睡觉也是他的一种主动权力了。睡觉分很多种,深层的,浅层的,主动的,被动的。在梦境当中,纪行是无所不能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掌握着自己的梦境。 钦天监这座牢内静得只剩下滴水声。秦淮趟过水牢走到门口时,整个人便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看着牢外那人,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一句,“纪行大人!” 纪行回过头,对秦淮道,“是我。” 秦淮想说的有很多,但是在他看到纪行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必要说什么了,因为只要他回来,一切他遇到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纪行看着秦淮,也没有多的话可以再说。他亲眼见到秦淮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了将来秦淮会成为怎样的人。这不是他决定的,而是秦淮本身的选择。钦天监提司对秦淮的评价很高,因为他本身就是与现在的秦淮是一类人。 但是钦天监提司与秦淮不同的是,他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境界实力还有超出常人理解的智慧。这使得钦天监提司有着能够承受一切后果的手段。但是秦淮不行,他若是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很快他就会被黑暗侵蚀,最后沦为大势碾压而过的尘土。纪行不愿意秦淮变成那样,因此他在钦天监提司面前将秦淮贬低地一无是处,其根结还是在保护这个苗子。包括将秦淮押入大牢,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纪行对秦淮说的第二句话是,“享受光明吧,我给你准一个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秦淮有些猜不透纪行的心思,“大人?” 纪行道,“你仍旧可以借用钦天监的手段,去外面走走,这个地方太阴暗了。” 秦淮点头,“大人不再需要我了吗?” 纪行道,“暂时不需要。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之后我要做的事,与天地有关,你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随后一阵黑雾笼罩着纪行的身形,他便凭空消失了。秦淮看着纪行消失的地方,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纪行的功力愈发深厚了。 与曾经的梅生一样,纪行这次直接横跨数十万里,闯入了方外仙宫之内,一点道理也不讲地要和方外的人谈判。 星宫与红阁的两位大主使无奈地看着纪行,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纪行第一次到仙宫之内,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依旧是大商气息浓重的大殿造型,只是没有穹顶。上千根柱子矗立在仙宫之内,隐隐成一个阵法,却又让人分不清是什么阵法。每一根柱子都是一尊图腾,图腾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最高的那一根石柱。纪行却一眼看出来那最高的一根石柱是一位已经死去的图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死去的图腾裂纹遍布,不像是人为损坏,倒像是自然死亡的一般。在纪行的理解里面,图腾拥有着永远的寿命,只要有人信仰,就不会死去。 仙宫确实是一个超大的阵法,若是老老实实从外面的台阶走进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每一层台阶都是一处秘境,一处秘境代表着一尊图腾的实力。上千尊图腾也就意味着仙宫有上千层台阶。只是有的台阶已经损坏了,说明供奉在仙宫的图腾被人杀了不少。 纪行缓缓走向那最大的一根石柱,一言不发。四周的空气沉重地像数十万斤的巨石在将纪行强行往下压,紧密浓稠的空气就这样形成了一堵极厚的气墙,阻碍着任何人在这仙宫之内的活动。但是纪行没有受阻,只是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速度稍显平缓。 他静静地走到巨大石柱之前,伸手摸了摸,随后他的掌心便被烫得通红。整个方外无比紧张,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纪行的动作,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诛杀。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杀得了这个人。 纪行回头,“你们是大商的囚徒。” 绝大部分人不这么想,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纪行会说这样的话。只有图腾还有一些老家伙明白纪行所说是什么意思。 纪行继续道,“但是那只代表你们曾经是。我可以赦免你们的罪业,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惧怕大商的力量了。” 红阁的大主使实在看不透纪行,他欲言又止。 纪行摆摆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红阁大主使终于将心中疑问讲了出来,“宋千会是不是死了?” 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方外所有人的内心,因此没有人会不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是可惜的是纪行摇头,“没死。” 三座仙山之下,一个背着一尊图腾的男人抬头对着山上的纪行道,“你想借用我们的力量?” 纪行道,“是的。” 同时整个方外都开始布阵,一层层杀阵夹杂着一层层威力奇绝的禁制,以及各种数不清的已经传承不完整的神术还有仙术统统围绕着纪行开始出现。这些阵法一旦显现出威力,整座仙宫都会坍塌,但是他们一定要确保能够杀死那个轻易闯入仙山的人。 纪行将他们的动作视而不见,他今天带来的武器远比他那两把刀,更让这些感到恐惧。因此他一点也不在乎即将可能会爆发的大战。 星宫的一个少年走到仙宫之外,手中拈着一枚棋子。棋子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白,同时他也在苍老与年少之间变换。这便是星宫的大主使,“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性命压在这里。你很有可能会在一瞬间死去。” 纪行道,“我是来赦免你们的,我在,你们能活。” 谢林道,“大商不会这样办事的。” 纪行看向谢林,眼神中的锋芒一瞬间刺破层层阵法,“大商是不会,但是我会。” 图腾们大概明白了纪行来的意思。一尊活了已经十万年的图腾如同在睡梦中苏醒,“你要杀死叵测天机?” 纪行摇头,“我一个人杀不死,要你们帮我。另外,你们这里足够安全吗?不怕天外的那东西看到了?” 苍老图腾道,“你的杀意已经在脸上了,但是不是对准我们,在你来的时候,天外就已经全知道了。” 纪行点头,“你说的有理。” 随后纪行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和他们打哑谜了,便道,“我来,不光是要赦免你们,还要交代你们一件事情。我,宋千会,梅生,决定登天。” 登天。 一个陌生的词,一个几乎被视为禁忌的词。这是比飞升更让人感到恐怖的东西。所有图腾噤声了,因为登天意味着巨大的伤亡,而伤亡是从真灵上境开始计算的,山巅武夫也只能在登天途中沦为一层阶梯,图腾最多只能让这一架天梯稍微稳固一些。 纪行不等那些明白这个词汇代表着怎样的含义的人反驳,他继续道,“天外不光有叵测天机,还有异魔。整个寰宇都是黑暗的,天下人不能化神无非是因为外面有着巨大的阻力。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就没人真正地出去看过一眼。我言尽于此。” 随后他分裂成了一点点黑雾,随后在这仙宫之内消失了。星宫大主使手中棋子白了又黑,黑了又白。红阁大主使鲜红长袍之上一根根细絮不停地翻动。谢林手中剑终于不再颤鸣。杀乾看着远处,像是在东方有什么一样。上千图腾静默无声。 懂得这件事的人已经在心中将纪行的祖宗都骂了个遍,不懂这件事的人只是感叹于纪行这个人的强大,居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今天纪行到方外来说的这番话,算是彻底向天开战了。假使天外真的有什么,那必然会注意到这里。下一次异魔之乱到来之时,他们就再也不能躲下去。 纪行走了之后,便去了南海。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空气当中急速扭动着。现在他的无暇体魄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无暇体魄,因为他的躯体已经和凡人没有太大的干系。能够瞬间将自己雾化,这意味着他能够以最小的单位质量在空间当中进行更高速度的移动。而支撑他行动的已经变成了他的强大魂魄,不再受当初真灵的桎梏。 因为在地底,他已经完成了与仙人仅有一步之遥的巨大转换。 我于人间全无敌,大概便是他如今的情况。所以他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找到了在天涯海角乱转的风自易,并且将他扔回了大商皇宫,有的是人能治他。纪行行走在天下八十一州版图的边缘,他看着这巨大的风暴夹杂着雷暴。随后他走了进去。 与在地底熔岩之中不同的是,这剧烈雷暴每一刻都在排斥着他的力量。他在深入了大概一个时辰之久后,便又返身回去。他想起来何先生将他扔进去的那个小世界。总有一个地方,是绝对可以与外界相关联的。因为就连这八十一州都处在整个寰宇之中,那么任何物体总应该有它存在的条件。只要存在,那就必有依托。只是纪行现在还不明白八十一州之外是什么,这方世界的依托又是什么。 他抬头看天,天外看似是一片深蓝,但是他明白不是这样的。 一道金红光芒刺破苍穹,直奔穹顶之上。 第660章 送礼 在古由王朝的一个小村落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进了一家客店。客店的很普通,一如它的名字一样普通,一间客栈。 古由王朝作为数百小国的宗主国,整体来说还是十分稳定的。至少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党派之争,也没有世子为夺位之争。老皇帝现在整天卧病在床,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只剩下一个毕林世子还是苦苦支撑。谁也不知道在这平静的态势之下,还隐藏了多大的风波。 纪行如今已是仙人之躯,早已不需要睡觉吃饭,之所以还要来客栈,是因为他是由人修成的仙人,习性里多少还保留了那么一点儿人性。另外,他来这客栈,用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入世悟道。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 他把玩着手里新收的一个珠子。这珠子是他在古玩摊子里随手淘来的。摆摊的人给这珠子吹得上了天,说是夏时避暑,冬时保暖,还能稳定心境,是一件极好的宝物。避暑保暖时真的,但是对于修行却是没有一点儿多余的益处。他虽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拆穿人家,都是在俗世间混一口饭吃,谁也别笑话谁。 纪行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彷佛看着自己所有的过往。 现在他心里的疑问是巨大的。 他刚刚飞升,按理来说就应该位列仙班,但是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情况。遇到的燕赤霞,似乎对他的身份也是诸多保留,并没有给纪行讲太多。如今的他要何去何从,当初何先生又是怎么死的,他现在时一头雾水。 掌握了越多的力量,有了越大的能力,他看待问题的思路和方式就会有更大的改变。纪行越发觉得何先生的死十分蹊跷了。那突如其来的天雷,毁灭一切的气息,哪怕是如今的他也十分的忌惮。至少在如今的纪行的见识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握那样的力量,哪怕是燕赤霞,抑或是白衣圣君也不行。 是谁杀了何先生?何先生要让他做什么?他究竟应该怎么做?无数的思绪如水一般涌来。纪行坐在客店里,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睡梦中,他彷佛回到了曾经的泸沽湖未左镇。他就站在那宅子之前,看着这里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睡觉也是他的一种主动权力了。睡觉分很多种,深层的,浅层的,主动的,被动的。在梦境当中,纪行是无所不能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掌握着自己的梦境。 仙人悟道,很多时候都只能看机缘了。从地仙到天仙,以千万计数的境界,哪怕每天都突破一个子境界,也能把他活活耗死了,终生无法达到天仙大圆满的境界。 除非这个仙人的道基极好。而道基又是基于宇宙律和世界法,莫说是地仙,哪怕天仙也少有能将这两样东西拿捏到位的。就算是在帝君座下的那些个天仙,他们也不敢贸然向帝君请教有关极高境界的消息。因为世界法和宇宙律是有关于世界本源的存在,一旦他们把控不住,极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仙人的修行就是这样进退两难。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魔物的修炼时多么的简单随意,只要不断地积累力量,在弱肉强食当中生存下来。 两种不同的修炼体系,决定了天界与魔界的力量积累。诸天帝君四处划分势力范围,培植自己的羽翼,如此看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像古仙人那样通过一点一点的修炼,最终达到天仙大圆满,虽然实力强劲,但是周期却太过于长远。 话说回来。仙人既然缺乏道基,那么要想提升境界,就只能依靠机缘了。可是机缘在哪里呢?其实机缘到处都是。看书是机缘,走路是机缘,吃饭是机缘。连老子都说道在屎溺,这说明机缘无处不在。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一花一草,一尘一石,都是构成宇宙的一部分。将一粒沙土细分成无数份,直到再也无法细分的时候,那么这个宇宙的奥秘就藏于其中。这就涉及到了微观世界。 可是微观世界都是真神才能玩的东西,哪怕天仙大圆满也就只能触及一点儿皮毛。所谓微观世界,就是在无法细分的各个粒子当中再做文章。将这些粒子重新解构,再进行一次排列,就可以改变粒子当中的世界法则。 只要在宇宙律的大前提下,将世界法在微观世界中玩转了,就可以进入芥子须弥的新境界了。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何先生显然已经掌握了这样的能力,因为他能够不断的在纪行的梦境当中出现。而梦境属于意识的一种,意识也是人体各个微观部分产生的。所以何先生显然是在纪行肉身的基本粒子当中做了手脚。否则他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又是如何不断地对纪行进行引导的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微观世界有多神奇? 如果纪行掌握了这样的能力,他就可以将自己隐藏在一个基本粒子当中,并且在其中培植出自己的世界。那么他就相当于是这个微观世界的绝对主宰。一旦他将自己的对手引入了这个围观世界,那就算这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秦淮想说的有很多,但是在他看到纪行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必要说什么了,因为只要他回来,一切他遇到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纪行看着秦淮,也没有多的话可以再说。他亲眼见到秦淮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了将来秦淮会成为怎样的人。这不是他决定的,而是秦淮本身的选择。钦天监提司对秦淮的评价很高,因为他本身就是与现在的秦淮是一类人。 但是钦天监提司与秦淮不同的是,他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境界实力还有超出常人理解的智慧。这使得钦天监提司有着能够承受一切后果的手段。但是秦淮不行,他若是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很快他就会被黑暗侵蚀,最后沦为大势碾压而过的尘土。纪行不愿意秦淮变成那样,因此他在钦天监提司面前将秦淮贬低地一无是处,其根结还是在保护这个苗子。包括将秦淮押入大牢,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纪行对秦淮说的第二句话是,“享受光明吧,我给你准一个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秦淮有些猜不透纪行的心思,“大人?” 纪行道,“你仍旧可以借用钦天监的手段,去外面走走,这个地方太阴暗了。” 秦淮点头,“大人不再需要我了吗?” 纪行道,“暂时不需要。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之后我要做的事,与天地有关,你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随后一阵黑雾笼罩着纪行的身形,他便凭空消失了。秦淮看着纪行消失的地方,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纪行的功力愈发深厚了。 与曾经的梅生一样,纪行这次直接横跨数十万里,闯入了方外仙宫之内,一点道理也不讲地要和方外的人谈判。 星宫与红阁的两位大主使无奈地看着纪行,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纪行第一次到仙宫之内,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依旧是大商气息浓重的大殿造型,只是没有穹顶。上千根柱子矗立在仙宫之内,隐隐成一个阵法,却又让人分不清是什么阵法。每一根柱子都是一尊图腾,图腾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最高的那一根石柱。纪行却一眼看出来那最高的一根石柱是一位已经死去的图腾。 死去的图腾裂纹遍布,不像是人为损坏,倒像是自然死亡的一般。在纪行的理解里面,图腾拥有着永远的寿命,只要有人信仰,就不会死去。 仙宫确实是一个超大的阵法,若是老老实实从外面的台阶走进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每一层台阶都是一处秘境,一处秘境代表着一尊图腾的实力。上千尊图腾也就意味着仙宫有上千层台阶。只是有的台阶已经损坏了,说明供奉在仙宫的图腾被人杀了不少。 纪行缓缓走向那最大的一根石柱,一言不发。四周的空气沉重地像数十万斤的巨石在将纪行强行往下压,紧密浓稠的空气就这样形成了一堵极厚的气墙,阻碍着任何人在这仙宫之内的活动。但是纪行没有受阻,只是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速度稍显平缓。 他静静地走到巨大石柱之前,伸手摸了摸,随后他的掌心便被烫得通红。整个方外无比紧张,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纪行的动作,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诛杀。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杀得了这个人。 纪行回头,“你们是大商的囚徒。” 绝大部分人不这么想,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纪行会说这样的话。只有图腾还有一些老家伙明白纪行所说是什么意思。 纪行继续道,“但是那只代表你们曾经是。我可以赦免你们的罪业,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惧怕大商的力量了。” 红阁的大主使实在看不透纪行,他欲言又止。 纪行摆摆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红阁大主使终于将心中疑问讲了出来,“宋千会是不是死了?” 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方外所有人的内心,因此没有人会不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是可惜的是纪行摇头,“没死。” 三座仙山之下,一个背着一尊图腾的男人抬头对着山上的纪行道,“你想借用我们的力量?” 纪行道,“是的。” 同时整个方外都开始布阵,一层层杀阵夹杂着一层层威力奇绝的禁制,以及各种数不清的已经传承不完整的神术还有仙术统统围绕着纪行开始出现。这些阵法一旦显现出威力,整座仙宫都会坍塌,但是他们一定要确保能够杀死那个轻易闯入仙山的人。 纪行将他们的动作视而不见,他今天带来的武器远比他那两把刀,更让这些感到恐惧。因此他一点也不在乎即将可能会爆发的大战。 星宫的一个少年走到仙宫之外,手中拈着一枚棋子。棋子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白,同时他也在苍老与年少之间变换。这便是星宫的大主使,“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性命压在这里。你很有可能会在一瞬间死去。” 纪行道,“我是来赦免你们的,我在,你们能活。” 谢林道,“大商不会这样办事的。” 纪行看向谢林,眼神中的锋芒一瞬间刺破层层阵法,“大商是不会,但是我会。” 图腾们大概明白了纪行来的意思。一尊活了已经十万年的图腾如同在睡梦中苏醒,“你要杀死叵测天机?” 纪行摇头,“我一个人杀不死,要你们帮我。另外,你们这里足够安全吗?不怕天外的那东西看到了?” 苍老图腾道,“你的杀意已经在脸上了,但是不是对准我们,在你来的时候,天外就已经全知道了。” 纪行点头,“你说的有理。” 随后纪行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和他们打哑谜了,便道,“我来,不光是要赦免你们,还要交代你们一件事情。我,宋千会,梅生,决定登天。” 登天。 一个陌生的词,一个几乎被视为禁忌的词。这是比飞升更让人感到恐怖的东西。所有图腾噤声了,因为登天意味着巨大的伤亡,而伤亡是从真灵上境开始计算的,山巅武夫也只能在登天途中沦为一层阶梯,图腾最多只能让这一架天梯稍微稳固一些。 第661章 知了 古由王朝作为数百小国的宗主国,整体来说还是十分稳定的。至少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党派之争,也没有世子为夺位之争。老皇帝现在整天卧病在床,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只剩下一个毕林世子还是苦苦支撑。谁也不知道在这平静的态势之下,还隐藏了多大的风波。 纪行如今已是仙人之躯,早已不需要睡觉吃饭,之所以还要来客栈,是因为他是由人修成的仙人,习性里多少还保留了那么一点儿人性。另外,他来这客栈,用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入世悟道。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 他把玩着手里新收的一个珠子。这珠子是他在古玩摊子里随手淘来的。摆摊的人给这珠子吹得上了天,说是夏时避暑,冬时保暖,还能稳定心境,是一件极好的宝物。避暑保暖时真的,但是对于修行却是没有一点儿多余的益处。他虽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拆穿人家,都是在俗世间混一口饭吃,谁也别笑话谁。 纪行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彷佛看着自己所有的过往。 现在他心里的疑问是巨大的。 他刚刚飞升,按理来说就应该位列仙班,但是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情况。遇到的燕赤霞,似乎对他的身份也是诸多保留,并没有给纪行讲太多。如今的他要何去何从,当初何先生又是怎么死的,他现在时一头雾水。 掌握了越多的力量,有了越大的能力,他看待问题的思路和方式就会有更大的改变。纪行越发觉得何先生的死十分蹊跷了。那突如其来的天雷,毁灭一切的气息,哪怕是如今的他也十分的忌惮。至少在如今的纪行的见识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握那样的力量,哪怕是燕赤霞,抑或是白衣圣君也不行。 是谁杀了何先生?何先生要让他做什么?他究竟应该怎么做?无数的思绪如水一般涌来。纪行坐在客店里,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睡梦中,他彷佛回到了曾经的泸沽湖未左镇。他就站在那宅子之前,看着这里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睡觉也是他的一种主动权力了。睡觉分很多种,深层的,浅层的,主动的,被动的。在梦境当中,纪行是无所不能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掌握着自己的梦境。 仙人悟道,很多时候都只能看机缘了。从地仙到天仙,以千万计数的境界,哪怕每天都突破一个子境界,也能把他活活耗死了,终生无法达到天仙大圆满的境界。 除非这个仙人的道基极好。而道基又是基于宇宙律和世界法,莫说是地仙,哪怕天仙也少有能将这两样东西拿捏到位的。就算是在帝君座下的那些个天仙,他们也不敢贸然向帝君请教有关极高境界的消息。因为世界法和宇宙律是有关于世界本源的存在,一旦他们把控不住,极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仙人的修行就是这样进退两难。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魔物的修炼时多么的简单随意,只要不断地积累力量,在弱肉强食当中生存下来。 两种不同的修炼体系,决定了天界与魔界的力量积累。诸天帝君四处划分势力范围,培植自己的羽翼,如此看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像古仙人那样通过一点一点的修炼,最终达到天仙大圆满,虽然实力强劲,但是周期却太过于长远。 话说回来。仙人既然缺乏道基,那么要想提升境界,就只能依靠机缘了。可是机缘在哪里呢?其实机缘到处都是。看书是机缘,走路是机缘,吃饭是机缘。连老子都说道在屎溺,这说明机缘无处不在。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一花一草,一尘一石,都是构成宇宙的一部分。将一粒沙土细分成无数份,直到再也无法细分的时候,那么这个宇宙的奥秘就藏于其中。这就涉及到了微观世界。 可是微观世界都是真神才能玩的东西,哪怕天仙大圆满也就只能触及一点儿皮毛。所谓微观世界,就是在无法细分的各个粒子当中再做文章。将这些粒子重新解构,再进行一次排列,就可以改变粒子当中的世界法则。 只要在宇宙律的大前提下,将世界法在微观世界中玩转了,就可以进入芥子须弥的新境界了。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何先生显然已经掌握了这样的能力,因为他能够不断的在纪行的梦境当中出现。而梦境属于意识的一种,意识也是人体各个微观部分产生的。所以何先生显然是在纪行肉身的基本粒子当中做了手脚。否则他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又是如何不断地对纪行进行引导的呢? 微观世界有多神奇? 如果纪行掌握了这样的能力,他就可以将自己隐藏在一个基本粒子当中,并且在其中培植出自己的世界。那么他就相当于是这个微观世界的绝对主宰。一旦他将自己的对手引入了这个围观世界,那就算这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钦天监提司与秦淮不同的是,他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境界实力还有超出常人理解的智慧。这使得钦天监提司有着能够承受一切后果的手段。但是秦淮不行,他若是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很快他就会被黑暗侵蚀,最后沦为大势碾压而过的尘土。纪行不愿意秦淮变成那样,因此他在钦天监提司面前将秦淮贬低地一无是处,其根结还是在保护这个苗子。包括将秦淮押入大牢,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纪行对秦淮说的第二句话是,“享受光明吧,我给你准一个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秦淮有些猜不透纪行的心思,“大人?” 纪行道,“你仍旧可以借用钦天监的手段,去外面走走,这个地方太阴暗了。” 秦淮点头,“大人不再需要我了吗?” 纪行道,“暂时不需要。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之后我要做的事,与天地有关,你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随后一阵黑雾笼罩着纪行的身形,他便凭空消失了。秦淮看着纪行消失的地方,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纪行的功力愈发深厚了。 与曾经的梅生一样,纪行这次直接横跨数十万里,闯入了方外仙宫之内,一点道理也不讲地要和方外的人谈判。 星宫与红阁的两位大主使无奈地看着纪行,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纪行第一次到仙宫之内,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依旧是大商气息浓重的大殿造型,只是没有穹顶。上千根柱子矗立在仙宫之内,隐隐成一个阵法,却又让人分不清是什么阵法。每一根柱子都是一尊图腾,图腾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最高的那一根石柱。纪行却一眼看出来那最高的一根石柱是一位已经死去的图腾。 死去的图腾裂纹遍布,不像是人为损坏,倒像是自然死亡的一般。在纪行的理解里面,图腾拥有着永远的寿命,只要有人信仰,就不会死去。 仙宫确实是一个超大的阵法,若是老老实实从外面的台阶走进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每一层台阶都是一处秘境,一处秘境代表着一尊图腾的实力。上千尊图腾也就意味着仙宫有上千层台阶。只是有的台阶已经损坏了,说明供奉在仙宫的图腾被人杀了不少。 纪行缓缓走向那最大的一根石柱,一言不发。四周的空气沉重地像数十万斤的巨石在将纪行强行往下压,紧密浓稠的空气就这样形成了一堵极厚的气墙,阻碍着任何人在这仙宫之内的活动。但是纪行没有受阻,只是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速度稍显平缓。 他静静地走到巨大石柱之前,伸手摸了摸,随后他的掌心便被烫得通红。整个方外无比紧张,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纪行的动作,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诛杀。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杀得了这个人。 