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万岁》 1.囚居 大商王朝,皇都。 飞雪随北风啸成猛虎,肆虐过大街小巷,只是到了这皇宫,却是受了千道深宫墙万片琉璃瓦的阻拦,而弱了许多。 九皇女夏小苏拎着红木饭盒,垂首匆匆走到外殿东侧的藏经阁。 阁中正传来少年的诵经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夏小苏就站在门前,静静听着他的诵经,那张时刻拘谨着、害怕到皱紧的小脸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只因这诵经的正是她同母所育的兄长——七皇子夏极。 五年前,母后随父皇巡游天下时,遭遇刺杀而死。 两年前,兄长因与妖女私通,而被软禁此处,日夜诵经,算是思过。 整座皇宫虽大,但她觉得只有兄长一个亲人了。 她低头小心地揭开盒盖看了看,羊肉汤还在冒着热气,她于是又开心了起来。 藏经阁中,声渐悄。 夏小苏这才敲了敲门,推开了阁门。 阁楼里,玄衣的少年正盘膝坐在书架下,他手边放着刚合上的《般若心经》。 少年双瞳淡然,似乎根本不以被软禁在此而感到颓废,只是在看到走入门中的少女,他才露出了微笑。 夏小苏快步走去,坐在他身侧,把羊肉汤从饭盒里取出来,“哥哥,你快趁热吃,是我自己做的。” 所以,不会有毒。 夏极看着她。 九皇女又摸出了一瓶酒,“呐。” 夏极笑了笑,开始吃肉,喝汤,饮酒。 九皇女看看这里,轻声道:“他们可真势利,过去藏经阁里放了许多功法,这里就门庭若市,许多王侯将相都想着能进来一观皇家珍藏的法门。 现在,父皇把所有功法都搬走了,只留下佛经给哥哥,真是...断了我兄妹的所有前途。 哥哥本就没有希望继承大统,难道修行功法,做一个能够自保的逍遥王爷也不可以吗? 娘...娘还是为了保护他,才被刺客杀了的。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怎么能这样。” 九皇女想着想着就揉了揉眼睛,泪水忍不住刷刷地往外流,然后又不想让兄长看到,就趴下了,别过头小声的抽泣。 夏极饮了口烈酒,烈酒断肠,然后伸手揉了揉对面皇女的头发,指了指窗外。 九皇女瞪大眼看去。 窗外的天空,飞雪随风,时而变幻成翱翔的雄鹰,时而变化成一卷出水的苍龙,在南北之间肆意掠过。 夏小苏眼睛一亮:“哥哥是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独坐小楼两个春秋,未必不能一鸣惊人?” 夏极笑道:“不,我是说雪这么大,天这么冷,要不要也来一杯酒?” 夏小苏顿时泄了气,嘟着嘴哼哼着趴在肘子上,“还是算了吧,哥哥总是这么逆来顺受。” 但这么一闹,她的眼泪也流不下去了。 夏极喝着暖暖的羊肉汤,还是自家妹子知道自己的口味喜好,一口下去,乳白的汤汁简直可以暖到五脏六腑,再饮上一口加了姜丝温好的烈酒,简直手脚都跟着烧了起来。 而夏小苏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说着三个月前,太子带着十万大军出征边界,迎战鬼方国,出征时满身金甲、威武无比,而朝中大臣们一致看好,觉得这是太子立下不朽功业的时候。 又说三皇子长袖善舞,风度翩翩,四处拜访文士大儒们。 再说五皇子青衫好侠,竟然协同黑水台一起察案,亲手斩下一代大寇张血贺的人头,即便在整个商朝的少年英豪里也大有名气。 于是,夏极放下羊汤碗,也开始侃侃而谈。 “那二皇女英姿飒爽,拜入浩然道宗门下,修行了九霄宝鉴,去年过年,我虽然没能入皇家宴会,但是还是看到二皇女白衣如仙,出尘飘渺。” 夏小苏:??? 夏极又喝了一口美酒,感慨道:“后来有一次又见了四皇女,她妩媚多姿,温文尔雅,在华清湖边顾影自怜,那模样真可谓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若是放在上古,怕也是那烽火戏诸侯的女主。” 夏小苏:??? 夏极仔细想了想,又如闲聊般道:“对了,八皇女虽然年方十七,但竟能上通天文,下懂地理,就算是监天司的大司命也不停地称赞她,只说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术数奇才。” 夏小苏:“嘤嘤嘤...” 夏极豪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又揉了揉自家妹妹的头发,“这里的佛经,我都快看完了,下次能帮我找一些新的佛经过来吗?” 夏小苏眼中露出黯然,但她看的出来,兄长似乎是真的喜欢诵经念佛,真的是随遇而安,真的是逆来顺受,但这样也好吧,这就是自己兄妹两人的命数吧。 她轻声应了声:“欸,等雪停了,我去雷音寺烧香祈福时,问那里的和尚借一些书。” 夏极道:“最好能把《现在如来经》借过来,反正也不是什么修行的神功。” 夏小苏点点头:“嗯,我会帮哥哥借来的。” 她收拾好了餐盒,和这位一心诵佛的兄长道了别,就推开门,走入了席卷整个皇城的大雪里,夹紧裘衣快速地走远了。 夏极闭上眼,轻轻舒了口气。 自穿越,来到这异世的古代王朝已经足足十七载了,可是自己又获得了些什么呢? 自己等的天赋,为什么到十五岁时才触发呢? 若非如此,娘也不会死吧? 还有自己也不会被软禁在此吧? 他脑海里浮出两年前金銮宝殿上的一幕: 天子近乎是充满嫌弃地怒吼出声:“夏极,你身为我商朝皇子,竟敢与妖女私通,玷污我皇家颜面,该当何罪!” “我愿在藏经阁,禁足三年。” “准了。” 此时,近侍大总管阴测测地提醒道:“陛下,皇家藏经阁中可是有不少神功异术…” 天子冷声道:“都搬了,只留佛经,给这逆子!!” “喏。” 思绪转回。 夏极随意举起左手,那左手之上,忽然呈现出森然的百鬼夜行之法相,以至于整个手掌都大了几圈,显得异常恐怖,又在弹指一挥间,尽皆消失。 这是第九层的十八镇狱劲,取自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愿,而其力可拎地把,可拉天环,龙象之力,皆不能比。 “还不够,我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那就再等等现在如来经吧。” 夏极自喃着,然后又坐到青灯下,继续诵读未完的佛经。 他觉醒的天赋,或者说“金手指”很简单,就一句话:从一切文字之中,提取技能珠,并直接达到第九层。 十八镇狱劲,就是从《地藏经》提取的。 《地藏经》,是一本普通的佛经。 2.监视 这两年,夏极坐在这里,从前门庭若市的藏经阁就成了冷宫。 这里已经连一本功法都没有了,但他却翻过了、读过了几乎所有的佛经。 佛说:诸法无我,众生皆苦,苦从何来,只因有执,断除执念,才能明心见性,得证菩提。 但他一句都没听。 他翻过了《般若心经》,诵读了九日九夜,提取了技能珠“不动明王身(第九层)”,这技能珠藏在他眉心泥丸宫中,如果想要,只需提取出来就可以了,如果不用,也能存着。 他又翻过了《金刚经》,金刚经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他不管这个,但还是诵读了九日九夜,提取出了技能珠“九阳心经(第九层)”。 随后,他又诵读了《地藏经》九日九夜,提取了技能珠“十八镇狱劲(第九层)”。 地藏曾有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他没有这样的大宏愿,若有,也不是这个。 因为,他不是佛。 他只是一个死了母亲,被囚禁在深宫,无人问津的皇子。 野心倒是不多,执念却有不少。 “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夏极摇头笑了笑,坐在窗前。 这北方皇都的深冬长空,何其似那千军万马冲杀的沙场,漫天鹅毛,都如残肢断臂,雪流成河。 整个藏经阁的经文,他已经都翻遍了。 真正能提取出神功的经文也就那三本,其余的大多是提取了一些诸如“小罗汉拳”,“伏虎劲”,“铁布衫”,“金钟罩”,“螳螂爪”,“霸王指”,“铁牛力”,“旋风拳”之类的武功,这些技能珠,他看都没看,直接塞在元神里,也不打算使用。 贪多嚼不烂,会的功法越驳杂,也就越难臻至无上境界,反正夏极是这么认为的,他穿越前也看过一些武侠小说,比如姑苏慕容世家,通晓天下武学,那慕容复抬手之间每次变招都能用出不同的功法,但又怎么样呢? 多,并不是好。 所以,他只取了三门:不动明王身,九阳心经,十八镇狱劲。 如今,他在等现在如来经,因为雷音寺是商朝皇都附近的大寺庙,而他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发现,越是古老而蕴藏无上哲思的书册越是容易提取出神功。 雷音寺在大商建国之初,就出现了。 而《现在如来经》正是雷音寺的大乘经文。 他需要这本经文。 但夏小苏能为他弄来吗? 他不知道。 但他已经没有了多余选择。 他就一个妹妹。 就这么一个亲人。 满城皇宫,他刚刚说的二皇女,四皇女,八皇女,虽然很优秀,但她们加起来,都比不上夏小苏一根头发。 白雪落了一夜。 次日清晨,雪停了,宫女送来了简单的白粥和一些下饭的小茶点。 夏极温和地道了声谢,吃完后又要帮宫女把空碗放回饭盒,那宫女急忙去抢回了空碗,皇子虽落魄,却也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但也不知为什么,其他皇子气场极大,只是靠近一点点,都觉得窒息。 唯独这位七皇子却是平易近人,但宫女虽然心里这么觉着,却也不敢因此去冒犯地搭话,宫里头规矩很多,没有人忘了规矩和尊卑贵贱,因为忘了的都已经掉了脑袋了。 宫女才走出几步,就听到藏经阁中传来七皇子平静的诵读经文声: “须菩提!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须菩提!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声音平和中正,如是常坐青灯古佛前的高僧,让宫女心境都平和了许多。 也让正在三百米外一处四角凉亭里的太监暗暗点了点头。 夏极读了两年佛经。 这太监也暗中监视了两年。 太监是个高手,宫里的人叫他梅公公,他是天子近侍大总管的人。 到了傍晚,夏小苏才匆匆揣着布包的佛经赶来藏经阁,还没靠近阁楼,一个胖脸带笑的太监就迎了上来。 夏小苏一看是梅公公,她更是低着头侧着身子让了让,她虽然是个皇女,但根本没办法惹一个当红的公公,就想着靠近了打个招呼,然后就错身而过。 但,梅公公显然没准备让她过去,他手捧拂尘拦在半路,扯着公鸭嗓子尖声道:“皇上让七皇子诵佛思过,九公主可莫要带些杂七杂八的书,去乱了七皇子的清修,这要是皇上知道了,可是会龙颜大怒的。” 夏小苏吓得双目都湿了,她急忙道:“海公公,这只是雷音寺的现在如来经,兄长让我借来一观。” 梅公公眼珠动了动,“这还是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了,七皇子当真一心求佛?” 夏小苏连连点头:“兄长为人良善,心存慈悲,他这两年来一直都在诵经...” “拿给咱家看看。” 夏小苏无奈,只得把布包递了过去。 梅公公拆开那布包,包里果然放了本古经文。 “公公小心点看,我好不容易问雷音寺方丈借来的,三天后还要归还。” “咱家知道,不需公主提点。” 梅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查着着经文,大商王朝佛家氛围浓厚,而雷音寺又在皇都附近,这太监功夫不弱,自然也是能辨出是不是功法。 他从头翻到尾,又来回看了几遍,一炷香时间后,他实在挑不出什么刺,就把那经文和裹布一起递回,胖脸带笑道:“九公主快些进去吧,这兄妹呀,也是能见一天是一天咯。” 夏小苏不知这太监什么意思,也没想去问,她如释重负,急忙裹好了经文,穿过回廊,敲了敲阁楼的门。 “哥哥,是我。” “进来吧。” 夏极放下诵读的《金刚经》。 “哥哥,这是你要的《现在如来经》,雷音寺方丈同意借我三天,三天后哥哥一定要还我。” 夏极点点头,他也没问夏小苏是怎么要来了,估计过程也不容易,只是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温和道:“三天时间够了。” 3.联姻 入夜时分,飞雪猖狂,北地到冬就是如此,天气无常。 人世亦无常。 夏极点燃烛火,火光熹微,但却是冲天而起,照亮了四周书架,书架环拱,他如掉落深井中的人一般,在这井底打开了《现在如来经》。 一页一页翻过。 一字一句诵读。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不小,但却还会被风雪声淹没。 看到半夜,烛已燃了小半截。 夏极合上了书。 孤影落在书架上。 他口中喃喃道:“割肉饲鹰,舍身喂虎?众生平等?众生若是平等,何须你来舍肉身,众生若是平等,为何你需香火钱?” 书页合上。 一股大玄妙顿时从心底生出,眉心元神缓缓产出一颗金色的技能珠——“现在如来禅”。 看到技能珠的颜色,夏极知道这一次妹妹算是没白跑了,这是他第四颗金色技能珠了。 既然是金色,他就直接使用了。 技能珠破裂,化作金色的流,从眉心向着周身血液,骨骼,五脏六腑,肌肤,皮肉涌去,覆盖。 只是小半个时辰,夏元已经彻底地掌控了第九层的“现在如来禅”,这禅法刚好补充了他的短板。 不动明王身注重防御, 九阳心经看重内力, 十八镇狱劲乃是力气。 而这现在如来禅,却是是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是一种不可动摇的意。 何为意? 如果这世上有两人,拿着同样的兵器,有着同样的力量,修行的同样的技巧,而这两人只有一个能存活,另一个必须死去,那么决定胜负的就是谁的意更强一点,谁能在精神层面击败对方,谁就是活着的那一个。 所以,三千精锐可冲十万乌合之众,破胆宗师还不如屠狗之辈。 简而言之,就是你的精气神,就是禅心道意,武者之气。 寂夜之中,夏极站起身,推门而出,藏经阁外有一个小院落,这也算是给软禁皇子一个散步透气的地方,三百米外凉亭上监视的梅公公此时自然不在了,整个皇宫正值大雪的深夜,各宫各殿也都是已经熄了灯,天子宫殿还传来一些嬉笑声。 夏极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往院心走去,走到风雪正浓的地方,他也不双手合十,只是仰头看着天空,一股玄妙的意骤然四散开来。 他周身的风雪忽然都停了,悬浮在周身半丈的空中。 但前面的雪停了,后面的雪却还在落。 很快,大雪化作一个白色大钟。 不仅如此,这大钟之中,连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一切都不动了。 雪飘的兴冲冲,但夏极却似已从这个世界剥离了出去 风雪行到他周身,便是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拈花微笑,因见花开,天地交感于我心,我心亦交感于天地,我若不笑,花便不开,我心不动,那么风不动,雪不动,草不动,花亦不动... 这就是现在如来禅的第九层境界吗?” 夏极自言自语着,又往前迈出一步,弹指间,那雪铺的罩子便碎了,积压的雪让地面陷了陷,而这位年轻的皇子已经绕回了阁楼。 两日后的傍晚,阁楼门扉被推开,夏小苏探出了可爱的脑袋,夏极刚刚诵经结束,兄妹两人对视了一眼,温馨而放松的气氛顿时就有了。 九皇女拎着饭盒走了进来,然后只顾着拿菜放在桌上,菜还热气腾腾,最末,她又捎出了两个玉白瓷瓶,这是外府上贡的仙人酿。 夏极坐到她对面,把缠裹好的布包递过去,“《现在如来经》我已经看好了,明日你就送回雷音寺,这样便不耽误三天借书的约定了。” 他眼神一转,看到两瓶美酒,笑着说:“今天还知道帮我加酒?” 话才说完,九皇女眼泪就刷刷地淌下来了,然后她抽泣着握住一瓶酒,“今天我陪哥哥喝。” 夏极拿过另一瓶酒。 夏小苏直接扒开酒塞,也不碰杯,自己就直接仰起头“咕噜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这酒太烈了,她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姑娘猛然喝这么多,直接就呛到了,眼泪更加刷刷地往外流了,但等她放下酒瓶时,面前已是多了几片秘制牛肉,这是兄长夹着菜送到了她嘴边。 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传来:“喝酒不吃菜,会伤身体的。” 夏小苏“啊呜”一口,就把那牛肉全部吃了下去,一边哭一边大口嚼着牛肉。 夏极轻轻吐了口浊气,也拔开瓶盖,抬起酒瓶。 夏小苏:??? 她很快明白了,也举起酒瓶。 两人碰了碰。 夏小苏一边哭,一边豪爽道:“干。” 夏极道:“不干,就一小口。” “哦...”九皇女听话的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酒瓶,一边哭一边道:“你怎么不安慰我啊?虽然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但你身为皇兄,难道不要安慰一下我吗?” 夏极神色很平静,就如端坐神龛的佛一般,无悲无喜,但他不是佛,他心底藏着近乎于天地之初的混沌与狂躁,只不过,他习惯了用最温和的姿态来面对自己唯一的亲人,所以,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夏小苏哭着道:“他们逼我嫁到突厥去,说是突厥那边水土好,如果嫁过去更是能让突厥和大商联盟,包抄鬼方,犬戎,外抗罗刹国,说是这样能造福整个大商,为江山社稷作贡献。 可...可是,我不想去,我不愿意,突厥那边听说都是野人,而且我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嘤嘤嘤...” 夏极声音依然平静:“他们让你什么时候出发?” 夏小苏:“三个月后,等雪停了,开春了,突厥就会派使者来接我。” “三个月...” 夏极想了想,忽道,“我听说雷音寺还有一本过去燃灯经,明日你去还书时,帮我一起借回来,我只看一天就可以归还。” 夏小苏:??? 她长叹一口气,哥哥真的是痴迷佛经,痴迷到连自己妹妹都不管了吗? 她哭了大半天,夏极陪了她大半天,直到她走时,夏极才把她抱在怀中,拍了拍她的背,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会没事的。” 4.徒步上须弥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青灯下。 阁楼中。 皇子日复一日,诵读经文,声诚挚而透着几分真真正正看破红尘的淡然。 这让三百米外凉亭里的梅公公频频点头,他手捧拂尘,翘着腿,端着一杯热茶,唇边带了几分嘲笑。 这七皇子读了两年经,心性怕是也消磨光了,昨天九皇女应该把与突厥联姻的事都告诉他了,这皇子竟然没有动怒,可见是真成了个软蛋了。 夏极诵经到午后,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未几,门推开了,九皇女关上门,然后才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 “小苏,怎么了?” “哥哥,雷音寺那和尚说《过去燃灯经》是他佛门秘藏,寺里有规矩,说唯有登上小须弥山第九峰,与山顶的前任方丈对弈一局,只有破了那一局,才有资格参阅《过去燃灯经》。” 小须弥山是大商皇城外的一座奇山,终年被云雾缭绕,越往深处越是如此,而雷音寺只在第五峰上。 夏小苏继续道:“我和那和尚说了,哥哥被软禁无法出宫,借书只是因为痴迷佛法,但那和尚说宫里有规矩,寺里也有规矩,如若无缘就不要强求了。” 夏极想了想,忽道:“小苏,你去找他,告诉他,他的儿子想去须弥山上下一盘棋,只为看一本经书,朝出,晚必归。” 夏小苏显然有些害怕天子,但想到自己也许只能与兄长相处三个月了,三个月后自己将会落入蛮荒之地,去往那无间地狱,忽然,她就不怕了,点了头,说了声“好”。 等到傍晚时分,九皇女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露出欢笑,“哥哥,他答应了,你明天就可以出宫了。” 夏极招招手,夏小苏走到他身侧。 “小苏,坐我身边。” “嗯!” 兄妹两人坐在暮色时分的藏经阁里,夏小苏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把头轻轻侧靠在兄长肩膀上,抿着唇,眼里的笑容消失了,透出几分黯然。 夏极伸出左手,搂住妹妹的肩膀,忽地问:“你答应他什么了?” 夏小苏身子颤抖了下,她别过头,看着幽暗的地面。 小阁陷入了安静。 直到夏小苏再次开口,才打破了这平静:“我答应他,一定开开心心地去突厥,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促成突厥和大商的联盟。” 夏极的手指依然平静,只是稍稍紧了紧这份拥抱,他把妹妹拥入怀中,夏小苏忽然开始嚎啕大哭,轻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这样子?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夏极任由她哭泣着。 哭吧。 哭多了。 就能成长了。 三个月时间。 足够了。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穹,双眸平静,静的宛似开天辟地之初,那无穷狂暴之前的一分安宁。 第二天。 小雪。 梅公公备好了马车,扯着公鸭嗓子,带着三分嘲讽,尖声道:“七皇子,请吧。” 夏极也不多说,直接上了车,能去就已是天子恩泽,怎可能让其他人陪他一起?至于这梅公公,完全是监视,这自然不同。 雷音寺方丈早就知道这皇子要来,他也不亲自接待这软禁中的皇子,只是派了一位小沙弥引路,带着夏极往后山去了。 沙弥在前引路。 夏极走在中间。 梅公公静静随在之后。 到了第九峰入口,小沙弥在一处山门前停下脚步,然后双手合十道:“施主请独自登山,山巅自有棋局。” 夏极直接就走过了山门,梅公公也跟了过去,小沙弥急忙道:“这位公公,本寺规矩,只有对弈者独自登山,否则不可前往。” 梅公公尖声道:“咱家可是天子使臣,也需受你规矩束缚?” 小沙弥忙道:“还请公公不要为难...” 梅公公也不管他,就要走过山门,夏极忽道:“梅公公,寺庙有规矩,那就需遵循规矩。 若是公公执意要来,结果让我下不了这盘棋。那我虽是软禁皇子,回宫之中却还是能和皇上说几句话的。” 梅公公愣了愣,心底权衡了下,自己没必要和这已经废了的皇子纠缠,万一他真发个狠,那自己可是亏大了,于是尖声笑了笑:“那咱家就在山下等皇子。” 另一边,小沙弥也舒了口气,对夏极露出友善的笑。 夏极自然不是帮这小沙弥,他只是不想自己对弈时身后站着梅公公而已。 他走过了山门,就是皑皑白雪的山脊,再往上是云雾缭绕的山间。 大商的皇子一步一步往上走着,远离了沙弥与太监,身形渐入深冬云海之中。 此来,不求佛,只取经。 一个时辰后,夏极已经走到了山顶。 山顶空旷,雾气竟然散了不少,但环顾周围,却是茫茫一片,如同在天上行走,低头不见人间。 夏极抬头看,只见这山顶空地中央,有方巨石为天然棋盘,而棋盘对面盘膝坐着一老僧。 老僧见到来人,并未说入座,而是道:“老衲听方丈说,施主要借《过去燃灯经》一观,若要观经,就需要破局,但这棋局不比棋力,斗的是禅心,若是禅心完全不够,施主这一局怕是会白了头发,苍老数十年,从今往后,心中更是宛如有恶魇镇压,除非日夜吃斋诵经,常伴青灯古佛,否则心底无法安宁。” 夏极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就往老僧对面坐去。 “且慢。” 老僧声音又响起,提示道,“施主怕是觉得老衲此言太过玄异,以为是故弄玄虚吧?” 夏极停下脚步,摇头道:“我并未如此以为。” 老僧摇摇头,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皇子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根本未曾明白他需要面对的是怎么一盘棋,于是叹息道:“那在施主入座前,先听老衲讲一个故事吧,故事听完了,施主若是还要坐,那便是因果命数,老衲再不多言。” 5.手谈烂柯棋 “请说。” “从前有一位樵夫去荒山砍柴,却在山巅看到两人在对弈,樵夫平日也喜好下棋,便是凑了过去观棋,这一看便是入了迷,等到一局棋下完,那对弈两人才让樵夫赶紧快回去,否则怕是连妻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樵夫愣了愣,不明所以,只是侧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握的斧子,木柯已烂。” “这是上古烂柯人的传说故事,我听过。” 老僧道:“那施主可知此处山,就是那一局棋已烂柯的荒山,这是须弥第九峰,仙人虽然去了,但却给了这棋盘浩大的精神力,一旦入座,便会深陷其中,种种棋局构织出的相更会让下棋之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无法自拔,一盘棋仿佛就能走完一生,非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无法行棋。即便如此,施主还要下吗?” 夏极问:“如何对弈?执黑执白,你落一子我落一子的手谈么?” “不”,老僧垂眉闭目道,“这局名珍胧,又名苦海。” 夏极笑着点破:“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老僧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看施主有大执念,但老衲劝一句,天下苍生,忙忙碌碌,比施主苦的累的痛的,不知有多少,施主何不斩断烦恼丝,断了执念?毕竟红尘一世,大梦一场。” 夏极反问:“为何要断?” 老僧吐出四字:“明心见性。” 夏极往前走出一步,想也不想,直接在这仙气缭绕的棋盘一边坐了下来,淡淡道:“我若已明心见性,见的却不是苦海回头呢?” 老僧这才第一次睁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无论如何,他已经坐下了,他已经做了选择,那么,这就是他的命数因果。 老僧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无论如何,这七皇子的勇气当真是可嘉,他坐下了,那就是入局之人了。 而这一刻,斗禅就开始了。 老僧问:“那施主见了什么?” 夏极不答,只是定神地看着面前的棋局。 显然,这是破局,而不是布局。 局其实很简单,黑白两条大龙交错杀伐,眼看着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老僧见他不答,也不问,只是道:“施主若是想好了,拈起黑子,那这一局就真正开始了。” 夏极直接伸手,双指拈起了黑子,下完棋他还要赶着回皇宫。 只不过黑子一起,一股奇异的玄念直接冲入他精神之中,带动着四周的一切都变幻了。 一刹那。 他变成了行走在荒原的一名旅人,此时正急着返乡。 而那名为大商七皇子的身份,好像成了一场昨日的梦,和此时的他毫无关系。那徒步上须弥,手谈烂柯棋的对弈,好像也成了一场荒唐梦。 半空,一只饥饿的老鹰正在追捕一只可怜的鸽子。 刹那间,那鸽子已经扑入了夏极怀中。 老鹰盘旋在夏极头顶。 鸽子忽然开口说人话道:“你放过我吧,错过我你还能找到食物,但我的命只有一条。” 老鹰也开口说了人话:“我现在饥饿无比,我若不吃你就没法活命。” 两股庞大的念头忽然冲进夏极的脑海中。 舍得。 还是不舍? 而那老鹰看到如此情形,理论道:“你护着它,救了鸽子一命,难道就忍心我老鹰饿死吗?” 随着它的话,那两股念头就越发的强烈,化作一股强大的精神攻击,冲击向夏极的念头。 他忍不住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点。 再一晃,怀中的变成了一只兔子,而那徘徊在天空的老鹰又变成了瘦骨嶙峋的老虎。 再一晃,这景象又开始不停变幻,每一次变化他脑海里的念头就强上几分。 这种强度在不停地叠加,直到化作了两股呐喊,在让他选择。 舍? 还是不舍? 慢慢地,荒原也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还有那两个生灵。 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割下等同于鸽子兔子重量的肉,去赠给老鹰老虎,这样便是舍了自身,却救了这世上仅有的两个生命,可谓功德无量。 割肉? 还是不割肉? 那两股呐喊越发的直白。 须弥山第九峰山巅,老僧坐看这对面皇子紧闭双眼,眉毛在不停跳动,而他右手拈着的黑子正在缓缓落下。 这局,斗得不是落子在何处。 而是你是否落得下子。 舍得,那便是一子置之于死地,割了自己三斤肉。 不舍,那就是苟延残喘,看着还能走几步,但最终却是彻底的败局,而这败局会让人心枯。 最关键的是,这子不是由你的手来下,而是由你的禅心来定,任何人都不可能弄虚作假,仙人不论技,论的是禅。 禅是什么? 禅就是看似简单,其实却很难,犹在眼前,真走出一步却发现远在天边。 所以,夏极拈着的黑子距离棋盘不过一尺。 这一尺,却是天涯。 这天涯,又名苦海。 唯有度过了这苦海的人,才有资格参阅雷音寺的佛门秘藏《过去燃灯经》。 老僧并不觉得这皇子能度过,因为他坐在山巅二十载,这皇子并不是第一个来此的人,其余每一个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才智勇气力量都在他之上,但那些人没有人成功,所有人在拈子之前,都知道这一步该下到什么位置,但偏偏入局了,就落不下去了。 这岂非就是人生? 你永远知道一些自己该去做的事,很简单的事,举手之劳的事,但你偏偏做不到。 这就是禅机。 平常。 就是禅。 舍得。 就是禅。 你知道。 但你做得到吗? 你明白。 但你真舍得吗? 忽然之间,老僧神色变了,因为那名为夏极的七皇子割了三斤肉,饲鹰喂虎,然后他双瞳骤然睁开,黑发狂舞,一子“啪”地一声,稳稳落定在了那该落的位置。 老僧对上皇子的瞳孔。 却没有看到他想看的慈悲。 这怎么可能? 那他如何破的局? 老僧愣了下,然后问:“施主愿意割肉饲鹰,舍身喂虎,此乃大慈悲之行,但你为何没有慈悲之意?” 夏极淡淡道:“因为我本无慈悲。” 老僧:“你不愿割肉饲鹰么?” 夏极道:“那谁来饲我?” 老僧:“但你做了。” 夏极:“向死而生,我存的是即便我死了,也会从阴曹地府回来的执念。” 说完这句话,夏极周身骤然散发出浩然的佛意,即便不刻意使用,现在如来禅也为他抵挡了刚刚的精神冲击,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破局,此时散发开来,只看得老僧惊骇地问了一句:“那你竟悟了佛,你如何悟的佛?” 夏极不答,只是反问了一句:“局破了么?” 老僧沉默良久,回了句:“破了。只是老衲想问一句,施主明心见性,见的不是苦海回头,那又是什么?” “佛陀拈花而笑,而我却不是。” “那施主是什么?” “我若不喜欢,这天地百花一朵都不许开。” “施主...真是佛中魔。” “那经还借么?” “借。” 6.斋饭 夏极破局之后也不多耽搁,直接下了山。 梅公公迎接上来问:“七皇子,你棋局破了么?” “回去吧,皇上说了,天黑前要回宫,不要耽误了。” “呵呵呵,七皇子不与咱家说,咱家也就不问了...”梅公公阴阴地笑着,然后随着这位软禁的皇子一直走到了第五峰。 第五峰,早有僧人捧好了请出的《过去燃灯经》在山门前等待,经文以七宝秘匣所装,秘匣点缀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码瑙,显得很是贵重。 梅公公饱含深意地笑了笑,夸赞道:“皇子这棋局竟是破了?有本事,真有本事,咱家大开眼界。” 夏极接过那经文,也不理睬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梅公公也不再说什么,若无其事地跟随在其后,直到了须弥山脚,才坐到马车御手席上抓起缰绳,载着这软禁皇子返回深宫。 瑰霞如血。 转瞬又至了破晓,午间,傍晚。 商朝的九皇女似乎也知道兄长得偿所愿,而来见他,才到庭院门前,就远远儿地听到佛经诵读的声音,便是停下了脚步。 待到诵经声停了,她才上前推开门,拎着饭盒走了进来,欢笑道:“恭喜哥哥,能破了须弥山的苦海珍胧,借到雷音寺秘藏。这事宫里好些人都在谈着呢,只说哥哥佛缘深厚。” 兄长出了风头,夏小苏只觉得脸上也有了些光,兄长虽然痴迷禅经,被困在小阁,但终究还是能在经文一道得到认可,闯出名声。 这就很好了,虽然这名声比不得太子得军部之拥簇,三皇子得大儒之喜欢,五皇子得黑水台甚至天下江湖正道之敬重,但终究别人再提起这位软禁七皇子时,终究不会再说一句“废物”。 夏极看到自家妹子这真心为自己开心的模样,笑了笑,他揭开饭盒,饭盒里竟然全是素菜,再嗅了嗅连一点肉味都没有,手再一摸,竟是连藏酒也没了。 他看向夏小苏,眼神里露出几分疑惑。 皇女解释道:“是婉妃让这么准备的。” “婉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吧,我的三餐为何需要她过问?” 夏小苏理了理思绪说:“婉妃很得天子宠爱,在外人面前也是温良贤淑,很懂分寸,她垂泪说我兄妹的生母早逝,在深宫无人照看过问,实在可怜。 从前是她疏忽了,她很是自责,今后她会将我兄妹视为己出,好好对待,而...天子也默许了,其他知道了这事的大儒也觉得此举很好,顺应儒家大仁之举。 而婉妃看不得我身为皇女还亲自下厨、如此辛苦,所以就吩咐了御厨,让御厨每天为皇子特别备餐。” “所以备了斋饭么?” 夏小苏点了点头道:“哥哥昨天去下棋,到今早,雷音寺方丈就把判语传回来了,说哥哥心底藏了七分佛,三分魔,所以才能破了苦海珍胧。” 夏极唇角翘了下,这方丈的判语倒是给的勤快,这是判给谁看? 看来出家的和尚也不是真的出家的了嘛。 但他神色依然平静,因为这一切也没太过意外,所以他在须弥山才没有过多地展示如来禅。 虽然他也曾存了期待,期待那些和尚当是真出了俗家,遁入了空门,不在红尘中,但终究期待只是期待而已。 夏小苏没察觉到兄长的心境变化,继续说:“婉妃说这三分魔性,会耽误了修行。 她为了哥哥未来能在佛道有更大前途,所以特意让御厨今后准备斋饭,以帮哥哥削了这魔性。 天子知道了,只夸赞了一声好。” 夏极听完这些话,忽地哈哈笑了两声。 然后,他把没有一滴肉油的斋饭取出,直接吃了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武者需吃肉以熬筋骨气血,谋者需心狠以寸步必争,没了肉油,削了魔性,这就是要断了他一切可能。 他侧目看了眼窗外,从这里能见这繁华都城的冰山一角,能见深宫千百高阁的一处,也能见这普天之下再无一友。 唯一有的,便是眼前这一母所生的九皇女了。 僧人也入了俗。 婉妃也要掌控自己。 天子亦是不待见自己。 兄弟姐妹几人,更是笑里藏刀。 他吃着斋饭,天空重重人影,面容模糊,化作五行山重重压向他,要将他死死摁在藏经阁中,让他永世翻不了身,除非一死,再跳不出这棋盘。 吃完斋饭,夏小苏把空碗都收拾好,这位傻公主显然没看穿其中的道道,还以为兄长一心入佛,吃斋也是一种从世俗跳出的证明,也算是从这波云诡谲的权势之争中渐渐儿地全身而退,这是好事,所以她笑道:“哥哥如果还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现在也没人会惹我了。” 谁会去惹三个月后就要出嫁突厥的公主? 她已经准备好了前往地狱。 而兄长也能前往佛国。 佛国好么? 她不知道。 但就...就算是好吧,是定了命数吧。 命当如此。 已由天定。 从来都不由己。 夏小苏看着吃的干干净净的饭碗,又好奇地问了一句:“哥哥是真喜欢吃斋饭吗?” 夏极温和地笑了笑:“喜欢。” 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皇宗同室的所作所为,已经近乎彻底斩断了所谓的情面。 只不过,那方丈虽然积极,但判语不对。 七分佛,三分魔? 错了。 当是十分魔才对。 九皇女推门而出,又反手轻轻关上了深宫的阁门,最后一道光明也随着门缝的紧闭,越来越窄,越来越小。 直到全无时,这位大商王朝的七皇子才在黑暗里翻开了《过去燃灯经》。 一页一页翻过。 一字一句诵读。 读到阁外的梅公公都开始打哈欠了,他还在读着。 梅公公面带讥讽地摇摇头,“咱家还以为破了须弥山的苦海珍胧有什么了不起,原来也还是这窝囊相。 不过也难怪,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就算有佛性魔心,那又如何呢?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哈哈哈。” 又走了几步,他又感慨了声:“诵佛也有诵佛的好,去了寺庙出家,也能苟活下来了,这哪怕没了尊严,好死不如赖活。” 皇宫渐渐沉寂。 月光如水,将皇城淹溺。 藏经阁楼。 啪。 书页合上了。 夏极闭目,感受中心底大玄妙的涌动,以及眉心元神产生的第五颗金色技能珠——“过去燃灯禅”。 技能珠破碎,金色的流与他融为一体,带着他感悟这过去佛陀的力量和禅心。 小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掌控了第九层的“过去燃灯禅”。 如果说如来禅偏向“天地交感于我心,我心亦交感于天地”,是一种注重于与天地自然之间的融合。 那么,燃灯禅偏向的便是“初会龙华,一切光明如灯,灯即为法”,这禅法很独特,没有现在如来禅那般的举手抬足之间,雪停风止,甚至影响到周围的环境,使得环境呈现出和自然不同的规律。 这禅在于光明,在于灯。 说白了,就是精神攻击。 以及...精神束缚。 7.念珠 夏极在黑暗的小阁里睡了一夜,次日一早就听到门外侍卫恭敬地喊着“参见婉妃娘娘”,声音由远而近,直到藏经阁的大门被直接推开了。 一名艳丽的妃子走了进来,她眉眼柔和,全无跋扈,衣饰也不张扬,中规中矩,左眼角下还有一滴泪痣,更显出几分慈悲,这就是如今的得到天子宠爱的婉妃,三皇子的生母。 婉妃来到屋中,直接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太监,侍卫们急忙告退,退出了庭院,远远守着。 夏极拍拍月白的衣衫,行礼道:“见过婉妃。” 那艳丽女子瞥了一眼这少年,看着他的眉眼与那女人竟有几分相像,眸中隐晦地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但这神色稍纵即逝,转而直接道:“天子已将你与九皇女过继于我了,今后你当称呼我为母妃。” 两人静静对视。 婉妃唇角一翘:“见母妃,不跪么?” 夏极:“常年静坐小阁中,膝盖不好,跪不下。” “那你还能徒步走上须弥山?”婉妃不以为意地冷笑了下,“你既有佛缘,我可助你成佛,但佛亦有母,亦需要遵循孝道,而我就是你的母亲!” 夏极反问了一句:“那敢问婉妃娘娘,九公主联姻突厥是谁提议的?” 婉妃愣了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淡淡嘲讽道:“你倒是有几分智慧,能看出端倪,看来修出这禅心,破了那苦海珍胧,也不是碰巧。 但你既然有智慧看得出来,就没有智慧缄默不言么? 你闭口,那是智慧,开口,就是小聪明。 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只有几分小聪明的人。” 夏极没有恼怒,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话,至此,已经到了尽头。 只不过是再明确了一遍“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他翻开了本佛经,眼里已经没有了对面的妃子。 婉妃冷冷扫了他一眼,阴柔道:“果真是有着三分魔性,看来吃斋还没把这魔性削掉。” 说罢,她一挥长袖,就出了阁门。 身后传来虔诚诵读佛经的声音: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垂。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婉妃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无比的厌恶之色,走路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夏极诵经到了傍晚,而送来的斋饭又淡了许多。 从前还放素油,如今都成了水煮,调味香料一概不放,入口简直无味。 皇子平静地吃着,吃完还对宫女道了声谢。 那宫女惶恐地急忙回礼,但心底还是觉着这位皇子当真是温和无比,和别的皇族不同,然后匆匆出去了。 宫女才走没多久,九皇女就回来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那是真的不错。 夏极感受到了她久违的开心,于是问:“小苏,遇到什么好事了?” 夏小苏奇道:“哥哥,你怎么知道?” “都写在眼睛里了。” 夏小苏眨眨眼,然后凑近了道:“哥哥,你不要和别人说。” 夏极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皇城虽然大,但我还能和谁说?” 夏小苏这才贴近了,轻声道:“是这样的,今天我去雷音寺祈福上香,在山中遇到一只小狐狸被捕兽夹夹住了腿,鲜血直流,看起来非常痛苦。 于是我帮它打开了捕兽夹,又为它上了药,做了简单的包扎,那小狐狸很通灵,在我腿上蹭了三下,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我看到它能得救,能回归山林,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很开心。” 夏小苏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沉浸在回忆里的微笑。 夏极也笑了下,妹妹还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虽然在深宫待久了,但心地还是善良,又或者说她觉着自己是笼中雀,能给小狐狸带来自由,她也有感同身受的喜悦。 ... 随后的日子,斋饭越发的平淡,无油,无盐,甚至为了能够让七皇子的修佛不受干扰,连九皇女都无法把酒肉带进藏经阁了。 夏极并没有急躁。 他已经等了两年多了,如要从小楼走出,自然想等一个时势。 时者,命也。 势者,数也。 他在等时势,就是在等自己的命数,若这命数当真是平平无奇,这天下当真是风云不兴,那么他就会在一个半月后直接带着小苏离开这里。 现在,时机还没到,而能见到的佛经都已经提取了技能珠,除了诵读再无其他意义。 所以他要了一块沉香木,一把刻刀。 之前须弥第九峰上的烂柯棋盘让他印象很深刻,融入了精神力量的棋盘如此玄奇,竟然能让人产生足以以假乱真的幻觉。 他有第九层如来禅,尚且还会被卷入,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那么,现在的他拥有九层如来禅,九层燃灯禅,那为何不可以尝试着将精神力量融入刀尖,融入木刻念珠之中试试呢? 所以,在黎明未至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了,坐在黑暗里,闭着眼,拿着刻刀,缓缓地雕琢那沉香木。 他的手有点瘦,但却很稳。 手与刀之间出现了一颗散发着明光的烈阳,只不过在夏极的刻意收敛下,这烈阳的光和热只局限于刀尖。 这是他从《金刚经》里提取出的《九阳心经》。 所谓九阳,就是依五行之理,将真气存在心坎、丹田、足阳明胃、足太阳膀胱、手太阳小肠、手少阳三经、脊梁、至阳、百会这九处大穴,每一穴凝练成功,便是生出一阳,而九穴皆贯通,就是独立的九阳。 周身铺如大地,脏腑仿似山林,九阳悬空普照。 从此自然是百病不生,真气如大河绵绵不绝。 黑暗里,那刀尖闪烁着璀璨刺目的滚烫光芒,过那沉香木,就如过纸,不快一点,不慢一分。 夏极手腕翻覆,很快就已经剜出了十八粒圆木珠。 未经雕琢,这还只是木珠。 而十八,代表了六根,六尘,六识。 随后,他拈起了第一颗木珠,收起手心那一颗烈阳,甚至丢开了手中的刻刀。 他只把手指点在那木珠上,一念如来禅心的浩荡佛意已凝聚指尖。 “天地交感于我心,我心亦交感于天地。” 他指尖虚点在木珠上,明明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他甚至没有去雕刻,但木珠却已自己在变化,直到木珠外围包裹了层淡淡的金浆,金浆里如有天龙游走,木面下陷,金色游动,直到形成了一个“卍”。 8.狐精 一个时辰后。 夏极已经完成了十八念珠的雕刻,他右手虚托,十八颗念珠便浮空而起,在掌心逆时针旋转。 念珠之间彼此联系,生出一十八重“卍”虚影,十八叠合成一,金光灿灿,威势无边,其中蕴藏的力量更是跃跃欲试,但却被他束缚着。 精神的力量也许没有真气和劲力来的直接,但竟然能赋予这沉香木玄奇的威能,也不得不说是意外收获了。 只是,这种精神消耗无法通过真气进行补充,夏极连续以如来禅法刻绘了十八念珠,此时也不禁感到了些微疲惫。 他凝实半晌,骤然手掌一收,金色的“卍”消失了,念珠纷纷落下,其外流转的金浆也消失了,停在他巴掌上,又被他握紧收起。 夏极侧过头,黎明的光刚好穿透了小楼的油纸窗,送餐宫女的脚步声也由远而近。 未几,门开了。 宫女拎着饭盒走了进来。 一碗白粥,一叠水煮青菜,连入味的小菜都没了。 夏极知道,这是婉妃的“关心”。 在宫女钦佩的目光里,他平淡地吃下了这毫无味道的早餐。 之后,夏极又要了更多的沉香木,身为一个皇子,做木刻雕念珠这种事,是没人会去阻拦的,这就和大将军下野种田是一个性质,旨在告诉别人自己无意于权势之争,所以很快,几大块沉香木便被搬来了藏经阁。 于是,夏极白天诵经,入夜或是黎明,则开始运用禅法雕琢念珠,这些念珠也算是他除了本身功法之外的底牌了。 将精神力量提前取出,寄存在念珠里,虽然还没有机会测试,但夏极能感受到念珠中的恐怖力量,这力量随着念珠的增加也在变多。 就在又雕琢了二十几粒念珠时,敲门声响了。 咚咚咚。 夏极露出微笑,他知道来人是谁。 “进来吧。” 吱嘎。 门开了。 探出一张可人的小脸。 九皇女欢喜地跑到兄长身边,喊了声:“哥!” 夏极摸了摸皇女的细软长发,笑道:“又发生什么好事了?” 皇女向他身侧凑近了点,小声道:“今天我去为哥哥上香祈福,又遇到那只小狐狸了。 小狐狸受伤的爪子已经好了些,它还跑上来拉我的裙角,似乎是要带我去个地方,于是我就跟着它一起走了。 侍卫担心我的安危,要跟过来,他一跟,小狐狸就不走了,于是我让侍卫不许跟来。” 夏极神色动了动,狐狸这么通灵? 夏小苏继续说:“小狐狸带着我来到了一处山村,村子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女,那少女看到小狐狸把我带了过来,就走过来和我闲聊,她说她叫胡灵,隐世在深山和许多狐狸为伴,而这些狐狸都已经开了些灵智,只是不认字,她自己也不认识几个,所以希望我能教它们识字。 我又害怕又好奇,但胡灵充满期待地看着我,其他几十只狐狸都像懂事一般,纷纷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我,我的心顿时软了,想着教几个字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我就教它们了。 教了一些三字经后,那些狐狸都搔首挠耳,有些开心,有些困惑,它们竟然真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胡灵姑娘也很开心,她请我吃了不少山中的异果,说这些狐狸学仿人类,知礼仪荣辱,晓善恶仁义,行为举止都彬彬有礼,而且早就不吃生肉了,更不吃人肉,现在大多以甘果山泉为食。 看到天色还早,胡灵姑娘就带着我去村子里的一个洞窟,洞里居然有许多书架,她说这些书架上的书都是绝版了的书册,作为感谢,她可以让我借一本回去。 我本来只是随意看看,但看了一眼,就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因为,那些可真是传说里的书籍,甚至连功法秘藏都有,我看了许久,竟然看到了一本书,哥哥,你猜是什么书?” 夏极没有回答,他抬手轻轻抚摸在自家妹子眉心,柔和的精神力量随着他的手指渗入了皇女皮肤里,绕行了一小圈,竟然没有遇到任何的邪祟之气。 他现在两门禅法都到了第九层,精神力量极强,别说是刻意去探索了,就算是躺着睡着,妖邪靠近也会立刻察觉,但他这么绕行了一圈,竟是没有异常。 难道这些狐狸精没恶意? 夏小苏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本古老的经书,经书的首末还有烧焦的痕迹,但总体却是内容完整、没有缺失,经书首页写了四个字:未来弥勒。 “经”字则是被烧毁了。 《未来弥勒经》! 这本经书传说是数百年前大雷音寺的三本秘藏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本,只不过大雷音寺遭逢浩劫而灭寺,之后才有了随商而兴、建立在皇都附近的小雷音寺,也就是如今须弥山上的这座寺庙。 所以,夏极知道雷音寺有如来经,燃灯经,却也知道肯定没有弥勒经,因为弥勒经的失传几乎是稍稍诵些佛书的人都知晓的事,也是整个佛宗的一大憾事。 看到此处,夏极还真是心底一喜,自家妹子竟还是个福星,这等玄异之事也能遇到,当真是人在家中坐,宝从天上来,这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份秘藏显然是存在联系的,如此得到了这份失传的功法,就可以一窥究竟了。 夏小苏看到夏极唇角上翘,她也由衷地开心起来,临去突厥前还能为兄长做点事,她就很开心。 夏极翻了几页,一股大玄妙感冲上心头,让他明白这本书不假,他更是好奇了,停止了翻书,直接道:“小苏,你遇上狐狸精了,那名为胡灵的姑娘应该也是妖精化形。” 精怪之说,在佛经之中并不少见,甚至乡坊还流传了不少僧人道士降妖伏魔的故事。 夏小苏也不傻:“我猜到她是狐狸精。” 夏极给了妹子一记爆栗,“人妖殊途!知道还去?” 夏小苏摸了摸头,吐吐舌头,辩驳道:“我对它们好,它们也对我好,我教它们善恶礼数,它们借书给我,礼尚往来,君子之交,这比宫里头其他人都好多了。 哥,我在皇都只能再留两个多月啦,你就让我自己四处看看吧。宫里束缚那么多,你就别管我啦。” 夏极神色舒展了下,沉吟了小半晌,轻声道:“小苏,下次再遇到胡灵,你问问她,她到底想要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沉香念珠,数了十四粒,串成手链,递了过去,“戴着这个,有危险就往集中精神,然后把这念珠点在眉心。” 夏小苏接过手链,然后一翻袖子,就戴在了手腕上,她心底也没当回事,兄长虔诚侍佛,这念珠怕就是求个心理宁静的念想吧。 哥哥说了,她做就是了。 ... 深夜。 万籁俱寂。 一匹快马从西而来,马蹄惊惶地踏破了平静,来人赶到了皇城西门下,大声地喊着:“前线急报,速开城门!!” 城门尉举起火把,站到城墙边,低头一看,看到的是一张满是恐惧的脸。 传讯兵边喊边摇着约定好的讯号,继续喊着:“前线急报,速开城门!!” 他声音颤抖而急促,透着一股不安的意味。 城门尉愣了下,急忙道:“开门!” “是,大人!” 两名守卫匆匆从城头赶了下去。 刺耳的声响里。 门开了。 迎回了噩耗。 9.金麟岂是池中物 哒哒哒... 来自前线的马蹄声冲入了皇都,三千里加急的战报也连夜进入了宫中。 但对所有人而言,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冬夜,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战报。 ... 次日。 整个皇宫有些异常的喧闹,侍卫的调动很是频繁,搬移物品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到了午后,就是一辆又一辆的青铜马车直接出了皇宫,很急促。 夏极走到藏经阁的庭院,仰头一看,深冬十二月,风云正幻变,时势皆命数。 他摊开五指,掌心落入一片新开的雪花,但雪花却是半点不化,他随手一挥,那雪又飘远了。 昨晚他已经看完了《未来弥勒经》,一早他又把经文给了小苏,小苏又去了山里。 金色的技能珠“未来弥勒禅”与另外的“过去燃灯禅”、“现在如来禅”果然发生了反应,三者结合为一体,融合成了一颗红色的技能珠——三世佛禅。 而这禅也直接达到了第九层。 夏极不知道红色技能珠代表了什么,但总归是不弱了。 因为他只觉得他的精神世界,已经产生了质变,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这是之前单独的“如来禅”“燃灯禅”“弥勒禅”都未达到过的境界。 说他的精神世界,恰如行走在人间的佛陀,也不为夸张。 他站在这“巴掌”大小的天下,周身显出三重巨大佛像法相,佛像呈品状而立,皆是垂眉礼拜,向他礼拜,瞬间出现,却又瞬间归于虚无。 夏极微微侧头。 门被推开了。 梅公公手拿一卷圣旨直接闯了进来,然后尖声道:“七皇子夏极接旨。”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庭院里的皇子,今天的皇子有些奇怪,但他也没太在意,只是再加重了一声:“接旨!” 夏极转过身,也不鞠躬,也不跪拜,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了声:“宣。” 梅公公见他这态度,阴阳怪气地哼了声,也不多说,直接拉开圣旨就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鬼方入侵我中原,特封七皇子夏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镇守皇城,抵挡异族,钦此。” 梅公公念完,本想看到这位皇子狂喜的神色,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夏极问了句:“天子呢?” 梅公公道:“天子自然不住危城。” 夏极又问:“太子呢?” 梅公公没什么顾忌,反正天子已经带了重要的皇亲国戚离开了皇都,这些皇室包括皇后,婉妃,三皇子,五皇子,诸位公主等等等,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和城外的五万大军碰头,直接南下了,所以他直接道:“太子战死了。” 夏极再问:“太子的十万精锐呢?” 梅公公也豁出去了,他也不怕这七皇子明白自己的处境就是个替死鬼,直接道:“全死了。” 夏极问:“怎么死的?” 梅公公:“鬼方请来了三千冰霜巨人,趁着雪夜偷袭,太子这才战死。” “哈哈哈哈...” 夏极仰头大笑几声。 时势皆命数。 看来他的命数也并非平平无奇。 而且,等再见到夏小苏时,他也可以将妹妹一军,告诉她“你看,你说太子带十万大军迎战鬼方,满身金甲,威武无比,朝中大臣一致看好,觉得这是立下不朽功业的时机,结果呢,你还说你不是毒奶?” 想到夏小苏,他便继续问:“九公主呢?” 梅公公:“咱家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大总管正在等九公主,只要她一回来就会被人被带着南下追上大部队,毕竟九公主可是应了突厥的婚事。” 夏极再问:“我的权印和虎符呢?” 梅公公尖笑道:“大总管以为七皇子也用不到这些,便是由他代为掌管了,皇子守国门,我大商才不会丢了脸面,而七皇子要做的事很简单。” 夏极笑道:“有多简单?” 梅公公道:“只需要站在城墙上,激励士气就可以了。” 夏极道:“那先带我去见大总管。” 梅公公尖笑道:“咱家觉得七皇子还是没认清形势啊。” 夏极笑问:“什么形势?” 梅公公也不把那没脸没皮的“你就是个替死鬼”这样的话说出来,终究是宫里人,说话还是要讲究个底子面子,他只是带着嘲笑,也不再多言,抬手就直接向皇子抓去,不给这皇子点厉害看看,他还以为自己当真是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这一爪,带动寒潮阵阵,骨结之间呈现出幽蓝的色泽,而其中更是带着阴毒的内力。 一旦被这爪抓中了,阴毒内力闯入了身体,那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候,这七皇子还不是乖乖地听话? 但梅公公还是挺奇怪的,他也与这七皇子相处两年了,对方就是个只会逆来顺受、诵经念佛的窝囊废,但今天...这皇子有点怪。 说不出来的怪。 但,没有任何意外。 他蕴藏阴寒真气的爪子已经抓在了七皇子的肩骨上。 这一抓,阴寒真气直接寻到了宣泄的口子,往少年体内疯狂钻去。 如果没有意外,下一秒这皇子就会惨叫出声。 但梅公公没听到听到任何的惨叫声。 他下意识地阴笑一声:“咱家陪了你两年,还不知道你如此硬气。” 夏极获得这些力量后还是第一次与人交手,他感受了一下这位宫廷大内高手的力量,心底做了下评估,然后肩头骤然出现了一轮烈日,灼热的真气直接顺沿抓着他肩骨的五指逆冲了出去。 只见梅公公那五指就如细皮管儿中水量暴增,骤地扩张了几倍。 砰砰砰砰砰! 一串儿炸响。 雄浑的九阳真气消融了寒冰之气,激射入梅公公经脉,然后直接撑爆了他的经脉,以及手掌的血管、皮骨。 梅公公只觉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传遍周身,再看自己的右手竟然是彻底的血肉模糊了,炸碎了。 他凄厉地惨叫着,双眼大睁,只觉匪夷所思,躯体的剧痛和心底的震撼混杂在一起,让他竟然忘了继续做什么,只是顺应本能地跪倒在了地面。 再一抬头,只见面前那被他当做窝囊废的七皇子,正俯瞰着他。 皇子面容变得无比陌生,瞳孔里从前的温驯已荡然全无,左手右手一张,便是九颗烈日连串成线,阳光普照,带着极大的威压让梅公公如溺水之人无法呼吸。 这位太监目瞪口呆,一时间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骤然之间,他脑海中闯入一句诗词: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10.念!(第三更) “先带我去见大总管。” 依然是平静如常的声音传来,但这声音在梅公公耳里却已完全不如常。 他强忍着疼痛,左手连点,点了止血大穴,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瓷瓶,拔开塞子,将瓶中丹药颤颤地倒入口中,然后满头冷汗地运气化开药力。 夏极也不着急,他回到藏经阁里,取出了剩余的三十三颗念珠,以黑络绳串联起来,然后与圣旨一起放入怀中,这也算是他的一个自制的小底牌了。 再看了一眼这待了两年有余的地方,他转过身,再不回头。 梅公公已经处理了伤口,他也算狠人,直接斩断了自己右手,又用药粉涂抹了,此时面色苍白地垂首站立着,也不跑不逃。 见到夏极,他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是咱家瞎了眼,看了两年猛虎,还当是猫,就七殿下这份隐忍之姿,咱家服气,这就带皇子去寻大总管。” 夏极道:“你能懂事,那就最好。” 梅公公声已恭敬:“大总管现在前殿等九公主,前殿人多眼杂,侍卫也不少,皇子需不需要再等等?” 夏极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这太监也着实有几分忍性,才被自己打断了一只手,就立刻服帖了,然后开始为自己考虑了? 梅公公解释道:“咱家其实也是被丢在皇城等死的人,那些得势了的,早就随着天子一起走了。 再说了,咱家若是得势,那也不会被派来监视您不是? 咱家被丢了,但也不想就这么落魄,虽然废了一只手,但咱家也看清了七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夏极道:“带路。” “现在就去吗,前殿人多。” “人多就去不得么?” “诺...” 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梅公公,在快速地调整自己面对这位的态度,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位的可怕。 坐了两个春秋,诵了两年经文,未曾想到风云际会之时,才露出峥嵘之相,这等隐忍,这等蛰伏,便至少也是个枭雄心性,如今天下将乱,他何不随了这位? ... 皇宫正殿,原本百官上朝的地方,已是幽寂无比。 百官之中真正的核心人物,都随了天子逃了。 剩下的就算没得到“太子战死,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信息,也知道见风使舵,看到那么多大人物都走了,他们自然也是紧随着拖家带口地悄悄离开。 为了顺利出城,他们甚至还会各自隐瞒,不让别人知晓,但这些离开的都是没准备继续当官的,或是自信关系打点能过关的,否则身为朝廷命官,大战期间擅离皇都,就是死罪。 残阳早落,飞雪渐起。 大总管正带了三百名侍卫,在皇宫门前等着九公主。 九公主可是应了远嫁突厥的联姻,她若不在了,就得再填个公主上去,谁愿意? 没人愿意。 等到公主来了,他就让自己心腹的侍卫长带着公主追上天子。 然后,他握着虎符和权印,押着那被皇家抛弃的替死鬼,去往城头守着。 等到确认七皇子战死了,这皇家的脸皮子保住了,他就可以利用自己最擅长的身法迅速撤退。 大商王朝的皇家丢不起弃都而逃的脸,而这七皇子就是一块儿遮羞布。 鬼方的冰霜巨人属于传说中的“士兵”,那些士兵身高至少四五米,本身就力大无穷,而在冰雪天里更是无敌。 冰霜为铠甲而刀枪不入,即便受了伤也能很快恢复,而如风雪大了,他们的行动踪迹还会被隐藏,他们根本就是受这冰天雪地眷顾的一群怪物! 这些巨人显然不在正常对战的考虑范畴里,事实上,他们也消失很久了,没有人知道这次鬼方是从哪里搬来的这三千冰霜巨人。 太子带了十万大军被突袭,封狼关也丢了,老实说,并不冤,毕竟谁也不会想到鬼方在深夜的偷袭里,会派出冰霜巨人这种东西。 大总管正静静候着的时候,身后的宫廷广场传来毫不遮掩的脚步声。 他阴柔的脸皱了皱,为防止皇宫信息走漏,小宫女小太监还有一些贵人不受宠的嫔妃早就被关在了其中,各处都有侍卫把守,那么还会有谁过来? 大总管一侧头,就看到了正从风雪里踏步而来的皇子,再撇了撇他身侧的梅公公,目光一撇,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小梅子,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梅公公不说话,垂首停步。 而夏极还在继续往前走着。 两人面对五丈时,他停下脚步,左手从怀里掏出圣旨,一拉而下,对着大总管说了声:“念!” 大总管愕然,旋即忍不住笑了,这七皇子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夏极又把圣旨往后一丢,梅公公左手急忙接住。 “念!” 梅公公愣了愣,新主君这是啥意思啊? 夏极道:“大声念!” 梅公公点点头,他虽然虚弱,但是运力吐字还是能做到的,于是他开口道:“奉天承运皇帝...” 夏极直接打断了他,“大声点!” 梅公公强忍着剧痛,歇斯底里地开始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鬼方入侵我中原,特封七皇子夏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镇守皇城,抵挡异族,钦此!!!” 内力带着尖锐嘶哑的声音笼罩大半个皇宫,让所有人都能听清,自然也包括这位大总管。 雪中的皇城,鸦雀无声。 夏极往前走了两步,正视着大总管,平静道:“虎符,权印还不交上来?” 大总管看这局势哪里不知道这七皇子藏拙,他阴冷地笑道:“天子让老奴代为掌管,皇子自当天下兵马大元帅,镇守皇城就是了,若是有事告知咱家,咱家代为盖章便是。” 他话音刚落,就觉着地面猛地哆嗦了下。 耳中传来大地传来的轰隆声。 目光里,一道赤红的影子如电而来。 “私藏虎符,抗旨不遵,当诛!” 声如惊雷,亦同行而来! 大总管双眸变得凝重,他是真未曾想到这七皇子竟是如此高手,不露山不露水,直到此时顺应了这时势才走出藏经阁,但他身为天子近侍,武功自然是深不可测,根本不是梅公公之流能比拟。 虽然不好杀这皇子,但废他两条腿还是能做到的。 转瞬之间,他双手挥出残影。 两只大袖中,点点寒芒激射而出。 那寒芒初看只是些微,但穿出袖口时,才在众人眼前呈现出爆炸之相,裂成数百点厉芒,纵横交错地红线瞬间就充斥满了人的瞳孔。 这是葵花宝典里记载的气劲使用之法,这绣花针便是连钢铁都能穿破,何况是人? 如今,这些针线直往着那皇子双腿射去! 11.一遇风云化魔龙 七皇子身在半空,而大总管袖中的数百红线已经破空,他根本无处可躲。 无论他多么藏拙,内力多么雄浑,在这可以穿钢入铁的绣花劲气前,也注定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双腿被绣花针穿过,然后落地、跪倒、匍匐、哀嚎。 大总管是这么想的,三百侍卫也这么想。 而正处在极动中的夏极,也做出了应对,他左手骤然立于胸前,呈单手礼敬之相,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忽地如同静止了下来。 明明他在极快的掠来,但整个人却突然处于了极静的状态。 极动极静之间,酝酿出一股玄奇的魔力,让人无法理解,也无法移开视线。 但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躯体“膨胀”了一圈,黑色佛光从他数万毛孔中喷薄而出,在他体表三尺构建出了一重明王法相。 面现忿怒,背负猛火,右手持光明利剑,左手持漆黑绢索,剑斩三千烦恼,索囚三千恶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此为不动明王身。 红线绣花,破空而至,在并不长的空间里激荡出裂帛之声,随后,点点寒芒全部都倾泻到了夏极的双腿处。 但这所有寒芒才触碰到三尺外的法相,就如撞击在了这天下最硬的物质上,发出一串儿“叮叮叮叮”的脆响。 绣针纷纷而落,都已经断裂。 这结果,让大总管惊了下,葵花宝典无往不利,但七殿下这黑色大佛法相又是什么?怎可能防御住葵花宝典的绣花气劲? 夏极的速度并没有减慢,一念之后,明王剑法相已经向着大总管面门斩落。 大总管虽然愣了下,但他总归是天子近侍,帮天子不知挡下过多少刺杀,此时见光明剑落,心底骤地显出一股死亡前的大恐怖,而这大恐怖竟让他潜力激发,整个人反应速度都快了数倍。 他猛地后移,凭借着葵花宝典的鬼魅速度硬生生往后拉出了一道残影,移开了一丈距离。 剑斩残影。 残影粉碎。 大光明剑风险险从大总管面门掠过,破开他的气罩,在他额头至鼻尖处留下了一道浅浅血痕。 显然,大总管比梅公公厉害多了。 夏极才落地,左手已猛然攥出了三十三念珠,念珠与那漆黑绢索恰好重叠,他一闭目,一念想,心随意动,手随心动。 然后,他推出了念珠。 念珠与明王左手法相重叠,在半空呈现出两道清晰定格的虚影。 随后,念珠消失了,绢索也消失了, 夏极左手掌心显出了一个细密的金色亮点, 这亮点以人的视觉神经刚刚可以察觉的速度,在不停变大, 从一点变成了指甲大小, 再到巴掌大小, 一圈圈电速扩散出去, 直到化作了一个飞速变大旋转的金色卍! 大总管已经看到这金色的卍飞来,他想躲避,但他身体却无法跟上自己的意念,因为这一切太快了,快到他可以看到但无法反应,只能惊惧地看着那金色的卍在充斥他眸中,直到他眸中再看不到这皇城,看不到这任何其他的物。 嘭! 卍字击打在了大总管身上,金光瞬间钻入他体内。 大总管呆在原地。 待到一切散去。 大总管已经跪倒下来,他肌肤之下被一层金光所束缚,每挣扎一次,那金光就会激荡一下,而束缚也会再紧一分。 夏极踏雪而来,走向大总管。 啪。 这位天子近侍终于身体失去了平衡,被这无形的力量五花大绑,扑倒在夏极面前,脸庞着地,鲜血直流。 远处的梅公公看的目瞪口呆,他想过大总管可能不是七殿下对手,但没想过才过了一招就被擒住了。 虽说大总管没出全力,但这七殿下就出了全力了么? 城门前的侍卫更是不敢置信,这真的是囚居在藏经阁里两年有余的七皇子吗? 这等霸者之姿... 夏极走到大总管面前,俯瞰着这位近侍,他猛地抬起靴子。 啪。 一脚已经踩踏在了大总管头颅上。 大总管眼中露出狠毒之色,还想着挣扎,但每一次挣扎只能让金光束缚地再紧几分,甚至是死死勒住了他的经脉,让他此时就如被废了武功一般。 夏极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大总管冷哼一声,他也算是大意了,因为他根本没想到七皇子这么厉害,也没想到自己修习葵花宝典大成,还能被一个照面就擒住,此时他尖声嘶吼着:“修佛之人,慈悲为怀,你念了两年佛经,手段如此凶残,就不怕污了心境吗?” 咔。 一念所动。 大总管的双腿之下金光骤然收缩,那一双腿骨虽然早被打熬地犹如钢铁,但在这金光的收束之下,还是直接瘪陷了下去。 剧痛猛然袭来,即便是大总管也忍不住发出惨嚎,“啊,啊,啊啊!!!” 夏极心底没存任何慈悲,他若存了慈悲,那就是把匕首递给了对手,那就是妇人之仁,他在藏经阁待了两年,就如那孙猴子在五指山下被镇了两年。 孙猴子好歹还有人领着去西天,修成正果,自己呢?自己也有人领,却是领着去送死。 如若不是他能抬起这“山”,那么他就会成为一个枉死的、被皇家从头利用到尾的窝囊废。 夏极也不解释。 只是淡淡道了句:“再说废话,那就是你的双手了。双腿断了,坐着轮椅还是能使绣花气劲,但手断了,那你可就真成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了,不是么,大总管?” 大总管满头是汗,全身颤抖着,面色苍白。 夏极继续道:“明白就点个头,不明白就再骂两声。” 大总管听着这平静的声音,心底只觉一股寒气冒了上来,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急忙点头。 “虎符,权印在哪儿?” “就在我怀里。” 夏极直接弯下腰,稍一摸索,就取出了一块完整的金属虎符,以及一方红绸布包裹的玉印。 随手放入怀中,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很好,你看,我们之间的信任建立起了吧?” 这温和让四周气氛都如放松了些。 夏极忽地问出一句:“我娘是怎么死的?” 大总管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七皇子会问这个,他刚要开口。 夏极却又直接打断了他:“被刺杀而死这种话就不要说了,省的断了双手。” 大总管嘴张着,但话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原本就是准备说是被刺杀的,甚至关于刺杀的故事早就是天衣无缝,经得起任何人去查证。 见到他沉默,夏极忽地问道:“婉妃杀的么?” 大总管下意识的摇头。 夏极声音一顿,忽地温和笑道:“那是天子杀的么?” 大总管呆若木鸡。 12.赌 大总管愣了一下,然后急忙摇头:“不,不是皇上!!” “那是谁?” 夏极从大总管头颅上挪开靴子,蹲下身子微笑道,“恩怨是别人的,命是自己的,说清楚了,我以佛之名起誓,绝不杀你伤你,甚至还会放你走。 你看,我虽然下了狠手,但也确实是这些年受了委屈,换谁都要发泄,可我毕竟诵读了两年佛经,雷音寺方丈又判言我有七分佛心,否则在苦海珍胧里回不了头,你不信我总该信他吧? 然而,你要是不说,那我还有三分魔性,真不介意虐杀你,毕竟当初我被囚藏经阁,也托了大总管的福,没能看上一本功法,不是么?” 大总管还是缄默不言,显然他知道这事糊弄不过去,但自己也一点都不能说。 夏极也不急,而是温和道:“这样吧,我帮你分析一下,若是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你惹不起的人,那么你猜猜在他知道你被我抓住了并且...” 他扫了一眼那三百侍卫,笑道,“并且还由这些小兄弟里的某一位把信息传了出去,你觉得那一位会不会派人来杀你灭口?” 大总管面容僵住了。 夏极继续道:“若是此事没有那么重大,幕后之人你也惹得起,那么何必为别人送死? 假设你还存了念头,觉得会有人来救你,那你再猜猜当救你的人到了你面前,他真的会救一个双腿断了的大总管么?哼...哈哈哈哈...” 他忽地仰头狂笑起来。 笑的风雪簌簌。 笑的宛如魔龙长吟。 笑的大总管目瞪口呆,这一番见解,若不是对世事参悟极透,怎可能说的出来? 这只言片语说的他已经心动。 这七皇子藏的也太深了吧? 在夏极狂笑声里,那金光又毫无预兆地缩紧了一圈,大总管只觉右臂一阵撕裂的剧痛,清脆的骨折声传入他耳中。 “啊啊啊啊!!” 这出乎意料的痛苦,让这位大太监忍不住惨叫起来,而这一番手段只看得周围侍卫还有梅公公连大气都不敢喘。 “为...为什么?” “怕你觉得他会救一个断了双腿的高手”,夏极笑声也停了下来,“但现在你右手也废了,你再猜猜,当救你的人到了你面前,他还会有一点可能觉得你有利用价值,然后救你么?” 大总管思索良久,骤然有了抉择,他双目紧闭,大汗淋漓的苍白面容骤地涨红。 夏极神色一动,迅速点了他几处穴道,让他经脉彻底堵塞而无法运劲。 两人四目相对。 夏极道:“看不出来,你居然还真有几分忠心,宁可自绝也不说一句。” 大总管已存死志,冷漠地盯着夏极,盯了半晌,然后忽地发出凄厉的尖笑,“鬼方还有三天就到城下了,犬戎为了分一杯羹,也从封狼关进来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塞外的大寇,异族全都来了! 这是群魔乱舞,都想着来尝尝大商这繁华盛世的味道。 七皇子今日得势,不知能持续多久呢? 你若是逃了,终究还是孤家寡人。 你若是不逃,那就随着这皇城一起灭亡,终究还是顺了皇上的意思。 咱家承认,咱家是瞎了这对眼,没认出你这条魔龙,所以咱家该死。 但咱家死了一定会在黄泉路上走慢点儿,说不定没多久就等来殿下你同行呢,哈...哈哈哈哈!!” 他在激将。 激夏极杀了他。 但夏极却没恼怒,只是淡淡道:“打个赌吧?” 大总管睁眼看着他。 夏极道:“我留你的命,让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守住这座城的。” 大总管已经豁出去了,嘲讽道:“你守得住?” 夏极道:“守住了,你就跟着我吧。” 大总管道:“守不住,咱家就看着皇子的人头如何被那些异族挑在刀上。” “赌么?” 大总管想了想,尖声道:“咱家赌了。” 夏极眯眼看了看大总管,大总管也冷笑着看着他。 然后,夏极随手解开了大总管穴道,金光也瞬间松动了,从大总管体内逸散而出,化作一串三十三颗的念珠回到夏极手上,念珠光泽稍有暗淡,其他一切如常。 与此同时,几乎是无缝衔接,大总管抬起了左手,左手袖口激射出一道红线,红线衔着绣花针破空闪过一道突兀的寒芒,寒芒没入了三百侍卫之中。 大总管武功高强,虽说双足、右手都被废了,但真气还是能在丹田中完成小周天的运转,虽说力量会弱了不少,但终究还是可以使出葵花宝典的绣花气劲。 “啊!” 侍卫群里响起一声惨叫,顿时,一名侍卫向前扑倒了,趴到在冰冷的皇宫门前,他眉心正在涌出鲜血。 周围侍卫一片哗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大总管强忍着周身剧痛,忽地喊出几个名字:“安子苍,穆未志,史云领,许启,让他们四位速速来见咱家,咱家有急事。” 夏极瞥了一眼侍卫,“都去,带不回他们四个,就把自己的头带回来。” 剩余侍卫看过了这位七皇子刚刚的手段,哪个敢不从,何况这四人都是普通侍卫,按照当值表现在在哪里都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多费事去寻找。 没多久,四人就被带来了。 四人看到倒地死亡的那名侍卫,再看到受了重伤的大总管,忽地面色大变,转身拔腿就逃,举手抬足之间身法竟都显得颇为高明,远不是普通侍卫该有的能力,但大总管怎么可能让他们逃? 袖中红线一闪,那四人才刚刚转身,就已经重重扑倒在地,很快血就从脸部逸散,染红了地面薄薄的积雪,显然已经都死了。 做完这一切,大总管冷笑着看着夏极,阴沉道:“七殿下,留下监看着咱家的眼线,咱家都排了,一时半会,皇上也不会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也不需要担心咱家会被那幕后之人派来的高手杀了。” 夏极知道这位大太监在这宫里手眼通天,平时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谁在监视他他心底都清楚的很,现在他杀了这五人,那也等同于递交了半份投名状,于是他微笑道:“信任就这么建立起来了,不是么?” 大总管想到刚刚七皇子说完这句话没多久,自己右手就断了,忍不住怨毒地尖笑道:“咱家不要什么信任,咱家就想看着皇子你死。 城你是守不住的,咱家要站在城墙上,看着你惨死,哈哈哈。” 夏极也不生气,平静地问:“你若输了呢?” 大总管道:“皇子想知道什么,咱家就说什么。” 夏极道:“一言为定。” 13.同生共死 侍卫也不等九公主了,默默把五具尸体清理了。 梅公公寻了一个轮椅,与大总管一同回宫疗伤去了,两人与七皇子对杀,都是重伤,尤其是大总管,他这伤势能活着就已是奇迹了,但实力高强者,命也着实硬了几分,到大总管这种层次,即便断了三肢,却竟还能维持清醒。 他本想着指责梅公公几句,你这瞎眼的货色,看了七皇子两年,就是这么看的? 但他话到口边,还是没说,说之无益,再看梅公公这断手,怕是真不知情。 大总管轻轻叹息了声,诵了佛经两年有余,竟还能如此行事,那殿下心底藏了多大的执念啊。 执为魔,舍成佛,平心而论,这七殿下真是一代妖孽,只是命不好,可惜了。 喧嚣平静了下来。 宫门前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了。 夏极看看天色,小苏该回来了,所以他没离开,靠着冰冷的宫门等待。 没多久,远处果然出现了一辆青铜马车,那车缓缓儿碾过雪尘,过了覆白的长桥,停在了夏极面前。 木窗拉开,露出夏小苏的脸庞,她看到宫门前的兄长,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喊了声“停车”,然后提着长裙跳下马车,小脸紧张地看看四周,见到皇宫周围反常的无人,才轻声道:“哥哥,你快上马车,我带你回藏经阁。” 夏极不动。 夏小苏急了,她直接抓着兄长的手,就要把他拉回车里,但她却没拉动,反倒是被夏极一把拉了回来。 夏极从怀里掏出了虎符、权印、圣旨,“我现在镇守皇都,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 夏小苏一脸问号,将信将疑地接过了圣旨。 圣旨不假,上面写的明明白白。 夏极又道:“太子死了,异族太凶,所以天子带着皇室全逃了。” 信息量太大,夏小苏顿时愣在当场。 夏极继续道:“鬼方还有两天多兵临城下。” 夏小苏不敢置信道:“太子十万大军没拦得住?” “都死了。” 说完这三个字,夏极抓着这机会直接将军,笑道:“前段时间你还夸太子满身金甲出征边境,要去立下那不朽功业,你说,你是不是毒奶?” 夏小苏看着鞋尖,狡辩道:“我不是!” “那太子明明局势一片大好,为何会死?” “哎呀,哥哥,别说这个了...”夏小苏咬着唇,凑过去,轻声道,“我们逃吧,这天下兵马大元帅别做了,逃到南方...” 夏极道:“他们就去了南方。” 夏小苏:“那往东逃,实在不行,我们逃去海外,隐居到老死。” 夏极忽道:“娘是被人杀死的。” 夏小苏沉默了下,双眸骤地红了,“谁?” “还不知道。”夏极道,“明天,我送你去东边。” “你呢?” “小苏,哥哥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强一点点,这城未必守不住。”夏极仰头看了看天空的飞雪,幽幽道,“哥哥有太多太多事必须去做,所以哥哥走不了,也不想走了从此当一只地老鼠蒙头盖面。” 夏小苏:“哥哥想做拯救这皇城的英雄吗?” 夏极笑了笑:“不。” 夏小苏好奇道:“那是...” 夏极摸了摸自家妹子细软的长发,轻声道:“哥哥只是觉得该逃跑的,是那些异族才对。好了,明早哥哥就安排一下,送你离开皇城,去东边的城市。” 夏小苏忽然道:“不!” 这回轮到夏极愣了愣。 夏小苏笑道:“我只是觉得既然那些异族会逃跑,为什么我还要离开?” 夏极也笑出了声。 妹妹连自己刚刚的表现都没看到,就这么的信任自己,或者与其说这是信任,不如说这是生死与共吧。 你走,我走。 你留,我留。 你生,我生。 你死,我随。 他没有再劝说,简简单单应了句:“那就留着吧,看哥哥怎么退敌。” 夏小苏想吐槽一句“吹牛吧你”,但话到口边却是变成了“我会站到城墙上,亲眼看着哥哥如何击败那些异族”。 到时候,她会带一把冰冷的匕首,兄长死了,她也立刻自杀,那么去了黄泉,路上也就不会寂寞了,到时候还能将哥哥一军。 你看,让你吹牛,吹死了吧?! 哥哥一定会愣在当场,无法反驳。 想到哥哥尴尬的模样,夏小苏忍不住笑了起来。 ... 夏极手握镇守皇城的圣旨,加上又是皇子,很快就掌控了皇宫。 原本还是有些心底不服的,但这位七皇子如何碾压大总管的事情早被那三百侍卫传了出去,那些不服的于是都服了。 虎符能调动的士兵早就在皇城里了,一共五万人,为首的将军也是位倔强脾气的老将军,名为邓觉,夏极连夜派了侍卫,加盖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印章,要这将军来皇宫一见。 趁着中间的空余时间,他直接来到了皇室藏经阁新阁,天子虽然带走了许多书册,但还残存了不少,这是一部分。 其他一些大权贵的家中也有着私人藏书楼,这些大权贵也都随着皇室南下了,可书册显然无法全部搬走,这又是一部分。 至于皇都江湖世家上各门各派的书册,为了不引起动荡,夏极暂时没打算去动。 他挑灯,在藏书阁楼里走走停停,每一本书他都会取出观看,一页一页翻过,诵读,以提取技能珠。 对于这位临时的,也许只能做几天的皇宫之主,引路的宫女太监、值守的侍卫都是充满了困惑,异族都快兵临城下,您还看什么书? 但无形之中,夏极的这份静气也影响了他们。 待到深夜,雪转狂,渐渐压过了小腿肚子,夏极放下手头的一册书,细细体会着脑海里多出的一颗绿色技能珠,这些功法大多是些技艺类的功法,名字实在是不值一提,略作思索,他又抓向另一侧书,而就在这时门外太监尖声的传报远远儿来了。 “邓觉将军到。” 声音由远而近。 未几,书阁的门就被打开了。 夏极手指压回了刚要抽出的书,转过身,神色平静地对上了刚开门的那位老将军。 将军还着铠甲,显然未曾归家,双目如鹰隼正打量着屋内的少年。 若他未曾记错,七皇子才十七吧? 夏极一扬虎符,扬声道:“邓将军,里面请。形势紧迫,本殿下就不请你喝茶了。” 邓觉沉声道:“脑袋挂在腰间的人,要喝什么茶?” 他走入书阁,反手关门,目光扫视了一下藏书阁里的书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大战之前,开始看书? 这皇子是要做什么? 夏极见他进来了,也不多寒暄,直接道:“异族已经破了封狼关,灭杀了太子和他的十万大军,如今直奔皇城,三日可到,将军怎么看?” 邓觉瞥了一眼这细皮嫩肉的皇子,他心底也大概猜到这是皇室留下的替死鬼,但这皇子素有佛名,此时又如此淡然自若,没有准备仓惶逃离的迹象,这不禁让他正眼瞧了过去,然后嘿然一笑:“七皇子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如何?” “一切唯皇子是从。” “真话如何?” “臣死守皇都,臣不死,皇都不破。” “你准备怎么守?” 邓觉有些诧异,但还是原原本本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夏极脑海里也存了些兵法方面的技能珠,虽然他并没有消化这些兵法,但本身就有着穿越前的见识,于是他也能在邓觉计划的可能破绽处反问几句“若是敌人这般这般,你该如何”,他思维天马行空,而邓觉虽是老将军,但也有些当局者迷,两人秉烛夜谈,讨论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停下,也算是补全了防御计划。 老将军谈完了,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平时他这么唠叨,连部下都是强忍着瞌睡来听,没想到这位皇子竟然能融入自己的节奏。 夏极道:“邓将军,下去吧。” “是。” “对了,本殿下就是要你死守皇城,皇城破了,你也就死在这里吧。期间虎符虽然在本殿下手上,但本殿下不会干扰你用兵,一切便宜行事,无需特意问我。” 邓觉道:“七皇子放心,老夫宁可战死皇城,也不会逃跑,更不会污了这一世的风骨,只是...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邓觉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老夫想请七皇子守到最后一刻,若是觉得老夫撑不下去了,皇子再从东门离开皇都。如今皇子就是士气,皇子若走,那么士兵士气将一落千丈!” 夏极反问:“我为何要走?” 邓觉一愣:“你不走?” “不”,夏极摇头平静道:“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邓觉整个人懵逼了,这和他想的完全不同,直到这年轻的皇子转身再去看书,他才猛然警觉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侧影,微微鞠躬,轻声换了个措辞:“元帅,那...老夫告退了。” 14.读万卷书,执杀人戟 雪夜悄无声,连送来羊肉汤夜宵的夏小苏都回去睡觉了,但藏书阁的连枝烛台却亮了一夜,夏极也看了一夜书册。 第二天一早,他也不休息,直接带着人往几位大权贵府邸而去。 每到一处,他直接进入藏书处,一进去就是四五个时辰,挑挑拣拣,待到把大部分书都翻遍了才出来。 如此去了三处府邸,便是又到了第三天黎明。 大雪急狂,皇都仅剩的七皇子裹了裹狐裘,走过百姓还蒙在鼓里的皇城街头,走入已经封锁的皇宫。 他回到宫里,一觉睡到午间,与夏小苏共进午餐后,又来到了皇家兵器库,库门打开,其中杂乱无比,被翻的一塌糊涂,重宝自然都被带走了,剩下的要么是太重,要么就是普通的名器。 侍卫在门前候着,皇家兵器库里传来空旷的脚步声。 管库的太监参袖小心的尾随着年轻的皇子、如今临时的皇宫之主。 每当这皇子停下,他就会急忙把面前兵器的来历娓娓道来。 夏极问:“兵器库里原本最强的武器有哪些?” 管库太监忙道:“有三样武器可称为神兵,轩辕龙剑,巨阙镇国枪,大暗黑天戟。” “都带走了么?” “回禀殿下,大暗黑天戟没带走。” “为什么?” “因为带之不祥,这是一把会乱人神智的魔戟,据说此戟曾在数百年前掀起过腥风血雨,后来被封印镇压于皇宫里,魔气不减反增。” “原来是被遗弃在这儿了,那为何说是魔戟?” “据传此戟能乱人心智,让人精神混乱,而历代使用者最终都发了疯,除却一位自断经脉,废除武功,余生青灯古佛度过,这才免于遇难。” “带我去看看。” 管库太监在前引路,两人很快来到了这兵器库的角落。 角落有一方石棺,石棺四周留了一丈的空余空间,什么都没放。 太监急忙走上前,用力推开棺材盖子,露出其中静静躺着的一条双月牙大戟,长丈八,如同方天画戟一般的造型,只不过通体幽黑,带着某种奇异的不详气息,即便只是靠近了一点,都能感到寒气升腾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管库太监心底惊骇,只是看着这黑戟,他就觉着仿佛被一头择人而噬的魔鬼在黑暗里盯着,恐惧让他本能地动了起来,想上去闭合上棺盖。 他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夏极猛地抬手一拦,“谁让你动的?” 管库太监忙道:“七殿下,此乃凶兵,观之便不详...” 他话还没说完,夏极俯身一把抓起了这黑戟。 五指握紧。 而奇异的黑气从他指缝之间弥漫而出,竟然向着他皮肤里钻去,还有的则如蜿蜒攀爬的长蛇,顺着他的胳膊上了脖子,又爬向了他眉心。 只不过,刹那之后,那些黑气都如遭电击,全部缩回,退到了黑戟之中。 夏极拥有九层三世佛禅,在精神的世界里,他几如行走的佛陀,莫说这魔兵只能散发出魔气,就算他行走在魔气、睡卧在魔气之中,也不会被侵蚀。 他平举着这黑戟,戟身黑气犹如魔蛇绕杆在游动、缠缩,那黑气想要爬上这年轻皇子的手臂,但却不敢,速度都变缓了许多。 夏极思索了下道:“这就把兵器了。” 管库太监吓地忘乎所以地劝道:“不可,万万不可啊,这...” 夏极侧头,只是看了一眼这太监,太监就闭嘴了,他咽了口口水,恐惧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知该如何再去劝说这固执的皇子。 明明是深冬,这太监却禁不住满头冷汗,一个劲地抬袖去擦汗。 夏极也不多说了,直接道:“有封存的魔甲么?带我去看。” 皇宫兵器库藏宝极多,魔兵凶兵这种天子撤退时也不可能带走,自然就流了下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都是被抛弃了。 管库太监在前带路,很快来到了一个不显眼的隐蔽角落,角落的铁架上悬着一套漆黑的兽面吞头连环铠,兽目紧闭,透一条缝隙,远观还能产生隐约显出两道寒芒。 铠甲外竟有一十四条金色梵文流淌的锁链束缚着,应该是类似于封印类的法器。 夏极抬手抓着锁链,直接运力掐下。 力道还未至,那些锁链上的金色梵文就如活了过来,如蝌蚪般纷纷涌了过来,一时间金光大盛,似要抵御这“入侵之敌”。 管库太监这才急忙开口,想要打断这位年轻皇子的疯狂之举,“七殿下,这可是当初许多圣僧联手做了法事的佛锁,别说是捏了,就算用神兵去砍,也砍不动,咱们再去看看其他铠甲吧?” 然而夏极根本不为所动,他左手忽作礼敬之相,周身佛光浩然,禅意升腾,他右手再次伸出,已经大了十八圈,每一圈都是一层地狱,十八合一,是为十八镇狱法相,他再次拈住锁链,面带微笑。 那些金色梵文感到这佛意似乎有些“茫然”,竟纷纷都散去了。 随后,夏极在太监惊惶的目光里轻松地把锁链一条一条掐断。 叮叮叮!! ... 金色梵文锁链纷纷断裂,其上金光也顿时消失,成了一截截玄铁重重落在地上。 随着最后一道锁链断裂,整个兵器库里阴风阵阵,那魔铠如同一轮小型黑色烈日爆开了,黑烟四散,让室内点燃的烛火,室外投入的阳光全部消失了。 管库太监再也无法忍受心底的恐惧,他惊恐地失声大叫着,跌跌撞撞地往外逃去,半路摔了一跤,但还是拼命往外爬着,眼泪流下,小便失禁,但他却已全然不觉。 夏极独自站在原地,手掌穿过黑暗轻轻抚摸在那魔铠上,黑色魔气如决堤的水库正往外倾泻着,这些乱人心智的魔气此时已经包裹了他的躯体。 但年轻的皇子却依然面带微笑。 一如佛陀在灵山拈花而笑。 佛心欲空,那便沾不得花,沾不得色,但佛心既空,天下又何来花,何来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本来无一物,岂会惹尘埃? 所以佛陀能拈花而笑,众僧持戒,无人明他意思,都是苦思冥想,唯有迦叶微笑,所以迦叶得了传承。 此时,夏极身处滚滚魔气之中,心境亦是同样,他三世佛禅,若按照佛宗所言,便是早已度过了苦海。 这是极度矛盾的,因为若有执便不曾悟,便渡不了苦海,可他渡过了,却偏偏还有着大执念,只因他并不执于大执念,亦不不执于大执念,心便为执,执便为心,所以即执亦无执,身心皆不惹尘埃。 15.融合 皇家兵器库中,黑气散去,铁甲上悬挂着的兽面吞头连环铠已经消失了,覆盖在了夏极身上,大小合适,完全贴合。 这魔铠,还有黑戟,显然都不是凡兵范畴,而属于这天下的神兵凶兵了。 夏极曾经在古书上看到过,说这神兵凶兵之所以异于凡兵,只因它们绝大部分都已孕出了灵智胚芽,好似胎儿蕴于母腹。 胎儿育前十月便是从母腹吸取营养,而这些神兵凶器的灵智自然也不可能凭空诞生,它们亦需这“营养”。 可绝大部分神兵凶器都是因为营养不够,而无法“临盆”,毕竟这天下握着神兵凶器的大多都是一些“凡人”,这些凡夫俗子,又怎配孕育出的灵智? 所以,神兵凶器之主更迭不休,灵智胚芽也在这更迭之中吸收着极少的营养。 所谓的乱人心智,其实不过是类似“胎动”,是胎儿饥饿了,在提醒着自己的“父母”,给它弄点吃的。 但大部分武者都弱于精神,他们又岂能承受这种声音? 于是,在主人几番更迭之后,大多神兵凶兵都遗失在了历史长河里,又或者被封存在了某些不见天日的地方,灵智胚芽也进入了长眠。 此时... 夏极唤醒了这大暗黑天戟,又唤醒了这一十八梵文金锁束缚的魔铠。 他回忆着古书上的有关认主的信息:持之,以血相系。 简而言之,就是你能得持有它,然后再滴血认主,而持有显然并不容易,譬如那大暗黑天戟,若不是夏极拥有三世佛禅带来的强大精神力量,他早被魔气入体了,神秘魔铠也是一样。 夏极弹出两滴血。 嗖嗖! 一滴血射向了兽面吞头连环铠,如水滴入海绵被很快吸收,魔铠四周游离的黑烟彻底消失了,变成了一副极其玄伟的厚重铠甲模样,它已认主。 另一滴血融入了黑戟的戟尖,但黑戟却是迟迟没有变化,骤然之间,夏极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附加到了自己右手指的流血处,似要吸尽自己的血,而吸力的来源正是黑戟。 “放肆!” 他冷哼一声,右手直接向着那黑戟抓了过去,手掌大了几圈,再显百鬼夜行于十八地狱的法相。 只不过他的手才抓到半路,那吸力就忽地消失了,魔气也完全收敛了,大暗黑天戟“头”一歪,乖巧地倒在了夏极怀里,它也认主了,所以化作了一杆幽黑冰冷的丈八大戟。 “报~~~~” 一重重传报声从远而来。 夏极走出皇家兵器库的门时,一个精英侍卫已经半跪在院门处,双手托举着一封书信。 侍卫听到动静,抬头看着拱门方向,那门中正走出一个雄伟异常的男子,黑发披散狂舞,双瞳平静,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握丈八黑色大戟,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异常矛盾的气息,似佛如魔,似绝世凶将但明明又是深宫皇子,这种矛盾衬托出一种震撼感,让侍卫呆住了。 直到夏极走到他面前,他才清醒过来,匆匆道:“启禀元帅,前线来信。” 夏极一把抓过信封,拆开看了眼,就收了起来,淡淡道:“下去吧,前线战报,及时反馈。” “是,元帅!” 那侍卫心底震撼还未平息,他低头弯腰缓缓后退,直到至了转角才快速离去。 “已到三百里外了,那最后一道桐关怕是顶多抵挡半天吧?” 夏极心底计算着时间,然后独自走入后宫,后宫的云霄宫乃是人间极乐之所,大商诸代天子都在这云霄殿中投入了许多“奇思妙想”,极尽奢侈,其中更是天子与众妃游乐之所,乃是一切外人,乃至太子的禁地。 守在殿前的公公还没清醒过来,看到来人,便是远远儿阴阳怪气地叫道:“七殿下,你可不该来此处,这后宫里的许多娘娘虽然没能随皇上离开,但都是你长辈,你见了面都需好生请安。而这云霄宫更是只有天子才能进入的地方,你来此,于礼......” 他话还未说完,脖子上骤然多了一道豁口。 夏极收回黑戟,看也不看那阻拦的太监,大踏步走过,而太监脖子的伤口忽地发出“突突突”的声音,那是鲜血在狂涌而出。 鲜血涌出怎会如此激烈? 只因黑戟上产生出一股强烈的吸力。 几步之间,太监周身就已经化作血泊,而他体内一道最精华的精血化作红蛇钻出脖子,腾空跃起,被吸到了黑戟上,黑戟尝到美味,竟发出一声被糅杂在风雪里的轻吟。 夏极站在走云霄宫门前,这门竟通体琉璃打造,其上刻纹更显奢靡,他看了看,就推开了。 不把礼法踩在脚下,怎么颠覆这既定的命数? 云霄宫里正有一群在插花布画的美貌宫女,听到动静,又看到来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夏极直接道:“天池放温水,再点三万根檀香。” 宫女们也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于是收起惊慌,不敢多说,急忙垂首去做。 九龙头开始吐出潺潺温泉,再过片刻,三万根檀香也依次点燃。 夏极脱下铠甲,但铠甲竟化作一抹黑烟,又裹在了他周身,夏极忍不住笑了笑。 “还真是通灵了的魔铠”,他拍了拍这兽面吞头连环铠,如和人说话一样,“先自己待着。” 魔甲才自动卸下,化作一卷黑烟落在九龙天池边缘,而黑戟也被放在一边。 三十三念珠本也放在一起,未曾想到才放下就被一股黑气给推开了,离那魔铠和黑戟远远儿的了... 夏极在这极尽奢华的天池内焚香沐浴,精神极度放松,而这两天他翻阅的诸多书册,诸多能提炼出的功法类技能珠纷纷浮现在他元神之中。 白的,绿的很多,蓝的只有几个。 这些技能珠大多是江湖上的二流三流功法,即便练到第九层也算不得什么。 技能珠一颗颗悬浮,排列。 纵横交错。 夏极在每一个技能珠上扫过,有些珠子就沉了下去,有些则依然悬着。 半个时辰后,他元神里不多不少刚刚有一百颗技能珠。 这位年轻的皇子深吸一口气,刹那之间,诸神无念,一切的因果,将来的大战全部都远离了开去,而无上禅心升腾而起,浩然如大河的精神力量使得他整个人充斥着一股难言的玄异,如神似魔。 而就在他精神力量攀登到最高时,他同时把这一百颗技能珠使用了。 一颗颗白色、绿色、蓝色的技能珠在他元神里碎开后,原本该化作流覆盖他周身,让他的心,他的皮骨肌肉,五脏六腑全部都接受到对应技能珠第九层力量的改造。 但并没有。 因为在碎裂的刹那,三尊大佛法相骤然浮现在他周身,呈品字形将他包围,佛手化指,三指点向中央皇子的眉心,过去、现在、未来,大智慧大禅定,使得夏极眉心诸多碎裂的技能珠被这强大精神力量带动着,开始缓缓融合。 16.献祭 精神力量虽然无法如劲道真气般直观,但却可交感天地,制造法器,辟易邪祟,融合功法。 但这融合也绝不是百无禁忌,所以夏极挑选了一百颗涉及长兵器的二流三流技能珠,换句话说,他挑选的技能珠必须是简单的,也必须是同为使用长兵器的,缺一不可。 不眠不休,雪夜观书破千卷,而这就是收获。 有了强大精神力量的调和,这百颗白绿为主的技能珠开始缓缓融合,化作漩涡,最终又凝实成了一颗淡紫色的技能珠——百式(唯一)(第九层)。 “只是淡紫色,看来再多普通功法,也无法参透顶级法门。” 夏极有些失望,他再瞥了一眼括弧里的两字,心底浮出些自明的信息,“唯一是说这法门只有我能拥有,别人得不到,而且我还能继续领悟以提升功法层次...唔,那也不错。” “所谓百式,便是将百门寻常技艺功法修行至第九层,然后去粗取精,再将精华融为一体,百炼成招,而少了花里胡哨的多余动作。 只要长兵器入手,那么便都可以使用,如此这样,我就可以利用黑戟发挥我的力量了。” 夏极感受着脑海里、肌肉里对于这百式的熟练程度,而未几,融合功法的疲惫感就传递了过来。 他完成了最后的准备,便放空身心,进入了一种“既绷紧,又放松,既兴奋,又宁静”的状态。 他向后仰倒,感受着九颗龙头吐水的潺潺声,檀香流成云海,在云霄宫地上三四寸轻流静淌成白纱,宫外已是鹅毛大雪,而这是鬼方冰霜巨人最喜欢的天气。 宫女太监们早就把七殿下擅闯云霄宫的信息传递了出去,一个个留下的嫔妃也都聚集了过去,然后看到了那紧闭的琉璃门,也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太监,这太监能看守云霄宫,武功自然不俗,但他还是死了。 后宫众人面面相觑,而“太子战死十万大军毁于一旦,异族破城即将兵临城下”这些信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现在已经在皇宫扩散开了,百姓也许还被瞒在鼓里,但皇宫的人已经全都知晓了,虽然知晓了但还是逃不了,因为皇宫的马车已经全部没了,皇宫的几重门都被侍卫死士严密看守着。 天子可以走。 皇城可以破。 但必须“宁死不屈,誓死抵抗,皇子守城”,如此,皇家才有了脸面,大商的士兵才有了血气,留了火种,等到了春天,冰雪化了,那就是可收人心,反攻夺城的时候了。 留在宫里的所有人,都是被献祭了的人。 有些人看破了,有些人还没看破。 但无论看破还是未看破,此处都已经笼罩在一片惊惶之下。 后宫众人都看着琉璃门另一边,那成了替死鬼的七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他是要死前享受一番么? 不少颇有姿色的嫔妃竟然打起了入内服侍的主意。 万一,七殿下逃了,说不定还能带着她一起逃。 但众女也没有敢当着面儿跑出来的。 云霄宫外人虽多,却是一片死寂。 “报~~~~” 声音远远儿地再传来。 因为有夏极的提前交代,这些精英侍卫才能进入后宫,那侍卫看到一众儿莺莺燕燕的后宫佳人,急忙低头,不敢去看,然后半跪在云霄宫前,扬声道:“启禀元帅,前线急报!” 琉璃门后传来皇子的声音:“念。” 精英侍卫一愣,这可都是军事机密,之前还从未有在众人面前念的先例。 但元帅之命也不可违,他便是拆开信封扬声念道:“桐关已破,鬼方大军已到百里之外,最迟两个时辰后抵达皇都。” “知道了。” “邓将军问元帅,数百万难民正从西而来,如潮水逃往皇城,如何处置?” “让他看着办。” 侍卫愣了愣,应了声:“是。” 然后他低头匆匆退下。 而此处的宫女太监嫔妃听到这最新战报,也顾不得埋汰为何外人还能跑入后宫了,彼此对视,顿时乱了起来。 谁都不想死,谁都想活,谁都想跑,但谁都跑不了。 原本在天子的考虑之中,夏极也属于此刻要跑的那群人之一,所以大总管才留下看守,没想到大总管断了三肢,夏极却没有跑。 众嫔妃们脑子转的飞快,一个个扑到了云霄宫门前,隔着琉璃门高喊起来。 “七殿下,异族来势汹汹,先行退却,再徐徐徒之才是上策。” “七殿下,我是王美人,玉妃娘娘生前可喜欢我啦,我也一直默默关心着殿下。” “七殿下,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九公主考虑...等离开皇城后,我们的身后势力也一定帮殿下说话。” “七殿下......” 声音此起彼伏。 异族两个时辰抵达皇都,这意味着什么? 在场每个人都懂。 这是人间炼狱快要降临了。 而此时唯一能带着她们提前逃出的只有在云霄宫中的七殿下了。 宫女垂泪,嫔妃慌乱,太监惊恐... 嘭! 因为人太多了,从后往前压迫着,这琉璃门骤地被推开了,前面的嫔妃扑入了云霄宫,宫内当真如天上,云雾缭绕。 而朦胧之中,一道魔神般的身影缓缓刚好起身: 着兽面吞头连环铠,抓丈八黑戟,戴三十三念珠。 这身影充满了压迫力,让原本还要再说话的人统统不敢再说,只能看着他走出了云霄宫,扛着大戟远离了众人,也无人敢追过去。 ... 九皇女正对着铜镜梳妆打扮,想到这也许是自己的遗容,她格外用心,拍了拍胭脂,她又从床下取出一个长匣子,然后从匣子里拿出一把白鲨鞘的短匕首,她试着拔出,匕首寒芒带动空气都阴冷了几分,显然极其锋利,当是可以一刺就穿破心脏。 夏小苏贴身放好了,屋门却响了,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说着她意想不到的话。 “我饿了。” 夏小苏愣了下,侧头笑道:“想吃什么?” 门外的夏极道:“羊肉汤。” “我来给哥哥做。” “等下。” “欸?” “别撒胡椒,我怕打架打到一半想喝水。” 夏小苏笑了,温柔地道了声:“好。” 17.不为守城,不为救人(第三更-周末加更) “报~~~启禀元帅,难民如潮涌入皇都,如今全城百姓都知道了异族将至,想逃也来不及了,邓将军以及各方城尉正在派人维持治安,一部分百姓中的青壮也自告奋勇愿意协助守城,邓将军特事特办,已经分发了兵器。” 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声音:“知道了,后续再报。” “是,元帅!” 屋檐下。 天已黑了。 夏极卸了铠甲,把魔戟靠在墙脚,念珠挂在积雪的枝头,点燃了一支蜡烛,坐在观雪的小紫檀茶几等着夏小苏。 夏小苏还没来,另一个传讯的精英侍卫又拎着灯笼,远远奔来了。 “报~~~启禀元帅,鬼方大军已经出现在城外三十里处,但难民还是极多,邓将军要关城门,但许多百姓在质疑他是不是要把剩余的难民关在城外,让他们送死,邓将军斩杀了十几人,这才关上了城门,但依然有许多难民无法入城,那些人已经开始在城下谩骂。” 夏极道:“知道了,再报。” 那精英侍卫迟疑了下,叹息道:“是!” 雪地里,夏小苏如同过去两年一样,拎着红木饭盒,敲了敲门,便笑着走了进来,和兄长对面而坐,再取出了饭盒里的羊肉汤,又取出了两瓶美酒。 这一顿饭吃的很沉默。 吃到一半。 门外又匆匆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报~~~~” 未几,再一名传讯的精英侍卫半跪在门前,“启禀元帅,异族...开始攻城了,邓将军还未发现冰霜巨人,但这些巨人善于隐匿在风雪中,难以预测!” 夏极喝了口热乎乎的汤,抽空回了声:“知道了,再报。” 远处隐约能听到厮杀声,整个皇城都沸腾了。 皇宫里,嫔妃们有些开始烧香拜佛,有些在宫中哭泣,有些想逃但在大哭大闹后被死士押回。 夏小苏安静地喝着汤,借着烛光她抬头看了一眼兄长,兄长永远是那么平静,哪怕天地即将崩塌了,他还是如此这般,这份平和让她心底也跟着静了下来。 “报~~~” “启禀元帅,鬼方停止攻城而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但对方一员大将持刀在城下邀战,军中五名猛将去单挑,皆被斩杀,对方大笑而去,城中士气更加低落,邓将军为防冰霜巨人偷袭,命人于城外每隔百米设一火盆照亮视线。” “知道了,再报。” “元帅,邓将军问你何时去城墙?” “明早。” “为什么...” “下去吧。” “是...” 精英侍卫走后,夏小苏才道:“兄长今晚就去吧,前线士气低落,如果你出现了,总会让他们振奋些。” “小苏,你觉得哥哥应该去守城吗?” “这不是兄长留下的原因吗?” “小苏,我问你,假如这城现在就守住了,你和我会怎么样?” “欸?” 夏小苏露出迷惑之色,开始思索,她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夏极也没准备等她答案,而是一边喝酒,一边幽幽道:“天子会回来,我会去前线卖命,你会去突厥联姻,我们做的一切,没有人觉得重要,没有人觉得大不了,百姓,士兵,所有人都觉得是大家一起守住了这座城。” “哥哥,这样不好吗?” “不好!” 夏小苏:... “你觉得哥哥残忍也好,自私也好,但我从来没准备守这座城,也没准备去救什么人,不让异族杀人,不让他们绝望,不让这血流成海,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重要?” “...” “哥哥不是要名利,不是要别人敬畏,我想要的,只是借着这座城,改变你我的命数,其他人与我何干?” “哥...”夏小苏被骇到了,但旋即一想,其实兄长也就是去前线当个吉祥物,那就让他自己吹吹牛吧,于是她原本还想辩驳的话全部吞到了肚子里,笑道,“不管怎样,我都和兄长站在一边。” 夏极温和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双手抱着她头发,两人额头触碰了下,贴在一起,然后他说了声:“晚安。” 夏小苏有千言万语却也没再说,而是轻声念了声:“晚安。” 天亮了。 昨晚并没有冰霜巨人偷袭,显然这些巨人还没赶到。 鬼方大将赤魁骑着巨狼继续在城外挑战。 这大将也会说中原语言,在喊着:“你们大商泱泱大国,就没有一个能战的吗?废物,全部都是废物!” 他嘲笑地怒骂着,皇都守城士兵的士气也慢慢低落,毕竟城下的雪地里还有赤魁带来的五颗人头。 这五颗人头都是军中猛将的... 可昨晚全部死在这赤魁手中。 此时。 中军帐。 邓觉一晚没睡,他环视左右,尽皆沉默。 忽地帐篷掀开,亲兵传讯道:“京城卢家家主卢江愿出城斩杀赤魁。” 卢江是京城有名的大剑师,一手紫电剑法威名赫赫,曾经斩杀不少大寇,更曾在比武中赢得了不少名声。 邓觉一听卢江之名,知道这是江湖世家的人愿意来协助守城的迹象,于是他大喜着起身,匆匆向外奔去,远远喊道:“卢家主,远道而来,请。” ... 焚香沐浴更衣,再好好睡了一觉,此时的夏极不仅完全恢复了精神,整个人的状态也达到了巅峰。 他提着丈八魔戟,骑着高头大马经过街道,身后一千侍卫列队相随,夏小苏也策马随在一边,不时撇着兄长这身行头,心底觉得怪怪的,她还是没能把诵佛的兄长和这威武的身影联系起来。 前方传来擂鼓震天的声响,未几...鼓声就断了,然后整个城墙上又默然了下来,显然又一名大商派出的将军被斩杀了。 远远儿又传来异族叫骂的大笑声,但邓觉就是闭门不出,也不再派人送死了,都死了十九个了,甚至之前的卢家主都死了,卢家主这种剑师显然没习惯对方的骑狼冲杀,他虽然剑技精湛,但也就撑了三个回合,就被赤魁一刀劈成了两半。 而鬼方在先前的破城时,显然也缴获了不少商朝的攻城兵器,此时拉出了桐关的投石车,在远处列阵、上石、投掷。 呼呼呼! 顿时间,巨石破空,纷纷越过城墙,向皇都里飞来。 轰! 轰! 轰! 城里炸开了花,彻底乱了,百姓如归潮,往城里狂奔。 骤然,一块巨石落向距离夏极不远处的街道。 而巨石之下,有个小女孩正在哇哇大哭,看来是和亲人走失了。 眼看着那小女孩就要被砸成肉糜,骤然一道黑影掠过,侍卫们忽地发现马上的七殿下不见了。 夏极左手一揽那吓傻了的小女孩,进行了一次快速无比的移动。 然后他把小女孩放下,摸了摸她的头发,远处一个妇女奔来喊着“囡囡”,那小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侧头看去,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奔了过去,扑入了那妇女怀里。 妇女没见到之前一幕,见到那如恐怖威武的身影,吓得急忙抱着女儿离开了。 夏极不以为意,回到马上,现在还不够惨烈,所以他并不急着立刻冲出城。 夏小苏则是笑了笑,哥哥,你昨天才说不会救什么人,今天就救了一个,原来男人也喜欢口是心非么? 不过哥哥的身法可真快,可只是身法快却也用处不大,即便她只是个皇女,也知道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彼此交锋时候的力量。 18.攻防 夏极来到城门前时,周围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而不知是谁喊了声“七殿下来了”,人群顿时哄闹起来,一个个起身挤过来看。 只见砖石道上迎面走来了威武的黑甲皇子,皇子身后是一名盛装的皇女,皇女再后是一千名肃杀的侍卫。 皇家亲临前线,这顿时给守城士兵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于是士气又有些渐渐高涨起来。 夏极顺着曲折的青石阶走到墙头,梅公公和大总管正在等他,坐在轮椅上的大总管冷笑着对他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今日你我一起死,有什么话到了黄泉路上再说,而无论如何,皇上的打算终究是要实现了,只不过多搭了自己这条命而已。 邓觉看到七皇子霸道的铠甲兵器,先是愣了愣,但旋即也回过神来,亲自把他与皇女引入了城墙上唯一的小楼,楼中堆着美酒,然后问:“殿下看此处可好?” “甚好。” “那殿下便在此处...老夫,去了。” 邓觉离开后,夏极站在了城墙塔楼里俯瞰战场。 白雪皑皑,骸骨累累,犹见地狱,近百万难民还在城外,被鬼方军队擒拿住了,每天斩杀一些人来挑衅,而这一些看样子至少每次一千人。 夏小苏趴在塔楼窗口,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嘤嘤嘤,嘤嘤嘤...” 哭声越来越大,脸上的胭脂都化了。 夏极奇道:“你又嘤什么?” 夏小苏:“那么多人都死了,好可怜。” 夏极抬手直接把妹子搂入怀里,揉了揉她眼睛,“别哭了。” 夏小苏乖巧地安静了下来,但还是花着脸在看城下的尸山血海,泪流不止。 远处的鬼方军似乎有了些变化,飞雪里走出了数十个约莫五六米高大的巨人,这些巨人皮肤微显幽蓝,周身萦绕着重重飞雪,手里抓着两丈有余的巨大狼牙棒,脖子上还挂串着一些骷髅,有人的,有野兽的。 “这就是冰霜巨人吗?他们居然用骷髅做装饰?” “古书上说那些是他们得意的战利品,装饰了以此来彰显威风。通常只有让他们陷入苦战的敌人,或是所征服的部落城池里最有权势的人物,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骷髅配饰。”夏极看着面色苍白的妹子,笑道,“比如...我和你。” 夏小苏吓得整个人一颤,眼泪都不淌了,她可不想死了还被人割了头颅,去了皮肉,风干了做成首饰。 冰霜巨人们的到来引起了新一轮的激战,而这些冰霜巨人真不愧是风雪的宠儿,那是真的刀枪不入,他们也不隐藏,就直接从正面往城门走来。 城墙上顿时响起邓觉怒吼的声音:“放箭!!” 顿时,数千弓弦声响起。 那些冰霜巨人顿了顿,箭矢随着雪落在巨人们身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叮”撞击声响,但这诸多射击只是让巨人们停下了脚步而已。 箭雨一停,他们又开始继续行走。 伤害?不存在的,连冰雪铠甲的防御都破不了,甚至连巨人的皮肤都到不了。 “兄长,他们要干什么?” 夏极道:“当然是直接用棒子轰开城门,有那防御,有那蛮力,还要讨巧做什么?” 夏小苏问:“为什么只有几十个巨人,前线急报不是说有三千冰霜巨人吗?否则太子和十万大军也不会在深夜的一次偷袭战里就崩溃了。” 夏极思索了下,托腮道:“古书上说这些巨人通常都不喜欢离开自己驻地太远,那么...有可能不少巨人破了封狼关就回去了,而来到的这里的,都是一些具有冒险精神的巨人。” 夏小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啥冒险精神?” 夏极严肃道:“自我突破,开拓进取创新。” 夏小苏噗一声就笑了。 夏极能看破,邓觉自然也能看破,军用强射连弩顿时对准了城下巨人,一道道臂粗的劲矢破开风雪,带起刺耳的鸣音,撕裂长空,射向了巨人。 风雪铠甲碎了。 但强弩之末不穿鲁缟,劲矢抵达巨人皮肤时已经没什么力道了,还是没用。 眼看着冰霜巨人越来越近,城头守城的士卒眼中都露出绝然之色,他们只能不停地对准巨人、发射弩箭。 而辅助防御的城中青壮早就没了最初的血气。 “这种怪物,怎么可能打得赢...” “这根本就不是人!” “谁来都没用,这种怪物根本杀不死。” 随着冰霜巨人的靠近,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而邓觉也是施尽浑身解数,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世家、江湖的武林中人正在协助守城,只不过看这些巨人的架势,也都是眼中显出了惊惶。 忽然有一名刀客说:“雷音寺的悲空神僧拥有大法力,也握持法器,谁能去请到他,他定来此降服这巨人?” 坐在轮椅上的大总管心底冷笑,雷音寺早定了此为皇城注定之大劫,大劫期间已经闭了山门,还有不少僧人说要传法南方,随天子一起走了,悲空怎么可能出来卷入这因果? 又有一名抓着铁剑的世家中年人道:“我听说朝堂大儒吕齐,修浩然紫气,又得赐儒仙法器诛妖鞭,若他在此,定能斩杀这巨人...” 大总管听在耳里,更是不屑地笑笑,吕齐才不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这名中的“齐”就是取自“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所以,在得到异族虎狼长驱直入的信息时,他连夜向天子提议:“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今皇上立于危墙之下,何不入南下建新都,待来年整军,天时地利人和,再报这仇”,天子采纳了,而吕齐现在已经随在天子之侧,被簇拥在五万大军中央,在千里之外了吧? 你们不逃,还不是因为信息滞后了,或是家大业大、城门封锁跑不掉,所以想要搏杀一番? 大总管面上平静,心底冷嘲不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看了看远处的塔楼,隐约能看到两道身影正在其中。 七殿下,咱家现在就只等你去送死了,你死了,皇上的任务才算完成了,咱家这口怨气也才能消了,他侧头看着梅公公,传音道:“小梅子,七殿下若是死了,你就一掌拍了咱家天灵盖,然后自去逃命吧。” 而另一边,邓觉已经派出了死士,手握巨盾长枪出了城门去抵挡,同时,城头增派了更多的战争器械,大型劲弩,火石投车全部上场... 鬼方看城门开了,于是又有数先锋千狼骑驱赶着难民冲了过来,难民们根本无路可跑,看到城门开了只能拼了命地往大门方向跑。 风雪里,绞肉机般的血腥战场再次拉开了序幕。 19.阵前无敌 战争,就是地狱。 目睹着地狱的九皇女从上场哭到下场,夏极终于受不了她的眼泪了,起身走出塔楼,拎了一坛烈酒来到了地狱边缘。 皇城上空,铁灰色彤云积压,如水墨山峦沉甸甸地低悬,却被天地的伟力束缚在半空。 这一次,皇城又防住了,但死了多少人已经无法统计了,两扇城门都有着深陷的凹痕,还有刺孔,门扉已经只能勉强关紧了,周边放了许多随时用来挡门的重物,以防异族突然袭击。 夏极拍开酒坛封泥,手指抓着冰凉的坛沿,甘醇的酒水一个晃荡就凑到了他唇边。 仰头。 痛饮。 酒入肝肠。 如静火焚烧。 ... 邓觉满脸风霜,走向塔楼,他已不复几日前的锐气,此时苍老无比,疲惫无比,身上染了血污,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同僚的敌人的。 城下忽的又传来动静,邓觉侧头看去,只见远远儿地又一名鬼方大将骑着巨狼从远处而来,站到城下,鬼头长刀一挥,大笑着高喊道:“你们大商王朝都是废物吗,防守防不住,单挑也挑不赢,还有谁敢与我一战?哈哈哈!!” 邓觉认得来人,这就是连砍了自家大将和侠客共计十九颗人头的鬼方猛将——赤魁。 敌将挑战而不应战,这也是忌讳,因为会让军中士气下降,但邓觉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还有士气么? 众人还在这里,绝不是士气撑着,而是凭着本能继续在熬吧,熬死了结束。 他走过了拐角,看到了正饮酒的黑甲皇子,心底忍不住感慨万千,听说这皇子坐在深宫软禁两年,诵经两年,果然是有静气,除此之外,竟还有几分豪气。 邓觉想着的时候,已经信步走到了夏极身侧,凭栏与他站到一处,看了看城下,忽的轻声道:“七殿下履行承诺,一直守到此时也不曾离开,老夫佩服,但这城已经守不住了,殿下还是......走吧。” 夏极也不回答,只是拎着酒坛狂饮不止,饮到尽头把酒坛随意丢开,砸的粉碎,然后道了声:“好。” 下一刻,他就在邓觉不敢置信的眼光里从城墙一跃而下,右手一扬,靠在墙边的黑戟就飞射了去,落入他手中,高空之上,皇子黑发狂舞,眸中神色平静如渊。 嘭! 他重重落在城下,扭了扭脖子。 地面龟裂,如流星轰地。 城上,邓觉只觉大脑嗡了一声,变得空白,“好”是这个意思?? 城下,赤魁也被这出场的姿势和气势震惊到了,忍不住问道:“你...你是何人?” 夏极回了句“夏极”,然后一踏地面,足尖闪过一道烈阳般的光华,身形拉出残影,直奔目标。 赤魁连杀十九人,杀的无人敢出战,自信也是爆棚,此时也不会见面就骇到,虽然还疑惑着“夏极是谁?为什么他不报身份?”,但见到对方冲来,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赤魁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光芒,覆盖铠甲的粗腿一夹巨狼,紧握着鬼头长刀就疾驰了过去。 哒哒哒... 两道极快的身影东西对冲,如两道雷电在中央交锋,碰撞。 夏极也不运用什么技巧,黑戟戟尖闪过九阳之华,滚烫的戟刃轰砸而下,赤魁怒吼一声,鬼头长刀上浮出血煞之气,破空去迎! 戟落。 刀碎。 一落到底。 穿过了赤魁所在的空间。 夏极穿过这位鬼方猛将,继续往前走去,手臂一舒,长戟舒开丈八,一边走,一边沉声问:“还有谁?” 他身后,那阵前无敌的鬼方大将身子浮出一道血线,巨狼的腰背也出现一道血线,顿了两秒,便是爆出了越来越粗的血线,既而彻底分成两截。 赤魁,巨狼,鬼头长刀,都落在雪地里,那分半的脸庞上,瞳孔犹然存惊骇。 皇城墙头上,塔楼里,诸多目光都聚集到了那黑甲皇子的身上,许多人甚至都没看清楚,这一战就结束了。 邓觉还凭栏站着,一双疲惫的老眼死死盯着城下,神色震惊而复杂无比,双手已经不觉扣紧了垛口的砖缝。 夏极已经走远了。 鬼方列阵六七里外,百万难民皆被囚。 无数眼睛都盯着那黑甲皇子的身影,有些鸦雀无声,很快鬼方一边爆出咆哮,对着那黑甲皇子发出吼叫。 夏极走到两军中间,一扬黑戟,淡淡问:“还有谁?” 鬼方驻营很快出来一名魁梧高大的壮汉,他骑着巨狼,冷冷撇了一下对面连坐骑都未有的黑甲将军,哼笑了声。 他拎着把巨斧,骤然加速冲刺,全身的气势随着巨狼的冲击在不停地拔高,待到了那黑甲皇子面前,爆喝一声,气势已至巅峰,巨斧撕裂风雪斩落。 “好!” 夏极右手黑戟猛地插落在地,甚至不用千式,身形前冲,右手向前拍出,在拍的过程之中,那手上浮出一十八层地狱图景,百鬼夜行之法相,而成了巨手。 巨手穿空,穿过巨斧,直接一把抓向那鬼方壮汉。 那魁梧凶猛的壮汉一惊,却已经无法反应,他被那巨手带的腾空飞起,然后连同胯下巨狼一起被砸落在地。 嘭!!! 就如两只饮血饱腹蚊子被拍爆了,鲜血向四方狂射,而巨狼与壮汉都瘪了。 血流到夏极黑甲上,又化作细微的血蛇萦绕到了黑戟上,如水入海绵,很快就被吸收了。 “可惜太弱了。” 天地安静,风雪簌簌。 夏极也不抓戟,双手张开,继续在风雪里往前走着,一字一顿地扬声问:“还,有,谁?!” 声音刚落,又是一名扎着胡子身高两米有余的鬼方将军出阵,他皱眉认真地盯了夏极片晌,显然在思考破绽,忽的他眼睛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持刀纵马,冲杀了出来。 待到快近身的时候,那高大将军骤然纵马跃起,手中大刀发着鸣音,带着无法阻挡的威势斩落。 夏极看着震荡的刀锋,神色不变,一侧头,右手双指随意一记侧压,指尖烈日闪过,金光爆炸,电光火石之间压在了斩来的刀身上。 高速运动的刀被荡开! 夏极顺势往前一步抓到那壮汉的头颅,直接运力一拧,随手摔到地上。 他速度非常快,身后的健马还驮着无头尸体在奔跑,后续跑出百米,尸体才落地。 夏极看着远处的鬼方大军,咆哮着问:“还有谁?!” 话音落后,过了数息,再一名魁梧的鬼方猛士从人群里咆哮着冲了出来,经过之处,鬼方士兵纷纷让出一条路径,显然此人在鬼方颇有地位。 他也不提兵器,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棕熊,狂奔过来,气势渐盛,肌肉如树根缠绕地越来越紧,全身绷紧的如同拉满的强弓,待到了近处,抬手就是一拳。 一拳撕裂风雪,带着风雷鞭炮之声向前轰出。 夏极岿然不动,右手一扬,掌心舒开,五指之上浮出五颗烈日,掌心还有四颗,熠熠生辉。 手掌一挽,五指将九阳狠狠握在手中,然后也不躲避那强大的攻势,针锋相对地一拳正面迎了过去。 拳对拳。 嘭!! 劲道释放! 那鬼方猛士躯体被九阳之气冲入,就如细软的皮管被接到了强力水泵上。 一瞬间,那猛士的躯体膨胀了数倍,皮囊无法支撑,痛苦地撑了一两息就炸开了,血肉横飞,落在夏极脸上,却被九阳真气的高温带着焚烧,落入魔铠又被迅速吸收。 雪落。 血起。 夏极站在两阵前,右手夹住一块落在肩甲上正在燃烧的肉碎随意丢开,然后又向远处招了招手。 鬼方勇士一个个拍狼而出,一个个被夏极以粗暴的方式轰杀。 这种杀戮的方式,让人宛如回到了最血腥最野蛮的上古时代。 只看的皇城城墙上的重重人影目瞪口呆,皇子每杀一人,他们的士气似乎就高了一分。 未几。 夏极面前的雪地上便是全部染红了,宛如刚刚完成了剁肉的屠夫,把肉糜骨碎撒了一地,不少地方甚至堆积成了小丘。 赤魁斩杀十九人,但此时夏极轰杀的人早已超过了这数字。 北地有鸟,栖于高山,羽毛华丽,三年不飞,三年不鸣,而待风云。 风云既至,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城,鬼方,看着那如站在舞台中央的皇子,诵佛近三年而却似疯魔。 一时间竟是天地无声。 鬼方阵营再无人冲出了,绞肉机般的战场上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夏极随意丢开一颗人头,神色平静地运气问:“还有谁?” 但已经没有人回应他了,也没有敌将出阵了。 这位大商的皇子等了许久,忽的唇角一咧,仰起头,在大雪的两阵之间,发出猖狂而刺耳的大笑。 20.投石 两军阵前,大商七皇子疯魔般地大笑着。 这笑声化成了刀,将异族“破封狼,屠太子,灭杀十万大军,入关之后所向披靡”的嚣张气焰拦腰斩断。 鬼方士卒低下头,不和那黑甲将军对视。 未几,笑停了。 夏极淡淡道了句:“不过如此。” 他声音虽然平静,但中气十足,足到可以让鬼方大商两边都清晰听到。 说完这四个字,他就转过了身,右手一捎深插在雪地的黑色魔戟,扛在肩头往回而去,那戟吸收了不少鬼方猛士的血液,此时显出一抹黑艳的光泽。 夏极才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沉重有力的呼啸声。 他神色不动,但五指已经抓住了黑戟,准备随时迎击,事实上他早就猜到鬼方不会让他顺利撤退。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周围地面也随之晃了晃。 然而这落地重物显然距离他还很远。 夏极顿下脚步,回过头,视线扫过,那落地的重物原来是块巨石,直径四米左右,正落在距离自己一里左右的地方。 然而,并没有人追击过来。 这是何意? 夏极好奇地看向对面的鬼方阵营。 然而,已经无需人来解释了。 他看到一个冰霜巨人正在搬巨石,然后一边怪异地吼叫着,一边将巨石向自己丢了过来。 嘭!! 巨石再次飞出一里多的距离,越过了刚刚落地的那块巨石,然后轰然落地。 威势很猛,但距离自己还是很远。 夏极看看巨石,再看看对面的鬼方士兵。 原本低着头的鬼方士兵统统都转过了头,避免接触他的目光。 夏极忽地明白过来,这怕不是冰霜巨人试图偷袭自己,但因为石头投掷地不够远,所以失败了...... 他扫了一眼那些幽蓝皮肤的“小山”,那些“小山”也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远远看着自己,而刚刚那投掷巨石的巨人居然还在大叫着,似乎在炫耀“我虽然投石没投中你,但我的力量还是极大的,根本不是你这种小蝼蚁可比”。 夏极唇角勾了勾,目光扫过周围,然后走到身侧一块更大的岩石旁边,拍了拍,随后双手环抱一抬而起,继而单手托着,远远儿看着鬼方和那些冰霜巨人。 他也不废话,十八镇狱劲的外力配合着九阳心经的内力,骤然爆发,将手掌上的巨石直接向着对面投掷而出! 轰!!! 巨石脱手,炸出一片璀璨的滚烫金光,就如脱离发射器时的导弹,弹尾犹呈显着火光。 巨石在众人目光里爆射而出,在半空划过一个极大的弧度,然后直接轰砸在鬼方驻营中间,轰击在了幽蓝皮肤的小山们身后数十米的位置。 鬼方的士兵们顿时沉默了。 冰霜巨人们满脸问号。 夏极指了指他们,然后伸出食指,摇了摇,然后再也不看他们,扛着黑戟转身离开。 空气安静了数秒。 鬼方阵营忽地爆发出狂怒的咆哮。 冰霜巨人们愤怒无比地大吼着,一个个儿地开始搬巨石,向那黑甲矮子的方向投掷,然而投掷的最远的一个距离夏极还有一里的距离。 在冰霜巨人们意义不明的大吼声里,在那巨石相继落地的轰鸣盛宴里,夏极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后,冰霜巨人们也不投石了,冲出了几个,站在阵前,远远儿指着那黑甲矮子的背影,叽里呱啦地吼叫着,也不知在吼些什么东西。 总之,看起来相当的愤怒。 ... 夏极一番厮杀拼斗,消耗并不少,阵前无敌,并不代表他闭着眼睛随便打打就可以取胜,九阳真气虽然在绵绵不绝的供应着力量、恢复着体力,但他终究还是觉到了一丝疲惫。 他走到黑色城门前,一抬头,城墙上已经站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一直到城墙过道都站满。 所有将士,所有协助守城的江湖侠客都站在墙边,百姓也都在城内靠门的过道边。 城门敞开。 那凯旋归来的皇子走入。 所有人静静看着他,原本他们的眼眸中只有绝望和暗淡,现在这黯淡却被点燃了,多了几分星星之火。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七殿下”。 然后众人便是都跟着开始激动地欢呼起来。 还有人在高呼“大元帅”,但这声音却是小股,很快被“七殿下”压了下去,之后汇成统一的呼喊。 声音此起彼伏,震动皇城。 ... 夏极回到塔楼,卸下魔铠。 夏小苏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在她预想中,这把匕首应该已经刺穿了她的心脏了,但她却还好好活着。 因为,兄长赢了。 不仅赢了,还以摧枯拉朽地姿态横扫阵前。 夏极拎了一坛美酒,全身放松下来。 夏小苏站在他身侧,兄妹两人有太多话可以说,比如“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前没和我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厉害了”,但这位皇女一句都没说。 她舒了口气,站在兄长身侧,幽幽道:“你从城墙跳下去的时候,我的心都跌入谷底了。” 夏极笑道:“然后呢?” 夏小苏道:“但你不但没受伤,还一合就杀了赤魁,我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不敢置信。 然后你不退反进,又走到两军中央,那时候,我的心跳又要停住了。 我在塔楼里大声地喊你回来,但距离太远,风雪太大,你听不到。” 夏极温和地笑道:“可是我回来了。” 夏小苏道:“你不但回来了,还杀了四十一个鬼方猛将,还展示了比冰霜巨人更强的力量,我几乎都不敢相信你是我兄长了。” 夏极问:“那我还是你兄长么?” 夏小苏:“你永远是,只是...” “只是什么?” 夏小苏叹气道:“只是我有了一位强大的兄长,但我兄长却多了一位累赘的妹妹。” 兄妹对视了片刻,夏极真诚道:“你不是累赘。” “欸?” “我从不会为别人的灾难哭泣,但你会。 如果我遇到一只受伤的狐狸,我会把它烤了吃掉,但你不会。 如果我被联姻嫁去突厥,我一定不会逆来顺受,但你会。 如果遇到必死的情形,我一定不会留下,更不会带着一把匕首站在城头静静等待,但你会,你宁可与我共死,也不愿独自活下去。 小苏,你身上拥有一些我所没有的品质。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这是软弱,但哥哥从不这么认为。 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夏小苏沉默了下,然后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了,兄长。可是......我们真的能成功吗?” 她的目光顺着塔楼的小窗看向窗外。 白雪。 红血。 冰天雪地。 黑云压城。 还有高大的异族身影。 而一支又一支的队伍正从远方而来,汇入鬼方驻营中,使得那营地越发的壮大。 还有一些数百的小队伍则在鬼方驻营附近单独成营,显然是塞外的流寇游骑兵,亦或是想要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塞外江湖之人。 相比于对方的援兵,大商这边却根本没动静,似乎所有聪明人都知道了“太子十万大军败亡,天子离开皇都”的事。 他们派援兵有用吗? 何况这些援兵都是他们自己的兵,死一个没一个,谁愿意? 再者,就算击退了异族,这些异族擅长在深冬发起战争,他们攻不下皇都,再换一个城市进攻,而这个城市万一是自己的封地怎么办? 那还不如用这繁华的商朝皇都把异族喂饱得了。 奸淫掳掠,都可以满足。 饱了,自然不愿意再去周边厮杀了,等过一个月,这些异族看到快开春就会自己离开,到时候再率领大军,协同天子一起追杀。 ... 傍晚时分,飞雪稍停,几缕阳光难得的穿破了云层投落下来,未几,城墙上忽然发出一片惊呼声。 夏小苏侧耳听了会,然后跑过来说:“兄长,对面来了几个更大更高的巨人。” 夏极指了指窗外:“我看到了,三个。” 远处。 鬼方阵营。 原本那几十个冰霜巨人已经鹤立鸡群了,而这新到的三人则是比这“鹤”更高了几分,平均身高达到了十米,其他冰霜巨人在这三人面前都成了小矮子。 而没多久,那三人中的一个竟然直接向着皇城走来,他脖间挂着一个甲虫的蓝色金属饰品,手里还抓着一块巨石,这巨石是夏极刚刚投掷到鬼方驻营的。 这巨人缓缓走来,充满了压迫感。 皇都城墙上一片哗然。 谁见过高十米的巨人? 这种怪物在冰雪天里,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怎么打? 怕是他站着不动,让众多士兵去砍,也未必能给他留下伤口吧? “他想做什么?” “那怪物为什么独自就过来了?” “戒备!” 此时邓觉正在休息,而城头如今在执行着防守任务的是邓家的长子邓公九,他正值壮年,手抓一把青龙刀,很是魁梧,此时见到巨人走来,他第一时间就命人把军用连弩摆好,还搬出类似于“阶梯”的巧妙器械,这器械可以使得三架连射弩达到一种“连珠射”的效果。 邓公九的考虑是让弩箭能集中射出,这样在第一支箭穿破冰霜巨人的冰雪铠甲后,后续的弩箭能够伤到巨人。 然而,这样的机关装置并没有能派上用处,因为那十米高的冰霜巨人在距离皇城约莫三里处就停下了脚步,看着塔楼方向,忽地运力抬高了巨石,全身蛮力上涌。 然后猛力甩出! 嘭!! 巨石如同流星从远处飞向城墙的塔楼方向。 夏极早就站在塔楼外了。 他伸出了右手,十八镇狱劲的百鬼夜行法相顿时显出,蒲团大的手掌一把迎向了那“流星”。 嘭!!! “流星”停下了,被一只手掌挡下了。 但整个城墙都在这冲击的带动下,猛地颤了颤。 夏极手掌贴着巨石,右手一勾一挽,稍稍回缩,随后内力外劲一并爆发,向前推出。 嘭!!!! 巨石又以更强的力道反射了回去,化作一道逆冲的“流星”。 那身高十米的冰霜巨人也丝毫不惧,抬手就接。 啪!!! 他双手挡住了巨石,但巨石里的内劲进行了第二次爆发。 嘭!! 冰霜巨人只觉身子腾空,连同巨石一起倒飞了出去。 他在半空喷出一口幽蓝的血雾,随后在地上狼狈地滚了起来。 21.匕见 大总管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心底也知道了七殿下和自己交手根本没用全力。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塔楼方向,心底第一次闪过“也许皇都真的能守住”的想法。 士兵们已经开始欢呼了,大多是喊着“七殿下威武”, “七殿下无敌”, 但也有不少在零碎声音在人群里高呼着“七殿下虔诚诵佛,如今得到佛祖庇佑,而有无上法力”, “皇都得佛庇佑,定然能守住”, 甚至还有人藏在人群说着“皇上慧眼识得七皇子,这才命他守城,这是让他展示自己”, “陛下早有安排,皇城一定能守住”。 夏极坐在声浪边缘,与皇女一同到暮色低垂。 天色已暗了。 太阳落下了雪白的地平线,而明月已将皎洁的光华投在此方大地上。 不是冰雪天气,冰霜巨人就少了一层坚硬的铠甲,冲锋陷阵自然弱了几分。 但白天的投石却给了他们一种新的作战思想。 数十个冰霜巨人,连同鬼方收缴的攻城投石车上了前线。 然后... 冰霜巨人们站在城墙一里多处,而鬼方士卒则是催着难民源源不断地提供巨石,对于那些想要逃跑的难民,则是直接斩杀。 待到巨石对垒成小山了,攻势就发动了。 巨人投掷,投石车也不停弹射。 呼呼呼! 巨石化作流星,撕破夜色风流,在月光里,呼啸着从远处重重砸来! 有撞在城墙上的, 有撞塌了垛口的, 有砸死了巡行士兵的, 还有越过城头砸入城内的, 嘭嘭嘭嘭嘭!!! 轰鸣不绝于耳。 皇城开始颤摇。 绞肉机般的战场又以新的形势拉开了。 邓觉急忙整军,在城头留下两百士卒,其余人都从城墙撤下,迁移到了墙下。 有高墙阻拦,伤亡才能降低。 此时的城中已经一片混乱了。 鬼方以及冰上巨人就在远处维持着投石。 只要把城墙轰塌一块儿,或是城门轰掉一边,那么异族大军就可以直接杀入皇城了。 嘭! 嘭!! 月色里,不停有巨石从空中而落。 房屋倒塌坍圮,街道坑坑洼洼。 大商几乎所有的守城士兵都藏在城墙后,彼此聚集着、紧挨着列成长队,只等着城门一破就出去与鬼方军队短兵相接。 邓觉自然也无法在中军营地里发号施令了,而夏极与皇女,以及大总管梅公公等人也从塔楼撤到了墙下。 议论声纷纷。 有一个副将忽地扬声道:“邓将军,不能再让冰霜巨人这么攻击下去了,西门外是山林之地,石料是源源不绝,鬼方完全可以不停地采石,然后从远处投石,城门必破啊!” 邓觉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议论声越来越多。 众将士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 忽然,人群里传来略显阴阳怪气的声音:“七殿下如此厉害,阵前斩杀鬼方四十一名勇士,即便对上那些冰霜怪物,也能压他们一头,如若由殿下出战,定能毁坏所有投石车,逼退众多冰霜巨人,而拯救整个皇都于水火之中。” 未几,另一边顿时传来应和的声音:“皇城百姓请殿下出战!” 再一边又传来声音:“殿下威武!” “请殿下拯救皇城百姓!” 有人带头了,越来越多的人便开始附和,声音此起彼伏。 邓觉脸都黑了,他自然听得出来这些话中的“奇怪意味”,他抬头去寻找是谁出声在喊,但出声之人却往往都是喊一声就不喊了,只是零零碎碎这边响一声那边响一下。 更糟糕的是,其他士兵,甚至依然留在此处的侠客,百姓们都显然偏向这个提议,也开始轻声应和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了七殿下的威猛。 相信着七殿下受佛祖保佑。 相信着英明的陛下让七殿下留守必有深意。 如此种种... 邓觉越听越怒,便要起身痛斥时,耳中却传来七皇子的平静的传音“坐下”。 老将军愣了愣,但还是顺从的坐下了。 在众人的呼喊声里,夏极站起了声,简简单单地运气扬声道:“好!” 随后,他直接站在了高处,点出了刚刚起哄的那些士兵与副将,一共四十四人,那些人想要躲闪,但还是被揪了出来,夏极直接道:“诸位,可愿随我一起出战?” 那些副将士兵目光躲闪,只是道:“我们若是出城,只有死路一条,还请七殿下出战!” “殿下威武,还请救救全城百姓!” “殿下出战,定当凯旋!” 听到这些声音,夏极并不意外,他只是心里感慨了声,这城都快被破了,居然还有人在想内讧,想要把自己逼上死路,想把自己的功劳和威望削弱到最小,这倒真是有趣。 这世上永远会有许多鼠目寸光的人,也有许多隐形的棋手驾驭着这些鼠目寸光的人。 代表全城百姓来绑架自己? 听之任之,那显得自己像个傻子。 杀了他们,显得自己无能狂怒。 因为真正出手的,并不是眼前这些叫嚣的人。 既然如此... 夏极语气温和道:“那没事,不去就不去。” 那些副将和士兵垂首,眸中或多或少露出些得意之色。 夏极一转头,他直接传音给邓觉,“都杀了吧,剁成肉糜。记得给我份名录,包括他们身后的关系。” 邓觉:...... 这位老将军虽然鲁直,但也不蠢,心思动了动顿时掂量明白了利害关系,这锅确实得自己来背,于是他直接怒声道:“扰乱军心,拖下去,军法处置!” 众人:??? 邓觉:“来人!” 顿时,军中的一百掌刑兵出列,抓着那四十四人倒拖了出去,那四十四人还要喊叫,但很快被周围士兵压了下去,口中塞上了软布,五花大绑地拖到了空地上。 邓觉看了一眼夏极,而这位七殿下正老神在在地看着远处,好像在担忧着战局,他心底一狠:“此时干扰战局,杀无赦,剁成肉糜!” 众人:...... 那四十四人完全吓傻了,然后士兵中又有不少人开始喊叫“未曾死在战场,却死在军中”... 邓觉杀人丝毫不含糊,又抓了数十个士兵,按照七皇子的吩咐,统统剁成肉糜。 片刻后,这一百余人便是全部倒在了血泊里,在月光下化作一滩血水。 于是,再无人说话了。 夏极这回过神来,才道了声:“邓将军,做的太过了。” 邓觉一抱拳:“元帅说的对!是老夫急躁了!” 夏极道:“战后自己领罚。” 邓觉一愣,战后?还有战后吗...但战局的关键已经在这位年轻的殿下手上了,心狠手辣,强大神秘,隐忍无比,这位殿下当真是一代了不得的枭雄啊,而自己似乎也已经和他绑在一起了。 他扬声道:“是!” 此事便是一捎而过。 城中,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不停的轰鸣声。 如此形势,确实是不得不出城了,否则皇城今晚必破。 邓觉也不问谁愿意出战了,直接道:“赤豹营一万士兵出列。” 顿时,一万士兵站起了身。 这一万士兵正是未曾参与守城、也未曾参与任何战斗的士兵,这是邓觉留着用来最后定乾坤的一支精锐,他扫过这一张张依然还充满战意的面孔,扬声道:“很好!” “你们随老夫出战!破敌!可敢?” “愿随邓将军出征!” 赤豹营士气依然高昂。 邓觉看了一眼夏极,沉声道:“那皇城就拜托给殿下了。” 夏极一抬手,淡淡道:“我去,你守城。” 邓觉愣了愣,但皇子声音充斥着不容置疑。 夏极说完,便是站起身,走到了月光下。 兽面吞头连环铠,丈八大暗黑天戟,黑发如魔张狂而舞,神色似佛静如止水。 他扬声道:“开城门!” 邓觉跟着吼道:“七殿下乃是防守皇城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个人武勇,阵前无敌,与佛何干?与他人何干?你们...全都听命!老夫也当听命!” 一句话掷地有声地吼了出去。 数万残存大军,以及周边协守侠客、青壮都鸦雀无声。 随后,便是爆发出声浪:“是!!!!” 滚滚浪潮声里。 夏极走在最前,抬手招了招,豪爽地喊道:“儿郎们,随我出征。” 说完,他也不骑马,只是扛着黑戟,昂首大踏步走向了缓缓开启的城门,迎向了城外的异族大军。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一万赤豹营,列队相随。 此情此景,只看的邓觉心晃神摇,这位老将忽地扬声道:“皇子若能归来,我邓家今后唯皇子是从!!” 然后,这位老将军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魁梧将军,大声道:“为国捐躯,就在今朝,逆子,还不随殿下出征!” “是,父亲”,邓公九看着那魔神般的身影,早就有些热血沸腾,此时一夹马腹,便是提着青龙刀跟了上去。 邓觉又吼道:“还有谁!!?” 这一吼,嘶哑而悲壮,宛如慷慨高歌之士,顿时又有数百名江湖世家的精英侠客随了出城,紧随着又有一些士兵追了上去,再接着,更多小股小股的将士甚至是民兵青壮都随了出去。 月色铺满一路。 随着城门的打开,这座即将被献祭的皇城,终于在这注定踏翻世界的男人的脚步里,缓缓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22.神在我方 月夜里,战鼓擂动,牛角号长鸣。 天空,“流星”狂落。 赤豹营列阵整齐,紧随最强的那位皇子。 今日之前,他们对于七皇子的认识很少,仅有的印象就是被软禁深宫,喜好诵经念佛。 而今日,他们所有的印象已被颠覆。 嗖!! 一颗“流星”掠过半空,呼啸着撕裂长风,看轨迹是要砸过来,赤豹营众将士眼中有一丝隐晦的惊惶,但最强的皇子忽地抬起左臂。 “流星”砸落! 五指张开! 嘭!!! “流星”再快,力道再大,遇到着拦路的五指山,却也无法寸进半步了。 夏极手掌一翻,将巨石举起。 他身后将士眼中不由多了几分狂热... 谁不想打胜仗? 谁不想跟着这般的大将出征? 夏极顿了顿脚步,忽地扬声道:“开着城门!” 四字一出,众人都有些发愣。 城中的邓觉也是有些愕然,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了,这位老将口中喃喃着,“疯了,真是疯了。” 但尽管如此,他心底却忽地生出了热血沸腾之感,旋即嘶吼道:“遵大元帅令,开着城门!!!” 门扉敞开。 皇城与异族之间,唯一的阻碍只剩下这支军队。 异族无需再投石。 皇城无需再坚守。 他们再无可退。 剩下的,这就是两支军队的交锋。 胜败定了一切。 夏极仰头看着月色,看着对面重重敌影,忽的温和道:“今晚皓月当空,此时城门已开,良辰美景莫要辜负,还请诸位速速入城。” 声音传开,对面异族呈现出一刹那的安静。 他们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攻城最大的阻碍就是无法破开城门,一切的争夺博弈也都围绕城门而展开的。 但现在对方却直接开了城门,这是什么意思? “不敢么?” 夏极平静地质问了一句。 他右手拖着丈八黑戟,左手托着巨石,往前走出几步,在短暂停顿后咆哮道:“不敢,就都滚回去!” 说完,他左手一推,巨石被奇力轰出,顿时破空,跨过极远距离,精准地轰砸在一架投石车上,投石车粉碎,投石车边的鬼方士兵也被压爆。 而投石车附近的鬼方士兵也急忙往后退了退。 夏极大笑起来,开始往前走去。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带着士兵。 忘记了对面有千万人。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还有面前的障。 他似不是去杀人,不是去破敌,而是去斩碎这阻碍心念的障。 他周身的气势越来越浓,眉心佛禅,交感于天地。 花开而笑是为交感于天地,一笑花开是为天地交感于我。 现在如来佛禅便是此真谛。 此刻,天地之间的月色、长风被他心境所染,随着他的踏步,逐渐化作一条灿金的天龙。 他就是龙首。 而一切追随着他的士兵侠客都是龙身,龙鳞。 这等玄异的景象使得士兵们现实诧异,旋即士气升腾起来,他们不明白月光为何会化作金色天龙,但无论如何,自己却已经成了这天龙的一部分! ——神在我方。 所有士兵心底都浮出这四个字。 而浩大的禅意,交感于这天地的精神,夏极一个人的精神、战意,已经感染到了此处所有士兵。 ——神在我方,又有何惧! 士兵们心底最后一丝隐匿的恐惧,最后一丝颓废被这宏伟的精神一扫而空! ——神在我方,又有何惧,又岂会败?? 不过短短一里的路程,出城士兵甚至侠客已经完成了一次心境的洗涤,一次士气的升华,他们只觉得个人在这样浩大的战场上已经无足轻重,侠客们生出自己的气魄与武艺在这样的战场上只不过是巨浪里的一滴水珠。 他们追随着那位皇子的身影。 众志成城,便有神佑,便是天龙! 皇子越走越快,逐渐跑了起来。 追随者们也出刀,拔剑,持枪,列阵,如苍狼弓腰,凶兵在月下反射出重重寒光,似天龙鳞片熠熠生辉。 对面的鬼方勇士,冰霜巨人,还有各路大寇异族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一阵波动后,都是化作浪潮从西往东浩荡扑来。 对方城门已开,那就无需再攻城了,只要破了这支队伍,那么大商皇都的繁华就对他们敞开了。 这繁华里有精致的绝色美人,有最上等的珍馐美味,有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有可以肆意杀戮的人间“天堂”,有可以狠狠折辱的大商风骨,甚至还有传闻里泱泱中原皇室深宫的三千佳丽... 破了这支军队,进入这座皇城,那就是进了天堂。 “杀!!” “杀!!” “杀!!” 异族们变得兴奋而疯狂。 天堂门已开,此时不入,更待何时? 潮水东来,潮水西来,而这滚滚的大潮,终究只会扑向一方。 彼之天堂,我之地狱。 此情此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两边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地域中央狠狠撞在了一起,如同两只有着血海深仇的洪荒巨兽,短兵相接,以最血腥的姿态厮杀了起来。 乱军之中,夏极直接就冲向了冰霜巨人扎堆的地方。 那群巨人对这黑甲“矮子”也很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个巨人就拿着狼牙棒围了上来,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黑甲矮子。 而另一边,士气高昂的大商将士侠客也和凶残的异族们厮杀在了一起。 战斗顿时变得很有层次感。 兵对兵。 将对将。 江湖侠客对异族贼寇。 夏极对冰霜巨人。 身穿魔铠的皇子挥舞着黑戟,不停掀开从高处狠狠落下的狼牙棒。 数十个冰霜巨人的攻击方式很简单,没有任何攻击机巧,就是围着他们眼中的黑甲矮子,然后用力把手中兵器往下轰砸,直接粗暴。 他们人虽大,脑壳虽大,但脑子却很小,过去遇到的小矮子要么是被他们一棒子打成烂肉,要么是如同猴子般灵活地躲闪开然后逃跑,而能扛着他们打的小矮子,一个都没有! 但现在,这个黑甲小矮子不仅扛着他们的力量,而且还一个人扛着他们数十个人的力量,这让数十个冰霜巨人很费解,在费解的同时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而显得越发愤怒。 腾腾腾腾!! 大地随着脚步声忽地震荡起来,西边的冰霜巨人分开了一条道路,道路尽头,一个身高十米、挂着幽蓝蛇配饰的冰霜巨人正从远处奔来,他抓着把夸张的大型重斧。 待到临近了,那巨斧被抡起,在月色里掀起一道狂暴的寒光,就如打夯般向着那刚挥出一戟的夏极劈去。 这力量刮起了强大的风暴,引得不远处正在交锋双方士卒、武者都顿了顿,忍不住侧头看去,即便那巨斧不是向着他们砸落,但他们心底还是都觉着一阵震撼。 一力破万巧,这样的力量即便让江湖的顶级高手来面对,也只有躲避这一个方法。 而即便一些上层的横练硬功也根本无法挡住这一击。 佛宗的“金钟罩铁布衫”即便修到最高,面对这一击也定然会钟碎衫裂,而将“金刚不坏之身”修炼到了巅峰层次,才说不定有可能抵挡,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传闻之中,魔宗有神功“三千甲山撼不动”,也是顶层的防御功法,但面对这一击,怎么说也得碎上个数百层,而动摇根本吧? 此时,七皇子身陷重温,刚刚运劲挥戟,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地步,他又该如何应对? 躲,又怎么躲? 23.只手翻天 夏极没躲。 在这极动之中,他却忽地安静下来。 周围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他左手拉出几道定格姿仪的残影,骤然落定礼敬于身前,随着这动作,数万毛孔之中喷涌出黑色佛光。 体表三尺,法相顿显! 面现忿怒,背负猛火的黑色大佛骤然扬首,佛的目光就是夏极的目光,这目光正冷冷看着那狂暴的斧光。 嘭!!! 巨斧轰击在了不动明王法相上,斧光透入法相半尺,而使得大佛稍稍动了动,但也仅仅是稍稍动了动而已。 这一刹那,那挥斧的十米冰霜巨人已经愣住了。 周围五六米的冰霜矮子们也满脸问号。 在他们的记忆里,自家这勇士一斧子下去,管你是谁都得劈成两半,为什么这黑甲小矮子这么耐打?? 佩着幽蓝蛇饰的冰霜巨人想要抬起斧子,但却发现被一股伟力压住了。 黑色大佛的左手握在了斧背,而那黑甲小矮子正看着他,唇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巨人努力地抬手,但巨斧却如被山峦镇压,而纹丝不动。 嘭!! 夏极左手一压巨斧,整个人顺势而起。 他化作一道黑光, 右手中黑戟从柄到双牙再到小尖,闪过一抹璀璨而滚烫的光芒, 九阳真气显出的九颗烈日一升到顶, 他虽会百式,但此时还是采取了最粗暴的方法。 来而不往非礼也,虽然他践踏礼仪,但此时却要以对方的姿态来“还礼”! 这位大商的皇子手抓丈八黑戟的杆末, 以同样轰砸的方式,抡起一道刺目灼热的烈日光华,划过了一轮圆满的日光,重重夯向了那十米冰霜巨人。 巨人只来得及抬起斧子去格挡。 近距离的暴戾一击,镇狱加九阳,外劲内力的强力,直接轰碎了斧杆, 其势不减,又往下撕裂了那十米巨人的躯体,破开半米多极深的伤口! 只不过这巨人的皮肤坚韧、肌肉密度、骨骼硬度都比正常人类不知强了多少倍, 而且随着这黑戟破开皮肉,巨人体内就有一股幽蓝的血往外逆冲而出, 冲力抵挡着戟刃的压下, 而这血极寒,如千年玄冰流冲出来,抵消了九阳真气的灼热, 这是冰霜巨人独有的血脉。 如果说那些五六米的巨人站在箭雨里不会受伤,这十米巨人就是那种站在十万大军里,也不会被怎么样的存在,也正是有这样的巨人作为先锋,才撕裂了太子的十万大军。 然而,夏极也并没有出全力,他有一些其他想法。 想法归想法,厮杀还是要继续。 他一戟夯下,劈入这十米冰霜巨人体内半米,撕裂了一根肋骨, 借着反弹之力, 他再次纵越起数米,同时高抬着大暗黑天戟, 戟尖九阳合一,普照月夜大地,带着灿金的光芒,狂暴的旋风再次轰下! 那冰霜巨人一愣,受伤让他全身剧痛,又凶性大发,抓着半截的巨斧,抡出一道寒光迎了上去。 轰! 斧子被劈了。 十米巨人的双手虎口都流出了幽蓝血液,这些血液才流出,又都化作冻结的寒冰封住伤口。 巨人抬头看,那黑甲小矮子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借着反震之力,他再一次跃高抡起了黑戟,戟尖烈日如璀璨之阳,让他无法正视。 于是,这位巨人做出了此生从未做出的动作,一个翻滚进行了躲避。 轰!! 夏极落地,黑戟落地! 地面被这强大的力量砸地崩裂,无数冰雪冻土泥石从坚硬的大地里被震上半空,地面破碎,塌陷出一个深坑。 其他五六米的冰霜巨人顿时都傻眼了,士气开始狂降,似乎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兴趣,他们的脑回路比较清奇,竟然拖着狼牙棒开始往回跑。 不打了。 打不过。 还打什么? 然而,不远处又传来重重脚步声。 另外两个十米高的冰霜巨人冲了过来,一人佩幽蓝甲虫,一人佩幽蓝瞳孔。 前者拿着两个超大号的狼牙棒,后者握着把钉头巨锤。 噗! 一只狼牙棒远远丢出。 那逃跑的冰霜巨人急忙接过兵器,又转身,随着两人攻了过去。 三个冰霜巨人中的最强者如走马灯般,围绕着夏极打了起来。 这阵势,可谓是地动山摇。 震的周围的双方将士武者都不打了。 很明显,这边的交锋才是决定一切的交锋,大商七皇子赢了,那就是大商赢了,三位冰霜巨人赢了,那就是鬼方赢了。 战力太高,作为先锋,已经可以撕裂一切! 就如冰霜巨人可以作为先锋毁灭太子十万大军,攻破封狼关,这恐怖的皇子如果能击败三个冰霜巨人,那么他也能领着剩余的大商将士把囤积此处的鬼方都赶出去。 月光里,皇城里的人远远看着。 那魔神般的黑影对着三个十米高的冰霜巨人,四人的对战已经超脱了战场厮杀的范畴,轰砸之音犹如雷暴,大地如闷鼓。 一对三。 不,是三对一。 显然是三位冰霜巨人在对战大商皇子。 梅公公推着大总管站在残破的城墙上,都是沉默无言,梅公公眼里闪烁着震撼而激动的光芒,大总管则是眸中流过一抹黯然,陛下,您交代老奴的任务怕是完成不了了,七殿下他已经以力破巧,即将推翻这注定的献祭。 老奴已经亲眼见证了,七殿下,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只是他为何是玉妃的儿子?! 为何啊? ? 可惜了...陛下。 梅公公道:“大总管,殿下若赢了,您和咱家便是一同侍奉他吧。咱们虽然断了肢体,但这天下傀儡之术很多,断肢亦可重装傀儡,虽然从今往后,真气只能完成小周天循环,但傀儡却也能提供更出其不意的杀招。” 大总管叹息道:“小梅子,你觉得七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梅公公:“咱家这种做奴仆做惯了的,不明白主君的心思啊。” 大总管笑了笑,“你带咱家去个地方。” 梅公公:“您和七殿下的赌约还没结束。” 大总管再看了一眼远处那恐怖的厮杀战场,哂笑道:“还看什么,走吧...咱家不是逃,逃也逃不了,只是去取一样东西而已。” 月光。 如霜。 战场上。 两个冰霜巨人的狼牙棒已经被打碎了。 身上亦是一道道极深的伤痕,幽蓝血液到处都是,这血虽然能冻结而止住伤口,但巨人们却也需要承受剧痛。 这两位已经打的胆气没了,加上没了兵器,也只能退到一边,看着冰霜巨人中的第一勇士在和那黑甲怪物交手。 对,在他们有限的脑子里,这黑甲怪物显然和那些小矮子区分了开来,这显然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所以,他们愿尊他为最强矮子。 不,是黑甲怪物! 他们现在就伸着头,想看看自家第一勇士能不能把那黑甲怪物打飞。 自家勇士此时正拿着兵器在和那黑甲怪物以传统的方式对拼,你砸我一下,然后我砸你一下,看看谁先扛不住被砸爆了。 