纪行回头,“你们是大商的囚徒。” 绝大部分人不这么想,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纪行会说这样的话。只有图腾还有一些老家伙明白纪行所说是什么意思。 纪行继续道,“但是那只代表你们曾经是。我可以赦免你们的罪业,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惧怕大商的力量了。” 红阁的大主使实在看不透纪行,他欲言又止。 纪行摆摆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红阁大主使终于将心中疑问讲了出来,“宋千会是不是死了?” 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方外所有人的内心,因此没有人会不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是可惜的是纪行摇头,“没死。” 三座仙山之下,一个背着一尊图腾的男人抬头对着山上的纪行道,“你想借用我们的力量?” 纪行道,“是的。” 同时整个方外都开始布阵,一层层杀阵夹杂着一层层威力奇绝的禁制,以及各种数不清的已经传承不完整的神术还有仙术统统围绕着纪行开始出现。这些阵法一旦显现出威力,整座仙宫都会坍塌,但是他们一定要确保能够杀死那个轻易闯入仙山的人。 纪行将他们的动作视而不见,他今天带来的武器远比他那两把刀,更让这些感到恐惧。因此他一点也不在乎即将可能会爆发的大战。 星宫的一个少年走到仙宫之外,手中拈着一枚棋子。棋子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白,同时他也在苍老与年少之间变换。这便是星宫的大主使,“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性命压在这里。你很有可能会在一瞬间死去。” 纪行道,“我是来赦免你们的,我在,你们能活。” 谢林道,“大商不会这样办事的。” 纪行看向谢林,眼神中的锋芒一瞬间刺破层层阵法,“大商是不会,但是我会。” 图腾们大概明白了纪行来的意思。一尊活了已经十万年的图腾如同在睡梦中苏醒,“你要杀死叵测天机?” 纪行摇头,“我一个人杀不死,要你们帮我。另外,你们这里足够安全吗?不怕天外的那东西看到了?” 苍老图腾道,“你的杀意已经在脸上了,但是不是对准我们,在你来的时候,天外就已经全知道了。” 纪行点头,“你说的有理。” 随后纪行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和他们打哑谜了,便道,“我来,不光是要赦免你们,还要交代你们一件事情。我,宋千会,梅生,决定登天。” 登天。 一个陌生的词,一个几乎被视为禁忌的词。这是比飞升更让人感到恐怖的东西。所有图腾噤声了,因为登天意味着巨大的伤亡,而伤亡是从真灵上境开始计算的,山巅武夫也只能在登天途中沦为一层阶梯,图腾最多只能让这一架天梯稍微稳固一些。 纪行不等那些明白这个词汇代表着怎样的含义的人反驳,他继续道,“天外不光有叵测天机,还有异魔。整个寰宇都是黑暗的,天下人不能化神无非是因为外面有着巨大的阻力。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就没人真正地出去看过一眼。我言尽于此。” 一只蝉趴在树上,聒噪了整个炎炎夏日。纪行抬头,想要一指捏死,之后想了想又算了。不仅是犯不着,而且是很没有这个必要。 想到这里,纪行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看起来这只蝉来。 “沙,沙,沙!” 第662章 归未 送礼 在古由王朝的一个小村落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进了一家客店。客店的很普通,一如它的名字一样普通,一间客栈。 古由王朝作为数百小国的宗主国,整体来说还是十分稳定的。至少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党派之争,也没有世子为夺位之争。老皇帝现在整天卧病在床,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只剩下一个毕林世子还是苦苦支撑。谁也不知道在这平静的态势之下,还隐藏了多大的风波。 纪行如今已是仙人之躯,早已不需要睡觉吃饭,之所以还要来客栈,是因为他是由人修成的仙人,习性里多少还保留了那么一点儿人性。另外,他来这客栈,用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入世悟道。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 他把玩着手里新收的一个珠子。这珠子是他在古玩摊子里随手淘来的。摆摊的人给这珠子吹得上了天,说是夏时避暑,冬时保暖,还能稳定心境,是一件极好的宝物。避暑保暖时真的,但是对于修行却是没有一点儿多余的益处。他虽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拆穿人家,都是在俗世间混一口饭吃,谁也别笑话谁。 纪行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彷佛看着自己所有的过往。 现在他心里的疑问是巨大的。 他刚刚飞升,按理来说就应该位列仙班,但是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情况。遇到的燕赤霞,似乎对他的身份也是诸多保留,并没有给纪行讲太多。如今的他要何去何从,当初何先生又是怎么死的,他现在时一头雾水。 掌握了越多的力量,有了越大的能力,他看待问题的思路和方式就会有更大的改变。纪行越发觉得何先生的死十分蹊跷了。那突如其来的天雷,毁灭一切的气息,哪怕是如今的他也十分的忌惮。至少在如今的纪行的见识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握那样的力量,哪怕是燕赤霞,抑或是白衣圣君也不行。 是谁杀了何先生?何先生要让他做什么?他究竟应该怎么做?无数的思绪如水一般涌来。纪行坐在客店里,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睡梦中,他彷佛回到了曾经的泸沽湖未左镇。他就站在那宅子之前,看着这里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睡觉也是他的一种主动权力了。睡觉分很多种,深层的,浅层的,主动的,被动的。在梦境当中,纪行是无所不能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掌握着自己的梦境。 仙人悟道,很多时候都只能看机缘了。从地仙到天仙,以千万计数的境界,哪怕每天都突破一个子境界,也能把他活活耗死了,终生无法达到天仙大圆满的境界。 除非这个仙人的道基极好。而道基又是基于宇宙律和世界法,莫说是地仙,哪怕天仙也少有能将这两样东西拿捏到位的。就算是在帝君座下的那些个天仙,他们也不敢贸然向帝君请教有关极高境界的消息。因为世界法和宇宙律是有关于世界本源的存在,一旦他们把控不住,极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仙人的修行就是这样进退两难。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魔物的修炼时多么的简单随意,只要不断地积累力量,在弱肉强食当中生存下来。 两种不同的修炼体系,决定了天界与魔界的力量积累。诸天帝君四处划分势力范围,培植自己的羽翼,如此看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像古仙人那样通过一点一点的修炼,最终达到天仙大圆满,虽然实力强劲,但是周期却太过于长远。 话说回来。仙人既然缺乏道基,那么要想提升境界,就只能依靠机缘了。可是机缘在哪里呢?其实机缘到处都是。看书是机缘,走路是机缘,吃饭是机缘。连老子都说道在屎溺,这说明机缘无处不在。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一花一草,一尘一石,都是构成宇宙的一部分。将一粒沙土细分成无数份,直到再也无法细分的时候,那么这个宇宙的奥秘就藏于其中。这就涉及到了微观世界。 可是微观世界都是真神才能玩的东西,哪怕天仙大圆满也就只能触及一点儿皮毛。所谓微观世界,就是在无法细分的各个粒子当中再做文章。将这些粒子重新解构,再进行一次排列,就可以改变粒子当中的世界法则。 只要在宇宙律的大前提下,将世界法在微观世界中玩转了,就可以进入芥子须弥的新境界了。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何先生显然已经掌握了这样的能力,因为他能够不断的在纪行的梦境当中出现。而梦境属于意识的一种,意识也是人体各个微观部分产生的。所以何先生显然是在纪行肉身的基本粒子当中做了手脚。否则他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又是如何不断地对纪行进行引导的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微观世界有多神奇? 如果纪行掌握了这样的能力,他就可以将自己隐藏在一个基本粒子当中,并且在其中培植出自己的世界。那么他就相当于是这个微观世界的绝对主宰。一旦他将自己的对手引入了这个围观世界,那就算这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他这话一出,人群立马哗变,一个个对纪行都虎视眈眈的。总有那么几个人比较勇,当即就暗中掐诀,要对纪行使绊子了。纪行一言不发,从裤裆里逃出来一个光闪闪的物事。待到光芒散去,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柳叶小剑。不过这把小剑刚刚出现,人群里那些个对纪行有想法的人就怂了。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与曾经的梅生一样,纪行这次直接横跨数十万里,闯入了方外仙宫之内,一点道理也不讲地要和方外的人谈判。 星宫与红阁的两位大主使无奈地看着纪行,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纪行第一次到仙宫之内,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依旧是大商气息浓重的大殿造型,只是没有穹顶。上千根柱子矗立在仙宫之内,隐隐成一个阵法,却又让人分不清是什么阵法。每一根柱子都是一尊图腾,图腾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最高的那一根石柱。纪行却一眼看出来那最高的一根石柱是一位已经死去的图腾。 死去的图腾裂纹遍布,不像是人为损坏,倒像是自然死亡的一般。在纪行的理解里面,图腾拥有着永远的寿命,只要有人信仰,就不会死去。 仙宫确实是一个超大的阵法,若是老老实实从外面的台阶走进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每一层台阶都是一处秘境,一处秘境代表着一尊图腾的实力。上千尊图腾也就意味着仙宫有上千层台阶。只是有的台阶已经损坏了,说明供奉在仙宫的图腾被人杀了不少。 纪行缓缓走向那最大的一根石柱,一言不发。四周的空气沉重地像数十万斤的巨石在将纪行强行往下压,紧密浓稠的空气就这样形成了一堵极厚的气墙,阻碍着任何人在这仙宫之内的活动。但是纪行没有受阻,只是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速度稍显平缓。 他静静地走到巨大石柱之前,伸手摸了摸,随后他的掌心便被烫得通红。整个方外无比紧张,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纪行的动作,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诛杀。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杀得了这个人。 纪行回头,“你们是大商的囚徒。” 绝大部分人不这么想,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纪行会说这样的话。只有图腾还有一些老家伙明白纪行所说是什么意思。 纪行继续道,“但是那只代表你们曾经是。我可以赦免你们的罪业,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惧怕大商的力量了。” 红阁的大主使实在看不透纪行,他欲言又止。 纪行摆摆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红阁大主使终于将心中疑问讲了出来,“宋千会是不是死了?” 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方外所有人的内心,因此没有人会不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是可惜的是纪行摇头,“没死。” 三座仙山之下,一个背着一尊图腾的男人抬头对着山上的纪行道,“你想借用我们的力量?” 纪行道,“是的。” 同时整个方外都开始布阵,一层层杀阵夹杂着一层层威力奇绝的禁制,以及各种数不清的已经传承不完整的神术还有仙术统统围绕着纪行开始出现。这些阵法一旦显现出威力,整座仙宫都会坍塌,但是他们一定要确保能够杀死那个轻易闯入仙山的人。 纪行将他们的动作视而不见,他今天带来的武器远比他那两把刀,更让这些感到恐惧。因此他一点也不在乎即将可能会爆发的大战。 第663章 圣湖 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他这话一出,人群立马哗变,一个个对纪行都虎视眈眈的。总有那么几个人比较勇,当即就暗中掐诀,要对纪行使绊子了。纪行一言不发,从裤裆里逃出来一个光闪闪的物事。待到光芒散去,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柳叶小剑。不过这把小剑刚刚出现,人群里那些个对纪行有想法的人就怂了。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 他把玩着手里新收的一个珠子。这珠子是他在古玩摊子里随手淘来的。摆摊的人给这珠子吹得上了天,说是夏时避暑,冬时保暖,还能稳定心境,是一件极好的宝物。避暑保暖时真的,但是对于修行却是没有一点儿多余的益处。他虽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拆穿人家,都是在俗世间混一口饭吃,谁也别笑话谁。 纪行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彷佛看着自己所有的过往。 现在他心里的疑问是巨大的。 他刚刚飞升,按理来说就应该位列仙班,但是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情况。遇到的燕赤霞,似乎对他的身份也是诸多保留,并没有给纪行讲太多。如今的他要何去何从,当初何先生又是怎么死的,他现在时一头雾水。 掌握了越多的力量,有了越大的能力,他看待问题的思路和方式就会有更大的改变。纪行越发觉得何先生的死十分蹊跷了。那突如其来的天雷,毁灭一切的气息,哪怕是如今的他也十分的忌惮。至少在如今的纪行的见识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握那样的力量,哪怕是燕赤霞,抑或是白衣圣君也不行。 是谁杀了何先生?何先生要让他做什么?他究竟应该怎么做?无数的思绪如水一般涌来。纪行坐在客店里,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睡梦中,他彷佛回到了曾经的泸沽湖未左镇。他就站在那宅子之前,看着这里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睡觉也是他的一种主动权力了。睡觉分很多种,深层的,浅层的,主动的,被动的。在梦境当中,纪行是无所不能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掌握着自己的梦境。 仙人悟道,很多时候都只能看机缘了。从地仙到天仙,以千万计数的境界,哪怕每天都突破一个子境界,也能把他活活耗死了,终生无法达到天仙大圆满的境界。 除非这个仙人的道基极好。而道基又是基于宇宙律和世界法,莫说是地仙,哪怕天仙也少有能将这两样东西拿捏到位的。就算是在帝君座下的那些个天仙,他们也不敢贸然向帝君请教有关极高境界的消息。因为世界法和宇宙律是有关于世界本源的存在,一旦他们把控不住,极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仙人的修行就是这样进退两难。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魔物的修炼时多么的简单随意,只要不断地积累力量,在弱肉强食当中生存下来。 两种不同的修炼体系,决定了天界与魔界的力量积累。诸天帝君四处划分势力范围,培植自己的羽翼,如此看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像古仙人那样通过一点一点的修炼,最终达到天仙大圆满,虽然实力强劲,但是周期却太过于长远。 话说回来。仙人既然缺乏道基,那么要想提升境界,就只能依靠机缘了。可是机缘在哪里呢?其实机缘到处都是。看书是机缘,走路是机缘,吃饭是机缘。连老子都说道在屎溺,这说明机缘无处不在。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一花一草,一尘一石,都是构成宇宙的一部分。将一粒沙土细分成无数份,直到再也无法细分的时候,那么这个宇宙的奥秘就藏于其中。这就涉及到了微观世界。 可是微观世界都是真神才能玩的东西,哪怕天仙大圆满也就只能触及一点儿皮毛。所谓微观世界,就是在无法细分的各个粒子当中再做文章。将这些粒子重新解构,再进行一次排列,就可以改变粒子当中的世界法则。 只要在宇宙律的大前提下,将世界法在微观世界中玩转了,就可以进入芥子须弥的新境界了。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何先生显然已经掌握了这样的能力,因为他能够不断的在纪行的梦境当中出现。而梦境属于意识的一种,意识也是人体各个微观部分产生的。所以何先生显然是在纪行肉身的基本粒子当中做了手脚。否则他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又是如何不断地对纪行进行引导的呢? 微观世界有多神奇? 如果纪行掌握了这样的能力,他就可以将自己隐藏在一个基本粒子当中,并且在其中培植出自己的世界。那么他就相当于是这个微观世界的绝对主宰。一旦他将自己的对手引入了这个围观世界,那就算这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钦天监这座牢内静得只剩下滴水声。秦淮趟过水牢走到门口时,整个人便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看着牢外那人,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一句,“纪行大人!” 纪行回过头,对秦淮道,“是我。” 秦淮想说的有很多,但是在他看到纪行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必要说什么了,因为只要他回来,一切他遇到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纪行看着秦淮,也没有多的话可以再说。他亲眼见到秦淮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了将来秦淮会成为怎样的人。这不是他决定的,而是秦淮本身的选择。钦天监提司对秦淮的评价很高,因为他本身就是与现在的秦淮是一类人。 但是钦天监提司与秦淮不同的是,他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境界实力还有超出常人理解的智慧。这使得钦天监提司有着能够承受一切后果的手段。但是秦淮不行,他若是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很快他就会被黑暗侵蚀,最后沦为大势碾压而过的尘土。纪行不愿意秦淮变成那样,因此他在钦天监提司面前将秦淮贬低地一无是处,其根结还是在保护这个苗子。包括将秦淮押入大牢,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纪行对秦淮说的第二句话是,“享受光明吧,我给你准一个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秦淮有些猜不透纪行的心思,“大人?” 纪行道,“你仍旧可以借用钦天监的手段,去外面走走,这个地方太阴暗了。” 秦淮点头,“大人不再需要我了吗?” 纪行道,“暂时不需要。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之后我要做的事,与天地有关,你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随后一阵黑雾笼罩着纪行的身形,他便凭空消失了。秦淮看着纪行消失的地方,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纪行的功力愈发深厚了。 与曾经的梅生一样,纪行这次直接横跨数十万里,闯入了方外仙宫之内,一点道理也不讲地要和方外的人谈判。 星宫与红阁的两位大主使无奈地看着纪行,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纪行第一次到仙宫之内,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依旧是大商气息浓重的大殿造型,只是没有穹顶。上千根柱子矗立在仙宫之内,隐隐成一个阵法,却又让人分不清是什么阵法。每一根柱子都是一尊图腾,图腾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最高的那一根石柱。纪行却一眼看出来那最高的一根石柱是一位已经死去的图腾。 死去的图腾裂纹遍布,不像是人为损坏,倒像是自然死亡的一般。在纪行的理解里面,图腾拥有着永远的寿命,只要有人信仰,就不会死去。 仙宫确实是一个超大的阵法,若是老老实实从外面的台阶走进去,怕是要走上一整天。每一层台阶都是一处秘境,一处秘境代表着一尊图腾的实力。上千尊图腾也就意味着仙宫有上千层台阶。只是有的台阶已经损坏了,说明供奉在仙宫的图腾被人杀了不少。 纪行缓缓走向那最大的一根石柱,一言不发。四周的空气沉重地像数十万斤的巨石在将纪行强行往下压,紧密浓稠的空气就这样形成了一堵极厚的气墙,阻碍着任何人在这仙宫之内的活动。但是纪行没有受阻,只是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速度稍显平缓。 他静静地走到巨大石柱之前,伸手摸了摸,随后他的掌心便被烫得通红。整个方外无比紧张,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纪行的动作,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诛杀。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杀得了这个人。 纪行回头,“你们是大商的囚徒。” 绝大部分人不这么想,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纪行会说这样的话。只有图腾还有一些老家伙明白纪行所说是什么意思。 纪行继续道,“但是那只代表你们曾经是。我可以赦免你们的罪业,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惧怕大商的力量了。” 第664章 退潮 狗子两眼迷惑,“咱们真的飞升了?” 纪行心中的迷惑不比狗子少,“我也没飞升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看了看,整个世界,连根人毛都没有。所以我可以确切地说,这儿绝对不是咱们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 狗子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它还是第一次来到天外这么高的地方,“大哥,咱们下去再说,这儿我喘不过气。”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他这话一出,人群立马哗变,一个个对纪行都虎视眈眈的。总有那么几个人比较勇,当即就暗中掐诀,要对纪行使绊子了。纪行一言不发,从裤裆里逃出来一个光闪闪的物事。待到光芒散去,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柳叶小剑。不过这把小剑刚刚出现,人群里那些个对纪行有想法的人就怂了。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纪行对星域的概念并不深刻,他现在的挪移速度很快。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可以在一息之内围着那个世界挪移一圈。而他原本所在的整个午托星域他大概要挪移多久呢?按照现在的纪行的挪移速度,他需要八百万年才能挪移一圈。那么粗略一算,纪行要围着无相界挪移一圈,大概要一亿年。也就是说,如果燕赤霞给纪行讲。 第665章 假象 古三渐猛然惊醒,嘴唇嗫嚅。纪行察觉出不对劲,传音给他,“出什么事了?” 在纪行眼中,古三渐一直都是一个比较稳的人,从来不会在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色。这种感觉就像轻功高手摔断了腿一样,所以纪行赶紧问他。 古三渐环顾四周,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猜测随意说出来。但是纪行既然是在问他,他也就只好说了,“恐怕我们都找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圣湖。”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他这话一出,人群立马哗变,一个个对纪行都虎视眈眈的。总有那么几个人比较勇,当即就暗中掐诀,要对纪行使绊子了。纪行一言不发,从裤裆里逃出来一个光闪闪的物事。待到光芒散去,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柳叶小剑。不过这把小剑刚刚出现,人群里那些个对纪行有想法的人就怂了。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纪行对星域的概念并不深刻,他现在的挪移速度很快。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可以在一息之内围着那个世界挪移一圈。而他原本所在的整个午托星域他大概要挪移多久呢?按照现在的纪行的挪移速度,他需要八百万年才能挪移一圈。那么粗略一算,纪行要围着无相界挪移一圈,大概要一亿年。也就是说,如果燕赤霞给纪行讲。 第666章 藏衣 纪行察觉出不对劲,传音给他,“出什么事了?” 在纪行眼中,古三渐一直都是一个比较稳的人,从来不会在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色。这种感觉就像轻功高手摔断了腿一样,所以纪行赶紧问他。 古三渐环顾四周,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猜测随意说出来。但是纪行既然是在问他,他也就只好说了,“恐怕我们都找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圣湖。”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他这话一出,人群立马哗变,一个个对纪行都虎视眈眈的。总有那么几个人比较勇,当即就暗中掐诀,要对纪行使绊子了。纪行一言不发,从裤裆里逃出来一个光闪闪的物事。待到光芒散去,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柳叶小剑。不过这把小剑刚刚出现,人群里那些个对纪行有想法的人就怂了。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纪行对星域的概念并不深刻,他现在的挪移速度很快。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可以在一息之内围着那个世界挪移一圈。而他原本所在的整个午托星域他大概要挪移多久呢?按照现在的纪行的挪移速度,他需要八百万年才能挪移一圈。那么粗略一算,纪行要围着无相界挪移一圈,大概要一亿年。也就是说,如果燕赤霞给纪行讲。 第667章 后土 燕赤霞是道门出身,剑仙是副业,凭着顺性顺意的一颗道心,竟然将白衣圣君也骗过去了!原本在白衣圣君掌心拼命蹦跶的燕赤霞,摇身一变,越来越大,蹬鼻子上脸,一脚朝着白衣圣君那张干净的脸蛋上踢了过去! 然而一只白嫩的小手如鬼魅般抓住了燕赤霞的脚,随后小手一抖,燕赤霞浑身磕巴脆响,瞬间被拧成了麻花!而后白嫩小手摊开为掌,轻轻向前一推,燕赤霞七尺六的个子活活被一股无形巨力拉扯为数千里远的一条“人带”! 此时那只白嫩小手才收了回来,原来白衣圣君心脏被袭,仍有余力对付燕赤霞! 以白衣圣君为原点,燕赤霞的脑袋为终点,那一掌几乎改变了这数千里之内的空间规则!看似燕赤霞被白衣圣君一掌打得身体被拉长数千里,实际上却是白衣圣君那一掌的威能太过浩大!打得空间移位,视觉上看起来燕赤霞被拉长了!就像原本身处果冻里的燕赤霞,因为果冻被压扁了,他也就被压扁了一样,实际上在那个空间当中,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纪行察觉出不对劲,传音给他,“出什么事了?” 在纪行眼中,古三渐一直都是一个比较稳的人,从来不会在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色。这种感觉就像轻功高手摔断了腿一样,所以纪行赶紧问他。 古三渐环顾四周,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猜测随意说出来。但是纪行既然是在问他,他也就只好说了,“恐怕我们都找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圣湖。”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他这话一出,人群立马哗变,一个个对纪行都虎视眈眈的。总有那么几个人比较勇,当即就暗中掐诀,要对纪行使绊子了。纪行一言不发,从裤裆里逃出来一个光闪闪的物事。待到光芒散去,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柳叶小剑。不过这把小剑刚刚出现,人群里那些个对纪行有想法的人就怂了。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 第668章 黄天 然而一只白嫩的小手如鬼魅般抓住了燕赤霞的脚,随后小手一抖,燕赤霞浑身磕巴脆响,瞬间被拧成了麻花!而后白嫩小手摊开为掌,轻轻向前一推,燕赤霞七尺六的个子活活被一股无形巨力拉扯为数千里远的一条“人带”! 此时那只白嫩小手才收了回来,原来白衣圣君心脏被袭,仍有余力对付燕赤霞! 以白衣圣君为原点,燕赤霞的脑袋为终点,那一掌几乎改变了这数千里之内的空间规则!看似燕赤霞被白衣圣君一掌打得身体被拉长数千里,实际上却是白衣圣君那一掌的威能太过浩大!打得空间移位,视觉上看起来燕赤霞被拉长了!就像原本身处果冻里的燕赤霞,因为果冻被压扁了,他也就被压扁了一样,实际上在那个空间当中,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纪行察觉出不对劲,传音给他,“出什么事了?” 在纪行眼中,古三渐一直都是一个比较稳的人,从来不会在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色。这种感觉就像轻功高手摔断了腿一样,所以纪行赶紧问他。 古三渐环顾四周,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猜测随意说出来。但是纪行既然是在问他,他也就只好说了,“恐怕我们都找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圣湖。”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第669章 自此 还活着的人,他们每一分力量都用来思考与讨论了,这是这些人依然存活的价值,也是他们能够消耗这“棺材”当中的资源的资格。齐安不懂得那些天地法则,修行道理,他就无法参与进这些人对如何脱离此处的有益的讨论,那么他的存活就是毫无价值的。 而且从一定的层面上来讲,他只要活着,就会消耗掉这个狭小空间里的能量,所以他的存活是有害的。“棺材”里的资源有限,当初被羽墨一个人就消耗了十分之一,所以这里的所有资源加起来,是绝对无法为上万人提供足够的支持的。齐安现在还能吃上土豆,不过是源于钦天监提司对他的照顾。 没有任何人现在愿意想起齐安,因为只要想起他,就免不了会想起这个人会占用他们仅有不多的资源。即便齐安消耗的资源极少,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就像一个人身上长了个针尖大小的痘,不痒不疼,就是碍眼。 在纪行眼中,古三渐一直都是一个比较稳的人,从来不会在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色。这种感觉就像轻功高手摔断了腿一样,所以纪行赶紧问他。 古三渐环顾四周,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猜测随意说出来。但是纪行既然是在问他,他也就只好说了,“恐怕我们都找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圣湖。”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第670章 光 只见他跪在地上,对纪行不停地磕头,“上仙恩德,弟子唯有用万世万代来报答!” 他这话倒是没说错,因为他真的做到了活到万世万代。 此时蓝公子那边,基本上已经确定从涂王口中挖不出来什么别的信息了。正巧这个时候朴公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回来了。 不等朴公说话,蓝公子便问道,“查到了什么?” 朴公道,“一开始被你杀的只不过是个替死鬼,我去查了死的人的跟脚,最后扯出来一摊子烂事,却与咱们于兰国没有半点儿关联。你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公子现在不太方便把自己储物袋里装着的仙人遗骨的事细说,只是道,“换个地方讲话。” 等他们来到了自己的驿站之后,朴公听完蓝公子所说,也是咋咋称奇,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大胡子朴公道,“未曾想到仙人死去之后仍有这样大的威能,这若是献给古由王朝,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威风?” 蓝公子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经过今晚之事后,我倒是不愿意将这等至宝交给古由王朝了,一旦交出去了,没准此物就会成为咱们将来最大踏平古由王朝最大的阻力。” 古三渐环顾四周,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猜测随意说出来。但是纪行既然是在问他,他也就只好说了,“恐怕我们都找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圣湖。”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第671章 自然 随后他抬头,头顶雨幕十分密集,遮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心生一个想法,便升入天空,看看那云层之后又是如何。他刚这么想,便这么做。随后他撞破层层雨幕,犹如一道逆冲入天的流星,直入苍穹! 等他到了云层当中时,一股将他往地面拉扯的力量开始出现了。他以前并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力量,如今似乎感应敏锐许多,那种微弱的力量此时在他身上作用地极为明显。但他还不满足,继续向上飞去,他要看看这天上到底有什么。 随着他上升加快,四周的灵气已经稀薄到了丝毫没有的地步。然后他立在这个高度,环视一圈,发现这大地略带弧度,像是四周边缘缓缓沉入到了地下一般。他匆匆一瞥,继续向上,等他到了一个高度之后,发现这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他看到自己的皮肤被冻得惨白。但他还能继续向上,当他再飞过半刻钟之后,那股奇异拉扯力已经强大到了足以将一个凡人撕碎的地步。 他猜想继续往上,怕是真灵高手也能被扯成碎片!这里温度极低,星辰与月光仿佛都挥洒着阵阵寒意,将他的皮肤映照得更白了。然后他开口,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很闷,像卡在了喉咙里,连他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一阵罡风吹来,纪行打了个哆嗦,那罡风带来的寒意何止刺骨?他知道再往上,自己没准就会死在这上边! 他低头看向大地,天下八十一州版图有一大半都尽收眼底,而他原先所在之地,自己却忘记了是在哪。突然他想起来自己离开时,那边在下大雨,那儿又在西楚与方外交界之处,于是他仔细找了找,终于找到了那片云。 古三渐环顾四周,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猜测随意说出来。但是纪行既然是在问他,他也就只好说了,“恐怕我们都找错地方了,这儿不是圣湖。”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第672章 必然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纪行对星域的概念并不深刻,他现在的挪移速度很快。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可以在一息之内围着那个世界挪移一圈。而他原本所在的整个午托星域他大概要挪移多久呢?按照现在的纪行的挪移速度,他需要八百万年才能挪移一圈。那么粗略一算,纪行要围着无相界挪移一圈,大概要一亿年。也就是说,如果燕赤霞给纪行讲。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一咧牙,“最好的都不信,干嘛信最坏的?今天别说是逃,但凡你们有一个要逃的,老子第一个给你们上大刑!” 他这话一出,人群立马哗变,一个个对纪行都虎视眈眈的。总有那么几个人比较勇,当即就暗中掐诀,要对纪行使绊子了。纪行一言不发,从裤裆里逃出来一个光闪闪的物事。待到光芒散去,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柳叶小剑。不过这把小剑刚刚出现,人群里那些个对纪行有想法的人就怂了。 柳叶小剑是燕赤霞交给纪行的,为的就是怕哪天纪行被人给干了。纪行一直都喜欢比较有威慑力一点儿的兵器,当下手一抖,那柳叶小剑便幻化成一柄硕大无比的大剑。 “我居然还以为那几个魔徒会等我拉出几千个人出来和他们硬刚,几天下来没动静,这幻觉把我骗得我自己都信了!燕赤霞和千缘觉就算是真的死了,咱们在这儿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一点儿用!现在就掉过头去!总有人要死的,谁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你自己?”纪行大喊。 实力永远是支撑话语权的基石。他手里拿着的是燕赤霞的剑,被一位顶级人仙蕴养了上万年,一旦展露出来一点儿威力,就凭这么些个地仙之流的憨憨,再来一万个也白搭。 人们终于是愿意听他说话了。所谓见剑如睹人。纪行手里拿着燕赤霞的剑,就等于燕赤霞本人在这里。人仙之剑的灵性本就接近于人性了,只不过燕赤霞在把剑交给纪行之前,让剑灵睡觉去了,否则纪行连使这把剑的资格都没有。 纪行继续道,“不过是几个从魔界流落过来的替死鬼,怕他作甚啊?就算是白衣圣君亲自找上来了,难不成咱们这么多人还整不死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心虚。虽说是在无相界,且处于这无想天之内,白衣圣君的实力使不出来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万分之一,也足以与燕赤霞分庭抗礼了。纪行虽然知道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但是此时他仙剑在手,信心也是十分的爆棚,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自己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聒噪的人群安静下来,纪行松一口气,传音道,“古三渐,你悄悄去天门那边看看,别死在路上了。” 由于成为了仙人,纪行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对于人性的思考也出现了一些较于常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变化。他看着这客店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他也不过就是一介浮萍,说不清哪天就丢了性命。现在他却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客店里看着这人生百态。 古由王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至少纪行以大挪移仙术难以做到一瞬间穿梭于这古由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第673章 呈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冲出来之后,虽说实力虚弱了无数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在。只见他虎躯一震,庞大法相顿时幻化出来,而后他透过自己的法相看着这还没自己脚底大的魔沼蛙,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你不是被我踩死过一次了吗?” 一听这话,魔沼蛙登时肝胆俱裂!难怪眼熟! 此人就是它的后代躲了一百多万年的瘟神,星神!就连它自己,即便死后,那一缕残魂也对这尊瘟神深深惧怕! 它一时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是直接大喷发作最后一搏,还是等着再死一次。大喷发可以喷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好让自己这一支血脉延续下去。但是它记起来两百万年前自己就使过一次大喷发了,看来自己应该有不少后代才对,自己觉醒的这一个后代,只是亿万后代当中的一个而已。 所以魔沼蛙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儿,一瞬间失了神。 纪行这时候也从自己那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对手的魔沼蛙,方才踩死它还只是在梦里干的,没想到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竟然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所以纪行也傻眼了,他看着还不到自己法相的一只脚大的巨大魔兽,深知现在自己就算让它站在那儿不动,自己也绝不可能踩死它了。 两者之间的心思急如电转,现在就看他们谁先反应过来。 纪行不知道魔沼蛙为什么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再次被留在这儿了。然而他却察觉到下方的世界已经不再倾向于他,因为已经有一半被魔沼蛙炼化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沼蛙对星神的恐惧,此时已经盖过了一切。它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瘟神竟然再次与它相逢!但是它很快又发现这尊瘟神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这么好,甚至比自己还弱点儿!它已经准备好了逃命,若是等这瘟神的力量恢复过来,它可就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这魔沼蛙竟然连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倘若它现在恶向胆边生,纪行绝对会没命! 纪行见这魔沼蛙四足开始发光,心一下就虚了,他以为魔沼蛙这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鬼使神差地厉喝一声,“跪下!” 魔沼蛙听到这一声厉喝,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它高明!当即趴伏在穹顶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纪行低头,看到这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再也没有往日生机。但是他却在大商皇宫旧址发现了一点儿有意思的现象。那里有一幅画,他将神魂投进去一丝之后,只是一个瞬间便看明白了一切。 纪行再看向魔沼蛙,眼神已经不再一样。因为那副画里面藏了一样大杀器!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抓住,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与此同时他向画中的徐侠客传音,“脱下衣服去!” 徐侠客那颗泥瓶心都快碎干净了,在听到纪行这一声传音之后,他顿时又恢复了生机。是的,以他的本事是没有可能修成太上泥瓶心第三层的,倘若没有纪行这一声传音,他甚至会因为无限的绝望死在画中。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声传音,让他找到了生的希望。修不成第三层没有关系,因为有比他能耐更强的人来帮他了! 纪行把脖子上的极品灵石扯了下来,一掌推入画中,不等魔沼蛙反应过来,便是凌空一脚,“受死!” 魔沼蛙出于本能两只手高高抬起,要抗住纪行这一脚。只不过在它的印象当中,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马上它就发觉不对劲,这一脚虽然不能说是软绵无力,却对它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压力。正在它疑惑之时,一只泥瓶从下方世界冲了出来! 纪行倾尽全力使出伤刀,一刀斩了下去,不说重伤这魔沼蛙,起码也要吸引住它全部心神。果然这招奏效。魔沼蛙此时正是心神大乱之际,全然忘记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祖宗,它虽然察觉到下方泥瓶不对劲,心里却认为这尊瘟神威慑更大! 然而泥瓶之口吐青莲,数百把人间之剑以仙人之力激发,至纯至净的仙人一剑登时祭出!魔沼蛙骇然,却只见泥瓶之上一字一字浮现,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 魔沼蛙此时顾不得许多,正要使出全力抵抗,纪行已然抽出了他不敢动用的直刀! 刹那间纪行的神魂就燃烧了!魔沼蛙只觉四肢酸软,因为它看到那个瘟神又回来了! 纪行倾尽全力想要挥出一刀,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身体里的仙灵之力已经干涸得连这一刀都挥不出来!他当然不会自己方才自己为了破腹而出才挥出一刀!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收刀入鞘,自己就要被抽干了,于是他急忙收回这一刀。 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 泥瓶口吐出的那一朵青莲,带着最为纯净的仙灵之力只是一瞬间便穿透了魔沼蛙厚厚的皮。随后泥瓶化为乌光,冲进了魔沼蛙的伤口,登时炸碎! 然而泥瓶之口吐青莲,数百把人间之剑以仙人之力激发,至纯至净的仙人一剑登时祭出!魔沼蛙骇然,却只见泥瓶之上一字一字浮现,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 第674章 纸贵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冲出来之后,虽说实力虚弱了无数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在。只见他虎躯一震,庞大法相顿时幻化出来,而后他透过自己的法相看着这还没自己脚底大的魔沼蛙,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你不是被我踩死过一次了吗?” 一听这话,魔沼蛙登时肝胆俱裂!难怪眼熟! 此人就是它的后代躲了一百多万年的瘟神,星神!就连它自己,即便死后,那一缕残魂也对这尊瘟神深深惧怕! 它一时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是直接大喷发作最后一搏,还是等着再死一次。大喷发可以喷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好让自己这一支血脉延续下去。但是它记起来两百万年前自己就使过一次大喷发了,看来自己应该有不少后代才对,自己觉醒的这一个后代,只是亿万后代当中的一个而已。 所以魔沼蛙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儿,一瞬间失了神。 纪行这时候也从自己那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对手的魔沼蛙,方才踩死它还只是在梦里干的,没想到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竟然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所以纪行也傻眼了,他看着还不到自己法相的一只脚大的巨大魔兽,深知现在自己就算让它站在那儿不动,自己也绝不可能踩死它了。 两者之间的心思急如电转,现在就看他们谁先反应过来。 纪行不知道魔沼蛙为什么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再次被留在这儿了。然而他却察觉到下方的世界已经不再倾向于他,因为已经有一半被魔沼蛙炼化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沼蛙对星神的恐惧,此时已经盖过了一切。它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瘟神竟然再次与它相逢!但是它很快又发现这尊瘟神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这么好,甚至比自己还弱点儿!它已经准备好了逃命,若是等这瘟神的力量恢复过来,它可就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这魔沼蛙竟然连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倘若它现在恶向胆边生,纪行绝对会没命! 纪行见这魔沼蛙四足开始发光,心一下就虚了,他以为魔沼蛙这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鬼使神差地厉喝一声,“跪下!” 魔沼蛙听到这一声厉喝,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它高明!当即趴伏在穹顶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纪行低头,看到这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再也没有往日生机。但是他却在大商皇宫旧址发现了一点儿有意思的现象。那里有一幅画,他将神魂投进去一丝之后,只是一个瞬间便看明白了一切。 纪行再看向魔沼蛙,眼神已经不再一样。因为那副画里面藏了一样大杀器!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抓住,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与此同时他向画中的徐侠客传音,“脱下衣服去!” 徐侠客那颗泥瓶心都快碎干净了,在听到纪行这一声传音之后,他顿时又恢复了生机。是的,以他的本事是没有可能修成太上泥瓶心第三层的,倘若没有纪行这一声传音,他甚至会因为无限的绝望死在画中。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声传音,让他找到了生的希望。修不成第三层没有关系,因为有比他能耐更强的人来帮他了! 纪行把脖子上的极品灵石扯了下来,一掌推入画中,不等魔沼蛙反应过来,便是凌空一脚,“受死!” 魔沼蛙出于本能两只手高高抬起,要抗住纪行这一脚。只不过在它的印象当中,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马上它就发觉不对劲,这一脚虽然不能说是软绵无力,却对它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压力。正在它疑惑之时,一只泥瓶从下方世界冲了出来! 古三渐原本只是静静地走在街头,渐渐地他发现街上的人似乎越来越少,自己的认知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一时间他都有些思考不动了,难以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发现自己眼前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便是自己一直观察的那个——塑像——旁边的那个人。 纪行压根没想到古三渐就不是为他而来的,但是他还是十分自恋地道,“阁下是为我而来?” 古三渐这是才注意到了塑像旁边那个平平无奇的人,然而在这之前他却一直没有感觉到这个气息怪异的人。直到此时,古三渐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都关注错了对象,眼前这个人似乎才应该是自己那天看到的天地异象的主角啊! 纪行压根不管古三渐的心理活动,“阁下也是有点儿修行的人了,为什么不做一点儿对自己好的事情呢?在这里来找在下的晦气,怕是有来无回。” 古三渐看到了呆滞在纪行身侧的萝尔中,明白纪行极有可能已经迷惑住了一个人。只不过萝尔中被纪行困在了他的幻境当中,此时萝尔中的状态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人还是魔。 古三渐也是十分的小心,“阁下是大德之人,来我古由王朝,到底有何贵干……” 纪行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感情这人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奇异之处,弄不好还是在很远的地方看出来的,只不过因为这个古由王朝实在是太弱小了,容不下他这条大鱼,所以这古由王朝的一等一人物亲自过来警告自己了。 所以纪行回话也是十分的讲究,“这里虽说是古由王朝的地界,但是实际上都是无相界的一部分,我来这个地方歇歇脚,难道会碍着阁下吗?” 他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一点儿没透露出来自己当前的窘境,而且也没有在古三渐面前交恶的意思。古三渐虽说不善于咬文嚼字,但是也算是人精,一听纪行这话就知道对方不愿意惹事。 但是古三渐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他就算知道纪行没有惹是生非的念头又有什么用呢?很多天灾并不取决于某个人的想法如何,而是这个人在这里做了什么事,做的事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第675章 乱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冲出来之后,虽说实力虚弱了无数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在。只见他虎躯一震,庞大法相顿时幻化出来,而后他透过自己的法相看着这还没自己脚底大的魔沼蛙,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你不是被我踩死过一次了吗?” 一听这话,魔沼蛙登时肝胆俱裂!难怪眼熟! 此人就是它的后代躲了一百多万年的瘟神,星神!就连它自己,即便死后,那一缕残魂也对这尊瘟神深深惧怕! 它一时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是直接大喷发作最后一搏,还是等着再死一次。大喷发可以喷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好让自己这一支血脉延续下去。但是它记起来两百万年前自己就使过一次大喷发了,看来自己应该有不少后代才对,自己觉醒的这一个后代,只是亿万后代当中的一个而已。 所以魔沼蛙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儿,一瞬间失了神。 纪行这时候也从自己那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对手的魔沼蛙,方才踩死它还只是在梦里干的,没想到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竟然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所以纪行也傻眼了,他看着还不到自己法相的一只脚大的巨大魔兽,深知现在自己就算让它站在那儿不动,自己也绝不可能踩死它了。 两者之间的心思急如电转,现在就看他们谁先反应过来。 纪行不知道魔沼蛙为什么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再次被留在这儿了。然而他却察觉到下方的世界已经不再倾向于他,因为已经有一半被魔沼蛙炼化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沼蛙对星神的恐惧,此时已经盖过了一切。它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瘟神竟然再次与它相逢!但是它很快又发现这尊瘟神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这么好,甚至比自己还弱点儿!它已经准备好了逃命,若是等这瘟神的力量恢复过来,它可就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这魔沼蛙竟然连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倘若它现在恶向胆边生,纪行绝对会没命! 纪行见这魔沼蛙四足开始发光,心一下就虚了,他以为魔沼蛙这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鬼使神差地厉喝一声,“跪下!” 魔沼蛙听到这一声厉喝,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它高明!当即趴伏在穹顶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纪行低头,看到这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再也没有往日生机。但是他却在大商皇宫旧址发现了一点儿有意思的现象。那里有一幅画,他将神魂投进去一丝之后,只是一个瞬间便看明白了一切。 他是秋玉堂。 他坐在地上,浑身都是血迹,七窍不知不觉就开始流血,虽然流的少,却怎么也止不住。因为血液遮蔽了他的眼睛,所以在他眼里这个世界都是血红色的。 然后他想起来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是要探明那方圆百里,人都死了,他也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于是他使劲往天上跳,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飞不起来!待到他为自己把脉之后,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面前,他的真灵境已经接近崩溃了! 回齐内!回清音谷!他大喊! 往日几个时辰的脚程,他花了将近两天才结束了这个行程! 等到清音谷的女弟子发现这个鬼一般的人形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下,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直到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尽管模糊,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真灵上境妖兽!真灵上境妖兽!” 随后他便昏死过去。 纪行此时正巧在清音谷,于是他拿出一枚丹丸,“这是你给我的合丹,给他用了吧!” 只听秋玉堂最后那句,清音谷谷主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因此没有推脱,直接将合丹给他服了。随后他被抬到谷内湖中,纪行守在一边看着清音谷谷主为他疗伤。 等到秋玉堂伤势稳定下来,清音谷谷主脸色难看,“损了三年修为,真灵境保住了。只是神识受损严重,可能近十年他的修为都不会再有存进!” 纪行道,“我来看看吧。” 清音谷谷主没有推脱。纪行此时也真是有点佩服这小子,敢于直面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要么是真的有勇气,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很明显秋玉堂是前者。他伸出一只手掌,真灵在秋玉堂四肢百骸游走一番之后,再悄悄渡过丝丝真灵。 清音谷谷主的疗伤手段很高明,原本几近崩溃的体魄,居然被她修复得七七八八。若非如此,纪行也不敢渡入真灵。十万年合丹的药性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吸收完。他知道自己的真灵的疗伤能力有多么强大。 秋玉堂做了个噩梦,梦到那些本来已经躺在了墓地中的所有死人都活了过来!那些人将手抓在他的身体上,狠狠将他往坟地里拖!他知道他一直都有机会救他们,或者就像大多数领队,只要他不往那些明知道有雷的地方钻,就不会有人死。所以他任由这些尸体将他往地下拖,而他的灵魂也在渐渐沉入深渊! 纪行渡过真灵之后,发现秋玉堂的神识突然开始震荡! “不好!他的神识要崩碎了!”纪行大喊。 清音谷谷主来不及取药,直接当着纪行的面神魂出窍!她这一千年修炼得最厉害的就是神识,怎么处理神识崩碎她自然清楚! 秋玉堂原本看到那些手将他往墓地里拖,不仅不觉得恐怖,还感到一丝解脱。此时突然从一阵雾气中走出一个女子。 纪行道,“要是失败了,别指望我会帮你们。此事一个不慎,大商便落人口舌,毕竟是行暗杀之事,在哪里这种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下的这个命令!” 剑客一听纪行这口气,“前辈认识我钦天监的大人?” 纪行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还是脸厚道,“不认识。我现在在这边的身份是南临人,名号叫影子大侠,或者三刀神师,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忌嘴吧?” 剑客点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属下都明白。” 