罗洛身为冰霜巨人第一勇士,名副其实,但此时,他打的是非常难受。 他手拿的钉头锤不是凡兵,也不会被黑戟劈碎,但正因为劈不碎,他才更难受。 因为每次和对方交手,对方都有两重力道,第一下轰平了,第二下力道则是在对轰静止的刹那间又传递了过来,压得他气血沸腾。 他五脏六腑虽比人类强了许多,但还是难受无比。 终于... 罗洛仰头喷出了一大口幽蓝的血雾。 他决定不打了,一拖钉头锤扭头就跑。 其他冰霜巨人看到第一勇士跑了,也跟着跑起来。 夏极落地,深吸一口气,经过刚刚的超剧烈运动,他现在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酸。 但他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神色动了动,然后扛着黑戟,远远地追了过去。 这等结局让众人只看的目瞪口呆。 大商这边欢呼一声,士气高昂到了如要燃烧,反观鬼方则开始撤退了。 一人之力,逆转局势! 24.一人与一国之盟 自双方大战以来,鬼方士兵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开始了撤退。 此消彼长,大商这边,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昂,士兵们发泄般地大吼着,掩杀了过去。 城墙上,邓觉更是忘记了疲惫,冲到城头,双手抓着鼓槌开始猛力擂动。 一时间,擂鼓动天,长号激昂! ... 夏极紧握黑戟,快速奔行着,他并不管身后撤退的鬼方将士,只是追在那一群冰霜巨人的身后。 冰霜巨人们跑的惊天动地,气喘吁吁,他们似乎觉得狼牙棒会拖慢他们的速度,于是直接丢了,随后抱着头开始狂奔。 整个战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拉锯状态。 最前的冰霜巨人们跑的贼快, 之后追着跑的同样快的大商七皇子, 七皇子身后是在撤退的鬼方将士还有异族贼寇, 再之后才是赤豹营还有皇都江湖侠客... 而前两波跑的特别快,没多久就与后面跑的完全脱节了。 邓公九露出担忧之色道,“糟了,殿下追上头了。” 话虽如此,但跟着这么无敌的殿下,他此时只觉血液都在燃烧,而且据他对鬼方的了解,这不是一个会设下埋伏的种族,封狼关的偷袭也只是那位鬼方王的安排而已。 还是顾好自己吧。 邓公九抛开杂念,抓紧青龙刀,专注地追杀敌寇。 ... 已经彻底远离了战场的地方。 冰霜巨人们跑的飞快。 他们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只见月色里那黑甲怪物还在追着,他们纷纷发出哀嚎,而身为第一勇士的罗洛跑的比谁都快,一骑绝尘。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跑,夏极就是能不远不近地追着。 冰霜巨人们见到甩不开这最强黑甲矮子,于是开始“不走寻常路”。 他们开始爬山。 巨人爬山都是有硬功夫的,双手上的巨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插入山岩,而冰霜具有较高的附着力,带着他们翻山越岭。 夏极站在绝壁前,看着一个个大家伙竟然开始攀岩,他也不落后,双手用上十八镇狱劲,穿山入石,让他也如同灵猿般敏捷,紧追了上去。 冰霜巨人们翻过了绝壁,继续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只见皑皑白雪之间,那一道清晰的黑甲身影如同死神般追在后方,冰霜巨人们发出哀嚎,有的甚至转身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大吼大叫,虽然吼着,但没有巨人停下脚步。 一边在跑。 一边在追。 如此这样,竟然持续了大半天时间。 从深夜跑到黎明,再从黎明跑到午间。 夏极有着九阳真气源源不绝进行恢复,奔跑对他来说是没有太多消耗的,反倒是之前交锋的疲惫正在慢慢恢复。 ... 最终,冰霜巨人们跑入了一个峡谷,峡谷里冰雪堆积。 夏极直接跟了进去,小心地观察着,忽地他眼睛一撇,看到远处竟然挺着一个个幽蓝的大肚子,数量不少。 “这里是...冰霜巨人的驻地?三千冰霜巨人都在这里?” 他右手一抖,黑戟斜指着雪面,站定在这巨人驻地的外围。 而跑了一路的冰霜巨人终于回归营地了。 他们的到来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巨人们,于是一个个大肚子都竖立了起来,近三千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向随入峡谷的黑甲矮子。 然而,罗洛以及那群逃回来的冰霜巨人急忙开始了交流。 彼此之间,一番意义不明地交谈后。 近三千双巨人眼睛里都露出了害怕之色,他们有限的脑容量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不是普通的黑甲矮子,而是最强黑甲矮子。 于是,巨人们一个个地站起了身,拿着大棒子护在身前,对着夏极方向远远嘶吼着。 夏极很莫名地翻译出了他们的意思。 “哦,该死,不要过来!” “你不要过来!” “嘿,说你呢,不要过来,我发誓你再往前一步,我一定会反抗,我发誓!!”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 一个冰霜巨人忽地发出一声怒吼,远远儿把一块巨石运力丢向了那黑甲怪物。 夏极轻松地接住了,并且以更暴力地方式反投了回去。 轰!! 巨石落地。 地面抖了抖。 三千双眼睛盯着那巨石,众巨人掂量了一下力道,顿时都露出更怂的姿态,纷纷往后缩去。 夏极心底忽的生出喜感。 这些冰霜巨人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无比,他们根本没想过一群人过来驱赶自己,如果那样,他肯定得跑。 然而,这些巨人似乎是想着“连最强的勇士都打不过他,自己上肯定也打不过”,或者说这些大块头本质上其实只懂得利用蛮力和体内血脉,而并不善于战斗,更不精通武技,并且还很怕死,可谓是欺软怕硬的极致。 这让夏极啼笑皆非。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还是停了下来,面对数十个冰霜巨人还能对战,但这里有三千巨人。 何况,他之所以来此,也不是为了和这些巨人厮杀。 之前,他就没有杀一个巨人,这并不是因为巨人的冰霜血脉冻结伤口速度太快,而是因为他心底藏了一些想法。 “希望能等到吧。” 夏极停下脚步,开始耐心地等待。 远处,三千冰霜巨人里忽地产生了争吵,罗洛在抱着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 夏极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语言不通,只能感到那最高最大的冰霜巨人怂里带了些狂怒,狂怒里又带了些窝里横的味道。 没多久... 一个小一号的人被众巨人推了出去。 那是个身高仅有一米八的“小个子”,是个皮肤并不幽蓝,反倒是呈现雪白的女子,充满异域风情。 女子幽蓝的双瞳盯着夏极,一开口竟然是流利的中原语言。 “我乃鬼方之主,亦冰霜巨人第一勇士罗洛之女,屠洛。” 夏极舒了口气,露出笑容。 等到了... 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也是他抱着希望来这里的原因。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鬼方能请出三千冰霜巨人帮忙,那么必然存在着“中间人”。 而这位鬼方之主显然就是“中间人”。 她是个有着冰霜巨人血脉的混血儿,至于她是如何生出来的,就不用细究了。 思绪一闪而过,夏极扬声道:“我乃大商七皇子夏极。” 屠洛愣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冰霜巨人们一再强调“这是个怪物,这绝不是那些小矮子”的存在,居然是这样一个身份。 于是,鬼方女王坦然道:“你很强,父亲和两位叔叔都说你是个怪物。 而我鬼方与冰霜巨人一向很尊敬真正的勇士, 既然皇城有你在,那我们就不打皇城, 今后有你在的地方,我们便不去, 你若镇守封狼关,我们就不来关境。” 夏极忽道:“若我来此,不是为这些呢?” 屠洛奇道:“那你为什么?” 夏极:“联盟。” 屠洛奇怪道:“你难道要联盟我们对付突厥,犬戎?但据我所知,你们与突厥有着联姻。” 夏极道:“不,是我一个人与你们联盟。” 屠洛醒悟过来道:“所以你只是伤了父亲和叔叔,并没有杀一个冰霜巨人?” 夏极笑笑,不置可否,他从一开始,目的就不是守住皇城,也不是杀尽鬼方和冰霜巨人,而是增加自己的控制力,以及底牌。 屠洛道:“我和父亲与叔叔商量一下。” 说完,她转过身开始以一种吼叫的方式和其他巨人说话。 那三个十米高的冰霜巨人一边说,一边侧头看着夏极方向。 未几... 屠洛走出来道:“父亲和叔叔说,他们愿意与真正的强者做朋友,只不过你要我们为你做什么?” 夏极笑道:“做朋友。” “朋友?” “需要帮助时,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 如今整个大商都仇视你们,而若是大商与突厥交好,等到春夏就可以夹击你们,你们西有突厥,北有罗刹,南有犬戎,犬戎和罗刹国一定会帮你们么? 冰霜巨人虽然强大,但太受季节影响了,若是古书上记载的没错,盛夏时候,冰霜巨人就需要进入地下冰窖,或是提前去往北地山川进行夏眠以度过最炎热的时候。 那时候就是你们的末日。” 屠洛思索了下,回道:“你说的没错。” 夏极道:“但我可以帮你们,而现在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助,至少在春天之前。” 屠洛道:“七殿下可否细谈?” 夏极道:“有何不可?” 屠洛也颇有魄力胆识,竟直接向着夏极走去,有巨人要跟过来,她也是一抬手示意不用。 另一边,夏极也不缓不快地走了过去,两人彼此对视着,然后在中央的一处天然石台边缓缓坐下。 夏极笑道:“女王陛下,你看,我们的初步信任就这么建立起来了,不是吗?” 屠洛也笑了:“那么,七殿下,我们便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何交朋友吧。” 25.小心婉妃 三个时辰后,夏极与鬼方女王商谈好了秘密协议,随后又互相留了信物与切口,这才分开。 夏极返回皇都。 而屠洛直接率军攻打其他城市去了,众多异族贼寇紧紧跟随,宛如豺狼随虎豹,只求分一杯残羹。 皇都一战,鬼方虽然损失了不少,但根本没有伤筋动骨,因为三千冰霜巨人一个都没死。 除此之外,鬼方大军入了封狼关后本就是铺的很开,王都这边即便折损了三四千人,却还有七万多人留在关中。 屠洛的入侵思路很清晰: 她带着冰霜巨人“镇守中军”。 然后调派一支支鬼方军队四处烧杀抢掠,如果遇到攻坚,她则会派出冰霜巨人,以达到一举定乾坤的效果。 至于“中军”在哪? “鬼方女王”屠洛所在,即是中军。 她带着冰霜巨人不停游走。 所以,中军位置完全不定。 鬼方军队抢夺物资,而她则需要去寻找的更重要的东西——功法,法器。 对于一场战争来说,军队固然不可少,固然是主体,但在军队相差并不巨大时,决定胜负的是顶尖力量。 所以,面对边境雄关“封狼”,屠洛能在风雪夜用三千冰霜巨人一举定胜负,直接撕裂太子以及他的十万精兵。 所以,皇都哪怕已经微弱累卵,但有夏极在,有他在高层战力的厮杀中胜出,这便使得屠洛派出的冰霜巨人完全失去了用途,剩下的就是士兵生命的对拼,这一点鬼方并不占优势,所以他们退了。 这并意味着鬼方攻不下皇城,而是因为攻下皇城的代价太大了。 如果折损了许多部队才夺下一座城池,那根本没有半点意义。 止损,是一个合格君王该思考的事之一。 确定敌人与盟友,则又是之一。 所以,鬼方女王愿和这位年轻的皇子缔结联盟。 随后,屠洛更是对这位皇子生出了浓厚兴趣。 因为她就打听到了这位皇子的一些经历: 深宫诵经两年有余,不声不响。 天子逃亡,让他留守。 而在这种情形下,他却展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并且击败了自己的父亲和三位叔叔。 这完全不是得到一些奇遇能解释的。 那只能说明一点,这位年轻的皇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心性, 兼具着隐忍和疯狂, 冷静与狂热, 神性和魔性。 这样的人,完全有资格独自与自己的鬼方建立联盟。 至少屠洛是这么认为。 所以,她要以鬼方女王身份与这位大商七殿下建立长期友谊,从而在这乱世中,形成一定程度的攻防同盟。 而,这一个冬天,就是双方友谊的萌芽期。 她会格外珍惜。 ... 皇宫之中。 夏极泡了一杯热茶,坐到深宫华清湖边,随后开始认真地镌刻着念珠,他要增加念珠的数量以让这张底牌变得更为强大。 在他身侧,梅公公正弓腰垂首站着,双手捧着一个玉匣子,他的右手已经连接上了一只铁手,虽然很不适应,但总比没有手要好。 夏极镌刻完七十五颗木珠,整齐地放在木盒里,饮了一口茶,然后看向梅公公手里的玉匣子,道:“大总管赌输了宁可自绝,也不肯说出真相,不肯效命于我啊。” 梅公公急忙上前,把玉盒放在桌上,然后打开,露出其中的一本册子,两罐绣花针,还有一块令牌,“这是大总管遗留下的《葵花宝典》,破气绣花针,还有八百死士令牌。” 夏极扫了一眼,“他可曾再说什么?” 梅公公忙道:“大总管取了东西给我就自绝了,只是死前说...小心婉妃。” “小心婉妃?” 夏极喃喃了一句,“他是觉得这四个字足以弥补他的失约么?” 年轻的皇子看着晨曦里的湖光,忽地感慨道:“算了,这老狗倒是有几分忠气,葬了吧。” “需要厚葬吗?” “不用,给他个坟墓就可以。” “是,殿下,老奴这就去办。” “挖深点,别被饿红眼的野狗刨食了。” “殿下仁慈,老奴明白了。” 梅公公去远,夏极取出《葵花宝典》,一页页翻过,轻声诵读:“欲练神功,引刀自宫;炼丹服药,内外齐通。今练气之道,不外存想导引,渺渺太虚,天地分清浊而生人,人之练气,不外练虚灵而涤荡昏浊,气者命之主,形者体之用......” 一个时辰后,他已经诵完,元神处出现一颗紫色技能珠,显示是:【葵花宝典】第九层。 他只是做一个存储而已,并未准备直接使用。 放回功法册,他又取出了八百死士令牌。 这八百死士就是封堵皇宫的八百人,正是因为他们,皇宫后宫才没有能离开一人。 这八百人的实力较之侍卫,显然是强了不少,更特殊的是因为训练与培养法门的关系,这八百人只认令牌不认人,谁抓着令牌他们就听谁的,天子肯把令牌给大总管,显然也是颇为信任大总管,事实上,大总管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只不过,如今这八百人就成了夏极手下第一支可以任意调动的势力了。 其次,就是那一块虎符了,只不过自己虽然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但明显天子只是给了个空衔,若不是他确定自己会死,这空衔也不会给,而对应的虎符显然只能调动的皇都军,也就是邓觉手上的兵马,这支军队原本有五万,在大战之后,已经折半了。 夏极正给自己底牌做着排序,远处忽地传来脚步声。 一个宫廷侍卫垂首匆匆而来,待到了华清湖边,才跪下道:“启禀殿下,邓将军求见。” 夏极道:“让邓觉来这里。” “是,殿下!” 片刻后。 邓觉走来了湖边。 夏极指了指石桌另侧道:“坐。”然后举壶,倒了一杯茶,笑道:“战前没请你喝的茶,今天补回来。” 邓觉一愣,想起自己和这位殿下在藏书阁里的初次见面,那时候殿下说“形势紧迫,就不请你喝茶了”,而他毫不客气地回了句“脑袋挂在腰间的人,要喝什么茶”,想想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殿下要逃跑,结果,之后殿下的表现却是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但他喜欢被这样的打脸,也喜欢这样的殿下,于是捋须笑着坦诚道:“老夫老眼昏花,初见不识殿下,只道寻常皇子,让殿下见笑了。” 两人看向远处,晨曦已起,粼粼波光显出战后皇都的一角,虽然和平了,但是数百万难民的冲入,却使得皇城变得异常混乱。 邓觉慢慢饮着茶,然后忽地道:“殿下,老夫已经调查过那一百余人的背景,都是寻常。” 夏极并不意外地点点头。 邓觉话锋一转,再问:“殿下,您究竟意欲何为?” 夏极看向他。 邓觉道:“老夫当日说了,殿下只要回来,邓家便唯殿下是从,故而老夫今日前来,便是问问今后的道路,也好早日有个准备。” 26.本世界的力量定位 “邓将军觉得我在湖边做什么?” 邓觉道:“殿下兴许在修炼武学,于新阳初起之时吞吐天地之气?” 夏极摇摇头。 邓觉又道:“殿下在思索如何接手皇宫,皇城?” 夏极依然摇摇头。 邓觉再道:“殿下在想如何解决现在皇城的动荡?” 夏极还是摇摇头。 邓觉道:“老夫不知,还请殿下赐教。” 夏极道:“我在钓鱼。” 说完,他双手捧起茶杯又喝了口茶。 邓觉奇道:“殿下明明没有鱼竿,也没有鱼饵,如何钓鱼?” 夏极笑道:“这天下有一种怪鱼,隐匿水下,无法寻到,再擅长捕鱼的渔夫也寻不到它们,只因为它们隐藏极深,见饵就跑,唯有无饵,才会上钩。” 邓觉满脸问号:“老夫驽钝,不解殿下意思。” 夏极从怀里摸出虎符,将其中的一半递交出去:“三日后,老将军便是率领皇城军离开皇都,去北方大营练兵。” 邓觉莫名其妙地接过虎符,一脸茫然,他没揣度明白殿下的意思。 夏极饮了口茶,然后岔开话题道:“我想请问邓将军一件事。” “殿下请说。” “这世上力量,孰强孰弱,可有参照亦或是境界之说?” 邓觉愣了愣,殿下在前些日子的大战之中,明明已经展示了位于武者超巅峰的力量,他居然还不知道这些?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理了理自己这大半生所得到的相关信息,徐徐开口。 “这世上,但凡修行了外功或者内功,就算了入了武者的门槛,再加上几样庄稼把式,以及外出闯荡,就可以称为一个江湖人。 然而,除非别人知道你修行了什么功法,又修行到了第几重,否则无人知道你的定位,这时候就需要你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这不仅是印证自己所学,也是确认自己在江湖上的位置。 江湖上设置有天榜,地榜,人榜。 人榜上的武者都是公认的江湖精英; 地榜则是一流高手; 天榜上的则是超一流高手。 你如果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就必须打榜,未入榜者可以挑战人榜,赢了则替换; 人榜强者前百才能挑战地榜; 然而要地榜挑战天榜,天榜挑战天榜却需要提前下战帖,广为告之,然后才能进行。 但在天地人三榜之上还有一种人, 他们不入榜单, 只因为他们已经达到了武道巅峰,或者躯体生出超凡之姿,譬如平时行走如常人,但若是身子一抖,就成了三头六臂的修罗,甚至是五指皆剑,白发成蟒,如此种种,总之是不可想象, 或者与天地空间共鸣出了法相,譬如殿下的黑色大佛法相, 这样的人无法评判他们谁强谁弱, 但这样的人除非隐世,否则一旦展露在世人面前,必定会有所轰动, 在做了几件大事后,则会被称为传奇, 殿下名声若是扩散出了北地,那么便是传奇。” 夏极细细品了下,自己内功有九阳真气,外功有十八镇狱劲、不动明王身,甚至精神还有三世佛禅,每一样都已可以产生法相,那自己已经站在巅峰了? 但这并没有让他开心,而是问道:“将军可知道,功法最多几层?” 邓觉道:“九为极数,一切功法的立意都止步于九,所以是第九层。” 夏极问:“可有第十层?” 邓觉:“也许是老夫阅历不够吧,但第十层之说,闻所未闻。” 夏极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除却武者,其他的力量呢?” 邓觉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开始讲述。 “九层超凡,意化法相,名成传奇,个人的极限便止步于此了。 再之后,据老夫所知,就是兵道玄阵,法器,物种等等。 这世上有些掌握了神秘玄阵的人,他们被称为兵神,这样的人掌握着强大阵法,他们可以使得几千人,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力量化而为一,斩出恐怖的一击,这样的力量面前,无论是谁都会灭亡,但玄阵体系很是神秘,掌握之人并不多,老夫只是早年见过一次,后来惊为天人,想要四处寻访,却是寻访无门,只能不了了之。 至于法器,这据说是有着大智慧的人才能炼制出来的物件,但大多都是上古大战残留,亦或是先祖传世,还有说法说是佛道儒的大能可以炼制法器,但老夫并未见过,这些法器往往超过了武道的范畴,而能在对战中起到一举定乾坤的作用。 至于物种,七殿下应该也看到了,譬如冰霜巨人这种异常存在,他们只要长大,就可以比勤奋苦修的大多数武者要强,他们的血脉抵的上人类苦修的顶级功法。而传说中,还有许多奇异存在,其中有些存在只需长大,便是人类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 夏极问:“那么神兵魔刃呢?” 邓觉道:“神兵魔刃中蕴藏着灵智胚芽,但几乎所有灵智胚芽都不会觉醒,它们会在漫长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地等待新主,但又一次一次地妨主,最终消失在江湖之中。 这些神兵魔刃可以赋予持有者一些力量,但同样也会干扰持有者的思维,如若真的觉醒了,老夫倒是也不知道了,毕竟从无耳闻,但想来则是化为持有者更大的臂助,甚至可能超过法器,但若是持有者无法驾驭,怕是也会痴愚疯癫而死吧。” 夏极点点头,这些信息从前独在深宫,从未获得,今天被这样一位老将军掏心掏肺地告知了,也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了认识,同时也对自己的力量定位有了认识,尽管知道自己的力量在这个层次里已是巅峰,但却无法开心起来。 还是...不够! 或许甚至未曾窥探到这个世界真正的冰山一角。 他不仅没有得意,甚至产生了警惕。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邓觉就选择了告退。 回到府邸后,邓觉让长子邓公九去兵营整顿士兵,自己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脑海里回荡着七殿下说的话,却是无法揣摩清楚意思。 忽地,他看到一紫衣少女正在舞着刀,刀风赫赫,斩劈之间已经有了不少力道,在刀在落定后,还会发出颤鸣,显然也已经修炼出内力了。 紫衣少女看到邓觉停下练习,跑过来亲切地喊了声:“爷爷。” 邓觉看着少女水灵的眼睛,直接把心底的疑惑问出来了:“空蝉,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什么怪鱼,见饵就跑,无饵才会上钩?” 这紫衣美貌少女正是邓觉的孙女邓空蝉,如今才刚十六,她听到爷爷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不禁愣了下,茫然地摇摇头。 邓觉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毕竟十七岁了,如此禅机,空蝉才十六怎么可能知晓? 于是不再问她,而是直接道:“三日后,我与你父亲便要去北方大营练兵,你在家中莫要惹是生非,记得勤练我邓家刀法与心法。” “是,蝉儿知道了。” 紫衣少女说着又跑开了去练习了。 邓觉看着她的背影,又思索了一会儿,忽地灵光一闪,心底大约是找到了答案。 “这天下有一种怪鱼,隐匿水下,无法寻到,再擅长捕鱼的渔夫也寻不到它们,只因为它们隐藏极深,见饵就跑...”邓觉喃喃着,“殿下难道是觉得皇都藏了许多隐形的敌人,而这些敌人即将带来大乱?之前处死的那近百将士就是这些人在捣鬼。但殿下又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有力无处使。” 他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所以殿下才说‘唯有无饵,才会上钩’,殿下让自己率领军队离开皇都,就是为了能尽快引出那些人,然后一网打尽? 只不过殿下为何要这么着急?留着老夫在皇都稳定局势不是最好? 只要老夫在,便是有些跳梁小丑也需要掂量一下老夫手中握着的两万多精兵。 这倒是又不合理了。” 邓觉思索了一会儿,忽地隐隐有些明白了,殿下...看的怕是极远,所图怕是极大,攘外必先安内,他想要在真正的外敌来到前把皇城隐藏的敌人全部清空。 那么...这个外敌是谁? 邓觉脑海中本能地就闪出了“天子”两字。 他呼吸忽地急促了起来... 27.充满迷雾的世界 夏极静坐在华清湖边,思索着邓觉对于这个世界力量的描述。 邓觉的描述未必完全准确,他只是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将军,许多事未必见过,他就如站在一方黑暗迷雾的陆地上,而邓觉不过是将这迷雾向着周围扩散了些,仅此而已。 他在这片可见的迷雾里,确实已经可以称之为无敌,即便不是无敌,也至少是最巅峰的人,但迷雾之外呢? 大商再前,可知历史就能追溯到三千年,三千年前被称为上古之末,在这末端据说是爆发了一场空前的大战,同时许多神话故事也是在那时流传下来。 那些神话故事里,可是有着不少关于长河蒸煮,地壳移动,日月消失之类的夸张描述。 而整个上古究竟持续了多久,更是无人知道了。 除此之外,邓觉所说的兵道玄阵,上古法器,奇异物种,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至于境界力量,确实简单的可以。 未曾修出法相,未曾有超凡之姿,便都是江湖,而修出了法相,便是踏入了传奇之门。 他微微往后仰着,思索着。 ——我所能获得的技能珠颜色只有“白,绿,蓝,紫,金”这五种,而红色技能珠,则需要同时获得几样特殊的金色技能珠才能得到,而我如今拥有的唯一红色技能“三世禅佛”也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好处,这好处虽然并不直接,但用处却很特殊。 譬如可以将诸多功法进行融合, 譬如可以以三佛之力制作法器, 譬如可以形成精神壁垒、威压。 ——而能形成法相的怕是需要金色技能珠以上才行,亦或是紫色技能珠修炼到第九层。 ——功法立意,九层为极限,但极限之后呢,会否可以得到第十层? ——第十层且不谈,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运用好自己的优势,也就是“金手指”,通过这个优势不断地让自己变强才是。 可我翻阅了许多珍藏书册,获得的却大多是白色、绿色技能珠,这些技能珠花费一百颗,再以大精神苦心融合,才能勉强得到一颗淡紫色的技能珠,这也是紫色中最差的那一类。 那么,如何才能得到金色技能珠呢? 哪里才有蕴藏无上哲思、曾经造成了颇大影响的古代书籍呢? ... 夏极揉了揉眉心,“我先让侍卫将权贵书册搬移来皇宫,然后等这次事件处理好了,再去周围的佛寺看看。” 转开思绪,他好奇地取出大总管遗留的“八百死士令牌”。 这是一块玄铁牌,除了质地沉重,入手冰冷,刻绘细致,并没有特殊的地方。 然而,这小小的令牌却可以够驱动八百死士,甚至让他们只认令牌而不认人。 夏极以一丝精神探入其中,果然察觉到了内里的异样,换句话说,这也是法器。 抱着试验的目的,他直接叫唤了两名皇家死士过来。 这两位死士从外表看,与寻常侍卫没有区别, 眼中也有光泽, 说话也有调理, 身份也都可查,并不是什么凭空跳出来的人, 他们行事除了狠厉一些,也都正常, 但问到有关令牌事情的时候,这两位死士都只会道“持令牌者即为吾主”。 再把令牌拿在手里一晃,两位死士就都跪下:“见过主人。” 夏极手握令牌,忽地看向一人道:“跳到湖里去。” 那死士半点犹豫都没有,转身就冲向了华清湖,纵身跳了进去。 夏极再看向另一人:“用刀自我了断。” 那死士也是毫无犹豫,左手手指一弹,刀就出了鞘,右手迅速抓起,没有半点停顿地往脖子上抹去,眼看着这刀就要割裂脖子,夏极直接道:“停!” 一字既出,那死士的刀就停住了,但脖子上依然停留了一道血痕,虽然没有割裂喉管,但也在流血,显然他是真的要遵从命令自杀。 夏极看着穿着轻铠在湖中扑腾的死士,“你上来吧,还有你,包扎一下伤口,继续守住皇宫。” 两人齐声道:“是,主人!” “下去吧。” “是!” 两名死士离开后,夏极把玩着这令牌,喃喃道:“看来皇家倒是有些法器,只不过这等法器也不足以抵御冰霜巨人。 天子撤退,其实也并不是因为大商弱于鬼方,而是因为大商的盘子铺的太大,而鬼方攻破封狼关的速度太快,逼近皇都的速度太快,所以天子才紧急弃城。 真要论起来,大商奇人异士极多,在野的隐士里不知多少强者,鬼方终究不会是对手。” 说到法器,夏极忽然想到了自己以如来禅镌刻的念珠。 他心底忽然闪过一念,“佛言解脱,但制作的法器却是束缚作用,那么束缚的究竟是什么?” 若是参悟了这一点,是否在面对其他佛家法器时,都可以进行一定的防御了?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直接取出了三十三念珠。 神思集中于这法器上。 然后一念用出。 念珠再度消失了,成了他手心的一点金芒。 夏极手掌一转,直接拍向自己,那金芒瞬间膨胀、变大,化作了一个金色的卍,彻底轰入了他自己的身体。 金色的卍消失了,在他肌肤下形成了一条条捆绑的金光,让他无法动弹。 夏极不再控制自己,任由脑海里生出了一些邪念。 随着这些邪念的产生,那金光的捆绑果真是更有力了。 邪念越是躁动,这捆绑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下一刻,夏极周身散发出浩瀚的禅意,进入了玄之又玄的状态,脑中邪念也刹时间消失了。 “一切有存皆是不存,一切邪念皆非邪念,一切执着皆非执着。 空相即是色,色像亦是空,一切有为执,一切皆非执。” 他心有所感,念完一段揭子,然后微笑着往前走出一步,那捆绑的力量竟然飞快消失,金光越来越松。 待到他走出了三步,他肌肤下的金色已经透出毛孔,重新凝聚成了一串念珠,“啪”地一声落在树下。 夏极捡起念珠放入怀中,“捆业非捆人,无业自解开,这以蕴藏禅宗佛意的法器,还真是对应着佛门的哲思。” 排开杂念,夏极决定增加这三十三念珠的数量,显然念珠的数量越多,效果就会越强,自己的底牌也就会越大,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也许只能通过传承获得法器,但他却可以自己动手制作。 既然功法的极限目前看来只有九层,那么除了寻找书册,他还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底牌库得到扩充。 木盒里盛放着刚刚剜出的七十五颗木珠,他取出一颗,手指虚点在木珠表面,如来禅心的交感倾泻于木珠上,赋予了它法力,使得木面自陷,金浆游走,宛似金龙,直到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卍。 提指。 将念珠放入木盒,再取出一颗。 晨风渐暖了些,他不觉间已经刻绘了三十颗了,而积蓄的疲惫感也浮出了。 夏极把念珠重新串联,化作六十三颗,放入怀中后才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远方。 湖面吹来了暖风,而风里糅杂着哀嚎惨叫怒吼,这些声音被风吹到这里时都已淡了。 宫内是天堂,宫外却是地狱。 夏极起身看向远处,此时的皇城正处于战后的大混乱中,大批居民的流离失所,大批量的死亡,大批难民的涌入造成了这一切。 想解决这问题也很简单,只需要开放皇城的粮仓,就可以让这些难民饱餐七天时间,但七天之后问题还会继续,甚至爆发出更大的动荡。 夏极吩咐了一下侍卫,换上便衣带了两个死士,就直接往宫外去了,前两天夏小苏开了粮仓,在城中设了许多粥铺点,正在救济难民。他要去看看,毕竟那隐形的敌人们没理由不利用此时的乱局来惹是生非。 -- -- ps:本书不是低武世界,也不是一百多万字就完结的短篇故事,现在的只是世界和故事的刚刚开始。 28.恨善恶不报 皇都街头,已没有了繁华模样,战争让整个此处变成了地狱, 数百万西来难民, 愈来愈多的难民, 流离失所的难民, 饥饿无衣的难民。 大雪。 走过桥头能看到桥下刚刚冻死的尸骨。 午间。 再无商贩小贩吆喝的喧闹声,有的只是沉默,是低声的哀嚎。 夏小苏开了皇宫粮仓,皇上了普通宫女衣裳,推着粥车走过街道时,她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待到粥车落定。 许多难民一窝蜂涌了上来。 侍卫急忙去维持秩序,高喊着“排队,排队来,每个人都有”。 受到战争荼毒的人们于是无精打采地排起了队伍。 “姑娘,能不能给我多舀一碗,我家里还有个五岁大的女孩,是我孙女,她爹娘都死了,她也生了大病...” “嗯。”夏小苏也不多说,直接给面前的一个老妪盛了两碗粥。 “谢谢姑娘...” 老妪走后,又是一个男子排上了前,那人拿出碗,可怜无比道:“姑娘,我昨天吃的河边土才饱了肚子,现在已经快不行了,能多给我盛一点吗?” “嗯!”夏小苏又是盛了一大碗递给他。 男子走后,又是个穿着破烂的女人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她。 夏小苏看着她们的神色,心里觉着难受,而鼻子忍不住一酸,但终究没有哭出来,而是去为她们盛粥,然后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每天都有的,明天...明天再来。” “谢谢姑娘。” 夏小苏看着灰茫茫地长队,忽地双眼就红了,另一个宫女见她这样,急忙过来顶替她,然后小声道:“公主,您先去休息一下。” 夏小苏摇摇头,她坚持抓着锅勺为百姓散着米粥,看到米粥不够了,也不说“今天的粥就这么多了,明天再来吧”,而是一边安慰着难民,一边让宫女回去再去煮粥。 饥饿无果腹,疾病无人医,流离失所无处可住,猝死街头无人问津... 皇女一转身,忍不住抬袖又抹了抹眼泪。 ... 当晚。 宫里。 兄妹两人对坐于长桌前,桌上也只摆放着简单的米粥。 夏极问:“白天你为什么哭?” 夏小苏:“我可怜他们...” 她放下筷子,只有在兄长面前,才会肆无忌惮地流露出情绪,双目一红,双手捂住脸,轻声道:“战争摧毁了他们的一切,亲人离散,生离死别。 我走在皇都街头,能看到许多尸体枯骨,能听到许多人在痛苦哽咽,即便是风声也好像无数的怨灵在哭泣... 我可怜他们,我觉得他们明明没有犯什么错,明明各自在家乡辛苦劳作,勤恳耕耘,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夏极道:“这是命。” “命......” 皇女抬着筷子,愣了很久,她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深深叹了口气,而垂下了脑袋。 若不是兄长,她已经被带去了南方,等着开春嫁去突厥。 若不是兄长,她已经在城头拔出了匕首,刺入了心脏。 这就是命。 她没有资格去问为什么。 因为,她也被命镇压着。 所以,夏小苏重重叹了口气,但一抬头,却看到兄长在笑,夏极摸着她的头告诉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这么善良,一定一定会好命的。” 夏小苏垂头丧气道:“真的吗?” 夏极笑道:“否则,你能碰到我这个哥哥?” 夏小苏破涕为笑,她重重点头:“嗯,太子,三皇子,五皇子加起来都不如你一根头发。” 夏极急忙摇手,“别。” 夏小苏很有自知之明,嘟着嘴说:“你又要说我毒奶了,我哪儿毒了?” 夏极:“赶紧夸夸三皇子,你看这三皇子和婉妃呢,母慈子孝...” 夏小苏虚眼看着他,“说真的吧,我真的觉得三皇子风度翩翩,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长袖善舞,得到不少大儒欣赏,而婉妃呢也很有气场,比皇后都强。” 夏极神色真诚,认真地道了句:“谢谢。” ... ... 夏极打开木匣,取出木匣里的木珠,继续镌刻成蕴藏了精神力量的念珠。 这里是华清湖,夜风冰冷,湖水幽黑,冰天雪地里,一切杂念都入不了他的心。 他的精神专注在手指上,刻绘出一颗一颗金色卍字的念珠,每一颗都是他的底牌,再刻了十颗,他揉了揉额头,有些累了。 他舒了口气。 睡到了早上。 然后取出剩余的念珠,趁着早晨状态良好,一气呵成地全部完成,随后串成一百零八业障念珠。 百零八代表着众生之烦恼种种,而烦恼能生种种恶业,念珠时,心境澄明,自然能观五蕴之刹那生灭,虚妄不实,从而放空心境。 当然,最主要的是,念珠数量多了,法器就会更强。 做完这些,他感到腹中有些饥饿,看看窗外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太阳已经出了,是午间了。 他简单地用了餐,刚出门就看到一个侍卫急匆匆地从远处走来,半跪在地道:“启禀殿下,街头粥铺不少人在聚众闹事,现在越来越混乱,巡行士卒已经无法阻拦。” “闹事?九公主可曾出事?” “没有,但情况紧急...” “知道了。” 夏极召集了一百死士与梅公公,然后就出了皇宫。 街头非常混乱,远远就能听到许多难民在破口大骂。 “大家来看看,这可是九皇女夏小苏,皇宫之中米粮堆积如山,只要稍稍放出九牛一毛,就能让大家都吃饱,让城里再没有一个饿死的人!” “不错,皇宫里的人吃着大鱼大肉,我们呢,居无定所,与亲人生离死别!” 有弱弱的声音道:“可是,我看皇女一直说话很温柔...对我们也很好。” “她这是在收买人心!” “若是皇上还在都城,岂能忍见我们如此多灾多难?” “哎!莫要被蝇头小利骗了,得了人家一点施舍还感恩戴德!” 夏小苏站在粥铺边,被侍卫保护着,她倒是也没解释,因为她也不傻,知道这些人很可能是被人指使的,你可以和任何人讲道理,但你永远无法说服一个一心捣乱的人,你的每一次解释,每一次痛苦都只会让他们洋洋得意。 所以,她神色有些黯然,反倒是宫女在大声说着“不是这样的,宫里也没多少粮食了,这正是大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的时候”... “骗子!皇家怎么可能没多少粮食?” “天天大鱼大肉,只要放出一点粮食,就能救我们了,就不会有一个人死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骗子!” “对,说的没错!开仓放粮!” 这群人振臂挥舞着,而不少不明真相的难民也被带动着跟着后面起哄,甚至人群里有石头往前丢砸了过去。 “公主,小心!” 有宫女急忙去挡。 但越来越多的石头,泥团往前丢去,而剩余的粥锅也被一哄而来的抢光了,石头远远丢去,怒骂声也在继续。 夏极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 一旁梅公公轻声道:“殿下,此时不宜杀戮,只要驱赶为首的几人就可以了,现在民心动荡,若是杀了一人,就如在油锅里投下了一点火星,后果不堪设想。” 夏极看了他一眼,“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梅公公急忙道:“老奴不敢。” 夏极看着远处,九皇女正不安地垂首,一双眸子已经哭的肿成桃子了,这几天她已经不知悄悄流了多少泪,而叫嚣声辱骂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如尖刀插在她心底。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皇妹为人良善,为疾苦垂泪哭泣,悄悄扮作宫女散粥,丝毫不为名,但有人却以此来作文章,此为何报? 恨! 恨命数不公! 恨善恶不报! “是我太仁慈了。” 夏极轻轻喃喃了一句,他紧闭上双眼,周身的气质变得更为黑暗,从前那还有的一抹光,也在此时彻底消失了。 啪哒! 一块石头穿过人群,重重击打在夏小苏的肩膀上,让她发出一声痛呼。 夏极睁开眼,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此时他只想狂笑,原来被软禁两年,受尽打压,他心底竟还存了可笑的慈悲。 他看向远处,用最平静的语气道了句:“都杀了。” 29.神僧? 梅公公愕然道,“殿下,不可,这...这会引起大乱,民心...” 夏极神色动了动,但一转眼却微笑道:“你又教我?” 梅公公一吓,急忙跪下,连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而因为令牌的缘故,另外一百死士毫无犹豫地执行了任务,面无表情地拔刀,然后走了出去。 夏极又补了句:“带头的活捉,然后凌迟处死,一千刀,一下都不许少,少了自己补上。” 死士们眼中闪过一抹煞气,“是,主人!” ...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暴民”的注意,他们还不知大难临头,如此情况,只要稍稍有些手段的人都知道绝不能杀,否则会民心尽失,火上浇油。 于是,人群里又响起了阴阳怪气的声音:“殿下得佛祖庇佑,拯救了皇都,现在殿下可不能弃城中百姓于...” 他话音未落,已经有死士赶到,一捏他双颊,揪出舌头直接割了,毕竟主人说了,要一千刀,这才是第一刀。 这等情形让众人都愣了愣,于是又有些人藏着身子,躲在人群里喊着“殿下疯了,居然残杀我等无辜百姓...” “夏极入魔了,他根本不把我们的生命放在眼里。” “夏极残暴不仁,他现在已经不得佛祖庇佑了。” “就是他,就是他不肯开仓放粮,不肯救济我们!” 这些说话的人无论再怎么躲,也很快被死士们揪了出来,先割了舌头点了定身穴道,却空着哑穴没点,然后压到不远处的桥头开始一刀刀凌迟处死。 难民里也有真想着暴动,浑水摸鱼得些好处的,但在大商七皇子的扫视下,竟然无一人敢再动,他身后的桥头传来后悔而痛苦的哀嚎,嚎的人胆战心惊。 随着闹事的人只觉得肝胆俱寒,急忙都散去了。 皇女垂手走到夏极身边,她一双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 夏极摸了摸她细软的长发,又用手背擦了擦她的眼泪。 夏小苏嗫嚅道:“哥哥,对不起...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夏极露出温和的笑容,“错的不是你,只是下次别自己来了,让宫女设下粥铺,你留在宫里多看看书吧。” “嗯!”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处刑的桥头方向忽然传来打斗声。 夏极神色一冷,拍拍皇女的肩,“随我来。” 夏小苏紧随着兄长的脚步,几名侍卫也不敢跟随,只是在一边收拾着烂摊子,夏小苏扫了一眼路道上的人群,其实大部分难民并没有跟着起哄,此时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于是她心一软,又喊道:“傍晚再来,还有粥的。” 这次倒是没有人说“假仁假义”之类的话了,许多难民忍不住都抬起了眼,眸子里的黯淡被点燃了,露出几分欢喜,甚至还有孩子对着夏小苏露出笑容,只不过看到夏极,却又害怕地低下了头。 两人走过街头,绕过转角,就停了下来。 夏极看着桥梁上的打斗,众多死士正包围着一个僧人。 死士们出手不无章法,刀刀狠厉,但那僧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就化开了一道道攻击,禅杖挑拨之间,死士们纷纷落了水。 那僧人环顾着那些依然在施加酷刑的死士,忽地扬声念诵了一句“阿弥陀佛”,声音落在旁人耳里只觉得如常,但诸多死士忽地露出痛苦之色,紧接着双耳流出鲜血。 “贫僧悲空,诸位如此对待无辜百姓,还不放手?” 但死士根本不听僧人的话,他们是死士,夏极交代了的事就一定要完成。 然而,僧人才报上名号,四周就传来了一片哗然之声。 “是雷音寺的悲空神僧!” “神僧慈悲,此时行走王都,定然是为了救苦救难。” “悲空大师!” 声音此起彼伏。 不少人都露出希望而期待的神色。 悲空持着黑禅杖站在桥头,一双瞳孔无喜无悲,扫过未曾停下的死士,忽地怒道:“佛有慈悲为怀,亦有金刚怒火,冥顽不灵,当受...” 说完这句话,他便是猛地抬起禅杖,周身气势上涨,而“受”字的声音越拖越上,显然是准备发动声音类的攻击法门。 他并没有能够发动这法门,因为夏极已经站在了桥下,问了句:“当受什么?” 悲空认出来人,行单手礼,道了声:“七殿下。” 夏极顿下脚步,两人相距十丈,他也回礼道:“悲空大师。” 悲空道:“殿下在须弥山上与我师兄下棋,破了苦海珍胧,可见殿下有大佛缘,为何不斩断三千烦恼是,遁入空门?” 夏极问:“那我亲人如何?” 悲空道:“出家便再无家。” 夏极:“那血仇又如何?” 悲空:“诸行无常,人有生往异灭,殿下所谓的血仇,不过是早一步入了轮回。” 夏极:“那你来做什么?” “救人”,悲空道,“这些百姓虽然逞了口舌之利,但终究还是无辜,得此惩戒已经足够了,所以我来为救他们。 殿下虽有佛缘,却也为尘缘所困,老衲来此,便是劝阻殿下莫要入魔,所以我来也为救殿下。” 夏极:“鬼方入侵时,你在哪里?鬼方退散后,饿殍遍野时,你在哪里?如今我不过抓了几个被人指使的暴民,你就出现了,还说要救他们,还说要救我...你配么?” 悲空并不动怒,念了声佛号,然后淡淡道:“殿下得佛祖庇佑,与众守城将士一同击退了鬼方,此乃功德之举,此时若是执意要杀几个罪不至死的百姓,那便是入了魔道,值得么?” 夏极反问道:“人有生往异灭,何必要救这几个暴民?” 悲空:“出家人慈悲为怀,当然要救。” 夏极:“那欲要救人,便会伤人。” 悲空:“伤人者手段凶残,便是入了魔道,入了魔道,老衲便不是伤人。” 夏极:“那是什么?” 悲空:“为他们洗清罪业。” 一话既落,夏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嘲讽道:“悲空大师不愧是神僧,满口胡言乱语,让人多言一句都觉得可笑虚伪。” 悲空轻叹一口气,“殿下当真是要一意孤行,入这魔道么?” 夏极也不生气,看了看这天地,忽然道:“大师且看这皇都的湖水,水中为何生出种种倒影?” 悲空侧头看去,然后回道:“只因有岸边树,天上云,湖中船,水上桥,这天地万物将投影落在这湖水中,自然便有了倒影。” 夏极道:“大师既然知道,那么你口口声声说着魔道、入魔、手段凶残、冥顽不灵,不知这些倒影又是从是何而来?!” 悲空一愣,无法回答。 30.百八烦恼 一时间,悲空竟然哑口无言,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便岔开这一句道:“殿下既然冥顽不灵,老衲只有带你回山中静修反省了。” 说着,他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串念珠,左手平举着念珠,一粒一粒地拨动了起来。 “殿下武功高强,乃是不世出的天才,但殿下可知这世上有一种珍贵之物名为法器,法器功用极强,即便有绝世武功也未必能抵御。 而老衲手上这一串念珠,刚好是当年大雷音寺寺主小如来留下的法器,虽久经岁月,神通削减,但若想擒住殿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夏极听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握紧那一串三十三颗念珠串成的法器,便是淡淡问了句:“有所持,就无所畏了么?” “那需要看持的什么,若是持着金刚法器,面对邪魔外道,自然无所畏惧。”悲空双瞳里闪过一抹隐晦的得意。 “悲空,你修的什么禅?!” 悲空不理这皇子,只是道:“老衲再问一句,殿下执意不悔么?” 夏极嗤笑一声:“神僧之名,名不副实,雷音寺终究也是没落了,除了几分秘藏,几样法器,终究是没传下什么。” 悲空闻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哼一声道:“那就别怪老衲不客气了。” 说着,他不再多说,双瞳猛然睁开,眼乃人之精神凝聚之处,此时那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变成了大悲大喜,竟隐约显出亮芒。 他的精神已经提升到了巅峰,左手一甩,那三十三念珠便突兀地消失了,随即一点璀璨的金芒已经在他手掌中央显出了。 禅意缭绕,佛光绽放。 悲空推出手掌,怒啸一声:“呔!” 那金芒在他掌心不停变大,绽放,继而以人类视觉神经刚刚可以察觉的速度,快速变大。 一念之后,便是化作了金色的卍! 卍飞速旋转着。 穿过十丈空间。 那位大商七皇子像是未曾反应过来,而这卍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一沾躯体,就化作刺目金光,钻入他体内。 随后,夏极肌肤之下浮现出一层层金光,将他五花大绑。 悲空脸上怒气消失了,微笑道:“阿弥陀佛,殿下即便是能击退鬼方,却终究无法以凡人之躯逃离法器束缚,随我走吧。” 夏极并没有动,而是忽地扬声道:“空相即是色,色相亦是空,一切有为执,一切皆非执。” 说完这一句偈子。 大商七皇子轻松地随手扯开了捆绑自己的金光, 将这串三十三念珠抓在手里, 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悲空,淡淡道:“此珠捆障非捆人,既然捆不住,便是说明我无所执。 只是悲空大师以此珠缚我,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执呢?” 悲空讷讷道:“念珠...还我...” 夏极轻笑一声,然后就如他所言,把已经非常暗淡的三十三念珠远远抛了过去, 那神僧急忙接过放入怀中, 再抬头一看,对面的皇子竟从怀里拿出了一串儿百零八念珠。 悲空:...... 夏极左手缠着念珠,诸神无念,浩大地禅意附着于这念珠之上, 念珠刹那消失, 成了一点刺目无比、让人无法睁眼的金芒, 然后左手缓缓推出。 那金芒飞快暴涨,并没有形成卍,而是直接随着他手掌的动作化作了一只金色的巨大佛手! 这佛手高悬在悲空头顶,横亘整个桥梁,前后竟然有十丈之长。 停顿片刻。 夏极淡淡问:“出家人可会冥顽不灵?” 悲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佛手,陷入了沉默。 没等他回答,金色的巨佛手直接拍落。 轰! 巨佛手镇压而下。 笼罩整个桥梁,覆盖周边湖泊。 但奇异的是, 水波未动, 桥梁未动, 周边万物皆未动 但悲空却动了,他被这巨大佛手镇压在地,面色痛苦而煎熬。 夏极轻声问了句:“悲空,你修的什么禅?” 悲空全身都在颤抖,他想开口,但却如处在无间地狱之中,躯体受阿鼻大火猛热之焚烧,烧的都是他的罪业种种。 夏极摇摇头:“悲空,虽然换个人也还是会败给我,但对于你,我可真是瞧不上眼。”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了身,再不看这位神僧。 而那金色佛手也散了,随着皇子的手掌一挽,百零八念珠又缠回他手腕上,被他左手拇指安安静静地拨动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九十十一... ... 数到一百零八,就是数清了众生烦恼与执念。 即便不斩断,也看清楚了。 明明生出烦恼中,却偏以为高人一等,要渡人过河。 他身后... 悲空身形静止,向着大商皇子的方向匍匐跪倒。 夏极撇了一眼正在执行凌迟的死士:“继续,完事后记得把和尚的念珠禅杖都取了。” “是,主人!” 做完这些,他又与皇女走到了一起,也不坐马车,徒步往皇宫走去。 拱桥上。 有百姓好奇地凑过去,看着那匍匐的神僧,试探着喊着“悲空大师?” 没有回应。 “大师?” 还是没有回应。 这位神僧维持着匍匐的姿态,似乎成了一尊雕塑。 呼喊他的百姓轻轻伸手去碰他,这一碰,就好像是击碎了某种平衡,整个悲空僧人的躯体竟然破碎了,化作了无数依然维持着形体的粉末,湖风一吹,便是从头到脚,全部灰飞烟灭了。 ... 两人回宫后,夏极命侍卫从诸多撤离权贵家中搬来的书册已经到了,这些书册充盈了原本的藏书阁,至于那些还未离开的世家,则是提前送上拜贴,说要来观世家藏书。 没多久,他就得到了世家们的回帖,表示欢迎他去。 观书,根本不涉及利益,世家们就算有人心怀鬼胎,也决不至于在这件事上下绊子。 大批大批的书册被马车运入宫中,又被分门别类用来丰富藏经阁。 晨间。 熹微的光华很快淹没,连续几日的晴天终于被飞雪阻断了。 皇家藏书阁门扉被推开。 夏极看着得到充实的藏书阁,再看了一眼身侧的九皇女。 九皇女目光黯然地看着覆地成白、逐渐转狂的大雪,轻轻叹息了一声。 夏极道:“今日开始,你就在这里诵读书册,别再出宫了。” 夏小苏点点头:“兄长,我知道了。” 夏极烹了一壶热茶,放在木窗前,壶口腾腾出一条向上的白蛇,窗外却是积压淹溺过的白色雪流,若是这雪不停,待到了晚间,那整个皇都都会变得雪白,成了被这雪海淹没的世界。 31.一语碎禅心 夏极侧头看了一眼自家妹子,皇女正捧着一本书轻声诵读着。 “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未必弃身泄之也,而语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彼显有所出事,而乃以成他故,说者不徒知所出而已矣,又知其所以为,如此者身危......” 夏极知道这本书,这是《权道》的开篇,是从臣子的角度来阐述了伴君之侧的危险,其中心思细腻,用谋复杂,欲要用权,先知其难。 这本书册作者已无从考察,但该是上古时代某位大家所著,流传至今,也是仅有皇宫才有的独一份孤本,毕竟研习权谋之术不是普通人可以进行的。可惜的是,这样的一本书册为自己提供的技能珠却只是蓝色,想来是太过拘泥于权谋之道而落了下乘。 夏小苏诵读认真,全神贯注而无杂念,显然是心境已经开始有了转变,夏极有些欣慰地舒了口气,然后也不打扰九皇女,只是自顾自走到较远的书架边上,抽出第一本面前的书册,直接诵读了起来。 在这大雪的乱都,动荡的格局,山雨欲来,而内里又有敌人隐介藏形,只是不择手段地用着暗探来挑起是非,却怎么都不显身。 但这般的乱局里,皇子与皇女却在藏书阁中进行着晨读,诵书的语调不急不缓。 诵完了两本书,夏极的手正要抓向第三本,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他把才抽出半截的书册又压了回去,转身走到门前,又轻声打开门扉,夏小苏诵读的格外认真,她甚至已经彻底投入而不被自己所影响。 屋外,走来的侍卫看到皇子出门,便是半跪在雪地里,扬声道:“启禀...” 才说了两个字,夏极猛一抬手示意他打住,然后指了指院外。 那侍卫会意,便是起身弓腰走到了院外,夏极也随之走出,他不愿打扰小苏念书,就如同那两年时光里,九皇女也常常拎着饭盒站在门外,等他诵书结束,才装作刚刚来到的模样。 庭院落雪,拱门处,侍卫再度跪下,汇报道:“启禀殿下,雷音寺遣僧人前来,请还悲空神僧的念珠,禅杖以及舍利子。” 夏极愣了下,问:“那念珠,禅杖,舍利子在何处?” 侍卫道:“已由公公收起,放在皇家兵器库中。” 夏极道:“取来,然后让雷音寺僧人来见我。” “是,殿下。” 片刻后。 悲空的念珠,禅杖,舍利子已经托盛于锦绣长盘上放在了藏经阁的屋檐下。 而一个穿着袈裟的笑面僧人也随着侍卫从远处而来。 侍卫在门前,那笑面僧人道了声谢,然后就入了拱门,看到正盘膝坐在屋檐下,左手把盏饮茶的年轻皇子,笑面僧人道了声:“老衲闻空见过七殿下。” 夏极道:“和尚为何而来?” 闻空道:“为念珠,禅杖,舍利而来。” 夏极问:“出家人也有所持么?” 闻空:“出家人也需生活在这世上,自然有所持,此三物本就是我雷音寺所有,还望殿下能归还。” 夏极直接道:“鬼方攻城你们不在,祸乱皇城你们就来了?” 闻空道:“师兄闲云野鹤,许久不曾归寺,所作所为与雷音寺并无关联。” 夏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这么说,禅心还能稳的住么?” 闻空平静道:“老衲未打诳语,禅心自然不会动。” 夏极道:“和尚见过自己的心么?” 闻空摇摇头。 夏极问:“没见过,怎么知道不会动?” 闻空反问:“那殿下见过吗?” 夏极道:“见过,不仅见过,我还能帮和尚画出来。” 闻空愣了愣,旋即笑着摇摇头,这殿下固然诚心诵经两年有余,又有禅心而破了苦海,但心之为物,虚无缥缈,捉摸不透,怎可能画出? 禅心更是玄之又玄,常常是苦思冥想求不得,蓦然回首却已经顿悟,百尺竿头无处去,再进一步见禅心。 这等心,如何画? 夏极见他不以为然,便是道:“若我画不出和尚的心,这三物原封不动直接归还。” 闻空面带微笑,道了声:“善哉。” 夏极道:“但若是我画出了,和尚又欲如何?” 闻空道:“殿下欲如何?” 夏极道:“雷音寺还有几本古代秘藏?” 闻空道:“秘藏从上古流传至今,遗失极多,殿下既已看过《现在如来经》,《过去燃灯经》,那便还剩一本《如来宝相秘藏》。” 夏极道:“那就用这本书来换念珠禅杖舍利,我只看三天就可归还。” 闻空暗暗舒了口气,他还以为这殿下不仅要追着问悲空的事,还要问这幕后的因果,但这些事他确实不清楚,而且牵扯很大。 他想着这三物事关重大,涉及法器必须要回,于是道:“参阅秘藏的条件便是破了苦海珍胧,殿下既然破了,那么老衲可以禅心起誓,与方丈商谈借书事宜。” 夏极这才点点头,然后招手道:“和尚过来,我帮和尚把心画出来。” 笑面僧人略带好奇地走到了这位大商七皇子面前。 夏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已经凉了。 但他左手轻轻一握,九阳真气产生的高温几乎瞬息就让茶水蒸腾起了热气,发出于沸如鱼目微微动的声响。 下一刻,夏极左手一扬,这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闻空的脸上。 闻空猝不及防,只觉眉心火辣,双眼一痛,他脸上笑容全部消失,勃然大怒道:“你干什么?!!!” 夏极并不回答,右手沾了茶水,默默融入了几分燃灯禅意精神,在茶几上信手涂画,未几就画出了一张愤怒僧人的脸庞。 这位大商七皇子静静起身,负手离去。 声音从远处飘来:“这就是和尚的心,和尚觉得它动了吗?” 闻空看着茶几上的脸庞,愤怒而狰狞,他不禁瞠目结舌... 下一刹那,他忽地面红耳赤,跪立在雪地里,禅心乱晃,回想着这位大商七皇子质问的那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这么说,禅心还能稳的住么”,再看着桌面上那张狰狞愤怒的相,闻空神魂动摇,再也无法抑制,往前扑倒,喷出一口血雾。 他的禅心,碎了。 32.跳梁小丑(第三更) 此时,在皇都的一座大宅子里。 与“满城飞雪里冻死骸骨,桥下水流边的饿死枯骨”完全不同,此处,美味珍馐铺叠成山,美酒甘琼流淌成河。 山河之间,围绕着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正在谈笑风生,仿那那一切的灾厄都已与他们无关。 主座的一人相貌堂堂,气质沉稳,眸子之间有几分轻佻的灵动,这让他显得格外机灵,格外聪明,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就会暗道“此人是个精明人,绝不可欺之以方”,而那一身被岁月磨砺出来的气质更如百锻精钢,包裹住了机灵这一丝锋芒。 他即便只是坐着,就让人觉得必是个大人物。 此人是大学士,贺峰闻。 他留着,并不是被抛弃了,而是与大总管担当着一样的使命,确保皇子战死,然后再持秘令带着心腹出东门。 大学士正饮着美酒,这酒水甘醇,形如琥珀,摇晃之间,仿是美人轻纱慢摇,让人沉醉迷恋,忍不住一亲芳泽,但可惜大事未定,少了真正美人的相伴,终究是有些扫兴。 再环视四周,四周的同僚们虽是觥筹交错,但因为少了美人的红袖添香,实在是缺了许多风雅情趣。 贺峰闻举杯道:“来,我敬诸君。” 众人一同举杯回敬。 一杯饮尽。 大学士身侧的华服男子忽地扼腕叹息道:“陛下何时才能回都,我们这些老臣可是等的好苦啊。” 贺峰闻道:“快了,还不是这七殿下...” “什么七殿下,不过是个最不得宠的皇子罢了。 按我说,这一次他就该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他与陛下不止是君臣,还是父子。 陛下让他在这里好生送死,做个孝子忠臣,他偏偏要不忠不孝,呵呵。” “七殿下如果死在城墙上,还能有个追封,还是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死去。 皇室亲临前线,战死前线,那倒是个能点起整个大商怒火的英雄,为来年开春君王重整河山做个引子,但这七殿下却不想做这英雄。可惜,可叹。” “我观此子生性隐忍,天赋异禀,不知何时修炼出一身强大的本事,竟然可以一人击败冰霜巨人,逆转危局。” “哟呵,闻大人觉得守住皇城是他夏极一人之功?难道皇都守城的五万精兵,还有那许多百姓都是摆设? 夏极者,莽夫也,他隐忍给谁看,隐忍又为做什么,我大商泱泱皇土,他要做什么,难道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以为自己就是这世界的中心么? 人皆有命数,他的命数就是死在皇都,死在城头,为来年酝势。他逆天而行,不知好歹,实是无君无父之徒!” “比大人说的不错,这等人不忠不孝,逆天而行,不知所谓,自以为修炼了几分本事、得了些奇遇就天下无敌了,其实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我若是他,这些日子便是任由暴民挑动,也只会安抚,而不会在此时去滥杀暴民; 或者派人混迹在难民中为他发声,难道他没有脑子,以为那许多暴民身后没有我等指使么? 亏我还留了不少后手,就等着他安抚,等着他派人混入难民,但这些后手居然都没用到... 真是,蠢得可笑,可悲,又可怜呐,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代如同此子者不知多少,结果呢,都是不得好死,此子也不过如此,和过去那些死掉的莽夫没什么不同。 大人们,莫要多想了,依我看,此子缺乏谋略,已中了我等计策,若将民心比作油锅,他的所作所为就如火点入锅。 他已经失了民心,而皇宫里他也什么都没有,除了来年要嫁去突厥的九公主,他还有什么朋友? 我说句直接点儿的话,此子若想反,谁陪他反? 而此子的心思,真的是简单无比,他不就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多收拢一些部下嘛,比如那邓将军,呵呵,可笑,真是可笑。” “各位大人,但若不是此子,这整个皇城,甚至是西来的难民都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浩劫,死者无数啊,他终究是守着国门...” “啧啧啧,闻大人毕竟是新兴的权贵,我大商幅员辽阔,苍生百亿,死个几百万又如何?只要国之社稷不动根本,那就是清风拂面。” “闻大人莫要忘了这天下乃是一人之天下,天命所归之下,一切皆有定数,而若是逆天而行,才会带来更大的浩劫。” “闻某知道了...” 众人再饮一杯。 那贺峰闻才笑道:“七殿下确实太过愚蠢了,那雷音寺的悲空神僧看他有佛缘,下山点化于他,让他放弃尘缘出家做个僧人,但他竟然杀了悲空神僧,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我等需得小心翼翼,一层一层传递下去,让着皇城的民心全部站在他对立的一面。” “大学士,陛下究竟何时能...” 贺峰闻笑道:“诸君稍安勿躁,还请应付好眼前的局面才是,陛下回归南朝后,正借势收拢各方势力,广邀隐世大儒,要做一番大事,据说如今已经请来了一位。 何况,陛下用以稳定皇都的先锋军队很快就要到了。” “大学士,我还有一事正要说于你听。” “比大人,无妨,此处都是可信之人,直说无妨。” “夏极这莽夫居然还派遣了梅公公来暗查我们,只可惜断在了我的下下层,但有意思的是,夏极自以为心腹的这梅公公,竟然隐晦表示出要与投诚于我们的意思。 原来,那莽夫的心腹也都不信他主子能成功,可笑那莽夫还沾沾自喜,可笑。” “唔...比大人不可轻举妄动,这虚虚实实,谁知道真假。 不过那梅公公原本就是陛下手下的太监,他的右臂又是被七殿下所废,心中没有恨意定然是假的,而他之所以臣服于七殿下,定然是被此子手段骇住了,心底动了心思,也想要把这奴仆的命数翻上一番,但现在看到这七殿下一意孤行,所以才害怕了,所以,他的投诚未必是假。” 贺学士捻了捻胡须,精明而聪明的眼珠转了转,这才微笑道,“且不要拒绝他,只让他来监视着那七殿下,但注意别让七殿下顺着这条线反抓到你。” “大学士莫要低估老夫,老夫虽口口声声说着那夏极是莽夫,但我出手可从来没轻视任何人,尤其是这位擅长隐忍,击退了鬼方,拥有着传奇强者武力的皇子,我更不可能轻视了。” “那便好,不要露面,不要让人查到,必要时候甚至假装帮他。” “这一切,老夫可是熟门熟路,论武力,一千个老夫都不是他对手,但若是论手段,哈哈哈。” 众人相视而笑。 ... 飞雪磅礴,终于在入夜时分,淹没了整个皇城,扫了又积,积了再扫,终究还是过了脚踝继续升高。 夏极点燃了一盏青灯。 灯光里,九皇女还在诵读着书册。 “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 夏极看了她一眼,眸中露出仅有的温和,然后坐到了大雪的屋檐下。 既然此处书册只能提供白色、绿色的技能珠,那么制作法器显然能提供更大的受益。 他静静镌刻着念珠。 他需要更多的念珠。 因为法器的强大和数量有关。 百零八既然可以化作十丈金色佛掌,那么一千零八十粒佛珠又能演化出什么呢? 刻到累了的时刻,他舒了口气,侧头看向华清湖方向。 已经空饵很久了,那些怪鱼也快要上钩了吧? 既然还未上钩,那明天就来帮他们一把... 33.凄凉 夏小苏推开屋门时,兄长还在镌刻着念珠,他刻得很认真,一双手很稳,即便飞雪已经染白了他的头发,兄长依然专心地剜着念珠,一颗颗剜好了,又整齐地堆放在手侧的长木盒子里。 皇女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长腿缓缓地迈动着,生怕打扰到兄长,她蹬着绒绒的鹿皮靴子,抓起墙角斜靠着的油纸伞,也不急着撑开,只是缓缓地、慢慢地走下了台阶,走入了大雪,走到了藏经阁庭院的门前,一出院门,才“哗啦”一声撑开了伞。 伞面上有着点点白梅,有着水墨画成的枝干。 大雪的洋流里,白梅向着远处飘去。 飘在这举世皆敌的大地上。 宫女太监早就备好了晚宴,虽说没有天子在时的一餐百盘菜,但数十盘还是有的。 夏小苏看了一眼这么多肉食美味,轻声道了句:“下次准备两菜一汤就可以了,我和兄长吃不了多少。” 于是,她挑选了三盘菜,又取了两壶美酒,对着宫女太监道:“其他的菜,你们分了吧。” 宫女太监露出喜色:“谢公主。” 夏小苏再回到藏书阁时,夏极刚好舒了口气,抬头看着她。 “兄长,吃饭了。” 皇女拎着餐篮想要走入屋内。 夏极拍了拍屋檐下的回廊,回廊离地一尺有余,可观人世风雪,“在这儿吃吧。” 皇女愕然了一下,皇家餐饮规矩很多,哪里有坐在回廊上吃饭的,即便是下人们也没人敢这么做,否则便是不合礼数,但礼数是什么? 不合就不合吧。 她只是愣了一秒钟,就乖巧地应了声“欸”,然后把餐篮放在了木回廊上,从中取出一碟板栗脆椒牛肉,一碟八珍鸡柳,一碟秘制无骨羊腿,然后又毫无遮掩地取出了两壶美酒。 没人监视了,自然不需要遮遮掩掩。 夏极知道自家妹子如果让自己喝酒,那就一定是只拿一壶,如果拿了两壶,那就是她自己也要喝一壶,但夏小苏的酒量简直可以用“凄惨”两字来形容,她根本不个饮酒的人,她饮酒只是听了一些谣传。 所以,夏极问:“借酒浇愁吗?” 夏小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愁。” “你在同情皇都那些无辜的人?” “不错,我就是同情他们,可是...我只是一个没用的,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了的皇女,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是个废物。” 夏极也没安慰她,轻声道:“那喝吧。” 夏小苏也不说话,飞快地给自己倒酒,然后一口闷,继续倒,继续一口闷,第三次倒,第三次依然一口闷,看似豪迈无比,其实双颊已经扑腾起了火焰,身子摇摇欲坠,看着眼前的雪花都已经成了马赛克。 夏极忍不住笑道:“你愁什么?” “我不愁!” 夏小苏已经在猛干第五杯了,她双眼前都起了水雾,酒精的刺激让她话也多了点,“反正我已经想好了,无论兄长你要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你如果死了,我就自杀。” 说完这句话,她拍了拍胸口,竟然发出骇然的金石之声。 她掏了掏,掏出一把白色的鲨皮匕首,然后重重拍在两人之间。 “我不会死的,如果有一天你听到谣传说我死了,你一定不要相信,一定要亲眼见到我的尸体再自杀。” “嗯!” 夏极吃着菜,饮着酒,看着风雪,夜色漫长,夜色也不长,夏小苏喝着快酒。 两人沉默着,听着风雪也沉默着,而风雪里还传来远处的一些皇都的哭泣。 夏极忽然问:“你已经把弥勒经还回去了,有再遇到那群狐狸吗?” “有。” 夏小苏回想了一下,继续道:“那一天皇家离开都城时,其实我又遇到它们了,我把书还给了胡灵,胡灵再请我教导认字,教完之后,我按照你说的问她‘胡姑娘到底想要什么’。” “那她怎么说?” “胡灵说,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容得下妖的大商皇族。” 夏极道:“那你怎么回她的呢?” 夏小苏:“我说只要妖不吃人害人,为什么容不下?然后胡灵姑娘说让我不要忘了这句话...” 夏极略作思索,然后揉了揉她的长发:“那你可是做不了小女孩了。” 夏小苏道:“我从来都不是小女孩。” 说完这句话,她就拎壶冲了,毫无公主风度地凑到壶口边,咕噜咕噜地痛饮着,饮完了,身子一歪倒在回廊的木板上,彻底地醉了过去。 她是一个公主,却谈不上出尘飘逸,谈不上倾国倾城,谈不上多智近妖,和二皇女,四皇女,八皇女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说气质,那就是一丝与皇家格格不入的凄凉。 她的脸儿不大,皮肤苍白,头发软细而微微黄,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的样子,所有的靴子都是特制的内增高,以免玷污了皇家尊严,幸好的是,她的体态很均匀,双腿的比例很长,好似是缩小了一号的美人。 她一头青丝轻易地垂于腰间,而宫女太监和她说话一定会半跪下来或是矮着身子,否则会有“俯瞰公主”的罪名。 夏极看她一双小腿在悬空晃着,而小脸涨的通红,双眼也红着,于是就起身将她横抱而起,皇女向着这怀抱里缩了缩,世界太冷,她没有什么温暖的地方可以去了。 夏极担着她,一步一步走入了她的寝宫,风雪虽大,但他禅意展开,却是半点风雪也不沾身,也不会沾到皇女的身。 将她放到床上,又为她脱了靴子,脱了外衣,轻轻盖上被子,留了一盏烛火以防她半夜醒来入目皆是黑暗会害怕,又留了一份蜂蜜水以防她宿醉头疼而没有水喝,做完这一切,夏极才转身离开,走到门前,他听到床榻上传来轻轻的哭泣声。 他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小声地关上门扉。 走入冰天雪地,回到藏经阁,他直接召来了梅公公,“那些暴民的幕后指使者可曾找到?” “老奴无能,他们隐藏的太深,宁可自杀也不愿泄露。” 夏极点点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明早我会去须弥山雷音寺观书,需要三天时间,你继续查。” “是,殿下!” 梅公公回答着,一如既往的敬畏,一如既往的真诚。 34.我坐雪里,拈花而笑 次日。 皇都的某个大宅中。 大学士捻了捻胡须笑道:“昨晚,梅公公来通报消息了,今早七殿下果真出了东门,往须弥山雷音寺方向去了,这一去需去三天,看来这殿下真是举目茫茫无一友,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谁让他隐忍至此,图谋甚大,众叛亲离也是正常,那我等正好借他离开的时候,再做些什么。” “不必...”大学士微笑着,“他回不来了。” 想了想,大学士又加了一句,“即便他回来,皇上用来稳定皇城的先锋大将军也到了,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何况还有九公主在,他能杀出去,总不成九公主也能杀的出去吧,哈哈哈!” “哈哈哈!” “一动不如一静,一紧不如一松,反正大局已定。” “还是贺大人高明,哈哈哈。” ... 风雪漫天,夏极带着悲空遗物,着一袭玄色便衣,策马出了皇城东门,直往须弥山方向去了。 他赶到雷音寺的时候,已近午间。 掸掸衣上的落雪,徒步上了须弥山第五峰。 雷音寺寺门大关,往来没有香客。 夏极直接运气扬声。 “大商七皇子夏极,应约来拜山,观书!!” 充满劲气的声音穿破风雪,笼罩在整座雷音寺之上,又往四处滚滚弥散而去,清晰无比地进入寺中每一个僧侣的耳中。 不了一会,禅门开了,两个沙弥立在两侧,面色不善地看着这七皇子,这位皇子杀了悲空,又毁了闻空禅心,他们怎可能有半点善意? 夏极见门开,直接踏步走了进去,两个沙弥急忙去关门。 啪。 门扉紧闭,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 雷音寺中。 方丈裹着袈裟,持着禅杖,站在大雄宝殿之前,身后的金色大佛慈眉善目,俯瞰着入口那一步一步走来的年轻皇子。 “阿弥陀佛,殿下杀我师兄悲空,又毁我师弟闻空,如何还来此处?” “我与闻空有约,我若赢了,便借《如来宝相秘藏》于我,我若输了,禅杖念珠舍利子归还于他,他输了,所以我来如约而来。 至于悲空,他若没有大业障,根本不会死。” “我正要问殿下,殿下的法器从何而来?” “这与方丈有何关系?” “听闻殿下以法器化出了金色大佛之手,而这金色大佛手这乃是我雷音寺记录在册的中品法器,但失传已久,老衲只是好奇,殿下为何会有。” “你要抢么?” “阿弥陀佛,殿下若是不愿说,老衲也不强求。 原本老衲也准备以秘藏去换回空悲师兄的法器舍利,既然殿下来了,那么,圆志,你带殿下去藏经阁观看秘藏吧。” “是,方丈。”小沙弥急忙应了声,“殿下请随我来。” 夏极一扬手,把悲空的念珠禅杖舍利丢了过去。 方丈接过,道了声“善哉”。 ... 小沙弥在前引路,夏极随着他往这寺庙深处而去。 走过了一重门。 两重门。 雪流弥散,隐隐蒙蒙,不一会儿,夏极玄衣上就染了许多白,但他体内真气充盈,诸多白雪才刚落便是都自动弹开了。 三重门后,小沙弥指着远处一个小阁楼道:“殿下,就是此处了。” 夏极抬头看了一眼“藏经阁”的字样,微微点头,然后推开门走入阁楼中,但才入阁楼,他就直接皱起了眉头,黑暗里是有许多书架,但即便不用点灯,他也能分辨出一件事: 书架上没有一本经书,全是空架! 而就在他踏入阁楼的同一时刻,地面已经亮了起来。 一个金色的巨大的卍字从地面浮了出来,而他这一脚正好是踩踏在“卍”的中心。 这卍巨大无比,每一个臂轮有近百米长,缓缓旋转着,照亮了整个阁楼,甚至阁楼外的雪地,使得这座须弥山第五峰的雷音寺熠熠生辉,辉芒直破入夜的穹宵。 同时,一股强大的束缚感传递而来,夏极低眉一看,之间一条条梵文锁链不知何时已经从地底冒出,缠绕着他的躯体,让他无法动弹。 “我并非不请自来,而是遵循了约定,这就是雷音寺的待客之道吗?” 随着一声平静地质问,九轮烈日浮现在夏极周身,旋即九日悬空,合而为一,化作一道星辰对撞后的灼热能量,圈圈层层,向着四周疯狂席卷扑啸而去。 一切书架,茶几,木柱,都在这浩瀚的力量里,轰的粉碎,向远处疯狂逃离! 轰轰轰! 轰轰!!! 爆鸣的声响里,空无一本书的藏经阁已经被他的能量给彻底轰爆了,坍圮而成了废墟。 但即便如此强大的真气能量,也未曾能使得那束缚在他周身的锁链有半点松动。 显然,这并不是束缚的躯体。 夏极也没准备以此解开束缚,他只是为了看清楚四周。 如今,少了房屋的遮挡,一切便是清晰了,只见这卍的边缘,竟然坐着四位老僧,而老僧再外又是坐了诸多和尚。 所有僧人都低眉垂目,手抓着木鱼,口念着佛经,诸多诵经声木鱼声化作了一道道金色的粉尘,向着地下的金色卍字而去。 “殿下,没用的,你就在我须弥山上待一段日子吧。” 方丈抓着禅杖缓缓走来,站在远处看着被捆绑在中央的皇子,露出微笑,然后行单手礼,道了声“阿弥陀佛”。 夏极道:“这是玄阵阵盘?” 方丈道:“殿下居然认得,不错,这正是我雷音寺的镇魔大阵,一入其中,就再不由己。那么,殿下现在能与老夫说清楚,殿下法器从何而来了么?本是我雷音寺之物,自当物归原主。” 飞雪飘扬。 黑黢黢的山巅上,古寺林立。 金光的中央,却是年轻的皇子被束缚着,他眉宇之间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只有平静。 他淡淡问了句:“我才下须弥山,你就将判语传入皇宫,今日我如约来须弥,你却以此大阵对我,为何?” 方丈淡淡道:“七殿下本是已死之人,该当死在城墙之上,皇室战死城墙,自是全国愤慨,随后自然有殿下的兄长为殿下报仇,重整山河,收复皇都。 奈何殿下逆天而行,竟然抵挡住了鬼方的入侵,实在是令人惋惜,老衲此时不过是在拨乱反正而已。” 夏极道:“和尚不帮着守城,不帮着和异族交战,却反倒怪我守住了城?” 方丈:“一饮一啄,俱是天命,这本就是皇都大劫,无论是老衲,还是监天司的大司命小司命,都已经完全确定,这既是大劫,亦是大兴,天命如此,谁都不可违背,在这次劫难之后,大商将会在新君手上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而击退鬼方只是一个开始! 但,七殿下打乱了这一切。 所以,老衲不是不慈悲,而是大慈悲,殿下自以为守住了城,却是阻拦了这大兴的契机。” 夏极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我不该守住城?就该任由异族屠灭皇城? 我不该活着,而是应该死在城头?” 方丈:“殿下眼中的屠灭,却是老衲眼中的新生,轮回生灭,不灭岂有新生?” 夏极轻吐了一口气,眼前僧人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他说“无论是老衲,还是监天司的大司命小司命,都已经完全确定,这既是大劫,亦是大兴,天命如此,谁都不可违背”,这句话里藏了太多太多东西。 甚至他开始怀疑,天子的撤离,甚至太子和十万士兵死在封狼关,都远没那么简单。 夏极道:“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方丈口中这位即将为大商带来前所未有辉煌的新君,不知是哪一位?” 方丈道:“殿下会看到的,毕竟他只让老衲囚住殿下,未曾让老衲杀了殿下。现在殿下该说一说,你这法器从何而来了吧?” 夏极仰头看着天空,“方丈知道雷音寺的法器是如何产生的吗?” 方丈道:“自是上古大雷音寺的诸多佛菩萨,以大智慧大毅力炼制出来的。” 夏极道:“那你知道何谓大智慧,大毅力吗?” 方丈坦然道:“不知,老衲毕竟不是佛菩萨。” 他话音刚落,夏极忽道:“那我教你。” 这四字平静无比,但却又宏亮如那云端之殿里的罗汉撞钟,在众僧耳中响起。 方丈露出惊容,往后退了两步,只见面前这大商七皇子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他拇指与食指相捻扣定如青山不动,其余各指舒散自然宛似天外浮云,竟然是掐了一道如来说法手印。 “听我说法。” 声如雷音,轰彻雪夜。 余音渐息,夏极周身禅意宛如十二品莲花绽放,浩然无垠,似大江大海淹没过周围数里地, 狂风怒雪感他心意,而变得悄然落下; 古寺佛像百尊感他心意,竟然嗡嗡齐鸣; 雪中小兽感他心意,竟从洞窟里探出脑袋双爪合十遥望山巅。 一尊金色大佛虚影从皇子身后显出。 大佛双脚脚背置于两股之上,足心朝天,禅定而坐,手掐说法印,双目闭合,乘如实之道而来成正觉,似沉睡却给人以极度安宁祥和之感。 巨大金色卍字的四大臂轮上,老僧与和尚们还在诵经,只不过诵经声越来越急促,眉头越发紧锁。 那一条条梵文锁链紧紧缠绕,只不过缠绕地却再不是那大商的七皇子,而竟是如来法相。 方丈波澜不惊的面孔上浮出了大震惊,心底生出了大恐惧,他想指着眼前的人怒喝“邪魔外道”,但他不敢,因为如来的惶惶真意便在眼前,佛就在眼前,如何喝问? 风雪天中。 夏极以结跏趺坐盘坐,他就是如来,如来就是他,他闭着眼,如来便闭着眼。 骤然,那如来伸手在漫天雪花里摘了一朵,凑到鼻前,那双闭合的瞳孔微微睁开了一条线,忽地,佛露出微笑。 拈花而笑。 强大浩瀚的精神四散而开,顺着这些缠绕于他的梵文锁链灌入向了所有僧侣。 而这诸多坐在金色卍字上的僧人根本无法直接承受这等浩瀚的精神,一瞬之间,精气神骤然焚烧至巅峰,又极速颓废,几息之后,尽皆白眉,皮肤枯皱,苍老不堪,双瞳惊骇。 卍的旋转越来越慢,随后轰然粉碎,锁链也刹那粉碎。 夏极一念撤去如来虚影,看着面前已经惊得跪倒在地的方丈,扫视着四周一刹白发的诸僧,淡淡问:“听懂了吗?” 35.见魔不敢认 “我雷音寺失传的如来禅法,你如何会?” “如来禅九层方显如来法相,你怎可能显?” “是了,你能拥有我雷音寺中品法器,又能有这等禅修,定是得了我雷音寺的奇遇,受了我寺中上古佛菩萨的醍醐灌顶,又取了他们的随身法器。” “但...你不过是诵读经文才两年的皇子,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福缘去拥有这一切?” “若按命数,你不过是个早就该死去的凡间皇子,是一个该在史书上留下战死城墙之名的皇子,你凭什么能获得这等力量,来拖延命数?” 方丈惊坐在雪地,周身颤颤,在经过了初期的惊骇之后,他如今竟然愤怒了,只因他已经惊觉这原本属于雷音寺的力量、传承,竟然被皇子所得。 否则何以解释这一切? 这短短的时间里,夏极已在这方丈脸上看到了众生百态,他问:“为什么不觉得我是佛祖转世呢?” 方丈道:“你不是,你绝不是!” 夏极道:“为何?” “命数之中,你绝非神佛,而是一个已应劫死去的人”,方丈死死咬着牙,“你如今虽然还活着,但却成了异数,天数虽无常,但从来容不得异数。” “你看到了什么命数?” “我不会和你说!” “你会的。” “你以为我怕死,怕折磨吗?”方丈哈哈大笑起来,他神色里透出一丝恐惧,又显出一丝决然,他恐惧什么,又决然什么? 夏极一把抓向方丈,既然不答,那就用刑。 但方丈实力并不弱,他猛喝一声,“汰!” 抬手之间,他掌上透出了一层金色光芒,金芒如液体金属迅速覆盖,将他掌心的一切手纹、毛孔都覆盖了,而形成了一块儿赤金大手。 “伏魔金刚手!” 方丈整个人暴突而起,筋如破空惊弦,气如利箭激射,带着那只赤金大手对向夏极,而在推出的过程中,那赤金光芒里竟然生出了一道叶轮,那是曼陀罗花叶。 曼陀罗在一些教派里,乃是能量之中心,彰显宇宙真实万象森列,融通内摄的禅圆。 这位雷音寺的方丈虽然未曾彻底明悟此中禅圆,亦或这“伏魔金刚手”本身无法穷极这立意的万一,否则他当是掌心开花,口中吐花,脐上长花,步步生花。 即便这叶轮未曾显出法相,但终究真正有了降魔之姿,从熹静,到磅礴,再到落在夏极面前时,已经化作了灿目的金刚大手。 夏极伸出一根手指,挡住了这金刚大手。 方丈:...... 夏极道:“命数终究虚无缥缈,方丈怕什么? 你说了,你的命数才会继续,你若不说,你的命数今天就尽了。” 方丈并未回答,而是一次又一次地运起更多真气,想要冲破那一根手指,然而那手指似高悬长空的浩浩大日,其中内力雄浑精纯无比。 他每一次冲击,那指上力量都会对应的提高,即便他燃烧了精血,用出了自己从未有过的真气,那力量还是会提升,不多不少刚好压他一头。 方丈这才明白,眼前这年轻的皇子根本没用全力,而自己无论如何做,都不过是跳梁小丑做着那螳臂当车之举。 而此时,他也已无法逃跑了,内力对拼就如两军冲锋,一旦拈上,就无法轻易撤退,否则就是兵败如山倒。 所以,方丈忽地叹了口气道:“七殿下,老衲有一个提议。” “说。” “你不若出家,做我雷音寺方丈,你得我上古佛菩萨醍醐灌顶,便当是承受了果,便是当重振我雷音寺昔日辉煌。 出了家,就再无家,世上就再无夏极此人,那么属于夏极的命数和业障都会消失,如此便可保一世平安。” 夏极道:“这也是命数告诉你的么?” 方丈摇了摇头,只是肯定道:“出家自然洗清了因果。” 夏极道:“方丈的因果若是洗清了,那为何又要做新君的狗,在此看着门呢?” 方丈道:“老衲未曾效忠于人,不过顺应于天命。” 夏极神色不动,只不过指尖骤地一亮,好似那盛夏烈日升腾于深冬雪夜中,滚烫灼热的真气骤地提升,向着这赤色大手再次压去。 金色大地迎来了恒星坠落。 咔。 咔咔... 大地碎了,曼陀罗叶轮也碎了。 雷音寺方丈的真气在这一刻,完全粉碎,而他手掌受了灼热真气的入侵,仿似躯体里生出了熊熊怒火,在蒸煮着他的五脏六腑,血液经脉。 身是城墙。 脏腑为民。 气为兵。 城墙既破,兵既灭,那么便是屠城。 但夏极还是停了一下,在方丈还保持着一丝清醒时,问:“说吗?” “我...我若说了,便是来...来世也证不得正果”,方丈闷哼一声,面色发紫,随后眼中光泽便是全部失去。 他竟然自绝了! 夏极的九阳真气并没有撤回。 未几,便是诸多沸腾的血雾从方丈七窍升腾而起。 夏极这才提起手指,再也不看已经死透的方丈,而看向小沙弥,温和道:“带我去找《如来宝相秘藏》。” 小沙弥颤抖着,他亲眼看到如此多的师祖师叔师伯师兄都被眼前这皇子碾压,已吓得已经跪倒在地,哆嗦不已,心底只是默默祈祷着天空神明开一开眼,将这魔直接镇压轰杀了。 夏极见这沙弥沉默,于是微笑道:“是方丈让你带我去看秘藏,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有了因果,这因也是在方丈,而不是在你。” 这句话瞬间瓦解了小沙弥的心房,他心底咒骂着这皇子,嘴上却颤抖着道:“殿下随...随我来。” 这一次,小沙弥挑着灯,整个人昏昏沉沉着,七绕八绕地带着这位皇子来到了另一处隐蔽的小阁,把青灯放在墙侧,随后一阵操作,书阁机关内外推动,未几,灯光里,尽头显出三个横序摆放的七宝秘匣,“殿下,《如来宝相秘藏》在左侧的匣子里。” 就在这时,屋外的山道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许许多多黄衣僧人紧握戒律铜棍,踏雪而包围了过来,为首的僧人浓眉豹眼,手握火把,火把赤熊熊地照明了这漫天落白的世界。 夏极走到小阁的尽头,打开匣子,借着灯光,内里果然显出一本古书,书册纸页陈旧,散发着历史的味道,而封面的字迹犹新,书着“如来宝相秘藏”六个字,极有大家之风。 夏极随手把封面撕去,揉成团儿丢到一边。 门外脚步声渐近。 黄衣僧人皆是神色肃穆,在这小阁前迅速列阵,十八一组为铜人阵,十八个十八即为罗汉大阵,镇魔镇压的是精神,罗汉降服的却是魔躯。 两大阵盘,这也是雷音寺这等底蕴深厚的寺庙才能具有,虽然岁月已久,用一次少一次,但此时终究还是用了。 夏极翻开第一页。 “如是我闻,诸漏已尽无复烦恼心得自在,善得心解脱,善得慧解脱...” 在他诵读的时候,小阁的门缝外传来火光。 那名为圆志的小沙弥双腿颤抖不已。 夏极忽地问:“小师父怕魔吗?” “诚...心求禅,勤拂灵台......不怕...” “那我是魔吗?” “殿...殿下,不...不是...” 夏极又撕了这秘藏的第一页,随手片出,那页飞掠而出,穿过空间,直接割裂了门前圆志的喉咙,这小沙弥还未反应过来,死亡就已经降临了。 在他还有最后意识时,夏极轻声道:“明明见了,却说未见,明明想了,却说未想,见魔而不敢认魔......去追一追方丈吧,黄泉路上他该还未走远。” 36.为何遮我眼? “呵...呵...呵...” 小沙弥捂着喉咙,血液不停从指缝渗出,他往后退了一步,碰到门槛而仰面倒下,整个人从里往外撞开了小阁门扉,一个踉跄倒在了雪地中,双瞳正对着排列成阵的诸多武僧,还有为首的师叔识空。 风雪瞬间灌满入了小阁,而阁楼里,夏极却是抬手摘了盏灯,继续翻开《如来宝相秘藏》第二页,静静诵读着。 “离诸重担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善得正智,心解脱一切心得自在...” 他读的很专心,似乎门外的罗汉大阵和他无关。 这份身外无物的专心,使得他周身透着一股禅意,静意。 识空举着火把,浓眉紧皱,豹眼圆瞪,厉声道:“殿下已经入魔,今日我等虽知艰难,但亦要阻拦殿下。” 夏极奇道:“阻拦我什么?你雷音寺以镇魔大阵束缚我,我便是不该反抗么?” 识空道:“殿下得我雷音寺传承,获如来禅法,又获我雷音寺中品法器,不仅不归还我雷音寺,反倒是杀我雷音僧人。 四百禅僧人,四位师祖师兄,方丈尽皆死于你手,你不是魔,是什么? 你是魔,我自然要拦你挡你,以免你祸害苍生。” 夏极也不反驳,淡淡道:“你至少说对了一点。” “哪一点?” “我便是魔。” 说完,他又云淡风轻地翻过一页秘藏,同时撕了前一页经文。 经文于他指尖扬起,又焚烧成灰烬。 识空只看的双瞳欲裂。 这本书册可是秘藏,毁了这秘藏,那就是真正断了雷音寺传承,使得这寺庙再不具备独一无二的秘藏。 识空急忙喊道:“别撕!你慢慢看!我不进来!” 如此,连番仿佛达成了君子契约。 夏极不再撕书,识空以及诸多武僧站在门外也不往前一步。 这位大商七皇子轻声诵读着秘藏,青灯古佛,一如虔诚的禅师,而毫无半点屠人的魔子之相。 此时的夜色里,门外大雪不时随风入阁中,刮过掠过,带动屋内经书册子忽翻忽停,发出“哗哗哗哗”的声响,如是海浪林涛,而这年轻皇子就站在这极动的浪涛里,诸神无念,寂静平和。 识空这才舒了口气,但也不敢贸然进入小阁中,他看了一眼仰面倒在门前的小沙弥,心底生出一丝愤怒,若不是这沙弥直接引了这魔来此处,开了机关,为他取出秘藏,他们如今怎会如此被动? 一时间... 内外皆安静了下来。 等待时,识空回头扫了一眼远处,那里有四百多位禅僧一刹白眉,精气枯萎,而在这冰天雪地里只是受了些微风寒,便是都圆寂了。 而方丈单打独斗,也是不敌眼前这皇子而身死。 只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雷音寺就无法压制他了。 若是雷音寺这么好欺负,怕是早就被那些魔门或是妖族屠山了,毕竟佛宗也隶属正道,与魔道妖族根本是势不两立的。 然而,雷音寺一直好好存在着,所靠的自然是这护寺阵盘。 阵盘有二,从上古遗传下来,设于雷音寺中,无法取出,虽然无法远去诛妖灭魔,但却可保雷音寺安稳如山。 这两大阵盘... 其一是镇魔。 镇魔大阵乃是精神束缚,无论多强的魔,只需禅僧诵经,便可以用极大的精神力量形成镇压,而使得魔无法动弹。 只可惜,这大商七皇子竟然受了九层如来禅法醍醐灌顶的大奇遇,用原本就属于他们雷音寺的力量,从精神层面反噬这大阵,这才能破开。 否则,“如来禅”虽是顶层的精神禅功,也无法直接攻击,更不至于一瞬间就让寺中的四百禅僧,承受反噬,刹那老去,而后圆寂。 想到此处,饶是识空心境澄明,也是生出了无明之火,毕竟这七皇子获得的一切奇遇,本该是属于雷音寺的!! 其二是罗汉。 罗汉大阵可凝聚并升华武僧力量,显出一尊八丈罗汉金身法相,力大无穷,降龙伏虎不在话下。 起初,方丈也只是存了“囚禁这皇子”的念头,而未曾想着“轰杀”此子,所以才未直接动用罗汉大阵,否则此子空手而来,定是已经伏诛了。 ... 一个半时辰后,夏极终于诵读完了《如来宝相秘藏》。 一颗金色的技能珠浮现在他元神之中。 夏极平静的眸色里,竟也露出了一丝惊讶。 这技能珠无论是什么,他本都不会惊,但这技能珠偏偏是他获得过的技能: ——现在如来禅! 这是他第一次获得两颗一样的技能珠。 按理说,绿色白色的技能珠该当重复极多,但却从未有过,这甚至一度让夏极以为“技能珠绝不可能重复出现”。 但现在,这种以为被打破了。 他直接使用了这金色技能珠。 技能珠破碎,一股蕴藏大玄妙的金流融入他周身每个角落,每个念头。 随后,他开始细细体会。 【现在如来禅】从金色变成了深金色。 对应的,三世佛禅的红色也稍稍加深了一点。 色泽的变化,意味着夏极对这门禅法的理解也更为深刻了。 如来禅依然是第九层,但却又似比第九层又高了一点。 他细细着体会个中变化。 过去,他以如来禅法与天地互为交感。 所以他能让风雪明白他的意,而不入他周身; 让月光明白他的意,而化作天龙; 让山中小兽明白他的意,而尽皆出洞,双爪合十。 但这禅法的对象只限于天地万物,而无法针对人。 可现在,这个壁障被打破了。 他可让众生明白他的意。 他的意是什么? 若是这命数要压他。 那么他的意就是要逆转这命数。 若是遮天要压他。 那么他的意就是翻了这天。 看着阁门外的火把,还有一双双瞳孔,所有僧人都严阵以待,看他如看魔。 夏极在深冬吐出一口浊气,左手一握,真气升腾,火焰旋即焚烧了《如来宝相秘藏》。 门外的识空只觉心火融入血液,血液直冲脑门,瞳孔欲裂。 他怒吼一声,“贼子,尔敢!!!” 夏极把熊熊燃烧的书册丢向半空,大火里,那本古册已经焚烧成了灰烬,落地时被风一吹一卷,就成了灰烬的漩涡,成了尘埃。 识空怒道:“结罗汉大阵!” 声音一落。 巨大的金色卍字从大地之下浮现,迅速升腾,然后化作许多萤火虫般的金光飘入了武僧们的体内。 “汰!!!” 群僧怒吼,发出一声整齐的吼叫,三百二十四根戒律熟铜棍重重点地,如霹雳临下,发出一串细密的炸响。 那三百二十四个武僧好似精神气被捻到了一起,以那萤火般的金色为牵引,在风雪的虚空里汇聚、凝实。 精神气为体,而金色为肤,从上而下显出了一个八丈高的身形,那身形双瞳尽管紧闭着,但却已经充斥着许多的威势。 再过一刹,那身影已经逐渐了有了魂,姿态不拘,形骨奇特,胡貌梵相,手握一柄同样的金色长棍。 那双眸子缓缓睁开,澄明如湖光,忿怒如大火。 阵盘之力,已使这许多武僧联合一处,而发挥出远远超过他们自身的力量。 八丈罗汉金色法相的一双眸子漠然俯瞰着夏极。 双方已再无可谈。 罗汉虚影一抬巨手,金色长棍已举高至天穹。 气流撕裂,风雪被棍影的力量汇聚,从周围数里快速汇聚而来,化作了遮蔽视线的铁灰色漩涡,横亘天空,环绕在金色长棍周围,如同劫云般旋转不已。 似乎这即将击落的一击,不是金色长棍,而是这压抑的漫天风雪。 这就是雷音寺的底气——罗汉大阵! 夏极仰头看着这罗汉法相、金色棍影、厚积风雪。 轻声问了句:“为何遮我眼?” ... ... 喧闹的声音,苦难的声音隔着华清湖飘来。 深宫里,皇女坐在兄长曾在的软禁之处,静静诵读书册。 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黑暗、血腥而虚伪的知识,去思索着权力这游戏的规则。 那一垂细软微黄的长发也被缠成了大气的盘发,稚嫩的眉眼逐渐开始变得波澜不惊,苍白娇小的躯体被裹上了玄色的华服,少了一抹凄凉,而多了一丝瑰丽神秘的美,美如白梅,熬在凛冬。 她对着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机械而优雅地动了动肢体,有些生疏,有些陌生。 忽然,门扉与门槛交接的低处传来了轻轻地抓门声,夏小苏淡然起身,去打开了门扉,门外有只白狐,正趴在槛上,抬眼看着她。 37.邪心如来(6152字-两章合一) 白狐仰头看着皇女,皇女也认出了白狐,“小白...” 说话的功夫里,门外寒风卷雪,扑入了深宫藏经阁,吹灭了门后的烛火,使得世界一片黑暗。 夏小苏还没动,已听到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狐在黑暗里冲入了阁中,轻巧地趴在了烛台上,爪子一拨,那烛火就重新燃烧了起来。 烛光明灭之间,夏小苏的背影被投向了身前的门槛上,有些扭曲。 皇女关上了门,而那白狐已爬上了书桌,身子炸出一团黑气,待到黑气重新凝形,却是个有着白狐脸、女孩身的妖精。 但那白狐脸猛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其后一张可爱粉嫩的女孩脸庞,女孩紧闭着眼,努力地睁动了两下,便开了一双媚入骨髓的眼,那眼看着皇女,那女孩托着腮,用娇滴滴地声音道了句:“小公主,人家来这儿,就为了问一句,你说的那句话还当真吗?” 夏小苏虽然听过一些怪谈,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何况在她脑海里这只白狐不过是只被捕兽夹夹住都无能为力的小狐狸,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神通?皇女忍不住问:“小白,你...” 小女孩柔弱无骨地坐在书桌上,轻声道:“小公主,重新自我介绍下,小白是我的后代,胡灵也是我的后代,我...不过是只老狐狸罢了。” 老狐狸? 夏小苏很难把老狐狸三个字和面前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她粉嫩雪白,媚色无边,披着红花绸衣,裹了云锦短裙,赤着双腿,裸着小足,玉露般的足趾来回撩着空气,她一只手撑着身体,身子微微凑来,正媚笑着看她。 夏小苏问:“你不冷吗?” 老狐狸:“欸?都是皮毛所变,小公主看着冷,我换一身行头就是了。” 说着话的功夫,那女孩周身又炸出一团黑雾,待到再凝实,她已经从夏装化成了冬装,裹着富贵的带兜白裘,赤足也蹬上了绒绒的靴子,不变的是那股柔弱无骨、一推就倒的媚态。 小女孩翘着长腿,笑看着皇女,等着她的回答。 夏小苏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事实上她很清楚这答案意味着什么,但想到哥哥的孤军奋战,她还是直接道:“我自然是认为妖只要不残害无辜,那么这个世界就应该容下。” 小女孩唇角一咧,笑容更盛了几分。 她听出了这位皇女措辞的微妙。 夏小苏也不害怕她,坐到桌边,看着手右的小女孩,轻声叹息道:“但我不过是一个连自己命数都把握不了的皇女,看着兄长被软禁,任由联姻嫁去突厥,还有城里难民那么多,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救下小白只是觉得它可怜,从没想过能得到什么。你们若是想要靠着我来改变这一切,那不现实。” 小女孩头颅猛地一转,白狐脸对着她,用嘶哑阴冷地声音道:“小公主,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妖死于人类手里,又有多少人死于妖手里吗!?!” 夏小苏被吓了一跳,但她脸上却维持着平静,不再一惊一乍,然后摇了摇头,坦然道:“我不知道。” 白狐脸嘶哑道:“每年只是这北地,死于人类手上的妖便有足足上万!! 而我们呢,我们早就不吃人了,不仅不吃人,小辈们读了你们人类礼信仁义的书,还会去救人,会引着山中迷路的猎户去到官道,但那猎户一转眼就会带着和尚,带着官府的人转身来猎杀我们,就因为我们的皮毛值钱,剥了晒干了可以卖不少银子。 就因为引路狐狸通灵,若是送给达官贵人,能博个前程。 亦或前程都不算,只是一种本能地讨好与炫耀。 还有些小辈们读了你们的故事,觉着可能会与书生发生一些浪漫故事,结果还真去古庙傻傻等待,还搬送妖族甘露帮那些书生提神增智,一心一意,结果呢,那书生发达之后,却是恩将仇报,杀了那小辈,用皮毛为新婚夫人做了一袭围巾! 如此恩将仇报,善无善报,该吗?!!” 夏小苏摇摇头。 白狐脸带着阴冷与邪意,凑到她面前,头颅再度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妩媚小女孩的脸庞,声音转柔。 “而小公主你呢,慈悲善良,真菩萨相,可命数对你亦是何其不公,你想改变,我们也想改变,你是能容得下我们的大商皇族,那么...有你在的大商,我们才能活下去。可以吗?” 夏小苏点头。 小女孩笑道:“大劫将至,一切都会入杀劫,你我都逃不了,谁都逃不了,既然天子离了这皇都,那么你不如称帝,我们妖族护着你,谁不服就杀了谁,嘻嘻嘻...” 称帝? 夏小苏怎么也没想过这一茬,极大的跨越让她愕然了一下。 小女孩道:“小公主,你是逃不了的,你那兄长固然守住了皇城,称得上勇猛无双,但一人之力,如何翻天? 若是没有外援,他呀,迟早会被囚禁甚至砍头,你呀,注定还是被送去突厥,入了蛮荒,我听说呀你要嫁于的突厥王是一个老头儿,而根据突厥的规矩呢,那老头儿死了,你还要嫁给他儿子,他儿子死了你还要嫁给孙子,等到某一天若是你实在老了,还可能被押去陪葬呢,嘻嘻嘻嘻...” 苍白而凄凉的公主想着这白狐描述的场景,一时间有些发愣,她凝视着眼前跳跃的烛花,不禁陷入了沉默,她才十六岁,远不该承受这些。 “小公主慢慢想,今晚,明晚都可以,只不过时间不多了”,小女孩也不催她,只是媚笑着,然后扭着躯体凑到她身边,“至于我的称呼,过去别人叫我胡仙,我想了想,觉得太生硬了,所以加了个儿字,叫胡仙儿。 我不出深山很久了,若不是这次杀劫,我依然还在深山里做一只老狐狸,小公主慢慢想,若是应了,今后你我的命数就都绑在一起了。” ... 此时,须弥山上,夏极左手礼敬,黑色佛光破体三尺,构建出一重明王法相,这使得他的躯体膨胀了一大圈,远远超过了原本的形态。 面现忿怒,背负猛火,右手持光明利剑,此剑可斩三千烦恼,显智慧光明之相。 罗汉手握金色长棍,影随雪落,带着漫天积压的磅礴,一起轰下。 气流逆冲,天地在这一击形成了小型漏斗,一切都灌向此处,影影霍霍,金色灰色白色糅杂一起,瞬间临身。 嘭!!! 明王法相承受了这一击,竟是碎裂两尺,而当初冰霜巨人中的十米巨人也不过斩入了半尺。 但这一刹那,夏极的黑色佛手已经顺势压住了金色长棍,真气运转,碎裂的法相之躯迅速融合。 金色长棍要抬起。 那手就静静压着。 法相本就是力量臻至极致而与天地产生的共鸣外显,此时明王与罗汉法相之间极尽碰撞,产生了闷雷炸响,在深冬时节里,从须弥山巅向四周扩散出去。 夏日无雪冬日无雷,乃是常识,而此时这等异景让山脚猎户都忍不住骇然。 一抬,一压。 一压,一抬。 不过是两三念的停顿。 夏极旋即借势腾空而起,半空之上,明王手持光明利剑。 他左手双指并紧,掠过剑尖,随着这掠动,九轮烈日一一浮现于那光明利剑的剑身上,为原本就光明绽光的剑更添刺目光华。 一念后,左手双指掠至了最顶端,九阳合一,剑尖顿时绽放出大光明,大灼热。 这等光明之剑直接落在了罗汉金身上,斩出一道一丈有余的大伤口,阵中诸僧精神气淡了淡,这金身罗汉的金光也稍稍弱了些。 夏极并不停歇,身形矫健,只如帝骖龙翔,剑光萦绕成一条刺目的天龙,盘旋着,割裂着,在罗汉躯体留下越来越多的伤口。 不过两三念时间,罗汉已经伤痕累累。 而这八丈金身罗汉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双目圆睁,怒喝一声:“不灭金身!” 随着这一声吼叫,阵中的三百二十四黄衣武僧气势如焚,而八丈罗汉金色长棍重重插落地面,双掌猛地合十,极多的金光冲至肌肤,又蕴于肌肤,而那些被夏极斩出的伤口也迅速恢复了。 夏极再砍了两下,却似是斩在了极硬的物质上,只能再入里三尺左右,而参考这罗汉的巨大模样,这种程度的防御已经完全能比拟他的不动明王身了。 玄阵阵盘确实玄奇无比,若不是雷音寺的罗汉镇魔两大阵盘有着强烈的地域束缚,这些僧人怕是就可以靠着这阵盘走南闯北,所向披靡了。 第一回合,战平。 ... 罗汉肌肤流淌着滚烫金光,彰显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不灭金身,而这积蓄越来越多,那罗汉也越来越刺目,如同坐在云中的太阳。 待到这金光臻至了最耀目的时刻。 “佛光普照!” 随着数百声音糅杂为一的怒吼,精神罗汉周身佛光破体,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 佛光四射。 但这些佛光并不伤物,而是具备着强大的精神冲击,但凡心底有一丝邪念,一点业障,也会为这佛光点燃,从而引动躯体内的火焰。 这是雷音寺攻击法门的一大特色,无论是法器,亦或是阵盘,行至高处,所针对的都是目标的业障,无论夏极的百零八念珠大佛手,还是此时这八丈金身罗汉的佛光,都是这般。 按理说,此招一旦祭出,无论是谁都需转身就跑,毕竟,谁没有业障?谁没有邪念? 但夏极没有。 他也有。 也没有。 这就是无上禅意给他带来的好处,让他心境处于随心所欲,却又不沾业障。 众僧期盼着佛火能点燃这魔。 让他的罪孽受到净化。 让他下到地狱去忏悔反省。 但夏极却是坦然受之,在这佛光业火里悠闲漫步。 另一边,因为佛光的逸散,金身罗汉竟然呈现出一种暗淡。 若是外人,根本无法在这刺目的光华外看到这一丝暗淡,而若是步入这光华,便即燃烧。 但夏极在光华里,却没有燃烧,而且他看到了这暗淡。 这位大商皇子一脚踏地腾空,漆黑的明王之手握着光明猛火的大剑,双手握柄,如同一只破入金海的大鹰,从空而降,穿破重重佛光。 大剑插落罗汉法相的此时暗淡的躯体,入得四尺却无法再进。 夏极俯瞰着金身罗汉法相里的六百四十八颗瞳孔,那些瞳孔如今都和金身罗汉精气神融而为一,漠然望着他。 夏极运力,光明之剑的剑身往下继续,但入得五尺时,却是遭遇了极大阻碍,而形成了平衡。 那六百四十八颗瞳孔隐约显出讥诮。 一念之后。 夏极双手显出第三重法相。 顿时间,那手掌“膨胀”了十八圈。 十八圈就是十八层。 每一层都如有百鬼夜行的森森幻象。 一切幻景合一。 明王,太阳,地狱合一。 绝强的力量带着大光明剑一插到底,再无阻碍! 夏极整个人从这罗汉的胸前没入,一入其中,就如进入了金色的业火海洋,此处但凡有一丝不正之念,都会瞬间全身起火,一个念头就足以将人焚烧殆尽。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重金色的卍字向着他扑打而来。 法相与法相产生了疯狂的互碾,彼此蕴藏的能量在不停的挤压,发出刺耳轰鸣的雷霆声,彼此碾过更是产生了一串儿耀目的炽热白光,而能量产生的光华更是直冲云霄,在那厚积如劫云的飞雪层里照的明灭不定,数十里的天空也随之明灭不定。 一念后。 他从金身罗汉背后电射而出,周身气息也黯淡了些微,明王的黑光弱了一分,九阳的浩大也弱了一分,百鬼夜行的森然也弱了一分。 然而那金身罗汉全身则暗淡了更多,武僧们的精神气产生了更大的颓败。 双方交手极快,那罗汉显然未曾想到这“佛光”里蕴藏的业火无法燃烧到夏极,便是开始急忙收起佛光,意图再度回到敛肌肤之上,形成强大的不灭金身。 罗汉这一念才刚生出,夏极的第二剑已经再次穿透了他的后背。 轰隆隆! 法相互碾。 冬雷滚滚! 炽热白光冲天。 大雪纷纷蒸腾,一时间雾气,大火,冰雪,惊雷,形成了一方玄奇的区域。 再一念,夏极已经破胸而出,这一次他放弃了用剑,而是双手抓着那罗汉胸口的撕裂伤痕,运起这三重容纳了横练、真气、外劲的传奇力量,如压抑已久的强力弹簧向着两边骤地爆开! 哗! 伤口再扩了一寸。 两寸... 三寸... ... 一尺... 越来越多。 伤口越来越大! 但金光已经回到了这罗汉的躯体上,不灭金身的强大力量带着伤口愈合,而那一双大手却死死抵着那伤口。 两边陷入了胶持。 伤口愈合一寸。 那一双大手就又撕开一寸。 伤口愈合一尺。 那大手就又撕开一尺。 来来回回,无止无休。 那以区区七尺之身和八丈罗汉对峙的皇子,如同魔神高悬,他竟在生撕罗汉! ... 识空自从打斗开始就一直藏在树后,一直被夏极震撼着。 三重法相的展现,更是让他惊骇莫名。 这皇子可是还会九重如来禅法啊。 这等神武双修,且都到了巅峰的人物,天下单打独斗还有几人是他对手? 不过人力有时而尽,个人的力量即便再如何,也是存在极限的,莫说是天命,便是一个强大的克制的法器就可以擒拿。 而他雷音寺能够延绵至今,完全是循着天命,眼前这皇子逆转命数是为异类,异类天地不容,既然不容,自然是逆了这天,天不容他,雷音寺岂能从他? 而此时,那皇子和罗汉正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中。 自己只要前去打破这平衡,那就可以为人间除一大害! 想到此处,识空施展身法迅速移动,站到合适的位置,忽的仰天吸气,一口气吞吐了周围十数丈风雪,气入体内,他周身竟然膨胀了一小圈,而僧袍鼓荡成圆满。 “邪!魔!外!道!” 四字叠出,竟是一字一重天,每个字上酝酿的力量都在拔高,就如海浪,重重叠起,直到“道”这个字吐出口时,绝强的气浪如有实质般地喷薄而出,跨越了二十余丈距离直击夏极背心。 夏极身子虽然没颤,但这是他与金身罗汉对拼的关键时刻,这么一击足以如一根压在天平的稻草,让他收手。 第二回合,夏极略胜一筹,但被偷袭而再次持平。 ... 夏极松了手,双手一拍金身,凌空虚渡,站在数百米外已成废墟的高阁上。 而罗汉也未曾追来,只是在迅速恢复。 夏极也在恢复,同时侧头瞥了一眼偷袭的识空,也没问什么。 他已经明白,自己若是问了“和尚为何偷袭”,这僧人一定会说“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所以他不问。 只不过在刚刚的交锋过程里,他忽的想到了一点。 镇魔大阵既然无视躯体,而锁住精神,自己如今化作了深红色技能珠的“现在如来禅”是否也可以呢? 识空见自己的援助奏效,也不敢多待,往后急退,离开了那魔神般的皇子的视线,毕竟如此战场上他也不过是一只强大些的蝼蚁,而以玄阵阵盘构建的八丈金身罗汉法相才是主战力。 ... 罗汉法相之中的武僧抓紧时间恢复,与那“蝼蚁”般大小的皇子遥遥相望。 过了片刻。 罗汉还未动。 夏极却骤地撤去了一切法相。 诸僧一愣,不知这皇子意欲如何。 刚刚的交锋,双方都耗费了极多力量,精气神都下跌了许多,此时正是恢复的时刻,他要做什么? 在众僧好奇的目光里,夏极往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 他身后便显出了一轮大佛法相。 大佛依然呈结跏趺坐坐姿,足心朝天,禅定无明,而双手变幻之间,已是另一番手印。 左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如雪云垂天,右手手掌向外,指端上展如遮天屏障,上下展开,乃是一道与愿印,象征着佛陀体悟了众生之心,而聆听着众生之意,并使得众生一切祈求都能满足实现。 佛目紧闭,呈现出寂静圆满的正觉,如睡如醒,如真如梦。 见到这法相,无论是那金身罗汉还是识空都忍不住顿了下,惶惶如来真意在眼前,他们便是要继续出手,也需要先做一番祷告,告诉自己“自己是要灭魔,而不是攻击佛”,否则禅心自碎,无需再打。 就在这沉寂的刹那里。 如来法相,骤然睁眼。 诸僧大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如来的双瞳竟是没有半点慈悲,而是一片血红的邪异。 一股大震撼升腾而出,滚滚魔意化作凶兽般的洪潮冲破了众僧心房! 夏极露出了微笑。 如来也露出了微笑。 这一笑,方圆数里众生皆明他意,皆为他意所感染。 这意,是魔意。 众僧禅心受到冲击,纷纷神识大乱,心猿意马难以自已,那罗汉金身法相竟然也开始变得更为暗淡。 虽然未曾破灭,但却是虚弱了许多。 这虚弱,加上之前大战未复的虚弱,双重叠加,让金身罗汉法相竟是有着崩碎的趋向。 众僧急忙收敛心神,口诵佛经。 但这一刻,夏极已经度幻化出三重法相。 明王,太阳,地狱。 皇子手握那明灭不定、正邪不清、真空不明的大光明剑,如电般激射而出,剑斩八丈金身罗汉。 轰!! 罗汉,碎!!! 金身碎片崩裂,溅射地满天都是,好似是打碎了的虚幻之镜。 而随着这破裂,一切萤火般的金光都变得暗淡,然后落入了地下,而那三百二十四个黄衣武僧也是纷纷吐血,精神萎靡到了极致。 夏极足尖才刚落地,便是又掠地而出,如狂龙掠过数十丈,手中的大光明剑直接斩过了不远处的识空,识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身首异处。 夏极一个绕折,他又转回了诸多武僧之中,开始杀戮。 血。 血。 血! 血溪! 血河!! 小片刻后。 大地铺展开了血腥的地毯,此处再无一个活人。 夏极收回力量,心有所感,再显那如来法相。 这一次... 他背后生出的却已是一尊淡红的佛像,面容沉浸在黑暗之中,俯瞰着废墟的雷音寺,还有那渐渐冻结的血河。 良久,雪地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还是太弱了。” -- ps:最后一幕的画面意外地和书的封面有点像... 38.伸手抚佛顶 夏极站在冰天雪地里,喘着气。 雷音寺有两大镇山玄阵,这是这寺庙延续的底牌,而这样的底牌从来不是为一人所设,但却被一人给连续破了。 任何人有这样的成绩,都足以自豪,足以洋洋得意,但夏极没有。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人的极限也就这样了,玄阵本就不是为个人而设立的,你能从正面击溃镇魔大阵、罗汉大阵,已经足够强了”。 但他很快把这声音甩出脑外,看着零星的灯火,在雪地里又叹出一口白气。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胜利,也许被外人知道后会夸赞他、会敬畏他、会恐惧他、会让他在这片土地上的名声再高一层,与之前“击退冰霜巨人、守住皇城”,再与那些“残暴不仁,杀戮无辜”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让他成为一个黑暗的传奇。 但...这又如何? 他为的是名吗? 不是。 为的是利吗? 也许。 但无论如何,他却也还是束缚于这极限,举目茫茫,大雪纷飞,命数镇压,他并没有改变多少。 夏极的视线扫过周围,大半雷音寺已成废墟。 残垣断壁,鲜血大火,落地的牌匾,到处都是。 二重门外还有不少房屋与小型禅院,其中还有不少和尚禅师,这些人蹑手蹑脚,准备逃离,但他们才往着山门方向走出几步,风里就传来皇子的声音: “擅离者,死”。 众和尚这才停下了脚步,他们不敢有丝毫违逆,于是屏着呼吸、压着心跳、默默对他们的佛去祈祷,祈祷这恶魔不得好死,祈祷他们能活过今晚。 夏极这才盘膝坐下,恢复了两柱香时间,然后振开覆身的雪花站起身来。 雷音寺二重门内几乎一切都已经坍圮,佛像皲裂,但唯有正殿的三座古佛雕像还屹立不动。 他把视线投了过去,那三座古佛周身的镀金已经被刮去了,露出黑色斑驳的底子,面容模糊不清,但夏极隐约可以分辨是如来,燃灯,弥勒三尊佛,这恰好对应了雷音寺从上古而来的三分传承,而这三世佛禅的精神贯彻入了雷音寺的一切功法,法器,玄阵之中。 之前虽有上百佛像,此时遭遇了劫难,剩下的只剩这三尊了。 夏极若有所感,向着那三尊佛像走去。 空旷废墟里,除了风雪声,便是这脚步声了,那些藏在远处的僧人都随着这脚步声走近而忍不住战栗、心惊胆战。 终于,夏极走到了那三尊佛像前。 略作感受,一种精神上的共鸣竟油然而生。 于是,他顺应心意,坐在了三大佛像之前,佛像各自掐着手印,他也掐了一道,抛却杂念,去细细体会此时的共鸣。 这一掐,他好似与那三尊佛像融为一体,渐渐地进入了一方玄妙的世界里。 周围场景幻变。 不再有大雪。 不再是废墟。 而是午夜的一小禅院。 禅院门忽地传来声响。 门扉打开,一个老僧跪来双手合十,恭敬道:“请师父示诲讲法,请问如何是某甲本心本性。” 夏极感到自己受着牵引,他也未曾抗拒,然后听到自己轻声道:“不见一法存无见,大似浮云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还如太虚生闪电。” 那老僧停了这偈语,略作思索,然后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谢老师。” 画面再一转。 午夜禅院消失,却又是显出一个晴天之下的寺庙空地。 咚咚咚!! 悠扬的打钟声响彻整个寺庙。 帘子揭开,一个僧人礼敬而来,诚心道:“弟子们都已坐好,想听师父示诲。” 夏极听到自己轻声说:“我稍后就来。” 那僧人恭敬退下。 他熄灭了青灯,走出了禅院,空地上放着万尊蒲团,一蒲团一僧人,每个僧人都睁眼看过来,眸中充满了期待与渴求,这是对禅法的渴求。 夏极坐在了众僧之间,静坐一刻,两刻,三刻...一直坐到天黑,却是未曾说出一句话,待到暮色时分,斋饭堂上已是炊烟袅袅,斋饭的香气从远处飘来勾动馋虫,他才睁眼,微笑着道了三个字:“吃饭去。” 众僧哑然无语。 那请他的僧人忙道:“师父,你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 夏极听到自己笑道:“我已说了一切,你没听见吗?” 那僧人略作思索,疑惑道:“老师说的意思是肚子饿了就该去吃饭,疲倦了就去睡觉,但一般人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夏极听到自己笑道:“不不不,常人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觉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自然不同。” ... ... 一幕幕场景迅速切换,带着他体验着充满禅意真知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 眼前依然是三尊斑驳的黑色佛像。 依然是黑天大雪。 原来,精神里的许久,在现实里才过去了几个瞬间而已。 而他也已经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如来、燃灯、弥勒的真传,而是这寺庙昔日大能的一些往事被这佛像所共鸣,而在其上留了些只鳞片爪的精神。 但年代久远,这些精神大多也已经溃散了,只留了很少很少的延续,但就是这些延续赋予了这三尊佛像与众不同。 如今,或许是他身显如来相,引发了这种共鸣,以至于雷音寺把这精神秘藏都传与了他,让他的精神力量更上层楼。 跨啦啦!! 轰隆! 三尊斑驳的佛像失去了精神承载,开始一一皲裂,最左侧的佛像先是碎裂了,化作一块块黑色石头,滚落到了地面上,堆成了小石山。 紧接着,右侧的佛像也开始碎裂。 原本大雄宝殿的方位,只剩下这大商皇子还坐着,安稳不动,静谧深藏。 他细细体悟,刚刚这份精神的馈赠让三世佛禅的红色再稍稍加深了些,凝聚些,浑厚了些,显然他的精神力量也更强了一点。 加上之前得第二颗“现在如来禅”技能珠的加持,他的精神力量已经强到足以留下属于他的精神印记。 这一念生出,就如推开了一扇大门。 这门后的世界在吸引着他。 于是,夏极站起了身。 跨啦啦! 嘭当! 左侧的斑驳佛像也彻底崩塌了,向着一边坍塌,化作了一滩毫无价值的砾石。 中间那一尊如来,也终于开始彻底碎裂了。 阴暗的裂缝从佛首佛身上生出,很快,这一尊佛也要步了其他佛像后尘。 而随着这一尊佛像的崩塌,上古雷音寺留存的最后一点地貌象征也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因为,夏极轻踏凌空,站在了这佛像的肩头。 伸手。 抚佛顶。 39.万事皆空?万事皆允! 雷音寺,一重门内。 见空禅师神色惊惧,视线死死盯着门缝外。 二重门里,茅茨、草舍、柴扉、僧舍、经阁、禅院、大殿,一切都已经毁了。 再远处,唯余那皇子站在如来佛顶一侧,黑发狂舞,却又在大雪里静立不动。 他想趁机逃。 但是却不敢逃。 他只要逃了,必死。 如今这寺中,除了须弥第九峰上的那位师兄,他便是雷音寺辈分最高的僧人了。 眼见着许多第二代第三代弟子,甚至师兄师弟全都死于这皇子之手,他心底不知装了多少愤怒,但若要他上前动手,却又万万不敢,甚至只是想到去动手就会心惊胆战,无法自已,战栗不已。 他见了这皇子身化佛陀,须臾之间破了镇魔大阵,令四百余禅僧岁月走尽,苍老华发。 又见了这皇子演出血色如来,弹指间破了罗汉大阵,让三百二十四武僧心猿意马,身首异处,如今都葬身雪地。 再见了这皇子在正邪之间无缝转换,显地狱、太阳、明王三重法相,不染佛光业火。 这等实力,这等心境,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和层次。 所以,见空虽怒,又更怕,心底满是怯懦,以及无法主宰自己生命的大恐怖,一时间,他神思激荡,竟是想起了不少出家前的事。 孩童时候,他家中很是富裕,而他有缘得了一位云水僧人的教导,修炼出了纯正的佛门真气。 之后,父亲看他喜欢习武,又花费了重金为他请来一位老师,传授他刀法,那老师据说乃是天刀门弃徒,虽然被弃了,但是一身刀法却是了不得。 只不过,他那老师被逐出门时,曾经发过心魔大誓,此生绝不可以将天刀门刀法外传,所以那老师教他的并不是天刀门刀法,而是另一门用刀法门,但如此也够了。 修真气十二年,练刀再有十年,气劲皆足,他终于出师了。 之后,他便是成了个尚义任侠的青衫侠客,用一柄长刀,行侠仗义,久而久之...他终于杀了不该杀的人。 他记得很清楚。 起因是丽山城一权贵家的公子贪图妇人美色。 但那妇人已经有了丈夫,可惜却是一介布衣。 于是那公子稍作罗织,就设计害死了那妇人的丈夫,随后又抓住那妇人的儿子威逼她,若是那妇人不肯好好服侍他,那么她的儿子就会被发配边关。 原因很简单,那孩子“不小心”听到了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于是前去报仇,但袭击权贵便是大罪,所以被抓入狱,实在是合情合理亦是合法。 那妇人心底悲愤,却又无可奈何,为了儿子能够活下去,她只能忍着耻辱...... 只可惜,那妇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天生有几分怪力,居然伤了那权贵家公子的脸,所以早就被割了舌头,砍了双腿,丢在阴暗大牢里等死,那权贵家公子为了报复伤他脸的那男孩,居然还令人将他与其母每天的事情去说给那男孩听。 男孩在牢狱之中悲愤吼叫,随后撞墙而死。 而就这样过了三个月,那权贵的公子玩腻了妇人,才把真相告诉她。 那妇人擂鼓伸冤,但官官相护,极尽勾结,其中的山山水水弯弯绕绕遮遮挡挡推阻拖延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何其熟练,妇人根本伸冤无门,于是绝望之间,上吊而死。 那时候的见空还很热血,听到这事后,一气之下,直接潜伏过去,替天行道,将那权贵家公子狠狠虐杀。 但这一杀就惹了弥天大祸,之后他不仅家破人亡,自己也落得一个仓惶奔逃的下场,直到再一次遇到年少时候传他武功的云水僧人。 那云水僧人便是雷音寺的前代方丈,因为有着师徒之缘,那方丈于是为他剃度,然后问他可知道哪里错了。 他说:“错在不够强大,杀不尽这世间不平。” 方丈让他跪了三天,然后又问他:“可知道错在哪里?” 他说:“我若是将那权贵一家斩尽杀绝,不留后患,自然无人知道是我动的手,也不会被追杀至此。” 方丈又让他跪了三天,再问:“可知道错在哪里?” 他没回答,因为他已经快晕过去了。 方丈让人领他去吃了斋饭,又取了佛经给他,让他面壁思过,日夜诵读。 一个月后,方丈再问他同样的问题。 那时候,他才有些不确定地道:“他虽犯下罪孽,但我亦造了罪孽,他杀生,我亦杀生,我与他并无不同。 造下一恶便是栽了一恶种,冤冤相报,无止无休,若是以大慈悲感化于他,教导于他,便是种下一善念,如此才能引他忏悔,让他余生以善行去弥补罪孽。” 方丈笑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看到了什么?”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回答:“万事皆空。” 方丈哈哈大笑,“从今往后,你法号便叫见空。” 他心境从此平静,而凡俗的事情方丈帮他摆平了,因为出了家,就无了家,放下了屠刀,就可立地成佛。 之后方丈圆寂,师兄接过禅杖,而上一代的僧人们也陆陆续续坐化了。 一转眼,他已经成了雷音寺的第一代弟子,然而他的修为却始终不得寸进,佛门禅功更是停滞不前,无论他如何突破,如何苦求,终究如到了尽头。 佛说无缘莫强求,于是他不求,每日诵经,修行,练功,从此平庸,一晃已至四十六,也成了第一代弟子里垫底的存在,但雷音寺中往来贵人很多,慢慢地,他也不再去关注武学。 直到此刻,他看着那佛顶侧的皇子,那杀人如割草的魔,波澜不惊的心境竟是震荡不休,难以自已,恐惧,战栗,惊惶弥漫在他心头。 而这些情绪,在他二十不到的年龄却是全然没有。 即便,他曾杀了那权贵之子,四处逃亡,被人追杀,朝不保夕,亦是不曾如此时这般的心动恐惧,惊慌失措... 难道,他的心境还不如二十岁的自己? 那时候不惧死亡,此时却又怕了? 那修了这么多年禅又修的是什么? 又得到了什么? 见空不禁疑惑了。 “为...为什么?” 他匍匐在地上,无法明白。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又质问了自己一声。 他找不到答案,但无论这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最后一尊如来佛像即将坍塌,雷音寺也将成为历史了。 然而... 他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最后一尊佛像碎裂的轰隆声传来。 ... 夏极的手掌贴在那裂纹遍生的如来佛像上。 旧的精神已经消失,新的精神正在灌入。 九层【现在如来禅】让夏极可生如来法相,但这法相终究是旁人的法相。 第二次技能珠的获得,让技能珠成了深金色,也让这法相融合了他的心意,而化作了淡红色的邪心如来,这就是他自己的精神。 如来禅的提升,也让三世佛禅的总体获得了提升。 而雷音寺三尊佛像上的精神馈赠,让他更进一步,以至于可以留下“精神印记”。 如今,原本灰暗的佛像,逐渐有了神采。 裂缝也近乎神迹地缓缓愈合。 许久... 他已经完成了这份印记的录入。 佛像也是重新耸立,虽无镀金,但却显得极为不凡。 从今往后,拜此佛者,便是拜他,僧不逆佛,拜他者亦不可逆他。 他疲惫而宁静,从佛身一跃而下,佛手竟如有生命般地交错于胸前,托住了他。 “来听我说法。” 平静的声音向着四周传出。 这声音如是蕴藏了莫大魔力,似佛陀之言,让剩下的那些僧人不敢不从。 于是,见空随着一众僧人从阴暗里走了出来,颤抖战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静坐到雪地里,面面相觑。 平静的诵经声响起: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经只是普通经文,但因为蕴藏了夏极的魔意而变得不普通。 魔意又与这佛像相得益彰,而灌输到了此时在场的所有僧人脑海中,动摇着他们心境,颠覆着他们的所学。 若是平时,这些僧人也不会为这魔意轻易所动,但此时他们在死亡的大恐怖面前,心防早就破了,便是被这魔音诵经趁虚而入。 一篇经文念完,夏极又开始诵读第二篇。 ... ... 时光飞快。 未几,经已诵完,雪已转缓,天依阴沉。 皇子卧于佛手之上休息,神态自若,柔和安祥,双瞳半开半闭。 而受他讲法的众僧只觉头痛欲裂, 有一些无法承受而疯了, 有少部分依然紧守灵台、维持着原本的禅心, 然而还有的则是在这一夜已快完成精神上的转变,见空就是其中之一。 见空看着那如卧睡佛陀的皇子,忽地心跳加快,他听了一夜法,起初是阻碍重重,心猿意马,心中各种念头如是两军交锋,厮杀连连,但很快他心底的念竟然随了那皇子诵读的法,之后,他越发感到心底舒畅,宛如再无执迷,再无困惑。 然而,却还有最后一道屏障阻碍着他,让他只要想起,就会呼吸困难犹如溺水。 他往前一步,跪拜叩首道:“礼敬我佛,请佛示诲为何......万事皆空?” 他这句话也是许多“觉醒”了的僧人的共同疑惑。 这些僧人都期待着答案。 “错了。” 淡淡的声音回传而来。 见空一脸茫然。 那声音又示诲道: “万,事,皆,允。” 四字缓缓而出, 只改一字, 但却成了滚滚雷音, 如当头棒喝, 似醍醐灌顶, 这四字骤地化作狂暴猛兽、汹涌怒涛冲闯入了见空的全部脑海,一切精神,一切意识,一切过去,碎灭了他最后的那一层阻碍。 他忽地明白了自己为何恐惧,明白了自己为何数十年不得寸进。 只因为他原本诵读的不是他的经,他叩拜的不是他的佛,心境堵塞,如何再进??! 他深深低伏,叩首,一个叩首之间,许多念流过。 再抬首,他已不是过去的他。 他迎来了新生。 见空双瞳之间闪过一抹红芒... 随后,起身,运劲,骤然向着身侧的僧人出手,那些僧人依然皱眉、未曾开悟、未曾领会这新佛的意。 他们既然无法迎来新生,那么便迎来毁灭吧,佛徒既在此,何须佛陀出手? 紧接着... 佛像之下,又是一阵厮杀,一边是信了夏极的雷音寺僧人,一边是维持原心、依然恐惧的僧人。 然而,两边精神气完全不同,前者很快完成了对后者的诛杀,然后又向着四周走去,想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夏极并没有去注意这些杀戮,事实上他说完那四字,就累的睡着了。 如今,他只是努力地去维持着一个佛陀卧睡的姿势,如果可以,他想呈大字舒服地躺着,然后睡到自然醒,或者被一个叽叽喳喳的妹妹吵醒,也不是不可以。 冬雪烂漫,是赏梅煮酒听曲儿的好时光,再一掷千金打赏个中意的女戏子带回暖床,那就更好了,但这些与他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是此方魔佛,睡在漫天雪中。 40.掌控 精神印记,并不是什么邪异的手段,更不是控制别人、让别人对你死心塌地的手段,它不过是一种“充满感染力”的手段。 首先,你要接受这精神印记里的精神。 其次,你会在它的感染下,得到加持,然后在修行某一类契合功法时事半功倍,甚至顿悟式的突飞猛进。 所以,与其说是夏极控制着见空等僧人,不如说是他为这些僧人揭示了他们的本心,并且成为了他们本心的定海神针,今后遇到心魔,遇到一切时,只需要联想到他,向他祷告,就可以压下波澜,稳住心境。 对应的,他也会收回信仰与忠诚。 这是双向选择。 如此而已。 若把身体比拟为孤舟,精神比拟为水波风流,修行比作风帆。 那么,绝大多数人的精神都是平缓的,那么无论这风帆如何之大,如何之好,终究无法去到极远的地方,因为水波不急,风速不大。 只有那些精神世界强大的人,才能真正的扬帆,在怒涛狂风里远航至更深、更瑰丽、但却充满了更多风险和危机的地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精神印记,则是一些精神世界强大的仙神给予普通人的一种启示。 然而,你要留下这等印记,需要强大到一定程度才可以。 譬如夏极,他得了九层技能珠的三世佛禅,只能【融合】低等级技能珠, 而在此番拜访雷音寺的过程里,这三世佛禅又获得了一次强化,一次精神馈赠,然后才具备了留下【精神印记】的资格, 然后再有“佛像里原本的精神印记消失了”这个客观条件, 他才能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不立文字,教外别传... 叩拜图腾以获先人庇佑... 简而言之,就是真正地以精神开辟了一教,而这远比以武学开辟一教要来的好。 武学开辟的乃是门派; 精神开辟的则是教派。 然而,夏极并没有准备把这一教派抬到明面上,也没去想这一教派叫什么名字才好。 雷音寺也不过是这教派的冰山一角,亦或是一个尝试性的开始。 然而,并不是只有一个佛像就可以了。 所以,在暮色时分睡醒后,他讨了笔墨纸砚,在一重门内的禅房里,奋笔疾书。 留下的经文还是那些经文,武学还是那些武学,但以他笔触书写,这笔触里就融入了他浩大的精神,今后凡阅此经者,便是受他感染,凡修行武学着,亦或受他感染,从而变得不同。 这些经文武学,会与那一尊“得了他精神印记的邪心如来佛像”一起,成为新生雷音寺的定海神针。 雪霁,晚霞红。 剩余僧人还有五百多人,这五百多人正在收拾废墟,挖掘坟墓,埋葬尸体,之后便是齐声诵经,超度往生。 待到木鱼声诵经声平息了,风声穿过山中奇石怪松,数百里须弥山呼啸呜咽,低沉鸣音并不停歇,如连着这片大地上曾有的千万亡魂一同归去兮。 夜色已起,风高月白。 僧人们进入一重门内的禅院僧舍开始休息,然而他们的佛陀却还在月色里书写着经文,这让众僧惭愧不已。 见空在门外立了许久,等到夏极稍停才恭敬问:“礼敬我佛,请示诲新寺当以何名?” 夏极知道他走后,这见空便该是新寺的主持了,于是道:“可曾执着于文字?” 见空终究修了近三十年禅,旋即知道这位新佛在考校他点拨他,便急忙道:“不曾执于文字。” 夏极道:“你是执了才不曾呢,还是不执才不曾呢?” 见空:... 夏极又道:“想明白了告诉我。” “是。” 于是见空也不离开,跪在月色里。 他面相端正,身形很瘦,灰色僧袍在长风里猎猎而动,贴着他枯槁如老竹的身形,双手合十间,如在聆听教诲般闭目垂首,只不过因为心神无碍,长期的积累终于重开了堵塞,而开始爆发式突破了,这让他气血更为沉静,也更为磅礴,就如大河的浪涛拍打着绝壁,即便隔着皮肤也能隐隐感到那种雄浑的力量。 夏极继续书写经文。 一写便是一夜。 累了,就托腮调息,稍作休息。 待到再一个早晨,青霜锁道,寒风飒飒,大日从东而起,刺破天地黑暗。 幸好雷音寺封山,否则若是有香客来到此处,定然是惊惶着把雷音寺的覆灭传诸山外,把大商七皇子的再一宗暴行揭露于世人之前。 僧侣们早早起了床,分出三边,一边顾着日常斋食,一边去收拾着二重门内的废墟,整理残存经文,更多的则是去了第六峰的藏物大库,他们需要重建寺庙。 但寺庙叫什么,他们还不知道。 所以,见空还在跪着。 夏极抄的差不多了,看他还不曾悟,于是再问了一句:“你过去诵过的经书里有多少是佛说的,多少是魔说的?” 也不待他回答,夏极又问了第二句:“我讲的经里有多少佛,多少魔?” 见空想说什么,但如哑巴般只是张着嘴无法言语,他参不透这禅机。 夏极轻轻叹了口气,这僧人终究是天资差了点,于是也不揭示,只是道:“还叫雷音寺。” 见空道:“弟子愚笨,谨遵佛言。” “你也换个法号吧,想叫什么?” “弟子十八入寺,如今四十有六,囚了魔念二十八载,直到昨天才明白囚住的不是魔,而是佛,弟子余生不愿再被囚住,想称法号——自在。” “可。” ... ... 僧侣们重为如来佛像镀着金衣,重新设立经文阁,并整理着书册,其中不少是夏极点名了需要送至皇宫去的。 夏极站在山巅。 须弥第五峰是禅院大殿。 第六峰是藏物大库。 第七峰据说原本是灵园炼丹的地方,如今可惜已经成了荒地了,曾经的炉鼎也破烂生锈了。 第八峰却是一个谜,即便自在也不知道那峰是作甚用的,只道是普普通通的荒山。 第九峰却是传说之山,最近的传说便是曾有仙人停留手谈对弈,一盘烂柯棋,入局执迷便会在落下一子的功夫里苍老白发,走完一生。 大商的皇子停下抄写经文,他先来到了第六峰。 而此处的藏物大库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珍贵物品。 物资、普通法器不论,其余便只剩下两串暗淡的如来念珠,一方落满灰尘的破败灯盏,据说这灯曾是上古燃灯派系的法器,点燃之后,可绽天地光明,可吞一切黑暗,可破一切迷障,可安一切神魂。 但夏极试了试那灯,却发现灯里的力量早就彻底消散了,待到再放下,那破败不堪的灯盏终于走完了寿元,才一落地就“哐当”一声全部解体了。 41.异数 夏极漫步在第六峰的藏物大库。 看完法器,便是一些凡兵,再接着是数十万两白银,名香铜炉、文玩笔墨、犀角象牙、宝玉奇石等等,再有则是一些恢复伤势、回复真气、解毒清心之类的丹药,这些丹药他也看不上。 他感兴趣地是此处据传曾有不少珍贵丹药,甚至还有能够直接提升数十年真气修为的,能够瞬间恢复几乎全部真气的,能够易经洗髓提升根骨资质的...如此种种,可谓神异,称为妙丹。 但因为雷音寺丹方失传,所以先人传下的用一颗少一颗,二十年前就已经耗尽了最后一颗妙丹,如今剩下的都是些凡品。 “传闻之中,雷音寺在上古时候曾是何等的盛状。 顶摩霄汉中,根接须弥脉。瑶草香蕙,琪花紫芝,仙猿白鹤,青鸾彩凤,珠阙宝阁。天王殿,护法堂,浮屠高塔,优钵花池,万佛来朝... 如今却是只剩下只鳞片爪,再不复昔日辉煌了。” 夏极感慨了声,其实单单只看这雷音寺走出的神僧和之前方丈是什么德行,他就明白这寺是真的没落了,当初那些真正的传承怕是都断了,除了经文两三本,佛像几尊,便是再无了。 即便是佛像,残存至如今的精神,也是极少极少,否则也不会被他轻松地就吸收了。 当然,还有玄阵。 镇魔大阵与罗汉大阵。 他问了曾经的见空、如今的自在。 自在只知道这两大阵法以地域为基,扎根此处,汇天地之灵。 树挪犹然可能存活,但这等镇山大阵却是挪之即废。 而,玄阵的开启需要秘法,这秘法一直是单传,这一代,镇魔大阵是传与方丈,罗汉大阵是传与识空,这两人死了,开阵秘法就断了。 然而,这一切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在第六峰的藏物大库里还塞着数十万册的文书,这些文书乃是禅师们的手记,堆放了千年,其中未必没有信息,但文书破烂,其中不少甚至被书虫啃咬,破破烂烂,章法无序,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莫过于河里寻针,需得一处一处细细查询。 这是个苦力活,自在说他会来让禅僧每日查看。 毕竟能够寻找到使用两大玄阵的秘法,这新的雷音寺才是真正地站住了脚。 这任务交给僧人后。 夏极就往着第九峰走去。 须弥山还存着最后一处隐患,那就是守着苦海珍胧的老僧。 夏极见过他一次。 如今,要去见他第二次。 第一次,为软禁皇子,前来取经。 这一次,却已完全不同。 冬晚,瑰霞如血,两侧绝壁已经堆簇起了越发厚积的云雾,曚昽叆叇,飘渺出尘,未化的白雪吸走了天地不多的温度,而让这高峰越发的冰冷苍凉,绝情无情。 老僧还是坐在棋盘对面,他看到夏极时,扬声道了一声:“诸行无常,天地万物,皆在生往异灭之中,上次是施主,这次却是佛陀,老衲断言未曾有错。” 夏极坐在他对面的石椅上,笑道:“但你只断了三分魔性,否则如今局面大是不同,这因也是和尚的因。” 当初方丈判语“七分佛,三分魔”,他就受到了婉妃的“特殊照顾”,倘若那判语给的是“十分魔”,那就不只是“特殊照顾”的事了... 方丈给的这判语一定是来自老僧。 老僧说了,这没错。 方丈第一时间传回了宫里,这就有问题了。 但老僧虽然说了,却说了谎,因为两人当初手谈那一子,老僧清楚的知道这根本不是三分魔的事,然而他却还是只说了三分魔,那也是有问题了。 简而言之,他心存“保护”夏极的念头。 老僧笑道:“这不是老衲的因,而是殿下的因,因为...殿下值得老衲这么做。” 夏极问:“若你早知今日,再判一次呢?” 老僧淡然道:“不变。” “不变?” “不变。”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问,“那你瞧我现在几分魔,几分佛?” 老僧面带微笑,凝视着面前年轻的皇子良久,然后双手合十,轻声道:“我观殿下......一尘不染,十分佛陀。” 夏极停下笑,与那老僧四目相对,良久,忽地问道:“和尚还要坐多久?” 老僧:“双足成根,扎根此处,自是天荒地老。” 说完,老僧缓缓动了起来,夏极这才注意到那老僧双腿部分竟然是树根,盘曲虬结,密密麻麻,藏根在棋盘之下。 而他移动的时候,那些树根宛如数百巨蟒在缓缓游动,这不是幻景,那么眼前这老僧...... “老衲本是一棵娑罗树,上古得蒙开灵种,灵胎一养数千年,如今才醒百余岁,因得须弥山上佛意感染,故而生而为老僧模样,这一点,历代方丈都是知晓的。 殿下不必担心老衲,在老衲看来,这雷音寺本该是佛陀之地,染尘久矣... 如今得蒙殿下操持,老僧心底实是不胜欢喜。” 夏极稍稍思索,大概是听明白了。 “七分佛,三分魔”这样的判语是这老僧刻意告知方丈的,也许他本就想坑死方丈,让整个雷音寺浴火重生,焕发新机。 他看中了自己。 然而,他在山巅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时势落到他身侧时,他以恰到好处的力量顺水推舟地拨了一下,一饮一啄,莫非定数,所以他看到自己,就明白“曾种下的因,收获了该有的果”,所以才会露出微笑。 这算不得布局,但却算这老僧的落子,是他的推波助澜。 夏极问:“那和尚可有什么能教我?” 老僧道:“镇魔,罗汉两大玄阵的开启秘法,我能告知殿下。 除此之外,则是雷音寺传承的下落。 据百年前方丈所说,第八峰原本是上古高僧大能诵读经文的场所,延续至今已经荒废了,如今在云海外的山岭却是成了不少大妖的巢穴。 但这些大妖感人类礼教,感佛宗慈悲,所以也并不作恶,反倒是有不少雷音寺失传的藏书都被这些大妖藏着,这些藏书并非它们抢去,而是在雷音寺遭逢大劫时,它们悄悄取走,也算是一种保护和秘藏传承的延续。 殿下若要看经,时机合适了,便可过去寻那些妖。” 夏极想到九皇女遇到的狐狸精,又想到那句“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容得下妖的大商皇族”,于是问:“妖如今遭逢大劫了吗?” 老僧道:“我本天地所生,故而通晓一些天地望气之术,气色光明则发兴,气色暗淡则败落。气呈红色则巨富,气呈黑色则有祸,气呈紫色则大贵。 如今...天地万物,虽然如常,但遮天蔽日的滚滚黑气正在缓缓压下,如是料的不错,一场前所未有的杀劫即将来到,妖族也是众生,它们自然也逃不了这杀劫。 同样,老衲逃不了,殿下逃不了,所有人都逃不了。 有的人不明白这杀劫将至,浑浑噩噩。 有的人知道这杀劫将至,或无能为力,或心存侥幸,或隐世躲避。 但还有一些则是开始做着准备,以求在杀劫中多一份筹码,多一张底牌,多一个盟友。 天子离开皇都,老衲想来,不过是借着时势,而为的正是此事。” 夏极道:“那和尚的盟友呢?” “老衲是树妖,虽然知晓的人并不多,但终究是妖,从前妖与人和谐相处,相安无事,倒也无妨,但如今...这诺大的世界,已经容不下妖了。” 老僧笑了笑,然后补了一句,“也不容了殿下。” “为何?” “因为妖是异族, 而殿下是换了命的异数! 否则...殿下根本不该来须弥山与老衲下棋,也不该在鬼方攻城里活下来。 殿下,早就该是个死人了。” 夏极:... 老僧继续道:“众生有命,但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命,机缘和努力,都是可以改命的。 但如殿下这般的,已经不是改命可以说得清楚的了。 殿下这是彻底换了命,所以对于精通观星望气的人来说,殿下的存在简直就如璀璨烈日之于深夜长空,清晰无比。 也许一开始还朦朦胧胧,但在殿下守住皇城,防住鬼方的那一刻,天象大乱,命数大乱,而一切的源头,就是殿下。 所以,老衲才知道,而监天司的大司命小司命,甚至殿下那位八皇妹也都知道,他们已经飞信传书,通知许多人了,方丈的信息也正是来源于此。 恕老衲直言,如今这世上,殿下已是举目皆敌。” 言尽。 默然。 良久... 夏极露出微笑,温和地回了句: “那又如何。” 42.恨天穹太高 须弥第九峰,山巅棋盘纵横十九道,局数珍胧劫中藏劫,老僧与皇子对坐在这云山雾海之中。 皇子问:“和尚知道力量的极限吗?” 老僧答:“把最好的功法修炼到顶层,就是极限。” 皇子又问:“顶层是几层?” 老僧又答:“九层,九为极数,九天九地,九五之尊,便是连这佛山须弥也是九峰。” 皇子再问:“为何不是十层?” 老僧再答:“譬如攀登高峰,一法一重山, 山有高矮,高则拔地万丈,低则形如土丘, 然而,山终有山巅,九层即是巅峰, 你若已爬到了巅峰,如何再爬?” 沉默片刻。 夏极忽地一指长空,沉声道:“这天如何上?” 老僧自然不会理解为“怎么去到天上”,毕竟这世界上有着许多神异的法门,精妙的器械,完全是可以做到上天飞行的,但面前这年轻皇子问的是“如何跨越那不存在的一步”,所以老僧摇了摇头。 “上不得。殿下头顶有天,但九层却无前路。” 夏极看着云海翻滚,默然良久。 老僧继续道:“个体极限虽然止步于此了,但却可以假手于外物,而拥有更强的力量。譬如法器。无论是两军交锋的大将单挑,还是江湖夜雨刀光剑影,法器永远是不可忽略的底牌,也是极其稀少的底牌。” “上古呢?” “老衲惭愧,上古还在灵胎之中,不知上古。” ... ... 三个时辰后。 话到了尽头。 老僧把他对力量的所知,雷音寺两大玄阵的秘法,对妖族的认识,以及有关自己的信息都一一相告。 玄阵的启动秘法很玄奇,那就是脑海之中特定的观想图,一旦脑海里观想对上了,那么这片区域的玄阵就会产生共鸣,然后被启动。 镇魔大阵,与罗汉大阵的观想,都是一个巨大的卍字,只不这个卍字的臂轮上却有着迷宫一般的复杂图案,简而言之,瞎蒙肯定是蒙不对的。 这就如一把钥匙,或是一串儿密码,匹配上了就可以使用。 ... 至于妖族,凡是能化作人形的才是妖,而妖族修炼的却是各自种族里的功法,这些功法也是分为劲、气、神。 和人不同的是,不同的妖有着不同的天赋。 除此之外,人是聚气于丹田,而妖却是聚气于妖丹; 人的丹田无法取出,但妖的妖丹却可以吐出伤人; 人丹田聚气是运转周天,而妖却是将妖丹吐出 人的真气大多中正平和,而因功法不同或许具备属性,但妖却是天生或多或少具备了属性,而且无法更改。 这只是大体情况。 再者,第八峰云海外的山岭里至少有两个大妖族群,一个是狐妖,还有一个是虎妖。 ... 对于这娑罗树妖化作的老僧,夏极也是大概了解了些: 老僧极其喜禅好佛; 擅天地望气之术; 未曾修炼功法; 可能存在法器; 拥有一定的精神力量,可兴风起雾,可驱使飞鸟;可与树木交流,方圆数百里凡有树处,都是他的眼睛,耳朵。 而因为夏极强大佛门精神力量的缘故,这老僧对他的好感度很高,也正是如此,老僧才如此配合地告知如此多的信息,若是换一个人来,肯定不会如此。 甚至在夏极离开前,老僧还道了句“殿下不在的时候,老衲也会尽力护住殿下的雷音寺”。 ... 夏极回到第五峰后,交代了一些事,把开启罗汉大阵的“卍图”告诉了自在和尚,再抄了一些文书,一看天色,竟已是午夜近凌晨了,他搁下笔,走到窗前。 窗外,千千里长空,星辰如大河阻路。 夜色重重,层峦叠嶂,似山峦挡道。 天地浩大,在嘲笑着人的渺小。 他轻轻呵了一口气,气如白蛇从深冬黑暗的指尖游走。 九层又如何? 站在山巅又如何? 天依然高远,而若不能化做这天穹,如何一人压天下? 压不了天下,终究需被镇着。 自己这力量,也许在单打独斗之中,已是无敌,或至少是最顶尖的那群人之一,但这世上最强的力量并不是个体的力量,而是千军万马,是玄阵,是法器,是一些闻所未闻的神话种族,一时间,他想起了前世看过书册里的吕布,又想起了项羽,如今这世界又何其相似? 这山终究是爬的再高,也还是天门难寻? 一股莫大的执念忽然涌起。 人生大恨! 恨命数不公! 恨善恶不报! 恨天穹太高! 他闭目良久,深吸一口寒气,入了五脏六腑。 ... ... 片刻后,他抛开了这些念头,开始思考回城的事。 今天已是离开皇都的第四天了,而他告诉梅公公的则是“自己会离开三天”。 今天自己还没有返回,加上前日深夜他与八丈金身罗汉厮杀时带来的天地轰鸣,足以让城里的那些“隐形敌人”产生幻觉,那就是自己被擒住了,毕竟按理说,自己确实该被擒住,雷音寺的两大玄阵确实强大。 但无论他们暴露还是不暴露,都没关系。 因为,梅公公该和那些人勾搭上了。 这老狗朝三暮四,还当自己不知道? 他能叛变大总管,能叛变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叛变那些人? 他钓鱼没上饵,梅公公就是一个长着双腿、有着脑袋、会说好话、还能自己跑去找鱼的饵。 甩开这些复杂的念头... 夏极忽然感到有些饥饿,他脑海里浮起了九皇女的模样,那凄凉的、小小的、苍白的、有着细软微黄长发的、只有一米五身高的、会紧张害怕会逆来顺受、会温柔慈悲会为他人哭泣、会时刻带着匕首准备自杀的皇女。 自己被软禁的那两年,也就夏小苏能给他带来好吃的了,而每次夏小苏带来的都必定是她亲手做的,日渐习惯了那手艺,到了深夜腹中咕咕鸣叫时,还真是想让自家妹子去炒两个菜。 他不觉咽了口口水,带上了笑。 ... “哈哈哈!闻大人,你输了,那夏极没有回来,此人自作聪明,狂妄自大,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结果呢,还不是被雷音寺的那群和尚给困住了? 我若是他,便是安分守己地窝在皇都,不动不如一静,即便背负一些骂名,也不失男儿隐忍本色,但他却出了皇都,还被那群和尚抓住了。 此子若不是得了些奇遇,怕是早就死了,而即便有奇遇,也如此快地挥霍殆尽,黔驴技穷,再无计可施,由此可见,此子心性实在下等,一招隐忍得势,就如暴发户一般,实在是下等,下等心性呐,如今难怪被那些和尚抓到,哈哈哈。” “比大人,今天才第四天...” “此子心腹梅公公已经想方设法来寻我好几次了,今天他又来,看起来很是着急,若不是他主子确实出了事,他会这么急?” “比大人,即便如此,你我也都知晓,此子并无如此不堪,便是这些日子,我就听到城里不少难民在说着九公主的好,也连带着说着那七殿下的好...民不可愚...” “呵,难民懂什么?他们的见识能和你我相比吗?闻大人,真相永远只在小部分人手里,那些难民不过是乱起哄罢了。 我现在倒是在想,如何利用那梅公公来做些什么...” 大学士本是笑呵呵地听着,此时忽然面容一肃,提醒道:“比大人,切记,万万勿要暴露身份,如今皇都之中留下官员众多,你我并非冒尖之人,藏在暗处才能动手,一旦揭明了,那七殿下万一疯起来,你我都要身首异处啊。” “赵大人太小心了,此子已经回不来了,如今尽快掌控局势,迎接皇上归来才是正事。 没几天,皇上派来稳定皇都的南宫大将军该就到了吧,我们可得好好筹备一场大宴,来接待这位将军,否则他若是给你我穿小鞋,那可是问题大了。” 大学士笑道:“山珍海味自然早就备妥了,还有北海运来冰皇虾。” 比大人一愣,大喜道:“赵大人今年还能寻到冰皇虾?那可是桌上的黄金啊,一斤冰皇虾价值甚至还超过一斤黄金...有了这样美食,可见你我尽心了。” 大学士再次提醒道:“比大人,无论如何,在先锋大军到来前,千万不可暴露,小心驶得万年船。” “知道了!大学士,你就是太谨慎了!那夏极,他配吗?” 此处大宅里谈笑风生时,梅公公正在阴影的小巷里来回穿梭。 那七殿下看来是真回不来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和天子留在城里的“暗哨们”接头,接头了才好谈交易,如果不能在天子归来前和这些“暗哨们”达成一致,形成诸如“自己其实是忍辱负重,藏在七殿下身边”的这种共识,那么自己就死定了。 所以,他很急。 非常急。 所以,他狗急跳墙,给了一个无中生有的假消息,那就是——七殿下没有死,而且还正在归来。 相信那些喽啰们一定会连夜把这个假消息告诉他们的主子,自己只要一夜不睡,始终盯着,那么就会知道谁是他们的主子,谁是天子留在城中的暗哨。 到时候,自己再去赔礼道歉,洗白自己,毕竟这事儿双赢。 忽地,他神色一动,看到一个黑影掠向远处,于是他悄悄跟了上去。 43.前夕 凌晨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比府门前,这府邸虽然富贵,但在诸多“缩头权贵”里并不算出类拔萃,不上也不下,属于任何人都不会特别注意的那种。 壮实仆人急忙从御手台跳下,双手撑地,双膝一软,低贱地跪在地上,去做那供权贵踩踏下车的人凳。 车帘掀开,一袭便衣的权贵便踩着他的背脊匆匆下了车,眉头紧锁,神色之间竟然有些焦急,他刚刚得到信息,说是那莽夫居然没死,而且还在归来途中,这可是大事! 才一下车,门侧的阴影里忽地闪出一道身影,那身影走到比府的灯笼之下,红光照出一张笑脸,那人道了声:“咱家见过比大人。” 那权贵自然认得来人,这正是这些日子他常提起的梅公公,此人竟然能寻到自己? 他拱手回了一句:“梅公公。” 太监露出轻松而善意的笑,“咱家可是好等啊,比大人能请喝咱家杯香茶吗?” 比大人愣了下,他虽然语气猖狂,但在玩弄手段、揣度人心方面却是一把好手,此时看到这梅公公如此神色,再联想到自己刚刚得到的急报“七殿下未被囚禁,正准备归来”,前后思路一贯通,顿时明白过来。 这信息是假。 但这信息很急。 急到自己的暗哨不得不立刻通知自己。 而梅公公就利用这一点,悄悄追踪,从而探查到了自己。 不错。 没想到这太监还真有几分手段。 如此手段,未必不能成为自己在皇宫里的盟友。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谁知这太监未来不能成为大总管,不能成为天子身边红人? 于是,比大人一拱手,堆簇起笑容,“公公客气了,大战结束,在下早该请公公饮茶一杯了,今日却还是迟了,公公饮茶,在下喝酒赔罪。” 梅公公一看对方这样子,顿时知道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大家都是聪明人,而且看模样也是一番善意,如此说话就容易多了,于是他亦是客气地道了声:“比大人,请。” 两人对视,心意相通,还未进府,就已经达成了共识,于是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 聪明人,大抵都是如此。 比大人是聪明人。 梅公公也是。 聪明人遇上聪明人,自然分外开心。 那么谁是傻子? 自然是与他们想法不同的人。 自然是这满城的愚民。 自然是那空有蛮力的莽夫,那隐忍之后如同暴发户一般横空出世,如今耗尽底牌,又再度被软禁的七皇子。 ... ... 深宫里。 夜寒入骨侵髓。 凌晨未睡的皇女咳嗽了两声,苍白的小手揉了揉额头,继续诵读文章。 “审定有无,与其虚实,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贵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 这是《权道》的第二篇,讲述的是纵横捭阖,玩权弄谋,细观人心之法。 她翻过一页又一页,门扉忽地稍稍开了一拳大小,夜风闯入,让烛台上的火光明灭了一番,她的脸庞也在黑暗与光明里更替了一番。 几道白影窜了进来。 门扉再度紧闭。 烛光里显出五只白狐狸,狐狸们妖气弥漫,如黑烟般炸开,再现身时却是些身材高挑、姿仪妩媚的少女。 反倒是为首的胡仙儿只有一米一二的身高,赤着雪白小足,玉露般的脚趾扣着冰冷的地面,抬头笑看着书桌后的九皇女。 她纵身一跃,跳到书桌上,柔弱无骨地瘫了下来,然后一一介绍道:“这是小梅,小兰,小竹,小菊,都算是这北地狐族里修炼有成的妖了。 小公主让她们去做宫女吧,有这些小狐狸在,除非来了大高手,否则可是没人能近你的身。 接下来,其他妖族也会陆续来皇都,我们就按照之前谈好的来...嘻嘻嘻...” 胡仙儿的头忽地扭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之后的白狐脸,嘶哑道,“夺舍!!!只夺重要之人,只要知道这些人的信息、习惯,就可以扮演他们,就可以掌兵掌权...嘻嘻嘻...” 她的头再转了半圈,露回原本的妩媚女孩的脸庞,柔媚道:“那小公主就有了自己的势力了,就可以做个名副其实的女帝了。对了,小公主的帝号想好了吗,还有小苏这个名字太柔了,不是个帝王的名字,小公主要不要改一个呢?嘻嘻嘻...” 她一笑,书房里站着的四个狐狸精也开始跟着嘻嘻直笑,毛茸茸的大尾巴从短裙里露了出来,相互扫着打着,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 “都安静点!!” 胡仙儿也不扭头,背后的狐狸脸忽地发出一声嘶吼。 那四个小狐狸顿时都恹了,不安地收回了狐狸尾巴。 “哪有冬天穿短裙的!你们现在是人!不冷吗?” 胡仙儿又骂道。 四个小狐狸看着自家祖宗穿得那么清凉,连鞋子都没穿,于是很委屈... 但祖宗积威很重,她们还是乖巧地炸出一团团黑烟,然后用皮毛构成了标准的宫女服,宫衣长裤,蹬着毛茸茸的靴子。 夏小苏放下书册,人如果经历过生死,经历着绝望,那么性格就会大变,皇女性格没变,只是在努力地套上一层外衣,戴上一张脸庞,兄长说的对,她不可以做一个小女孩了,怀中那冰冷的匕首时刻提醒着她, 活着或者死去,只在一瞬之间。 安排宫女本就是商谈好的事,于是她点了点头,然后又平静道:“兄长离开前说三日便归,今天是第四天了,知道怎么回事吗?” 胡仙儿吐了口气,用柔媚的语气道:“小公主,你也许没听到,但是三天之前,雷音寺可是佛光大盛,雷鸣阵阵,我们可是知道那是雷音寺的镇魔大阵与罗汉大阵。 没有人能在那双重大阵下离开,所以呀,你兄长一定是被困在雷音寺了。” 夏小苏身子一颤,左手狠狠捏紧,尖锐的指甲掐入苍白的皮肤,如此的痛楚才让她能继续维持平静,“兄长死了吗?” 胡仙儿柔声道:“死倒是不至于,那些和尚还不敢杀了一个皇子。” 她身子一歪,趴在了书桌上,修长的雪白长腿交叉着竖起,然后托腮看着皇女,笑道,“放心,我们妖族会帮公主的,公主也只需要信任我们妖族就可以了。有我们在,你那被镇压在雷音寺的兄长,未必不可救。” ... 黎明光华终落在这万万里大地。 夏极用完斋饭,再吩咐了一些事,直接策马向着皇城而去。 今天是第五天了,牛鬼蛇神们该是都跳出来了吧? 44.吓死两人 比府的阁楼之中,梅公公与比大人正觥筹交错,两人谈论着许多事,有现在的,未来的,有天子归来前的,有归来后的。 “多谢提点了,若不是比大人,咱家还不知道南宫大将军已经在来都的路上了。” “客气了”,比大人笑着拱拱手,“公公卧薪尝胆,潜伏在这等无君无父之人的身侧,也是煞费苦心,等南宫大将军入了城,那洗尘盛宴会定会邀请公公一同来。” “咱家这身份...” “如此艰难局势,大总管都已身陨,唯独公公还在,这定是一件大功,吾等能够成事,也实在是少不了公公暗中提供的帮助。” 听了这话,梅公公眼睛一亮,急忙笑道:“哎呀,比大人,咱家可是真谢谢您了,今后如有用得上咱家的地方,尽管说。” “梅总管,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呐,哈哈哈...” 