纪行道,“我要做的事,是帮南临应对五梅教派,其中凶险,比之你等刺杀那少年更甚。所以我也是自身难保,你们自己多多保重。” 剑客道,“这间客栈乃是我们大商的商贾所置办,大人可时常来此。” 剑客一听纪行这口气,“前辈认识我钦天监的大人?” 第676章 跪下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随后剑仙对仍在努力消化那一滴茶的功效的纪行道,“小道友修行得不错,怎么称呼?” 纪行道,“在下纪行。”纪行脸色一变,急忙大喝:“还他妈不往上顶,都哭丧着脸等死啊!” 然而人潮依旧保持着溃散的态势,并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古三渐连发冠都被挤掉了,披散着头发对纪行喊道,“根本没人听咱们的!人心一散,就是道天之主来了也不顶用了!” 纪行是什么人,从凡间杀出来的狠人,民间野蛮生长起来的草根,讲话自然也是一股子邪性,“都他娘别慌!我刚刚听说,燕赤霞和千缘觉已经打过圣湖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在这妖言蛊惑,我们早就已经逃出去了!燕赤霞千缘觉有这本事,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使!” 纪行冲出来之后,虽说实力虚弱了无数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在。只见他虎躯一震,庞大法相顿时幻化出来,而后他透过自己的法相看着这还没自己脚底大的魔沼蛙,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你不是被我踩死过一次了吗?” 一听这话,魔沼蛙登时肝胆俱裂!难怪眼熟! 此人就是它的后代躲了一百多万年的瘟神,星神!就连它自己,即便死后,那一缕残魂也对这尊瘟神深深惧怕! 它一时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办,是直接大喷发作最后一搏,还是等着再死一次。大喷发可以喷出无数自己的子子孙孙,好让自己这一支血脉延续下去。但是它记起来两百万年前自己就使过一次大喷发了,看来自己应该有不少后代才对,自己觉醒的这一个后代,只是亿万后代当中的一个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魔沼蛙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儿,一瞬间失了神。 纪行这时候也从自己那奇怪的精神状态当中缓缓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对手的魔沼蛙,方才踩死它还只是在梦里干的,没想到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竟然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所以纪行也傻眼了,他看着还不到自己法相的一只脚大的巨大魔兽,深知现在自己就算让它站在那儿不动,自己也绝不可能踩死它了。 两者之间的心思急如电转,现在就看他们谁先反应过来。 纪行不知道魔沼蛙为什么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要再次被留在这儿了。然而他却察觉到下方的世界已经不再倾向于他,因为已经有一半被魔沼蛙炼化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沼蛙对星神的恐惧,此时已经盖过了一切。它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瘟神竟然再次与它相逢!但是它很快又发现这尊瘟神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这么好,甚至比自己还弱点儿!它已经准备好了逃命,若是等这瘟神的力量恢复过来,它可就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这魔沼蛙竟然连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倘若它现在恶向胆边生,纪行绝对会没命! 纪行见这魔沼蛙四足开始发光,心一下就虚了,他以为魔沼蛙这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他鬼使神差地厉喝一声,“跪下!” 魔沼蛙听到这一声厉喝,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它高明!当即趴伏在穹顶之上,一动也不敢动! 纪行低头,看到这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再也没有往日生机。但是他却在大商皇宫旧址发现了一点儿有意思的现象。那里有一幅画,他将神魂投进去一丝之后,只是一个瞬间便看明白了一切。 他是秋玉堂。 他坐在地上,浑身都是血迹,七窍不知不觉就开始流血,虽然流的少,却怎么也止不住。因为血液遮蔽了他的眼睛,所以在他眼里这个世界都是血红色的。 然后他想起来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是要探明那方圆百里,人都死了,他也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于是他使劲往天上跳,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飞不起来!待到他为自己把脉之后,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面前,他的真灵境已经接近崩溃了! 回齐内!回清音谷!他大喊! 往日几个时辰的脚程,他花了将近两天才结束了这个行程! 等到清音谷的女弟子发现这个鬼一般的人形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下,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直到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尽管模糊,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真灵上境妖兽!真灵上境妖兽!” 随后他便昏死过去。 纪行此时正巧在清音谷,于是他拿出一枚丹丸,“这是你给我的合丹,给他用了吧!” 只听秋玉堂最后那句,清音谷谷主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因此没有推脱,直接将合丹给他服了。随后他被抬到谷内湖中,纪行守在一边看着清音谷谷主为他疗伤。 等到秋玉堂伤势稳定下来,清音谷谷主脸色难看,“损了三年修为,真灵境保住了。只是神识受损严重,可能近十年他的修为都不会再有存进!” 纪行道,“我来看看吧。” 清音谷谷主没有推脱。纪行此时也真是有点佩服这小子,敢于直面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要么是真的有勇气,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很明显秋玉堂是前者。他伸出一只手掌,真灵在秋玉堂四肢百骸游走一番之后,再悄悄渡过丝丝真灵。 清音谷谷主的疗伤手段很高明,原本几近崩溃的体魄,居然被她修复得七七八八。若非如此,纪行也不敢渡入真灵。十万年合丹的药性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吸收完。他知道自己的真灵的疗伤能力有多么强大。 秋玉堂做了个噩梦,梦到那些本来已经躺在了墓地中的所有死人都活了过来!那些人将手抓在他的身体上,狠狠将他往坟地里拖!他知道他一直都有机会救他们,或者就像大多数领队,只要他不往那些明知道有雷的地方钻,就不会有人死。所以他任由这些尸体将他往地下拖,而他的灵魂也在渐渐沉入深渊! 纪行渡过真灵之后,发现秋玉堂的神识突然开始震荡! “不好!他的神识要崩碎了!”纪行大喊。 清音谷谷主来不及取药,直接当着纪行的面神魂出窍!她这一千年修炼得最厉害的就是神识,怎么处理神识崩碎她自然清楚! 纪行再看向魔沼蛙,眼神已经不再一样。因为那副画里面藏了一样大杀器!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抓住,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与此同时他向画中的徐侠客传音,“脱下衣服去!” 徐侠客那颗泥瓶心都快碎干净了,在听到纪行这一声传音之后,他顿时又恢复了生机。是的,以他的本事是没有可能修成太上泥瓶心第三层的,倘若没有纪行这一声传音,他甚至会因为无限的绝望死在画中。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声传音,让他找到了生的希望。修不成第三层没有关系,因为有比他能耐更强的人来帮他了! 纪行把脖子上的极品灵石扯了下来,一掌推入画中,不等魔沼蛙反应过来,便是凌空一脚,“受死!” 魔沼蛙出于本能两只手高高抬起,要抗住纪行这一脚。只不过在它的印象当中,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马上它就发觉不对劲,这一脚虽然不能说是软绵无力,却对它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压力。正在它疑惑之时,一只泥瓶从下方世界冲了出来! 纪行倾尽全力使出伤刀,一刀斩了下去,不说重伤这魔沼蛙,起码也要吸引住它全部心神。果然这招奏效。魔沼蛙此时正是心神大乱之际,全然忘记自己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祖宗,它虽然察觉到下方泥瓶不对劲,心里却认为这尊瘟神威慑更大! 然而泥瓶之口吐青莲,数百把人间之剑以仙人之力激发,至纯至净的仙人一剑登时祭出!魔沼蛙骇然,却只见泥瓶之上一字一字浮现,正是李太白的将进酒! 第677章 参总 纪行心中的迷惑不比狗子少,“我也没飞升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看了看,整个世界,连根人毛都没有。所以我可以确切地说,这儿绝对不是咱们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 狗子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它还是第一次来到天外这么高的地方,“大哥,咱们下去再说,这儿我喘不过气。” 纪行带着狗子下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更严重的事。他是知道自己离开太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的。自己只是一个地仙,修行速度全部取决在太山之上。现在他连太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修行呢?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当然,没有纪行拖累的话,燕赤霞只需要进行一次超远距离挪移,直接到一个大型传送阵下边,不出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到无相界了。只是这个法子很费极品灵石。所以燕赤霞都是挪移一段,坐传送阵一段,如此反复,又省灵石又快。 燕赤霞道,“我给你讲讲无相界的规矩,刚刚去了肯定会有诸多不适。那边不爱讲什么法术招式,一旦发生争斗都是硬桥硬马,谁的体魄,精神力强谁就有优势。而且那边有很多道天,基本都和天界不对付。不过你也别想着隐匿自己不是无相界的人的事,咱们和那儿的人不太一样,他们闻着味就知道咱们不是当地人。” 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纪行对星域的概念并不深刻,他现在的挪移速度很快。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可以在一息之内围着那个世界挪移一圈。而他原本所在的整个午托星域他大概要挪移多久呢?按照现在的纪行的挪移速度,他需要八百万年才能挪移一圈。那么粗略一算,纪行要围着无相界挪移一圈,大概要一亿年。也就是说,如果燕赤霞给纪行讲,你围着无相界全力进行挪移,以你现在的寿元还能活八十万年,等你死了后,你的骨灰要继续挪移九千九百二十万年才能围着无相界转一圈。那么纪行一定就明白无相界意味着什么了。 随后燕赤霞道,“天界在无相界,也有一个道天。”他提到这里的时候,面色极其凝重,“一定要记住了,那叫摇光道天。摇光道天的主人,是一位……神明!” 他知道纪行一定不明白神明意味着什么,“神明主宰一切,十御,诸天帝君,三十六星君,以及列位参宿,都是神明。摇光道天的主人极其特殊,不在以上任何一种神灵之列。但是她的地位极高,记住,极高!” 纪行皱眉,不禁被他说得有点儿紧张了,“有多高?” 燕赤霞道,“大概辈分,和天帝一样吧。” 纪行不傻,“那前辈为什么一定要提及这位大神呢?” 燕赤霞又嘿嘿一笑,“因为咱们要去往无相界,就得过摇光道天。摇光道天当中,基本都是仙子居多。我看你小子也是一表人才,说不准被哪个仙子瞧上了,就与你结为道侣。” 纪行想了想,问出了一句差点儿让燕赤霞生出杀人越货的话,“那前辈是去无相界讨老婆的?” 燕赤霞眼角一扯,饶是他心境修为极高,也被纪行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刺激到了,“那……自然不是!我燕某人岂会因区区儿女之情所扰?得悟大道才是某人追求!此去无相界,是特意求死是也,嘿嘿!” 纪行不太懂他的思路,活着不好吗? “前辈为什么会特意去无相界求死?难道是因为活得太久了?”纪行问道。 燕赤霞道,“无相界鱼龙混杂,多得是投机取巧,心思叵测之辈。而且在那边,魔物极多。像你这样的,最多能对付一个魔界使徒,甚至还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但是在无相界,那是魔头遍地走,真魔不如狗,端的是危机四伏。” 随后他看了看狗子,狗子因为听不见他们的传音,所以并不知道燕赤霞损了它一把。 纪行思忖道,“什么是魔界使徒,什么是魔头,什么是真魔?” 燕赤霞倒嘶一口凉气,“你这都不知道?魔界使徒,就是和你这种地仙差不多的。只不过地仙多是做些山神土地,也是天界传道的重要一环。而魔界传道就不一样了,他们一般会让那些魔徒出去散布大自在奥义,是为魔界使徒。” 纪行点头,“受教了,那魔头呢?” 燕赤霞摆摆手,“先不提魔头的事,咱先讲讲真魔。真魔,和人仙差不多,也就是能和我这样的剑仙掰掰手腕的了。不过嘛,”燕赤霞自傲道,“只要没有意外,随便来个真魔,在本座面前不过都是一剑的事。” 纪行一听,被吓得牙酸。他当初宰个魔沼蛙还是靠徐侠客舍命相助,料想那魔沼蛙也不过一个魔徒。这真魔定然要比魔沼蛙厉害无数倍,燕赤霞能随意斩杀,岂不是说他比人仙还高一层? “那前辈定然修为比人仙还高了?”纪行谨慎地问道。 第678章 花落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当然,没有纪行拖累的话,燕赤霞只需要进行一次超远距离挪移,直接到一个大型传送阵下边,不出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到无相界了。只是这个法子很费极品灵石。所以燕赤霞都是挪移一段,坐传送阵一段,如此反复,又省灵石又快。 燕赤霞道,“我给你讲讲无相界的规矩,刚刚去了肯定会有诸多不适。那边不爱讲什么法术招式,一旦发生争斗都是硬桥硬马,谁的体魄,精神力强谁就有优势。而且那边有很多道天,基本都和天界不对付。不过你也别想着隐匿自己不是无相界的人的事,咱们和那儿的人不太一样,他们闻着味就知道咱们不是当地人。” 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纪行对星域的概念并不深刻,他现在的挪移速度很快。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可以在一息之内围着那个世界挪移一圈。而他原本所在的整个午托星域他大概要挪移多久呢?按照现在的纪行的挪移速度,他需要八百万年才能挪移一圈。那么粗略一算,纪行要围着无相界挪移一圈,大概要一亿年。也就是说,如果燕赤霞给纪行讲,你围着无相界全力进行挪移,以你现在的寿元还能活八十万年,等你死了后,你的骨灰要继续挪移九千九百二十万年才能围着无相界转一圈。那么纪行一定就明白无相界意味着什么了。 随后燕赤霞道,“天界在无相界,也有一个道天。”他提到这里的时候,面色极其凝重,“一定要记住了,那叫摇光道天。摇光道天的主人,是一位……神明!” 他知道纪行一定不明白神明意味着什么,“神明主宰一切,十御,诸天帝君,三十六星君,以及列位参宿,都是神明。摇光道天的主人极其特殊,不在以上任何一种神灵之列。但是她的地位极高,记住,极高!” 纪行皱眉,不禁被他说得有点儿紧张了,“有多高?” 燕赤霞道,“大概辈分,和天帝一样吧。” 纪行不傻,“那前辈为什么一定要提及这位大神呢?” 燕赤霞又嘿嘿一笑,“因为咱们要去往无相界,就得过摇光道天。摇光道天当中,基本都是仙子居多。我看你小子也是一表人才,说不准被哪个仙子瞧上了,就与你结为道侣。” 纪行想了想,问出了一句差点儿让燕赤霞生出杀人越货的话,“那前辈是去无相界讨老婆的?” 燕赤霞眼角一扯,饶是他心境修为极高,也被纪行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刺激到了,“那……自然不是!我燕某人岂会因区区儿女之情所扰?得悟大道才是某人追求!此去无相界,是特意求死是也,嘿嘿!” 纪行不太懂他的思路,活着不好吗? “前辈为什么会特意去无相界求死?难道是因为活得太久了?”纪行问道。 燕赤霞道,“无相界鱼龙混杂,多得是投机取巧,心思叵测之辈。而且在那边,魔物极多。像你这样的,最多能对付一个魔界使徒,甚至还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但是在无相界,那是魔头遍地走,真魔不如狗,端的是危机四伏。” 随后他看了看狗子,狗子因为听不见他们的传音,所以并不知道燕赤霞损了它一把。 纪行思忖道,“什么是魔界使徒,什么是魔头,什么是真魔?” 燕赤霞倒嘶一口凉气,“你这都不知道?魔界使徒,就是和你这种地仙差不多的。只不过地仙多是做些山神土地,也是天界传道的重要一环。而魔界传道就不一样了,他们一般会让那些魔徒出去散布大自在奥义,是为魔界使徒。” 那这位剑仙不过区区人仙,究竟缘何有这样的本事?看他那副打扮,就知道是个古剑仙了。现在的仙人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弄得像神明一样,各种各样的法宝仙兵,武装到了牙齿。只有古仙人才会踩双草鞋,折根筷子当发簪,这叫超脱物外。、 这位古剑仙年纪比黎过还大个一百万年,属于人仙里的绝对牛人了。他也是那种不刻意练功的,完全由境界带动功力,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人仙大圆满,只差一步就晋入天仙,端的是了得。 像这样的剑仙,是完全有可能修成天仙大圆满的。天仙又称大罗金仙,其实只有天仙大圆满才配叫大罗金仙。每一个大罗金仙,都是能和魔王掰掰手腕的狠角色,如若这样的仙人还得到了神谕,那几乎是能和魔王争个不相上下。 强如叶圣南也不是大罗金仙,不然他当初在探那海洋世界时,遇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魔王,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不过叶圣南有神谕,还不止一个,所以他在天仙当中,完全可以列入最能打的那一号人里了。但是叶圣南成为大罗金仙,那也是迟早的事,就那么几个子境界的功夫,再修行个百万年也就成了。 第679章 夜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纪行心中的迷惑不比狗子少,“我也没飞升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看了看,整个世界,连根人毛都没有。所以我可以确切地说,这儿绝对不是咱们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 纪行试着运功,结局却让他傻眼。有句话说得好,时来天地同借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刚想运功修炼,这方世界就为他提供了可以说是数量磅礴的灵气,而且全都是能够直接吸收汲取的仙灵之气,极其契合他的修行状态。 尤其是他左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左臂内侧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这时他才惊觉似乎这个世界为他提供的仙灵之气全都从这儿汲取到自己身体里了。 随后纪行怔怔地道,“狗子,我好像真的飞升了……” 这时狗子叼来一个八卦圆盘,“大哥,这是个啥?” 此时那剑仙历时十几年煮的茶,终于到了尾声。茶壶日夜不休,足足转了五亿转,才终于煮好了这帝君私藏!还未等茶成,剑仙就已经嗅到了那醉人的茶香。 他已经陶醉在了这样的茶香当中,连神魂都已经飘摇了起来,就要随着这茶香飘到远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所谓帝君私藏,那便是连一方帝君都十分能看得上的东西,就算是在神明当中,这类宝贝也是绝对的抢手货。 剑仙不过还在人仙境界,没被这一壶茶激出仙人法相,已经是他定力极高。换个普通点儿的人仙,此时定然已经出丑了。别说喝,这茶就是闻一口,就着一泡尿喝都香! 剑仙被这茶香得直翻白眼,忘却了一切烦忧,失去了所有修养。他忍不住就哼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啊!真是好茶!” 剑仙点头深以为然,嘴角浮现出陶醉到了近乎诡异的微笑,“甚是甚是!妙得很啊!” 而后剑仙醒悟到了什么,突然睁眼,才想起刚刚说出“好茶”的那句话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何时,剑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人一狼。那人分明是个地仙,此时已经陀红着一张脸,仙人法相在背后高高飘摇,八卦转轮上面的子境界符文正在唰唰铭刻。显然这个地仙已经被这一壶茶的香气勾动了心中感悟,这是悟起道来了。 而那条狼则是更加不堪,瘫软在地上,舌头吊在外面,哈喇子不住地往外流,早已翻起白眼失了神志! 剑仙目瞪口呆,“这位道友,我跑这么远你也能跟过来?” 被一壶茶迷晕瞪了的正是纪行与狗子,纪行神志不清地陶醉道,“莫非这就是飞升吗?想不到天界竟然会对我们这些后辈如此照顾!”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什么叫“莫非这就是飞升”?若非剑仙乃是个古仙人,还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玄机。飞升这个词,现在已然变成了合神的同义词了。因为现在刚刚晋升仙人的,基本都是将上千世修行通过合神,然后一举冲击仙人大境界。运气好的,底子厚的,心性坚的,没准还能冲击到天仙去,就算是修行不怎么样的,也能修成个人仙。近一百万年可从来没见过修行上千世,合神合出个地仙的! 而且剑仙见纪行似乎对飞升一无所知,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当年飞升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剑仙心中心思电转,难道这个人不是帝君门生?是个野路子修成的散仙?可是散仙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啊! 于是剑仙就像看到了自家后辈一样,眼神顿时从警惕变得“和蔼”了起来,“这位道友刚刚飞升?” 纪行仍然处于迷醉当中,陀红的脸蛋让他显得甚至有点儿猥琐,“是啊,是啊!” 剑仙试探着问道,“你可晓得,这天界哪位大神?” 纪行不明白对面那仙人问这个干嘛,还专门问大神,他一琢磨,那天帝应该是大神了吧?于是纪行脱口而出,“天帝算不算?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来这儿……” 剑仙几乎是颤抖着道,“我道不孤!我道不孤!” 此时纪行已然好转三分,他睁眼一瞧,没想到对面煮茶的仙人竟然是如此的激动,他不明就里,“这位……上仙……请问我现在该去哪儿?” 剑仙哈哈大笑,“你想去哪儿都行!” 纪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坐在一团枯叶上面,于是尴尬地把屁股下面的枯叶随手一扫,却看到了下边的两行字: 天界重地,乱闯者死! 纪行登时便犯起来迷糊。 剑仙见纪行如此,哈哈大笑,“管它作甚?先来饮茶!” 纪行完全搞不懂飞升的流程。按照他现在对天界的理解,所谓飞升,也就和金榜题名差不多。那他现在应该位列仙班,在天界任个一官半职,再受人间香火,被人画在门上或者灶台上才对。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与剑仙饮起茶来。哪里料到那茶根本不是他能喝的。剑仙随手一弹,一滴茶飞到纪行口中,纪行两腿一蹬,眼珠凸起,登时便没了气。 海量仙灵之气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幻象同时作用在纪行的身体与神魂当中。这茶对一方帝君都有好处,更别说他一个地仙了。得亏剑仙只是给他弹了一滴过去,要是纪行吞一口的量下去,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这一滴茶,纪行足足享用了半年才缓过神来。 那剑仙也是头一次饮用这样的珍品,一口下肚,这神品瞬间引起的境界冲击差点儿直接将剑仙的境界推到天仙大境界!二人同样都是享用了半年才缓过劲来,确切地讲,纪行还比剑仙清醒得早一点儿。 毕竟纪行那一滴,和剑仙那一壶比起来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耗得起。 等剑仙醒来,他打了一个嗝儿,长叹一口气,“这茶给老子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当然,没有纪行拖累的话,燕赤霞只需要进行一次超远距离挪移,直接到一个大型传送阵下边,不出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到无相界了。只是这个法子很费极品灵石。所以燕赤霞都是挪移一段,坐传送阵一段,如此反复,又省灵石又快。 燕赤霞道,“我给你讲讲无相界的规矩,刚刚去了肯定会有诸多不适。那边不爱讲什么法术招式,一旦发生争斗都是硬桥硬马,谁的体魄,精神力强谁就有优势。而且那边有很多道天,基本都和天界不对付。不过你也别想着隐匿自己不是无相界的人的事,咱们和那儿的人不太一样,他们闻着味就知道咱们不是当地人。” 纪行有点儿奇怪,“那既然他们和我们不对付,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那里呢?” 燕赤霞笑道,“你问到点子上去了。因为现在的无相界,就是曾经的天界。” 纪行皱眉,这消息无异于往他心头笼罩了一层迷雾上去,“天界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燕赤霞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不可说……” 纪行自然不知道天界发生过的那些密辛。燕赤霞作为现存不多的古仙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门儿清。当然,也就燕赤霞能大大咧咧地把那些事在言语之中消于无形了。换个别的古仙人,怕是只要想起这一百多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上古神明何名椿都会因此陨落,死一批仙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后面的血泪史,黎过可是铁了心要记载下来的! 燕赤霞深知纪行这种菜鸟,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绝对没见过世面,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讲一下,免得出尽洋相,“无相界仿照天界,也有诸天之说。不过无相界诸天不分高低,就像一个版图巨大的凡间世界,他们的诸天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域。不过不能小觑这无相界,此界有上万个道天紧密相连,版图也差不多有上百个星域那么大。” 纪行对星域的概念并不深刻,他现在的挪移速度很快。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可以在一息之内围着那个世界挪移一圈。而他原本所在的整个午托星域他大概要挪移多久呢?按照现在的纪行的挪移速度,他需要八百万年才能挪移一圈。那么粗略一算,纪行要围着无相界挪移一圈,大概要一亿年。也就是说,如果燕赤霞给纪行讲,你围着无相界全力进行挪移,以你现在的寿元还能活八十万年,等你死了后,你的骨灰要继续挪移九千九百二十万年才能围着无相界转一圈。那么纪行一定就明白无相界意味着什么了。 随后燕赤霞道,“天界在无相界,也有一个道天。”他提到这里的时候,面色极其凝重,“一定要记住了,那叫摇光道天。摇光道天的主人,是一位……神明!” 他知道纪行一定不明白神明意味着什么,“神明主宰一切,十御,诸天帝君,三十六星君,以及列位参宿,都是神明。摇光道天的主人极其特殊,不在以上任何一种神灵之列。但是她的地位极高,记住,极高!” 纪行皱眉,不禁被他说得有点儿紧张了,“有多高?” 燕赤霞道,“大概辈分,和天帝一样吧。” 纪行不傻,“那前辈为什么一定要提及这位大神呢?” 燕赤霞又嘿嘿一笑,“因为咱们要去往无相界,就得过摇光道天。摇光道天当中,基本都是仙子居多。我看你小子也是一表人才,说不准被哪个仙子瞧上了,就与你结为道侣。” 纪行想了想,问出了一句差点儿让燕赤霞生出杀人越货的话,“那前辈是去无相界讨老婆的?” 燕赤霞眼角一扯,饶是他心境修为极高,也被纪行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刺激到了,“那……自然不是!我燕某人岂会因区区儿女之情所扰?得悟大道才是某人追求!此去无相界,是特意求死是也,嘿嘿!” 纪行不太懂他的思路,活着不好吗? “前辈为什么会特意去无相界求死?难道是因为活得太久了?”纪行问道。 燕赤霞道,“无相界鱼龙混杂,多得是投机取巧,心思叵测之辈。而且在那边,魔物极多。像你这样的,最多能对付一个魔界使徒,甚至还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但是在无相界,那是魔头遍地走,真魔不如狗,端的是危机四伏。” 随后他看了看狗子,狗子因为听不见他们的传音,所以并不知道燕赤霞损了它一把。 纪行思忖道,“什么是魔界使徒,什么是魔头,什么是真魔?” 燕赤霞倒嘶一口凉气,“你这都不知道?魔界使徒,就是和你这种地仙差不多的。只不过地仙多是做些山神土地,也是天界传道的重要一环。而魔界传道就不一样了,他们一般会让那些魔徒出去散布大自在奥义,是为魔界使徒。” 那这位剑仙不过区区人仙,究竟缘何有这样的本事?看他那副打扮,就知道是个古剑仙了。现在的仙人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弄得像神明一样,各种各样的法宝仙兵,武装到了牙齿。只有古仙人才会踩双草鞋,折根筷子当发簪,这叫超脱物外。、 这位古剑仙年纪比黎过还大个一百万年,属于人仙里的绝对牛人了。他也是那种不刻意练功的,完全由境界带动功力,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人仙大圆满,只差一步就晋入天仙,端的是了得。 像这样的剑仙,是完全有可能修成天仙大圆满的。天仙又称大罗金仙,其实只有天仙大圆满才配叫大罗金仙。每一个大罗金仙,都是能和魔王掰掰手腕的狠角色,如若这样的仙人还得到了神谕,那几乎是能和魔王争个不相上下。 第680章 飞剑 燕赤霞是道门出身,剑仙是副业,凭着顺性顺意的一颗道心,竟然将白衣圣君也骗过去了!原本在白衣圣君掌心拼命蹦跶的燕赤霞,摇身一变,越来越大,蹬鼻子上脸,一脚朝着白衣圣君那张干净的脸蛋上踢了过去! 然而一只白嫩的小手如鬼魅般抓住了燕赤霞的脚,随后小手一抖,燕赤霞浑身磕巴脆响,瞬间被拧成了麻花!