两人相谈甚欢,竟然是聊了一夜,一个想要趁机投资宫里的太监,一个想要借着天子暗哨脱身洗白,这是一拍即合。 “来来来,再饮一杯。” “咱家敬大人。” “客气。” 正聊着的时候,忽地从外一个男子快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比大人。 比大人认得这是自己手下的暗哨,于是道:“无妨,直说。” 那男子这才颤声道:“七殿下...回来了!” 哐当... 声音刚落。 梅公公手里抓着的酒杯就落地了,他尖声道:“七殿下不是该被雷音寺的和尚们镇住了吗?” 暗哨道:“不知...” 比大人急忙道:“那有雷音寺的僧人一起随他回来吗?” 暗哨道:“未曾见到...” 梅公公再问:“七殿下如何打扮?” 暗哨道:“一身便衣。” 比大人追问:“可有血污?可有重伤?” 暗哨道:“一尘不染...精气神足...”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梅公公忽地面如土色,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三日前冬雷滚滚、佛光大显,这显然是七殿下和雷音寺的和尚交手了,而且还凶猛异常,但殿下如今回来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赢的是殿下啊。 但殿下怎么可能赢? 比大人也是瞠目结舌,满脑子的无法置信。 他想起自己之前得意洋洋说着“此子若不是得了些奇遇,怕是早就死了,而即便有奇遇,也如此快地挥霍殆尽,黔驴技穷,再无计可施,由此可见,此子心性实在下等,一招隐忍得势,就如暴发户一般,实在是下等,如今难怪被那些和尚抓到”,此时...忽地只觉这脸被狠狠抽了一下。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地... 空气有些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奇异。 比大人看了一眼梅公公,梅公公也看了一眼比大人,他的神色有些幽深,有些古怪,有些陌生,虽然还带着笑,但这笑却不同了。 好似刚刚两人的如漆似胶,亲密无间都瞬间消失了。 比大人忽地起身笑道:“那夏极不足为惧,且姑安之,老夫倒是还有一壶仙酿,今天定要取来与梅公公同饮。” 说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梅公公忽道:“不知皇上还有安排了哪些大人留在皇都,不若一起叫来,痛饮一番?” 比大人哈哈大笑道:“一定,一定!” 他在大笑着,但是走向门外的脚步却一点都不慢。 此一时,彼一时。 若是七殿下被困住了,两人就是盟友。 但七殿下没被困住... 而七殿下明明无碍,却还在寺中待到第五天才归来,这算什么? 这是钓鱼不添饵,愿者自上钩! 这还是莽夫吗? 若是说这七殿下什么安排都没有,就是离开了五天,任谁都不会相信... 比大人忽地生出了一丝懊恼,大意了! 但这是何等的巧合。 自己本来没想和这梅公公接触,而这梅公公给了一个假信息追踪到了自己,结果这假信息却成了真的,这算什么事? 他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 梅公公脸上阴晴不定,看他又走了两步,忽地扬声道:“比大人留步。” 但,比大人哪里还会留步,听到这五个字,他整个人飞快地往外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喊:“有刺客!!” 他喊出这三个字,身边警戒久矣的暗哨一拔长剑直接就刺向了梅公公。 梅公公才听到这三个字,也是电射而出,左手掌之上寒气阵阵,从后抓向了比大人。 这寒气之中竟然隐隐带了几分绣花针般的锋利,显然是《葵花宝典》之中的精妙运气法门。 雁过拔毛,肥肉过手还留三分油,大总管当初让他把《葵花宝典》交给七殿下时,他虽然未曾来得及抄写,但是仗着记忆倒是硬生生背了一部分。 此时使将开来,已是不顾一切地要击杀这比大人,甚至这比府其他的人。 若是他杀了比大人,那么不仅可以毁尸灭迹,可以遮藏这一段自己的背叛史,还能前去邀功,说是自己查询到了主使暴民幕后,但是身陷重围,最终还是斩杀了这幕后,也受了重伤。 比大人是个聪明人,他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一边拼命奔跑,一边大喊着:“侍卫,侍卫!!” 数名侍卫匆匆从远而来。 阳光里,锵锵剑鸣,寒芒出鞘。 侍卫们向着比大人身后的梅公公快速奔去。 然而梅公公并不慌张,冷冷一笑,钢铁右手五指骤张,如是机关启动,指尖露出了五根乌黑的金属管,道道寒芒正从其中射出。 当初七殿下废他右手,而他将右手改造成傀儡手时,可没少花心思,如今这底牌也是用出,只求尽快屠杀这比府的人,越快越快。 殿下... 殿下要回来啦! 想到七殿下,梅公公简直是怕得要死。 而正在逃跑的比大人听到身后侍卫的惨叫,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 ... 两个时辰后。 夏极站在比府之中。 比府的全家老小,甚至侍卫,还有主人全都死的一干二净,比大人的脸被抓掉了半边,另半边的眼珠子被巨大的力量震动而弹出了,但也没滚落,而是被几根神经扯着半挂在眼眶上,他脑袋豁口处,往外流淌的脑浆和血液处于冰冻状态,而他背脊上又许多针针孔孔,想来死的极不安详。 而梅公公也倒在血泊里,他双瞳大睁,仰望穹苍,显出几分震惊和不敢置信,而这太监的后脑勺正插着一把弯月样的透明刀刃,刃尖又从他脸庞上透出,似乎是什么暗器。 这暗器也不难查,就抓在比大人手里,那是地下鬼市售价能达到万两黄金的恐怖暗器,但夏极只是略微一查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暗器,而是杀人法器,然这法器也已经用到了尽头,否则这主人不会卖了。 死士们已经把所有尸体全都摆好,一一整齐排在了比府的院落里,真正是无一幸免,全部死亡。 看起来都是梅公公杀的,这老狗下手还真毒。 但夏极的目光却是稍稍动了动,伤口虽然雷同,甚至死者的致命伤口都呈现出寒冰真气的“冻结状”,但还是有那么点不同,换句话说......有第三个人帮助梅公公完成了斩草除根的任务。 很快,查探的死士返回了,但却一无所获。 比大人是偷偷摸摸去的大学士府,梅公公也是悄悄来地比府,杀戮也是得到“七殿下归来”这个信息的一瞬间决定的,怎么都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何况,还有第三个隐形人处理了现场。 夏极揉了揉眉心,他等着牛鬼蛇神跳出来,结果这群人却是还没等自己回来,就都死了??反倒是打草惊蛇,让剩下的人藏得更深了。 他隐约猜到这比大人就是暴民幕后指使者之一,而梅公公来此正是要会他,毕竟桌上还摆着美酒珍馐。 那么,结合死亡时间,是自己的突然回来吓到了他们,以至于让他们一瞬间放弃了合作,转而自相残杀,结果互抛底牌,两败俱伤,全都死了,然后那比大人的同伙急忙派了高手毁尸灭迹? 略一思索,夏极大概就理明白了三方的心态。 他稍稍无语了下。 这算什么事? 自己都没出手,就窝里斗,彼此弄死了对方? 但,线索居然还这么断了。 而要再追查,需要大量时间,自己没有这样的时间,看来玩弄权谋自己终究还是顾及不了啊,亦或是还差了些细腻。 “回宫!” 他一挥手,转身离去,部分死士紧紧相随,其余的则是留在这里处理后事,继续搜查。 45.坑了狐妖 “兄长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九皇女波澜不惊,似乎她根本不知道兄长曾在雷音寺激战过,她挽了挽盘发,努力地抬眼正视着兄长。 夏极看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夏小苏捏着手,她的手颤抖着,显出心底的激动,但是面色却维持着平静... “兄长,你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胡...” 夏极一抬手,微笑道:“我来。” “你来?” “有人在外面等我。” “兄长...” 夏极起身,轻声道:“若是对我们好的,我自然会感到,若是想欺我们的,我也会感到,你好好读书。” “是,兄长。” 夏小苏拳头紧紧握着,面色却平静,兄长说的是“我们”,是的,是我们,我和兄长就是我们,她看着夏极离去,伸手覆于书页上,已恢复了平静的手指刚刚好压着一个“杀”字。 ... 夏极推开门,疑惑地看了看门外。 什么人都没有? “这里!” 夏极循声低下了头,然后看到了一个披着红花绸衣、赤足站在屋檐下的少女。 女孩一样的少女。 这少女正垫着雪白的小足,仰头看着他,每一个呼吸之间,她都极尽妖娆妩媚,姿仪轻灵,撩人无比,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你身上有妖气。” “你身上全是禅师的气息”,胡仙儿笑着直接靠了过来,“大师,要不要我助你修炼哩?” 夏极看着她的身高,再比对了一下自己,忍不住问:“你靠过来,是想抱着我的大腿吗?” 胡仙儿:...... “随我来。” 说着,她走在前面。 夏极也不在这等小事上拒绝,谁的主场对他来说都一样,于是就跟了过去。 片刻后,胡仙儿走到了一幢靠着华清湖的宫殿,她回头一笑百媚生,“来呀,来这里呀。” 她推开了门。 走入了门里。 门里,金碧辉煌,美人如云,拖拽着长长的雪白裙裾,充满活力地以诱人舞姿跑着,夏极才走入门里,一圈圈“白云”就将他围在了中央,来回旋转,入目的都是妩媚无比的美人,入耳的是欲拒还迎的笑声。 胡仙儿道:“大师,到了这里,她们可不止是能抱到你的大腿呢,嘻嘻嘻...而且,只要你躺下了,我哪儿抱不到?” 一边说着,她雪白的小足往后一扬,玉露般的趾头扒拉着门扉轻轻带上。 啪。 门关上了。 “大师,我们助你修炼,嘻嘻嘻。” 屋内,就是极乐世界。 夏极问:“坐哪儿谈?” 胡仙儿妩媚地笑着,如是怀着闺怨的小妻子,埋怨道:“还谈什么呀。”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双目越发的柔媚,瞳孔里水波粼粼,这些水波忽地深陷,越陷越深,化作一层层一圈圈的潋滟水纹,紧接着又成了漩涡,让人目光深陷。 何止是目光,任何男人只要看到这双眼,就连魂儿都会一头无怨无悔地扎进去,然后拜倒在这胡仙儿的石榴裙下,今后任她驱使。 夏极向她走去。 胡仙儿发出一声轻微“嘤咛”,她红唇微张,瞳孔媚的如是最舒适的温柔乡,让再强大的勇士也心甘情愿地沦陷,然后无法自拔地爱上她。 妖族的联盟对象是小公主。 而若是有这位皇子在,那可就是两个声音了。 所以,只要让这位皇子成为她的裙下之臣,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夏极弯下了腰。 胡仙儿抬起双手。 这皇子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个男人,也不过如此嘛。 正想着的时候,夏极右手骤然落下,速度快如一道闪电,而毛孔之中滂湃地真气撞击出一串儿鞭炮般的炸响,在这狐狸精还未反应过来时,那只大手已经一把狠狠扣住了她的咽喉,然后猛地提起,平举在半空。 胡仙儿愕然,再看那皇子,眼里一片清明。 这是怎么回事? 而随着他这个剑拔弩张的动作,周围拖拽长裙翩翩起舞的美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双手呈爪状包围了夏极,发出威胁地低吼声。 夏极平视着半空的少女,声音平静:“对我用媚术?” 胡仙儿依然维持着妩媚地笑,忽地她炸出一团黑烟,黑烟骤显骤散,再露出形态时,她的头与脚已经换了个位置,夏极抓着的不再是她的脖子,而是她的脚踝,而那脚踝极滑极滑,猛地一缩,就要从那手里钻出去。 然而... 还是钻不出去。 那只大手如同铁箍,箍定了,就任何东西都不得离开。 于是,胡仙儿成了夏极手里的钟摆,来回晃了起来。 夏极道:“谈谈吧,你们要做什么?” 胡仙儿神色恢复了平静,脑勺后的白狐脸也生了出来,头颅猛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狐脸对着夏极,嘶哑道:“杀劫将至,我们选择了九公主来联盟,这也是九公主的选择。” “为什么选她?” “只有她容得下妖族,其他皇子皇女都不行。” “可惜我并不信任你们。” 胡仙儿眼珠动了动,忽道:“我们妖族有一份精神契约,只要我们按着这契约宣誓,那么说的一切都会被见证,如果违背了,就会受到极其严重的精神攻击作为惩罚,如何?” 精神攻击? 夏极想了想道:“契约呢?” 胡仙儿又换回了少女脸,妩媚道:“你抖一抖我,就出来了。” 夏极抖了抖... 一张白色的皮卷从胡仙儿衣服里滑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夏极松开手,胡仙儿双手轻轻贴地,也不站起,妩媚地斜躺着,小手抓住那皮卷,再打开,顿时夏极感受到了其中并不多的精神,这是法器。 胡仙儿念了一段有关结盟的话,这话便如条例一般出现在了那皮卷上,念完之后,她把这契约皮卷一推,皮卷就滑到了夏极面前,“看看吧,如果没问题,我们只要在脑海里默念赞同,然后一起按压指纹,那么这契约就会生效。” 夏极自然不信这鬼话,他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白色皮卷,精神力悄悄渗入其中,但从外看他不过是在仔细看着皮卷上的结盟内容,良久,他从皮卷上抬起了手,微笑着:“没问题,各有付出,各有获得,绑定一起,但是姑娘能代表整个妖族么?” 胡仙儿道:“奴家名为胡仙儿,乃是狐族之人,虽然不是族长,但辈分也不低,同盟之事本就是整个妖族的意思,只不过殿下不信任奴家,奴家才取出这契约。想起来,真是很伤心呢,要不,就不签了吧?” 她嘴里这么说着,心底却恨不得抓着面前皇子的手赶紧押上去。 夏极道:“签吧。” “哎呀,那就签吧。” 胡仙儿瞬间爬起,小足一挑,那契约皮卷就滴溜溜地跑到了她手上,然后她又瞬间趴到了一张紫檀木茶几前,摊开皮卷。 夏极坐到了她对面。 胡仙儿半跪在了椅子上,这才显得两边身高相同。 一人一狐对视着,然后同时缓缓压向那契约皮卷的下方空白处。 两个手印顿时落在那皮卷之上,随后,皮卷忽地光芒大盛,如是彰显契约已经达成,同时皮卷上的内容形成了固定的条例映入两者脑海,谁也无法违背。 但是... 胡仙儿忽地吃吃地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忘了和殿下说,这契约并不是对双方有效的,只有弱者需要对强者执行契约,除此之外,弱者还需要无条件地执行强者的一切想法。” 夏极笑道:“胡姑娘为什么觉得我是弱者?” 胡仙儿道:“这里的强弱并不是武力,不是力气,不是真气,而是精神,殿下或许得了奇遇,拥有强大的力量,法器,但精神是与年龄和阅历挂钩的,即便是灌顶,少年郎也承受不了那等磅礴的精神冲击。 说来,殿下其实才十七吧?那可还是个未经历风花雪月,未曾痴狂痛苦后悔过的少年郎,殿下有那等精神力量么?嘻嘻嘻...” 胡仙儿一边说着,一边吃吃笑着,她背后忽地显出一只巨大的白狐法相,精神威压四散开来,只震慑地不远处的狐子狐孙们纷纷跪倒。 大殿里响起胡仙儿柔媚的声音:“殿下放心,我妖族是真心合作,殿下即便成了我的奴隶,我也会好好疼你的,嘻嘻嘻...” 夏极笑了笑,一股恐怖的威压骤然从他周身释放而出,伴随而起的是一尊淡红的佛像,这佛像静立在他身后,模糊的面容沉浸在黑暗里,只不过佛像的却比对面的白狐法相高了许多,如今正俯瞰着那巨大白狐。 还未结束。 紧接着,胡仙儿背后的左右,又各是出现了一尊佛像,三尊佛像瞳孔微眯,只露出一条缝隙,这缝隙里皆是漠然的光华,三佛围一狐,低头俯瞰,如高山镇压着小妖。 胡仙儿:... 她忽地再不复之前的妩媚,厉声喊道:“你坑我!” 只是才喊出这三个字,她只觉一股剧烈的如灵魂撕裂的头疼闯入脑海,让她“哎哟”一声痛呼,从椅子上滚落到地面,疼的直打滚。 夏极抓起皮卷契约放入怀中,淡淡道:“放心,如果妖族是真心合作,即便你成了我的奴隶,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胡仙儿:... 46.拒不接旨(第三更) 次日,距离过年还有些日子。 而昨日比大人和梅公公狗咬狗而死的事件,算是敲山震虎,因而其他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纷纷缩着头蜷着身,收敛手下。 于是暴民们消失了,皇都街道也第一次迎来了安稳,少了叱骂,而多了忽助,少了混乱,而多了秩序。 过了清晨,小雪又纷扬了起来。 雪里,一匹快马踏入南门进了皇都。 骑手匆匆入了皇宫,带来了一封圣旨。 “七皇子夏极接旨~~~” 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响了半天却是无人应答。 良久,才有太监走来道:“殿下在华清湖边,你随我来吧。” 那宣旨的来人也不多说,随着太监走到东侧的湖边,四角小亭之中,穿着宽松玄衣的年轻皇子正拿着刻刀在镌刻念珠,身侧坐着一个个子很矮、但却绝色的妩媚宫女? 宫女正幽怨地看着殿下? 但殿下却是丝毫不管这宫女,他周身正充斥着奇异的禅意,这些禅意使得他整个人和风雪都融在了一起,随着手中的刻刀,在刻着剜着。 风雪渐大,如万千白蟒在宫里四处游动,但他却极静,尤其那一双手极稳,极快。 木珠子一个个从他手上产生,然后又入盒中,而此时的盒子里已经摆放许多木珠了。 他心态也放平和了,既然这天门难开,那么他就一边寻找奇书, 堆得万千高峰,再搬山移土,将这些高峰叠在一起,他就不信不能高到刺入这天空,如果不能,那是还不够高! 再一边增强法器, 既然以如来禅刻绘的百零八念珠可以化作十丈金色佛掌,那么他现在要制作一千零八十粒念珠。 原本一口气制作二三十粒就会极度疲惫,但因为在雷音寺的两大收获,自己的极限提升了,如今每次可以刻绘四五十粒。 一千零八十粒,代表十法界的一百零八个数,“十法界”指迷与悟的世界,分为地狱、恶鬼、畜生、修罗、人间、天上、声闻、缘觉、菩萨、佛,是凡夫的迷界和圣者的悟界。 感到来人,夏极这才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那禁军装扮的侍卫以及他手捧的圣旨,道了声:“念。” 那禁军这才醒悟过来,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心底竟然没有半点不满,虽然待在风雪里头发都已经被染白了不少,但只是看着这位皇子,就会感到心底的宁静平和。 再想想这皇子这些日子在皇都做下的大事,这位禁军高手几乎无法把那些事和眼前的皇子联系在一起。 但他还是展开了圣旨,念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皇子夏极不负朕望,守住皇城,此乃一功,然作乱皇宫,无视礼法,此为一过,功过相抵。 城中百姓,孤苦无依,皇子不思安抚,却暴起以凌迟之刑,此乃引乱之暴行,现特撤去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若诚心悔改,待朕回归之时,负荆于城前请罪。 钦此。” 圣旨念完,这位禁军高手看着亭中的皇子,不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他并不知道什么天命异数之说,他只觉得眼前这位皇子很是可怜,明明守住了皇城,现在天子不仅要剥夺他的功劳,甚至还要将皇城暴乱的罪责全部加在他身上,让他成为难民的发泄点,之后天子再回来收拾皇城,获得民心。 然而,这位皇子能怎么办? 个人勇武,并不能彻底凌驾在群体之上,昔日有实力臻至神明的六臂修罗随赤王造反,兵败后,六臂修罗因杀伐太多而不被原谅,于是开始了逃亡之路,期间修罗王零零总总斩杀追兵过万,但最终却在睡梦中被斩杀,斩杀他的人只是个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只因为那时候的修罗王已经油尽灯枯了,一把染毒的刀穿过了他的眼珠,插入了他的脸庞里,贯穿了他的脑勺。 七皇子虽然武勇,但比之当初那神明般的六臂修罗王必然还差了些,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即便他愤怒,也无可奈何。 若他是个武将,说不得被磨砺一番,就进入军部,成为手握权柄的虎将了,但他却是个皇子,生于帝王之家,是幸邪,亦不幸邪? “请殿下接旨。” 夏极平静道:“不接。” 宣旨的禁军高手还有引路来的太监都傻眼了。 这简简单单的两字震的两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们还未见过拒不接旨的人。 那禁军高手直接道:“七殿下,陛下已在南朝屯兵五十万,许多能人异士来投,原本是准备反攻鬼方夺回皇城。 现在殿下既然守住了皇城,陛下就派遣了南宫合大将军率领三万先头军入皇城稳定局势,如今距离皇城还有三天时间...您还是接旨吧。” 夏极道:“问问他,若是我去城前负荆请罪,他敢过来看么?” 禁军高手沉默了。 太监也冷汗涔涔,他没想到殿下竟然这么勇猛。 “七殿下,若是天子问起原因,卑职又该如何说?” 夏极道:“下去吧。” 天子若是还问原因,那就不是天子了,情份都扯光了,恩情更是半点都没有,何况母妃的死亡和他必然脱不开关系,还要问什么? “是,殿下。” 那禁军高手抓着圣旨离去,又策马出城。 华清湖边又恢复了平静。 被逼幻了身冬装的胡仙儿古怪地看了一眼夏极,“没想到你还挺硬的嘛,只是不知道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夏极:“好好说话。” 胡仙儿:“说什么呀,奴家都是你的人了,你不如把奴家...” 夏极神色一动,准备施加惩罚。 胡仙儿急忙抱着头,尖叫道:“不要,不要,不要呀!啊~~~” 远处的太监,侍卫,宫女听到这谜之声音,急忙都跑远了,不敢细听。 “老狐狸,别装了。” “狐精越老,功夫越好,主人,你要不要试一试嘛?你不试就放了我,你放了我,我就不烦你了。” “闭嘴。” 夏极说完这两个字,就继续刻起了木珠,刻绘木珠并不会花费太多力气,随后便是以如来禅开始制作念珠。 强大的精神力量,通过如来禅的交感手段凝聚于木珠面上,金浆自显,天龙游走,直到在木面上留下一个深陷的卍字。 制作完一颗念珠,他又直接取下一颗。 一颗接着一颗,毫不停歇。 本来还要再说什么的胡仙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她已经看明白了,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子竟然在制作法器,而且还制作的这么快? 他当法器是什么? 法器这么容易制作吗? 老狐狸忍不住再度陷入了沉默。 47.这不是恶 夏极刻完五十颗念珠,只觉一股浓郁的疲惫感冲入脑海,他停下动作,然后把这五十颗念珠和原本的百零八串在了一起。 看着这些念珠,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露出失望之色,太少了,一次只能制作五十颗,自己终究还是太弱小了。 侧过头,只见胡仙儿用看神仙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 “主人,能不能给我一串?” “不能。” “我只要十四颗的那种。” “不能。” 胡仙儿可怜兮兮地道:“我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来交换。” “闭嘴。” “七天畅快随心玩哦。” “闭嘴!” “哦......” ... 夏极想着之前那来宣旨的禁军说的话。 大将军南宫合的三万军队还有三天就要到了? 他饮了口美酒,写了封书信,缠在了白鹰爪上,这只鹰是飞往北地大营的,他和邓觉之间有着特殊的切口,无需虎符也能调动。 放飞了白鹰,身侧的胡仙儿正趴在桌上,一张妩媚的脸儿正细细盯着他,春色无边。 夏极道:“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主人,我觉得我还是镇守在皇城比较好,毕竟那些狐子狐孙们可是调皮的很,我狐族擅长魅惑,也能夺舍,但就是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可是会惹来天大的祸患。 所以手脚得干净,扮演要逼真,而我也要给那些狐子狐孙们上课的,夺舍前动员也必不可少。” “让她们先停一停,待在宫里哪儿都别去,新来的也别惹事生非,能做到吗?” “十四颗念珠。” “能做到吗?” “坏人,我只要十四颗嘛。” “能做到吗!!” “能...” 只要夏极一凶,胡仙儿就会顿时怂下来,皮卷契约的精神惩罚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根本不想来第二次,而她也尝试着破解这契约,但却发现这位年轻皇子的精神力量实在是深不可测,她已经是修了数百年的老狐狸了,尾巴都快长出第二条了,但还是无法窥探到这皇子的精神极限,更别谈是破开了。 这皇子... 简直就是行走于人间的陆地神仙。 夏极从怀里掏出半块幽蓝的鳄鱼状的玉佩,招了招手,胡仙儿娇小的身子一扭就把耳朵凑到了夏极的唇边。 夏极轻声说了几句话,那老狐狸愣了愣,看向这殿下的目光更加古怪,如是见了鬼,然后幽怨地道了声“你可真是个坏东西”,然后赶紧抓起玉佩,趁着夏极还没凶起来的时候,转身化作一团疾风冲入了雪中,她速度极快,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夏极稍稍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头,然后回到了藏经阁中开始翻看诵读书册,随着他读完这些书,一颗颗技能珠在他元神里产生,又储藏,可惜都是白色或是绿色,蓝色也有,但不多,紫色技能珠则是一颗都没见到。 这也并不奇怪,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没看到一些“名著”,所以无法生出品质上佳的技能珠,但这段日子,他可是看了不少蕴藏哲思的书籍,但却还是绿色与白色技能珠,那就只说明了一点:书册的内容决定了技能珠的种类,但是书册本身则是决定了技能珠的品质。 他还记得自己获得【九阳心经】【不动明王身】【十八镇狱劲】那几本佛经,都是极其古老的手抄本,而并不是寻常的经文。 看来寻找“古书”,而且是蕴藏了无上哲思的“古书”,才是开拓技能珠的王道。 一边诵读着,他一边思索着。 到了傍晚,他觉得精神又稍稍恢复了,于是继续制作念珠,再一口气做了五十粒这才停下,如此一共就是两百零八粒佛珠了。 身后传来声音,“兄长,他是不是派了大将军回城了?” “是。” “那兄长一定不会同意开门,是嘛?” “是。” 夏小苏想了想问:“邓将军可靠吗?” 夏极笑了起来。 夏小苏道:“我不该怀疑将军对兄长的忠诚...” 夏极道:“不,你该怀疑。” “欸?” “我以为他会可靠,但我知道八皇女在搞事。” “夏清玄?” 九皇女脑海里顿时显出一个神神叨叨的少女的模样,那少女只比自己大了半岁,比兄长小了几个月,“我记得兄长还夸过她,说她年方十七,但上通天文,下懂地理,就算是监天司的大司命也不停地称赞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术数奇才。” 夏极道:“我现在还是得夸她,监天望气,强占天时,天命异数,四处传信,我去雷音寺遇到的伏击估计也是她的手笔。” 九皇女道:“八皇女和五皇子是亲兄妹,和你我一样,既然她在出手,那么五皇子肯定也没闲着,只是天子还在,这两人针对我们做什么?” 她最近揣度了好些权谋的书册,于是想了想,顺着这个思路继续道:“难道天子在以你我为考题?故意放任他们? 那么...二皇女和三皇子岂不是也成了搭档?这俩人都是婉妃所生。 四皇女和太子是同母,太子死了,她也是孤身一人了。 还有六皇子...” 提到六皇子,她顿了顿,这是一个皇室里禁忌的名字,因为这六皇子做的事太过疯狂,是个真正离经叛道的怪物,早就被皇家除名了,不仅除名了,黑水台甚至还下了追捕令。 夏小苏想了一会儿,然后道:“最近我翻找了宫里的官员档案,这些档案繁多,天子离都的时候没带走,然后我分门别类...” 夏极道:“帮助妖族顺利夺舍吗?” 夏小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它们如果没有掌握那些夺舍官员的习惯,日常,性格,很可能会露出破绽,所以这几天我已经再让它们学习了。 我想明白了,那些人做事不择手段,而我若想做点什么,就需要比他们更加的不择手段,顺从我们的,那么就留着,不顺从我们的,就夺舍。”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夏小苏笑了笑,“我看不得那些难民哭泣,痛苦,我想既然杀劫将至,那么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吧。如果作恶,能够庇护住许多许多人,那么我愿意。” 夏极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不是恶。” “那是什么?” “这是小女孩在做梦。” “哥哥!!” “哈哈...” 48.莽一波试试水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夏极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右手抓着大暗黑天戟,左手缠绕着四百零八颗念珠,站在覆雪的东门城墙上。 夏小苏怀揣匕首,手戴念珠,身裹玄色华服,撑着一把白梅油纸伞,站在他身侧的雪天里,在这位九皇女身侧,胡仙儿裹了身戴兜斗篷悄悄立着,她已经回来了。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分外的平静。 忽地... 皇城的平静被打破了。 即便隔着很远,也能感到大地在震动,似是远处有贴地的奔雷在飞速掠近。 浩荡如山的铁骑从远而来,旌旗上舞着“商”,“南宫”... 守城的城尉早就得到了消息,此时兴奋地欢呼起来,“是南宫将军,南宫将军来了!” “开城门,快开城门!” “恭迎南宫将军!” 似乎是战乱结束了,天子的士兵返回了皇城,就会驱逐掉一切的阴霾,而难民不再会有人饿死,不再会有人病死,每个人都会有饭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皇城会回到大战之前的模样,一切都在好起来。 “南宫将军!” “陛下要回来了!”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有似乎排练好的“百姓”开始欢呼。 未几,戴着金色双翼铁盔的将军领着大军出现在了城下,南宫合生的魁梧无比,手抓一把长柄砍刀,猛然一振,扬声道:“请七殿下开城门!!” 夏极道:“让三万大军后撤三十里,南宫将军带几个心腹入城就可以了。” 南宫合笑道:“我奉皇上之命,领兵入城以稳民心,反倒是殿下抗旨不尊,难道殿下想要造反吗?” 他又看着城墙上站立的士兵,忽的运气大喝道:“你们也想陪着殿下造反?还不速开城门!” 声音向着城中扩散而去... “百姓们”又开始叫嚣了。 “天子仁厚,七皇子竟然抗旨不尊?” “这简直是不忠不孝。” “大家开城门啊,陛下已经遣了南宫合大将军回来,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在有心之人的煽动之下,这些声音在街头巷尾传递着,源头是寻不到也摸不着,但却是越传越开,呼喊声越来越高。 南宫合哈哈大笑道:“七殿下,你不过才守城多久,这民心尽失,快开城门,你一人之力,又能如何?难不成你战胜了几个异族,就觉得自己无敌了不成?哈哈哈哈!” 夏极盯着那三万大军,这大军铁甲威严,如同一片铺盖而来的黑云,黑云压城城欲摧,看着看着他忽地露出了一抹古怪之色。 似乎...也不是很强的样子,要不下去打打看? 之前和鬼方交锋,都是和鬼方大将与冰霜巨人交手,再之后虽说是与和尚们打,但其实却是与八丈金身罗汉交锋,至于冲击兵阵这种事,还真没做过,如今自己穿戴了魔铠,抓着黑戟,又有着四百零八颗念珠,装备齐全,比当初在雷音寺时又强了许多,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只是...他们都说一人之力无法敌对一军,但那是在有玄阵的情况下,而玄阵显然是很稀罕的东西,这南宫合怎么看都不像有的样子。 要不...打打看?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一人之力和一军之力孰强孰弱? 这个念头才刚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脑海里再模拟了一遍,发现自己顶多是打累了,但怎么都不像能被杀死的样子,对方可能会有法器,但自己就没有么? 于是,他看了一眼身侧的九皇女。 夏小苏眼珠撇了撇城内的方向,那里传来暴民在喧闹起哄的声音,她忽地对着兄长点点头,示意此处事情已经妥当,没问题。 夏极道:“我去冲阵试试。” 夏小苏一愣,悄声道:“兄长,能跟你冲锋的就八百死士,这些死士如今都卡在要点,执行任务呢。” 夏极道:“我一个人去试试。” “欸?” 说着,也不待夏小苏再说话,就看向了城下。 城下,那戴着双翼铁盔的将军还在大笑着:“七殿下,我若是你,此时一定开了城门,你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虽然做了错事,虽然残暴倨傲,但皇上宽宏,只要你负荆请罪,那么便或许可以既往不咎,你何必呢? 快开城门,这城中你已无可用之兵,将无士兵,你是孤掌难鸣,若不是你是皇子,我早就下令攻城了,这城门还不是须臾可破?” 夏极看着他,忽地纵身一翻,直接从城头跃了下去,宛如一颗漆黑的糅杂着死气的流星轰然坠地。 地面震荡。 皲裂的纹理随着他坠落,从他脚下向着四处扩散开去,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 中央坑洞烟尘散去,露出夏极的模样,他一仰头,黑发在飞雪中狂舞如魔, 但一双眸子却平静的近乎佛陀。 他右手一扬,丈八的黑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黑色魔气再无遮掩,缭绕如蛇。 他左手一扬,四百零八颗念珠隐约传来梵唱佛音,隐约之间,数百的卍字游走而动,宛似金色天龙蜿蜒盘旋,却有束于那大手的五指囚笼里,只露出充满神威的龙瞳静静盯着远处。 夏极淡淡道:“南宫将军,你我比试一场?” 南宫合一看这出场方式,顿时失去了一切有关单挑的兴趣,他策马退回了军阵之中,一重重盾墙顿时树立而起,墙间出现了尖锐的长枪,再后又有匆匆脚步声传来,持着连弩长弓的士兵已经到位了,再往后则是铁甲的骑兵。 南宫合治军显然是有一套的,这军阵变换极快,一瞬间就变成了铁桶一个,如同站在风雪里的钢铁怪物,无法攻破。 他站在军中,顿时感到了安全,于是哈哈大笑道:“七殿下,我知道你勇武异常,但那又如何?我劝你莫要做着无谓的反抗。否则,皇上也是给了我命令。” “什么命令?” “拒开城门者,杀无赦!” “赦”字才刚脱口,他就看到对面的皇子踏步走来了,南宫合愣了一下,然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冷笑道:“殿下狂妄自大,那便自食恶果吧!放箭!” 嗖嗖嗖嗖!!! 无数机括扣动的声音,箭矢破弩而出,原本就阴沉的天空顿时又“飘”来了一片黑云,这黑云向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笼罩而去,一阵又一阵,箭矢不停,几段连射。 夏极仰头看着这些雨,左手礼敬,黑色佛光随之而起,三尺明王法相破体而出,他整个人如是增大了一倍,达到近三米的身高。 叮叮叮叮叮!! 一根根箭矢狂落到这明王法相上,然而却如是击打在极其坚硬的物质上,别说是破开了,便是连留下痕迹都做不到。 夏极感受着自己真气的消耗速度,然后发现... 消耗极低。 毕竟是第一次试图以一敌万,他还是抱着应有的谨慎,激了句:“就这么点力量吗?” 兵阵中,南宫合眼中闪过一抹冷色,然后骤然掏出一根黑色的钉子,握紧,闭目,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双瞳骤然大睁,精神攀登到了巅峰,那钉子顿时被激活了,化作一道黑光向着夏极激射而去。 夏极看到了这道黑光。 他能感受到这是法器。 果然有法器。 他顿时认真了起来,九颗烈日破体而出,在他周身环绕,化作第二层防护。 夏极左手缠着的四百零八颗念珠骤然消失,浩大禅意如火山迸发而出,念珠纷纷消失,成了他左掌的一点极其刺目,宛如大日近在咫尺的金芒。 这金芒随着他左手的推出,飞快扩大,待到黑光掠到面前是,这金芒刚好化作了一只凝实的长达十丈的金色佛掌。 佛掌撞击到了黑光。 刹那之间,黑光消失了... 那黑色的钉子被强大的精神力量逆冲过了,其中的精神也如萤火撞向日月,岂可争辉? 于是,黑光瞬间就被淹没了,失去了一切法器特性,从半空掉落,成了一枚普通的钉子。 而这金色巨佛手去势不止,膨胀不减,往前急速移动时, 扩成了十五丈, 二十丈, 待到达到第一个士兵时,已经成了足足三十丈的超大巨手。 那巨手直接拍下,这一拍直接拍住了两三百名站位密集的士兵,这些士兵顿时全部趴了下来,盾牌兵器乒乒乓乓地掉了一滴。 士兵们被佛手镇压无法动弹。 夏极左手手掌轻轻一压,佛手也跟着再压下半分。 那些士兵连吭都不吭一声,直接静止成了雕塑,旋即被寒风一吹,便是灰飞烟灭在大雪里了。 49.一骑当万如神似魔 三十丈的金色佛手有多大? 大概有前世一个小型足球场那么大。 佛手拍下,万物未动,风云不动,只不过是焚烧了那许多的业障,凡人谁无障? 这千余名挡在他面前的士兵,已然消失。 盔甲,铠甲,兵器都无伤,失去内里躯体的支撑,纷纷落地。 这大军构成的“钢铁防线”,如被凶戾的怪物狠狠撕扯下一口,而呈现出宽达十丈左右的豁口,瞬间被破了。 嗡嗡嗡... 夏极听到手中黑戟发着低鸣,似乎在埋怨为何未曾有血液? 他身形微弓,下一刹那,如同狂野豹子冲入了那豁口。 “盾兵成山!” “枪兵出击!” 南宫合沉稳地指挥着,士兵也随之而动,各自成阵,如同一只只闪烁寒芒的金属怪物,迎向了那入侵者,若是因为一点死亡就丢盔弃甲,那还是正规军? 除却早就远离了战火习惯了和平的人们,便是山贼土匪也不会那般的落荒而逃,没有去死的觉悟,上什么战场?“何不逃跑投降”其实与“何不食肉糜”差不多,都不过是无法理解的聪明人说出的笑话而已。 南宫合失去了唯一的法器,见那皇子来势汹汹,他策马急退,以避锋芒, 同时从马侧抓起一对黑色的长旗舞动,这本是传令兵的事,但此时哪里还还来得及通过传令兵,他便是自己做了, 黑色长旗交汇,意思是:骑兵准备。 这位大商将军心思急速动着,他确是被刚刚那巨大佛手震到了,那等强大的念珠法器,在鬼市也是价值连城、极其罕见,难怪这七皇子能够挡住鬼方,看来所得的奇遇真是不小了。 只不过,越是强大的法器越是从上古传下, 而法器之中精神有限,用一次便是暗淡一分,待到完全暗淡了,便是精神耗尽,便是法器彻底无用了。 所以强大的法器更多是作为震慑使用存在,作为“制衡”“止损”“威慑”,作为一种分量,让人敌对前先掂量一下是不是能承受的起反击。 所以高层的交锋,打来打去还是士兵侠客交手,而真正动用到那些恐怖法器的情形极少, 毕竟大家心底都有考虑,都不会把事儿做绝, 哪像这皇子,直接拿着这等强大法器硬轰士兵? 真是不知法器之珍贵,还当是随意使用的消耗品! “只希望之前鬼方消耗了这法器许多次吧。” 南宫合只能默默祈祷。 ... 夏极已经踏步入了军阵,四处涌来的士兵举盾在前,里里外外不知多少层,已经包围住了他,层峦叠嶂,越来越近。 年轻皇子单手抓着黑戟杆末,以怪力在周身舞着,呜呜作响,化作一丈多的漆黑大圈,只不过铁盾也极厚,如同道道城墙。 他每一次挥击,都会将一片城墙彻底地掀翻,然而掀翻了一片,又是更多的涌上来。 钢铁盾墙后的长枪闪烁着点点寒光,在巨响里撕裂空气,从各个角度向他刺去。 夏极一个舞回,稍作停顿,而手掌已经膨胀了一十八圈,圈纹重重,百鬼夜行法相使那手再大了几分。 嘭! 这呈显出法相的巨手再度握紧黑戟。 充满震撼感的镇压力量如捏碎了这周围的白雪风流! 指尖便是捏紧,就发出捏爆空气的轻微爆豆声响。 呼!!!!!! 一次舞动,周围包裹来的层层盾墙就成了玩具,成了积木,被拍飞到了天空,锵锵之声不绝于耳,精钢铁盾凹陷,被这绝大的力量直接砸成了破铜烂铁,其后握盾的士兵更是被巨力余威轰地筋骨尽碎! 盾成山。 人成潮。 只不过这山却在不停被摧毁。 这潮不停被拍飞。 厮杀之间,血液横飞,夏极手中黑戟舞做一只魔龙,魔气滚滚再无遮掩,血液从大地化作涓涓细流,从天空化作横飞红泉,向着那戟尖奔腾而去。 魔兵得了“营养”,越发呈现出妖异光泽,如同饥饿已久正在大快朵颐的怪物,黑光灼灼,那一点锋芒的锐利程度更是随着血水汇来,逐层递增。 冲杀之间,又是一道极度厚实的盾墙扑来, 夏极再往前一步踏出,盾已成高山,挡道拦路,他踏步上山,那盾山的方向顿时又对向上空,长枪兵蹲伏,一道道枪如大地突刺,向着那年轻的皇子刺去。 他站在盾山上,再踏一步,飞起数十丈。 血流之间,夏极手握那黑戟,九阳真气升腾,九抹烈阳光华冲向戟尖, 他亦是人,若是在没有真气亦或劲力防御的状态下,被枪刺穿心脏或是脖子亦是会死,这世上除了运用气劲亦或功法,从无人能以躯体承受刀兵之利,便是古神话里的一些神明,还会在睡梦中被人割去了头颅,抛却气劲之法,空谈不灭,实在是笑话。 光华升至最高。 九阳合一,阳光普照! 刹那之间。 一道绝强的力量,蕴藏着镇压之劲,蕴藏着焚烧之气,汇聚到黑戟之上, 戟尖那一点明亮到极致的光华,让人只觉大日忽于这长空风雪之天里,从曈昽一点到惶惶凌空,雪犹在,但光芒万丈。 盾兵们几乎无法直视。 那盾山缝隙里透出的光华和威压,已经压垮了这钢铁城堡里士兵的士气。 无论他们经过多么严格的训练,又是怀着多大的死志,但在这样的力量面前,终究是可笑。 战场之上,非生即死。 随我者生,挡我者死! 须臾之间,那力量已经跨越了数十丈的长空,轰然落向了那与他对峙的敌人。 嘭! 嘭嘭嘭!!! 如燃烧的陨星坠落大地,盾山被摧枯拉朽地撕碎,而气浪热浪力浪如随着这陨星而临的千百异界猛兽,才一碰到大地,就向着四方疯狂扑去,噬咬着凡夫俗子的性命。 盾山崩裂。 那中央的数百士兵在这一击之下,向着四方飞出,而狂暴真气已经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铿!! 魔戟重重砸地,魔神般落地的身影落在滚滚火雾大雪里,百川之血向他再汇而来。 当当当当当! 周围涌来的士兵只被逆向飞散的尸体砸中,而顿住了。 里面的尸体在往外飞射,外边的士兵还在往里挤去。 唯独那中央空地的皇子,周身十丈,空空当当,唯剩血河。 此时... 骑兵已经完成了集合。 铁灰色的洪流如百川归大河,汇聚一处,三千铁骑持着斩马刀,如同一个露着獠牙准备往前推进的怪物,怪物周身闪烁着骇人的金属光泽。 “冲锋准备!!” 南宫合扬气高喊一声,他藏在最后,指挥着麾下副将,而副将们又指挥着军队阻挡、围剿那一人。 他越看越是震骇,他不是没见过绝世猛将,但是猛成这样的真是第一次看到,法器强大这犹然可谓是身外之物,但人力有时而尽,即便是这皇子凝聚出了法相,但却还是有着层次可以界定,那就是“传奇”。 只是,即便是传奇却也无法抵挡一军,因为人力有时而尽,无论是谁,恢复真气力气的速度都必然远小于消耗的速度,天威之如海啸龙卷亦是有时而尽,况乎于人?除了神话异志里会吹几句牛逼,其他又怎可能? 传奇也是人,力气耗尽,就是死,而力气的回复会远小于消耗,这也是遵乎自然的律则。 南宫合心中震惊,人在不停后退,但却还是仔细观察着那夏极的力量消耗程度,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因敌变化而动”乃是一个将军最基本的素质,他可以嘲讽,可以怒骂,但他也是一个将军。 那皇子想往自己这边冲击,但是军队也是随着他在不停移动, 他冲,一队一队士兵就冲上去阻挡、围剿, 从刚开始交锋到如今,这一人一军已经打的转移了数十里地。 士兵们在不断移动。 骑兵则在最末进行整合。 一个优秀的将军永远知晓保留最精锐的一支士兵,留待扭转战局的关键一击。 南宫合看着这恐怖的七殿下几次明显的消耗后,再看了看他重新套在左手、色泽却似已暗淡的念珠,他略微想了想,便毅然决然地投出了“三千铁骑”的棋子。 以这颗棋子,他要取了皇子的命!!! “骑兵冲锋!杀!!!” 一声令下,擂鼓鸣动,盾山分开,露出其后已化作血火的大地,魔神在中央。 哒哒哒哒哒!! 十数里大地震荡。 铁色巨兽从彼方化作一道摧枯拉朽地洪流,所有士兵都带着铁盔,双眼锐利,死死盯着中央的皇子, 冲击之间,每一个铁骑都化作了这巨兽的一点肉粒,而每一队又都化作了这巨兽的肌肉纹理, 从高空俯瞰,这三千铁骑滚滚如奔雷,如是神明的巨手捏握成铁拳,这一拳,狂暴,无匹,轰向了夏极! 一军之力! 化作一拳!! 然而,夏极似是早就等着这样的一拳了。 烟尘弥漫,大雪纷飞,如依旧叆叇的云层,他站在这未散的云里。 每一念,皆如定格。 “生为来,死为往,我为诸位超度,往生,如来。” 淡淡声音之后,一只三十丈的金色佛手,似破云之日,云层皆明,金光无声无息,不惹万物,不卷风尘,和对面那铁灰色、宛如奔雷、正在震撼大地、正卷雪成龙的“巨拳”形成了鲜明对比。 巨拳和佛手在战场中央相撞。 佛手拍下。 那巨拳的刚猛无匹就忽地消失地无影无踪。 火燃罪业。 一个巴掌,灭了两千。 而那两千快马却毫无知觉,依然驮着两千空了的铠在再往前冲刺,恍然不觉刚刚那佛手的恐怖。 南宫合只看的眼皮直跳,面容终于失色,但他忽地一咬牙,怒吼道:“此子终归血肉之躯,消耗极多,杀他!!!” 那剩余的一千骑兵并未停下冲锋,在两千匹空马后,一千柄斩马刀扬起,寒光烁烁! 而魔神般的皇子看着迎面而来的马匹,纵身而起,跨坐在其中一匹上, 他顺着这铁流般的力量,直接冲出了盾兵的重围,在拉远距离之后,又一个回绕,向剩余的铁骑撞击而去。 一点冲向一群,从高处看去,极尽出一卷史诗般的画卷,以血为墨,以火为笔,勾勒着这震撼人心的大战。 50.我观殿下受尽痛苦 啪嗒。 啪嗒。 啪嗒嗒。 ... 他的左手拇指永远在拨着下一颗念珠,但念珠却已显得光泽暗淡。 骤然,这暗淡的珠面映照出红黑的血光。 一道漩涡般的血流正向着七皇子的大暗黑天戟涌去,不详的魔光贪婪地吮吸着亡者的精血,以至于使得抓着这长戟的手臂都变得如缠魔蛇。 那手臂猛地抬起,地狱法相也随之生出。 夏极策马,逆冲向千骑。 双方距离急速拉近。 狂风灌耳,扑面而来, 念珠拨动,烈烈作响 黑发逆扬,张牙舞爪。 他神色平静,左手一个礼敬之间,不动明王法相的黑色佛光透体迸出, 三尺佛身, 握丈八黑戟, 遥指前方。 是度世人? 还是度吾为王? 一人与千骑,狠狠碰撞一处。 他抓着大戟杆末儿,运力舞动,用最粗暴地力量画着开天般的大圆,一圈又一圈,凡有所过,碎甲,腰斩,连人带马一起拍飞,劲透其后,大圆的半径被飞雪里的飞血扩张,从远处城墙俯瞰,只能隐约见到一朵朵红黑的大丽花在绽放。 双方一冲到底,过了千米,这才顿下,留下一地尸体。 骑兵勒住缰绳,夏极也勒住缰绳,双方之间的已经落下了百余具尸体。 夏极调转马头,骑兵亦是调头。 二次冲锋, 继续上演着杀戮。 而这一次,又是百人连人带马死亡。 夏极再调转马头,周身兽面吞头连环铠的每一个缝隙里都是血,他神色宁和,手臂再度一振,血化为蟒,缠绕于戟上,凶兵里传来近乎于“胎动”的低鸣,在满足地发狂地尖叫着。 咔咔... 夏极躯体忽地往下一跌,原来是他麾下的骏马无法承受两次冲击的反震力量,而跪倒了。 年轻皇子不以为意,从马上一跃而下,看着远处的骑兵。 这一战,他合计已经斩杀了四千五百余人,如今力劲与真气都消耗了许多。 对面,骑兵们重盔后的双瞳虽依然存着杀气,但终究多了许多骇然,一人之力,竟至于斯?! 双方对峙着... “此子已是强弩之末,拦住他!!” 南宫合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位大商将军对于强者有着很深的了解,他心底虽然震骇着,却反倒是在指挥着士兵,催促着一个个方阵继续包围过去。 这七皇子凶悍如斯,一次冲杀就毁了这么多人,要是这一次不能趁他虚弱要了他的命,那么下次等他恢复完全再回来,自己也不用打了。 机会只有这一次! 他也没有退路了! 夏极听着这声音,再看着面前厚积的军阵向两边包抄,要将自己围住。 而,他一动未动, 默默感觉着自己此时的状态, 虽然消耗了不少,但返回却也没问题, 而剩余的力量还能再来一次冲杀, 于是,他忽地转身,假装向着皇都方向而去中,动作也慢了几分,显出虚弱的模样。 南宫合一看,心底顿时急了,他可不想让这怪物般的皇子回城,于是急忙策马上前,一边推进,一边主持着战线。 在他的指挥下,兵阵化成一队巨大鹤翼,在飞雪里向着目标包裹而去。 他来此之前早就和城里的一些大臣了解过了,满城皇都,这皇子能用之兵极少极少,换句话说,只要将他困在城下,那么根本没有士兵会外出支援迎他回城。 那么,此时此刻,哪怕用血肉堆也得把他堆死,否则,就别打了。 南宫合手中大砍刀猛地一震,嘶吼道:“杀!!!!” 但随着他的靠近,原本“虚弱”的夏极,骤然停步, 在他还错愕之际,夏极深吸一口气,已经转身。 一步踏出,法相尽显。 嘭!! 他足下大地轰鸣不绝,九阳随之腾空,环绕在那宛似魔龙的矫健身影之周。 哒,哒哒,哒哒哒... 速度快到极致。 似雷电贴地而行。 如同一把裹满灼热光华的长刀,从远处一瞬斩了数百丈,战线被撕裂了,挡路的“钢铁怪物”被一斩为两,逆冲而来的士兵如洪流撞上了礁石,向着两边狂飞而去。 南宫合只觉心跳都停了,呼吸都没了,但他好歹也是大将,在那光华炸亮的同时,急忙一夹马腹,转身就逃,至于包围早就顾不得了。 一追一逃,说来迟,其实不过才过了数秒而已。 这数里的距离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就被夏极拉近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兵马直接被这突袭给凿穿。 南宫合已是面如土色,之前的镇定彻底消失了,只顾着往后落荒而逃。 但夏极已经追上他了。 而就在这时,前方雪地的林中忽地出现了幢幢人影,长风里高扬的大旗上飘扬着一个“邓”字。 为首将军着铠甲,抬眼间眉上已有不少额纹,而如鹰隼般的双目此时带上了许多复杂神色。 南宫合一看到这支军队,竟然一头扎向其中。 而这支军队竟然也分开一条线,任由他进入了。 军队里传来南宫合惊骇的大声喘息,“吾头!吾头还在么,还在么?” 声音渐悄,诸多盾兵已然出列,层层堆砌的铁盾成了高山,护着之后的将军,而持盾人却是赤豹营的勇士,这些勇士死死抓着兵器,看着对面信步而来的皇子,如看着鬼神从修罗场而来,行走于人间。 但,夏极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对面的老将,静静道了句:“你来了。” 邓觉轻叹一声:“殿下...” 夏极问:“为什么?” 邓觉:“八公主找了我。” “夏清玄?”,夏极道:“又是天命异数之说吗?” 邓觉道:“老夫其实不信这些,即便信了,也早在守皇城时被殿下改了想法。只是,八公主她...她竟有已然苏醒的神兵昊天镜,这镜能显未来。” 夏极道:“你信未来都定了?” 邓觉:“命数如星河,唯独其中重大的事故,才会如星辰爆炸一般,留下璀璨光华, 命数如水流,可改可变, 但光华如断壑终究横亘在未来,无法逆转, 昊天镜不照命数,照的就是这些极亮的光华... 八公主给老夫看了光华,那光华里有殿下。” 夏极问:“你看到了什么。” 邓觉长叹一声:“殿下杀戮无疆,尸如山脉血流成洋,却被囚在通天神柱上,受尽一切痛苦一切折磨,然后...” 他已说不下去。 “说。” 邓觉道:“八公主说殿下是杀劫里的贪狼,亦是孤星,而在杀劫尾声,注定了会...会灰飞烟灭。 老夫并非背信弃义之人,不想看着殿下如此。 所以,老夫想请殿下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次八公主找了老夫,若不是老夫应了,便是其他人来了,其他人来定然不会放过殿下,即便殿下勇猛,当世无双无对,能够击退一支军队,两支军队,三支军队,那么更多的呢?殿下可能一直打下去?” 已入军队的南宫合骤地怒道:“邓觉,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邓觉不理他,而是道:“老夫只是想给殿下一个选择, 以殿下的力量,带着九公主离开皇都,哪儿去不了? 若是安心藏在一处,谁又能找殿下麻烦?!” 南宫合咆哮道:“邓觉,九公主是定了联姻的,你大胆!!” 邓觉依然不理他,继续道:“殿下若是觉着老夫做的不对,老夫一家还在城中,殿下可用空蝉那孩子,还有邓家老小来胁迫老夫,老夫...” 夏极反问:“谁能囚我?” “老夫不知。” “我只问一句,你可曾叛我?叛了就是敌人,没叛就拿下南宫合。” 夏极等了三秒,邓觉却是一动不动。 夏极遥遥抬起黑戟,“你我情义,今天断了。那句‘皇子若能归来,我邓家今后唯皇子是从’的话,我当是忘了,今天我乏了,明天我出来连你一起杀。”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 今日大战消耗极多,而眼前这邓家军有两万五千人,后面还包围着两万五千人,这一次冲杀已经够了。 南宫合怒道:“邓觉!冲杀上去,两边包围,不能让他喘息!否则明天你我说不得都会死,此子,极强!” 邓觉看了半天,忽地扬声道,“谁都不许追!” 说完这句话,他重重叹了口气,从马匹上一跃而下,推开层层盾山,摘去了头盔,随意丢到一边,然后追在那身影之后大声喊着:“殿下!殿下!!” 夏极没有回头,他依然往前走去。 邓觉猛地重重跪倒在雪地。 铿! 长剑从腰间出鞘,横架在脖子上。 邓觉扬声道:“殿下,是老夫不忠不义欠了你,不劳殿下明日来取我头,今日老夫便将这命还了殿下。” 说完,也不等别人来救,直接长剑一横,割裂了脖颈,血液潺潺,而他整个却依然跪立不动,犹如雕塑,他死之后,邓家军自然是归了邓公九,此时那位魁梧的男子急忙冲出,跪在自绝的父亲面前。 这几日父亲早就有些不对,但父亲既然做了决定,他便是准备一起背负不忠不义的名声了,但未曾想到父亲竟然以死来谢罪。他心底复杂万分,却也说不出什么,这确实是欠了殿下,答应了效忠,却阵前倒戈。 夏极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只是淡淡的声音从前传来:“你料定了我必败,跟着我必亡,你有儿子有孙女有家人,担心激怒了我,你全家不保,所以自绝求情么? 人若是在死亡边缘走过一次,就会格外珍稀活着的机会,你把死亡、骂名和愧疚留给了自己,却希望家人能活下去。 只是,你便不能信我么?” 啪。 邓觉跪下,双手撑地,向着那背影的去向重重磕头,然后维持着这个姿态,最后一下心跳也彻底消失了。 夏极顿了下脚步,“邓公九,你怎么想?” 那魁梧将军道:“殿下说的不错,是我邓家对不起殿下, 但父亲说的话也无半句谎言, 殿下若是想带着九公主离开,邓某必当誓死保护。” 夏极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逃命去吧。” 说完,他再不停步,往前快速而去。 邓公九一头雾水。 他并没有听明白七殿下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是否是“杀劫贪狼”在展示着自信? 他这是在宣誓,能一人击退五万大军? 一人镇压皇城之中的种种暴乱吗? 52.如神极武,是为神武 “十...九...八...” 午夜的街头,有幽暗的光,飞雪洒落。 年轻的皇子扛戟,双手搭着戟身,走在这条空道上。 孤影被灯笼照出,投在深一步浅一步的雪上。 他无聊地倒数着,向着城门快速而去。 此时的一处大宅中。 大学士贺闻峰的眸子正咕噜噜转着,每逢大战,他身子不动,但是眼珠却乱转。 “声东击西,又联合了那南城门尉,再以这天榜第十九的黄竞为尖刀前去叩门,总归可以成功吧?” “不错,以黄大侠的的身法和力量,此城之中除了七殿下再无人可以拦他。” “希望如此吧。” 座下的达官贵人都正紧张着,今晚,是关键一战,开了城门,五万大军就可以入城,开不了,他们也许就要被发现了。 他们特意安排了暴民,甚至一些心腹死士冲击东门,为的就是吸引对方的注意,然后让黄竞毕其功于一役。 那么... 黄竞成功了吗? 权贵们或双拳紧握,或来回踱步,或重重喘气,或不时看向门外。 门外,寒风夹雪,扑打到门槛,快到新年了,年后就是春了,在春暖花开前,这注定是最寒冷的时刻。 黄竞位列天榜二十九,是某个道宗的弃徒,卖身于权贵之家,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他的力量其实最适合发挥,因为他修炼的功法乃是鼎鼎有名的【九阴心经】。 九阴炼的乃是人体八脉与天灵一窍,据说修炼到了最顶层,就是依九宫而布,化九阴归元,取天地之道,以有限而成就无限,所以修炼了九阴心经的人拥有两个特征: 第一,真气阴寒,可透体而出; 第二,真气恢复速度快于其他心法,源源不断。 黄竞当然还没有达到“九阴归元”的地步,否则他就该有了法相,而踏出天榜以证传奇之名。 即便如此,他也已经修习到了第八层,八层真气加上武技,让他成就了天榜第二十九之名。 如今这天榜第二十九穿着黑衣从城头走下,侧看扫过那四个无头甲士,再看向迎来的四名宫女,最终目光落定在了城门前。 门前,皇女托腮翘腿,在黑暗里看着他。 黄竞也看着皇女,忽地唇角一翘:“未曾料到皇宫深居的九公主,竟然有如此见识与胆识,实在是让某很意外。” 夏小苏察觉到来人的强大,于是道:“我给你一次投诚的机会。” 黄竞哈哈大笑起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负手而立,身形在黑暗里忽隐忽现,躯体在微弱的光华里不停地“闪”着,闪出一道道交叠的残影,这些残影每一道都可真可假可杀人,他一瞬间能分出七道。 这是螺旋九影的武技。 所以,他虽然站立着不动,实则已经处于极动的状态,九阴九阳天卷皆为真气,地卷则为配套技艺,他不仅修习了真气,还习了好几门地卷的奇异招法。 之前的凌空运爪,还有此时的螺旋九影都是其中之一。 “如果你兄长在这里,我转头就跑。但只是你在,加上你身边的几个小妖怪,真当黄某是几句话就能被说动么?” “哦?那你要什么?” “大势已定,黄某若是要了,便是挡着大势,而势必被碾的粉身碎骨,所以...公主还是让开吧。” “事在人为,什么是大势?什么时候又轮到一个江湖中人来对我指点大势?”夏小苏双眼微微眯起,这大势什么的让她很不舒服,她兄妹就是想好好活下去,这又怎么了?如果有朝一日她掌控了大势力,一定天天在外吹爆她兄长。 她看了权道,只知道“造势”,却不知“大势”。 但是这黄竞却不说了,他那残影霍霍的极动已经爆发了出来,一瞬间化作七道无法辨出真身假身的残影,向着四位宫女扑去。 残影还没到,风雪已呈一面倒, 气流狂舞,成了阵阵席卷的阴风,随着这黑衣人的出手,而向对面拍打过去, 阴风寒冷,好像是要连人的灵魂都吹散。 四名狐妖虽然精通变化之术,夺舍之术,魅惑之术,但功法一道终究因为种族所限而在力量上欠了几分。 力量欠缺,速度却极快,伴随着四声拔刀,四道寒光一掠而过,斩向那七道真假难辨的残影。 既然诸多残影里只有一道真身,那么剩下地自然一斩便破,所以直接斩就是了。 刀刃气流极快,割过空气,发出裂帛之身。 每七道残影忽地同时做出了一个动作,双手成爪,直接抓向了那些刀刃。 啪!啪啪啪! 连续四声。 四对黑手已经抓住了四把刀。 咔。 刀竟然都碎了。 每一个残影居然都是真的?! 同时另外三道残影也没闲着,在这一个停顿的功夫里攻击向宫女们。 嘭! 除了一个宫女,其余三人都惊呼一声,飞上了半空,她们胸前都有一道爪印,半指深度,而内里的肉竟已都被真气冰冻,透出腐肉般的苍白,这正与之前比大人家中一些人的伤口相同。 一个回合,刀碎,重伤三位。 剩下一个狐妖宫女急忙退后,横着断刀护在夏小苏面前,另外两名狐妖也是急忙出刀了。 嗖嗖嗖!! 七道残影又融合为一。 这就是九阴地卷里记载的螺旋九影,修炼到极致乃可显出九影,鬼影重重,真假难辨,防不胜防。 黄竞身为天榜第十九,实力如此自是正常,此时他向前踏步而去,一步残影还在原地,但人已向着夏小苏靠近了数米。 幽幽地声音仿是夹杂入了风雪,漫天皆是,他的人亦如他的身,在不停地“闪”着,每一步踏出,都是七道影踏出。 三名狐妖横刀护住夏小苏。 然而皇女忽地大声道:“你敢伤我?!” 黄竞笑道:“黄某不敢伤了公主,但杀了几个小妖,再打开城门还是敢的,此处还有人能拦得住黄某么?” 他话音刚落下,忽地整个人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察觉他的背后街道走来了一个人。 身为天榜高手,他对于强者的感觉无比敏锐。 这一刻,他竟骇的不敢动弹, 他只觉身后来人无比恐怖, 那雄浑的真气正不加收敛地释放着, 他没有回头,却觉得这冰天雪地的午夜皇都,迎来了一轮巡行人间的烈日, 那烈日就在他身后,而他周身萦绕的阴气如要被烘烤地全部消散。 这一瞬间,黄竞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不,他甚至连过上一招的勇气都没有。 也许来人自己还不知道,但在这天下,这江湖的人已经赋予了这位新的传奇以名号。 号为: ——神武皇子。 如神,极武,天潢贵胄, 可惜,却是个离经叛道的人。 黄竞这一刻背对着这新任的传奇,这位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传奇,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念,最终还是落定在了一个字上。 逃! 逃! 逃!! 一念才出,他立刻付诸行动,七道残影顿时炸开,一道往东,一道往西,一道往南,一道往北,剩余三道分别向着东南,东北,西南方向而去。 若幽魂四散,迅捷无比。 然而,夏极何须去分辨? 真气,身形即便再如何逼真,那又如何? 哪怕是逼真再多上十倍百倍的幻术,那又如何? 燃灯禅,初会龙华,一切光明如灯,灯即为法,灯之所在,破一切虚妄,一切幻景,光之所至,焚一切妄念。 所以,他能指沾茶水为墨,随意茶几为布,轻描淡写几笔,就画出了和尚的心,也毁了和尚的禅。 所以,此时这燃灯禅已经照出了七道残影里的真假。 夏极抬手一甩,便不再去看,黑暗里传来一声惨叫,所有残影都消失了,唯余丈八黑戟钉死了一具血肉之躯,余力不减,向着更高处腾飞而去。 如是一条魔龙冲天窜出,咬住了猎物。 啪嗒。 黑戟带着那尸体斜插在地上。 黄竞,卒。 夏极走到九皇女面前,温和地问了声:“没事吧?” 夏小苏别过头不去看他。 似乎之前所有的运筹帷幄,所有的人心拿捏都是孩子把戏,在兄长面前,她又成了食言的孩子。 若不是兄长来,城门就开了,她就失败了。 夏极笑了两声,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做的很好,下面的事都交给哥哥吧。” 53.乱都巨人 东城门聚集的暴民原本已经准备退散了,但随着九公主的离开,死士的转移,又一波安排好的“暴民”冲了出来。 “皇女虽然善良,但还是以前的日子好,我们快开城门。” “有天子在的皇城才是好皇城,有天子在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谁都不想造反,我们是,那些守卫也是,我们只要冲过去,他们一定开门!” “冲啊!” 这些暴民是一批又一批提前安排好了的,虽是声东击南的奇兵,但关键时刻也可以转变为正兵,奇正之变,如阴阳之转,无穷无尽。 随之冲击的难民们都已经晕了头,听到这些话,顿时心思又倒了,开始化作更强的洪流向着城门冲去,这一次,一定要冲开城门,迎接门外的正义之师入城! 然而,就在这时候,整个大地忽地哆嗦了下。 城外一瞬爆发出厮杀的声音。 城内冲击的暴民们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感到好像是发生了大战,他们忽地都沉默了下来。 而城墙上,巡守的甲士忽地失声惊呼。 “鬼方!冰霜巨人!” “冰霜巨人!” “好多,好多啊!!” 这噩梦般的字眼直接冲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一瞬间唤醒了他们的恐惧,使得他们安静了下来。 铜盆里,火焰炽熊熊着,照出巡守甲士的惊惧面容。 远处,一座座小山般的轮廓正在显出身形。 南宫合与邓家的五万大军被这些闯入者打乱了阵脚,虽然震惊,但却也没有被一冲即溃,而是在迅速组建力量反击。 兵道和武道,都是修炼。 而兵道也绝不简单。 ... 武者修炼躯体,熬筋骨练劲力,破经脉出真气, 登峰造极影响了天地,于是就显出了法相。 而将者却是以军队为躯体,士兵为筋骨血肉,定兵法安士气, 等到兵道功法大成了,如果有机缘,则能请承玄阵阵盘,借助阵盘的威力而显化出无上兵魂法相,从此真正做到出征则无敌,任何个人都会在这般恐怖的兵魂法相面前惨败,因为兵魂法相和武者法相,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力量。 ... 只不过这般兵道大成,而且手握玄阵阵盘的怪物大多被江湖中人所忌讳,所以根本名声不显,除非决定出山从戎,否则就会一直遮掩自己身份,或隐于深山,或藏在闹市。 因为他们那样的怪物,一旦出山,就回不了头了,也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了,结局要么是位高权重,要么是不得好死,而往往后者居多,因为他们虽然是最锋利的刃,但谁都容不下他们。 南宫合,邓公九虽然不算虎将,更不是这种怪物,但他们也是修炼了正规兵道的人, 兵道流派虽多,但士气却是必修之课, 所以几乎每个能被称为大将的存在,都擅长以一种玄妙的手段来“定气”, “定气”是“聚气”的基础, “聚气”则能化势甚至呈现出虚影, 而“阵盘”能让这化势成为兵魂法相。 如果不是有着这种“定气”的能力,之前邓觉带着五万人防御鬼方攻击,早就崩溃了,而南宫合三万军队与夏极对战,被灭了四千五百余人,也早就败北了。 他们之所以不退,都是这个原因。 武者强大了。 军队自然也强大了。 ... 五万大军开始成阵。 盾山成墙, 四处奔跑的士兵犹如铁甲蟒蛇,而长枪则是獠牙,在这蟒蛇周身处处生出。 蟒蛇游动盘缠着巨人,试图撕裂这些巨大的猎物。 弓兵集合,一个个小方阵占据稍高的地点,不时进行着齐射。 南宫合的骑兵几乎被夏极全灭了,而邓公九这边的骑兵则是迅速集合,准备着在关键时刻冲杀。 他们都以为这不过是周边零散冰霜巨人的突袭。 然而... 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 其实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了。 一个个小山从朦胧冰雪里显出身形,原本的轮廓变得充实,隐匿在风雪里的虚影化成了幽蓝的巨人,为首的巨人高达十米,之后则是一个个五六米的巨人,风雪在他们周身萦绕成巨甲。 在这种风雪天气里,冰霜巨人的实力提升了数倍,风雪就是这些神话物种的主场,在主场作战,别说是以一当百了,直白点说,普通士兵连破甲都做不到。 而罗洛这种存在即便扛着钉头锤站在战场中央发呆,士兵们围着他进行连射,也顶多是击碎他周身的冰霜铠甲,顶多是在他肌肤上留下一点白点,再有强者破了他的皮肤,让他出现了伤口,那也没用,因为幽蓝的血液会瞬间涌出将伤口弥合,然后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恢复。 三千冰霜巨人的突袭,在这等天气里,虽未是碾压,但也是一面倒的攻击,罗洛每一次挥舞钉头锤都会拍飞周身一群甲士。 这条铁甲蟒蛇很快被轰成了一段段。 皇都城头,士兵们简直看傻了。 之前不过是近百的冰霜巨人就让西城门差点被攻破,如今这入眼密密麻麻的巨人... 他们开始颤抖。 只能弯弓搭箭,却无人敢攻击。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了那位皇子。 这时候,准备冲击城门的暴民们才恢复了记忆,他们终于回忆起了是谁击退了这些巨人。 若是没有七皇子,之前皇城能守住? 他们能活下来? 他们能在这里高喊着“七皇子残暴不仁,竟然抗旨不尊”,“即便九公主善良又怎么样”? ... ... 夏极走到那黑衣人尸体旁,抬手拔出长戟。 黄竞的躯体顿时干瘪了一些,因为他的精血已经全部被这魔戟吸尽。 咚... 咚咚... 夏极手握着黑戟戟身,感受着这股奇异的“胎动”。 好像这魔戟的金属躯体里藏着一个心跳,那心跳正好奇地模仿着他的心跳在跳动着,这让他生出奇妙的合一之感,也让他感受到魔戟的冲动,那种想要从黑暗里爬出、拼尽全力去睁开双眼,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冲动。 ... 夏小苏听到城外的厮杀,带着未曾受伤的三名狐狸宫女走上了城头,见到南城城尉的一瞬间,也不多说,一个宫女直接出刀斩了这叛徒的头。 皇女走到墙垛边,看着远处的厮杀。 那是金刚和巨蟒在搏杀。 但巨蟒在不停被消耗,却连金刚的甲都破不了。 目前看来虽说是打的有来有往,一副势均力敌的模样,但越是站得高,越是看得清, 那五万大商军队被这三千冰霜巨人击溃是迟早的事,南宫合和邓公九再怎么施尽浑身解数都没用。 忽然... 皇城下白雪厚积的大地上突兀的显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大脚印。 守城士兵们看着这诡异的脚印,还未反应过来,就开始感到城墙晃动,靠前站着的几个士兵一个没站稳,被这巨大的震荡力给带动直接从城头摔了下去。 火盆也跨啦跨啦地往下倒着。 流火被狂风吹的满天都是。 火光里,几个冰霜巨人的模样顿时显了出来。 风雪里,他们隐匿踪迹的能力极强... 而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城门边!! 守城的甲士惊恐地高喊着:“巨人袭击,守城!!!” 这一声让所有士兵,还有城下的暴民们都傻眼了,只觉血液冻僵,如坠冰窟。 这些士兵之前还讨论着“能守住皇城大部分都是死去将士的功劳,而七殿下不过是个引子而已,他这么的居功自傲,真是令人耻笑”。 这些士兵之前还想着应付差事,只要有人来冲击开城门,他们也不会太过阻拦。 但如今,他们全都慌了。 东门和南门同时遭遇了巨人的攻击。 城中,城墙上,各种慌乱的声音响起: “巨人来了!防守!” “快快快!大型攻城器械呢?为什么不搬上城头!” “不是说要开城门嘛...” “要不开城门迎邓将军南宫将军入城一起守城。” “七殿下呢,快请七殿下出战!!” ... ... 此时,皇都的某个大宅子里,权贵们慌了神。 “城门到现在还没开?!” “黄竞失败了,他死了...” “什么?!!” “冰霜巨人攻过来了...” “这些该死的异族为什么又来攻击,他们不是被击退过一次了吗?该死!!实在该死!” “王大人,这事都怪你,要不是你...” “够了!这怎么能怪我?若你当初...” “诸公,怎么办?这一次没有皇上给我们安排的撤退路线了...” “从西门逃,逃了之后再绕折南下,我对那片区域很熟。” 感受着大地动荡,战火纷飞,仿佛城破就在眼前,这群深藏的权贵终于真正地恐惧了,上一次是在意料之中,而这一次却是意料之外,换句话说,这一次...真的会死啊。 “大学士,拿个主意吧!” 贺闻峰还算有静气,他手指在桌面敲打着,目光扫了扫面前这群权贵,他忽地拍了拍手,门外顿时冲入两百刀斧手,数十刀斧手直接守住了门扉窗户,其余的直接冲向那些权贵,然后也不废话,手起刀落,在一片疑惑和怒骂胜利,屋内满是血光。 没多久,那些权贵就都倒在了血泊里,只剩下另一个面色沉稳的人还站着,刀斧手从他周身走过却没有攻击他。 贺闻峰看着那人,笑道:“闻大人,乌合之众可以与谋,却不可以与祸,可以同甘,却不能共苦,你应该理解吧? 你师兄黄竞死了,你也参与了这次谋划,无论这城中胜败如何,你都已不容于此处,和我一起从密道逃走吧。” “密道通往东门,东门已不可出。” 大学士笑道:“那条密道是我骗他们的,真正的密道是通往西边的。” 那人神色复杂,重重叹了口气。 大学士大声道:“闻大人,这世上哪有对错,哪有正邪,你以为老夫不懂那些道理么?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睁着眼睛说瞎话,无中生有指鹿为马,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成王败寇? 这世上有几个糊涂蛋会明机巧而不用,出淤泥而不染? 既然站在了这边儿,就要有继续走下去的担当,你还年轻,老夫年轻时亦曾如你这般,走吧,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别让老夫看低了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直接拍了拍手,随后从黑暗里再走出了十几人,这十几人竟都是穿着权贵华服,体型与死去的权贵差不了多少,还有的竟和他与闻大人相似。 大学士仔细看着地面上躺着的同僚们,认真地进行补刀,确定每个都死透了,这才看向两百刀斧手,淡淡道:“按计划行事。” “愿为恩公效死!” 两百刀斧手各自冲入一侧小屋,各自取了火油,然后悄悄潜出了大学士府,又走向了混乱的皇城,开始放火! 火光起。 混乱更增。 随即,那十几名穿着权贵华服的死士又悄悄走了出去,装着逃跑的模样,向着北门而去。 做完这一切,府邸里已是死寂无声。 大学士带着闻大人来到书房屏风后,推开机关,书架推挪,露出一条往下的幽暗密道。 两人才要入内,书房屋门忽地打开,门外传来“咯咯咯”的嬉笑声。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大人做事还真是心狠手辣,滴水不露呀。” 大学士眯了眯眼,侧头,入目的是一个赤足踩在门槛上的少女,少女裹着红花绸衣,身高一米一,正妩媚地看着他。 “我可是找了你们很久了,嘻嘻嘻。” -- ps:大家看完书,多动一下手指,投个推荐票吧,有点儿惨......谢谢谢谢。 54.我与你之间的信任(第三更) 密道前,闻大人看到这少女的刹那,已经探手抓住了剑柄。 大学士轻声问:“几成胜算?” 闻大人眯着眼,盯着这身高只有一米一左右的少女,摇摇头,示意不清楚。 这少女给他一种很恐怖的感觉。 大学士也不废话,抬手就拍向墙上的一个机关,但手才一动,就觉得心动了,心一动,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看向了门槛前的少女,这一看,那拍向机关的手就停了。 胡仙儿媚眼如丝,呵气如兰着问:“大人,我美吗?” 大学士心忽地狂跳起来,双眼呈现出迷茫,他失去了理智,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胡仙儿走去。 啪嗒,啪嗒,啪嗒... 一阵妖风忽起,屋舍内的烛火纷纷熄灭了,胡仙儿背后显出诸多黑影,那些黑影又炸成黑烟,其中一道已直接扑向了大学士。 闻大人是黄竞师弟,他也是道宗出生,如此浓浓的妖气出现,他岂会还不明白?! 他厉声吼了声:“妖!孽!” 喊着的同时,他右手瞬间松开剑柄,迅速无比地抓住大学士后背,左手麻溜儿地从腰间夹出一张黄纸,口中念念有词,黄纸瞬间炸燃,瞬间淹没了最上隐现的“敕令”两字。 这是一张符箓。 符箓啪嗒一声贴在了密道入口。 闻大人抓着大学士转身就跑入了密道,他修行的也是九阴心法,速度极快,每次踏步都是影在此处,身在数米之外。 然而他动的时候,胡仙儿也动了,她的速度更快,瞬间就扑向了密道,才到密道门前,只见金光大盛,符箓的火焰化作一道白衣飘飘的出尘之影,手握降妖除魔的长剑,向着胡仙儿斩来。 胡仙儿头颅忽地转过一百八十度,白狐脸儿对向正面,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她背后巨大白狐法相一闪而过。 嘭! 符箓所化虚影顿时散了,那符箓同时燃尽,再无一点余烬。 她虽被阻拦了刹那,但也已入了密道,而她背后,诸多的狐子狐孙化作潮水般的黑烟,紧随了过去。 但密道居然有岔道,这让胡仙儿停下脚步,细细嗅了嗅,但似乎经过了闻大人的处理,人味儿居然都消失了。 就在这时,左边的岔道响起声音。 “放开我,我要美人儿,我的美人儿...”大学士失去了神智,嘴角涎水拖成一条线,口中在高喊着,闻大人一愣,急忙点了他穴道,往前跑去。 然而,这一声已经揭露了他们的位置。 胡仙儿笑了笑,如电激射而出。 狐狸们尖笑的声音在密道里此起彼伏。 ... ... “请七殿下出战!” “请七殿下出战!” 声音此起彼伏。 时刻想着开城门的守城士兵,拥挤而来的暴民们终于知道恐惧了,他们回想起了谁才是这座皇城的定海神针,回想起了谁击退了冰霜巨人,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兄长...” “你不忍吗?” “我担心城池被攻破。” 夏极招招手,皇女就凑耳过去,听了几句话,夏小苏愣住了,然后她垂眉闭眼,站在这即将被冲破的城池之上,再也不多说一句话,两人的身后,火光冲天,城中混乱,火光,大雪,喧闹让此处成了地狱边缘。 兄妹俩站在这边缘上,默然而立。 四处奔跑的人很多,慌乱的很多,远处也无时无刻不在死着人,不在有哀嚎声传来。 又过了会。 夏小苏轻轻叹了口气。 夏极轻声道:“他们总希望有人为他们去抵挡灾祸,却又不愿意付出哪怕善意,死亡来临了会大声呼喊,但却总会忘记自己曾经的所为所言。” “哥哥,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想活的好一些。 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民心如海,最上的都只是污秽的浮沫,这些浮沫谁都代表不了,他们只是恶德的集聚,但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呀。 民心,不是呐喊最高的声音,而是沉默的大多数,兄长,我相信, 民不可愚。” “你看了多久书?” “十七年。” 夏极看着身侧这曾经凄凉的、小小的、苍白的皇女,她如今神色里已经多了坚定,十七年含苞待放,如今终究要在血火里盛开了么? 所以,他轻声赞了句:“好。” 嘭! 嘭! 嘭嘭!!! 巨人的攻城猛烈无比,而对于这些根本没做好守城准备的士兵而言,这种攻势已是致命无比了。 轰! 城门被巨力砸出一个个凹陷。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巨响。 城门破了。 巨人冲入了城中。 之前叫嚣的暴民们拔腿就跑,但他们怎可能跑得过巨人,只是一次洗涤,便是被碾压成了血肉。 皇都乱。 夏小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兄长。 兄长依然平静不动。 他看着远处。 远处,那五万大军遭受着冰霜巨人主力的碾压,损伤无比惨重,而再后的风雪里竟是出现了不少如泣如诉的狼嚎声,显然鬼方军队也随着来了。 身后,城中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似乎所有人都在呐喊,“恭请七殿下!” 声音如雷,从四处汇聚而来,这有着神武称号的传奇,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这一次的烙印将会无比之深,深到此世都不会忘记谁救了他们。 “恭请七殿下!” “恭请七殿下!” 夏小苏侧头看了看,城中大火如明烛,照明了远处一个又一个跪拜着的身影。 人在绝望时,除了跪拜祈祷,还能做什么? 夏极静静看着远处。 “小苏,叫回狐狸死士,护住你。” “兄长,我会照顾好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夏极的目光已经看向了远处冰霜巨人之中一个十米巨人肩上的身影,风雪里,虽然看不真切,但他能辨认出定是鬼方女王屠洛。 两人虽有联盟,但冰霜巨人破了城,还有鬼方士兵过来,他不会天真到认为鬼方女王仅仅是来帮他的忙,何况胡仙儿送信时还听到了一些其他信息... 看着屠洛向城门而来,越来越近。 夏极猛地一抓长戟,劲气爆发于戟末,九阳光华璀璨炸亮,一瞬间笼罩的周边恍如白昼。 戟射出去的刹那,他已经站在了戟身之上,如大帝骖驾魔龙,巡视着这沉浸于血火的疆土之上。 无论是谁,都不会忽略这炸亮的光华,因为它太过璀璨夺目。 屠洛也看到了... 扑面而来的烈风让她银发往后狂舞,蓝瞳平静地看着那位让她生出了浓厚兴趣的皇子,如此强大,如此雄伟,如此霸气,她露出了笑。 看到叔叔要抬手去迎战,她半跪在这十米冰霜巨人的肩膀上,轻声说了句话,那冰霜巨人就停下了动作。 咔!! 风雪萦绕的冰霜铠甲被摧枯拉朽地撕裂。 戟尖依然在激射向屠洛。 但这位鬼方女王只是带着微笑,凝视着飞射而来的皇子。 两人对视,一瞬间,夏极右手一抓长戟往侧边舞去,戟上的力道,他积蓄的力道,化作一道半月的火焰气流斩碎了空气,发出惊雷般轰鸣的炸响。 他落在了屠洛身边。 鬼方女王笑道:“七殿下,你看,我们的信任又经受住了考验,不是么?” 55.一个意外的盟友(第四更-再求推荐票!!) 夏极道:“女王陛下,你欠我一个解释。” 屠洛碧蓝的瞳孔动了动,忽地问:“是我不该破城么?” “不是。” “那是什么?” 屠洛沉默了一下。 夏极道:“若是由我说出来,就不好了。” 屠洛笑道:“看来你派来的那位使者真不简单,听到了一些信息,对么?” 夏极静静看着她。 屠洛大大方方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是答应了别人,在合适的时机安排他潜入皇宫,与你见面。” 话说开了,夏极问:“他是谁?” “殿下,我入了大商以来有两个盟友,你是第二个,他是第一个,说起来你和他一定认识,不仅认识,还很熟,他不是你的敌人。” “是谁?” “他是......” 鬼方女王附耳过去,声音越来越小。 夏极听到这个名字,波澜不惊的神色居然也稍稍动了下,显然这是一个令他意外的名字。 他沉默了下,然后道:“先把戏演全了吧。” 屠洛笑道:“如你所愿。” ... ... 待到次日黎明时,雪止了,金光如剑落了一圈,笼着在这血火之中的皇都。 大多人都是迷迷糊糊,但如果要说,却也都能说个大概: 南宫合、邓公九试图趁夜破城,然后和守城的皇子皇女发生了冲突。 鬼方趁着风雪攻击,击溃了大商城外的军队,攻破了皇都。 全城百姓请七殿下出战迎敌,结果殿下还真的力挽狂澜,在乱军之中抓住了鬼方女王,随后又单枪匹马抓住了南宫合,邓公九。 而令人意外的是,南宫合与邓公九这两位将军,竟然被七殿下的气魄所折服,而领着残存的士兵彻底投入了七殿下的麾下。 这简直是神话一般的战绩。 可惜的是,有冰霜巨人隐匿在城中,偷袭了押送鬼方女王的侍卫,于是鬼方女王又趁乱逃跑了。 真相是什么,却只有几个人知晓。 但这重要么? 不重要。 成王败寇,真相从来是胜者书写的。 而这些就是夏小苏的事情了。 ... ... 三日后。 晴天转小雪,飞雪绕过千宫万殿,落在了藏书阁前。 暮色余晖里,阁里传来少女的读书声: “是故与智者言,将以此明之;与不智者言,将以此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而事不乱;终日不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忘。听贵聪,辞贵奇...” 夏极坐在门外的屋檐下,举杯对雪,饮了一口,暖了暖身子。 三天前,城内暴动的幕后主使都抓住了,狐狸们直接夺了舍,于是贺学士与闻大人已经成了自己人,也许他们曾经有过许多雄心壮志、有着许多阅尽人生的智慧,还有不少还未完成的心愿,然而成王败寇,他们只能被夺舍。 换做输的是他和小苏,那么结局还不知会怎么样。 三天前,南宫合,邓公九也被夺了舍,此时整备军队,做着休憩城墙,去往周边村镇调拨粮食谷物之类的活儿。 至于邓家,夏极没有动,那位邓觉的孙女儿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她虽然知道爷爷自绝了,但还不知道父亲被夺舍了,而爷爷自绝也确实是因为邓家对不起殿下,这事儿真怨不得谁。 妖族的狐狸们掌控了几个关键角色。 而这些狐狸的祖宗胡仙儿是夏极的女奴。 另一边,妖族又投资了小苏。 而因为自己未曾刻意镇压,所有该跳的、该背叛的聪明人也都出来了,该死的死,该被夺舍的夺舍,在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里,不安因素就被铲除了七七八八。 总而言之,他与夏小苏对于皇城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极致,达到了绝无可能背叛的程度。 如今这局势,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但总归是赢了一场。 可以预想的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皇都大多是以恢复为主。 而因为鬼方冰霜巨人的神出鬼没,各地都会进入防御为主的状态,而天子即便从南朝派遣士兵,也顶多跨过分割南北的那条大河,而不会过度深入。 这一个冬天,就是彻底掌控皇都的时间。 而究竟能掌控到什么程度,那又是挑战了。 夏极每日雕刻着念珠,然后又从书册里提取着技能珠,同时把这些技能珠分门别类的放好,以便想使用时立刻使用。 妖族新来的一批小狐狸们带来了岩浆木,夏极用这岩浆木做了一个念珠的珠首,这等奇木的感觉确实不同,竟然隐隐给念珠增添了一份奇异的炎力,虽然很少很少,但却也是改变了。 此时... 门外传来轻微的轮毂声。 夏极抬起头,拱门入口出现了一个木轮椅,轮椅上的人戴着恶鬼面具,双手正推动轮毂而前行着。 但那一双面具后的瞳孔,却平静如已死,藏着从黄泉里仰望天空的怨毒。 这就是鬼方女王的第一个盟友。 也是如今被安排入了皇宫,和夏极见面的人。 夏极目光扫了扫,他注意到来人腰部以下竟然完全的消失了,而露在长袖外的双手呈现出被烈火焚烧的痕迹,而显得极度丑陋。 来人看了一眼坐在屋檐下的皇子,再看了一眼藏书阁方向,闭目听着内里的读书声,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他看着周围环境,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但却也陌生。 他揭开了恶鬼面具,露出一张被火烧烂的丑陋脸庞,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受过多少痛苦,亦或是他如此模样到底是抱着怎么样的意志才能继续活着? 夏极静静看着他。 他也看着夏极,嘶哑的声音道了出两个字:“夏极。” “雪大,你既然来了,喝杯暖茶吧。” 吱嘎。 吱嘎。 轮毂转着到了屋檐一边。 也不见任何动作,那轮椅已经凌空浮了起来,然后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而落在了屋檐下的木回廊上,无声无息。 夏极手左是烈酒,手右是清茶,他倒了杯清茶递给轮椅上恶鬼。 那恶鬼也不拒绝,直接接过茶水,慢慢喝了起来,他不能喝快,因为他的躯体承受不了太快的进食或是饮水。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大雪覆盖。 良久。 最后一抹光明也消失了。 藏书阁里挑起了灯火,读书声还在继续着。 轮椅上的恶鬼感慨地叹了口气。 夏极继续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 良久,屋门打开了。 夏小苏出门看到门外居然还有人,忍不住露出愕然神色,再看到来人的恐怖面容,还有惨状,不禁愣住了,但她并未露出害怕或是厌恶的神色。 夏极轻声道:“这是太子。” -- ps:不管有几个人如何的喷,作者还是坚信会有更多的沉默的大多数静静陪着小水,谢谢陪伴的且沉默的你们。 56.恐怖的皇家秘辛 夏小苏无论怎样都无法把眼前这恶鬼和太子联系一起,她犹然记得最后一次见太子时: 西门城外,太子身穿黄金甲,手握镇国枪,魁梧雄伟,百官相送,麾下十万大军,徐似林稳如山。 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但再见面,却竟成了这幅凄惨的模样。 而且他腰部以下全部都没了,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太子道:“我得了门神功,被祖龙灌顶到了九层,所以生命力很强。” 夏小苏疑惑道:“祖龙?灌顶?” 为何太子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好像这不是隐秘一样。 太子道:“你兄长应该知道。” 夏极:??? 太子疑道:“你不知道?!” 夏极坦然道:“我不知道。” 太子道:“夏极,你果然是我们几个兄弟里藏得最深的一个,你得祖龙灌顶了三大法门,一门九阳心经,一种强大的佛门防御法门,还有一种奇劲,祖龙是何等看重你啊。 但直到此时,我都成了这般模样,你还不愿意信我么?” 夏极:... 太子道:“天命开眼,杀劫将起, 祖龙庇佑,赐福皇族, 命者,势也, 势者,时也, 时者,英雄辈出,乱舞,当是此世!! 所以,我们这一代的皇子皇女每逢十六七岁,都会梦见祖龙,祖龙赐福,灌顶神功,一飞冲天,直到九层。 这一点很不可思议,但我与夏姬确认过,夏姬在十六岁时也得到了祖龙赐福。 夏姬是我亲妹妹,她不会骗我。 而其余几位弟妹我也都观察过,虽然各自隐瞒,但应该是都是受了这奇遇的。” 夏小苏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和一群天天扮猪的皇子皇女相处了那么久... 四皇女夏姬那般柔柔弱弱,妩媚多姿,甚至还会在湖边顾影自怜,居然还是个大高手? 她忽道:“那兄长...” 说着话的时候,夏小苏看向夏极。 夏极点点头,睁着眼睛说瞎话:“不错,我确实梦见过它。” 夏小苏一喜:“我十七岁快过了,那是不是也快梦到祖龙了?” 然而,她转念一想,忽道:“不对呀,天子如果知道哥哥受了灌顶,为什么还让哥哥留在此处守城?” 太子冷声道:“他疯了!!我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何要害我!?” 夏小苏惊疑道:“天子害你?他怎么可能害你,你对他一直尽孝...” 她想起太子和天子,这对父子从前是何等的父慈子孝,天子对他和对自己与哥哥,完全是天差地别。 太子剧烈咳嗽起来,他身体破损的太严重,无法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良久才压抑着情绪,娓娓道来。 “我得的功法强横而注重恢复,换句话说,在这战场之上,无论我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恢复。 而我之所以变成这样,不是因为冰霜巨人偷袭。 我的十万大军被灭,也不是因为冰霜巨人! 封狼关是边境第一雄关,高十数丈,前后六道关卡,我即便再无能,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丢了这关! 何况,我细心布防,从未大意,甚至研究了鬼方的历史文化,再甚至将那从未出现过的冰霜巨人也列在防范之中! 我每隔五米便是布下火盆,防御的重型器械堆满六重关卡,上百支斥候小队日夜探查,还有心腹的大将轮流巡值,我根本不可能守不住! 但是...有人在鬼方突袭前,刺杀了追随我的重要大将,然后在冰霜巨人攻城战中拖住了我,再从正面击败了我。 他若不是隐藏在军营大帐之中,若不是被我视为心腹,根本不可能得手,军营重地,哪里是人想来便来的? 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才离开了,但他却未想到我会从地狱里爬回来!” 夏小苏完全无法想象这等曲折的过程。 也无法想象太子经历过多么痛苦的心路。 兄长被软禁了近三年,她自从母妃死后便是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 但太子呢? 他得过势,顺风顺水,如飞龙在天,但那一刹那却被至亲之人背叛,而直接跌落到了无间地狱,他心底的刻骨仇恨已经是无法用语言描述了吧? 她顺着太子的话,又问了句:“他又是谁?你为什么又会将他当做心腹?” “我不知道他是谁,天子在御书房把他指给了我,说他绝对可以信任,在关键时候可以救我一命,但全是谎言,全是谎言!!!咳咳咳...” 太子面容狰狞,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段话,他全身都在抽动,周身气劲却竟还不弱,震荡的周围空气仿若许多细小的鞭炮同时炸响。 他一边咳嗽,一边死死握着拳。 他咳的很大声,好似要把焚烧了的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 良久,才平复下来。 他闭着眼,嘶哑着声道:“那是一个和尚,他掐动手印,天地即焚, 他很厉害,而且功法隐隐克制我, 其实就算不偷袭,功法不克制,我也打不过他,但这么一来,杀我,确实是万无一失了。 真不愧是我的好父皇啊,连派人杀我,都如此的了解我!咳咳咳...” 三人沉默了下来。 原本以为简单的事儿,忽然变得复杂起来,这水已不是深还是浅的问题了,简直是汪洋恣肆,不知其底。 夏小苏又问:“那天子为什么要杀你?” 太子自嘲地笑笑,然后看向夏极道:“我从地狱爬出来后,就一直在想,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直到我发现他让你守城,让你送死,我才明白了...也许是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 “他吃了玉妃。”太子淡淡道,“你们的亲娘。” 夏小苏只觉大脑嗡的一声,双耳几乎失聪。 “娘...” 之后,她看着兄长与太子又聊了不少东西,但她竟一句也听不到了,直到太子离开皇宫,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她发现自己颤抖不已。 “吃了玉妃”这四个字,字字如刀,扎在她心底,不停地扭动着,让她在沉默里剧痛着,却无法出声呼喊,好像是一场噩梦,怎么醒都醒不来,她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黑暗,却忽然发现自己依然天真。 原来,自己才刚刚走出光明而已,黑暗的前路让她望不穿、看不清。 她泪水凝在眼眶里。 直到兄长抱住她,将她搂在怀里,那泪珠才刷刷地滚落了下来,流过凄凉苍白的小脸。 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了的皇女,再次成了孩子,在这世上仅有的怀抱里嚎啕大哭起来。 57.恨黄泉两隔 玉妃,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长发及腰,仙气满满,舞跳的很好,倾国倾城的那一种,曾有国手为她画过丹青,如今那丹青还藏在九公主的宫殿里。 而,自己和小苏小的时候,常常坐在那女人左右的软榻上,听着她讲故事。 小苏听着听着就会睡熟了,而自己因为是穿越来的,所以其实对那些小孩子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为了母妃的自尊,故意装着津津有味的样子。 夏天的时候,酷暑炎热难以忍耐,那女人会很亲自去熬煮冰梅酸枣一类消暑汤膏,然后调入大冰块与碎冰糖,端上来给自己和小苏吃。 北地冬虽寒,但盛夏的高温可是一点都不差,自己和小苏就眼巴巴地看着那冰凉的冷饮,口水直流。 自己虽然穿越而来的,但在穿越前世界的每一个夏天,冰镇饮料肯定少不了,否则就没法活,但这个世界却无法轻松获得冷饮。 皇宫凶险,身为皇子皇女,有时候缺个心眼就是丢一条命,只有那个女人端来的东西才是安全的,因为只有那个女人才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对他,对小苏。 秋高气爽,是田猎的好时节,一群皇族子弟,随着权贵们便是去往西山打猎。而为了入天子的眼,打猎之人都是无比用心,个个比拼,那女人就小心地如同一只母鸡展翅护住自己和小苏,生怕有“意外”的流矢射过来。 冬天,北地大雪最是猖狂,那个女人从来都会提前准备好最暖的冬衣,她对自己和小苏的身形尺码了然于心,从不会忘记。 至于自己和小苏不懂皇家规矩,犯了错,触怒了天子,那个女人就会去跪着求情,从来都说是她自己的错,要罚就罚她。 反正无论如何,她就是不会让人伤害到他和小苏。 一幕幕闪回,温馨的回忆,即便隔了很久,回想起来还仿佛在昨天。 那风华绝代的女人,也年岁渐长,而他和小苏也逐渐长大,他那时候还没有觉醒金手指,但却也想着一定要好好孝敬她... 自己虽然是穿越而来的,但却是穿越在了娘胎里,前世如何已经成了大梦一场,今世才是真真正正的活着,而她是自己的亲娘。 世上,不会有比她更好的母亲了。 但是,她死了。 天子吃了她。 太子说,他猜测那应该是一种吸收力量的秘法,天子实力绝对不弱,而玉妃应该也很强,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得而知。 夏极也不知道,因为玉妃从没和他说过。 “呼...” 夏极舒了一口气,怀里的小苏还在哭,她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泪水都哭掉。 夏极也怀疑过太子说谎,但他何必撒谎? 自己本就和天子对立了,他何必说一个可能被揭穿的谎言? 更何况,他精神力极强,是不是说谎他分辨的出来。 只是,祖龙灌顶是什么? 为何唯独自己和小苏没有? 他看着院落里,轮毂的印记逐渐被大雪覆盖, 看着黑暗幽深的庭院恍如深渊, 看着怀中的妹子睡熟, 他抓起壶中烈酒饮尽, 然后抱起小苏,送她回了宫殿,为她盖上了被子,吹灭了连枝灯的十一盏,只留了一星的熹微烛光以防半夜惊醒。 出门后,他看到了胡仙儿,于是道:“照顾好九公主。” 胡仙儿奇道:“主人,你要出远门吗?” “雷音寺的许多古书应该藏在你们妖族吧?” “不错。” “给我封信,给我个小狐狸,我明早就启程,我想看看那些书。” “人家舍不得你嘛...”胡仙儿抬袖,作垂泪的模样,媚眼儿扑闪扑闪,略带羞涩地看着他,“不如陪人家一日一夜,好不好?” 夏极的大脑已经进化到可以彻底忽略她一切黄腔的程度了,他从怀里丢出两串儿二十七粒的念珠,“一串给你,一串给九公主。” 二十七,意表十八有学与九无学,乃证入涅盘境界的贤圣之数。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再看胡仙儿,踏步走入了黑暗的风雪。 随后,他坐在湖边,看着冰封的湖面,听着风里传来的鬼哭狼嚎。 一名死士从黑暗里走来,跪在他身后,恭敬地道了声:“主人。” “明早,去一次风云楼。” 风云楼是大型情报组织,在各个城市都有据点,皇城大难,虽然风云楼走了不少人,但也还存了不少,所以依然可以行使原本的职能。 那死士问:“主人要查什么?” “不查什么,只让他们帮我传一句话”,夏极顿了顿,淡淡道,“三月春,我去大河北岸等天子,问他一句,敢不敢来杀我。” “知道了,主人。” “带足银子,让他们把这句话传遍天下吧。” “是!” “下去吧。” 死士维持着鞠躬地姿态迅速远离,待到拐角处才直起身消失在墙后。 夏极独自坐在湖边,微微往前弓着腰。 佛亦有火,魔更有恨。 恨命数不公。 恨善恶不报。 恨天穹太高。 恨黄泉两隔,却竟从未明白至亲原是惨死,那怀胎十月的生育之恩,那十四年的养育之情,还未还啊。 太迟了么? 他起身,在风雪里取来了三炷香,侧头看着南方,据说母妃就是在那里死去的,风雪再狂,也无法近他周身,手指掠过,滚烫的炽芒点燃了香头,留下黑暗里的三点光明。 他拜了三拜,然后右手骤然握紧,烈焰光华在黑暗里炸明,三炷香瞬间燃烧了起来,在几息后,就全部化作灰烬,随风入雪。 “如今皇城已经安稳了,小妹也算成长了, 内有胡仙儿,外有鬼方女王, 明有数万大军守护,暗有太子准备复仇, 这样的皇城至少在这个冬天固若金汤了。” 夏极漫步在华清湖畔,喃喃着,“而有胡仙儿在,我即便远离了皇城,也可以通过那一卷契约而知道皇城发生的事。 如此,留给我的时间大抵还有两个月, 三月,我需南下,来掂一掂这天下的分量,来看一看他不敢不敢来, 若不敢来,我就去找他。” 夏极声音很平静,没有太大的波动, 愤怒永远只是一个起伏就过了,是孩子气,是失去了理智的冲动, 所以,他没有愤怒, 他要的是只手镇压了那南朝的大地,抬手翻了那处的天。 ... 次日。 夏极把八百死士令牌留下给了夏小苏。 而胡仙儿写了密信,又安排了一个小狐狸带着这位七皇子前往北地妖族。 说是北地妖族,其实还是以须弥山第八峰周边的狐虎二族为主。 在经过须弥山时,夏极入了雷音寺, 雷音寺重建已有了新的模样,如来像重镀了金身,刚刚完工。 而作为新方丈的自在和尚似乎是心结开了,原本瘦削如竹竿的身形壮实了很多,暗淡双瞳里多了不少锋芒。 夏极没逗留,在随意解答了自在和尚两个修炼和禅机问题后,就快速挑选了几本未曾翻阅过的经书,以在沿途上细细诵读。 随后,他如同书生一般,背着竹篓,带着小狐狸继续出发, 竹篓里放了经书,念珠,青灯烛火,干粮,刻刀,还有沉香木。 58.北地狐族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夕。” “那么,小夕,去往狐族两天时间够吗?” “殿下,至少需要五天。须弥山上的狐村只是外围,真正的北地狐族在须弥山的云山雾海里。 妖精们修炼吞日月精华,而吐出雾气,山中本来雾就多,加上吐出的雾气,更是四处茫茫不可见。 所以呀,去往妖族的路可难走着呢。” “妖族有多大呢?” “北地妖族,以我们须弥山的虎狐二族为主,而各处大山但凡有绝巅云雾古寺,一般都藏着妖族。 僧人不待见妖族,甚至现在还有许多和尚在大肆追杀我们,他们可坏可坏啦。” 小夕脸上露出了十分恐惧的神色,显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继续道,“但许多古寺庙不避讳我们,那里的和尚对妖怪也很好,过去的雷音寺是这样,但后来就变了。 我听说,有些古寺的神僧还会任由妖精化形,在寺中旁听讲经传道,而不点破,那真是众生平等的大慈悲了。” 小狐狸叽叽喳喳地讲着。 她知道这位皇子的战绩,知道他如何的在兵临城下之际力挽狂澜。 而仙儿祖宗在他面前竟然俯首称主人,这位皇子简直是可怕。 小狐狸原本以为这样的皇子一定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甚至和那些传说里神话物种化作的大妖魔一般,可怕残暴,顿顿定要吃个妖魔或是男童女童。 所以,起初,她诚惶诚恐,小心翼翼。 但走了这一路,她发现这位皇子竟然温和可亲。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大胆了,忽然就多话了,他问一句,自己就会回答上十句。 ... ... 须弥山现在虽然没落了,但传闻在上古却是真正的佛山。 雷音寺如今也破败成了名不副实的小寺庙,但传闻在上古却有着许多佛陀。 走着往深山的路径上,还能不时能见到一些破败的小庙宇。 这些庙宇在过去或是为僧人修建的参悟之所, 如今屋瓦破败,漏着一个个孔洞、窟窿。 窟窿里,冷风呜咽,寒雪飘零。 深夜山路难行,一人一狐就在这样的破庙里暂歇了。 夏极从书篓里取出一本经文,添了青灯,盘膝在灯下,开始诵读经文。 小夕侧头看着那皇子, 明明周围风寒雪冷,烛火根本该是点燃即灭, 可他并不用手护住灯盏, 他周身充斥着一股不可言的禅意,这禅意似乎已经影响了他周围的空间。 狂风至此缱绻不前, 雪粒至此悄悄滑开, 烛火静谧而宁和地燃烧着,没有半点跳动, 泛黄的光泽照耀着经文上的文字,也照明着那皇子的侧脸, 好像与端坐在神龛上的佛陀并没有多大区别。 狐狸精大多好动,而勾引男人更是本性使然,尤其是在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深夜,更是如此。 只是,小夕却是惊诧地察觉到自己竟然没有去想这些风月事。 她听着那诵经声,只觉心底宁静,如铅华洗净,于是跪坐在了那年轻皇子身侧,化出小狐狸原形,双爪合十,静静听着他诵读经文。 庙外,风雪猖狂。 此处,却出传经道场。 一念不停不缓,一晃两个时辰。 诵读完书册,夏极便合上,感受着脑海里多出的技能珠,是一颗蓝色技能珠——狮子吼,应该算是音波攻击类里不上不下的武学吧,谈不上好,于是他依然存着,反正想用时立刻可用。 随后,他取出了两个雷音寺取来的干粮烧饼,递给小夕一个,但小夕却还傻傻地愣着。 她脑海里依然萦绕着夏极诵经的声音,依然沉浸在刚刚的感觉里,良久,她悟出了一些东西,媚眼里露出许多惊喜,好似是吃了蜜一般,心底暗道着“难怪妖精祖宗们喜欢听禅师念经”。 她眼睛一撇,恭敬道:“那个...殿下,你先别吃烧饼,等我一会儿啊。” 说着,这小狐狸就跑出了古庙。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雪鸡窝。 雪鸡喜欢集群,而小夕这种狐狸精即便再小,也是成了精的,狐狸抓鸡,简直是麻溜的很,于是她一口气把雪鸡窝给掏了,抓回了五只雪鸡,又扛回了一大包的鸡蛋,到了庙宇里就捡拾寒枝,堆积成簇,准备点燃成篝火。 但这些枝干或多或少都是潮的,无法点燃。 夏极看着小狐狸记得额头渗汗,他直接上前,九阳真气集聚于指尖,在那寒枝上稍稍掠过,便是大火升起。 小夕对他善意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做做烤鸡。 未几。 五只烤雪鸡就做好了,小夕又开始忙着烤鸡蛋。 夏极盘腿坐在古庙里,吃着狐狸精做的烤鸡,那感觉还真是奇妙。 只不过,吃着吃着,他心底却是有一丝感慨,狐狸听经还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报恩,这可真是比人强多了。 ... 五天后,一人一狐已经到了须弥山深处了。 飞雪已歇,明月高悬,照出岿巍崔嵬的群山。 山蹲着,好似趴着的怪兽,横贯东西。 “殿下,就在前面了。” 小夕脚步已经快了起来,她在前面跑着跳着,有些兴奋。 夏极随在她身后,未几,就看到远处山谷里显出一个大村落的轮廓。 再近了些,可以看到这深夜里,村落中居然“人”来“人”往,根本没有半点月落而归的模样,村落的路径上,走着少男少女,男的英俊异常,女的妩媚多姿。 还有许多在奔跑嬉戏打闹,衣裙后不是露出毛茸茸的大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 再远处是村子的外围,一个个天然石柱耸立着,而一些狐狸正坐在这些石柱顶端。 它们面前悬浮着一颗圆丹,这些丹随着狐狸们的悠长呼吸而吸敛着月光,好像是黑洞,光芒至此就消散无踪。 而每隔一段时间,它们就会一次吐气,许多云雾就这么逸散出来。 忽然,村子方向有个裹着红花衣裙的可爱少女跑了过来,她远远地挥着手,喊着:“小夕小夕!” 这少女跑到了入口,笑道:“你不是和仙儿祖宗去皇城了吗,怎么回来啦!?人类的城市好不好玩,有没有勾引男人呀,勾引了几个呢,怎么勾引的,快和我说,嘻嘻嘻...” 小夕还没说话,这少女忽地鼻子动了动,嗅了嗅,然后露出警惕的神色,目光一拐,看向了小夕身后的夏极,怔怔地盯了两秒钟,然后惊呼道:“小夕,你怎么带了人回来!!你坏了规矩啦!我们不能被人发现的!否则就有难啦!” 59.收服狐祖 小夕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位是大商的七殿下,是仙儿祖宗让我带来的。” “怎么会...” 小夕扬了扬密信道:“好啦,我有仙儿祖宗的密信,不和你说了,要去找慧心老祖宗了。” 夏极随着她走在这狐族的村落里,狐狸不算多,但草草看过去,也有数千只,都是化了形的。 一路上,化作俊男美女的狐狸精都好奇地跑过来看他,俊男狐狸精们还好,但是美女狐狸精们都不时地抛着媚眼,甚至还有和小夕相熟地跑出来问这是哪家的玉面小郎君,更有大胆的直接从对面迎来抛个媚眼,嗲嗲地问上一句“郎君今晚有没有空”。 狐狸们大多不会彼此结为道侣,而是想找个良人过一辈子。 妖本身就觉着人是万灵之长,而妖比人天生低了一等,所以才会努力修炼成人,而成了人形后更是只想着真正地融入人类社会,懂善恶礼法,所以才会苦读书文。 未几。 小夕已经带着夏极来到了一处大院落前,她先跑进去递交了胡仙儿的书信,然后才出来道:“殿下,慧心老祖宗请您进去。” 夏极走入屋舍,与他想象的场景很不同, 那是一个美艳的女尼, 女尼内着灰色僧袍,外笼月白纱衣,挑着青灯正在翻阅经文, 看到他时,女尼抬头看向他,微笑着起身, 然后直接走向了夏极,走到他面前时,女尼却不停下,绕着夏极走了三圈,走完之后,她坐回茶几前道:“殿下说得出一句,贫尼便解了纱衣。” 显然,这狐狸痴迷于佛法,如今竟于自己打着禅机。 禅机无头无尾,无有逻辑。 这三可以说是贪嗔痴三毒,也可说是三法印,可以说是一切,也可以说什么都不是,说是一物即不中,既然不中又如何破禅机? 美艳女尼看着这位殿下,她已从须弥九峰的树妖处知晓了这位的存在, 只是她还颇为疑惑, 若是老僧或是大能通晓禅机,那倒算正常, 但这皇子不过十七,即便再有大智慧大阅历,但终究年岁所限,如何能被树妖传的神乎其神,谈吐之间竟以“一尘不染,十分佛陀”去形容? 所以,她根本不服这个皇子,所以才出了这么一道题目,若只是个浪得虚名的凡夫俗子,她也不会客气,即便有胡仙儿的信,她也不会带这皇子去看狐族的重要藏书。 而,这题根本无解。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题。 为什么绕三圈不重要,纱衣解不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答案存乎于心,而心却又变幻无常,不管猜了什么,便都是错,若是错了,便是失败。 然而年轻的皇子却也露出了微笑,他轻声道:“我已经知道正确答案了。” 美艳女尼一愣,然后严肃道:“请殿下出示。” 夏极运着禅法,伸出了食指,指间禅意盎然,他淡淡道:“便是这个。” 美艳女尼看着他的手指,先是愕然,旋即,面色变了。 骤然间,她只觉这指上气象万千,自己刚刚万千心思都化作了一幕幕实景,在那手指上呈现而出。 那手指仿如幻变无常的心,又仿如千万众生的生往异灭, 再一念那手指又化作了山中出岫云雾,倦回归鸟, 再一念又成了原上尸山血海,伫立魔佛, 再一念又仿如灯下千叠经文,百年孤影... 短短一愣的时间里,自己所有的念头,甚至百载苦思都也落在那指头上。 然后那一根手指又屈下了,没有了。 万法归一,所有的答案都归于了这个一。 所以她为什么要转三圈,又什么说要脱纱衣都归于了这个一。 而,这还未结束,因为,一归虚无,所以,他屈指。 夏极已完全超纲回答了这个问题。 若是寻常人肯定悟不明白,但面前这女尼却是一个真正痴迷禅经的狐狸, 她若是百尺竿头未进一步,那么这一指就可以为她指点迷路, 她若是已经大彻大悟,那么自然会理解自己的答案。 美艳女尼看这那一指屈下,只觉眼前那幻变的一切都消失了,她只觉心神震撼,脑海之中犹然嗡嗡作响。 此时,她只觉得如是哑巴吃蜜,甜在心头,却是说不出口,明明领悟了些什么,却又总还是未曾抓住。 夏极道:“我答对了么?” 美艳女尼这才恍然醒来,沉默良久,换上敬声道:“请示诲。” 夏极再次伸出食指,然后再屈下,“好了。” 美艳女尼哑然地看着他,良久,面色的微笑,妩媚之色全部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恭敬,她双手合十,神色虔诚。 “殿下果真是行走的佛陀,然而,佛陀所示,慧心若有所觉,但却总未能把握要点。” “那就再多看看。” “看经书吗?我已看了百载经文...看来是理解的还不够透彻吧?” 夏极走到窗前,双手推开,窗外月色正明,他招招手:“过来。” 这位北地狐族的老祖宗心底生出了很古怪的情绪,她已经活了数百年了,在狐族入目的都是狐子狐孙们,而那些狐子狐孙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 但此时,面对这位才十七的人类皇子,她竟然有一种自己很小的感觉, 好像许多许多年前,那位记忆里的僧人推开积雪的木窗,微笑地看着窗前悄悄听经的小狐狸。 自己就是那只小狐狸, 而现在竟和那时候的感觉一般无二。 她心底竟然有了些激动,顺从地走到了夏极身侧。 夏极抬手指月,“看。” 北地狐族老祖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指尖所向,却是朗朗明月,高悬于天,恍如一轮照耀大世的冰轮,散发着皎洁的辉光,以至于所有视线都被它占据了。 北地狐族老祖宗道:“明月很美。” 夏极笑道:“你已经看到了。” 北地狐族老祖宗骤然愣住。 夏极继续道:“你既知明月在天,何必再看我指着天空的手指呢?经书就是手指,你要的就是这明月。” 北地狐族老祖宗蓦然睁大眼,一言如醍醐灌顶,她只觉全身从里到外,所有的积累都在崩塌,但正因为崩塌了,所以才发现原本自己执着的、期望以此为路径通往正果的知识,竟都是遮目的山峦,如今山峦在皇子的一指之间便是轰然碎了,她仰头看着天空,终见朗朗明月。 夏极看她在发呆,于是寻了一处坐下,安静地雕刻念珠,在三月之前,他能刻多少是多少,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增加底牌的机会。 百八烦恼,千八法界,三千世界... 他深信着这些佛门留下的数字有着特别的暗示,也是每一个数字就是一次质变的跳跃,一百零八颗念珠就可以化作佛手,那么之后的一千零八十颗呢,能带来什么呢,再后的三千念珠呢,又会如何? 法器虽然无法太过连续使用,但他若是多制作一些呢? 脑海里思绪动着,但他整个人却是极其安静,整个石屋里只剩下那沉稳的手摩挲着木料,那刻刀一刀一刀削去木屑的声音。 他吹散了第三十颗念珠上的木屑,觉得有些疲惫,再看那女尼,她依然站在月色下,出神地看着明月。 良久... 女尼才转了身,恭敬无比地走到夏极身侧,双手合十。 夏极问:“懂了吗?” 女尼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又缓缓屈下。 夏极点点头:“善。” 女尼忽道:“慧心请为殿下座下一门徒。” 夏极道:“我在凡尘染遍因果,不是明师。” 女尼:“慧心乃是狐狸修道而成,殿下觉得慧心不是人,所以便不收么?” 夏极道:“若是懂了善恶,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吧,你敞开心神,听我诵一段经文。” 女尼点点头。 夏极从竹篓里抓出一本经文,默默运起了如来禅意开始诵读,如今这如来禅意已经彻底是他的禅意,如来法相也不是原本法相,而是邪心如来,只不过正邪之数,不过虚名而已,邪心岂非是善心,若是执于名,又岂能得到真知? 北地狐族老祖宗放开心房,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诵经。 一经念完,慧心已然皈依夏极。 60.青灯草屋,群狐听经 “还是叫我殿下吧。” “是。” 美艳女尼双手合十,与胡仙儿不同,她已经承了夏极的“精神印记”, 从此之后,身侧这一位就是她的佛,在心魔涌起时,夏极的形象就能化作镇压心魔的定海神针,在精神世界里使得她化险为夷,度过风暴。 对应的,每当她祷告一次,夏极的形象就会在她心底更深一层。 这种情绪名为虔诚,而非主仆、控制之类, 但,却比“契约控制”更好。 “契约控制”是强行被动执行,而“精神印记”却是自愿主动执行,其中的差别自然一目了然。 慧心是心甘情愿受了这印记,皈依夏极。 她如今在佛陀身侧,只觉圆明自在,身心皆静,精神世界的阻碍被冲破了,迷惑也消失了, 如今正是汪洋恣肆,而百载积累的力量也终于可以顺着这精神的波涛再进一步了。 她的第二条狐尾快长出来了! 狐尾对于狐狸自然非常重要,每多一条都会提高一个层次。 此时,慧心只觉如饮甘露,心底欢喜无比。 “殿下,我听说胡灵那小狐狸曾借了经文与你,但那经文藏书不过是小阁,人间动荡大乱,为防意外,所有经书都已重新搬回了我妖族核心之地的碧霄峰。 外围经书您当是看不上眼,而开启碧霄峰藏书阁需要两把钥匙合一才行, 一把在我手上,另一把在虎族族长手里,今日殿下且歇息,明天一早我陪您一起去虎族,可好?” 夏极点点头,随后慧心安排了一间木屋, 木屋坐北朝南,于一处颇高之地,出门可观云起波涛,潮生潮灭,关门可听林海阵阵,如坐山海。 屋内也是干净整洁,隐有几分宁神静气的香味,仿佛这里不是狐狸窝,而是幽深的花木禅院。 狐族里,小夕正被一群狐狸精拉着讲人间的故事, 狐狸们苦心修道,好不容易能化成人形,又要鹦鹉学舌过了十多年,再然后才去学习文字,了解人世风俗文化,只有在了解的差不多了,才会由老狐狸悄悄带出去“历练”, 但是还不能远离妖族, 一来妖族相比其他种族总归是人丁稀少,二来小妖们若是惹了不该惹的对象,极可能为整个种族带来大灾祸。 所以,每一个还留在族里的狐狸精,都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她们就想着跑出去,但是祖宗不肯。 “小夕,那个殿下真的是大商王朝的皇子吗?” “他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力挽狂澜,击退巨人,镇压皇都,听起来好帅呀,要是能勾引到他就好了。” “仙儿老祖宗为他写信,慧心老祖宗亲自为他安排房间,看起来真的很厉害。” “是的啊,慧心老祖宗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若是看不上眼的人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打起架来也超凶的,前几天黑狐王派人来,一言不合就被她打回去了。” “黑狐王虽然很凶,但其实也很可怜,二十年前,她所有的亲人都被和尚杀了...” “奴家真是第一次看到慧心老祖宗这般对一个男人,你们说...老祖宗会不会...嘻嘻嘻。” “若是这皇子把老祖宗勾引了去,那我们就自由啦。” “小妮子,什么自由,外面的世界凶险的很呢,老祖宗这是在保护我们。” “不听你们说啦,我去看看他...” 深夜的山上木屋,屋里一盏青灯明着,屋外影影绰绰,一群狐狸精趴在窗外,偷偷看向屋里。 屋里,慧心正取了狐族的月光百果珍酿送过去,这珍酿糅杂了妖丹吸取的月光,而显得颇为玄异,其中冰寒永不会被温热,入了口中,不仅有百果之香,还有着冰刀子刮去燥热的清爽感,宁神,醉人。 门外的小狐狸们只看的发傻,月光百果珍酿这种酒在狐族可算是宝物了,平时祖宗碰都不让她们碰,而即便有其他妖族的贵客来访,也顶多都是倒一杯,如今竟然拿了一整壶给这皇子。 小狐狸们彼此看着,嘻嘻发笑,老祖宗怕不是真的被勾引走了吧? 吱嘎... 门扉推开。 慧心走了出去,小狐狸们急忙藏好,但这哪里能骗的了这美艳女尼? 但慧心此时心如止水,之前殿下一番话若是当头棒喝,让她拨云见日,而只要随在殿下身侧,就觉着自己心神宁静,一股大禅定之意由心而起,她恨不得立刻去闭关修出第二根尾巴,但此时却依然压着这念想,而准备等殿下去观书时再闭关。 夏极饮完这一壶月光酿,只觉灵台清明,心神都得到了些微恢复,这种酒竟是可以恢复精神的酒水?那可是真正的难得了,但这酒自然不可能如同丹药般带在身边,即便真带着,大战时也无处可放,难不成敌人还会停下等你喝一壶酒恢复了精神再打? 但,这也证明了世上不仅有回复伤势,恢复真气,也有补充精神的物品,这就算是涨了见识了。 既然精神恢复了,他也暂不入睡,再取出一本经文,朗声诵读起来。 青灯月光,群狐夜伏。 山风烈烈,穿过千山万洞,飞雪初化,被带起层层白浪。 那这些极响自然之声,却无法淹没那静微的诵经声。 好似,这一人与他周围的环境已经交感,风声就是诵经声,诵经声就是风声。 慢慢的,狐妖们叽叽喳喳嬉笑的声音不见了,竟然一个个化作本体,个个儿坐在木屋边安静地听着那读书声。 一只只狐狸合着爪,安静着听课。 经诵完了。 夏极查看了一眼,眉心元神竟然获得了一颗蓝色的技能珠,显示是【伏魔金刚手】,他稍稍感知了一下,应该是前雷音寺方丈使用的功法。 一旦使用,掌上覆盖金芒,淹没手纹毛孔,宛如浑然赤金锻造的大手,而掌心还能有一道曼陀罗花叶之轮,有叶而无花。 雷音寺方丈的这门功法应该是大成了,但这等功法即便修炼到第九层,也无法达到武道巅峰,便是连法相也不可能生出。 曼陀罗虽可称为能量之中心,彰显宇宙真实万象森列,融通内摄的禅圆。 但这本功法的立意根本不足以穷极这等禅境。 所以,不过如此,算不得好功法,也入不得他的眼,那就存着吧,说不定之后能以融合之法获得更强的技能珠呢? 61.虎扮山神,雷音古书 北地虎族与狐族只隔了一座山,而两族间的关系也着实不错,虎妖大多凶猛威武,功法亦是刚烈无比,但总体却是机变不足,而狐妖却可以弥补这些,两族之间,相互依存,一致对外。 而投资大夏九皇女的事,就是这两族一起定下来的,当然北地也不止这狐妖两族,只不过这两族势力最大而已。 人为万灵之长,而皇族则是人中龙凤,杀劫是正对着天下的劫,身为万灵之长的人类则是首当其冲。 而如今无论天子还是九位皇子皇女,都是沾了大气运的,正常来说,杀劫里,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但每个也都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死去。 这杀劫是席卷天下的,若是它们不投资,存个侥幸,怕只是杀劫余波就把它们搅碎了,毕竟这世上有不少僧人道士都极度仇恨妖族。 狐虎二族思索许久,达成共识,苟是苟不住的,于是便定下了投资一名皇族的计划。 而他们也别无选择,因为只有夏小苏善良,也只有夏小苏隔三差五往雷音寺跑,它们观察了许久,就选了她。 别的皇子皇女也许更强更有野心,但你若投过去,说不得第二天就成了人家的虎皮垫子,狐毛围巾... ... 此时,慧心和夏极走在山道上。 道路两侧,树木枯败,肃杀无比。 夏极隐约能感到不少窥探感,少了树木遮掩,他目光只是略微转动,很轻松地就能看到了在四周巡行的妖精们。 夏极随口问:“有外敌入侵?” “不算外敌”慧心回答道,“是黑狐王与赤山君,它们算是狐虎两族的叛徒,但却也有不少妖精们支持它们,而随它们一起。 说起来,黑狐王与赤山君原本不是这样,只不过它们被一些僧人伤的太深,因而对人类有极深的恨意,所以坚决不同意与人类和平相处, 据说,它们常在寺庙外勾引人类,黑狐王一族引诱好色之徒或是心存歹念的僧人,赤山君吞吃人类制造伥鬼,伥鬼再通过托梦等手段让人来送死,因此也形成了不小的势力, 如今杀劫将起,它们便要回来,要劝说我们合并一处,共同地狱杀劫,然后集合北地八十一路妖魔,做一番大事。 前段日子,黑狐王就派来使者邀我,但我让黑狐王自己回来说,那使者要和我动粗,被我给打跑了。” 看来矛盾无处不在,各族都有内乱和外乱,夏极也不过问,毕竟这是狐族自己的事,自己现在时间紧迫,管了就是节外生枝了。 一人一狐来到虎族,而虎族族长居然不在族中。 慧心也不慌,直接道:“殿下,我知道王山君在哪儿...” “王?” “嗯,我狐族大多姓胡,而虎族则姓王。请殿下随我来。” 两人沿着山路快速走了许久,这才走到了一个寺庙前,那寺庙有模有样,内里还有着香火,一条蜿蜒山道通着北方,隐约见到再远处有山村集落。 待到走近了,寺庙里传来祷告声,一些村民打扮的男女老少正自觉地排着队,拎着瓜果篮子,捧着佛香。 祷告声是从最前的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传来的。 书生正在拜佛。 那佛像左手下伸,右手向天,掌心朝外,是一道与愿印,意为可使众生所祈求之愿都能实现之意。 村民打扮的男男女女正虔诚地对着这佛像叩拜着,口中念念有词着“祈拜山神”。 但夏极一眼就看出这端坐在佛龛的哪是什么佛像,分明是一只老虎。 他目光再一撇,只看立在那佛像旁的两个童子,竟然是两把精钢大砍刀所化。 山神是佛像本就古怪,再来这么一出,古怪感简直是浓郁到了极致。 稍等了一会儿,这些村民拜完就散去了。 那佛像还屹然不动,慧心走上前道:“王山君,真佛在此,你这假佛又何敢坐在神龛上?” 那佛像顿时开始幻变,炸出一团黑烟,然后出现了一只长达竟达两丈的猛虎,这简直是彪然之物了。 那猛虎再炸一次,成了个彪悍无比的僧人模样,身高两米有余,双瞳瞪如铜铃,右手抹着锃光瓦亮的光头,嘴里嚷嚷着:“真佛在哪?在哪?” 然后他目光落定在了夏极身上,略微动了动,便分辨出来,大笑着用古怪的腔调道:“原来是七殿下,久仰久仰,阿弥陀佛。老树妖已经把你的模样告诉我和慧心了。殿下是来看书的吧,俺没意见。” 说着,他爽快无比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向着美艳尼姑丢去,“你自带殿下开门去,我今儿事情还没结束。” 夏极奇道:“山君当真在此处做山神?” 慧心显然和这位虎族族长很熟了,于是道:“他在这里假扮了近二十年山神,在周围的山村居然还有些名气,但凡是那些村民来祷告的事,他能做的都去做了,打山贼,送奇药,搭建木桥,甚至连人家女子不孕,他都能想办法去采到药草送过去。” 夏极听了一会儿,那就不是胡闹了,这虎妖还真是一心行善,而且看他幻化做的僧人模样,虽然有些憨傻,但瞳中神色却很纯净,虎妖不食人反倒是助人为乐,也算有趣。 他左手起,行了个单手礼。 王山君大笑道:“阿弥陀佛,我从未看到慧心如此积极地带一个人类,平时便是连我都不理,看来殿下真是本事大得很,今晚我事了了,不知能不能来寻殿下,请殿下与我示诲?” 夏极点点头。 王山君大喜,“那晚上见!阿弥陀佛!” 既然获得了另一把钥匙,美艳女尼就带着夏极去往了藏书之所。 碧霄峰上,作为藏书内阁的山洞石门极厚。 慧心插入两把钥匙后,石门便是向着一边推移开了。 美艳尼姑率先走入,微微弹指,壁灯烛火一一亮起,宛如两条赤练,迅速绕过东西,将火光投落在中央的一个大藏书架上。 慧心道:“殿下尽可以在这里参阅,每日早晚,我会让小夕送餐来此。” 夏极微笑着点点头,他只觉得这一次行程无比顺利,之前设想过的阻拦竟是一个都没有,观这北地狐虎二族的言谈举止,精神气息,便真是算良善了,于是,他道了声:“有劳了。” 慧心听了这话,急忙回礼,“殿下千万莫要这么说。” 然后她双手合十,如敬神佛,然后缓缓退下了,只留了夏极一人在此处。 夏极走入其中。 只见藏书架上摆放了众多书册,每一册都透着古老气息。 他目光一转就落在了两卷古书册上,即便是平静的心也忍不住跳了下。 一册是《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 另一册是《过去四方皆明因缘不见无明经》。 显然,一册是弥勒,一册是燃灯。 他深吸一口气,便是站到书架前,抽出经文仔细诵读起来。 随着诵读,他越发的心底明悟这过去,现在,未来之意。 过去已定,而无可更改,所以成大光明,可破一切虚幻无明妄念,是为破念。 现在正行,而处于天地万灵,故交感于天地于人甚至于万灵,此为让天地众生明白我意,是为交感。 未来未明,故而包罗万象,容纳一切,是为容纳。 三相合一,便是大感悟,可融合功法,可留精神印记。 三个时辰后,书册诵读完成。 一颗金色的【过去燃灯禅】,以及一颗金色的【未来弥勒禅】浮现在他元神之中。 62.二十四首,十八只手(第三更) 夏极使用了【过去燃灯禅】技能珠, 金色珠子碎裂,从元神处流转全身,与原本的金色融合,而化作了深金色。 他静静闭目,体会着这佛陀的力量与禅心。 金色时,是一切光明如灯,一切虚妄自明,看穿妄念,破除妄念,甚至借着妄念显化惊禅。 但这力量有着不小的局限,首先破除虚妄是一种被动能力, 比如在之前,在黄竞发动了螺旋九影后,自己才一瞬间看破真身,但他若不发动,那么燃灯禅就并无用处。 再者,显化惊禅,需得对方心房有了破绽,才可以借着外物将这破绽于一瞬之间扩大,大到对方无法承受,而瞬间心境崩塌。 比如之前的闻空,自己便是先以滚水泼其脸,让其愤怒,之后才能手沾茶水勾勒出一副惊心之图碎了他的禅心, 那图若是别人去看顶多只会心动一下,而不会感到有什么特别,只有闻空这种勤修禅心,又于那一瞬间出现了心防破绽的僧人,才会中招,以至于刹那之间,禅心崩塌,看似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则内里却是惊心动魄。 如今,第二颗技能珠的融入,使得“燃灯禅”虽还是第九层,但却成了深金色。 相比如来禅从“交感于天地”到“交感于苍生”。 燃灯禅也发生了变化, 从“心中显妄,然后惊心”升华到了“心中藏妄,便是惊心”。 夏极已经不需要通过“先让对方心防生出破绽”,然后才能惊心,只要对方心底有破绽,那么就可以直接使用惊禅让他心境动摇甚至碎裂,简而言之,就是把这“施法前提”给去了。 细细体悟了一会儿。 夏极又使用了【未来弥勒禅】技能珠。 弥勒禅是他几乎没有用过的禅法。 虽说精神系功法几乎都无法直接使用,但这弥勒禅却是个真正的被动技能。 一切妄念皆不动,皆可容纳,这是真正做到了“原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让夏极心动? 所以,这等精神防御的超强法门,虽然提供了深层次的防御,但却是没有机会表现。 如今,“弥勒禅”虽还是第九层,但却也已变成了深金色。 从“包容妄念”变成了“照显妄念”,换句话说,他施展这禅法时,能够无声无息间照出别人心底的精神破绽,甚至洞察一定的隐秘。 三颗深金色的禅珠再度集合,推动了那【三世佛禅】。 这唯一的红色技能珠也变成了深红色。 夏极细细体悟着这技能的变化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第一个好处是:精神力增强,精神恢复远超常人。 真气只要丹田无损,最多一两个时辰的调息就可以恢复, 而心神若消耗了,至少需要三四天时间才可能缓过来, 若是心神伤了,那说不定需要三五年才行,甚至精神世界会崩塌而再无法承托起身体之舟,实力再无法进步, 然而因为【三世佛禅】的存在,夏极从来不会面临这种问题,甚至早上消耗了,到晚上就可以恢复,继续镌刻念珠,这对于别人来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而法器的制作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第二个好处是:通过大精神力进行融合。 这次提升,使得融合对象提升到了紫色技能珠,而之前是只能使用白色,绿色,再加几个蓝色技能珠进行融合。 第三个好处是:精神印记。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即便靠着如来禅法的交感,也无法在别人心底埋下印记,也无法真正地收服雷音寺,甚至如今的慧心。 如今,随着这颗红色技能珠变为深红色,夏极竟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玄妙之意。 这意让他在登临绝巅无可再前时,看到了一线光芒从天垂下。 就如昨日,他手指明月,告诉慧心“看月,而不要执着于手指,看禅心,而不要执着于文字”,那么他若是要登天,何须执着于自己是否站在山巅? 禅法可顿悟。 登天却是真正的无路。 因为,已到九层。 九为极数,浮夸者可以乱设层数,说有九千万九千亿层都可以, 但那又如何, 不过是掩耳盗铃之辈, 九亿亿亿层也不过是执着于数,需得靠数来博取浮夸的名,终究连小乘都入不了,与街头唬人跳大神的又有多少区别? 入不得大家之门,传于乡俗嬉戏笑闹,就如同谣言攘攘,终究不过是海上的浮沫,飞扬在海上,自以为就是大海了。 九,不是人说的,不是人设的,这是一种意的穷极,你说有十,甚至有十亿亿亿亿亿亿,皆不过是是自欺欺人的孩子笑话而已。 也许蓝色技能珠的九所极的意并不够高,所以它能够再通过大悟性的融合,而达到紫色,甚至可能再进一步。 技能珠颜色的变化,是功法质量的提升,也是意的提升。 但深红色,似是已经穷极了这意。 而自己又站在这穷极之意的穷极之处。 精神世界的力量已经达到了这凡人的穷极之境。 然而... 仰头。 依然茫茫一片。 见得天穹。 而不得上。 所以,恨。 此时,他看到这一线光芒从“天”垂落,他却未曾伸手去抓。 而是静观。 如是我观。 如是我闻。 若是登天需要路径,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去抓住这一线光芒,那与观指而索求通往明月的行为有何不同? 若是真去抓了,又岂有资格真正地再进一步? 重点不在这路。 而在于,一步登天。 那么... 夏极静静盘膝这石窟里。 一坐就是一夜。 一夜,珠水寒露。 一夜,月明月隐。 而这一夜,不知为何,约好拜访的王山君却没有来,也许被什么事拖住了。 次日清晨,小夕送来了早餐,是像模像样的米粥,做的和人类一样,然而狐狸们根本就不生产谷物,这些粮食怕是花了大力气去人类城市采买的,但是狐狸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这就不能深究了... 看到小夕有些神思不属,不时紧张地看向门外,夏极抬眼看向这只小狐狸,双目柔和,却已借着弥勒禅一眼看出了此时她心底的妄念。 他看到了邪异的狐妖,看到了手持木杵、钵盂的僧人,看到了杀戮妖族的僧兵,看到了佛火熊熊燃烧的地狱。 也许是心思这么一转,苦思一夜的登天却忽地有了些松动,这松动不足以让他真正的登天,但却让他踏出一步,这一步去往何处不重要,踏出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绝巅之上又能再走出一步,但他还未走。 他忽地问:“小狐狸,你觉得几最大?” 小夕回过神来,想了想道:“一百?” 她数学学的不好,数数就数到了一百,连一百零一都数不下去,所以在她眼里,一百就是最大。 但是她又想起来别的狐狸说还有一万那么大,她不想丢脸,赶紧纠正道:“应该是一万。” 说完,她紧张兮兮地看向这年轻的皇子,等着他揭晓答案。 然而,夏极只是露出了微笑,摸了摸这小狐狸的头发,“你说的不错,就是一万。” 小夕被赞扬,顿时开心了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对了? 夏极安静地吃完米粥,心中积蓄的所感终于迸发了,无声无息之间,他已在那茫茫山巅之上再迈了一步, 走出之后,并没有登天, 甚至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夸张,什么天地异象,什么风云雷动,什么钟鼓齐鸣,什么万剑来朝,什么都没有, 但他已经消化了这深红色的技能珠。 他站起了身,如寻常人一般走入晨光。 忽然之间,小狐狸抬头看去,只见那年轻的皇子躯体开始变化... 那不是法相。 而是真真实实的身体变化。 皇子的躯体开始拔高... 一瞬之间,生二十四首,十八只手,高九丈。 非但没有半点怪异,反倒是充满了光明与佛性。 此是,法身。 小夕难以置信,急忙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一切却又消失了,只剩下静立在大地之上安然不动的皇子。 她嘀咕了声:“怎么有幻觉啦?” 63.九点五 小夕该有幻觉,她太紧张了,虽然才回来两天,但是黑狐王回来了,这也激起了她对于二十年前的恐惧回忆。 仙儿老祖宗在大商皇都帮着皇女,慧心老祖宗昨天一回族里就宣布闭关了。 而今早黑狐王的使者就又来了。 那使者本也是北地狐族的小狐狸精,只不过二十年前随着黑狐王一起离开了,如今她返回,行为举止都变得邪异而极端。 “杀劫将起,妖族将立,人类曾经给予我们的痛苦,我们定要血债血偿!!” 村子里有狐狸说:“那只是僧兵和尚,还有一些道士,其实人类也有不少好人,大商的九公主就很好,她还教导我们看书。” “是么?” 那邪异的狐狸精也不多说,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大劫将至,错信人类的,必定自食苦果!!” 所以,小夕很慌,她总觉得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而且她听说虎族那边赤山君也回来了,要许多年轻的虎妖和他一起走,王山君不肯,两边几乎快打起来了。 她心事重重,猛一抬头,看到夏极,不知为何忽的舒了口气,她坐在这皇子身侧,就如坐在大雄宝殿的佛陀神像前,心底莫名地平和了许多。 夏极已经消化了【三世佛禅】。 明白了这穷极技能与境界之后的场景。 他一步踏出,还未登天, 但却已窥到了一丝不可言的妙。 那一丝不可言的妙,让他如是证得了菩提,强大澎湃的精神力量藏在宁静而渺小的躯体里,在那一瞬间,终究是从空到真,从虚无到真实,从精神到躯体,来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 躯体为舟,精神为流,而那一刹那无论是舟还是流竟然都融为一体了,所以显出了法身。 法相终究只是相。 法身却是真正的存在, 就是他的身体, 是佛陀的躯体被塞入了凡人的皮囊中。 只不过,这等法身消耗极大,几乎是每一刹那都在大量燃烧着自己真气,精神,所以只能维持数秒。 这是一个安全的时间范畴,超过了也许还行,但却显得孤注一掷了,而若是再强撑下去,那后果就无法想象了。 但数秒时间,足够了。 高手交锋,一念一重山,而一秒又包含了多少念? 这是他获得的一张新的底牌,必然能当个“炸”来使用。 此时,他虽然还是第九层,却终究明白原来“十”是存在的。 “九”之为极,不过是对于人类而言。 他虽然未曾到“十”,甚至未曾观“十”,但终究是感到了“十”,而这法身就是他的收获,是对于“十”的借用。 之后的每日,夏极就在这北地妖族的核心之地静静看书, 这些书册只不过是古代雷音寺传承的一小部分,包含经文和功法,而绝大部分传承早就遗失在历史长河里了, 但即便如此,也能隐约窥见一些上古时代那般万佛来朝、万里求经的盛世场景。 那时的须弥山,雷音寺才是真正的佛道圣地,而如今却只是继承了一个名的小破庙而已。 小夕每天送餐,算是善因。 夏极每次就用弥勒禅可照妄念之法,去看她心底的恐惧、惊惶,然后又运用精神力的禅法宽慰她几句,让她心神放松,也算还个善果。 山中无甲子,度日不知年。皇子静坐碧霄峰,翻经阅书。 在第十天的时候,来送餐的却不再是小夕,而是换了一个叫“小落”的狐狸精。 “僧兵不知道怎么发现了虎族,正在进攻虎族,虎族那边很危险,小夕她实力不错,所以去帮忙了。” 新来的小狐狸是个小圆脸,说话时,脸儿露出害怕的神色。 夏极问:“僧人从何处来?” “是光明僧...他们无处不在,专杀我们。” 小狐狸身子有些抖,“二十年前,我们族里还有近万人,然后与这些光明僧交手了一次,他们屠了我们半族,所以我们才躲在深山,即便外出也都是偷偷摸摸,不敢让人发现我们的存在。” “他们很强吗?” “佛火克妖气,佛音克妖魂,他们甚至只要诵经,就可以超度我们...可是我们不想被超度。” 夏极又问了一会儿,再结合这些日子在小夕身上看到的妄念,他大概是明白了。 光明僧指代的是所有从大光明寺走出的僧人,大光明寺在哪儿,没人知道,有说是从西方而来,但也许根本就不存在,而这些僧人修行的力量,专克妖族,他们行走天下,不仅限于北地。 二十年前,这些光明僧屠杀了许多妖族,以至于妖族分裂,一部分妖开始痛恨人类,还有一部分则是藏在深山。 痛恨人类的就是黑狐王,赤山君为首的妖。 藏在深山的就是慧心,胡仙儿,王山君为首的妖。 二十年后,杀劫将起,而北地的狐虎两族为活过杀劫,主动出击,投资了夏小苏。 而黑狐王,赤山君却在这时返回族中,要族人随它们一起走。 但如今,不知为何,这些光明僧竟然发现了北地妖族的新驻地,所以发动了进攻。 这些小狐狸之所以恐惧,是因为二十年前那灭半族的记忆犹然烙印在它们脑海里,让它们害怕惊惧。 夏极已从之前小夕的妄念里窥得几个场景,佛火漫天,生灵地狱。 他问:“慧心呢?” 小落道:“老祖宗的第二条尾巴快长出来了,还在闭关,不能被打扰。” 夏极忽道:“黑狐王是不是已经来了狐族,叫你们一起走?” 小落一愣,“殿下怎么知道,黑狐王使者又来了,说此处被发现已不可留,人不可信,信则大祸,不如随她们一起,远离此处。” 夏极笑道:“那你们可曾告诉黑狐王,还有一个人类正在这碧霄峰上看书?” “我们怎么会背叛殿下”,小落急忙摇头,但摇着摇着她有些不确定起来,“有不少族人被唤醒了当年的仇恨,如今都随着那黑狐王的使者走了,她们可能会把殿下说出来。” 夏极忽然向着这小狐狸招了招手,“到我身后来。” “欸?” 小落露出疑惑之色。 夏极道:“她们来了。” 名为小落的狐狸急忙扭头,只见晨光的泥石山路里,从上山小道上露出了十几道妖娆而邪异的身影,她吓得轻呼一声,然后向着夏极身后跑去。 跑到夏极身后,她又从这位皇子的肩膀探头看向远处。 那上山的女人穿着尼姑衣服,长发被雪白头巾收束在里,眉眼之间,显出几分内敛含蓄, 然而笼罩身子的衣袍却是近乎透明的近身黑纱绸衣,内里的雪白起伏在黑纱后若隐若现, 上半身诉诸圣洁,下半生诉诸欲望,两相冲击,就能勾动一切男人心底最深的欲念。 她行走之时,时常低着眉,让人心疼可怜,然而站到夏极面前时,那一双眼却是抬了起来,露出妩媚的狐眼儿,直如挠动人心的春水。 小落失声喊道:“黑狐王!” 夏极在小夕的妄念里早见过这个女人,只不过那妄念里,这女人却远没有此时这般镇定,她狼狈地趴在地上,神色痛苦,双爪陷入泥土,在嚎啕大哭。 他想了想,看着入口处妖娆的狐狸精问:“小狐狸是来寻我度你么?” 64.降服黑狐王 黑狐王走到晨光的山影里,在距离夏极还有十多丈的距离停下,盈盈一拜,笑道:“山中野狐,自号杀生,见过大商七殿下。” 她彬彬有礼,神色看似妩媚,但实则疏远,周身却充斥着一股冷意,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小落在夏极身后急忙喊着,“黑狐王,七殿下和那些光明僧不同,他是好人。” 夏极愣了下。 好人? 自己居然被狐狸精群发了好人卡? 黑狐王道:“杀生怎么会对七殿下动手? 来此不过是为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她姿仪妩媚,含情脉脉地看着这年轻皇子,然后出声道:“妖不容于人,乃天经地义之事。 从理字上来说,若有人把妖族帮着大商公主的事儿说出去,那么公主再怎么好,也不会有人信她了,人妖殊途,无论妖做什么,都始终是妖,都始终不容于人! 从情字上来说,本宫早听老树妖说了殿下和那些和尚不同,是真正参透了禅法的佛陀,佛性十分,魔性亦有十分,我本以为殿下是个古板而粗暴的人,如今一看,竟还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但殿下却不似别的郎君空有样貌,却弱不禁风, 我能感到殿下体内的力量,澎湃,强大,浑厚,安全... 男人追新鲜,女人求安全, 杀生虽不是女人,但化了形却比女人还女人,我也求安全,殿下能给我么? 嘻嘻嘻...殿下先不忙着拒绝,杀生有一个提议。” 她妖娆地走着,长腿轻轻巧巧地迈动之间,绸衣隐隐,如裹在圣洁玉像上的黑纱,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想要去窥探那黑纱彻底揭开后,那玉白的肤色,那婀娜的姿仪会有多么的迷人。 “北地妖族与九皇女联盟,那不好, 殿下只要不管杀生今日如何的吞了北地妖族,那么杀生就自愿做殿下的情人, 只要殿下不负杀生,杀生愿意一辈子只对殿下一个男人好。” 她一举一动,勾魂夺魄,媚笑之间,诱人无比。 “只要殿下点个头,杀生可以现在就随殿下入这山洞,殿下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而且,杀生即便整合北地七十二路妖族,但杀生亦还是殿下的情人, 那么...其实对于殿下来说,并没有损失,不是么? 之后殿下若是成了帝王,本宫就做一个妃子,殿下召之即来,挥之即起,不好么,嘻嘻嘻...” 夏极招招手:“过来。” 黑狐王愣了下,这么快就被自己勾引到了? 这也太容易了吧? 这殿下怎么与老树妖说的不同?也是个被下半身管着的男人么? 她媚笑着,轻巧地挪着长腿,拖拽着黑纱裙往前走去,迈步之间,雪色惹人的热辣小腿乃至大腿腿根在黑纱起伏里若隐若现,诱惑无比。 然而,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见过许多男人僧人道人甚至孩子, 无论是谁,看向她的眼神要么是痴迷的恨不得将她立刻搂在怀里独自霸占, 然后说一些恶心的看似为她着想,实则自私自利的山盟海誓与甜言蜜语, 要么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立刻收了的仇恨, 但,这年轻皇子看她的眼神只是...平常。 是毫无波动的平常。 为何是平常? 她抬头看向那七殿下,只觉这殿下眉眼之间当真是没有半点虚伪, 再看,却又察觉了几分魔性, 这般的魔性圆明自在,与佛性紧紧包容在一起, 再看,那不是佛,亦不是魔, 再看,一切山山水水遮遮掩掩全部散尽,坐在大地上的只是他,他就是他, 不是佛, 不是魔, 无可形容, 亦无任何标签。 黑狐王神色里透出迷茫,继续往前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走到三步,她心底竟然生出一种彻底顺从眼前之人的感觉。 第四步,这种感觉更加浓郁。 第五步,她骤然惊觉,心底藏着的种种黑暗若是触底反弹,仇恨化作恶鬼之手,从黄泉里伸出,拖住了她的双腿,让不她不再前进。 无数怨念升腾而起,化作万千张嘴巴凑到她耳边,反复着警告,让她铭记仇恨,铭记痛苦。 第六步,她终于停下了,也愤怒了,之前所有的平静都打破了。 她怒声道:“夏极!我好生与你说话,你竟然耍奸暗中对付我?!你和那些人类有什么区别?!!” 愤怒之间,黑狐王忽地右手抓住了一把木杵,木杵才显,那右手便是松开了,化作利爪猛抓之相,运劲凌空,将木杵控在掌心,滚滚妖气从五指向着那木杵缠绕而去。 小落躲在皇子身后,只觉得心惊胆战,那妖气浓的让她害怕,而那木杵更是让她愣了愣,因为这是光明僧们常用的兵器,这兵器可以吸收一切妖气,然后散发出恐怖的力量。 刹那后,木杵整个儿已经完全地妖气包裹了。 黑狐王身形骤静,右手一动,木杵被拉回了手掌之上,她双手并起,十指如黑莲展开,更多的浓郁妖气汇聚向中间。 然后,她抬眼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少年,忽地对着“十指莲花”中央的妖气,长吹了一口气。 呼!! 滚滚妖气随着这一吹,好似凝重粘稠的墨汁, 拖着极长的慧尾, 而这浓郁翻滚沸腾的妖气忽地被巨大的吸引带动,又或者准确说是失去了抗拒吸力的力量,而向着中央木杵猛地收缩, 在一个刹那的功夫里,所有妖气魔幻般的消失了,只剩下一根木杵, 而那木杵却已经亮到了极致。 小落忽然明白了,黑狐王居然学会了利用死敌的武器,她怎么能把吸收妖气的武器带着身边?她对妖气的掌控居然这么强吗? 她还是一只心理素质并不高的小狐狸,一惊一乍道:“殿下小心!!” 声音还未落完,那木杵已经炸开了, 瞬间从一点星火,翻滚成了一轮刺目的巨大火球, 小落感到火球里充斥的可怕力量,这力量她永远不会忘记,因为这正是二十年前屠灭了半个狐族的佛火! 火球一瞬间,已经临在了夏极眼前。 夏极神色如常,左手抓着新做的百零八念珠拍出, 一只十丈的金色佛手顿显, 佛手一拍, 那巨大的佛火球就被挡住了, 再一抓, 火球就开始挣扎, 紧接着一握, 火球彻底没了。 小落:... 远处,黑狐王也沉默了一下。 但她反应极快,就在佛火熄灭的刹那,她左手已经握住了一柄长匕首, 妖气滚滚,随她化作黑色流星,瞬间横跨了这十多丈距离,一闪而刺向那端坐而未动的皇子。 夏极真气何其雄浑, 他随手一拍, 那匕首就拍飞了。 但匕首飞开,浓郁的妖气却没散。 这妖气非但没散,竟还是浓郁、膨胀了更多,显出了一个巨大鬼狐的模样,狐高两丈,长三丈有余,那狐嘴张成了吞噬一切的恶鬼模样,一下子向着夏极咬来。 这力量似法相,但又差了一筹,整体来说比之前的天榜二十九厉害不少,应该是相当于金色技能珠八点五层的层次。 小落惊呼道:“天狐变!!” 话音刚落。 那巨大狐鬼的大口就已经咬下了。 气浪阵阵,烟尘滚滚。 眼前一切皆不可见,只有小落在惊呼着... 片刻。 烟尘散尽。 一切归于平静。 小落恐惧地睁开眼去看, 只见那年轻的皇子安然无恙,一尘不染,他甚至还盘膝坐在原地没动。 他右手正压在黑狐王头顶,而那黑狐王匍匐着趴在他面前,双瞳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还不显出原形?” 刹时间,黑烟炸开,显出一只黑狐,可怜兮兮地抬眼看着面前的皇子。 65.教需有类vs有教无类 碧霄峰上, 夏极抚着黑狐, 那暴戾而妖异的黑狐王,此时温顺无比,随着那只手的拨弄而轻轻蹭着, 这只看得其余一众狐狸精目瞪口呆, 这还是黑狐王吗? 夏极手指抬起了黑狐王的下巴,双目注视着这只黑狐狸, 消耗精神,弥勒禅照显妄念的力量无声无息之间已经发动。 一幕幕画面顿时显现了出来。 他隐隐见到春雨的林子里,一个美艳的倩影撑着油纸伞,走到忽逢大雨正在奔跑的书生面前,帮他挡雨,然后,两人走在一处,交谈欢笑; 他又看到那书生灯下苦读,但却是少了大儒书册而眉头紧锁,随后那倩影不知从何处取来了许多古书,悄悄放在那书生身侧,然后趴伏在灯下,神色温柔地看着他学习,看着看着便是入了睡,书生为她盖了薄薄的被子; 再看到,两人亲密无间,无话不说,那倩影甚至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是狐妖,书生却似完全不在意; 之后,书生功成名就,金榜题名; 再之后,长桥边,已成官员的书生要调任去远处城市,两人依依惜别; 没多久,就在这狐狸精还在痴情地思念时,整个狐族引来了光明僧和官兵的围剿,被灭半族; 这狐狸精自然就是黑狐王,那时候的黑狐王目睹着自己亲人全部惨死,痛苦之下,便是想去寻找书生,她走了很远的路,一路小心地躲避着僧人的围剿还有各种危险; 然后,她在靠近那城市时看到了一篇文章,文章辞藻朴实,极具冲击,却针针见血,恍如天成,令人拍案叫绝,但大体意思却是说畜生就该有畜生的样子,根本不配来到人类的世界,所以写文之人劝世上一切妖都在深山藏藏好,莫要出来丢人现眼,因为这些都是畜生,根本不配。 写文的人就是那书生。 而这文章隐隐符了一方大道宗的思想“教需有类,若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成正果,那也忒好笑了”,又暗符了不少权贵的想法,毕竟妖魔夺舍的奇闻怪谈并不少,权贵们哪个见得这些该老老实实做盘中餐、乖乖巧巧在牢笼里被观赏的玩意儿跑出来化人折腾? 因为这一篇文章的缘故,那书生算是“路线正确,思想端正”,加上无什背景,便是开始被人栽培,如今也是一方大员。 之后的画面就是无比的黑暗与混乱。 大抵就是一幕幕狐族灭族的画面,还有“书生始乱终弃、将她还有她这一族狠狠推下深渊、还高高在上的模样”,不时在那妄念中闪回,而这一切就是因,也成了如今黑狐王的果。 夏极闭上眼,温和地揉了揉这狐狸的头,忽地问:“天狐变是什么?” 他对妖族的这些功法也颇为好奇。 黑狐王不敢隐瞒,知无不言地回应道:“我北地狐族一共有三门妖族功法, 【白狐仙法】修神, 【狐火三炁】练气, 【天狐变】练体, 这所谓的修神之法据说得过古时大能指点,所获得的力量其实是魅术、夺舍、精神冲击以及与对其他小狐狸们的掌控等等。 而练气之法却是我狐族最正宗之法,据说从古代传下时也得了某位神僧的修改,以佛经相佐得大禅心,化‘贪嗔痴’三火为正气狐火,乃是中正平和、适合狐妖修行的法门,若是一直修行,未必不能如人般成正果。 而天狐变却是返祖类修行本体的法门, 人练法门皆是后天返先天,逆天演化而成, 此法亦是后天返先天,只不过这个先天却不是人类的先天,而是古时大妖模样, 天狐变就是任由心中邪异之气滋长,将自己推往返祖的状态,只不过此法虽然最契合狐身,最易修炼,但也最易疯狂,修行者也容易暴戾而引惹灾祸,所以,被如今的狐族视为禁法。” 夏极是明白了。 胡仙儿修神, 慧心练气, 这黑狐王练体。 只不过修神与练气,都是得到过人类帮忙改善的, 只有这练体却是秉承了妖族最暴戾血腥的一面,所以被禁止了,但这黑狐王受了沉重打击,为了复仇,所以修行了此法。 夏极问:“那你现在待如何?” 黑狐王眨着大眼睛看着这年轻皇子,神色变了几遍,她知道自己也许最好的回答该是“放下屠刀”,然后被这皇子点化了... 只不过,她心底的恨太浓,于是话到嘴边,回了一句:“我心不悔。” 说完这句话,她只觉放松了许多,她就是为了仇恨而活,那么既然活不了,那就为了仇恨而死吧。 然而,面前皇子轻声道了句:“善。” 黑狐王疑惑地抬眼,“善?” 夏极轻声道:“欲善恶有报,你又有何错?” 黑狐王一愣,诧异地说了句“殿下”,但她看向这皇子的双瞳,只见这瞳孔之中如映照着天上地下,渺渺万物,目光平和,却如能直视她心底的一切隐秘,而自己即便有着再好的伪装,再艳的面具,再娇的躯体,在这少年面前,却如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穿。 那一双眼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执念,她的本性,她的灵魂,让她无处可藏。 夏极问:“你要杀的人是谁?” 黑狐王本已发誓把这秘密藏在心底,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既然是他问了,她却是不自觉地开了口,“周考,大商治侯。” 夏极印象里大概有这么个人,这还是皇都重臣,是随着天子南下的权贵之一,二十多年的时光能爬到这样的位置,这周考还真不简单,绝不是个心思浅薄的书生,一将功成万骨枯,眼前黑狐便是那枯骨之一。 于是,夏极道:“愿听我念一段经吗?” 黑狐王只听了这一句,便是已经明白,她心有感悟,维持着原形狐坐而起,一双爪子合十抓着,如是跪在大佛前。 夏极也不害怕她逃跑或偷袭,转身去往洞窟,取了一本古经文,坐回到了黑狐王面前,翻着书页一句一句念了起来。 他读的认真,如来交感,精神印记,顺着那无防之心潜移默化的渗透而入,而他心底的念也恰是包裹住了这小狐狸的仇恨。 黑狐王听得认真,听着听着,竟然泣不成声,而她心底的那一丝如幽冥地狱恶鬼的仇恨,竟然如汇入了海流之中,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归宿, 自己不再是独自厮杀,独自活着了, 而是融入到了一股强大的,令她觉得安全的精神力量里去, 她甚至能隐隐感到这精神洪流之中别人的存在, 这等异变,无异于点化,而她已到瓶颈的天狐变境界亦是可以再上层楼了。 一经念完,黑狐王亦已皈依,双爪擦去泪珠,一拜到底,轻声提醒:“我乃是狐狸修成人形,又炼返祖禁决,殿下能容我吗。” 夏极答:“有教无类。” 黑狐王深深感动,叩拜不起,然后化作原本妖娆妩媚女子的模样,垂首在少年身前,敬声道:“请为我剃度。” 夏极道:“善恶还未报,三千烦恼丝,都留着吧。” “是。” 66.曾经的卧底妖女 随黑狐王而来的狐狸精们彼此看着,不知该干什么。 黑狐王招招手,“都来参见佛陀...” 夏极道:“叫殿下吧。” 他并不想把自己完全拘束于佛之一道。 “都来参见殿下。” 那群妖娆邪异的小狐狸们顿时莺莺燕燕地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柔柔嗲嗲地齐声喊着:“见过殿下。” 邪异派系的狐狸精们一边喊着,一边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那皇子,她们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家黑狐王忽然就臣服了。 而事已至此,黑狐王自然不再隐瞒如今的形势了,主动道:“殿下,我有事与您说。” 夏极直接点破:“光明僧是你引来的吧?” 黑狐王愣了下,坦然道:“我不想看着妖族走向错误的道路,所以和赤山君一起引了这些僧人过来,只想着光明僧来了,就可以借机领着这里的妖族一起离开了,但如今...却有些失去了掌控。 首先,来的光明僧比想象中要多, 除此之外,正邪两道得了消息,说雷音寺有大机缘,于是许多江湖之人也循着那些光明僧寻了过来。” 黑狐王顿了下,看了一眼面前的皇子,轻声道:“其实...这还和殿下有关系。” 夏极奇道:“怎么与我有关?” 黑狐王道:“殿下于皇都孤城立威,所使武功俱是佛门神通,所用法器更是佛门法器,简单来说,那法器与功法大多是雷音寺传承。 殿下年方十七,便是连人地天三榜都未曾登上过,如今就是一步踏入了传奇,并且证得了传奇之名,殿下击退冰霜巨人,又一人力挑三万大军,还屠了五千,这等实力,确是完全有资格成为传奇了。 传奇无榜单,不知上下之别,也没人敢立榜单,去做这上下之分, 但每一个传奇都有着几件传诸于天下的事,而每一个传奇的来历大多是清清白白, 可如同殿下这般一身实力来源都是谜的传奇,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前段时间,江湖上忽然有消息传出来,说殿下的力量都源于须弥山深处的机缘,这信息顿时吸引了许多江湖之人,加上这一次我与赤山君故意透露信息给光明僧,他们便是一窝蜂全部过来了。 还有门派意图前往雷音寺直接探查,只不过雷音寺的僧人们有金身罗汉大阵,这使得那些门派也不敢硬闯,但依然有一些门派驻扎在雷音寺外,正与寺庙的和尚们对峙。 罗汉大阵虽然强大,但也无法频繁使用,而是作为威慑,所以,小规模的摩擦还是不断的。” 夏极消化了一番信息。 他心底明白,这大概是某位皇子或皇女的手笔。 估计十有八九还是那位八皇女夏清玄, 小时候没看出来,如今看看,这位皇妹的嘴巴倒是很厉害嘛, 天天盯着自己,四处奔跑,就为了给自己添麻烦,也算是劳模了,反正不管自己要做什么,她都会出来破坏。 这算是一个专业黑自己的皇妹了。 自己迟早有一天抓住她,然后狠狠地...... 他沉默着,思索着怎么把这位皇妹引出来。 黑狐王忽然拜下,真诚道:“还请殿下能重赐法号。” 夏极道:“杀生。” 黑狐王愣了下,这是她原本的自号。 “现在是我赐予你的名。” “是。” 依然是同样的名字,但黑狐王却宛生出了一种“官方认证”的感觉。 夏极道:“现在局势如何?” 黑狐王继续道:“虎狐二族正在和光明僧对抗,原本对抗并无问题,但赤山君却带走了不少虎妖,这使得那处的对抗很是艰难。 另一边,人类的正邪两道的江湖中人大多在帮着光明僧,而还有一小部分则绕过主战场,已经向着狐族摸来了,想来很快就会抵达这附近。 正邪虽然势不两立,但两方都是求取机缘,所以在未曾见到机缘前并不曾动手。” 夏极问:“你能劝说赤山君回去支援么?” 黑狐王摇摇头:“他对人类的恨意远胜于我,所以除非王山君答应解除和人类的联盟,否则他不会支援,但既然是殿下要求,我会去劝说他。” 光明僧... 正邪两派... 赤山君... 夏极想了想,道:“注意让你的小狐狸们探查,然后汇报。” “是...杀生明白。” 黑狐王带着一群狐狸离开了,来时是敌,走时却已经成了皈依夏极的信仰者。 小落看的目瞪口呆,“那...殿下,我也走了。” 夏极微笑着点点头。 狐狸们离开,他再度走到了洞窟中,神色平复下来,这些日子他除了看经文还让狐狸们送了一些灯盏、袈裟之类的过来,既然众生都被压制在“十”之下,那么法器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他的日常充满了枯燥,就是读书,刻念珠,以及尝试着运用“燃灯”“弥勒”做出对应的法器。 深红色的三世佛禅已经足以让他一次性制造出五十颗念珠,睡前再来一次,只要咬着牙、承受着那种沉甸甸地疲惫感,那么睡前还能制造五十颗念珠。 他这般无日无夜地拼命着,为的只是能多一些底牌。 十多日时间,他做了一千零八十颗的念珠,直接达成了千零八法界之数,又以之前的岩浆木为珠首,而这确实没让他的辛苦白费,他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力量已经质变了。 原本的念珠,被他拆分成了百零八,十四这般的数字,以发挥基本的佛手,束缚之用。 此时既然处于动荡之中,夏极便是开始抓紧动用“弥勒禅”制作袈裟法器,据这雷音寺古书里的一些古志记载,弥勒法器可容物,那么这法器的功用若是真如他所想,那今后就会方便许多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时间不多了, 得抓紧把该备好的东西备好。 想着,他便是抓起那一袭暗金袈裟,默运着“弥勒禅”,手掌压了下去。 ... 稍息,入暮。 山中霞光彻底隐没,早已蒸腾的雾气更是把天地都吞噬了,只剩下朦胧一片,这等胧胧大雾里,无论光明僧,正邪两道,还是妖族都暂时休战。 杀生黑狐王去寻赤山君了。 而小狐狸们悄悄藏在山林里,监视着入侵人类的一举一动,这里是妖族之地,这可是它们主场。 很快,一只趴在诸多道路下风口的狐狸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人的声音。 雾气里。 “这山中又起雾了?诸位小心,也许已经快到妖族腹地了。” “此处原本是古佛之山,庙宇很多,速速寻找一处落脚,否则在这荒野之地,被妖族发现,便会陷入被动。” 这支队伍在雾气里移动,小狐狸收敛着气息,也往后对应的移动。 半个时辰后。 那支队伍终于寻到了一处古庙落脚了。 人数不少,有三十多人,大多是少年少女,衣饰统一,都是同一门派。 队中有人寻了个地势稍低的地方升起篝火,旋即一群人分配好了巡视守夜的任务,围着篝火取暖,同时开始取出干粮就食,还有的取出之前在山道上猎食残存的肉开始烧烤。 火光灼灼,但并不张扬,光芒甚至出不了庙宇,除非很靠近这寺庙,否则不会发现。 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转烤着一串兔肉,他一边烤着一边侧头看向角落里一个似乎不合群的美丽少女。 这师姐名叫燕灵,她有些神秘,但实力不俗,四年前曾经被指派而潜入魔教势力,以魔教“妖女”的身份在皇都周边活动,之后更是创建奇功,提供了有利信息,以至于正道能够配合朝廷皇子将一代魔枭大寇张血贺斩杀,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只不过之后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师姐变得郁郁寡欢,然后门派觉得她不再适合做卧底,就安排她返回了。 这位少年侠客也曾经悄悄打听过,结果得到的结论却是...师姐似乎被某位权贵下了药,然后给睡了。 ... 深夜,从高处俯瞰。 只见须弥山上,篝火重重,不过十多日的时间,竟然已呈一派诸多势力的攻伐之相。 而无论从哪个地理还是对战,亦或其他角度而言,端坐在碧霄峰上的七皇子,都是真正地高坐钓鱼台了。 四处烽烟起,他还未下场。 夏极只觉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但弥勒袈裟法器却也成功地制作好了,这袈裟几乎将他所有的精神一吸而空,结果却也真的能令他满意。 这暗金袈裟的法器具备三个功能: 其一,衣饰变化,随心所欲。 其二,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其三,容纳储物。 他感知了一下,大概能存入一立方米的东西,但这已经足够了。 随后,他一挥袈裟,念珠,以及“燃灯禅”做出的明灯都消失了。 再一挥袈裟,藏书的书架也顿时空了。 显然,这袈裟只要扫过无主之物,就可以根据袈裟主人的念想而进行吸纳,绝不可能产生误吸。 做完这一切,夏极一挥袈裟,披覆在了自己身上,念头再动,袈裟顿时成了贴合他体型的暗金斗篷。 他走到夜雾缭绕的高崖上,俯瞰着远处的星星灯火,这十几日的时间,他收获的东西可不少,真不愧是古雷音寺的传承了,也许是时候下山了。 67.一指点破金光罩 “师姐,吃一块兔肉吧。” 剑眉星目的少年走到了庙角那少女身边,少年人总对美人有好感,师姐确实很美,所以即便有传闻被糟蹋过,他也只会生出同情和安慰的心情,而不会去觉得厌恶。 燕灵抱着剑,项上挂着一个白色鱼状的吊饰,鱼头浑圆往着顺时针方向撇了一些,鱼尾颇尖,孔洞里穿过一个红绳,贴着那雪白的肌肤。 她听到喊声,看到面前英俊少年。 少年对她微笑着,然后就要顺势坐在她身边。 但燕灵右手抓着的长剑骤地一个旋转,挡在了他即将坐下的地方。 那少年愕然:“师姐,这是何意?” 燕灵冷冷道:“不要靠近我。” 一瞬间,她周身杀意很浓。 远处正围着篝火的弟子们有些发出嗤笑。 窸窸窣窣地交谈声彼此传着。 “不就是破鞋么,身子都不干净了,得意些什么?” “这冷傲冷给谁看,功法不上不下,有什么好傲的?” 又有一个女弟子向那少年招招手,笑道:“董师弟,回来吧,你都在我们青崖山宫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位燕师姐的名声么?” 燕灵猛地抬头。 那女弟子装作没看到她。 所有人都会装作没看到她。 没有人喜欢不对现实低头的人。 你遭了罪,就该表现的痛苦,你被糟蹋了,就该表现的自卑,你这冷傲的样子,摆给谁看? 那董师弟就跑了回去,坐在篝火边,解释道:“我就看燕师姐一个人在那里,送串烤肉给她吃。” 那女弟子轻声教训他道:“燕师姐的城府可深着呢,为人可浪荡着呢,否则怎么会混入魔教,扮成一个妖女? 否则又怎么会进入那般的局,被人下了情药,取了身子,回来了还不管我们的善意,装作一副高傲的模样。” 旁边有人附和:“对对对,不就是被取了身子吗,我辈习武之人,就算在一层境界前停留个几年都是常事,也没见有人如此苦闷,都快三年了,燕师姐这心胸也太小了点。” “小声点,毕竟是做过妖女的师姐,妖女,就是喜欢伴着清纯,做着龌龊事。” 远处... 燕灵骤然起身,不少围绕在篝火边的人顿时警惕地看着她。 “我出去透透气。” 燕灵轻声解释了一句,她走出了有火光的庙宇,而才一走出,忽然觉得远处响起了奇异的妩媚笑声。 刷刷刷刷!!! 一道道粉色身影从她身侧穿过, 香风阵阵,竟令人有些头晕, 而迎面向她走来的,却是个俊俏如妖的少年,那少年双眼的瞳色结成漩涡,一瞬间就让燕灵心底生出奇异的欲求,而屋内所有男男女女的弟子都仿佛产生了幻觉。 狐狸精们嘻嘻笑着,它们媚术天成,能拖着人进入欲念深处,在突袭之下,以无心对有心,更是占了先手... 果然,屋内不少男弟子已经缠上了狐狸精们的身子,而之前的女弟子也已经开始忘我地宽衣解带,燕灵胸前的白鱼配饰忽地一闪,她脑中一阵清凉,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而就在这时,庙内忽然爆出一重金光。 金光凝结刹那,隐显出一道虚影凝结的手印,以及快速的诵咒声。 紧接着,金光在经过了短暂凝结后,携带着劲风,向周围急剧扩张,一瞬间又化作了一个金色壁罩,将狐狸们全部都刮出了门外。 庙内,领队的一名中年男人双目恢复了清明,看了看已经炸裂的项链,再看看屋外的裹着妖气的男男女女,这才急忙挺剑而起,怒声道:“妖族来袭!戒备!” 其他男男女女也急忙整理衣服,心底那是一阵阵后怕,纷纷起身抓剑,与门外狐妖们对峙。 燕灵施展身法,往后退开一定距离,看向门外。 门外少女妩媚,少年妖异,它们已经毫无保留地露出了尾巴在扫着,而双爪却抓着这金色的罩膜。 黑色妖气不时撞击着罩膜,发出哧哧哧地声响,而罩膜的厚厚金色也如寒冰遇汤,正在一点点消磨,只不过每消磨一点,周围的金色顿时会涌过来弥补。 想要击穿一处,而破掉整个罩膜的想法显然不可行。 必须要用妖气对冲掉这所有的“金色光芒”,才能入内,而那项链也不知是何物,释放的“金色光芒”竟然很多,狐妖们利用妖气对冲了半天,也才消磨了一点。 庙宇内,半点声音都没有,众人严肃地结阵,手握长剑,寒光烁烁,只等着金罩碎裂时,便是立刻杀过去,不让那些狐妖再有施展媚术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庙中人起初的惊惧也都缓缓恢复了。 而奇异的是,那金光竟然又变厚了,好似能感受到光罩里中人的精神气一般。 气旺则金光浓,气衰则金光弱... 半个时辰后。 狐妖们放弃了努力,便是都退开了,屋外空荡荡一片,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青崖山庄领队中年人小心的收回兵器,肃然道:“妖族腹地很是危险,赶紧运气休息,注意值守,等清晨雾气一散,我们立刻离开此处。” “卢师叔,这气罩是什么?” “庄主所赐,说是能在关键时刻保我们一次。大家放心,庄主与道门一位真人交好,他求得了一些道家宝物,如今给我的可不止这一条项链!”领队中年人安定着“军心”,只不过他心底却是苦笑着,因为...这项链就是唯一的宝物了,但若他说了,怕是这些弟子心底顿时慌了。 武者,精神世界的力量是很重要的,修炼时关乎到能否突破,对战时关乎到能否正常甚至超常发挥。 而且,这位中年人勉强能认出,这金光其实是一道牵引之咒,核心是道门的金光咒,金光的力量来源大多是他们自己本身,所以狐妖才无法破开。 “这一晚至少是安全了,只不过这须弥山里真有大机缘么?” 领队中年人正想着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他顿时警惕起来,手掌再度抓住了剑柄,而一些值守弟子也纷纷警惕地看向屋外。 来人看不清模样,他站在了门前,如被金罩挡在了门外。 然后,他停顿了下,直接伸出手指,点在了这金罩之上。 领队中年人心底有些莫名,这气罩可是联系着罩内所有弟子的精神气,只要这些气不破,那么金光罩便是暂不会破,外人不可能进来。 所以,他并没有太紧张,只是有些奇怪来人是谁,毕竟他身上没有妖怪那种妖气。 叮。 手指触碰在了金光罩上。 一瞬间... 中年人面色剧变。 而青崖山庄众弟子只觉脑中一阵刺鸣,无论是值守的,还是在休息的都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这三十余人只觉心底被重压压下,所有的精神气,所有的战意盎然,都在这一指之间,被点破。 68.二皇女夏允 那一指,宛如巍峨高山。 宛如横亘压下的星河。 宛如天威的神明凛凛一指。 金光罩瞬间粉碎,化成了星星点点流萤般的光华,四散飞逸开了。 篝火被冷风卷入,一个明灭,门外的少年已经踏步跨过了破庙门槛, 他披着一身神秘的暗金斗篷,黑发散乱垂肩,面容并无半分邪意,双眸平静如海, 他目光扫过众人,然后落在了燕灵身上。 “你出来。” 中年人心中虽然骇然,但还是抱拳道:“在下青崖山庄卢风,请问阁下何人?” 那少年眼中并无他的存在,他亲自下场来此,为的只是一个人而已,这是最初之因,也是他得了金手指,软禁之前的一个因,这个人他认得,并不只是迷迷糊糊的发生了关系而已。 如果只是迷迷糊糊,那么再蠢的人也可以看破。 正是因为半真半假,而又一锤落定,所以他才会被软禁在小阁之中,过遍春夏秋冬,阅遍经文藏书。 燕灵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同时应了声:“好。” 卢风也不敢阻拦,来人虽是少年,虽然未曾散发多少气势,但他已经胆寒了,而且燕灵与这神秘少年显然认识。 青崖山庄其他弟子就更没人敢去拦了,只是有不少人好奇地彼此对视着。 “燕师姐怎么会认得这样的人?” “这少年是谁,我觉得定是个大人物。” “他一指碎了金罩,我如今还心惊胆战,只觉心神大乱...” “我也是。” “我也是。” 众弟子隐隐有了个猜测,那金光罩就是靠他们每一个人的精神气支撑的,但来人居然一指点破,这岂不是说自己等人的精神加起来,对那少年而言也不过是云下的泥尘,是日月之辉下的萤火之光? 燕师姐卧底魔教,化作妖女,然后被糟蹋了,回到正道后,三年来没有一个朋友,她又怎么会认识如此的人? 门外。 燕灵垂首走在少年身侧。 “你该戴着面具来,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你的脸。” “不必。” “你与妖族混在了一起,若是被天下人知道,那可就糟糕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隐着藏着,换一个身份不是一样行动吗?以你的力量,编个不存在的人出来,还会有许多人相信。这样,维持了羽毛的干净,才能得到斡旋的余地。你从来不是一般的人,你生来又是权贵,为什么连一个小权贵都会明白的道理,你偏偏不明白?” “我不明白。”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一处悬崖上。 明月朗朗,一波波雾气如潮水般拍打着群山万壑。 “为什么设局对付我?” 燕灵苦笑道:“我用自己的身子对付你么?你若不信我,直接将我从这里推下去好了,即便不推下去,我对你也不过是个蝼蚁而已,你要杀便杀。” 她闭上了眼。 她就是三年前那位和夏极私通的妖女。 夏极伸出手,抵在她背上,轻声道:“说吧,我真下得了手。” 燕灵紧闭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夏极的手掌缓缓向前移动,带动着燕灵往前挪动。 一寸... 两寸... ... 燕灵咬着嘴唇。 然后她忽然自己往前纵身一跃,要扑向了万丈深渊,但才一动,就已经被那大手抓住了,所以她纹丝未动。 夏极道:“你自己跳了,终究还存了侥幸,但若我推了你,你才会没有侥幸,说吧...” 燕灵似乎很不想回忆那一段往事,但她还是想了想轻声道:“你写了一封信约我在画舫上见面,我去了,入门之后就昏迷过去,隐约记得和你那个......然后你被带走,我被关入牢狱,但有人劫狱救了我,让我赶紧返回青崖山庄。这就是故事的始终。 我在皇都,不过是正道埋入魔门的一个棋子,帮助正道提供信息而已,张血贺的死就是我提供了信息。 但我没对你下过手,也没想害你,我即便为卧底,也是身不由己,我爹娘死的早,我没有长辈庇佑,只能自己努力,你以为我就很容易吗? 再说,我与你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隐瞒身份到皇都街道,我与你相处相知,难道那些有假吗? 若是我真能参与到陷害一个皇子的圈子里去,那我的层次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正道弟子,我又怎么会被你轻轻松松找到,并且抓住? 那些陷害你的人,就不怕我把事情全部抖出来吗?” 夏极猛然伸手一抓她的下巴,双瞳看向她的双眼,弥勒禅照显妄念的禅意顿时发动。 然后...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悲伤。 而源头,他也看到了,就是那画舫上...画面里只有他和面前少女两个人缠绵在床榻上。 画面旖旎,极尽风月。 但夏极却是静静看着,而一盏明灯忽地飘浮起来, 那明灯光华灼灼,破除一切虚妄, 在灯光照耀之下,那画面忽然之间如是被烧化成了灰烬,内力又显出另一幕画面。 画面中... 画舫上有三个人。 他和燕灵在画舫里,面对面而坐,双目呆滞,根本没有共赴巫山云雨。 而画舫的内里还坐着另一个少女。 黑发垂肩,皮肤晶莹,白衣如仙,出尘飘渺,双瞳之中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色泽,那少女的动作与燕灵的动作一般无二,她抬手,燕灵也抬手,她摇头,燕灵也摇头。 夏极神色动了动,这少女他认得,正是二皇女夏允,三年前她刚刚十六岁,所以得了祖龙灌顶,就迫不及待地拿自己来实验了? 那么,其实他并没有和燕灵“私通”? 而就在这时,燕灵脸上的神色忽然变了,原本悲伤的模样荡然一空,而是露出了微笑。 “原本还想与小弟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绝恋,小弟这么快就看破了吗?真是无趣。你若是老老实实装个傻,这一出小别胜新婚的恋情说不定就延续下去了,让皇姐为你编织一个温柔乡,不好么?” 燕灵双瞳变得有些飘渺,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色泽。 夏极淡淡道:“夏允。” “果然被看破了”燕灵也不否认,直接道,“不过这少女不通男女之事,她可是真正地以为自己与七弟私通了,她确是无辜的,既然你识破了,就送与你随意处置吧。 杀了她,对我也没太大损失。 睡了她,她也还是处子。 反正她作为陷害七弟的一枚棋子,早已经用完了,没用了,这次姐姐我也是专门送来,看一看如今的小弟究竟有多么能耐。” 燕灵停了停,忽然笑道,“只不过...小弟,你看我既然能在她体内留下分魂,那么我会不会在你信任的那些人体内留下分魂呢,比如我那单纯的九妹,嗯?” “夏允,你又为何针对我?” 然而,二皇女没有回答,说完这句话,燕灵双眼之中的灵光消失了,又恢复了成了原本悲伤的模样。 夏极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二皇女的模样。 英姿飒爽,白衣如仙,出尘飘渺,拜入浩然道宗门下,修行九霄宝鉴。 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假象。 这位二皇女并不正常。 而且,她是三皇子的亲姐姐,也是婉妃的女儿。 如今,竟在不经意间隐隐形成了四对四的局面么? 二皇女,三皇子,五皇子,九皇女对自己,太子,小苏,还有四皇女夏姬。 夏姬与太子是亲兄妹,这一对应该是跑不了的,夏姬没理由不帮助亲兄长。 就在他想着的功夫里,燕灵已经一扭头,离开了他的手。 “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说完,燕灵就在等,她希望听到一些答案。 夏极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了。” “那我回去了。” 燕灵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往着来时的路跑去。 未几... 一道黑影匍匐在夏极身后。 “殿下,杀生已经劝服了赤山君,它已经去往虎族帮忙抵御光明僧,以及准备浑水摸鱼的正邪两道。” “你怎么劝它的?” “我与赤山君很熟,然后说殿下不是普通人类,赤山君对于殿下能让我心悦诚服很是好奇,他愿意相信我, 何况他带走的那些虎族小妖们对于光明僧也很厌恶,早就恨不得去支援了。” 杀生黑狐王在汇报着,她身为精通男女之事的狐狸精,敏锐地察觉殿下和刚刚走掉的那位少女关系有点不一般,于是,她又问了一句:“山腰那三十多名江湖中人,怎么处理?” 夏极道:“碧霄峰的书我已经全搬了,他们要去寻找机缘,那就让他们去,带着他们多转几个圈。” 杀生黑狐王无语了下,但她对经书都被殿下搬了没什么意见,估计慧心也不会有意见,于是道:“是。” 夏极仰头看着皓月当空,雾海重重在脚下散不尽。 他左手右手忽地在夜色里平举开来,九阳之气化作九颗小型烈阳的虚影,均匀分布着,然而似乎受到某种极大限制的缘故,九大窍穴之中,首阳与末阳之间的距离却是天地之隔,无论如何无法绕结成环,形成生生不惜只禅圆。 但他已经将佛门的精神力量几乎推演到了“身为人”的极致,若是来定层数,那么他现在就是九层半。 如果达到真正的十层,那么就是一步登天,演化超凡了。 精神力量的推动,也促成了劲气功法的进展。 此时,他心底隐隐生出一股大觉悟:若是将这第一阳与第九阳推动融合,让原本按照线性分布的九阳变为一个圆,那么就是这九阳真气的第十层。 亦,第十阳。 第十层的真气力量,将远胜于前,第十阳的破坏力,也会超凡脱俗,因为这已经踏出了身为人的巅峰。 那么,【九阳真气】的技能珠从哪里才能获得呢? 他在一些书册上曾经看到过,不同寺庙,甚至不同道宗,不同儒门都有着不同的顶级传承, 佛道都重视法器,练体劲气之命修, 而佛偏业力愿力,所以佛手能让人灰飞烟灭,却不会伤到一花一草; 道重元神五行,所以重符箓奇门拘灵,甚至如夏允那般不知得了什么灌顶的法门应当也是道家的元神一类的法门。 而,雷音寺的顶级传承就是佛门的精神传承, 识妄破妄交感,过去现在未来,直至显出“二十四首,十八只手”的法身。 那么,火焰的顶级传承在于何方? 他神色一动,忽然想起太子提到的那位僧人, 掐动手印、天地即焚, 旋即又想起了黑狐王运用的木杵佛火,这物乃是光明僧的攻击物品, 而生成的佛火却与九阳真气的隐约有点相似。 “大光明寺...” 一点灵光闪过,夏极俯瞰着脚下的月光雾海,自喃道:“我用无数极致来堆砌,就不信不能垒我登天。” -- ps:看完都顺手投一张推荐票吧~~嘤嘤嘤~ 69.我来 山崖之上。 夏极眺望雾海。 他大概已经明白了,法相层面就是人类力量的天花板, 在这天花板下,法器玄阵等等外物为主, 除非突破这天花板,个体的修炼总归是差了, 虽然他还未曾遇到,但灾祸生于熹微之间,死亡生于无知之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武功譬如前世的古武甚至搏杀术,法器就如枪支弹药甚至炮弹核弹,古武再强,强得过导弹么? 而对于这个世界的境界势力,他决定之后有机会再问问慧心,慧心该是如今北地狐族活的最久的狐狸了,她看了数百年事情,所知肯定胜过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类将军。 夏极披着暗金斗篷,神识一扫,扫过斗篷里放着的如来念珠,燃灯盏, 千零八还不够,得三千世界才行。 一串三千世界还不够,得备上几十串才稳妥。 ... 黎明终于到来。 他走在山道上。 冷风迎面,如刮骨刀子,但幸而天光已起,深冬的光让人暖暖的, 入目的地方,月光雾海变成了天光焚烧的海洋。 周围不时有俊俏如妖、妩媚动人的狐狸精跑过来与他汇报情况。 他已经奴役了胡仙儿,收服了慧心,黑狐王,所以狐族的小妖们乃至整个狐族自然也成了他的。 狐妖们学着印象里的侍卫们嗲嗲地汇报。 “启禀殿下,虎族战报,王山君与光明僧正常对峙,前来支援的赤山君突然出现,打乱了僧兵阵脚。” “启禀殿下,昨晚山脚的三十二个人类已经离开庙宇,向着碧霄山方向去了。” “让他们去。” “那个...殿下,那些人类里的燕姑娘和您什么关系呀?”小狐狸精眨着眼,好奇地看着这位神秘而强大的皇子。 “下去吧。” “哦...” 夏极也是哭笑不得,这汇报就汇报吧,还顺带八卦? “启禀殿下,慧心老祖宗昨日深夜出关,已经成功生出了第二条尾巴,实力大进,她对殿下的帮助表示感谢,并且诚挚地希望再得到殿下的教诲,但形势紧急,慧心老祖无法来见殿下,对此,老祖宗深表遗憾,如今老祖宗已经连夜向虎族去了。” 夏极拉住这个狐狸精,问她:“你是狐狸,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小狐狸精骄傲道:“书上学的,我是学的比较好的那个,把句式背下来了。” 夏极忍不住笑了,看着眼前这媚样儿的少女,“那若是不用这学的呢,你怎么说?” 那小狐狸精想了想道:“慧心老祖宗居然长出了第二条尾巴,但她来不及见你哩,要去帮助虎族打架。” “以后就这么说吧。” “欸?” 夏极看到面前小狐狸精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那狐狸精顿时蹬鼻子上脸,双眼眨了眨,开始放电,万一她能勾引到这位殿下,与他滚个床单,那可是能在姐妹们那边吹嘘很久了。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去吧。” 小狐狸精“哦”了一声,心底小小的郁闷了下,果然,殿下不是自己这种道行不深的小狐狸精能勾引的,看来还得好好学习,早日变成大狐狸精才是,于是,她化作疾影去远了,消失在云深雾海的荒芜山林里。 看着这些小狐狸,夏极忽然想起之前, 他抵抗了冰霜巨人,救了一城百姓以及西来难民, 结果只是一些权谋之术,便是很快地引出了谣言, 小苏说大部分人不是那样,但还是让人寒心,虽然他的心很少暖过。 比起那些人,眼前这些由畜生修炼的精怪真是可爱多了,真实多了, 人无人情味,反倒是这些精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的要求顿时传递下去了,不少小狐狸精都明白了这位殿下的要求,于是汇报就变得直接了。 “殿下,殿下,光明僧被虎族两位山君冲击,竟然往后跑啦。” 未几,“殿下,完蛋了,赤山君...叛变了,它,它居然从后面偷袭了王山君,它怎么能这样!” 夏极往虎族的路径上,随着靠近,信息的反馈越来越频繁。 他虽然未曾出现在战场上,但是通过之前黑狐王对光明僧的描述,以及如今小狐狸们汇报的情况,他隐约能想到此时前线的情形。 虎妖强悍,抓着重兵器,随着清晨的晨风冲击下山,要斩杀那些入侵的僧人。 赤山君的加入,让虎族实力提升了许多,因而光明僧以及随着的江湖中人猝不及防,被打的连连退后。 但这种冲击只是暂时的... 光明僧们挥舞着降妖木杵,木杵吸收着妖精们的妖气,使得妖精弱化,而一旦妖精弱化了,就会有不少武者冲过去围剿,击杀。 僧人们不时会将积蓄满了妖气的木杵远远投掷出去,木杵会在安静地半空爆开,流出炽熊熊的燃业佛火,这些佛火遇到妖气就焚烧,一旦落在妖族密集的地方会带来很大麻烦。 虎妖们冲击,狐妖们在侧边辅助,但那光明僧却呈网兜包裹,江湖武者们又把这网兜填充的更加严实,山道本就不开阔,木杵爆炸出的佛火威力会被放大许多倍。 那些木杵可以量产,应该不是法器,更像是以秘法造出的具备法器特征的“一次性工具”,因为黑狐王说这种木杵很多。 而,就在王山君面露凶相,抓着两把精钢砍刀,如旋风一般带着妖精们厮杀,而关键时刻,它身后的赤山君狠狠捅了它一刀,让它受了重伤。 也许这两个虎妖在出征前还有过兄弟般的交谈,说着“你能回来我很开心”之类的话,但说背叛也就背叛了。 “殿下,幸好慧心老祖宗赶到了,她逼退了赤山君,救回了王山君,但是虎族败啦,死了好多妖精...” “殿下,虎族已经退了两座山峰,已经退回到族里了,光明僧如果攻过来,一把佛火就完啦。” 小狐狸精的声音里带着些绝望,她已经被唤醒了二十年前被佛火灭了半族的恐惧。 “欸?殿下,殿下,你走的好快...” 虎族的领地已经近了。 远远的就能听到远处厮杀喊骂的声音。 而佛火从西而起, 恍如灭杀世间一切妖孽的大光明。 夏极从东而来, 他的脚步,已如杀生战鼓,静静响起,以青山为鼓身,以人心为鼓面,如来交感,众生皆知我念。 我来,杀人。 70.山河 慧心尼姑生出了二尾,周身飞舞着六团狐火,狐火外明内暗,如同一颗颗悬浮着的萤火, 不时有僧人武者飞快扑上来,但在他们冲来之前,一团狐火就会直接飞射而出,攻向这些出头之鸟。 僧人武者不敢阻挡这狐火,纷纷拼命施展身法往后逃开,但狐火却紧随着飞去,直到拉出很远距离,才会熄灭。 而若是僧人武者身法不好,便是只能硬扛这狐火了, 但狐火很强,一旦被击中,大多都是被震的七窍流血,经脉寸断,而若是有能力挡下一击的,却又会被狐火内里的妖气入侵,而变得神志不清起来,除非手握降妖木杵吸去这些妖气,才能挡下一团狐火。 慧心面无表情,移动速度极快,在短距离的空间里,几乎如同闪烁般消失出现,再消失再出现,而一团团狐火,在她周围生出,向着靠近的敌人飞扑而去, 失去的狐火未几又能够生出, 她一狐之力,竟然压下了一大片人,但凡靠前者,非死即伤, 她身后一个身高两米有余的光头壮汉正捂着胸口,鲜血潺潺,从指尖渗出, 这壮汉正是王山君,他坐在石头上,目光凶狠地看着远处。 其余狐精虎妖,正在另一边与众僧人和武者拉锯着激战。 天地大雾皆散了。 狐虎二妖对僧人武者的战场上,尸体到处都是。 光明僧已经认出了这两位是狐虎二族的首领,那么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这两位,那么这万恶不赦的妖族就可以全部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为首的老僧神色慈悲,而一只两丈长的赤纹巨虎,竟然成了他胯下的坐骑,这是赤山君。 老僧的身后,黄衣僧人都握着木杵,随着这老僧而动, 僧人过千,而木杵却又近百。 这些木杵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妖气,若是同时释放,造成的佛焰将会恐怖无比。 但,感受到那于心底浮现的静谧杀意,老僧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了远处。 只见那雾气初散的山道,一个裹着暗金斗篷的年轻人正踏步而来, 每次踏步,都如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上,让人的心跳随着他的脚步快慢,而变快亦或变慢。 而随着他的靠近,杀气越发凌厉。 骑虎老僧无法明白,杀气固然能让人感觉到,但如此浓郁而真实的交感,他却是平生仅见, 而这交感之中竟然蕴藏着浓郁的禅意,这就更让他好奇了。 为何这杀气不针对妖,却是针对自己等人? 所以,他暂停了前进,双手合十,好奇地问了句:“贫僧枯闻,请问道友为何助妖?” 两人距离很远,但这声音却轻松地跨越了空间,扩散开来,也传入了夏极耳中。 夏极的声音同样平静地散了出去:“为何杀妖?” 骑虎老僧答:“妖,本就不该存于世间,为何不杀?” 夏极问:“为何不该?” 骑虎老僧答:“若没有罪孽,为何投胎成畜生? 成了畜生,不早日去轮回,反倒是修炼成妖,此谓罪孽深重。 杀了,便是为之解脱,便是拨乱反正,为人造福,为畜生洗清此世之罪孽。 此为双全善举,而老僧前来除妖,是入得地狱, 道友颇有禅心,不明白么?” “谁,生而有罪?这罪又由谁定?” 夏极听得忍不住想笑,忍不住想到自己被定为异数,忍不住想到不少人因为自己是这莫须有的名,就容不下他。 “妖若是未曾危害人类,若是一心向往着礼信仁义,这样的妖容不下么?” 他猛然一指那坐在巨石上的光头壮汉,“他是虎族王山君,平日里扮作山神,为周围百姓造福,修桥,斩寇,家长里短的事都会去管,有求未必能应,但却会竭力去做,这不是善是什么?” 他再猛然一指老僧胯下的赤纹巨虎,“他对人有恨,四处残杀,养伥引人,再化作恶伥;他回归虎族,却对族人不忠,对兄弟不义,关键时刻不仅未曾帮忙,还从背后重创了自族的兄弟,引外人灭族,这不是恶是什么?” “善恶不报,姑息养奸,和尚的眼睛难道是瞎了吗?” 骑虎老僧摇摇头,露出失望之色。 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位道友居然不明白? 而且还口吐妄言。 看来佛缘并不深厚啊。 他正想着如何说时,此处已经有人认出了夏极,大声喊道:“他是大商七殿下,神武皇子,夏极!!” 骑虎老僧露出了然之色,一切已经明白了,他摇头道:“大商皇子竟然与妖族勾结,真是罪过啊。贫僧只是可惜了,听闻你得了须弥山雷音寺的古代传承,未曾发扬光大,反倒是包庇妖族,殿下不怕死后下无间地狱,来世福报不够,不得再成人么?真乃佛门之耻!” “哪个佛门?” “天下有多少佛门,便是多少佛门。” “你大光明寺,在哪座山?又是哪个佛门?” “殿下束手就擒,贫僧可带你回山出家,日夜诵佛,消弭罪孽。”骑虎老僧微笑着看向这皇子,皇子虽然强大,但在法器为王的时代,他此处有诸多吸收满了妖气的降妖木杵,即便是传奇也无法应对这些木杵发挥的力量,即便他有古雷音寺的法器,应当也是挡不下的。 然而,他终究是听过不少关于这皇子的传说,便是拍了拍手,他身后的僧人飞快的散开,如此,即便这皇子成功使用那金色巨佛手法器,也无法攻击到多少人。 “殿下,小心!” 慧心看到来人,急忙出言提醒。 小狐狸精们,还有虎妖们纷纷看向来人,有不少妖精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神秘而强大的皇子。 夏极手掌一挥就取出了念珠。 念珠,千零八,象征诸多法界。 那骑虎老僧很有先手意识,他一直在注视着夏极,看到他取出法器,便是一声怒吼出声:“邪魔外道,往生去吧!!” 声音落下,他身后的黄衣光明僧顿时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中的降妖木杵运力推出。 一声声破空之音, 一点点星火飞射, 翻滚之间,木杵已经被炽熊熊的灿金佛火覆盖,消失,而漫天飞来的是一轮轮次日的烈日, 烈日与烈日在半空相互触碰,连接,融合,若是百溪汇于大河, 虎妖和狐精们仰头,只见漫天金河从天镇压而下, 实力稍稍弱些的小妖根本无法直视这光芒,更别说做出反应了,就如光禁于黑暗之中十多年的囚徒陡见烈日临在眼前,小妖们只觉眼前一黑,血水已从眼角流落了下来, 金色佛火汇聚的大河中,响彻渺渺梵音,激荡着,如惶惶天威,从这晨光刚起的天穹落下, 这就是二十年前毁灭了半个狐虎种族的佛火,只要沾上一丝妖气,那就是妖不死火不灭。 如今重临,妖精们眼中只剩下恐惧。 远处,骑虎僧人双手合十,闭目慈悲地诵读着往生的咒文。 既然将死,那么就是洗清了罪孽,洗清了罪孽,那就不是妖孽了,他身为僧人,自然需要慈悲对待。 慧心速度极快,她在看到上百降妖木杵冲天而起的时候,已经化作了一道残影,左手一拎身后的王山君,便是往后以闪烁般的速度进行着连续地移动,但这移动还未能脱开这灿金佛火之河的镇压范围。 她心底忽地想起,从那年轻的皇子来后,此处的“大将”已不是她了,可是,这般恐怖的力量,除了躲,除了逃,又能怎么应对? 在这生死关头,她好奇地侧过了脸,看向了那佛陀般的皇子。 她目光里,夏极举起了手。 念珠消失。 他手上,托着一座金色的山。 五行佛山。 山尖在下,山底朝上,横亘近乎百丈。 山对河。 山在下,河在上。 天地颠倒。 山河震动! -- ps:端午节快乐,下午2点有第三更~ 71.勾结(第三更) 佛河要湮灭这罪孽, 佛山却是逆冲而起。 你从天空镇压,那我便觉着这世界颠倒,我所在处,才是天穹。 故,山峦从天而落,撞入了佛河。 河中波澜顿起, 佛火激荡,宛似一重有一重的火山熔岩迸发而出, 蕴藏其中的力量并未改变风流,并未点燃树木,并未影响一切没有业力的存在,然而,无论人还是妖,此时心底都惶恐不安,甚至感到一种烦躁恐惧之感徐徐生出,无法抑制。 夏极静静站在天地颠倒的山河之上。 河上有山。 山上有他。 他用平静的声音,念了一句:“邪魔外道,往生去吧。” 声音没有波动,静谧安然,却是之前那枯闻说的话,如今原封不动地返了回去。 邪魔外道? 他在说谁? 骑虎老僧眼中露出一抹茫然,旋即了然,心底是又惊又怒。 这等忤逆之人,为何会有如此大佛缘,为何配得到须弥古山雷音寺这等程度的法器传承? 五行佛山,虽未具备五行,但却已经是真正的一掌成山。 旋即,他那一抹茫然变成了一股愤怒。 老僧怒吼道:“你取了佛门法器,却不做佛门之事,袒护妖魔,定会糟了报应!!” 他还要再说,但忍不住顿住了,因为他已经无法再说了。 山河经过短短对峙, 金色的佛河已被这股恐怖的伟力从下而上掀翻了。 佛山带动一河的怒焰,已经完成了翻转。 河水倒灌, 山峦镇压, 向着那皇子对面的骑虎老僧,一切光明僧,靠近的江湖武者压去! 赤山君几乎炸毛了,危险的本能让它反应速度快到了极致,就在佛山落下之时,它全身肌肉绷紧,载着老僧已向着这佛山笼罩范围之外飞射而去,其余僧人武者也纷纷显出恐惧之色,但他们只来得及瞳孔收缩,只能看到这佛山镇压而来,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赤山君如同一卷旋风,奔踏之间,如同惊雷,而地上沙尘甚至流淌的血液都被震地弹射而起。 枯闻压下心底的茫然和愤怒,也做出了最后的反应,他双手张开,真气冲破经脉,九道灼热无比的真气从九大穴位里激射而出, 九颗烈阳一字排开, 枯闻双手化作残影,托天,烈阳飞旋,化作一道强大雄浑的真气气罩笼罩住了他与赤山君,显然【九阳心经】乃是大光明寺的法门,而这位老僧居然修炼到了第九层的极致! 然而,逃,就能逃掉么? 挡,就能挡的住么? 山河压百丈, 其力可摧城。 佛山带着佛焰一压到底,摧枯拉朽地镇压了一切, 即便那九阳真气之罩亦无法阻挡, 大地之上扑腾起百丈金色怒涛,一瞬间而生,定格为了惊心动魄地一幕之后,便是缓缓消失。 被镇到的光明僧,武者露出痛苦的表情。 而,骑虎老僧亦被山峦边缘压到,但他速度居然还未停止,依然在往前奔跑着。 慧心一愣,她身形闪烁便是要去追杀,这老僧可不能放回去! 然而,狐族的美艳尼姑才一动,那老僧与虎就整个儿地化作了灰烬,被风一吹,如是一张栩栩如生的沙画被调皮孩子随口一呼,便是化作了天地间的尘埃。 美艳尼姑顿时哑然,两条白尾耷拉着垂下,目光看着远处... 入目处... 山河镇压之所,一切佛火已经消逝,而一切敌人也已经消逝。 尘埃漫涌,散入了冬日雾气初散的林子里,裹着暗金斗篷的皇子转过身。 在这一转身的功夫里,他左手显出千零八念珠已经被收入了弥勒袈裟之中, 念珠显出一些黯淡,显然今天是不能连续使用了,否则对法器的消耗无度会缩短法器的寿命。 五行佛山攻击范围外的武者们忽地反应了过来,转身施展身法,开始逃离这里。 大商七皇子勾结妖族的事情,一旦传诸天下,那么自然有许多人前来剿灭他。 而他们停留在这里,却也看到了许多不该看到的东西,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此处武者极多,更有的已经扬声喊破。 “夏极勾结妖族!” “快逃出须弥山!将此事宣告天下!” 声音滚滚向着远处传递出去。 然而,此时,诸多的虎妖狐精也已经窜了出去。 一边逃,一边追,局势逆转。 然而从高空俯瞰,却见到许多武者还在远处,他们听到声音也不往妖族方向跑了,而是开始转身向着入口处奔逃而去。 此处往北接着一个山村,而往西南方向则是须弥山的真正入口,也是九峰所在之地。 妖精们很快封锁了附近的山村路线,其余的又向着山峰入口方向追去。 夏极看向老僧化作灰烬的地方,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步踏出, 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去远了, 他低头看着灰烬中央的一颗火红晶体。 “舍利子。” 他抬手一吸,那晶体便是直接入了掌心,其中隐隐蕴藏着玄奇的力量。 ... 此时,青崖山庄的人正在快速前行。 队伍列成两排,又分前中后。 “这须弥山的大机缘究竟是什么?” “江湖传闻,神武皇子的一身实力皆是从须弥山而来,当是古雷音寺的灌顶与法器。” “这皇子也真是好命,要不是这奇遇,怕是早就死了吧。” “快点,翻过前面的两座山峰,我们要趁着天未黑,寻找一处庙宇落脚,然后在庙宇周围设置机关,以防再被狐族突然袭击。” 燕灵默然地垂头走在队伍里,她脸上还是冷若冰霜,只不过左手握着的青锋剑却是有些紧,这显示出她此时心底的不平静。 他来找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也对,他那样的皇子,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又岂会把与自己一夜的翻云覆雨放在心上? 误会解开了,他与自己都是被陷害的,那么他就走了。 成路人了么? 燕灵轻轻叹了口气,心中莫名地绞痛,如是刀割,她想过许多见面的结果,但惟独没有想过这一个。 此时,她抓了抓项间摇曳着的白鱼吊坠,这是母亲的遗物,一时间竟然有些走神。 “燕师姐,燕师姐...” 有一只手在她面前摇动。 燕灵反应过来,看向正在自己面前摇晃着的手,那手的对面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师弟,师弟见她回过神来,便笑着问:“师姐,昨天把你叫出去的人是谁呀?”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好奇起来。 燕灵自然不会出卖夏极,神武皇子出现在妖族腹地,难免不会让人遐想,于是她道:“是皇都的一个故人。” “故人...皇都...” 无心插柳,却是忽地激起了回忆。 忽地,远处一个男子道:“不会是神武皇子吧?我远远看过他一眼,仔细想来,好像就是。” 燕灵急忙道:“不是,不是他,我怎么会认识他。” 另一名弟子忽道:“神武皇子在成为传奇之前,据说曾因为私通妖女,而被软禁,诵读经文三载。燕师姐,你那时候正是卧底在魔教做妖女吧?” 72.境界之分 燕灵在皇都待了足足七年,她是被作为小妖女培养,妖女之于魔教的称呼并不是妖女,而是圣女,这些圣女需得体质特殊,相貌美艳,可以修习魔教特殊功法。 七年前,她才不过十一二岁,出现在皇都烟花柳巷,对一切都充满陌生,也充满好奇,过往压抑地她喘不过气来,压抑地她心底如要成魔,她想逃离,所以她成了去往魔教的卧底,然后也来到了风烟鼎盛的繁华之都,学着琴棋书画,也偷偷打着魔道功法的基础。 但她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圣女,也不是最差的那一个,不上不下,不曾出尽风头,也不会被委以重任,就是一个普通的魔教小妖女。 之后的故事很俗套, 卧底魔教的正道少女,遇到了隐瞒身份在皇都街头的皇子。 相遇是怎么相遇的,已经有些忘记了。 也许是一场盛夏大雨,两人去躲雨。 也许是街头同时看中了一串糖葫芦,伸手去拿。 也许是她执行魔教任务时受伤,被人追杀,而他恰好藏住了她。 总之,就是认识了。 妖女与皇子,都还年幼,都还弱小,都活的压抑,都没什么朋友,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这一熟就是三年,三年后,两人滚在了床榻上,两被陷害,这就是故事的始终。 燕灵思绪转回。 她想着如今的那位故人,皇家果然都是龙凤之姿,三年不见,三年竟是已经从一个普通的俊俏少年成了名震皇都乃至北地的传奇——神武皇子。 人生怎会岂如初见,三年不见,君已不是君,三年前,她犹然可以充着姐姐的样子指点几句,关心几句,三年之后,却已物是人非如这渺渺深冬寒彻骨,一如人世之沧海桑田白驹过隙,究竟是我心易变,还是从未有过交集,诸事皆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他就是神武皇子。” 有弟子回想起来了,用很确定的语气说。 “他不是,他是我在魔教卧底时一个曾经追捧过我的世家公子,他来这里也是刚好随着家族来须弥山寻机缘,他们家族是隐世家族,而他这般的公子总有着绝世高手保护,所以才没和我们同行。”燕灵说着,然后想了想,如是挣扎着道了句,“哎,我也不瞒你们,他其实是...张家的人。” 隐世的张家,北地只有一家,神秘莫测。 燕灵说的一板一眼... 众弟子都沉默了下来。 然而,有一名女弟子忽然开口道:“燕灵,你真不愧是在魔教待过的妖女,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打腹稿,他对战南宫将军时,我与赵大侠他们曾在远处看过,原本还想不起来,但如今却是越来越清晰,他就是神武皇子。” 燕灵倔强道:“不是。” “就是。” “不是。” “哼!”那女弟子道,“神武皇子得了雷音寺传承,却残暴不仁,离经叛道之事,北地皆知,他出现在这里,他要做什么?燕师姐,你包庇自己的情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燕灵轻叹一声,依然不肯松口,“他若真是神武皇子,碾死我们,就像碾死蚂蚁,我怎可能是包庇他?” 她说到这里,又有弟子不愿意了,“燕师姐,我听说那神武皇子不过是初得了雷音寺古传承,他能对付南宫将军的三万大军,大多都是法器的功劳,而如果法器用尽了,他的底牌没了,实力也会弱小很多。他这种完全靠着传承的人,又有多了不起么?怎么能说我们对他而言就是蚂蚁?” “是啊,我们青崖山庄的神剑公子才是真正的天骄,在我心底,神剑公子可比这靠着灌顶的什么皇子强多了。” 众弟子争论了起来。 青崖山庄领队的卢风静静听着,思索着前因后果,想着一些细节,他终究是老江湖了,神色动了几动,忽然道:“把外衣都脱了,换上新衣服,立刻返回须弥山入口,这机缘...拿不到了!” ... ...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在山林之间响起。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晨光铺筑的蜿蜒山道上,极快地掠行着。 前面的是夏极,稍稍拖后一些的是个美艳尼姑,一身白色僧衣,长发被裹在兜帽里,两只白色的狐尾巴却是在风流里被拉直了。 即便处于高速移动的状态,这一人一狐依然可以气定神闲的对话,气不沸血不腾,若从实力划分,慧心也已经到了法相境,而且是狐妖一族的双尾法相境,实力并不弱。 慧心道:“须弥山虽然出口众多,但除非绕远,近处的出口只有两个, 第一个在北方的已经被虎族封了, 第二个则是在雷音寺的山脚下,而那里还有许多江湖武者在与寺里僧人对峙, 一旦那些人得知殿下与我们联盟,那么整个江湖都会知道了。 所以,我们要提前赶到山口,将那些人驱逐,再将路口封死,以免这大山里的武者逃出去,把事情泄露出去。 此处到那入口需要五日时间,殿下与我赶路过去,虽然快,但却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但此处往东还有隐世的北地鹰族,以殿下和我的速度,只需半日路程就能到达。 我们坐在鹰妖身上,从天空之路往西而去,就可以横跨这些起伏巍峨的山峦,不需一天时间就可赶到须弥山入口,如此才是稳妥。” 从此处往鹰族还有些时间,夏极向身后招招手。 慧心几个闪烁,就随到了夏极身侧,与他并行。 夏极问:“慧心,我想请问你一件事。” 美艳尼姑忙道:“殿下不必客气,我虽称呼您为殿下,但实则已以门徒自居,请您直说。” “这世上,实力,势力,孰强孰弱?” 慧心略作思索,顿时明白这位问的是什么。 他问的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问的是这个世界的势力布局。 无论殿下如何的拥有着大智慧,但终究未曾如自己这般活了五百余年。 美艳尼姑理了理思绪,娓娓道来。 “据说在千年前的中古时代,力量的划分很简单, 第一境界到第四境界,是后天锻体四重, 打熬筋骨皮膜、温养窍穴经脉,开碑裂石、力拉强弓不在话下, 但这四重境界主要是为先天做好准备; 然后第五境界到第八境界,是先天练气四重, 此时则是窍生真气、流于经脉、一一贯通, 飞花摘叶亦可伤人,一草一木皆可为兵; 返神极意为第九境界,也是最高境界,此时真气已华,命魂已稳,而对于“意”的领悟,则成了诸多强者的追求。” 夏极静静听着,慧心知道的果然比一个只活了数十年的人类将军要多。 美艳尼姑停顿了下,继续说着。 “但近古时代行到五百年时,力量的第一场大变革到来了。 玄功出世, 改变了这一切, 寻常武学修炼到第九层,依然是劲气之说,即是第九境界返神极意到达圆满,也顶多只能凝聚出一些飘渺的虚影, 但玄功修炼到第九层却能凝聚法相,法相恍如真实,根本不是虚影可比,而法相提升的力量更是强横无比, 由此,能凝聚法相与不能凝聚的完全是两个大层次, 在那之后的一百多年里,各大势力争夺玄功,而之后的则是平缓了不少。 如果按照中古时代的划分,法相当是第十境界。 这一境界需要的努力甚至超过一到九境,除此之外更需要足够的精神,以推动玄功达到九层。 而玄功本身,亦是非常珍稀。” 73.三次变革,危险至极的世界(必看) 玄功? 夏极略作思索已经明白,能修出法相的就是玄功, 换句话说,金色技能珠都是玄功。 “玄功为何会突然出现?” 慧心答:“五百年前下了一场空前的大暴雪,雪落了足足三个月,死了许多人,那时我还是个小狐狸,雪下完了,玄功就陆陆续续的出世了。 说来也好笑,我们妖族的【狐火三炁】、【白狐仙法】、【天狐变】是我们妖族一直都有的功法,但在五百年前才展露成了玄功的模样,文字未换,只不过修炼起来,效果完全不同了。 我祖奶奶从那些玄功上看到了一些幻景,比如神僧改经,大能指点之类的,但幻景只是初翻书册时才有,一显而逝。 祖奶奶说那可能是三千年前上古的景象...” 夏极静静听着,他觉得这狐狸说的有条理多了,不愧是活了近五百年的狐狸。 两人一边飞速前进,一边继续交谈。 “近古时代行到两百年前,天地震荡,而力量的第二场大变革到了。 法器出世。 再度改变了局势。 法器容纳极多,一切蕴藏着神器力量的物品都可以称之为法器, 放宽了说,玄阵,神兵,乃至符箓都可以划分此类。 慢慢地,世人各族的观念也开始改变了,玄功法相固然能够称霸,但力有时而尽,各族都有着自身的极限。 而强大法器的力量则超过了这种极限, 像刚刚那枯闻和尚,他修习的九阳之气即便能凝聚出九颗烈日法相,但面对法器造成的佛山佛河,完全没有一点阻挡之力,便直接被秒杀了。” 慧心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回忆一闪而逝,她继续说着。 “这一次天地杀劫,刚好在上古过后的三千年后, 而这也是第一次出现古代描述的物种, 比如冰霜巨人,这种存在于书册和传说里的种族,之前,其实从未出现过,至少我五百多年来闻所未闻。 这些冰霜巨人不擅长打斗,胆气也不大,否则在这深冬季节,它们对这片土地造成的灾劫还要多许多。 古代物种还有很多,血脉之强大,很是恐怖,有的种族只是一出生,就已经站在了其他种族修炼的巅峰, 只希望这一次不会大规模出现血脉觉醒,否则...这杀劫会前所未有之大。” 慧心轻轻叹了口气,“但若是贫尼不幸说中了的话,那这可能是中古以来,力量的第三次大变革... 血,脉,出,世。 但杀劫还未彻底降临,一切都还是萌芽,所以贫尼完全只是猜测。” 夏极理了理思路。 上古是三千年前,这个时代似乎是仙佛妖魔的时代,不少书册都有记载,譬如一场空前的大战,还有许多诸如“长河蒸煮,地壳移动,日月消失”的神话故事。 经过了漫长的两千余年的中古,这个世界似乎一是低武偏中武的时代,后天先天的划分就证明了这一点。 而改变力量的几场大革命。 第一是玄功。 第二是法器。 第三是血脉? 夏极想起自己的法身,八丈,二十四首,十八手, 这法身并不是恍如真实,而就是真实,那么拥有着法身的自己,血脉是否还是人类? 这算不算另类的血脉变化? 而“九”是作为人之极限,但若不是换血了呢,是否就是可以踏破了这极限,而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第十一境界? ... ... 夏极继续问:“那势力呢,孰强孰弱?” 慧心答:“两百年前,有传过一份势力图册, 说是佛有十古刹,道有十福地,儒有十传承, 圣地共有二十一,正七,魔八,其余分六, 绝地亦有二十一,内藏奇种,别有洞天,诡谲莫测,不可言说, 王朝于五百年前更迭过一次,前朝为虞,今朝为商, 异族诸如鬼方,突厥,罗刹,犬戎,亦有不少小部落小国家,零零散散,分于这片神洲大陆,乃至海外岛屿,浮空岛屿,甚至海底岛屿。” “那势力图册,现在可还有?” 慧心摇摇头:“这图册只出现了七天,后续名录还未来得及公布,就彻底消失了,而制作图册的人据说叫机子,也消失了。 若不是祖奶奶刚好看过这名录首页,还不知道这个说法。 这些年,贫尼也曾好奇地去探查过,收集过信息,大概有了一些认知和收获。” 美艳尼姑思索了下,理了理思绪,说出一句论断: “这天下大势力,谁都不知道谁。” 夏极:...... 美艳尼姑道:“譬如大光明寺,他们有着道场,拜的是大日佛,但这些道场并不是真正的大光明寺, 或者说不是拥有着高层战力的大光明寺, 至少那枯闻和尚就绝不是从那些道场来的, 但真正的大光明寺在哪里?如何到达? 这都是谜, 即便那些挂着“大光明寺”牌子的道场方丈都不知道。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个世界很危险,于是祖奶奶在两百年前死后,我就带着妖族藏起来了,北地妖族以狐虎二族为大,慢慢的,各族妖精们也都过来了,号称八十一路。 而这一次要不是赤山君背叛,光明僧也不会知道我们在何处。 这些,都是国中之隐国。” 她轻轻叹了口气,“据我所知,有一些势力存在着恐怖的古代传承之所,先人死后能够把力量通过某种方式保留下来,然后通过这传承之所灌输给后人,后人在原本力量之上继续修炼,死后又留下更强的传承,这种叠加之法,理论上很是恐怖。 而枯闻死后,留下的那一颗舍利子,很可能就是一种力量的保存,换句话说,只要寻到大光明寺,利用其中的古代传承之所,就可以吸收了这舍利子,谁吸收了,谁就可能直接拥有九重的九阳真气之力。 这等舍利子遗留在外,大光明寺应该会派后续强者前来调查...” “这是贫尼五百年来,所见世界之冰山一角,希望能给殿下一些帮助。” ... ... 北地鹰族,在悬崖绝壁之中,即便有人误入此处,也绝不会发现。 鹰妖与鹰自然不同,他们的巢穴不再由树枝枯草绒毛构成,而是与人类相差不大的房间结构,只不过这些房间都在绝壁的洞穴之中。 也许只有那些不小心坠崖的人,才会在临死前看到这些黑幽幽的洞窟,并且猜测里面有着什么。 两道万丈绝壁便是构成了北地鹰族的居所。 而绝壁之间还有着一座山峰,山峰树立于湍急的深谷河流之上,除了飞行,根本无法到达,这峰顶就是鹰族的议事大厅之类的所在了。 慧心走到崖边,直接扬声道:“鹰王,狐族慧心来访,请出来一见。” 话音落下,便是一只巨大的鹰从远处飞来,那鹰认得慧心,于是展开双翅,身子蹲伏,敬声道:“请狐王上来。” 慧心却是让夏极先上了鹰身,她才走了上去。 那巨鹰嗅出了人味,撇了一眼夏极,还未说什么,慧心直接道:“你这小鹰,直接带我们去族中就是了,这是贵客。” 巨鹰也不多说,一声长啸,转身振开双翅,冲入云间,驮负着一人一狐往深渊之上高山而去。 74.墨箭惊弓 没多久,巨鹰就缓缓落下了,一人一狐从鹰翅上走下。 很快,有两个长的充满异域感的白衣“少女”走了出来,请了两人入座,上了一盆山果子,然后好奇地打量着夏极,人类来妖族还是很新奇的。 未几,远处长空一道振翅的金色鸟影飞了过来,落在了高台上,一个敛翼身形开始变化,化成了个高大的鹰钩鼻金袍男子,他目光锐利,扫过台下正坐在石卓边的两人,扬声道:“慧心狐王,本王虽答应与大商皇族之中的九皇女联盟,一同度过这杀劫,但如今还在筹备中,不想过早卷入是非,请回吧。” 慧心道:“七殿下与我亲自前来,鹰王就是这样接待么?” 鹰王神色桀骜,问道:“那狐王要如何?” 慧心道:“派两位族人,送我与七殿下去须弥山入口,再派人于附近山域巡视,如果发现了窜逃的江湖中人,能抓则抓,不能抓则杀。” 鹰王眸中色泽冷了冷,飞鹰性格高傲,哪里容得了别人指点,如果是族里的妖精这么说,他早已经出手惩罚了,但面前这狐王在北地有不小威名,何况当初他也是答应了联盟这事的。 只是杀劫还未明朗,他还真不愿意这么早就卷进去,但直接回绝也不妥... 他锐利的眸子扫了扫两人,忽地落定在了那夏极的身上,然后哈哈大笑道:“要我鹰族如今入场,也不是不可以,但不知道这位七殿下能不能展示一些力量与本王看呢? 殿下擅长刀,还是剑,还是棍棒,取一样在这空地舞一舞,若是厉害,那本王就派出鹰妖送你们去须弥山入口。” 这话一落,慧心的神色立刻也冷了几分。 这话看似平和,但却充满了侮辱性。 刀剑棍棒? 舞一舞? 这当殿下是杂耍么? 美艳尼姑面带冷煞,扬声道:“看来鹰王闭族久了,连外面的事都不知道了,七殿下...” 夏极一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那高台上的金袍鹰王,鹰王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目光如同锐利的剑芒隔空刺出,只不过却注定了只是刺入平静的海中,便是连一朵水花也无法溅射起来。 鹰王唇角一翘,哈哈大笑道:“还是七殿下明事,那么七殿下擅长什么兵器?” 夏极淡淡道:“有笔墨纸砚么?” “笔墨纸砚?” 鹰王愣了下,要笔墨做什么,难道面前这位皇子擅长画画,或是擅长书法,想要通过墨宝来征服自己,让自己看了之后心甘情愿的去帮他做事? 他心底冷笑一声,打定了主意,无论这皇子画了什么,他都说“虽然好,但还没那么好”。 打定了主意,金袍鹰王便是一扬手,高声道:“取笔墨。” 这鹰族虽然是妖族,但也有鹰妖化形去戒备不严的人族小镇采买一些物资,然后只需要飞行就可以带回来了,很方便,至于“钱是啥,为什么不能直接抢,而要花钱”这种观念大多都是狐族传递过来的,狐族们的不少狐狸精还会写一些诸如《我在人类城市生活的那些日子》,《我和书生不得不说的一二事》,《那一夜》之类的书,这些书册都是用妖族文字书写的,在北地广为流传,很得各大妖怪们的喜欢,所以不少妖怪都会称呼狐狸精们为老师。 很快,充满异域感、但却没有风情的鹰族少女捧着笔墨纸砚上来了,然后放在了夏极面前的石桌上。 夏极提笔,蘸墨, 看也不看,就一笔落下, 笔触重重压在那宣纸上,然后骤然一提,成了一道极度有力的笔画, 带着强大的力量向着天穹直刺而去。 鹰妖们都好奇地等待着,准备看看这人类的皇子究竟准备画什么,但夏极只落了一笔,便是搁下了,然后看向还未走远的鹰族少女道:“送去。” 鹰族少女接过那宣纸,捧了过去了,她扫了一眼这笔画,没什么特别的啊,这人类的皇子在想什么啊? 金袍鹰王心底暗笑,它已经想好了回绝的理由了。 然后... 那一张都不能称之为画的画放在了他面前。 他低眉看了一眼, 但只是这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目光陷了进去, 那一笔,就好像一支死亡凝聚而成的利箭,而这宣纸仿如茫茫云海, 箭破开了重重风云,欲要透纸而出, 这一箭,触目惊心。 金袍鹰王脑海里回忆起了心底最恐惧的回忆。 数百年前, 他还不是鹰王,与同伴们外出历练,之前很顺利,但在返回族中时却遇到一个人类世界的神射手。 那神射手很可怕,弯弓射箭,每箭必中,无论这些鹰飞的多高,那些箭居然都能破开云层,精准地射在它们身上。 他的同伴一个个惨死,从天上落下。 而他也吓破了胆,拼了命地逃。 而就在这时候,它听到了一声拉弓之声,同时,一股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好像死亡一瞬间降临了。 年幼时候的鹰王肝胆沮丧,吓得直接从半空落下,幸好它已经飞过了一个山岭,而落在了另一边的山野之中。 但它发现自己没中箭,原来那神射手壶中已无箭,那一拉,不过是拉了空弦,只是空弦就已经让他成了惊弓之鸟。 那一次它侥幸活下来之后, 但此事便是成了他心底的一个死结, 之后在修炼过程中更是心底魔障所在, 不过在成王的过程中,这魔障已经几乎快消失了, 他敢保证,即便那神射手当着它的面拉弓,他也再不会害怕。 但这一笔,却直接撕裂了它的心防, 化作过去那神射手之中的箭,破开云天,将死亡带到了它面前。 金袍鹰王只觉神魂一惊,冷汗涔涔,全身颤抖,然后咕嘟一声,直接从鹰族族长的位置上摔落了下来,翻滚过几个台阶,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匍匐不起,双瞳里犹然带着恐惧。 夏极抓起面前一个山果子啃了一口,酸酸甜甜,他揉了揉眉心,这随随便便的一笔可不简单, 他在与鹰王的对视之中,使用弥勒禅照出了鹰王心底的妄念,明白了植根在他记忆深处的恐惧, 随后落笔时又以燃灯禅的破妄为笔锋, 一提之间,已可破他心神, 若不是留了一手,这鹰王怕是此时已经五脏六腑翻腾,要喷出一口血雾来了。 全场鸦雀无声。 就算是慧心也没看明白,侧头小心地用一种看神仙的眼光看着夏极。 只落一笔,吓趴鹰王,这等仙人操作,看不懂... 然而匍匐在地的鹰王心底算是明朗了,他已经明白了这位大商的七殿下是什么层次的人物,他深吸几口气,才能说话,颤声道:“还...还请殿下帮我,我...我愿意全力协助...殿下。” 他此时只觉得心神欲碎,那封存的恐惧就如心魔觉醒了,汹涌拍打着心防的堤坝,若是冲垮了这坝,后果不堪设想。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殿下能一笔让他神魂皆惊,那么一定能帮他。 夏极道:“放开心神,听我诵一篇经文。” “是...” 夏极回忆起自己诵读的最多的那一篇,开口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随着夏极的诵读,金袍鹰王越发的沉浸其中,恐惧也在慢慢消失,他只觉一股浩大的精神力量从天而来,而自己也随波入了这力量,成了支流。 一经念完,鹰王便皈依了夏极。 他舒了口气,抬起头,眸子里的桀骜之色全部消失了,露出敬畏。 再看狐王时,慧心双手合十,微笑着喊了声:“道友。” 75.大军围山 鹰唳破开长空,笼在深冬须弥山之上。 一只只飞鹰掠过穹苍,在阳光投落的金柱之间,振翅向着西方飞去。 夏极闭目盘坐在一只金色大鹰背上,黑发随风而动。 慧心坐在他身边,看了一眼坐在天光里的殿下,也是闭目不言。 随着殿下一起修行,她只觉着心底无比平静,妖精本就难成大道,这注定了修行之路加倍艰难,所以她尤其珍稀殿下,若原本是看中了夏小苏的善良而决意联盟,如今她便是已经被这位七殿下折服了。 在鹰族时,夏极经文诵读完,鹰王便弥合了心境,这一次濒临心惊破碎的边缘也让他因祸得福,从而窥探到了鹰族武学的更高境界,于是便闭关去了。 闭关前,金袍鹰王派了一员心腹大将来当这位七殿下的坐骑。 如果这位七殿下只是展示了强大的力量来折服他,那么他顶多算是惧怕,也顶多只会派遣一只普通鹰妖,心不甘情不愿的草草了事。 但自从他的精神合流到那一股浩大的精神力量之中时,这位大商的七殿下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鹰王已以门徒自居,而知道慧心狐王居然也皈依了这位殿下后,鹰王就彻底的放开了心底最后一丝的桀骜。 ... 金色大鹰飞过了巍峨的山峦,把起伏的路线变成了直线。 次日晨间,就已经到了须弥山入口处。 慧心率先睁开眼,看了一眼脚下,不禁露出奇异之色,“殿下,须弥山入口有很多士兵,正结成盾阵堵住了这唯一的通道。” 飞鹰降低。 夏极看到了不少江湖武者和士兵的对峙。 士兵足足包围了五层,前两层高举着大盾,两重盾墙后分别有枪兵,弩手,在这四层之后,则是列队的甲士,甲士再之后,还有不少结成了小方阵的士兵,俯瞰过去,足有两万士兵。 阵后的大将,则是被夺舍了的邓公九。 邓公九身侧有几个俊俏的侍卫,一看便是狐精假扮,而这些侍卫包裹着一个骑在白马上的少女。 少女裹着淡金衣袍,即便万军簇拥,即便衣饰华丽,身上凝结的那一抹凄凉怎么都无法消散,弱弱的,小小的,坐在白马上。 她是夏小苏。 被包围的江湖武者试图冲出,但每一次都会被箭矢射退,还有不信邪的非要往前冲的则会被直接射死,而有些本事能冲到前面的,也会被盾墙挡住,再由长枪刺死。 正在此时... 一声尖锐的鹰唳响起, 众人抬起头, 金光刺眼 只见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诸多劲弩立刻对准落下之人,寒芒烁烁,蕴藏杀机的扳机扣动声也纷纷响起,夏小苏身侧的俊俏侍卫也纷纷拔刀拦在皇女面前,但她们看清楚来人后,急忙收刀,想要把“慧心老祖宗”喊出口,但立刻想起自己现在身份便是都急忙闭口不言。 而夏小苏也看到了落下的少年,她扬声道:“是七殿下。” 声音一落,所有的劲弩纷纷移开了方向。 夏极扫了一眼这支军队,小苏和胡仙儿竟然能掌控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易,而这夺舍的狐狸居然也能真正的掌兵,显然也是精通兵道的,看来妖族为了这一天没少做准备。 夏小苏从马上翻下,虽然手在颤抖,但姿态却是英姿飒爽... 她走到夏极面前,垂下头,柔声喊了句:“哥哥。” 夏极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接到消息,担心我,所以就领兵过来了?” 九皇女点点头,目光瞥了一眼兄长身后的美艳尼姑,慧心向着她微笑着点点头,夏小苏问:“她是谁?怎么在兄长身边?” 夏极传音把慧心的身份还有山中发生的事情大概与她说了一遍,夏小苏听到是狐妖这才释然,夏极感受到小妹暗暗舒了口气,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 夏小苏轻轻回了句,然后往前踏出一步,扬声道:“缴械投降,否则杀无赦!” 她声音不大,但很快有将士把她的话传了出去。 对峙和厮杀持续了并无多久。 期间江湖武者死的死,被俘虏的俘虏。 之后,又有许多从须弥山逃出来的武者也被抓获了。 如今这局势,前有大军,后有雷音寺,北有虎狐两族的妖精压迫而来,天上还有鹰妖飞行盘旋在帮着观看,这些鹰妖只要不显出人形,也不会有人知晓他们是妖,还当是在等着吃尸体。 而林中出现的武者尽管说着“七皇子和妖族勾结”,但也没人相信,尤其是雷音寺的自在和尚证明“这些日子七皇子一直在寺中吃斋念佛静心”... 夏极问:“你抓这些人做什么?” 他原本想法是驱散了这些人,然后再将须弥山逃出的武者灭杀,剩下的即便再去传,也不足为惧,而且还可以去散播相反的流言,反正都是打嘴炮。 夏小苏道:“我看兄长收集书册,除了经文,也一定是为了功法。 所以,我在皇都把原本监天司的观星十八层高塔空了出来,用来做监狱关押这些武者,让他们写出自己门派的武功秘籍,然后给哥哥用。 而泄露门派功法乃是大忌,这些武者出卖了自己门派就再无法回去了,我正好收编他们,为我们所用。” “谁教你的?” 夏小苏想了想,“是这个世界教给我的。” 她想了想,忽然道:“胡仙儿与我谈过许多次,说我的名字太柔了,柔的没办法震住别人,希望我能换一个,我想了很久,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兄长需要专心修炼,不可以浪费精力在这些繁琐事儿上,所以我来。 这些天,我空下来了总会去想:今年年底没几天就到了,若是还没有祖龙灌顶,怕是就没有了,我...我怕是一个平凡到让祖先都背弃的女孩。 那么既然我比不上所有的皇兄皇姐,那我至少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强大一些,这就从名字开始。” 瘦弱而苍白的女孩仰头看着夏极,目光里充满了坚定。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远处又传来了嘈杂声,显然又一批江湖武者到了。 九皇女下意识地侧头撇了撇,这一撇,她的目光就凝住了。 她看到了燕灵。 “兄长,那个女人...” “我见过她了。” “我...我不会认可这样的嫂子。” 夏小苏表情很认真。 夏极揉了揉她的头发,调笑道:“那你认可怎么样的?” 夏小苏:“又漂亮,又懂事,武功又高,脑子又好,还懂得生活,最关键是温柔体贴,还要全心全意对你...” 夏极咳嗽了一声,“你在做梦。” 远处... 青崖山庄的众人看到这幅场景是愣住了。 有人看到人群里的夏极还有夏小苏,再看看地上的诸多尸体,还有远处带着铁铐的武者们,顿时傻住了。 忽然有个弟子轻声道:“燕灵,你去求求七殿下,让他放了我们吧。” “是啊,燕师姐,那位殿下和你有旧,你说的话他会听的。” “我们可以发下心魔大誓,这几天的事什么都不说出去。” 一群讽刺了燕灵一路的弟子忽然之间转变了态度。 燕灵道:“你们说了一路他的不是,此时又要求情了么?” “燕师姐,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你快去求求情吧...” “对呀,燕师姐,我们可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门,就算说几句也只是聊天嘛,也只是开玩笑嘛。” 燕灵被逼着走了出来,她面对着盾阵走了几步,扬声道:“民女请见七殿下。” 夏极才要上前,就被一只小手推了回去,夏小苏气呼呼地纵身一跃上马,策马出列,站在盾阵后扬声道:“不好。” 燕灵一抬头,她显然也认识夏小苏,之前在皇都的时候就见过面。 夏小苏直接道:“你做的好事,还有脸走到我兄妹面前来?今日什么都别说了,弃械投降,否则...” 她一指地上的诸多武者尸体,冷声道,“杀无赦。” 她的声音很弱很小,但带着特别的力量,以至于燕灵无法再说下去,这一瞬间,燕灵觉得那位曾经软弱爱哭的小女孩变了。 皇家,皆龙凤,不是不飞,只是时机未到,而若风云际会,便是翱翔九天。 七殿下是,九皇女...也是。 76.再无一分像从前 三天后,进入须弥山的光明僧或是江湖武者,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剩下的即使藏身在密林也无法逃过追捕。 慧心返回了狐族,她很想随着殿下修行,追求大道,但族中需要她去主持。 而黑狐王杀生则落得一身轻松,赤山君背叛身死,她原本的杀念也被夏极化开,而变得只针对那一个负心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殿下从未阻止过她。 她化作一个妩媚女侍的模样,随在了夏极身侧,听候差遣,反正她已经皈依殿下,而且只要跟在殿下身后,迟早有机会能对上那位治侯,到时候一定要把他剁成肉糜做成肉饼以泄心头之恨。 深冬归途的小道上,大军押运着诸多囚徒在前而行。 两匹马却落后了些。 蹄子哒哒哒地踏地而响, 夏极侧头看了一眼瘦小的皇女。 夏小苏微微仰头,面庞迎向天光,苍白的皮肤显出一抹病态美。 夏极道:“没见你说话这么凶过。” 夏小苏道:“无论怎么样,她伤害过你,我就讨厌她。就算她也有百般理由,千般委屈,我还是讨厌她。” “其实我与她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一枚刚好出现在那里的棋子,如果不是她,也会是其他人,真正布局的是二皇女。” “夏允?” 夏小苏轻轻舒了口气,她已经习惯了这充满了悬念的信息,无论世界怎么变,只要变强就是了,兄长要以力镇压天下,那么她就要做兄长最强的后盾,何况,她心底还存了天下苍生,这可笑的念头让她会在深夜每每想起那些饿殍遍野、那些冻死桥下的人们,就感同身受,在被窝里抽泣不已。 所以,为了这些必须要去做的事,她会改变自己,变得敢去和无论什么样的存在“对线”。 两人没继续夏允的话题。 夏小苏淡淡说了句:“哥,我已经想好要改的名字了。” “嗯?” 夏极等着答案。 夏小苏道:“桀。” 夏极愣了下,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这难道是平行世界的商,但却也是注定了覆灭的定数么? 他侧头看了一眼皇妹,凄凉苍白,小的像一朵墙角的白梅,但她却要叫夏桀么? 他要不要提示一下,最好不要叫这个名字?比如曌之类的,再不济用一些诸如龘之类的字,这样在未来对方武将骂阵时会一时间忘了怎么念这个字,然后就不骂了,而勉强去骂的都只会自取其辱被人耻笑,大战未开先赢了士气? 夏极心底的念头一闪而过,“你喜欢这个字吗?” “这个名字我觉得很霸气,应该可以镇住别人了。” 夏小苏其实并没有很多信心。 “我也喜欢。” 夏极笑了起来。 夏小苏得到肯定,也露出了笑容。 夏极仰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脑海里又想起自己身为异数的论断。 异数与夏桀么? 那又如何? ... 观星十八层高塔,已经被改造成了监狱,原本的一些禁制机关刚好做成了防御措施,底楼三层作为值守武者所用。 塔外则是常驻着甲士,三班倒日夜巡守。 夏极顺着回旋的阶梯一步步走着。 塔顶的一间囚室里,穿着囚服的燕灵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看着斜对面墙壁上的铜雀油灯走神,心底想着也许这么死了最好吧。 “啊啊!!”不远处忽地传来武者痛苦的喊叫,那是正在被审讯的声音。 这审讯很有效果,不少武者都已经屈服了,开始书写自家门派秘笈。 就要轮到自己了。 燕灵心底想着,她左手抓了抓白鱼吊坠,也许只有来自于亡母的力量才能给她一点温暖。 哐当。 就在这时,金属锁链响了响,发出刺耳的声音。 燕灵循声抬头,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少年。 内束暗金小袄,外披玄色蟒袍。 是夏极。 两人隔着囚门对了一眼,燕灵就别开了头。 狱卒解开门锁,然后把里面其余几个女武者都赶了出来,殿下来访,怎么可以有其他人在侧。 那几个女武者里有青崖山庄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顿时明白过来,急忙道:“燕师姐,不要忘了小妹我呀。” 其余几个也大概明白这燕灵的身份,于是纷纷嚷嚷着:“燕姑娘,能共处一室也是有缘,请...” “快点出来!”狱卒催促着众武者。 武者们被上了镣铐脚铐,这种镣铐是专门研制了针对武者的,铐中藏针,针长不多不少,若是经脉之中运起真气而稍稍鼓起,这针就会直接扎入经脉而废了经脉。 而这针的材料也很是特殊,除非是传奇层次的强者,否则别想用着横练功法破开镣铐,这还不够,但凡入了牢狱的武者每日的饮食之中都会被下类似“软筋散”之类的药物,总之就是除非江湖传奇,否则那是绝无可能逃脱的。 “殿下请。”狱卒讨好地看着这位七殿下。 夏极走过狱门,坐在了燕灵面前。 “民女见过七殿下。” 燕灵声音不冷不热。 夏极道:“你应该也明白放你们离去,并不现实,所以这一类的话就别说了。但你我在皇都街头曾有过情谊,这情谊让我可以多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放开心神,我诵经一篇为你安神。” 燕灵听到“诵经”这两字,心底抽了抽,自己这近三年过得很不好,但这位皇子就好吗?若不是他自己破局而出,怕是早已经死了吧? “对不起...” 她声音柔了些,带上了歉意。 夏极道:“乱世之中,弱者为棋子,被强者拈着落下,被风云带着搅动,所作所为所说所想,都不由己,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听我诵经么?” 燕灵点点头,虽然不明白“诵经”有什么作用,但总归可以窥探到这位过去的一角,然后才能有共同的话题吧,有了话题,曾经破碎的情谊才能被慢慢修复。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眼前这一位会让她去思念,也会痛苦。 夏极盘膝坐在狱窗落下的天光里,双眸清明,张口念诵经文。 他的声音不快不缓,不高不低,平静的如同一抹洋流,因为深邃,所以反而没有喧哗和激荡。 片刻后... 他已经诵完了经文。 燕灵至始至终确是放开心防在听,正因为如此,她很快感受到了那股浩大如海的精神。 在那精神面前,自己就是一汪潭水。 她觉得面前的皇子真的变了,明明坐在他对面,只有着一尺之遥,但那种距离感却用云泥之别来形容都不为过。 看着他,就如看着穹苍,能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她闭目良久,心底那一汪小小的潭水终于汇入了大海,一股奇异的安全感涌上心头,同时,她也明白了眼前的少年真的再非昨日故人,在这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里,他究竟已经攀爬到了何等的层次? 一别三年,再无一分像从前。 难道他就是为了这般的乱世而生的么? 许许多多念头涌入她脑海,但随着那精神的深入,她心底涌出了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自卑感。 那是一股近乎于伟力的精神。 自己怎么可能去与这样的存在拥有情谊? 怎么可能与他拥有共同话题? 自己还想着儿女情长时,对方想的却已再不是这些,她睁眼看着面前的少年,那一对瞳孔深如大海,她更是自惭形秽,一瞬间放弃了心底那些些“再续情缘”的想法,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了。 于是,她开始问一些功法修炼,心中困惑之类的问题。 她问,夏极就答。 一问一答,未几便过了一个时辰。 良久,燕灵已经明悟了许多,看向面前少年,心底的情绪也有些变化,那是混杂着自卑与敬重,还有许多复杂的情愫。 “殿下。” 燕灵再喊了一声,想要说什么。 夏极打断她道:“今后叫我老师吧。” 这称呼就是直接断绝了两人的一切可能,也是为曾有的因果画上了句号,师生只能是师生。 燕灵愣了下,咬了咬嘴唇,心底虽然宁静了许多,但听到这句话终究还是有一丝绞痛,但能被一位传奇收为弟子已经是天大机缘了,何况她对青崖山庄早没了感情和归属感,叛就叛了吧。 于是,她道了声:“燕灵见过老师。” 等她再抬头,脸上却是换上了一副戏谑之色。 夏极也未曾惊讶,淡淡道了声:“夏允。” 此时的“燕灵”好奇道:“噫,你居然还没杀她?也没上她?小弟,你还是个男人吗?” 77.为什么断章 “小弟,以你的个性,如今肯定还是个处吧,要不要今天姐姐来为你上一节课呢?”燕灵妩媚地舔着嘴唇,双眸无比诱惑。 夏极“夏允,你自己来,我会更感兴趣。” 燕灵愣了愣,然后嘻嘻笑道“哟,你居然连自己的姐姐都想上,你还是不是人?” 夏极无语地看着她。 二皇女要不是变态就是在浩然道宗压抑久了,平日里看着白衣如仙、超凡脱俗的仙子,居然是这般模样,不过她也是吃准了无论她用燕灵身体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引起后果,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是。” 夏允非常坦白,直接承认了,“我就是无聊,否则这一枚棋子早就丢了,留着不是为了查探情报,不是为了任何事,而只是单纯的无聊。反正我用这具躯体无论做了任何事,都不会有人想到我,就算小弟你去说,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就是维持着大号的尊严,然后用小号去浪? 夏允忽然问“中饭吃了吗?” 夏极不回答。 夏允又道“我晚饭想不到吃什么,你给个推荐?” 夏极还是不回答。 夏允又问“祖龙为什么那么偏爱你?” 夏极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夏允不以为意地笑道“我猜祖龙是为了让你成为更好的磨刀石。” 说完这句话,她就在等着这位小弟问“新君是谁,天命之子是谁”,然后她就可以很直截了当地说一句“来上了我,我就告诉你”,然后小弟肯定不来上自己,然后自己就可以大声地嘲笑他不是男人,然后他要么愤怒,要么真来上了自己 唔,如果真来上了,那可怎么办?那也太刺激了。一时间,夏允托腮陷入了沉思。 果然,夏极停顿了一下,“小心磨断了刀。” 夏允比个了赞,“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反派,对了,你小时候讲的那什么射雕传的故事,还能继续说吗?我前几天还在想着里面全真教的故事,还专门去查了九阴真气和那九阴真经的关系,结果没关系。” 夏允没想着这位皇弟还会回来,她就打个口炮而已。 本已要离开此处的夏极忽然回过了头,然后在夏允目瞪口呆地眼神里真的坐在了她面前,然后娓娓道来。 “老顽童开口道‘我师哥掀飞了棺材般,一指纯阳手向老毒物点去,老毒物大吃一惊,他明明看到我师哥逝世,这怎么会忽然从棺材里飞出来呢,傻小子,你想不到吧?那是因为我师哥是假死’” 夏极开始讲述。 夏允就开始听,听得津津有味,听了一会儿道“多讲点郭靖和杨康,我看好这一对。” 夏极不急不缓地讲着。 讲了一炷香时间,正说到时,“燕灵”脸上忽然显出难受之色,然后一个挣扎便如是噩梦苏醒般,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然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夏极,“我我刚刚怎么了?” 夏极道“你体内藏着一个魔鬼,她能随时占据你的身体,所以你暂时无法离开,不过,我会让狱卒给你安排单间。” 燕灵愕然了下,她自己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干扰,这一点她是清楚的,再看时,皇子已经离去了,她张了张口,吐出一个“夏”字,但是良久,心底浓烈到极致的自卑感冲击而上,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恭送老师” 此时,极远处的未知区域,一个正在山峦之间静静坐着的白衣仙子忽地捏拳捶地,痛苦无比。 “可恶,可恶,关键时刻怎么就没了!那郭靖无意之间背了九阴真经,下面就要去装逼了,这逼还没装怎么就没了?怎么可以这样?可恶的断章山膏,可恶啊!” 山膏据说是苦山上的一种野兽,赤若丹火,会说人话,最爱骂娘,所以把人比拟作山膏,是在发泄心底的一种情绪。 白衣仙子说着完全不符合自己仙气的话。 反正周围没人。 如果有人,她就是仙子,高高在上。 说完,停顿了几秒,她忽地醒悟过来,无语道“糟了,听得太入神,被他把‘借体换魂’的时间试出来了。” 夏极之所以讲故事,就是为了试出这“一炷香”的时间。 他既然试到了,那么下一次再不可能继续讲故事给二皇女听了。 皇宫,空空荡荡,所有妃子都被夏小苏遣回去了,而想要南下去寻天子的也随着她们,但天子离开却未带她们走,这些妃子也不会愚忠,而皇女放她们离开也算是某种恩德,这一点就算嘴上不承认,但心底却也是明了的。 妃子们一走,整个后宫就冷清无比,大批的宫殿便是空了出来,除了留下维持清洁的宫女太监,便是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 夏小苏改名之事自然需要仪式,她如今也还是沿用原本姓名,坐在御书房里,而城中居然有不少官员或是武将被侍卫领进来,向这位皇女汇报城内情况。 这座古老的皇都居然再度缓缓运转了起来。 夏极挺好奇为何这些官员会真的来对夏小苏汇报。 但很快,疑惑就解开了。 未曾隐藏的轮毂声从光线不显的巷道里响起。 夏极也未侧头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还未开口,来人就已经出声了。 “今后天下再无太子夏古辰,只有地府阎罗古尘。” 深巷里缓缓而出的是一个戴着森然神秘面具的人。 “我曾有大机缘,获有七张面具,面具当是从绝地流出,每一张都蕴藏有灌顶之力,但凡戴上便可获得对应传承与灌顶,你若要,我把转轮王面具予你。” 夏极道“我诵经给你听吧。” 古尘一愣,虽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自然也不会应了,于是道“你不要就算了。” 轮椅缓缓到了夏极身侧,与他一起眺望远处的华清湖。 “我把从前的资源都送给了九皇女,但我没有再以太子身份活动,那些资源都是有大把柄的可靠资源,有他们在,夏小苏能掌控好这座皇城。” 古尘幽幽道,“看得出来,她很拼命,她若是一直维持着如今的态度,有着如今的悟性,她有资格坐在你我都不会坐到的位置上。 还是说,你想当皇帝?” 夏极摇摇头,他并不想做天子。 他明白,太子今天来,是来分享信息的,是来加固联盟的,所以他只要静静听就可以了。 “其实,与天子不对付的权贵也有许多,并不是所有势力都向着他,但这些人只是在等,这一次三月你若是能从大河北岸顺利归来,那些投机的狐狸就会出现了。 这些狐狸都是大家族联盟,由许多核心人物组成,这些人是谁即便天子应该都不知道,但他们在外推出了明面上的傀儡代表,那傀儡有着侯名,接受天子封赏,也执行他们的意志,出席任何正式场合,若是这傀儡被人控制了,那么就会意外死去,然后换一个傀儡。 国中之国并不少,大商建国五百年,前朝虞国延续两千多年,两朝都是实行的是诸侯制夏极,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极道“直接说到底。” 古尘道“因为只能实行诸侯制,不少真正的大家族延续时间远超五百年,甚至有的家族在虞朝初期就存在了,历经了两代王朝,藏得越来越深。 而他们掌控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这些都是真正的隐国,是国中之国。 比起鬼方的冰霜巨人,甚至比起所有异族,这些大家族联盟才更可怕,外敌来了,他们根本不在乎,并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怕消耗,更是觉得没必要。 反正这国土地辽阔,而异族有力量进来抢掠,但却不可能有力量进行守国,就当是一场蝗灾,谁会去冬天和冰霜巨人打? 但是内斗起来,他们的智商情商就会提高上百倍,他们表现出来的力量会以一种你未曾想过的姿态呈现在你面前,让你惊呼出来‘这么强的力量,外敌入侵时怎么不用?’ 国并不弱,但却是任由侵略,因为异族再如何入侵,动不了他们的利益,就是这个道理。 而无论他们如何站队,我却只会和你们在一个战线,所以我今天来希望能和你加固同盟” 夏极道“对一招吧,不用法器。” 古尘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好。” 说完一个“好”字,古尘就出手了。 他周身响动着惊雷般的气劲炸响,一条巨大的冰蟒法相环他而生。 他的手掌往前压迫,这冰蟒也往前探出了蛇颅。 而就在此时,那法相之中蛇吐舌,开双叉,手指一拈,却是一页奇异的符箓凭空而生,符箓之上缠绕着生灭的可怕力量,恍如寒冰地狱之中翻阅着生死簿的阎罗。 夏极也不多说,右手摆了个起手式,旋即,黑色佛光透体三尺形成了明王之相,明王手上再显出十八层地狱合一之百鬼夜行法相,再接着九颗烈阳法相浮空。 明王,地狱,太阳,三相合一。 古尘面露尴尬,主动散去力量,苦涩道“不打了,我不是你对手。” -- :弱弱地求推荐票~    。 78.掌控皇都 “听我诵经一篇。” “那行吧” “放开心防。” “什么,还要放开心防?” “对,放开心防,听我诵经一篇。” “你若是肯戴我给的地府面具,我也愿意放开心防听你诵经。” “真的吗?” “算了吧”古尘看着这位神秘莫测的七弟跃跃欲试的样子,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夏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古尘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信任是很难建立的,但我们之间除了共同的敌人,还有九皇女这个纽带。” “哦?你会信任我妹妹?” “我从没见过有人会看着难民哭泣,她不是在作秀,而是在华清湖边独自漫步时,远处传来一些哭泣声,她听着听着也跟着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她小时候就会为受伤的动物去包扎,还会故意散落一些米粒草丛里等着麻雀来吃,田猎场上她即便害怕却竟还阻拦过天子射杀母鹿,只因为那母鹿正在孕着小鹿 过去,我看不起这种做法,觉得天下杀伐,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戴着面具假哭作秀的人不少,但像她这样一哭就把真性情哭出来的人却几乎没有, 哭完之后似迂腐书生、有妇人之仁的更多,但如她这般抹干了眼泪却能变得更强的人更是绝迹了, 夏小苏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信任是需要时间的,我会停在皇城,但不会在皇宫,这段日子我会建立地府,等到三月我也会南下,然后抢在你之前杀了天子。” “随意。” “主人,你居然把黑狐王也带来啦,要不要我们姐妹一起为您吹箫助兴呢?”胡仙儿裸着小腿,从远处跑来。 夏极拿了一根箫给她,指了指一处大石头,“吹一晚。” 胡仙儿“主人,我就是开玩笑。” “吹一晚。” “哦” 对于这位善开黄腔的狐狸精,夏极从不会留手,在悠扬箫声里,他倒了一壶美酒,坐在冬日星海之下,心底复盘着这大半个月的行动。 其一,阅了雷音寺经文,整体性地提升了自己潜藏的实力,充实了底牌库,留下了几个还未在世人面前展现过的力量。 其二,在大战之前去摸底了一下北地妖族,并且彻底掌控了狐族,施恩于虎族,控制了鹰族。 虽然说是有八十一路妖魔,但如此的掌控已经算到位了,也算是把这位异族盟友的危害削去了,否则自己在前线打着,后面却传来妖族掌控了皇都,甚至掌控了皇妹,那算什么? 如今,距离三月还有两个月不到了 妖族虽平。 但皇城之内却依然还有着许多隐患。 后方不稳呐 夏极手指敲打着桌面,思考着解决办法。 啪 他手指骤然停下道“传一句话出去,让整个京城的武者都知道,就说神武皇子三日后于观星台开场讲道,凡是修炼出了先天真气的武者都可以来听。” 他话音刚落,黑暗里便是闪过一团黑烟,美貌女侍杀生浮现,扭着腰肢缓步走到他身后,娇声应了声“是,殿下”。 然后,黑狐王一双柔夷抓在了皇子双肩,用那一双杀过无数人的手为他轻轻捏了起来。 夏极任由她捏着,这是杀生的汇报时间到了。 黑狐王瞥了一眼站在大石头上吹箫的胡仙儿,挑了挑眉,挤了挤眼,笑了下,然后缓缓道 “小公主找的那些审讯官还真不错,对人心和用刑把握的很准,但被俘的光明僧却没有一人肯说什么。 那些武者已经交代了许多秘笈,这些秘笈正被汇总成册,待到凑齐了三百之数,就送来给殿下过目。 其次,一个月前殿下传的‘三月大河’之约有回应了,如今在南朝的天子回了句‘朕等你’,这算是应邀了。” 夏极问“你们妖族在北地生活了这么久,可曾知道皇家有什么势力与实力?” 杀生凑过来,身子都要贴在他背上了,呵气如兰地要在他耳边说话,狐狸精就是这样,说不到几句话就开始骚了。 夏极指了指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去说。” 杀生 片刻后。 胡仙儿吹着萧,看了看身侧同样被罚站的黑狐王,眼儿弯成了新月,挑了挑眉,笑了笑,继续吹箫。 杀生柔柔道“殿下,人家还要跟你好嘛好好汇报嘛。” 夏极揉了揉眉心,他错了,不是胡仙儿喜欢开黄腔,是狐狸精一族都喜欢,难怪会被妖精们尊敬地称呼为老师,不过幸好慧心不是,那位狐王是真的一心求道,他不会看错的。 夏极道“传音也一样说。” 杀生无奈,只能娓娓道来。 “皇都原本共有八部, 第一部,内阁,协助处理天下政务; 第二部,兵部,则是领兵大将所在; 第三部,天工部,研制傀儡兵器战舰; 第四部,正气府,公开监察百官; 第五部,无常府,秘密监查百官; 第六部,巡天部,监察江湖; 第七部,黑水台,处理大案; 第八部,监天司,望气观星; 其余的都是各地官府了。” 说着,她一时语塞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说了等于没说,她只是个狐狸精,没事去关心政事做什么? 何况这世上有许多的隐国,国中之国,这些表面的力量简直就是生在深渊上的一棵树,最关键的是这树的根到底通往何处,又有多深。 夏极也明白,于是不再追问,他往后仰着,饮了口美酒,再一侧头,只见御书房的灯还亮着, 湖风拂过他的双鬓又穿过假山奇石的千孔万洞,带出深冬抽泣般的声音,卷入了书房庭院, 他看到油纸窗后的烛花跳了一下,看到坐在那张天子之椅上的少女伸了伸懒腰,那个位置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夏极取了本书,看着两个站在石头上的狐狸精,轻轻念了起来,每天学习,补充技能珠可是必须的日常。 三天后。 观星台。 道场来人不多,只有一千余人,这可以理解,毕竟是存了畏惧。 夏极不以为然,坐在台上便开始讲道,他全程运用着如来禅的交感,将自己的精神印记附在自己的话中,但凡能接受的人,都会承了他的精神印记,而他同样也能感受到这个人的存在。 他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播种。 精神印记最可怕的一点在于潜移默化的“认同感,归属感”,一旦接受了他的道,那么就会偏向他,今后无论什么情况,这些武者都会觉得他做的有道理,而与他为敌则会生出“罪恶感”,这种“罪恶感”对普通人来说顶多是内疚,但对于武者来说却是心境的阻碍。 一场讲完,台下武者回味无穷,而夏极已经翩然离去。 之后,他每隔七天便是来观星台讲道一次。 听的人是越来越多,起初不来是担心这神武皇子借着讲道之名另有所图。 但经过两次之后,众人才明白这皇子是“真心”讲道,道不轻传乃是常识,但这皇子居然能将自己经验的与众人分享,甚至还有武者大着胆子提问,而这位皇子也并不轻视,当众解答,还有武者想要私下提问,皇子也一一赞同,这实属难能可贵。 逐渐的,诸多武者不知为何都对这位神武皇子生出了尊敬之心,甚至听到别人说神武皇子的坏话都要上去打抱不平。 这些人都是夏极的隐藏门徒,他做了一份简单的名录交给了胡仙儿,而在必要时候,这位狐狸精甚至会亲自下场,去帮助这些隐藏门徒在他们所属势力获得更大权力。 就这般的日子,一过便是一个多月。 夏极的日常很单调,制作法器,阅读书册提取技能珠,尽可能打探南方的消息,每周讲道,与夏小苏一起用餐。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居然还有不少武者暗中投诚了,他们身处各样的势力之中,而其中的凡是达到古代境界划分第八境界以上的人,都被默默挑选出来,与杀生见了面,并且开始称呼杀生黑狐为道兄。 这是第一批发了芽的种子,也是刚刚开始。 若是开花结果,那么便是皇都武者之师。 看到一切上了轨迹,夏极才默默舒了口气。 盟友稳定。 皇城稳定。 如此,他才能南下。 “是啊,快南下了。” 一侧头,就是路道尽头的夕阳,如焚尽一切的熔炉。 此时 在西方。 残阳如血。 鬼方大军已经陆陆续续撤出了封狼关。 屠洛带着冰霜巨人也来到了封狼关附近, 他们需要在春天到来之前撤出大商。 然而,此时,封狼关的南方缓缓走出了一个眉眼俊俏的僧人。 僧人身后是一支数万的铁骑大军。 为首的大将抓着一把长刀,戴着黑纱斗笠,面容遮蔽,看不真切。    。 79.毁天灭地的一刀 尘土连天,尸骨埋了不知几重。 血红暮色将十多丈的关影投落大地。 冰霜巨人们看到了那只大军,但并不恐惧。 入中原以来,除了那黑甲矮子,就没有谁让他们吃过大亏。 人多,就有用么? 他们已经打出了风格,打出了水平,打出了信心。 普通士兵,那就是挠痒痒的存在。 如今虽然不是冰雪天,没有冰霜铠甲,但也不惧这些普通士兵。 蚂蚁堆象能堆死么? 堆不死。 那么来再多士兵,也不过是几棒子的功夫。 但是屠洛看着那为首戴着黑纱斗笠的大将,心底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那大将并不魁梧,也不高大,但全身上下都被紧紧包裹着,除了黑纱之后的眼睛,就连五指都是戴着手套的,很是神秘。 她嗅出了一抹不寻常的气息,于是拍了拍罗洛的耳边子道:“小心。” 然后,她又取出了这一次在中原的收获之一。 那是从“鬼方”记载的古代遗迹宝藏图里获得的法器:一面土黄色的三角小旗子。 铁骑大军并没有立刻冲锋,反倒是那眉眼俊俏、面带桃花的僧人往前踏出一步, 双手结印之间, 背后生出一尊法相,手持莲花,冠有日轮,轮中隐有一只乌鸦在飞舞着。 他双手张开,九颗烈日法相顿时浮现。 诸多烈日随着他右手双指一点,便是激射向天空,待到九日腾空之时,他背后法相里的乌鸦竟也飞射了出去,将那九日连贯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颗凌空的惶惶大日,阳光普照,一瞬间扫清了这二三十余里的风寒。 僧人额心渗出汗水,显然并不容易。 但,气温却在升高,恍如春天已经提前到了。 而就在这一刻,那神秘的大将率领着铁骑开始了冲锋。 冰霜巨人,何惧与人? 看到冲锋,这群已经打出了自信的异族巨人扛着重兵器,针锋相对,逆冲了过去。 他们的想象中,一旦双方浪潮触碰,他们顶多被骑兵的冲击撞出一个跟头,然后拍拍屁股爬起来,就是一波反杀。 哪怕现在天气热了点,虚弱了点,也没关系。 哒哒哒... 铁骑奔腾如雷。 冰霜巨人踩踏亦如擂鼓。 大地震颤。 而忽地,鬼方女王的瞳孔紧缩了起来,她终于知道自己不祥预感的源头了。 对面的铁骑在冲锋之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气势越来越盛, 在冲出数百米之后,那只大军已如要焚烧了起来, 再冲出数百米,那焚烧之势竟浩浩升腾,虚影浮现,其高直冲天穹, 再往前数百米,那升腾之虚影,竟已化作了恐怖的百丈法相。 法相是那神秘将领的形象,并不魁梧,并不健壮,但那把刀一抬起却已经搅动了百里风云。 屠洛急忙发出怪异的吼叫,示意巨人们赶紧分散,逃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神秘将领挥刀一斩,横斩。 风云为之斩断。 那说不清的恐怖威压隆隆而降。 百丈法相手握的巨刀与这神秘将领频率一致,弧度一致。 斩! 血! 血血! 血血血! 血血血血!! ... 天有烈阳,一刀之威竟然斩杀了过半的冰霜巨人。 一切冰霜之血,一切高密度的皮膜筋骨竟都无法阻拦这一击。 冰霜巨人们已经吓呆了,他们虽然强大,但却怯懦和不善战斗,此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 逃! 于是,它们转身,不顾一切地向着四处乱跑而去。 屠洛本也在那一刀的覆盖范围之内,但她直接使用了那土黄色小旗的法器,那土黄色小旗带着她和罗洛远遁千里之外。 这小旗法器的作用就是土遁。 这一遁也算是当了逃兵,甚至直接逃出了封狼关,可剩下的冰霜巨人却还在关中。 另一边, 一刀斩尽,那百丈法相也消失了。 神秘将领随手将手中刀插落在地上,然后也不看那僧人一眼,一人一马向着远处而去,六万大军也弃之不顾。 而此时,这大军之中另一名黑甲“副将”却是出列,扬声道:“多谢七奇相助。” 那神秘将领却是不闻不问,也不回应任何话,策马很快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似乎这被称呼为“七奇”的此人来这里,只是为了统帅六万大军斩杀那刚猛无铸、毁天灭地的一刀,振大商之余威,斩完了,就走了。 无人注意到,那面纱斗笠下面容变得苍白,而一头青丝竟瞬间添了近百根华发。 夺天之力,必耗寿元。 这一刀,如神灵挥手,却也斩出了自己近乎十年的寿元。 人有多少年的寿元? 百岁为稀。 这样的人一生又能斩出多少刀? 三刀? 还是四刀? 远处,那美艳俊俏的僧人忍不住感慨道:“这一刀,能使鬼方三十年不敢再入大商了,也算是敲山震虎,让其他异族也不敢妄动,真是了不起啊。” 黑甲大将问:“大师若是对上这一刀呢?” 僧人摇摇头,“无论谁对上那一刀,都只会死,儒道八奇,名不虚传。” 刚刚他的作用只是以烈日光华驱散严寒,使得冰霜巨人被“削弱”了,而真正的主战场完全是那七奇一刀的事。 一瞬间,摧枯拉朽地撕裂了一切,一瞬间,定了胜负。 那么... 七奇去了哪? 没人知道。 按照约定,他们不可以追,也不可问,否则会激怒所有儒门八奇,这是隐藏的规矩。 八奇,身份不可揭露于人,亦不可探查,不可询问,不可知晓,否则就是所有八奇的敌人。 这八奇是谁? 是老是少,甚至是男是女,都无人知道。 这八奇并不效命于任何人,更不效命于皇家,他们只听从自己的信念。 而七奇之所以出动,因为坚信一点: 蛮夷之邦,岂可入侵我泱泱中原?来,则必诛。 黑甲大将问:“大师,可与我一同追杀剩余的冰霜巨人?” 俊俏僧人摇摇头:“我要去大河北岸准备,然后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一个人。他三月来,我三月超度他。” 黑甲大将知道这位僧人说的是谁,急忙行礼送别。 六万铁骑,俊俏僧人,神秘将领,三方势力一碰,便又散了。 这算是为大商挽留了面子,亦或是夺了那神武皇子的威风。 今后人们再传,若是有人说“那神武皇子败了冰霜巨人”,那么就有人可以立刻回“击败算什么,朝廷大军一举斩杀了过半的巨人”,那么这一功名就不值得再说道了。 果然... 这等信息没过两天就传递了出去。 风云楼把信息传的纷纷扬扬。 “大军北上,一刀斩杀过半数冰霜巨人。” “鬼方彻底溃败了。” 欢呼声响起。 而消息传入了皇宫。 夏极还坐在空旷的宫殿里,他周身摆放着一叠叠堆积如山的功法,以及一盒又一盒的木珠,这就是他一天的修炼。 掌握技能。 制作法器。 他已经试验过了,法器连续使用,第二次威力会略微削弱,第三次会彻底毁坏,而若是每使用一次则温养一次,那么能用很久。 这一个月有余的时间里,他已经完成了对皇都江湖甚至地下势力的精神渗透, 虽然地府也在做这个工作,但地府针对的范围并不只是皇都,而是周边,然而太子古尘并没有“精神印记”这种“犯规”的力量, 他有的是作为太子时掌控的不少隐秘与势力, 他此时回归,并不是纯粹的开荒, 而是以一种半开荒半收容过去势力的方式在进行。 地府面具是强,但肯定有问题。 所以夏极不愿意接。 而夏极诵经古尘也不愿意听。 古尘说“戴我的面具吧”,夏极说“听我诵经吧”...两人的意思其实表达一致。 在听到封狼关消息时,古尘一瞬间就判定了那个僧人的身份,他坐在黑暗里,面容呈现着狰狞与担忧之色,他记得是谁把他从尸体堆里拉出来的,他记得那些日子是谁给了他关照,让他重新振奋起来的。 “屠洛,不要出事啊。” 他本就是恶鬼面容的脸更是狰狞,他派人前去打探鬼方女王的下落,但路程极远,一来一回也不知要多久。 三月将至,他注定只能选择一边。 去搜寻屠洛的下落,还是去大河之北? 良久,黑暗的密室里响起古尘的怒吼,“天子,我必杀你!!!” 他已做出了选择。 ... 此时。 皇宫,空荡荡的大殿之内。 近千颗技能珠浮在皇子眉心,那一刻淡紫色的【百式】亦在其中。 而皇子周身却是环绕三尊血色的佛,佛陀点指。 一指便可颠覆一次精神世界。 而如今持续的恒久的精神力量,带来了绝大的悟性。 红色的三世佛禅能够融合。 而深红色的技能显然已经穷极了精神力量,虽然无法踏破第十层,但却也在原本“单纯融合”的基础上有个改变,那是: ——创造。 –– ps1:本书7月1日0001分就上架啦,到时候爆更~ ps2:还有为防你们说虐,提前剧透下,斩出这一刀的人不是主角的敌人,都是七,不是挺有缘么^o^ 80.金蝉脱壳(第三更) 诸多技能珠被庞大的精神力量带动着,融合翻滚,就如创世之初,粒子之间的碰撞。 半日时光之后,淡紫色的百式与众多技能融合成了紫色的千式。 但还未停止 “式的多少不过是量变,是一种应变。而真正的力量来源却不是量变,而是质变,所以” 夏极右手五指猛地握紧。 那紫色的技能珠被精神长河压迫而开始了坍圮,变化。 就如一颗星辰正被压缩着。 压了许久。 足足一日一夜。 技能珠才浮现出了一抹深紫带淡金的色泽,但并未稳定。 这不算玄功,却是与自己最匹配的招式,化了别人的立意,然后按照自己所思所想进行创造而出,一旦创造而出,可以发挥的威力远远超过同等层次的招式。 但即便如此,却也难以成形,还差一些东西。 是什么呢? 夏极松了口气,往后躺在了冰凉的大殿上。 “一丝源于我本心的契机。” 他明白了。 玄式天成,但若是自己想要创出属于自己、最契合自己的玄式,除了积累,除了精神力量,还需要一股源于心底的力量。 劲,为筋骨皮膜血气,为精。 气,为八脉丹田,为气。 精神,为神。 但别人的神终究是别人的,即便彻底消化了,改造成了属于自己的,但最初的立意终究是别人的,终究存在了一丝不协调,此为外神。 所以即便三尊血佛立于周身,却依然如隔山海。 而若是要达到创造的极致,那需要真神。 这需要契机。 稍稍调息,从大殿走出,殿外阳光明媚,冬将逝,春未至。 二月末。 城下。 夏极伸了个懒腰, 随他南下的有八百死士,这些死士并不是机器人,他们自然早早的接受了夏极的精神印记,又在这位传奇武者的指点下力量得到了许多提升,此时便是作为斥候开路。 之前几次大战虽有死士败亡,但只要精神力量足够强大,就可以再“吸收甘愿成为死士”的人进入这令牌之中,反正不多不少便是合计八百。 而新添加的死士里,有三十人都是皇都江湖甚至地下世界的强者,实力都能达到古代境界划分的先天四重,即第八境界,这群人追求武道,但却苦于无路,在受了夏极的精神印记后,便是追随于他了。 死士们除了留下一个驾车的老者,其余死士早早已经扩散了出去,他们需要打听情报,察觉周围状况,然后迅速地返回告知主人。 夏小苏站在桥头为夏极送别。 风已是春风。 皇女为兄长理了理衣领,然后把一副丹青放在了他怀里,兄长说要让娘亲自看到大仇得报。 做完这一切,两人拉开了距离,夏小苏道:“我等你回来。” 夏极道:“若是不曾见我尸体,无论如何传,都不要信我死了。” “知道了” “这一次南下,我便是掂一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直局限于皇都周边,也未曾出去走走,这一去也许要很长时间。” “我知道” “这一次南下,我会弄清楚一切,命数异数天命几何,武道穷极又如何,还有娘的死,不能尽孝,那么总能报仇。” 提起那个女人,夏小苏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温馨的画面,春夏秋冬的景象编织成了一副副图画,交错在一起,如今化作重重的鼓槌狠狠敲打着回忆的鼓面,让人心神震颤。 她拥抱了一下兄长,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天子,婉妃,珍妃,皇后,还有二皇女,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女,这些人的运气都很好很好的,简直是太厉害了,兄长可要小心。” 夏极愣了愣,然后上了马车。 夏小苏登上城楼,送兄长远去。 她总觉得今天兄长怪怪的,但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深居简出,而临别送行时太多话说不出口,所以才这样吧? “这条路注定兄长独自去走,兄长既然总说我是毒奶,那今天妹妹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夏小苏送那车影远去,直到消逝在了路道尽头,她才猛一挥手道:“回宫!” 兄长有兄长的道。 她也已经有了她的道。 此生,不成王霸之道,就做冢中枯骨。 一群妖狐化作的女侍紧随她而去。 再过些日子,又有更多的妖族会来。 而她还需要与许多皇都的世家,甚至皇都外的世家碰面,已经有一些世家隐隐透露出可能有一些大势力的人在试探联姻。 这联姻,联的不是夏小苏,而是她的兄长。 既然如此,她可要好好看看这些大势力究竟有多大,也要看看那些联姻对象可否有资格成为兄长的入幕之妾。 但胡仙儿也和她说了,这些大势力真的很大 夏小苏压下心底的怂。 这条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夏极放下布帘,此去八千里,是极长的旅程。 轮毂驶离开了皇都的路面,驾车的是一个老者,而他扮作一个公子。 他才一出城,便是有诸多探子把信息反馈给了各方势力,七天后,这辆马车停了三座城,但是暗暗追着的探子已经不知有多少。 第三座城,夏极在客栈饮酒之后,才推开了厢房门,一入房门,他便是炸成了一团黑烟。 烟雾散去,露出杀生的模样,黑狐精苦恼地揉了揉脑袋,“每天要扮成他的模样,可真是废力都这么久了,该扰乱的视线也扰乱了,可以回去了,再走下去怕是要引来不知什么样的对手了。” 她只是一个狐狸精,虽然有些门道,但平时多是在黑暗里行动,如今光明正大的扮作神武皇子南下,真是如坐针毡。 幸好殿下让她演七天,七天后,她就可以回皇都,否则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然而,就在此时,街道传来一声如雷的声音:“大光明寺枯见,请见神武皇子。” 杀生: 然后,她感到一股恐怖的气势笼罩了整个客栈。 显然来人很强,而且大光明寺的法门克死了妖族,她就算掌握了天狐变,近乎显出法相,却也不敢下去交手,在何况她是妖,若是她扮演神武皇子被人发现了,那么等来的就是后续无穷无尽的口诛笔伐。若不是她极度擅长控制妖气,说不定只是在此处就被发现了。 黑狐王看了看铜镜,默念打气:“杀生,你行的。” 于是,她仿着夏极的语气冷冷道:“我乏了,今日不见。” 街上僧人也不以为意,“枯见便在此处等殿下。” 说罢,他盘膝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心无旁骛,好似于天边晚霞投落的光融为了一体,光明寺的舍利子不容有失,他来请取回。 天渐晚。 那么真正的夏极在哪里呢? 他此时正站在一方佛宫中。 静静站在藏书架前翻阅着经文。 此时已是深夜,经文阁里根本无僧人。 月色投落,照出佛宫前挂着的牌匾,上书“大光明寺”四个字。 为了能够来这里,他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 首先,他去询问了须弥山第七峰上的老树妖,树妖说“因为殿下是异数,所以望不见殿下的气,但因为殿下杀心的缘故,走过之处都会在望气者眼中留下黑气”,经过几次的试验,他终于利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量收敛了这股“杀心”,然后早在一个月前就让黑狐王幻化成自己的模样坐在深宫,而他离开了皇都,踏上了寻找大光明寺的路。 不出他所料,大光明寺在北地妖族战场失利后便是再派了僧人前来,打探之前僧人的下落,他便是暗暗跟随了几日,然后故意给出“枯闻已死,舍利子落在了神武皇子的手中”这样的信息。 随后,光明僧里果然有僧人返回去汇报了。 他就随着这僧人悄悄折返。 然后在云深雾海的深山里,看到了这座藏在雾气里的古刹。 而在观察的日子里,以他的能力只要不暴露,完全可以隐藏气息,悄悄藏在暗处进行观察。 大光明寺分为大日宫,众生殿。 大日宫在更深处的山巅,而此处则是众生殿。 但古经与玄功并不同,所以便是存放在众生殿中任由僧人们翻阅,加上大光明寺无人能寻到,入夜后虽有巡查,但却无法发现黑暗里的夏极。 这些经书,他已经看了七天七夜,技能珠一颗颗产生 大光明寺的传承可不比残破的雷音寺,全的很,而他每每挑选都是挑那些古经文去看,收获自然极大。 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他已经吸收了大光明寺的诸多传承。 金色技能珠宝日天子身获得了两颗。 金色技能珠九阳心经获得了一颗。 其余紫色蓝色,亦有许多。 如此 精气神皆是达到了穷极的地步。 只差一个契机,他就可以造出属于自己的一式,也可以真正登上那未曾达到的天穹。 考虑到南下的时间快到了,他决定把没看的打包带走。 81.你我皆是笼中雀 夏极走在古刹的月色下,大光明寺的高手基本都在大日殿静修,此处的众生殿光明僧虽多,但却没有能够发现他的人,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人居然不盗玄功而盗经文。 经文盗了有什么用? 夏极悄无声息的而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明日,这大光明寺的僧人会发现经文的缺失,但他已在千里之外了。 步入荒野后,他一抬手,月色里便是从天投下巨大的阴影。 金色的大鹰从空而降,匍匐在他脚下。 谁说南下一定要坐马车? 他踏上了这大鹰,拍了拍它的羽翼。 大鹰顿时振翅飞起。 此时是深夜。 春寒料峭,夜风刺骨。 夏极坐在鹰背上,剩下的距离就是点对点,他可以无视一切的路线,而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南方。 他要的就是这样,等到自己那位善于望气的妹清醒过来,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她在路上一定设了许多埋伏,但抱歉,她的计划要被打乱了。 夏极坐在猎鹰之上,不时从暗金斗篷里取出一块肉往前丢出,那猎鹰扬头一口吃下,然后没有稍稍停歇,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如今他的暗金斗篷已经扩展到了三立方米,其中盛放一串三千世界,一串千零法界,一串百零烦恼,还有二十串十四粒的基础如来念珠。 除此之外,还盛放着他的大暗黑天戟,兽面吞头连环铠,以及一些丹药,食物,还有诸多其他必备物品。 一声尖锐的鹰鸣划破长空,又过了夜色和黎明。 夏极直接穿过了山川大泽... 在七天之后,他便是行完了千里的路程,提前来到了大河之北。 初春正是冰雪融化之时,从高处俯瞰,大河涛涛,往东一去不复返,就如人生之大憾再无可弥补。 猎鹰在云端盘旋了几圈,夏极观察着其下的景色,他并不急着入城,而是乘着猎鹰在高处俯瞰,如此才能看得清楚与真切。 而平时,他就与这只鹰妖在山巅露宿。 初春山林之中多有野兽,他猎了一些野兔之类,做成烤肉,自己吃一半,剩下的分一半给鹰妖,也算是酬劳,入夜,他就取出了帐篷,在帐篷里休息,然后取出大光明寺的藏书继续夜读。 这般一过又两天。 在第三天的时候,黎明时分,一艘巨大的五牙战船正破开大河的浪涛而来,战船上建五层,高达百余尺,旗帜旌幡如云锦飘舞。 站在船首的中年人身穿龙袍,气质不凡,环顾之间有睥睨天下之象。 夏极一眼就认出是天子——夏太乾。 他来见的就是天子。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今也算是成功了。 想必太子来的路上应该是阻碍重重,但这些都和他无关了。 他已经寻到了目标,那么就等着和目标的见面了。 夏太乾站在船首的甲板上,身侧陪着几名锦衣的侍卫。 波涛滚滚,天子忽然之间仰起头,看了一眼金色的云层,夏极便是拍了拍鹰妖的头,让它飞高。 一鹰一船,一在天,一在水,这般共同前行。 啪嗒。 五牙战船靠泊了这北地城池最大的码头,而之外早有诸多士兵列队迎驾。 夏极很有耐心的等着,他有太多疑问,需要质问天子。 入夜。 天子已经入住了临时行宫。 今夜月色明。 天子斥退了所有的侍卫,然后静静在院落里品酒。 鹰妖双翅扇动,地面刮过一阵大风,让人双眼微眯以避风沙。 而就在这功夫里,夏极已经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在了行宫屋檐的琉璃瓦上。 天子正在斟酒,月轮的冰洁光华里,很清楚的显出那是两杯酒。 “来了?” 夏极也不躲藏,直接从琉璃瓦上一跃而下,站在了院落之中。 天子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他在这里,而是指了指石桌另一边,淡淡道:“坐。” 夏极并未动。 天子抬眼道:“你我好歹有着父子之名,十年了,也算有缘,坐下先聊一聊。” 夏极问:“娘是你杀的?” “不错,朕吸收了她的力量,她也因此直接死了。” 夏极语气已经很平静了,“理由。” “理由?” 天子唇角浮出一抹戏谑之色,他喃喃着把“理由”说了几遍,然后神色略带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大笑完了远处竟然也没有侍卫动静。 天子嘶哑道:“行宫就朕一个人,所有侍卫都被我赶出去了。今天朕在战船上就已经看到你了,所以,朕今晚一直在等你。” 夏极静静地看着他。 天子道:“你问我理由,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朕登基之前就知道了一件事。” 他招招手,示意夏极靠近点。 但夏极却是不动。 天子摇摇头,笑了起来,笑的狰狞无比:“老七,你知道吗,朕其实不能生育。你们统统都不是朕的子女!除了同母的,其他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他颤笑着问:“你知道朕在皇宫的感觉吗?” 也不待夏极回答,他直接低吼道:“笼中雀!” 然后,他自斟自酌,连喝两杯酒,然后道:“你知道笼子是什么吗?” 紧接着,他又低吼道:“数千年的世家!” “你知道朕原本不是太子,是怎么上位的吗?” “世家杀了太子和其他所有的皇子,把朕这个傀儡送上位的。” “你知道世家为什么要朕上位吗?” “因为朕是当初几个皇子里最低调的那一个,看起来最好操纵,也是不能生育的那一个。” “你知道世家为什么要一个不能生育的皇帝吗?” 天子越发癫狂,语气里带上了一抹笑。 但这笑,却有些渗人。 “因为,他们要夺了这天下,九龙夺嫡本质是什么,你明白了吧?本质...本质是世家之间的瓜分天下。但世家不留废物,所以除了几个妃子,你们都不知道,世家就是要看看你们谁的本事最强。” 天子每一句话都是惊天之秘。 他却意犹未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美酒。 “夏极,你知道朕对你们的心吗? 朕想你们每一个人死,每一个人都惨死。 所以,朕为什么要在乎这个天下? 这个天下越是破破烂烂,朕心底越是开心! 异族入侵与我何干,苍生与我何干! 苍生能算是人吗,这世上除了这些千年世家还有人吗? 驱虎吞狼,看着世家狗咬狗,才是朕最大的乐趣。” “对了,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见你,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么多吗?” 夏极淡淡道:“你觉得有信心胜过我。” “不,先不打,朕只是告诉你一件事,你想必会很开心听到。” 天子身子微微前倾,微笑道:“你娘被家主抛弃了,所以朕才会对付她, 你和你妹妹也被抛弃了,所以朕才会把你们留在皇都, 而且更有趣的是,你已经被贴上了邪魔和异数的标签,他们看你有本事,要你做贪狼,去完成他们的目的。” “什么目的?” “朕也不知道。朕知道的是想把这快乐与你一起分享,因为你和朕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是这笼中之鸟,飞不出去,呵哈哈哈哈。” 82.斩神 “可惜,他们只知道朕从祖龙处得到的山河镇国诀,却不知道朕还有第二个能力——吞龙诀,这可以完全吞下别人的力量,虽然有限制,但朕这些年的积累,你无法想象。” 天子微笑着,双手张开,“心底有恨吗? 有恨就对了,朕也一样! 那就让朕吞了你,让你和你娘团聚,让你的力量化作我的一部分,去杀灭这些世家。” 夏极冷静道:“我娘姓苏,叫苏临玉,你说的这个世家是苏家吗? 但苏家在哪? 你要吃我,我未必不能反噬,我若是反噬了,那我依然会去找苏家,你于情于理都该告诉我。” “在哪?” 天子冷笑一声,“朕花了三十年,都没弄明白这个问题,但朕告诉你,朕之所以能杀你娘,也是来自苏家某一位的特许,只是那一位不知道朕吃了她。” 夏极神色冷着,忽然问:“其他世家呢?” 天子道:“天下共有五大世家,分了你们九个皇子皇女,苏吴周吕神,五家。 老六的事我就不和你说了,但老六是个真正可怜的孩子,可怜的连朕都看不下去,但朕也吃不了他,他现在的状态,不男不女,不人不妖,不仙不鬼,还不如死了的好。 不过,夏极,你也快了,没几年了,你也会变成老六那样子的,因为你被抛弃了,你娘死了,你在苏家的根没了。 朕能猜到,世家已经达成了交易,他们已经选出了真正的新君,这就是天命之子。 而你就是天命之子的磨刀石,就是祭品,就是一个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邪魔外道,就是一个人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异数,你想去辩论吗,你想要别人认可你吗? 不可能!这是他们给你的名。 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他们若说你是一条狗,呵,那别人也就真把你当一条狗。 天理?王法?你在做梦吗? 你,注定被他们囚在通天神柱上,受尽一切痛苦一切折磨,然后灰飞烟灭。 老的昊天镜已经照出来了,他们就是天命,他们就是神明,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朕也一样,所以朕其实很欣赏你,你能在藏经阁隐忍两年有余,然后破了必死的杀劫,可见你颇有心机。 但朕,自从成为他们的傀儡,已经隐忍了三十年,来吧,让朕结束你这悲惨的命运,让朕吃了你,成为朕的一部分吧。” 说完这句话,天子就起了身。 他双眼带着癫狂看着面前的少年,如同看着世上最美味最营养的食物。 他们不是父子。 这一刻,两个人,只有一个能活。 夏极道:“换个地方打。” 天子道:“东郊。” “好。” 两人的话已经尽了。 尽头就是杀戮。 两道黑影破开这冰寒的春夜。 两人的心都很冷,冷的不像即将复苏的春,浑然不似在人间。 黑压压的屋影,每一间每一栋都有一家人,每一家人都活在日常生活里,不需要承受这些伤人的真相。 山影崔嵬如恶鬼趴着,东郊长岭数百里长如一条噬人的恶兽,在狞笑着看向人间。 “就这里吧。” 夏极在一处山谷落下了。 山谷很大,四周群山压迫,而内里却是空空荡荡,非常宽敞,很适合打斗。 天子也很满意,于是停了下来。 晚风冷。 冷的人心空荡荡的。 天子舔了舔舌头道:“希望你和你娘一样美味。” 夏极并没有被激怒,淡淡道:“我有一式,苦思许久,却总差了一丝契机,刚刚你给了我契机,虽还未完整,但作为感谢,便是让你先见一见。” 天子笑道:“很快就是我的了。” 下一念, 天子猛然一踏大地, 周身宛似和这山河融为一体,出手便是搬山,抬足就是倒海,其上的大威能使得原本不算强壮的天子身躯猛然暴涨。 龙袍震碎。 龙身脆弱地寸寸崩断。 他躯体直接拔高到了两丈,手臂为山,躯体为海,此为他从祖龙处获得的灌顶之力——山河镇国诀。 此为一重法相。 再一念。 一条银色巨龙虚影浮现,萦绕在他周身,忽而冲入大海,忽而咆哮着一重云天,直到一双冰冷至极的眸子在静静盯着敌人。 然后长啸不已,若是凡俗之人,只是见着这龙便要不忍其威压,而直接跪倒,其上的威能恐怖如斯,但却隐隐带着一抹夏极熟悉的味道,这就是天子吃了苏临玉获得的力量。 此为二重法相。 再接着,巨龙法相之外,忽然焚烧起来,化作了一片火域虚影,那火域如梦似幻,如假似真,让人看不真切,但只是一看便是心烦意乱,而其中隐约之间,更是有圣洁天女翩翩起舞,旋转着,跳跃着。 再一睁眼去看,哪里有什么天女,竟都是一个个美艳暴露的妖女匍匐在粉色的火焰上,在轻吟着,缓缓爬着,在看着他,在勾动着手指,在诱惑着他。 无论是谁,只要没达到法相之境,或是达到了法相之境却无法稳住心神,早在看到这片火焰虚影的刹那就会迷失心神。 虚影一凝,成了法相,却不知是精神法相,还是真气法相。 此为三重法相。 再接着。 火焰法相之外,又生出一抹金光,那金光刺目无比,往内崩塌,瞬间将之前的一切法相都隐藏住了。 此为第四重法相。 天子已不是天子,他已经变成了一团刺目的金色太阳。 而骤然之间,空中流云乱舞,大地,甚至周围的山壁承受不了这等力量而开始发出清脆的崩裂声。 天子已不在原地,已经消失在了空间里。 天地只剩下“嘭嘭嘭”的震动,却再也不见那隐忍了三十年的帝王在何处。 但无论他在何处,他出现的时候,就是吞下夏极的时候。 夏极神色平静。 他的精神长河已经彻底将那一颗技能珠糅成了一颗金色的珠子。 因为,他灌输了太多情感。 天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颠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认识清楚。 才明白,这世上真的有天命。 真的有神。 一千种九重的技能珠,古雷音寺最高的精神传承... 拥有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开心不起来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面前正在天子狂暴力量之下,崩碎的一切。 然后翻手, 覆手, 双指已经拈起了一重法相。 这法相上糅杂了地狱,太阳,明王,莲花日轮之中的乌鸦,但却不璀璨,就如一把普普通通的飞刀。 这一式,名为斩神飞刀。 逆“天命”,斩“神明”。 上架感言 7月1日0001分,也就是明天这个时候,这本小书就要上架了。 作者对着电脑发呆了半天,打了许多字又全删了, 想来想去,只觉得无论小水写什么,肯定都是会被说“你又要崩了,你快崩了”,但这一次我就不能不崩吗?(真的心酸) 实话说,这本书目前后面100万字的大纲确实有了(在写的过程之中,后续的纲还会在做),小水自己挺中意的,但是偏黑暗,有趣肯定有趣,爽也肯定爽,起伏更会起伏,这一次上架了,就闷着写吧,总归是自己的道,自己的路。 明天上架五更打底。 首订过3000加1更,之后每过500再加1更。 盟主打赏加2更,白银盟加30更。 月票每过300加1更。 以上,一直有效,可能会拖欠,但是会以让读者满意的速度进行归还。 本书是起点首发,建议首选起点吧,习惯了用qq阅读的也可以 本书书友群重新建了个823614575(刚建的) 最后,请大家支持吧,订阅,月票,打赏,推荐票,都砸起来吧,小水会熬夜码字加更的,只要爆更的速度足够快,“崩”就绝对追不上我! 。 83.大戏开幕 此生所得,尽付于此刀。 不问苍生,不问鬼神,问的只是自己。 你隐忍三十年,扮了这么多年的窝囊废,却依然是笼中之雀,我前途迷茫,本以为找到的真相却被再次颠覆。 路无路,天非天,人间不是人间,神明在上,天命在上,于我观之 嘭! 狂暴气流炸响了。 响声震撼四方。 四方大地,山川都在这帝王的威压之下裂缝丛生。 裂缝里灌入静静的月光。 “不过如此。” 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夏极就仰起了头,激战之中是不可说话的,因为一说就会泄气,但他说了,因为他的刀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已经出手了。 刀去哪儿,天子就会在哪。 山河镇国,这等磅礴浩大的力量从高处赫然乍现,向他镇压而来。 那是一团由“山河”“白龙”“火焰”“金光”构成的四重法相,法相化作拳头,拳就是权。 天子想掌权,但他却只能握紧拳。 “可悲。” 夏极又说了两个字。 这是身为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同情。 无论如何,他隐忍了三十年,这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三十年的时光,已经消磨了他的斗志,他的勇气,以至于他明明拥有着庞大的力量,拳却已经软了。 四重法相的拳落下。 飞刀也射了出去。 这一刀,千式化一,糅杂了一切技巧。 这一刀,四相合一,蕴藏了一切力量。 这一刀,三佛破碎,唯剩下一个少年。 这一刀并不锋利,甚至比起那拳头造成的威压来说,它几乎等同于无,但它却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那拳头,穿过了拳头后面的人。 显身的天子已经察觉到这一刀可怕的时候,他的右拳已被分成了两半,两分的骨骼之中,血劲气劲逆冲去拦。 但刀, 摧枯拉朽, 一撕到底, 穿射过了天子的小臂,又刺入了他的心脏,从他背后透出,带出一团血水,如梦幻泡影,旋即又消散了。 嘭。 夏太乾落下,跪倒在地,咳嗽了几声, 他不敢置信, 他不信自己会输, 否则他也不会单独约见夏极。 但他输了, 死亡已经降临了, 而他终于艰难地接受了现实, 他的面容一瞬间苍老无比, 声音嘶哑 “这一刀,叫什么?” “斩神。” “你创的?” “不,是你们创的,但这一刀还不完善,否则你不该看见刀。”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你为何不是朕的儿子?!” 夏太乾喷出一口血,却也不再去捂住胸口,没用了。 他往后仰倒在大地上,心脏已被那一刀斩尽。 之前勉强凝聚的形体,此时炸成了血雾,最后一缕血流正在传输向他的周身,虽然被他刻意延缓了速度,但是一旦传尽,就是死亡。 夏极忽然问“祖龙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重要。 若祖龙是皇家血脉特有之物,那么其余几个皇子皇女也不是皇家血脉,他们凭什么会有祖龙灌顶? 夏太乾看了一眼这年轻的皇子,露出古怪之色,他心思何等聪颖敏捷,只见冰山一角便可以推知全貌。 夏极若是见了祖龙,那么祖龙自然会告诉他原委,换言之,他没有被祖龙灌顶,甚至连夏小苏都没有被灌顶,否则夏小苏该是告诉他了, 那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祖龙是一场局? 夏太乾脸上露出一抹悲凉,但挤出笑道“过来,放开心神,我把记忆和力量传给你,你就都知道了。你赢了,帮我杀了他们” 夏极看到了他的古怪,看到了他的悲凉,也听到了他的话,但他并没有上前,而是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遗言就是这个吗?” 夏太乾知道自己的想法被识破了,自嘲地笑了笑,再不看夏极,而是仰天歌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三十年功名,三十年大梦,尘归尘,土归土夏极,杀了他们!!!” 说到最后时,他用着近乎于咆哮的力量吼出了最后四个字,然后声音戛然而止,恨意无穷,绵绵不尽。 他再无人所托,只能托给杀死他的人,然后头颅一歪,倒在了尘土里,一双眼睛却死死瞪着,不肯闭上,似乎在等对面的人答应。 夏极也不帮他合眼,死不瞑目的多了,就这么睁着吧。 他仰头看着月色,心底想起那个怀他十月,对他有生育养育之恩的女人, 那女人很漂亮,长发及腰,仙气满满,倾国倾城, 那女人会讲故事给他听,会亲自煮熬冰梅酸枣汤为他消暑,会在秋猎时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会为他准备冬衣,会为他跪在别人面前求情, 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可惜,黄泉两隔,生死茫茫,自己做不到。 思绪一闪而过, 他轻声道“娘,你的仇我报了。” “但没报尽。”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要用儿子,儿子也会顺藤摸瓜抓住他们” “九泉之下,且先安好,儿子会送很多人下来陪您。” 他从暗金斗篷里取出了三柱清香,手指微掠,火光点燃。 此时,山谷入口忽地乍现了火光。 深谷四周,壁立百仞,斜坡处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天子既是笼中雀,那么这样的笼中雀自然不会少了看笼人。 只不过,如今天命之子已经被选好了,天命已经定了,这天子也废了没用了,死就死了,他们也许在看自己与天子,哪个更适合当磨刀石。 幽黑的山谷,被谷口冲入的一点光亮照耀清晰了,谷周的山顶,火光如红蟒盘成了一圈又一圈,撅头俯瞰着他。 山顶,满是是士兵。 谷口进来的人,却是个眉眼俊俏,面带桃花的僧人。 夏极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底已经清楚了这个僧人的身份,他该是太子在天子御书房看到的僧人,也是造成了封狼关十万大军惨败的人,如此说来,杀太子放异族的何止是天子,也是世家默许吧? “阿弥陀佛!” 一声法号,如惊雷炸响。 僧人面有怒目,扬声道“施主竟然弑父?!” 上万士兵之中也传来了一阵嘈杂。 所有人都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天子,以及天子身侧站着的少年。 夏极想起面前已死男人说的话。 这是他们按给你的名。 不需要证据。 什么都不需要。 他们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这不是对不对。 而是他们强,你弱小。 你如果要去证明自己是对的,那只会引得哄堂大笑。 弱小,即是罪。 夏极没有回答,看向那俊俏僧人,问了声“和尚见过西天极乐吗?” 。 84.滚下去! 俊俏僧人薄唇浮出一抹笑容,扬声道“贫僧大光明寺枯明,见过” 他顿了顿,然后缓缓道“见过这不忠不义不孝的天字第一号邪魔外道。” 他说完这句话,便是退让开了些微距离,远处一道铁塔般的巨影如同流星,一掠百丈,显然是匆匆赶路,刚到此处。 那是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即便在这春寒的深夜,依然赤膊上身的僧人, 僧人左手抓着一串黑色的念珠正在快速拨动着,念珠很长,充斥着玄意。 僧人速度很快,但他左手拨动念珠的速度却平缓如指针,不会随着移动速度的快慢而变化,身动所以快,心不动所以慢。 他落定后站在俊俏僧人身侧,瓮声道了句“贫僧雪域大寒寺多吉。” 多吉在当地语里乃是金刚之意,而这僧人也当得此名。 夏极问“和尚来此为何?” 那铁塔般的赤膊僧人瓮声道“问施主一句。” “说。” “世间若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贱你、恶你、骗你,该如何处之乎?” 也不待夏极回答,那僧人继续道,“施主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和尚劝我隐忍?” “不错,施主还有一条可走,那就是遁入空门诵经思过,若是施主同意了,今天这因果就化去了。” 夏极看着面前僧人,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幕场景 许多年, 倒在自己脚下的天子很可能也经历过这一幕, 他被重重包围着。 黑夜之中,有许多人影在看着他, 他拔剑四顾心茫然,天地茫茫,却容不下他, 然后那人影给了他一个选择。 “你还有一条可走,那就是成为傀儡皇帝,若是同意了,那么今天就可以活”。 夏太乾一定是同意了, 一朝被人镇,三十年翻不了身,而待到翻身时,却也只是他人松了松巴掌,任由他挣脱了出来,而想必今天若是自己输了,那巴掌很可能再压他下去。 五指囚笼,莫过于此。 夏极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僧人,他忽道“我也问和尚一句。” 多吉道“请说。” 夏极道“若和尚静坐寺庙,平日餐饮都由一位二八佳人细心服侍,服侍了十年,和尚待如何?” 多吉下意识道“不可把女众放在心中,老的女众自当看做自己的母亲,年长的女众看做姐姐,年轻的女众看做妹妹,故而不待如何。” 夏极点点头,然后又问“那若是有一天,这位佳人对和尚心生欲念,趁着四下无人,过来抱着和尚要亲热,和尚该怎么办?” 多吉双手合十,轻轻念诵道“便如枯木倚寒岩,只似三冬无暖气,我心自然不动不摇,来的是女是男又有什么不同?”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着面前的和尚,道“俗汉!俗汉!俗汉!” 多吉一愣,但他毕竟佛法精通,转念想了想,忽然醒悟,明白了问题出在哪,但出口之言就如泼出之水,他正待说上几句来弥补。 但夏极哪里给他这个机会, 他直接运上了燃灯禅。 这等僧人心志无比坚定,不同于鹰妖之类,即便是破妄也无法直接破,非得是寻到一丝破绽,在他心门撬开一道缝隙,如此才能破。 此时,就是时机。 他大声道“俗汉岂有资格劝我忍?不过是权贵走狗罢了!” 这句话直如一把匕首,扎入了这僧人心中,蕴藏的精神力量如冲击堤坝的滚滚浪涛,狠狠拍打在多吉的心防之上。 他运力去抵抗。 夏极运起佛门狮吼功,大吼一声“滚下去!!” 三字一出,只如一颗从浩淼星海之中飞来的流星,划破茫茫夜色,只将那心防撞得粉碎。 多吉直接喷出一口血雾,往后倒退几步。 这一幕突兀无比, 一旁的枯明这才察觉过来,他面露愕然。 这才刚刚对话,多吉就已经受伤了? 他本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第三个人来,这位殿下的实力很强,连天子都被他杀了,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所以他见到这位七殿下说话,便是想着正合我意,所以也没管,只是没想到只是这么三言两语,就伤了己方一名大将? 多吉,可不是一般的僧人。 他脑中快速复盘了一下刚刚两人的对话,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僧人当然不该近女色,但修行了如此之久,却连一点慈悲心怀也没修得,只惧怕着自己不染因果,只恐惧自己去死守戒律。 十年照料,便是果真没有因果么,多吉这句“便如枯木倚寒岩,只似三冬无暖气”,还真是如这殿下所说,是俗汉一个了。 枯明顿时露出警惕之色,好强的禅机,好厉害的机锋。 多吉固然大意了,但也不得不说这位殿下出言就如出刀。 刀斩肉身。 言碎心魂。 了不起! 枯明一侧头,只见多吉满头大汗,嘴唇快速翕动,急急诵读着经文,在修复心境,寻常僧人此时早已禅心破碎,但多吉却不是寻常僧人。 而就在此时,身后再度传来极快的清风拂草之声,仿入一条贴地而翔的飞龙,惊破夜色与长风。 转瞬之间,只见一锦衣中年人落定在俊俏僧人身侧,这中年人相貌堂堂,眉宇之间飞扬着自信,还有一丝掌权的气息。 “龙啸见过日宫天子,密迹金刚。” 枯明双手合十道“老衲见过龙盟主。” 龙啸正待说几句话,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一侧头,只见那位宝塔般健壮的僧人嘴角带血,额头渗汗,口中念念有词,一副受了伤的模样。 龙啸??? 他神色动了动。 这位多吉大师可是密迹金刚,与大光明寺枯明一同名入“佛门二十诸天”之列。 所谓二十诸天,指的是大梵天、帝释天、多闻天、持国天、增长天、广目天、密迹金刚、大自在天、药叉大将、妙音天女、吉祥天女、韦驮天神、大地神女、菩提树女、鬼子母、摩利支天、日宫天子、月宫天子、娑竭龙王、夜摩。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诸多白衣剑客也已经穿越了山谷前的长草,赶到此处。 这是龙啸带来的随侍,共计七七四十九人,可按天罡北斗之数摆成小剑阵,这自然不是他最厉害的部下,厉害的都已经派去了北方阻截这神武皇子了,谁会想到他忽然空降到这里。 龙啸终于忍不住问“多吉大师如何受的伤?” 他无法想明白,因为他确信己方和那皇子还未交手啊。 。 85.我教你 枯明本能地就想说“牙尖嘴利”,但话到口边却吞了下去,若是牙尖嘴利就能把密迹金刚说的吐血,那么这不也是贬低自己人了么? 所以,他直接道“多吉劝这邪魔遁入空门,可惜他不仅不感激,还秘设陷阱,害了多吉。” 龙啸眉头一扬,心底大概明白不是这么回事,但他自然也不会点破,他是五皇子请来的人,五皇子乃是正道新秀,五皇子背后的人更是一手遮天。 所以,他需要亲自前来。 他原本想着这七殿下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才有资格站到自己等人面前,未曾想到忽然就来了,这算是打乱了他们的布局。 原本的局都无用了,直接就是叫一声将军,王对王。 这殿下固然是传奇,但他就不是么? 在场的两位诸天更是传奇。 按照划分,都是第十境界。 传奇自有自己心底的骄傲,所以,龙啸也不等了,原本的局已被这空降破了,此处大将就他们三人,后续士兵才是主体,五万大军早已在这北地蛰伏,如今从此处赶来,封锁了谷口,封锁了山峰,这皇子是真正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他侧头看向枯明,想问谁先上,但一侧头,只见枯明已经站在了多吉身侧,紧闭双目,在默默念经协助多吉恢复,龙啸已经张开的嘴巴合上了,唇角一扬,这不需问了。 这位身着锦衣的正道盟主直接走出,向着那身裹暗金蟒袍的少年走去,颇有风度道“山河日月楼,龙啸。” 夏极听过这楼,这据说是正道之中至高无上的一座楼。 他也知道这人,这是正道盟主。 有趣的是,这盟主居然没有自称是这“山河日月楼”的楼主。 “我是谁,你该知道了。” “龙某当然知道殿下,原本龙某也不想管皇家之事,可惜” 夏极打断道“那就不要管。” 龙啸摇摇头,缓缓道“今日只论武道,不论公道。”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 这算是个明白人。 过不了自己的良心,所以才这么说么。 他道了声“好。” 今日他就在此处,不逃也不躲,如今大戏刚刚拉开序幕,他问“你想怎么论?” 龙啸道“还是依着殿下来吧。” 夏极“若依着我来,你就没有出手机会了。” 龙啸神色冷了冷,然后道“神武皇子竟是如此狂妄自大,龙某也不占你便宜,龙某最擅之法乃是技,最强之剑技乃是一式——造化钟神秀。 这一式可算天下一切法门,可破天下一切招式,此式如果糅杂法相玄功使用出来,几无敌手,而我自出道,江湖之上能逼出我使用此剑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他们俱是这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可惜都败了。” 夏极招招手,示意他出手。 龙啸道“后发制人。” 夏极点点头,“定胜负,也决生死。” 龙啸明白局势,“自然。” 夏极坦然道“我这一式是飞刀。” “暗器么?” 龙啸笑了笑,他曾在春日端坐在雨下,出剑斩去了每一滴落向自己的雨,曾让部下从四面向他投射暗器,而他也可以以剑后发制人,把暗器纷纷击落。 传奇也是人,虽然力量可怕,但无非劲、气、神,神无法直接攻击,对弈之间便是劲气。 有劲气就有周转,无论再强的人都会有“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时候。 他出刀之间,自己也会出剑。 出剑,破刀,斩首。 一气呵成。 他已想好。 而此时,原本诵经的枯明忽然睁开一线眼,时刻看着两人对战的方向,那一线缝隙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背对着两人,但右手已经开始悄悄结印,左手已经悄悄伸入怀里,抓住了一根莲花茎。 夏极不再多说,一抬手,掌心之风似涡流转动,瞬间一根长草便是已经入了他手。 飞花摘叶伤人,枯草腐木为兵,对于传奇来说乃是基本操作。 夏极双指拈着那长草,气劲灌满,草身顿时一挺,在火光与月色之下笔直如剑。 龙啸并不大大意,神色恍如飘渺,神魂似散非散,右手抓着剑柄,左手却翻天朝上,五指自然虚抓,拇指和食指交扣在一起,随着天地之间的气流以缓慢的动作而动着。 测算天地。 一剑追魂。 此为造化钟神秀。 数万士兵看着这场决斗。 如今的沉寂,就是怒涛涌起的前奏。 夏极的手指微微动了下,龙啸的左手手指飞快的动了起来,这是感受与计算。 夏极再动了一下,龙啸忽然皱起了眉。 下一念,夏极的手如是天地之间最刚硬最粗暴的一划,一划开天,长草随着他的胳膊,手肘,双指向前蔓延而去。 龙啸??? 这位正道武林盟主忍不住眉头狂跳,他能斩去雨滴,击落暗器,只因为一切都有规律,而功法亦有规律,只要有规律那么就可以破。 他没有想错,这神武皇子的出手确实有规律。 但是这究竟是多少规律?! 一念之间,他到底用了多少招?! 千式化一,数不尽的变化,看不尽的规律,他的大脑转动到极致,然而即便到了极致竟却还是追不上神武皇子手的速度。 长草脱手,向着锦衣盟主而去。 龙啸喉结滚动了下,只觉大脑剧痛,对于诸多招式的破法冲入脑中,却又一一碰撞,直到脑瓜子嗡嗡而鸣。 他算不出来,也无法再算下去了,所以他出剑了,一剑亦如寒电向着那草击去,他依然有信心。 同一时刻,枯明也出手了,他一直在等着偷袭,现在等到了机会。 九颗烈日虚影瞬间从九大窍穴激射而出,在他一踏地面的功夫里,整个大地直接“轰隆”了一声,如是万人踏步,万马齐奔。 灼热之流,逸满长空。 而他右手推出,已是一股灼热的火浪带动着焚烧空气的炸响,向着夏极扑打而去。 【九阳】和【九阴】一样,都存了天卷与地卷,天卷练气,地卷为技,这是【九阳】地卷之中的火云掌。 火浪璀璨耀目,一重重,一浪浪,枯明人还未至,气劲已经从远划过了三十余丈距离,冲击向那“旧力刚尽”的神武皇子! 夏极扔出“飞刀”之后,就再不看了,他双臂之中同样的真气从毛孔激射而出交叉格挡,迎接向从远席卷而来的红色热浪,热浪过处,新绿皆焚,泥沙之下如有土龙翻滚。 同样的九阳真气之罩霍然打开,气流成罩与那浪涛撞击在一起。 嘭!! 浪消! 罩碎! 但在这一个被动迎接的过程里,枯明已经积蓄好了气势,他已经出现在了夏极面前,抬手,出掌,背后的那一尊宝日天子之法相已经浮现。 手持莲花,冠有日轮,轮中乌鸦飞舞。 九阳合一,阳光普照,而乌鸦也随着这一击,飞射而出,贯穿了那九阳,进行了增幅,将九阳勉强融合成了一团浩浩的烈阳。 烈阳随着那一掌向夏极推去! 他的速度极快,拿捏好了时间,一来一去,在寻常士兵眼里,也不过就是两个画面定格、连闪的功夫,若是眨个眼,甚至会看不到。 夏极还是只来得及格挡。 嘭!!! 神武皇子往后倒飞而出。 烈阳炸开一圈又一圈的火云,追着那皇子飞出了二十余丈才坠落,发出一声巨响,回荡山谷。 枯明偷袭成功,这才有时间稍稍侧头看了一眼龙啸,那位武林盟主正痛苦地跪倒在地,双瞳里的信心已被一根长草击碎了, 他右手抓住一个瓷瓶在往嘴里倒着丹药,而左手捂着胸口,五指之间有血液渗出。 枯明眼皮跳了跳,那是心脏的位置,这神武皇子射出的长草不会是穿入龙啸的心脏了吧? 这也没挡到一下?? 此子竟是如此厉害了吗?自己需得万万小心才是。 念头刚刚闪过,对面就传来了声响。 枯明骤然回头,看向面前,滚滚烟尘,一道魁梧的人影缓缓走出,在众人视线里越发清晰,人影的黑发已经被震散了,随意披着,在月色的寒风里张牙舞爪,显出一抹张狂。 随着他的走动,他一双手臂已经张开,九颗深红色的火阳从左手到右手排成一排,而他背后竟是一尊与枯明同样的法相浮现而出。 莲花,日轮,乌鸦飞舞的佛像。 只不过,这一尊佛像却是血色,这一尊佛像更加栩栩如生,这一尊的瞳孔就是夏极的瞳孔。 若是外人,还当这是大光明寺的师兄弟之间的切磋,但那俊俏和尚即便再沉稳的心态也忍不住动了动。 “宝日天子身!你从何处偷学而来?!!” “不对,你这层次”枯明心中震摇了,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我大光明寺的前辈?” 但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偷学? 偷学能学到层次比他更高吗? 他已经是靠着灌顶之法,到达了第九层的境界,而眼前这皇子显然已经触碰到了更高层次,就算还未达到那一层次,但已经迈出了一步,是谓半步十层。 十层便是登天。 是天人之力。 是跨过了法相之后的境界。 这还是偷学吗?! 比起他,自己更像是个偷学的吧? 烟尘里,传来夏极平静无比的声音,“九阳不是你那么用的,想学么?我教你。” 。 86.第十阳 夏极消化了大光明寺的功法,无论宝日天子身,还是九阳心经都是两颗技能珠叠加的状态,换句话说就是九点五层,差的只是最后一步登天。 然而,宝日天子身作用比较特殊,不同于不动明王身的防御,这门玄功的作用就是对火属性亦或阳属性力量的加成。 而九阳真气在这“半步十层”之上再进半步,就算无法达到十,也是无限接近十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举起左手右手,呈环抱的姿态,第一阳与第九阳便是聚集到了一起,虽然还被一种禁忌的斥力在排开,但已经很接近了。 九阳合一,形成了第十阳虚影。 而他背后的日轮之中,一只血色乌鸦骤地嘶哑长鸣,钻入这十阳虚影。 嘭! 嘭嘭! 嘭嘭嘭! 如同战鼓擂响。 天地韵律随之而动。 灼热之华,从这深谷袅袅而起! 众士兵只感到自己心跳也跟着这韵律而动,而加速。 枯明不看了,他转身就跑,化作一道闪电激射而出,有多快跑多快,他左手已经死死抓住了那一杆莲花茎。 嘭! 嘭! 嘭! 他感受到了一股伟力正在形成。 “第十阳,第十阳,第十阳!!” 他俊俏脸庞上的静谧也被撕裂了,但他的心底的震惊却远胜过表面。 他心中终于吼出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形成第十阳。 登天之阳。 璀璨之阳。 那是属于超凡的烈阳。 他目光一撇看到山谷处还有不少士兵,又见到了领军的大将,于是如变脸般神色顿时恢复了平静,远远喊着“阿弥陀佛,邪魔猖狂,于将军快快防御。” 再一看看到了刚刚睁眼的多吉,那位宝塔样的僧人刚刚睁开眼。 说时迟那时快,枯明不过是转身射出数十丈,夏极双手的第十阳就已经形成了。 而随着这形成,天地之间隐隐的擂鼓之声也是消停了。 下一刻,一道奇异的场景出现了, 前一瞬还朗朗月明的天色,这一刻已经彤云密布, 几乎是没有停顿,便是狂风起, 沉甸甸的夜色带着厚重的雨云,如一只镇压异数的手向这人间压来。 天地无光! 似是上苍都不容这等力量在此时出世。 “天太黑了” 夏极目光扫过周围山谷,黑黢黢, 山谷上火把,亮堂堂, 盾阵已起,十面埋伏, 无论烈阳攻向何处,都只会毁了一边,剩下的士兵还是毫发无伤。 “那么” 他左手猛然扬起,将那凝聚着高温与狂暴真气的烈日一举到顶。 然后,轻轻扫了扫这黑暗的世界,叹了口气,平静道 “要有光。” 话音一落,他的手掌已经将这第十阳发泄似地狠狠压向了大地。 他维持着烈阳真气的完整,使得没有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就爆开。 而是将它送入了地下。 紧接着。 他死死咬着牙,倔着骨,不顾一切地催动着刚刚枯竭的经脉第二次生出真气,然后几于刹那之间,疯狂再托起了一轮烈阳,以同样的频率,同样的速度,死死夯入了地面,摁入地下! 第一颗烈阳才炸开,第二颗烈阳便已到了。 两颗超凡的狂暴之力,叠加在一起,产生了恐怖的威力。 俯瞰着那蟒袍皇子的士兵们已经傻了。 远处的多吉终于辨明了情况,他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就看到日宫天子在逃了。 不少白衣剑客在奔向龙啸,但来得及么? 龙啸眼里看着这震撼的一幕,原本被那一根草击碎的信心已成灰烬。 “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 山谷忽的剧烈哆嗦了一下。 所有士兵都反应了过来,转身开始跑。 在短暂停顿后, 在天地寂静了一刹那之后, 大地疯狂的颤抖起来,黄土面如同一个胀气绷紧的麻袋,气越来越多,终于把它撑破了,一瞬间,千疮百孔,成千上万道烈火冲天而起。 这不只是第十阳的火焰,而是被第十阳勾动而起的地火,压抑已久的煤层之火被这火焰带动,形成了大规模的燃烧。 而山林之地在这狂暴真气与高温激荡之下,开始晃摇,甚至小范围已经开始发生滑坡,泥石滚动,虽未夸张到产生泥石流,但围绕山谷的山峰却是都已经滑坡了,而诸多树木都已经焚烧起来。 夏极则是借助第二道烈阳炸裂的冲击力,整个人凌空而起, 半空之中,他一身蟒袍,黑发张扬, 右手一动,便是从暗金袍子里抓出了丈八的大暗黑天戟,劲气附加在了长戟上,猛然向山巅投出。 与此同时,他右足踩到一块腾飞起来的巨石,猛地一踏,巨石往下激射,而他整个人也激射而起,一瞬间,稳稳地站到了丈八黑戟之上。 人随戟去, 如踏孤舟, 破空似流水, 翱翔在地火咆哮、彤云厚压之间, 而暴雨终于也落下了。 啪嗒。 夏极一落地,身形化作一道黑光,手抓着丈八黑戟,杀人如割草。 大将固然有定士气之法, 但是这等极端的环境之下,大将怎么能安心定气? 精兵只顾着逃命,都成了乌合之众, 夏极几乎没有遇到半点反抗, 他甚至都不用舞动黑戟,他只要掠过,就会留下一堆堆尸体。 黑戟如海绵,疯狂吸着血水,发出一声声欢畅的轻吟。 此时。 远在北地的皇都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汼明侯”方且。 这是一位有着实权封地的诸侯,封地也在皇都附近。 此时,他正坐在皇宫偏殿的会客之所,捏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坐于茶几对面的九皇女。 苍白。 凄凉。 瘦小。 柔弱 头发细软。 小脸儿倒是挺漂亮。 不过,这哪里像是当皇都之主的料? 倒是和他昨晚在勾栏玩的一个戏子差不多身形,那戏子脸色还比她好些。 方且喝了口热茶,忍不住皱眉,什么茶水,真是不够档次,还不如府里的好,但他好歹是一方诸侯,所以这点儿修养还是应该有的,于是咽下了那口茶,然后把茶盏随意丢到一边,正色看向面前的皇女,风度翩翩地微笑道“我为成国公使者,来此与九公主谈一桩姻缘。” 夏小苏看着他“汼明侯请说。” 方且道“成国公的大公子黄似忧英俊潇洒,文采风流,俱是头一等,与公主乃是良配,今日特来说亲。” 夏小苏道“汼明侯何以敢说?” 诸侯为公主说亲,这算什么? 就算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天子呢? 此事荒谬绝伦。 但方且只是笑笑,捏了捏胡子,却故意装着没听懂这话的意思,“若是九公主应了,那成国公一定很欢喜,成国公黄家的力量在北地可算是镇压一方的大鼎,有他相帮,九公主无论做什么,都会更有底气,不是么?” 夏小苏看向身后,一名面色有些阴沉的女侍顿时跑过来,附耳说话。 方且不以为意,耐心等着。 那女侍说完便是有退后了,恭敬地站在皇女身后。 夏小苏道“杞人忧天的故事,汼明侯知道吧?” 方且坦然道“知道,杞乃是成国公的封地之名,而杞人忧天这个事说的正是大公子善观天象,心怀百姓,先天下之忧而忧,实乃是仁义无双啊。” 他一副赞叹的样子,“而大公子一心为民,常常隐藏身份,流连于乡坊,多有施德,如此才耽误了婚事,老夫实在看不下去,才特来来大公子说媒。” 夏小苏冷冷道“黄似仁,今年三十,其蠢如猪,诗会之上别人吟诗作画,他却担心太阳会掉下来而惶恐不安,而平时更是沉迷于烟花柳巷之地,日夜不归,汼明侯倒是粉饰的很好。” 方且瞥了一眼皇女身后的女侍,正色看着皇女笑道“谣言止于智者,九公主是个聪明人。” 见到皇女不为所动,方且凑过去小声道“你觉得你兄长去了大河北岸,回得来吗?” 夏小苏直接道“若是回不来,你来做什么?” 方且轻松地往后一仰,理所当然道“帮你啊!联姻之事,就是一个名,联上了就是同盟,九公主明白了吧?” 夏小苏莞尔笑道“我听说成国公四女黄嫣年方十六,颇有才名,若要联姻,就将她的画送来,等兄长回来,我让兄长看了,若是满意,那就让黄姑娘与我兄长联姻。” 方且皱了皱眉,露出愕然之色。 黄嫣可是成国公的掌上明珠,而且天资聪慧,得到不少贵人看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岂会被当做联姻的玩物? 他摇摇头“不妥。” 夏小苏道“若是兄长从北地回来了,妥不妥?” “还是不妥。” “为什么?” 方且笑道“老夫说一句实话,九公主不要见气。” “说。” “这片土地的水深不可测,公主所见的都不过是这大海的浮沫。你兄长虽有传奇之名,虽有皇子之名,但却也背负着许多其他的名”方且说着说着,似乎不想再绕弯子了,直接吐出三个字“他不配。” 夏小苏微笑了起来。 她拍了拍手。 两个佩刀女侍顿时走了进来。 夏小苏看着方且温和道“本公主有急事,先走一步。” 方且一愣,刚要起身,那两名女侍竟已拔刀向他走来。 方且明白了,他急忙抬手抓向怀中,但他才一动,两名女侍已经用鬼魅般的速度纵身,出刀,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把刀压住了他的手。 方且急忙道“公主,你想清楚,我可是汼明侯,我若是死” 夏小苏已经跨出了门槛。 方且惊了,大声道“公主,我不是汼明侯,我是他的影子,是侯爷,侯爷让我这么说的,真的不关小人的事!!” 夏小苏这才停了停脚步。 方且喘着气,露出了原本的姿态,弓腰,搓手,满头大汗,“小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但夏小苏只是停了下,却没有回头。 