而后白嫩小手摊开为掌,轻轻向前一推,燕赤霞七尺六的个子活活被一股无形巨力拉扯为数千里远的一条“人带”! 此时那只白嫩小手才收了回来,原来白衣圣君心脏被袭,仍有余力对付燕赤霞! 以白衣圣君为原点,燕赤霞的脑袋为终点,那一掌几乎改变了这数千里之内的空间规则!看似燕赤霞被白衣圣君一掌打得身体被拉长数千里,实际上却是白衣圣君那一掌的威能太过浩大!打得空间移位,视觉上看起来燕赤霞被拉长了!就像原本身处果冻里的燕赤霞,因为果冻被压扁了,他也就被压扁了一样,实际上在那个空间当中,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 很快那被打偏了的空间又恢复了原样,燕赤霞重伤吐血,几乎丧失神智差点被那一掌要了性命! 不过修行到了燕赤霞这个境界,重伤与全盛这两种状态几乎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要不是瞬间毁灭他这具肉身,又或者拘禁了他的魂魄,他就有无限回满状态的能力。只因为他一切仙力的来源是出于他的那个仙域世界,而他的世界位于天界,大后方不出问题,他这里问题就不大。 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燕赤霞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竟然就出现在白衣圣君身后,他居然打算与这魔头来一场硬仗! 魔界自出现伊始,哪些个能修行成魔头的,不是从籍籍无名的魔兵熬过来的?这白衣圣君更非泛泛之辈,倘若是被燕赤霞如此轻易得手,那他早在百十万年前就该死了。 可惜此处为无相界,白衣圣君一身坏空境界的超然魔功无处施展,不然可能燕赤霞的生死就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因此白衣圣君忍受这心脏被穿的剧痛,硬生生伸手接住了燕赤霞阴恻恻的一剑。 “你以为这样能杀死我?”白衣圣君忽地双眸变白,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何种晦涩咒语。 而燕赤霞却“嗷”的一声从空中掉落,与此同时他背后转轮尽数变为灰色,似乎一身的功力都被封了起来。 燕赤霞情急之下,急忙掏出保命的家伙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镜。铜镜刚刚显露出来,白衣圣君似乎知晓厉害,便急忙退走。其实方才燕赤霞如若胆子再大三分,将白衣圣君留住,怕是这魔头很有可能被他把性命留下来。 只可惜燕赤霞一身功力被封,他又实在摸不清楚白衣圣君有多少底牌,不敢贸然行事。 白衣圣君退走后,却是比想象中的要狼狈的多。 心脏通九窍,燕赤霞那一剑至少伤了他七窍,剩下两窍供他苟延残喘。倘若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伤势,不用任何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气绝身亡。但是白衣圣君身为魔头,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来压制住伤势,只不过方才燕赤霞在,他是万万不敢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的。所以在用雷霆手段将燕赤霞压制后,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将已经被封住功力的燕赤霞彻底抹除,而是急忙退走。 毕竟以他当下的状态,要杀燕赤霞也并非那么轻易,而他自己的伤势却是一刻也拖不得。 所以就余下一个暂时没有任何功力的燕赤霞一脸懵逼的立在原地。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白衣圣君不光封住了燕赤霞的功力,还封住了他一切感想观想之能力,初时燕赤霞动作快,将那枚铜镜掏了出来,可是过了才不到十个呼吸,燕赤霞便发觉自己就连说话的能力也渐渐丧失。 他头晕脑胀,双目充血,每走一步都犹如在万丈之深的泥潭当中艰难行进,而一刻之后,燕赤霞浑身是汗,如水捞出来似的,已经是动也不能动了。 燕赤霞费力地左手持铜镜,右手扶仙剑,双目炯炯,面露威严,渐渐地化作了一尊金色塑像。迟迟赶来的纪行见到这金色塑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燕赤霞。 此时一道雷霆天威般的吟唱炸响在纪行神识当中: “我金身外显!护我七日!” 此时纪行才知道燕赤霞方才与白衣圣君之间的战斗有多激烈。这显然燕赤霞是被那白衣圣君逼到了绝境! 但是他要怎么护呢?无相界如若没有熟知此地的燕赤霞来做向导,那么此地对于纪行而言便是处处危机。况且燕赤霞还对他说这里到处都是高手,一旦燕赤霞这个模样被真正的高手看见,会不会有人起了歹意?纪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既然燕赤霞说护他七日,纪行相信只要一过七日,燕赤霞便可从这种艰难处境当中苏醒过来。 此地刚刚爆发过大战,纪行在极远处都能感受到这里的惊天气息波动,想来比他高明的人也能察觉到,所以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呆了。他总得把燕赤霞藏到一个至少不会被各路高手注意的地方才对。祈言道天虽说有燕赤霞的老朋友,但是祈言道天到底在哪儿纪行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无从谈起去往祈言道天避难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纪行便是打定主意带着燕赤霞去一些小王朝里混在普通人当中,免得在这等天地里遭到高人觊觎。 于是纪行抓住燕赤霞,发动大挪移仙术。 轰的一声! 纪行七窍流血,如遭雷击,一口气差点儿没回上来猝死在场!那燕赤霞的金身好比一个世界一般的沉重,方才纪行欲带燕赤霞挪移而去,竟然撼不动燕赤霞分毫!这就等于纪行是用挪移的速度,一头撞上了燕赤霞的金身,差点儿把纪行给撞死! 纪行知道了这等古仙人的厉害,哪怕化为金塑,失去了一切战斗能力,却也不是他能伤及分毫的! 于是他“嘿呀”一声,打算扛起燕赤霞走。说来也奇怪,燕赤霞重归重,纪行挪移带不走他,却还勉勉强强能扛走他。 便见一个男人,扛着一尊仙人塑像,脚步如飞,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这里没有实质性的黑夜,只分昼昏。昼时大日当头,那一轮大日乃是某个道天所幻化而出,为这道天所福荫之地,恩赐的一些福泽。所以未被道天福荫之所,便无昼无昏,只有无尽的天象光辉。昏时道天撤下大日,排空天象光辉,使星光投进所辖之域,供福荫之人感悟修养。 一条溪边,初入虚境的古三渐手摆算筹,冥思不解。今日自昼初他便心神不宁,两只眼皮狂跳不止,如擂鼓一般。他照常煮了茶,茶却迟迟煮不开。他燃了香,那香却渐渐下沉,一缕也浮不上来。往日清风不再,溪水竟然倒流,竹林不降落叶,就连蚁虫也四处乱爬。 古三渐明知道这乃是将有大事发生的征兆,却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凶兆还是吉兆。因为这些已经脱离了古三渐的认知,他摆出算筹,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六十四算筹各指一方,卦象万千,吉凶难测! 心神不定的古三渐决定不能再等,也顾不得藏拙了,使出来刚刚领悟的超远挪移术闪身到了宫外。只见他将无名指一弹,一道灵诀掐出,他要说的话全在里边,刹那间毕林世子便知晓了古三渐要见他,而且很着急。 毕林世子愁得头都快白了,几个月后就要贺岁,他已经做好了一切阴暗手段的准备了。如若彼时当真万国哗然,他三千大乘期高手绝对不是摆着看戏的! 可是如无敌国侵犯,又无拓僵之意,哪位君王又愿意妄起刀兵呢? 此时古三渐急见,正是将焦头烂额的毕林世子从无限阴暗想法当中救了回来! 毕林世子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礼仪,一拍桌子,不顾一众内阁大臣的眼神,欣喜若狂,“古兄定然是有了!速召速召!” 这个有了,包含很多意思。有了办法,有了门道,有了——虚境! 古三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寻他,便是天大的事。而此时天大的事对于毕林世子而言可不就是只有一件? 一众内阁大臣包括武将也是满怀期待,又生怕会迎来失望的结果,所以此时这群老狐狸都默不作声,仿佛世子的欣喜与他们并无相关。其实他们同样很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的想法一点儿没错,他即便是把神罗天赐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神罗天赐这种人一向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见到自己被抓了,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快逃。如果神罗天赐也已经殒命,那他现在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现在他能拖一时就拖一时,万一等会儿还有转机呢? 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你越是觉得自己有转机,你就一点儿转机都没有,而神罗天赐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现在却活得比谁都滋润。 一直坚信有转机的涂王,在天明的那一刻,便已经没了性命。 蓝公子是不可能会留他一条性命的,即便他到了最后关头也什么都没说。涂王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糊涂鬼,或许也就只有这种人,才能够在这个世界毫无礼义廉耻地活着。 蓝公子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涂王的死活,即便涂王的实力很强,如若能够将其招揽到旗下的话,自然势必会为他增加一大战力。但是很可惜,这个人绝对不能用。因为这个人知道的消息实在令他难安。 其实涂王并不知晓什么,所以说他到死都是一个糊涂鬼。 风吹起来了,四下里开始沙沙的响。 仙人因为悠久的寿命,讲话的习惯就不那么容易改变过来,不管是吃什么还是喝什么,统一都说成吃。吃茶,吃酒,吃水,吃汤,吃烟等等。吃烟是仙人当中最常见的,不过他们的烟不是凡人常抽的旱烟,是人间香火。 一般来说,吃茶在仙人当中是最为普遍的一个现象。仙人的茶,那都极不简单,能被他们拿来煮的玩意儿,多多少少都是要沾点儿神性的灵品才行。至于凡人想象当中,仙人好仙草,那纯属是扯淡,千年灵芝能算是仙品了,但那是凡人喜欢的物件,仙人基本是不屑一顾的。 爱吃茶的仙人,多半都是要随时保持脑子清醒的,比如数万年不停歇的交战的古战场上,那些仙人就爱整两口。喝茶一是提神,二是恢复功力。也有爱吃酒的仙人,这些人一醉就是上千年,是万万不敢拖上战场的。仙人吃的酒,酒劲儿大,因为图的就是一醉千年。所以有关那些提一壶酒,一边灌还能一边斩杀无数魔头的天仙传说,多数都是以讹传讹。古战场上没有这么潇洒的,说不准一个不慎自己就被瞬间灭杀得干干净净,没人敢这么干。 所以多数仙人都保留了爱吃茶的习惯,只有等他们从战场上退回来许多万年,确认自己不会再被重新召回战场后,才有心思去一醉方休。 此时一位剑仙,已经煮了十几年的茶,眼看就要开了。 煮茶的剑仙是个牛皮哄哄的人仙。他可能是运气好,也可能是仙剑好,斩了个比他还厉害一级的魔头,于是他提着那颗魔头就相当于得到了特赦令,不再需要继续在修罗场当中做战士了。之后他能随便瞎跑了。正巧在他瞎跑的途中,听说了无相界的事,此行长途逆袭一百年,不光是为了煮一壶茶,也是为了往无相界走。 人仙斩杀魔头,这个概率有多低呢?就像是在等一头牛生下来一只骡子一样。 第681章 存 巨鲲的尾巴一甩,纪行便从巨鲲背上掉了下来,而后如同一颗流星砸到了这个世界。庄周很清楚纪行现在的修行状态,仙,魔,佛交杂不清。他也没打算为纪行梳理一遍,将纪行扔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是他给纪行做过的最大的恩德。 因为如果是纪行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到这里来,一是时间太长,二是他功力绝对不够,三是容易被众神发现。但是庄周不一样,他是做梦把纪行送到这里的。诸神的意志影响不到庄周的梦境,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纪行掉到这个世界之后,真就和流星一样把这个世界砸出来一个大坑。 这一切对纪行而言,其实就是一个梦,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的强大心志在面对魔沼蛙的这些年里已经得到了充分考验,现在是时候接受一点儿他应有的待遇了。 叶圣南曾经去过一个满是海水的世界,还骗死了一头魔王。在那海底全是亮晶晶的石头。那样的世界,通常被称之为万藏世界,那是天帝的后花园,诸神的游乐场。神也是需要庞大能量支持的,一个万藏世界,就连神明也会动心。 叶圣南费了极大的功夫,在战场上留下自己足够多的足迹,而后以魔道秘法抽身去了那万藏世界。他干的那件事,可以说就连神明也十分佩服。 因为如今他去过的那个万藏世界,已经不再充满海水,而是如同一头疯狂的怒兽一般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暴虐的能量宣泄。除了神明,没有人敢这么干的。 而白芙在纪行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赐福。纪行如今砸出一个坑的世界,没有背面,只有正面,或者说是有两个正面。因为白芙把这个世界,与那万藏世界连接起来了。此间为正,那边为负。这是白芙送给纪行的礼物。 这样的世界,是神明才有的规格。纪行不过一个小小地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属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白芙不这么看,因为她还有曾经的无语天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纪行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他砸出来的大坑开始愈合,而后这个大坑又被茵茵绿地“缝补”起来。随后纪行身下的地面微微向上拱起,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这个被白芙赐福过的世界,开始主动奉纪行为主。 按照纪行现在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炼化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会造成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能量涌动,最终会将他撑爆。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背面了,那边的万藏世界就算能量涌动再剧烈,也与这里的纪行毫无关系。何况万藏世界已经被叶圣南以魔功结出来了一个大阵,以魔王尸身为阵眼,彻彻底底封印了起来。不是神明去查,就算大罗金仙亲至也瞧不出来半点儿问题。 如果白芙知道纪行曾经在修行什么功法的话,她没准还会去一趟无语天宫把纪行的修行功法偷出来。可惜她刚刚有了灵性的时候,那时的纪行就已经是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她可能会一直都不知道纪行是个极能打的神。 只是纪行也不可能去修行他曾经的功法,那毕竟牵扯到结绳记事的远古时期,那套家伙事一拿出来,怕是整个天界都要抖三抖。因为只要有人能够修行纪行曾经的功法,那个神在将来绝对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天神。而若是纪行现在这样的地仙,如果也能修行的话,那岂不是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神老子回来了?因为按照神明的理解,凡人可以修仙,却是无法修神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神就是神,不是人能变出来的。要不女娲造人的时候,那亲手捏出来的人和用泥浆子甩出来的人能一样?个头都不一样。 纪行躺在小草坡上,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 他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在梦境当中。但是白芙搂住他的感受,却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于是他轻轻地抱住一团柔软的东西,十分动情地把脸往里埋。 以白衣圣君为原点,燕赤霞的脑袋为终点,那一掌几乎改变了这数千里之内的空间规则!看似燕赤霞被白衣圣君一掌打得身体被拉长数千里,实际上却是白衣圣君那一掌的威能太过浩大!打得空间移位,视觉上看起来燕赤霞被拉长了!就像原本身处果冻里的燕赤霞,因为果冻被压扁了,他也就被压扁了一样,实际上在那个空间当中,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 很快那被打偏了的空间又恢复了原样,燕赤霞重伤吐血,几乎丧失神智差点被那一掌要了性命! 不过修行到了燕赤霞这个境界,重伤与全盛这两种状态几乎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要不是瞬间毁灭他这具肉身,又或者拘禁了他的魂魄,他就有无限回满状态的能力。只因为他一切仙力的来源是出于他的那个仙域世界,而他的世界位于天界,大后方不出问题,他这里问题就不大。 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燕赤霞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竟然就出现在白衣圣君身后,他居然打算与这魔头来一场硬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魔界自出现伊始,哪些个能修行成魔头的,不是从籍籍无名的魔兵熬过来的?这白衣圣君更非泛泛之辈,倘若是被燕赤霞如此轻易得手,那他早在百十万年前就该死了。 可惜此处为无相界,白衣圣君一身坏空境界的超然魔功无处施展,不然可能燕赤霞的生死就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因此白衣圣君忍受这心脏被穿的剧痛,硬生生伸手接住了燕赤霞阴恻恻的一剑。 “你以为这样能杀死我?”白衣圣君忽地双眸变白,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何种晦涩咒语。 而燕赤霞却“嗷”的一声从空中掉落,与此同时他背后转轮尽数变为灰色,似乎一身的功力都被封了起来。 燕赤霞情急之下,急忙掏出保命的家伙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镜。铜镜刚刚显露出来,白衣圣君似乎知晓厉害,便急忙退走。其实方才燕赤霞如若胆子再大三分,将白衣圣君留住,怕是这魔头很有可能被他把性命留下来。 只可惜燕赤霞一身功力被封,他又实在摸不清楚白衣圣君有多少底牌,不敢贸然行事。 白衣圣君退走后,却是比想象中的要狼狈的多。 心脏通九窍,燕赤霞那一剑至少伤了他七窍,剩下两窍供他苟延残喘。倘若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伤势,不用任何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气绝身亡。但是白衣圣君身为魔头,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来压制住伤势,只不过方才燕赤霞在,他是万万不敢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的。所以在用雷霆手段将燕赤霞压制后,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将已经被封住功力的燕赤霞彻底抹除,而是急忙退走。 毕竟以他当下的状态,要杀燕赤霞也并非那么轻易,而他自己的伤势却是一刻也拖不得。 所以就余下一个暂时没有任何功力的燕赤霞一脸懵逼的立在原地。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白衣圣君不光封住了燕赤霞的功力,还封住了他一切感想观想之能力,初时燕赤霞动作快,将那枚铜镜掏了出来,可是过了才不到十个呼吸,燕赤霞便发觉自己就连说话的能力也渐渐丧失。 他头晕脑胀,双目充血,每走一步都犹如在万丈之深的泥潭当中艰难行进,而一刻之后,燕赤霞浑身是汗,如水捞出来似的,已经是动也不能动了。 燕赤霞费力地左手持铜镜,右手扶仙剑,双目炯炯,面露威严,渐渐地化作了一尊金色塑像。迟迟赶来的纪行见到这金色塑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燕赤霞。 此时一道雷霆天威般的吟唱炸响在纪行神识当中: “我金身外显!护我七日!” 此时纪行才知道燕赤霞方才与白衣圣君之间的战斗有多激烈。这显然燕赤霞是被那白衣圣君逼到了绝境! 但是他要怎么护呢?无相界如若没有熟知此地的燕赤霞来做向导,那么此地对于纪行而言便是处处危机。况且燕赤霞还对他说这里到处都是高手,一旦燕赤霞这个模样被真正的高手看见,会不会有人起了歹意?纪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既然燕赤霞说护他七日,纪行相信只要一过七日,燕赤霞便可从这种艰难处境当中苏醒过来。 此地刚刚爆发过大战,纪行在极远处都能感受到这里的惊天气息波动,想来比他高明的人也能察觉到,所以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呆了。他总得把燕赤霞藏到一个至少不会被各路高手注意的地方才对。祈言道天虽说有燕赤霞的老朋友,但是祈言道天到底在哪儿纪行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无从谈起去往祈言道天避难了。 既然如此,纪行便是打定主意带着燕赤霞去一些小王朝里混在普通人当中,免得在这等天地里遭到高人觊觎。 于是纪行抓住燕赤霞,发动大挪移仙术。 轰的一声! 纪行七窍流血,如遭雷击,一口气差点儿没回上来猝死在场!那燕赤霞的金身好比一个世界一般的沉重,方才纪行欲带燕赤霞挪移而去,竟然撼不动燕赤霞分毫!这就等于纪行是用挪移的速度,一头撞上了燕赤霞的金身,差点儿把纪行给撞死! 纪行知道了这等古仙人的厉害,哪怕化为金塑,失去了一切战斗能力,却也不是他能伤及分毫的! 于是他“嘿呀”一声,打算扛起燕赤霞走。说来也奇怪,燕赤霞重归重,纪行挪移带不走他,却还勉勉强强能扛走他。 便见一个男人,扛着一尊仙人塑像,脚步如飞,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这里没有实质性的黑夜,只分昼昏。昼时大日当头,那一轮大日乃是某个道天所幻化而出,为这道天所福荫之地,恩赐的一些福泽。所以未被道天福荫之所,便无昼无昏,只有无尽的天象光辉。昏时道天撤下大日,排空天象光辉,使星光投进所辖之域,供福荫之人感悟修养。 一条溪边,初入虚境的古三渐手摆算筹,冥思不解。今日自昼初他便心神不宁,两只眼皮狂跳不止,如擂鼓一般。他照常煮了茶,茶却迟迟煮不开。他燃了香,那香却渐渐下沉,一缕也浮不上来。往日清风不再,溪水竟然倒流,竹林不降落叶,就连蚁虫也四处乱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古三渐明知道这乃是将有大事发生的征兆,却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凶兆还是吉兆。因为这些已经脱离了古三渐的认知,他摆出算筹,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六十四算筹各指一方,卦象万千,吉凶难测! 心神不定的古三渐决定不能再等,也顾不得藏拙了,使出来刚刚领悟的超远挪移术闪身到了宫外。只见他将无名指一弹,一道灵诀掐出,他要说的话全在里边,刹那间毕林世子便知晓了古三渐要见他,而且很着急。 毕林世子愁得头都快白了,几个月后就要贺岁,他已经做好了一切阴暗手段的准备了。如若彼时当真万国哗然,他三千大乘期高手绝对不是摆着看戏的! 可是如无敌国侵犯,又无拓僵之意,哪位君王又愿意妄起刀兵呢? 此时古三渐急见,正是将焦头烂额的毕林世子从无限阴暗想法当中救了回来! 毕林世子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礼仪,一拍桌子,不顾一众内阁大臣的眼神,欣喜若狂,“古兄定然是有了!速召速召!” 这个有了,包含很多意思。有了办法,有了门道,有了——虚境! 古三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寻他,便是天大的事。而此时天大的事对于毕林世子而言可不就是只有一件? 一众内阁大臣包括武将也是满怀期待,又生怕会迎来失望的结果,所以此时这群老狐狸都默不作声,仿佛世子的欣喜与他们并无相关。其实他们同样很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的想法一点儿没错,他即便是把神罗天赐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神罗天赐这种人一向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见到自己被抓了,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快逃。如果神罗天赐也已经殒命,那他现在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现在他能拖一时就拖一时,万一等会儿还有转机呢? 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你越是觉得自己有转机,你就一点儿转机都没有,而神罗天赐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现在却活得比谁都滋润。 第682章 规 这一切对纪行而言,其实就是一个梦,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的强大心志在面对魔沼蛙的这些年里已经得到了充分考验,现在是时候接受一点儿他应有的待遇了。 叶圣南曾经去过一个满是海水的世界,还骗死了一头魔王。在那海底全是亮晶晶的石头。那样的世界,通常被称之为万藏世界,那是天帝的后花园,诸神的游乐场。神也是需要庞大能量支持的,一个万藏世界,就连神明也会动心。 叶圣南费了极大的功夫,在战场上留下自己足够多的足迹,而后以魔道秘法抽身去了那万藏世界。他干的那件事,可以说就连神明也十分佩服。 因为如今他去过的那个万藏世界,已经不再充满海水,而是如同一头疯狂的怒兽一般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暴虐的能量宣泄。除了神明,没有人敢这么干的。 而白芙在纪行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赐福。纪行如今砸出一个坑的世界,没有背面,只有正面,或者说是有两个正面。因为白芙把这个世界,与那万藏世界连接起来了。此间为正,那边为负。这是白芙送给纪行的礼物。 这样的世界,是神明才有的规格。纪行不过一个小小地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属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白芙不这么看,因为她还有曾经的无语天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纪行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他砸出来的大坑开始愈合,而后这个大坑又被茵茵绿地“缝补”起来。随后纪行身下的地面微微向上拱起,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这个被白芙赐福过的世界,开始主动奉纪行为主。 按照纪行现在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炼化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会造成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能量涌动,最终会将他撑爆。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背面了,那边的万藏世界就算能量涌动再剧烈,也与这里的纪行毫无关系。何况万藏世界已经被叶圣南以魔功结出来了一个大阵,以魔王尸身为阵眼,彻彻底底封印了起来。不是神明去查,就算大罗金仙亲至也瞧不出来半点儿问题。 如果白芙知道纪行曾经在修行什么功法的话,她没准还会去一趟无语天宫把纪行的修行功法偷出来。可惜她刚刚有了灵性的时候,那时的纪行就已经是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她可能会一直都不知道纪行是个极能打的神。 只是纪行也不可能去修行他曾经的功法,那毕竟牵扯到结绳记事的远古时期,那套家伙事一拿出来,怕是整个天界都要抖三抖。因为只要有人能够修行纪行曾经的功法,那个神在将来绝对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天神。而若是纪行现在这样的地仙,如果也能修行的话,那岂不是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神老子回来了?因为按照神明的理解,凡人可以修仙,却是无法修神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神就是神,不是人能变出来的。要不女娲造人的时候,那亲手捏出来的人和用泥浆子甩出来的人能一样?个头都不一样。 纪行躺在小草坡上,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 他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在梦境当中。但是白芙搂住他的感受,却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以白衣圣君为原点,燕赤霞的脑袋为终点,那一掌几乎改变了这数千里之内的空间规则!看似燕赤霞被白衣圣君一掌打得身体被拉长数千里,实际上却是白衣圣君那一掌的威能太过浩大!打得空间移位,视觉上看起来燕赤霞被拉长了!实际上在那个空间当中,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 很快那被打偏了的空间又恢复了原样,燕赤霞重伤吐血,几乎丧失神智差点被那一掌要了性命! 不过修行到了燕赤霞这个境界,重伤与全盛这两种状态几乎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要不是瞬间毁灭他这具肉身,又或者拘禁了他的魂魄,他就有无限回满状态的能力。只因为他一切仙力的来源是出于他的那个仙域世界,而他的世界位于天界,大后方不出问题,他这里问题就不大。 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燕赤霞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竟然就出现在白衣圣君身后,他居然打算与这魔头来一场硬仗! 魔界自出现伊始,哪些个能修行成魔头的,不是从籍籍无名的魔兵熬过来的?这白衣圣君更非泛泛之辈,倘若是被燕赤霞如此轻易得手,那他早在百十万年前就该死了。 可惜此处为无相界,白衣圣君一身坏空境界的超然魔功无处施展,不然可能燕赤霞的生死就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因此白衣圣君忍受这心脏被穿的剧痛,硬生生伸手接住了燕赤霞阴恻恻的一剑。 “你以为这样能杀死我?”白衣圣君忽地双眸变白,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何种晦涩咒语。 而燕赤霞却“嗷”的一声从空中掉落,与此同时他背后转轮尽数变为灰色,似乎一身的功力都被封了起来。 