冰冷的声音从远传来“杀了。” 刀落。 哀嚎。 血光激射,在一侧窗膜上绽开了朵朵红梅花。 辱我者,尚可活。 辱我兄长者,死。 。 87.天下第一大魔 “公主,汼明侯还有侍卫随来,怎么处理?” “把人头丢给侍卫,让他带回去,告诉真正的汼明侯,要联姻可以,把黄嫣的画像送过来,我哥哥若是喜欢了那就联姻,否则免谈!” “是。” 女侍很快用黑布包了人头往宫外而去,另有人来处理尸体。 夏小苏又找到了胡仙儿,她知道这位狐狸精与兄长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于是有些担忧道“他没事吧?” 胡仙儿道“那当然呀,他能随便有事儿?” 夏小苏唇角才有了一抹笑容,她坐在月色下,抱膝看着月色,轻声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道他是否也在看着月亮呢?” 胡仙儿愕然了下“这是哪个大才子写的。” 狐狸精对于书生都很感兴趣,尤其是书生里的才子,得做个备忘录,平时多搜集一点信息,就算自己用不到,也能惠泽姐妹嘛。 夏小苏道“是他。” 胡仙儿顿时恹了,勾引夏极?那个冷冰冰的木头? 她还记得自己站在大石头上,吹了一夜箫,吹的嘴巴都麻了的事。 夏小苏忽道“那东西准备怎么样了?” 胡仙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声道“还是别了吧” 夏小苏道“准备吧。” “你哥哥知道会杀了我的。” “我会成功的。” 夏小苏咬着唇,“准备吧。” 祖龙没有给她灌顶,她终究还是个平凡的皇女公主,可在这乱世,平凡有什么用呢,她告诉自己“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呢,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胡仙儿看着她坚定无比的眼神,别了别嘴道“我那我准备,用不用你一定要先问了他再说。” “嗯。” “一定要问啊。” “好的。” “真的要问啊。” 夏小苏“好!”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问。 胡仙儿又道“千万要问,否则我不会给你的。” 夏小苏想了想,反正先骗着狐狸精去做呗,于是她很诚恳地点了点头,诚恳地让人觉得她绝不可能骗人。 胡仙儿这才信了。 于是,狐狸精被小公主给骗了。 她一转头,忽地发现这个小女孩真的成长了许多,若是换做其他人,面对汼明侯的要求,只会做出一个选择。 那就是忍。 不停地忍。 卑躬屈膝地忍。 他们觉得忍才是最好的选择,忍了,对方才会施舍给你你要的东西。 退一步海阔天空么? 不,是万丈深渊。 夏极退了一步。 让开一道冲天的火柱。 骤雨狂落,血水横流。 如今这大河北岸东郊的深山,就如深渊,地火翻滚,横尸遍野。 他还没杀够。 黑戟还没吃饱。 他的前面还有多吉和枯明。 他一步踏地。 化作一团魔影飞射而出,丈八的斜戟所过之处,树木断,巨石断,雨水断,士卒断 两名僧人在前疯狂逃跑。 大光明寺,有着日宫天子之名的枯明简直无语了。 还打什么? 不用法器打不过。 用了还是打不过。 在刚刚的时间里,他已经把莲花茎给用了,那火莲花是大光明寺的法器,只要一吹,每一瓣莲花花瓣都会化作一片火焰向着对方飘去,这火焰是佛火,只要你有一丝罪业,就会被焚烧。 结果呢? 结果人家都从背后摸摸,摸出一串念珠,一道金色“卍”字旋转着飞了出来,直接把花瓣给砸飞了。 还有一片花瓣“侥幸”落在了人家身上,一片花瓣虽然可能奈何不了这等程度的强者,但也能让他痛苦,使得他必须停下去对抗。 结果呢? 结果人家停都没停,念了一首佛偈,花瓣就脱落了。 多吉的法器也用了,那是来自雪域大寒寺的黑色念珠。 这念珠可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东西,而是“恶”的凝聚。 这“恶”的来源是雪域之人对于当地一种名为“鲁”的怪物的恐惧,说白了就是龙魈,是一条极长极长极长的黑色巨蛇,能吞人神魂,据说甚至让人无法前往轮回。 多吉使用时是猛然转身偷袭的,那念珠化作巨蛇,猛地向神武皇子扑去。 但神武皇子又抓出一串念珠,化作十丈的佛手,一巴掌就把黑色巨蛇给扇飞了。 然后 自己和多吉又零零散散用了不少法器,他们这样的人总归不会只带一样法器,甚至咬着牙,冒着法器损毁的危险,把火莲花和龙魈念珠用了第二次。 结果呢? 结果人家一串念珠接着一串用,没有心疼,没有感情。 一道道金色的“卍”字被他随意拍出。 而且 枯明还发现了一件事。 人家之所以没杀他们,好像是在钓鱼,为了钓来更多的人。 他和多吉也不敢往城里跑,到了城里,如果死了人,这因果也会算他们一份,来修的福报就全没了。 此时,一个小村落,雨水未曾波及这里。 明明是夜色,但春日里鸟雀鸣叫很是烦躁,让人不得早睡。 皓月当空。 月光下。 一个少女坐在了村头的趴趴凳上,手里抓着一本经书轻轻诵读,点头晃脑,吟着之乎者也,却不亦乐乎。 她相貌清秀,婀娜多姿,但美中不足的是青丝之间竟然夹杂了百十根白发,明明该是水灵灵的标致美人,但却有着几分沧桑的气质。 四周围着的孩子也听着她读书,听得津津有味,另一边的村民却在议论纷纷。 “宁家这姑娘早年外出求学儒道,如今一晃十年,回来都成大姑娘了,看着说话的气度,比镇上私塾的老先生都强呢。” “可惜怎么未老先衰,这白发都起来了,而且看起来身体也不好。” “是啊,哪有我们这些天天做农活的人壮实,这姑娘腿子虽然长,但屁股小,怕是不好生养。” “还是少读书才好,身子骨都读弱了。” 村民农妇们谈话的声音也未曾怎么遮掩。 少女叫宁小玉,村里人叫她小玉儿,此时她眉宇间却是充满了平和,丝毫不为这些话所动。 她回来也有许多日了,如今还真想在这样单纯而纯粹的小村子里长住下去,用老师的话来说,这是淬锋。 剑淬火而出,便是要入冰水。 战场为血火,而凡世如冰水。 她只觉身心放松,许多念头都在脑海里不停碰撞,而产生许多新的更有趣的念想。 三月的花儿已经新生了许多红艳,如乡村小道尽头焚烧一切毁灭一切的烈阳。 她看着飞鸟,看着新花,许多事她还未想明白。 比如这一生该如何去过。 她有了很坚定的信念。 但却还未有很坚定的路。 咕噜噜 一辆马车颇为急促地驶过,但才驶过,却又退了回来。 车里有人掀开了车帘一角,好像在仔细观察那在村口念书给土娃子们听的姑娘。 然后,他吩咐了几句。 两名锦衣武士便是匆匆上前。 宁小玉见到来人愣了下,武士道“我家先生请姑娘一叙。” 她应了声,便是道“今儿就讲到这儿吧。” 村妇们早就听的瞌睡连天了,而且她们也惧怕那等坐着马车、身穿华服的大人物,于是急忙道“好了好了,小玉儿姐姐今天讲的已经够多了,快回家吧。” 于是,村里的孩子们一哄而散。 宁小玉也不惧怕,走到车旁。 车里男子道“请姑娘帮做一件大事。” 少女愕然了下,在这里居然也会有人要她去做大事? “啥子事?”她口音带了点乡土味儿,这样显得如是真正的农妇。 车里男子道“除天下第一大魔,还天地朗朗乾坤。” “哈?直说吧,到底啥子事?” 男子道“明日清晨,很可能会有一个少年经过此处,那少年乃是天下第一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人,也是这天下动乱的根源,他活,百姓便是生灵涂炭,他死,这天下才会河清海晏。 请姑娘靠近他说要去皇都,可惜怕了这路途劫匪,求他带你一程,他不会拒绝你,然后在路途上,他会遇到许多舍身取义的侠客阻截,只求姑娘在关键时刻刺他一刀,无论成还是不成,姑娘都是这天下太平的第一大功臣。 我看姑娘也念儒家经典,想必是识晓大义之人,经典有曰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姑娘可愿从此事?” 宁小玉愣了愣,疑惑道“这么恐怖的大魔,为什么他会带我,为什么我又能在关键时刻刺他一刀?” 车里男子看了一眼她的容颜,深沉地笑了笑“姑娘只要知道自己可以,就行了。” 少女有些犹豫,她又侧头看了看村里。 车里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道“此乃扬名千古之举,村中百姓我自会补贴。” 说着,车里丢出了一包重物。 落地敞开了些微,内里是黄橙橙的金子。 少女笑了,她弯腰,如同乡妇初见如此多金银而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然后抓起一块金子用力咬了咬,然后放在眼前一看,之间金面上露出浅浅的虎牙痕,她笑的更开心了。 车里男子也笑了。 这些钱足够买上百的奴隶了。 砸给一个只懂些大道理的村妇,给了她利,也给了她名,足够了。 “那有劳姑娘了。” “好哩。” 少女收了钱,便是转身回了村子。 锦衣武者凑到窗前,“先生,她若是收了钱不办事怎么办?” 窗里男人笑了起来,他并没有过分掩饰自己的声音,而是道“如今兵荒马乱,她见了我身边这般多的骑兵武者,敢讹诈么?” 走在前方的宁小玉稍稍顿了顿,瘦弱的肩膀有些颤了颤,窗里男人这才微笑着放下车帘,马车向前离开了村落。 。 88.听我诵经吧(做我儿子吧) 莽莽山林之间,皇子月下追着两位诸天,一边跑一边追,已经下去了不知多远。 枯明侧头对着多吉道:“金刚,我们分头跑。” 意思就是,他追谁谁就自认倒霉。 夏极扬声道:“敢分开跑,我现在就拿大法器出来。” 枯明:... 多吉:... 还有大法器? 殿下,你到底从须弥山继承了多少雷音寺的东西? 夏极确实没诈他们,弥勒袈裟幻化的蟒袍里还藏着三千世界和千零八法界没用,尤其是三千世界,自从制作出来后还没用过,想来肯定比五行佛山要大。 他主要是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人,如果能引来一堆高手,那就等人多了再用,毕竟三千世界这种层次的法器制作一副可是要花费自己一个月时间,而用一次就少一次啊,所以他无意之间使用了前世一种名为“拉怪放aoe”的高端技术。 皇子与两僧又跑了一会儿。 实在觉得跑的没意思。 枯明开始积极沟通:“殿下,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旁的多吉小声提醒:“我记得你骂了他。” 枯明顿时想明白了,边跑边道歉:“贫僧错了,贫僧不该骂殿下是不忠不义不孝的天字第一号邪魔外道。” 刚说完这句话,只觉身后的皇子速度又提了几成。 枯明道:“他为什么跑的更凶了?” 多吉百思不得其解,这位金刚想了想,沉吟道:“要不,你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枯明:“贫僧我...阿弥陀佛...” 多吉:“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扇即是不扇,不扇即是扇,快扇吧。” 枯明心道若是自己一人在这儿说不定还真扇了,但身侧有一位道友,扇了不妥,于是断然道:“贫僧是绝然不会扇的。” 又跑了一会儿。 夏极也觉得没意思了。 他怒道:“停下,不停我直接用大法器了。” 两僧还是不停。 多吉道:“再不停他真用了怎么办?” 枯明道:“贫僧觉得他很可能在耍诈。” “万一没耍诈怎么办?” “没耍诈,那为什么不早用?”枯明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我曾在古书看过,雷音寺的法器分为佛轮,佛手,佛山,佛国,乃为四品法器,这殿下用了佛轮,佛手,手中剩下的大法器顶多是佛山。佛山最多不过百丈,你我若是燃烧精血未必不能逃了。” “我为何不知道?” “贫僧看的书比较多,阿弥陀佛。” 夏极见到那两名僧人居然还不停,于是伸手掏出了“三千世界”。 多吉忽然沉默了下,急促道:“三千颗念珠的是不是佛山?” 枯明不答,露出苦笑,然后骤然停下脚步。 多吉整个人已经飞出去了,看到这架势,立刻又跑了回来,和枯明站在一起,两僧在佛门地位很高,二十诸天的身份已能说明不少,但此时并排站在一起,相对无言。 枯明这时解释道:“不是,三千颗的不是佛山,而是掌上佛国,你我即便燃烧精血,也跑不掉。” 多吉已经麻木了。 两僧只见那一道红黑色的魔影飞临,落定之后显出那身裹蟒袍的皇子模样,一股血火之味裹着浓郁魔气震荡四周。 夏极将吃饱了的大暗黑天戟往地上一插,静静看着两僧。 枯明叹息道:“殿下,如今天下纷乱,风云动荡,杀劫将至,无论是谁,说到底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啊,殿下与贫僧各有阵营,切莫见怪啊。” 他也算看明白了,若是这位神武皇子真要杀他们,早就动手了,只是他还真不知道这位皇子要做什么。 多吉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也一样。” 夏极道:“听我诵经吧。” 枯明:??? 多吉:??? 夏极道:“只念佛经。” 两僧彼此对视一眼,都不明所以。 夏极道:“放下心防。” “为何?” 夏极淡淡道:“瓶子若是满的,如何再倒入水?两位和尚若是心底装着自己的执念,又如何能听到我说的经?交流促进学习,沟通使人进步,我对禅法很是痴迷,所以一直很喜欢与和尚谈论经文。若是我说的不是经文,两位和尚也可以立刻发现,不是么?” 枯明仔细想了想,没发现破绽,他侧头看向多吉,想看看这位雪域大寒寺的密迹金刚有没有补充,但多吉已经直接开口说了声“好”。 枯明急忙补充道:“殿下不打诳语?” 夏极道:“一言九鼎。” 两僧实在想不出“听一个皇子诵经”能有什么危害。 若不是经文,或是音波类攻击法门,他们第一时间就可以察觉。 夏极看了两僧一眼,这两个僧人心防几乎都是无懈可击,多吉之前被自己破过所以差了点,但另一位日宫天子心中几乎无法寻到妄念,想要用燃灯禅一击破妄并不现实,那就只能指望他们自己放下心防了。 于是,他将三世佛禅之中的精神印记烙印在声音里,缓缓开始了诵经。 ... 一炷香时间后,他诵了三遍经文,秘迹金刚心底顿时种下了种子。 多吉也终于发现自己着道了,但他并没有心生怨恨,更多的是一种大敬畏的情绪,因为他感受到了那浩瀚如河的精神,那精神便如行走在人间的佛陀。 他忽然明白了,殿下之所以有那么多雷音寺的念珠,也许未必是传承呐。 多吉心中感慨,看看身侧的日宫天子,他自然明白枯明还没有能感受到这股印记,他也不提醒,只是默默等着。 那俊俏的僧人却很是警惕,他根本不敢放下心防,但他知道多吉这等莽金刚肯定是放下了,于是他嘴唇翕动传音道:“金刚,这经文有问题吗?” 多吉心想着这等玄妙的精神,应该与道友一起分享才对,如此才是大善,可若是欺骗了道友那又是诳语,然而,在大善和诳语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于是,他传音道:“殿下无私,贫僧只觉得禅法修为提升了不少。” ...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 “日宫天子”枯明已经踏上了皈依夏极的道路,他的心底被种下了精神印记。 他双眼露出些微的茫然与幽怨之色,侧头看向密迹金刚。 多吉看了一眼他,双手合十,诵了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ps:“做我儿子吧”用的是海贼王之中一个名叫白胡子的大海盗的梗,这位大海盗喜欢说:“你很牛逼,做我的儿子吧!”(给不知道的人稍稍普及,以防出戏)(本段免费) 89.五世家,六纪元(第七更-致盟主我本浪人刀不见鞘) 日宫天子试了试,发现自己不能再骂夏极了,哪怕只是心底骂了,他也会感到一种罪恶感。 罪恶感对于凡人来说顶多是内疚,但对于他们这第十境界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这种致命感平时也许不显,但在修行的关键时刻,会突然冒出来,勾动心魔,引发混乱,更严重一点,会让你若逆水行舟,功力倒退。 多吉和枯明都是心防极强的僧人,正因为极强,所以他们心底的这股精神印记几乎无法消弭。 但精神印记也分阶段。 后期阶段,肯定是如狐王慧心一样的皈依。 前期阶段,就是在皇都观星台讲道,那些被“播种”了的武者生出的认同感。 多吉和枯明都算是前期阶段。 夏极只是在他们心底种下了一颗“几乎无法被清除,注定会成长”的种子。 所幸,两僧都察觉这精神印记确不是邪魔外道,而是堂堂正正的佛陀精神,否则两僧拼死也不会从了。 放开这一点,其实这对两僧的修为还是有好处的。 枯明双手合十,道了声:“殿下真是了不起,天生慧根,行似佛陀,随心所欲,不染尘埃。 真是让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今日一见方知世上竟有殿下这等人, 也知世上再无殿下这般人, 阿弥陀佛。” 密迹金刚看了一眼枯明,只觉得这位道友真的能说,于是道:“贫僧也这么觉得。” 夏极道:“世家与天子的事,说说吧。” 枯明叹了口气,问:“殿下觉得世家有多少年?” 夏极想起天子所说,答:“千年世家。” 枯明无法直接回答,也无法拒绝回答,所以他缓缓道:“贫僧观书甚多,看到一个有趣的纪元划分,这划分说: 千年为近古, 三千年为中古, 三千年前为上古, 约莫两万七千年前为远古, 约莫四五十万年前为太古, 而在时间极远到无法追溯的年份还有荒古, 这数不尽的年头,发生了数不尽的事,大浪淘沙,星辰如海,但总有沙在时间长河里堆积成山,于深海之中,再不可动摇,亦无法窥见。” 说完他沉默了下:“贫僧只是活在现在,前世是什么也不清楚,来世往哪里也不知道,如今不过活了二十余年,一身修为不少是灌顶所得。 只是平时喜好读书,钟爱探究,常常思索,心底自也有一些猜测,这是真的说给殿下听了,那么,殿下还觉得贫僧知道多少呢? 是,是还有些不过一城一地的小秘密,但贫僧已无法说,说了极可能收获来世再无福报的杀身恶果,若是殿下硬要贫僧说,贫僧只能一死了。” 夏极道:“你是个聪明人。” 枯明坦然道:“贫僧不聪明,聪明人死得快。” 夏极侧头看向多吉。 多吉:“呵呵呵...” 枯明:“莽金刚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多吉急忙道:“别说贫僧不聪明,就是再聪明也还是被殿下三言两语差点破了禅心,殿下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了不起!” 枯明:“你为何现在不说贫僧也一样了呢?” 多吉:“阿弥陀佛。” 夏极看着两僧,心底算是明白了,这能到一定层次的就没一个傻子,如果你听到什么傻话,看到了什么傻事,不要惊讶,不要当真,那都是在装傻。 他又问:“密迹金刚有何教我?” 多吉忙道:“不敢,贫僧带着龙魈引从雪域大寒寺走出却是奉了师兄之命,这因是五皇子来请,而再往上却是五皇子的生母珍妃。 珍妃姓周名珍,其因之大,师兄也无法回绝。 其余事,贫僧确是不知了。 出家人一心修禅,不问太多事, 出家人不打诳语,说了就是说了,若是不能说的也不会欺骗。” 夏极想到天子说的“五大世家,苏吴周吕神”。 那么周珍就是周家人了,再仔细一想,一后四妃对应的不正是九位皇子皇女吗? 自己和夏小苏,是苏家。 古尘和夏姬,是吴家。 五皇子与八皇女夏清玄,是周家。 二皇女夏允和三皇子,是吕家。 曾经的六皇子,是神家。 但枯明所说的“近中上远太荒”六古的区分却很值得玩味, 假如时间线真的能拉到这么长, 那么“九龙夺嫡”就根本不是一个终极目标,而是一个小目标,甚至连小目标都算不上。 但若时间线真的能拉这么长, 真的有这些“不知是否还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存在, 那么祂们必然也不是肆无忌惮的,而是受了约束, 无论是力量还是境界都可能被约束了, 否则不是如此这般“风平浪静”的人间世界,而该是另一幅光景, 因为,祂们可以通过另一种手段去完成目的。 夏极心思极快,在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之中,成长也极快,此时也是一瞬间推测了许多念头,再一看面前的日宫天子,这位俊俏僧人也正静静看着他。 两人目光都颇为幽深,一对上,便都是大概知道对方想到什么了。 夏极再问:“太子封狼关败北之事,如何说?” 多吉坦然道:“天子命令,有人默许,贫僧不过是一把刀。” 夏极没有追问“哪家人”,总之大概率是那五家之一,而他现在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何况这俊俏和尚也无法说出口,他无法说,自己硬是要问一个“目前没有太大价值”的问题,那就是愚蠢了。 而目前这两僧只是被种下精神印记的种子,等发芽,开花,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除非有人能用远超自己的精神印记取代自己,但这种取代自己是会察觉的。 而这两僧不是普通僧人,让他们回去,也是钓鱼。 如果大光明寺或是大寒寺有远超自己的人,那么他们就会发现“精神印记”,然后洗掉。 到时候,自己就算是测了一次这世界的水深。 略作思索, 他又想到了狐王慧心说的“三次力量世界的变革”,忽地生出一种“这朵名为世界的花正在缓缓绽放”的感觉,而“一步登天,进入超凡之境”这种事,未必是不能,也许是时机未到,所以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镇压着一切,在摁着他,不让他从九层山巅,一步踏到第十层。 这天,若是祂不让,谁都不许上。 ... 夏极忽然问:“还有多少人?” 枯明道:“很多。 二十诸天,能来不少。 除此之外,我与金刚的失败,会让他们动用更强的力量,这力量可能是法器,可能是玄阵,一切都有可能。” “知道了。你若回去会如何?” 枯明道:“贫僧败则败了,这就回大光明寺再修禅法。” 多吉道:“贫僧也一样,这就回大寒寺。” “去吧。” 枯明和多吉对视一眼,两僧知道眼前殿下放他们走的原因。 很简单,若是这殿下不死,他们迟早会是殿下船上的人。 所以,也无需道谢。 两僧恭敬地道了声“阿弥陀佛”。 想了想,多吉又把名为“龙魈引”的黑色念珠取了出来,“此器虽然珍贵,但便赠予殿下。” 枯明一想,法器都被收了也许更符合“惨败”的形象,于是忍着心疼把“火莲花”也取了出来。 90.邂逅宁小玉(第八更-致盟主我本浪人刀不见鞘) 夏极把大光明寺的“火莲花”和大寒寺的“龙魈引”放入暗金蟒袍,虽然无法温养,但关键时刻也是能用的,多一样法器,多一种可能。 再看向大暗黑天戟,之前对鬼方,再对南宫合,这凶兵已经吞了不少血,这一战吞了更多。 此时,随着自己目光看去,有一种与自己心律相同的胎动正在凶兵里生出,好像这凶兵把他当成了孕育它的“母亲”,而在调皮地模仿着他的心跳。 但还未够。 还未到“分娩”出世的时候。 他收起了魔戟,而那不知名的兽面吞头铠甲却显然比这凶兵差了一筹,夏极便是现将它静静存在暗金蟒袍的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舒了口气,激战的酸痛感终于反馈到了躯体上。 他看到溪流,就趴在了溪边,双手掬起一捧冷冽的春水,往脸上泼去,又往后撸到了黑发上,双手一抹,却见五指都是血,原来自己真的是满身是血了,不过都是别人的血。 夏极又往下游走了一段距离,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便是卸甲脱衣,让暗金蟒袍化作一围头巾,在水中清洗了一会儿。 这一战,他心底有了不少感悟,需要消化。 和天子对决,他领悟了独属于自己的玄式“斩神飞刀”,虽然还不完善,但已经有了雏形。 而他的精气神已经圆满了, 差的就是一丝源于本心的契机。 这契机稍纵即逝,抓住了就是抓住了,抓不住,那就在等着。 神分真神和外神。 自己的精神,就是真神。 佛陀的,是外神。 他舒服地浸泡着清泉,看着血水被冲走,仰头看着天空,伸手往上抓了抓... “天,有多高?” 他没头没尾地问着。 “地,有多厚?” “岁月时空,又有几多浩淼无垠?” 他陷入了沉默。 身心皆不与天地合一。 顺,则死, 逆,才能生。 生活需要眼前的苟且,需要吃喝拉撒,虽然“围剿”自己的人不会少,疾风骤雨不知何时会到来,但夏极还是稍稍做了点易容,暗金蟒袍化成了暗金色的寻常衣衫。 他在下一个村子吃了碗顶配全浇头的葱油拌面,然后雇了一辆牛车。 牛车载着金黄草垛, 驾车的车夫要往北去, 他本是不肯搭人,尤其是陌生人, 但夏极丢给了车夫一块银元宝, 那车夫顿时把他当做了大爷, 再看看这少年的衣服料子,心底顿时明白了, 也许这是一个失意的贵族公子, 至于为什么失意, 不是钱就是女人, 或者想不开了, 他载了。 所以,车夫搓着手,赔着笑,问了声:“大爷要去哪?” “往北,搭车,看看风景,到了想下来的地方就下来。” “好嘞”,车夫一愣,顿时开心了起来,心底暗想着这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怎么就让自己给碰上了,回头一定要烧一炷高香,诵两声阿弥陀佛,心诚则灵啊,今儿个真是好运来。 ... ... 宁小玉把黄金分了。 照顾了她许多年的养母和村民都得了不少,只把金子给养母会带来灾祸,但全分了却是福报。 她告诉村民自己又要走了。 村民们拍着胸脯说一定会照顾好她养母。 然后,宁小玉才沐浴更衣,给母亲留了一封奇怪的书信,只说事后如果有谁找来就把信给他,然后她早早地来到了村头等待。 等到近午间,她听到轮毂声。 那声音从北往南,碾破了天地的寂静。 她往南看,而春日天光里,一辆载着干草的牛车从路道的尽头而来。 驾车的是一个老者,车上有一个魁梧少年,穿着暗金袄子,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翘着腿,躺在草垛上,仰着头,看着天,好像在发呆。 牛车没有停下的打算,而是从村子边的小道上过去了。 然而,那少年心有所感,侧头看了一眼村头坐着发呆的少女,少女也恰好看向了他。 少年看着那张脸,面露愕然,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翻了翻身,背对着那少女,不去看她。 宁小玉喊道:“喂。” 少年当做没听到。 宁小玉来了兴趣,又用充满乡土味儿的糯音喊了声:“小哥!” 少年一挥手,牛车就停了下来,他翻身坐了起来,问:“什么事?” 宁小玉道:“小哥带我一程呗。” “去哪儿?” “我家住在北边儿,皇都那个方向,但兵荒马乱的,没法去,怕遇到贼寇。 小哥你去不去那个方向,去的话捎我一程,多远都没关系,谢谢你嘞。” 说完,宁小玉就眼巴巴地看着少年。 少年笑了笑,“你就在这儿等我?” 宁小玉脸不红心不跳:“我可以多给你点儿银子,你去不去?” “我去。” “小哥,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去。” “那等会儿我,我拿下包袱。” 说着,宁小玉就跑回村里拿行李了,这总不能太假,带着包袱在这儿等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驾车的老者凑头过来小声道:“公子,这姑娘不错,腿长脸好看,就是屁股蛋子小了点,不太好生养。” 夏极一听这话,就猜到这老者心底戏不少,他也是无语。 老者见他不说话,于是又道:“公子是大贵人,老头儿我是过来人,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得不到时是仙女,得到了就是嘴边的米粒子,墙上的蚊子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 老者想到自己过去的事,开始卖弄了... 夏极大概明白这车夫脑补了什么东西,他也无意解释,反倒是听着,之前激战的疲惫也在这种日常之中在恢复。 那一丝来源于自己的契机,好像是近了。 老者说个不停。 他抬头看着天。 天蓝。 云白。 云下,漫长的乡间小道,花红,草绿。 他的心变得平静,没有运用禅法,也是无比的宁和。 没多久,少女回来了,挎着个包袱就爬到了牛车的草垛上,然后自来熟地看向少年道:“我叫宁小玉,小哥叫啥名字?” 少年笑道:“夏极。” 宁小玉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这位这么耿直。 自己没用假名,是因为自己这真名也没人知道,但你就这么直接把名字报出来了,有没有点儿江湖经验啊,你可是神武皇子,可是这普天之下第一等不忠不义不孝的大魔? 91.我欲登天,顺路么?(第九更-致盟主我本浪人刀不见鞘) 宁小玉无法忽视夏极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夏极看着她,一个和自己母亲长的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偏偏还出现在自己必经的路上,偏偏还要自己带她一程,偏偏... 他目光撇向宁小玉胸口。 少女道:“登徒子!” 夏极:“露出来了。” 宁小玉低头一看,看到怀里放着的匕首居然露出了尖,她不动声色地压了压。 牛车慢悠悠地在春光里前行着,驾车的老者哼着曲儿,忽然他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道:“哎,公子,你这名字怎么和北方那挡住了异族入侵的皇子一个读音啊?” 夏极坦然道:“我就是他。” 老者愣了愣,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您是贵人,但您也别逗老头儿我,而且这假冒皇族之名是要出大事的。而且我听说这位七殿下名声不好,反正许多人都说他是大魔,不忠不孝不义,冒充他也没什么好,不是么?” 他自己说了一会儿,没人睬他,老者觉得挺尴尬,于是也不说了。 牛车上,少年和少女面面相觑。 夏极闭着眼,和他同车的这少女十有八九是刺客,那么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或者是被“撒网”给带到了边。 只不过这样一个笨刺客,血气和真气都很稀松平常,但却有着和自己母亲差不多的面容,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方的想法,他也大概猜到了。 要乱了他的心。 但对方估计猜不到,这会成就了他的心。 他心底那一抹契机,也许差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机,平生之恨,其一就是“黄泉两隔,未能尽孝”,这少女虽然不是娘,他也不会把对娘的心思对了她,但总归是一种触动,是一种完整自己心境的机会。 为了防止这个笨刺客做出傻事,夏极在休息前道:“我闭目养神,不是真的睡着了。” 宁小玉无语。 夏极生怕她听不懂,又强调了一遍:“吾好梦中杀人,不要靠近。” 宁小玉还是无语。 夏极问:“懂?” 宁小玉点点头,然后道:“要我坐远了,留出空间让你好睡得舒坦点儿,就直说呗,弯弯绕绕这么多干什么?” 她边说着,边坐远了。 夏极也是奇了怪了,这笨刺客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么,还敢这么与自己说话? 自己都已经摊牌了,还不能敲山震虎? 他双手交叉着,仰倒在草垛里,这种感觉很奇妙。 耳边忽地又传来少女的声音。 “小哥为什么心肠这么好,要捎我一程?” 夏极坦言道:“你像我娘。” 宁小玉瞪圆眼,愕然良久,才爆出一句:“老娘...我才十八岁!” 夏极伸入怀里,摸出了一方画筒。 这是国手为玉妃画的丹青之一。 他把画筒轻轻推了过去,“小心点看。” 宁小玉好奇地打开筒,抽出了其中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摊开。 画上,是个长发起舞的美丽女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凌波微波,罗袜生尘,只似是天上仙女。 宁小玉看了会,觉得和自己确实很像,五官眉眼竟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自己实在是土得掉渣,不会打扮,也从没穿过舞裙,但她看着这画上女人,终于是看到了自己打扮之后的模样,于是如同看着镜子一般,摸了摸自己脸颊,喜滋滋道:“哎呀,这可真是漂亮。” 夏极轻声道:“她已经死了。” 宁小玉身子一颤,笑容也消失了。 “对不起...” “别说了。” 夏极扬声问:“前面一个城镇还有多远?” 驾车的老者道:“回公子,今晚能到,刚好能入了城,这可是座大城市。” 夏极把丹青收回画筒,放入怀中,又看向少女道:“我在那儿下车,也把你放那儿,就这么分道扬镳吧,你我不是一路人。” 说着,他又从怀里取出一袋碎金子丢了出去,算是圆了这个笨刺客的谎,也圆了自己的心。 十几两金子,换了一个契机,值得。 他抬头看了看云, 云开, 似天门。 而这少女,同了一路,就足够了。 ... 黑狐王杀生已经跑了一路。 枯见跟在她后面追了一路。 这一路上,不时有武者跑出来,对着她大吼一声“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她很无奈,想要变回自己的模样,然后悄悄隐匿了,但那大光明寺的和尚却一直紧追不舍,根本不给她机会,以至于她这小半个月只睡了十几个小时。 和尚依然龙精虎猛,在后面大喊着:“请殿下归还舍利子!” 杀生没有舍利子, 她也不能变回妖狐模样, 更不能动用妖气, 她心底把和尚骂了几百遍,但还是得咬着牙往南逃跑,一边逃还得一边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时不时喊上一句:“本殿下赶路,不和你一般见识。” 殿下也不是没给她底牌,但那八百死士令里的八百死士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敌人太多了。 而,枯见心底却很开心, 他没想到自己能把神武皇子追成这样, 在奔跑的过程之中,他觉得已经跑出了人生巅峰, 此事之后,天下必然会传出“击败了鬼方冰霜巨人的神武皇子被枯见和尚狂追十天十夜,不敢回头”。 想到这里,他急忙暗暗诵经几句,压下自己争强好胜之心,然后一副高僧模样道:“殿下,请归还舍利子!” 杀生心底苦,但声音却维持着“淡淡”的味道:“本殿下,没带舍利子。” 枯见道:“殿下一定是带了,否则早就该和贫僧说了。” 杀生心底把和尚骂了一百遍,淡淡道:“本殿下,说没带就没带。” 枯见:“阿弥陀佛。” 杀生黑着眼圈,心底又把和尚杀了一百遍。 一僧一狐,飞快地向着大河北岸跑去。 ... 黎明时分。 诸多快马向着四方而去。 天子被七皇子刺杀的消息,也随着这些快马向各处传去。 一起传出去的,还有骂名。 但凶名却没提多少。 天下震动。 而夏极却挺平静的,他在牛车停下的城市里宿了一晚,吃了碗面条就走出了这座城市,他心境已经圆满。 此去, 登天。 但宁小玉悄悄尾随在他身后,女人是好奇的猫,一旦被勾起了兴趣,那么就想钻研到底,她总觉得这位天字第一号弑君弑父的大魔不是那么回事,她想弄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好人不像好人,坏人不像坏人。 ... “哼!那女人竟然收了金子不办事?!” “不过也真是愚妇,自己跑了,那一村的人跑的掉么?” 一个华服男子已经得到了消息,他神色冰冷。 他是檗侯,是投诚了五皇子的人。 他奉命在这里阻拦夏极,如果能擒下那就是头功,擒不下杀了也可以。 想到自己把钱白花了,一股愤怒之情就忍不住冲上了脑门,“来人!” 一名心腹锦衣侍卫跑了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前天晚上,我们经过了一个山村,带人去,扮作山贼,把那村妇一家全部杀了...” “是,大人。” 檗侯想了想,似乎还是不解气,又叫道:“等等。” 那锦衣侍卫跑了回来,半跪在他面前。 檗侯用茶盖轻轻撇着面前的热水里的沫子,饮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道:“不是山贼,而是那不忠不孝、弑君弑父的大魔到了那村里,村里人好心接待了他,但那大魔生怕自己行踪被泄露,所以将整个村子屠杀一空,付之一炬。” 锦衣侍卫愣了下。 檗侯厉声道:“夏极,他该死!!竟连无辜百姓都不放过,此等人实在是该杀!!” 这侍卫身为檗侯心腹,武功,心智自然都不弱,他一抱拳道:“属下明白。” “去吧。” 檗侯挥挥手,“你这么忠心,等回来了,我赏你几个侍女。” “谢侯爷!” 锦衣侍卫挺身而出,这些事他已经很熟练了。 ... 午后。 锦衣侍卫回来了。 檗侯奇道:“怎么这么快?” 锦衣侍卫:“属下先去正常去试探村子里的情况,以防杀了不该杀的人,结果那女人的母亲见到我直接给了我一封信,这信看着古怪,上面有个红印,不像是胡闹的民妇能弄出来的。属下拿不准,所以先带回来给侯爷过目。” 檗侯摇摇头:“区区愚妇能有多大关系,拿给我看看。” 锦衣侍卫双手恭敬着奉上了书信。 檗侯拆开书信,书信上空空如也,只盖了一个红色的大印,印纹细腻,龙凤飞舞,中间用古体刻着一个“七”字。 “这是什么?” 檗侯眼珠子盯着那印章,总觉得有点熟悉。 那锦衣侍卫也就静静等着, 良久,他看到了自家侯爷脸上的神色变了, 那感觉就好像忽然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一下子摔了下来,然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惊。 然后,他看到自家侯爷苦笑了起来。 侍卫不解。 难道那印章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檗侯问:“那个村的人,你没动吧?” 侍卫道:“还没。” “把人都撤回来。” 侍卫震惊了下,但还是回答道:“是。” 然后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侯爷也给小人掌掌眼吧,这是何方神圣?” 檗侯道:“说不得,你下去吧。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回来后去库房领三百两赏银。” “是。” 侍卫不再多问,急忙离开了。 空荡荡的屋内,檗侯苦笑着,喃喃着回答了刚刚侍卫的问题:“何方神圣?这不是神圣了...这可是七先生,这可是能把王侯将相甚至天子都晾在门外不见的那一小撮人。” ... 宁小玉跟着远处的少年跑了起来,她扬手喊着:“夏极,你等等我!” 但夏极不睬她,他越走越快。 宁小玉忽的愣了下,她察觉到自己留下的信被打开了,也听到了些微的交谈,那印章可不是凡物,能够在见光之后,短暂地将周围的画面传入自己脑海,儒门八奇的八道印章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而,檗侯和侍卫对话已经被她听到了,这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那权贵回去探查她能理解,但看样子居然想灭了整个村子? 和七皇子作对的人,在此时此刻,一定只是五皇子的人,因为三皇子在做其他事。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的飞快。 夏极猛地停下了,此处已是山腰,风过山林,吹起鬓发,灌入耳中。 “宁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宁小玉也停了下来,微带了数十根白发的青丝在风里飞扬着,她仰头露出美丽的面庞,坦然道:“我对你感兴趣,所以想跟着你。” 她接着又笑道:“有人给了我金子,让我刺杀你,但我没学过刺杀,只能作罢,但我真的对你产生了兴趣,让我跟着你吧。” 夏极乐了,这还是个有个性的刺客。 他见这少女坦诚,于是也很真诚地说:“回去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宁小玉问:“你的路是什么?” 夏极指了指头顶,“看到了什么?” 宁小玉仰头:“天。” 夏极道:“我要上去,你和我顺路吗?” 宁小玉愣了下,然后捧腹笑了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 然后,她又收敛了笑容,真诚地问:“你若登天了,要做什么?” 夏极看着她的面容,然后道:“和你无关。” 然后,他身形闪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山巅而去,宁小玉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没多久,夏极已经来到了绝巅。 他坐在最高山峰的一处悬崖之上。 然后释放开了一切。 如同解锁了自己。 三尊血佛法相瞬间浮现,双手合十,礼敬向他。 九颗烈阳腾空而起,阳光普照,将他沐浴在其中。 明王法相,宝日天子法相,地狱法相一一显出。 他的精气神都已经都到了最圆满的地步。 他的心境也已经在这几日的时间里圆满了。 “是突破的时机了。” 他仰头看着穹苍,想着自己曾经在须弥山中,看着天空发出的那句感慨“恨天穹太高”,如今,他终于可以触碰到了。 就算是这个世界要压着第十一境界, 今天,他也要破开。 -- ps1:首订不太好,请支持呀~~ 92.雷劫?(第十更-月票满300加更) 北地,一处奢华的庄园,两人正在对弈。 “夏小苏她拒绝了联姻?哼...” “成国公,您别生气。” 然而,那“哼”了一声的人并没有生气,他旋即咧开了嘴唇,哈哈大笑起来,“丧了家的小母狗也敢这么倔?她要撑就撑着吧。” “成国公,刚刚学生收到快报,说是七皇子杀了天子,正在野外逃窜。” 那人停了停,神色缓了下来:“这倒是不简单,天子不是没本事的人,而且他怎么逃出去的?” 这贵族男子皱起了眉,越想越不对:“五殿下可与他不同,五殿下身后的势力是帮了忙的,这也能让夏极逃了?此子...境界到底多高?不对,这不是高不高的事,他除了境界,法器一定也不少,否则逃不了。” 成国公来回踱着步子,他心底还是有点担心,夏极这样的人如果发起疯来,万一冲来自己府上,那怎么办? “汼明侯,随便取一张画像,给夏小苏送去,就说是嫣儿,给她个面子。” “成国公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汼明侯赞叹了一声,然后他凑上前小声问,“这一次成国公为何忽然想去与她联姻?她败局已定,就算是她来跪着求联姻,都不该应了。” 成国公眯了眯眼,却不说话。 汼明侯明白了。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回答。 因为答案不可言,就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汼明侯小声道:“成国公,你我相知足足二十年了吧?” “有了。” 汼明侯指了指面前的大地,低声道:“我自从知道所见的一切都是扎根在大地下的,就开始了研究,但这天下的局势,甚至异族的局势,我怎么都看不懂。 没道理,也没逻辑,好像被一只手在暗中点着,挑着,不问利益,什么都不问,就是要互相厮杀? 这是什么个道理?? 我自认也不笨,但研究了足足十年,我还是一点儿都看不明白,您给我个提点?” 成国公呵呵笑着,看向棋盘。 汼明侯:“提点一下学生吧,学生也好知道怎么处世。” 成国公笑容消失了,吐了口气,忽然之间,他一把把面前棋盘上杀伐对弈的黑白子全部扫空。 哗啦一声。 棋盘,棋子落了一地。 汼明侯惊了。 成国公沉声道:“不要看棋局。” 汼明侯:“那看什么?” 这时候,成国公府邸拱门外,一个华衣少女正遛着狗跑过,她一边遛狗,一边逗着,那狗被她的手指点着,挑着,逗得人立而起,颇为滑稽地跳动了两下。 成国公指了指那条狗,小声道:“看那个。” 汼明侯瞪大眼。 他喉结滚动了下,看向成国公。 两人目光相对,都显得有些幽深。 成国公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忽地大笑道:“这棋不好玩,走,随我去看看园子里新送来的异花。” 汼明侯懂了。 却也不懂。 成国公的意思是,天下,不过是他们的玩物? 他们要的就是厮杀? 为什么? 那五大世家疯了吗? 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他们真的为所欲为了吗? “怎么不走了?” “成国公,学生可以做一条汪汪叫的狗,一条被根骨头就逗地翩翩起舞的狗, 但就算是狗也会看家,也该看家,家被外人入侵了,狗就该扑上去咬死他们! 但如今死了那么多人,天下那么乱,这狗链子还捆得那么紧,那么学生这条狗活着究竟何用?!” 成国公道:“没用!” 汼明侯舔了舔嘴唇,咬着牙,眼中露出一抹无法藏住的凶光。 成国公忽地上前,一巴掌拍了过去,顿时把汼明侯的愤怒、凶气给拍散了。 “走吧。” “是...老师。” “永远记住,这天下没有人可以违逆他们,他们就是天命...”成国公露出回忆之色,轻叹一声,“二十年前,老夫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今天拍醒你,希望你也明白。” ... ... 天下。 夏极站在悬崖上,魔戟插在他身侧。 天上。 不知何时,已经风云卷动,刚刚还晴朗的天色,忽然之间变的铁灰。 明明是春天,但如巨山般的彤云却宛似裂开了,裂缝之间全是紫色的纹理,时暗时明,那是雷电。 似乎是老天都在警告他,不要跨出那一步。 那不是你该跨出的一步。 于是,夏极把魔戟往高处插了一点。 这样就可以当做避雷针。 当雷电击打而下时,会首先劈向这大暗黑天戟,而不是他。 黑戟有丈八,可谓很高很长了,作为避雷针,效果应该相当卓绝。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在皇都时,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力量和势力拿不准,所以除了询问别人,也很特意地去注意过这方面的书籍,书籍没有记录的,他就去看了许多“异像”之类的异志,但没有异志提过“渡劫”这种事。 而且,狐王慧心活了五百年,她知道的也只是法相。 这说明,这世上即便有超过法相境界的人存在,也会非常稀少。 他并不喜欢浪。 但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契机稍纵即逝,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破了这境界。 看着这翻滚的雷电,夏极开始思索,要不要叫鹰妖过来,驮着自己飞到云层之上的平流层去? 但也不妥... 身为一个穿越者,夏极脑海里闪过了一些古怪的知识,但他可不觉得被雷劈这种事是“上天在给你赏赐,如今只是走个过场”,这劫云的感觉也不是那种“你只要能熬过去,就可以获得力量”。 这可不是渡劫成家常便饭的仙侠世界。 这个世界,可是没听过“渡雷劫”这个说法。 而且,这云... 充满了恶意。 表达非常明确。 你敢跨过那一步,今天就得死。 这个时候,夏极并没有莽。 他想想,觉得避雷针这个做法并不太靠谱。 于是,他还是选择了叫来鹰妖。 那只载着他来的鹰族大将,一直没有远离他,此时听到他呼唤便是落了下来。 夏极直接坐上了这只金色大鹰的背上,指了指天,“上去。” 金色大鹰仰起鸟头看了看此时的天空,陷入了沉默。 “这也是你的机缘”,夏极拍了拍它的肩膀,“无论是谁,都要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大鹰喝了这口毒鸡汤,然后鼓起勇气,振翅飞了起来。 在那浩大无垠的铁灰色天空下,一人一鹰,渺小的可怕。 93.天下第一位佛宗十一境!(第十一更-首订满3000) 空气如同油墨般粘滞。 夏极起身,踩在金色大鹰身上,已经飞到了距离彤云数百米的地方。 云层如同一只目眦欲裂的怪物,一道道雷电不时闪过,其中充斥着可怕的威能。 夏极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双手结印。 现在如来禅,可交感于天地,也可让天地交感于他。 而此时,他的范围已经可以雷云笼罩。 一念。 “散去。” 没有回应。 “散去!” 还是没有回应。 夏极诸神无念,而三尊血色之佛已经凌空浮现,三世佛禅可以增强他运用一切精神功法。 然后... 他对着一朵云开始诵经。 这也不是胡乱操作,而是他知道“万物皆有灵,人为百灵之长,万物皆有上进之心,都有化形之意,只不过没有机会而已”, 狐狸可以藏在寺庙里听佛诵经, 那么,这种灵性十足,甚至能表达出满满恶意的雷云为什么不行? 他决定完成这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骚操作, 让雷云皈依我极。 于是... 虚空之中,三尊血色大佛同时张开了口,开始诵读具备着他精神印记的经文。 一经还未念完,金色大鹰就已经显出“若有所悟”的状态,显然是已经感受到了这股浩瀚的精神力量,它在这股如浩浩大河般的精神力量前,只觉得自己是一条小溪,于是便汇入了这股精神力量。 夏极念了一遍, 两遍, 三遍... 他的意识里忽然传来很一段很奇异的信息,这信息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正在哇哇说着话。 “佛...?” 夏极感受到了信息的来源,正是面前这朵恐怖的雷云,于是他点点头,将自己的念头传了出去。 “小友,是我。” 那信息很艰难地又反馈了一句。 “我...快了...更多...三千年...没见了...” 夏极居然听明白了,于是淡淡回应了一段。 “小友,今天我有事,下次来找我。” 那信息异常艰难地回了个“哦”,然后似乎是恍然了,原来是佛呀,既然是佛,那就没事了,佛踏入超凡之境又怎么样呢? 既然佛说了下次找他,那就下次吧。 反正夏天快到了,自己可以随时出场。 然后... 夏极惊奇地发现面前这头“恐怖怪物”瞳孔里的雷电没了,彤云开始散了,天光重新落下了。 他自己都有一点不敢置信。 略一思索,他大概明白了“雷云”的原理... 这“雷云”大概是被告知了,谁要是要突破超凡境界,就要去劈那个人,但自己获得的三世佛禅,却因为其中的精神力量,而被“雷云”误解了。 这就好像一个杀毒软件,被设定了原理,然后它看到了病毒就要去杀毒,但此时这病毒摇身一变变成了它需要和睦相处的文件。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 但无论如何,这恐怖的雷电散去了。 夏极便不再拖延,而是一压金色大鹰。 鹰妖会意,落向了悬崖。 夏极盘膝坐好,保险起见,大暗黑天戟再度取出,插在了高处,然后... 精,气,外神,真神,心底那一丝契机... 就如同五重光环一般,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推动着,挤压着,向着一处重叠而去。 嘭!嘭!嘭! 如是擂鼓响起。 空气忽然开始旋动,夏极的存在,就如在深海放入了一个“黑洞”,一切流都开始向着他疯狂涌去。 光线也向着他涌去,以至于他整个人沉浸在光芒里,而其他地方都已经变暗了。 金色大鹰明明是鹰族大将,此时却成了傻鸟,站在一棵树上看着这令鸟震惊的一幕,它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一股力量,但只觉得眼前这存在小小的人形躯体里,正在形成着什么。 夏极听到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那是波澜壮阔的长河拍打着岸堤的声音。 血液,与他的精气神完全勾连在了一起,攫取着精气神里蕴藏的信息,血液里每一个最细微的粒子都开始产生变化,这种变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因为此时他的心境是圆满的。 非常意外。 他现在知道自己正在突破。 但在突破的时候,他反而无事可做了。 因为这一切,竟然是自动进行的。 而突破的内容也一目了然,就是换血。 他悠闲地看着天空。 天空高远。 三年了。 三年前,那一个跪倒在金銮殿上,苦涩地说着“我愿在藏经阁,禁足三年”的少年,如今已经咬着牙,忍着辱,承受着压力而站在了第十一境界的门前。 他的心无比平静。 咔... 咔咔... 他的躯体开始膨胀,变大,变高。 一丈, 两丈, 三丈, ... ... 还在拔高,他俯瞰着被自己插在高处的大暗黑天戟,又俯瞰着如是“见了神仙”一般的鹰妖,俯瞰着山川大地。 但在鹰妖眼里,它只能看到一团巨大的光影,光影里有什么它却无法看到,只是心底生出了一种大敬畏。 夏极不仅在拔高,身躯还在膨胀。 嘭! 嘭嘭! 一只又一只的手臂从躯体里伸了出来。 紧接着... 刷刷刷! 一颗颗头颅亦是生了出来。 山云翻滚,光线明灭。 正在远处寻找着夏极的宁小玉抬头看到了这奇异的天象,春日雷雨天忽然来了,又忽然散了,紧接着远处山峦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道充满光明的巨影。 她在书里看到过一种名为“海市蜃楼”的景象,于是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那巨影还在,她不禁皱起了眉,心底起了波澜,这是什么?! 此处是深山,见到这一幕的人几乎没有,但夏极何须别人见证他的变强? 这里,就是他挑选的最僻静的地点,为的就是能不被打扰,顺利突破。 而此时此刻, 天下古刹的所有大钟骤然齐鸣。 当,当,当... 一声又一声在各处响起。 僧人们不明所以,以为发生了什么怪异事件,四处奔跑查看。 即便是高僧也不明白,因为此事真的是从未见过。 没有人会知道, 而知道的人并没有听到钟声。 这寓意着,这个时代,天下第一个法身出世了。 夏极也没听到这钟声,他感受着自己此时的状态: 二十四首,十八只手,高九丈,充满了光明和佛性,躯体里流淌着恐怖的精神。 似乎不是一个战士。 而是一个法师?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一本书,里面的一个主角修炼着就变成了力量系的极道怪物。 那么,自己这是变成了精神系的? 夏极做了最基础的判断,然后略作思索,他明白了如今这具新的躯体具备的恐怖力量: 在精神力量耗尽之前,可以不消耗法器次数的使用法器,并且可以同时使用十八样法器! -- ps:明天更新应该要到中午了... 十一更完毕,汇报一下 本书收藏是75000+,如果按照15:1的收订比,那么该有5000首订,但是应该是只有3500了,这说明小水写的差了,不好看... 那努力写吧。 这本书的前期,放不开,压着,写的有些束手束脚,视角有限,而且有些偏压抑了,没有能够爽到底,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了首订不好。 但上架后的十一章,书友们应该也看到了,不再压了,是真的... 一爽到底。 截止这最新的一更,那种妥妥的无敌感,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请支持小水。 您的每一次投票,每一次订阅,每一次打赏,都是小水创作的最大动力和灵感来源,也是小水进化为触手怪的来源。 万分感谢。 94.脱胎换骨 九境为后天、先天、然后巅峰可凝虚影。 十境为法相。 跨过法相,便是换血而生法身。 夏极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流转的强大精神力量,俯瞰着山河。 山河壮阔,却在自己脚下了。 四周的一切动静也巨细无遗地落入他神识里,犹如他亲自看到,听到。 但是,问题来了。 怎么变回去? 难道一直维持着法身状态? 他尝试着调动力量去压缩自己。 在尝试了不少遍后,他终于把这庞大的躯体压缩了下去,把浩大的力量塞回原本的皮囊之中。 但在压缩的过程之中,另一种奇异的感受涌入了心底。 这感受告诉他他已是脱胎换骨,可以重塑第二肉身,但却还能随时变回原本肉身的状态。 夏极略作思索。 他大概明白了意思。 若把肉身比作一个模具。 你从原本的模具里挣脱了出来,然后现在又要将自己变回“模具大小”,那么你自然可以选择什么样的模具。 无论什么模具都可以,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是动物亦或是植物,都可以。 但因为你对原本“肉身”有着记忆,所以你能够随时变回原本的肉身。 夏极并没有做什么惊世骇俗的选择,比如让第二肉身变成女人或是动物之类,但他却要做一个和自己形象、气质都不同的人,否则算什么第二肉身。 他回想着自己初次穿越到异界,心底惊喜,在发现自己是皇家身份后更是开心的那种情绪,心想着今后可是妥妥儿的皇子了,是大权贵,是纨绔子弟,从此就是逍遥人间,吃喝玩乐,怎么快活怎么来,天子之位我不争不夺,各位皇兄皇姐养着我这个富贵闲人就好。 他也曾经想着自己鲜衣怒马,如同仙人般,在这攘攘红尘里,游戏人间,什么都用最好的,如果能修仙得长生那最好。 他也曾想过如果能得到奇遇,那就一直苟下去,在暗中布局,让自己成为博弈天下的黑暗雄主,谁都知道自己可怕,但谁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然后自己就可以在明面上维持潇洒生活。 但金手指迟迟没来。 但,他很快发现现实很残酷。 紧接着,玉妃死了。 他被陷害,进入了藏经阁。 黑暗的现实打了他一个巴掌,让他孤独,隐忍,杀伐。 他心底已经有了第二肉身的模样。 站立山林大地上的光明巨人消失了,这天下各处古刹长鸣的钟鼓也缓缓停了。 宁小玉看到那光明巨人不见了,她再揉了揉眼,果然没了。 “神仙?书上没有过对神仙的描述呀。” 她托着腮,停在一处山路上,那神武皇子跑的太快,她根本追不上,不过经过短暂的相处,还有看着他真情流露,绝不是外人传闻的那种大魔。 反倒是那些说他是大魔的人行事作风才有问题。 儒门并不禁止你侍奉什么样的主君。 儒道八奇,则是儒门的八位大先生,神秘莫测,拥有着在战场上逆转一切的恐怖力量,但在他们选定了主君之前,绝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算偶然让人知道了,也是只见冰山一角。 宁小玉见过三皇子,也见过五皇子,如今又见到了七皇子。 其他不论,但从个人喜好来看,她觉得七皇子挺好,要不是有那个什么大魔之名,就更好了。 正想着的时候,耳中忽然传来调笑的声音。 “佳人独自踏青游玩,何其孤独,不如让本公子陪你一起?” 宁小玉一听这种腔调就觉着耳朵被污了。 她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个花花公子,那公子手抓一柄折扇,看到她目光投来,折扇“刷”地一声摇开了,气定神闲地扇着风。 风带动他两侧鬓发往后微微扬着,不得不说,很有一点风流倜傥的小白脸味儿,如果真换成游山玩水的哪家大小姐,说不定就答应了他,和他结伴而行了。 花花公子微笑道“本公子在这山里还有一处小宅,宅中颇有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今晚倒是可以带姑娘去见识一下。” 宁小玉心底厌恶的情绪骤然升到了极致,她连“登徒子”都懒得说,只是冷冷道了声“滚。” 比起这种肤浅的花花公子,她只觉得神武皇子那张冰冷冷的木头脸不知道要顺眼多少。 她本想着这公子定然要发怒,定要然纠缠,说不定还有恶仆要上来。 然而,那花花公子却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骚包地摇着画扇,往着山下而去。 两人错身而过。 花花公子看了一眼宁小玉冷艳的侧脸,又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香,花香,女人也香,小姐芳龄几何,可有婚嫁?” 宁小玉心底无名火起,正要动手,那花花公子很识趣地跑了。 宁小玉平复了下情绪,继续爬山。 而走下下山路上的花花公子笑着摇摇头。 脱胎换骨,重塑肉身,果然便如新生了,就算是认识自己的人再见了面,也是完全不知自己是谁了。 那么, 这算是又获得了一张新的底牌。 走远之后,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他身形变化,变回了原本神武皇子的模样,身上的衣衫也重新变为了暗金蟒袍的样子。 “今日我登天穹,这天下既然有人想杀我,而我想杀人,那么就直接来吧。” 他自言自语着,下山之后,一路往南,每经过一个城池,看到城门上贴着自己的悬赏画像就撕下,然后告诉握着刀,颤颤巍巍走到自己面前的侍卫们、巡部们。 “半个月后,我在浮玉山最高的山巅,想杀我的人来。” 消息如生了翅膀,以极快地速度传递向了大河北岸的隔座城池。 原本不少人还在寻着这四处逃窜,弑君弑父的凶魔,如今却都没想到这凶魔自己跳出来了,讥讽的有,嘲笑的有,认为这大魔自认为无法逃生想以风光的方式自我了断的有,慎重的也有,疑惑的也有,林林种种 但无论什么样的人。 无论他们怎么想。 夏极已经攀登上了浮玉山。 浮玉山,南望大河涛涛,北瞰崇山峻岭。 登临绝顶,一览天下小。 。 95.杀伐果断 数日后。 一处黑暗的行宫。 两道无法辨认的模糊身影正对面而坐。 谈话很简洁。 “夏极上了浮玉山,让想杀他的人都去。” “你就为这事找我?” “他是你苏家人,所以我问你一声还要不要这个玩具?” “弃子而已,何况不是还有一个女的嘛,这个不要了,你吴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交谈戛然而止。 两道模糊身影消失了。 黑暗行宫也消失了。 一切于此,终止。 恍如从未出现过。 ... ... 夏极在山巅之上, 临风,闭目,盘坐。 丈八大暗黑天戟插在身侧。 这魔戟看似就如普通的长戟,而再无原来夏极在皇宫初见它时那副魔气滔天的样子,但这不是弱了,而是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可怕了。 它为灵胎,以夏极为“母”,这短短数月的时间,它可是吃了许多血肉,顿顿大餐。 夏极突破第十一境界,它也跟着沾了光,此时虽然还未“分娩”,但却是与这位“母亲”心念相通,产生了奇异的联系,就如同夏极的手脚一般,只要距离不远,气劲已经可以直接灌入,换句话说,这“大暗黑天戟”已经脱离了一般魔兵的范畴。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如此,夏极成就了天下第一尊法身,那么作为他平日使用的兵器,别说是本就有着灵胎的魔兵,就算是一把铁匠铺三两银子打出来的废兵,都会随着主人的突破而水涨船高。 山道往下延绵不尽,接着一重又一重的山势。 入口处忽然出现了身影。 大笑声随之而来: “弑君弑父之辈,不忠不义之徒,哪来的资格挑战天下?” 那身影显出模样,是一个剑侠,手握三尺长剑,剑还未出鞘,鞘身点缀八宝奇珠,在天光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剑侠走来,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 他身后还有许许多多义愤填膺的正道侠客,约莫百人。 这百人之中每一个人都血气盛大,呼吸平和,真气沉稳,显然都是高手,若不是高手,谁敢来到此处? 但即便是高手,他们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会是传奇的对手,所以联手而来,各藏着目的。 有的想着浑水摸鱼,万一这神武皇子气力竭尽还剩了一口气,自己在关键时刻上去补上一刀,那可是真正的名扬江湖了。 有的想着做个看客,看看这神武皇子的力量如何,技法如何,从中参悟。 有的则是表面平静,心底却幸灾乐祸,能看到一代传奇从狂妄自大到绝望,再到陨落,这可是很让人舒服的一件事。 谁没年轻过? 谁没想骄狂过? 但想归想,真要去做了,却还是哂笑一声,觉得骄狂不过是愚蠢,没有谁能在这个世上骄狂。 所以,这神武皇子注定死去,因为这世容不下此等骄狂跋扈之人。 “世上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狂妄,武者需要自谦反省,戒骄戒躁,如此才能进步,夏极,你得了传承,得了灌顶,得了法器,莫不是以为这天地就小了?” “你也不想想,自己又有几分真本事?” “昔日六臂修罗王实力强大,几乎臻至神明,就算是他,也没有敢狂妄到要来挑战天下,你比起他弱多了,可惜可惜。” 夏极并不恼怒,也不睁眼,只是道:“我只说想杀我者来此处,何时说了要挑战天下?” 众人里有人笑了起来。 这皇子怕不是怂了。 而就在三言两语对话的时候,山脚下又是走来了不少人,有的奇装异服显然未必是正道人士,有的压着斗笠隐藏身份,众人对彼此的味儿很敏锐,很快便是都分开了站立。 幸好,这浮玉山山巅很是宽阔,此处悬崖与山道如梯田般层层分布,夏极坐在最高处,其他人则是往下排开。 人多了,胆气就壮了。 说话的也越来越多了。 嗡嗡嗡嗡,嘈杂的很。 然而,平静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压下了一切的聒噪。 “既然来了,那就都上来吧。” “不忠不义之徒,自然有强者灭之,我只是来这里,看着你这等恶徒如何受了报应。” 之前那剑侠此时正抱着剑,扬声回应。 夏极右手微微一抬,大暗黑天戟受到了感应,骤然从沉睡里苏醒。 破土,飞射。 只见一道狂蟒般的闪电横跨了百丈,戟尖与两根月牙狠狠插入这说话之人的胸口,破开后背,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带着他直飞而出。 等到其他人回过神来时,只听到“嘭”的一声,那说话之人已经被长戟重重钉死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他的五脏六腑已经被长戟中的魔气和劲气给震碎了。 大暗黑天戟很挑剔地吸了他的精血,从外看是无法看出来的。 夏极一回手,长戟又飞射而回,插落在原地。 平静的声音响起: “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可悲。” 声音顿了顿,“都上来吧。” 有人藏在人群里道:“你身为传奇,却欺压小辈,你自然有人对付,何必拿我们发泄?我告诫你一句,天外有天,人外...” 夏极手一抬,黑戟兴奋地狂射而出。 嘭! 一束黑光贯穿了一切,扎起了一串人,飞射上天,反噬挡在那说话之人面前的武者也纷纷被带起了。 而说话之人的“人外有人”四个字还未能说完,就已经被戟尖里的魔气劲气震碎了躯体,双眼犹然带着惊恐。 嗖。 黑戟再回,插在原地不动。 夏极淡淡道:“继续。” 另一个人刚说了句“你比六臂修罗王弱多了”,骤然看到这一击,便是急忙闭了嘴。 但也迟了。 黑戟如同有着生命的凶兽,但凡有着胆敢在“母亲”面前放肆的人,它便是直接窜出,电速击杀。 嘭。 天空又是炸开了一些血,又是几具尸体落下。 嘭。 黑戟再次插在了夏极身侧。 少年始终闭目,只因为这些人还不值得他睁眼去应对。 黑戟之上,犹由血滴滑落,但才滑了两三寸便是如水入海绵被吸收干净。 浮玉山顶,这些聒噪的声音统统消失了。 夏极缓缓道:“既然来了这里,那就是统统都是想要杀我的人。 只是,你们弄错了一点,不是我挑战天下,而是我想让天下人知道,这天有多高。 懂了敬畏,才会闭了嘴。”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手,五指虚浮,黑戟发出嗡嗡地兴奋长鸣,黑气如同一条条魔蛇缠绕在戟尖,月牙,戟杆之上。 嘭! 黑戟破土,凌空。 而围观的人们忽然察觉了那如是实质的恐怖煞气,纷纷转身,疯狂逃跑。 96.世间若有人辱我,欺我,笑我(第三更-首订达3500) “世间若有人辱我,欺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诽我...该如何处之乎?” 端坐山巅的少年,看着纷纷转身逃跑的武者们,发出一声自问。 他的手从虚浮变为了平举,化作掌缓缓推出。 随着他推掌,山林之间。 那把飞射而出的黑戟,产生了变化,一道道高浓度的黑气从戟中疯狂涌出,如墨渲开,胀开。 这黑戟之中的魔气已经极多极多了,它初始在皇宫就能化出诸多蛇影吞噬靠近之人,所以才以密封棺材隔离了一丈距离, 如今它随着夏极早不知壮大了多少,若不是夏极这个主人控制着它,它已经开始自主“寻食”了,所谓寻食,就是化出魔气,吞噬弱者精血。 此时,那膨胀的黑气已经将丈八长戟,整个儿熔为了一团没有任何光芒的巨型黑球,细细看去,那黑球却不是浑圆光滑, 而是存在着诸多“给人以蠕动感”的气流,每一条气流都似一条则人而噬的魔蛇。 魔蛇抱团,是为蛇河,河流成球,向前滚滚而出。 速度极快... 但人的念更快... 这一瞬间,夏极脑海里不知为何,却浮现出了诸多场景与声音。 “夏极,你身为我商朝皇子,竟敢与妖女私通,玷污我皇家颜面,该当何罪!” “他们逼我嫁到突厥去,说是突厥那边水土好,如果嫁过去更是能让突厥和大商联盟,这样能造福整个大商,为江山社稷作贡献。” “我答应他,一定开开心心地去突厥...”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这样子?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见母妃,不跪么?!” “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看着哥哥,看着哥哥胜利!” “若是皇上还在都城,岂能忍见我们如此多灾多难?” “她是在收买人心!” “殿下逆天而行,老衲此时不过是在拨乱反正罢了。” “哥哥,昨晚我又听到华清湖上飘来的哭声了。” “我观殿下被囚在通天神柱上,受尽一切痛苦,一切折磨...” “大势已定,谁挡着,谁就会粉身碎骨!” “这是天命!这是他们按给你的名!你若是去反驳了,想要努力证明自己是对的,就会引来哄堂大笑,因为你弱,你太弱了,太弱太弱了!哈哈哈哈哈!!” ... “小极,天气这么热,娘做了你最喜欢的酸梅汤,快拿去和妹妹分了吧。” “田猎场上,流矢无眼,你们就在娘身后,哪儿都别去。” “冬天多穿点衣服,感冒了怎么办?”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教导无方,要罚就罚臣妾。” “没事的,娘只是被骂了几句而已。” “娘陪天子巡视,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娘看得出来,你比别的孩子成熟,但是你妹妹太善良了,看好她。” “你和小苏是娘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世道艰难,娘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艰难。” “娘走了...” ... ... 一幕幕画面掠过。 夏极张开了眼,自答道:“我会任他,随他,由他,不理他,然后...” 他推出的掌猛然握紧。 这一握, 远处那巨型黑球如是受到了感应, 发出尖利到刺穿人耳膜的戾响。 黑球炸开,长戟依然在飞,但在长戟周围的空间却暗淡了下来, 暗淡的范围里,浓淡不已,诸多魔蛇藏匿在其中。 那些奔逃的武者似乎察觉了不对劲,纷纷加快速度。 然而, 刹那之后。 戟落定, 什么也没插到, 只是定在了一片大地上。 而被它扩散出的黑暗笼罩到的一切武者,都已经扑倒在地,死的死,没死的也快死了。 黑暗里,魔蛇猎食,完全是依靠着吞噬精血的本能将武者们一一虐杀, 黑戟本身是没有这么强的力量的,但它如今可是与夏极这位“母亲”心念相通,有着奇异联系,换句话说,夏极的力量可以直接灌给它。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不敢置信声,后悔声不绝于耳... 很快,又归于了死寂,一切碎言碎语,一切各怀的异心也随着死亡而消失殆尽了。 黑气坍塌,化作漩涡向中而去。 钉死在山地上的丈八黑戟,越发显出几抹妖异的光华。 片刻后, 夏极招了招手, 魔戟又飞射了回来,乖巧地落在了他身侧,发出“嘭嘭嘭”的“胎动”,与他心跳完全一致。 ... ... “狂妄自大,匹夫之勇。” “殿下说的没错,您这位皇弟还真是和您一点儿都不像。” “那边是五弟的地方,而夏极孤掌难鸣...”白衣的儒雅男子相貌堂堂,他优雅地坐在一张棋盘前,神色微微动着,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之人,“这样吧,你持我的手信现在就出发,去浩然道宗找夏允,让她请一位真人出手,去暗中帮着夏极,让他这一枚棋子,多消耗消耗五弟的力量。” “殿下英明。” “每一枚棋子都该发挥他最大的作用,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么?”儒雅男子自问了一句,然后不待面前之人回复,笑着自答,“不!这世上没有敌人,帝王心术,制衡朝臣,欲取天下,就要制衡天下,所有人都是棋子,下去吧。” 那人急忙起身,匆匆而去。 似乎他根本不管眼前这张未曾下完的棋局。 但,需要他管么? 白衣儒雅男子左手执白,右手执黑,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人在下棋,此时,他看着棋盘良久,然后把一颗黑子压下,落定在了另一颗“被孤立在重重白棋中的黑子”一侧。 ... ... “我正寻他,他自己居然跑到浮玉山上去了。” 武道风格装饰的庭院里。 一个华服男子静静站着, 男子相貌堂堂,眉宇之间飞扬着一抹内敛的自信,虽然内敛,但其中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 他正是大商五皇子夏启。 夏启背负着一把长剑。 长剑吞口为金色之龙,龙生双翼,身缠着风雨雷霆之纹,当是上古神兽“应龙”, 此为原本皇都兵器库里的三大神兵之一: 轩辕龙剑。 此时,庭院门前来了一名高大侍卫。 高大侍卫还没说话,夏启就问道,“清玄还没回来吗?” 高大侍卫恭敬回答道:“八公主神神秘秘的,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联系上了。” “知道了,你来是什么事?” “启禀殿下...几位诸天已经都到了。” 夏启露出微笑道:“好,上香茶,我这就来。” 97.风云动(第四更-月票600加更) 夏启背着轩辕龙剑走入大厅。 才入大厅,他就不由心生奇异。 厅里坐着五位人完全未曾剃度。 但这五位却又确确实实是佛门的“二十诸天”,这是他母亲所在的周家请来的人,而且都已经提前告知了他形象,以免失礼。 夏启再看了一眼,他忽地心惊肉跳起来。 左侧两位分别穿着火红甲胄与青色甲胄,相貌端庄,神色有力。 火红甲胄的男子背着一把玉琵琶。 夏启双手合十道:“见过四元古刹持国天” 青色甲胄的男子挎着一把青色宝剑。 夏启又恭敬道:“见过增长天。” 两人微微点头,还礼。 夏启之所以先向两人行礼,并不是因为这两人地位高或是给他的感觉最强。 恰恰相反,是剩下那三人太可怕了,他只是看了一眼,心底分别产生了不同的强烈感受,尊敬,畏惧,悚然,只是稍稍扫了一眼,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就闯入了他脑海,让他本能地去回避。 行礼的功夫让他稍稍缓了两秒,这才平复了心绪,看向那三人。 他完全不明白周家怎么能请得动这三人... 原以为就是几个和尚,但如今面对面, 这满是震撼的冲击力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强者。 但,周家怎么会有这么大能量? 不就是个世家吗? 见到他稍稍愣了下,三人之中一名身穿着麻布僧服,如作苦行僧打扮的男子合十道了声:“大梵天见过五殿下。” 夏启急忙回礼。 另一人竟然穿着帝袍,相貌显得无比威严,恍如真正的帝王,他淡淡道了声:“帝释天见过五殿下。” 这一声让夏启只觉心脏咯噔一跳,汗珠子都快渗出来了,他也连忙拜了拜。 第三人裹一身不吉祥的漆黑僧袍,竟是个少年人,只不过双瞳如隔浓雾,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那人见大梵天、帝释天都说话了,他才点了点头,微笑道:“小僧夜摩,见过五殿下。” “小僧”两字让夏启的汗珠彻底滚了下来,就如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他竟然已经失去了身为皇子的心,而急忙道:“不敢不敢,见过夜摩大师。” 大梵天为“二十诸天”之首,是传说之中的施鹿寺的人。 帝释天为第二诸天,为佛门圣地六牙白象寺的人。 夜摩为最神秘的诸天,是雀离地宫的人,更神秘的是...整个雀离地宫只有他一个人。 雀离地宫很大,是传说之中是用来存放舍利子的地方,换句话说,夜摩乃是一个另类的“守墓人”。 别人守的是坟墓,他守的是舍利子。 夏启完全确认了,周家这一次是要把自己那位弟弟给彻底给抹杀了,否则根本不会让这五人来帮忙,有这五人出手... 不, 增长天和持国天还好, 剩下三人,绝不可能一起出手,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绝对骄傲。 夏极虽然妖孽,但比起这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怕是都还差了些微,何况是这三人一起去? 他甚至觉得请来这三人,是小题大做,是杀鸡用牛刀了。 五皇子本来还想说几句寒暄的客套话,再说几句“夏极乃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弑君弑父的无耻之徒”,以此来激发这几位诸天的愤怒,让他们生出除魔卫道之心。 毕竟这一招很灵。 正道魁首就喜欢这样的话,以使得自己的“羽毛”干干净净。 正道侠客们也喜欢这样的话,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 但他见了这三人,只觉自己已经彻底被看透了,所有的话都如鱼骨卡在嗓子眼,一句都吐不出去。 他只觉着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幼稚,在这几人面前,他就是个孩子。 帝释天道:“还请殿下给我一张浮玉山地图。” 夏启让人去取。 帝释天看了眼图,也不取,淡淡道:“我一人足以。” 说完,他也不愿多待,负手踏步,转身虎踏龙行似地离开了此处行宫。 大梵天微微笑了笑,“那我也去了。” 说完,他一步踏出,竟然直接消失在了原地,空气里隐约还传来几声令人心旷神怡的梵音,似乎在吟诵着赞美诗。 少了两人的压力,夏启心底的信心终于恢复了些微,他于是扬声把准备好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夏极此人,不忠不孝,狂...” 夜摩抬手行了个单手礼,“我也去了。” 然后,这位披着黑色袈裟的男子也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团诡谲的黑烟。 夏启还是坚持着把话说下去:“他狂妄无比,竟要挑战天下,还请...” 他看向剩下两位诸天,慷慨激昂道: “还请两位斩杀此魔,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以解生灵涂炭之灾! 以还天下河清海晏!” 增长天和持国天两人没说什么,双手合十,笑着点点头。 不知为何... 夏启总觉得,这两位诸天是在笑他是个傻.逼,只是碍着面子没说出来。 持国天道:“殿下,我师兄弟两人也出发了。” 增长天非常坦率道:“我去看看帝释天的妙法,如若大梵天与夜摩都出手,那真是此行不虚啊。” 这位已经不打算出手了。 本来来此处,还觉得会耽误修行,但看到了那三位,他顿时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此行不虚,真的此行不虚啊。 一定要跟好队伍,挑一个好位置,做一位吃瓜僧人。 持国天也是这么想的,“殿下,后会有期。” 夏启木然地点点头。 两僧的离开倒是不那么惊世骇俗,便是以正常速度走从大门走了出去。 五人才走... 夏启神色里闪过一抹厉色,这倒不是对这五人的,还是关于浮玉山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原本是为防五位诸天失利,而作为最后一张底牌使出,现在看来虽然没必要,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亲自带兵去,以防万一。 虽然没有清玄来为此行望气占卜吉凶,但如今大势已定,此战之后,世上再无夏极这等人物了。 ... ... 此时。 浩然道宗,一位眉清目秀、但神色颇为冰冷的道士下了山。 他两袖清风,[笔趣阁.biqugexx.info]却不带一剑一符,纵身上马,向着北方大河而去。 ... ... 原本说着“必杀天子”的古尘,带着临时聚集起来的地府势力来到了大河北地,但他无语地发现天子已经被夏极杀死了。 而,那位恐怖的皇弟正如君王俯瞰天下一般,在浮玉山迎战天下。 他一时间有些茫然,打开客栈窗户看着暮色的瑰阳... 天子毁了他的一切。 而如今,天子死了。 他失去了目标。 而此时,一只信鸽忽然落在了他窗台上,古尘心底生出一抹奇异,他并没有传信,也不该会有人给他传信。 以应有的谨慎做好了防毒工作,他拆开了信鸽腿上的纸条,瞳孔缩了缩,这字很熟悉,是夏姬的,夏姬邀他见面? ... “和尚!别追了!” “不!你到底是谁?” “我...本殿下赶到目的地,很忙,没空搭理你。” “你不是夏极。” 大光明寺追索舍利的枯见哭了,他以为自己跑上了人生巅峰,追了神武皇子一路,没想到是个假货。 杀生死撑着:“何以见得?” 枯见道:“你若是神武皇子,此时在浮玉山的那位又是谁?” 浮玉山? 杀生有点印象。 她在那里泡过一个颇有些身份的书生,而得知了一个小秘密。 浮玉山山底有一重隐藏的杀阵,谁启动那杀阵就被谁所用。 她虽然疲惫,但对那位殿下还是忠心耿耿,否则也不至于假扮了他一路,此时,眼珠子骨碌一转,便是决定过去寻那杀阵。 98.你很不错,但不如我 浮玉山很大。 黑狐王赶到山中后,终于甩开了枯见,她要去寻找藏在此山之中的杀阵,助殿下一臂之力,毕竟人力有时而尽,殿下万一撑不住了呢? 枯见并不是追不上黑狐王,他是实在没心思追这个假货了,他已经知道夏极在这山巅,那么便是稍作调息,问明了路,就往这山脉深处而去。 和尚顺着石阶往上走。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血腥味儿。 “阿弥陀佛,好重的杀孽。”枯见微微皱眉。 随着登山之路,这血腥味越发浓郁。 他终于走到了最高山峰的山脚下,这座山,他问了,名为“入云峰”,因高而得名。 枯见稍稍敛容,芒鞋踏上一步,拾阶而上。 阶梯的尽头,是空荡荡的悬崖。 枯见看到悬崖外的山道,堆积的尸体,忍不住露出惊容,心里冷冷地想着“这等邪魔外道,难怪是孤家寡人,自己在山巅挑战群雄,也没有人愿意帮他,果然是有果必有因啊”。 他一抬头,就看到邪魔外道。 那是一个坐在悬崖边缘的魁梧少年,少年穿着暗金色蟒袍,一个人在眺望着夕阳, 春色, 刚开的花, 刚绿的草, 刚起的雾。 云成涛,在山峦之间翻滚成各种形状。 枯见看着这少年熟悉的脸模样,想着自己追了“他”一路,实在是心底古怪,他长诵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道:“贫僧来请回枯闻师兄的舍利子,还请殿下能结个善缘。” “怎么结?” 夏极看也不看,他已经从来僧身上感受到了大光明寺独有功法的气息。 枯见道:“贫僧...” 然后,他不说话了。 他的双瞳骤然圆睁,收缩。 那年轻的皇子身后出现了一尊熟悉的佛像。 身为血色,手持莲花,冠有日轮,轮中乌鸦飞舞。 佛像闭着地双目骤然睁开,侧头看着他,再问了声:“怎么结?” 枯见喉结滚动。 苦涩地吐出五个字:“宝日天子身...” 而且他辨得出来这是前所未有的境界。 夏极又问:“如何结善缘?” 枯见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心底充斥着古怪到极致的感觉,之前他还想着“自己追了神武皇子一路,定然可以扬名江湖”,此时这念头简直是在扇他巴掌。 但那少年并没有为难他,而是招了招手道:“你该庆幸自己未曾口吐恶言,否则你已经是尸体了,过来,听我说法吧。”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枯见走了过去。 一炷香时间后,枯见已经忘了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了。 取舍利子? 不存在的。 眼前这位神武皇子为什么要叫神武皇子? 他该叫佛陀才是。 舍利子放在佛陀身边有问题吗? 不对,舍利子关乎寺庙传承还是得要回去。 但怎么可以问佛陀索取? 等等... 自己这算不算叛变了? 修着大光明寺的禅,但却接受了别人的东西。 夏极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他很擅长这个,于是淡淡吐出八个字:“见月忘指,登岸弃船。” 八个字已经让枯见的思路畅通了。 他眼睛一亮, 对啊,只要能成正果,管他哪个禅呢。 枯见已经浑然忘了自己刚刚还说这个是孤家寡人... 但他转念一想,又奇怪了起来, 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夏极又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淡淡道:“你与我雷音寺有缘,如今已结了善缘。” 枯见:??? 夏极又道:“日后必能修成正果。” 枯见茫然地点点头。 他又问了自己一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然后茫然地告退了... 脑海里充斥着夏极的声音。 “你与我雷音寺有缘,日后必能修成正果”... ... ... 黑狐王杀生在浮玉山的树林里飞快地跑着,身后掠起了一溜溜烟, 她隐约记得自己曾经泡过的那个书生告诉过她: 开启玄阵,只需要站到大阵所在的区域, 然后脑子里去想一个特定的图, 只要这观想图和玄阵对上了,产生了共鸣,就可以启动大阵,然后大阵就可以为你所用了。 这道理就和拿对钥匙,才能开门一样,容易理解的很。 如今,杀生脑子里不停观想着那个图案, 一双长腿在满山跑, 跑来跑去, 算是瞎狐狸硬碰死兔子呗,看运气。 黑狐王坚信:能泡到书生的狐狸精,运气都不会差。 但她已经跑了很久了,也不知道是没碰到玄阵所在的区域,还是这图记错了,又或者是那臭男人骗了自己,总之一点儿反馈都没有。 她默默给自己打气:“杀生,你可以的,殿下独自在这里迎战,你只有找到了藏在这山中的杀阵,才能帮助他。” 忽然,她耳边传来一阵给她以“仁慈”感觉的声音。 “小狐狸在求什么?” 黑狐王愕然了下,加快腿子的速度,跑的更快了。 然而,那平静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小狐狸在求什么?” 黑狐王不停地跑。 但无论她跑到哪里,那声音总会很轻松地在她耳边响起。 黑狐王骤然停下了,此时夕阳已下,月色已起。 朦朦胧胧的光雾里,一个穿着麻布僧服、好像是苦行僧的男人微笑着走来,平静道:“小狐狸无论求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黑狐王只觉得这僧人可靠无比,自己脑袋嗡嗡地,眼前的世界也模糊了,只剩下这个僧人。 男人微笑道:“默诵我的名,在心底求我,就可以了,我名大梵天。” 黑狐王下意识地顺从了他。 然后,黑狐王骤然发现自己找到了玄阵所在。 紧接着,她在关键时刻帮助殿下击退了敌人。 然后殿下受了重伤,她扶着殿下,想要杀出重围。 可是敌人太多了,于是她和殿下只能在深山隐居起来。 一人一狐日久生情,但彼此不说,之后殿下神功大成,出了深山后,击败了敌人,在皇都协助皇女,独立成国,这是一个妖族和人类共生的国度。 殿下击败了很多敌人,然后在一次大胜后,居然当众宣布要迎娶她,让她当王妃! 一人一狐结婚生子,之后殿下却在一场大战中意外死亡,而她把孩子抚养大了点,就郁郁地返回了深山,无疾而终。 她猛然睁眼,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而大梵天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正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顶,微笑道:“随我回寺,苦修些日子,做个护法吧。” 一道奇妙的精神印记,随着他的声音缓缓印入黑狐王脑海里。 然而... 黑狐王骤然双目恢复了清明,她往后猛然一退,躲开了这男人的手,她虽是北地狐族的妖王级别的狐狸,但在这男人面前根本不能看。 即便之前追她的光明僧,也完全无法和这个男人相比。 她瞳孔里露出恐惧,转身就逃。 大梵天也不追,他的手还维持着抚顶的姿势,喃喃道:“这小狐狸居然已经有了皈依了?北地还有这样的人物?” 他略作沉吟,合手默诵了一声:“等此番俗务了了,我便是去看一看这等人物吧。” ... 次日,万物都笼在金色天光之下,一身帝袍的男子已经走向了山巅。 他嗅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仰望了一眼天穹, 但身侧却经过了八方来人, 那些人并不认识他,认知把天地人江湖三榜上的豪杰们拿出来比对了一番,居然每一个中, 可是他们却能感受到这帝王的气魄、强大,而生出畏惧的心。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那么这般强大的人,十有八九是传奇了,这般的传奇来山上,只有一个目的。 众武者原本四散,原本停留,原本如同无头苍蝇乱转, 此时顿时有了主心骨,有了方向,向着这位帝王般的男子靠近过去,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到他面前去问一声他是谁,只是尾随在他身后。 小声地、悄悄地嘀咕着。 “果然,这世上真容不下那等狂徒,这样大英雄已经出手了。” “那等狂徒,据说原本就是个畏畏缩缩的小人,只不过小人得势,得了古代传承,拿了许多法器,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弑君弑父之徒,实在是让人不齿。” “天不灭他,天理难容!” 有人壮着胆子喊了声:“请英雄降服邪魔!卫我正道!还天地朗朗乾坤!” 他一声喊,不少人就义愤填膺地跟着喊了起来。 “卫我正道!” “降服邪魔!” “卫我正道!” “降服邪魔!” 声声不断。 回荡不止。 而越来越多聚集在这山中的武者都汇聚了过来。 好戏要开演了。 这穿着帝袍的男人一看就很强,肯定是某些大势力出手了。 而终于有人认出了他,叫破了名字... “帝释天,他是帝释天!!!” 还有许多人不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于是那人开始解释。 六牙白象寺,佛门圣地,而其中最好征伐的便是这二十诸天中的帝释天,他早已是江湖传奇,数十年前,赤王造反,那时正是如日中天,兵多将广,强者更有六臂修罗王,但即便如此,赤王在经过六牙白象寺时不仅不敢入寺,只敢下马而行。 那时的帝释天据说才二十岁。 有人忍不住感慨:“天下英雄何其之多?” 又有人道:“岂能容一个不仁不义之徒放肆?” “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这等狂徒能活到今日,早就该死了。” “请诸天替天行道,杀了他!” 正走着的帝袍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他双手负于背后,双眼已经看到了那一条山道, 看到了积成小堆的尸山,血色斑驳的石阶, 天阔路长的尽头是悬崖, 悬崖上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在看着海, 云海, 他看的很专注,很认真, 烈烈山风扑来,却似连他的衣襟都不敢贴近, 灼灼阳光落下,却似与他的躯体都还隔距离, 那就是一个从世界里剥离出去了的人, 再看, 那少年却还在这世界里,比任何人都与这世界接近。 帝释天忽然之间神色更为狂妄,但却也浮现出尊敬之色,可同时他也皱起了眉,听着身后嘀嘀咕咕的声音,他冷哼一声。 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退下。” 随在他身后的武者们都愣了愣。 帝释天:“我说的还不清楚吗?” 武者们满脸问号。 帝释天如帝王般,一字一顿,缓缓道:“都滚远。” 他说出“都”字时,双目骤然放光,凡是与他视线接触的人,竟然都露出无比恐惧之色,捧腹,狂喷出鲜血,肝胆沮丧,往后疯狂而逃,今后他们不止武功不能寸进,甚至连对敌时的勇气也会全无。 他说出“滚”字时,更大范围的武者只觉的自己心跳骤然改变了频率,变得极快,武者们面色通红,露出痛苦之色,稍稍弱点的人只觉的经脉都要断了,又是一窝蜂散了。 他说出“远”字时,还未转身,显然武功还不弱的人都露出了惊惶之色,他们只觉得自己血液沸腾了,若是再不走,怕是血雾要从七窍喷射而出,必死无疑。 三字一出,那随着帝释天而来的武者们,统统散尽,统统受伤。 空旷的悬崖周边,除了死人,就只剩下他与那位皇子了。 帝释天这才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大石台。 然后,他如是解释一般,扬声道:“我来,原本是受人之托,想着早早完成这托就离开。 所以,这群人随在我身后,我也不闻不问,他们说什么,我都当没听到,因为很快就会结束。 但现在,我看到了你,我改变了主意。” 夏极侧头看向这男人,他能感受到那一身帝袍下藏着的可怕力量。 “为何改变?” 帝释天道出两字:“羞辱!! 他们羞辱你,便是羞辱我。 因为,我已正视你。 我已将你当做敌人。 我帝释天的敌人, 岂容这些鼠辈羞辱?” 夏极道:“你不替天行道,不捍卫正道,不铲除邪魔?” 帝释天道:“关我何事?!” “你力量一定用了不少,我只能尽量做到公平,所以我刚刚正好耗了一些力量去对付这些人,勉强算个公平。” 夏极道:“你很不错。” 这是他来到这世上,第一个见到的真正可以称为武者的人,这等人物只要一出场,就和旁人截然不同,由此可见,二十诸天虽然同列诸天,但差距却非常大,此人比之之前的密迹金刚,日宫天子,当真是强了太多。 哪怕不用打,只是从这气魄就可以感出一二。 夏极依然坐着,只是已经看向了这帝袍男子,淡淡道:“但不如我。” 你很不错,但不如我! 帝释天道:“许多被我击败的人也曾这么说。” 他正要运气,夏极却指了指不远处道:“先坐吧。” “坐?” 夏极道:“今日还有人要来。” “我一人足以。” 帝释天抬手,五指张开,夏极周围的空气如是受到了极度严寒的侵略,瞬间凝聚冰霜, 下一瞬间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冰牢, 再一瞬间,那冰牢竟生八十一重,每一重都有人臂粗细, 八十一重冰牢瞬间压合合一, 每九重合一,彼此挤压,发出刺耳的“咔咔”声,直到形成了极其坚硬的玄冰。 从外看去,光线到此都已经消无,无法进入。 九重冰牢之中,再无一点光线,甚至连那少年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帝释天五指一握,九重冰牢骤然坍塌,向着中间那少年疯狂挤压而去。 轰!!!! 巨响。 烟尘。 散尽。 夏极还坐在原地。 云淡风轻之间,所有的冰牢都已融化。 区区寒冰,岂能冻结凌空大日? 夏极再道了声:“坐。” 帝释天坐下了。 -- ps:小水实在无法写尽,并不是很好写,先更这么多,后续的尽快今天码出。 99.殿下当为第一(大章) 山林之间,一道身影在漫步而行, 他走的并不快,但他却又很快, “不快”指的是他踏足的速度,如同饭后散步, “很快”指的是他每一步踏下,跨过的距离足有数十丈。 这道身影踏上山道,进了入云峰,看了一眼盘坐在石台上的帝袍男子, 然后转过目光,看向悬崖边坐着的少年, 少年着暗金蟒袍,神色平静,从容,但却藏着大执念。 大梵天微笑道:“殿下可有所求? 若有所求,只需默诵我的名, 我名大梵天,若有所求,必有回应。” 夏极看着眼前这给人以“仁慈”感觉的麻衣僧袍的男人,这男人和帝释天一样,只是站在此处,就给人以绝不与凡尘众生一般的感觉。 那些鬼蜮伎俩,那些污言秽语,那些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肮脏虚伪,都和他无关。 “大梵天也来杀我吗?” “受人所托。” “什么人?” 大梵天并不回答,如是邀请一般,微笑着问:“殿下可有所求?” 夏极平视着他的眸子。 那双眸子充满了大慈悲,让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如要陷入进去,甚至自己的心都不会去抗拒这种“陷入”, 心底的委屈,执念,所求都在这一双眸子里释放了开来。 没有人能拒绝。 但不包括夏极。 除非,他自己愿意。 夏极自愿地陷入了那一双眸子之中。 场景变幻... 他坐在了一汪湖水边,坐在了木板子的栈桥边缘。 盛夏的天光很晒人,但有树荫遮蔽着,还有湖风习习,从远处吹来了,让人只觉得惬意。 皮肤有些苍白的少女背靠着他,伸平了腿,赤着脚丫子,头发也没梳,头歪在一侧,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 他手里抓着鱼竿,有一搭没一搭地钓着鱼,度过着这无所事事的下午。 他看着斜歪到水面上的树,花,投下影子,随波而动,不时有鱼儿从水面破水而出,击碎此时的寂静,又不时又飞鸟贴水掠过,羽翼拍水一滑而远。 远远的,走来一个美丽的女人,女人远远看到他和少女,便是放缓了脚步,神色也变得温柔,女人走到他身边时,才从挎着的篮子里取出了消暑的冰镇饮料,轻轻放在他身侧。 一共两大瓶,女人指了指少女,示意还有一瓶是给你妹妹的。 他点了点头,女人这才对他露出了笑,笑的很甜。 很温馨。 一幕幕幻想。 一幕幕渴求。 一幕幕划过。 帝释天惊奇地看到那被他视作对手的少年,竟然哭了。 他唇抿着,甚至带着微笑,但两行泪水却是禁不住地在流落。 帝袍男人侧头看了一眼那麻布僧袍的大梵天,心底暗暗一凛,这位越来越强大了,如果自己陷入他的双眸里,进入那精神世界,能不能不受到影响? 哭...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关系,心里难过了,想哭就哭。 但对于强者而言,这问题就大了。 尤其是对于佛门强者,更是如此。 修四谛法,五蕴皆空。 色、受、想、行、识,皆需放空。 这一哭,就是破了心境,动摇了根本。 精神也许无法直接攻击,但却是血气劲气真气的根本所在。 大梵天这种层次的人,果然是毁人于无形之间,这神武皇子可谓很强了,但竟然还是着了他的道?!! 这么一来,即便神武皇子能从他的精神力量里挣脱出来,功力也会被削弱不少吧? 可惜了。 帝释天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听这皇子的,自己直接出手,先打完再说了。 他此生追求的唯有两字: 胜败! 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对手,还没正式交锋,竟然就被大梵天给挫败了? 帝释天忍不住皱起了眉。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失败者,也不再有资格和他对战了吧? 他不再惋惜,而是侧头看向那不远处无声的交锋。 明明只是短短的时间,夏极却已经在那幻境里经历了一个个他心底所求的场景。 大梵天看着面前皇子,他面容平静,但却泪流满面, 甚至头发白了数十根, 有一夜白头之说,自然可以因为心底的精神纠缠而白发。 于是,大梵天露出微笑,伸手抚向面前皇子的头顶,轻声道:“随我回......”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面前的神武皇子睁开了眼。 他从未看过如此清澄明净的一双眼。 那一双眼,足以证明这皇子根本没受到影响。 那... 他为何会哭? 为何会白发? 大梵天愕然,他毕竟佛法精深,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诸佛菩萨通达二无我真谛,乃能随顺平等法界,以神通游戏十方国土。虽有种种示现,而其本处无有动摇;虽处世间,内心恒无染浊。 简而言之就是“无论做什么,无论表现成什么,心境都不会动摇,所以游戏人间就成了增进修为的手段,对于寻常人来说的禁忌,对他来说完全不是”。 如果让夏极用前世来打比方,就是“即便我天天玩游戏,谈恋爱,我的求学之心一点都不受影响,不仅不受影响,我还能举一反三,让玩游戏谈恋爱促进我的学习,让成绩更好”。 这就可怕了。 夏极道了声:“谢谢。” 若不是这大梵天,他怎么能身临其境地做完这些梦,体验到这些他不曾体验过的场景,与妹妹和母亲过着他想过的生活? 而数十根白发就是他顺从心意而留下的。 大梵天明白了, 他瞳孔收缩,缓缓道了声:“了不起。” 帝释天看着这一幕, 他虽然不擅精神玄功, 而精神攻伐,不露山水,从外看不出什么, 但只是从两人的表现来看,竟是大梵天败了一筹? 这是怎么做到的? 夏极也不擦去眼泪,任由风干,然后笑道:“大梵天,听我诵经。” 你邀请了我,我来了。 现在轮到我邀请你,你敢么? 大梵天肃然道:“请。” ... ... 帝释天只看到那皇子嘴唇翕动, 然后就看到大梵天额头渗出了汗珠。 随着时间的过去, 大梵天渗出的汗珠已经涔涔滚落了, 甚至湿了他的麻布僧袍。 又过了一小会。 但这一小会里的每一分一秒,对于大梵天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他看到了一条金色的大河,从远处而来,冲击向他的精神世界。 汹涌的潮水拍打着孤城。 大梵天终于无法承受这力量, 他也开始诵经, 口中以梵语速速念着经文,予以反抗。 夏极也不以为意,他念他的。 帝释天虽然看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但也明白交锋肯定是激烈无比。 忽然之间,大梵天周身佛光透体而出, 凝成了一尊强大无比的佛之法相, 那法相凝成了四颗头、四张脸以及四只手臂,四面而向,无懈可击。 四张嘴巴都开始诵经,诵四种不同的经。 而大梵天四头之中的一颗张口道:“帝释天,出手,他应该已经踏过那一步了!” 帝袍男子霍然起身,他压下心底的震惊,“那一步...怎么可能现在出世?不是还要大半年吗?” 大梵天道:“快出手!” 帝释天看着那激战的两人,他终于摇摇头,淡淡道:“我平生,从不和人联手,等你打完,我再上。” 大梵天:... 他神色变得无比认真,四只手臂里的一只伸入怀中,直接取出了一本古朴的经文,那经文是施鹿寺的特有法器。 有了经文加持,大梵天的四头四臂法相忽然之间凝实了。 再一瞬间,法相消失。 而大梵天的躯体忽地变化起来,额外两只手臂,三颗头颅从他躯体里生出,他的躯体也开始变大,但这并不给人以“怪物”的感觉,而是有着大仁慈,大光明。 其他三臂也取出了又三样法器,分别是:黄金天鹅,束冠玉孔雀,念珠。 嘭嘭嘭! 大梵天竟然可以借用法器凝聚出法身。 而法身却是第十一境界的标记。 换句话说,他已经临时勉强地达到了第十一境界,也许只是无限接近,但却已不再是法相境了。 有了法身加持,大梵天不仅身体在拔高,从原本的正常人类体型,拔高到一丈,两丈,三张,甚至还在缓缓上升,而他的力量也变强了许多。 法身不比法相,法相虽然超过虚影,但终究还是虚的。 可法身却是真实的躯体。 崖顶的山风被这浩大力量牵引,化作激烈的漩涡,以极快地流速向着他涌去,而一切花草,一切泥石,都被带动着腾起,而更有山间周边树木骤地连根拔起,就算是连光芒也被攫取,而向那法身射去,而使得那四头四臂之躯充满了光明。 再远处的血液,尸体也纷纷而动,从高处俯瞰,化作了一轮大漩涡,一切周边的物质都围着大梵天旋转起来。 帝释天站在这汹涌的气流之中,他双目平静,还是不动。 他不动,不代表没有人动。 黑暗里,一直藏着的第三人出手了。 雀离地宫的夜摩,二十诸天之中最神秘的一位,守舍利人,也是唯一一位一个人就是一座寺的存在。 他周身充满了玄奇的力量,双手一合念珠,只见方圆十多里漫山遍野,一道道灰色阴影就都浮现了出来,阴影各式各样,有人形,有飞鸟走兽形,甚至还有花草树木之形,这些阴影从四面八方,冲向悬崖上的那皇子。 这是山林之中的煞气,死气凝聚成的影。 单单一道就可以要了人的命,何况此时此处的阴影何止成百上千?! 帝释天还是不出手。 他心有帝王气魄,欲征服一切,从不和人联手!! 这是原则问题。 远处,增长天,持国天看的一愣一愣的。 真的不虚此行啊。 而浩然道宗赶过来帮忙的那位道士看到这一幕,顿时失去了出手的打算,他心底已经下了判断: 救不了了,此子必死。 他返回只需要如实告知宗门就是了,这等情形怎么帮? 黑狐王杀生在漫山遍野地跑着,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山窟,山窟里传来一种和她脑海里观想图像对应的共鸣。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决定进去看看。 才要入内,忽然感到远处的可怕能量。 她忍不住侧头看过去。 只见那入云峰绝巅之上,风起云涌,隐有金色四头四臂巨人浮现,气流成漩涡,而诸多不吉祥的黑色阴影正向着那漩涡中央疯狂而去。 “殿下...” 黑狐王愣住了,这不是殿下的招法。 “殿下,殿下!!” 她急促地喃喃了两声,然后发了疯似地向地窟里跑去。 “杀阵,杀阵,只要我启动杀阵,说不定可以救到殿下...” 她想起之前那个麻布神炮的神秘男子给她的留下的幻象,也许是真的呢? 但她才走了两步,只见山道的另一侧走出了不少人。 为首的华服男子相貌堂堂,眉宇之间,洋溢着自信,他背着一把金柄的长剑,吞口为双翼风雷之龙——应龙。 男子身侧随着五名侍卫,侍卫气血充盈都是高手,而他身后更是有数千名壮硕的甲士,这些甲士比一般士兵块头更大,显然都是精锐。 来人正是五皇子夏启,他也是来山上去启动杀阵。 双方视线一碰上,就知道是敌非友。 夏启一挥手,三名侍卫便是电射而出,其余两位则是随着他快速往山窟走去,其余数千名甲士也是面色不善地向着黑狐王包围而去。 毕竟黑狐王看起来并不吓人,就是个妩媚多姿的小娘们。 浮玉山巅。 在两大诸天全力出手的漩涡中心的夏极,神色依然平静。 他扭了扭脖子。 “不好!” 大梵天手中的经文维持着自己的体型,而另外三道法器已经发出了三道可怕的能量,能量才攻出,大梵天又吼了声:“帝释天,快出手!!” 帝袍男子别过头,装作没听到。 我会出手,但不是现在。 幸好夜摩很认真,他知道大梵天从不会急躁,他这么急躁,一定是事出有因,大梵天的精神领域很强,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自己等人未曾察觉的东西。 于是,夜摩整个人电射而出,右手一掌拍出,那手膨胀开来,其上法相顿显,随着诸多煞气死气之影,一同落向了那神武皇子。 好像... 是整个山峰都向着那位皇子坍塌了。 数不清的影子,力量都向着那皇子轰去。 果真是很强的力量, 果真这个世界有这许多强者, 如果只是在熙熙攘攘的红尘泥沼之中,也许永远见不到你们... 近古,中古,上古,远古,太古,荒古,究竟还遗存了多少秘密? 这些人与世家又有什么关系?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 “第十一境,法身!” 轰!! 夏极解开了束缚,让那静如止水的血液恢复了正常运转,血流好似惊涛骇浪疯狂拍打着,他真正的法身从这渺小的躯体里释放了出来。 一道恐怖而伟岸的高大身影在漩涡中心浮现而出, 二十四首,十八只手,九丈之高。 他俯瞰着只能勉强触及自己腰间的那四臂四头的法身,又看了看脚下的阴影们... 十八只手抓着十八样法器,如同打桩机起同时抬起。 从远看去,又似一棵枝桠膨开的参云巨树。 “这一式,名,七宝...” 嗖嗖嗖嗖嗖嗖!!!! 一掌又一掌往他脚下拍落。 “妙树!!” 一道道金色旋转的卍字从天而落。 一只焚烧着金色佛焰的佛手从天而落。 一座五行佛山从天而落。 火莲飞舞。 黑色巨蛇盘旋。 而更夸张的是,一座隐显于天地,横亘数百丈的土地正在落下,土地之山云翻雾缭,隐约能听到赞美诗声,听到梵音阵阵,如是佛国。 抖落, 如树摇, 树上诸多宝物,尽皆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 一刹那,好像是天倾了。 整座入云峰随着那十八只手,不停地颤动着。 远处,增长天,持国天,还有来从浩然道宗来当救兵的道士,统统张大了嘴,满眼惊骇地看着这难以言述的一幕。 幸好他们距离远,不会被波及,但尽管如此,那股疯狂恐怖,但却依然维持着光明的力量,在他们脑海里留下了震撼,而难以磨灭的一幕。 他们即便看遍了高手交锋,此时也是头皮发麻。 烟尘。 散尽。 漫山遍野的煞气阴影全部消失了。 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夏极收回力量,控制着躯体缓缓恢复。 大梵天居然还凝聚着一重虚影留在原地,双手合十地看着他。 再远处... 从头至尾未曾出手的帝释天已经灰飞烟灭了。 而夜摩也已经消失了。 但奇异的是,他们都未曾留下舍利子。 大梵天看着面前的皇子,轻声诵了一声:“北地,殿下当为第一。” 诵完,他竟也不恐慌,面带微笑,又微微颔首,已示对这绝世强者的深深敬意。 山风一吹,他维持着虚影的躯壳也消散无踪。 地上,还是没有舍利子。 夏极只是扫了一眼,然后重新坐回了破碎的悬崖边缘,天地风云还未平息,他长发在打斗之中早已解开束缚,几十缕白发随风成河。 100.不疯怎么成魔?(第三更) 浮玉山。 激战的声浪从入云峰往四周翻滚而出,如陨星临地,只是气流就将一切物质往外推斥开。 五皇子夏启,黑狐王杀生,还有侍卫士卒都被这动静迫地停了下来。 他们看到了那光明巨人出现又消失, 如今气浪冲击刮过,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显然,战斗已是尘埃落定了。 一位侍卫见到杀生在发愣,压定在地面的刀骤然挑起,割裂锦帛之声撕破空气,向前偷袭去。 黑狐王反应灵敏,往后微微一退。 这侍卫能作五皇子亲卫显然不凡,他曾在天刀门外围道场学过刀法,很有天赋,被称赞“若是再年轻些,说不得会被收入天刀门”。 天刀门是武林正道圣地之一,很是神秘,要知道之前的武林盟主龙啸也不过是另一圣地“山河日月楼”的弟子。 这一刀从下撩起,虽然斩空,但刀尖却已经对向了黑狐王。 这侍卫一压刀柄,真气血气攀升而上,整个人拉出一道残影,向黑狐王激射而去。 黑狐王一路损耗太多,而且打起来束手束脚,不到关键时刻不敢使用妖气,加上此时分心,居然被几个侍卫压平了。 她心底担忧,不时看向远处风云汇聚的中心。 夏启也担心,但无论如何,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他向洞窟走去... 哒... 哒哒... 他走了两步。 听到脚步声清楚地传来。 脚步声不是他的,而是从远而来。 夏启一侧头,就看到一个披散长发,穿着暗金蟒袍地少年,手握浓烟翻滚的丈八长戟,正如一道光似的掠地而来。 劲草狂舞,风来如龙。 他初看第一眼,视线里的那少年才在远处, 再反应时,少年已经几乎到了他面前, 数千士兵对那少年来说,就如不存在一般,连反应都未曾反应就被他穿过了。 黑狐王认出了来人,她惊喜道:“殿下!” 甲士侍卫们则是惊呼道:“殿下!” 侍卫士卒顿时放弃了黑狐王,向着那少年围去。 夏极看也不看,手中抓着的大暗黑天戟已经向着身侧甩射了出去, 张手,握拳,黑戟已经化作了一团黑暗区域,吞噬了一片区域的光明, 魔气化蛇,缠绕成团,旋即铺散而开成了河, 黑河, 蛇河, 这是魔蛇吞噬精血的时候了。 夏启看着近在眼前的熟悉面容,心底惊骇欲绝,夏极能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大梵天、帝释天、夜摩他们都败了,这怎么可能? 这是自己的七弟,七弟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 上一次见七弟,七弟还是个只能被夏允当玩具玩弄的小男孩。 而他面对这样的弟弟,总有一种自豪感,还有一种不屑感,每次看向他都会有一种“你也配是皇家人”的优越。 然而,这段时间,他的优越已经被这位七弟的种种事迹给冲没了。 但自上次分离后,见面却还是第一次, 这一次面对面的震撼感,足以让他心底一切的自信都濒临碎裂。 然而,他毕竟是受过祖龙灌顶的人,如果论境界,也是第十境界的法相层次。 他得的法是【绝世剑道】。 这剑道有一个特殊之处,心魄越大,气度越大,能斩出的剑气就越大,越强。 所以,他的五指早已握紧了轩辕龙剑的黄金剑柄。 刷!! 寒光掠出应龙剑镡,隐有龙吟,风雷长鸣而起。 金色剑华暴涨两丈有余,随着夏启一声壮胆的怒吼,挥舞个大半个金色长圆,向夏极斩了下去。 夏极左手一抬,迎去。 剑与手交触。 金色剑华消失, 被一双手指夹紧。 夏启努力地挣脱着,但那两根手指却是牢固如山,任由他怎么运气运劲去拔,都拔不出去剑来。 夏极静静看着他, 他咬紧牙,拼命去拔剑,但双颊都红了,轩辕龙剑还是纹丝不动在那手指的枷锁之间。 夏极奇道:“这么弱?” “啊啊啊!!”夏启疯了似的去拔剑,什么从容的气度,什么仗义好侠的气概,统统都没了,他只想拔出这把剑。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就只剩下这把剑了,但为什么拔不出来? 为什么?! 夏极又随意问:“你得的祖龙灌顶是什么?怎么弱成这样?” 这句话,以及那两根手指,直接粉碎了夏启的自信。 他面如土色,低下头,放弃了抵抗。 【绝世剑道】很强,心魄越大,剑气越强,斩断山河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现在只能斩出两丈的剑光,这算什么? 夏启不再看这个弟弟,愤声道:“你了不起,杀了爹,今天也杀了我吧!反正你是天煞孤星命,是天下异数,迟早把所有亲人、所有靠近你的人统统克死!” 啪!! 话音说话,夏极也没动。 夏启被一巴掌扇在脸上,扇了个跟头,跪倒在地,捂着脸,吐出一口血,但双瞳却充满了愤恨。 他很有自知之明,也不逃跑,只是闭目等死。 然而,死亡没来。 夏极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原来不过是个可怜虫。” 夏启猛地睁眼,怒吼道:“夏极!!你弑君弑父,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夏启,你不觉得这种鬼蜮伎俩太小家子气了吗?你是女人吗?天天就想着占这种口舌之利,有趣吗?” 他一脚踹出。 五皇子被踢得在半空翻滚了两圈,匍匐在地。 他想反驳,但忽然哑口无言。 面前弟弟的所有谣言都是他罗织的。 但这不小家子气吗? 任你罗织,任你去说,却还是枉做了小人姿态,跪倒在了对手面前。 夏极忽道:“不会是因为你心气太小,无法发挥力量吧?” 五皇子无言以对,他忽然觉得有道理。 “今天我本来是杀你的,但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可怜。” “夏极!说清楚,我怎么可怜?!” 夏极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一把狠狠抓起,俯瞰着他,然后传音。 第一句话:“夏太乾做皇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无法生育,大商皇家天子一脉早就绝种了。” 第二句话:“天命之子不是你。” 第三句话:“能请来诸天,不是世家要帮你上位,而是他们觉得好玩,我好玩,你也好玩。” 三句话,一句话比句话伤人,夏启双瞳呆滞:“你骗人,你骗人,你一定是骗我!” 夏极道:“此时此刻,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对了,世家如果发现你察觉了这些,很可能他们就觉得你不好玩了,说不定,他们会捏死你。 你可以去试试。” 夏启只觉灵魂都飘出了身体, 夏极没理由说谎,何况他也察觉到了不少异常,推测出这个世界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但他没敢深究。 今日之前,他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在天上,在云端, 今天此时,他已经被一脚狠狠踩入了泥沼之中, 再抬头,发现过去的一切不过镜花水月,自欺欺人。 他跪在原地,失魂落魄。 夏极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呀,真像个弟弟,让我连杀你的兴趣都提不起。” 他随手丢开双指夹着的轩辕龙剑,“你的神兵跟着你,都弱的可怜。” 啪嗒!! 轩辕龙剑跌落在夏启身侧的泥土里,沾满灰尘,好像一把普通的剑。 夏极再不看他,原以为这位五皇子会知道许多事,但见了才知道不过傀儡,可笑,可悲,可怜。 他一扬手,远处的黑暗区域如同受到了号令,魔河翻滚,化作一道道黑蛇,汹涌着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中央的双牙黑戟中,“啪嗒”一声,回到他手掌中。 余烟不止,震出一道渲开的黑烟,衬托的那身影如神如魔。 夏启匍匐在地,五指死死掐入泥土,他抬头看着那阔步远去的身影, 如天龙出渊,龙吟九霄。 他再看了看那丈八黑戟, 他认得,这是大暗黑天戟,是被抛弃在了皇都的魔兵。 而此时此刻,这被抛弃的皇子,和这被抛弃的魔兵,却以一股强绝当世的姿态,从污秽泥尘里、从蝇营狗苟里、从无数指责里倔着背、咬着牙、捏着拳、忍着痛、藏着恨,走了八千里路途,看了八千里风云,来到了这里,站到了山巅,然后抬手,镇压一切来敌。 自己比起他,真的是...... 一无是处! 真的就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废物! 夏启双手捏拳,捶地,像个娘们似的嚎啕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仰天疯狂大笑起来。 ... “殿下,你不杀他?” 黑狐王赶紧跟上夏极。 夏极没回答这问题,只是看了一眼她满身的风尘仆仆,温和地道了声:“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黑狐王明明累得要死,但这一路的艰辛得到了一句称赞,她就知足了。 “殿下,他为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夏极:“疯了吧。” “疯了?” “不疯怎么成魔?” “哦哦。” 一人一狐往山下而去,才到山脚,就看到水灵灵的少女站在路边微笑着看过来。 少女面庞美丽,气质儒雅,青丝洒落,其间藏了数十根白发。 是宁小玉。 她看到夏极,笑着喊了声:“小哥。” 目光一撇,却看到这少年头发也白了数十根,便是愣了下,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这细小的动作没逃过夏极的眼睛,而这善意也让他终于破例对着少女再说了一句话:“我们不是一路人,别再跟着我了。” 宁小玉目光一转,看向黑狐王,眸子里带上了笑。 她的眼睛会说话,好像在说:“哦~~原来你喜欢风骚的女人。” 101.西来 黑暗之中,一座行宫如画在漆黑的世界里。 两道面容模糊的身影相对而坐。 “他破开了局。” “哦?我苏家的小子还有这本事?” “大梵天,帝释天,夜摩都被他杀了。” “哈哈,那让这三位睡会儿吧,反正他们醒了会更强。我苏家的小子莫不是什么大人物转世?” “怎么可能。” “哈哈,确实不可能。不过这小子既然有这本事,不如我为他拨乱反正,让人扶他做天命之子?这样的天命之子,一定可以杀很多很多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下个朝代的国号,时间表不是都定好了吗?人都开始成长了,怎么换?” “唔...那就随他去吧,反正这世上总会出绝世妖孽的,注意保持平衡、制造矛盾就可以了。” 黑暗里的人说到这里,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黑暗行宫的“墙壁”上正挂着一个玄奇的大钟。 说话的两人,忽地同时沉默了下来。 大钟之上,时针定在十七点的位置,分针已经无限逼近六点的位置,就差最后那秒针地“滴答”一下,分针就会彻底地落在六点之处。 然而,这神秘大钟却纹丝不动,好像就此定格了一般。 两人看着这钟,视线扫了扫“十七点”的时针位置,神色很严肃,然后又看向了那即将到达 六点的分针 与 即将跳下去 的 秒针。 ... ... 荒芜,野蛮的极西大地上,极端的天气总是存在着,这里是生命的禁区,即便死囚都宁可被砍了头而不会来这里。 黑色的泥土被奇异的菌类覆盖,而一个个深坑似无法瞑目的巨瞳,死死盯着彤云弥补的天空。 嘭! 嘭嘭! 不时,有一道道火柱从这些巨坑里迸射而出,如同火焰怪物在呕吐着,这些“呕吐物”覆盖,形成了一个个奇异的地表火山口。 但没有人会信那是火山,因为太多太多太多了。 有谁见过一片大地上全是火山口? 远离此处的当地人隶属西方突厥, 他们觉得这是人类的恶念冲撞了“地神”而引来的灾难,傲慢在此处是最大的罪,所有人都需要在每天清晨、夜间朝西而拜,以示自己的卑微和屈从。 而若是火焰爆发频繁了,当地人还会选出最“傲慢”的人,作为祭品去平息“地神”的愤怒。 巴琴是生活在此处的一个漂亮女人,她恐惧地看着西方, 地神已经连续发火了一个月,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以往别说连续一个月了,就算一个月一次都算多了, 如今的空气,温度已经很高了。 而近些日子,村落里的几个牧马人也离奇失踪了,这些牧马人可个个都强壮的很。 据一个相熟的人悄悄告诉她,这些牧马人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是被火焰烧掉了头,肋骨往下却完好,甚至伤口处都已经“焦合”了,找到人的时候,只剩下半张身子,为了防止恐慌,所以这些事没有传出去,也不让人知道,这熟人也是在她丈夫酒醉之后才无意听到的。 正想着的时候,她忽的听到身后有人走过,就急忙跪了下来,向西低头,叩拜,显露自己的卑微,否则就有可能被宣为傲慢。 轰轰轰轰!!! 又是一连串的火焰爆响从天边传来,热浪使得周围温度又升腾了几度。 巴琴笼了笼自己的头纱,还有已经发烫的头饰,跪在已经温热的地上,心中惊恐,不知所措... ... ... 突厥王正端坐在汗庭毡帐里,看着被风吹动的门帘发呆。 他面色带着极度的冷酷,而超过两米的身高,如熊一般健壮的躯体让他充满了压迫感。 门帘被掀开,露出毡帐外一闪而过的巨大蓝色狼图腾,走入之人却是个中原人相貌的文士,文士捻了捻胡须,行礼,用突厥语道:“见过可汗。” 突厥王道:“使者出发了吧?” 文士道:“大商风云变动,联姻可能不会承认了。” 嘭!! 突厥王猛地一拍桌子,石桌顿时碎了,被他的大手从上到下,一拍到底,巨响如雷,石屑飞溅,甚至几片石屑飞到了文士脸上,在他脸颊居然割出了几道血痕,可见这每一粒石屑之中蕴藏的力量有多大。 突厥王道:“再说一遍?” 那文士哭丧着脸道:“大商天子死了,现在皇都的城主就是那位联姻公主。” 突厥王哈哈大笑道:“正好,给我突厥寻了个新家。” 文士道:“中原人才济济,我们贸然入侵是不行的,鬼方带着冰霜巨人前去,出来时,少了一半,据说是被人领着兵一刀斩的。” 突厥王疑惑道:“这么厉害?” 这个不得不服,能一刀斩了半数的冰霜巨人?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文士道:“我打听过了,当时原本就是气温稍高的晴天,又有人施展异法让温度再升高了,这让冰霜巨人不仅无法拥有冰霜铠甲,本身还虚弱了许多。 而那领兵的大将据说是儒门八奇之中的一位,这八奇是儒门八道大玄阵的继承者,每个人都拥有着决定胜败、颠覆战场的能力。 只不过这八奇也不能轻易使用玄阵,每用一次,他们的寿元就会削弱不少。” 突厥王沉默了。 这八奇如果一个人给他们突厥来一刀,那还打不打? 但是... 他想到越来越恶劣的情况。 冷冷道:“不行!一定要去皇都!这联姻势在必行!” 文士捏着胡子,眼珠子动了动:“可汗,我们不需要面对儒门八奇,只要我们不入侵,怎么都可以。 入侵,他们就会一致对外。 不入侵,我们说不定还会收获盟友。 中原人就是喜欢内斗,若是他们有人知道我们要去皇都联姻,一定会有人支持我们。” 突厥王思考了一下,明白了这文士的意思,用蹩脚的中原话称赞道:“陶如瑞,你真是奸诈啊。” 文士尴尬道:“可汗,奸诈不是夸人的意思。” “好,你真是卑鄙。” 文士呵呵笑了笑,如果让他知道是谁教突厥王中原语的,呵呵... “我突厥的狼王也会随着使者团前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你想不到的力量。” 名为陶如瑞的文士愣了下,然后露出欣喜之色:“可汗,不会是...” “神感到了我们的诚心,为我们降下了勇士”,突厥王道:“今天就出发!越快越好,把联姻的事落实下来,陶如瑞,你跟着一起去!” “是,可汗。” -- ps:明早再发后续,没来及码。 102.天煞王星 “强了的,就要让他变弱。弱了的,就要让他变强。否则怎么乱?” “你有着万象望气术,又有着昊天镜,能断吉凶,看大势,显未来,所以你是最好的执行者,不要让我失望,否则...” “我知道了。” 夏清玄走在冰冷的黄沙上,这里日夜温差很大,天穹开阔显出孤独的星河,他身后还随着两个男人,一个带刀,一个什么都没带。 这两个男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是那种丢入江湖就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存在,但他们的表情却很奇怪,漫步在沙漠本就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但他们两人却有说有笑,说的不是谈武论道,而是家长里短的小事,比如: “你这臭蟑螂还欠了我三壶美酒”,“耍刀把式的,我就不还了怎么样?” “今晚希望能遇到个绿洲,抱着妹子喝着美酒。”“做梦吧你。” 两人谈谈笑笑,紧随在夏清玄身后,有夏清玄的存在,这一路几乎不可能遇到劫匪,也不可能迷了路。 无论他们曾是谁都不重要,他们现在不过是一起西行的三人。 夏清玄忽地停下脚步,心底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抬手掐指细算, 再一仰头,只见茫茫星海里,一颗的星辰悬于北方的天穹,明亮璀璨,光彩夺人,几乎压下整个北方所有星辰的亮度, 只不过,这颗星辰周围,竟却再无一颗伴星。 最明亮, 最璀璨, 也最孤独。 她缓缓吐出四个字:“王星,天煞。” 那随着她的两人也停下了说笑,他们知道王星天煞是什么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天煞孤星”, 这是一种非常凶狠残暴的命理,人生起伏大起大落,有着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大命局。 历史上凡曾有过这等命局的人,无不是在历史长河里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大英雄大豪杰,亦或是大枭雄,再或是无敌于当世、如魔似神的狂将。 夏清玄神色动了动,又开始掐指计算,目光再一撇。 “贪狼已入辰戌丑未四墓之宫,遇火成吉,阳极而阴,杀命桃花,所谓贪狼铃火四墓宫,豪富家资侯伯贵...” 她口中念念有词。 那两人已经听不懂了,毕竟他们不是搞这个的,术业有专攻,面前这姑娘是个专家。 “二星欲同宫,显一命局,这是什么命? 贪狼遇火,天煞王星?” ... ... 一颗璀璨的孤星照耀北方。 落在夏极披散的长发上,糅杂着的白发反着微光,显得尤为清晰,红尘茫茫,白发深。 这一战,他收获很多,可以借为契机,巩固自己的第十一境。 半路上,他察觉黑狐王看他目光有点不对劲,似乎隐约有着一股“别样的感情”,他问了问,才知道黑狐王遇到过大梵天。 大梵天的精神法门尤为强烈,估计黑狐王是中了招,在她自己的幻境里不知道看了什么,以至于影响了她的心境。 解决方法很简单,夏极拉着她坐在树下,为她再诵经一遍,以他强绝的精神力消抹了大梵天制造出来的幻境影响。 等到黑狐王再睁眼,她犹然记得那些幻境里的事,记得自己与眼前这位年轻而强大的皇子隐居深山、相知相爱、之后还结婚生子、再之后又看着他战死沙场、自己则是在山林之中郁郁而终, 但这些幻景都已经淡了,她不再深陷其中,也不再期盼那些事会发生,殿下终究是殿下,她终究是她, 一人一狐的世界从未那么完全地贴合在一起过, 情感也从未如梦幻泡影中一般过, 这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如今,梦醒了,她道了声谢。 夏极看她辛苦,又指点了她几句,然后送了她一串护身的如来念珠。 黑狐王把八百死士令牌交还了出来, 而死士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全部死尽了,五皇子这沿路布上的杀手可不少,一重接着一重,这八百死士能勉强挡住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八百死士令牌”终究不是神物,再显时竟然直接崩碎了。 “殿下,我...” “没事的,杀生,一切皆有寿元,这法器不过是刚好到了。” 夏极安慰了她一句,然后道:“先回去吧。” “是。” 黑狐王从他身边掠走,向着远处急速而去,渐渐影子再不见了。 夏极来时是飞来的,回去时却是想走。 一边走,一边消化巩固这十一境, 皇都如果出了大事,胡仙儿会通过“皮卷契约”告诉他,而他亦是可以通过这法器给小苏报个平安。 春赏百花,百花开了一路,他也不走官道,只是挑着些乡间小道行走,暗金蟒袍化成了暗金色衣衫, 纨绔子弟,风流才子的那一款, 他脱胎换骨,便是在无人的地方显出了自己的第二身。 这样, 神武皇子就从这世上消失了, 谁也找不到他了。 他抓一柄春色应景的山河扇,拎着一坛醉生梦死的上好佳酿, 走到之处, 年轻的女人们都忍不住偷眼看他, 经过马车的富家小姐们还会假作无意停下车与他搭话, 行走在山川大泽里的女侠问他要不要结伴同行, 游山玩水,踏青赏春的才女们问他是哪家的贵公子, 他统统拒绝了, 他只是体验着这决然不同的身份,决然不同的心境,这也是十一境带来的好处, 试问人生长河,有几人能跳出自己原本的框架呢? 这一路, 有人时,他便是走的慢些, 没人时一步下去就是百丈。 婴儿需学着走路,到了十一境,气血却已经雄浑到了一种“需要凡人仰望的地步”,换句话说,夏极此时如果在自己手臂上戳一针,而他又不加控制,血液喷出都可以直接杀人。 如果他在自己流淌的血管里戳上一针,这血液能直接穿透巨石,甚至钢铁。 要知道,他还只是个“召唤师、法师类型的十一境”,他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完全取决于他手上抓着什么法器。 但即便如此,十一境终究是踏上了天, 他的血已经太浓缩了, 这就是一个被死死塞在人皮里的神佛。 夏极走过这一路,这一路上有不少地方是苏临玉曾经带他游玩过的地方,他都是故地重游,吃了一碗当年吃过的凉面,点了一份当年点过的馄饨。 然后,数日后,他来到了一条小溪前,溪名“凌波”,当年玉妃带着他与小苏在这里玩耍,抓鱼,烧烤,让他体会到了不少家的温馨。 他才停在溪边,就闻道了血腥味,他神识稍稍放开,感到了那血腥味的来源是在一里外,估计是有人受了重伤。 他本想着让开,但忽地神色一动。 因为,重伤者,是地府阎罗,亦是太子古尘。 他, 快死了。 103.秘返皇都(第三更) 夏极显出了原本的样子,一袭暗金蟒袍附于周身,然后走了出去。 古尘的模样比他想的还要惨, 原本太子还该有一双充满仇恨的瞳孔,但此时左眼已经被一把匕首狠狠扎入了,那匕首戳穿了他的眼窝子,但里里外外的伤口却都被冻结了,这都还能活着,可见太子真的是个“命硬”的人。 但是,是谁伤了他? 谁要杀他? 天子,五皇子势力都被自己带动着,自己在哪,主战场就在哪儿。 那么,此时的太子是怎么回事? “夏极,夏极,夏极!!!” 古尘仰面躺在河滩上,“你来了,是你来了吗?” “是我。” “我不知道你会去哪儿,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经过这里,我等到你了。”他声音又哭又笑。 夏极身形闪动,落在他身侧,抬手运气就要为他治疗。 但他的手被拨开了。 “没用了。” 夏极轻轻叹了口气,太子当是未曾参与对他的事件,而太子还是个先于他倒霉的“可怜虫”,于情于理,两人也背负着兄弟之名过了十八年。 “你宁可背了弑君弑父之名,也杀了天子,很好!!” 太子只说了一句话,夏极就明白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是个被蒙在鼓里的玩物。 但他已不准备把真相告诉太子。 夏极问:“你等我做什么?都这样了,还活着,不累吗?” 太子如是回光返照,猛地伸手抓住夏极的手,他的手很用力,死死抓紧了,右眼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芒。 “夏姬约我出去,偷袭了我。 她说我已经死了,就别再活着了。 但,她是我亲妹妹。 我不懂,不明白。 她一定是被人控制了。 你帮我去救她。 我...我把一切都给你。” 夏姬,是四皇女,和太子是亲兄妹,两人的关系应该是自己与夏小苏这样的,所以,即便古尘被偷袭了,但他还是深深地相信着自己的妹妹,他要的不是报仇,而是去拯救。 夏极倒是看的清楚,他心底只是想了想,就猜测到了大概的真相: 应该是世家弃了太子,收了夏姬。 夏姬顺从了世家的命令,杀了本该已经死去的太子。 没有其他解释了。 因为,世家是不会控制皇子或皇女的,控制了玩具,那就丧失了可玩性,还有什么趣味? “七弟,答应我!!” 太子死死抓着面前之人的手,他的称呼已经改了,这是以一位亲人的姿态在请求,哀求,因为他已无人可求。 他左手从怀里掏出了阎罗面具,轻轻扣在面前的细沙上,“这是面具,也是传承,还是储物空间,里面有我一生的积蓄, 我...我已经撤去了神识,它是无主之物,你随时可以控制,取走...我的一切。” 见到面前人沉默着。 古尘吼道:“我求你了!!” 夏极别过头,他印象里,这男人还没求过人,当太子时飞扬跋扈,出征时满身黄金甲,是个骄傲的男人,此生还未说过一个“求”字,这是临终破了一世英名吗? 这一吼让古尘最后的气也散了,他身形往后倒下,但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七弟,救我妹妹,好不好?” 夏极左手轻轻搭在那阎罗面具上,缓缓抓起,扣在了自己脸上。 果然,如太子所言,这是一个无主之物,其中堆积着许多宝物, 而且还有着等他继承的道家玄功, 这玄功太子之前显露过,应该那张缠绕着生灭力量的符箓法相。 他盘腿坐在细沙上,轻声道:“等一个清明,我带她来为你扫墓。” 古尘得到了答案,手松开了,冻结的血水也化开了,显得丑陋,狼狈无比。 夏极轻叹一声,在太子尸体旁坐了许久。 他到最后,也没把真相告诉太子, 没有告诉他,天子其实并不是他父亲, 自己并不是他弟弟, 他妹妹也没有被控制,是真的要杀他。 万千言语,夏极一句都没说,为他抚上未曾瞑目的眼睛,道了声:“走好。” 他忽然想起天子死时,满怀恨意咆哮出的那句“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三十年功名,三十年大梦,尘归尘,土归土...夏极,杀了他们!!!” 那时候,他没回答。 此时,他轻轻应了声“好”。 随后,他左手一抓念珠,一只佛手将狼狈丑陋的尸体抓起,佛火熊熊,刹那已经这罪业深重的男人焚成了灰烬。 夏极五指一屈,所有灰烬便是凝聚了起来。 他取出一个黑瓶子,把骨灰放了进去,与阎罗面具一同丢在了蟒袍之中。 又走了些日子,他对这一境界的力量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了。 再过了些日子,他来到了皇城外,看着远处已经修补完毕的城墙,看着墙内已经恢复秩序,隐隐显出几分繁华的皇都,他露出了微笑。 入城? 还是不入城? 一个就在皇都坐镇的十一境,天下都只道他在哪儿。 而一个无人知道在何处的十一境,却是悬挂在天空的一把刀。 片刻, 他已有抉择。 夏极踏出一步,前一步还是个穿着蟒袍的皇子,下一步就是穿着华服、有着几分浪子气息的小白脸。 哗啦! 折扇被他随手舞开,扇着风,走到了皇门前,取出了一张完好的通关文牒。 这东西,他在皇宫时可是取了不少空白的,如今正好用上了。 城门侍卫检查完便是道:“进去吧。” 偏偏浊世佳公子摇着扇子,以另一种身份,另一个模样走入了这熟悉的皇都。 他并没有去皇宫,而是七绕八绕来到了一处华清湖畔的小府邸中,此处府邸极多,都是些贵人居住的地方,而这小府邸在这里是最不显眼,也是最普通的那种。 但这里却是太子的隐秘住宅,也是可以通向“地府”的“中转站”。 每一张面具的拥有者,都可以设立一个这样的“中转站”, 只不过一旦设立了,就很难再改, 并不说你可以随时进入“地府”, 而是你必须先到达“中转站”才可以进入。 而“中转站”自然也是隐秘之中的隐秘, 每一个戴着地府面具的人,都不会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地方。 古尘说过他有七张面具,如今只剩这一张,那么其余六张自然已经分掉了。 夏极取出钥匙,入了府宅,又反锁上门,然后他坐到了空旷的练功室里,取出了阎罗面具。 今天,他要自己的第二身,消化这道传承。 105.如鱼得水,兄妹相见(求订阅) 皇宫御书房。 夏小苏正盯着对面的少女看,少女很美,可惜没好好打扮,青丝之间糅杂了几十根白发,显出几分成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少女为什么长的像娘? 宁小玉看到九公主这神色,就知道那位神武皇子真没骗她。 哎哟喂,这长的像人家的娘,也太过分了吧? “公主?”宁小玉提高了点声音。 夏小苏这才回过神来,“你太像...我的一个亲人了。” 宁小玉决定直接挑开:“我和神武王见过面,他说了。” 夏小苏想到兄长,又想到娘,顿时心底一酸,眼睛有点儿红。 宁小玉想着自己比眼前公主也大不了多少,激发起母爱不太合适吧?不过也正是公主眼睛这么一红,她觉得这公主真是个性情中人,比那些虚伪的权贵们好多了,至少她看的舒服。 宁小玉忽然问:“殿下希望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夏小苏顿时正色,然后想了会,认真回答道:“我希望天下各种声音都敢出言,各种理论都能蓬发,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不再局限于佛道儒; 我希望人人都有书可读,都有武可练,玄功不再束之高阁,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每一个人、每一个种族皆自由而独立; 我希望所有百姓都可以成为不羁之民,去支持善,去惩戒恶,而若是豺狼虎豹欺压、若是不正之事临头,亦不会动摇心性,更不会屈服。” 宁小玉深深看了面前少女一眼,概括道:“天下大同?” “是。” “你做得到吗?” “我在做。” “嗯...” 宁小玉在皇都已经逛了些日子,看了皇城如今的精神气,也在乡坊里听了百姓对于这位城主的朴实评价,若不是都是上上评分,她即便对夏极好奇,也不会贸然来见皇女。 身为儒门之人,择主远比择偶更重要,她自然要看对了眼。 “若是遇到困难,你怎么办?” “我每天都在困难之中。” “若有朝一日,你所想的天下大同和你兄长冲突了呢,你选哪个?” “不会冲突的。” “为何?” “凡是对我兄长不好的,就不该存在,那么自然也不在大同里了。” “哎哟喂...殿下兄妹真是好情深咧...” 宁小玉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这个回答对她来说不算瑕疵,反倒是挺不错的加分项。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忽然又有些犹豫。 传说之中,牛逼的谋士或者大将都是要主君去请个几次,这样才有面子, 自己这样送上门来还主动开口会不会不好? 夏小苏瞪眼看着她,屏着呼吸瞪着她说话。 宁小玉道:“殿下,不瞒你了,我摊牌了,我其实就是儒门八奇中的第七奇,我愿意辅佐你。” 说着,她虽然觉得这坦白有点儿土,但还是从怀里掏出大印,啪的一声放在书桌上,同时她胸口小了些。 夏小苏自然听过“儒门八奇”的名头,所以在面前这长的像娘的女人说出这句话时,她只觉脑子一声长长的嗡鸣,再翻开那大印看了一眼,皇家有秘册,记载着这等印章的模样,书上说“见印如见人”,那么不会错了。 她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想着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忽地,她想起古书里似乎有一句:“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心中欢快。之后,两人食则同桌,寝则同床”。 于是夏小苏故作淡定,咳嗽了一声,淡淡道:“孤有七先生,实有鱼水之欢也...” 一旁始终在发呆的胡仙儿听到“鱼水之欢”四个字,忽地狐媚眼儿一亮,感兴趣的话题来了,于是她魂儿也飞回来了。 夏小苏察觉了自己口误。 宁小玉笑了笑。 两人正沉默的时候,胡仙儿忽道:“恭喜公主得了军师,不如去云霄宫细谈。” 夏小苏想了想,这样确实好,而且这种儒门八奇层次的人绝不可能是刺客,何况还有胡仙儿在自己身边,便是点头道:“请七先生与我去细谈,可好?” 去云霄宫能干嘛? 洗澡。 没多久。 堪称奢华,蕴藏了诸多奇巧淫技,便是窗沿壁画都无不是国手丹青。 九颗龙头正在“吨吨吨吨”地吐着温水,水雾缭绕,如是薄纱在地表三寸滑着,沐浴在其中的人只觉得如是在云顶天宫一般,心情放松安宁。 夏小苏泡在水里,和宁小玉谈了起来,两人是真的谈出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宁小玉觉得眼前这殿下虽然善良,但却不迂腐,而且肯改变,肯吃苦,甚至有着不错的大局观。 夏小苏已经彻底肯定了眼前这位是七奇,三言两语,就把许多她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的事剖析地清清楚楚。 两人同龄,都是妙龄少女,谈着谈着,除了国家大事,又开始谈论一切日常的东西,彼此都觉得关系正在迅速拉近... 而那只一米一的狐狸精终于故地重游,来到了她梦寐以求地地方。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什么问题... 她一直在想“这九颗龙头里,除了那一颗会流出宁神香水的,其他八颗究竟是什么用处”。 女人的好奇一旦被勾起,是无法熄灭的,何况是个狐狸精? 胡仙儿跨骑在龙头上,喊了声:“小公主,这里面有香水,我放点呀。” 夏小苏和宁小玉谈的正开心,随口道:“仙儿你自己看着办。” 狐狸精眼睛亮了,她终于双手箍住了龙头,开始旋转,九颗龙头都喷出了香水,这些香水真的是奢侈无比,一克便是要许多黄金才能购买,而且有价无市,此时都放出了,整个云霄宫里一阵异香。 未几... 夏小苏只觉得身子软软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欢畅地呼喊着,而原本压抑痛苦、如同寒冰的心底忽地燃烧了起来,这火焰点燃了她的五脏六腑,所有的血液,让她双颊忽然变地粉烫粉烫的。 再一看宁小玉,这儒门第七奇的皮肤都粉了,显出诱人的色泽。 但这并不像是情药的感觉,因为只是燃烧,而没有渴求。 夏小苏红着脸看了一眼狐狸精,胡仙儿在喘气... 忽地,宁小玉发出一声欢吟。 夏小苏:“仙儿,这是什么?” 胡仙儿低声讷讷道:“我看七殿下用过,说是宁神的香水。” 宁神? 还是哥哥说的? 胡仙儿又道:“很贵的。” 夏小苏不说话了,最近国库都被掏空了,这么奢侈的香水,既然用了那就不能浪费了,以后还不知道还用不用得到呢。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她整个人都欢快地战栗起来,眼前的水雾缭绕似云层千万,而云路上,隐显出极乐世界,她无法抗拒心底的这股召唤,便是踏上了云路,轻轻喘着,快速地往云上奔去,如要登临云巅,苍白的肌肤带着一抹明艳的粉红。 这些是幻觉。 事实上,她此时还是泡在温暖的水里。 九龙还是在“吨吨吨吨”地吐水。 宁小玉被养母在农村带大,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之后去了深山,在成为七奇的过程之中,更是以学霸式的姿态在奋斗,这就是一个农村走出的终极学霸,此时享受着皇家最顶级的温泉浴,还有奢华昂贵到了极致香水,整个人真的是登临了极乐世界。 她身形颀长如游龙,轻扭之间又似惊鸿,一双长腿在清水之间来回漾着,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颊红的如要烧起来,双腿紧闭着,却又不停动着。 隐约之间,她只见那冷冰冰地如木头的魁梧少年在向她走来,“哎呀”她急忙抚了抚滚烫的脸,喃喃道,“怎么能馋人家身子呢?”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胡仙儿都吃不消了,她觉得自己已经飘了,入眼的全是迷幻,于是开始发出银铃般的欢快笑声。 她都不行了,更别说夏小苏和宁小玉了。 胡仙儿在喊着:“少年郎,你可愿意与我一同长醉,一同痴狂?” 夏小苏飘着飘着... 宁小玉喘息着,“真是个有趣而又强大的男人。” 就在这时... 云霄宫的大门忽地打开了。 门外踏步而入一个魁梧身影。 也不见任何动作,云霄宫里的金纱帘子忽地撕落,化作金练直接从池水里卷起夏小苏的躯体,然后金纱飞快地缠绕,化作一个厚厚的多层裹胸,将皇女裹了起来。 夏极神色冰冷地扫过正飘在水里的胡仙儿,右手一抬,夏小苏就落入了他怀中,犹然还在迷幻状态里喃喃自语,“噫,哥哥,你回来啦?”说完,又开始扭动起来。 这不是精神幻境,而是一种“过度放松”而带来的极多感情的爆发,换句话说,这不是毒,不是功法,所以无解。 他目光再一撇,看到了身型颀长的宁小玉,小玉正趴在池边,青丝散落,吃吃地笑着。 夏极一脸问号,这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之所以出现,也是察觉到了胡仙儿的不对,料想出事了,才急忙赶来解决问题。 此时,他想了想对于这位宁姑娘的印象,估摸着这也是一位“受害者”,于是又带出一道金纱将她裹成了“蚕宝宝”,随后提在左手。 “有趣。” 宁小玉还在喘着,喊着,“有趣而强大的男人,还冷冰冰的像一块木头。” 夏极:... 他上去就是“啪啪”两下, 点了宁小玉的哑穴,让她不再胡言乱语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带着两人急速返回了宫殿,分别安置在两处,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取出清心药膏外敷,又取出冰心丹喂小苏服下,这都是太子遗留的物品。 本来,他不想理宁小玉,但看着那张脸,他还是多取了药膏和药丹,为她用了,但也仅仅如此, 之后就不再理睬她了。 夏极守在寝宫,听小苏说了一夜的胡言乱语... 烛火明灭。 而窗外无边春色终被黎明唤醒。 夏小苏微微睁开眼,只觉身心放松,好似经过了无数次的发泄,过去的苦闷都少了许多,再一看发现自己在床上,没穿衣服,心底“咯噔”一跳,然后急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在小范围内进行了一次翻身。 她侧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窗隙里钻入清晨鸟儿的啾啾欢鸣, 还有春风, 再远处隐见几抹新生的桃花红。 夏小苏看到这身影,就舒了口气,这是她亲哥哥,两人小时候谁没见过谁呀,而且以她对兄长的理解,自己之所以没穿衣服,其实很可能是兄长凌空运气把她送入了被子,反倒是穿了衣服那才糟了。 什么,你问怎么做到凌空运气把身子擦干,再送入被子? 神武王,技术高超,什么做不到? “兄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 “夏小苏,”夏极直接打断了她说话,“你能不能让我放心一点?!” 说完,也不待皇妹说什么,他厉声道:“假如昨天我不在皇都,又假如恰好有心怀叵测的人,你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了。” 夏小苏看着这位已是扬名天下的神武王焦急的神色,她没被吓到,反倒是心底升起了暖意,她拉了拉被子,轻声道了句:“我知道错啦,哥哥。” 忽然,她看到了夏极发丝间的一些白发,眉头皱起,双眼中神色变冷了,她神色变冷,声音反倒是温和了,“哥,你头发怎么白了?是谁?” “没什么。对了,宁小玉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夏小苏就把“儒门八奇”的事说了一遍,夏极也是觉得颇为奇妙,他自然也知道“儒门八奇”之一代表着什么,这姑娘难道是娘派来给他兄妹帮助的? 可以说,有宁小玉的皇都,和没有宁小玉的皇都,是两个不同的层次。 ... 啪! 啪!! 长鞭抽动的声音响起。 裹在薄被里的胡仙儿被吊在树上,被鞭子抽的来回摇着。 她睁开了眼,看到了面前的主人... 实话说,鞭子再怎么造成皮肉伤,她也能很快恢复,但看到夏极,这心底顿时怂了。 夏极问:“知道我为什么抽你吗?” 胡仙儿虽然心底怂,但骚话还是脱口而出:“难道说,主人知道我喜欢这一种调调?哎呀。” 才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 嘭! 一道劲风带着胡仙儿围绕着树梢,完成了九次三百十六度的翻滚,然后正好倒挂在树上,姿态很尴尬。 夏极道:“三天不许下来,不许吃喝,就这么挂着吧。” 胡仙儿哭道:“主人,我还要去执行任务。突厥要赢取小公主,他们使团快到了。我要扮成劫匪头头,带人去把他们赶跑。吊三天,就来不及了。” “突厥?联姻?” 夏极重复了一遍,忽然狂笑起来。 “我夏极的妹妹,也是他们娶的起的?可笑!!” -- ps:0001的更新提前发了,明天开始,努力爆更~ 106.吞兵狼氏,雨中夸蛾(1/3) 夏小苏长舒一口气,放下披阅奏折的笔,如今皇都以及皇都周边的三城十二镇四十五村都算是自己的管辖范围了。 但这范围太小了,其他北地诸侯根本是处于“三不”状态,不支持,不反对,不当你存在,若是等到自己那位三皇兄振臂一呼,不知道会不会都随之起义。 “大义不过是说给外人听得,关键还在于利益分配均等。”夏小苏揉了揉眉头,她也不是没想过请哥哥去一路镇压,但镇压了的除非彻底镇死,否则必定反弹,镇压虽是最好最快之捷径,但却也是最脆弱的途径。 她看史书, 皇家资源里有的是孤本和秘藏,甚至上古记载的历史片段, 史书上说上古有大帝力能搬山运海,神通能呼风唤雨,一拳挥出山河破碎,然后这大帝以几人之力横扫乱世,一统天下。 最末一战,据说还有九条大神龙参战,想要降服这位大帝,但大帝之强,横亘当世,还是击败了敌人。 之后,这位大帝收天下所有兵器,熔化销毁,明铸十二尊大金人,身高几乎参入云天,暗铸六千尊不灭巨力死士,赋之以魂,使得这六千一十二个怪物彻底听命于他。 这可真是镇压当世了,但大帝在位仅仅十一年,就因为未知缘故而死去,但大帝死去,他手下的强兵猛将都还在吧? 结果呢,那等庞大的帝国,不过三年就灭亡了。 “除了世人全部都死了,否则镇压又能怎么样呢?而且,兄长也会很累,也会被耽误了修行,他有自己的道...”夏小苏看着书册发呆,良久,握紧了小拳头,“夏小苏,你太弱了。” 说完这七个字,她起身。 出了御书房,来到了个华清湖边。 湖畔蟠龙亭, 石桌两边, 神武王穿暗金蟒袍,气势强大,对面的少女披着鹤氅,显出几分出尘的味儿。 颇有点一阳一阴,一刚一柔的感觉。 夏极在饮酒。 宁小玉不知何时拿了把白羽毛扇子,正在缓缓扇着。 她眸子里丝毫没有前天“云霄宫事件”残存的尴尬,也绝没问“哎,我怎么醒过来没穿衣服,你怎么把我放床上去的,你有没有对我怎么样?什么,没有?我这么漂亮,你为什么没有对我那样,你还是个人吗”这类问题。 嗯,宁小玉脸不红,心不跳,什么叫智者? 能不去耍小聪明,懂得装傻就是进阶智者的第一步。 宁小玉假装自己前天没有在这男人面前关着身子,更没有发出奇怪的娇喘。 夏小苏在史书上看到过,说上古有个叫“孔明”的智者,就是这羽扇鹤氅打扮,宁小玉肯定也看过那本书。 这可真是对应了“如鱼得水”这四个字了。 自己是鱼,这宁小玉就是她的水,不过可惜的是,为什么宁小玉身高一米七?实在是有碍皇家尊严啊,她思绪转的很快,很快想起一册天工部的卷册里记录的一种鞋子,鞋跟高达十厘米,如果自己穿上那种鞋子,应该就可以提升君王威严了。 夏极侧头看到站在院前的一米五,于是道: “小苏,你来了,过来坐吧。” 夏小苏看到桌上摆放好的茶,兄长知道她不能喝酒,所以还给她泡的......等等,居然是果汁! 她顿时觉得喉咙热了起来,果汁比茶好喝,只是以一方君王自居的她,早就决定戒掉果汁这种小孩儿喝的东西了,毕竟喝茶逼格会更高。 不能让军师发现自己喝的是果汁... 否则... 于是,她云淡风轻地坐下,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看色泽,茶色。 她暗暗舒了口气,看来是橙汁加调了苹果汁,从外看不出来。 她这才抬袖掩着,一口喝尽,爽! 宁小玉很奇怪,为啥公主喝茶喝出了一口闷的感觉? 夏小苏道:“哥哥,军师,我想过了。 突厥使团如果半路被打退了那还好说,但如果入了我皇都境内,我们却没有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结仇,只是杀戮的话,确是不妥。” “那你想怎么做?” “比武,”夏小苏平静道,“只要他们有资格,我就认一个妹妹,让她作为联姻对象去突厥。” 听她这么说,夏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吊在树上的狐狸精,这狐狸精擅长捣乱,也擅长精神幻境类法门,暗中控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胡仙儿正在微风里摇摆,此时莫名地感受到了杀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见到兄长不说话,夏小苏道:“军师,你怎么看?” 宁小玉嗅了嗅鼻子,道:“公主,能不能让我喝点儿你那个茶润润嗓子?” 夏小苏:Σ(°△°|||)︴ 她把茶推了出去,倒了一杯。 宁小玉舒服地一饮而尽,眼睛一亮,感慨道:“好茶!这该是云山母树上二十年的普洱了。” 夏小苏:... 夏极:... 宁小玉:“再来一杯。” 夏小苏点点头,又给她倒了一杯,军师,可真是一个智者,她不会看错的,就这脾气,那就是她的水,“如鱼得水”的水。 宁小玉缓缓道:“公主说的自然不错,但是我却觉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首先,现在四月已经过了大半了,而联姻是在三月,突厥如果真的在乎这联姻,为何使团三月没来,反倒是拖到四月底才来? 其次,我商朝巨变,谁都知道, 天子驾崩,也是谁都清楚, 皇城之主是殿下,也是哪个都明白, 这等局势之下,原本天子允诺的联姻还做不做数?突厥没有一点儿逼数吗?” 噗。 夏极听到逼数两字,忍不住咳嗽了声。 宁小玉笑了笑:“小哥,没听过粗话啊?” 夏极:“你继续。” 宁小玉道:“换句话说,如今突厥使团来这里,说的不是联姻的事,而是他们想要借此机会,入侵我大商。 为什么入侵?我猜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机,这危机让他们不得不逃。 除此之外,小哥之名威震北地,虽说浮玉山一战未必传出了中土,但击败冰霜巨人的事,突厥肯定是知道的。 即便如此,他们还敢来联姻,那么一定是拥有着可以压制小哥的底牌,否则不会来。 再者,突厥使团来此不是什么大秘密,北地这么多心怀叵测的诸侯,还有殿下那位在南方的哥哥,他们如果不顺水推舟一把,我都看不起他们。” 夏小苏:... 原来自己在智者面前,还是头脑简单的那种人... 