燕赤霞情急之下,急忙掏出保命的家伙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镜。铜镜刚刚显露出来,白衣圣君似乎知晓厉害,便急忙退走。其实方才燕赤霞如若胆子再大三分,将白衣圣君留住,怕是这魔头很有可能被他把性命留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可惜燕赤霞一身功力被封,他又实在摸不清楚白衣圣君有多少底牌,不敢贸然行事。 白衣圣君退走后,却是比想象中的要狼狈的多。 心脏通九窍,燕赤霞那一剑至少伤了他七窍,剩下两窍供他苟延残喘。倘若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伤势,不用任何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气绝身亡。但是白衣圣君身为魔头,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来压制住伤势,只不过方才燕赤霞在,他是万万不敢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的。所以在用雷霆手段将燕赤霞压制后,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将已经被封住功力的燕赤霞彻底抹除,而是急忙退走。 毕竟以他当下的状态,要杀燕赤霞也并非那么轻易,而他自己的伤势却是一刻也拖不得。 所以就余下一个暂时没有任何功力的燕赤霞一脸懵逼的立在原地。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白衣圣君不光封住了燕赤霞的功力,还封住了他一切感想观想之能力,初时燕赤霞动作快,将那枚铜镜掏了出来,可是过了才不到十个呼吸,燕赤霞便发觉自己就连说话的能力也渐渐丧失。 他头晕脑胀,双目充血,每走一步都犹如在万丈之深的泥潭当中艰难行进,而一刻之后,燕赤霞浑身是汗,如水捞出来似的,已经是动也不能动了。 燕赤霞费力地左手持铜镜,右手扶仙剑,双目炯炯,面露威严,渐渐地化作了一尊金色塑像。迟迟赶来的纪行见到这金色塑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燕赤霞。 此时一道雷霆天威般的吟唱炸响在纪行神识当中: “我金身外显!护我七日!” 此时纪行才知道燕赤霞方才与白衣圣君之间的战斗有多激烈。这显然燕赤霞是被那白衣圣君逼到了绝境! 但是他要怎么护呢?无相界如若没有熟知此地的燕赤霞来做向导,那么此地对于纪行而言便是处处危机。况且燕赤霞还对他说这里到处都是高手,一旦燕赤霞这个模样被真正的高手看见,会不会有人起了歹意?纪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既然燕赤霞说护他七日,纪行相信只要一过七日,燕赤霞便可从这种艰难处境当中苏醒过来。 此地刚刚爆发过大战,纪行在极远处都能感受到这里的惊天气息波动,想来比他高明的人也能察觉到,所以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呆了。他总得把燕赤霞藏到一个至少不会被各路高手注意的地方才对。祈言道天虽说有燕赤霞的老朋友,但是祈言道天到底在哪儿纪行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无从谈起去往祈言道天避难了。 既然如此,纪行便是打定主意带着燕赤霞去一些小王朝里混在普通人当中,免得在这等天地里遭到高人觊觎。 于是纪行抓住燕赤霞,发动大挪移仙术。 轰的一声! 纪行七窍流血,如遭雷击,一口气差点儿没回上来猝死在场!那燕赤霞的金身好比一个世界一般的沉重,方才纪行欲带燕赤霞挪移而去,竟然撼不动燕赤霞分毫!这就等于纪行是用挪移的速度,一头撞上了燕赤霞的金身,差点儿把纪行给撞死! 纪行知道了这等古仙人的厉害,哪怕化为金塑,失去了一切战斗能力,却也不是他能伤及分毫的! 于是他“嘿呀”一声,打算扛起燕赤霞走。说来也奇怪,燕赤霞重归重,纪行挪移带不走他,却还勉勉强强能扛走他。 便见一个男人,扛着一尊仙人塑像,脚步如飞,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这里没有实质性的黑夜,只分昼昏。昼时大日当头,那一轮大日乃是某个道天所幻化而出,为这道天所福荫之地,恩赐的一些福泽。所以未被道天福荫之所,便无昼无昏,只有无尽的天象光辉。昏时道天撤下大日,排空天象光辉,使星光投进所辖之域,供福荫之人感悟修养。 一条溪边,初入虚境的古三渐手摆算筹,冥思不解。今日自昼初他便心神不宁,两只眼皮狂跳不止,如擂鼓一般。他照常煮了茶,茶却迟迟煮不开。他燃了香,那香却渐渐下沉,一缕也浮不上来。往日清风不再,溪水竟然倒流,竹林不降落叶,就连蚁虫也四处乱爬。 古三渐明知道这乃是将有大事发生的征兆,却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凶兆还是吉兆。因为这些已经脱离了古三渐的认知,他摆出算筹,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六十四算筹各指一方,卦象万千,吉凶难测! 心神不定的古三渐决定不能再等,也顾不得藏拙了,使出来刚刚领悟的超远挪移术闪身到了宫外。只见他将无名指一弹,一道灵诀掐出,他要说的话全在里边,刹那间毕林世子便知晓了古三渐要见他,而且很着急。 毕林世子愁得头都快白了,几个月后就要贺岁,他已经做好了一切阴暗手段的准备了。如若彼时当真万国哗然,他三千大乘期高手绝对不是摆着看戏的! 可是如无敌国侵犯,又无拓僵之意,哪位君王又愿意妄起刀兵呢? 此时古三渐急见,正是将焦头烂额的毕林世子从无限阴暗想法当中救了回来! 毕林世子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礼仪,一拍桌子,不顾一众内阁大臣的眼神,欣喜若狂,“古兄定然是有了!速召速召!” 这个有了,包含很多意思。有了办法,有了门道,有了——虚境! 古三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寻他,便是天大的事。而此时天大的事对于毕林世子而言可不就是只有一件? 一众内阁大臣包括武将也是满怀期待,又生怕会迎来失望的结果,所以此时这群老狐狸都默不作声,仿佛世子的欣喜与他们并无相关。其实他们同样很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的想法一点儿没错,他即便是把神罗天赐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神罗天赐这种人一向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见到自己被抓了,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快逃。如果神罗天赐也已经殒命,那他现在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现在他能拖一时就拖一时,万一等会儿还有转机呢? 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你越是觉得自己有转机,你就一点儿转机都没有,而神罗天赐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现在却活得比谁都滋润。 第683章 无 天上斗转星移,月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西下沉。 行道人道,“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是打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我这一生都在做这件事,后来知道你父亲乃是池渊宗主时,这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他背对着纪行,抬头看了看天,原本苍老的身躯竟然缓缓变得挺拔有力了起来,“我已经老了,但是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都可以做到。我如此谨慎,生怕被任何人窥探到我在这里的一丝一毫,是有我的用意的。你要记住,将来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你想起那个东西,尽量不要被人看到你的想法。” 纪行道,“叵测天机?” 行道人摇头,“不是它,是我们的敌人。数十万年的敌人。他洞悉我们的一切,知道我们的缺点,也有能力在有能够威胁到它的人出现之前就将其消灭。既然你遭遇了这件事,那很明显了,你有这个能力,或者资格。梅生对这件事也很上心,他让你找的这个人我原本没有留意,后来发现,他到底还是比我看得远。因为你要找的这个人,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 而白芙在纪行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赐福。纪行如今砸出一个坑的世界,没有背面,只有正面,或者说是有两个正面。因为白芙把这个世界,与那万藏世界连接起来了。此间为正,那边为负。这是白芙送给纪行的礼物。 这样的世界,是神明才有的规格。纪行不过一个小小地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属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白芙不这么看,因为她还有曾经的无语天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纪行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他砸出来的大坑开始愈合,而后这个大坑又被茵茵绿地“缝补”起来。随后纪行身下的地面微微向上拱起,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这个被白芙赐福过的世界,开始主动奉纪行为主。 按照纪行现在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炼化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会造成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能量涌动,最终会将他撑爆。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背面了,那边的万藏世界就算能量涌动再剧烈,也与这里的纪行毫无关系。何况万藏世界已经被叶圣南以魔功结出来了一个大阵,以魔王尸身为阵眼,彻彻底底封印了起来。不是神明去查,就算大罗金仙亲至也瞧不出来半点儿问题。 如果白芙知道纪行曾经在修行什么功法的话,她没准还会去一趟无语天宫把纪行的修行功法偷出来。可惜她刚刚有了灵性的时候,那时的纪行就已经是天帝身侧的纪录行官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她可能会一直都不知道纪行是个极能打的神。 只是纪行也不可能去修行他曾经的功法,那毕竟牵扯到结绳记事的远古时期,那套家伙事一拿出来,怕是整个天界都要抖三抖。因为只要有人能够修行纪行曾经的功法,那个神在将来绝对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天神。而若是纪行现在这样的地仙,如果也能修行的话,那岂不是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神老子回来了?因为按照神明的理解,凡人可以修仙,却是无法修神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神就是神,不是人能变出来的。要不女娲造人的时候,那亲手捏出来的人和用泥浆子甩出来的人能一样?个头都不一样。 纪行躺在小草坡上,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枚树叶“刺青”。 他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在梦境当中。但是白芙搂住他的感受,却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以白衣圣君为原点,燕赤霞的脑袋为终点,那一掌几乎改变了这数千里之内的空间规则!看似燕赤霞被白衣圣君一掌打得身体被拉长数千里,实际上却是白衣圣君那一掌的威能太过浩大!打得空间移位,视觉上看起来燕赤霞被拉长了!实际上在那个空间当中,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 很快那被打偏了的空间又恢复了原样,燕赤霞重伤吐血,几乎丧失神智差点被那一掌要了性命! 不过修行到了燕赤霞这个境界,重伤与全盛这两种状态几乎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要不是瞬间毁灭他这具肉身,又或者拘禁了他的魂魄,他就有无限回满状态的能力。只因为他一切仙力的来源是出于他的那个仙域世界,而他的世界位于天界,大后方不出问题,他这里问题就不大。 所以仅仅是一瞬间,燕赤霞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竟然就出现在白衣圣君身后,他居然打算与这魔头来一场硬仗! 魔界自出现伊始,哪些个能修行成魔头的,不是从籍籍无名的魔兵熬过来的?这白衣圣君更非泛泛之辈,倘若是被燕赤霞如此轻易得手,那他早在百十万年前就该死了。 可惜此处为无相界,白衣圣君一身坏空境界的超然魔功无处施展,不然可能燕赤霞的生死就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因此白衣圣君忍受这心脏被穿的剧痛,硬生生伸手接住了燕赤霞阴恻恻的一剑。 “你以为这样能杀死我?”白衣圣君忽地双眸变白,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何种晦涩咒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燕赤霞却“嗷”的一声从空中掉落,与此同时他背后转轮尽数变为灰色,似乎一身的功力都被封了起来。 燕赤霞情急之下,急忙掏出保命的家伙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镜。铜镜刚刚显露出来,白衣圣君似乎知晓厉害,便急忙退走。其实方才燕赤霞如若胆子再大三分,将白衣圣君留住,怕是这魔头很有可能被他把性命留下来。 只可惜燕赤霞一身功力被封,他又实在摸不清楚白衣圣君有多少底牌,不敢贸然行事。 白衣圣君退走后,却是比想象中的要狼狈的多。 心脏通九窍,燕赤霞那一剑至少伤了他七窍,剩下两窍供他苟延残喘。倘若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伤势,不用任何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气绝身亡。但是白衣圣君身为魔头,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来压制住伤势,只不过方才燕赤霞在,他是万万不敢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的。所以在用雷霆手段将燕赤霞压制后,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将已经被封住功力的燕赤霞彻底抹除,而是急忙退走。 毕竟以他当下的状态,要杀燕赤霞也并非那么轻易,而他自己的伤势却是一刻也拖不得。 所以就余下一个暂时没有任何功力的燕赤霞一脸懵逼的立在原地。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白衣圣君不光封住了燕赤霞的功力,还封住了他一切感想观想之能力,初时燕赤霞动作快,将那枚铜镜掏了出来,可是过了才不到十个呼吸,燕赤霞便发觉自己就连说话的能力也渐渐丧失。 他头晕脑胀,双目充血,每走一步都犹如在万丈之深的泥潭当中艰难行进,而一刻之后,燕赤霞浑身是汗,如水捞出来似的,已经是动也不能动了。 燕赤霞费力地左手持铜镜,右手扶仙剑,双目炯炯,面露威严,渐渐地化作了一尊金色塑像。迟迟赶来的纪行见到这金色塑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燕赤霞。 此时一道雷霆天威般的吟唱炸响在纪行神识当中: “我金身外显!护我七日!” 此时纪行才知道燕赤霞方才与白衣圣君之间的战斗有多激烈。这显然燕赤霞是被那白衣圣君逼到了绝境! 但是他要怎么护呢?无相界如若没有熟知此地的燕赤霞来做向导,那么此地对于纪行而言便是处处危机。况且燕赤霞还对他说这里到处都是高手,一旦燕赤霞这个模样被真正的高手看见,会不会有人起了歹意?纪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既然燕赤霞说护他七日,纪行相信只要一过七日,燕赤霞便可从这种艰难处境当中苏醒过来。 此地刚刚爆发过大战,纪行在极远处都能感受到这里的惊天气息波动,想来比他高明的人也能察觉到,所以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呆了。他总得把燕赤霞藏到一个至少不会被各路高手注意的地方才对。祈言道天虽说有燕赤霞的老朋友,但是祈言道天到底在哪儿纪行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无从谈起去往祈言道天避难了。 既然如此,纪行便是打定主意带着燕赤霞去一些小王朝里混在普通人当中,免得在这等天地里遭到高人觊觎。 于是纪行抓住燕赤霞,发动大挪移仙术。 轰的一声! 纪行七窍流血,如遭雷击,一口气差点儿没回上来猝死在场!那燕赤霞的金身好比一个世界一般的沉重,方才纪行欲带燕赤霞挪移而去,竟然撼不动燕赤霞分毫!这就等于纪行是用挪移的速度,一头撞上了燕赤霞的金身,差点儿把纪行给撞死! 纪行知道了这等古仙人的厉害,哪怕化为金塑,失去了一切战斗能力,却也不是他能伤及分毫的! 于是他“嘿呀”一声,打算扛起燕赤霞走。说来也奇怪,燕赤霞重归重,纪行挪移带不走他,却还勉勉强强能扛走他。 便见一个男人,扛着一尊仙人塑像,脚步如飞,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无相界浩大的天象光辉遍洒大地,这里没有实质性的黑夜,只分昼昏。昼时大日当头,那一轮大日乃是某个道天所幻化而出,为这道天所福荫之地,恩赐的一些福泽。所以未被道天福荫之所,便无昼无昏,只有无尽的天象光辉。昏时道天撤下大日,排空天象光辉,使星光投进所辖之域,供福荫之人感悟修养。 一条溪边,初入虚境的古三渐手摆算筹,冥思不解。今日自昼初他便心神不宁,两只眼皮狂跳不止,如擂鼓一般。他照常煮了茶,茶却迟迟煮不开。他燃了香,那香却渐渐下沉,一缕也浮不上来。往日清风不再,溪水竟然倒流,竹林不降落叶,就连蚁虫也四处乱爬。 古三渐明知道这乃是将有大事发生的征兆,却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凶兆还是吉兆。因为这些已经脱离了古三渐的认知,他摆出算筹,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六十四算筹各指一方,卦象万千,吉凶难测! 心神不定的古三渐决定不能再等,也顾不得藏拙了,使出来刚刚领悟的超远挪移术闪身到了宫外。只见他将无名指一弹,一道灵诀掐出,他要说的话全在里边,刹那间毕林世子便知晓了古三渐要见他,而且很着急。 毕林世子愁得头都快白了,几个月后就要贺岁,他已经做好了一切阴暗手段的准备了。如若彼时当真万国哗然,他三千大乘期高手绝对不是摆着看戏的! 可是如无敌国侵犯,又无拓僵之意,哪位君王又愿意妄起刀兵呢? 此时古三渐急见,正是将焦头烂额的毕林世子从无限阴暗想法当中救了回来! 毕林世子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礼仪,一拍桌子,不顾一众内阁大臣的眼神,欣喜若狂,“古兄定然是有了!速召速召!” 这个有了,包含很多意思。有了办法,有了门道,有了——虚境! 古三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寻他,便是天大的事。而此时天大的事对于毕林世子而言可不就是只有一件? 一众内阁大臣包括武将也是满怀期待,又生怕会迎来失望的结果,所以此时这群老狐狸都默不作声,仿佛世子的欣喜与他们并无相关。其实他们同样很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的想法一点儿没错,他即便是把神罗天赐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神罗天赐这种人一向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见到自己被抓了,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快逃。如果神罗天赐也已经殒命,那他现在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现在他能拖一时就拖一时,万一等会儿还有转机呢? 第684章 何日安在哉 他身上拥有的魔徒血脉其实并非是真正的魔徒血脉,而是通过境界感悟得来的。但是他感悟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境界,而是从大自在天魔主那里来的坏空境界。 所以从一定层面上来讲,纪行的“血脉”来得甚至是比一般魔物更加纯粹。纪行不明白这圣君令到底是个怎样的机制,怎么连他都收到了这玩意儿。因为在纪行的眼里,这种调令就像凡人世界当中皇帝下的圣旨一样,自然是一级一级地传达下去的。类似于圣君令这种有点儿“受命于天”的传令方式,纪行还是头一回遇到。 其实不光是他,任何在这周围的魔物,只要实力在圣君之下,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收到这圣君令。只不过纪行刚刚飞升,遇到的便是燕赤霞这等牛人,一直以来他都对仙人之上的实力水平没有一个太过深刻的了解。 天界以境界为一切准绳,魔界以实力为一切准绳,无相界以背景为一切准绳。 在天界辖域之内,你境界高,那你就能够受人尊重,因为天界辖域之内,境界实在太难修炼了。而且境界的高低似乎也能反应出一个人的道德高低,在以善为前提的天界辖域内,思想境界是极为重要的。所以纪行感觉和燕赤霞在一块儿聊天很舒服,那不光是因为燕赤霞有点儿栽培纪行的意思,还因为燕赤霞的境界比纪行高出太多,他的智慧远超纪行,却又不咄咄逼人,这才是真正让纪行感到舒服的原因。 而在魔界之内,实力越高,或许会让那些个实力低的魔民们感到更难相处。他们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决定了实力低下的人注定会成为强者的陪葬品。独有的历史文化让这些魔民们反倒认为这才是正常的。 到了无相界这边,因为物质的极大充足,加上没有太多心境高低的困扰,这就让他们的生存模式像极了一群凡人。凡人社会便是如此,就散打了只狗都要看主人。小势力依附大势力,大势力依附更大的势力,一切都要看背景。 那古由王朝依附于祈言道天并不靠谱的照拂,祈言道天又依附于更大的道天之间的联盟。而屹立于诸天当中的十大道天,就只能在天界与魔界的争斗当中火中取栗。 魔界在这种大背景下,催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阶级制度。因为高位着不需要顾忌低位者的尊严,那么对于低位者而言,高位者随时都可以对低位者进行征用。而且莫说是圣君面对一众真魔或者魔徒。就算是圣君当中那些实力偏中的,在面对实力偏下的同为圣君者,也几乎有着无限的“使用权”。 因为越是境界高,到了后来,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境界差距,也会变得天差地别。可是魔界那一套到了天界这里,通常就会变得不适用了。因为那些个魔的力量来源全部都是来自于自己的心脏,本体实力的强大与否,直接决定了他能够动用多少力量。 而天界的那些个神仙不一样,他们总是喜欢藏拙,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一向不愿意拿出所有实力。因为仙人一旦到了人仙的境界,其实就有了拥有自己的世界的资格了。而在那些人仙的世界当中,还生存着一系列生灵,他在外边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都要动用自己世界的力量,那就是在无限榨取自己的世界的生灵所创造的财富。这样的仙人以及这样的行为,在天界都是被人极其不齿的。 所以燕赤霞也就是在面对白衣圣君这种庞然大物的时候才会动用自己的世界的力量,而且他拿出来的那个铜镜,便是全力“榨取”自己的世界能量的钥匙。一旦燕赤霞真的动用了他那铜镜,便可以短暂的将自己的世界的法则搬运到无相界来,到时候弄不好他还能反客为主,把白衣圣君困在自己的域当中。所以白衣圣君一看燕赤霞拿出这看家的玩意儿的时候,压根就没打算回头,该怂还得怂。 纪行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一个和自己能够匹配的对手,要么对手太过强劲,要么对手弱得要死,实在难以感受到自己在实力上的变化或者阶段。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凡是能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仙人或者魔,又或者是无相界那一群超级凡人,无一不是拥有广大前途的。这些人既然已经知晓自己有了踏向永恒的可能,那怎么可能会随意抛头露面,尤其是在无相界,要是没个神虚的境界,弄不好真会出门就被什么真魔给弄死了。 所以要是纪行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和他实力差不多的人,那可才真是活见鬼。 因为不同的境界活动的范围是不一样的,地仙之下的人,都躲在一方世界当中,在那个小江湖里摸爬滚打。等到了地仙之上,便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的仙人基本都会意识到这是为自己晋升人仙打基础的时候。有的地仙会想尽办法拜一位人仙为师,运气好的话几十万年就晋升人仙了,就算运气不好,也有人罩着。当然,现在的天界帝君座下,基本在上千个轮回转世之后,没能合体出个人仙境界都不好意思出门。 不过天界的这些人仙,往往刚刚破壳,就要抓紧送往战场,不能太舒服了。一旦日子过得太过舒坦,就会忘了自己姓什么。所以天界的那些个人仙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要么在帝君座下,要么就是去修罗场拼命。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多人仙四处瞎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所以像纪行这种会出现在无相界的地仙那就更少了。他能在无相界遇到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才是奇了怪了。 而且抛开天界,就算是无相界的人,也很少有修行到了清虚就四处瞎跑的人。没个神虚的本事,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那可就亏大了。 但是魔界就不一样了,魔界因为强大的繁殖能力,再加上他们特殊的文化风格,造就了这个种类就是个瞎跑的大种族。亿万寰宇的各个地方,都能看到魔界的影子。在无相界,数量最为庞大的不是魔徒,而是各种族类的魔兵。因为在魔界当中,对于弱者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一旦有机会,他们一定会离开魔界。但是不是什么魔都是有那个本事或者契机离开魔界的。 就比如萝尔中,他也是因为运气好到了爆炸才会来到无相界。 这些魔兵在生存的本能需求下,不断地向着魔界之外逃离,一旦逃离,他们又会以各种方式在那个地方扎根。而魔界在面对这些想要逃离的魔兵之时,也是意外的宽容。因为魔界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在进行着扩张的势力,那些个魔兵喜欢跑,那就让他们跑呗。只不过没有足够的实力,或者说没有一技之长,跑出去的魔兵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建树。所以魔界又在行为上对各种魔兵的逃离进行了巨大的限制。 而作为游离在亿万寰宇各个地方的魔徒,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全称其实因该叫作魔界使徒。这些魔不管出现在哪儿,其实都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的。魔徒所在之地,必然牵扯着魔界的许许多多布局以及策划。纪行要是运气好,不小心触碰到了魔界的布局,那么他将会“偶遇”到一揽子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魔徒。 不。应该是他将会遇到无数个实力比他强劲数十倍的魔徒。 因为纪行虽然功力已经到了地仙中上境的层次,但是体魄,还有对于世界法,宇宙律的认知并没有真正抵达这个层次。而世界法宇宙律就直接牵扯到了纪行能够利用到哪些战斗技巧,甚至是能够使用到哪些仙器。 但是魔徒与他不一样,魔徒的前身便是魔兵。魔兵魔兵,顾名思义,就是作战的兵卒。他们的每一个都是从无限的杀戮当中求生而来,论起作战的勇猛只会比纪行更强,不会比他更弱。而天界仙人最擅长的降魔手段,纪行到现在却是一个都还没有学会。 因为天界的形成就是与道有关,而道士又在天界早期以及中期的组成当中占了十分重要的一层比例。道士的出现往往就是为了解决一些凡人难以解决的邪祟之事,这些道士一旦成了仙,那降魔的本事绝对大过本身打架的本事。 所以燕赤霞在面对白衣圣君时,才会有那么勇猛的表现。因为在燕赤霞的心中,他原本就是降妖伏魔的,遇到了真正的魔,他怎么可能会畏惧呢?00 可是现在很不巧,纪行没有刻意地去触碰有关魔界的任何布局。但是燕赤霞与白衣圣君的事,却将他拖进了一场小小的危机当中。现在的纪行还没有遇到真正的麻烦,麻烦的是那些个魔徒一旦在一定范围内没有搜寻到燕赤霞的踪迹,那么势必会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十倍百倍千倍。 魔徒们找到纪行,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就看纪行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逃脱这些魔徒的追捕了。可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不能带着燕赤霞的金塑进行挪移,如果他有这个能力,那一切都还好说。好在是纪行现在意识到了圣君令的存在,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虽然不是非常的明白圣君令到底有多大的影响范围,但是就前几日连燕赤霞都被那白衣圣君折腾得这么惨的份上,纪行必然很清楚现在不是他和那白衣圣君的一众手下硬碰硬的时候。 纪行现在心中已经在想对策了,他现在只需要拖住两三天而已,说不准只需要一天呢。因为这都要看燕赤霞说的那七天到底是真的七天,还是只不过一个虚数。可能燕赤霞下一刻就会醒来,而燕赤霞也有可能会在很久之后,甚至一个月之后。 这对纪行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纪行皱着眉头,全然忘记了那蓝公子要来买金塑的事情了。毕竟那件事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如果这时候有什么东西能够暂时将他麻痹就好了,可以不用想这么多。纪行现在便是这么想到。 然而越是不想,脑子里有关逃跑的思考就会变得越多。纪行在脑海当中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思路。 他现在的处境是,那些魔徒并不认识他,只认识燕赤霞。只要他离开燕赤霞,这天大的灾难就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过首先临阵逃脱出卖朋友的事,尤其是燕赤霞还曾是他的崇拜偶像,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纪行肯定是不会做的了。别说是现在已经成为地仙,心志坚定的他,就算是凡人时期的他,也绝对是不齿于如此。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是简单,要想保命,就必须要离开燕赤霞。 纪行顺着这个思路逆推。首先燕赤霞说的只要七天,眼下七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在这个时候出卖燕赤霞肯定是不可取的。万一燕赤霞活了呢,或者燕赤霞没有被人抓走呢?那将来遇到了岂不是十分的尴尬? 之后是,自己要想保命,就必须要将自己摘离出这个漩涡中心。毕竟篓子是燕赤霞捅出来的,他没有必要拔出重刀对着所有魔徒宣战,然后光荣战死的那一刻,燕赤霞苏醒再为他报仇。傻子才会这么干。 既然问题的核心已经找到了,那么自己先离开燕赤霞不就好了?纪行心中已有对策。他自然不会出卖燕赤霞,但是也要保全自己。那么他就要在保证好燕赤霞的安全下,离开燕赤霞。 有了这个基本的策略方针,那些个细节之处该怎么做就简单多了。 可是接着的问题是,他该怎么保证燕赤霞不会被那些活动范围很广的魔徒发现。因为他只有在确认燕赤霞的安全后,才能够安心离开。就算是燕赤霞醒来后发现他不在自己身边,以燕赤霞那双慧眼也绝对能够看清自己不是在出卖他,而是在想办法怎么存活下来。 第685章 宜将有图 少年的境界与实力开始暴涨,随着他越向前走,他曾经的记忆就回想得越来越多,对于世界法的理解就越发深刻。原先走一步就会有一万分神扑上来,现在已经成了走一步就有十万分神撞在他身上。少年偶然发现自己现在走一步已经不能再算是一步了,因为他开始缩地成寸。 这个冰封的世界随着少年的境界越来越高,对世界法的理解越来越深,似乎开始变得躁动起来。原本应该是一片死寂的大夏遗迹,终于是有了一些活气。唯一不变的是,少年仍旧平静。 但是他的平静也发生了变化。一开始他是无所谓任何变化,现在变成了看透了后的平静,而并非无所谓。他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痛苦的,幸福的,伤心的,高兴的全都有。他的平静是体会过了之后才有的,而非一张白纸里的干净。 此时无相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诸天的推动下,无相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残忍的试炼场。魔界急需在无相界建立自己的意识形态,那就需要无相界许多人相信大自在,产生的巨大冲击却并非是无相界本身的反抗,而是天界众仙所带来的。 不过这样的冲击还暂时没有形成全面波及。 比如古由王朝,依旧是以前那般模样。现在摆在这个王朝面前的不是去关心天界与魔界之间的博弈,而是怎么上通国教。 天界以境界为一切准绳,魔界以实力为一切准绳,无相界以背景为一切准绳。 在天界辖域之内,你境界高,那你就能够受人尊重,因为天界辖域之内,境界实在太难修炼了。而且境界的高低似乎也能反应出一个人的道德高低,在以善为前提的天界辖域内,思想境界是极为重要的。所以纪行感觉和燕赤霞在一块儿聊天很舒服,那不光是因为燕赤霞有点儿栽培纪行的意思,还因为燕赤霞的境界比纪行高出太多,他的智慧远超纪行,却又不咄咄逼人,这才是真正让纪行感到舒服的原因。 而在魔界之内,实力越高,或许会让那些个实力低的魔民们感到更难相处。他们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决定了实力低下的人注定会成为强者的陪葬品。独有的历史文化让这些魔民们反倒认为这才是正常的。 到了无相界这边,因为物质的极大充足,加上没有太多心境高低的困扰,这就让他们的生存模式像极了一群凡人。凡人社会便是如此,就散打了只狗都要看主人。小势力依附大势力,大势力依附更大的势力,一切都要看背景。 那古由王朝依附于祈言道天并不靠谱的照拂,祈言道天又依附于更大的道天之间的联盟。而屹立于诸天当中的十大道天,就只能在天界与魔界的争斗当中火中取栗。 魔界在这种大背景下,催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阶级制度。因为高位着不需要顾忌低位者的尊严,那么对于低位者而言,高位者随时都可以对低位者进行征用。而且莫说是圣君面对一众真魔或者魔徒。就算是圣君当中那些实力偏中的,在面对实力偏下的同为圣君者,也几乎有着无限的“使用权”。 因为越是境界高,到了后来,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境界差距,也会变得天差地别。可是魔界那一套到了天界这里,通常就会变得不适用了。因为那些个魔的力量来源全部都是来自于自己的心脏,本体实力的强大与否,直接决定了他能够动用多少力量。 而天界的那些个神仙不一样,他们总是喜欢藏拙,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一向不愿意拿出所有实力。因为仙人一旦到了人仙的境界,其实就有了拥有自己的世界的资格了。而在那些人仙的世界当中,还生存着一系列生灵,他在外边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都要动用自己世界的力量,那就是在无限榨取自己的世界的生灵所创造的财富。这样的仙人以及这样的行为,在天界都是被人极其不齿的。 所以燕赤霞也就是在面对白衣圣君这种庞然大物的时候才会动用自己的世界的力量,而且他拿出来的那个铜镜,便是全力“榨取”自己的世界能量的钥匙。一旦燕赤霞真的动用了他那铜镜,便可以短暂的将自己的世界的法则搬运到无相界来,到时候弄不好他还能反客为主,把白衣圣君困在自己的域当中。所以白衣圣君一看燕赤霞拿出这看家的玩意儿的时候,压根就没打算回头,该怂还得怂。 纪行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一个和自己能够匹配的对手,要么对手太过强劲,要么对手弱得要死,实在难以感受到自己在实力上的变化或者阶段。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凡是能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仙人或者魔,又或者是无相界那一群超级凡人,无一不是拥有广大前途的。这些人既然已经知晓自己有了踏向永恒的可能,那怎么可能会随意抛头露面,尤其是在无相界,要是没个神虚的境界,弄不好真会出门就被什么真魔给弄死了。 所以要是纪行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和他实力差不多的人,那可才真是活见鬼。 因为不同的境界活动的范围是不一样的,地仙之下的人,都躲在一方世界当中,在那个小江湖里摸爬滚打。等到了地仙之上,便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的仙人基本都会意识到这是为自己晋升人仙打基础的时候。有的地仙会想尽办法拜一位人仙为师,运气好的话几十万年就晋升人仙了,就算运气不好,也有人罩着。当然,现在的天界帝君座下,基本在上千个轮回转世之后,没能合体出个人仙境界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天界的这些人仙,往往刚刚破壳,就要抓紧送往战场,不能太舒服了。一旦日子过得太过舒坦,就会忘了自己姓什么。所以天界的那些个人仙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要么在帝君座下,要么就是去修罗场拼命。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多人仙四处瞎跑。 所以像纪行这种会出现在无相界的地仙那就更少了。他能在无相界遇到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才是奇了怪了。 而且抛开天界,就算是无相界的人,也很少有修行到了清虚就四处瞎跑的人。没个神虚的本事,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那可就亏大了。 但是魔界就不一样了,魔界因为强大的繁殖能力,再加上他们特殊的文化风格,造就了这个种类就是个瞎跑的大种族。亿万寰宇的各个地方,都能看到魔界的影子。在无相界,数量最为庞大的不是魔徒,而是各种族类的魔兵。因为在魔界当中,对于弱者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一旦有机会,他们一定会离开魔界。但是不是什么魔都是有那个本事或者契机离开魔界的。 就比如萝尔中,他也是因为运气好到了爆炸才会来到无相界。 这些魔兵在生存的本能需求下,不断地向着魔界之外逃离,一旦逃离,他们又会以各种方式在那个地方扎根。而魔界在面对这些想要逃离的魔兵之时,也是意外的宽容。因为魔界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在进行着扩张的势力,那些个魔兵喜欢跑,那就让他们跑呗。只不过没有足够的实力,或者说没有一技之长,跑出去的魔兵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建树。所以魔界又在行为上对各种魔兵的逃离进行了巨大的限制。 而作为游离在亿万寰宇各个地方的魔徒,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全称其实因该叫作魔界使徒。这些魔不管出现在哪儿,其实都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的。魔徒所在之地,必然牵扯着魔界的许许多多布局以及策划。纪行要是运气好,不小心触碰到了魔界的布局,那么他将会“偶遇”到一揽子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魔徒。 不。应该是他将会遇到无数个实力比他强劲数十倍的魔徒。 因为纪行虽然功力已经到了地仙中上境的层次,但是体魄,还有对于世界法,宇宙律的认知并没有真正抵达这个层次。而世界法宇宙律就直接牵扯到了纪行能够利用到哪些战斗技巧,甚至是能够使用到哪些仙器。 但是魔徒与他不一样,魔徒的前身便是魔兵。魔兵魔兵,顾名思义,就是作战的兵卒。他们的每一个都是从无限的杀戮当中求生而来,论起作战的勇猛只会比纪行更强,不会比他更弱。而天界仙人最擅长的降魔手段,纪行到现在却是一个都还没有学会。 因为天界的形成就是与道有关,而道士又在天界早期以及中期的组成当中占了十分重要的一层比例。道士的出现往往就是为了解决一些凡人难以解决的邪祟之事,这些道士一旦成了仙,那降魔的本事绝对大过本身打架的本事。 所以燕赤霞在面对白衣圣君时,才会有那么勇猛的表现。因为在燕赤霞的心中,他原本就是降妖伏魔的,遇到了真正的魔,他怎么可能会畏惧呢?00 可是现在很不巧,纪行没有刻意地去触碰有关魔界的任何布局。但是燕赤霞与白衣圣君的事,却将他拖进了一场小小的危机当中。现在的纪行还没有遇到真正的麻烦,麻烦的是那些个魔徒一旦在一定范围内没有搜寻到燕赤霞的踪迹,那么势必会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十倍百倍千倍。 魔徒们找到纪行,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就看纪行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逃脱这些魔徒的追捕了。可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不能带着燕赤霞的金塑进行挪移,如果他有这个能力,那一切都还好说。好在是纪行现在意识到了圣君令的存在,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虽然不是非常的明白圣君令到底有多大的影响范围,但是就前几日连燕赤霞都被那白衣圣君折腾得这么惨的份上,纪行必然很清楚现在不是他和那白衣圣君的一众手下硬碰硬的时候。 纪行现在心中已经在想对策了,他现在只需要拖住两三天而已,说不准只需要一天呢。因为这都要看燕赤霞说的那七天到底是真的七天,还是只不过一个虚数。可能燕赤霞下一刻就会醒来,而燕赤霞也有可能会在很久之后,甚至一个月之后。 这对纪行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纪行皱着眉头,全然忘记了那蓝公子要来买金塑的事情了。毕竟那件事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如果这时候有什么东西能够暂时将他麻痹就好了,可以不用想这么多。纪行现在便是这么想到。 然而越是不想,脑子里有关逃跑的思考就会变得越多。纪行在脑海当中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思路。 他现在的处境是,那些魔徒并不认识他,只认识燕赤霞。只要他离开燕赤霞,这天大的灾难就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过首先临阵逃脱出卖朋友的事,尤其是燕赤霞还曾是他的崇拜偶像,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纪行肯定是不会做的了。别说是现在已经成为地仙,心志坚定的他,就算是凡人时期的他,也绝对是不齿于如此。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是简单,要想保命,就必须要离开燕赤霞。 纪行顺着这个思路逆推。首先燕赤霞说的只要七天,眼下七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在这个时候出卖燕赤霞肯定是不可取的。万一燕赤霞活了呢,或者燕赤霞没有被人抓走呢?那将来遇到了岂不是十分的尴尬? 之后是,自己要想保命,就必须要将自己摘离出这个漩涡中心。毕竟篓子是燕赤霞捅出来的,他没有必要拔出重刀对着所有魔徒宣战,然后光荣战死的那一刻,燕赤霞苏醒再为他报仇。傻子才会这么干。 第686章 此间 高岐佑叹一口气,“我早就给你说过,那里是五梅教派的根源。你这些年在楚州能混得这么好,也和你父亲在楚州待过大有关系。楚州县令马志平是朝廷那边的人,但是在二十年前却不过是另一个人身前的一个小喽啰罢了。你父亲合力季夏,将那位追到天涯海角,且那人承诺你父亲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出山。孩子,你们生在了一个好时候。” 纪行道,“二叔,五梅教派能被父亲给赶走?” 高岐佑笑道,“其实说实话,当年你父亲真是一手遮天。齐国是他替陛下打回来的,兵是他替陛下练出来的,将也是他替陛下挑出来的。现在整个朝廷的武官,八成都受过你父亲的恩惠。说来也是,你父亲以文得名,偏偏是这世上武人心中的圣人。倒是那些舞文弄墨的酸腐才子张口闭口就是你爹没什么本事,不过宠臣而已。” 纪行也赶紧干笑两声,方才二叔流露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怕他是再也不想让他再想起来,“二叔,我还有一个事想不清楚。但是问你这个事之前,我想知道二叔您的武功怎样?” 高岐佑看了一眼纪行,嗤笑道,“好啊你,竟然开始打听你二叔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爷爷高大名,那也是个相当当的九品武夫,对咱们这些儿子的要求自然不低。想当年,你二叔我也是个八品高手,你信也不信?” 纪行点点头,“信,当然信!” 高岐佑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信了,不禁觉得好没意思,“其实也是。我当时若是没有三分武艺,又怎么有胆量接下来先帝之托来查那一场惊天大案。只不过现在身居高位多年,功夫早已丢了下来,怕是连一个六品武夫也对付不了咯。” 纪行继续道,“那二叔既然是懂武艺,而且武功不低,那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二十左右的年纪,就有了堪比化境的实力呢?” 高岐佑没有想到纪行会问到这里。这个问题可以说直击一切问题的根源。他是懂得武艺的,自然知道习武有多艰难,将武功推到化境又是有多艰难。不说普通人,就是习武天才,要将武艺练至化境,那至少也要三十年之苦功。比如季夏这位剑术天才,也是三十岁那年才步入化境之列。而这个年龄已经是相当年轻了。 那么一个女子又是怎样在这样年轻的年纪便有了这样高的功夫呢? 纪行能想到的结论只有两个,一个是高岐佑说谎了,那个女子根本没有这么邪乎的能量。二是真有这么一个奇女子。 要是是第二个结局,那这位女子身后的势力该是有多恐怖? 就纪行所知道的,柳娥。这姑娘的根骨可谓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的了,可是直到三十岁,也不过九品下的武艺。她那化境的实力还是他赌命推上去的。若是那女子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纪行所能猜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懂得真灵境的修行法门,而后以十分娴熟的手法,也如他一般将那女子推上了化境。 那么这个人在齐国这片大地上,不说其他,只说他脑子里装的东西,足以翻天覆地。因为他随时可以造出一个化境高手来。随后在纪行脑海中有了更多画面浮现出来。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是脑子里有真灵境的修行法门,而是他本来就有真灵境的修为。每隔数十年或者数百年,他就会造出来一个化境高手,以此来搅动齐国极其周边的时局。 而天界的那些个神仙不一样,他们总是喜欢藏拙,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一向不愿意拿出所有实力。因为仙人一旦到了人仙的境界,其实就有了拥有自己的世界的资格了。而在那些人仙的世界当中,还生存着一系列生灵,他在外边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都要动用自己世界的力量,那就是在无限榨取自己的世界的生灵所创造的财富。这样的仙人以及这样的行为,在天界都是被人极其不齿的。 所以燕赤霞也就是在面对白衣圣君这种庞然大物的时候才会动用自己的世界的力量,而且他拿出来的那个铜镜,便是全力“榨取”自己的世界能量的钥匙。一旦燕赤霞真的动用了他那铜镜,便可以短暂的将自己的世界的法则搬运到无相界来,到时候弄不好他还能反客为主,把白衣圣君困在自己的域当中。所以白衣圣君一看燕赤霞拿出这看家的玩意儿的时候,压根就没打算回头,该怂还得怂。 纪行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一个和自己能够匹配的对手,要么对手太过强劲,要么对手弱得要死,实在难以感受到自己在实力上的变化或者阶段。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凡是能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仙人或者魔,又或者是无相界那一群超级凡人,无一不是拥有广大前途的。这些人既然已经知晓自己有了踏向永恒的可能,那怎么可能会随意抛头露面,尤其是在无相界,要是没个神虚的境界,弄不好真会出门就被什么真魔给弄死了。 所以要是纪行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和他实力差不多的人,那可才真是活见鬼。 因为不同的境界活动的范围是不一样的,地仙之下的人,都躲在一方世界当中,在那个小江湖里摸爬滚打。等到了地仙之上,便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的仙人基本都会意识到这是为自己晋升人仙打基础的时候。有的地仙会想尽办法拜一位人仙为师,运气好的话几十万年就晋升人仙了,就算运气不好,也有人罩着。当然,现在的天界帝君座下,基本在上千个轮回转世之后,没能合体出个人仙境界都不好意思出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天界的这些人仙,往往刚刚破壳,就要抓紧送往战场,不能太舒服了。一旦日子过得太过舒坦,就会忘了自己姓什么。所以天界的那些个人仙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要么在帝君座下,要么就是去修罗场拼命。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多人仙四处瞎跑。 所以像纪行这种会出现在无相界的地仙那就更少了。他能在无相界遇到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才是奇了怪了。 而且抛开天界,就算是无相界的人,也很少有修行到了清虚就四处瞎跑的人。没个神虚的本事,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那可就亏大了。 但是魔界就不一样了,魔界因为强大的繁殖能力,再加上他们特殊的文化风格,造就了这个种类就是个瞎跑的大种族。亿万寰宇的各个地方,都能看到魔界的影子。在无相界,数量最为庞大的不是魔徒,而是各种族类的魔兵。因为在魔界当中,对于弱者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一旦有机会,他们一定会离开魔界。但是不是什么魔都是有那个本事或者契机离开魔界的。 就比如萝尔中,他也是因为运气好到了爆炸才会来到无相界。 这些魔兵在生存的本能需求下,不断地向着魔界之外逃离,一旦逃离,他们又会以各种方式在那个地方扎根。而魔界在面对这些想要逃离的魔兵之时,也是意外的宽容。因为魔界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在进行着扩张的势力,那些个魔兵喜欢跑,那就让他们跑呗。只不过没有足够的实力,或者说没有一技之长,跑出去的魔兵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建树。所以魔界又在行为上对各种魔兵的逃离进行了巨大的限制。 而作为游离在亿万寰宇各个地方的魔徒,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全称其实因该叫作魔界使徒。这些魔不管出现在哪儿,其实都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的。魔徒所在之地,必然牵扯着魔界的许许多多布局以及策划。纪行要是运气好,不小心触碰到了魔界的布局,那么他将会“偶遇”到一揽子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魔徒。 不。应该是他将会遇到无数个实力比他强劲数十倍的魔徒。 因为纪行虽然功力已经到了地仙中上境的层次,但是体魄,还有对于世界法,宇宙律的认知并没有真正抵达这个层次。而世界法宇宙律就直接牵扯到了纪行能够利用到哪些战斗技巧,甚至是能够使用到哪些仙器。 但是魔徒与他不一样,魔徒的前身便是魔兵。魔兵魔兵,顾名思义,就是作战的兵卒。他们的每一个都是从无限的杀戮当中求生而来,论起作战的勇猛只会比纪行更强,不会比他更弱。而天界仙人最擅长的降魔手段,纪行到现在却是一个都还没有学会。 因为天界的形成就是与道有关,而道士又在天界早期以及中期的组成当中占了十分重要的一层比例。道士的出现往往就是为了解决一些凡人难以解决的邪祟之事,这些道士一旦成了仙,那降魔的本事绝对大过本身打架的本事。 所以燕赤霞在面对白衣圣君时,才会有那么勇猛的表现。因为在燕赤霞的心中,他原本就是降妖伏魔的,遇到了真正的魔,他怎么可能会畏惧呢?00 可是现在很不巧,纪行没有刻意地去触碰有关魔界的任何布局。但是燕赤霞与白衣圣君的事,却将他拖进了一场小小的危机当中。现在的纪行还没有遇到真正的麻烦,麻烦的是那些个魔徒一旦在一定范围内没有搜寻到燕赤霞的踪迹,那么势必会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十倍百倍千倍。 魔徒们找到纪行,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就看纪行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逃脱这些魔徒的追捕了。可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不能带着燕赤霞的金塑进行挪移,如果他有这个能力,那一切都还好说。好在是纪行现在意识到了圣君令的存在,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虽然不是非常的明白圣君令到底有多大的影响范围,但是就前几日连燕赤霞都被那白衣圣君折腾得这么惨的份上,纪行必然很清楚现在不是他和那白衣圣君的一众手下硬碰硬的时候。 纪行现在心中已经在想对策了,他现在只需要拖住两三天而已,说不准只需要一天呢。因为这都要看燕赤霞说的那七天到底是真的七天,还是只不过一个虚数。可能燕赤霞下一刻就会醒来,而燕赤霞也有可能会在很久之后,甚至一个月之后。 这对纪行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纪行皱着眉头,全然忘记了那蓝公子要来买金塑的事情了。毕竟那件事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如果这时候有什么东西能够暂时将他麻痹就好了,可以不用想这么多。纪行现在便是这么想到。 然而越是不想,脑子里有关逃跑的思考就会变得越多。纪行在脑海当中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思路。 他现在的处境是,那些魔徒并不认识他,只认识燕赤霞。只要他离开燕赤霞,这天大的灾难就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过首先临阵逃脱出卖朋友的事,尤其是燕赤霞还曾是他的崇拜偶像,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纪行肯定是不会做的了。别说是现在已经成为地仙,心志坚定的他,就算是凡人时期的他,也绝对是不齿于如此。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是简单,要想保命,就必须要离开燕赤霞。 纪行顺着这个思路逆推。首先燕赤霞说的只要七天,眼下七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在这个时候出卖燕赤霞肯定是不可取的。万一燕赤霞活了呢,或者燕赤霞没有被人抓走呢?那将来遇到了岂不是十分的尴尬? 之后是,自己要想保命,就必须要将自己摘离出这个漩涡中心。毕竟篓子是燕赤霞捅出来的,他没有必要拔出重刀对着所有魔徒宣战,然后光荣战死的那一刻,燕赤霞苏醒再为他报仇。傻子才会这么干。 第687章 鱼跃 他这话半真半假。因为他的父母的确是因为异魔而死,却和萝尔中没有半点儿关系。所以蓝公子压根儿听不出来一点儿破绽。可若要是被蓝公子瞧出来了破绽,纪行也就不用混了。他堂堂地仙连一个凡人都忽悠不了,他还是回去再修炼几千年吧。 蓝公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一根大腿,这根大腿之粗,粗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首先在他眼中,纪行拥有破境直入清虚的本事。其次纪行的来历虽说十分神秘,但是绝对是从一个十分强大的地方来的。或许这金塑对于他蓝公子而言是无法想象的宝贝,对于纪行来说却是可以出售的货物。 其次,与一位半只脚踏入虚境的高手交恶绝对是不可取的。他想起自己前几日对于那金塑的渴望,不禁背后生出一层冷汗,生怕自己在哪里得罪过这位始终都在藏拙的高手。而他之所以会如此信任纪行,是因为单凭一手大五行仙术,再加上能够使所有人无法看到他们的本事,这就比他强实在太多太多。 而他在大乘期高手当中绝对已经不能算是弱手了,饶是如此,纪行给她的感觉还是十分震撼。 蓝公子想了想,“既然这仙人遗骨价值如此,不如阁下开出一个价码,我们也好谈出后续的事宜。” 他现在万分紧张,生怕纪行谈出来的价码是他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的。 不料纪行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差点把下巴惊掉,“你要是愿意要的话,就算是白送给你也行。我曾经不是说过吗,能识此宝者分文不取,不能识此宝者重金不卖。我都已经把这到底是什么都已经给你说了,那自然是要送与你了。不过……” 正当蓝公子十分狐疑的时候,这个不过让他原本悬着的心悬得更高了。 “不过你一定要保证一件事,这遗骨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只能是你一人,包括前几日与你齐来的大胡子,也必须要瞒得死死的!”纪行这话说的是非常的重,不过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随后纪行又道,“这东西虽然说可以卖,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带着这东西原本只是要交与我那朋友的。奈何朋友已经过世了,这遗骨是万万不能再留在我身边的了。你也知晓,这古由王朝单凭我一人是决计无法抵抗的,只要你能将这金塑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带走,便是白送与你,也未尝不可!” 蓝公子这算是真的听明白了为什么纪行要白送给他了,这就算是在“销赃”嘛!古由王朝至少有两个虚境高手,其中一个还不仅仅是半只脚踩进了虚境那么简单,那可是能够上通道天的牛人!实打实的清虚境界,想来纪行这个神秘人十分怕得紧。 不过蓝公子又问道,“阁下何不直接将这宝物献给古由王朝,来卖个人情呢?” 纪行嘿嘿一笑,两排大白牙在这黑夜里显得十分扎眼,“这古由王朝还是有一些厉害的,我今天送这个,明天他们问我要那个怎么办?且不说他们还会不会问我要其他的,就是性命我也难保了!”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就像是两条老狐狸一般。 不过纪行马上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接下这等宝物了!你要清楚,这等宝物,万万不可被任何人发觉,其中包括——虚境高手!” 蓝公子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忘了这茬。然而马上他就像是做出了什么十分难堪的决定一般,“能行!” 纪行急急问道,“如何能行?虚境高手可不比一般人物,你用何物能装下这等庞大金塑!?还要不被虚境高手发觉!?” 蓝公子闭眼,随后像是十分痛惜一般,“我有一物,乃是陛下赐予,本来已经不可再用,只能是常常带在身侧。既然如此,便是动用此物,也是未尝不可了!” 纪行追问道,“何物?” 蓝公子犹如猛然惊醒,马上回绝道,“不可!定然不可!” 同时他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纪行,似乎纪行马上就要暴起杀人一般@! 纪行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他,冷漠而且无情,“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要夺你宝物也好比探囊取物,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蓝公子这时才发觉自己似乎是对那件物事太过敏感,最终他还是下了决定。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物,那是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布袋子。 然而就算如此残破,蓝公子看着这布袋子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品一般,“这是陛下赐予,交与我的时候,便警告过我此物已经不能再用,最多也只能用十次。除非是已经到了关乎家国大事的紧要关头,或许此物能够为我于兰国出一道奇兵……” 纪行瞬间想起这种类似的东西似乎燕赤霞也有,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道,“难道这是……芥子须弥?” 蓝公子痴痴地看着这破布袋子,“可是如若你那金塑里真有仙人遗骨,眼下用了此物,也不算是白费了这珍贵无比的十次机会了。”随后他转而望向纪行,“只要能装进去,金塑便赠与我?” 纪行也是点头,“只要能装进去,便是赠与你又如何?” 蓝公子咬咬牙道,“那我便试上一试,在下从未使用过这宝物,也不知道我的功力到底够不够……” 纪行摇摇头,“你功力不够的话那就我来吧。” 不等蓝公子动作,纪行就已经直接上手了。