宁小玉摇了摇羽扇,缓缓道:“所以,这不是比武,而[海棠书屋.htsw.info]是交锋,不少推手正暗中顶在突厥使团背后,想看殿下笑话儿呢。” 夏小苏道:“请军师教我。” 宁小玉道:“八个字,杀服突厥,安抚突厥。 来多少,杀多少,留下个能说话的,再去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就说天恩浩荡,只要突厥肯臣服,可以在中土划出一片地儿给他们定居,不过他们必须要接受我们的管理。除此之外,不可与中原人通婚,若有特例,再行特议,否则几十年后,会有夷乱的危险。在我中原文化的熏陶之下,不出百年,突厥必成我一州之地。” 夏小苏心中暗道一声厉害。 “小哥,你特能打,又要辛苦你了呗。” 夏极道:“那你猜一猜突厥的底牌是什么。” 宁小玉摇着羽扇,沉吟道:“鬼方有冰霜巨人,突厥难道不会有自己的特殊力量吗? 我翻过古书,书上说,突厥上古先祖是射摩海神,而上古,在西方并不是沙漠草原之地,而是一片汪洋恣肆的大海,所以才是海神,射摩海神的后辈,所崇拜的图腾是鹿。 还有一种说是突厥上古祖先是一只恐怖的狂狼,这狂狼如果张开血盆大口的话,上颚能够顶到天空,下颚碰到地面,这狂狼的后辈,所崇拜的图腾就是狼。 这两种主流图腾,还有许多小图腾,譬如崇拜太阳耀花的,譬如崇拜双头蛇的... 突厥王所在势力乃是联盟,鹿与狼,肯定少不了。 而这两种图腾,在流传下来的传说之中,曾经在边边角角里记录过两种东西...” 宁小玉神色稍稍肃了肃,道:“吞兵狼氏,雨中夸蛾。” “这是什么?” “吞兵狼氏,是说部分突厥人体内可能流着那只上古狂狼的血脉,只要激发了,就可以化成半人半狼的存在,化成巨狼,牙齿锋利无比,可以撕裂一切,而它张开大口,甚至可以吞下钢铁兵器。 雨中夸蛾,是说另一部分流着射摩海神血液的突厥人。 蛾指的是蚂蚁,夸是称赞自己与蚂蚁力量一般大的意思,夸蛾就是巨力无穷,因为这部分突厥人拥有着些微海神血脉,所以受到水的眷顾,这些人在雨中,实力会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层次,除此之外,在他们在雨中行走,是隐形的,没人能看到他们。” 宁小玉理了理思绪道,“这两种东西,又简称为狼鬼,雨魔... 假设他们真的存在,而当初入侵到皇都门前的是狼鬼,那么狼鬼可以直接吃掉城门,破了城门。 如今,春末,雨水连绵,也正是雨魔行动的最好时机。” 夏小苏听得面色肃然。 宁小玉问:“小哥儿,假如真有这两种东西,你不会打不过吧?” 这是激将法,儒家都学的,第一次用还有点儿小兴奋。 107.他不是魔,是神武王(2/3) 突厥使团。 名为陶如瑞的文士正骑在一匹棕色健马上,捏着胡尖末,他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眼中露出了极多恨意,要不是这片土地容不下他,他又怎么会被迫去往突厥?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原本是世家子弟,为了帮助世家的某人上位,而去一个大寇营寨里做了个谋士当内应,许多年后,那势力庞大的大寇被剿了,那人也上了位,只可惜却不认他,甚至还要杀了他。 陶如瑞无奈之下只能四处奔逃,只可惜城门上都有他的悬赏,无奈之下他只能乔装打扮,悄悄出了关,辗转之下去到了突厥,之后再去打听消息,却得到自己在中土的儿子被流放,妻妾被送去教坊司,妻子不堪耻辱而悬梁自尽了,美妾却是去了。 什么是教坊? 说白了就是官妓,而在教坊里被称为女乐,这些人被纳入贱籍,世代连坐。 “陶先生,你说这和咱家王联姻的皇女会不会反抗?”一个披着尖甲的壮汉策马靠了过来,这壮汉高大无比,身高竟然快达到三米,这简直无法想象,而他胯下曾有着野马王之称的黑马,此时就好像个小毛驴似的。 “阿史力将军,必会反抗。” “嘿,那就好。”那壮汉俯瞰着文士,扭了扭脖子,“我听说中原人都喜欢弯弯绕绕,真打起来又怂的很,真怕他们直接应了,这样我哪里能让他们体会一下我突厥大勇士的力量呢。” 陶如瑞虽然对大商很仇视,但还是提醒道:“阿史力将军,切不可小觑大商,这片土地藏龙卧虎,水深如海,无论是从地域,还是从历史上来看,都是无法看尽。” “那不正好?嘿...”披着尖甲的壮汉笑了笑,仰头看着这蓝天白云,扭头看着经过的村镇,镇上有些女人正在走动,他目光就在那些女人身子上扫来扫去,不时又盯在屁股上,哼出一口热气,“中原的女人真是小巧,等到了皇都,一定要那未来的王妃好好地款待我们一下,听说皇都有教坊司,里面都是一些犯错权贵的妻妾,那可真是太爽了。” 说到这里,他看到陶如瑞脸色不好看。 阿史力显然知道这位文士的事情,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投靠了我们突厥,就把过去的事忘了吧,到时候让那皇女多安排几个别人家的女人陪你。” “是”,事已至此,陶如瑞也没别的选择。 他知道如今突厥得了一场奇异的天眷,确实强大,但他还是对原本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有着敬畏,于是提醒道,“阿史力将军,小心为上,请记得大商传奇神武皇子,神武皇子力挽狂澜,鬼方兵临城下也被他击退了,而这神武皇子可是那位皇女的哥哥。” “神武皇子夏极?” 阿史力眯了眯眼,嘴唇咧开,露出的竟然是... 一口如同狂狼的锯齿利牙, 在天光里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嘿,神武?小胳膊小腿也敢称为神?花拳绣腿也敢称之为武?” 金色阳光璀璨夺目。 而一道阳光却格外激烈。 伴随着一声强劲无比的风声。 旋即,那一声变成了一声声。 一根根箭矢忽地从路边丛林里射了出来! 这些箭矢都是三棱锥,只要被射中,就会撕裂肌肉,使得血流不止,算是特制箭了。 所有箭矢劲气十足,外力推动,内藏真气,向着突厥使团笼罩而来。 与此同时,又是三十余名劲装江湖人,手握长剑利刀冲了出来,化作一道道疾风,用极快的身法向着突厥使团为首的人扑去。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杀!” “滚回塞外!” 首当其冲的就是陶如瑞与那壮汉。 阿史力看着那些箭,眼中露出不屑的讥诮,深吸一口气,忽地爆喝一声:“淦!!” 一口气,好像高能压缩又释放,瞬间引爆了面前的空气,发出骇人的白日惊雷。 而扑面而来的箭矢竟被全部震散了,软哒哒地落在马侧的泥土里。 那三十多名劲装武者都愣住了,但是退已无法退,为首之人神色凝重,一步踏出,整个人竟在空气里化出一道苍狼虚影,虚影随着他手中刺出的剑,带着扑面如鞭的烈烈气流向阿史那射出。 此人也有些心思,是稍稍弓腰,在地面再借力一次,然后从下往上刺出,这一剑的出剑角度以“马头”卡了一下视觉死角,占得了些微先机。 剑出,一气呵成,如苍狼扑起猎食。 然而... 下一幕,他看到难以置信的事。 那突厥为首的壮汉,不仅没躲,甚至也没拿武器,而只是低下了头,用脸迎向自己这一式绝杀,带着不屑的狞笑,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口浑然不似人类的獠牙。 ... 小半盏茶的时间后,三十多名劲装武者死的死,没死的则被突厥使团的勇士抓着直接砍头,再大笑着踹入林道,还有两个颇有些姿色的女子则被送到了阿史那面前。 这位突厥壮汉正拿着剑一口一口咬着,嚼着,好像这剑不是钢铁所制,而是他吃的肉食。 “为什么埋伏我们?” 阿史力问了一句。 陶如瑞就翻译了一遍。 一名女子狠狠道:“你们突厥每年在边境打草谷,害了多少人,滚出我中原!” 另一名女子道:“皇女为人良善,是天下少有的好人,你们休想去皇都。” 陶如瑞又询问了一会儿,知道这些人居然不是皇都派来的,而只是江湖自发组织的义士,这些侠客几乎没有一个相同门派的,还有的应该是散人。 于是,他就把情况如实告诉了阿史力。 阿史力嘿嘿笑了笑,“服侍好我,说不定留你们一命。” 陶如瑞翻译。 两名女子彼此对视一眼,忽的同时深吸一口气,要震碎自己心脉,算是自绝。 但阿史力反应极快,只是屈指一弹,两道劲气提前撞击在了两女身上,射入了定身窍穴,让两人动弹不得,看着这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人,阿史力露出了狞笑。 他舔了舔嘴唇,扭动着脖子时,往身后的使团。 按理说,他已是此处最强的将军了,他根本无需再去看任何人,所以他只是随意扭了扭脖子。 但使团里,偏偏有一个人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阿史那这才从马上一跃而下,向两女走去。 而就在这时,狂风骤起,一道极快的白影从远飞射而来,阿史力停下身子,冷哼一声,抬手向着白影抓去。 刷!! 白影反应极快,回身一掌,掌还未至,掌力就已经化出了一道银色巨龙法相,巨龙在半空萦绕,携风带云,一双眸子冰冷地死死瞪着敌人,如两把利剑,而巨龙的双爪已经向阿史力扑去了! 阿史力急忙双手去应。 两道劲力碰撞,发出强大的冲击力。 嘭!!! 磅礴气流如高山雪崩,向四处轰散开来,近处的树木花草尽皆被震起,根茎皆拔,又带着数尺泥土石头如流星落水,带着滚滚波涛,向八方扑打而去,飞速散离。 雷鸣爆破之声,让近处之人简直耳膜都要撕裂。 突厥之中顿时闪过一人,双手捂住了陶如瑞的耳朵,带着他往后激射。 阿史那则是狂吼一声,整个人躯体都开始变化。 轰!! 良久... 烟尘缓缓散尽,只见一只高大两丈的巨狼正人立着,周身肌肉如虬结老根盘错,他双爪正做着交叉进行格挡的姿态。 再一看,面前,那两名女人还有白影已经不见了。 ... 远处。 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男子咳嗽着,将那两女放下,解开她们穴道,然后说了声:“走吧。” 男子明明并不年老,但却不知为何头发白了许多,而且显得极度虚弱。 两女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大侠受伤了?” “那突厥鬼怎么这么厉害?” 男子摇摇头:“这是旧伤,不要紧的。” 两女这才道:“多谢大侠相救,不知大侠怎么称呼?” “风牛马。” “北地刀王——风牛马...” 两女再瞥了一眼男子腰间的两把佩刀,顿时确认了这位的身份,这是一个传奇人物。 “请风大侠阻止突厥使团,他们...” 花白头发男子道:“世道在变,这世上的力量也在变,与力量对应的势力也在变,这就是杀劫的一个动因。 你们不要再去做冲动的事了,回去遇到那些心有愤慨的江湖同僚,也告诉他们一句,别再动手了。如果真想做点什么,去皇都吧。” “皇都...” 两女有些尴尬。 风牛马忽地咳嗽起来,良久才平缓下来,他知道两女说的是什么,于是道:“神武王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人,其中另有隐情。” 一名女子道:“他不过运气好,继承了雷音寺功法,但品行不端,弑君弑父,实乃是天下第一等不仁不义...” 风牛马道:“此事有人故意煽风点火,否则不至于如此流传,天下恶人多了去了,为何别的不传,就传这一位? 更何况,这些日子我在皇都,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看了皇都如今的情况,只从冰山一角就可以推出如今的皇城之主是真的为民之人。” 两女沉默了下来,这一点她们都是认同的。 风牛马继续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况亲兄妹? 至于皇家事,其中多少隐秘也无人知道,是非善恶谁看得清? 不过三两个跳梁小丑跑出来,说着某人如何的恶,别人就都信了,这又是何其愚蠢? 如果真有心,去皇都吧。 如果神武王在,也许你们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 ... 日子一晃,又是许多天过去了。 皇都客栈,人满为患。 不少江湖中人都赶来了此处。 而所有人也都知道那位神武王回来了。 故而,皇都人虽多,鱼龙混杂,但却没有人敢惹事犯事。 神武王的名是杀出来的,虽然之前的战斗被人刻意隐瞒,以免他声势浩大。 但浮玉山一战却再也无法瞒了,谁来谁死。 事后有人统计,江湖三榜,人榜地榜天榜,有不少人都死在他手里,更何况还要加上传说层次的二十诸天里的几位。 “突厥使团快来了,你说皇女会答应他们的联姻要求吗?” “应该不会的。” 又有人忽然感慨道:“现在想来,天子弃城而逃,反倒是神武王和九公主守住了城池,若不是这两人,整个皇都早就化作废墟了,哪里还会像如今?” “人言可畏啊,这明明是守城救人的英雄,反倒是成了罪人,成了暴君,又成了不忠不孝之徒。按我说,这等造谣生事的,都该凌迟处死,把头挂在城墙上。” “黑白颠倒,善恶不分...” “我等也是,铸下大错啊。” 不少江湖中人看到了皇都如今景象,又听到了乡坊百姓是如何评价着那兄妹二人的,这才是忽然意识到了许多事。 谣言可畏啊。 造谣之人也是真的该死。 众人也都不是没脑子的人,一窝蜂的热度过去后,脑子平静了仔细想想,忽然察觉真的很有问题,似乎从头到尾都被人带着节奏,但如果把一切添油加醋的东西给去了,才会发现,从始至终,就是“鬼方破城,天子无能,南下逃命,而神武王却是力挽狂澜,守住了都城”。 再之后弑君弑父的事,水太深了,有人也想到了不少疑点。 如果只是单纯的皇家内斗,那么为何会引出“二十诸天”这种层次的传奇人物,还一引就是七个。 天子临死前,在行宫遣散了所有的侍卫,似乎在等人。 如此种种,无不说明着事情并不如他们想的那样。 谣言就是这样... 起哄的一万个人里面,有一个造谣的,几个明白的,几个观望的,剩下的都是脑门一热就不假思索跟着闹腾的。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把人逼死,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真正的受害人却受尽委屈,这种事,少见吗? 若是事情真相大白了,那叫含冤昭雪,但冤死的人死都死了,何况,未曾昭雪的为多。 如今, 神武王不忠不孝的事儿,终于被人揭开了,他的恶名在快速恢复。 但,夏极在乎“昭雪”这种事吗? 他不在乎。 天下人如何看,他为何要在乎? 此时... 一个少年正坐在西城门前的春雨里。 春雨淅沥沥地下着, 少年坐在一张檀香木描金茶几前, 茶几上垒着如山的酒坛子,他正一杯接着一杯地在喝。 雨水淋湿了他的衣衫,淋湿了他微带白色的长发。 街头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雨中,怡然自得,别人却不敢投来异样的目光。 因为他是神武王。 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人的目光。 西城门敞开了, 门外是突厥使团,为首的阿史力骑着高头大马,贪婪地扫视着皇城的一切,目光不可一世。 忽然,平平淡淡的四个字,从远传来。 “下马入城。” 阿史力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春雨里,独自饮酒的夏极,扫了一扫那小胳膊小腿,这位突厥猛将哈哈大笑起来。 108.一人,封城(3/3) 陶如瑞自然是有眼力劲的,急忙纵马上前问:“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夏极。” 陶如瑞忙率先下马,恭敬一拜:“见过神武王。” 然后,他急忙自我介绍道: “小人姓陶,名如瑞,往来中原与突厥之间行商,之后在突厥成家了便是定居在了突厥。” 说完,陶如瑞急忙转身,对着突厥众人叽里呱啦说了一番话。 众人皱着眉头,没有人愿意下马,阿史力又大声说了几句。 陶如瑞这才转身道:“神武王,我使团领队说,若是要他们下马,还请神武王显露一番本事。” 夏极扫了一眼面前的突厥众人,又看了一眼那正面色不虞的为首将军,看向陶如瑞道:“你一个人过去。” “小人并非使团的话事人,不过是随行而已。” 夏极道:“现在你是了。” 陶如瑞愣了下,急忙转身和突厥开始交流。 突厥众人顿时都露出了愤怒之色,阿史力咆哮了几句。 陶如瑞战战兢兢,然后回头对夏极道:“神武王...” 他犹豫了半天,才缓缓道:“我突厥应邀而来,这就是泱泱中土之国的待客之道吗?” 夏极摇摇头,你若真是客,那我待客。 你若来者不善,我还要花心思与你虚与委蛇么? 可笑。 所以,他似乎没听到陶如瑞这一句话,也似乎面前再没了陶如瑞这个人, 他左手抓起一坛美酒,为自己斟了一杯,杯中美酒在如丝春雨里泛气点点涟漪。 春赏繁花, 他头顶有花,昨晚刚开。 夏极看了看街畔探出的几枝桃花,饮了一口美酒,然后又摸了摸腰间,抓出一颗银豆子,屈指一弹,弹入了身侧一家酒楼。 “两斤牛肉。” 那银豆子破空,速度极快,但却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酒楼的台子上,酒楼掌柜惊的还以为天上掉了馅儿饼,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急忙喊“小二,准备牛肉”。 夏极一杯接着一杯美酒。 陶如瑞捧着手,震惊地看着他。 他从没看过这么牛逼的中原人,无论世家,甚至皇室,哪个人面对外使不是客客气气? 他也从来都是看着突厥人蛮横,这一路上,阿史力更是一副早已把这花花江山当做自己囊中之物的模样,看人都是用鼻子看的。 但没想到,这位大商神武王居然比突厥人更蛮横。 阿史力神色冰冷,问了声:“他说什么?” 陶如瑞无奈追问:“殿下,我该怎么回禀?” 夏极道:“你一个人过去。” 陶如瑞转身又是一番交流。 阿史力顿时怒了,近乎三米的身高舒展开来,手臂扭动,真气充当而出,就如是蓝鲸喷水,发出一簇簇爆豆般的炸响,气流乱窜,春水在他周身向四处疯狂弹射而开,有的水底还在半空再炸裂。 他双腿一夹马腹,就要上前,马儿才走了两步... 嗖! 锵!! 一道黑影如狂蟒射出,落在了距离夏极两丈之外的地方,死死插入在石缝之间,万千黑气缭绕,却又瞬间收合,落定成一把看似普普通通的双牙黑戟——大暗黑天戟,挡在了那黑马之前。 “不要过界。” 夏极友好地提醒了一句。 马儿看着那黑戟,本能地感到一股悚然,好似那不是兵器,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正在冰冷地注视着它。 无论阿史力如何的催促,这黑马就是不敢上前。 一时间,西城门前,陷入了僵持。 未几... 小二捧着熟牛肉跑了出来,他小心地跑到神武王身边,把油纸包递了出去,又多给了个防雨罩。 夏极扫了一眼,不止两斤,所以,他温和地道了声:“谢了。” 小二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就要趴在地上。 但他没跪下,夏极随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已经带着他起了身,让他站稳了。 “她说了,活在我皇都的人,谁都不要跪。” 声音掷地有声,缓缓传递而出,传的极远。 小二眼泪都流出来了,急忙退开了,站在门前,看着那位春雨里怡然自得,一人封住了所有突厥来使的少年,他文化水平不高,心底在狂吼着“真他娘的牛逼”,再想起那些什么侠客在酒楼里吹嘘的大事儿,比起这一位,简直就他娘的是在过家家。 他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城门方向那些人高马大的突厥人,每一个都不似善茬。 酒楼顶,裹着帽兜的男子抱着双刀,正看着这一幕,帽兜边有两缕黑白交错的长发流出,他正是北地刀王——风牛马,此时,他静静望着坐在街头与突厥对峙的少年,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了一种舒畅无比的感觉。 男儿当如此。 英雄豪杰,不就是该这样吗? 未见神武王前,他还只是因为皇女爱民,以及乡坊传闻去推测“这神武王该当不是谣传里的恶人”。 今日一见,只觉豪气干云,之前所有的谣言瞬间不攻而破。 只不过,他有点担心,因为突厥使团真的不好对付,他与那为首的将军拼了一手,对方...已经成了这新时代的宠儿,觉醒了一种特殊力量。 而这只队伍里,显然还有着其他高手存在。 风牛马静静看着,关键时刻,他会出手,只凭着此时那坐在一军之前慷然饮酒的身影,就值得他这么做。 其他侠客也纷纷看着,不知为何,他们心底竟生出了一种自豪之感,而之前对于这位的误会更是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愧疚。 不亲眼来看到他,怎么知道世上有这般的人物? 阿史力双拳捏紧,气息收敛,全部藏于体内,而周身肌肉开始如蛇扭动,雨水但凡落在他躯体上的,都会直接炸开,但他还是没出手。 很简单,他就算再莽,也知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打不打不是他说了算,因为真正的将军藏在使团里。 所以,他无意之间又扭着脖子侧了侧头,然后他看到那相貌平平无奇的将军居然点了点头。 阿史力瞪大眼,然后道:“陶如瑞,你去,你一个人去!说清楚了,这联姻一定得联,否则就别回来了!” 陶如瑞急忙道:“将军,若有变况,我会及时返回告知,等您决定。” “去吧!” 阿史力狂怒地吼了一声,然后就这么僵立在原地,若是眼睛可以杀人,他已经杀了面前正安然饮酒的神武王一百遍一千遍。 109.雨夜杀戮(第四更-月票900加更) “突厥使臣,陶如瑞求见。” 声音从远而来,一一而近。 未几。 殿堂之上,夏小苏穿着龙袍,局中而坐, 胡仙儿扮成太监的模样垂头站在一侧, 而因为有使臣来,九部以及一些皇都有着任命的大臣纷纷站在殿上,排成两排。 殿外,一名文士大步踏入,到了殿中才微微一拜道:“外臣陶如瑞,见过殿下。” 胡仙儿扫了一眼,传音给夏小苏“这是个不懂武功的”。 夏小苏心底有数了,威严地看着文士,淡淡道了一字:“说。” 陶如瑞咬咬牙道:“去年我突厥与大商,曾有联姻之约,今突厥王特派外臣前来,望殿下能够继续履行联姻之事。” 夏小苏道:“联姻之事并非孤所允诺,自然也不是由孤来履行,不过鉴于我大商和突厥之间的友好关系,我愿意倾听使者来此的真正用意。” 陶如瑞忍不住愣了愣,这位公主可是个明白人,他低着头,目光闪烁。 夏小苏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孤只给你一个机会。” 陶如瑞眯了眯眼。 就在这时,一名在大殿侧边的文士出列道:“臣请奏。” 夏小苏看了他一眼:“闻卿请说。” 那文士道:“臣提议,不如由殿下指定一位联姻对象,如此便是既全了联姻之名,也解了殿下之难。” 夏小苏扫了一眼陶如瑞,“由孤来指定一位联姻美人,到时候孤会认此她为妹妹,赐夏姓,如此可好?” 陶如瑞道:“外臣并非此行话事人,还请回禀之后,明日早来报。” 夏小苏道:“也好,如果答应了,孤便是准备画像,由使者带回去。” 陶如瑞忙点头,应了声“是”,然后道了声“外臣告退”,然后低着头离开。 他才一转身,眸子里就闪过了一抹冷光。 夏小苏扫了扫他的背影,心底亦是有些冰冷,她抬起头,目光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远处。 “哥哥......又要靠你了吗?” 退朝后,她来到了后宫。 宁小玉正在喝果汁,她目前属于秘密武器,未曾受封,所以不上朝,只是当着后宫之主,“今晚肯定事情发生,要不做个假人,我们悄悄藏起来?” 夏小苏道:“我今晚去西门,我要站在哥哥身边。” “那你不是成累赘了吗?” “军师,你...”夏小苏震惊于军师的坦率,但她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累赘,“那孤今晚在大殿,等着前线战报。” “殿下能调动多少士兵今晚守夜?” 夏小苏算了下道:“五千。” “那就让五千士兵在宫殿周边守护,我...算第二道城墙。” “我听说你们八奇用兵是要消耗寿元的。” 宁小玉笑笑:“谁说我只会那一招?” 她看了看门外的树影,嫩绿枝头正被雨水击打着,不停地上下动着,她神色凝重而严肃,轻轻道了一句:“今晚是雨天,只希望我没有说中吧。” ... ... 雨落皇城。 天色渐暗。 陶如瑞回到了突厥使团里,把情况汇报了,于是突厥使团要求入住客栈,商量一晚,这样的请求自然没人能拒绝。 但他们还是只能住在方天画戟所画“界限”之外的客栈。 无论他们如何折腾,夏极只是静静坐在雨中,饮酒, 只是没有人见到他右手抓着什么隐形的判官笔,不停在地面画着。 随着他的勾勒,一张张符箓升腾而起。 他已经画了一天了。 周身足足悬着三百余张符箓,只不过无人能看到。 ... 入夜。 街头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照耀的路径一片通红。 两边酒楼原本站着的侠客也渐渐散了,在他们看来,突厥还是认怂了,所以才选择住店。 夜深。 春雨转急,不少红灯笼也熄灭了。 街道很空,但还有一个人。 街道尽头的皇宫里的宫殿上也坐着一个人。 夏小苏独自坐在黑暗里,双瞳盯着面前的空旷,双拳紧紧握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极忽然神色冷了下来,喃喃道:“宁小玉还真没说错。” 使团并未展示出恶意,而是遵守规则,直到刚刚那一刻,和平被打破了... 他从暗金蟒袍里抓出了一盏灯,灯盏自燃,散发出柔和光芒。 啪。 灯盏按在身侧砖瓦地面上。 这是燃灯灯盏,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照见八方虚妄,然后传回主人的意识里,覆盖范围很广。 没有人知道,神武王此时还坐着干什么。 就算是那位刀王也只是有些猜测,但却还是不明白,风牛马抱到站在酒楼上,白日栏杆前熙熙攘攘,如今却是只剩下他一人了。 忽然之间,只见神武王右手一拈,双指之间出现了一把飞刀。 风牛马愕然,他闭目细细去察觉,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东西。 正诧异的时候,神武王手中的飞刀升腾起一丝地狱法相,随后又镀染了熊熊烈火,滚烫的炽芒升至刀尖的刹那。 夏极出手了。 风牛马完全不知道他的刀往何处射。 他只听到一阵出刀声,刀就不见了。 从他的感觉里消失了。 风牛马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神武王在做什么。 夏极出刀,自然为了杀人。 他通过燃灯盏看到了一团巨大的身影,那身影与雨水融于一处,忽明忽暗,如同恐怖的巨鬼,正向着皇宫方向飞快而去,这显然极可能是宁小玉说的“雨中夸蛾”,突厥的特殊存在,就如冰霜巨人之于鬼方。 刹那之后。 远处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咆哮。 风牛马抱刀,一踏栏杆,身形飞转,轻轻巧巧落在了酒楼屋檐最高处,雨水不沾身,一旦近了便都被无形劲气弹开。 他极目远眺,只见东边的河边,雨水里爆出一大团血,但只见血不见人。 北地刀王震惊了,喃喃道:“这是...” 而夏极又抓出了一把飞刀。 他不看天地,不看目标,手一抖,那飞刀又出去了。 嘭! 风牛马又看到桥头炸出了一团血,然后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重物坠落到了华清湖里,而溅射起轩然大波,湖水在静谧的春雨里翻滚了起来,被染红了一大片。 “隐形的巨人?” 他极尽放开神识,这才勉强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完全无法锁定目标。 雨中夸蛾,这是一种在雨水天气里几乎无敌的存在,是集合刺客与力士于一体的真正怪物。 夏极连出两刀,再运力待用第三刀时,只感觉燃灯灯盏传回了三十多道巨影,这些巨影从各方向着皇宫奔去。 他终于起身了。 “来!” 他右手一伸,大暗黑天戟应声入了五指之间,被牢牢握住。 刷。 戟末一挑,便是挑起了那灯盏。 夏极整个人向着东方狂暴地电射而出。 刹那之后,他出现在了一座酒楼前的空地上,纵身跃起,气劲、佛光、烈阳纷纷炸散,化作一圈圈震碎雨水的漩涡。 他持着长戟猛然坠落。 半空受了点儿阻碍,然后一插到底。 轰! 如是压爆一只巨型蚊子,血液在雨水里飞溅,但即便如此,那巨人还不是不曾现身,哪怕死了,也只流血而不露尸体。 夏极正要再离开,空地的巷口忽地传来压迫感,一个身高两丈的狂狼人立着,面露狰狞,缓缓走出,狂狼体内血液澎湃汹涌,即便未曾出手,也能听到肌肤之下血液与真气已经汹涌成潮。 狂狼正是阿史力。 哒哒哒... 空地周围,巷道里亦是走出了诸多鬼狼,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看向夏极。 站在高处的风牛马愕然,这些怪物...都是突厥人所化么?他们要拖住神武王,以掩护那些隐形的巨人? 风牛马想到此处,心底一横,便是骤然之间飞射而出,身形如同疾风一般卷过诸多屋檐,几个刹那便是从空而落,降在了夏极身侧,双手交叉握刀,“神武王先去,这里我来拖着。” 说着,他双刀一挥,就已经率先冲向了阿史力,刀出,在雨夜里卷出一条银龙法相,双爪扑向那两丈的狂狼。 阿史力也不畏惧,直接张开巨口,竟然直接咬向那银龙。 银龙法相上附加的强力带着它往后倒退飞开,但这狂狼却是一口咬碎了法相,竟只是嘴角有些裂开,但裂痕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其余狼鬼也不扑上,只是死死盯着神武王。 夏极瞥了一眼这法相,然后瞬间出手,一指点了风牛马定身穴,左手抓着他,右手握戟挑灯,向远处飞射而去。 这魔性操作看呆了所有人。 风牛马莫名道:“神武王,你抓我做什么?” 夏极又是点了他哑穴。 风牛马幽怨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突厥狼鬼之中,阿史力反应速度最快,就在夏极离开的刹那,他也纵身而起,化作一道黑光向夏极扑去,周身雨水如爆,气流如雷,张开的大口可吞一切,獠牙渗人可怖。 夏极动也没动,虚空之中,九道死亡符箓化而为一,成了一把蕴藏着“死亡”本身的刀。 他斩出了死亡。 死亡无声无息地降临在了狼鬼的脖子上。 嘭。 一颗狼头飞射而起。 从始至终,他未曾回头。 因为他眼里,从没有过这只狼鬼,也没有过那什么突厥将军阿史力。 -- ps:明天更新时间应该是11点30。 110.六合七星,无敌之姿(第一更) 皇宫,大殿,雨流从琉璃屋瓦静静斜淌,垂成水帘。 曾经的皇女,如今的女皇,一身盛装,端坐黑暗殿中的龙椅上, 她目光里,宁小玉正悠闲地坐在殿门门槛上,再外则是几名禁军统领。 这些禁军统领虽然脸上有着不服的表情,但还是手握佩剑,扫视着黑暗的雨夜, 再往下则是五千甲士,甲士们脸上则比较茫然,他们知道今晚会有刺客,但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刺客。 呼!! 一阵狂风带雨,从远而来,吹撞开了皇宫窗户。 屋檐雨水受风牵引,顿时如湍急之流冲击起来。 胡仙儿飞身去远,要去关窗。 杀生还藏在阴影里,默默站在女皇身后。 宁小玉忽然起身了,她双手抓着屋门门扉,转身说了句“来了”。 女皇抬头看了一眼夜色, 雨里什么都没有,但却可以感到狂风骤起,如鞭子狠狠抽挞在这片大地上,再远处宫殿之上的砖瓦响起急促的声音,从远而近,速度非常快,让人产生是狂风刮过的幻觉。 五千甲士也纷纷抬头,看向远处,心底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不少已经浮现在了脸上。 殿里,胡仙儿已经关上了窗,与杀生并列,一左一右站在女皇身侧。 宁小玉道:“殿下,别担心,就一会儿的功夫,快得很哩。” 说完,她就把厚重的殿门关上了。 白日百官上朝。 入夜群鬼乱行。 啪。 门扉合紧。 最后一丝光明随之消失了。 女皇端坐在龙椅上,以最有气势,最符合皇家威严的方式坐着,她未发一言,耳中是殿外的风似惊龙,雨如怒涛,惊涛骇浪一重又一重拍打着宫殿。 她忽然开始胡思乱想,大商建朝一千年,之前的虞朝延续了两千年,几个君王会在敌军入宫后,还端坐在这龙椅上,维持着一个帝王的威严死去? 黑狐王杀生轻声道:“殿下不要害怕。” “我没怕。” 黑狐王想我明明听到你心跳快到了极点。 女皇道:“我只是既兴奋,又失落。” 黑狐王没听明白,女皇也没再说。 殿外。 宁小玉坐在殿前,远没了之前的村姑样子, 她面前插着八道军令旗, 军令旗围绕成了小圆, 圆心是一块虎符, 这是禁军虎符, 虎符与军令旗蕴藏着这五千士兵的“气”。 行军作战, 大将以虎符调兵, 以令旗用兵。 战场上,大将也会各显神通以令旗指挥士兵,士兵们也会注意令旗,以接受临时调配,而不是说“两军攻伐,就互相a上去,然后剩下的事就是高喊着‘杀,兄弟们给我冲’”。 南宫合那种程度的,只能自己死死抓着两三面令旗,冲锋陷阵,才能震住气,让士兵不乱。 而儒门八奇,只需端坐中军帐,谈笑间就可以完成这些操作了。 宁小玉看了一眼显露恐惧的士兵,抬手点在南方旗帜,平静道:“六合军道,侵略如火。” 八字一出,那原本耷拉着的旗帜顿时绷紧了,烈烈而扬。 神奇的是,原本还恐惧的甲士忽然之间就变了,这些甲士只觉得恐惧焚烧了起来,双目里点燃了杀气。 杀,杀,杀,只有杀了让自己恐惧的东西,就不会再恐惧了! 再看了一眼远处,宁小玉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奇异的小灯盏。 灯名七星灯,却是六角灯,只有六面,每一面都有着一个黑色灯形。 灯盏随着她取出,骤然点燃了一面灯火。 充满神秘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一星照世灯,视听第一,视微形,听细声。天视自我视,天听自我听。” 刷!! 光如潮水,向着四方瞬间涌去。 甲士里发出惊呼。 他们看到了终身难忘的情景, 随着光涌过,雨中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诡形,这些形体高两丈有余,身型庞大无比,正在飞快地从八方宫殿屋檐上跑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是这一句话,这一点灯,那几位不服的禁军统领顿时都服了,这出现在女皇身边的神秘女子,还是有几分本事嘛。 “六合军道,不动如山。” 宁小玉抬手点在西南方的军令旗上,瞬间,士兵们只觉自身肌肉的力量在增强,如成了铁块,穿在身上的铠甲,拿在手上的兵器都好像变轻了,自己稳的如同一座山,无法被人撼动。 “六合军道,疾如风,动如雷霆。” 又是两面旗帜骤然绷紧,烈烈而扬。 甲士们被上了四重“buff”,顿时感到变强了许多,简而言之,就是移动速度,攻击速度都大幅度提升了。 雨中夸蛾从半空掠过,一个个向着正殿扑去。 然而,这些隐形巨人看到了让他们呆滞的一幕... 一个个庭院里的甲士,好像能看到他们一般,忽然飞身而起,虽然裹着铠甲,但竟是身轻如燕,纷纷成了武林高手,不仅如此,这些甲士好像完全不畏惧他们,纷纷拔刀向他们攻去,面目狰狞,姿态疯狂。 如同两军交锋,五千人拦截了三十多名雨中夸蛾。 几个禁军统领看着自己手下的兵,这些兵简直疯狂出了新高度,手断了还在继续拼,腿断了还能爬过去继续打。 什么士气低落,不存在的! 什么丢盔弃甲,不可能的! 只要还活着,就会始终以最拼命地姿态去厮杀。 统领们看着那神秘女子,心底生出一抹骇然,这是什么层次的大将?! 皇宫乱。 每一个突厥的雨中夸蛾都被数百名士兵纠缠着,根本脱不开身。 巨人里为首的名为颉刺,他并不是一个只觉醒了血脉、只懂得杀戮的巨人,心念如电,目光扫动之间,他已经发现了坐在正殿前的宁小玉。 颉刺发出一声咆哮,他猛然双拳互锤,整个庭院的气流都在这一锤之间被压爆了,然后又瞬间炸开,雨水如湖,层层涟漪扩散八方,也将周边一切的疯狂甲士推了出去! 靠近他的士兵,直接胸骨下陷,如被巨人踩踏了一脚,瘪了! 颉刺神色冰冷,面上闪过一抹狰狞,直接向着正殿冲去。 几个统领纷纷拔刀,运气,冲上去阻拦,凌厉刀气纵横,化作一张大网扑向那颉刺。 颉刺也不管这些刀气了,他知道这皇都最恐怖的神武王就快到了,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立刻马上擒住夏小苏,以结束这场战斗。 也许以阿史力为首的狼鬼们能够拖住神武王一会儿,但他本能地觉得狼鬼无法彻底拦住那个年轻人。 该死,为什么那年轻人会可怕到这种程度?! “滚开!!”颉刺用突厥语狂吼了一声。 身形穿过刀网,刀网在他周身留下了浅浅血痕,狂力直接撞飞了拦道的统领,然后他左手一抬,猛地向坐在殿前的宁小玉压去。 “死!!” 轰! 石阶顿时破碎了,化作一个尘土飞溅的坑。 但宁小玉却消失了。 颉刺的手根本没有碰到人,只是砸在了一团空气上。 这位突厥统领神色一凛,这女子难不成是鬼?中原人的手段真是古怪。他也不再细想,急忙推开殿门。 哐! 门扉大开,狂风涌入。 但殿里却空空荡荡,女皇也消失了。 颉刺一时间懵了。 夏小苏一直坐在龙椅上,看着一个恐怖的巨人轮廓出现在门前,她还是维持着镇定,但奇怪的是,那巨人好像是个瞎子,怎么都看不到她,她也懵了。 颉刺虽然愣了,但他还是要踏入其中寻找,正要往前踏出一步,忽地他整个巨大身形往前扑倒,胸口剧痛,透出一杆黑戟。 他面容僵硬了,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戟尖。 “神武王...” 颉刺脑海里浮出那可怕的年轻人,他还想动,还想拔出这长戟,但他发现自己一点力量都没了。 戟尖如噬人的恶鬼,正缠绕着一条条漆黑的魔气,魔气如千百条黑蛇,正从他伤口钻入,在吞着他的精血,五脏六腑,也在吞噬着他的信心和斗志。 颉刺身形迅速枯萎... 死亡已经降临了。 他仰天发出一声狂吼。 “可汗,可汗! 颉刺无用, 颉刺辜负了您的信...” 声音戛然而止。 啪嗒。 这隐形巨人跪倒在了金銮殿前,头颅颓然垂下,面着异族的女皇屈膝跪倒。 他终究没能入的了殿。 数千浴血奋战的禁军,还有统领,还有隐形怪物的眼里,只见一个身穿蟒袍的少年从远而来,他踩踏着群殿的脊背之上,每踏出一步,身形就在百丈开外,只是两三个定格,他就已经凌空在了大殿庭院的正上方。 深夜,如迎来了巡天大日。 与此同时,一道惊人无比的气息覆压在这深宫庭院之上,便是春日的百鸟争鸣也纷纷停歇了,哑然无声,不敢啼鸣。 而春雨至此,更如焚烧了起来,化作一道道蒸腾的水雾,直冲云霄,好似在疯狂逃离。 无尽长风呼啸翻滚,夏极穿着蟒袍从天而落。 半空之中,他双手合十,而画了一整天的符箓于此时此刻,向着他脚下的大地疯射而去,如今巨人们已经汇聚到了一处,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嗖嗖嗖嗖!! 死符成串,接连落在了一个个隐形巨人身上,巨人们只觉得生命在迅速流逝,勉强再走了几下,却都是无法再动了,纷纷跪倒,匍匐,周身皮肤在变得枯萎,肝脏也在衰竭。 生符如雨,落在了一个个受伤严重的士兵身上,那些刚刚断手断臂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 待到夏极落地,满地已无一个站着的巨人,他抬手一招,大暗黑天戟飞射入他手中,在夜风春雨里,如有灵性般欢快而鸣。 “参见神武王!” 众甲士,还有统领纷纷跪倒。 111.刀王将死,苏家线索(第二更) 远处,屋檐下,一团阴影里显出了宁小玉的身型。 从始至终,她就一直没有动,而无论禁军统领守护的,亦或是雨中夸蛾攻击的都不是她真正所在的位置。 因为,她第一道使用的军令旗并不是“侵略如火”而是“难知如阴”,为将者怎么能轻易让人斩首? 她起身看向那少年,喃喃出一句:“真强。” 然而,她这感慨的神色只维持了两三秒,便是笑着对远处招招手,张开口型,比了个“小哥好帅”。 夏极不去看她,这位儒门八奇中的第七奇和胡仙儿一样,有着自带画风凌乱功能。 胡仙儿能让画风瞬间变黄。 这位能让画风瞬间变得充满乡土田园气息。 女皇从正殿走了出来,统领还有甲士又急忙道:“参见女皇。” 夏小苏看着站在春雨里的那道身影,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威压,她心底暖暖的,这就是自己的兄长,是自己最强的依靠,只要他一出场,什么样的困境都似不再可怕。 而自己能做什么呢? 夜色还长。 女皇脱去了龙袍,在厨房里“哚哚哚”地切肉切菜,羊肉洗净,被片成一块一块儿,香料等等一切准备妥当。 她看着锅里的水沸了,便放入羊肉,煮去了血水,再起第二锅,把香料,羊肉一一摆放整齐,这才注水开始慢慢蒸煮。 最末出锅,又撒上葱花段儿。 御书房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处理,她却是把时间都花在煮汤上... 滚烫雪白的汤气缓缓蒸腾,肉香四逸。 她盛起三碗放上托盘,又取了两盅美酒,更多羊汤的则是留在了锅里,别以为她不知道狐狸在远处正嗅着肉香呢。 她出门,走过依然弥漫着血腥味的春雨夜,来到一个宫殿的门前,轻轻敲门,“哥,睡了吗?” 夏极正盘膝在黑暗里,听到声音,屈指一弹,纯阳真气如火焰,瞬间点燃了一溜的壁上长明灯,从远而近,屋内通明。 “没。” “我进来了。” 刷。 也没待女皇推门,夏极就已经站在门前,打开了门,兄妹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女皇把托盘放到了殿里的桌上,擦了擦手,笑道:“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 夏极在外,美食美酒虽然多得是,却哪有比得上这羊肉汤的? 他坐在桌前就喝了起来,重温着这种有着“家味儿”的夜宵。 “盐少了点。” “你太重口味了,我已经放了很多盐了。” 夏极迅速地喝着汤,含糊不清道:“手艺退步了。” 夏小苏侧头,只见兄长喝汤速度极快,这一转眼已经扫掉了两碗,然后在喝第三碗了,她虚眼看着兄长,叉腰道:“那你别喝。” 咕噜咕噜咕噜... 夏极把第三碗汤喝光,双颊鼓鼓的藏着肉,然后把碗放在桌上,含糊道:“不喝就不喝。” 夏小苏瞥了一眼已经空了的碗,傲娇地哼了哼:“嘴上说着不,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两人并不是真的争吵,而是以进行着习惯了的拌嘴,互怼。 在这黑暗无边的天地里,如果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能如此对你,那么该是何等的幸运? 夏极忽然问:“突厥使团的人要杀光吗?他们之中还有高手。” 夏小苏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夏极走过去,双手梳了梳那细软的长发,轻声道:“我的女皇陛下,可有什么需要效劳?” 夏小苏抬手,撒娇似地“啪”一声打在他手臂上,然后叹息道:“我没有祖龙灌顶,会不会我不是皇家人?” 夏极沉默了下,然后道:“来坐,许多秘密你还不知道,我来讲给你听吧。” 当晚,他把皇家其实已经覆灭,世上控制着一切的其实是“苏吴周吕神”五大世家的故事说了。 他没说再多。 没说六古六纪元不知留下了多少隐秘,他们只是活在时间长河的某一个片段里,而这长河从何而来,往何处而去,他并不知道。 百年也许不长,但对于漫长时空而言,却不过是沧海一粟,人活百年,度过百个春秋,但于这浩淼天地无穷宇宙而言,却又与朝生暮死的蜉蝣有什么区别? 谁都会死。 这就是人之大限。 “五大世家?”夏小苏回顾着这五世家的名字,却竟是从未听过,包括苏临玉所在的苏家,她竟也是不知道。 兄妹又闲聊了一会儿,女皇就离开去处理事务了。 夏极这才转身,推开宫殿的书架机关,进入了密室。 随着脚步声,密室壁灯如黄蛇游动,一圈而渐次明亮了起来。 灯光里,风牛马静止不动,靠着墙壁。 但他目光里并无恐慌,而是带着一股“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态,两缕有些花白色的鬓发,从双肩静静垂落,双刀放于膝盖之上,竟然显出几分人刀合一的贴合。 听到脚步声,他眼珠才动了动,看到来人,却也并无惊惶,而只是不解。 夏极随手解开了他的哑穴,问:“你是谁?” “北地刀王,风牛马。” “我问你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风牛马愣了愣,他眼中透出愕然,“神武王会否错把风某当成了其他人?” 夏极如今的精神浩大无比,他已经具备了“自动测谎仪”的功能,无论是谁在他面前只要说谎了,他就可以察觉。 但这风牛马没说谎。 所以,夏极换了个问法:“你的玄功哪儿学来的?” 风牛马嗤笑道:“我以为堂堂神武王英雄豪杰,未曾想到却是个贪恋别人武功,而不择手段...” 他话音戛然而止。 一股强横气息如海潮初生,又过了两三秒,便是化作深海怒涛,骤然迸发,掩盖过这位北地刀王,让他甚至忍不住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这神武王明明站着未动,甚至未曾运气,但风牛马已经听到了他肌肤之下的激荡潮声,血力如雷公锤鼓,发出滚滚轰鸣, 整个密室的长明灯似乎都无法承受这股奇异的威压,而开始颤鸣,灯芯随之而动,使得火焰明灭不动。 夏极只不过是稍稍释放了自己躯体里的能量,任由浓缩到极致的精血澎湃而起,如今放完了,便是又收敛起来,将这股十一境的力量压缩回了皮肤之下。 整个密室,万般雷鸣就都消失了。 他问:“我需要贪恋你的武功吗?” 风牛马呆滞了片刻,叹了口气,“殿下是踏过那一道天堑了吗?” 夏极点头。 风牛马自嘲道:“呵,那在下的这点东西还真入不了殿下的眼。” 他回忆了下,然后道:“我学的玄功名为银龙法典,刀法名为无生刀,刀是师从天刀门一位强者,那强者死前传了我他毕生所学,玄功则是...” 他犹豫了下,又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玄功乃是我十六岁那年受到灌顶所得,如今我已经四十六了。” “如何灌顶?” 风牛马道:“我腰间有一块美玉,就是从中而得,这玉是生来便跟了我的,而我是个弃婴,被山中猎户养大。” 夏极手掌一番,抓到他腰间,握住一块玉。 那玉身入手冰凉,晶莹剔透如一尘不染的碧湖,显然是价值连城的种,而整个玉却是形成了一条游龙的形状。 他回忆了一下,这应该和皇家所谓的祖龙灌顶不同,但“十六岁”却是相同了,难道这是灌顶的一个寿元门槛? 这风牛马很可能是苏家人,因为他学的这“银龙法典”和之前天子所用的第二重法相一模一样,这法相是夏太乾吸收自己母亲苏临玉所得的力量。 风牛马说着说着,忽然反应了过来,“殿下认得我这玄功?” 夏极点头。 风牛马神色变得激动起来:“还请殿下能告诉我...风某感激不尽。” 夏极没说话,直接手指一动,取了一滴这北地刀王的血液,然后又点上了他的哑穴,转身出了密室。 之后,他又寻到了夏小苏,问自家妹子要了一滴血,这才回宫,在水晶器皿上倒入清水,然后在器皿的两边分别滴入血,之后又弹入了自己的一小滴血。 这世界“滴血认亲”是很靠谱的一种做法,传闻“血中藏着神明”,只有契合了,才会彼此吸引,然后融在一起,寓意着“同归一神”,这和前世不一样。 三滴血明明距离很远,但却被一股神奇力量牵引着,忽的都动了起来,然后他的血和夏小苏的血先“啪嗒”合了起来,紧接着又和风牛马的合了起来,融为了一个整体,红彤彤地落在水晶器皿中央。 夏极瞳孔微微收缩,“苏家...” 他再次回到密室,解开了风牛马的哑穴。 “殿下试出我的血了吗?” 夏极看着他,缓缓道:“你我血脉同源。” 风牛马瞠目结舌,一双眼睛瞪大了。 夏极再道:“别误会,你不是皇家人。” 风牛马眼中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满脸都是问号,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这复杂的关系。 良久,他才出口道:“其实风某已经时日无多,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这次出山,一来是看着天下动荡想做点事,二来也是要看看是否能寻到续命之法,三来是想为毕生所学寻个传人, 殿下若能如实告知风某真相,风某愿意配合殿下做任何事。” 夏极看着他,“果真任何事?” “不违背道义。” “我只要你将平生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我听,然后把你所学的玄功与刀法写成功法传于我。” 风牛马犹豫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 接下来。 突厥使团没敢再闹,那位藏在幕后的突厥将军也至始至终没敢露面,他们取了夏小苏给予的画像,便是恭敬地谢了女皇恩典,然后撤离了。 皇都之中,有关神武王的事再次传了出去,这位年轻王爷的名声开始恢复,那些“魔名,骂名”也在迅速的消失。 风云楼上有供人参阅的天地人三榜,传奇虽然不入榜,但风云楼却会制作《传奇录》。 此时,有书生在窗前用小楷缓缓写着“商历999年,神武王雨中激战,敌有两丈狼鬼,死者有八。次日天晴,城中更显出奇形怪物,身高两丈,疑似随突厥使团而来的古代种,然而皆已被斩杀。” 那书生写完,再看了看这传奇录。 ——“神武王”夏极 ——传奇 ——境界:疑似已跨越法相境 ——擅长功法:不动明王身,宝日天子身,九阳心经,十八镇狱劲,未知飞刀法门,未知精神玄功,未知虚空无形杀人救人法门 ——所有法器:如来念珠(很多),燃灯灯盏,疑有空间储物系衣衫 ——所有神兵:大暗黑天戟,狂狮魔甲 那书生看着这传奇录上那少年的画像,这画像是楼里的国手所化,可谓是画出了几分神髓,书生托着雪腮,看着这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少年,只见那墨笔勾勒出的一分安静与一分霸气完美融合,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却又温和友善有着生活气息。 “镜,说了多少次,传奇录不可以拿出超过一炷香时间。” 门外传来声音,“记录好了,就放回去,这些秘录每隔三年都是需要汇总的,而这传奇录也不可以流传出去,否则我风云楼很可能大祸临头。” “知道了,楼主。” 书生不舍地合上了书册,然后道:“若只以三榜论定境界,是否太过模糊了?可否恢复中古时的制度划分,再传于天下?” “后天四境,先天四境,极意,法相,这十重境界?” “正是。” 楼主轻轻抚了抚长须,慨然道:“五百年前玄功出世,乃是大秘密,各大势力都不想这秘密传出去,所以废弃了境界,但如今这已经过去了,那便在下次三榜放榜时加上境界称呼,传出去吧。” 书生便是再翻开了传奇录。 “镜,你做什么?” 书生起笔,在“神武王”的“境界栏”后落下,原本字体竟然直接消失,然后改为了“疑似十一境”。 楼主问:“镜,你连十一境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比法相强就是了”,书生笑道,“我呀真是庆幸,能与这样的男人活在一个时代,今后我便是以他为课题,专门记录了。” 良久,书生淡淡道:“楼主,天下误会了神武王那么久,如今既然他的名声在恢复,那我便申请推波助澜,帮他一把。” “楼中之人,如要进行舆论推波助澜也可以,但这事需扣出一千积分。” “一千...”书生无语了下,然后道,“扣吧。” -- ps:晚上还有一更,弱弱地求月票 112.第二身份,地府剧变(第三更-求订阅) “《无生刀》和《银龙法典》已经写好了。” “你还有多久可活?” “一个月不到。” “这一个月,就住宫里吧,死了我给你厚葬。” “多谢殿下”,风牛马叹了口气,“人世真如大梦一场...” “下次来,我给你带几坛美酒”,夏极坐在他身侧,“可有未了心愿?” 风牛马道:“殿下能如实告知这等隐秘,已是感激不尽了,换了他人,说不定早就把风某灭口了吧?” 此时,两人已经不是坐在密室里,而是在庭院喝茶,只不过风牛马全身力量被封,只是如同一个寻常的将死之人在度过余生。 这一个月的时间,两人生活在一宫之中,分两个房间居住,平日闲聊极多,家长里短,吹牛打屁都没少,两人也曾饮酒同醉,也曾同聊女人。 神武王完全不似个年轻人,无论是佛理,功法,见识,都在他之上。 风牛马看着这年轻人,心底佩服万分,从始至终一直是被他在被点拨着,如果不是寿元将尽,风牛马恨不得跪下来喊一声“老师”了。 而在这日常之中,夏极几乎把这位北地刀王的一切生活细节、回忆里的往事、各种生活轨迹、曾经遇到过什么人、他心底有过什么推测、生命中有哪些重大改变等等事情全部掌握了。 风牛马隐约知道这神武王要做什么,但他也是无语,神武王名声响亮,在北方谁不知道,就算在南地,应该也有不少人清楚吧? 他能假扮成谁? 如果带着人皮面具,也很容易被识破吧? 毕竟他的身形,他的气质,哪怕穿着破烂的乞丐衣服,都无法遮掩他的光芒。 但神武王没说,风牛马也没问。 风牛马明明快死了,却反而开始询问神武王一些武学之道。 夏极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又是一日清晨。 飞鸟在枝头长鸣。 风牛马穿得整整齐齐,坐在屋檐下,看着天光斜落。 北地刀王周身此时散发着一种浪子般的气势,头发花白静静垂落,胡渣有些浓郁,但一双眸子却显得难得的平静。 只不过,他的身体已经腐朽,精气已不再旺盛蓬勃,他的旧伤已经无可阻挡,生命已经快到终点了。 夏极坐到他身边。 风牛马把藏着自己身世之谜的龙玉,以及两把刀缓缓推出,“一刀春水,一刀黑云,春水救人,黑云斩人,托付于君了。” 夏极把龙玉收入怀中,又抓过双刀,一黑一白,在手中舞动了两下,旋即春水随意出鞘,刀锋撕裂过长空,可怕气息顿时逸散而出,只见一到银色巨龙法相从刀尖斩出,咆哮着,在院落里萦绕了一圈,威压之下,周边一片寂静,万物如感知到了这来自金字塔顶的力量,而纷纷安静了下来。 风牛马瞠目结舌,“你...一个月不到就把银龙法典修炼到最高层了?!” 夏极左手拔出黑云,刀在他手中只是一闪而过,然而,却给人一种“所到之处,万物皆以斩碎”的感觉。 他再回手一刀, 那已经不是刀了, 而是一道光, 是死亡本身,充满了杀伐之气,以至于刚刚这安静下来的庭院,瞬间沸腾了,无数泥土里的蠕动的虫蚁都纷纷往外太初,而树梢上精致不动的飞鸟振翅飞开,一切都在飞快逃离,因为生灵皆有“向生避死”之心。 这一刀是死亡,所以它们只能逃。 “无生刀,你也大成了?不...你不仅仅大成了,你还超越了...你...” 风牛马脸上闪过惊讶,震撼,最终缓缓平复了,他今天本想着以一个“托付者”的姿态死去,但此时,他已经改变了想法。 他努力地爬起,双膝跪在屋檐之下,以此生最诚挚的声音道:“请为我演道。” 夏极点头。 然后他起身,缓缓道:“无生刀虽强大,银龙法典虽厉害,但终究是别人所传,是灌顶所得,这样不好。” 风牛马扬声道:“请。” 话音刚落。 夏极已经出刀了,黑刀在他手中一闪而过, 这一刀平平无奇,甚至连法相都没有显出, 只是刀划过的地方,一切光明消失了,一切物体都向着那把刀而去,甚至连风牛马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引力,带着他身体向那把刀扑去。 刀停时,地面的尘土、石屑竟然已经浮空了半尺,而那股引力也已逝去,庭院里传来诸多的“啪嗒”声。 风牛马张大眼,眼死死看着这一幕,他要把这一刀死死刻入灵魂深处,带到幽冥地府之中去,虽然他还未曾明白这一刀究竟是怎么回事。 “刀如果快到极致,那刀本身的力量就会极大,如果你能用光速挥舞出一刀,那么这一刀上藏着的力量就会无穷大,这一刀本身也会无限重,以至于万物受到吸引都会向这一刀而来,而此时,银龙法相的作用就是锁住整把刀的形体,而使刀不至于在这一击之下就粉碎。” 风牛马:??? 为什么速度快了,刀会变重? 为什么刀变重了,万物会受到吸引? 夏极发现似乎自己若要解释这句话,就不得不先说万有引力定律和相对论,而要说万有引力,就不得不先告诉他一个苹果从树上落下的故事。 于是,他言简意赅道:“万物皆有道,山高便是山之道,水深便是河之道。” 风牛马领悟了:“殿下是说,刀之道,就是快吗?” 夏极想说“不是,因为质量和能量是一体两性,所以增加能量就是增加质量,而能量和速度成正比,所以刀只要足够快,质量就会足够大,然后再来说说万有引力...” 但他并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轻吐出八个字:“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风牛马露出欣喜之色。 “朝闻道,夕可死,多谢。” 他匍匐在地,双目缓缓闭上,生命也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他选择了以“求道者”的姿态死去,求仁得仁。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身形变化,肌肉骨骼一切重组,再现时却是一个充满了浪子气息的少年模样,他把黑白双刀插入腰间,走了几步,谁能识他是夏极? 然而... 一声清脆地“咔擦”声传来, 黑刀碎了。 这把刀虽是名刀,但还是凡刀,所以无法承受他刚刚以十一境的气血力量挥舞出的斩击,即便有真气护住也不行。 “幸好还有一把。” 夏极丢开黑刀,然后把白刀春雨放入了暗金蟒袍中。 风牛马被厚葬了。 夏极算算时间,明天就是和地府其余六人越好见面的日子了。 ... ... 此时,一个岛屿正是迎来了暮色,光芒渐渐黯淡了,而整座岛屿以及中央那座庄园都变得阴沉起来。 “大小姐,老爷让我来叫你。” “让爹等等,我有事。” 丘雪儿正坐在奢华的屋舍里,屋舍里一切布置都古色古香,女子走到铜镜前,拿起艳丽唇红贴了贴嘴巴,又拿着线笔开始缓缓画眉。 良久,她才对着镜子露出了微笑。 “明天就是见新阎罗的时候了,也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喃喃自语着,忽然之间铜镜里闪过一道诡影。 “谁?” 丘雪儿并未骤然转身,而是全身骤地气劲蓬发,绷紧如十石强弓,周身躯体似是弓弦上的箭矢,随时待发。 然而,没有动静。 她细细感应四周,屋内绝对没有其他存在。 就在她要放松时,又见到一道诡异的怪影从墙上爬过,一闪而逝,不知去了哪儿。 “谁!!” 丘雪儿心脏狂跳起来,她不再做任何犹豫,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转轮王面具。 只要戴上这面具,自己就会拥有面具里独特的力量,到时候实力直接臻至传奇,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都不用再担心了。 她为防节外生枝,说戴就戴。 啪。 古朴而布满神秘纹理的面具扣在了她脸上,强大的力量回归了她体内,然而下一刻,这女子全身一僵,她忽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发了疯一般地去扯转轮王面具, 但面具如好似焊在了她脸上,纹丝不动,任由她撕扯,反倒是越来越紧了,直到女子扯得脸皮都流血了,却还是纹丝不动。 小片刻之后,丘雪儿停止了挣扎,她双手垂着, 静静站立了片刻,然后重新安静地坐回了铜镜前,一双闭着的眸子骤然睁开,变得邪恶悚然,还带着几分欣喜和讥诮。 ... 嗖嗖嗖~~ 春雨被夜风吹斜,落在这幽黑的大地上,微弱无比的光芒照出地面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塘。 哒哒哒... 一脚又一脚,踏过这些水塘,溅起泥水,也惊散鸟雀。 十多名黑衣人正手握长刀,在黑暗里如同敏捷的凶兽,在追赶着迷路的旅人。 “呼呼呼...” 陆宏岩快速奔跑着,也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心脏快的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双眼依然平静。 他的内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可恶,不就是仗势欺人吗?我本不想的,是你们逼我。” 陆宏岩忽地停下脚步,不再跑了。 那十多名黑衣人瞬间裹了上来,将他围住,“小子,自己惹的事心底明白一下,到了阴曹地府别做个糊涂鬼。” 陆宏岩怒声道:“我惹了什么事?” “赵家四小姐是你能碰的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既然你不知好歹,今天我们就送你一程。” 陆宏岩喃喃了一声“要送我去地府吗?”,然后忽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他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神秘古朴的面具,然后按在了脸上,这是泰山王的面具。 “不用送,我让你们见一下什么是地府。” 黑衣人看着那面具,心中忽然升起不祥预感,“杀了他!” 锵锵锵! 伴随着一声声刀响,诸多寒光向着陆宏岩斩去。 然而那少年并没有格挡、躲闪或者反击,他忽地发出凄惨无比地哀嚎,前一刻他还在笑,这一刻却已经在哀嚎,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当当当!! 众多蕴藏着内力的刀光也已经站在了少年身上,但却是......如劈金石,发出刺耳的鸣声。 “杀了他,杀了他!!” 黑衣人有些傻了。 一刀接着一道往这忽然变得诡异的少年砍去。 然而,少年根本纹丝不动,骤地,他面具里闭着的双目睁开了,邪恶无比,“嘿...”。 ... 这样的事情同时发生在了六处,无声无息。 ... 次日。 夏极回到了华清湖便的宅子里。 一月期限已到, 他需要通过“中转站”去往地府,见一见其他六位成员,以看看能否形成自己的情报组织。 地府是一个夹层空间,而进入地府的原理... 夏极用前世的方法去理解,发现清晰易懂: “中转站”就是“登陆账号”,只不过这个账号不是用户名密码,而是固定地点、戴着地府面具; “地府”就是“进入房间”,只不过这个房间并不是虚拟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进入地府之后, 一个阴沉色调的广场,出现在面前。 广场上已经站了一道黑影在静静等待。 夏极看去,却见是转轮王。 那黑影周身散发着淡淡威压,隐约之间有一抹诡谲,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恶,身形在黑暗里如是要与这地府的环境融为一体。 看到来人,戴着转轮王面具人道了声:“见过阎罗。” 夏极应了声,然后问:“其他人呢?” “请阎罗随我来,我地府藏着大秘密,需要我们一起开启,他们...都在等你。” 夏极默然不语。 “我们等你很久了。” 转轮王说完,就往前走去。 夏极目光撇了撇,只见转轮王的面具边缘竟有血,很淡,但在他眼里却清晰无比。 “你的脸怎么了?” “我受了点伤,没事。”转轮王嘶哑道,“走吧,就差你一个了。” 夏极随着他往前走去,只看到远处地府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黑色的瀑布,瀑布垂天而下,上不见顶,横跨了何止百丈千丈,汹涌洪流穿过地府的地面,竟又向着更深处而出,从始至终,这明明该如汪洋怒涛拍击悬崖发出轰隆的瀑布,却是寂静无声,就好像看电影被调了静音。 再走近了一点,即便是夏极神色也稍稍动了下,因为这瀑布不是由水构成的,而是...一具具尸体,无数的尸体,不仅是人尸还有各种动物植物,混杂在一起,令人震撼之余,还会寒毛倒竖,满心的悚然。 再往前一点,他甚至能看到一个个翻着眼白,张大嘴巴似乎要发出凄厉哀嚎声音的人脸,这些人脸才出现,就被更多的尸流淹没,而无数的脸,肢体,在这极快的流速,极静的环境里,充满恐怖气氛。 “这是什么?” 转轮王道:“是我们的机会,快...阎罗,就差你了。” 他声音变得急促。 其他五道背影始终背对着他,只不过夏极隐约听到了咽口水的咕噜声。 “阎罗,快过来,快,快呀。” 迫不及待的催促声里,夏极缓了缓脚步,他抬头看去,只见另外五人面具与皮肤贴合之处,竟都是皮开肉绽的血迹,好像顺着那皮一扯,整张脸都能被撕下来。 -- ps:求月票啦~明天更新还是11点30。 113.上古邪魂,三大收获(第一更) 森然可怖的夹层空间,不知曾是作什么用途,又是为何存在,但如今却被冠以了“地府”之名。 空旷阴冷的广场微微拱起,如欲随时拖人入地的巨尸, 而从天而来、拍击地面的瀑布,明明该激荡起谹谹殷雷,但却是静谧无声, 无穷数的尸体化作横亘时空的长流,不知从何而生,又往何而止。 “快过来。” “快呀,阎罗大人。” “阎罗,就差你了。” “快。” “来不及了。” 五人始终背对而向,在催促着,而那转轮王却是殷勤地招手,叫他快过来。 泰山王面具的人似乎是无法忍耐了,伸手想向着那黑色尸瀑伸去,但伸到半途,却是强忍着停下了,就好似沙漠饥饿了三日三夜的人忽然看到美食美酒,但却无法触碰。 夏极自然不会对号入座,而是停下了脚步,“这是什么?” 四字问完,现场陷入了一片安静。 然后诡异到令人悚然,寒毛倒竖的气氛浮起。 “快来~~” 转轮王忽然半敞开了那一身包裹严严实实的长袍,露出其下雪白娇媚的肉,双手舒展似柔夷翩然而舞,充满魅惑的声音响起:“来呀~~快来呀~~” 她居然是个女人,而且有着美丽的身体。 其余五道身影也缓缓转身。 他们转身的姿态很僵硬,仿是年久失修、长满铜锈的门扉在“吱嘎吱嘎”地推开。 六人全部转定向他,然后转轮王也不扭了,几人缓缓地摘下面具... 面具后,没有脸。 有的是五官完全扭曲的一张平面。 那就好像是在牛奶中加入了“类似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的巧克力粉,然后搅拌棒微微一旋,就把这一切都扭曲了,就是这样的六张脸,恐怖无比,让人只是见到了就会心神惊惧,命魂之灯遥遥欲熄,精神气无形之中就会被削弱大半,然后便是躯体之防大开,只得任由邪祟趁虚而入。 “快。” “快点。” “就差你了。” 六张挂在脸庞各处的嘴巴发出催促。 与此同时,夏极只觉脑海之中一阵刺痛。 一道诡异的身影从面具之中,快速无比地扑向他,化作七道阴暗的黑流,翻腾着向他七窍之中钻来。 夏极顿时感受到了无边的邪意,他精神世界里: 在原本风平浪静的念海之中,忽然怒涛翻涌,七道闯入的黑流化作了七道摧残一切的巨大龙卷,龙卷带动起念海中的水涛,扶摇而上万丈天,水涛乱晃,弥漫在这无形的天地之间,大浪也随之拍击,一刹之间,天昏地暗,雷惊电激,俨然一副毁天灭地之相。 若是换做别人,精神世界有如此大异动,早就六神无主,呆若木鸡,然后只能被这外来之物入侵。 但那只是“别人”,而不是夏极。 七道邪魂化作的漆黑龙卷翻江倒海,带起宏大海啸冲天而起,旋即又如天河崩碎往下狠狠拍落。 这等激荡,在人念头里,便是体现为“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生出大希望又来了大绝望”,这等起落,一个念头就可粉碎人的信心意志,让人变得绝望,魂不守舍,而这时正是邪魂夺体的机会。 然而... 精神世界之中, 夏极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不明白吗?” 七道黑龙卷也不回答,只是加快了冲击,带着念海里的水浩浩荡荡,倾斜八方。 念海之中, 佛陀并未出现, 有的,只是静静而坐的少年, 随着他的出现,那七道龙卷越发急躁了。 “看来你早就明白了,若你是真的阎罗,我确实需要畏惧,但区区一缕残魂,也敢放肆?” 少年坐在怒海激涛之间,就如坐在春日的桃花树下,坐在皇都西门春雨的街头, 他抬手轻轻压了压念海的海面。 世界顿时被冰封了起来。 任由那七道黑龙卷如何的兴风作浪,如何地撞击,这一片念海再不起丝毫波澜,亦是不动分毫。 夏极道:“二十诸天的力量比你们如何?” 七道黑龙卷不答,七龙合一,化作一道极强的锋利之气宛如天剑向着这不动念海刺落。 夏极摇摇头,抬手,一个翻覆。 念海里顿时伸出了一只恐怖的遮天大手,“啪”地一声怕那化作剑气的邪魂拍落在自己念海之上,镇压着,让它无法动弹。 只不过是个灰不溜秋的东西罢了。 “我不是残魂,我乃阎罗。” 邪魂终于开始交流。 夏极不和它争论这个,它就是一缕残魂,“回答问题。” “你区区凡人,为何念海会如此恐怖?你莫不是上古大能转世?不,大能不会转世。” “为何不会转世?” 邪魂发出凄厉的笑声,“看到那黑色的瀑布了吗,上古的一切,所有一切的人,包括大能,全在里面。你差远了,你比起全盛时候的我,差远了。” “既然大能都在里面,为何你不在?” 邪魂忽然陷入了沉默,它努力回忆,发现自己只拥有非常简单的几个记忆片段,但它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缕残魂。 “你帮我寻一具躯体,我也会帮你。” 念海之中,那大手压了压,“我现在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我...我可以把阎罗真正的法门教给你。” 夏极抬手一招,左手一本血红的薄子,右手一只可虚空画符的判官笔,“是这个吗?” 邪魂看着此时端坐念海上的少年,只见他此时的模样竟比自己更像阎罗,它忍不住惊道:“你怎么会有?” “来,说说吧。” 夏极与邪魂交流了半天,于外而言,不过就是几个刹那。 这邪魂就好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反反复复就是说着“它需要一具躯体,然后需要去那黑色尸瀑中联手抢夺食物,因为那黑色尸瀑里蕴藏了恐怖的能量,哪怕只是能攫取到一滴水都可以巩固神魂。 之后它要去一处悄悄躲起来,等所有的躯体寿元到了,就将面具转给其他人重新夺舍,每一次夺舍新的躯体寿元都会削弱,但它可以去寻找到存活更久的办法。 它之前一直浑浑噩噩,但也是一个月前忽然受到了刺激,这才苏醒。” 一个月前,正是夏极戴上阎罗面具,去往传承的地府拿取生死薄的时候。 盘问良久,那邪魂实在说不出来什么了,然后便开始哀求... 夏极抬手,一个翻覆,念海之中顿时形成了一个坚硬的囚笼,将这一缕邪魂死死锁在其中,“便是先留着你,但我若要灭你,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是是是...” 邪魂虽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不是阎罗”这个事实,它无法接受自己不过是滋生在这神秘面具上,伴随着传承,以及其他未知因素,在悠久岁月里而产生邪魂而已。 但经过刚才的“不服,被打,不服,再被打”的节奏,它已经服了。 ... 夏极睁开眼。 六道诡影欣喜地看着他。 “快点。” “快点来。” 夏极释放出一缕阎罗邪魂的气息,招招手,嘶哑道:“转轮,你跟我来。” 转轮王:??? “来。” 夏极嘶哑着声音,往回走。 转轮王诧异道:“什么事?” “秘密,一个个来,很重要。” 说完,夏极也不解释,转身就离开了那黑色尸瀑,走入了阴森广场之中。 转轮王还是扭着腰跟了上去,因为它能察觉到此时的夏极已经有了同类的气息。 其余五个听到一个个去,于是也不急。 夏极走到广场边缘的一个修炼室里,猛地一拉转轮王,转轮王发出一声怪异的女子尖叫,然后就被拉了进去。 “阎罗,你要干什么?” 夏极左手骤然抓在了她的面具上,猛然一扯,漫天便是响起了充满戾气的长鸣尖啸,转轮王面具脱离了躯体,只见无数黑流从那躯体的窍穴中向面具追来。 夏极把面具抓在手里,沉吟数秒,骤地摘下自己的阎罗面具,然后把转轮王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 转轮王惊了... 阎罗这么好? 把这具明显更强的躯体让给自己? 然后,一缕邪恶的黑魂钻入了夏极的意识之中,它... 入目的是... 浩瀚无垠的念海。 念海之上,一个囚笼正如孤舟般在随波逐流,飘着荡着。 转轮王忽地反应了过来,冷笑一声:“阎罗,你沉睡数千年,竟会被区区凡人所囚禁?你太弱了。 凡人,你囚禁了阎罗,还要打我的主意么?哼,哈哈哈。” 尖锐笑声覆盖此处。 旋即,一方墨金色的巨轮从空而现,横亘这念海之上,旋转之间,如有雷弧而生而要撕凿开这精神的长空。 一念之后,蕴藏着大威能的巨轮携带诸般异念,滚滚而下,碾压向这风平浪静的识海。 下一刻,这识海起啸,天翻地覆之时,就是它直接夺舍之时。 怒涛激荡,不出所料,果然海上浪起万丈。 只不过浪间,却是端坐着一个神色平静的少年。 他一翻手,万倾巨浪便是凝聚成遮天巨手,再一覆手,那墨金色巨轮就被直接拍入了海面... 小片刻后... 两个囚笼在念海上飘了起来。 ... 地府之中。 森冷的声音响起。 “怎么这么慢?” “快点。” 夏极再次走出了修炼室,这一次他散发出转轮王邪魂的气息,向远处招了招手:“泰山王,快过来,有好处,这人类的躯体里有秘宝,过来分一杯羹。” “哦~~好处?” 泰山王面具的诡影露出笑容,他仿着人类的姿势,向着其他四位微微拱手,“那我先去了。” “快点。” 其余四“人”也不生疑,甚至有些期盼,什么样的好处呢? ... ... 片刻后。 七个囚笼在夏极念海上飘了起来,面面相觑。 哐当哐当哐当... 七张面具被夏极抓在手里。 “看来原主都已被邪魂夺舍了。” 他喃喃着独自走在空旷的地府,“又是一个人了。” 看着那黑色尸瀑。 他并未贸然伸手去触碰,而是抓出了大暗黑天戟,然后将戟尖缓缓向着那瀑布戳去。 黑戟里传来一股强烈的抗议和恐惧,然后戟.....被掰弯了,就是宁可弯了也不去触碰那瀑布。 夏极也不勉强它,收回黑戟。 他问邪魂:“你们准备怎么吸收这瀑布的力量?” 秦广王的邪魂冷冷道:“放了我们,我们合作。” 嘭!!! 一方囚笼顿时崩碎,碎裂的邪魂化作星星点点的黑色沙粒,逸散开来,夏极伸手去抓,但沙粒却瞬间化作更碎的色泽,彻底消失不见。 其他五道邪魂惊了,于是纷纷开口。 “我们感到这道黑色瀑布里蕴藏着强大力量。” “我们只是想着联手从中获得一点。” “不是必定成功。” “这是上古十二杀劫死掉的所有存在,这是它们元神维持的躯壳尸体...” 说着话的时候,邪魂们忽然开始发出恐惧的惊呼。 “你说过不杀我们。” “你...” 说着,它们的魂魄已经在疯狂向着牢笼外冲去。 夏极也察觉到了不对,他并没有主动去消灭这些邪魂。 但似乎...灵魂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规则并不同。 现实里可以完成的“囚禁”,灵魂里却不行,一山不容二虎,一体不容二魂,如果山有了两虎,那么这两虎只能彼此厮杀,活下一个,一个躯体如果有了两个魂,那便不是你灭了我,就是我灭了你。 一只猛虎吃了另一只猛虎,并不会让它力量翻倍,一个魂灭了另一个魂,也不会,这只是维持了领域的纯净,亦或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大道法则,即——无法通过“吞噬”变强,否则强者吃弱者,只要一直吃下去,吃了天下那不就彻底无敌了? 嘭嘭嘭... 一道道星星点点的黑沙,在念海的天空碎裂,又消散,归于虚无。 但夏极却也借此了解到了不少信息,包括剩余的十一张面具在何处,他也都知道了。 他盘点着收获。 首先,是诸多信息,包括上古曾发生了十二次杀劫,杀劫里死去的所有存在很可能都变成了黑色尸瀑,但这黑色尸瀑似乎只是流淌过此处,两天后,就消失不见了。 其次,是额外六张已经没有了邪魂的空白面具,分别是转轮,宋帝,秦广,楚江,泰山,平等。 最后,则是此次最大的收获了... 他拥有了七个中转站,换句话说。 他可以在一分钟内,通过“地府”中转,出现在七个不同的地方! 而他还拥有第二身。 114.执刀轻狂东海城(第二更-求订阅) 黑暗行宫,如是被压缩在扁平的画纸上,不存于这个世界。 两道模糊身影一一显现。 “我的人看过了,他确定突破到了十一境,时机未到,竟能突破十一境,果然是异数。这等异数如果放任他成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寿元就是一重大限,他活的过五百年,活到下一个杀劫么?” “我觉得他能活过...若他真的活过了,而又以我们为敌,那就麻烦么?” “呵...” “别忘了曾经那位崩裂山河、收天地之兵铸十八金人的大帝,别忘了那一棍开天掀翻星河的战佛,他们都是异数,都差点杀了我们。” “也对,那怎么办?现在时机未到,派谁去都是送死,喂养一个异数,可不是正确杀死他的方法。要杀,就一次到位,趁着他没准备,没想到的时候,杀了他。” “通天神火柱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用,而这一纪元的第一次杀劫就快开始了,真正的异族快要入侵了。到时候,人类就会大批量死亡,但到了百年后,就会反击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每一次杀劫之中最强的人类定义为异数,然后抹杀,让他们无法活到下一次杀劫,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夏极就是这样的异数,五百年还未开始,他就已经是这样的异数了,他威胁性极强,他必须死。” “我们有五百年的时间杀了他。” “杀他必须要趁早,越是往后越是杀不了。” “现在怎么杀?皇都在,他好歹还有个据点,你要是真把他逼急了,他钻到穷山恶水里去,你连找都找不到,派人围剿?帮他成长吗?” “总得先延缓一下他成长的速度,他太快了。” “那...他妹妹不是说要看黄嫣的画像嘛,让成国公送过去,再让几个我们控制之下的北地诸侯把他们最漂亮女儿的画像送过去,要求联姻,非夏极不嫁,不联姻就让他们统统投了三皇子去。” “你......” “夏极若是不同意这些联姻,那就是对他妹妹心底有愧;若是同意了这些联姻,那就会因为女人而拖累自己;若是同意了这些联姻,却又不碰那些女人,那就是对别人有愧。这题无解,而他若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完全不顾忌以上,以为大道无情,求道也需无情,那么更好,这就说明他潜力有限,翻不了天。” “...” “太上忘情方能得道,这句话帮我们扼杀了多少可能的异数。” “现在稍稍注意一下,我怀疑,夏极可能也在找我们。” “那让家族子弟都回来吧,包括那些遗留在外的种,都叫回来,别丢在外面了。” “行,就这么做,只要没有子弟遗落在外,他就无迹可寻,等适当时机,我们再杀了他。” “也许不用我们杀,等到杀劫到来了,第一个百年异族会强大到让人绝望啊...” “到时候,我会派出刺客,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杀了他。” “好啦,抓紧去做吧,吴家,吕家,神家那边我会把意见传给他们。” ... ... “苏家...究竟在哪?” 夏极把冰冷的龙玉放在巴掌心,仔细看着,思索着。 七张面具的传承似是受了什么法则所限,在接受了一张的传承便无法再继承其他,但他也没有立刻分给夏小苏一张,因为他还未完全确认其中是否还有危险。 七张面具,通往七个地方,而似乎因为邪魂的消失,“中转站”可以进行第二次设定。 夏极把一道中转站直接设在了皇宫后宫密室里,然后告诉夏小苏“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困难,就去后宫密室敲击最左侧书架三下”,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回来。 之后,他就静静坐在“地府”中。 这夹层空间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几乎等同于从世界上消失了。 最大的坏处就是不利于修炼,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气,换句话说,消耗了几乎无法补充。 但对于夏极来说,他翻书,刻法器就够了。 此时... 他在思索,怎么才能进入苏家。 “风牛马既然能被灌顶,那么他极可能是苏家流落在外的家族子弟。那我若是扮成他的后人,在距离皇都极远的地方,用他的无生刀,苏家特有的银龙法典,然后扬名立万,会否吸引到苏家的注意呢?” ... ... 北地东海城,约莫两万平方千米,形如刚出海的巨龙,将龙头趴在这大河之上,充满了狰狞与惊怖。 城中心此时正喧闹异常,来往人熙熙攘攘,但今天却是多了许多江湖侠客,纷纷往着东方跑去。 东方近海,万里无云。 蔚蓝色天穹之下,霸刀门的四十三座刀楼高耸在这片大地上,最里的一座高楼俯瞰整座东海城,被称为天王塔,再外六座稍稍矮了点,被称为风天塔,再外的三十六座,则是刀侍塔。 每一座刀侍塔里有着三百六十名刀侍,这些刀侍放在江湖上都已算好手,但在这里只是最普通的连刀客都算不上的侍从。 霸刀门有这样的资格,天王塔最高层传闻上代天王已成传奇,而如今的天王却是天榜第一名,除此之外,整个霸刀门上了天榜的便有三人: 第一的天王。 第十的地王。 第三十一的人王。 除此之外占据地榜者足足有五人,人榜者足有八人, 如此大势力,可谓雄霸一方,但挑战者也不少,这些挑战者常常是向外围的刀侍们挑战,以印证所学,霸刀门在这一点上并不霸道,武者要成长,就需要在对战中磨砺自己的武技、力量、精神,所以他们并不拒绝这样的挑战。 每天,都有很多人走向霸刀门的刀楼去挑战。 但今天却不同, 往东方跑着的很多, 但所有光芒都被一个女人夺去了。 女人叫关纯, 关纯很美, 看她的人第一眼总会去看她的腿,然后又不由生出“如果能被这腿踩着,也是心甘情愿”的念想; 她的皮肤很白, 白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因为满街的女人皮肤都没她白,没有对比就没有特殊,所以人总会好奇“这样白的皮肤是怎么生出来的,难道是涂了面粉吗”, 然后仔细去看了,却发现没有面粉,那就是白而细腻的皮肤,长而绷紧的大腿。 关纯早就习惯了别人看他的目光,即便是再如何有着英雄豪杰之名的大侠,总会悄悄地拐一拐眼珠子,无意之间掠过她的长腿。 她习惯了别人悄悄看她,甚至盯着她。 而她不需要去看任何人,因为她所到之处,就是一颗最璀璨的明珠。 今天,她抱着刀,随在一个矫健男人的身后, 那男人如同山一般给人以可靠之感, 男人叫关损,损害的损,今天他来损害霸刀门,因为霸刀门与他有仇,他必须来, 而他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他咬着牙,从人榜开始攀爬,一步又一步,攀爬到今天,已经是地榜第一,从无败绩。 按照规矩,地榜第一无需下战书,就可以挑战天榜,而天地榜单的更迭需要江湖一些声望很足的人物去见证。 关损虽然没下战书,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天要来挑战霸刀门,所以不少具有声望的人早就来了。 蕴藏着真气的声音滚滚而出:“地榜第一关损,请战天榜人王。” “哥,刀。” 关纯把那把虎头吞刀丢了过去。 关损看也不看,左手一扬,就把那口精钢刀紧握在手中,与此同时,周身气势升腾,地面如河,尘土似流,微起波澜,被他气息牵引着,旋转着,压抑着,欲要冲天而起,一战天榜! 这就是江湖。 热血,肆意! 有美酒,有美人! 胜者上,败者下! 远处,所有在挑战着刀侍的武者都停了下来,自觉地静静散开,站远了围绕成群。 地榜第一对战天榜强者,这很可是难得的战事,如能从中观摩到一些东西,那么是真的受益无穷了。 就在这片安静之中,忽然响起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劳驾,让让。” 那是一个少年,俊美,身上满是酒味,有些胡渣,而黑发之间夹着数十根白发。 他挤开人群,又挤开了关纯,关纯厌恶地想要躲开,但没躲开还是被蹭到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这酒鬼样的少年。 那少年冲出人群,他好像完全没看到周围的情形,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左手压着一把白鞘的刀,右手拎着一坛开封的美酒,酒是东海城最出名的仙人醉,一百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坛。 他一边走,这酒水就一边晃,晃出了不少,看的人都心疼,只是大呼“真是个败家子”。 关纯生怕这莫名其妙出来的少年扰乱了比武,急忙道:“酒鬼,快回来!” 少年没回头。 他继续往前,然后似终于走不动了,歪歪扭扭地盘膝坐在了塔下的天光里,大喊道:“我要挑战。” 想了想,他又喊道:“谁最强,我挑战谁。” 一声既出,周围人不少都笑了,这哪家的公子喝多了,到霸刀门来发酒疯了,还是在关损挑战天榜的场子上发酒疯,这下场怕是会很糟... 霸刀门,三十六刀侍塔居中最高处,人王抓着长刀,正俯瞰着这一幕,他淡淡吩咐道:“把他叉出去。” 一声令下。 便是有刀侍下场了,两人出手,以刀背向着这醉酒少年砸去,两人有心要让他吃点亏,便是露出狠色,暗暗运气,分别砸向他的手骨,腿骨。 关纯有些看不下去,这酒鬼虽然讨厌,但终究是因为醉酒,所以才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这样就断了手脚,也太可怜了。 所以,她吱了一声:“哥...” 但关损却是已经听不到任何话了,他静静看着,却不是看那少年,而是在抬头看着高塔处,他与人王遥遥相望,眼中生出无穷战意。 嘭嘭。 前场。 那两名刀侍直接飞了出去,旋即发出惨叫,竟是无法爬起来,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众人惊奇地侧头看了过去。 酒鬼还在坐着,刀侍却已经倒飞出了数丈距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根本没人看他。 站在高塔上的人王从半空飞落,但他却不亲自出手,而是走向关损,另一边自然有霸刀门的管事去驱逐这种捣乱之辈。 他走了几步,看向关陨:“你来早了。” 关陨道:“你霸刀门贪恋我关家秘传刀法...” 嘭! 一声惨叫又传来,打断了关损的说话。 人王忍不住侧头看了下,只见自家门中的管事居然断了一臂,跪倒在那酒气熏熏的少年面前,他不禁愕然了下,然后冷声道:“废物。” 他转头看向那少年,“你是何人?” 少年抓着白刀往后仰倒,眯眼看着此时的春日的蓝天,懒懒道:“风南北。” 人王回忆了下,发现对这个名字没印象,于是问:“你榜上有名?” “无名,所以才来挑战。你第几名?” 人王摇摇头。 少年抓着酒坛凑到唇边,仰头咕噜噜喝着这清澈甘冽的美酒,酒水顺着脖腮流淌,湿润了带了几缕花白的长发。 “我听他说,你是天榜三十一?击败你,是不是我就是三十一了?” 人王道:“想要一朝成名的无名小辈多了去了,先从人榜开始爬吧,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向我挑战。” 少年看着天空笑道:“哦?我伤了你门中三人,你不生气,不想惩戒我?” 围着的众人完全处于无语状态,关纯更是愕然,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这种出道就找死的人还真没见过... 关纯扬声道:“那个酒鬼,霸刀门有天榜第一的天王,还有一代传奇新亭侯,威震东海,雄霸一方,根本不是你能挑战的! 你知道什么是天榜,什么是传奇吗?别不知天高地厚了,快道歉,然后回来吧。” 她在吹捧霸刀门,却也是在好心提醒那少年。 她为什么提醒? 她也不知道。 大概,因为这样的少年,实在是很少见,也很有趣吧? 115.有花堪折不须折(第三更-求订阅) 这少年自然是夏极的第二身。 他与风牛马相处了一个月后,终于定了身份,把这张底牌打了出来。 如今,他是风牛马的后人。 而半个月前,北地刀王因大病而去世, 身为他的后人,自然心中痛苦,借酒浇愁,挎刀踏江湖。 而正因为他是风牛马的后人,他身上也有浪子气息,一切合情合理,东海城作为北地大城,一定会有苏家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打斗时间拖到足够长。 长到能够充分发酵,以让苏家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用着他们银龙法典的苏家人,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关纯站在人群的最前,一双美目圆睁居然不看自己兄长了,而是望向那躺在地上的少年... 她非常怀疑这酒鬼是不是睡着了。 夏极看着明媚的阳光,换了身体,居然也有一种跳出了原有格局的感觉,这种“明明是他,却又不是他”的感觉很玄妙,他忽然坐起身自喃道:“那未入榜那可以挑战人榜吧?” 然后,也不待回答,他拄着刀站了起来,对着远处喊道:“哪位是人榜,出来一战。” 人王侧眼看着他,双眼微眯出一道寒芒,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终于,他一声爆喝: “这么点本事,竟敢在霸刀门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他一踏地面,身形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那拄着刀的少年面前,他也不出刀,因为他觉得这小子根本不值得他出刀,江湖的无名小卒而已,做梦的人那么多,都不过是初入江湖的菜鸟罢了。 他逼近的同时,已经起膝,一脚快如闪电直踹少年胸口,仿是力士手中的钻心长枪,而在即将到达少年胸口时,腿中真气又是泻出,内劲真气双重力量化作攻城铁木狠狠撞出。 “今日我便小施惩戒,废你功夫。” 轰! 一脚踹直,劲道却落在空气里,带起闷雷惊炸的响声,气圈散开。 但却没踹中。 人王面前忽然多出一人,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欺身到他面前,一把刀正架在他脖子上,酒气扑面而来,“你说给谁小施惩戒?” 人王骤然往后退,少年也不追,就是拄刀如杖,在原地摇摇欲坠。 “你究竟是谁?” “风南北。” “年纪轻轻,手段倒是有些,既然你执意要打,那我今日便成全你,破例对你出刀。”人王冷冷盯着少年。 “正合我意,来吧。” 少年哈哈笑了一声,然后他举起了冰凉的酒坛,往口中灌酒,喝完一大口,扬声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咕噜咕噜,咕噜噜...这酒真好喝。” 他低头一看,酒没了,于是丢开坛子,开始到兜里找钱。 人王双瞳之中寒气已经凝聚到了极致,他问:“风南北,你何时能战?” “随时。” 少年笑了声,身子又如打摆子般左右踉跄了一下,双手抓刀作为拐杖维持身体平衡,才没摔倒,他看了一眼对面那霸刀门的天榜三十一,责备道:“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还不出刀?” 人王再有修养也爆了, “找死!!” 他狂吼一声,气势攀登到了巅峰,身后刹那展出铁血虚影,似是狂狮登临高丘在咆哮,随着他一刀斩出,那鬃毛狂舞的雄狮虚影也一起凶猛地扑了出去。 少年摆臂,抬手,也是一刀,锋利之气随着他的出手呼啸而聚,气流翻滚,凝化作巨大银龙虚影。 嘭! 刀对刀。 抬首银龙,对狩猎雄狮。 雄狮虚影崩碎。 除了虚影,崩碎的还有人王的手掌, 他手掌的虎口已经彻底裂开了, 而他整个人在短暂地停顿后,完全承受了如真正龙力的冲击,身形先是一僵,随后腹部如被无形的气炮轰中,弓成了熟透的虾子, 双眼翻白,口吐血雾,整个人被这余力带着,直往后方飞出, 跨过近十丈后才重重摔落在石板地上,昏迷了过去。 少年随意坐下。 太轻松了。 不轻松的是要控制银龙法典的力量,只能使出虚影的程度。 全场鸦雀无声。 但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也不是为了让这些人震惊而来的,他在等人。 等苏家的人。 他已经把银龙法典用了出去,这消息也会很快扩散出去。 剩下的就是等和拖了。 他抓了抓口袋,摸出一块金元宝,往一旁丢出,正好落在关纯手上。 “喂,小姑娘,帮我去买一坛仙人醉,谢谢。” 关纯还在震惊,哥哥要挑战的目标被这个人一刀斩飞了? 关损抓着虎头吞刀,他好不容易走到地榜第一,今天本该是他的高光时刻,这算什么? 他今天来就是挑战人王,入得天榜,而天榜第十的地王,他还不是对手,既然人王被打败了,那么他的对手也没了,这就是天意吧。 关损终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平生亦是很爱结交英豪,哈哈笑道:“风兄,你既然打败了人王,不如一同去醉仙楼饮仙人醉,我请客。” 夏极想了想,这样拖时间也好,否则地王天王出来,自己还是一刀一个,那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 于是,他道:“好。” 说完,他起身,打了个酒嗝,就随着这对兄妹去了。 两个时辰后。 天榜第十的地王从风天楼修炼室走出,他听到汇报,就匆忙来到了刀侍楼,只见人王躺倒在床榻上,整个人昏迷不醒。 地王匆匆上前,探手一查,才舒了口气,经脉未断,只是刀气冲体,造成了不小的内伤,这显然是对方留手了,并没有斩尽杀绝,否则人王早就该是废了。 “对手是谁?” “一个自称是风南北的少年。” “他用的什么武功?” “不知道,但只见一条银龙虚影。” “银龙虚影?姓风?” 地王沉吟了下,“再说说他的气质相貌。” “气质如浪子,相貌很年轻,十八岁左右,但似有些少年沧桑,留了胡渣,头发里还糅杂了几缕花白。” 地王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人的形象,“他用的什么刀。” “一把白色的刀。” “有没有黑刀?” “没有”,一位管事详尽地回答着,“是否需要发布霸刀追杀令?” 地王冷哼一声:“没有一点眼头见识。” 管事:??? 地王:“我明天去见他。” 管事愕然了一下,这才道:“他在醉仙楼和关家那一对兄妹在一起。” “砍头大将军的那个关家留下的两个崽?” “是...” 地王道:“我现在就去,关家小妮子是江湖上有数的美人,万一把他魂勾了去,他又真是那一位的传人,问题就大了。” 说罢,他肃然起身,一挥长袍,负着一柄厚重长刀于身后便是出了门,地浑厚,刀自然也宽广。 ... ... 醉仙楼。 “抱歉,风兄,我不知伯父刚刚故去...” “没事,去都去了”,夏极专心地代入自己如今角色,他如今的一举一动,传出的一言一语都会成为苏家人桌面上的信息,所以他格外认真。 抓着面前的美酒,一杯饮下,就侧头看向窗外明月。 他对真正的江湖了解并不多,所以不能与人深入交谈,否则就容易露陷。 他自“出道”以来,第一战对的就是冰霜巨人,第二战对的是八丈金身罗汉,第三战对的是三万大军,而眼前这一对兄妹尽挑着天地人三榜那些事儿在说。 而他所想的是“掌控这世界的幕后五家到底在何处”,“自己如何颠覆这杀劫”,“法身的十八只手上能用的法器太单调了”,“十一境如何至圆满”等等问题,这对兄妹想的是如何“上分爬榜”... 当然, 他也知道这兄妹接触到的才是真实的世界,也是绝大部分人生活的环境,自己那个根本不算... 虽然他也挺享受这环境,若他真是个侠客,说不定会和这对兄妹谈的火热, 但他并不是, 所以,共同语言显然也不会有。 夏极只能带着对亡人的缅怀,看着栏杆外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抿着嘴唇,用唇角刚毅的弧度来表明自己正陷在回忆之中。 关纯看着眼前少年,她记得很清楚,这少年从头到尾就没特意看过她一眼,这不正常... 她习惯了别人看她,现在有人不看了,她就觉得不舒服。 再看看这少年的侧脸,胡渣,几缕花白的长发,一刀如龙斩飞天榜强者... 她举起酒杯道:“小妹关纯敬风大哥一杯。” 夏极举杯,颔首,还是没看她。 关纯道:“碰一下。” 夏极就碰了一下,然后直接喝了,又看街道去了。 关纯:... 她也坐着靠窗的位置,顺着少年目光往下看,只见楼下人头攒动,火树银花,花开万朵, 而东风来处,星光成雨, 雨中行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各种喧闹从街道传来。 关纯明白了,风大哥一定是在思念亡去的父亲,而他正感到孤独无助... 她忽然脱口而出:“风...风大哥...” 夏极看向她。 关纯真诚道:“你可以和我们一起闯荡江湖, 我和兄长是这么打算的,先留在东海城,等到兄长击败霸刀门的地王,报了仇,然后们就南下,去南方定居下来,兄长打算自己开建山门,传授功法。你...你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和我们一起。” 夏极:... 关纯双颊略显酡红,美艳如花。 “据说南方还有大江,过了大江就是江南,江南很美,小桥流水碧于长天,画船可宿听雨眠,垆边更有人似月,皓腕宛如凝霜雪。 北地多纷争,又和异族接壤,不是久居之地,跟我们一起走吧,风大哥。” 关损还没见自家妹子这么积极过,心底也大概明白了,但眼前这少年确实看的顺眼,他便是也出声道:“风兄,一起快意江湖吧!” 两人神色真挚。 夏极如果真是风南北,他也许就答应了。 此时,他笑了笑,正要寻个托辞来回答,楼梯处忽然响起脚步声,旋即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入口。 来人一眼就看到了夏极,扬声道:“可是风南北风公子?” “地王!” 关损皱眉看着来人。 来人看也不看他一眼。 夏极道:“正是。” 地王笑道:“请问风公子可是师从北地刀王?” “正是。” “风公子该是刀王之子吧。” “不错。” 地王自我完成了脑补,于是笑道:“风公子初出江湖,何必与两个罪人之后一同饮酒?来,老夫已经设宴东海珍坊,请公子一同前去,品尝海味。” 关损忽然吼道:“我父亲不是赤王余孽!!” “得了吧,朝廷不杀你们两人已是法外容情了,你要报仇我也能理解,等你真有本事了,我便是等着你来挑战。请吧,风公子。” 夏极不想卷入这种纷争里,他就是要拖一拖时间,于是道:“地王,三天后,我挑战你。” 地王皱眉,直截了当道:“风公子看上了关姑娘?所以要出头么?” “不。” “不?老夫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夏极缓缓道:“剑无第一,刀无第二,你是霸刀门,而我是用刀的,我想当第一,所以我不仅要战你,还要战你门中天王。” 地王愕然,然后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关陨眼中焚着怒火,看着离去之人,关纯则是瞥了一眼那少年,喃喃着重复了一句“剑无第一,刀无第二...好霸气”。 ... ... 成国公府。 “哦?老爷让我们注意江湖上有没有人使用银龙虚影,或者银龙法相,这才几天功夫,你就找到了?” “大管家,我真的找到了。” “不会有假吧?” “如假包换,东海城许多人都看到了,那用出银龙虚影的少年叫风南北,他在霸刀门塔下一刀银龙斩飞了人王。” “那我得赶紧去禀报国公。” 面圆耳大的绿袍中年人匆匆往后院而去。 经过回廊时,只见一个甜美动人的身影在赏花。 “陈伯,这么匆忙去哪里?” “四小姐,我有事禀报国公。” “陈伯,我问你一句,爹是不是真的把我的画像送去皇都了?” 绿袍中年人垂头,沉默良久,“小姐直接问国公去。” 说罢,他急忙往内府走去,身后传来那少女不满地跺脚声,“我才不要联姻,我才不要嫁给什么神武王!” 116.天下不过湖中景(第一更) 成国公府。 “国公,情况就是这样。”管家已经完成了汇报。 “知道了,下去吧。” 成国公挥挥手。 看到管家下去,他急忙起身往着府邸再后方走去。 走过假山曲廊花圃,又踏过一座雅致的木桥,经过碧湖湖心的一处八角凉亭,这片区域已是国公府的禁区,也是除了外门内门之外的第三重门,此时的凉亭里正坐着一个“相貌年轻,但神色却显得无比沧桑”的人。 成国公道:“见过老祖,苏家让查询的事已经有了下落,今日午后东海城霸刀门前,一个名叫风南北的少年动用了银龙虚影,他用刀,十八岁左右。” 那人道:“确认无误?” “许多人看到,不会有错。” “风南北,风姓,用刀...”那人喃喃了几声,“我知道了。” “需要派人去将他请来吗?” “不用,我亲自去看看。” ... ... 三日后。 霸刀门前。 人潮汹涌,里三层外三层。 夏极对战天榜第十的地王,这一次交锋,他依然把时间拉足了,然后一刀斩出清晰无比的银龙虚影,直接击败了地王。 震惊声哄闹声,旋即爆发。 夏极并不觉得怎么样,他收刀,默默寻找着“可能的苏家人”, 忽然他无意间瞥到了人群里的一个男子,那男子看似年轻、但却又给人不年轻的感觉。 两人目光“无意间”触碰,男子对他微微笑了笑,然后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夏极才返回,就有侍从装扮的人来邀请了。 “我家主人请公子一叙。” 夏极知道这“主人”是谁,便随着那侍从而去, 关纯下意识地跟着踏出了一步,那侍从却提醒道:“只请了风公子一人。” 关纯脸上露出愕然之色,她咬着嘴唇,睫毛遮着眸子,而眸子却微微显出些莫名的低落,她有女人的直觉,总觉得风南北此番一去,就未必会回来了。 而他这么一去,便是和自己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今后无法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了。 但她能做什么呢? 江湖英豪无数,不乏追了她很久、喜欢了她很久的豪门少侠,权贵公子,但她看不上眼便是再久也还是看不上。 一眼心动,真的是很奇妙的事,她过去以为荒谬,直到这荒谬出现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她知道自己很美,若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应该也会和她两情相悦吧? 直到此刻... 她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关纯挤出微笑,看向那身上依然弥散着酒味的少年,轻轻道了声:“风大哥,你去吧。” 夏极一心想着苏家的事,哪里会去考虑到女人心思,他不以为意道了声:“好。”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关纯忽然又道:“风大哥...你能不能...” 夏极侧头,却看到这少女露出的笑容。 “算了,没什么,风大哥你去吧...江湖险恶,你...多多珍重,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你也珍重。” 夏极说完这句话,就随着侍从远去了,关纯看着那去远的背影,忽地两行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关损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他和我们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日夜努力想要战胜的对手,在他一刀之下就败了。 我看得出来,他是个性情中人,这几天欠了我们酒钱,所以今天他那一刀用的很重,将地王重伤,算是为我们报了仇,也算是还了我们的酒钱。” “哥...” “他和我们两清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一点都不风流倜傥,一点都不懂女人心思,除了喝酒就是发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这就是未来的传奇吧,只不过他走入这江湖的第一步和我们相遇了而已。” 关纯轻轻叹了口气,再看,那背影已经彻底不见了。 “此处事已了,我们去南方吧。” 关纯问:“传奇...难道就不需要人陪吗?” 关损道:“若此时他已证了自己的传奇之道,已经厌倦了这江湖是非,准备落定安家,那是需要人陪的,但如今...这世界才刚刚对他敞开大门,他会安定么? 小纯,你没遇错人,风兄是个性情中人,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只是你遇他早了。” ... ... 天王塔,顶层。 夏极推开门。 殿里那曾与他对视的男人微笑着邀请道:“风公子进来坐吧。” 一旁有个气度沉稳的虬髯男子道:“我避一避。” “新亭侯,谢了。” “你我交情,把这塔送给你都成,说什么客气。” 虬髯男子正是霸刀门的传奇,他此时已经离开,将这东海城最高的塔顶留给了两人。 夏极坐到男人对面。 男人从怀中取出一方龙形白玉放在手心,问:“可有这个?” 夏极故意露出惊色,“你怎么也有?” 男人露出笑容。 夏极这才取出了一方相同的玉佩。 男人探手摸了摸,是真的,他点点头道:“你我可能是同一家族之人。” 夏极自然地露出疑惑之色。 男人不以为意,他早准备好了清水玉瓷盘,然后也不做作,直接运气,手指渗出一滴血液落在玉瓷盘最南边,血液在清水里凝而不散,落入之后便是静止不动。 男人比了个请的手势,“你来。” 夏极早就试验过了,于是并不慌张,指尖垂于玉瓷盘最北。 滴答。 血滴落入北方,亦是静止不动。 随即,这两滴血好像被一股玄奇的力量牵引着,开始动了起来,然后在中央汇聚在一起,彻底融合为了一个殷红的大血滴。 那男人露出满意之色,哈哈大笑起来,“风公子可不姓风,而是当姓苏,你该叫苏南北才是。老夫名为黄五城,是成国公府的人。” 夏极心底一喜,找到了。 但他故意露出疑惑之色:“苏?” 黄五城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随我回黄府,这几日家族在招子弟回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家族之中的修炼资源可是胜过外界不知多少倍,你是刚好赶上这个时候了。” 苏家招子弟回去? 这不是巧了吗? 夏极心底疑惑,就直接问道:“家族为何要招人回去?” 黄五城道:“据说,此刻处于杀劫欲起之时,而偏偏外有大敌,家族为了避劫,也为了稍稍避那敌人,这才发布如此秘令。” “杀劫之事,我有所耳闻,但大敌...是什么样的大敌?”夏极奇了,这世上的水可真深,不曾想还有能制衡五大世家的人。 黄五城道:“敌人是谁我也不清楚,走吧,南北,除了你,老夫还需要再寻一些家族遗落在外的子弟。” 此时,他已经完全地确认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其实在这片土地上,有着苏家血的人并不算太少,但只有携带着龙玉的才能算是“有资格进入家族被承认的子弟”,其余的便是都不管了。 夏极道:“我还有未完的战斗。” 黄五城道:“天榜第一,还有新亭侯?” 夏极点点头,他需要把“刚出江湖,渴求扬名立万,希望证明自己的少年心性”演出来。 黄五城笑着起身走到窗前,招招手道:“南北,过来。” 夏极走到他身侧,往外看去。 黄五城指了指东海城诚心的一个大湖,那湖水碧蓝,仿是巨大无暇的翡翠之心,倒映着云絮花草飞鸟,其上还有一些观光的小船,湖边更有着三两相伴谈谈笑笑的男男女女,很是壮观。 “这湖名为天心湖,寓意为天穹中心,坐看八方,可谓是霸气无比了。” 然后,黄五城又转到靠东的窗户。 “而这里...是大海。” 此处远眺,只见远处一片绝大浩淼的深蓝,极广而不见边际的海水宛如沉睡中的宇宙巨龙,在缓缓起伏,烈日悬空照耀着这不知几亿亦或是几亿亿里大的土地,但却也终会沉入这样大海的海平线下,朝潮夕汐,便是只一个巨浪,也许就跨越过了原本的天心湖。 比起大海,那湖又是何等的渺小。 黄五城道:“这江湖终究是湖,世家才是海,南北何必要要在这小湖里争个第一呢?随老夫走吧。” ... ... 成国公府。 夏极被安排住在了一处院落颇大的独立厢房。 他一共能进行七次“中转站”设立,第一个设立在了皇宫后宫的修炼密室,第二个他准备设在苏家,成国公府不过是他暂时停留的地方罢了。 深夜,琴声响起,随风似潮,却藏着薄如轻纱的哀婉悲伤,如泣如诉,孤独无助,琴声轻轻淹过了百花千树,淹过了整座府邸,让人忍不住去猜想如此迷人月色里,弹琴的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佳人。 夏极没有忍不住,他并不好奇。 于是,他平静心神,从怀里取出了沉香木与刻刀,继续刻着念珠... 每天多余的精神可不能浪费,多就是好,法器越多,自己的十一境能发挥的力量就越强,一瞬间十八个“三千世界掌上佛国”镇压下去,画面应该很美。 雕刻,已经成了他的日常。 每到这时,他就会变得平静,心中安宁无比,宛如“前世玩战略游戏时,他在基地里暴兵,但却没人知道”的那种安心。 第二晚... 琴声又响起了。 夏极白天去看书,一股脑儿地收取技能珠,晚上就开始刻念珠,刻完念珠,他就去饮酒。 最初只是扮演个浪子形象,但扮了这么些时候,他忽然喜欢上了这种生活,肆意,无所顾忌,无所羁绊,快哉。 第三天... 黄五城又从外带回了一个青年,青年名叫辛忘术,显然这也是苏家遗落在外的子弟,他有着出尘的气质,隐约有几分道门的味道。 入夜,琴声响起。 辛忘术听到琴声,就出了院门,来到湖边的长亭边。 亭中,一道甜美动人的倩影正在抚弄琴弦。 辛忘术闭目倾听着,他也是知晓音律雅趣的人,而此次被隐藏的神秘世家召回让他更是心境再上层楼,只觉得自己或许已成了这命运的主角,此时便是评点道:“如春雨绵绵,藏不尽愁思。” 那亭中倩影又续续挥琴。 辛忘术淡淡道:“如观屏扇双飞鹧鸪,窗外却是入暮秋色,愁思道不尽,哀婉无人说。” 亭中倩影又连续换了几种弹法。 辛忘术都一一道来。 终于,那倩影不弹了,起身道:“黄嫣见过辛先生。” 辛忘术道:“莫不是成国公府的四小姐。” “正是。” “我听小姐琴声,只觉其中藏着无限忧愁,小姐可是有心事?” 黄嫣轻轻叹了口气,“还是不说吧。” 然后,她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黄嫣顺着湖畔而行,湖畔小亭里,却有亭中居然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自己的大兄黄似仁, 大兄的蠢她是知道的,诗会上别人吟诗作对,他却在担心太阳落下来,而钻到桌底下去了;平日里更是没有女人缘,所以总是流连于烟花柳巷,而前段日子父亲让人去帮他联姻皇家九公主,但九公主直接拒绝了,所以现在变成了自己去联姻皇家七皇子。 所以,黄嫣看到这位大兄就生气,要是你懂事点,帅气一点,说不定人家公主就和你联姻了,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听说那神武王三头六臂,恐怖无比,自己和他也没有感情,根本不可能坐到一起去。 还有一人却是近些日子入住府邸的第一名神秘客人——风南北,这风南北在霸刀门前出尽风头,还吟唱了一首如今脍炙人口流传江湖的诗歌,她都已经记下了,自己弹琴弹了三天,他都没来看自己一眼,真是个不懂风情的男人。 这两人怎么可能聊到一起去? 她想了想,便偏离了原本的路道,走了过去,扬声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风公子才情卓绝,鲜衣怒马,快意江湖,今晚怎么与我这不学无术的兄长聊到一起去了?” 没人理睬她。 夏极指着天空道:“这边的星星我数好了,一共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 黄似仁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自己数,这些星星只要你数到了,它就不敢掉下来了。” “真的吗?”黄似仁眼中露出狂喜之色,“那我得赶紧数,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于是,他开始仰头看着南边的星空,开始一个又一个的数起来。 黄嫣皱了皱眉,又等了一会儿,便是走入了凉亭,坐在两人身边,托腮喊了声:“风公子?” 夏极还没说话,黄似仁已经大吼道:“烦不烦,你烦不烦,我刚数到九百三十二个,你一来,全乱了,我又要重新数。爹不是让你去皇都吗,你早点去啊,还留在家里做什么,烦死了!” 黄嫣:...... 117.今日方知天外天(第二更-求订阅) 黄似仁凑过去轻声道:“我妹妹是个傻子,不要理她。” 黄嫣:... 夏极点点头,“那我们继续数,你数南边,我数北边。” 黄嫣:... 黄似仁喜滋滋道:“大哥你可真是个好人,数完了星星,我把天香楼的花魁让给你,让她好好陪你睡觉。” 黄嫣:... 夏极倒是没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这倒不用,我平生好刀,好酒,女人就算了。对了,黄姑娘这几天每晚都深夜弹琴...” 黄嫣眼睛一亮,这是说到她的话题了。 “弹琴是因为心忧,心忧是因为我爹逼我去与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男人联姻,这男人凶名满天下,杀伐无度,手染鲜血,据说还是异数,注定不得善终。” 夏极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妹妹和他说过成国公府四小姐黄嫣,才色俱佳,然后还把画像给自己看了,那画像倒是和面前的人没对上,难不成那画是假的?转念一想,他大概明白了,之前的画是送了假的,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却又要送真画过去。 黄嫣道:“风公子不好奇这个人是谁吗?” 夏极摇摇头。 黄嫣露出凄然之色道:“是神武王。” 夏极问:“我倒是听说神武王英俊潇洒,卓绝不凡,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奇才,退鬼方,败突厥,孤身南下,浮玉山迎战群雄,击退二十诸天里的七位。” 黄嫣叹息道:“那是风公子不了解他,被他的假象所欺骗了。” 夏极:??? 说到这个,他就不得不把话题继续下去了,看到一旁神色越来越不好的黄似仁,伸手指了指远处。 黄嫣会意道:“好,不打扰兄长数星星,兄长慢慢数。” 黄似仁感激地看了一眼夏极,然后不耐烦地看向黄嫣道:“快点离开我的视线。” 两人走远到了另一边的凉亭里,夏极拿着酒,听着这黄家四小姐慢慢吐苦水,他如今的感觉很神奇... 原本的身份那是举目皆敌,天不容他,换了个身份似乎一切就都变了? 黄嫣道:“深宫锁人,若是我真与那神武王联姻了,怕是就此一辈子都当笼中鸟,去做他的玩物了,而他若是杀心忽起,说不定拿我发泄出气,甚至杀了我。我不想去,但爹,非要我去。” 她趴在凉亭的石桌上,鹅黄色的衫子贴着粉嫩的脸颊,小嘴嘟着,看着远处的湖景,湖波在月色皱起片片金鳞,似乎在等着安慰。 然而,夏极怎么会去安慰她?她可是骂了自己半天了。此时,他拿起酒壶凑到唇边,直接起了身,醉醺醺地往远走去了。 黄嫣不知为何,眼中露出一抹暗淡,眼前这浪子偏不风流,但却有着一股近乎于魔力的气魄,似是和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相同,让人总是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气质,好像是......穿着神明着布衣,游戏在人间。 她的感觉没错,十一境也许能被夏极压下去,藏起来,但那种已经踏入天穹的自信,却怎么也藏不了。于凡世之人,他已是高高在上,那是一种充满底蕴的精神状态,就如真正的贵族,而不是暴发户。 所以,黄嫣被这少年吸引了,但少年却没被她吸引,她轻叹一口气,而远处却传来渺渺笑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吨吨吨...” 夏极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仰头灌酒,在花丛之间独自转着,孤影落地一分成三,随他一齐而动而舞,一时间,孤狂洒然之意似乎潺潺月色从他周身流淌而出,黄嫣何曾见过这等狂士谪仙的风流气度,一时间不禁看呆了。 蓦然之间,她心底生出了一抹自卑,她曾经参加过诸多诗会,见过东海的许多才子,但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眼前这少年的一饮一舞,莫非天上人,无意过凡尘? 这般的人,世上有哪个女人配的上呢? ... ... 又过了七天。 黄五城已经集齐了四个苏家子弟。 夏极是一个,辛忘术是一个,第三人则是一个相貌堂堂、双颊有些土红的中年道士,自称“车厘子”,第四人则是个少女,居然是燕灵。 黄家找到了燕灵,还把她带了回来。 这就让夏极感到扑朔迷离了... 燕灵如果是苏家人,怎么还会被算计? 何况,她还能被夏允换魂吧? 很快,他就发现燕灵自己也很懵,那看来有可能是一场乌龙,估计也是这一次去彻底查找才确认了这位燕灵的身份。 四人连同黄五城一同坐上了马车,趁着天黑离开了成国公府,车上,燕灵紧张地抓着长剑,目光扫了扫车上四人,独自缩在角落里,她扮过妖女,但回到青崖山庄的三年孤僻已经让她改变了,再见那“夺了她身子的男人”,收获的却是极度的自卑,这几个月来,自卑已经让她的孤僻发酵,变得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交谈。 夏极宽慰她,笑着说了声:“燕姑娘,没事的,我们只是回家。” “回家...”燕灵重复了一遍,骤然她心底一颤,这温和的声音竟然让她生出了想要去交谈的感觉,她匆忙抬头看向这和她说话的少年,神色里露出疑惑,这少年怎么会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夏极急忙低头,假装开始打盹,不再和她视线接触。 燕灵悄悄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确定了她并不认识这个人,那也许是他比较帅? 燕灵一头雾水。 众人又沉默了下来。 只听着车轮毂碾过尘土的声音,夜风吹拂,但一路倒是相安无事。 辛忘术很快坐到燕灵身边,和这位美女搭讪聊了起来,但燕灵对他却没有半点感觉,只是很敷衍地随意应答几句,就不理不睬了。 ... ... 苏家入口是需要蒙着眼睛进入的。 但对夏极来说,蒙眼根本没有作用。 他清楚的知道,马车是从一处悬崖冲了出去,但车却没有进入万丈深渊,而是再稳稳地落在了几乎没有起伏的平地上。 这是夹层空间,与地府一样。 此时,他被蒙着眼,心情如静谧之火,熊熊燃烧但却又无人察觉。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他自然不会蠢到一进入此处,就立刻展露身份,然后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就去浪,这和前世游戏里“一级亚索高吼着我最强,不跟我冲的就是弱鸡,然后这亚索连补兵买装备都不做,独自直接冲向对方温泉,死了一百次,再挂机”有多少区别? 浪是一个好习惯,前提是,你不是去送。 夏极活了十八年,金手指才有了三年不到,他并不觉得自己在这样一个拥有着“上古远古太古荒古”的世界里,能够横行无忌。 在他的猜测里,这世上有许许多多存在比他强大,甚至能如碾死蚂蚁一般地碾死他,但这世界却有着未知的法则束缚,以至于这些存在无法出现在他眼前,亦或是无法使用出祂们原本的力量。 入了苏家, 蒙眼黑布都扯去了, 马车停在路畔不再前。 几人往窗外看去,入目的宛如仙境,浑然不似凡尘。 车厘子看了看脚下,忽地惊声道:“这是灵草。” 他再一抬头,他口中的灵草在这里就是杂草,一眼望去毫无边际... 车厘子不禁傻眼了。 未几,远处天空传来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四条蛟龙拉着巨辇从云间而来,御车的是一个绰约如仙子的白衣少女。 燕灵,辛忘术,车厘子都呆住了,这震撼的一幕死死刻入三人脑海之中,无法泯灭。 “蛟龙...这世上竟然有蛟龙?!” “不会是傀儡吧?” “哪有这么大的傀儡?” 黄五城是来过苏家,但也不惊讶,此时他撇头看了一眼那风南北,只见他神色亦是平静无比,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 天生的气度?坚如磐石的意念?万物变幻,我心不动的精神? 黄五城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此时的失态与另外三人一般无二,而这名为风南北的少年当真是稀罕了。 正想着的时候, 蛟龙巨辇落下, 这是真的蛟龙, 几人原本还自持这一丝“自己是特殊而不凡”的想法,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无论是自以为主角的辛忘术,还是车厘子,亦或是觉得再也不会动心的燕灵,忽然都觉得自己成了第一次入城的乡下人。 白衣少女道:“我叫苏雨,都上车吧。” 几人有些诚惶诚恐地上了飞辇。 然后开始发出感慨,惊叹,开始围着那少女问东问西,苏雨也是觉得麻烦,这些血缘早就不纯的子弟即便召回了,也都是苏家的底层,若不是家主忽然发布急令,这些子弟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苏家的存在,甚至老死在外。 按理说,家主要发布这等命令,也会有家主其他掌权人物去反对,去制衡,但这一次众人却出奇的统一。 她侧头看了一眼五人,三人都显得震惊而魂不守舍,黄五城也在四处张望,唯有一个少年却是静静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苏雨笑了笑,果然每一批人里都会有这么个“想要靠着淡定来让自己显得不同”的人。 “坐好了。” 她仰头,一拉龙缰。 极广无垠的云海之中,飞辇忽地呼啸而上,两侧长风如风暴之浪将空气淤积而起,从四处以绝大力量重重捶来,此处气压不知为何变得很大,蛟龙飞行速度也快了许多。 天穹远处隐约竟能看到道道黑色的“闪电”, 然而闪电一闪而逝,这些电却是不停地在半空晃悠着,几人只看的震惊无比。 苏雨道:“通过这唯一的通道,我们就到家族外围了。” “那黑色闪电是什么?” “怎会一直横亘在天空?” “从未见过,真是从未见过。” 苏雨道:“这是空间裂缝。” “空...空间裂缝?” 几人已经变成大舌头了,这种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场景居然出现在了眼前,他们顿时觉得江湖远了... 苏雨道:“数千年前,我苏家老祖在此处开辟洞天福地,这夹层空间便是老祖轰出来的,而此处的山河也都是老祖搬进来的。 老祖轰出了第一个夹层空间并不满意,于是一直开拓,直开拓到五重天才停了下来,但空间与空间之间却很难稳定,于是就有了空间裂缝。 刚刚我们所在是第一重天,到了家族外围就是第二重天了,你们暂时会生活在那里。” 说完这些,苏雨就沉默了,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那就是“家族会对你们资质、血脉进行测试,如果能判为上等,那就可以再进一步。” 但怎么可能呢? 流落在外的血脉,怎可能精纯? 所以不说也罢,省的存了念想,空抱希望,然后失望。 燕灵,辛忘术,车厘子震惊地看着四周,辛忘术居然还不时甩自己两个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这短短一个时辰的所见所闻,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一生的观念。 夏极左手压着白刀,右手无聊地压在车座上,他能察觉,这苏雨的境界竟然只是第九境界,换句话说,她连法相都不是,是灌顶资源有限所以没有灌顶吗?亦或是觉得自己练上去更好? 他看了看车窗外,黑色的空间裂缝,腾云驾雾的蛟龙,极度恶劣的环境,还有这苏雨所言的“老祖开辟五重天,搬山移海”。 夏极心底有着疑惑,他终于问出了一句:“苏师姐,请问老祖还在吗?” 苏雨心底笑了笑,你终于也忍不住要问问题了? 于是她回答道:“第五重天除了家族几位大人物,没有人可以进去,由此推断,老祖很可能还在,我苏家老祖早已不是凡人了。” “谢师姐。” “不客气。” 夏极继续闭目养神,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眸子里思索的光芒。 那就奇怪了, 一个能开辟夹层空间,造成空间缝隙,搬山移海的老祖,还和凡间皇朝玩什么?还蓄意要将自己定义为异数做什么?杀劫又是什么? 而这样家族的修炼资源,居然也没堆出一个十一境么? 假如他们真有十一境,自己在浮玉山面对的就不是那些人了,说不定自己早就死了。 既来之则安之,正想着的时候,蛟龙飞辇已经破开了厚积的高压云层,冲入了一片蔚蓝如洗的穹苍。 第二重天,到了。 118.山庄入目尽玩偶(第三更-求订阅) 蛟龙飞辇落在一处开阔的碧绿原野上, 密密麻麻的野兔野牛之类正狂奔向北。 苏雨解开龙缰,蛟龙们飞起,往北追食狩猎而去了。 众人下意识侧目看过去, 四条蛟龙追逐猎物的场景,实在罕见。 忽然,一股狂风从身后吹来,如骇浪拍打,众人余光里,只见黑压压一片不知是什么。 再回头定神去看, 入目的画面让他们彻底呆傻了, 只见千万条蛟龙从南方呼啸飞来,争先恐后往北而去,浩浩荡荡,风如海啸拍的人几欲飞出,遮天蔽日,投落的巨影让大地一刹那陷入了黑暗。 这等声势,只让人瞠目结舌,无法反应。 等到过去了,苏雨才拍拍手,远处马群里有六匹飞奔了过来,这些马比之众人之前所见骏马都高了近乎两个头,目露凶光,躯体也彪悍了许多。 “走吧,住处已经都安排好了。” 六人上马。 苏雨在前领着。 如此,奔行了一个时辰,才到了苏家外围。 这外围与众人想象的完全不同,并不是一个个孤零零的房屋,亦不是凡间的村庄城镇,更不是蛮荒部落之类,而是一个个错落有致的庄园。 每一个庄园都占地极广,堂楼亭轩围水而成,各成景致,花圃果园满种奇花异草,鸟立枝头,鱼翔浅底,回廊雕柱,凡有所见,都是极尽奢华。 众人本想着是大家入住一个庄园, 但他们又想错了,这里的庄园是每人一个。 众人又想庄园里应该是静谧空旷,这样方便修炼, 然而他们还是想错了,庄园里什么都有... 奇珍异宝,美女佳人,仆人侍从,兵器仓库药房,凡能想到,样样不缺。 苏雨按着顺序让这五人分别入住庄园。 庄园前有一块玉石碑,石碑上刻绘着不同的符文,这些符文也会出现在庄园里“所有人”的身上。 入住者只需要以手触碰石碑就可成为庄园的主人,之后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所属庄园的“任何人”死去。 而卸任主人之位也简单,再次触碰石碑,心中默念放弃就可以了。 而庄园里“所有人”在无主时,无法离开庄园,有主人之后才能出庄。 黄五城,燕灵,辛忘术,车厘子一一入住了庄园。 剩下两匹马继续向东踏行。 苏雨指着一处山峰, 山峰上隐见座座阁楼屹立,如明珠点缀,显然有一座山庄。 “最好的一个留给你了。” “谢师姐。”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没烦我的人。” 夏极奇道:“哦?黄五城才是一个问题都没问的人吧?” “他当初第一次进苏家,摆着一副讨好谄媚的模样问这问那,师姐美女的叫个不停,烦死我了。” 两人说着话,便是到了山脚。 缰绳系于一株参云古树,便是准备上山。 夏极认得这树,是一种红杉,而这红杉高的过分了,目测足有一百余米,树围足有三十多米,树根如枯蟒从泥土里翻出,带着一股古老的意味。 苏雨道:“这树才两千多年。” 夏极维持着神色的平静,随口问:“那最古老的树有多久呢?” 苏雨道:“近万年。我们苏家可是万年世家,身为苏家人,你该感到自豪。” 苏雨说完就有点诧异,其他新来子弟都是围着她问这问那,她才勉为其难地哼上一句,但怎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变得多话了? 夏极无时不刻不在套着信息,此时随口道:“谢了。” “别这么客气,都是一个家族的人。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庄园。” 两人登山。 速度都极快。 半个时辰后。 山庄门扉打开,两个美艳的少女看到夏极,盈盈一拜,娇声道:“欢迎主人回家。” 两女容貌相似,显是双胞胎。 苏雨指了指山庄前的玉石碑。 玉石碑上是一道土黄色的山纹 而眼前这两个美艳的少女在脚踝上各有一个玉圈,圈上也有着相同的土黄山纹。 夏极上去触碰了一下,心中默念“我是庄园之主”,顿时一股奇妙感觉涌上心头,眼前庄园里所有人的位置都映入了他那脑海,所有人的生灭也掌握在了他一念之间。 夏极问:“师姐,这是阵法还是法器?” 苏雨小声道:“是法器,放心,这个不控制我们自己人的。” 两人说着,就走了上前。 苏雨指着这两名少女,介绍道:“南北师弟,这两名女子可不是普通美人,她们是虞朝皇室后裔,青王招兵买马,数代谋划,准备造反,而这两女可是那位准反王的表姐。 你若带出去,这两女会瞬间拥有不低的身份,但在这里,她们只是你的侍女,无论你说什么,她们都会去做。” 夏极心底基本是确认了,这根本已经只是挂着“世家”之名,但实则是国上之国了,凡间的皇族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真正的玩物,也是“养殖场”... 如果不是有他在,夏小苏很可能也会变成这样的玩物,甚至连他和夏小苏的后代都会成为这里的奴隶。 苏雨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山庄里的各个装饰,此时只见一个壮硕如山的男人正跪倒在地上,脖子间被上了狗链子,那男人看到走来的两人,急忙双手拍地,叩拜道:“见过主人。” 苏雨笑道:“看不出来吧?这男人之前可是凡间的天榜第一,年少出道,镇压江湖十五年,便是连传奇都越级挑战过,而且还胜了。对了...你封号叫什么的?” 那强壮男人急忙道:“小人封号龙象君。” “为什么叫龙象君?” “小人力气大...一力破万巧。” 苏雨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看着夏极道,“他是你的狗了,你让他做什么,他绝不会有二话,带他出去和别人家狗斗,除非遇到特别厉害的,否则也不会输,在二重天他算是一条凶狗了。” 说着,她又凑过来悄声道:“咬起人来很凶,气势足,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夏极看的一阵心寒... 他能看的出来这苏雨并不是个有坏心肠的女人,只不过她已经把这一切习以为常了,在她眼里这龙象君就是真正的畜生,她完全是抱着好玩儿的心思在和自己介绍,她甚至没想过善恶。 苏雨背着手在前蹦跳着走着,她又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道:“我苏家禁止子弟私斗,但不禁侍从斗,所以养一条不错的狗会让你很有面子。 对了,你来的刚巧,再过几天会有大夜市,我带你去逛逛,因为封山很久,所以这一次夜市会有很多商品,说不定能买到更好的狗,女人或者其他东西。你虽然还没有家族积分,但是师姐我能借给你。” 夏极道:“师姐对我真好。” 苏雨愣了下,她今天也是奇怪了,怎么会主动提出带一个底层弟子去逛“夜市”,还借家族积分给他? 这风南北身上有着玄奇的魔力,让人无意之间就受了他的吸引。 “总之,你先适应一段时间吧,家族封山,封多久不知道。过两天家族会有人来测试你们天赋,血脉。我先走,过几天来找你。” 苏雨满心疑惑,匆匆离开。 夏极看着这占地极广的山庄。 庄园里有足足六百多人。 而这还只是一个二重天外围的苏家子弟待遇。 他绕着山庄走了一圈,极尽奢华,美酒成池,黄金做砖堆砌成花圃的围栏... 夏极越看心底越是古怪,没见到苏家之前,他觉得应该就是一个隐世家族,藏在深山或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家族就是一个大府邸。 此时见到了,他才明白这不是府邸,而是五重天。 他想直接去找苏家老祖,却完全不可能找到,因为单单四五两重天之间就需要蛟龙拉辇飞过,那么老祖所在的五重天怎么去? 原本他以为苏家应该是一个手握着强大法器,强大玄阵,暗中积累了大批人脉,因此才暗中掌控着王朝的世家。 如今,他才明白苏家很可能存在了万年。 上古不过三千年,苏家竟存在了万年? 万年世家,居然没能打死才发育了三年的自己? 夏极有点儿觉得不可思议...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自己缺失的重要信息。 他坐在一处露天的观景悬崖上,远处入目的山下庄园极多,灯火通明。 他身后忽然传来娇媚的声音, “主人,需要什么吗?” 声音是前朝皇室后裔那两名双胞胎里的一个发出来的。 夏极道:“美酒。” “是,唐蓝知道了。” “你叫唐蓝?” “是。” “唐蓝,你把我的命令传下去,今后我的卧室,练武堂,如果没有允许,谁都不许进去,打扫也不可以。” “是。” 未几,唐蓝便是端来了美酒,同时也把夏极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看着这面带微笑,极尽姿态妍媚的少女,夏极招了招手。 唐蓝便是坐在他身侧,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主人对她做什么,要她做什么,甚至让她从这里脱光衣服跳下去,她也不可以反抗。 然而,夏极什么都没做,一壶酒倒了两杯,他举起了一杯,眼神示意之下,唐蓝端起了另一杯。 夏极一口饮尽,继续斟酒,然后忽道:“唐蓝姑娘,你让龙象君去威胁一名仆从私自进入练武堂。” 唐蓝手颤抖了起来,却什么也不说,恭敬道:“是。” 她正要起身,夏极道:“且慢,你要说什么直说。” 唐蓝这才道:“这山庄里无论是谁,只要违反了您的命令,都是死。主人若是想要谁死,一念就可以了,不需如此麻烦。” 说完,她忽然惊觉了什么,恐惧地跪了下来,“对不起,主人,奴婢错了。” 夏极奇道:“你怎么错了?” 唐蓝带着哭音道:“主人也许是想要玩乐,是唐蓝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夏极一抬手,“我没有这么想,你别害怕。” “是...” 唐蓝露出笑容,但身子却在颤抖,她伸手死死掐了掐后腿根侧,这才稍稍平息下来。 谁不怕死呢?尤其是忽然死去。 夏极露出笑容,往后仰倒在山崖上,他抬头能看到明月。 这让他对于苏家老祖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要知道,这里可是夹层空间,哪里来的明月? 若说夹层空间和主空间能共享日月,那么地府里为什么没有? 这只说明一点,这里的日月说不定都是被带进来的... “千里共婵娟”这种说法在这里行不通,他看的和夏小苏此时看的,不是同一轮月亮。 这么强,为什么还对付不了自己呢? 唐蓝也不敢说话,就笔直坐着,她颀长的娇躯被丝绸长裙紧裹着,露肩抹胸,青丝垂耷在雪白而瘦削的肩头,红唇如樱,睫毛染露,目光惊惶,胸口微微起伏如不安的小鹿 夏极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露出甜甜的笑。 夏极道:“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三年前,奴婢是被带入这里的。” “你在外面是怎么样呢?” “我与唐红生活在巨业城,后来一次林猎,我和唐红追着一头小鹿迷路了,然后就忽然晕倒,醒来就到了这里。” “巨业城?”夏极想了想,似乎是极南的大城市,距离他远了,苏雨说的青王招兵买马应该也是在那里。 “你在这里三年怎么活的呢?”夏极开始套信息。 “奴婢被训练...然后被种下狗链...”她看了看脚踝上的玉。 夏极轻声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谢谢主人。” 唐蓝感受到了话语里的真诚,但她依然恐惧,这恐惧已经铭心刻骨,让她不敢再生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 夏极没有立刻把地府中转站放下,他还在观察,也在等待。 据苏雨说还会有资质和血脉测试,如果测出来资质较高,需要搬迁,那不是麻烦么? 他要等固定了,再放下“中转站”。 两天后。 一个穿着黑龙袍的男子坐蛟辇落定在了庭院。 “风南北,测试。” “如何测?” 男子丢出一本无名册子,“练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来检查。” 随后他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龟壳,“滴血上来。” 夏极弹出一滴血。 啪嗒... 血滴在龟壳上滚动了两下,随即就如陷入海绵般往下沉去。 等了小片刻时间,白玉龟壳微微亮了起来。 男子神色未变,淡淡道:“中下。” 这本不会出乎他意料之外,外在的血脉早就被稀释了。 夏极接过那册子,稍稍翻了一下,这册子上记载的倒是一门奇妙的功法, 众所周知,人有八大脉,真气也是以这八大脉为主体。 但这功法修炼的却是一道古怪、偏门至极、甚至闻所未闻的脉搏,这脉搏居然就在手掌上,据掌纹而各有不同。 正因如此,这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测的就是资质。 “一个月后,我再来,你若是能修炼到第三层,就算合格,修炼到四层算良好,五层算优秀,六层算天才,只要达到优秀,就可以进入三重天,之后会有长老来择徒。” 男子说着就准备坐回蛟辇。 夏极道:“能否等我一个时辰?” “你想干什么?” 夏极苦笑道:“也许我一个时辰就能练好呢?” 男子:??? -- ps:求月票呀~ 119.扶摇而上见明月(第一更) “我不会为你浪费一个时辰,因为你练不好。” “有人练好过吗?” “不要想着哗众取宠,一个月后我来。” 夏极神色动了动,他等不了一个月,一分一秒他都不愿等,家族内和家族外不同,家族外自然是要大藏特藏,但家族内却要兼顾资源分配,你若不表现,谁会分给你资源? 他翻看着书册,轻声诵读,一边诵读,右手一边翻覆。 那男子摇摇头,准备离开。 他已经抬足, 已经踏上龙辇, 已经抓住了缰绳,准备离开。 忽然,他察觉了一丝异常而熟悉的波动。 他停下欲要扬抖缰绳的手,蓦然侧头, 只见那少年扬首而立,右手掌心一缕强劲无比的气正如漩涡般在流动着, “龙气...你...已经破了第一层?” “大人等我一个时辰吧。” 那男人沉默了下来,他如看怪物般看着这少年,良久道:“我叫苏固,你不用急,我可以等你三个时辰。” “谢了。” “不必客气。”苏固的语气都已经变了。 夏极开始静静诵书,在院落里来回走着,手掌装模作样的翻覆着, 时而作苦思冥想状, 时而盘膝而闭目运气, 时而愁眉苦脸, 时而露出欢喜之色。 他诵读完了一遍就把书丢开了,然后假装开始修炼... 事实上,他是准备拖足三个时辰。 此时,他眉心元神里早就浮现出了一颗金色的技能珠——弱化黑龙气。 这颗技能珠很大的改变他对于武道与力量的认识。 众所周知,力量是由三部分构成的: 血劲, 真气, 神念。 人产生的是真气,那么其他存在产生的也是真气吗? 未必。 就拿狐狸精,老虎精来说,他们固然也是会有气,但气总会携带一些特殊的属性,和人不同,但又因为差距不大,而人的真气功法又极多而具备着各种属性的缘故,所以很容易混为一谈。 但是,如果不是狐狸老虎,而是天空的巨龙呢? 龙生而强大,无意之间喷出一口气,便是能吹林推山,翻江倒海。 又假如说不是巨龙,而是传说之中的烛龙之辈呢? 睁眼为天明,闭目为天黑,这是能修炼出来的? 人和人是不同的。 但人和其他存在的差距才是最大的。 而这一门功法,根本就不是给人修炼的,而是在人与龙寻了一个平衡,属于过度功法,所以技能珠是【弱化黑龙气】,因为真正的黑龙气,人的躯体是无法承受的。 但即便如此,这技能珠竟已是金色。 咔... 技能珠碎裂,金色流转全身,让他的五脏六腑、肌肉筋骨,神念观想,都在适应着这股奇异的力量。 远处,苏固静静看着。 一个时辰,那少年还是未有表现出突破第二层的迹象。 两个时辰,依然没有。 苏固并没有露出嘲讽之色,能在翻开书时就突破了第一层,这已经是天才了, 忽地,他神色一凛,眉头紧锁,一个不好的念头闯入他脑海: 会否是家族功法泄露,让这少年提前学会了,所以刚刚他才能展现呢?? 想到这里,他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此事定要上报了。 但骤然之间,远处那少年长发狂舞,一股突破之感传来,隐约之间他听到气流如溪流冲破了障碍,似有什么被冲破了, 再看,那少年右手掌心的气息强大了足足一倍。 苏固心中一惊。 第二层! 刚刚的想法顿时被他打住了,这突破可做不了假。 还未等他反应。 那手掌之上传来大河破开堤坝之声, 嘭, 气息再强一倍。 苏固瞪大眼。 第三层! 他之前的怀疑瞬间消失了,但新的怀疑涌上心头,这少年为何会如此天资可怕?要知道如今家族顶层的那几位里,天资最恐怖的一位也是在翻书之后,花了一天时间,将这功法突破到了第六层,这已是创下记录了。 夏极此时专注的却不是自己的功法,而是全神贯注,在静静感受身侧那位“观察者”的精神状态,无论他的呼吸,心跳,血流,亦或是脉搏跳动都清晰地映入他脑海中。 他不知道这门功法之前的修炼者们是怎么样的进度,又是怎么样的记录, 所以,他在通过苏固的“震惊度”来辨识自己该在第几层停下。 突破不难。 难的是这个。 嘭! 骤然之间,一股大河入江之声传来, 那本是三层的弱化龙气,再翻一倍。 苏固终于忍不住失声道:“第四层!” 他在大口大口的呼吸,但生怕自己打扰到这少年,所以急忙闭嘴,甚至悄悄往后落了一点,生怕打扰到他。 如此妖孽,将来未必不能居家族高位,此时可不能交恶于他。 夏极感受着,他心底有数了,这“观察者”既然还有所期待,那么他的“震惊感”就还未升至巅峰,既然如此... 他全身开始扭动,长发无风自动,做苦思冥想到极致的状态,然后在第三个时辰收尾的时候... 轰!!! 一股大江入海,汹涌波涛彼此撞击,而如罄钟长鸣般的响声悠扬传递开去, 更强的气场从他周身扩散开来,他右手掌心弱化龙气再升一层。 苏固却已经不说话了,他瞪着眼,滚着喉结,轻声喃喃着:“天才...天才如斯...” 他决定不管“三个时辰的约定”,他要看看这名为风南北的家族子弟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是否可以刷新“十二个时辰突破六层”的记录。 然而...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失望的吼声。 “还是不行,不行!” 那少年往后仰倒,手脚如灌铅沉重地垂在地面上,而被汗水湿透的长发似章鱼散爪铺成大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苏固反倒是舒了口气,这是精神气力完全耗空的表现,说明三个时辰到五层已是这少年的极限了,他走了过去, 只见少年咬着唇,锐利的神色里,满是失望之情,他左手努力抬起五指张开耷在自己脸上,“我是不是太弱了?” 苏固:??? 他心底呵呵一笑。 然而,再看那少年,只见泪水从他指尖流了出来。 苏固顿时感受到一股“来自于终极学霸的悲哀, 他尽全力了,真的尽力了,虽然会得满分,但他在压轴大题上只运用了五种解法去破解,第六种还未写完就已经收卷了”, 人生痛苦,莫过于此... 这悲哀是真实的,不是在故作姿态, 他忍不住陷入了谜之沉默。 花了三个月时间,吃了许多丹药才勉强突破到第五层的人,是否有资格去安慰一个“三个时辰破了五层”的人呢? 苏固决定不安慰他,而是道:“南北兄弟,你表现的非常好了,先好好休息,对于你这样的天才,家族自有安排。” 他的称呼变了。 夏极道:“谢谢。” 苏固道:“客气了,一个家族的人嘛。” 蛟龙飞辇离去, 唐蓝唐红急忙出来,服侍已经精疲力尽的主人休息。 夏极也是无奈,演戏演到底,在没确认“最强天才有多强”之前,他不可以超额表现,此时只能任由两个美娇娘服侍。 “洗澡就不用了。” “衣服别脱,别脱,手,你的手放哪儿了?” “别脱裤子...扶我上床就好。” “嗯,不用侍寝,不用按摩,去煮点补气补血的汤。” 良久... 唐蓝,唐红一头雾水地煲汤煮粥去了。 这和她们想象的凄惨生活有点点不同。 明明该羞愤的是她们才对,为什么反倒是主人那么紧张? 唐红悄声问:“是不是主人不行?” 唐蓝摇摇头,轻声吐出两个字... 唐红双颊红了,如火云在烧。 “我们可能跟了一个了不得的主人”,唐蓝道,“我从未见过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定力,在明明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却依然维持着原本的生活习性。” 唐红道:“青王不是也可以?” 唐蓝道:“不同。” “哪儿不同,青王也是什么都没做。” “青王眼里闪过欲念,然后压下去了,青王动心了,只不过更大的雄心将欲念镇压住。 但主人...从始至终,他的神色没有变过,始终如常。” “但我看主人,天天饮酒取乐,一副浪子模样...” 唐蓝沉吟片刻,轻声道:“此谓诚于中,形与外,君子必祇畏神明,敬惟慎独。” ... ... “三个时辰破五层?” “千真万确。” “他叫什么名字?” “风南北。” “若真如此,当要将他收为苏家本家人了,那他就不再是风南北,而是苏南北。我先去上报。” ... ... “新招回来的家族子弟里居然有这样的人物?” “长公主,是否需要再看看?” “不用看,带来第三重天,这样的人只能在我手里,我会帮他挑好老师。” “是...” “不可被人半路截了,立刻,马上,带到第三重天,若是出了一点事,不论与你有无关系,我都拿你是问。” “是!!” “等等,带来三重天后,把我那处庄园给他,如此...冰帝他们的人就探查不到任何信息了。” “明白。” “下去吧。” 苏月卿纤纤五指托腮,姿仪如天鹅曲颈引项而歌,挥指之间,奢华的大殿里就通明了起来,照耀火光烫起她雪白肌肤上的一抹火芒,她柔弱无骨斜依在长榻上,长腿侧并笼着若隐若现的银纱,右手托腮,左手绕指缠了几圈青丝,又松开,再去缓缓翻过面前的书卷... 她是苏家最美的女人,是苏家族长的长女,在这里,族长即为皇,所以苏家人才称呼她为明月公主,亦或是长公主。 可惜,美并不能征服一切,也不能让一切臣服,反倒是会让野心勃勃地人视这美为战利品,而想要去征服。 任何地方都会有斗争,苏家内部,也不例外。 苏月卿不想成为这场斗争的失败者,不想被征服,所以,她有脑子。 哗... 哗啦... 书卷一页页翻过。 苏月卿红唇轻启,喃喃着:“风南北,北地刀王风牛马之子,随风牛马苦修玄功,风牛马于皇都死后,才从隐居之地走出,以银龙法典称雄霸刀门前,年方十八。” “才十八...真是太好了,这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么?” 苏家为洞天福地,在其中生活,正常寿元为三百年,但若是出了这里,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寿元便会大大削弱,所以苏家有一个规定:三十五岁之后,就不可以再去外面世界。 但世家却因为某种原因需要控制外面世界,因此,三十五岁之下的子弟非常重要,而其中的强者更是珍宝。 ... ... 夏极仰头躺在山崖上,看着月笼寒纱。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各种信息套取,各种探查,他已经对世家有了一些概念和推测了。 五大世家,其实就是五个独立的小世界。 因为空气缘故,生活在这里的人,寿元漫长,到了三十五岁就不可外出,以防早死。 而不知什么缘故,不少人的境界全被压在第十境,即便如此,他们却拥有着远远超过十境、恐怖到极致的“机关”。 大夜市快开始了,苏雨来找过他,与苏雨闲聊中,夏极知道这些所谓的“机关”里有“直接撕开空间,将你丢进裂缝里去的机关”,有“写下你的名字,你就会死的机关”,各种诡谲无度,远超想象的机关都有,这些机关依着小世界而建立,所以无法带出,但机关开启之法,却只有寥寥两三人知晓。 除此之外,五大世家之间可能存在着并通渠道,不通过外面世界即能互访。 再者,五大世家之外还可能存在着某个神秘组织,这个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是谜,但这些人的使命就是保护世家内门子弟不受伤害。 夏极算是听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抱了团的整体。 这就是一个在地盘无敌的世家。 他可以先手吞吃掉任何一个棋子,但一旦吞吃了这颗棋子,他极可能被发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要么不灭,要灭,他就要将五大世家还有世家之外那神秘组织,一起灭了才行。 机会只有一次。 输了,自己,夏小苏,所有人都会死,甚至成为奴隶。 他翘着腿,悠闲地享用着美酒,仰头看着妩媚的明月。 就在这时... 月光里,蛟龙飞辇从远而来落定在悬崖上,御车男子还是苏固,苏固道了声:“南北兄弟,随我去第三重天,你被贵人看中了。” 120.此去人间做帝师(第二更) 几日后。 夏极已经完成了搬迁。 三重天的景象,一句话形容: 云上庄园,往来皆需蛟龙飞辇。 如果说二重天的庄园是奢华无比,那么三重天的就是仙人居所了。 夏极的新庄园位于一处僻静之地,其上应有尽有,美人如花任采摘,强者如狗任践踏... 而其下还有延绵青山绿水,而因为这附近再无其他庄园,换句话说,整座山都是他的后花园。 唐蓝,唐红,龙象君,以及他原本山庄里所有侍从仆人都一起搬迁了过来。 带来这些人,就必定会有另一批人从他新的庄园里搬走,但夏极知道,如果他不带走这些人,今后新的主人会对这些“二手货”进行残忍的处置... 这不仅是善,还是施恩,这群被他带来的人心底是明白的。 ... 夏极站在茫茫云海上, 此处空气无比纯净,哪怕只是呼吸一口气,都会觉得躯体舒畅,真气流通加快,甚至连精神都爽朗了许多。 在这样的环境里修炼,必然比在外面快。 他还未放下“中转站”,他在等,等完全确定了再放。 不过他忽然生出担心,在这样的地方,地府是否还可以作为中转站? 夹层空间和主空间可以形成多重联通,但现在这是同时构架在主空间里的两个不同的夹层空间,尤其是其中一个夹层空间还堆叠了五重、或者说是五个连续的夹层空间...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能联通? 他很不确定。 正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众多人的声音: “多谢主人带我们来此。” 唐蓝,唐红,龙象君等五百余人正跪倒在地,向他叩拜。 夏极心里没什么激动,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凄凉,“各做各的去吧。” “是,主人!” 众仆人散去。 夏极从云海轻轻一跃就落在了山巅,环顾四周,只见山清水秀,山中灵草妙花不计其数,而这里已经是他的后花园了。 夏极看了一会儿,自喃道:“我不当妄自菲薄...此处虽然壮观辽阔,不似人间,但我所见之人中没有一个比我强大。” 这是一场长期战斗,但却不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 这不是游戏,机会只有一次,命只有一条,无法重来。 他坐在山巅上,手里捧着书册,开始静静诵读着,这些书册都是苏家放在庄园里的书籍,品质优秀了许多,提供的都是蓝色,甚至还有紫色的技能珠,这些珠子暂无大用,他就都存放在了元神里,等待今后在恰当时机使用,亦或是通过大精神、大悟性进行融合。 此时, 云端里,九条黑色巨蛟正拉着一辆金色长车, 车停在半空,女人掀开车帘,雪白曲颈微微探出,俯瞰着云层下、山巅上那正安静诵书的少年。 “苏瞬,你觉得他如何?” 御车男子道:“第一眼,感觉很好。” “哦?你居然也会一眼看中男人?” 苏瞬笑道:“恭喜长公主,也许有了此人,就可以压过冰帝一头了。” “时间不多,三个月后,就需要定下新君帝师了,帝师是我们苏家出,大将军,文首,国师,影君是其他四家。帝师必须是我们的人去!!他能做得了帝师吗?” 苏瞬问:“长公主以为什么样的人才是帝师?” 苏月卿想了想:“帝师与新君朝夕相伴,极可能遇到强大刺客,帝师必须要强,必须是新君最后一道万里长城,有帝师在,就没有人能伤到新君。所以,强大为第一要素。” 苏瞬道:“不错,其次是教导,如何教导新君是一个大问题,新君的观念想法,力量,都受到帝师极大影响。” 苏月卿道:“你是说第一场比试,是对战?第二场是弟子对战?时间来不及的。” 苏瞬笑道:“长公主莫非忘记了老祖的那样宝物?有那样宝物在,第二场比试,可以在半盏茶时间就完成。” 苏月卿俯瞰着云下那少年:“那他能行吗?” 苏瞬道:“他把二重天的奴仆都带来了。” 苏月卿:“他重情,这是好品质。” “他一出山就去挑战江湖天榜第一驻扎的霸刀门。” “他勇猛,这也是好品质。” “他诵了两首诗。” “哦?” “第一首,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豪迈。” “第二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孤狂。” “不,长公主觉得念出这两首诗的人,和此时在山巅读书的人,能重叠到一起吗?” 苏月卿认真看了会,然后坦诚的摇摇头,“此时读书的,就如个书生,看不出那些品质。” 苏瞬笑道:“他也许血脉不纯,但他躯体里藏着一条真龙,能教出龙的只有龙,所以,我保他,他一定可以。” ... ... 傍晚时分。 苏固御着蛟龙飞辇落在庄园前。 夏极感到来人,停下正在刻绘念珠的动作,走出了屋门。 “南北兄弟,贵人要见你。” “什么样的贵人呢?” “兄弟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夏极也不多问,事已至此,那就顺藤摸瓜,一路而上。 他坐上了飞辇。 蛟龙奔腾,拉辇入云层。 许久,辇停在了一处可谓纸醉金迷的小楼前。 这小楼不是庄园,单单只是个孤栋的别院,楼里亮着金色光华,隐约能见到一个极美的女子身影,只是看着这剪影就知道必然是个美人。 夏极还要问,只见苏固已经拘谨地低下来,他甚至不敢看那剪影。 “贵人就在屋里。” “我怎么称呼她?” “长公主。” 夏极从飞辇一跃而下,落在别院之中。 他刚要走入,忽然想起自己此时的角色可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小心翼翼是不该表现出来的因素,而感恩戴德也不是风南北的特点。 风南北特点是什么? 少年白发。 未有红颜知己而孤独。 未遇同等敌手而轻狂。 未知天高地厚而桀骜。 所以,他站在院落里,却不急着进屋,这贵人收了他肯定是要将他培养成心腹,或是有事让他去做,此时若是他没心没肺,那就是走个过场结束,这不难。 难的是,他需要用“风南北的人设”来走完过场。 否则,这走过场的就既不是神武王,也不是风南北,而是一个平庸的人。 他可以是任何人, 但不可以是平庸的人, 要么神武王,神武王是霸道的人, 要么风南北,风南北是孤狂的人。 所以,夏极揣摩了一下此时自己的心态: 他不是来拜见贵人的,若你视我为朋友那我见你,若你视我为部下那一拍两散,不如不见。 必须这么有个性。 屋里女人等了许久,忽然熄灭了灯,如猫叫了一声:“来了就进来吧?” “孤男寡女,不好。” 屋里女人忽地笑了起来,“别人想着求着要入我小楼见我一面,都不得见,偏生我请你进来你都不进,为什么?说实话。” “我还年轻,不想脖子上带着链圈,那么,长公主要我进来做什么呢?”夏极站在云顶风中,糅杂了花白的黑发随风而舞,他一双眸子灿若星光,正仰头看着天穹。 “做家臣吗?部下吗?还是宠物?” 他问的声音咄咄逼人,却带着清冷。 屋里女人愕然了半天,她绝没有想过这副情景,但她竟没有生气,而是如春日小猫软软叫了声:“那你想做什么?” 夏极笑道:“良辰美景,长公主会喝酒吗?” “喝酒?” “喝完酒,聊完天,如果我们聊得来,也许就会成为朋友,若是聊不来,公主再将我贬回二重天就是了。”夏极心想着,反正我展露了资质,你把我贬下去,还会有人把我拉上来。 苏月卿在黑暗里眨了眨眼。 朋友? 这词,她已经快从脑子里忘掉了,朋友是什么?世上还有朋友吗?即便是苏瞬也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最可靠的部下之一。 “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黑暗里,传来如猫一般优雅的脚步声。 吱嘎一声,小楼的楼门从里推开了。 苏月卿裹着银纱,赤着小足,从春风里踏到了鹅卵石铺筑的庭院中。 夜风一吹,皎洁月辉显出那宛如梦幻的美, 因为梦幻,所以看不真切, 所以就想盯着看, 越看心底就越痒, 似乎在这张脸,这具娇躯上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渴求的女人, 无论那女人曾经是谁,如今都已经变成了她。 