蓝公子在那一瞬间,就像懵了一样,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就这样任由纪行把那储物袋抢走了。然后纪行注入仙力,按照心意,竟然真的将那金塑连着外边的麻布袋子都收走了! 纪行微眯双眼,情不自禁地说了两个字,“妙啊!” 蓝公子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个时候纪行直接带着储物袋走了,人家半只脚踏入虚境的超然高手,自己就算是长一对翅膀也追不上啊!然而之后纪行说的话做的事却又让他安心下来。 只见纪行叹一口气,直接将这储物袋扔给蓝公子,“如若我有此物便好了,怎会还在这里受这窝囊气?说了赠与你,便是赠与你了,你且收好,善待此宝。” 蓝公子就像原本飘在天上,此时终于落了地一般,那颗心总算是踏实下来了。这个时候他又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这等至宝,他要是没有一点儿表示,那也显得太过王八蛋了。 只见蓝公子幽幽地道,“这位朋友,你真的不要一点儿报酬吗?” 纪行一看这女扮男装的货,言语之间如此幽怨,不禁想起了白芙,瞬间打了一个激灵。而且这燕赤霞再过两三天大概就醒过来了,到时候燕赤霞自然会遁走,纪行早知道这储物袋里除了一个麻布袋子,啥也不会剩。而且这储物袋只有十次的使用机会,自己就这样用了一次,说起来还是他欠了别人的人情呢! 到了这里,反倒是纪行有点儿难为情起来。虽然说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地位比他低得太多的凡人,但是他也不愿意这样让人家白白吃亏。毕竟这储物袋珍贵不说,似乎还和于兰国国运有那么点儿牵扯,没准就因为自己的这么一倒腾,哪天于兰国被灭了国,极有可能就和他今天做的事有关。 纪行现在已经到了地仙的境界,已然可以明白这世上万事万物总有一些轻微的联系。他今天坑的可能不仅仅是蓝公子,还有可能是整个于兰国的百姓。 所以纪行坚定不移地道,“别给我谈报酬,我不缺你那么点儿。况且你就算是想给我什么报酬,你给得起吗?” 蓝公子转念一想,也是,就算自己想给什么报酬,自己给得起吗? 纪行看这么一个单纯的凡人女子就这样被他骗得团团转,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混蛋,马上他想到什么,“你一个女子身,一身纯阴体质,修的却是男子至阳至刚的功法,这实在是不妥啊。如果要破境,踏入虚境,倒是有这种阴阳调和的说法,但是很明显你练功练岔了嘛。如果你相信我,我给你调理调理,没准哪天你能比我先一步真正踏入虚境也未可知。” 他整这么一出,蓝公子可就是真的想不通了。先是白送宝物,现在又要指导自己的功法,自己今天这是受到了祖上福荫了?怎么好事全让他给摊上了? 不等蓝公子做决定,纪行直接把自己在八十一州世界的所有修行心得,按照一套十分严密的运气方式,以极其霸道的方式强行打入了蓝公子体内。最为关键的是,这一套功法,相当于纪行给这蓝公子筑好了一个完整的地基与房梁还有承重柱。那些修行上细微的部分,只需要蓝公子的想法不出什么大乱子,总有一天能够将他这套功法修行大成。 那么也就是说,纪行赠与给蓝公子的这套功法是成长型的,而不是一次性的。他改造人体修行走向的确是极其的有一套。当初改造秋玉堂就已经可以看出来端倪了。想当初他还没有成仙就能够轻易改造真灵高手了,现在都已经走到了地仙中上层次,改造一个凡人对他来说就和放个屁那么简单。 蓝公子甚至连一点儿不适都还没察觉到,就感觉自己身上哪儿发生了点儿不对劲,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想问纪行,却发觉自己似乎坠入了一片温柔的湖水当中,真想一觉睡过去。 等到蓝公子醒来的时候,他才惊觉纪行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而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鹿车里面,他赶紧摸向胸口,发现那储物袋还在,于是他沉入灵力,探查到金塑的那一刻,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纪行其实并没有远走,方才他在传法给蓝公子的时候,也入侵了他的神魂。而且他还干了一件可以说是十分卑鄙的事情,他将蓝公子的所有记忆全部搜寻了一遍,并且做了一个极大的手术。他将蓝公子的神魂一分为二,一部分是正常的,一部分是有关自己的。但是蓝公子却感觉不到,因为这两部分神魂都是他自己的,回想起来的记忆也是同时调动,根本不会有任何察觉。 但是纪行做的事却十分的下作,他把神魂分成两份的同时,还将具有记载和自己相关的那一部分神魂藏得极好,除非是手段高过他的人,在对这蓝公子进行搜魂之时是绝对无法察觉到这么一丁点儿变化的。 叶圣南费了极大的功夫,在战场上留下自己足够多的足迹,而后以魔道秘法抽身去了那万藏世界。他干的那件事,可以说就连神明也十分佩服。 因为如今他去过的那个万藏世界,已经不再充满海水,而是如同一头疯狂的怒兽一般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暴虐的能量宣泄。除了神明,没有人敢这么干的。 而白芙在纪行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赐福。纪行如今砸出一个坑的世界,没有背面,只有正面,或者说是有两个正面。因为白芙把这个世界,与那万藏世界连接起来了。此间为正,那边为负。这是白芙送给纪行的礼物。 这样的世界,是神明才有的规格。纪行不过一个小小地仙,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属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白芙不这么看,因为她还有曾经的无语天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纪行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他砸出来的大坑开始愈合,而后这个大坑又被茵茵绿地“缝补”起来。随后纪行身下的地面微微向上拱起,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这个被白芙赐福过的世界,开始主动奉纪行为主。 按照纪行现在的修为。 第688章 飞云 纪行已经准备好了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多留一刻他都有可能会遭遇不幸。要是再有那么几个魔徒来对他进行搜魂,而他又和这些魔徒纠缠上了,那可就是真的麻烦了。 现在不管那蓝公子走到哪儿去,他都知道,也就是说不管燕赤霞被蓝公子带到哪儿,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当纪行离开燕赤霞的那一瞬间,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就笼罩上了他。他现在无时无刻不是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当中,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却说不清楚。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如若燕赤霞愿意,他随时都可以苏醒,但是花大力气只为冲破一个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封印,那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燕赤霞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在无相界有什么难混的。所以眼下这么一点儿危机对于燕赤霞而言,就像在野外烤肉,虽然有可能会召来猛兽,但是他却有神功傍身。可是纪行不行,纪行的功力与燕赤霞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燕赤霞对于纪行来说就比天空还要高,比大地还要广。纪行穷尽他的一切想象力,都无法参透燕赤霞那无限接近于逍遥的超然大境界。 而燕赤霞的功力,更是能够直接与天仙比肩。 刚刚来到这无相界之时,纪行跟在燕赤霞身边,就像一叶孤舟浮在海面上。只不过那海面对纪行抱有绝对的善意,这片海便是燕赤霞。现在纪行只是稍微与燕赤霞有了一些距离,他便立马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尤其是在纪行知道了何为圣君令之后。仅凭他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抵御比燕赤霞更加可怕的恐怖处境的。 纪行混在人群当中,习习凉风不断地在吹拂着他,发丝,落叶,灰尘,就如同和凡世间的一切,一同在纪行眼前飞荡。无相界很大很大,古由王朝也同样不小。纪行行走在这古由王朝当中,一时间忘了自己来这里应该做什么。 紧接着他想起来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自己要做什么,而是燕赤霞带他来的这里。一瞬间纪行感觉到自己似乎与什么事情断了联系,他有些不知何去何从了。 似乎离开了燕赤霞,他在这里的一切存在都失去了意义。纪行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因为要是只为了探寻自己在哪里存在的意义,哪怕是自己思考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想得明白,这种深层次的哲学问题,并不是他一个小小地仙就能够解决的。 他想起来找他的那个人,略微动用神识,他便发现那人竟然就在自己将其送往的地方,一点没挪窝。纪行心想此人莫非是在那里等他?要融入一个地方,那就必然要与这个地方产生联系。纪行决定就先从这个人这儿产生联系。 所以他现在也不打算急着跑了,毕竟这里的情况他也不怎么熟悉,现在燕赤霞成了那样,有个本地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而且最重要的第一点是,他现在并不清楚在无相界,那些个魔到底是怎么回事。随手他对一个魔兵进行了一次搜魂,但是那魔兵这辈子活得比他还迷糊,脑子里除了打架就是逃离魔界,一点儿也不了解这无相界以及魔界的情况。 而那个虚境高手,虽说不比他高明,但是至少在这无相界呆了这么多年,就算做不到对整个无相界有多少认识,起码在这古由王朝地界,是有极深的见解的。 他心意所动,便已经到了那古三渐身侧。 古三渐只是盘腿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同时分出一缕神识在关注着纪行。但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纪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就消失了。所以他仍旧在用那一缕神识,不断地对纪行的位置进行着搜寻。纪行看这个人刹成了这样,不禁开口道,“还在找我?” 古三渐猛然睁眼,被吓得骇然,“你何时来的?” 纪行道,“没多久,也就刚来,我倒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古三渐道,“四日前。” 纪行皱皱眉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难不成我身上有什么很明显的标记吗?” 他问的这个可是他十分在意的东西。因为他毕竟是外来的人,要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与这里的人与众不同不同的地方,他就要万万当心了,没准将来倒霉惹上什么事,跑到哪儿都有人追怎么办? 古三渐却摇头,“并不是。”随后他直接向纪行坦白,“我乃是古由王朝如今国师的弟子,对于这古由王朝之内的气象,我足以做到一望便知。即便阁下是虚境高手,我也能够一眼便看出来阁下与这古由王朝万千河山的气象,有大不同。” 他其实并没有全说实话,因为他师傅已经死了,他现在就是古由王朝的国师,但是这个消息现在还不能放出去。谁知道纪行会不会是个大嘴巴,把这个消息一漏出去,不免会引起各国猜测。 纪行皱眉,“国师?” 古三渐点点头,“是的,便是监一国气运之师。” 纪行叹道,“你的修行根基,实在是很扎实啊。” 他说得没错。古三渐的修行根基实在是太过扎实了,扎实到了纪行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步。因为纪行他本身是个坚实的体魄强度爱好者,他不管在什么时候,对于体魄的修炼都没有放弃过。这也让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仙人对他的体魄进行点化,就能够勉勉强强在晋升地仙之后,就有了地仙的体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古三渐的体魄就十分的强悍,按照古三渐这个体魄强度,纪行甚至觉得他能和自己打上一架了。当然了,如若是比拼功力的话,一百个古三渐也不会是现在纪行的对手。毕竟现在纪行的功力堪比地仙中上层次。 古三渐并没有谦虚,而是直接点头,“我的师傅也是这样说的。” 纪行道,“你这望气之术,能望到这古由王朝任何一种人吗?” 古三渐点头,“自然,不过这样的本事只有我有,阁下应当是在避难吧?否则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纪行也不避讳,“差不多吧,所以你一说你懂什么望气之术,一眼就能把我所在看出来,着实让我有点儿心惊肉跳。” 随后纪行道,“你知道古由王朝现在有很多魔吗?” 古三渐遥望远方,“这无相界的魔,何时又少了半点儿?再说,你我如若是认真算起来。不都是后裔?你我心中皆有魔。” 纪行想了想,突然就在他心中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只见他领口之内的锁骨之上,渐渐蔓延出一层一层的魔纹,而后他的脸上也出现一片片诡秘并且邪恶的符文,之后便是他那一只左眼。红芒一闪而过! 古三渐却没有被纪行吓到,“阁下是……魔?” 纪行摇头,“我并不是,只是觉醒了魔人血脉而已。” 古三渐怔怔出神,随后抚掌赞叹道,“那可就恭喜阁下了啊!竟然有了这等大的福缘!” 纪行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我现在想求你办一件事。” 古三渐颇有些意外,“何事,不妨说一说。” 纪行道,“你能看到这周围有多少魔吗?我怎么一个也看不出来?” 古三渐笑道,“这对于阁下来说或许有点儿问题,但是对于我来说并不难,至少在古由王朝地界之内,我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粗略瞥了这天地方圆四周一眼,犹如信口开河道,“有魔兵三百,分别散落这座城各个角落,一一指出来的话却是有点儿困难了,如若阁下要找某一个,对于在下而言却是并不难。” 纪行摇摇头,“魔徒呢?” 古三渐道,“我在这里,魔徒不会找上来的,除非真是有什么大事。” 纪行道,“难不成就因为你一个小小国师,那些魔徒就不敢在这儿来了?” 古三渐摇摇头道,“并非如此。而是天地之间有规矩。魔徒见了在下,至少也要打一声招呼再去办他们的事。这规矩并非我们定的,而是他们魔界的规矩。而在下这种人,便是象征一地势力的人。” 纪行道,“那看起来你还是有点儿用了。这样,你给我指一个没有魔徒的地方,我便送你一场机缘。” 古三渐到这个时候,终于说出来了他心中的想法,“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着阁下,既无与阁下交恶的动机,也无与阁下结交的想法。阁下说要给我一场机缘,不如现在就给我,不用这样交换,而为阁下办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纪行十分诧异,“这是为什么?我看你并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至少看得出来我很有可能会是你的贵人吧?” 古三渐叹一口气,“在下不需要贵人,也不需要机缘。我只是这古由王朝的国师,自然有的是羁绊。今天我帮了在下,而在下又明显是与魔界有所牵连。古由王朝对于魔界而言,犹如门前的黄土与上古的传说,两者毫无比较可能。就算魔界随便来一个魔徒问罪与我,我也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纪行倒是忽略了这一点。这无相界有许多国家,看来不管是哪里,总有江湖啊。哪怕这古三渐对于八十一州世界那些人而言已经算是足够的高明,可惜在这无相界,也就只能在一个小小王朝里做做国师玩了。 纪行仔细想了想道,“你不用太过惊慌,我的麻烦实在是太大,大到了一方道天都不一定能兜得住。今天我既然在你这古由王朝地界里边,那就势必会对你们这个王朝造成影响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在整个大趋势里边不会掀起一点儿风浪。不管你多么努力,但是事情总会走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朋友,我猜你应该听得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古三渐眼角一扯,内心忽地就开始烦躁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事态。可能是因为纪行随口说出“一方道天”,也可能是纪行说他已经将麻烦带到了这一方地界。总之古三渐一阵头大,竟然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了。 纪行继续打击他,“古由王朝太小,实在是太小。甚至小到了不需要承担后果的地步。你根本不用担心这里会遭遇什么,因为该来的你挡不住,不该来的,你也求不了。指路吧,朋友。” 古三渐立在原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昏暗的凌晨,站到了昏暗的黄昏时分。他始终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无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纪行也不催他,因为纪行直到现在也没有遇到什么魔徒来找他的麻烦,而蓝公子那边又并无异样,那么距离燕赤霞醒来就只有一天多的时间了。一旦熬过这一天多,那麻烦就完全转嫁到了燕赤霞身上,他就轻松多了。 但是他现在该做的努力必不可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古三渐一直没有说话,最终他伸出手,还是指了一个方向。 纪行嘿嘿一笑,“那便多谢了。” 随即他便走了。走的同时,纪行还留下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你指的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便是已经入局。将来不论何种境况,你该有的结果都是必不可少的。年情人,希望你今天没有给我瞎指路。你如果为我指的路是错的,那么你一定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 古三渐听到这句话之后,心情极其复杂。他等纪行离开很久之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天地大气象,我何时才能参透?他人脱口而出的一方道天,竟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枷锁?” 没有人听到他说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人能够回应他。 纪行已经走了,而且是毫不怀疑地走了。他相信古三渐绝对不会拿他一国之气运来和一个实力远超于自己的高手来做一场赌博。因为如果坑害了自己,说不准恶果马上就会到。而没有坑害自己,没准在他眼前的一场善缘就会到来。 第689章 气节 天界的那些个神仙不一样,他们总是喜欢藏拙,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一向不愿意拿出所有实力。因为仙人一旦到了人仙的境界,其实就有了拥有自己的世界的资格了。而在那些人仙的世界当中,还生存着一系列生灵,他在外边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都要动用自己世界的力量,那就是在无限榨取自己的世界的生灵所创造的财富。这样的仙人以及这样的行为,在天界都是被人极其不齿的。 所以燕赤霞也就是在面对白衣圣君这种庞然大物的时候才会动用自己的世界的力量,而且他拿出来的那个铜镜,便是全力“榨取”自己的世界能量的钥匙。一旦燕赤霞真的动用了他那铜镜,便可以短暂的将自己的世界的法则搬运到无相界来,到时候弄不好他还能反客为主,把白衣圣君困在自己的域当中。所以白衣圣君一看燕赤霞拿出这看家的玩意儿的时候,压根就没打算回头,该怂还得怂。 纪行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一个和自己能够匹配的对手,要么对手太过强劲,要么对手弱得要死,实在难以感受到自己在实力上的变化或者阶段。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凡是能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仙人或者魔,又或者是无相界那一群超级凡人,无一不是拥有广大前途的。这些人既然已经知晓自己有了踏向永恒的可能,那怎么可能会随意抛头露面,尤其是在无相界,要是没个神虚的境界,弄不好真会出门就被什么真魔给弄死了。 所以要是纪行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和他实力差不多的人,那可才真是活见鬼。 因为不同的境界活动的范围是不一样的,地仙之下的人,都躲在一方世界当中,在那个小江湖里摸爬滚打。等到了地仙之上,便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的仙人基本都会意识到这是为自己晋升人仙打基础的时候。有的地仙会想尽办法拜一位人仙为师,运气好的话几十万年就晋升人仙了,就算运气不好,也有人罩着。当然,现在的天界帝君座下,基本在上千个轮回转世之后,没能合体出个人仙境界都不好意思出门。 不过天界的这些人仙,往往刚刚破壳,就要抓紧送往战场,不能太舒服了。一旦日子过得太过舒坦,就会忘了自己姓什么。所以天界的那些个人仙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要么在帝君座下,要么就是去修罗场拼命。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多人仙四处瞎跑。 所以像纪行这种会出现在无相界的地仙那就更少了。他能在无相界遇到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才是奇了怪了。 而且抛开天界,就算是无相界的人,也很少有修行到了清虚就四处瞎跑的人。没个神虚的本事,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那可就亏大了。 但是魔界就不一样了,魔界因为强大的繁殖能力,再加上他们特殊的文化风格,造就了这个种类就是个瞎跑的大种族。亿万寰宇的各个地方,都能看到魔界的影子。在无相界,数量最为庞大的不是魔徒,而是各种族类的魔兵。因为在魔界当中,对于弱者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一旦有机会,他们一定会离开魔界。但是不是什么魔都是有那个本事或者契机离开魔界的。 就比如萝尔中,他也是因为运气好到了爆炸才会来到无相界。 这些魔兵在生存的本能需求下,不断地向着魔界之外逃离,一旦逃离,他们又会以各种方式在那个地方扎根。而魔界在面对这些想要逃离的魔兵之时,也是意外的宽容。因为魔界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在进行着扩张的势力,那些个魔兵喜欢跑,那就让他们跑呗。只不过没有足够的实力,或者说没有一技之长,跑出去的魔兵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建树。所以魔界又在行为上对各种魔兵的逃离进行了巨大的限制。 而作为游离在亿万寰宇各个地方的魔徒,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全称其实因该叫作魔界使徒。这些魔不管出现在哪儿,其实都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的。魔徒所在之地,必然牵扯着魔界的许许多多布局以及策划。纪行要是运气好,不小心触碰到了魔界的布局,那么他将会“偶遇”到一揽子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魔徒。 不。应该是他将会遇到无数个实力比他强劲数十倍的魔徒。 因为纪行虽然功力已经到了地仙中上境的层次,但是体魄,还有对于世界法,宇宙律的认知并没有真正抵达这个层次。而世界法宇宙律就直接牵扯到了纪行能够利用到哪些战斗技巧,甚至是能够使用到哪些仙器。 但是魔徒与他不一样,魔徒的前身便是魔兵。魔兵魔兵,顾名思义,就是作战的兵卒。他们的每一个都是从无限的杀戮当中求生而来,论起作战的勇猛只会比纪行更强,不会比他更弱。而天界仙人最擅长的降魔手段,纪行到现在却是一个都还没有学会。 因为天界的形成就是与道有关,而道士又在天界早期以及中期的组成当中占了十分重要的一层比例。道士的出现往往就是为了解决一些凡人难以解决的邪祟之事,这些道士一旦成了仙,那降魔的本事绝对大过本身打架的本事。 所以燕赤霞在面对白衣圣君时,才会有那么勇猛的表现。因为在燕赤霞的心中,他原本就是降妖伏魔的,遇到了真正的魔,他怎么可能会畏惧呢?00 可是现在很不巧,纪行没有刻意地去触碰有关魔界的任何布局。但是燕赤霞与白衣圣君的事,却将他拖进了一场小小的危机当中。现在的纪行还没有遇到真正的麻烦,麻烦的是那些个魔徒一旦在一定范围内没有搜寻到燕赤霞的踪迹,那么势必会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十倍百倍千倍。 魔徒们找到纪行,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就看纪行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逃脱这些魔徒的追捕了。可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不能带着燕赤霞的金塑进行挪移,如果他有这个能力,那一切都还好说。好在是纪行现在意识到了圣君令的存在,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虽然不是非常的明白圣君令到底有多大的影响范围,但是就前几日连燕赤霞都被那白衣圣君折腾得这么惨的份上,纪行必然很清楚现在不是他和那白衣圣君的一众手下硬碰硬的时候。 纪行现在心中已经在想对策了,他现在只需要拖住两三天而已,说不准只需要一天呢。因为这都要看燕赤霞说的那七天到底是真的七天,还是只不过一个虚数。可能燕赤霞下一刻就会醒来,而燕赤霞也有可能会在很久之后,甚至一个月之后。 这对纪行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纪行皱着眉头,全然忘记了那蓝公子要来买金塑的事情了。毕竟那件事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如果这时候有什么东西能够暂时将他麻痹就好了,可以不用想这么多。纪行现在便是这么想到。 然而越是不想,脑子里有关逃跑的思考就会变得越多。纪行在脑海当中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思路。 他现在的处境是,那些魔徒并不认识他,只认识燕赤霞。只要他离开燕赤霞,这天大的灾难就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过首先临阵逃脱出卖朋友的事,尤其是燕赤霞还曾是他的崇拜偶像,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纪行肯定是不会做的了。别说是现在已经成为地仙,心志坚定的他,就算是凡人时期的他,也绝对是不齿于如此。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是简单,要想保命,就必须要离开燕赤霞。 纪行顺着这个思路逆推。首先燕赤霞说的只要七天,眼下七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在这个时候出卖燕赤霞肯定是不可取的。万一燕赤霞活了呢,或者燕赤霞没有被人抓走呢?那将来遇到了岂不是十分的尴尬? 之后是,自己要想保命,就必须要将自己摘离出这个漩涡中心。毕竟篓子是燕赤霞捅出来的,他没有必要拔出重刀对着所有魔徒宣战,然后光荣战死的那一刻,燕赤霞苏醒再为他报仇。傻子才会这么干。 既然问题的核心已经找到了,那么自己先离开燕赤霞不就好了?纪行心中已有对策。他自然不会出卖燕赤霞,但是也要保全自己。那么他就要在保证好燕赤霞的安全下,离开燕赤霞。 有了这个基本的策略方针,那些个细节之处该怎么做就简单多了。 可是接着的问题是,他该怎么保证燕赤霞不会被那些活动范围很广的魔徒发现。因为他只有在确认燕赤霞的安全后,才能够安心离开。就算是燕赤霞醒来后发现他不在自己身边,以燕赤霞那双慧眼也绝对能够看清自己不是在出卖他,而是在想办法怎么存活下来。 因为他是一个活动的人,一个人活动就必然留下轨迹,留下了痕迹那就必然会暴露燕赤霞的信息。自己一直守着燕赤霞没准不会对燕赤霞安危有什么好处,甚至会有坏处。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该怎么做才能够让燕赤霞安全? 很快纪行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一是把燕赤霞的金塑藏在一个不易被发觉的地方。最好是连自己也无法发觉的地方。因为一旦自己无法发觉,那么那些个魔徒自然也没有办法找到燕赤霞。 纪行对燕赤霞的本事十分自信。一个人仙,还是人仙当中一等一的存在,那自然是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测算出来实际位置的。况且燕赤霞敢和魔头掰掰手腕,说不准燕赤霞还会比绝大多数真魔更加高明。那么是不是就证明那些个自己见了连跑都跑不掉的真魔也无法通过0测算来得出燕赤霞的位置。 想通了这一层,纪行感觉事情似乎容易多了。只要自己的神识探测不到,自己也无法通过别人的信息发现燕赤霞,这不就结了吗? 就在此时,纪行猛然想起那个蓝公子。 事情成与不成,全在这个蓝公子身上了。 又到了夜里。 纪行早已为金塑套上了一层麻布,以免被别人继续端详。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些疑鬼疑神,感觉街上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魔徒。 他径直走到了大胡子派来监视他的人面前,一开始那两个小哥还不打算承认来着。纪行现在却压根不想和他们打机锋,直言了当,“叫你们公子来,我要卖货。” 他这一句话说得那是有些没头没尾,但是叫他们的公子来那绝对是大事。何况还是对方主动要见的。 蓝公子自然很快就到了。 纪行就像个老农似的蹲在已经套在了麻袋里的金塑旁,神情凝重地道,“二位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们绕圈子了。这尊金塑,不是一般家伙,而是用来救命的。我有一位朋友,欲化虚境,但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总是不得其门而入。曾经他听说过一个偏方,如若能得一仙人道骨,那便极有可能会踏入那一步。不过可惜……” 蓝公子还没听完故事就已经被那金塑的功效惊呆了,于是目瞪口呆地道,“可惜什么?” 纪行摇头晃脑,似是极其痛苦,“可惜他已经用不上这一副道骨了!” 蓝公子现在却已经狐疑了起来。因为他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摆在了自己面前。刚巧自己需要一份大礼,刚巧就有人送上一份大礼?然而纪行之后的一句话却立马打消了他的疑虑。 “如果在下没有看错的话,这位蓝公子你应当是女人吧?”纪行眼神忽地变得深邃无比,“你出自于兰国,于兰国这数百年来在培养虚境高手的事上费了不少心思是吧?所以现在没有供礼可上,只能四处来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