她就是苏月卿,苏家长公主,亦是第一美人。 苏月卿没有在夏极脸上看到呆滞,痴迷等神色。 夏极微笑着看着她,赞了声:“你很漂亮。” 这赞扬没有糅杂其他念头,就如他看到路边一朵花,闻了闻,感慨一声“花真香”。 苏月卿坐在石桌一侧,夏极毫不客气直接坐在另一侧。 苏月卿拍了拍手,很快,阴影里如是有人跑出... 如变戏法般,很快石桌上就多了美酒,美食。 苏月卿斟酒, 两杯, 她如小猫般眼神动了动,似乎在说“喝吧”。 夏极没喝,他问:“长公主要我做什么?” 苏月卿笑道:“做朋友。” 夏极也笑道:“那就真做朋友,其他什么都不做了。” 苏月卿眼神娇怒地剜了他一眼,没有男人会在这一眼里不感到羞愧,但夏极没有,苏月卿很好奇自己的魅力为什么对眼前男人没用? 于是她坦诚道:“天下大乱,王朝更迭,商要灭亡,新君将起...我要你去做新君帝师。” 说完,她看了看少年反应,没有看到任何波动,她继续道:“但帝师之位并非指派,而是需要争夺,其余人不足为惧,唯一需要提防的是我的一个死对头,他叫苏冰玄,在苏家被称为冰帝。 五大世家,老祖不论,家主被称为五天皇,其下则是天帝,然后是天王,天侯,这与外面世界是一样的,冰帝是我苏家唯一有着帝名的人,你怕吗?” 夏极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刀。 刀柄纯白,是为春水。 他眼中闪过几分孤独,又闪过几分炽热。 这一个眼神,已经胜过了一切回答。 苏月卿真是禁不住要为眼前之人鼓掌,她继续道:“苏冰玄也很重视帝师之位...” 夏极打断她道:“这个位置很重要吗?” 苏月卿道:“新朝延续数百年,帝师之位就是气运之位,若是能成就此位,在苏家便是可以名声大震,届时就可以彻底压下冰帝,压下了冰帝,下一任家主之位非我莫属。我若为家主,你便是一人之下。” 夏极道:“算了吧,谁的下面我都不下站。” 苏月卿也不生气,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少年,然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手,很快阴影里又有人出现,将一方碧玉盒子放在桌上。 苏月卿打开盒子,玉葱般的手指从中抓出一卷皮册,“小黑龙气六层往上需要密卷观想配合,这就是密卷,你如果能在一个月内把小黑龙气修炼到第九层...” 她迷人地看着眼前少年,如猫撒娇般地轻吟了一声:“等事成了,你想在上面,也不是不行。” 说完,她一挥银纱长袖,再无犹豫,仿若高傲神女般霍然离去,小足拾阶而上,走入了黑暗的小楼。 夏极也准备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一个月时间,看来已经是妖孽的极限了[文学馆.wxguan.info],他不准备打破这个屏障,于是独自饮酒,起身抓起了密卷。 蛟龙飞辇又来了,苏固小心地垂首,不敢喘一声大气。 夏极上了车,车入云中,远离。 他默默思索着... 苏月卿的实力是第十境巅峰,有几重法相看不出来,但必然未曾入十一境。 苏家面临族长更迭的权势之争,自己来的时机恰好,刚刚被卷入这样的是非中。 人间面临皇朝更迭,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原本他以为所谓的天命之子应该是三皇子,但现在看来,三皇子也不过是个磨刀石。 那么... 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控制了新君,就是控制了人间。 帮着苏月卿上位,再控制苏月卿,那就是控制了苏家。 正想着的时候,庄园已经到了。 夏极道了声谢,纵身跃下。 龙象君恭敬地跑来,瓮声道:“主人,有信。” 夏极拆开,是苏雨留的,这位师姐显然还记得“大夜市之约”,夜市明晚开始,她邀请自己去。 更新时间公告和简单梳理 更新时间: 周一,周二,周三,周四,早上11点30,下午4点,晚上10点,各1大章。 周五,周六,周日,调整思路大纲,所以,早上11点30,下午4点,各1章。 --- --- 简单小梳理: 1.空间轴:主空间加许多小世界,还有域外。 2.时间轴:六古。 3.事件轴:神秘大钟的时针、分针、秒针。神秘大钟的分针每过500年动一下,时针是每过12000年动一下。早上6点是天亮,晚上6点是天黑,那么大钟的每次变动,也都会带来大变化,至0就是新的开始。 4.力量轴:开始没写,但现在还是很清楚的 1-4境:后天 5-8境:先天 9境:极意虚影 10境:玄功法相 11境:换血法身【目前进度,只有主角一个人达到了】 以上,希望能让读者阅读体验更好吧。 121.犹然未曾忘初心(第一更) 夜市, 与夏极想的半点都不同。 他隐约记得一点前世, 夜市就是拿着烧烤啃着串,若是看到不错的美食就摸了摸裤袋,看看是否囊中羞涩,但凡还有几个铜子儿,都会进去做个吃货。 但此处夜市却不是这样。 夜市地点在二重天。 蛟龙飞辇带着两人穿过了两侧是空间缝隙的狭窄天路,落向入口。 从高处俯瞰,此处青山傍水,绝长的灯火化为长龙,盘了一圈又一圈, 夜市里卖的“东西”极多,你能想到的都有卖, 明码标价的美人,供世家子弟们彼此赌斗的强者更是比比皆是。 当然,无论美人还是强者,都还是“新鲜的”,是没训练好的,卖家们就是要你看一看调教前这些美人强者的倔强尊严,俗称“新鲜劲”。 “来来来,这可是江湖百花榜第二十五的鸢尾仙子,瞧瞧这可是新鲜的很,价格可谈。” “都来看看这把剑,这是玄雷山庄的镇庄之宝,玄雷山庄许了诺,谁要是寻到这把剑,不仅可以直接去取一百万两白银,还可以取了玄雷山庄的小公主,想用有限的时间体验一场庄外生活吗?这把剑是你的不二选择,价格可谈。” “蚀魂宗妖女,修炼吮灵诀,已至八层境界,实乃人间尤物,带回去吃不了亏上不了当,价格可谈。” “血影楼四公子,一心复仇,资质不凡,若是能帮他上位,血影楼就是您的私人之物,看中的直接带走,贱价卖了。” 夏极随着苏雨走在夜市里。 吆喝声简直是骇人... 苏雨忽然问:“南北,你怎么感觉怪怪的,是都看不上眼吗?今天你放心点,我给你买两份单,嘻嘻。” 夏极走在这样的地方,只觉的心底恶寒,之前看龙象君、唐蓝就已经够心寒了,此时看到这些还未调教好,还有着尊严的人被关在笼中,心寒更是加倍。 他不会接受这种事,也不会去习惯这种事,这是他身为人的底线。 “苏雨,他们也是人。” 苏雨一脸茫然,然后嘴角咧了咧,发出一声嘲笑,继而要大笑。 没等她笑出来,夏极已经走开了。 夏极走的不慢,他怕慢了就忍不住要杀人。 苏雨追上道:“南北,我和你说,现在外面是杀劫,他们如果留在外面,十有八九非死即伤,但是到了这里,只要乖乖听话,说不定还能活上一两百年。如果自身资质好,又碰上了好主人,说不定能活更久。那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 “他们若能选择,不会选择被关在笼子里买卖。” “南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在这里,没有苏家人会这么说话。” “是吗?” 夏极反问一声, 手中白刀一舞搭在肩头,往前走去。 苏雨看着他的背影发愣,终于双拳狠狠握紧,喃喃道:“风南北,我好心对你,你竟然如此对我...” 夏极在前走着, 他遇到了同来的辛忘术,辛忘术正随在另一个苏家人身侧在哈哈大笑着。 他遇到了车厘子道士,道士已经适应了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 他又遇见了燕灵,燕灵看起来很不适应,但却也在努力融入这氛围之中。 他忽然觉出了一种心灵上的孤独, 仿是站在一座孤岛,明明周围人来人往,却都是过而不返的洋流,与他不是一路人。 “风大哥!!” 正想着的时候,熟悉而带着哭音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夏极愣了下。 那声音又响起:“是你吗,风大哥?” 夏极确认了方向,他循声回头,只见在隔着一重人海的外围, 一个贴着符箓的笼子里,有个少女正垫脚在招着手,在哭着喊自己。 是关纯。 而同一笼子中,关损正坐角落里,面色苍白,显然是与人打斗过然后受了伤。 笼前的商人正高喊着:“地榜第一的亲兄妹,可暖床可看家。” 旁边有人在看,挑刺道:“才地榜第一,带出去很快就死了吧?我就买这个女人。” 那商人道:“这是没有学习玄功的地榜第一,他天赋可是不错的,回去练了玄功,再喂些丹药,就强了。” 夏极侧头看了看苏雨, 苏雨也察觉到了这奇特的情况。 两人目光奇特地接触了一下。 夏极的意思是“帮我买了关纯和关损”。 苏雨的意思是“哦~~你的熟人,你还不是要买,那你还这么对我?来说两句好话,向我陪个不是。” 夏极喊:“苏师姐。” 苏雨当没听到。 夏极也不再多说,他直接向着那商人走去。 苏家商人看定他:“五十积分就可以领走。” 夏极道:“欠着可以吗?” 苏家商人对自己人倒是也不苛刻,而且他见到这少年与那两位似乎还相熟,便在犹豫。 苏雨在后皱眉看着,女人赌起气来,你若是不安慰,她就会从温柔淑女变成刁蛮泼妇。 但夏极并不打算去安慰,他和苏雨关系并不深,也没打算有什么关系,不帮就不帮吧。 就在僵持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我替他付钱,今天他在夜市的一切开销,我都买单。”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面庞阴柔的美男子站在夜市入口, 他姿仪不凡,周身充斥着庞大的气场,踏步之间,竟似一条翱翔九天的冰雪巨龙,气质冷傲,气魄雄大,令人畏惧,又忍不住折服。 “冰帝!” 夜市众人顿时惊呼出声,然后纷纷行礼。 虽说家族之中禁止私斗,身为冰帝也不可能当众去击杀某位子弟, 但身为苏家唯一的帝君,“冰帝”苏冰玄还是很被人敬畏的。 凡他走过之处,所有人尽皆低头。 而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这气息迫得囚笼之中的强者都安静下来。 冰帝走过, 喧闹的夜市顿时不喧闹了。 冰帝走在夜市中那少年面前,扬声道:“风南北!” “苏冰玄。” 冰帝道:“你果然有趣,不过不用紧张,我来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说着,他走到身侧,轻声道:“你才来几天,不该这么快选定阵营。” 待到走过,又大声道:“玩好了,我让人来接你,请你喝一杯。” 夏极无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冰帝已经走远了。 他再看向面前商人,那商人直接道:“我训练好,三个月后给南北兄弟送过去。” 夏极道:“不用了,打开笼子就行了。” “这...” 商人想说“这不合规矩”,但想起这少年竟然值得冰帝下场为他买单,实在是不凡,于是改口道,“那不训练,夜市散后,我带他们去走个手续,上了印记,就送过去。” 夏极知道这已经是最大让步了,他看向笼内两人,“委屈了。” 关陨捏着拳,沉声道:“风兄,多谢。” 关纯揉了揉眼泪,红着眼道:“谢谢风大哥。” 那商人嘲讽道:“兄弟?大哥?也是你们能叫的?改口叫主人吧。” 夏极传音给两人:“回去再说。” 之后,便直接离开了。 他走了一圈,再未见到熟悉的人。 苏雨也没再跟上了,似乎两人关系已经断了,或者因为她的生气,或者因为冰帝的缘故。 若是在外,夏极安慰一声非常简单,但在苏家...他不想与非必要的人扯上太深关系,所以苏雨不来,这样最好。 他永远记得,自己之所以能在这里,是因为用了假身份,而真实世界里,他被定义为异数,和世家彻底对立,这一点永远不能因为表面的一些和谐,就忘记。 走出夜市, 他坐到湖边, 星光喧闹,月色孤独, 白刀插在身侧松软泥土里。 此行的困难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但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豪情,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他无法联系上夏小苏,夏小苏估计也无法联系上他。 那么... 就彼此信任好了。 夏小苏是他的妹妹,不是他的宠物。 只有宠物才需要被精心照顾一辈子。 他相信自己的妹妹,相信一个渴求“天下大同”的女皇不会是宠物。 没多久,九条黑蛟拉着奢华的飞辇落在他身后,御手是个玄衣女子。 “冰帝让我来接你。” “好。” 夏极这才站起,拍了怕身上尘土。 玄衣女子忽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重要吗?” 也不待夏极回答,女子直接道:“因为你十八岁。” “记住,这里比你强的人多得是,只不过有些事只有年轻人才能去做。 年轻是好,但不要倨傲,你还有大半辈子要在这里过,该低头时就不要昂着头。 你之所以能站到一些大人物面前,是因为你年轻。” 夏极问:“你比我强么?” 玄衣女子笑了笑,神色之间充满自信,这自信已经给出了答案。 两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双方都看到了对方腰间的刀。 都是刀客。 刀无第二。 两人再碰了第二眼。 目光接触的刹那,刀就已经出鞘了。 没有法相,没有真气,没有劲道,这是最纯粹的速度。 到了这种程度,速度靠的是心。 心无杂念,心有意志,刀就快。 相反,则慢。 快慢之间就是死亡。 生死之间也可以是零点零零一秒。 玄衣女子的刀还在半空,夏极的白刀已经抵在了她项上。 这不是生死拼杀,所以夏极缓缓收刀,女子也收刀。 两人再碰一眼。 刀光如泼雪,强横无比的真气,劲道糅杂在刀中,划出两道截然相反的轨迹,然后都消失在了空间里。 一念之后,刀与刀相撞。 轰如炸雷的鸣响,嘈杂欲刺破耳膜! 夏极手中白刀显出。 而玄衣女子手中刀已经被斩飞了。 哗哗哗... 刀在半空转了几圈,落地,刀身不堪负荷那强横的力量,发出清脆响声,裂纹出现,继而彻底粉碎! 玄衣女子呆在原地,眼中的自信也跟着一起粉碎了。 夏极从她身侧走过,上了九蛟飞辇,轻声道了句:“有劳了。” 122.宴无好宴(第二更) 三重天,高山延绵如蟒,奔驰似象,无边无际,不知几千万落,然而终究是脚下之景。 黑蛟拉着飞辇,腾入云海,云层层叠叠,远距千里,上下万丈。 夏极坐在飞辇上,只见九条墨黑蛟龙在吞云吐雾之间疾行,不时有庄园落在脚下,然后渐去渐远,这等感受比之在人间“一登绝巅俯瞰天下小”更为震撼十倍百倍。 到了极北,一座金色帝殿坐落在最高云头,此处俯瞰整个三重天,无有更高,仰头再看,无有白云,此处就是三重天的最高处,也是冰帝的居所。 夏极走下飞辇。 殿门前有苏家弟子领着他进去了。 殿中,正在举行盛宴。 苏冰玄坐在中间,两侧男男女女正觥筹交错,在谈论着什么,这些男女姿态仪表皆是不凡,谈吐也都不俗,显然都不是普通人。 苏冰玄明明是邀请了夏极来,但看到来人只是伸手指了指一侧,左侧末端还有一个空席,显然是为他留下的。 侍从带着夏极入座,仙果琼浆珍馐,很快都送上。 夏极不以为意,此时众人讨论的正激烈,苏冰玄如果此时来刻意介绍他,或是与他说话,那才是破坏了气氛。 他坐定后,才看着看着周围人,显然这里竟不全是苏家人,甚至不全是人类,居然有妖。 这妖还是妖狐,她毫不遮掩,拖拽着五条毛茸茸的尾巴,正坐在客厅上首,腰间揣着一个大酒葫芦,面色酡红,眉眼风骚入骨,偏生神色却又清冷无比,如同火焰引着心猿意马的飞蛾们想要扑去,但又如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给人极度渴求,却又深深失落,继而自卑之感。 夏极知道一条尾巴需要四百到六百年才能修炼出来,五尾,至少是两千年以上的老狐狸精了,她确实可以高傲到看不起任何人,而这狐狸精看过的人情世故,玩弄过的书生怕是可以排成长队了。 妖在外,根本不被天下所容,甚至他记得黑狐王杀生说过,“治侯”周考写过一篇文章,说是“畜生就该有自知之明,就该在深山藏藏好”,但在苏家,这法则似乎就不适用了么? 还是说,妖族的高层也早就入了世家?妖其实是世家的暗子?这些妖族老祖如果出世,那么收服小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才苟了三年的夏极,宁可将世家想的更强一些, 毕竟世家可能布局了一万年。 一万年,什么事做不了? 所看非真相, 所听皆虚言。 那狐妖感受到他的目光,诱人而冰冷的狐媚眼儿瞥了他一眼,若是普通人,这一眼能让他彻底迷失,能将他的魂魄都勾走,但夏极神色清明,只是平平淡淡对了一眼,然后就转开了视线。 宴会的主角还不是这狐妖,而是另一名正侃侃而谈的华衣才女。 华衣才女问:“道之为物,玄之又玄,人之所以不能如天地自然那般长久,就是因为未能遵循自然的规则,如果能够天人合一,那么化身自然的一部分,就可以长生。那么,天是什么?诸位如何看这天?” 一旁有人回答:“天有不变之物,如果能用这不变之物去练成仙丹,吞服之后,人就也具备了这不变的特性,岂不是也可能长生?” 还有人答:“天浩浩渺渺,难以测量,但只需要时刻看着这天,终有一日能悟出大道。” 华衣才女:“我在山中一坐百年,看这天,却越看越是空。” 有人回道:“在下以为,天地本空,心若是跟着空了,岂不是也是上好?只不过天地适应了这种空空荡荡,所以万物滋生,然而人却没有适应,所以只觉得空虚寂寥,重点在于适应。” 另一人道:“不错,便是适应,就如我苏家玄功,龙气岂是肉身凡胎能修炼的?我苏家以血脉为引,便是在努力适应这一门玄功,只要适应了,那么就是大成,就能得道。” “除了适应,还需去追逐,时刻去苦思,时刻提醒自己道的存在,我们都不过是活在道中而已,只有意识到了道,才能够真正地领悟到道。” 众人议论纷纷... 夏极只觉得这议论无聊至极。 他从这些话里听不到有用信息,就微微扫过,把这些人记下,也算是让他对于苏家了解更多一点。 随后... 他就不再去听这些所谓的论道的, 只是坐在一侧,静静饮酒。 喧嚣被他隔开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熙熙攘攘,亦是过眼云烟。 忽然,一道声音从前传来,正是那宴会主角的才女。 “这位入座以来,便是不曾说过一句话,可是对我等讨论不满呢?” 苏冰玄道:“云祖,此位是我家族刚从外召回的子弟之一,风南北。” 众人都顿时安静了下来,显然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他们同席而坐。 苏冰玄顿了下,才继续道:“但这位风南北只花了三个时辰,就把小黑龙气修炼到了第五层,可是了不得的天才。” 众人沉默了下。 有人问:“血脉纯度测试如何?” 苏冰玄道:“中下。” 两字一出,一些人便是笑了笑,也不多说,这里的人都是藏着心思的人,他们自然猜到这名为风南北的少年为何能出现在这儿了: 三个月后的帝师之位! 外界只有三十五岁以下的苏家人才能出去, 他能在这儿,不过是因为年轻罢了。 知道了这位“陌生人”的身份,众人也没有搭理他的想法,便是准备继续讨论。 苏冰玄道:“南北,多听一些,无论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先记下,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有一名人笑道:“他还年轻。” 他未说后半句“多半是听不懂”。 那被称为云祖的才女也不再管他。 那五尾妖狐也不再看他。 夏极轻轻笑了声, 众人为之侧目, 那头杂花白的少年唇角一翘,桀骜之气随着这一翘,便如巨龙破冰腾渊而抬首。 换做普通人,也许就忽然觉着自己确实低了一等,虚心去倾听此处的讨论,然后仔细思考其中的含义,如果遇到和自己想法不同的,本能地就会否决自己; 换做神武王,也许会直接起身离开; 但风南北却不会,他桀骜,孤狂,快意, 刀无第二,他的刀才是最锋利的那把刀, 刀即为道,去信服别人的道,那就是玷污了自己的刀。 他如今是风南北,而若要出头,一味的藏着是不行的,你若不跋扈,岂会有人容你嚣张?在家族之中,谦虚顺从,只能按部就班,他等不了按部就班,那就注定了要与许多人冲突,越是冲突他也越是喜欢,反正入目的全是敌人,而他要以最快的速度上升到最高,那就必须飞扬跋扈,必须与任何人都不同。 云祖道:“你这后生小辈,可是有什么不同想法?” 夏极缓缓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起了身,离开席位,走了两步,又转身道了一句: “相求以道,不如相忘于道术。” 说完两句,他轻轻哼了声,左手压着白刀,往外洒然走去。 富贵权势如尘土,天宫仙人又如何?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蓬蒿皆是卑贱的杂草, 但我不是, 任何时候,都不是。 看着他出门,一人冷哼道:“狂妄自大!” 另一人道:“不知天高地厚。” 苏冰玄神色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五尾狐狸精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少年远去,她没听出这少年在说什么,但这性格真是有趣多了,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男人了,她托腮侧首,露出了微笑。 “云祖,我们继续。” “不必被这等小辈扫了兴,毕竟还是年轻人。” “让他去二重天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那被称为云祖的华衣才女确是如若闻见,她愣住了,轻轻地反复地重复了那两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求以道,不如相忘于道术?” 她忽然神色一沉, “此子,不简单。” 听到这华衣才女这么说,其余人才放下了倨傲,而来细细体会这句话,但却还是云里雾里,不明其意。 有人问道:“云祖,此话何解?” 那华衣才女想了片刻,缓缓问了一句:“鱼为何相濡以沫?” 也不待回应,她继续道:“只因鱼被困在地面,快要干死,所以才彼此靠近,相呴以湿,以此来延续寿元。但鱼若是在水中,可会遇到这般情况? 人问道求道彼此探讨道,岂非也如陆地之鱼?但即便再怎么探讨,也不过是延续寿元,而未曾真正寻到大道。相反,若是已在大道之中,那是连道是什么都不知。 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有人道:“我们不是没有寻到道,所以才探讨。” 云祖摇摇头:“你着相了。这风南北之意,我大概是明白,类似与禅宗的见月忘指,登岸弃筏,若是心心念念记挂着,反倒是如鱼在岸,入不了江湖,如人寻道,进不去大道。” 众人不禁沉默了下来。 五尾听着这么一番剖析,顿时也明白了,她更是美目连连。 云祖道:“还请冰帝请回他入座,是我们误会此子了。” 苏冰玄神色闪过一抹异样和杀机,但很好地掩饰了下去,笑着拍拍手,殿后顿时走出一名女人,这女人才走出,众人眼前便是一亮。 不同于五尾的妖艳狐媚,这女人小巧玲珑,楚楚动人,气质优雅,清纯不俗,而且她似乎极其通晓身为女人的优势,身为男人的渴求,一举一动都让人忍不住侧目去看。 苏冰玄传音道:“如梦雪,去侍奉好风南北。” 同时,他扬声真诚道:“请南北兄弟回席。” 如此,面子也给足了。 如梦雪走出宴会,走到门外那少年身侧,轻轻喊了声:“公子。” 她声音里藏着说不尽的柔,说不尽的委屈,只是两字,就能引出男人心底最强烈的保护欲,让任何人都会脑补出一幅画面: 这是一个可怜的美人,只有自己能拯救她。 如梦雪如在求着他:“请陪梦雪回席,好不好?求你了。” 123.影于人前(第一更) 宴会之后。 宾客散尽。 蛟龙飞辇一一破空入云远去,夏极也被一辆飞辇送了回去。 殿里只剩下三人: 冰帝,云祖,五尾。 云祖问:“冰玄准备收他吗?” 冰帝只是微笑却不说话。 云祖道:“便是连老身都要瞒么?也罢,此子如不能收,尽早除了,否则一定是你的大敌。” 五尾吃吃笑着:“我看这小郎君俊俏的很...” ... 在这两人也离开后,另一道身影踏步走入了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他抬头看到大殿尽头的冰帝,眼神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恭敬。 苏冰玄是他从小最尊敬、最崇拜的男人,他微微低头,行礼道:“见过帝君。” 冰帝声音关切,问道:“玄功修炼的如何?佛道儒三家精要又看的如何?” “小黑龙气将入第九层,三个月内能彻底突破,佛道儒三家之术皆在我心,帝君不需担心。” “这一次你的最大对手我已经找到了,三个月时间,我会帮你。” “最大对手?谁?” 苏冰玄道:“你不用分心,对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超越自己。三个月后,务必获得新君帝师的资格。” 那身影沉默了片刻,忽道:“那苏意也斗胆恳请帝君勿干扰我那对手,苏意想要只是一场公平决战。” “我知道了。专心修炼吧。” “谢帝君。” 名为苏意的苏家本家少年退下了。 苏冰玄摇摇头,他只是哄一哄这少年。 公平? 公平有胜败重要吗? 能拖对方多少,就拖对方多少,能让对方少走一步,就绝不会让他多走半步,胜败必争,可不是简简单单地两个人面对面对决,即便无法阻止对方,那也要让对方能多难受就多难受。 何况,就算他想要公平,苏月卿那表子也不会答应。 ... ... 夏极回到云上府邸时,唐蓝唐红便是紧张道:“主人,长公主来了。” “知道了。” 他顺着回廊走入屋舍。 刚要点灯,屋里忽然传来如猫般软糯的声音:“别。” 夏极还是去点灯。 但一道残影已经掠来,轻轻压下了他的手。 忽然的靠近,便是连呼吸热浪都能喷在脸颊上。 两人短暂沉默了下, 这刹那的安静里,却酝酿着无限的奇异暧昧。 “过来坐。” 欲拒还迎的声音如猫爪子撩过心头。 片刻后, 两人相对而坐。 “你要舍月卿而去了吗?” “他是冰帝,他邀了我,我不得不去。”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黑暗里,那呼吸忽地舒缓了下来,好像是一个心心念念记挂着郎君的小妻子,在得到了“夫君未曾抛弃她”的肯定,所以才把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你晚宴吃饱了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瞧不起你?有没有让你受一点委屈?” 夏极心底生出无比古怪的情绪,明明知道这是假,但偏生长公主演的太逼真太投入。 忽然之间,他感到一团温香软玉如同猫咪一样钻入了他怀里。 他身子一抖,要弹开这只暖暖的猫。 但猫爪子何其锋利,就如抓着树般,怎么也落不下去。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他一定许诺给了你很多东西,他要赢,所以他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使用各种手段。但你无论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苏冰玄他已经有了人选,那是一个叫苏意的本家天才。你可以去问他,他一定不会承认。” 小猫轻轻说着,她好似很害怕,呼吸很快,每一次快都在挑逗着男人的极限,在刺激着男人最强的保护欲。 “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年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论资排辈?如你这般的男人,难道不可以一飞冲天吗?别人不信你,我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我信你一辈子。” 声音诚挚无比,如泣如诉。 夏极要不是精神力量足够强大,几乎都要被感动了,他若是未曾突破十一境,此时也已经伸手抱住了这只小猫,然后告诉她“放心,我会做到”,然后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去我那边住,有我在,这三个月谁也不会打扰到你。” 夏极道:“你若真拿我当朋友,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你。” “我怕你受影响,三个月后,你如果不能拿出全力,那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成败就在一瞬间。” “我不会失败。” “放心,我会帮你,那个叫苏意的本家少年...” “不要动他。” 小猫轻轻笑了起来,“英雄正少年,抱得美人归。” 夏极古怪道:“长公主多大了?” 小猫:“十八。” 夏极强忍着把这自称十八岁的长公主丢到天上去的冲动,平静道:“你该回去了。” “和我一起,飞辇已经备好了。” “我若是一个需要靠着庇护才能取胜的人,公主放心让我去到凡间做帝师吗?” 他还要再说,但一只手已经挡在了他唇上,“别说了,我信你,我听你的...我一个人走。” 黑暗里,那小猫缓缓走开了,她小足踏步在冰冷的地面,银纱拖拂过地面,走到门前,她不舍地推开门,好像在等,然而她什么都未等到,于是这才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门扉决然的关上。 夏极盘膝坐在原地,膝盖上放着一把冰冷无情的刀。 他忽然觉得,胡仙儿,黑狐王这些狐狸精比起世家的人...简直是弱爆了。 ... ... 苏月卿坐着飞辇回到了小楼。 进入屋中。 灯光未点。 这小楼里所有仆人都已经离去,而小楼如遗世之珠在东方,周围皆是浮云,而再无其他庄园,如果从更广的视角去看,能隐约见到距离这小楼颇远的地方,有六处浮空宫殿,每一处宫殿都是黑灯瞎火,透露着不可入侵的森然气息,就如六头藏在云海里悄然蛰伏的巨兽。 六座浮空宫殿,众星拱月般的围住了那小楼。 深夜, 已无人, 苏月卿小心地推开了一个密室,然后钻爬了进去。 密室里竟然别有洞天,月光垂天而落,一个白发的女人正侧躺在床榻上,这女人体型和苏月卿极其相似。 不,这不是相似,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看一个月,一个月,他如果能把小黑龙气修炼到第九层,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成为我们的人。” 白发女人疯狂咳嗽起来,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脸庞。 这脸狰狞,忧愁,布满皱纹... 她忽然狠狠道:“过来!!” 苏月卿很听话地爬了过去。 “脸!!” 苏月卿有些害怕,但还是探头。 那白发女人猛然伸手,轻轻抓住了苏月卿的下巴,她看着这张脸,眼神里满是入迷。 忽然,她狠狠道:“笑!!” 苏月卿很听话地露出迷人的笑。 白发女人露出享受之色,好像陶醉在苏家第一美人的笑容里,她已经枯皱似树皮的手轻柔地抚过这张脸,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轻声感叹着:“美,真美,真是美。” 苏月卿维持着笑容,但却有些僵硬。 忽然之间,那白发女人双指骤地捏紧,“但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 苏月卿急忙垂首,叩拜而下:“奴婢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身份。” 白发女人满意地挥挥手:“下去吧,一个月后再来报,帝师之事,绝不容有失。” ... ... 夏极从玉盒子里抓出密卷,从头至尾,仔细看过,一颗奇异的黑色技能珠浮现在他脑海里。 黑色技能珠?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自喃道:“苏月卿说小黑龙气六层以上需要观想密卷配合,但我没用这密卷也早就到达第九层了,那这黑色技能珠,是什么呢?” 他细细去体会这颗技能珠。 其中蕴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意,如果单独使用了,肯定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夏极略作思索,“既然这是配合小黑龙气使用的,那我不如结合在一起看看。” 想到此处,他直接把黑色技能珠糅杂入了【小黑龙气】的金色技能珠中。 然后开始细细体悟... 骤然之间, 他右手感到了一股强大的膨胀感,好似有一颗心在巴掌心里跳动。 心跳感越来越强烈。 嘭! ... 嘭! ... 嘭! ... 这心跳极强而充满了力量,每隔数分钟才会轰然跳动一下。 每次跳动,都会带来一股强大至极的劲道、气流融入右手。 夏极放任自己右手。 少了他的束缚,右手如是解开了封印。 府邸里的异鸟,灵池里的鱼儿都纷纷沉寂下来。 夏极看到这只手开始覆盖黑色鳞片, 鳞片如最细密的鳞甲一层层生出, 继而, 骨骼,经脉开始扩展, 很快,右手化作蒲团大小,再看则是化作了和他整个人一般大小,然后才缓缓停下。 哧哧哧!! 五道利爪从他五指之间伸出。 这是一只真正的黑龙手爪。 而随着这手爪的出现,整个练功室的地面如遭巨兽踩踏,顿时被强大的威压带着往下,轰然陷落了几分。 夏极感受着元神中技能珠的状态,道: “小黑龙气,第十层!” 124.走火入魔(第二更) 夏极很清楚, 自己并没有一个技能达到了十层。 两颗相同技能珠的叠加只是提升品质。 自己之所以能够达到十一境,是因为精气神完全达到了巅峰,且心境圆满,外加一丝契机,才触碰到了极限,因而提升。 只不过提升之后,却再也无法寻到继续前进的途径了。 任何一个境界都是有着跨度的,入了境只是开始,而要达到下一个境界,还需要走很长的路,譬如后天先天都是四重境界,但为何第九极意,第十法相反倒是只有一重境界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达到的人少,所以没有人会去再做区分,但实际上,无论是第九极意境界还是第十法相境界,都是有着许多小境界的。 第十一法身境也是一样。 夏极抓起那皮卷,仔细看着皮卷上的内容,这是许多幅图组成的组画,每一张画都是黑龙为主体,只不过这黑龙栩栩如生,或是破开九天,或是静沉渊底,或是吞噬万物,或是与另一种不知名的怪物缠斗... 形形色色,非常逼真。 当他把目光投在画上, 这些黑龙的动作好似能唤醒他的共鸣, 让他体内部分血液开始悸动,忍不住要随着这黑龙一起飞破九天,俯瞰天下。 然而,如果不是他已经到达了十一境,怕是根本不可能负担右手变为龙爪的剧痛,这等变化会瞬间让他右手残废或是无法复原。 “那么,需要先到达十一境,然后再用对应的黑色技能珠提升功法到十层?如此说来,这第十层还不能显示于人前了?” 一番思索后,他大概确认了获得黑色技能珠的几个要点。 第一,达到了十一境。 第二,与功法契合的观想类密卷。 然而这种密卷根本是无可寻找,也只有在苏家这种地方才能碰上,这也不是随随便便碰上的,而是长公主亲手取出来给自己才是遇到了。 夏极心念如电,正想着的时候,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他收回右手龙爪,看着深陷的地面,心中动了动,一个念头涌了上来,这念头越发完善。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再犹豫,直接运起了小黑龙气,手掌之上浮出宛如粘稠浓墨般的漩涡气流,他看着这小黑龙气,迅速调整到恰到好处的程度,然后抬手往地面轻轻一按。 轰。 练功室出现了第二次抖动。 地面塌陷,出现裂痕,但也把原来龙爪威压产生的破坏给掩盖住了。 这时,那些脚步声都近了,站在了练功室前。 唐蓝,唐红,龙象君还有众多仆人都在门外,目露担忧地看向修炼室。 “主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这可怎么办?” “龙象君,不如你喊一声试试?” “万一主人正修炼到紧要关头,我这一嗓子下去乱了他的心岂不是坏事了嘛?” “那可怎么办?” 众人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一来确实存了关心,二来也是为了自己,毕竟夏极这样的好主人真的是不可能再遇到了,这些仆人比谁都不希望夏极出事。 龙象君弓着金刚似的躯体沉吟片刻道:“唐蓝,你们安排人去煮一些补气补血的药膳,主人如果出关了一定很需要补充气血。 我在此处静等着,如果主人真出了事,在这距离里,我也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时候我便是冒死也要违背主人命令入内。” 唐蓝姐妹看了一眼,“那拜托你了,龙象君。” 龙象君笑道:“能遇到把我当人看的主人,我便是舍命也要还了这份恩情。” 唐蓝姐妹也不多说,安排着奴仆,又是准备疗伤药物,又是取丹药,又是去炖汤煮粥... 夏极在门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底不禁感慨一声,只是将他们当做人,就可以获得他们誓死的忠诚了吗? 演戏演全套,否则怎么解释自己忽然把练功室给砸了? 寻常力量可是砸不了练功室的。 他在屋内仔细完成了“走火入魔的现场”,片刻之后,开始发出紊乱的呼吸,这表示他气息大乱, 紧接着,他对着铜镜把头发给抓乱了,再收敛气血,让脸色变得苍白, 再接着,他才踉踉跄跄,底盘虚浮地冲到门前,推开了门。 门外众人急忙半跪下来。 龙象君问:“主人...你...” 他看到眼前少年面如金纸,体内气息混乱。 龙象君大惊失色,急忙道:“主人,请让我为您疗伤。” 夏极摇摇头,虚弱道:“我无事...今日事不可外传。” “是!” 众仆人看着那倔强的背影,扶着刀,一步一步远去。 ... ... 卧室里。 夏极静躺在床榻上。 唐蓝坐在床边,正小心地喂着药膳。 屋里很安静,没人说话。 半天后... 一乘蛟龙飞辇落在云端。 如梦雪下了飞辇,在仆人带领下匆匆入了卧室,看到夏极面色苍白。 她露出担心之色,但还未开口,夏极已经咳嗽了两声淡淡道:“我练功太快,走火入魔岔了气,无需再来查探了。” “我...我没有,我只是担心公子,公子不相信我吗?” 她楚楚可怜地说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还要往前。 夏极道:“送客。” 唐蓝犹豫了下,还是起身伸手拦住了如梦雪,叹道:“梦雪姑娘,许久不见,你竟已经成了冰帝的心腹了,真是让唐蓝刮目相看。” 如梦雪这才注意到夏极床榻边的女人居然是熟人,两人被训练时可是在一起的,她关切道:“唐姑娘,你能随着风公子这样的好人,我也就放心了。” 唐蓝平静地笑了笑道:“梦雪姑娘回去吧,你也看到公子受伤了。” 如梦雪咬着嘴唇,沉默片刻,然后忽地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我带来的药都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是我从冰帝宫殿悄悄拿出来的,公子一看便知。” 说着,她转身掩面离开。 夏极心底默默叹了声“影后”... 世家普通弟子也许有蠢的,但这中上层的人物可一点都不蠢。 入夜, 关纯兄妹被送入了府中,两人被暂时安排入住了别院,但夏极受伤,如果没有特殊指示,龙象君、唐蓝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主人。 ... 次日。 冰帝又来亲自探望,在查看了修炼室的崩塌以及夏极的情况后,便直接宽慰了几句“好生修养,不要多想”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 苏月卿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再次进入密室, 白发女人神色非常不好,声音冰冷着喃喃道:“到底是年轻人,承受不了担子,这就受伤了,他怎么会走火入魔?!” 她声音越来越大,愤怒地几乎要咆哮。 骤然之间,她从塌下一抓,抽出一根长伞,向着苏月卿狠狠抽取。 伞破空呼啸出一道雷响,狠狠砸在苏月卿背上,这是内劲,甚至不会在体表留下淤青,但却疼入骨髓。 “你是怎么看着人的?!” 苏月卿:“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日他还好好的,完全没有异样,也没有精神起伏。” 白发女人冷声道:“去看看,如果不行,换人,换不到人,帝师之位丢了,你就去死吧。” 怒吼之后,又是一伞狠狠抽了下去。 苏月卿咬着牙,忍着痛,低着头,卑微地跪在这女人面前,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然而却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道:“是。” -- ps1:明天恢复4000字大章... ps2:求月票... 125.心有灵犀一点通(第一更) 九条墨黑蛟龙拉动奢华飞辇,排开重重云潮,停落在一座云顶庄园前。 苏瞬低头,掀开车帘, 帘子后是这苏家五重天里最美的女人, 苏瞬还未说话,长公主就已经开了口:“你留这儿。” “是。” 苏瞬说完这句话,就坐回了御手席上,侧头看着那背影逐渐远去,这背影依然如同数十年前初见,一般的惊艳。 长公主,便是不老的公主,有她在,这苏家便没有比她更美的女人。 苏月卿被鞭挞之痛还未消除,心中之忧也无人会明白,一切秘密都绝无可能见光,心中明明痛苦到了极致,却还要用最真诚的笑容去迎接每一天, 这一天一天过去,转瞬就是十年。 与苏冰玄打擂台的人是她。 这一次如果败了,会死的人也是她。 不过幸好,真正的长公主给了她一个承诺:如果能在帝师之位的争夺战中获胜,那么,就可以给她自由。 她每天都在想这自由,她在凡间还有妹妹,还有家人,一别十年,不知如今怎样了。 苏月卿经过修炼室时,侧目看去, 只见那牢固无比的修炼室地面已如干涸百年的大地,呈出几十张蛛网叠加似的皲裂,纵横交错,星罗棋布,缝隙之间依然残留着几缕熟悉的小黑龙气的力量。 “参见长公主。” 庄园里[烟雨红尘小说.jinxiyue]的侍从纷纷跪倒。 苏月卿也不顾此处残破荒芜,便是小足一点走了进去,她永远赤着小足,却与地面永远隔着一层无形的力量,而不会接触。 她目光缓缓转动,顺着所有的裂纹仔细观察,小心翼翼地在这最残破的世界里找着最初的力量落点,模拟着当时的现场,她看的很认真,很小心,好像看的是自己的人头。 来回走了两圈, 侍从们虽然低头,但都注意着这公主的一言一行,希望能从公主的一举一动里得到主人无碍的证据。 苏月卿走到修炼室最中间,忽然停下脚步, 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充满了任谁都能听出的失望。 这一口气,让所有仆人都心如死灰,如坠冰窟。 苏月卿离开修炼室,走到卧房前。 抬手, 轻叩门扉。 唐蓝从内打开门扉,面色惶恐地匍匐在地跪好相迎。 但苏月卿没有质问“未曾照顾好主人,该当何罪”之类的话,她只是扫了一眼桌上还热腾的补粥,挥了挥袖,唐蓝侧头看向床榻上的主人,夏极也点了点头,她这才急忙下去了。 门扉关闭。 苏月卿拖拽着银纱,很自然地顺手抓起了粥碗,又很自然地坐在了床榻上,轻轻吹开热气,将粥送到床榻上面如金纸的男人唇边。 夏极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月卿柔声道:“南北安心休息,不用多想,也不用去听什么风言风语,你是我朋友,如今病倒了,我自然该来好好看你。” 夏极抬头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一双眸子里裹藏着神秘的星河,也在看着他。 一瞬间,宛如有许多默契的信息交流而过,又如什么都没有。 夏极道:“我行功岔气,走火入魔,一个月,未必能把小黑龙气修到第九层,辜负你的期待了。” 苏月卿道:“我知道。” 夏极再道:“甚至三个月的时间,我都未必能够将小黑龙气再修到第九层了。” 苏月卿笑道:“我也知道。” 夏极又道:“到不了第九层,帝师之位我能赢过对手吗?” 苏月卿微笑道:“我换人。” 夏极真诚道:“但我无法再把小黑龙气修炼到第九层了。” 苏月卿亦是非常真诚:“没关系。” 夏极问:“那什么有关系?” 苏月卿道:“养好身体...风南北,我准备向家主申请,赐你苏姓,可愿意?” 这问题突兀无比。 夏极摇摇头:“用了风姓十八年,不想改,让长公主失望了。” 苏月卿露出迷人的笑,真诚道:“我没有失望。 南北...这一次帝师之位关系重大,谁若能掌控此位,既可享受人间今后百年气运。 家主大限将至,你若得了此位,上位的就是我,否则便是其他人。 杀劫将至,若是不能成为执棋之人,终将作为前线小卒,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苏冰玄会不顾一切地想方设法来摧毁我的人,我亦会去摧毁苏意,但苏冰玄身为帝君,又兼男子之身,无论威望还是下属都比我更胜一筹。” 两人目光再次触碰。 这一次触碰,却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苏月卿抬手,粥勺已经到了夏极面前。 夏极不张口。 苏月卿道:“你以为本宫经常喂人么?你是第二个。” 夏极还是不张口。 苏月卿笑道:“第一个是家主。那么,月卿把你当你朋友,你为何还要如此生分呢?南北,你想要什么?” 夏极轻轻叹道:“想见老祖之风流,想窥天高与地厚。” 苏月卿愕然了一下,这才缓缓点点,然后微笑道,“吃吧。” “我自己来。” 夏极虚弱地伸手。 但长公主不让。 夏极见她这样,也不再去强求,便是张开嘴,任由一口一口米粥喂来。 粥碗已见底,苏月卿轻声道:“明天我贬你下二重天。” 夏极点点头。 随后,长公主抓起了空碗,悬到半空,面容从温柔到愤怒只花了一秒的功夫。 嘭!! 屋外,即便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听到卧房传来的重重摔碗声。 长公主推门,愤怒地甩袖而出。 唐蓝等人不知所措,惶恐无比地跪倒在地相送。 但这一声摔碗,却让她们面如土灰。 因为摔的不止是碗,还有这府邸主人的未来。 次日... 整个庄园都被贬回了第二重天。 来时风光无限,走时不过是两条蛟龙拉着的飞辇,人货同载。 就在飞辇要离开时, 远处天空云层如被巨手排开, 矫健的九龙拉着华贵的飞辇落在了厚积云上, 一道器宇轩昂的年轻身影从车厢里走出, 这人眉宇间带着七分冷意,三分傲意,怀里抱着一把剑。 就在众人要从他身侧而过时, 那男子大声道:“风南北!” 车帘掀开,露出虚弱面容:“何事?” 那男子淡淡道:“你可知昙花?” 夏极道:“夜中盛放,一现绝美。” 男子语带嘲讽道:“你亦如是。” 说完四个字,他往前靠了些,用并不遮掩的声音,带着惋惜道:“其实你也不必觉得可惜,因为即便你能成功突破到第九层,也不会如何。 小黑龙气九层之后,别有洞天,九层之初到九层圆满,还有九个小境界,可以说让第九层圆满所需要的辛苦与智慧,远远超过了第一层至第九层的修习。 换句话说,修行小黑龙气,唯有达到了第九层,才算是刚刚起步,但你连站到起跑线上的资格都没有。 而我,三天之内必破第九层,你是一个失败者,但你也不必觉得气馁,因为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而你偏生是外面归来的,血脉纯度差了。 所以,这不怪你,怪的是命! 若能你生在苏家,身为苏家本家人,或许是我强敌,但如今...可惜了。” 男子说完这段话,沉声道:“风南北,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苏景... 这个名字,会永远是你的噩梦。 现在是,十年后是,五十年后依然是。” 他显然是接替夏极成为长公主一系的帝师竞选者。 他来此,是为了彻底碾碎这位的信心,让这位今后每每修炼失败时,都会想到“这不是他的错,而是命该如此”。 之前长公主选了这位,而不选他,让苏景心底积蓄了许多不满,如今只觉时来运转,愁绪一扫而空。 夏极面色苍白,眼神里透出几分倔强,但终究缓缓黯淡,嘴唇嚅动了几下,却也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而是发出一声或许无有人能察觉的叹息,然后放下了帘子。 苏景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曾经心中嫉恨的仇敌终究是一句话不敢说,而狼狈地逃跑了! 龙象君低头,面色阴沉,他坐在御席,狠狠一抖龙缰,绳索震荡起闷雷之响,压下那笑声。 蛟龙飞辇腾空而起,乘云驾雾而去。 主辱仆死,但龙象君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只能在每一次拉扯龙缰时,甩出响亮的声音。 啪! 啪! 啪! 车厢里忽然传来唐蓝的声音。 “主人让你轻点儿。” 龙象君闷闷地应了声:“是。” 这位金刚般的壮汉,心中此时不知是什么味道。 唐蓝唐红双胞胎姐妹坐在夏极身侧。 唐蓝安慰道:“其实许多苏家子弟都在二重天。” 唐红道:“是呀,主人,三重天尔虞我诈,不如在二重天好。” 两女一左一右陪在夏极身侧,竭尽全力地去开导着,生怕主人一个想不开,从此真的堕落了。 夏极舒展长腿,以一个舒服地姿势压在长桌上, 他双手枕着脑勺,看着被风云吹开的车帘, 帘外白茫茫一片, 不见人间, 不见亭台楼榭, 不见纷纷攘攘。 夏极自然不会把苏景放在心上,他如今想的是苏月卿。 这位长公主可不简单,精气神皆是凝练无比,显然是第十境的圆满巅峰,也不知道有几重法相。 其次,长公主和他竟然生出了默契。 默契不是通过语言来形成的,而是眼神。 我知你意。 你亦明白我心。 长公主竟然知道他走火入魔是假,然后将计就计,好生安慰以施加恩德, 但在她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了她知道时,她就不施恩德了,而是顺水推舟,说将自己贬入二重天, 这是雪藏之策,她害怕苏冰玄手段诡计层出不穷,也担心这三个月的时间会生出变故。 问题是... 她是怎么察觉自己走火入魔是假? 她在修炼室看出了什么? 她为什么能看出? 在双方表意明确之后。 自己提出了要求“要见老祖”,长公主显然知道这不容易,但她还是答应了,而她也问了自己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明着看似是拉拢,实则却给了夏极一种站在路口的感觉。 她问“赐你苏姓,可愿意”。 自己拒绝了。 然而,下一刻,长公主的表现更是奇怪到了极致。 她回了句“我没有失望”,这五个字她说的诚心诚意,没有半点谎言的意味。 之后,两人的表演,可谓是影帝影后同台演出。 一个把愤怒失望演绎到了极致,另一个把天才夭折阐述到了极致。 世家...从这一层次开始,人人皆妖孽。 夏极收回心思,他对这群人再无半点小觑之心。 “主人,二重天有一处好玩的地方,宛似仙境。”唐蓝又在努力分散夏极注意力。 唐红拍手道,“是琼峰颠,可观云海变幻,可看群蛟舞动,据说还曾是我苏家一位天侯悟剑之处,绝壁上还残留着几分剑意呢。如今这天气,带上些果子,美酒,登山真是极好的。” 夏极神色却未曾舒展,他落寞地看着远处。 唐蓝姐妹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黯然了一下,然后又努力地笑起来,去让主人开心,然而,两人都知道,天才如日中天之时,却拦腰折断堕入尘土,这是多么铭心刻骨的痛苦,又怎可能三言两语就平复呢? ... ... 三日后。 三重天极东,小楼,密室里。 面容丑陋的白发女人盘膝而坐,俯瞰着脚下匍匐的女子,带着质疑道: “你换了苏景?” “苏景已突破了小黑龙气第九层,而冰帝的人还未突破。” 白发女人冷哼一声:“那你最初为何不用苏景?!” “苏景此子,天赋虽好,心性不足,而苏冰玄工于心计,他只要耍几个手段,苏景很容易临阵而败...而且,苏景他自持本家人身份,非常傲...” 啪!! 话音未落,白发女人已经抽出了长伞,狠狠抽打在面前的苏月卿背上。 苏月卿如遭电击,整个人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白发女人笑道:“苏家本家人你不用,非要等一个不姓苏的外家人。”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哼!” 白发女人抬手,伞尖挑起了苏月卿的极美的脸庞,带着狰狞,凑过去认真审视着,然后问:“你就没想过真的取代我?” “奴婢只求长公主在事成之后,能放我回大商与家人团聚,从未想过成为长公主。奴婢是什么卑贱的身份?能够作为长公主的影子,就已是自豪无比了,又怎么敢有胆子再想其他呢?” “事成之后,我自然放你回去。你也不必担心飞鸟尽良弓藏,你是我的人,我要你死随时可以,又怎么会杀你呢?就算你真的犯了错,我也舍不得你这张脸。” 白发女人伸出枯树皮的双手,轻轻抚摸着苏月卿的脸庞,“美...真美...啊啊。” 她陶醉其间,显出无比的病态与丑陋。 126.枭雄博弈,龙戏浅水(大章-致盟主天外的风景) 极北之地,冰帝宫殿。 一个面目阴柔的男子正端坐在宝座上,他托腮闭目,而显得如似冰雪巨龙,深陷沉睡之中。 殿门外传来女子糯糯的声音,“参见帝君。” “进来。” 如梦雪这才推开门扉,然后匍匐在地,跪着爬行过了漫长的殿道,然后才双手拍地,行叩拜大礼。 苏冰玄很享受这种过程。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人都如此跪倒臣服。 他缓缓睁开眼,跪拜着的如梦雪只觉周身一颤,好似被一头恐怖凶兽盯着,如梦雪知道这才是主人真正的气魄。 她压低头颅,额头死死贴着冰冷地面,不敢有丝毫不敬。 苏冰玄缓缓道:“你去陪苏景,获得他的信任。” “是。” “别人也许做不到,但你应该可以,不要让我失望。至于风南北,我另有安排,你无需再管了。” “是。” “下去吧。” 苏冰玄托腮思索着,帝师之位非同寻常,他自然会针对对方的竞争者下无数卡子,如梦雪只是其中一个,他另外还设立了许多陷阱,只等着将那位站在对面的苏家天才给毁了。 至于风南北,他亲眼去核查过那一位确是走火入魔了,甚至他曾入室听脉观血,风南北躯体无不呈现出虚弱无比的样子。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夏极十一境之后,对于躯体的掌控达到了新的程度,否则他就直接去汇报家主了。 即便如此,苏冰玄并没有准备放过二重天的风南北, 苏家虽然禁止私斗,但不禁奴仆之间的相互挑衅寻仇, 所以,他完全可以针对龙象君,唐蓝唐红,甚至关纯关损这些人, 让风南北不得安生,不得恢复,心中沮丧之气越发厚积,而化作一道无形大手,让他翻不了身。 ... 如梦雪缓缓退下。 退下后,她在颇为奢华的独立宫殿里对镜打扮, 只见镜中人楚楚可怜,顾盼生姿, 一叹息,一蹙眉,无不让人心动生怜。 如梦雪托腮思索着,她擅长勾引男人,但前番才讨好完风南北,如今却又要去陪着苏景,这又该如何做? 苏景不可能接受一个如此廉价的女人, 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明显是想要去破坏他心念的女人。 如果没有风南北,这事的难度也许还小一点,但如今的难度简直翻了几倍都不止。 然而,主人的命令她不能不完成,她之所以能拥有一个独立宫殿,能在这里拥有超然地位,靠的不仅仅是外貌,还有四处交际的能力。 她就是主人的一个工具,这一次无法完成任务也许主人不会怪她,但很可能她就会被取代,她就会成为废弃品丢入不再回收的尘埃之中,连最起码的面子尊严都会消失殆尽,而成为最底层的玩物,任人折磨玩弄,然后还需要用最小心的笑容去奉承。 脑海里,一幕幕痛苦的回忆闪过,一声声悲惨哀嚎的声音响彻,她身子猛地一激灵,如在噩梦之中手舞足蹈,将面前的胭脂盒子,象牙长梳,水粉香饼全部都挥到地上。 啪!! 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如梦雪这才如回了魂,从噩梦里醒来, 冷汗涔涔, 她看向面前的镜子,镜子照出宽敞而金碧辉煌的大殿,还有她一双令人怜惜的俏脸。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张脸,这是她的武器。 她忽然拍了拍手。 门外,有女仆打扮的人低头而入,将一叠厚厚的文册放在了如梦雪面前。 如梦雪深吸一口气,然后翻开了文册资料。 第一页只写了两个字:苏景。 ... ... 次日,如梦雪亲自驾着飞辇来到了那熟悉的云上府邸。 她神色焦急,下了车之后,便是道:“冰帝使者来访。” 仆人哪里敢拦,急忙让开了,随后又去禀报了苏景。 如梦雪又吩咐仆人把蛟辇拉入府中藏好,仆人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却还是照做了。 随后,如梦雪自顾自地走到了主卧前,然后敲门,轻声喊着:“风公子,梦雪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你,想着你的伤势如此,这一次又带了许多圣药来给你。” 主卧里没有声音。 如梦雪又继续喊着:“风公子,梦雪知道你一定觉得梦雪是受人指使来接近你,但梦雪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我...我只是...” 奴仆早就把情况告知了苏景,苏景心底满是好奇,他本想着这冰帝使者一定是来寻找自己的,但未曾想到等了半天没来,反倒是去了其他地方。 苏景便是站到了阴影里悄悄倾听... 如梦雪真情流露,话音里藏着绵绵不尽的柔情,她不停地说着,甚至开始哭泣。 苏景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名为如梦雪的美人并不知道这座府邸已经换了主人,她还以为在此处的是风南北,所以她偷偷带了疗伤圣品来为风南北疗伤,因为她被风南北的气度所折服了。 苏景只觉心底一阵邪火,风南北有什么好? 还被折服? 但他也没有贸然上前。 忽然,仆人又从远处跑来。 苏景走出去。 那仆人才悄声汇报道:“又有冰帝使者来了,还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来此,那使者说帝君信任这女人,帮她把‘奴隶印记’去除了,但这女人却辜负了帝君信任,偷了不少珍贵的圣药而私自逃跑了,帝君正大发雷霆,四处寻这女人。” 苏景眼神动了动,忽道:“我一心练剑,心无旁骛,怎么会私藏女子?莫要让别人打扰了我!” 那仆人也是懂事,便退下了。 苏景看着那楚楚可怜的背影,听着那真情流露的话语,忍不住心底邪火更甚,忽然他心念动了动,如果能够掌控这女子,那么... 首先,自己可以征服她,在她身上发泄出“被风南北压了一头”的邪火,即便她不肯配合,享用一个“对风南北用情至深”的美人,也是不错的体验; 其次,可以获得“值得被冰帝去追索的圣药”; 最后,他还能暗中帮忙让这女人重回冰帝宫殿,从此作为自己的内应而反馈对手的信息。 至于苏冰玄会不会饶恕这个女人,苏景觉得应该可以,他是苏家本家人,未来又极可能是新君帝师,苏冰玄没道理不与自己在这等小事上结个善缘。 苏景神色里闪过一抹精明的光华, 他已臻至小黑龙气第九层,已立于不败之地, 而如今,他更是觉得自己思虑敏捷,随意出手,便是一箭三雕, 新君帝师之位,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呢? 苏景心底生出几分寂寞。 于是, 他从一处密室进入了主卧,然后嘶哑着声音道:“进来吧。” 如梦雪愕然了一下,然后破涕为笑,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风公子。” 她小心推开门,如同小别胜新婚的妻子,扑到了床边,掀开帘子,她眸子忽然露出震惊之色,她想要往后跑,但却已经一把被苏景抓住了双手。 她强烈地反抗着,挣扎着... 如同一只不小心踏入了恶狼陷阱的无辜小白羊。 但那手箍的很紧,她完全无法挣脱,反倒是被力量一拉,而整个儿扑到了床上,发出可怜的尖叫。 苏景看着她挣扎的样子,缓缓着微笑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而且,比起风南北,我可是好了十倍百倍。” 苏景心中舒畅, 只是他没看到, 此时正挣扎不已的小白羊,也悄悄露出了微笑。 ... ... 夏极坐在庭院里,静静翻着书册。 春光正好,照耀着石桌上的美酒。 唐蓝站在他身后,一双柔夷搭在他肩上,正来回轻揉慢碾,用恰到好处的力量为主人舒缓疲惫。 而夏极的对面,则是关纯与关损,两人这些日子与府邸里的侍从接触交流后,心底的自信已经全部垮了。 两人原本以为这里的不过是普通仆人,然而在谈话之后,才发现这里藏龙卧虎,这里的每一个仆人放在外面,都不是小人物。 他们也许不凡,但在此处,实在是泯于众人。 关纯看着正为夏极捏肩的美人,她无法想象这女人有着前朝皇室后裔,更无法想想这女人乃是青王表姐。 青王在南方极有实力、几乎可谓是雄霸一方。 关损听着府邸门前激烈的对战声,声声破空,传着连续不断的惊雷,绵绵炸响,他无法想象这只是一个仆人在出手,而这仆人居然是曾横亘天榜第一长达十五年的龙象君。 他还一直视龙象君为目标,终日奋进着,但这目标却成了一个卑微的仆人。 哗... 哗哗... 夏极安静地翻着书页... 天光落在他轻狂桀骜,但却是受了挫败而显得落寞的侧脸上,又随着书页的翻动,而在纸张之间留下斑驳的光影交错。 关纯怎么也无法再把“风大哥”三个字说出口,她虽然没有经受训练,但这些日子她也已经感到了强烈的自卑,也已经感到了自己身为奴仆的身份,而“风大哥”虽然未曾表现任何异样,但关纯知道,如果“风大哥”有任何要求,她都无法拒绝,因为她的生死就在眼前男人的一念之间。 曾有过的情愫也许还未消失殆尽,但更多的只剩下了敬畏与害怕。 夏极抬眼看了她一眼, 关纯咬着唇,艰难无比地喊出一声:“主...主人...” 夏极继续翻书,直到看完了一本,新一颗技能珠再存入元神后,他才道:“关姑娘,我与初见时可有不同?” 关纯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极招招手:“过来。” 关纯忐忑地走了过去。 夏极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坐。” 关纯咬咬牙,便是并紧长腿,往那坐下了。 然而,她坐空了。 夏极已经起身,哈哈大笑着书册丢开,他喝着美酒,往远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时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此诗并不太算应景, 但却是让小庭院的众人都觉出一股孤独的气息。 但,谁能追过去? 君已为主, 仆人岂能再平视你? 关纯神色复杂,看着那背影,她想追过去,但兄长却对她摇了摇头,于是她才作罢。 高处不胜寒? 为何? 只因同行人渐少, 若是连彼此平视都做不到,何来相伴? ... 龙象君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又带着一身伤半跪在夏极面前。 “仆不辱使命,再次斩杀来敌。” 夏极道:“第几个了?” “第八个,还有很多人在后面,他们一定要说仆是他们的仇敌,一定要与仆决一死战。 苏家规矩,仆懂,奴仆之间不禁私斗,但奴仆如果死了,丢的却是主人的脸,别人笑的也是主人。 所以... 仆,不会战败, 只会战死。” 龙象君掷地有声,瓮声回答着,他周身戾气狂暴地涌散而出,虽满身是伤,但却显得如沐在火焰之中。 “为何?” 龙象君不回答,只是深深叩拜。 他的自尊早就被伤透了,如狗一样卑微的活着,但此时,有了一个“能让他去厮杀,去战斗,去为了对自己有恩情的男人而死”的机会,他还犹豫什么呢?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主人从高空摔落凡尘,那么在尘埃里的这点儿面子就让他用命来挣回来。 夏极看着这金刚似的男人,他跪在自己面前,低着头。 忽然,他笑了起来,然后道了两个字:“关门。” 龙象君骤然抬头:“主人!” 关门,在苏家的意味很简单,那就是怂了,怕了,这是会被同族耻笑一辈子的事。 狗不行了换一条就是,关门却是承认自己不行了。 也许在外没什么,但在苏家这氛围里,却是大辱。 夏极起身,从龙象君身侧走过,淡淡道:“你若想战死,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不是现在。” 龙象君愕然,如雕塑静立原地。 良久,他向着夏极所去的方向重重磕首。 “是。” ... ... 三个月时间,一晃便过。 曾经横空出世的天才风南北跌落尘埃,似乎就无法再爬起了。 关门的举动,更是让人失笑。 苏景志得意满,他已经通过如梦雪获得了所有关于他对手的情报,此时穿上炫目灿烂的金色长袍,神色庄严,还未决战,他已觉自己是未来帝师,端坐在蛟龙飞辇中央,神色睥睨,带着无法摧灭的自信。 苏冰玄带着苏意出了关,苏意亦是早突破了小黑龙气第九层,并且悄悄完成了许多历练而巩固了实力。 但... 那位原本该陪同在苏景身侧的长公主却未在。 她坐着九蛟飞辇,落在了二重天一座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的庄园里。 夏极已经等她很久了。 -- ps:4点更新要晚点了。 127.九霄龙吟惊天变(第三更) 即便是苏瞬都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来二重天。 但在看到风南北的一刹那,他已经明白。 他抖起龙缰,载着两人飞天而起,帝师之位的争夺即将开始,他不能晚了。 车厢里, 夏极与苏月卿对面而坐, 两人之前并从未有过详谈,也没有对这一出“瞒天过海”的计策有过商量,两人上一次的见面就是夏极装作走火入魔的那一次。 然而,如今事实证明了,两人都没有领会错对方的意思,此时见面,心底竟是多了一抹奇异的默契。 苏月卿道:“三十年前,苏家也有过这样的一次争夺。” 夏极心底算了算,正是夏太乾被当做傀儡的时候,估计胜出的人是自己的娘——苏临晚。 苏月卿道:“那时候,小黑龙气还束之高阁,所以是用白龙法典作为主流玄功,九层显法相,基本是谁显出谁就赢。 但这一次不同了,九层只是个基础,九层之上还有九小境界,拼的是谁的境界更高。 除此之外,还会在山河社稷图中进行一次对杀。” “山河社稷图?”夏极想到了前世书册里一样出名的法宝。 苏月卿道:“此图幻化万千,可幻出山河,如是真实,也可幻出万千之人,亦如有血肉,但无论山河还是人,都只是临时的。 那里,就是你和对手的第二场对决之处。” 夏极想了想,前世书册里的山河社稷图只能幻出山河,却不能有人,这倒是不同了。 “长公主,你就这么信我?”夏极在试探面前女人到底从修炼室看出了什么。 苏月卿却露出轻松之色,“我小名叫蓉蓉。” “...” “你不是把我当朋友吗?”苏月卿看着面前少年,我真名告诉了你,你敢叫吗? 夏极坦坦荡荡地叫了一声:“蓉蓉。” 苏月卿看着他,忽然如同超凶的老虎往侧扑倒,两只手穿过夏极肋下,将他扑倒在车椅上,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心跳可彼此听到,呼吸互相喷在对方脸颊。 那裹着银纱、宛如神女般的娇躯忽地又扭着,往上蹭挪了下,一头青丝撩拨的夏极面颊痒痒的, 而苏月卿的嘴唇已经贴在了他耳边,随着躯体的起伏,重重的喘气声也响了起来。 夏极前世和这一世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被扑倒,他神色冷了下,正要推开这莫名其妙的疯女人,但耳边却传来细小却清晰的传音。 声音冷静无比,没有丝毫欲念。 “第九层第八小境,可胜,千万不要超了。你想要见老祖,我尽全力去为你求。” 正在前面御车的苏瞬别开头,不再去倾听车厢里的情况,他是个真君子,苏月卿知道的很清楚。 此时,她重重喘息着, 喘的御车的苏瞬自动运用功法闭上了双耳, 他生怕自己只是想一想车厢里的画面,就会心猿意马。 苏家最美的女人发情,媚眼如丝,那该是怎么样的场景? ... 等苏瞬再次回过神来时,却听到车厢里传来长公主如发情小猫的声音, “南北不会还是处吧?脸都红了?一人之下不喜欢,等这次赢了,让你在上面好不好?” 夏极脸确实红了, 只因为,他确实没与女人这么接近过。 他接近过亲人,敌人,队友,陌生人,仆人,但那些人在他眼底就纯粹是如名号,而不是女人,但眼前长公主这小妖精倒是真的磨出了一丝女人味。 但这红脸很快就被他运气给压了下去。 夏极和面前女人有着奇异的默契, 他一瞬间就明白苏月卿是在避着御手, 但御手应该是她最心腹的人才是, 她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把耳目安插在长公主身边,而她明明知道,也无力去改变。 夏极看着面前这绝美的女人,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她在囚笼之中的感觉。 而那那句“不要超了”更是透露出...她已经知道自己达到了小黑龙气第十层的境界,她不仅不揭穿,还比自己更加小心地去隐藏着,生怕自己被发现。 真不像是苏家人啊。 ... ... 苏景裹着金袍,双手拄剑,双眸充满了睥睨天下之色,这本就该是帝师该有的气魄。 他在等对手。 他站在台上。 这是一处真正的对战演武台,和凡间的擂台完全不同。 悬空巨石呈倒锥模样,从上而下,连接起了二重天,三重天,浩大壮观如同凡人无法想象的奇迹。 漫天的声浪,无数的目光,在悬空演舞台中央汇聚起来, 无形的压力从四方被推至此处,束缚于那巨石台上, 若是胆魄小一点的人,根本连上这台子的勇气都绝无可能具备。 苏景扭头看着周围... 只见云层环绕,层次分明的云层上,一眼看去何止十数万人? 苏家子弟,以及不少子弟牵着的“狗”。 云层顶端是苏家的几位实权人物,面容模糊,与众人隔离,但数道注视的目光也正从上投落,俯瞰此方。 呼!! 九霄破开,探出九颗墨黑色的蛟龙之首,穿云而入。 飞辇之上,苏冰玄拍了拍身侧少年的肩膀,淡淡道:“苏意,不要让我失望。” “我,必,胜。” 那少年双瞳如焚,一股近乎于实质的强者气息如是硝烟从他周身散出, 他的刀已经磨了很久,他的小黑龙气也已经非常熟练,今日即便他的对手是苏景那般的天才,他也不会惧怕半点。 苏冰玄点点头,“我信你。” 说完,他往后退了退,把空间留给了苏意一人,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一直以他为目标在孜孜不倦地奋斗着。 而,此战对方的苏景又已中了自己圈套,他被如梦雪“腐蚀”了躯体和意志, “腐蚀”并不多,所以苏景也不会知道, 但这么一点点点差距在关键时刻,却是生和死的距离。 冰帝神色平静。 所谓比试? 就是比前已经定好了胜败,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昭告天下而已。 ... ... “冰帝!” “是冰帝!” “冰玄大人!” 观众席上忽然喧闹欢呼起来。 而,九条黑蛟在一片欢呼声里,拉着飞辇经过悬空战台上空。 苏意负刀,从半空一跃而下。 轰! 他已经落在了站台上,看着对面的金袍少年,却也不说话。 今日比斗,可不是寻常比试, 帝师之争,必尽全力,全力之下,可是没人能控制的。 换句话说,这是生死台。 ... 苏冰玄刚刚入座,目光就开始扫视,他在寻找长公主,但未曾发现。 他又扫了两圈,还是没有。 就在这时,呼啸破空之声从上而来,云层裂开,九头黑蛟拉着飞辇穿破极长的距离,出现在了战台。 然而,奇怪的是,这飞辇却未曾向着观众席而去,反倒是盘旋在了战台之上。 苏月卿站在飞辇上,扬声道:“参见父皇,各位叔叔。” 最高层,那几道模糊的人影动了动。 充满威严的声音落下: “禀。” 苏月卿面带微笑,一字一顿大声道:“女儿举荐风南北为新君帝师。” 一声落下,小半场顿时轰然起来,嘈杂声一片。 风南北虽不算多出名,但近些日子却好好的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资。 天才崛起,三个时辰将小黑龙气修炼到第五层, 在第二重天待了不过几日,就立刻被邀入了第三重天,甚至长公主把她手上最好的府邸赠予他作为居所, 然而,他却无法承受重担,而走火入魔,在府邸还未住多久,就被放逐贬回了第二重天。 入了第二重天,他竟然失了血气,选择了“关门”不见人,简直是怂包。 所以,此时观众席不少曾笑过风南北的苏家子弟,都是真的难以置信,他们互相问着身边的人。 “长公主说了什么?” “长公主举荐谁去做帝师?” “不可能。” “苏景已经在战台上了,怎么会?” “是说错了吧?” 即便是苏景,也愕然了起来,他抬头看向高处。 九蛟飞辇上,那苏家最美的女人正俯瞰着他,与那名为风南北的男人一起投落阴影,笼在他头顶。 他还未出声, 远处苏冰玄已经大笑了起来, “苏月卿,你放着本家天才不用,为何去举荐一个外家人? 你是看不起苏景,觉得他必败吗?” 未等回答,他继续道:“我倒是不这么觉得,苏景,三个月前就突破了小黑龙气第九层境界,他身为我苏家天才,众人有目共睹。 苏月卿,你如此吹捧一个外家人,侮辱苏景,置我本家面子于何地?” 说完,冰帝直接抬手,向着高处拱手,缓声道:“请天皇明鉴。” 五字一出,便是战台上的苏景心底也涌出了感激之情,只觉得长公主到底是女人,办事小家子气,还是冰帝识大体。 他脸上闪过一抹冷色,扬声道:“长公主,为何出尔反尔?” 苏月卿淡淡反问:“我何时说过举荐你?” 苏景愕然,这确实没说过... 但愕然转瞬而逝,他冷笑着质问:“长公主,是否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也给在场所有的苏家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呢?” 两人正对话的时候,已经有一道黑影乘飞辇向着极东处狂飞而去,他要把这事告诉真正的长公主...这假货简直是在胡闹。 苏月卿看了一眼身侧男人,两人目光交触, 刹那之后, 她俯瞰着脚下,掷地有声道:“你要解释,我就给你解释。” “因为,你不如他!” 然后,她又补了一句:“你和苏意加起来,都不如他!!” 苏月卿双手扬起,环视四周,用平静而可以压下一切的声音道:“新君帝师,关系极大,自然是能者上,庸者下。 本家外家,还不都是苏家?这又有何妨?!” 字字如刀,咄咄逼人,分毫不让。 苏景忍不住大笑起来,用癫狂的声音吼道:“我不如他?风南北,有本事别躲在长公主裙子后面,出来说话。” 而一边的苏意也是神色冰冷。 两人仰头,看到高处那男人执着白刀,糅杂几缕花白的长发在云霄长风里舞荡。 苏月卿忽然一扬手,苏瞬将一把萦绕着黑气的刀递了过来。 苏月卿抓过刀,递向夏极:“我听闻你父亲北地刀王,所用乃是黑白双刀,既然你没了黑刀,今日我赠此凶刀给你。” 夏极看着那把刀,即便刀刃藏在鞘中,依然能看到刀镡与刀鞘的缝隙里,不时在渗出凶煞的黑气,是把魔刀。 然而... 他摇了摇头, 轻声道了句:“打完再给我。”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高处,苏家老祖才是他真正的目标,只要看到了这位老祖,就可以明白苏家这潭水到底多深,至于眼前... 他从飞辇上,张开双臂,一跃而下,落在了战台中央,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一起来?” 苏冰玄心底升起不安,但如此场合,他已经无法再说任何话。 他侧目看向那女人。 苏月卿神色平静。 苏冰玄又看向战台上。 风南北亦桀骜轻狂,完全没有被打压到泥尘里的挫败感。 中计了。 但那又如何? 他不信,这风南北能战胜苏意和苏景,不过他需得想办法让这一对二的局面定下来。 他还未开口,却竟已经有人替他开了口。 苏月卿纵着飞辇落回了观众席,然后扬声道:“请父皇与各位叔叔,同意风南北一战二,刀剑无眼,决胜负也定生死。” 苏冰玄彻底懵了。 良久, 高处传来威严的声音: “可。” 一字落下。 两股宛如狼烟般的气息散发而出,威压同时覆盖在了夏极身上。 小黑龙气萦绕了一圈又一圈,苏意和苏景抬起右手,右手之上同时发出“咔咔咔”声音,那皮肤变得极硬,呈现黑色,而几道鳞片生出,显得不似人手。 两名本家天才对了一眼,表意明确: 先杀了他,我们再对决。 夏极左手掌心里,白刀正悠闲的转动着,他想看看山河社稷图是什么,所以... 轰! 轰! 两声踏地巨响,战台之上瞬间爆开,气浪翻滚如烟云, 风从虎,云从龙, 两道绝杀的身影从烟云里显出, 两只生着几道鳞片的黑龙手掌亦是同时伸出。 刀剑为利爪,向着那静立不动的少年狠狠斩去。 夏极右手瞬间拔出春水白刀。 嘭嘭! 一刀挡下了两只黑龙手,巨大震荡力使得他整个人也向后倒滑而出。 两人哪里肯让他缓气, 一前一后紧追着杀了过去。 但夏极只是倒滑了一丈,便是停下身子,心底默默计算着“第九层次第八境界”是什么程度。 咔咔咔咔咔... 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毛的声音传来。 夏极右手在这刹那简直已不似人形,蕴藏着龙威的海量黑色鳞甲从他右臂生出, 一握刀, 一次反冲, 如黑暗里的黑色真龙睁开双目,昂首咆哮。 气流从不同方向而来,狂暴撞击,似乎惊涛拍打,化作千层雪浪。 轰!! 冲在最前的苏景只觉对面的空间都随着那一斩狠狠扑了过来,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觉察到了剧痛, 这强绝力量撕裂了他的手掌,他的胸腔... 他软软倒地,五脏六腑竟已经成了肉泥。 脑海里,之前嘲讽这少年的一幕浮现,化作死前后悔的记忆。 “风南北,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苏景...这个名字,会永远是你的噩梦。现在是,十年后是,五十年后依然是。” 这... 真是... 笑话... 此时, 烟尘终究散尽。 苏意严阵以待, 夏极勾了勾手,“过来。” 苏意却往后退了一步。 夏极唇角一动,放声大笑起来。 -- ps:晚上努力码出第四更,但估计要挺晚了。 128.我见证了你的存在(大章-第一更) 夏极往前一步,苏意心中一骇,就往后一步。 骤地他惊觉了,愤怒而痛苦地低吼一声,然后停下脚步, 两人对峙,而形成了某种平衡。 “为何?” “为何?!!” 苏意忽地开口,一声声质问着。 这不是等夏极回答,而是在等自己回答。 从他退后一步开始,就知道自己败了。 夏极无意冲杀,他还要等着见识一下第二次的山河社稷图,那可以更多地了解苏家,如果都杀光了,就见不了。 二重天,三重天,千重云层的苏家观众则看的鸦雀无声,这等结果远不是他们最初的设想,甚至他们根本未曾想到风南北会出现在这里。 苏冰玄看了一眼长公主,冷声道:“好手段。” 几番算计,计中藏计,他却终究是输了, 此时也不再看,而是甩袖离去。 苏意察觉到了冰帝的离开,神色黯然,口中喃喃着“我...真没用”。 忽然,他重重喘气起来,一瞬间,已经熄灭的斗志似死灰复燃,再度燃烧。 “风南北!!” 他狂吼一声,双手死死抓着刀柄,石台四周,云层随他而绕,一道道近乎实质化的高处风化作长环,向四处震开。 夏极看着他,“我能体会你此时的悲伤,但...你可知晓过我遇到过什么?” 绝望到温和,流血到平静。 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重重镇压,被判异数,举世皆敌皆欲杀他而后快, 行路之难,步步惊心,平坦大道仿如登天之路。 他可曾吼过?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便是夏小苏也未曾吼过,她只是带着匕首静静站在城墙上,等着命运给她发出下一张牌,坦然受之,她即便哭泣,也从不是为了自己而哭。 吼叫,又能改变什么呢? 苏意已不再去问,不再去听,他一脚踏地,身化惊龙,如电激射而出,圈圈气浪化作怒波四散,层层爆圈烟云之间,右手带着萦绕小黑龙气的长刀,发出一声尖锐的戾鸣,撕裂十多丈空间,直向这面前之人斩去。 而他右手之中,龙气流转,爆发之下,那黑色鳞片竟然又多生出了不少。 这一刀,威势极猛! 代表了他心底的愤怒,还有绝望之际,背水一战的决然。 夏极摇摇头,春水闪过寒芒,与那黑色刀气对撞在一起。 刀刃与刀刃在极速摩擦之间亮起一串儿耀目的火光,气流对撞、刀刃忽碾的刺耳嘈杂之声两重天迹皆可听到。 而一念之后,夏极猛然抬刀,挥刀,斩刀。 摧枯拉朽,一斩到底。 叮!! 清脆的崩断声响起。 夏极收刀。 动作一气呵成, 这一刀,他甚至没用多少小黑龙气,而是纯粹的刀意、刀势、刀技, 两相对比,可见这差的根本就是如隔云泥, 他已经不看苏意,只是随着冲击,往前错身而过。 当! 苏意的刀断了, 大半截刀身落在浮空战台上, 他抓着刀柄,如同冻僵了一般,呆若木鸡,立在原地不动,双瞳圆睁,脑海里来回翻覆着刚刚那一刀。 “你...” 苏意声音如哭似笑,他已不知问什么好。 别人不用小黑龙气,都能断他的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夏极直接道:“来第二场吧,我不会教人,说不定输给你呢。” 苏意茫然地点点头,他举着断刀看了半晌,终究无力的垂下。 夏极稍稍侧身看去,这一个垂下的动作,让他对这刚刚才爆种的少年低看了几分...如此行为,实是不当豪杰,亦是不当枭雄。 只不过是个泯于众人,有几分天赋的武者罢了。 高台上... 原本走了的苏冰玄实则没有远离,而是利用离开刺激苏意,但如今这少年的表现落在他眼底,冰帝才是真正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再不看了。 苏月卿看到尘埃落定,也才缓缓舒了口气,忽然,御手苏瞬凑过来,小声传音“她找你”。 苏月卿愕然了一下,随后传音道:“帝师大局即将尘埃落定,落定后,我回去。” 苏瞬轻声道:“长公主,我会尽全力帮你去解释。” 苏月卿看着他。 “我去了”,苏瞬低首,向着他眼里的长公主恭敬地拜了拜,然后缓缓退下。 苏月卿扫了一眼他的背影,杏眼微微眯起。 ... ... 第二场比试继续进行。 一卷图轴从高空落下,如云般飘到了两人之间,玄奇地悬浮在半空。 夏极和苏意早就被告知了规则,便是如对弈般,相向而坐,盘膝坐在这图轴两侧。 各自闭目静静等着。 此图名山河社稷图,图中自有小世界,也有着许多假人, 两人以精神入图,各在一国,随后在自己所在国的假人之中挑选一人来进行教导, 最后由两人的假人弟子率领两国进行交锋,谁的弟子胜了,就是谁胜。 而这图中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图中一年,外面不过是小半柱香时间而已, 两人也不会在图中度过对应的时间,而只是会拥有一种“宛如做了场梦”的感觉。 夏极观察着眼前的山河社稷图, 脑海里又联想到“苏家庄园可将奴隶彻底掌控在主人手里”的神秘玉石碑, 这些都是法器么? 哗啦啦... 正想着的时候, 图已经打开了。 墨色山水露出一角,雾气缭绕,日月光泽流转其中,山峦大河无法穷极眼目,国邦都城狼烟四起,浩然壮阔之景在眼前展开。 夏极看着这一幕,心底竟稍稍有些震撼, 他仿似看到神话传说里“一画开天”的场景, 这极可能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却又不同于夹层空间。 如今,这神秘的世界正在向着他缓缓打开, 待到完全打开, 一股强大引力释放出来, 引着他进入了画中。 夏极只觉自己如在厚密的水膜间穿行,粘稠感与朦胧感不时冲击着他的意识。 啪嗒。 如是从大梦中醒来,他从床榻上骤然惊醒,一侧头,铜镜里显出一张陌生男子的面容,男子穿着麻衣,这一切都模糊无比, 夏极精神何其强大,闭眼睁眼之间,一双眸子变得平静无比,入眼的一切也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这应该是在一处国邦里,竟能逼真至此吗?” 夏极起身,伸手触摸着周围的一切,观察着一切, 这一切竟如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而显出不同, 无论是桌上摆放“雕饰着蜘蛛猴”的黑色玉石容器, 还是挂在墙壁上、垂落而下的刻绘着人脸的长鼓, 亦或是放在角落里绘着充满古风画感的彩色三脚金属壶, 再或是床榻末端那奇异的蛇状雕塑,牙齿暴突,有着可怕面孔。 这些都在说明着,这是一个真正的国家。 他再看向自己躯体,与其说是假人,不如说是自己入了这人的躯体,夺了舍。 若是其他人,只要进入这里,就会处于“朦朦胧胧”的状态,肯定感受不到这一切,但夏极强大的精神,让他可以看到别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那么,就是教导此处的假人,让他可以率领着这国家获得胜利就可以了吧?” 夏极活动了一下躯体,往屋门走去,准备按部就班地开始比试, 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前世玩战略游戏的感觉, 什么一波流,科技流,屯兵流,偷家流,塔防开矿流,他都玩的有模有样, 想到这里,他心底甚至有了一丝缅怀与放松。 但是... 当他的手还未触碰到门扉时, 门扉从外向里,猛地撞开了, 一个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男子扑了进来,跪倒在他面前,痛苦无比地高喊着:“老师,逃,逃啊,快逃,火魔...” 声音戛然而止... 这男子痛苦无比地匍匐在地,躯体挣扎了几下,再无气息。 夏极看了这男子一眼... 并未感受到悲伤, 反倒是心底升起了吐槽,“喂,这才开始,就死了吗?不是还要等我教你东西吗?你不是还要去灭了对方的国度吗?” 然而,这男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夏极感受到一种“游戏内容对不上游戏说明”的无语。 说好的战略游戏,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灾难片? 他平静地看向屋外, 远处,一片火海, 而再远处,大地在快速凸起, 平坦的地面,耸拔起一个个漆黑火山口, 那中央大口的巨嘴忽地传来恐怖的轰鸣声,大地随之在震颤。 嘭嘭! 嘭嘭嘭!! 一道道高温岩浆,从漆黑泥土里显出可怖的璀璨条纹,如亮红的群蛇在疯狂游向中央的口子, 紧接着,同时窜起, 形成了冲天的岩浆。 浓厚而充满毒素的烟云往天昂昂而去,焚灭一切的岩浆往四处拍打而去,空气骤然升温,越来越高,入目的一切都变得扭曲。 “出问题了。” 夏极目光扫视了一下,抓起一把挂在墙上的弯刀,直接冲出了大门,门外早聚集着诸多“假人护卫”,看到他出来,急忙扶他上马,然后其中最强壮的两人随着他一起逃离, 向着火山爆发相反的方向,策马飞速而去。 入了这人的躯体,他是真的成了“拥有着神明精神,但却是凡人”的苦恼,只是跑了没多久,竟因此处的高温而感到不适,甚至还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传来。 但夏极意志力无比强大,他心底有着奇异的感受,假如真被火山给扑到了,自己应该不会死,但会重伤,而苏意估计是只要被沾到一下,就神魂俱灭了。 这里藏着许多秘密,他就算不得不死一次,也至少要拖到最后。 于是,他根本不顾身体疲惫,疯狂抖动健马缰绳,两个强壮护卫紧随他后。 身后城市被岩浆冲毁了, 浓郁的毒气几乎就追在他身后。 一具具火尸火兽从洞口爬出... 紧接着,又是万千只火鸦从洞口振翅入天,将整个天穹烧成了黑灰色,然后向着四方振翅飞去, 其中最明亮、火焰最炽热的一只火鸦则是盘旋在最高处,忽地,它侧头看向了极远处策马奔跑的三道人影。 这只火鸦盯看着良久,骤地发出一声嘶哑尖戾的长啸,然后飞了过去。 ... ... 苏家,二重天,三重天的演武战台上异变忽生。 坐在山河社稷图一侧的苏意忽然发出痛苦的嚎叫, 他皮肤之下出现了刺目灼热的深色火纹,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已经彻底焚烧起来。 观众席高处,有人影霍然起身,一道水龙呼啸着萦绕而下,从天降落在苏意身上,将他笼罩其中, 但火焰非但没有被水龙冲尽,反倒是浮在水面继续燃烧。 只是这一来一回的功夫,苏意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炭尸,被四周观众席上惊叫的声浪拍成了粉尘,撒了一地。 “怎么回事?!” “速速收了山河社稷图。” “召回风南北,问明情况。” 原本的苏家比试场,变得一片混乱。 此等变故,从未发生过。 苏家子弟们不少人都已经坐着飞辇离开, 苏冰玄反倒是不惧,从高处落上战台,但苏月卿却比他更早落地了,静静站在夏极身侧,以一种保护地姿态拦住冰帝,淡淡道:“等家主。” ... ... 现实世界里哪怕一分一秒,在画中都会被拉成的很长。 夏极已经策马跑了很长的路, 忽地... 一道璀璨的亮芒从高空炸开,灼热的火流如扑至的海啸,无情往下拍打而来。 “火鸦!” 一名强壮护卫弯弓搭箭,快速松手。 嗖! 秘箭矢锋糅杂着一抹银芒,直冲高处的那红色亮光, 亮光却比他更快,在银芒射至的刹那,已经侧身俯冲, 伴随着尖锐的鸟鸣,那射箭的护卫已经整个人腾空,只发出一声痛苦哀嚎,便是七窍流火,全身焚烧,形貌可怖。 另一名护卫知道无法逃跑,便是猛地一抓七支箭, 真气灌满, 连珠四射。 嗖!嗖嗖嗖!! 声声破空, 亮芒飞快闪躲, 但这护卫实力显然极强,他双瞳安静地盯着那火鸦的闪挪, 在火鸦刚扑下羽翼、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时候, 他看准时机松手了。 一声惊弦如雷, 最后三支箭矢蕴藏着他近乎全身的力量狂射而出,化作三道银色扭曲气流,咆哮着旋转交织,才射出数米,便竟然构成了一道奇异的巨箭法相, 三箭化一,在他蓄势一击之下,爆发出强大的威力。 然而, 与此同时,那火鸦却如是早料到了这一箭,而骤然升腾,以超快的速度呼啸而起。 射箭护卫愕然了下, 刚刚那是火鸦的假动作? 火鸦还会虚招? 这些火里生出的妖魔不是都是只会莽吗? 怎么还会有智慧的? 巨箭法相紧随着火鸦而起,远远追去,但火鸦以有心算无心,一鸦一箭飞的极快。 未几,便是消失无影。 这护卫心中不禁胆寒,骤然之间御马向着远处疯狂而去,他竟不再管夏极,口中喃喃着:“这火妖怎么会有智慧?怎么会...” 马蹄狂响, 远处的火山轰隆、铁云密布、妖魔狂舞成了背景。 过了小片刻,天穹再度破开,那被巨箭追着的火鸦已然一个盘旋,绕转了回来,居高临下向着那护卫如电俯射去。 护卫手中弓弦狂响,一道道箭矢向着这火鸦而去,但都被这只火鸦轻松地一一躲开。 刹那的交锋。 嗖!! 火鸦穿胸而过,那能射出法相箭矢的强大护卫便是连人带马都烧了起来,跪倒在地,瞳孔中犹然带着不敢置信。 火妖怎么会有这等的智慧? 他眼睛失去了光彩,彻底死去,周身焚起了一场大火。 然后,那火鸦便是扑闪着翅膀,再度腾空, 静静地飞到了夏极面前, 一人一鸦对视。 火鸦并没有攻击,它骤然双翅收敛,火焰与高温也一同收敛, 火鸦变成了乌鸦,落在了马头上, 一双鸟眼盯着这正悠闲策马、似乎没准备逃的男人。 夏极并没有畏惧,他只是估算着这一次旅程的终点怕是到了,以他如今的力量不可能战胜这只显然不凡的火鸦,他心底疑惑满满,山河社稷图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 下一刻,奇异的事发生了... 火鸦忽然张开嘴,口吐人言:“你是谁?” 夏极反问:“你是谁?” 火鸦居然回答了,声音居然带了些人性化的沮丧:“我不知道我是谁,从我睁开眼,我就在一群火鸦里,但它们没有谁能与我交流,它们也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夏极问:“那你怎么会说人类语言?” 火鸦:“这是...人类语言?我也不知道,我生来就会说了。” 它露出些茫然之色。 夏极这才回答它最初的问题:“我从外面的世界而来。” “外面的世界?”这一只奇怪的火鸦满眼迷惑。 夏极又问:“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这只火鸦犹豫着道:“你身上有奇异的气息,好像和我是同类,都不是属于这里的。你在你的世界,是不是也是异类,或是异数?” 夏极心底忽地生出了一丝奇异的共鸣,他缓缓道:“别人只是喜欢把与他们不同的存在定义为异数,其实并不是这样。他们嘲讽异数,只是担心异数会过于强大。但当你真的站立到最高处了,他们就不会再称呼你以为异数,而会敬畏你,害怕你。” 这只火鸦好奇道:“是吗?” 夏极:“那时候,他们就会称你为帝皇。所以,不要感到迷惑,变强就可以了。” 火鸦想了想,真诚道:“谢谢...你还在会在这儿停留多久?我想听你说话,我喜欢听你说的话。” 夏极想了想,山河社稷图发生问题,估计外面的人已经察觉了,于是道:“我很快就要走了。” 火鸦沉默了下,然后问:“你们人类都有名字吧?” “嗯。” “那你能不能帮我也起一个?这样,也证明我存在过,证明我和其他无名无姓的火妖们不一样。” 夏极问:“你喜欢什么呢?” 火鸦抬着头,看着天,“不知为什么,我总会记起一种很漂亮的屋顶,流云漓彩,晶莹剔透、光彩夺目,想到这个画面,我心底就会很开心,我喜欢那个屋顶。” 夏极想了想:“那是琉璃。” 火鸦鸟眼里露出欣喜之色,“那我就叫琉璃。” 夏极道:“我见证了你的存在,即便你死了,也会活在我记忆里。” 火鸦欢快地振翅飞起,萦绕着他盘旋了三圈,落在他肩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风南北。” ... 三个字刚刚落下。 夏极只觉到了一股强大吸力,带着他从这方世界里飞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之中,一抬眼,只见周围站着不少苏家人,正严肃地看着他。 ... 山河社稷图中, 那只火鸦看着马上的男人无魂地倒地,鸟眼里呈现出人性化的愕然,旋即轻轻道了声:“再见了,风南北。” 129.噬主(第二更) 浮空战台上, 夏极目光撇过对面, 苏意已经消失了,石台上只堆了一滩黑炭样的尘屑。 于是,他眸子里闪过虚弱,身子颤摇了一下,呈现出天旋地转之相,然后直接向着长公主方向倒了过去。 苏月卿也不避男女之嫌,直接抱住他,然后伸手把脉,继而感知了一下怀里男子的气息,然后才对着周围苏家长辈道:“神魂虚弱,需要休息。” “那有劳长公主送他回去修养,待他醒来,再将在画中所遇之事道来。” “山河社稷图还从未如果如此大的问题...” 苏月卿忽道:“会不会和杀劫有关?” “长公主带他回去吧,一切等他苏醒了再说。” 苏月卿仰头看了看,苏瞬还未回来,她便是叫了个仆人御车而来。 她横抱着夏极上了车,轻轻地将他放在车椅上,一双长腿紧并着,银纱掀起,当做着他的枕头... 夏极一路装晕, 很快就回到了二重天的府邸中。 直到两人入了卧室, 苏月卿才瞥了他一眼,微笑道:“南北晕倒前还要先挑选人吗?” 夏极睁开眼,没办法,不挑你,昏迷之中落入别人手里,可是后果未知, 而如果他不晕倒,那么又显得太过另类,虽然未必会引起怀疑,但总归不好。 苏月卿也没纠缠这话题,甚至没去细问他画中遇到了什么,而是道:“在你帝师身份完全确定之前,还需要入家族族谱,入了族谱,家族才会完全信任你。” “家族族谱?” “一入族谱,不得背叛苏家。” 夏极神色平静,他也没准备背叛苏家,就是打算吞了苏家而已,世家好似是凡尘和超凡之间的纽带, 未知苏家是这般模样时,他是打算查清母仇,也查清苏家为什么如此针对自己,甚至灭了苏家也不是不可以, 但既知苏家是五重天,也知道这世间充满了秘密,他便是增加了打算。 他忽地提醒了一句:“我们之前说好的事,怎么样了?” 苏月卿道:“我尽力。你好好休息,接下来你又该搬去三重天了。这次去了,那就是稳定了。” 说着,长公主起身,便是推门准备离开, 离开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从不知何处的空间储物法器里取出了一把漆黑的刀,双手担着轻轻放在桌上, “此刀名雷火,绝地出土,但存在苏家数百年,诅咒已消,剩余的魔气刚好可增强刀的锋锐,未有灵胎,但算是凶兵之下最强的那一品类了。” 走了两步,她又道:“比你的白刀强很多。” 夏极道:“还是看握刀的人。” 苏月卿笑笑,风情无限地撇了床榻上少年一眼,这一眼如猫爪子,猛不丁就在你心头来一下,让你痒痒的。 就在痒着的时候,门关上了。 苏月卿赤着小足下了阶梯,再度恢复了女神的姿仪,不可侵犯。 府外, 苏瞬已等她很久了, 她上了飞辇。 苏瞬没说话, 苏月卿也已经明白,如果是好消息,苏瞬定然会立刻告诉她,既然未说,那么... ... ... 啪!! 啪!!! 狠狠地抽打声, 一声声传来, 在人前宛如女神的苏月卿低着头,苦苦忍耐着。 每一次抽打,她身体便是宛如触电般颤抖一下,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则是从喉咙无法抑制地涌出,她已经大汗淋漓,重重喘着气。 这抽打很看力道,不会在她体表留下任何的淤青,但却会让内里肌肉骨骼痛苦不堪。 “你竟敢瞒着我?!!你好大的胆子!说,为什么?” 白发女人停下动作,面目狰狞地质问。 “长公主常教育奴婢‘事以秘成,语以泄败’,帝师之事事关重大,所以奴婢才未曾告诉您。” “为什么不救苏景?” “苏景早中了冰帝使用的美人计,身在计中而洋洋得意,直到死前还不知自己被玩弄于鼓掌之间,更感激冰帝帮他说话,如此愚蠢,救无可救。” 白发女人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于是收起长伞,微微后仰,俯瞰着跪爬在自己脚下的美人,“本宫赏罚分明,你事办成了,我便是放你回去和家人团聚。” “奴婢多谢长公主。” “记住一件事,你是本宫的珍藏品,你的身体不可以给任何男人,否则...” “奴婢谨记在心。” “嗯。” 白发女人露出微笑,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帝师之位既然到手了,那么只要配合着风南北,顺利度过气运之争,苏家家主之位就是自己的了。 只不过,她还未见过风南北... 这时确是不得不见了,因为风南北这棋子至关重要,必须紧紧握在她手里,和她是一路人才可以。 但如何收他呢? 白发女人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 “奴婢有一法,可帮长公主收了那风南北的心。” 白发女人来了兴趣:“说。” “奴婢曾和风南北长谈过,他有一个心愿,说是希望能见苏家老祖一面,如若长公主能带他同行,风南北一定会对您感激涕零。” “他为何要见老祖?” “风南北此人桀骜轻狂,定是想要看一看这武道的巅峰在何处,亦或是存了对老祖的崇拜。” “我若用美人予他,能否收心?” “恕奴婢直言,不能。” “便是你,他也不动心么?” “不曾。” “哼!!”白发女人怒吼了一声,“此人当真是狂妄至极,有眼无珠!” 密室里,逐渐恢复了平静。 “等苏家解封了,你便可以出去了。过两日,约他来见我。老祖的事,我来想办法。” “是,奴婢知道了。” 跪着的极美女子双手撑地,身上的剧痛才刚刚开始渲开。 ... ... 啪嗒,啪嗒。 豆粒大小的雨珠随风卷过天穹,伴随着烈日而投落。 哧啦... 伞面儿撑开,任由雨打, 而,仰头就可见朵朵白梅正在渲开。 夏极在仰头, 这一幕,让他想起小苏在皇宫也是用的白梅伞。 “这里居然还会下暴雨?” “老祖移山倒海,掌控日月变幻,自然能将苏家与人间的天气同步。” “老祖究竟是什么境界?” “我没见过”,苏月卿道,“走吧,我带你见一个人,她或许见过。” 夏极问:“怎么称呼?” 苏月卿轻声道:“长公主。” 夏极微微眯眼。 只此三字,他脑海里已经有许多信息贯通了。 ... ... 夏极来到了密室, 他看到那个白发女人, 虽然她戴着面纱斗笠,遮住了面容,但却遮不住白发。 他早已经问过了,长公主只有四十多岁,在这个寿元为三百岁的空间里,四十多岁该当是最有女人味的时候,怎么会满头白发呢? 白发女人挥了挥手:“蓉蓉,你下去。” “是,奴婢告退。” 密室里,只剩下了两人。 白发女人道:“风南北,我才是真正的长公主,蓉蓉只不过是我的影子。 跪下,向我效忠,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年轻人最重要是跟对人,你去做帝师,而我在苏家帮着你,你前途一片光明。” 夏极淡淡道:“我认朋友。” “朋友?” 白发女人眉头深深皱起,“上下有别,哪有朋友!风南北,你难道不认我这个长公主吗?我既然能举荐你上帝师之位,亦能让你狠狠摔落到尘埃之中,再也爬不起来,这世上不缺天才,缺的是活到最后的天才。” 也不待夏极再说,她忽然想起面前这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便强压着怒火,尽量放缓语气平静道:“不说这个,南北今后自然会明白,这次本宫便当没听到。” 夏极神色平静,“那说什么?” 白发女人道:“稍后,我带你去往四重天,入家族族谱,苏家人数极多,但真能入族谱的无不是天才之辈,你身为一个外家人,能够入得此谱,该当是感到万分自豪了。 除此之外,山河社稷图之中,你遇到了什么?为何苏意死了你却无事?原原本本说与本宫听,一字都不许瞒。 今日是你与本宫第一次见面,今后你我相处还会很多,本宫只提醒你一次,绝不要瞒着本宫任何事。” 她理所当然地说着这些话, 她已经刻意地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和,让语气尽量不那么盛气凌人,以免吓到这个她未来的头号大将。 然而... 她看到面前少年的神色, 那是不愿跪下,不愿臣服的神色, 这让她很不喜欢。 蓉蓉和她说过此人桀骜情况, 但她一直觉得自己影子处事太柔了。 男人是什么? 她身为苏家第一美女,看过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不知道吗? 男人如狗, 不驯, 怎么臣服? 白发女人心思一动,忽道:“你不是要见老祖吗?给我乖乖的,我就去恳求天皇让他带着你去见老祖,否则...” “否则什么?” 白发女人冷冷看着他,即便隔着白纱,夏极都能感到一道阴冷的寒气投射而来。 白发女人强忍着这即将爆发的怒意,忽地吼道:“蓉蓉,给本宫滚进来!!” 密室门推开,苏月卿急忙跪倒,连连爬着到了白发女人面前,然后匍匐在地。 白发女人抽出长伞,当着夏极的面,狠狠地抽了下去,一边抽一边冷声道:“你怎么举荐的人?你举荐的人就是这般的不知尊卑吗?” 苏月卿只是跪倒,不言不语。 夏极站在一侧,看向那高傲如神女、粘人似猫咪的长公主正被卑贱地抽打着,他的目光和苏月卿的目光再度触碰。 两人目光交流之间,有说不出的意蕴,一股奇异的默契骤然生出,仿在这一刻达成了念想上的共鸣: 有她在,我活的很不舒服,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有她在,我生死不由自己,但她一念就可杀我。 她是真的吗? 她是。 我想... 你敢吗? 那你敢吗? 我...敢。 好。 一言为定。 ... ... 苏月卿忽然咬着牙,随着那长伞的狠狠砸下而重重喘息,用最卑微地声音哀求着:“长公主息怒,您息怒...南北...他...他还年轻,年轻人意气用事,不懂事。但这样重感情地人,不是最好吗?” 白发女人抽打的速度缓了缓,她明白眼前这影子说的什么意思, 重感情,控制起来可是容易多了。 于是,她神色也缓了缓, 但夏极已经大步走了上去,满脸都是愤怒。 白发女人扫了一眼,只见这少年眼中充满了对自己影子的同情、爱怜、舍不得。 她心底忍不住乐了,思绪也转开了,终究还是没有男人能逃过这张脸的美艳,那么这事就好办了,蓉蓉的生死在自己一念之间,那么这风南北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只能臣服于自己。凶狗嘛,抽第一次的时候会吠几声,但是打怕了打疼了,它就知道服了。风南北就是这样的凶狗。一切还是在自己掌控之中。 “我不许打她!!” 夏极用愤怒到甚至嘶哑地声音咆哮着,他双眼通红,抬手往着抽打苏月卿的长伞而去。 白发女人优雅地一抬长伞,用脚踢了一下脚下的影子。 苏月卿急忙起身,伸开双手挡在了白衣女人面前,厉声道:“风南北,你做什么?!你要以下犯上吗?” “让开!” 夏极怒吼着。 他往前踏出一步。 苏月卿“哎哟”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往后踉跄着倒了过去。 白发女人抬头,看到了那少年眼中的懊恼、惊惶、自责,好似一把熔融滚烫的赤红凶兵,入了冰水淬火,而一瞬间冷却了下来。 她露出了微笑。 苏月卿往后摔倒, 夏极往前扑来。 惊呼声, 懊恼的神色, 之后... 是一道明媚到极致的刀光, 凶刀“雷火”糅杂着狂暴的魔气,几乎在白发女人刚刚看到,大脑还停留在“微笑”阶段时,就已经插入了她的眉心,其上蕴藏的真气,瞬间从内引爆了那大脑里一切可以产生念想的器官,又在一微秒的时间里,将那颗头颅引爆了。 紧接着,一只上下近乎两米的恐怖黑龙巨手,狠狠抓住了白发女人,猛然捏爆,继而迅速塞入了他的弥勒储物法器之中,以确认彻底地死亡。 做完这一切, 同台演出的影帝与影后脸上的所有神色都消失了, 彼此对视。 蓉蓉心脏狂跳,她没死,那就说明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她说。 夏极道:“快处理干净,时间不多了。” 131.万里生云雾(第一更-求订阅) 夏极随着家主从大殿后门走出, 殿后是一片茫茫的雾海。 家主道:“跟紧我,此处万万不可乱走,否则陷入迷雾,万劫不复。” 夏极自然地问:“迷雾里是什么?” “虚无空间碎片,这些碎片比空间缝隙还要可怖。 空间缝隙声势浩大,可以远远发现, 但藏在浓雾里的虚无空间防不胜防,没有征兆,一旦触碰到,即化虚无。”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这道上, 此处迷雾非常古怪,以夏极的视线也只能穿透一两米, 在这里,即便是十一境的强者也和凡人没多少区别,虚无空间根本不管你是什么境界的,反正碰到就是死。 家主忽问:“南北,你在山河社稷图究竟遭遇了什么?” 夏极把火鸦琉璃的事隐瞒了,也把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度淡化了, 只说看到无数火山一同爆发,毒烟昂昂,仿如世界末日,即便隔得很远,气温也是异常的高, 而自己根本没多少力量,从头到尾昏昏沉沉,走路都走不稳。 幸好随行的两个护卫实力强大,带着他一路逃窜, 即便路途上遇到了一只火鸦,那两个护卫也用奇异的箭矢去抵御火鸦, 不过那火鸦非常难缠,在随后的路上终究还是杀死了那两名护卫, 自己本来已经绝望了,但在紧要关头,却被召了回来。 这话九分真,藏了一分根本没人知道的假。 家主点头道:“入了图中没有力量很正常,因为你只是元神进入。 而那些火山,火鸦,我怀疑极可能与火劫有关。 不过,这也说明南北你福缘深厚,即便入了这等的浩劫局势,还能脱身,实是冥冥之中有气运加身。 这是我苏家之福。” 夏极心底笑笑,现在变“气运加身”了?如果自己不是现在这身份,怕就是“祸害不可遗千年,此子必须死”,又或者是“异数就是异数,这等寻常人必死的情形,居然还能逃出生天,实在是有违天数,速速拨乱反正”。 拟把私心当天心,这就是世家。 两人快速行走着, 身侧迷雾茫茫, 入眼的,都是不可知的白。 白里,浓雾如汹涌潮水落在失重宇宙里,翻滚而又四散,重新汇聚化作各种奇诡悚然的模样, 而四重天横穿的天风声音,就如这些诡兽的嘶吼低鸣, 让人心底惊惧生寒。 夏极忽道:“家主,我有一个问题。” “南北直说无妨。” “山河社稷图中的世界,好似不像是虚拟的,这究竟是什么?” 家主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山河社稷图是老祖此番借给我测试而用, 其中有大千寰宇、山川河岳、光怪陆离、日月星辰。 而灵气更是可以孕育诸多生灵,这些生灵又尽在生灭之间,应有尽有,仿佛就是真实的世界。” 夏极道:“难道不是真实世界吗?” 家主摇摇头:“或许是,或许不是。” 夏极:“如果不是真实世界,那火劫的爆发为什么能和这图中世界连到一起?” 家主道:“这天下奥秘极多,南北不过初见这些玄异,今后你若是有机缘,自然会明白。否则身为水中鱼,何必去窥探这水上的世界?” 夏极也不再追问,家主的意思通俗点说就是“我觉得你现在还很弱,别问自己不该问的东西”,但也可能家主自己也不知道。 他也不气馁,默默把“画中世界能与火劫世界连接起来”记了下来,今后再寻答案就是了。 随后,他则是打量四周。 一重天到四重天,是密布空间缝隙的狭窄空道, 而四重天到五重天,却是藏着虚无碎片的迷雾小径。 结合之前所见所闻,他可推测两点: 第一,空间越是开辟,就越会不稳定,从零星的空间缝隙到空间缝隙迷宫,再到如今的虚无世界碎片。 第二,开辟的重数越深,空间就会越小,从一二三重天的广袤无垠到四重天可见空间边缘,而五重天必然更小。 两人走了约莫六个时辰,这才到达了一处悬空的白玉台。 玉台四周亦是茫茫一片。 家主道:“我们坐下等。” 夏极观察着四周,只不过这里早就远离了主空间,而玉台周围的雾气根本也不是普通的雾气, 就算是神识也无法窥探进去,而视线竟是连一毫米都无法穿透, 如果不知道其中路径,而用脸去探,其中一旦触碰到虚无空间,脸就没了。 这是真正的绝地, 不是人力, 而是借着浩淼神秘的天地之力,而构建出来的绝地。 这样的绝地,无论是谁, 无论多强,都不可能直接攻入。 家主又道:“第五重天的入口就在这雾气中,老祖若要见你,自会回应,我们安心等待就是了。十二个时辰如果没有回应,那就是老祖不愿见你,我们便返回吧。” 说完,家主直接盘膝坐在了白玉台中央。 夏极也寻了一处坐下,这里灵气充沛,是适合修炼的好场所。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七个时辰... 八个时辰... 时间飞速过去。 忽然,雾气里传来声音,无法分辨男女,就如整个空间颤颤而鸣,在从四面八方发出声音,化作声浪向玉石台中央拍打而去。 “五十年内,带一缕不灭魔火给我。” 夏极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变声器加广播喇叭”的组合,姑且忽略老祖说的啥,只是这说话的方式就可以断定,这一定是个万年老阴比,即便连自家后代都不信吗?身藏数不清的底牌,还这么苟。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老祖的实力没有那么高,至少现在没有,否则他若是还拥有着“移山倒海,搬动星辰,开辟空间”之力,怎么会藏在五重天?怎么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和两个比祂低了不知多少层境界的人说话? 于是,他走着过场,注意着措辞,扬声道:“晚辈风南北,定会竭尽所能寻来不灭魔火,亲自交到老祖手上,以不辜负老祖所托。” 嗡嗡声音如雷而鸣,从各方压来:“你要见我。” 夏极平静而掷地有声道:“晚辈手握刀,追寻道,想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见老祖,终不知这天高地厚。” 一旁的家主都有点懵了,这后生气势也太强了吧? 面对老祖还敢这么硬气[豆豆小说.thedu]的说话? 只是这股胆气,就是他平生仅见。 可惜...血脉不好,否则此子很可能成为苏家由此开始、往后数千年的定海神针了。 白玉台安静了下来。 陷入了极度的寂静。 家主有点儿慌,不知道老祖是什么意思,便急忙拜着打圆场道:“老祖,此子即将外出成为新君帝师,年轻气盛...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又看向夏极道:“南北,还不道歉,老祖境界之高,是你能去窥视的吗?此等想法,便是有都不可以有。” 但夏极却带着一如既往的轻狂与桀骜,左手压着黑白双刀,目光平静,带出几分向往,几分狂热,几分深藏。 他拿捏的很准,一个泱泱大家族,如果在大劫开场时,家中出现了一位横空出世、心比天高的家族天才,那么是打压,还是培养,结果几乎不用去想。 万年老祖,还需要一条跪在脚下的狗吗? 当然不。 祂需要的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强者。 果然... 空间再度传来声音。 “二十年内,带不灭魔火来见我。” “是。” 时间提前了三十年,但协议达成。 旋即,浓浓雾气里丢出了一把白色的长刀。 这长刀极度不凡,只是看到第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恐怖力量。 夏极抓住刀, 一瞬间, 刀中传来砰然的心跳与雀跃, 他已经明白,这是一把神兵,而且是一把“只差数月温养,就可以生出灵智”的神兵。 “刀名万里生云雾。” “谢老祖。” 夏极把刀挂在腰间,才一挂,这“万里生云雾”竟然直接紧紧粘在了“春水”上。 下一幕, 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万里生云雾”直接膨胀开了,如同张开了大嘴,一口就把“春水”整个儿包了进去,过程嚣张跋扈,悄无声息。 等到夏极发现时,只看到“万里生云雾”正鼓鼓的在压缩着“春水”...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万里生云雾”瞬间不动了,整个维持着一把怪异刀形。 这让夏极联想到偷吃糖被家长发现的小孩,嘴里还嚼着,但骤然身子僵硬绷紧。 他目光稍稍挪开,“万里生云雾”又开始继续消化。 夏极眼神里呈现出复杂之色,目光里透出几分不舍与难受,但很快那微微旋紧的眸子舒展而变得平淡,继而变得愈发坚毅,如同磐石而无可动摇... 这一切落在家主眼里,家主心底暗探:此子心性果然上等,为人重情重义,却也不迂腐,父亲所留之刀被吞了他竟也会难受,但那显然只是普通名刀的春水如今化作了神兵的一部分,却也不算是完全消失了。 感受到了默许,“万里生云雾”欢快地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刀身恢复了原本的苗条与纤细, 随后,又悄悄挪向另一边的黑刀“雷火”。 夏极面无表情地一抓黑刀放到了右腰上,“万里生云雾”就四处摆了起来,想要去触碰到黑刀。 “雷火”没有灵胎,就茫然地在夏极右腰上,如同一条老咸鱼,静静挂着。 “万里生云雾”开始摇摆,继续摇摆,摇摆地越发猖狂,刀柄不停撞着夏极小腹,刀尾不停触碰到夏极臀部,发出轻轻的蹭蹭声。 夏极冷冷撇了它一眼。 白刀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会是他主人,顿时如遭雷击,静止不动了。 夏极拔出白刀, 压缩地雾气如同爆炸了,瞬间扩散升腾,宛如粘稠白墨向着八方汹涌铺散而去,一瞬间,整个白玉台也是茫茫一片了。 此刀名为“万里生云雾”,能够操纵大雾,实在是当之无愧的神兵了。 夏极屈指弹出一滴血,血液落在刀刃上,好像格格不入一般地滑了几厘米,然后那刀反应过来,迅速吸收了, 同时,一股“人刀合一”的感觉传来。 神兵为物,一旦认主,除非主人死了,否则永不易主, 而一旦易主,则永久易主, 这一点,在“神兵认主”的过程里,主人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 这里不会存在什么乱七八糟地“神兵还残存着什么邪念,准备夺舍主人”,又或者“神兵里还有前主的后门,能够偷偷控制新主”,这些都不会存在。 家主也没闲着,双手托起山河社稷图。 山河社稷图如受到召唤,便是径直飞入了浓雾里,消失不见。 测试完了,这是归还。 家主看了眼夏极手中握着的神兵,轻声道:“此刀是上古神兵,老祖真的很看重你,不要辜负了。” 随后,家主又扬声恭敬道:“多谢老祖赏赐。” 夏极神色动了下,他忽地明白了家主是什么意思。 在家住看来,自己是无法在火劫之中,让血脉提升到极致而化真龙,也自然活不过五百年, 自己一旦死去,这把神兵就是苏家之物了, 所以,这神兵不仅是赐予了自己,而是赐予了整个苏家。 因此,家主才会感谢。 ... ... 两人原路返回, 整个四重天已经黑了下来, 一轮奇异的明月悬挂在高空,洒落皎洁的光辉。 辉光为坐在石阶上的长公主镀染了一层圣洁, 她已经等了七个多时辰了, 现在身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头,长发轻舞飞扬, 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这才露出微笑,然后道:“走吧。” “嗯。” “明天你该从二重天搬回三重天了, 二重天奴仆争斗是常有的事,你在那边会受到打扰,但三重天却很少有这种情况。 而这一次的云上庄园给了你,即便你不在,也无人再可以进入了,因为你已和过去不同。” “知道了。” ... ... 三日后。 搬迁已经完成。 安定后的夏极取出了“地府”作为中转站作用的面具, 他准备将地点放在了卧室的床下, 如果一切顺利,他只要爬到床底下,就可以进入这“地府中转站”。 然而,面具没有任何反应, 中转站也无法设立。 “果然不行。” 夏极收回面具。 原理很简单, 你可以通过“用户名密码”登陆一个“全息游戏世界”,但如果你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全息游戏世界”,怎么可能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进入另一个呢? 这中间有未知的壁垒,无法贯通。 “如今苏家封锁,不让人进出,但我...必须出去,怎么办?” 131.万里生云雾(第一更-求订阅) 夏极随着家主从大殿后门走出, 殿后是一片茫茫的雾海。 家主道:“跟紧我,此处万万不可乱走,否则陷入迷雾,万劫不复。” 夏极自然地问:“迷雾里是什么?” “虚无空间碎片,这些碎片比空间缝隙还要可怖。 空间缝隙声势浩大,可以远远发现, 但藏在浓雾里的虚无空间防不胜防,没有征兆,一旦触碰到,即化虚无。”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这道上, 此处迷雾非常古怪,以夏极的视线也只能穿透一两米, 在这里,即便是十一境的强者也和凡人没多少区别,虚无空间根本不管你是什么境界的,反正碰到就是死。 家主忽问:“南北,你在山河社稷图究竟遭遇了什么?” 夏极把火鸦琉璃的事隐瞒了,也把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度淡化了, 只说看到无数火山一同爆发,毒烟昂昂,仿如世界末日,即便隔得很远,气温也是异常的高, 而自己根本没多少力量,从头到尾昏昏沉沉,走路都走不稳。 幸好随行的两个护卫实力强大,带着他一路逃窜, 即便路途上遇到了一只火鸦,那两个护卫也用奇异的箭矢去抵御火鸦, 不过那火鸦非常难缠,在随后的路上终究还是杀死了那两名护卫, 自己本来已经绝望了,但在紧要关头,却被召了回来。 这话九分真,藏了一分根本没人知道的假。 家主点头道:“入了图中没有力量很正常,因为你只是元神进入。 而那些火山,火鸦,我怀疑极可能与火劫有关。 不过,这也说明南北你福缘深厚,即便入了这等的浩劫局势,还能脱身,实是冥冥之中有气运加身。 这是我苏家之福。” 夏极心底笑笑,现在变“气运加身”了?如果自己不是现在这身份,怕就是“祸害不可遗千年,此子必须死”,又或者是“异数就是异数,这等寻常人必死的情形,居然还能逃出生天,实在是有违天数,速速拨乱反正”。 拟把私心当天心,这就是世家。 两人快速行走着, 身侧迷雾茫茫, 入眼的,都是不可知的白。 白里,浓雾如汹涌潮水落在失重宇宙里,翻滚而又四散,重新汇聚化作各种奇诡悚然的模样, 而四重天横穿的天风声音,就如这些诡兽的嘶吼低鸣, 让人心底惊惧生寒。 夏极忽道:“家主,我有一个问题。” “南北直说无妨。” “山河社稷图中的世界,好似不像是虚拟的,这究竟是什么?” 家主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山河社稷图是老祖此番借给我测试而用, 其中有大千寰宇、山川河岳、光怪陆离、日月星辰。 而灵气更是可以孕育诸多生灵,这些生灵又尽在生灭之间,应有尽有,仿佛就是真实的世界。” 夏极道:“难道不是真实世界吗?” 家主摇摇头:“或许是,或许不是。” 夏极:“如果不是真实世界,那火劫的爆发为什么能和这图中世界连到一起?” 家主道:“这天下奥秘极多,南北不过初见这些玄异,今后你若是有机缘,自然会明白。否则身为水中鱼,何必去窥探这水上的世界?” 夏极也不再追问,家主的意思通俗点说就是“我觉得你现在还很弱,别问自己不该问的东西”,但也可能家主自己也不知道。 他也不气馁,默默把“画中世界能与火劫世界连接起来”记了下来,今后再寻答案就是了。 随后,他则是打量四周。 一重天到四重天,是密布空间缝隙的狭窄空道, 而四重天到五重天,却是藏着虚无碎片的迷雾小径。 结合之前所见所闻,他可推测两点: 第一,空间越是开辟,就越会不稳定,从零星的空间缝隙到空间缝隙迷宫,再到如今的虚无世界碎片。 第二,开辟的重数越深,空间就会越小,从一二三重天的广袤无垠到四重天可见空间边缘,而五重天必然更小。 两人走了约莫六个时辰,这才到达了一处悬空的白玉台。 玉台四周亦是茫茫一片。 家主道:“我们坐下等。” 夏极观察着四周,只不过这里早就远离了主空间,而玉台周围的雾气根本也不是普通的雾气, 就算是神识也无法窥探进去,而视线竟是连一毫米都无法穿透, 如果不知道其中路径,而用脸去探,其中一旦触碰到虚无空间,脸就没了。 这是真正的绝地, 不是人力, 而是借着浩淼神秘的天地之力,而构建出来的绝地。 这样的绝地,无论是谁, 无论多强,都不可能直接攻入。 家主又道:“第五重天的入口就在这雾气中,老祖若要见你,自会回应,我们安心等待就是了。十二个时辰如果没有回应,那就是老祖不愿见你,我们便返回吧。” 说完,家主直接盘膝坐在了白玉台中央。 夏极也寻了一处坐下,这里灵气充沛,是适合修炼的好场所。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七个时辰... 八个时辰... 时间飞速过去。 忽然,雾气里传来声音,无法分辨男女,就如整个空间颤颤而鸣,在从四面八方发出声音,化作声浪向玉石台中央拍打而去。 “五十年内,带一缕不灭魔火给我。” 夏极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变声器加广播喇叭”的组合,姑且忽略老祖说的啥,只是这说话的方式就可以断定,这一定是个万年老阴比,即便连自家后代都不信吗?身藏数不清的底牌,还这么苟。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老祖的实力没有那么高,至少现在没有,否则他若是还拥有着“移山倒海,搬动星辰,开辟空间”之力,怎么会藏在五重天?怎么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和两个比祂低了不知多少层境界的人说话? 于是,他走着过场,注意着措辞,扬声道:“晚辈风南北,定会竭尽所能寻来不灭魔火,亲自交到老祖手上,以不辜负老祖所托。” 嗡嗡声音如雷而鸣,从各方压来:“你要见我。” 夏极平静而掷地有声道:“晚辈手握刀,追寻道,想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见老祖,终不知这天高地厚。” 一旁的家主都有点懵了,这后生气势也太强了吧? 面对老祖还敢这么硬气的说话? 只是这股胆气,就是他平生仅见。 可惜...血脉不好,否则此子很可能成为苏家由此开始、往后数千年的定海神针了。 白玉台安静了下来。 陷入了极度的寂静。 家主有点儿慌,不知道老祖是什么意思,便急忙拜着打圆场道:“老祖,此子即将外出成为新君帝师,年轻气盛...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又看向夏极道:“南北,还不道歉,老祖境界之高,是你能去窥视的吗?此等想法,便是有都不可以有。” 但夏极却带着一如既往的轻狂与桀骜,左手压着黑白双刀,目光平静,带出几分向往,几分狂热,几分深藏。 他拿捏的很准,一个泱泱大家族,如果在大劫开场时,家中出现了一位横空出世、心比天高的家族天才,那么是打压,还是培养,结果几乎不用去想。 万年老祖,还需要一条跪在脚下的狗吗? 当然不。 祂需要的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强者。 果然... 空间再度传来声音。 “二十年内,带不灭魔火来见我。” “是。” 时间提前了三十年,但协议达成。 旋即,浓浓雾气里丢出了一把白色的长刀。 这长刀极度不凡,只是看到第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恐怖力量。 夏极抓住刀, 一瞬间, 刀中传来砰然的心跳与雀跃, 他已经明白,这是一把神兵,而且是一把“只差数月温养,就可以生出灵智”的神兵。 “刀名万里生云雾。” “谢老祖。” 夏极把刀挂在腰间,才一挂,这“万里生云雾”竟然直接紧紧粘在了“春水”上。 下一幕, 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万里生云雾”直接膨胀开了,如同张开了大嘴,一口就把“春水”整个儿包了进去,过程嚣张跋扈,悄无声息。 等到夏极发现时,只看到“万里生云雾”正鼓鼓的在压缩着“春水”...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万里生云雾”瞬间不动了,整个维持着一把怪异刀形。 这让夏极联想到偷吃糖被家长发现的小孩,嘴里还嚼着,但骤然身子僵硬绷紧。 他目光稍稍挪开,“万里生云雾”又开始继续消化。 夏极眼神里呈现出复杂之色,目光里透出几分不舍与难受,但很快那微微旋紧的眸子舒展而变得平淡,继而变得愈发坚毅,如同磐石而无可动摇... 这一切落在家主眼里,家主心底暗探:此子心性果然上等,为人重情重义,却也不迂腐,父亲所留之刀被吞了他竟也会难受,但那显然只是普通名刀的春水如今化作了神兵的一部分,却也不算是完全消失了。 感受到了默许,“万里生云雾”欢快地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刀身恢复了原本的苗条与纤细, 随后,又悄悄挪向另一边的黑刀“雷火”。 夏极面无表情地一抓黑刀放到了右腰上,“万里生云雾”就四处摆了起来,想要去触碰到黑刀。 “雷火”没有灵胎,就茫然地在夏极右腰上,如同一条老咸鱼,静静挂着。 “万里生云雾”开始摇摆,继续摇摆,摇摆地越发猖狂,刀柄不停撞着夏极小腹,刀尾不停触碰到夏极臀部,发出轻轻的蹭蹭声。 夏极冷冷撇了它一眼。 白刀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会是他主人,顿时如遭雷击,静止不动了。 夏极拔出白刀, 压缩地雾气如同爆炸了,瞬间扩散升腾,宛如粘稠白墨向着八方汹涌铺散而去,一瞬间,整个白玉台也是茫茫一片了。 此刀名为“万里生云雾”,能够操纵大雾,实在是当之无愧的神兵了。 夏极屈指弹出一滴血,血液落在刀刃上,好像格格不入一般地滑了几厘米,然后那刀反应过来,迅速吸收了, 同时,一股“人刀合一”的感觉传来。 神兵为物,一旦认主,除非主人死了,否则永不易主, 而一旦易主,则永久易主, 这一点,在“神兵认主”的过程里,主人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 这里不会存在什么乱七八糟地“神兵还残存着什么邪念,准备夺舍主人”,又或者“神兵里还有前主的后门,能够偷偷控制新主”,这些都不会存在。 家主也没闲着,双手托起山河社稷图。 山河社稷图如受到召唤,便是径直飞入了浓雾里,消失不见。 测试完了,这是归还。 家主看了眼夏极手中握着的神兵,轻声道:“此刀是上古神兵,老祖真的很看重你,不要辜负了。” 随后,家主又扬声恭敬道:“多谢老祖赏赐。” 夏极神色动了下,他忽地明白了家主是什么意思。 在家住看来,自己是无法在火劫之中,让血脉提升到极致而化真龙,也自然活不过五百年, 自己一旦死去,这把神兵就是苏家之物了, 所以,这神兵不仅是赐予了自己,而是赐予了整个苏家。 因此,家主才会感谢。 ... ... 两人原路返回, 整个四重天已经黑了下来, 一轮奇异的明月悬挂在高空,洒落皎洁的光辉。 辉光为坐在石阶上的长公主镀染了一层圣洁, 她已经等了七个多时辰了, 现在身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头,长发轻舞飞扬, 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这才露出微笑,然后道:“走吧。” “嗯。” “明天你该从二重天搬回三重天了, 二重天奴仆争斗是常有的事,你在那边会受到打扰,但三重天却很少有这种情况。 而这一次的云上庄园给了你,即便你不在,也无人再可以进入了,因为你已和过去不同。” “知道了。” ... ... 三日后。 搬迁已经完成。 安定后的夏极取出了“地府”作为中转站作用的面具, 他准备将地点放在了卧室的床下, 如果一切顺利,他只要爬到床底下,就可以进入这“地府中转站”。 然而,面具没有任何反应, 中转站也无法设立。 “果然不行。” 夏极收回面具。 原理很简单, 你可以通过“用户名密码”登陆一个“全息游戏世界”,但如果你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全息游戏世界”,怎么可能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进入另一个呢? 这中间有未知的壁垒,无法贯通。 “如今苏家封锁,不让人进出,但我...必须出去,怎么办?” 132.一刀入故居(第二更-求订阅) “长公主到...” 夏极正想着的时候,忽然传来龙象君的传报声。 远处,只见一个绝妙而不可侵犯的美人儿走进了大厅,仆人们急忙上茶,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下, 对于这位苏家如今近乎是权势滔天的女人,他们谁都不敢有半点得罪,哪怕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苏月卿静静喝茶,她脸上的神色永远只有迷人和平静两种。 第三种神色则是只有一个人会见到。 她看到夏极走入时,才露出了一抹放松和发自内心的欢愉。 夏极斥退了屋外的仆人,坐在她对面,问道:“苏家要封锁到什么时候?” 长公主摇摇头。 “为什么封锁?” “因为神武王。” 夏极:??? “神武王是这个时代的大异数,大劫还没到,他就已经复苏了血脉。他与世家有大仇,一定在四处寻找世家所在,而据说神武王为人鲁莽、目空一切,如果被他知道了世家所在,他很可能直接进入世家,不顾一切地大杀特杀。尽管世家有不少宝物,但这些宝物不少是需要依据天时地利或是其他条件才能发动的,而在发动前,神武王一定已经杀了许多世家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夏极:... 他忍不住辩道:“我世家如此强大,怎么会怕一个区区神武王?” 长公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凑近了仔细看看。 夏极:“怎么了?” 长公主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怎么了..” “上一句。” “我说我世家如此强大...” “很奇怪。”长公主坦然地盯着夏极,“这不是你说话的风格...” 说着,长公主探身过去,伸手摸上夏极的双颊,在他腮后扒拉了两下,最后挑逗的手指顺手勾住他的脖子,带着迷人的微笑凑近了脸庞,轻轻哈了口热气,笑道:“也不是人皮面具。” 夏极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天还亮着。” 长公主笑起来,也提醒道:“不要对熟悉你的人那么说话,比如刚刚,我就知道你很可能认识神武王,你在试我,想让我多说一点。但其实你不需要如此,因为我会告诉你,我是你的朋友,不是敌人。而如果是敌人,他会对你生出疑心。” 夏极坦诚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还是错了。” “嗯?” “我并不认识神武王。” 夏极心底加了一句,因为我就是。 长公主也不纠缠,而是接着原本的话题道:“其实,世家并不是怕他,而是时机未到。简单来说,他提前拥有了我们所未曾拥有的力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优势会变小,这个时间截点就是火劫的彻底爆发。那时候,我世家有几位能直接突破十一境,到时候就会直接去追杀他了。他这样拥有着颠覆能力、藏着秘密的大异数,世家容不了他。” 夏极沉默着。 他很了解这形势了。 一切确实如苏月卿所言。 危机在逼近,且无可避免。 但幸好,他如今有着第二身:风南北。 长公主静静看着他,忽地露出关切之色,柔声道:“南北,如果你真认识神武王,那最好离他远一些,也许他有着强大的魅力,但他一定也是个恐怖的疯子,尤其是他那可怕的成长速度,世家至今也未曾明白。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出事,这次杀劫也许从西而来,但那神武王一定是杀劫的漩涡中心,离他越近,越容易粉身碎骨。 我不想对上这个人,但如果你对上了,我就不得不跟上了,到时候你我都脱不了身,在这样的时代,低调固然不可取,但也绝不可以靠近杀劫漩涡的中心,明白吗?” 夏极坦诚道:“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去见神武王。” 嗯,即便对着镜子,也见不到。 他又补充了一句:“何况,这一次我是去极南教导新君,而皇都在极北,我与他怎可能碰到呢?” 长公主舒了口气,“那就好。” 大厅里,忽地沉寂下来。 两人目光转着转着,忽地不小心对到了一起,粘到了一起。 夏极觉得有些莫名尴尬,则是别过了头。 长公主也是急忙扭头。 于是,又沉寂了下来, 只听得到可能稍稍快了一些的呼吸声。 阳光从天窗斜落,映出可能稍稍照红了一点的脸颊, 厅外夏末的蝉鸣显得寂静清幽, 飞鸟雀跃地笑着, 微熏的风穿堂而过,热浪让人这一刻晕沉到脑海忽地空白。 长公主和夏极忽然同时道:“你...” 然后,长公主一个人道:“我...” 她抬头,看到对面少年唇角翘起的笑容,似乎在说“我就猜到你要说‘我’,所以我没说”,她只觉得心底有些东西可能第一次见了光,而有些慌张。 夏极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我想早点出苏家。” 长公主趁机收拾好心情,把不小心露出的心底破绽重新丢入了冰冷的黑暗,然后道:“这么急吗?” 夏极手指敲打桌面,“你不急么?” 长公主想了想道:“明天家主会召你去四重天,赐予你一些功法宝物丹药之类,到时候你可以提出来。我在一旁见机行事,帮你说话,然后再让一些家族子弟出去帮你。” 夏极道:“那七个人...” 长公主摇摇头:“我很了解冰帝,我举荐的第一批出去帮你的人,他肯定会插手,所以那七个人我会后续补充入名录,绕过他的阻截。” “好。” “那我走了。” “长公主...” 苏月卿不理他。 “蓉蓉。” 苏月卿停下脚步,“做什么?” 夏极道:“这几天,我在周围转了转。在距离此处往西,大概一炷香路程有一个庄园,从外看,那庄园很是是奢华,远远超过其他地方,但似乎无人居住。” 长公主道:“那庄园的主人按照辈分,是‘我’的妹妹,她从小便生活在那庄园里,但她已经死了。家主怀念她,所以没有让人去动那庄园。” 夏极知道是密室里那白发女人的妹妹,于是再问:“那她叫什么名字?” 长公主道:“苏临玉,如今神武王的亲生母亲。她有一些遗物,关键时刻说不定还有机会去挡一挡那个疯子。” 夏极装作无所谓应了声,“那我就放心了。” 长公主未曾察觉异样,猛兽皆有领土观念,“巡视领土,弄明白领土里的一切”是很正常的操作,于是她转身走远了。 夏极心底觉得很堵很堵,好像是压了一座山,于是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拍拍手,扬声道:“备车。” 六条蛟龙拉着飞辇很快备好。 他上了车,御手是龙象君。 “往西。” “是,主人。” 龙缰抖动如雷,飞辇升腾入空,一炷香时间后,停在了庄园前。 夏极下了飞辇, 龙象君则停在云边等待。 夏极看着这座庄园,稍稍顿了下,就抬足走了过去。 这庄园居然还有侍卫守着, 侍卫认得这位如日中天,出尽风头,入了家族族谱的新兴权贵,便是齐齐拜倒,恭敬道:“见过风先生。” 然后,有侍卫道:“此处庄园主人已不在了。” 夏极问:“我不能进吗?” 两名侍卫急忙道:“小人不敢,但天候曾有叮嘱,不许外人进入。” 夏极直接抬手,将两人打晕了,然后走了进去。 他走过庭院, 走过回廊, 看到满池的荷叶, 藕花风迎面拂来, 他静静徘徊在其中,只觉原本澄明的心境在此时竟然又出现了一些裂缝,但当他走完这些路,看完这些景,那些裂缝再度愈合时,心境会更加圆满。 他心底感到无法抑制的悲伤,但脸上却不能露出来,伸手拂过山石树木。 平生大恨,子欲养而亲不待, 身为人子,如果连孝道都无法去遵从,枉为人子。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那能歌善舞的女人为他讲故事,为他做梅汁,拦在他身前,最小心的呵护他。 这些画面却又全部粉碎,连道别都未曾说的了一句,连骸骨都是未曾见到, 年年清明欲上坟,却是连坟头都没有, 他已经杀了夏太乾,但总觉得还不够。 庄园里,还有许多女仆,看到他纷纷跪倒,恭敬地喊着“见过风先生”,他随意地答应着,心中惶惶地走着。 走到主卧前,他抬手压在门扉上。 正要推开时,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风南北,我要是你,就不会推开。” 啪... 吱嘎。 主卧被推开了。 夏极踏步走了进去。 来人大怒,“风南北,你恃宠生骄,竟敢不遵守家主法令!家主说了,此庄园不可让任何外人进入!” 夏极也不转身,淡淡反道:“我是外人吗?” “诡辩!!” “你要拦我,我要入内,你想怎么办,去禀报家主吗?” “黄毛小儿,不要以为你击败了两个后生,就有多了不起,本侯走南闯北威震天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夏极自从走入这庄园,心底就有一股邪火,“那你来。” 来人冷笑道:“不知轻重的后生,若是因为打斗毁了此处,你可担当的起这责任?” 夏极道:“只出刀,不用真气。” “好!!你自找的!!” 声音刚落下,庭院里忽然升腾起一股强大的气势,遥遥隔着数十丈覆压而来, 四周经过正不知所措的侍女,忽然感到心灵一片寒冷,双腿软了便是都匆匆跪下了。 来人叫寒天候,修的是冰龙法典,今年已是一百多岁,虽然已经无法再去人间,但在世家里却正值壮年。 哧哧... 刀身出鞘, 带着冰冷的杀意,这杀意倒不是针对眼前人,而是他刀上死过很多人,自然而然便有了如若凝结的杀意。 嘭! 寒天候一脚踏出,脚下砖瓦未碎,但却是震荡起一重烟云,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寒芒激射而出。 刀光笼罩了站在门前的少年。 夏极拔出黑刀“雷火”,手中闪过一道雷光,穿入那片泼雪似的寒光。 寒光被震散了, 夏极的刀已搭在寒天候的脖子上, 两人静静对视, 寒天候瞳孔圆睁着,狠狠瞪着他, 被一个晚辈如此秒败,简直是奇耻大辱,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从胸腔里迸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他再顾不得什么“用真气会不会毁了这宅子”, 他是天候,和家主都是兄弟, 如果较真起来,这小子目无尊长,狂妄自大,自己再三劝他离开他也不走,无视家主法令,更是无视这宅子而率先动用真气, 所有错,都是这小子的! 与他无关! 寒天侯身形往后猛地一拉,手中法相骤然从毛孔里喷薄而出,长刀翻转往上,一条让盛夏空气都如要彻底冻结的冰龙已经从刀身上昂昂探首,龙吟萦绕。 刹那,冰龙还未腾起,狂暴飞散的气流已经卷成了一道从下往上的海啸,要向着面前少年狠狠斩去! 同为第十境,近距离作战,先手就是胜,后手就是败。 寒天侯看来,这狂妄的小子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会动用真气,甚至是法相,所以他现在反应过来了,但他也已经输了。 但让寒天侯奇怪的是,面前这风南北的瞳孔依然平静。 夏极手掌拨了拨,五指微调, 刀刃向内,刀背向外, 他化作了一道光, 后发制人, 在自己刀上缠绕的冰龙彻底腾起前,他已经往前重重踏出了一步。 刀背,携带着似乎对面所有空间的一切力量,伴随着一道残影,蛮横粗暴地撞击了过来。 “噗...” 寒天侯的法相居然被打断了, 他喷出一口血, 整个人如被高速飞行无法停止的真正狂龙迎面碾撞而上。 嘭!!! 他双目翻白, 躯体里的骨骼传来一片“咔咔”碎裂之声。 女仆们眼里,只见一道影子如同炮弹般从主卧门前,往高处激射而去,而远! 夏极闭目,手中刀一个回转, 所有喷到半空的血,都在这一个回转里被沾吸在了刀身上,地面一尘不染。 他舒了口气,抓起桌上一块白布,轻轻拭擦干净这些犹然滚烫的血滴。 133.母与子(第三更-求订阅) 夏极回刀入鞘, 他不想在这里见煞,所以刚刚一冲是刚好冲出了屋门, 他不想这里见血,所以用刀把一切原本会洒落地面的血挡在刀上。 然后,才抱着几分忐忑之心,走入了这间卧室,四处打量。 窗边的长桌上放着古琴,他伸手抚了一下,犹然清脆。 另一边有着铜镜,上好的胭脂水粉,他可以想象那时候尤为少女的娘坐在这里,一边打扮,一边憧憬着未来会怎么样。 床榻边还放着一双金丝的绣鞋,鞋子摆的不对称,夏极弯下腰,让鞋子对齐了。 他边走边看,忽地目光一撇,只见枕头下有一个绣花小香囊, 他伸手去取了出来, 忽然之间,心底猛地抽搐了一下, 小香囊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极”字。 他压下手掌的颤抖,喊了声:“来人。” 一个女仆很快便跑了进来,半跪在门外不敢入内。 夏极知道这卧室是仆人们的禁地,于是走到门前,抓着香囊问:“这是什么?” 那女仆看了一眼,惶恐地磕头道:“奴婢不知,奴婢才来这里几年...” 夏极温声道:“别害怕,那府上有人知道吗?” 那女仆想了想,忽道:“文姨也许知道,她很早之前就在这里了,我去找她。” “快去。” 片刻后... 一个年老甚至有些眼花的女仆来到了主卧前,按照世家脾性,她这样的仆人早就不知道被赶到哪儿去了,但也是沾了前主人的福,这年老女仆作为“睹物思人”的“物”留了下来。 年老女仆也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跪倒匍匐在地,恭敬道:“见过大人。” “文姨,起身,来看看这香囊是什么?” 那奴仆听到“姨”字,吓得全身颤抖,几乎要哭出来,“大人,上下尊卑,万万不可,折煞奴婢了。” “起身吧。” “是,大人。” 年老女仆胆战心惊地走近了,仔细打量了那香囊一会儿,露出回忆之色,想了一会儿然后道:“这是小姐留下的。” “继续,说细一点。” “刺绣本来是仆人的活计,小姐却非要学,学完之后,她花了很长时间绣了这样的一个香囊,最后又在香囊上绣了一个‘极’字。 小姐说她此生有三极,极于情,极于舞,极于画,唯独不好武学,所以她要用‘极’这个字做她孩子的名字,而这个香囊就是她给未来孩子的护身符。” 夏极随意问:“她为什么不绣两个?” 年老女仆道:“小姐说,她只会生一个孩子,除非不小心生下双胞胎,那算她倒霉。而她的孩子就会以‘极’命名。” 夏极表面在平静,心底却颤了一下。只会生一个孩子?那夏小苏呢?不对,小苏的血和自己能融上。 “继续说。” “小姐说,等孩子大了,她要带孩子在苏家,教他画画下棋,吟诗作对,木刻石雕,煮饭炒菜,唱歌跳舞... 她不要孩子多强,不要孩子学武,不要孩子变得虚伪而丑陋,因为苏家人的身份已经足够煊赫了,能够平平安安做一个快乐的纨绔,在家族里过上两三百年,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那就足够了。 而等她的孩子生了孙子,孙子再生了重孙,那么这寂静的府邸就会热闹起来了。 小姐对人很好,对仆人从不拿主人的架子,我记得有一次...小姐...” 夏极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觉得再听下去了,说不定心神快失守了,那曾经坐在梳妆台前对未来抱着无限憧憬的少女,那心怀着善良和平的少女,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成为权力游戏漩涡里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被随意丢了,死了。 未几,天色渐冥, 满池荷绿, 雕廊画柱, 云上庄园, 都沐浴在了柔和的昏黄暮光里。 天风唱晚,而忽地远处传来一架架飞辇落下的声音,继而是许多密集的脚步声往这里来了。 来人很多,之前受伤昏迷的天寒侯已经醒来,被两个目带狠色的仆人搀扶着走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许多苏家子弟,许多面色铁青的权贵,以及长公主,冰帝,还有家主。 如此多的大人物同时现身,仆人们几乎都吓呆了,纷纷跪倒,不敢抬头。 安静的庭院里,夏极站在门扉前,一个人面对着一群。 他心底忽然升腾起一抹炽熊熊的邪火,理智和耐心慢慢消散,杀意占据了心底,他想要杀死看到的每一个人,抓着他们质问“究竟是谁害死的苏临玉”。 但他还没动手。 别人还没说话, 苏月卿抢先一步,怒道:“风南北,你与寒天侯比试,为什么出手不知轻重!” 夏极一愣,长公主明显还是在偏袒自己,瞬间就把事件定性成了“比试不知轻重”。 冰帝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日常抬杠:“长公主,我以为此事不是比试的问题,而是另有隐情,需得细细盘查,在一切弄清楚之前,风南北必须被关着。” 苏月卿冷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风南北是年轻一辈最天才的人物,性格也是桀骜孤狂,而这座庄园离他居所最近,他过来看一下,不该吗?有问题吗?” 冰帝冷哼一声:“无视家族规定,无视家主法令,无视尊卑长幼,此谓无法无天...” 苏月卿道:“将为我苏家开创一个大好局面,奠定千年之初的未来帝师,不跋扈,不嚣张,难道还藏着缩着不成? 冰帝若是要藏着缩着,懂事懂规矩的人,那可是多的是。 何况,冰帝不是已经挑出了个最好的么,但他能当帝师吗?他连风南北一招都接不下,进入山河社稷图居然连活下来都做不到。 他听话,他懂事,他能吗?” 冰帝:...... 长公主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即便形势看起来对夏极不利,她非但没怂,反倒是开始把众人带歪,她往前一步,扬声道:“非常之时有非常之人,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 诸位长辈,你们也见到了,风南北就是这样的一个非常之人, 他应时而生,他就是为了我们苏家这一刻诞生的,如果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处罚了他,那我问一句,我苏家若是在这场运势之中失败,诸位谁负的了这个责任?!!” 众人沉默了下, 然后纷纷开口了... “哎,他不该出手如此之重。” “是啊,都是家族中人切磋比试,何必呢?” “家族禁止私斗,南北啊,你和寒天侯都是我苏家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就不懂这规矩了呢?你让老夫这怎么办呢。” 一旁被打的半死的寒天侯陷入了谜之沉默,只觉一股老气淤积在胸口,然后忍不住又“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雾。 长公主花容失色,“寒天侯就该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你们这两个恶仆,如此不知轻重,不知道等寒天侯恢复了再来传信吗?若不是你们两人,寒天侯何以至此?” 她周身忽然充满凌然的煞气,“来人。” 很快,随在门外的苏瞬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跪倒在地。 长公主问:“天皇,可否惩治这两个恶仆?” 那两个搀扶着寒天侯的仆人前一刻还目带凶光,这一刻已经呆傻了。 家主轻声传音道:“月卿,差不多就行了。风南北没吃亏。” 长公主“哦”了一声,然后招招手道:“南北,还不过来问一下寒天侯伤的重不重。” 夏极此时的感受... 好似当初那群天天在皇都吼着“有了皇上才有好日子”、“七皇子之所以能守住皇都完全是皇上安排”的暴民,坚定地站在了自己身后,并且各大属性翻了几倍... 于是,他走到刚喷出一口鲜血的寒天侯面前,一脸歉意道:“约好了只比刀,不用真气,寒天侯却用法相偷袭,我也是不得已,才被逼用了真气,还没用法相。对了,侯爷,你伤的重不重?” 寒天侯颤巍巍地指着面前之人,忽地再喷一口血雾。 众人忍不住捂住脸... 凶残, 实在是万分凶残, 这简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狠狠鞭尸。 不过众人都有私心, 越是凶残越好, 这样的组合,才能为苏家在杀劫里谋到最大利益。 也有一部分人则是低下头, 面色铁青, 神情冰冷无比。 寒天侯仰头开始狂喷鲜血,嘴里含糊不清地愤怒嘶吼着:“我特马的...” 家主及时抬手弹出一道气息,寒天侯双眼顿时闭上,身子缓缓瘫了下去,进入了昏睡状态。 “还不带寒天侯下去修养?” 两个仆人惶恐道:“是。” 然后带着主人飞一般地逃跑了。 家主看向夏极, 夏极也看向他,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很可能是自己的外公,但他倒是没有认他的打算,他只有两个亲人:娘和小苏。 家主什么都没说,而是道:“南北,跟我来。” 说着,他走向一边,夏极随了过去。 “南北,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夏极从怀里掏出绣着“极”字的香囊道:“为了这个。” “为了这个?” 夏极点点头,“家主,我这些日子听您和长公主说了不少关于神武王的信息,我自己在外也耳闻过他的事迹,以我目前的实力,对上他很可能失败。” “不错。” “我又听长公主说,此处云上庄园乃是神武王亲生母亲的住处,所以...” 家主恍然了:“所以,你来取了临玉的遗物,以防遭遇神武王,这样就可以在关键时刻震慑他的心神。” 夏极重重点头:“不错,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 家主已经清楚了前因后果,然后笑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夏极道:“如果我是一个人自然这样,但我身后有着整个苏家,肩负大任,我自然不能只顾着自己,而要留一手底牌。” “好!” 家主赞了一声。 夏极忽道:“家主,可否为我多讲一些有关苏临玉的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家主忽然沉默了下来,踱步思索了片刻,然后道:“也罢,你是自己人,这些隐秘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夏极没有说话,他现在需要的只是倾听就可以了。 家主理了理思绪,缓缓道:“苏临玉是我的女儿,三十年前她从苏家众人里脱颖而出,进入皇宫,明面上是玉妃,实则开始布局新旧皇权交替之事。 那一次,五大世家安排了五个女人进宫,为的都是这事。 毕竟,所有的皇子皇女都是世家人了,那么操纵起来便是没有了一点变数,方便了许多,而等到这些皇子皇女事成之后,便接回世家。 如此安排,妥妥当当,只可惜...一切全被苏临玉给毁了!” 夏极应了声。 家主继续道:“为了维持家族血液的纯度,我们五大世家都安排了族内人成婚,并且定下都生一男一女。 结果,除了神家那一位自己有问题,而包括我们苏家在内的四家,都是顺利的获得了一个皇子一个皇女。 事情原本是好好的,但若不是苏临玉那个贱人的心腹丫鬟,我们甚至都不会知道真相。” 夏极维持着平静,问:“然后呢?” 家主怒道:“她之所以从苏家出去,根本不是为了家族,而是为了一个凡间的男人,她与那男人生下了一个男孩,之后,又不知从哪里悄悄抱了一个女孩,如此算是一男一女,瞒天过海!” 夏极故意奇道:“堂堂苏家公主,怎么会喜欢一个凡间的普通人?” 家主冷哼道:“我问过她,她说她不想她的孩子失去自由,成为傀儡与玩具,而她与外人通婚就削弱了血脉纯度,没有纯度的世家人就不会受到重视。” “不会吧?” 夏极故意发出惊叹的声音。 家主咬着牙,如是怀着奇耻大辱一般说:“还有一个,她说她与那个凡间的男人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简直荒唐!” “那个男人呢?” 家主冷笑道:“那个男人倒还真没有辜负她,被折磨地半死都没有吐露一句有关她的信息,只说不认得她。” 夏极感慨道:“这样玷污苏家的人,整个家族都该受到惩罚。” 家主道:“不错,南北你说的对,所以...关家从上到下都被灭口了,故意漏掉的两个小玩具如今也被抓了回来,正在你府上呢。” 说完,家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拍了拍夏极的肩膀,“不说这些了,陈年往事了。你若遇到神武王,这故事可以足够让他心神动摇了。” 夏极也是随着他一起狂笑起来, 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134.我的一个人类朋友(第一更-大章) 家主和夏极两人回到了苏临玉故居。家主向众人解释了一番,虽然没说细节,但这很正常,到了这种层次的人都知道一个规矩“事以秘成,语以泄败”。 家主很有威望,他确认了一切正常,那么就不会有人去反驳,即便冰帝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 来势汹汹的权贵们又乘着飞辇各自离开,暮色里,蛟龙狂舞,云层分开又聚合。 没多久, 这个别致的庄园里除了仆人,就只剩下长公主和夏极两人。 两人走在回廊之中, 荷池的接天碧绿已经暗淡, 几朵风荷的艳丽也已经渐隐于黑暗。 夏极道了声:“谢谢。” 苏月卿坐在他身侧,轻声道:“你不是一个人。” “没什么,只是忽然...”夏极打住了话语,即便长公主现在是自己人,但世事变幻、无常至极,他见多了,所以也不打算再说这个话题,以免让长公主能真的窥探到他内心的想法,于是,他哈哈笑了起来。 他才笑了一下,就被抱住了。 苏月卿抱的很紧,淡雅的女人香入了鼻,柔如缎的青丝撩拨着他的耳,肌肤紧贴的充实感安慰着他的心。 她柔声道:“别笑了。” 然后又加了句:“我也会这样的。” 夏极这一次没推开面前的女人, 并不是因为她是苏家最美的女人, 也不是因为心底焚烧着男女欲念。 而是这一刻, 他觉得虽然举世皆敌, 但至少在这一瞬间, 面前的女人是他的战友, 是一同行走在黑暗里的孤独的人, 他们从不会对任何人彻底敞开心扉,也绝不会去认同信任任何人,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也失望太多了。 两人静静靠在一起,心思澄明如水晶,没有半点杂念。 夜幕拉上, 月色入水, 苏月卿忽地笑道:“打寒天侯打的爽不爽?老实说,我看那张脸也很烦,看到一次就想打一次,没想到被你打了。” 夏极道:“你也打了,我拿了第一滴血,你跟上补了一刀,然后我又蹲尸秒了他一次,嗯,他一共喷了三口血。” 苏月卿道:“我记得是四口。” “随便吧。” 静了一会儿。 苏月卿道:“明天,家主还要找你去领取帝师的宝物,功法,资源。你如果要提前外出,那是最好的机会,我会见机行事,帮你说话。你到外面,记得杀了那七个人。” 夏极忽道:“我记得谁说过,如果我在一个月内把小黑龙气修炼到第九层,那我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 长公主愕然了一下,然后双手猛地推开他,转身跑了,就如受了惊吓的猫,嗖的一声就溜到没了影子。 ... ... 次日。 苏月卿接了夏极,再度去到了四重天。 上一次来是在大殿,这一次却是另一处殿堂。 殿堂奢华的长桌上放着五样东西。 家主道:“风南北,你即将外出,成为新君帝师,家族自然不会让你空手而去。” 夏极面色肃穆地上前。 家主从长桌上取出第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墨黑色的手套,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但其中显然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家主把手套带在自己右手上,“看好了。” 话音刚落,一股浩然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腾了起来,扩散到整个殿堂里。 咔咔咔... 细密鳞甲从那只右手上层层生出,直到彻底覆盖,而那只明明是人类的手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类的迹象。 家主的右手猛然在一握, 肌肉膨胀,血流加速,骨骼变动,经脉扩展,利爪从指尖“蹭蹭蹭”地生出,他的右手如同变异了一样,开始飞速变大,直到成为了一米有余的龙爪才停下。 夏极仔细看着,只见那黑手套随着手掌而变化,如紧贴在手掌上,同时,他能感到,这不是小黑龙气的第十层,而是无限逼近第十层,外加一道奇异的秘法。 家主道:“看清楚这法器。” 夏极凝神看去, 家主的龙爪上再生变化,整只黑色的巨爪上忽地浮现出了幽暗而诡秘的玄奇脉络,一条条交织编缠,让夏极想到错综复杂的“电子网路”... 家主巨爪朝上,五指缓缓握紧,掌心的空气翻腾起来,呈现出一团黑色的火,神秘地熊熊燃烧,那火越来越旺盛, 黑暗无比,却竟不会升腾起半点的烟,只是静谧的燃烧着,虽然没有浩大声势,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很纯粹的“毁灭”。 他手上,握着的不是火,而是毁灭本身。 家主看着那火,似乎自己都有点害怕,五指猛然张开,那黑火就消失了,他的手上的幽暗脉络也消失了,手恢复为了原本大小。 “小黑龙气配合我们家族血脉,可以让手掌化作龙爪。 但人和龙终究不同,人可以化龙,但不代表真的可以成为龙。 即便外表相似,力量相似,但本质还是不同的。” 家主缓缓道,“对人而言,筋骨血肉产生劲力、脉络产生真气、眉心元神虚无飘渺。 血肉,脉络,元神,这是三大力量的源泉。 同样,龙也有。 我们修炼得到的龙爪只是得了龙的血肉,而发挥出巨力,等到血脉提升到了高等程度,也许可能临时激发部分的龙的脉络,从而产生龙气,用出属于龙的真正力量。 而这只手套法器,一旦启用,可以让你的龙爪直接产生龙脉,从而直接使用龙气...构建出龙语玄功。 刚刚那火焰,名为黑龙烈阳,其中的威力你也看到了。” 夏极点点头,不得不承认那黑火威力极强,如果这黑火砸到他身上,他也不清楚能否抵抗的住。 忽地,他心底有种贯通的情绪, 人的经脉弱,而九阳心经产生的九颗烈日虚影,就是人之烈阳。 龙的经脉强,所以生出的便是黑龙烈阳。 这是... 一颗还比九颗强的意思么? 家主把手套放到托盘上,慎重地双手举着,走到夏极面前道:“这法器是上古的宝物,会自动恢复,但每个月只能使用一次,今日就交付于你。” “手套的名字是?” “上古的宝物,名字早就丢了,老祖也没说,你出去之后,自己起个吧。” 夏极点点头,取过黑手套放入储物空间。 ... 家主又从长桌上抓起第二样东西。 那是一件黑金色长袍。 他缓了缓,言简意赅道:“功能和手套一样,日后你在外激战,定是最早一批觉醒血脉化出龙躯的人,这长袍能让你的躯体获得龙脉,每个月只能用一次。” 夏极取过黑金长袍放入储物空间。 ... 家主再从长桌上抓起第三样东西: 一枚镶嵌着红色宝珠,暴发户款的戒指。 “这个法器,叫辟火珠,戴着可以在火焰中行走,而不会受伤。 戒托是为了方便携带才打造出来的,款式是老夫亲自设计,戴上整个人都会显得霸气几分。” 夏极:... 家主抓着托盘送了过去,“按理说,这珠子什么火焰都能避,但没人试过用黑龙烈阳来砸这个,既然是火劫,你就带着以防万一,关键时刻总能有用的。 这辟火珠随时可用,但非常脆弱,即便被一把普通的木棍敲打,珠子也会粉碎。” 夏极取来再放入储物空间。 ... 第四样: 一卷书册。 “我苏家共有十龙卷, 这一卷是黑龙法典,与低品阶的银龙法典不同,这是我家族高阶的玄功,需以小黑龙气为基, 你既然已经把小黑龙气修至了巅峰,那么这一卷抄录的法典便是赠予你,勤加修炼,提升自己实力。” 夏极从“送宝童子”手里再接了过来,放入空间。 ... 第五样: 一卷名录。 “我苏家和人间不少大妖都有关系,名录上记载着细则,关键时刻,你可以请这些大妖出山帮忙。” 家主实在是掏心掏肺, 法器,玄功,关系, 一股脑儿都塞给了他。 家主继续道:“放心吧,随着杀劫的进行,我苏家还会为你提供更大的后盾,支援会源源不断的。” 夏极简直“感动”了,他接过名录,忽然奇道:“人妖殊途,势不两立,为何我苏家会和大妖有关系?” 家主道:“有力量就行了,人妖殊途这种话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遵从的,南北,你还年轻,等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 有些话我们要经常说,但却不能那么去做,有些话我们一句都不说,但却明白那才是对的。 这不是虚伪,因为人世规则本就如此,你不遵从就被人踩在脚下,只有那些败者才会跪在泥尘里吼一句‘卑鄙无耻,我不服’。 比如现在,我离开了这里,还是会大声说‘人妖势不两立’,还是会把‘勾结妖族,罪该万死’的盆子扣在敌人头上,但那又如何,我苏家和大妖还是关系密切,谁知道呢?” 夏极顿时觉得自己在皇都的遭遇...合情合理... 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力挽狂澜,守住了城,一次又一次击退了敌人,却还是无法改变任何事。 家主走下高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的帝师,不要去听别人说的话,尤其不要去听大部分人说的话,听你自己内心的欲望,等你功成名就从外回来,老夫可是要拉着你天天下棋的。” 夏极忽道:“家主,我想过两天就出苏家。” 家主顿了顿:“如今苏家禁止进出。” “我若能早一步外出,也能早一步接触新君,开始布局。” “话虽如此,但杀劫很快就到了,说不定就是明天,说不定就是下一刻,杀劫之初一切混乱,而且...皇都的那个疯子在一直找我们。” “皇都在北,我去南方,不会遇到的。何况,若是我不知道还好,此时知道了,却还缩着躲着,我心不甘。” 家主舒了口气,他侧头看了看殿侧的长公主。 长公主道:“天皇,我保南北无事。” 家主还是犹豫。 长公主扬声道:“我以性命担保。” 家主猛然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去请示老祖。” “谢天皇。” ... ... 飘渺虚无的黑暗之中, 一座如画的行宫仿是亘古便存着, 其中神异玄奇,不可用语言描述。 两道面容模糊的身影,依然相对而坐。 “你周家的国师定了吗?” “定了,你苏家的帝师呢?” “也定了,但不安分。” 两人说话完全没有太多神秘人的味道,这是因为两人相知已经很久了,而且身份力量平等,如果在任何其他人面前,祂们都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怎么不安分?” “他明知杀劫之初混乱,还要提前出去。” “那你一定不会答应。” “不,我答应了。” “...” “他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魔力,让我好像...”黑影思索着着,然后缓缓道,“让我好像看到了上古时候的自己。” “竟有如此感觉?那是否...” “等个千年再看,希望不是我的错觉。平心而论,那个少年...”黑影脑海里浮现出夏极的模样,然后道,“他让我有一种庆幸,庆幸他是我世家人,否则定又是这天地一大异数了。” “哈哈。” “你周家国师呢,说说那孩子吧。” “他...” 两道模糊的身影正说着话,忽地听到一声清脆的“滴答”声。 “墙壁”的大钟上, 秒钟终于跳了过去, 分钟清楚地指在了“六点”的位置。 两道身形都是一颤,彼此对视,目光里表意清楚无比: 第一场杀劫, 到了。 与此同时,两人只觉一股被压抑极久的恐怖力量从躯体里复苏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化作虚影消失在了原地。 祂们都需要去巩固适应这刚刚解封的境界。 ... ... 充满野蛮气息的极西黑土地上, 如同巨瞳的地面深坑周围堆积着火山口, 横流着灼热的火岩浆, 密密麻麻,星罗棋布。 巴琴笼了笼头纱,抬了抬发烫的头饰,跪倒在地,正虔诚地向西而拜,这是生活在此处的突厥人的日常。 收敛傲慢,维持卑微,不可以人类的恶念冲撞“地神”。 如今正是暮色时分, 西方天空瑰阳如血, 再远处则是弥补彤云,时而红色雷电划过天空,极端天气笼罩之处,就是“地神”的居所,当“地神”愤怒时,火焰就会爆发而出。 巴琴默默祷告着,希望今天的“地神”能有个好心情。 忽地, 没有任何征兆地, 万万里的无垠大地如被深藏地心的宇宙巨兽翻了身,疯狂震荡起来, 天地骤然无光,前一刻还高悬天穹的烈日如被大地裂开的深渊突兀地吞噬了, 没有了光,一片黑暗,但极度的高温却开始升腾而起,让人几乎要被煮熟。 巴琴惊惧地呼喊了起来。 整个村镇都变得嘈杂了,沸腾的恐惧,降临在这里。 轰轰轰!! 刺耳的汹涌声浪啸成灭世的洪水,淹没了一切,树木被拔起,房屋被震的粉碎,不少人捂着耳朵开始惨叫,而五指之间已经鲜血潺潺,流满手背。 而在这极暗的天地里, 忽然有了光, 红光, 在极西的世界里,冲天咆哮而起, 那是无数的火山拔地而起, 那是无数的火焰冲上了天穹。 浓郁毒气雾气,电闪雷鸣里, 一具具火尸火兽从火山洞口爬出... 化作黑压压的火潮,向着东方而来。 一只最明亮、最炽热的火鸦正在地底,冷冷看着川流而上的同类,忽地张开嘴巴,吞下一只落单的同类。 片刻后,它的羽毛竟更璀璨几分。 它又开始寻找其他落单的同类... 它唯一的朋友告诉过它:不要感到迷惑,变强就可以了。 别人只是喜欢把与他们不同的存在定义为异数,其实并不是这样。他们嘲讽异数,只是担心异数会过于强大。但当你真的站立到最高处了,他们就不会再称呼你以为异数,而会敬畏你,害怕你,然后尊你为皇。 135.帝师隐居,试探女皇(第二更-求订阅) 既然老祖同意,长公主担保,家主放行, 夏极就坐着蛟龙飞辇回到了第一重天。 他这一次离开世家,属于提前离开,老祖已经给了信息,新君拜师会在今年深冬,到时候夏极需要去往极南的天虞山等待。 临行前的一天, 家主把“计划表”告诉夏极了: 新君的第一块磨刀石是巨业城的青王, 第二块是三皇子夏贤, 第三块可能是神武王,或者以神武王为首的九皇女夏小苏势力,前提是首当其冲面对火劫的势力还没覆灭。 之后,新君会在南方建都,登基称大周之帝,借助大河与大江来抵御西来的火劫。 但注定延绵五百年的火劫,根本不可能被消灭,所以能够以江河为界限,锁住万万里河山,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这就是成功。 五家只要能达成这一步,那么第一代帝师、国师、大将军、文首、影君就可以回世家“养老”了。 后面,随着人类与火劫的交锋,越来越多的人会觉醒血脉,然后在打压和仇恨里爆发,这个过程会延续近百年。 再之后,才是人类真正的反攻,那时候和新朝之君,以及第一代舞弄风云的人们已经没有直接关系了。 以上,就是粗略的五百年大计。 家主又特别叮嘱,必须需要注意的一些重要点: 第一,新朝大周,一定要牢牢掌控在手里。 第二,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强者,如果不能为世家所用,必须绞杀,绝不可以让他们在这个时代成长到巅峰,甚至活到下一个杀劫,威胁世家的统治,首当其冲的就是神武王。 第三,五大世家之间,也不是可以绝对信任的。 第四,世上强大的势力还有不少,佛道儒正邪妖魔都有,但这些强大势力都有着地域性, 换句话说,在他们的地界上他们是无敌的, 而其中绝大部分已经和世家形成联盟, 苏家联盟的就是人间的大妖们,执掌帝师; 周家是佛门和正道,执掌国师; 吕家是儒门和道门,执掌文首; 神家是邪门和魔道,执掌大将军; 吴家的联盟对象非常特殊,是绝地的一些奇种,已知的绝地有二十一,诡谲莫测,别有洞天,不可言说,吴家能和这群东西联盟实在是令同为世家的人都感叹不已,所以,吴家执掌影君。 第五,这世上除了五大世家,以及暗中守护五大世家的太上殿外,还有一个同样隐藏在历史阴影里的势力——永生阁。 这个势力里有几个老祖们的“朋友”,如果说世家是渗透到了一切的幕后,那么永生阁就是一点都不渗透,他们特立独行, 可能会在绝地、神秘夹层空间、海底、地底等地方出现, 永生阁的人极少,在做的事神神秘秘,但似乎和世家完全没有冲突,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 即便家主自己,也从没见过永生阁的人, 这群人似乎和世界是平行而走的, 也许永远都见不到这个势力的一个人, 但还是要知道他们的存在。 ... ... 夏极消化着庞大的信息量, 至于关家兄妹,龙象君,唐蓝唐红等人,他一个都没带。 现在世家总体来说,还处于封锁状态,他们即便要出来也需要等冬天,等新君来到了天虞山拜师,等一切进入了安排的轨迹后,世家才会敞开大门,其余四家也才会出来。 但随着他的探路,安定,很快长公主也会把“那七个会威胁到她地位的子弟”派出来,让他在外借刀杀人,全部灭口。 “我这个世家大敌,却成了世家当之无愧的先锋了...真是世事无常。” 夏极吐槽了一句。 至于他所了解的“身世真相”,并未准备放在心上, 他这一生只有两个亲人:娘和小苏。 他也只有一个亲妹妹:夏小苏。 他会寻找到当年背叛了自己母亲的心腹丫鬟,去报仇,而他与世家之间,则是一场漫长的交锋和对弈。 至于关家兄妹,他会对两人友善,但绝不可能公布这个秘密,更不可能忽然对他们推心置腹,改变态度,传授他们玄功,给予他们法器。 该是亲人的,还是亲人。 如是陌生的,依然陌生。 两三句真相,不会改变什么, 这就是夏极的决意。 而他想到夏小苏,忍不住心底笑了笑,他加快了脚步,往前而去。 ... 第一重天早就有家族子弟在等他。 苏家作为大型夹层空间,自然也不会只有一个出口。 一男一女的家族少年子弟用崇拜的目光看向夏极, 这位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竟能背负如此大任, 如今他外出时或许还籍籍无名,等到归来却必定已经留名青史, 而接下来的数十年,定是他长袖善舞,舞动风云的时代。 “见过风先生。” 两名子弟语带崇拜。 “走吧。” “是。” 两人在前引路,很快到了一处巨石边,少年道:“先生,就是此处,走入石头就可到外面的世界了。” 少女道:“从这里外出后,是南方的鱼目湖湖底...” 夏极忍不住再次吐槽,把出入口设在湖底,世家真的是人才辈出。 少女继续道:“从湖底浮上来后,周围很是荒凉,人烟罕至...不过,这是我为您专门准备的最新地图,是去年深冬才由勘测绘图师做出来的,比军用地图还好。 我给先生准备了两份,万一损毁了一份,还有一份能看。” 说着,她从“怀”里抓出了两卷长达三米的地图,那圆卷的柱状地图被她用双手从胸口迅速地拔了出来,然后恭敬地递交过去。 “多谢姑娘。” 夏极确实需要这东西,也没客气,摊开地图看了看,心底就大概明白了。 于是收好,放入一枚苏家赐予的空间储物戒指,便是向着石头走去。 片刻,身形就消失在巨石里。 巨石前... 苏家少年笑道:“你是不是以为风先生会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 苏家少年道:“苏疏,风先生怎么可能看上你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抢这个‘为风先生领路’的名额吗?” 少女:... 苏家少年道:“我看你抢的厉害,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来看你出丑,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哈。” 少女:... 忽然,那巨石处消失的身影又探了出来。 苏家少年的笑容冻僵了... 两人都惊了。 夏极道:“多谢了,苏疏姑娘。” 说完,他这才收回头,出了苏家所在的夹层空间。 ... 呼... 呼呼... 几个泡泡往上飞速而去,转瞬不见, 阴冷黑暗的湖底,湖床堆满了砾石,扭动着水草,鱼儿在草间震惊地侧目,看着水底忽然出现的一个奇怪物种, 水压从四处推来,一举手一抬足,都有着浓浓的粘滞感。 夏极周身真气喷发,强行推开四周之水,胀开撑出一个气泡。 气泡升出水面,夏极看了一下周围, 茫茫一片都是水,而在往东的远处才有一片陆地, 他记下周围的地形,然后飞速向着陆地方向而去。 按照地图记载, 他走过了几个村镇, 奇怪的是,这些村镇里不少农田房舍都被冲毁了,显然是流年不利,洪水泛滥的盛夏季节。 往来路道上,难民很多, 不少人在痛哭流涕, 他一一看在眼里。 遇到中了水毒,躺在路边被娃儿摇着手臂,喊着“爹,你不要死”的,他就直接上前,手握判官笔,在虚空里借阎罗生死薄之力,画出一道生符,打入那将死难民的体内,然后听着娃儿惊喜的呼声,又默默离开。 遇到钱财冲散,无家可归,在抱头痛哭的一家人,他就随手从空间戒指里抓出一把碎金子,直接丢过去,然后听着惊喜声再次走远。 黄金在世家没什么作用,就是砌花圃围栏用的原料,在三重天,黄金堆积就如同凡尘里的黄沙石子,根本无人过问,所以,他临走前带了许多许多。 恰好遇到水匪为害的,他就随手摘几片头顶的树叶,灌满真气远远飞射出去。 于是,不少被水匪抓住的女人就看到这些残暴的水大王项上上忽然多了几个豁口,然后抱着脖子“荷荷荷”地痛呼着,眼底满是惊惧,似乎在四处寻找是谁在出手,但他们找不到人,就直接倒地。 被抓的女人们急忙挣扎,试图从紧捆的绳子里脱困,但才一动,就发现绳子不知何时已经断了。 女人们四处张望,想找到救命恩人,但四周什么人都没有。 夏极早就去远了。 他来到了巨业城城郊,撑船到了一处水上庄园,此处是独属于苏家的庄园,所有周围的“大权贵”都被以各种渠道告知了“这庄园的主人乃是一位大人物,但这位大人物平生喜欢清静,不可去扰”。 啪嗒... 小舟还未靠岸,就如同撞在了一个无形的气罩上,远远隔离着一切,而从这个角度去看,内里的一切都如浸在雾气里,看不分明。 “世家办事,果然谨慎,不过能分配帝师的居所,自然是极好的。” 夏极早被家主告知了“钥匙”。 这“钥匙”是一个默默观想的“双龙戏珠”图案,只有家主和他两个人知晓,如此才能维持帝师的绝对神秘和安全,但这原本该属于他敌人的庄园却是便宜了他。 于是,夏极开始观想,很快与庄园下的玄阵产生了共鸣。 气罩打开,任由小舟进入。 “这算是依着玄阵构建的庄园吧,如果不知道钥匙,那是怎么都无法进入的。” 舟靠了岸。 他入了庄园。 庄园与世家风格不同,并不奢华,而是充满了极致的幽静与唯美。 藕花风吹湖上柳,小桥流水,奇花异草,处处皆是犹如水墨的风景... 而神奇的是,即便没有一个仆人,此处庄园竟也是一尘不染。 夏极花了小半天时间来熟悉这庄园,随后进入了卧室,住了一晚,一切正常。 于是,他才从弥勒储物空间里取出了转轮王的面具,开始设定进入地府的“中转站”。 随后... 他爬到床下,进入了中转站。 地府里无比幽寂,阴气森然,但那一天见过的诡异尸体瀑布却是没有了。 夏极骨骼血肉变动,恢复了第一身的模样,迅速从另一边“中转站”走了出去, 来到了皇宫密室。 他推门而出,神识放开,缓缓舒了口气,并无战乱的痕迹,而远处的金銮殿还在按部就班地举行着早朝,隐约还能听到夏小苏的声音。 于是,他来到御书房,开始安静地等,随手翻了翻书柜上的卷宗书册,还有桌面上摆着的奏折。 忍不住赞了一声:“真是仔细。” 半个时辰后, 远处退朝了。 夏小苏没有立刻返回,她约了几个大臣正在侧殿交待事情,一切做完,才舒了口气,在四名女侍的陪同下返回后宫。 她才走到御书房的拱门门前,四名女侍中为首的一位忽地面色剧变,往前踏出一步,又向后使了使眼色。 最末的两个侍女会意,急忙护住女皇往后。 这位为首的女侍才与另一人,一前一后踏入了院落。 “阁下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皇宫禁地。” 夏极一愣,随后心思一动,便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张黑布,直接蒙在脸上,然后瓮声道:“我就闯了,怎么样?” 说完,他整个人一踏地面,如同飞燕急翔,轻巧地推开屋门,一掠而出,直过十多丈。 女侍心底吃了一惊,好快的身法。 她反应迅速无比,抬手之间,已经握紧了长刀,刀还没有拔出,一股意念已经化作虚影,从那躯体里升了起来, 随着她身子的微微前倾,宛有一个面目模糊的黑色虚影正要狠狠挣脱而出,四周盛夏的蝉鸣在这一瞬间也静止了许多。 另一名女侍虽然无法显出虚影,但周身也是气流环绕,长发无风而动,充满了不俗的气势。 夏极瓮声大吼道:“女皇,纳命来!” 他身形如电。 女侍心中一急,出刀速度又快了几分,刀以及出了三分。 啪啪。 两下轻响。 两名女侍惊呼出声,只觉得手背受到了一股“柔和力量”的狂暴冲击,手背竟然呈现出了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铿铿!! 才出三分的刀瞬间压了回去。 而虚影和气势都在瞬间被打破。 但两名女侍眼中浮出震惊之色,隔着惊百丈距离能让她们无法拔刀的人,这是何其强大? 但她们又忍不住露出古怪之色,因为她们居然没有受一点伤,这蒙面人似乎没有恶意? 再回头, 只见那蒙面人已经扑到了女皇身前,抬手抓去。 刷! 一抓而空。 夏小苏竟然从原地消失了。 夏极眉心可看破一切虚无的燃灯禅瞬间发动,他身子也瞬间跟着平移,在众女一片惊呼声里,他出现在了右侧三百米的一个小亭子里,抬手就往面前的空气抓去。 这一抓,直接从虚空里抓出了身裹龙袍的女皇。 与此同时,一片嘈杂的扳机声传来。 幻境碎灭, 夏极伸手揉着夏小苏的头发,而周围竟然是数百禁军举着铁弩对准自己,肃穆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夏极用原本声音道:“还行,但防不住高手。” 夏小苏原本平静无比的眸子忽地亮了起来,她伸手打了一下面前蒙面人的胳膊,神色充满了禁军与女侍从未见过的惊喜和放松。 “都退下。” 女皇的声音恢复了威严。 禁军与女侍顿时都知道了,这是熟人,但神武王消失了小半年,他们一时也无法联想过去,于是带着疑问,纷纷收弩,退后,消失。 亭子里,只剩下了神武王和女皇。 -- ps:弱弱地再求下月票。 136.道法一卷游东海(第三更-求订阅) “兄长,你让我有事就敲密室的门,我敲了好多次,你都没有回应,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极看着已经近乎“脱胎换骨”的妹妹,摇摇头,“闭关太投入了。” “骗人。” 女皇道,“我悄悄进去看过,你根本不在里面。” 夏极揉了揉她头发,笑道:“不错嘛,还会试我了。其实,这段日子我...” “哥,你别说了。平安回来就好。” 女皇停下这个话题,然后起身道,“看看孤有没有长高了?” 夏极没站起来,而是看向她脚下,那是一双高跟,他点点头:“高了。” 女皇翻了个白眼。 夏极肯定道:“真的高了。” 女皇白眼又返了回来,然后忽道:“你随我来,我有两样东西要给你。” 两人来到了御书房。 夏小苏推开机关,露出一个内里暗藏的小阁,小阁里灯火通明了,女皇侧头招招手:“来。” 小阁的桌上摊开了一堆的画像... 夏小苏神色古怪道:“这些都是北地权贵送来联姻的,你若是肯把她们收入后宫,那她们的爹都会投靠我们......我看过了,都很漂亮。 这些人还威胁我,说如果你不收他们的女儿,那么他们就投靠南方去。” 夏极:??? 这种不正常的路数,一看就是有人在捣鬼,除了苏家还会有谁? 难不成是长公主? 想到苏月卿,他忍不住虚了虚眼,但转念一想,长公主说过“她不想和神武王对上”,那么是家主或是其他王侯吧? 夏极来回踱了两步,这段时间在苏家,他和老阴逼们待久了,对应属性也获得了提高,他忽地想到长公主说过“苏家会派十一境的人来杀他、”“苏家知道他在四处寻找世家”, 既然如此,那么这联姻之策很可能乱他心思的拖延之策,为的就是拖到火劫来临,拖到家族高手纷纷晋升。 既然如此,重点其实不在于答应联姻,还是不答应联姻,因为无论答应与否,都不会对世家的行为造成任何阻碍。 那么,最好的方法,也是拖。 如此一来,世家的目的达到了,权贵们不想联姻的目的也达到了,而自己也无需面对这个头疼的问题,这就是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法。 夏极眉宇沉静,忽然抬头,看向夏小苏。 女皇奇怪地看着他... “哥,你看我干什么?” 夏极无语。 他忍不住想,这段时间是不是和长公主用目光交流太多了,以至于连话都不想说了? “女皇陛下,你怎么看?” 夏小苏道:“哥,我觉得你出去小半年,人好像变了一点。” “有吗?” “变阴了...”夏小苏断然道,然后她想了想,继续道,“我觉得权贵们之所以有这个举动是得了世家指令,而世家这么做可能是想着制衡南北两地的形势。” 两人想的角度不同,但殊途同归。 夏极道:“先拖着,反正我还没现身,你就说我在闭关。” 女皇点点头,应了声“好吧”,然后道,“哥,我还有一本古书给你,是很古老的那种,你一定会喜欢。”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木匣。 木匣打开, 显出一本古册, 封面写着【太上净明道】。 夏极翻开,只见开篇写着:妙哉元始道,大梵敷真文。上开龙汉劫,焕烂光彩分。三十二天书,五老赤字传。垂慈度生死,郁勃吐祥云。 随着目光的扫过,一股玄妙的道家念想涌入心底,似要凝结出技能珠。 他合上书册,“喜欢。” 夏小苏笑了,“是一个老道士赠给我的,说若是修炼了可以清心寡欲,逍遥飞升,去得洞天福地,再不受皇权所累。我收了书,但没答应他。” 夏极奇道:“什么样的道士?” 夏小苏道:“一个手持黎杖,没穿鞋子的麻衣老道,他说我心地善良,治理的城市百姓也是安居乐业,所以他不想看到我在这乱世之中丢了性命,于是才特地来找我,要我一年后随他去道家的洞天福地修道,寻求长生。” 夏极道:“这是个有道行的道士。小苏,杀劫已经到了,从西而来,三年之内,必入中土,而皇都首当其冲。 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有不少的突厥,犬戎,鬼方,还有其他小国家会从封狼关涌入,这是第一场灾难。” 夏小苏愕然了一下,兄长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就是必定会发生的,她沉默了下问:“杀劫是什么?” “火劫。” 夏极把关于杀劫的事原原本本和她说了,但有关苏家的事,以及身世的事,却是一个字都没提。 说完,夏极又道:“不用担心太多,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以带你离开。” 夏小苏接受了大量信息,正在消化,也不多问,只是应了声“好。” 夏极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巾,这丝巾是他昨晚用弥勒禅赶制的空间道具,其中放着“捆掌山国”的如来念珠各一串,除此之外还有燃灯灯盏,楚江王面具。 他递给了女皇,又花了不少时间和她讲明了用途,这一套东西,可谓是能单打,能aoe,能破隐身,能逃命,还有灌顶传承。 夏小苏看的瞠目结舌... 有了这一套东西,她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一个深藏底牌的大高手了。 这些东西能轻松地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变强,看似不合理,但其中哪一个不是夏极努力得来的? 而地府面具,更是他净化了那些邪魂,才能使用的,直接使用只有被邪魂夺舍一个结果。 夏小苏尝试着带上了楚江王面具,获得的传承是【寒冰剑狱】。 夏极带着她把中转站设在了御书房,如果遭遇刺杀,或是紧急情况,能够第一时间跑入地府避难。 如此... 算是解决了后顾之忧, 除非遇到天大的情况, 小妹不会出事了。 而世家只想除了自己,而并不想动这作为未来新君磨刀石的女皇,所以也无需担忧。 夏极又叫了胡仙儿,吩咐了几句,告诉了她一旦发生特殊情况,必须立刻通过“皮卷契约”来叫自己。即便没有特殊情况,每天也需要和他报一声平安。 夏极本来还想再见宁小玉,但小玉正在给大将们上课,于是只能作罢。 处理完所有的事... 夏极这才又通过地府,变成了第二身,回到了那只有他一个人的湖上庄园。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能够主导五百年的火劫,真不是说憋着一口热血就能挡它在城外的,所以...皇都很可能会被攻破,而这里就会使自己和小苏最后的、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落点。 摊开【太上净明道】,静静诵读。 良久,一颗深金色的技能珠浮现在元神前:【净明道术】。 “使用。” 一念之下... 技能珠破碎, 深金色化成长流,弥漫过自己全身,而对于这道术的理解,也纷纷涌上了心头。 夏极消化了一会儿, 他已明白, 这是一个综合性的道法传承, 零零散散, 包括着许多术法, 诸如“剪纸化物之术”,可化成纸人士兵,纸人动物,不食不饮,刀枪不入,任由操纵。 诸如“符箓之法”,可召风雷雨电各部神灵,提供帮助,但夏极试了试,似乎现在招不到人,可见漫天神灵要么是死了,要么还在睡,要么...时机未到。 诸如“幻术”。 再如“吞气斩剑之术”,属于吞一口天地之气,让兵刃发挥出更强威力。 还有一些零散的法门。 没有特别精深的,但每一个都并不简单。 夏极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取了黄纸,剪出小人,飞鸟池鱼,牛马,蛇蟒,等等... 白黄通阳,红纸通阴,所以不可拿混淆了。 剪完之后,他口中默默念诵了一段咒语,对着纸人们吹了口气,然后静静看着。 躺在桌上的纸人忽然邪异地动了动,继而爬了起来,脸上露出邪异的笑,周身散发出一股黑气。 夏极随手抓起那小人儿丢入了储物戒指,如此一口气做了许多,基本都是成功。 “如今还是盛夏时分,距离深冬还有半年。” 夏极看着灼热的天光,稍作收拾,就走上泊在岸边的孤舟,撑着竹篙,挡开水纹,远去了。 “这半年时光,可不能浪费了。也许这也是仅有的半年,能让我逍遥人间一次了。” 如此, 也不辜负了穿越来这世间一趟。 夏极心中有着豪情,抓出一坛美酒,便是仰倒在孤舟上,随波逐流,然后喝着甘醇的美酒,荡在水中天。 他记得自己离开苏家前,苏月卿让他到了人间,去乌村寻一家人, 她说她在人间的时候受了这家人一些恩情,让夏极尽可能多给一些帮助,而那家人正好在附近。 ... ... 乌村, 是一个小渔村, 人口不过数千人。 安寻是村里人, 小姑娘今年十八岁, 长的漂漂亮亮,村里的小伙子们总会说她不像是个打渔的,倒像是城里富人家的大小姐,气质就和她姐姐一样好。 安寻的姐姐已经失踪十二年了, 那一年安寻才六岁,而姐姐忽然失踪了,从此之后生死未卜,她伤透了心,在海滩上一边哭一边跑,脚掌被砂砾里的碎贝壳戳破了都不知道。 她每到夏天就会坐在海边的巨石上,抱着膝盖,看着远处,期待着姐姐能够回来。 她看了十二年,姐姐也没有回来。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安寻,小心点,别坐海边了。” 一个赤着上身,腰缠粗腰带,体型彪悍的少年跑了过去,看着那美丽的背影,少年怦然心动,他叫乌连,是乌村村长的小儿子。 安寻却不看他,也不想和他说话。 乌连用手撑着她坐的石头道:“最近四处都是洪灾,海上也有台风,说是蛟妖作祟。” “乱说。” “我可没乱说,好多南边的村子都被淹了,你过了风荷桥,往前再走走看,都是不让巨业城外不让进城的难民啊,很多很多人呢。 而且,三叔四叔他们都不去打渔了。” “这么多年了,台风也刮了好多次。” “安寻,这一次不同。” 少女抱着膝盖不说话,姐姐消失前最后一句话是“昨天我在海滩上看到一个五彩贝壳,我去捡回来给你看”,那时候她在哇哇大哭,姐姐是为了哄她开心,结果一去不复返。 安寻低下头。 乌连忽然道:“你姐姐已经被大海卷走了!” 安寻咬着嘴唇。 乌连道:“安寻,你别自欺欺人了,她不会回来了,我们渔村每年都有人死在海上,她运气不好而已。” “滚!” 安寻如同一只发了怒的小豹子,抬手去推这少年,她的力气很大,少年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往后倒在了沙滩里。 乌连顿时也动了怒,野脾气上来了,吼道:“你能不能别疯了!” 安寻冷冷看着他。 乌连道:“你不说话的时候,才漂亮。” 安寻不看他,从另一边石头滑了下去,背影萧索地往远处而去。 乌连道:“你干什么?我不过和你说了实话。” 安寻还是不理睬他。 乌连又吼叫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大,忽然他狠狠冲到了少女背后,双手用力猛地推向少女后背。 安寻哪里受到了这样的力量,顿时往前重重扑倒,整个人倒在了沙子里,衣服也全脏了,潮水蔓延,卷来,湿了她的衣裙。 乌连怒道:“你先推我的,而且你不讲道理,我好心好意来安慰你,你让我滚?” 安寻叹了口气,她坐在潮水里。 乌连看了一会儿,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才走了几步, 就面色剧变, 发出一声难以置信地惊叫:“我的天。” 狂风,卷着海啸,遮天蔽日从远处而来,一切光芒都如被吞噬了,隐约之间还能看到那黑蓝的海水之中,一条恶蛟的身形若隐若现。 乌连哪里还管那少女,拔腿就跑。 安寻仰头看着海啸,海浪堆叠,一重又一重如要攀爬上这绝高天穹,从远处拍打而来,即便仰望都难以看到浪头,不知多少米高。 她长叹一口气,紧紧抱住自己。 轻声呢喃: “姐姐...” 啪!!!! 海啸拍击而下。 安寻却没有感到痛苦,而是只觉自己被谁拦腰抱住了, 她急忙睁开眼, 她确是被人抱住了, 但抱住她的却不是乌连,更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 那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虽是年龄相仿,但这少年周身却散发着奇异的魄力, 海风成啸,蛟精魔影,狂舞起他糅杂了花白的长发。 少年神色安然,一步又一步地踏着海啸, 他永远踩踏在浪尖之上,如履平地。 137.二十万祭品(第一更-求订阅) 夏极踩着重重海啸,拾阶而上。 海啸中,魔影往蓝黑深水里伏了伏,刹那间从视线里消失, 旋即,原本已成啸的海水又如沸腾了起来, 水沫滔天,肆意地彼此撞击,不停破灭又重组。 深水下,隐约见到一道强横无比的巨影,正推碾着浪涛,从深到浅,从浅到露出了狰狞的蛟精头颅,破水而出,带出浩大的声势,撞向夏极! 安寻虽被这陌生少年揽住,但此时也不去想那男女感情的时候,她惊恐地在这与她平生毫无交叠的环境里,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少年,难道是仙人吗? 她瞪大眼,忽然看到了那咆哮着冲天而起的魔影,下意识尖叫着喊道:“小心!!” “心”字的尾音还没拖完, 那魔影已经带着狂暴的水压,从海啸巨墙里急速飞射了出来,飓风相随,这蛮横的一撞,就可摧毁坚固的房屋,山峦,而携带的威势,就算直接毁灭一个小村庄也有着可能。 安寻吓得闭上了眼。 但撞击感没有传来... 天地似乎进入了某种短暂的宁静。 她好奇地睁开眼, 只见抱着她的少年,只是撑开右手,手掌张开挡在了那蛟精的额头上。 蛟精就不动了, 那对安寻来说恐怖的力道就在轻轻一挡里,灰飞烟灭了。 怎么可能? 安寻忍不住侧头,想去看这少年的脸,但水雾里,那张脸朦朦胧胧,只能见到鬓角垂下的几缕糅杂着苍白的黑发,有些沧桑。 夏极冷冷问:“为何要引发水灾,作乱人间?” 蛟精双瞳瞪大如水缸,然后猛然扭转身体,但才一扭转,就感受到剧痛,它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吼叫。 声浪滚滚,撞击在夏极周身的气膜上,向周边流去。 它的长须已经被全部揪住了。 夏极道:“停下海啸。” 蛟精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夏极猛地一拔,所有长须全部拔起,鲜血狂喷, 蛟精身子一抽,如是触了高压电般狂吼起来,它身子本能地再一扭,又要逃回水里。 它没能逃回水中, 因为它在这剧痛里还有着一丝理智, 理智让它看到了架在面前的那把黑刀, 让它看到面前的少年吞了一口天地之气, 刀与气散发出凛然的威慑。 夏极再道了一遍:“停下海啸。” 蛟精水缸大小的眸子扫了扫那把刀,忽地发出一声长啸, 随着它的长啸,水底里的不少小妖顿时停下了推波助澜,反倒是开始合力抵挡海啸,让滔天的巨浪被拦住了,渐缓了,虽然还未完全平息,但也只剩下时间的功夫。 渔村里,已经逃避到最高处避难的人们看到如此情景,开始相互抱着,痛哭流涕,又看着那高处的身影,叩拜着。 “多谢仙人。” “多谢仙人呐。” 蛟精做完这一切,眼巴巴地看着夏极,水缸大小的眼珠子又人性化地撇了撇夏极怀里的少女。 安寻:??? 夏极会意,抬手将安寻往后丢去,他如今的力量控制物体简直是轻而易举。 安寻在半空“啊啊啊”地惊呼着,未几就落在了村民中。 村民里的一个年老者急忙拉着安寻,“快拜谢仙人。” 安寻虽还是云里雾里,但还是跟着一起拜了下去, 高高喊着“多谢仙人”, 但她心底怪怪的,那仙人好年轻呀。 夏极踩踏着水浪,看着蛟精淡淡道:“可以说了。” 蛟精又人性化地撇了撇头。 夏极稍作思索,跨身骑到这蛟精身上。 蛟精落水,老老实实向着深海缓缓游去,游了一段,才开张开龙口,一开口竟然是人话:“真人不要多管闲事。” “为何?” “真人你道行都这么高了,应该知道杀劫到了,天地之间的许多东西都在改变,我是小蛟,我只是奉命行事。” “什么命?” “抓元阳元阴未破的男女,男童女童也可以。” 夏极心底有了推测,“抓多少?” “二十万。” 夏极深吸一口气,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二十万?!” 他印象里,前世看书也不是没看到山精海怪需要祭祀,但祭祀常常都是每年一个这样子,如果没有及时奉上,那么山精海怪才会发怒,二十万太不合理了。 蛟精道:“不错,就是二十万。所以,我们趁着盛夏本就洪水泛滥的季节,奉命引啸,先淹没周围渔村,掠夺其中男女,看看能不能凑齐二十万之数。” 夏极沉默着。 蛟精继续道:“真人你能修炼到如此境界,看到的东西一定比小蛟多,天地逍遥,广阔浩大,真人哪儿都可以去,哪儿的小妖都可以除,但这一次这一边你动不了。” 夏极道:“往上游再行百里,有龙王庙在,龙王庙中藏真龙,你们不怕么?” 蛟精道:“真人不要为难小蛟了,小蛟也是奉命行事的诸多蛟龙之一。” “天蛟王?” 蛟精愣了下,天蛟王这个名字,普通真人都不可能知道,眼前这少年看似年轻却能一口道出,肯定是到了那层次了,它更加恭敬,不敢有半点违逆,于是道: “您既然知道天蛟王,也该知道东海外海都是天蛟王管。其他的,小蛟真的不知道了,小蛟也没那资格知道。” 夏极道:“你回去告诉天蛟王,我在乌村以北三十里的飞蛇矶等三天,让它来一见。” “小蛟...” “此物交给天蛟王,它自然明白是谁要见它。” 说着,夏极从怀里取出一个彩色贝壳,这是苏家一并随着妖族秘录给出的信物,天蛟王恰好是苏家联盟的一个妖魔,它会来见自己的。 那蛟精不敢有违,一口将彩色贝壳存入口中,然后又反身向着海岸边游去,恭敬地把夏极放下,这才又潜回了海底,往深海去了。 夏极站在沙滩上,看着还未退散的海水,忽然深吸一口气,这是【净明道术】里的“吞气之术”,可赋予刀兵上,也可直接使用,算是一种小范围地临时借用天地之力的手段。 四周空气,长风都如是瞬间静止了,或是被他这一口而吸入到了体内。 “哈!!!!” 一口暴雷般的炸响。 夏极口中喷出一卷如有实质的暴风,他双指点在自己唇侧以进行方向微调,头颅缓缓转动着, 随着他的转动,那暴风从他口中席卷而出,从一点迅速扩散成浩大的风团,向着他面前的一切冲撞而去。 海水在这暴风的吹撞之下,顿时止住了蔓延的势头,水中的小水妖们怔怔地看着那少年,还有不少被这暴风直接给吹得在海底翻跟头,然后飞远了的。 一口气吹尽。 夏极再运用这“吞气之术”,猛然再吸一口天地之气,别人或许一口就差不多了,但他真气何其雄浑,一口只是消耗了些微而已。 “哈!!!!” 双指继续点在唇侧,转动头颅, 风暴狂卷,将一切另一边还在扑打的浪**了回去。 海浪里忽地被吹出了一条粗壮的蟒妖,那蟒妖口中还吞着人,那人是渔民打扮,双脚直挺挺地还在外蹬着,竟还未死绝, 蟒妖一惊,猛地要往水底再钻去。 夏极一压脸颊,缩小嘴唇, 顿时, 暴风化作了一道锋利至极的“箭”, 箭矢嗖地一声已经穿透了那蟒妖的头颅, 夏极继续低下头,猛然紧闭上嘴巴, 稍稍调整角度,再张开。 轰! 一道风炮从夏极最中喷出。 风炮轰打在蟒妖身上,顿时把它压爆了,而它口中的渔民也被吐了出来,那渔民早已奄奄一息,躯体腐蚀,只是生命未曾彻底耗尽,所以还在本能地痛苦挣扎着。 夏极右手一抬,隐形的判官笔便是浮空而出,生死薄隐显, 他耗费力量,勾勒出一道“生符”。 生符现, 他收起笔, 手掌一拍, 符箓凌空飞射向那人。 夏极并不停留,继续耗费力量去勾勒“生符”, 未几,又是两道生出,一并打入那人体内。 那渔民身上被腐蚀的血肉如同神迹一般地长了回来,他本能抽搐着的手脚忽然有了知觉,他双眼一睁,忽地发出“从噩梦里惊醒”的惨叫,继而向着岸边游来,看到沙滩边的少年,他急忙跪下,满脸是泪的喊着。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夏极不管他,继续吹卷着风暴。 如此,约莫大半柱香时间后,整个潮水都被夏极给吹了回去。 夏极也稍稍感到了一些疲惫, 他把黑刀插在沙滩, 盘膝坐下, 远处彤云未散, 稍稍侧目往上游下游看去,只见依然是滔天的浪潮在扑来,这是诸多的蛟妖作祟。 蛟从水, 何况还有无数的海妖在推波助澜, 如此借助天地之力的攻击,根本无法阻挡。 此时,渔村的村长已经带了许多人过来了,数千人黑压压地跪倒在少年身后,齐声高喊着。 “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村长又道:“仙人可否留下名讳,容我等供生祠,为您祈福。” “不用了。” 夏极往后一倒,毫无仙人风度地躺在沙滩上,看着铁灰色的天穹,然后问:“村长,村里可有安家人?” 村长愕然,众人也愕然,纷纷侧目看向安寻。 村长道:“有,有一家。” “安家人留下,其余人散了吧。” 村长不敢有违,便是恭敬地退开,村民也跟着他退后。 乌连也在人群里,看着留下少女那美丽而楚楚动人的身影,再看看远处的仙人,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但众渔民才走远,村长一把揪着乌连的衣衫,劈头盖脸地一巴掌就猛地扇了下去。 乌连捂着脸,只觉脸肿起来了,但看到是村长,发火又不敢发火,只能问:“爹,你打我做什么?!” 村长低吼道:“你个孽障,在乱想什么?!” “我...我没想什么。” “狡辩?你是老子的儿子,你屁股动动,老子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世上女人多的是,和那仙人沾上关系的,你给老子离远一点,想都别再想了,否则老子定会打断你双腿,让你哪儿都去不了。” 乌连恐惧地点点头,“我...我知道。” 村长拍拍他的脸颊,“孽障,再说一遍。” “爹,我真的知道了。”乌连带着哭腔。 村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这回是真的了。” ... 夏极侧头看着安寻,奇道:“安家就你一个人?” 安寻半跪在他面前,小心点头应了声。 夏极打量着这少女,抬手一挥,一道清风就窜了出去,吹拂开少女两侧鬓发,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 夏极看着这张脸,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情绪,再联想到长公主临行前让他好好照顾安家人,他这古怪情绪顿时变成了猜想。 安寻被看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夏极道:“到我身边来。” 安寻乖巧地过去了,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夏极猛地抓起她左手。 安寻“哎哟”叫了一声,呼吸加快,胸口起伏,只觉得如有一只不安分的小鹿在乱撞着。 随后,她身如电亟, 忍不住娇呼出声, 疼痛感传来, 第一滴血也流了出来, 但旋即,强烈的舒服感传遍了安寻的全身, 让她似乎连疲惫都忘记了,而发出舒畅的轻呼。 夏极从她指尖取了一滴血,又打了一道柔和真气入她经脉,助她恢复,然后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安寻。 他手指亦是弹出一滴血, 两滴血浮空而立, 很快,一股玄奇的力量牵引着这两滴血向中央而去,继而撞击融合在了一起。 夏极心底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 长公主,是苏家遗留在外的血脉,而这安寻应该是她仅剩的亲人了,长公主在苏家步步惊心、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无法亲自来人间,所以就委托了自己帮忙。 夏极声音柔和了些:“你父母呢?” 安寻道:“十二年前,我姐姐在海边失踪了,娘很伤心,过了几年就死了。而在前年,爹为了多为我挣些嫁妆钱,去深海打捞白令虾,然后就没回来。” 夏极道:“你失踪的姐姐叫什么?” 安寻道:“安蓉蓉。” 138.漫天惊雷入刀来(第二更) 深海有一处礁石,高刺往天, 礁石四周,是嶙峋美丽的珊瑚, 但此处海水太深,天光无法投落, 故而无法见到这瑰丽的景色,也无法见到条条魔影在这区域游动。 蛟精回到了这一片珊瑚礁域的入口,口中发出怪异的声音,这是蛟龙语。 未几,海底礁域也传来古怪声。 那蛟精张口一吐, 吐出一叶五彩贝壳, 贝壳被气泡包裹着,向里飘去。 直飘到了那礁石边, 礁石上影影霍霍,一道实影显出,那是盘缠在礁石上的恐怖巨影,这是天蛟王。 蛇舌如电地射出,将五彩贝壳卷到了眼前。 天蛟王忽地发出几声咆哮, 那蛟精急忙小心的回应。 如此一来一去,便是过去了许久。 海底沉寂了小片刻,忽然翻滚了起来,一条长达四十多丈的金色巨蛟龙在汹涌海浪里飞腾而起,破海而出,携风带云,向着西方的长蛇矶去了。 ... 长蛇矶上, 夏极坐在边缘,双腿悬空, 踩踏在拍岸的惊涛骇浪之上。 长蛇矶如蛇飞腾凌空,刺出江面足足有千米,三面悬绝,回首不见岸边, 只如站在海中央, 俯仰之间,尽可感知天地浩荡无穷的伟力。 安寻缩在矶口的飞阁里,踮着脚看着远处那已经看不到影子的少年,嘴里嘀咕着:“这仙人真霸气,说带我走,我就走啊。” 她又坐下在石台边,雪白长腿有力地紧并着,柔软的身子微微前倾,托腮靠前, 只觉得脑子还很乱, 十八年里从没见过的一些东西瞬间全涌了出来, 加上被仙人带着的激烈运动, 此时稍稍放松,无比的疲惫顿时涌了上来, 但她还需要强忍着睡意,揉着惺忪的眼,去看摊在石桌上的两张皮卷, 皮卷上记载的都是谜一样的功法, 那仙人说她能看懂哪个就教她哪个, 如果都看不懂,就把她一个人丢这儿。 安寻好奇地自摸了一会儿,“难道我还有仙骨?难道我不嫁人了,去修仙?”她长叹一声,“好像在做梦。”她又拍了拍自己两下,茫然着自问:“我是不是做梦?” 忽然... 她身后的山道上传来笑声。 几道身影旋即露头。 “哟,这里还有个美妞。” “有福气了,老子我藏在深山,都一个月零九天带三个时辰没见荤了。” “大哥,你瞧那腿,好长好白。” “咻...” 安寻吓地急忙站起,睡意也全没了,回头看去,只见五六个不知是水贼还是山匪的壮汉,正坦胸露乳,扛着大刀,淫笑着看向自己。 那模样,就好像自己是个已经被剥光了扔在暖床上的小白羊。 这五六人也极有默契,一上来就封锁了另一处路口,让自己想逃也无法逃。 为首的壮汉把刀往地上一插,上前笑道:“姑娘一个人在这里看风景吗?” 安寻急忙抓起两卷功法,往长蛇矶方向而去,“我...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师父在,我师父就在长蛇矶,他是仙人。” “仙人?!” 那为首壮汉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兄弟,一起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尖嘴猴腮样的男子眼中闪着凶光,“这小娘皮脑子坏了,说个谎都不会。仙人,哪儿来的仙人?” “哈哈哈。” 为首壮汉目光在安寻美丽的躯体上巡视着,心底邪火早就燃烧了,笑道:“姑娘,我们就是来拜见仙师的,带我们去长长见识吧。” 说完,众人又是哈哈狂笑起来, 一个个也向着安寻包围过去。 安寻拔腿就跑, 但这几个壮汉都是练家子,速度更快, 三五秒之间,距离已经拉近了许多。 眼见着就要追上了, 忽然之间,远处长蛇矶外的忽然传来一股可怕的威压,威压覆盖百里,震地四处海底的鱼虾往着周围急速逃跑, 而一股拔树摧山的狂风从长蛇矶前爆发而出。 轰!!! 众贼匪都惊呆了, 只见一条金灿灿的巨蛟破海而出,随着它的出现,一阵强横的力量四散出去,波涛向外逃离,长蛇矶的断崖也碎裂了几重。 那巨蛟忽然扭头,猛吸一口气。 正因为“长了见识”而在震惊中的贼匪们顿时都觉得身子一轻,腾空起来,向着那大口飞去,安寻也一起飞了过去。 “啊啊啊!” “啊啊!!” 夏极看着脚下碎裂的石矶,云淡风轻地往后踩踏着残石而退,看到飞在半空的安寻,他抬手一吸,安寻就被他抓回了手中。 其余贼匪则已经入了这巨蛟的肚子,打了牙祭。 巨蛟口吐人言:“我们的见面,不可有旁人。” 夏极看了一眼被他抓住的安寻, 安寻已经吓傻了,太刺激了,她此时连害怕都无法表达了。 夏极目光再一撇,看到山壁上有个岩溶洞,便把她丢了过去,“乖乖等我。” 说完,他盘膝坐下,丝毫无惧地看着金色巨蛟,淡淡道:“我的人。” 巨蛟只以为那少女也是苏家人,就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昂首盯着他,“你找本王何事?” 一人一蛟, 在这极端天气的海上, 两相对峙, 溶洞里的安寻只看的傻了, 她听不到半点声音,只能见到那少年与巨蛟似在交谈。 夏极扯着虎皮道:“我来人间有大事要做,而南方会是我的基地所在,你派蛟精海妖肆虐海边,置我五大世家于何地?” 这金色巨蛟正是天蛟王,它也不化形,口吐人言道:“我可以压下精怪海妖,甚至让它们配合你去做事, 风调雨顺,呼风唤雨,你来我跑,你站上堤坝上洪水马上退去,这些我们都擅长。 但你在半年时间里,需要遣出二十万童男童女,送给我。” 天蛟王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它自认为眼前这苏家人会答应,苏家从不会把凡人当人看。 但,夏极心底还有着身为人的起码良知,自然不会答应,于是道:“这事我做不了。” 天蛟王:“为何?” 夏极道:“我世家要做的事,事关重大,需要名声,所以我不可能答应你。” “那你想怎样?” “你要这二十万童男童女做何用?” “你是苏家何人,胆敢如此与我说话?” “风南北。” “风南北?”天蛟王迟疑了一下,显然没听过这名字,便冷哼一声,转身欲走,“我当是什么苏家王侯层次大人物,这才取了五彩贝壳来寻本王,未曾想到是个连苏姓都没有的外家人。” 夏极道:“你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我苏家面子,不给我苏家面子,就是不给五大世家面子,天蛟王,你想破坏我五大世家的大计,想要被灭族吗?!!” 金色巨蛟顿了顿,终于还是微微一怂,回过了身子,问:“什么大计?” 夏极道:“我敢说,你敢知道吗?” 天蛟王切换话题道:“二十万童男童女一个都不能少!” 夏极道:“我不许。” 天蛟王愤怒咆哮道:“风!南!北!!!” 三字一出, 声浪如同炮弹一般向着面前少年冲撞而去, 而入目空间的一切海风,都随之而来, 狂风飓风都远远比不上此时这风速, 即便是江湖上的强者,坐在此处,也会被这风一下子给吹飞到不知哪里。 风过,山顶的树木一层一层地被连根吹起,巨石亦是飞天。 但, 夏极周身顿时显出一重气罩,瞬间格挡了一切,他如是扎根在了这石矶上,神色平静,纹丝不动。 “天蛟王,考虑清楚了吗?” 金色巨蛟狂暴地扭动躯体,近海漩涡狂涌。 一阵发泄后,天蛟王终于缓了下来,森然的巨瞳盯着面前少年,忽地厉声低吼道:“风南北,我不惹你苏家,也不惹你!我让我手下的精怪停下动作!” 夏极看着它,世家面子果然大,但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果然,天蛟王蛟首凑近,低沉道:“但东海海域广阔,本王能力有限,收束的部下也有限,那些擅自行动的精怪,本王可管不了!!而且,此事不是本王一个人能做主的!哼!哈哈哈!!” 说完,金色巨蛟带着狂暴的情绪猛然钻入海中,海水掀起数千米,而隐约只见一道深海魔影往东而去,渐渐不见。 夏极轻轻舒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的苏家人,若是助纣为虐,任由这些精怪去吞了二十万童男童女,他的道心怕是马上就会粉碎。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无论在何阵营,都有着底限。 有所为, 有所不为。 有时候不择手段,固然能享一时之快,但却会误入歧途,再无归路。 他闭上眼, 心中,无悔。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此时的心。 彤云密布的天穹忽地再度再起风云。 盛夏时节, 天空越发阴沉,变成了厚积的铁灰色,如重重山峦, 忽然,这些山峦都裂开了,露出紫色的雷电纹理。 轰隆! 轰隆隆! 雷声大作!! 紧接着,几道电光闪过。 啪嗒。 雨水试探着落了一滴。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落下了。 漫天都是白雨,如万箭齐发,在溶洞里的安寻垫脚看着高处的少年。 少年未动,黑刀插在一侧,他仰面任由雨水击打,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坛酒,洒然地在享受着此时的狂风暴雨。 安寻静静看着,她今天见过了她从未见过的世界,也见识了她从未见过的气度风流,这些本和她的生命没有半点联系,但如今就如画卷呈现,展露在了她面前。 咔!! 紫电狂舞, 从天劈落。 夏极将酒水凑到唇边,大口大口喝着。 忽然之间, 一道小小的声音传入了他意识里,那声音如牙牙学语的孩子。 声音很模糊,如从遥远的世界诶传来。 “*&%^$#?” 夏极:??? 那声音继续:“^$*%@?” 夏极:??? 就在如今的神武王,未来的帝师满脸问号时,一道粗壮如井口的紫雷从空轰的一声落了下来。 溶洞里,安寻惊呼出声:“哎呀,被雷劈了!” 雷光散去。 夏极:??? 雷劈向了他, 但是没劈中他, 这是什么操作? 他稍稍侧目, 只见自己插在悬崖上的那把黑刀,竟在产生一种奇异的变化, 黑刀名为“雷火”, 此时当真是成了雷火。 刀刃上环绕着无穷无尽的雷弧,时而挤压在一起,又如涛涛紫色火流覆压成浪,萦绕在刀锋四周,久久不散。 忽然... 那雷弧里伸出一道电了他一下,电起了一束呆毛。 夏极一震,侧头看向这已经变得陌生的黑刀。 那道小小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个...我佛...今天你不忙了吧?” 夏极猛然醒悟,原来这是曾经被他忽悠过的那朵雷云。 于是他在意识里道:“小友,好久不见。” 小小的声音道:“我想听我佛说话。” 夏极在意识里把他知道的经文统统声情并茂地诵读了一遍。 意识里沉静良久, 忽然,黑刀上无尽雷弧里伸出了两道雷电,一左一右以一种拥抱地姿态,抱了抱夏极。 哧哧哧。 夏极多了很多根呆毛。 意识里传来欢呼:“太好了,我佛,你太好了。” 夏极道:“小友,我还有事,有缘再见,你且去吧。” 小小的声音道:“我不去了,我要跟着你。” 夏极:!!! “这..” “我佛,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三千年已经过去了,我不用再去劈人了,我自由了。”交流越来越顺畅,表意越来越明确。 “这...” “我要跟着你,常伴佛前,听我佛教诲。” 雷云说完。 只见那无穷雷弧猛地一个收缩,全部缩入了黑刀雷火之中。 而这把黑刀忽地发出一种奇异的震荡,刀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进行变化,构成刀刃的物质被雷电之力在进行着锻造, 每一刹那,都是无数次的锻造,雷火激荡,持续了足足一炷香时间, 夏极再看时,已经能感觉到这把刀彻底变了,变成了一种不知是何物,但却极度坚硬的物质。 他右手抓起雷火舞动了一下,喃喃道:“你不想劈人,难道要砍人吗?” 左手又从储物空间取出了神兵“万里生云雾”,然后把那把白刀放到了黑刀旁,白刀兴奋地摇摆了过去... 然而才触碰到黑刀,白刀僵住了。 轰!! 一道雷炸之声传来。 白刀被炸飞上了半空。 夏极抬手一吸,“万里生云雾”才重新入了他的手掌,乖乖巧巧,翘着刀尖,以让自己离那把黑刀越远越好。 夏极深吸一口气。 双刀同时拔出。 一时之间, 天地生雾,雷鸣电闪。 -- ps:调整大纲,周五周六周日照常变为2更,一二三四维持3更。 139.风雾电法、纸人成兵(第一更) 盛夏时节,洪水泛滥。 大江之东,沿着东海的某个渔村正一片惶恐和喧闹。 “把肉全部都交上来。” “村长,我家孩子重病,就指望着一口肉汤...” “海神发怒了,倒霉的可是大家。” 村长挥挥手,他身后的两个壮汉直接抢了肉,又如强盗一般,看到这家能用作祭品的东西就全部搬走。 啪。 门扉关上。 屋内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在这水灾严重,官府混乱的年代,饿殍遍野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易子而食也并不罕见,汹涌的洪水从东南而来,海啸几乎席卷过一切又一切的海边村镇城市。 按理说,年轻的男女应该最有力量,但在这场浩劫里,越是年轻似乎就越是容易被海水卷走,剩余的老人孩童更加不用说了,一场海啸来,几乎是死伤大半,亲人失散,生死永隔。 “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才会引发神灵降怒。” “这么多年,从没有如此大的海啸,怎么会这样。” “爹...我快不行了。”虚弱的声音传来,“肉,我想吃肉。” “爹...爹去像神灵祈福,让他降福给你。爹这就去。”那刚刚还哀嚎哭泣的老人猛地推开门,再不管家中重病将死的孩子,往外冲去。 远处的海边庙宇外,人头攒动, 内里是祭祀的台子, 上面摆放着丰盛无比的祭品。 众村民开始虔诚叩拜, 他们已经饥饿到了极致,但没有人敢去碰祭品。 “神啊,请息怒。” “我们愿意每年都给您最丰盛的供奉。” 一阵声音后。 忽然,有一个巫师打扮的老妪正在祭坛前跳来跳去, 如同打摆子般摇着铃铛, 老妪身侧有四名女弟子,都是恭敬地叩拜着。 忽然,那巫师身子一顿,如是静止了一般,周身弥漫起一股烟雾。 巫师的四名女弟子忙说:“海神的一缕气息上身了。” 村民们顿时惶恐地拜下,不住的磕头。 巫师声音变得嘶哑而怪异,猛地一指远处,远处跪着的正是一个村里漂亮的少女,“她!!” 众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侧头看向那少女。 少女面色惊惶,而此时那巫师也是一个踉跄,重新坐下恢复了精神,双目一亮道:“海神需要侍女,她被海神选中,快,快将她丢入海中!!慢了,海神就走了,就看不到你们的虔诚了。” 村长忙道:“快,她能去侍奉海神,是她的福气,快快快。” 虽然是认识的人,但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就去追那少女,要把她抓起来。 少女四处跑而无法逃脱,只能悲恸而无助地大哭。 有人在哭。 自然有人笑。 巫师在笑,“抓住她,海神就能平息愤怒。” 忽然还有更大的笑声传来。 巫师侧头一看祭坛,只见祭品旁正坐着个年轻人,年轻人随意抓着一颗作为祭品的水果在嚼着,又拎着作为祭品的酒在喝,而远处还有个人影在远远喊着“师父,等等我”。 巫师还没说话, 年轻人笑道:“我看那姑娘不美,不如你再去和海神确认一下。” 说着,他直接拎着巫师往外丢去。 嘭。 巫师如同炮弹一般,庙宇的墙壁被砸开了大洞, 而巫师已经飞出了数百米,惨叫着落入了海中。 少年侧耳听了听,海中居然还能传来游动声,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海底... 有个巫师的女弟子急忙道:“这是老师在和海神交流,你们还不速速...” 少年道:“太慢了,你去催催。” 说着,直接抓起这女弟子又丢入了海中。 其余三个弟子,被他直接一并丢飞了,“一起去催。” 众村民,还有那原本要成为“海神侍女”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这少年。 少年正是夏极,而远处安寻终于赶来了,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侧,面对着数千村民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 远处忽然传来巨大的潮浪声, 透过庙宇破洞,可以看到远处怒潮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汹涌腾来,魔影重重,带着末日般的威势覆压而来。 村民们惊了, 有人准备说话,准备质问、责备。 但话还没说, 夏极已经拔刀了, 黑刀一转,一道夸张无比的电弧化作纯粹的能量,成为一道瞬间急速扩散的锋利银环,将整个庙宇的上半截给炸飞了。 他纵身而起,一脚踩踏在半截庙宇上,向海边直飞而去。 左手白刀,右手黑刀, 村民们永世难忘这一幕。 浓雾瞬间扩散,淹没了那少年的背影,而浓雾之中,紫电如蛇,纷从天河滚滚而下,碾压一切的力量,降临在了海上。 从外看,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隐约听到不少奇异的咆哮和哀嚎,蓝黑的浪潮里忽地多了许多殷红的血,不少尸段从海水里飞射上天,似乎是村口那六抱大树宽度的肉段儿,段口还鲜血狂涌。 未几, 雾气里, 那少年身影又飞退了回来,他站在悬崖上,看着远处虽然小了、但依然在扑来的浪潮,忽地深吸一口气。 “哈!!!!” 狂风从他口中吹出,迎面对上那扑来欲要湮灭村庄的潮水。 潮水逆风,竟渐渐平缓了。 而此时,村民们里又有人发出惊呼。 悬崖上,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一些幽蓝的怪物,那些怪物闪烁着幽蓝的目光,正扫过村民们。 夏极从怀里一抓,一扬, 不少纸人儿便是发出“嘻嘻嘻”的笑声飞上了天,待到落地时,一个个开始膨胀,拿着刀枪棍棒向那些怪物追赶而去。 怪物们不敌,纷纷落海。 而这功夫里,夏极几口气已经吹完了,海浪终究没有能够拍上悬崖。 他盘膝坐在海边,看着纸人在和怪物们厮杀,似乎在考虑着如何提升纸人的战斗力,看了一会儿,他又猛地抓出一把“各种纸”。 顿时,纸牛、纸老虎等等纷纷出现,加入了和海妖们大战的阵营里。 原本还准备质问的村民,急忙跪下,看着那活在眼里的神话。 “仙人!” “拜见仙人!” “救苦救难的仙人!!” 安寻鹤立鸡群站在跪倒的众人中间,看着那洒然于人世间、纵横无敌与人世之间的背影,她眼中生出一抹无比崇拜的情绪。 也许,原本她还有着一抹“这仙人这么年轻,我也挺漂亮,说不定他会看上我”的想法,而这想法早就消失殆尽了,在她心底,老师已经上升到了一种极高的地位,根本不是她能配的上的,这简直连想都不要想。 此时,她竟也悄悄地跪下了。 夏极看了一会儿纸人的战斗力,挥手抬袖, 那袖中如藏着日月乾坤, 瞬间, 一股清风荡起, 那海边的纸人们纷纷嚷嚷着,被卷吸回少年袖中。 夏极黑刀出了三分,指尖一点, 璀璨的雷光在便是出现了。 他随手一舞, 哧哧哧, 雷电如连锁一般,在众海妖之间跳跃个不停。 夏极五指一抹刀身, 五道璀璨雷光出现了, 他手掌一压, 五束粗壮的雷光从他手中如枝桠般激射而出,到了海妖之间,又是跳跃不停,雷弧不断。 没多久... 海边上的海妖们不见了,剩下的是一些已经半熟的鱼虾。 夏极看向下游那到处肆虐的海涛,随后一转身,看到安寻也跪着,奇道:“别跪了,赶下一场。” 安寻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三十张符箓,放在桌上,道:“用火点燃了,符灰入水给伤者喝,可以续命。” 这些符箓她画了一大半,最后一步则是夏极续上的,她花的符箓十张里可能有一张管用,而符胆却是从来不行的。 那作为符丹的“罡”字,上开天门,横开人路,再开鬼路,竖杀鬼卒,再开地户,最末一横则是破开鬼肚,镇压一切邪祟。 这符请的是生死薄的阎罗,阎罗在哪儿不知道,但祂的力量,祂的生死薄、判官笔都在夏极手中。 所以,辛苦活儿都由安寻做了,他只需要最末添上一个“罡”字,即可让生符生效,效果弱了不少,但胜在量多。 夏极走过,抓起一颗作为祭品的桃子,咔擦咬了口,点点头:“甜。” “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安寻急忙追赶他而去。 只留下村民们面露喜色,看着悬崖边上那许多半熟的深海大鱼大虾,流着口水。 村长在后高喊着:“请仙人留下名讳,好由我们供生祠,永世为您祈福。” 没有回答, 再看, 两人已去远。 夏极脑海里传来很认真的声音:“我佛,最近为什么你用的,都是,道家的,法门。” 夏极想了想,回应道:“小友,大道可分佛还是道?” “应该不分吧?” “那我何必要分?” “啊...”雷火里的雷云恍然大悟,急忙低头,似乎去做笔记了。 如此的场景,在极多地方都重复地上演着。 大半个月的时间, 未来的帝师,带着年轻的弟子从北往南,沿海而行,不知斩杀为祸人间的妖孽几多,不知拯救了苍生多少。 他的名讳不为人知,渔民们只能想着的模样,雕琢成像,祈福叩拜,神话之名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扩散而出。 这一日,两人在南方的一处破庙歇息,庙中炎热,但山里清凉,两相对冲,勉强能过。 星河漫天,烛光月色里,安寻趴在一处破败的干燥木桌上画着符箓,不时伸手“啪啪啪”地拍着蚊子。 夏极坐在庙宇角落,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庙宇外的山道上,一个无比气势的金袍男子正阔步而来,待到距离庙宇百丈处,他微微一拜,恭敬道:“见过风先生。” 140.龙王庙下(第二更) 安寻听到声音,停下符笔,好奇地侧头往外看去,师父的名讳可是没有与任何人说过,这来人如何知道师父姓风? 她才一分神,耳中就传来声音。 “今天多画百张符箓。” “啊~~”安寻傻眼了,“不要啊,师父,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我想困觉。” “那再加二十张。” “啊~~不~~,师父,我画!”安寻发出哀嚎声。 未几,庙门前已经显出一道金袍男子的身形,他看到夏极微微顿首,继而走入了庙中。 这男子即便极力去收敛气息,却依然有着磅礴气势,让安寻几乎喘不过气来。 安寻忍不住去想“师父为什么会看上自己”,一开始她觉得是自己好看,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师父看自己和看旁人没什么不同,眸子里从不会露出蕴藏一丝“男女之情”的神色。 安寻又去想,自己是不是其实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师父看中了自己的天赋? 结果画符画下来,她又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问师父“画符一般成功率多少”, 师父说“不知道”, 她问“为什么不知道”, 师父不说。 在她再三的追问之下,师父才勉强说了一句他自画符以来,一次都没失败过。 那一刻,安寻的心简直像是日了最野的狗。 夏极看着面前的金袍男子,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强大的蛟精所化。 金袍男子没开口,先撇了一眼安寻。 夏极抬手一挥,一道隔离声音的气罩便是浮现了出来。 安寻竖着小耳朵,发现没动静了,气呼呼地继续画符。 金袍男子这才开口:“天蛟王之弟薄奇,见过风先生。” “来问罪吗?” “不。”薄奇道,“兄长所为,天怒人怨,风先生除去作恶人间的妖孽,实是替天行道,薄奇佩服。” 夏极很直接道:“你想对付天蛟王?” 薄奇:... 太直接了,人类不是都喜欢弯弯绕绕吗?这位怎么如此的不同? 夏极又道:“可以,但二十万童男童女我不给,海边的天灾人祸我不想再有,你们该配合我的需得配合,不能再捣乱。” 薄奇:... 这就直接上条件了? 既然如此直接, 那么他直接一点好了。 薄奇一口答应:“我若当家,风先生的三个条件,我都答应。到时候,风调雨顺,呼风唤雨,逢场作戏,风先生只要说了,我们就做。” 一人一蛟的初步共识已经达成。 薄奇继续道:“但是,在这之前,风先生难道不好奇,为何天蛟王需要二十万童男童女吗?” 夏极道:“在这个时代,除了想苏醒血脉,没有其他可能吧?” 薄奇道:“不错,但不止如此。” “请说。” 薄奇目光拐了拐四周,忽然之间双手一张,一道又一道朦朦胧胧的幽蓝水膜从两人周围浮现而出。 这水膜化作泡泡,带着两人缓缓浮空,如此,便是完全隔离外界,再无任何可能泄露。 安寻侧头一看,惊声道:“飘起来了!” 薄奇这才开口轻声道:“二十万童男童女不是给天蛟王用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此处往上游,最大的龙王庙里有着半龙守护,庇护渔民,保一方风调雨顺,但这都是假象。 那半龙守护的其实是庙下的一处地域, 那地域之前不显,如今时机到了便是显露出来了, 于是,半龙和天蛟王勾结,打算释放那地域。 而释放那地域需要纯阴纯阳生魂来破禁,所以,他们需要二十万童男童女,元阳元阴未破的男女也可。” 夏极问:“什么地域?” 薄奇道:“一处准绝地,一旦破开,再假以时日,就会成为真绝地,到时候,此处再无一个活人。五天后,大雨倾盆,天蛟王会亲自将第一批童男童女送去龙王庙,投入庙下那未来绝地之中。” 夏极道:“天蛟王有什么好处?” 薄奇道:“那绝地里的存在可以提供给他们真龙之血。蛟龙蛟龙,说着蛟却并不是龙,但有了那龙血,无论是天蛟王还是守护龙王庙的半龙,都有着极大机会让体内属于“龙”的血脉复苏,从而化龙。 一旦化龙,他们的实力就会暴涨,到时候世家也未必能束缚住他们。” 夏极道:“你太小看世家了。” 薄奇愣了愣,它本以为提到真龙,眼前这苏家人会稍稍震骇一点,但未曾想到却是如此轻飘飘的一句,他心底凛然,对于世家的敬畏再深了几层。 夏极继续道:“你就不想得到真龙之血? 五天后,你等着我与天蛟王和半龙厮杀,然后趁机发动海啸席卷四周城镇,再在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去解封绝地,不好么?” 薄奇急忙真诚道:“我有野心,我想要的是海上蛟族的权力,但我没那么急,没想过去挣脱世家。时间还很长,我有的是成长的机会,不在于这一刻。 何况,天蛟王太铤而走险了,如果正在此处形成了绝地,我东海近海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族中也有不少蛟精对天蛟王不满,但不敢多言,他们认为王已经被力量蒙蔽了双眼,再看不到其他东西了。 我正是被这一派推出来的,即便想要食言也做不到,何况我根本不想。” 夏极沉吟了下,忽道:“我出了力,世家再来个人,你就再听他们的?” 薄奇一愣,深深看了面前少年一眼,他还以为这是个血气方刚、只有着行侠仗义之心的少年,未曾想到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然而... 有野心的人最希望自己的合作对象也有野心。 野心是火焰, 如此聚集在一起的人,才不会被对方的火所焚烧,所激怒。 薄奇缓缓道:“我可以对血脉之中的神明和先祖起誓,先有风先生,再有世家。” “起誓吧,弄虚作假我听得出来。” 夏极知道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精神控制的法门,但“起誓”的作用却很大。 这种起誓和他前世不同,不是说违背就可以违背的,因为...“发誓”会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将你和自己的誓言捆绑在一起,如果不遵从,你今后在“发誓物”前将会心神大乱。 简单来说,薄奇如果不遵守自己的承诺,那么他血脉里的神明和先祖将不会再庇佑他,这几乎是断了他的力量源泉。 薄奇在气泡里将誓言缓缓说完。 夏极也起誓。 一人一蛟彼此再看时,目光里已经多了许多友善,这同盟便算是达成了。 薄奇又从怀里托出一颗幽蓝而深沉的明珠,“这是避水珠,持有此珠,可入海中。” 随后,目光瞥了一眼正在书写符箓的安寻,又抓出一个黑色小瓶子,“此中藏有三颗小巨灵丹,由蛟之精血,添加诸多海珍奇草,按我蛟族古传秘法炼成,可让人提升一点点血气。” 夏极知道薄奇是觉得安寻气血太弱,所以临时赠送了小礼品,于是闻了闻,果然是气血增补之物,这等程度的增补对自己是没什么用处,但对安寻确实用处巨大,于是便道了声谢,收下了。 随后,他一指点破重重气膜水膜,两人同时落地。 薄奇仿着人类习俗,恭敬地再抱拳拜了拜,便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夏极随手把这位“蛟族皇族”赐予的小礼品丢了出去。 哐当。 黑瓶子落在破败茶几上。 “你不是嫌累嘛,吃一颗。” “师父,这是什么?” “能增补一点点血气。” “哦...” 安寻闻了闻,然后倒出来吃了一颗。 丹药入喉, 数息时间后, 安寻瞪大眼, 她只觉得一股暖暖的火流在体内流淌开了, 血肉如被填充入了狂暴的力量,那力量的狂暴又被一股冰凉冲淡,而在缓缓地释放着,同时也在改造了她的躯体。 安寻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肉都忽然充血了, 然后这充血感又很快化去, 才化去,充血又开始了。 短短一炷香时间,她就觉得自己好像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锻炼,再看自己的双腿,双手,看似平常,但猛一用劲,就见肌肉开始鼓起, 再一挥拳,竟然产生了凌厉的劲风。 安寻双手猛然一张,原本纤细的小腹竟然隐约显出了钢铁般的腹肌。 她急忙收回力气,肌肉又都消失了,隐藏在皮肤之下,但只要稍稍用力,就又会显出。 安寻道:“师...师父,好多肌肉...我...” 夏极平静道:“毕竟是蛟龙之血为主料,有这效果很正常。” 安寻:... 夏极:“还有两颗记得都吃了,效果好的话,为师今后再为你准备更好的。” 安寻一撇头,看到破败铜镜里自己此时的模样, 瘦瘦弱弱,柔弱无骨, 但猛地一用力,肌肉顿时撑爆了衣服。 “师父...” “不必激动,当初你若是有这等体魄,也不会被男人一推就倒,扑在沙滩上。” 安寻陷入了谜之沉默。 夏极看到这一幕,心底想着自己的十一境到底是个法师类型的,只有十八样绝顶的法器才能发挥发身的最大作用,如果能多个力量英雄的徒弟,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这念头一闪而过,毕竟安寻和他差的太远太远太远了。 ... 此时。 苏家三重天。 修炼密室里,暂歇下来的冰帝看着手上的皮卷。 心腹侍从恭敬道:“帝君,名录上的此番苏月卿派出去帮助风南北的人。” 苏冰玄仔细审阅着,目光闪烁。 意味深长地道了声:“本座知道了。” 141.群蛟拉棺(第一更) 薄奇走到一处荒芜的绝壁之前,骤然跃下,才触碰到海水,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金色巨蛟。 魔影向着深海潜去。 未几... 在一片无光的珊瑚海域。 蛟精之间的对话传来。 薄奇言简意赅道:“他答应了。” 诸多声音传来: “那就好,有苏家的默许,这一次我们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不错,但还需要分出力量,去保护那苏家人。他绝不可出事。” “天蛟王实力深不可测,以蛮横无比的蛟龙之躯踏入第十境,这等境界与人类的第十境完全不可比,那苏家人即便强大,能依靠着神兵斩杀蛟精,但终究不会是天蛟王的对手。” “是啊,蚂蚁的第十境怎能与蛟龙的第十境相比呢?” 薄奇道:“我观那风南北实力很是不弱,即便我对上他,也未必有多少胜算。” “未曾觉醒血液,未曾发挥到极致的人类,终究还是人类。奇王莫要妄自菲薄了。” 薄奇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薄雪。” 一条细长的金蛟游了出来。 薄奇道:“你速度灵敏,在我海蛟一族里都是名列前茅,届时,你暗中保护那苏家人,一旦形势不对,你立刻化蛟带着他,远遁千里之外。” 那细长金蛟妖娆道:“我可不愿意被一个人类骑着。” 薄奇直接无视了她的话,然后又去安排其他事项去了。 五天后。 真正的决战是在他带着众多蛟精里的强者,对战半龙和天蛟王。 己方的优势在与蛟多,也在于以有心算无心。 ... ... 五天后。 轰隆隆!! 天穹之上如雷公亲临,疯狂捶鼓,闪电一道道从天而落, 紧接着,暴雨连绵,仿似这如山的彤云崩碎,而破开堵塞的天河从高处垂灌而下。 山中亦是巨石滚落,树木如被神明吹了口气,纷纷往一边压倒,暴涨的溪流变得湍急起来,向远处汹涌冲去。 溪流边,一名官差打扮的男子急忙压着斗笠,发力地奔跑着。 “贼老天,你这是要淹了所有沿海吗!” 男子叫赵宣,是巨业城城主的近侍之一, 巨业城城主雷禄虽是城主之名,但如今大商混乱,在此处扎根已久的雷禄已成联合诸多势力,成了此地的土皇帝,就差自立为王了。 但天公不作美,今年洪涝灾祸特别严重,雪上加霜的是沿海尽是海啸,只是这短短的一个余月,就已经不知死了多少人,又不知生了多少难民。 雷禄正头疼着,忽然听说海边有一仙人在济世救人,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斩妖除魔,吹一口气纸人便也活过来,他便是一边派遣士兵去安抚各地,维持治安,一边又急忙差人去寻找这位仙人。 赵宣就是其中之一。 他找遍了这座山,仙人不在此处。 这才准备离开,但忽逢骤雨。 “啊!!” 赵宣忽地惊喊一声,整个人一个不注意,脚下一轻,身子失去平衡,而飞腾了起来。 待到重重落地,痛感传来,同时又是一股狂风似要将他再度掀起。 赵宣急忙运气,真气流转,灌到四肢,以江湖中的千斤顶之法,强行压下自己的身体,双足生根扎在地上,然后才缓缓走动起来。 他面色有些骇然,他是城主近侍,若按风云楼最新给出的境界测定,他是第七境界的高手了,但竟还是会被这风吹起来。 再一仰头,他挂着的斗笠便是瞬间没了踪影。 天地此时已完全看不清楚,他官衣早就湿透了,眼睛完全睁不开,眉宇之间,鼻梁之上,都砸着冰凉的雨粒,又痒又疼,难受无比。 赵宣急忙往山下,发足狂奔。 奇怪的是... 他前脚刚踏下山阶,雨水就变小了许多。 赵宣惊奇地回头一看,整座山沐浴在天河之中,如是末日之景,但山下偏偏就完全无事,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真是见了鬼,莫不是真有精怪作祟?” 赵宣摇摇头,他身为江湖人,一直耳闻说有精怪,但从没见过一次,便当做奇谈怪论,不放在心上了。 他正要离开,忽然震惊地张大眼,不敢置信地跪倒在雨水横流的石阶上,看着高处。 远处的山巅,隐约见到一条条魔影横跨雨幕,在高空飞腾而来。 为首的一条魔影,绝长而巨大,之后的十多条魔影则是在拖拽着极长的黑色长物,似乎是...棺材。 那极长的石棺周围则是诸多魔影,如护卫般巡视着。 赵宣看的没错, 那黑色长物,就是棺材,棺材里是尽皆昏迷的童男童女,人数极多,如是货物般堆叠在一起,只差没死了。 魔影则是蛟精。 群蛟拉棺,穿梭雨幕,如此场景,凡人便是见到也不敢置信。 嘭!!! 整座山都如震荡了一下。 黑色石棺重重落在了一座庙宇前。 庙宇极大,牌匾上书着“龙王庙”三个大字, 字体灿金, 但不知为何,此时却蒙着一层灰黑色,显出别样的阴森和邪异,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刹那,团团黑烟炸起。 群蛟不见了,只有一个个面容、肢体都冰冷、狰狞的壮汉。 这些人里,最矮的都有两米多,满身横肉,即便隔着肌肤都能感受到血气的雄浑,这些“人”只是靠着躯体就能硬扛人类中第九虚影境界高手的攻击。 吱嘎... 龙王庙大门忽然敞开了,如是在发出诚挚邀请。 十二个壮汉猛然抓住那绝长黑石棺,一运力便是抬了起来。 石棺起地,被扛着往龙王庙里而去。 石棺里,数千童男童女正随着颠簸而翻滚着。 天蛟王化作的人形高达四米有余,光着头,周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负手,以霸绝之姿扫视着四周。 另一边山谷里,数百条蛟精化作的“人”正静静等着。 薄雪化作的金甲少女正要纵身跃起,却被另一个身高近乎四米的金甲中年人抓住。 金甲中年人正是薄奇。 薄奇对少女摇摇头,轻声道:“等待时机。” 另一名黑甲壮汉道:“小姐,等他们把童男童女丢入了地下绝域,开始运转仪式,我们就出手。 到时候,龙王庙里的半龙会被拖着,天蛟王带去的诸多好手也需要防止仪式破坏,而不得不守,到时候就是我们只需对付天蛟王即可。 现在出手,我们会败。” “苏家人还没来。” “我与他约的时间故意晚了半天,他该是还在来的路上。” “做的好,否则真厮杀起来,我们还需要特别顾及他。” ... 各方准备就位。 而绝巅龙王庙前,忽然走出了一僧一道,出现在了诸多蛟精眼前。 僧人看不出年龄,右手礼拜,左手飞快的拨弄着念珠。 中年道士抓着剑,左手压着怀中的一叠符箓。 两人对视一眼。 中年道士看到这僧人,惊奇道:“秀山和尚,你怎么来了?” 僧人笑道:“悬空山真武阁的道士来得,和尚就来不得吗?” 两人对视一眼... 一切皆在不言中。 两人的层次都是踏出了天榜,但还差半步便入传奇的境界,两人也都是各自门派的翘楚。 只不过乱世尚且封山,何况这等杀劫初起之时,但凡知道知晓的门派都是已经禁止弟子外出,更是禁止弟子去招惹是非。 因为在这个时期,死了几乎就是白死,哪个门派若要去寻恩怨,除非想把自己整个门派都卷进去,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如今这杀劫之初的局势。 寻常人也许看不到,但这些大势力可都是看的很清楚,此时还在外面跑着的,都是拎着头在跑。 如今,这龙王庙上的是非,可是天大的是非。 按照门规,两人都不该来。 但偏偏都来了。 因为,两人都能感觉到那石棺里的人气,还有此处冲天的妖气。 妖祸人间,欲乱苍生,便是舍了此身,又如何?! 天蛟王冷冷地扫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他也没准备出手,身后便是两名巨汉飞身而出。 僧人与道士急忙去抵挡,但才一交手,就觉得气血翻滚,这些巨汉根本就不是人,用的力量就是真正的蛟龙之力。 天蛟王又拍拍手,顿时又是四名巨汉走出。 六蛟压两人,瞬间这两人便是口吐鲜血,跪倒在雨水里,纷纷探手去抓门中赐予的法器,但他们的法器都是小法器,还未用出,就被天蛟王一口气全部吹飞了。 两人面如土灰,但却露出视死如归之色。 明明必死的局面,却犹然相视而笑。 “杀劫...天道无常!!” “天本就无常,诸法亦是无常,是贫僧着相了。” “和尚后悔了?” “不悔,总要有人站出来。” “好!” 两人全身毛孔里都是血液,七窍亦是震荡满是血迹。 六名壮汉已经准备解决他们, 天蛟王则是感受着四周,良久才缓缓回头,这两人应该是无意之间卷入此处的,并不算什么,他的心便是要放下来。 但终究,却还未没有放下。 天蛟王猛然回头,目光死死盯着绝巅的入峰口。 一把雨伞, 一道孤影, 在这怒涛似的狂风骤雨里,宛如闲庭信步, 每一步踏下,身形都在数十丈开外。 那身影走到庙前,用温柔地动作收起雨伞,抬首看向天蛟王,淡淡问了一句:“棺材里是什么?” 142.一刀秒杀(第二更) 秀山和尚和道士都是怔怔地看着来人, 看起来非常年轻,腰间一左一右挂着两把刀,黑发掺了些苍白,好像是阅尽了人世沧桑。 秀山和尚想出言提醒来人这些“壮汉”不是人, 但道士瞪了他一眼, 示意他再看看,不要瞎了眼。 秀山和尚就侧头再认真一看,这一看,他看出了端倪,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 这四周的狂风骤雨竟不再是向着一方射落,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以那年轻人为中心,缓缓旋转着, 似乎他才是此处之主, 一切,都需围绕着他转动。 秀山和尚比了个口型问:“他是谁?” 道士摇摇头,然后耸了耸肩,杀劫果然名不虚传,什么样的怪物都跑出来了,不过幸好这一位似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而且是一个真正的人。 ... 不远处山谷, 薄奇双瞳忽地露出愕然之色,“他怎么提前来了?” 其余蛟精也纷纷无语。 “他应该等到童男童女全部丢入祭祀再来。” “他来早了,现在半龙,天蛟王都是蓄势待发的时候。” “那怎么办?” “此时上去,便是要与半龙和天蛟王两位对杀,根本赢不了。” “这苏家人怎地如此的不知死活,哎!” 薄奇眼珠动了动,思索着,然后轻声道:“薄雪,金瑞,你们随我来,如果天蛟王对他下杀手,薄雪去救他,我和金瑞挡着他。 如果不下杀手而只是囚住他,那我们就按照原计划等。” 众蛟精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那苏家人能赢,他们是根本不敢去想。 先不说天蛟王实力恐怖, 何况还要再加上一个隐藏在龙王庙的半龙, 那样一个隐藏了上千年的怪物就等这化龙时机,岂会容他捣乱? 而区区一个人类,怎么能够同时对付两者? ... 雨流狂落。 暴风吹得视线里只剩下灰色。 夏极看着四米有余的金甲壮汉,冷冷问:“你答应过我什么?” 天蛟王也不回答,他踏步往前走来,风雨随他而行。 夏极向他走去,周身悬浮着早已画好的生死符,十八道生符,十八道死符,隐于空气,环绕旋转。风雨,亦随他而动。 两股风雨碰撞在一起,似两国交锋,无数雨粒彼此撞击,粉碎,好似是万千炮仗同时响着。 很快, 一人一蛟已经走到了三丈之内。 天蛟王大笑道:“风先生,你怎么来了?” 夏极道:“你答应过我会约束手下,不再去掳掠童男童女,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 天蛟王急忙叫停, 这一套连招下来,他可吃不消。 他随后收敛笑容, 轻叹一声:“事到如今,你说怎么办?” 夏极道:“棺材里的童男童女,都放了,约束手下,此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天蛟王叹息道:“风先生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座山这么大,这里雨又这么大,实在不是风先生这般人物该来的穷乡僻壤。 风先生从这里走过去,此事我也当没发生过。” “你觉得我会让吗?” “我不是怕你,我敬的是你身后的势力,”天蛟王俯瞰着夏极,笑着的脸庞忽地一瞬间变得凶狠起来,“风先生,我实话告诉你,这里还有一个实力不弱于我的存在,你打不过的。” 夏极忽然抬起手,又在天蛟王不明所以的目光里,猛然压下。 随着他的手势,无形之中,十二道萦绕着黑气的死符向着远处的十二个蛟精射去。 那十二个抬棺蛟精看不到隐形符箓,顿时都只觉躯体一阵虚弱,虽然不会立刻死去,但躯体精血却在受到腐蚀,而呈现出虚弱之状。 哐当! 黑棺顿时落地。 棺盖也滑开了一点。 露出其中无数的孩子。 夏极目光一撇,深吸一口天地之气。 他现在是风南北,自然不可以用把神武王的作战方式暴露在人前。 天蛟王目光也一动,目光闪烁着危险的气息,而整座山的风雨都似乎稍稍顿止了,随着他的呼吸而放缓了落地速度。 轰!! 轰!! 和尚道士蛟精们的眼里,天蛟王狂绝的身影已经冲天而起,而夏极亦是拔地而起, 远处的薄奇薄雪以及另一个壮汉则是紧张地看了过来,只等着夏极落败,就出手救援。 半空中,天蛟王身后, 狂风骤雨化作一个横亘高空的天河法相, 随着他一拳的轰落, 整个天河都倾泻而下。 狂风, 天河, 蛟王的血劲力量。 拳还未落, 带动的气势已如山岳崩塌,摧山断水之力铺天盖地碾压而来! 无穷雨水在这狂暴的冲击力下,纷纷粉碎,拳风所至已轰出了一片绝对的真空,横推着他四周,甚至身后整个天地的力量,向着那对面的苏家人轰去! 夏极也不轻视他,在纵身而起时,双手已经分别握在了“万里生云雾”与“雷火”之上,雾刀,雷刀,同时出鞘! 压缩到了极致的雾气于一瞬间弥散,便是狂风也吹不散。 无穷雷弧亦如释放了束缚,使得刀刃早已挣脱了原本的长度。 雄浑力量附着其上。 银龙法相随之咆哮而出。 轰!! 天河对银龙。 一瞬间,诸多狂暴力量彼此对轰,相互蹂虐。 一人一蛟,也被这能量爆炸给推散向了两处。 蛟族十境在力量上竟然与未开十一境的夏极隐隐扯平! 然而,此时天蛟王周身闪烁着紫色电弧,躯体略显僵硬,肢体动作竟然缓慢了不少,他当机立断,咆哮一声,躯体变化,黑烟狂涌,顿时化出四十多丈的金色巨蛟本体,力量又翻了不知多少。 一双更胜水缸大小的瞳孔死死盯着对面,这苏家人的力量竟然不下于他!他固然没出全力,但对方就出了么?而且此时是暴雨天气,他还占据了适合他发挥力量的天时。 对面... 雾气依然浓郁,极其不合理地扩散而出,风吹不散,雨淋不乱,而中央却悬浮着一颗极大的雷球,雷弧跳跃,隐约窥见其中一道身影。 四周一僧一道还有两方蛟精难以想象,狂风和浓雾居然可以并存? 他们伸手不见五指,但却还要小心地压着身子,以防被风吹走。 雷光之中。 夏极双手垂着,看着四周浓郁的雾气。 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任何事了。 他也不再有所顾忌,速战速决,先秒一个,毕竟还有另一个。 咔咔咔。 浓雾里,他右手轰然剧变,细密鳞甲飞快生出,骨骼经脉于一瞬扩展,手爪飞速变大,直到指掌之间长达两米才停下,五道锋利的尖爪探出。 嘭! 随着这只黑龙手爪的出现,四周空间如被巨力狠狠击打了一下,恐怖的气息传出。 巨爪,虚握,雷火黑刀根本无需再被握住,而只是气流牵引,就可以悬浮于半空。 雷云小声问:“我佛,你今天,用的,也不是道家的。” 夏极道:“小友,条条大道通罗马。” 雷云:??? 落马是哪儿? 不管了,先记下,反正我佛不会错。 于是,雷云“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念想之中,一瞬已过,对面的天蛟王心底忽然生出了不详的征兆, 但是,他现在已经如利箭离开弓弦,只能进不能退了。 轰!! 他本体的巨型金蛟,携带着天河法相,以远远超过人类第十境的力量冲击而来。 “呼!” 夏极再一口轻吐,净明道术之中的吞气斩剑之术,便是将这一口天地之力,附着在了雷刀之上。 轰! 他亦是再射而出。 雷弧雾气相随。 而于无人见到的交触之刹那,他右手的龙爪再染“银龙”“烈阳”“明王”“地狱”“日轮乌鸦”五重法相。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若不死,天理难容! 黑龙气萦绕之中,一刀雷光,千丈雷弧,一口天地之气则是再将这雷弧上镀染了摧枯拉朽的暴风,而为防再战平,夏极把剩余的六道死亡符箓也化作一刀,糅杂在此时这强大无匹的力量之中。 哧哧~~~~ 刺耳无比的声响里。 隐约之间,浓郁雾气中,千丈雷光掠过一条金色魔影, 而那魔影如怒涛遇礁, 向着上下两边, 缓缓分开一线。 说时迟,那时快,一瞬间,雷光已经掠到了极限,魔影也冲到了极限。 夏极站在悬崖边, 回刀入鞘。 雾气随之缓缓消散, 显露出四十余丈的金色巨蛟重重摔趴在了地面上。 天蛟王瞪大眼,死死等着前方,他居然还能说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无法想象在最后一刻,看到的那无数力量。 五重法相,黑龙之爪,天地风刃,激荡澎湃到和人类没有半点关系的血劲,还有神兵以及一种虚空里的神秘力量... 他死的不冤,面对刚刚的力量,他必死。 他只是不解,苏家人不用法器也能这么强? 但他等不了答案了,夏极也不会回答他。 天蛟王问完这一句,忽地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嚎,蛟血再强大,也无法粘合身体,无法承受躯体被横斩成两半的痛苦。 嘭!! 蛟血飞射,躯体两分! 化龙野心,雄图霸业终成一场空。 天蛟王,被一刀秒杀。 -- ps:明天恢复4000字大章。 143.骨龙炼狱(第一更-大章) 夏极这一刀,除了十一境没开,诸多法器没有使用,几乎是用了百分之七八十的力量了。 他不知道天蛟王的层次,但天蛟王没显出本体,第一下就能和自己对平,那么显然是远远胜过人类传奇第十境的水准了。 如果击败它,而不能杀了它,那么就会后患无穷。 击败对手, 与杀死对手, 这是两个层次的难度。 天蛟王如果一心要逃,自己绝对留不下。 何况,还有藏在龙王庙里的半龙。 夏极旋即盘膝,坐下在风雨里,气机锁定着远处的庙宇,同时在积蓄力量。 古庙。 电闪雷鸣。 一僧一道已经看呆了。 而山脚下,赵宣也看到山顶那奇异的天气,嘴里嘀咕着:“骤雨雷电,浓雾狂风,巨大魔影,这都凑一起了。” 但是,他也看到了感受到了那凄厉的咆哮,显然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被杀了。 赵宣是被派来寻找那位仙人的,心底忽然想“会不会仙人就在山顶”,但要他爬上去看,却又是一点儿都不敢。 这里的雨水虽然小了不少,但还是大雨,于是,赵宣赶紧再往山下跑去。 跑着跑着,他看到了一个凉亭。 凉亭里有个姑娘,眉眼如画,正趴在凉亭中央的石桌上在画什么。 赵宣跑近了,才看到她在画符,他福至心灵,忽然开口问:“巨业城城主近侍赵宣,见过姑娘。” 那姑娘抬起了头,也急忙站起身,“民女安寻见过大人。” 赵宣忙道“不敢不敢”,然后又问,“姑娘一个人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安寻想想,师父也没有隐匿行踪的打算,于是道:“我在等我师父。” “莫不是山上的仙长?” “是的。” “莫不是这些日子屠蛟治水,呼风唤雨,撒纸成兵,一口长风吹回海啸的仙长?” 安寻想想,最近也没遇到其他人,应该就是师父,于是再点点头。 赵宣霍然色变,顿时向着安寻深深鞠躬,真诚道:“多谢姑娘,多谢尊师能与人间大难是出手救助。” 安寻急忙说:“都是师父一个人的功劳,感谢他就好了,不用谢我。” 巨业城近侍心底无语了一下, 这姑娘还真是单纯, 自己就是客套了一下, 她还当真了,一板一眼地和自己说起来了。 但这也另一个角度证明了,这姑娘定是平日里隐居深山,不懂人情世故的那一类。 他顿了顿,又问:“那现在,仙长在山顶莫不是还在降妖除魔?” 安寻道:“师父这次都没带我去,肯定是很厉害的大妖。” 赵宣心中一震,忍不住以恭敬而震骇的目光看向山巅,也许之前他也如其他同僚般怀疑过仙人的真实性,但这一刻已经彻底信服了。 “不瞒姑娘,雷城主派了许多官差近侍在到处寻找仙长下落,欲共商大事,解除这水患之灾。” “师父是好人,但是他轻名淡利,不知道肯不肯见城主呢。” 赵宣急忙道:“明白明白,仙长乃是世外高人,不知他如何称呼?” 安寻道:“你还是自己等师父吧,他没答应,我可不能轻易透露师父名讳。” 赵宣身为这“江南土皇帝”的身边近侍,虽然不是最靠近的,但终究是可以扯着虎皮做大旗的那一类人,无论他到哪里,只要露出自己身份,众人都会客客气气,而他也会偶尔展露一些官威,但现在,他却是不敢造次,只是道:“那我便在这里等仙长。” ... 山巅。 天蛟王已死, 群蛟无首,茫然地站了一小会儿,忽然就化出蛟身,如一条条淡白色的巨蟒,飞腾着向东边飞去。 装着数千童男童女的黑棺材被他们丢在地上也不再去管了。 夏极并不搭理这些逃跑的小蛟。 兵对兵, 将对将, 王对王。 这些小蛟自然有人处理。 果然,更多蛟精从一侧山谷里飞腾而起,直接将那逃跑的小蛟们压到了地面, 小蛟们还要反抗,只听一条咆哮,声浪翻滚, 要逃跑的小蛟们顿时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这是蛟族皇族的威势。 果然,再看时,只见天空上飞翔着两条金色巨蛟,三条幽蓝巨蛟。 小蛟里还有反抗的,却被三两下直接给轰杀了,然后躯体分离,于是都老实了下来,能修成蛟精,都有几分灵智,此时看到这两条海蛟里的皇族,自然联想到了一个词——政变。 刷刷!! 两团黑烟炸开, 山巅多了两道人影, 一个金甲巨汉身高近四米,另一个穿着无比暴露、只在私密处遮蔽了金甲的少女亦是近乎三米,两道身影从风雨里走来。 骤雨狂风到了他们两人身侧,则变得温驯乖巧,自动让开一条道,任由两者穿过。 一旁的秀山和尚与真武阁的道人完全看呆了,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苦笑, 再看那盘坐在高处,双手压刀,静如万年磐石的少年,更是露出好奇与敬佩之色, 两人虽然打不过蛟精,但还是能辨出谁是妖谁是人的,这少年是真正的人,两人心底忍不住去想“不知这位前辈是什么人”。 薄奇,薄雪化作人形。 薄雪看着这位,眼中露出奇异之色。 薄奇则是站定了,恭敬道了声:“见过风先生。” 夏极道:“这数千童男童女将死,你却让我晚来?” 薄奇道:“是我小看风先生了。” 两人三两句话一过,就已经明白了对方所想。 薄奇道:“事情还未完全结束,这庙宇之中,还深藏着一条守于此处长达千年的半龙...不好!!!” 薄奇忽然身形一震,疯狂地跑向龙王庙,冲入内殿,他速度很快,路途上的香炉铜鼎纷纷被他强壮的躯体给震飞。 嘭。 他双手推开龙王庙内殿, 里面出现了很奇异的一幕: 正中的龙王雕像正在皲裂, 那塑身的金铜里好像是失去了“灵魂”,而产生了很多的裂缝。 薄奇推门加速了这个粉碎过程,门扉拍起的风浪击打雕像上,让裂缝产生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啪嗒,啪嗒。 龙王雕像顿时碎裂成了很多块,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这阴森的山巅显得很怪异。 金甲高挑少女急忙也走了进去,夏极也一起起身入内。 薄奇面色很不好,看到两人进来,这才缓缓道:“半龙逃了。” 夏极神色动了动,他根本没感受到有东西逃跑,哪怕一点都没有,但此处龙王雕像确实是如失了“魂”一样,肯定是有什么逃出来了。 薄奇道:“半龙在此地经营千年之久,呼风唤雨,承受香火,它自然有万般手段无声无息地逃走。” 金甲高挑少女愕然了下,近乎三米的火辣身形猛然动了,只听大殿里传来诸多物件、雕像、器具砸落的刺耳嘈杂声。 世上有两种女人, 第一种擅长翻箱倒柜, 第二种擅长收纳整理。 这薄雪歉然是前一种。 金甲少女搜完了,目光和薄奇还有夏极看了看,摇摇头,示意什么都没有。 薄奇忽然闭目,又搜索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察觉,他面色很不好:“风先生,半龙满状态跑了,这无论对我还是对你,都不是好事。 他筹划千年的事被你我打断了,必定是要报仇的。” 他学着人类的礼仪,猛然一抱拳:“容我先去搜查,即便它逃了,也不能让它无伤离开,否则后患无穷。” 说着,薄奇便是冲出大殿,发出一声愤怒地长啸,顿时诸多蛟精浮空,在暴雨天里向着四处飞射而去,开始搜索。 金甲少女正要跟着他冲出,却顿了顿脚步,看了一眼依然站在龙王庙大殿的少年道:“你真是个厉害的雄性人类,我还打算救你呢,你却居然把天蛟王给杀了。” 夏极笑笑。 金甲少女道:“回见。” 说着,也跟着跑了出去。 如果说,天蛟王是极度靠近十一境的存在,那么半龙显然更强了几分,在这“天地大劫降临,却也同时解封了十一境”的时代,半龙说不定已经冲破到十一境了,而且还不是人类的十一境。 半龙如果要逃,要躲,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空荡荡的龙王庙大殿,此时呈现出一股奇异的阴寒,骤雨从屋顶的窟窿里打落,在地面形成一滩滩冷水,明明是盛夏时分,天气却如已经如深秋,别样的萧索孤寒。 夏极走到碎裂的龙王雕像边,右手一抓,猛然掀飞了残裂的雕像底座,又抓起重有一两吨的厚重石板,往后丢开。 石板下的却不是泥土,而还是石板。 夏极一块块丢开,一层层往下。 在往下八九米处,出现了一层如波光般缓缓动着的“界膜”。 说是“界膜”却也不恰当,因为夏极甚至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景象。 他眼中露出了惊奇之色。 “界膜”里,一个仙气飘飘的长发美人正被困在山壁上,双手双足都缚着铁镣铐,她仰头正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期待,发出无声的邀请,希望夏极赶紧来救她。 而这个长发美人,夏极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的娘,是苏临玉。 为子而未能尽孝,是他心底最大的执念之一,此时,苏临玉正可怜无比地看着他,等他解救,他怎可无动于衷? 苏临玉发着无声的“邀请”。 夏极很想接受这邀请。 但他强大的精神力,却在此时起到了关键作用,一股金色长河般的精神搅碎了一切虚妄,仿如有龙华灯盏高悬,安静地散发着萤萤寸辉,令人心神安定的梵音声里,一切已被照破。 夏极的心神平复了, 他再睁眼, 面前的画面已经产生了变化,苏临玉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 炼狱一般的凶戾波涛里,一条条巨龙正在游动着。 这些龙双瞳里全是眼白,或者有的干脆没有瞳孔,又有的巨大的眼珠子挂在外面。 而它们巨大的躯体上,绝大部分血肉都已经剥离了,只剩下惨白的龙骨,在充满毁灭味道的恐怖波涛里游荡,却依然不灭。 而其中一条骨骼近乎晶莹的骨龙正仰头在炼狱里静静盯着他,显然是它制造了幻境,只不过它的力量已被“界膜”削弱了许多许多,这才能被夏极给破了。 见到夏极眼中恢复清明, 炼狱里,一条龙骤然飞腾而起,全身血肉一刹那全部剥离,只剩下惨白而闪光的龙骨飞撞向“界膜”, “界膜”生出一丝淡淡的涟漪,却无法被冲破,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逸散出来。 那骨骼龙架跌落回炼狱之中,又潜伏下去,时不时用黝黑的巨大眼眶看向高处的夏极,又幽幽地潜下。 “这就是绝地吗?” 夏极心里动了动, 自从走出藏经阁, 平生第一次被无形的恐惧抓住了心, 他全身每一处意识都在告诉他,如果他进入这绝地,即便用出十一境法身,底牌出尽,也会死。 但幸好,这绝地需要二十万童男童女才会解封,现在无法显世。 可,夏极又想起五大世家里的吴家竟然是和绝地联盟的, 太子和四皇女夏姬就是吴家的傀儡。 夏极对世家的认识又高了一层。 这简直就是诡谲灵异的高武世界。 未几, 薄奇已经返回了,薄雪紧跟着他。 两条海蛟里的皇族也看到了这绝地,双目也同时变得迷茫起来,小片刻后,薄奇恢复了,再过了许久,薄雪也恢复了,两蛟眼中都有着骇然,纷纷神色凝重地看着这脚下的炼狱。 这等东西,如果现世,后果不堪设想。 夏极问:“找到半龙了吗?” 薄奇摇摇头。 夏极心底有着猜测,但他没说,而是看着这“骨龙炼狱”默不作声。 三者沉默了一会儿。 薄奇忽然侧头道:“小妹,你化作雕像镇守此处,这绝地万万不能被破了。 此处距离我东海很近,一旦解封,无论是沿海的人类还是我东海,都会首当其冲地面对这些怪物。” 夏极道:“我苏家如今封锁,等解封之后,我会让人来守护。” 薄奇点点头:“我再与可以信任的交好妖族去说这事,让他们也加派战力来守护此处。” 两人达成共识,薄雪也没什么意见,这个位置虽然凶险,但半龙孤掌难鸣,它也不会轻易显身, 何况,此处很快就会被严密守护。 她在这里,又能化形去玩,又能承受香火,总归比在黯淡无光的深海好多了,她心底也是愿意的。 夏极忽道:“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 薄奇笑道:“我定送风先生一场天大的名声。” 两人达成共识,便是各自离开了。 蛟精擅长控制风雨,因此,暴雨雷电很快就停了,天空放晴, 瑰色光华普照在这雨水横流的高山之上。 夏极推开黑石棺,细细感受了一下,但凡是有些奇异气息的孩童都被他抓了出来,合计一百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然后,他招了招手,秀山和尚和真武阁道士便是急忙来了。 夏极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极多食物放在屋檐下,“这些孩子都是无处可去了,和尚与道士救救他们吧,能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最好。” 两人连忙称是,又问“前辈如何称呼?” 夏极道:“闲云野鹤,名字不说也罢。” 两人更加恭敬。 夏极运气为那一百个孩子稍稍疗伤,等这些孩子清醒后,又丢给了他们食物,露出温和之色道:“既已无家可归,便是随我走吧。” 这些孩子根本没有其他选择,便是纷纷点头。 夏极目光再扫过这些孩子, 他几乎可以确定,半龙就藏在这一百个孩子里,但半龙藏得非常深,他只能锁定一个范围,但却无法锁定到具体目标。 144.坑服半龙(第二更) 夏极带着孩子们下山, 他不时地注意着这些孩子, 但半龙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孩子们都艰难地跟着他,没多久就露出疲惫的样子,但他们都是经历过苦难的,耐力忍性比同龄人要强。 有女孩咬着嘴唇,在不停地哭着,但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而是努力地跟上大部队。 有男孩脚上都已经流血了,却还是在忍着疼痛,继续走路。 能被蛟精折腾而不死,又能被夏极挑中,这些孩子显然都是气血天赋较好的那一类。 何况此时,他们自己也不想掉队,毕竟能够遇到夏极这样的人物,对他们而言,可是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哎哟。” 有个女孩痛呼一声,崴了脚,而扑倒到了地上,然后双手撑地,想要艰难的爬起,但却做不到。 她努力着坐直了,一看脚踝处,已经肿了个淤青大包,再看向远方,其余孩子还在往前走。 她眼睛都红了,心底很伤心。 忽地,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夏极伸手触摸在女孩眉心,细细感应, 但并没有察觉到半龙的迹象, 这样一条能够受香火供奉千年的半龙,如果一心想要藏起来,根本就找不到。 夏极好奇的是,这半龙难道自己没有一个计划? 不想离开? 就这么愿意跟着自己走? 半龙如果要走,它根本不需要藏在这些小孩子里,只需要直接飞走就是了,无论是自己还是薄奇他们,都拦不住的。 它为什么要藏在这里? 自己怎么才能引出它? 这是一个问题。 女孩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一股海腥味, 夏极思索的时候,她正睁大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年轻仙人。 仙人正在抚摸她的额顶。 女孩心里很慌,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身上很臭,会不会熏到仙人? 她身子颤抖的很凶,心底惶恐的厉害,忽然就跪了下来,双手撑着地面,就要磕头。 她除了跪下磕头,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但她没能磕下去,一股柔和的清风将她托了起来。 夏极看了看她脚踝处的红肿,双指一点,化淤顺血之术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女孩只觉一股冰凉涌入脚踝,酸疼肿胀感也在那冰凉里被缓缓化去, 她看着面前的仙人,仙人对她说:“以后不用跪了。” 女孩应了声:“是...” 夏极也没问她名字,又飘然而去,女孩心底忽地有些暖,双眼水汪汪地看着那背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不少孩子都会摔倒又或是晕过去,夏极一一停下进行检查,但却没有发现一点半龙的踪影,至于孩子们的伤,他都是顺手治好。 本是无心栽柳的举动,确让这些孩子跟着的脚步更快了。 山腰处。 安寻正在画符,赵宣也在耐心等待。 只见山上一道飘逸洒落的身影,携着黑白双刀,正凌空虚渡而下,一些脏兮兮的孩子则是跟随在他身后。 赵宣急忙过去恭敬道:“巨业城城主近侍赵宣,见过仙长。我家城主...” 夏极只看了他一眼,赵宣的话就说不下去了,他只觉得自己已被看透,无论是要说的话,还是心思都在那一眼里再无藏形。 “山野隐士,无意名利。” 夏极留下一句话,便是向凉亭招了招手,继续往山下而去。 安寻还以为老师要和这使者说话,没想到老师就留了八个字就走了,她急忙匆匆抱起符箓,匆匆塞入怀里,然后喊着“老师,老师”,紧紧追了过去。 赵宣留在原地,却怎么也不敢追上去,只能露出苦笑,回去再禀城主吧。 ... 夜晚到了。 星海携着月光,山谷的天穹显得格外静谧。 篝火一簇一簇,照出围着的身影。 夏极坐在一块大黑石上,盘膝眺望着远处。 月笼寒纱,如烟似云, 红火被夜里薄雾渲开,萤虫漫天飞着, 显出一种宁静和暖色。 他心底生出一种“天下为棋”的感觉, 而他这颗棋子却是棋中变数, 在波涛汹涌的平静下独自行走,在无人窥见的黑暗里踽踽而行, 即便偶然遇到同样独行的人,却又是交集之后,又各自散去。 自己如今的实力在所遇个体中,应该是最强的一批了,何况他还藏着十一境的压箱底法身没用,还有着“翻书就可以提取技能珠”的强大天赋,还有着截然不同的双重身份。 但即便成了最强,也不等于无敌。 万物相生相克,这无穷宇宙里,又有什么是真的无敌呢? 也许有, 只要你愿意去催眠自己,在一颗苹果上写上“大道”两个字,吃了苹果,你就可以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无敌了,毕竟可以每天吃一个大道。 但想象终究是想象,夏极也希望自己是活在想象里的,但如今眼前的一切,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这个世界,这一切是真实的。 这里的人,全部都是真的,而不是游戏里的npc。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把他从冥思里拉回现实。 “老师,您还没吃东西。” 安寻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抓着一条油汪汪的烤腿,散发着肉香。 夏极接过烤腿,道了声谢。 安寻拍拍胸口,要死了要死了,老师居然对她说谢谢。 篝火熊熊燃烧着。 不少孩子开始找安寻说话,安寻也正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居然还聊了起来。 夜渐深沉。 很快,山谷里就只剩下虫鸣了。 安寻和孩子们都睡着了。 夏极起身,离开山谷,走到一处被群峰包围的无人山溪前。 白日暴雨,溪流很富足,从山顶潺潺而落,很是湍急。 湍急声里也响起了轻微脚步声,从后方传了过来。 夏极道:“你来了。” 他之所以扎营在山谷,又独自走出,就是给半龙一个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夏极指了指身侧,“过来坐。” 黑暗里,走出一个虎背熊腰、很是健硕的男孩,他沉默不言地走了过来,坐在夏极身侧。 能坐到一起,就已是友善的表现。 夏极认出这男孩,正是自己带来的一百个孩子之一,于是言简意赅地问:“你要什么?” 那男孩弯腰,手指一点溪流,溪水就如有了生命,飞快缠绕过来,将两人笼在其中,随后又缓缓浮空,这样可以隔离探查。 夏极也随手撑开一道气罩,算是双重隔音。 男孩,或者说半龙这才缓缓道:“你毁了我唤醒绝地的机会,破了我的化龙的机会,我本应该和你是血仇。 但是,我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奇异的气息,这气息在告诉我,这一次的杀劫,你会是最中心的那几人之一。 你在这五百年里会有着大气运,会扮演一位至关重要的角色。 所以,我只要随在你身侧,就能够活到杀劫后期,到时候我自然也能化龙了。 而且,绝地诡谲,如果不是我害怕活不到杀劫尾声,也不会轻易去与它们做交易。” “它们是什么?” “奇种。” “奇种?” “种,即为种族。 人类,一切本世纪的生物,都是正常种族。 冰霜巨人,属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种族,他们属于上古种族。 而奇种,又名玄奇种族, 它们和时代没有关系,以未知的方式存在于每一个世纪,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处来,又为什么而存在。 它们很可能无法被彻底消灭,一旦死去,又会重生,形体各异,姿态各异,有极度正常的,也有极度不正常的, 正常的会正常到就是一个真正的人类,除了不会死去,其余和常人无异。” 夏极忽然想起“大梵天”、“帝释天”、“夜摩”... 思绪一闪而过。 半龙道:“至于我,我想跟在你身边,与你同盟。” “怎么同盟?相互信任吗?” 半龙道伸手抓出一张白色皮卷,“这是我从妖族获得的特殊精神平等契约,从古代传下,如今也没有几份了。 我们只需要按着这契约宣誓,那么所说一切都会被见证,如果违背了,就会受到强大的精神冲击作为惩罚,轻则变得境界大幅度倒退,重则直接死亡,如何?” 夏极看着这熟悉的白色皮卷,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在皇宫时候,胡仙儿拿着这皮卷找自己签约的场景,他对这皮卷已经很熟悉了,于是掩饰住了心底的古怪情绪,故意奇道:“果真如此神异?” 半龙点头:“千真万确。” 夏极故作迟疑。 半龙道:“一切条例尽显心中,如果你觉得有问题,不签就是了。” 夏极道:“只要平等互利,我就签。” 半龙左手一扬, 白色皮卷悬浮在半空,缓缓地展开了。 半龙默诵条例, 夏极时不时也装模作样地补充几句。 两人说的条例,一旦表意明确,就会在皮卷契约上浮现。 一人一龙都很装。 两者装完了。 同时伸出手指按向那皮卷。 按完。 半龙缓缓抬手,露出奇异的微笑:“我忘了和先生说了......等等...” 半龙忽然露出惊怒之色,“你没签?!!!” 夏极也不废话,在半龙还未反应过来前,双手已经拔出“用大招前必须释放的天气道具”... 不! 那是“万里生云雾”和“雷火”。 顿时间, 浓郁的雾气向四处滚滚而去,遮天蔽月。 轰隆的滚滚雷鸣,从天而降,紫电狂闪。 雷电浓雾,扰乱天机,隔绝了一切窥探。 无数雷弧已经攀爬到了眼前男孩身上,半龙虽然强大,但第一他没反应过来,被夏极先手了,而先手后手是很重要的, 第二他还被束在这甚至连后天武者都不是的男孩体内。 一瞬间,半龙的意识变得空白,肌肉躯体被雷弧跳跃,因为感电缘故,而变得无比僵直,这又慢了半拍。 而雾气里。 夏极瞬间解开束缚,十一境的血液如大海被唤醒了,拍打皮肤,好像是惊涛骇浪在拍打着绝壁,但这声音被轰隆隆的雷声遮盖了。 一道恐怖伟岸的身影浮现而出,但却被浓雾隐藏,被周围高山所遮蔽,这可是夏极精心挑选的见面地点。 一瞬间,二十四首,十八只手,九丈之高的法身出现于这深山老林里。 夏极弓着身子,十八只手上各捏一串如来念珠。 一道道金色“卍”旋转着降临。 半龙终于清醒了过来,愤怒地咆哮一声,身体开始变化,但才开始变,那许多的“卍”就已经砸落在了他身上, 陷入他肌肤里,化作金光将他紧紧束缚起来。 嘭! 嘭嘭嘭嘭!!! ... 半龙运用强大的力量反抗着, 一圈圈金光束缚竟在他力量下被挣碎。 然而,漫天都是“卍”字, 这诸多的佛光后,是毫无感情的二十四头的未知存在。 半龙心底是又惊又奇又怒,他骤地一顿,全身散发出异常可怕的气息。 然而... 漫天的金色“卍”字忽然换成了十丈的金色巨佛手。 半龙的可怕气息顿时被佛手给打恹了。 他双臂高举,勉强抵抗着这等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半龙也确实强大,这等法器攻击,换做人类里无论哪位传奇,早就死了不知几次了,但他还能支撑。 数念之后,半龙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阴森与决然。 全身的气息也攀登至了巅峰。 再抬头,他准备破开这重重镇压而下的佛手,冲天而起。 然而... 一道道金色巨佛手,换成了一座座佛山。 半龙才欲冲天的霸绝雄姿,顿时又被镇了下来,巅峰气息也被压散。 这一来一回,说着迟,其实也才过了数十念而已。 而对夏极而言,每多一点点时间,都会增加一丝暴露的可能。 于是,他不再等了,十八手里,抓出了两个佛国,六座佛山,其余的全部是佛掌,他要以他目前最强的法器输出,将半龙送去西天极乐世界。 半龙:...... 他服了。 也不再去挣脱囚禁在身体里的金光束缚了, 精神气息也在刚刚的对抗之下,变得萎靡,而跌到了谷底。 然而, 高处的,佛国佛山佛掌并没有落下。 二十四首,四十八颗眼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法身消失,重新浓缩回了风南北的模样。 夏极这才猛然抬手,按向刚刚的“特殊精神平等契约”。 契约生效。 夏极强绝的精神,瞬间碾压了半龙如今虚弱无比的精神。 他这才接着半龙之前的话道:“其实,我也忘了和你说,我知道你忘了和我说什么。这契约并不是对双方有效的,只有弱者需要对强者执行契约,除此之外,弱者还需要无条件地执行强者的一切想法。对不对?” 半龙:... “对不对?!” 半龙长叹一声,“见过主人。” -- ps:推荐票票,月票投起来呀。 主角目前功法整理 有书友说要作者整理一下,以下就是目前的进度: ———————————————————————— 夏极——神武王 ——功法: 1.金色技能:不动明王身(第九层)伪法身玄功,攻防一体 2.深金色技能:九阳心经(第九层)真气玄功 3.金色技能:十八镇狱劲(第九层)劲法玄功 4.深金色技能:宝日天子身(第九层),作用:加持火属性法门,可提升一个层次 5.金色技能:斩神飞刀,技艺类功法,可自由添加法相,出刀则必中 6.深红色技能:三世佛禅(第九层),作用:超强精神恢复,功法融合,精神印记 红色技能:如来禅,作用:交感天地,交感苍生,制作如来念珠 红色技能:燃灯禅,作用:破虚妄,惊心禅,制作燃灯灯盏 红色技能:弥勒禅,作用:容妄念,照妄念,制作空间衣 7.十一境法身(法师类):二十四首十八手,作用:使用法器只消耗精神,不再消耗法器本身耐久 ——神兵: 1.大暗黑天戟: 状态:胎灵快要产生灵智 作用1:大型aoe技能,可以魔气化蛇,吞噬人精血, 作用2:改变天象为黑暗(目前范围很小) 2.魔铠(表现平平的铠甲) —————————————————————————— 风南北——帝师 ——功法: 1.金色技能:银龙法典(第九层)真气玄功 2.金色技能:小黑龙气(第十层)作用,右手化龙爪,威压无穷 3.红色技能:判官笔符(第九层)作用:死亡,生机,驭灵 ps:之前太子并没有能够继承这玄功,夏极是依靠强大精神翻开了生死薄第二页才得到的。 4.无生刀系列技艺: 吞光:曾经在风牛马死前用过 十式:为培养部下而创造出的 5.金色技能:净明道术(第九层),作用:吞气斩剑(可以吐出暴风,或者将风之力附加在兵器上),纸人化物,幻术,符箓之术等等。 6.黑龙法典:???,为了不让人觉得过于妖孽,先没学 ——神兵: 1.雷火:黑刀,强大无比的雷云作为其器灵,出手就是无穷雷刃,随手一击就能制造【感电僵直】效果... 器灵性格:学霸,会认真做笔记,但可能...已经被教歪了 2.万里生云雾:白刀,还差一个多月就会诞生灵智了,出手就是浓郁大雾,实乃居家杀人的上好神兵。 器灵性格:能吃其他兵器,骚浪贱,反射弧有点长 145.红血白鹤衣,深藏镜湖西(第三更) 东海水患虽然还未解除,但等到海蛟一族的政变彻底完成,便是水灾结束之时。 薄奇许了神秘的风先生一场天大的名声,自然还会持续施压。 而夏极,他和赵宣说“无意名利”,并不是真的,亦不是假的。 因为,他不会陶醉在这所谓的名利之中,所以无意。 但他需要这些名利来为他的帝师之路、未来之路奠定基础,所以在意。 有人以名利为享受,趋之若鹜。 有人以名利为虚伪,避之如虎。 夏极却以此为棋子,不趋不避。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活,唯有自强不息。 善恶,生死,胜败,孰先孰后? 自是先有胜败,然后才有生死,有了生死,才有了善恶,史书从来如此。 胜败在局中, 既然五百年为一劫, 那么,自然五百年为一局。 夏极带着孩子们、安寻、半龙回到湖心庄园, 拨了西院给众人居住。 所幸,这处庄园本就是极大的,苏家安排的这座特殊庄园可以容下近万人的军队。 夏极看着未来的棋子们,如今的孩子们, 从脑海里搜索了一门紫色横练类功法让他们修行, 至于技艺,他融合千技化出一枚斩神飞刀,已经穷极了诸多技艺,与其寻找技艺类功法不如自己创出一门, 所以他于是花了大半天时间,再以原本“北地刀王”风牛马的无生刀为主体,融合诸多招式为一体,而创出了“新版无生刀十式”,让孩子们勤加练习。 半龙附体的那男孩名叫韩浪,夏极也没准备让他去做什么特殊的事,既然他扮成了男孩,那就继续扮下去吧,而且有他坐镇这湖上庄园,也算是在阵法外多了第二重防护。 韩浪非常孤僻, 根本不会和其他孩子一同, 他被当做了怪人。 但,韩浪根本不在意,他一个被香火供奉了千年的半龙,完全可以如菩萨般一坐百年不动不摇。 在经过最初的郁闷,半龙已经接受了现实,何况,风先生如此强大,如此神秘,竟然藏着十一境的底牌,他败的不冤。 而神武王的名声,以及唯一一场浮玉山战斗细节并没有传到此处,否则,半龙会一瞬间明白此人就是神武王,到时候又会更加感慨了。 同时,韩浪心底也多了几分期待,他听说过,每一次大劫总会有核心的几人去卷动风云,而最核心的那位就会被判为劫主。 劫主是一场大劫的“解铃人”,也是一场大劫之中收获最多的人。 半龙虽然不觉得风先生会是劫主,但和他一起,活到杀劫最后,却也不无希望,虽说被彻底奴役了,但其实也是另类的彻底绑定在了一辆战车上。 韩浪便是安分地在这里住了下来。 起初,还有孩子来喊他一起练习武功,后来,就没人叫他了。 韩浪也乐得清静,经常一人悄悄坐到湖底去透透气, 时不时吞吃一些经过的鱼虾, 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个被束缚了千年的老怪物来说,算得上是自由了。 但杀劫已至,万物于此中,都可能陨灭,也都可能崛起,韩浪看着眼前幽深的水波,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风南北,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 ... 夏极在等。 这半年的时间,他成长的飞快,无论是力量、精神还是自我,都是。 从最初,一个被困猛兽般的异数棋子,到如今,一位欲下五百年棋局的棋手。 从最初,拙劣到无法掌控局势的手段,到如今,大气磅礴的手段。 他成长了很多。 过去,他恨,如今,他依然恨,未来,或许还会继续恨,世家若不能覆灭,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等着时,就坐在湖边,摩挲着念珠,制作着念珠,听着胡仙儿汇报远在极北之地皇都的情况,小苏的安危。 孩子们会把练功的困难统一起来,等着他暮色时分去一并作答。 安寻时不时会跑来询问符箓方面的问题,她已经吞吃了三颗蛟血丹,如今可不敢用力,否则瞬间肌肉爆炸。 她也再不把这少年当做同龄人,而是当做了一个逆生长的老怪物,所怀的再无半点男女之情,而是真正的师徒之情。 湖边柳绿, 池中花红, 藕风过堂, 百鸟鸣啼。 安寻再一次抓着笔记跑向了湖边,她如今天天精力旺盛,所以走路都带风。 她本想着冲上去问问题,但却蓦然停下了脚步, 湖边坐着的那人,背影虽显出桀骜,但却给人一点莫名的孤独之感。 安寻忍不住想“师父如果是老怪物,那么师娘在哪儿呢?能配的上师父的,一定也是一位真正的仙女吧?” 女人终究很八卦,她问完符箓相关的问题,就顺口问了:“师父,你是在等谁吗?” “我谁也没等。” “那你一个人,过去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夏极没回答她。 但心底却有一丝奇异的孤独。 他也有着七情六欲。 但这一路步步惊心,五百年为一局小博弈,六千年为一局大博弈,十二杀劫前途未卜,究竟有谁能陪他走下去呢? 又有谁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如果跟不上他,那么终究会越走越远,走成两个世界的人,鸡同鸭讲彼此根本无法交流,而双方如果连彼此平视都做不到,又谈什么感情? 安寻吐吐舌头,小心地下去了,站在远处又看了一会儿,终究心疼师父,到吃晚饭时看到师父还没来,便取了许多食物,又端了一盘美酒送了过去。 夏极只是在思索问题,他瞥了一眼美酒美食,奇道:“你怕我没晚饭吃?” 安寻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怕师父不按时吃饭...师父虽是仙人,但还是要规律一点。” 夏极有点哭笑不得,他看着这顺着苏月卿之意收下的弟子,道:“我没事,下次不用送了。” 安寻:“哦,那您老人家多注意保重。” 夏极一愣,猜到她估计把自己当成老怪物了,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安寻走后,黑暗里出现一个高大男孩的身影,韩浪缓缓走到夏极身后,轻声道,“这些其实都是累赘。” 夏极看了他一眼,没接这个问题,而是道:“你实在没事做,查看一下这座庄园有没有防御破绽,或是对我们不利的陷阱。 你如果会做法器,可以开始做了,五百年之初,现在正是最初积累的时候,今后真打起来了,你可再没有如今这时间了。” 韩浪也不回答,转身隐入黑暗。 ... ... 夜色里,湖心荡开波纹。 一艘小船载着十人来到了护庄大阵前。 这十人都穿着苏家子弟的服侍,夏极一看就知道这几人是明是“苏家派来帮助自己的”,暗是“苏月卿,或者说安蓉蓉派来让自己杀的”。 夏极打开大阵,任由小船入内。 那十人见到夏极,纷纷恭敬道:“见过风先生。” 旋即十人开始分别取出苏家信物,以及介绍自己身份。 等到结束后,气氛稍稍放松,有人看向远处,见到许多孩子还有安寻,忍不住露出些诧异之色。 堂堂帝师就买了这些货色来玩? 于是,有人道:“等家族大门开了,我愿赠上十名美人,为帝师庄园添加风光,这十名美人保证个个在人间身份煊赫。” 有人道:“我愿为帝师赠上一对看门凶狗。” 又有人道:“我愿为帝师打造五牙大船十艘,横亘在这湖上。” 还有人道:“我愿帮帝师疏通水路,开凿运河,帝师想坐船去何处就去何处,天下逍遥。” ... 夏极听了一会儿,目光撇了撇这十人,又落定在了那七人身上。 那七人都是原本真正长公主的心腹。 而其中一人忽然和夏极目光对上了。 夏极招招手:“你随我来。” “是,风先生。” 这名为苏熊的弟子随着夏极沿着湖边走远,其余几人则是由安寻带他们入住厢房。 夏极道:“有什么事说吧?” 苏熊压低声音道:“风先生,冰帝一直仰慕先生大才,之前帝君也是因为错信了苏意,所以才支持他而与先生敌对,那是阵营和形势所趋。但帝君本人与先生并无一点仇怨,反倒是每每提起先生,都是赞不绝口。” 夏极不动声色道:“继续。” 苏熊一抹面孔,换成了另一个男人模样,然后道:“风先生,我不是真的苏熊,真的苏熊已经和帝君讲明了许多事。” “什么事?” 假苏熊轻声道:“如今的长公主是假的。” 夏极依然不动声色,“那真的呢?” 假苏熊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应该是已经被囚禁了,或者是死了。” 夏极思绪一转,顿时有了一个简单的推测: 长公主分两批安排人手外出, 冰帝截了最后名单,然后察觉出其中的人有异样。 那七人被同时派出,又没有得到长公主的确认,心底自然会因为怀疑而生出异样。但这也在长公主的考虑之中,因为这七人是临时增补的,即便他们有怀疑,却也没有足够时间去印证,家族命令不可违反。 但冰帝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异常,于是连夜抓出其中心防较差的一人进行突破,慢慢诱出了所有的话。 杀劫刚起,无论冰帝和长公主都正在消化家族赐予的玄功灌顶,而无法去做其他事。 所以,冰帝派遣了部下里的一人替换了苏熊,外出来招降自己,同时准备灌顶结束后,就立刻发难。 但,即便苏熊也不知道真正的长公主如何了,所以面前这位假苏熊才会不确定地给自己一个答案。 假苏熊继续道:“风先生大才,乃是我苏家这一代的栋梁,长公主即便对你有知遇之恩,但那也是为了和帝君争夺权势。 若她是真的长公主,帝君也不会让我来劝您,但如今,她既然是假货,便不值得风先生再效忠了。” 夏极沉默着,眼中露出一种“得知信息,却又怀疑,又谨慎”的模样。 假苏熊看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帝君说,她之所以增补这七人出来,便是想要借助风先生之手为她铲除后患,风先生可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夏极故作肃然地点点头,却又忽然道:“但我不会信你一面之词,此事等我回了苏家,自然会查清楚!” 假苏熊舒了口气,看来一切果然如帝君推断,这风南北也是被瞒在鼓里了,其实也正常,如果长公主是假货,那么有哪个苏家人肯陪她一起发疯? 风南北固然是长公主阵营的人,但首先,他是苏家人。 “风先生,我名苏泽,但之后还是以苏熊称呼我便是了。”说完,假苏熊再一抹脸庞,他的脸竟然又变成了苏熊的样子。 夏极道:“你先去休息吧。” “是,风先生。” 苏泽恭敬地退下了。 夏极看着一湖的月色,轻轻吐了口气。 安蓉蓉...你自求多福吧。 想到安蓉蓉,他就想到了猫,想到了她曾经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撩拨,但...无论是他还是安蓉蓉,都需要独当一面,否则无法在这步步惊心的杀劫里活下去。 他会做好他的事,但安蓉蓉如果撑不下去,那么...她不过也只是个特殊一点的路人而已。 这条旅途没有尽头,这盘棋局跨越千年万年甚至更久。 夏极收回心思。 他原来的打算是杀那七人,如今有一点点微调,但也不会变太多。 ... ... “江南有仙人,遗世而独立。 吹风平海啸,挥手绝群妖。 十步屠一蛟,红血白鹤衣。 事了拂尘去,深藏镜湖西。” 高台之上,一名白衣才子抬笔在白云楼最高处,挥笔落诗,引来一片叫好声。 那才子掷笔,饮酒道:“这几日,我走遍海边,到处都能听闻这仙人之名,实在是心向往久矣,只恨不能得见。这一路打听,才知晓那仙人竟是住在镜湖西边,我去拜访,但却是入不得内。可惜我福缘浅薄啊。” 这话题顿时引起了许多人共鸣。 又一名华衣男子道:“我听说那仙人以符水救人性命,一路下来,不知救了多少人,许多渔村,甚至小镇都已经立了他的长生祠了。” “这算什么,你没见到那仙人一口天地气,化作狂风卷当百里,一柄长刀入海踏涛,斩杀妖孽如屠鸡,一把纸人洒出,变幻力士强兵压海怪。” ... 众人议论纷纷,讨论着这近些日子名声极盛的神秘仙人。 白云楼上,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正静静听着,然后默默起身,便直接向着巨业城中的城主府去了。 他是巨业城主雷禄的诸多暗探之一。 没多久,他跪在一名相貌气度皆是不凡的男子面前,“禀主公,今日据市坊李才子所言,那仙人住在镜湖西边。” “李才子?那四处寻仙的李青莲?” “正是。” 雷禄踱步沉吟着:“他虽然嗜酒如命,但在寻仙与诗歌上,却是绝对可信,而且镜湖西边确实住着一位高人。待我亲自去拜访。” “主公日理万机...” “无妨,这等人物,若是让他人去,实是怠慢了。” 146.三顾湖上庄,作法七星坛(第一更) 天空蔚蓝如洗。 被水草染碧的湖面倒映着天空。 水天相映,一艘大船破开一条涟漪,而来到了镜湖西边。 雷禄明为巨业城城主,暗中却已几乎这南朝之主,他亲自来拜访,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他身后的帘子掀开,走出两道身影。 少年名为唐青,明为雷禄义子,暗中却是虞朝后裔,一心想着复国的青王。 双眸似点漆,格外明亮,不仅气质超凡,周身更有一股奇异的侵略气魄,让人只是看一眼,便忍不住去反抗,或是臣服。 少年青衣劲装,一副刚练好武功的模样。 陪在少年身侧的则是一个少女,这少女可谓是人间绝色,小巧玲珑,楚楚动人,气质清纯优雅,一举一动都能撩拨起男人的保护欲。 夏极隔着护庄大阵看了过去。 阵里能看到阵外, 阵外看里面却是茫茫一片。 苏泽道:“风先生,那少年就是青王,那少女您该当是认得的。” 夏极当然认识。 苏冰玄身边的如梦雪嘛,当初劝自己回过宴席,又每天“用情至深”地来为自己送灵丹妙药,之后又成功地坑了苏景,可谓是一个把自己身体与感情当做兵器的可怕女人。 苏泽继续道:“冰帝让这个女人蛰伏到青王身边,让她努力去成为青王妃,到时候一切就更加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青王作为新君的第一块磨刀石,注定了要与新君对峙,有青王妃在,到时候即便出了一点小意外,也能及时地拨乱反正。 帝君行事一向如此,兵马未行,粮草先动,如梦雪这骚蹄子本是被该成为被随意玩弄的货色,帝君却不拘一格,把她挑了出来,让她去办事。 知人善用,可见一斑。” 他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好像是品鉴着玩物。 夏极一想就明白了,如梦雪终究只是从“奴隶”里提拔起来的,再有本事,又怎么可能真的入得了苏家人的眼?不过是从贱籍提升到了下等人而已。 护庄大阵外, 巨业城城主扬声诚挚道:“雷禄听闻先生久居镜湖,一直未敢叨扰先生清静,如今洪水泛滥,群妖作祟,民不聊生,先生既然有出世济世之心,雷禄斗胆恳请先生能出山帮我,共同平定这天灾妖祸。” 说完,他双手作揖,身子微弓,往前深深一拜。 湖上风浪颇大。 如梦雪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柔弱,轻轻欲咳,但又强压了下去,生怕打扰到这一份肃穆,这一切落在青王眼里,他轻声道:“湖上风寒,你回舱里去吧。” 如梦雪看看他,眼中露出恰到好处地温柔,然后又小心地抓了抓他的衣角。 就在青王困惑时,如梦雪目光又撇了撇雷禄。 青王顿时明白了,轻轻笑了笑,于是便是走上前,微微站到义父身后,一同作揖、弯腰、拜下。 苏泽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戏剧,口中啧啧称奇,“这骚蹄子可真会演。也不知道她是想了什么法子,才能这么快混到青王身边的。 风先生,你准备见他们吗?” 夏极看了一眼身侧的苏家男子,这男子自从前两天和他“坦诚相见”后,一副越发肆无忌惮的样子。 他淡淡问了句:“我做事要提前告诉你吗?”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让苏泽心底颤了颤,他忽然想起眼前这少年虽然只有十八,甚至还比他小几岁,但却是天命所定的帝师,是在战台上斩杀苏家本家两大天才的妖孽。 他心中生寒,急忙道:“不敢不敢。” “先下去吧。” “是。” 夏极拍了拍手,身侧的湖里就冒出了一个头,这是正在湖底透透气的半龙——韩浪。 韩浪才走到岸边,全身水珠就往外一震,悬浮在半空,继而迅速地落回了湖中。 “叫我什么事?” “你扮作我的童子,出去说我云游去了,需要过两天才回来。” 韩浪点点头,一脚踏出,直接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他正要往前走去,夏极一把拉住他,指了指泊在岸边的小舟:“坐船出去。” 韩浪:... 堂堂半龙,风里来水里去,坐船算什么? 嗯... 韩浪听话的划船出了护庄大阵,看着鞠躬作揖的雷禄和青王,直接道:“我家先生云游四海去了。” 雷禄一愣,然后问:“不知先生何时归来?” 韩浪:“归期未有期,但先生临走前曾经留下书信,说是如果一切顺利,便是两天后回来。” 雷禄身边一员体型彪悍的黑甲武者忽地道:“我家城主日理万机,能来此处已是给足了面子,小孩,你再去问问先生在不在?!” 他说话的时候,一股凶煞的气场如潮涌出,覆盖过韩浪。 韩浪愣了愣,自己只是个寻常童子,该不该承受住这气势? 略作判断... 他“哎呀”一声,面无表情地往后倒退两步。 似乎觉得不对,脸上的表情很快从毫无表情变成了惊慌失措。 那黑甲武者:... 众人:... 太假了。 雷禄静静看在眼底,他身侧的黑甲武者可是天榜第二的“血狮”杜战,而他比之天榜第一更有潜力,因为杜战更年轻,差的就是一本玄功而已。 但这仙人随随便便一个童子,就能承受住杜战的威压,可见这仙人本身有多强大了。 于是,他瞪了一眼身边护卫道:“先生乃是高人,杜战,不可放肆!” 黑甲武者低头哼了声,便是往后退了。 雷禄扬声道:“还请童子转告你家先生,雷禄两天后再来拜访。” ... ... 两天后。 雷禄与青王拜于山庄前。 韩浪看着对面的一群人道:“我家先生还没回来,归期未至,想必是路上耽误了,但再等两日必定是是归来了。” 杜战牙痒痒的,想要冲过去,却被雷禄抬手拦下了。 这位巨业城城主恭敬道:“雷禄两日后再来。” “城主,还来什么?这什么仙人摆明了是不想见我们。” “杜战,不可揣摩仙人想法。” 此时, 夏极就在护山大阵的里面,看着这一幕。 他目光看向那船侧的如梦雪,这一位现在应该算他的临时盟友,那么便帮一帮她,也为自己铺路。 于是,一道传音透出罩膜。 如梦雪接到传音,神色未曾变化,只是轻轻拉着青王往后退了退,轻声细语。 青王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似乎在问“这样真的能行”。但看到面前柔弱少女眼底的信心,他点点头。 ... ... 又是两天后。 一行人是三顾镜湖湖心岛了。 青王与雷禄已经提前说好了,此时他出列一拜,然后道:“仙人自是无拘无束,即便出世,我与义父亦不会多加束缚,仙人想来便来,想去便去,来则奉为上宾,去亦不会强留。 如今洪灾泛滥,难民遍野,唐青与义父斗胆恳请先生能出山,共同平定这妖祸。” 青王说完了,雷禄也是上前再恭敬地拜着,一旁的护卫看的简直心底有气,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将这仙人抓出来。 良久。 一叶孤舟荡开湖心, 舟上站着一道孤绝出尘的身影。 白鹤氅,黑白刀,青丝糅白,垂落肩头,周身散发着一股近乎于魔力的气魄。 雷禄看着这身影,眼中露出几分震惊。 年轻,太年轻了。 不对,应该是驻颜有术。 青王看了一眼如梦雪,露出赞许的神色。 夏极扬声道:“风南北见过雷城主。” 雷禄急忙上前激动道:“风先生。” 夏极倒是看得出来,此人是真正的情真意切了,算是一代仁慈的明君了,可惜...生在了这个时代。 雷禄道:“东海虽得先生救助,但如今水患依然未减,妖孽依旧猖獗。” 夏极道:“城主只需为我在东海海边长龙峰,设七星坛,我可借天地之力,退却群妖。” 雷禄愣了愣:“听从先生吩咐。” ... ... 数日之后。 长龙峰上。 七星坛已经建好,二十八宿旗分插东南西北,中央铜炉焚香。 夏极早与如今的东海海蛟一族的新任天蛟王——薄奇约定好了。 今天不仅仅是他展现奇迹的时候,更是双方互相“借刀杀人,铲除异己”的良机。 夏极要帮苏蓉蓉杀了那七人,自然不能自己动手,也不能暗中动手,所以他需要天蛟王帮他杀了。 天蛟王刚刚完成政变,但也有几个不服从他命令的蛟精,天蛟王为了稳定蛟族,也不好自己动手,于是便让夏极来杀。 这就是换人头。 所谓的作法一场,借天地神通平定水患,都是作秀。 重点还是炒作他如今的仙人名声,让他在整个南朝能奠定声望,也为今后的帝师铺路。 身为帝师,总不能籍籍无名吧? 同时,也是为了双方共赢互利的铲除异己。 虽然是作秀, 但夏极也是穿着白鹤大氅,站在高台之上,双手张开,氅袖飞扬如云层延绵,烈烈而动。 他脚下踏着七星方位,口中念念有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说啥的词。 七星台下。 雷禄与青王,却带着数千士兵镇守着,同时也眺望着远方。 天地之间,彤云如巨龙遮蔽阳光,入目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而再远处还能看到不停掀起的滔天巨浪。 海啸滔天从远处而来,若是到了岸边还能维持这般的力量,那就会如魔兽般攀爬上陆地,吞噬一切陆上生命与所有房屋。 视线再往后看看,数不清的难民人头攒动,排着队、垂着首而在行走。 雷禄眼中闪过一抹慈悲,长叹一口气,然而他虽是南朝的无冕之王,但这一次难民的数量实在庞大,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安顿好。 再加上水匪山贼,难民之中本身有着的刁民,各种因素,使得安排更难了,他只得尽量调运物质,维持秩序。 雷禄虽还是中年,但终究是太过操劳,而显出了许多白发,此时在山巅长风里,眯眼侧头看向七星台方向,隐约之间,只能看到那孤高出尘的身影在随风而舞。 杜战冷哼一声道:“看起来和市坊的假道士没什么不同嘛?让我去跳两下,我也会。” “放肆!” 雷禄冷哼道,“你若再如此和仙人说话,便不要再跟着我了。” 杜战愕然道:“主公...” 然后他长叹一口气,“好吧,只要他真能一场法事就平定了这东海水患,我老杜今后看到他一次,跪他一次,再无有半点不敬。” 青王也看着远方,身侧除却如梦雪,还随了另一名美貌少女。 那美貌少女轻声道:“青哥哥,我没有感受到半点天地之气的波动,这仙人怕不是假的吧?我也曾见过师尊设坛,呼风唤雨,那动静可大了。根本不是他这样的。” 唐青也是有些奇怪,但他胸怀大志,暗藏复辟前朝的野心,身后更是有一堆强者在为他推波助澜,所以尽管心底也在怀疑“这仙人不会是个假货吧”,但还是维持着面色平静,淡淡道:“舒儿不得妄言。” 美貌少女名赵舒,是白云道观的观主之女。 如梦雪却一言不发,她似是体寒一般,在山风里轻轻咳嗽着。 赵舒道:“你身体不行就别来了,还是想缠着青哥哥?” 如梦雪咬着唇,一言不发,却也不退开,只是静静地、坚定地站在唐青身侧。 赵舒道:“我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如梦雪轻声道:“赵姑娘,我听到了。” “那你下山吧。” “不。” “你身体都这么弱了,还坚持什么?” 如梦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唐青,那眸子里的情绪几乎能让铁石都熔化,但她只看了一眼,就抬手指向了远处,远处是一棵从悬崖石缝里生出的松树,以奇迹般地姿态生长着。 如梦雪轻声道:“崖边松,石中草,万物各有坚持,我也有。” 她一番话语,凌然而颇有气度,让赵舒顿时哑然。 唐青唇角勾了勾,侧头问:“梦雪怎么看?” 如梦雪扬声道:“雷城主圣贤,君亦圣贤,贤明之世,自然能出贤明之人,以我观之,水患必平。” 众皆侧目。 唐青也是一愣,这姑娘真是聪明,三言两语就在告诉自己“需要借助这件事宣传自己的贤明之名”,再加上之前请出这仙人,真是多智。 自己麾下强者不缺,女人也不缺,但倒真是缺这么一个聪明的谋主,而若是能将她收罗入床榻上,便是更好了。 他心底想着便是将斗篷摘下,轻轻笼在如梦雪肩头,然后又往前走了两步,算是在为她遮住山风。 赵舒狠狠跺脚。 如梦雪神色如常,不动不摇,在她眼底,赵舒就是个才入乱世的小姑娘,真是什么都不懂,不懂人心险恶,也不懂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的痛。 而就在此时。 夏极猛吸一口气,再拔黑刀,原本平静的天地陡然动荡而起,千丈雷弧,顺一口长风,向着远处滚滚而去。 众人眼睛一亮,只见入目的百里千里,甚至无法看到的万里之地都呈现出了奇异的变化。 天穹厚积的铁灰彤云如是被这一刀斩开了缝隙,金光露出一线,普照在这万千里沿海。 海底,天蛟王亲临现场,藏在暗处,带着的许多蛟精正发动着蛟精特有的天赋,将那许多的彤云驱散。 然而。 一切还未结束。 天空虽放晴,但海啸之中,数道魔影却更加猖獗,直接引发海啸,向着长龙峰下的渔村扑去,似乎是在挑衅。 夏极厉声道:“出列,杀!” 话音刚落,十名早就跃跃欲试的苏家子弟向着那海啸方向冲去,他们底牌丰厚,此去便是协助帝师除妖。 147.新君已死,偷天换日(第二更-求订阅) 接下来,夏极和天蛟王如同走流程一般,以专业的演员素养,把这大型舞台戏走了一遍: 第一幕: 苏家弟子激斗恶蛟精,但架不住天蛟王暗中出手,进行暗杀。 按照约定,天蛟王帮夏极杀掉了九个苏家子弟,只空着苏泽没杀。 第二幕: 夏极“暴怒”之下,飞身下了七星坛,去替苏家子弟报仇,手起刀落。 按照约定,帮天蛟王斩杀了所有恶蛟精,同时也救了苏泽。苏泽感激涕零。 第三幕: 夏极重返七星坛,而天空乌云破了,万千里海岸的海啸也退了,整个天地一副末世洗涤后的模样,诸多即将被淹没的渔村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而向着长龙峰七星坛方向跪倒。 雷禄,青王等人是真的震惊了,作揖长拜。 第四幕: 夏极带着苏泽飘然而去,叹息地说着“未知这些妖魔如此猖狂,居然杀我苏家子弟”,苏泽是看到了全程的,他此时还心有余悸,一边感谢夏极,一边说这种灾祸不可避免,他一定会为风先生解释。 完成了流水线般的作秀后。 夏极回到了镜湖上的庄园里,继续隐居起来,苏泽则是返回苏家禀报。 秋季已到。 杀劫越来越近。 夏极每日看书,刻绘念珠,而在某一天的清晨,万里生云雾的胎灵也“诞生”了,整个镜湖周边被大雾覆盖,足足七日七夜都没散。 而也许是因为仙人之名的传播,镜湖外围变得车水马龙,一开始还只是访仙求道的才子小姐、达官贵人们来寻他。 再后来,许多百姓甚至商人、侠客等不远千里跑来,在镜湖外向着他所在的庄园叩拜,俨然把他当做了一个活着的神明。 登七星坛作法一场,就退了天灾水患妖孽,这不是神明是什么? 镜湖原本清幽,但如今却变得如同皇都中心般热闹。 原本只有绿叶红花的味道,此时竟然多了许多香火味。 原本地上都是尘土,如今却多了许多香灰。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来拜了一次居然还会拜第二次。 越来越多奇怪的口碑传了出去。 “镜湖仙人,很灵的,我自从拜了仙人,外出行商顺利无比,再没有遇到一次劫匪。” “真的很灵验。” “我上次帮我女儿祈福,结果没几天我姑娘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是来还愿的。” “不管什么事,先来拜拜仙人总没错。每求必应,我今天也是来还愿的。” “仙人,请赐我一个...” 事实上,夏极什么都没做,但“镜湖仙人”风南北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南朝。 一来是他在众人眼前展露了“神迹”,二来是如梦雪帮忙造势,青王在为自己和雷禄的贤明造势时,不得不把风南北带上。 一来二去,镜湖仙人之名,如日中天。 ... 苏家后续并未来人,夏极也不知道安蓉蓉如今的情况。 他返回了几次皇宫。 果然火劫已经从西而来, 大批量的异族人因而流离失所,奔跑向中原,伴随而来的是大量的混乱。 夏小苏焦头烂额地处理着这一切,愿意臣服的收下,不愿意臣服的杀掉。她安顿着那些人。但奇怪的是,苏家并没有后续派出十一境的人来进攻自己。 夏极以神武王的身份出手了几次,制造出“神武王一直在皇宫”的假象,然后又返回了湖上庄园。 ... 中秋满月时,夏小苏依然非常忙碌,简直忙的头都快没了。 夏极等到了午夜,那位女皇才匆忙赶回来,心事重重地和他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夏极也不以为意,这不是疏远,而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路。 ... 深秋时候。 如梦雪成功上位了,唐青娶她为妾,大婚很隆重,巨业城城主雷禄派人邀请自己去证婚,他拒绝了。 日子过得简单而平淡。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整合出了一万颗功法类技能珠了,也刻绘出了三串能化作掌上佛国的三千世界。 他尝试了几次对那万颗技能珠的融合,但还是少了一丝契机,而无法成功。 黑龙法典则是一颗深金色的技能珠,以小黑龙气驱动,不仅能化出黑龙法相进攻,还可以将黑龙缠绕自己四周进行防御,比之金色的银龙法典功能更多,力量更强。 ... 冬日终于降临了。 大雪天里。 镜湖仙人带着小道童一起走出了镜湖,来到了天虞山。 寒冷的天气冻得沿路不再见人。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等一个重要的人。” “谁?” “未来千年王朝的开朝之主。” 这是约好的时候。 夏极在天虞山巅搭了个草庐,每天便是在其中翻阅书册,刻着念珠,无时不刻不在充裕着底牌。 韩浪也没闲着,他每天在雕琢着一种令牌法器,但他制作令牌的速度比夏极可是慢太多了。 两人在山顶又等了足足七天。 韩浪问:“新君怎么还没来?” 夏极:“再等等。” 于是,两人又等了三天。 夏极心底产生了一点古怪的情绪。 “你在山上等,我去四处找找看。” 说完,夏极一步踏出,凌空虚渡一般往着山下而去。 不知是天命,还是注定。 他在山脚的草丛里找到了一具少年尸体,少年相貌堂堂,虎背熊腰,实在是不凡。 他心中一动,从这尸体里取出一滴血,然后又储物空间抓出一个玉瓶。 抬手一吸。 瓶口亦是飞出了一滴血,血液据说是大商开国之君的。 这是世家告诉他的新君验证之法,同为天命之人,自会相互吸引。 新君并不是他们随意设立的,而是由老祖们推算出来“天命之子会在这个冬天来天虞山”,所以夏极只要提前来等,等到了再进行测试,测试通过即可。 此时, 那两滴血被夏极托在掌心,悬空静浮。 夏极舒了口气,显然,他想多了。 天命之子怎么可能如此死去? 应该是还没来吧。 但,他这一念才闪过, 悬空的那两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血忽地动了,越动越快,既而粘合在了一起,闪耀着某种玄奇的光芒。 即便是夏极,也愣了几秒。 他将这血滴迅速送入玉瓶。 虚空画出一道生符,随后打向面前少年,没用。 他又接着画,连画五道,纷纷打入少年体内。 六道生符下去,只要还没断气,就都能救活。 然而,少年确实是死透了。 夏极伸手一抹,是脖子被扭断了。 他继续查探,发现少年怀里有一个小布包,但是包里空空如也,显然是原本存放了钱财,但被人盗了。 这是遇到山匪了? 夏极愕然地看着天空。 老天,你是不是玩我? 他闭目仔细想了想,天虞山濒临东海,如果他没有去拯救百姓,没有将海啸退去,此处早就被海水淹没了,根本就不存人了。 但正因为海啸早退了,这里还有百姓居住,而此处又介于混乱地带,因而还有山贼土匪流窜作案。 所以,在原本时间线里不该存在的山贼出现了,然后抢了天命之子,甚至还杀人灭口? 世家算得没错,自己确实是异数。 现在自己这个异数把天命之子给无意间克死了? 夏极一摸尸体,还热乎。 他忽地神识放开,略作搜索,便感受到了东南方向有人窥探。 ... 窥视的那人身形魁梧,显得孔武有力,头上缠着灰色头巾,手里紧紧抓着一根镔铁棍,正趴在灰蒙蒙地积雪树后。 这人见到又有人来,便是准备冲过去。 但他才一动,就被身侧一个精明的小个子拉住了。 “看仔细了,这次的不是肥羊。” “咋个不是?” “你看那气场,完全就是高......人呢?人刚刚还在那边,怎么突然消失了?” 精明的小个子惊住了。 再等回过神来,刚刚还在极远处的那人忽然出现在了他身边。 魁梧的山匪反应很快,抓着镔铁棍舞出呜呜劲风,就想着来人砸来,但来人根本没动,任由他砸来。 嘭。 镔铁棍砸实了,魁梧的山匪只觉砸中了一团雷电,可怕的力量从铁棍上反馈了回来。 咔咔咔。 他的骨骼从手骨开始,一直到整个身体都被这反馈的力量震碎了。 另一个精明的山匪看傻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恐怖的来人一把抓着,远处。 数秒后, 夏极把这山匪丢在了那少年面前,问:“说吧。” 那山匪面色大变。 夏极道:“放心,无亲无故。” 山匪这才叩首道:“大侠,我上有老...” “说。” 冰冷刺骨的声音让山匪顿时胆寒了,他这才道:“这少年独自登山,我哥俩自然打劫了他,但我兄弟出手没轻没重,一棍子打断了他的脖子。” 夏极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这山匪回忆着,“我如果说了...” “快说。” “他死前说了许多疯话,说什么他姬玄受到神明指引,来这里寻找能帮助他的人,他绝对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山匪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他...他的东西都在这儿。” 夏极道:“实不相瞒,我是这位公子的护卫,如今他死了我无法交差,你们山寨人可多,多的话,引荐我入伙。” 那小个子山匪愕然道:“没有山寨,就我们两个...” 夏极点点头,放心了,他能辨认出这山匪没说谎话,于是随手一击将山匪杀了。 他最后一点希望也碎灭了,天命之子真的死了,这具尸体在迅速冰凉。 那怎么办? 他思索了小片刻,忽然弯腰抱起这少年,然后飞速往山顶而去。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点。 夏极身如疾风,没多久,他就到了山巅。 韩浪正坐在大雪里刻令牌。 耳中忽然传来匆忙脚步声,他一侧头,只见那位强大的仙人飞冲而来,脸上居然带着一抹...急? “快,夺舍他!” 夏极催促道。 韩浪:??? 夏极并不开口,而是在地上飞快地写道“他就是我等的人,但出了意外,他死了。他虽然死了,但必须活着,所以,你立刻夺舍。” 韩浪看着这一行字,只觉心跳也加快了。 身为被香火沐浴千年的半龙,他自然知道“开创千年王朝的开朝之主”意味着什么。 但为什么这等天命之子会死? 夏极催道:“没时间了。” 半龙点点头,之前他被夏极控制,还只是站在杀劫外围,如今这一夺舍,就是瞬间跻身入了杀劫的最中心,但却也是最大机遇所在。 他双指一点这尸体眉心,元神波动传来。 忽地... 韩浪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夏极双手一撑,急忙撑起了隔音气罩,再细细看去,只见韩浪双眼翻白,正露出痛苦的模样。 想夺舍天命之子,承受他的命,即便只是入尸体,也是极难的,那涉及到未知的命数与气运。 夏极静静等待着,他能通过契约感受到半龙的进度,虽然艰难,却还在进行。 逐渐的,韩浪软软地倒了下去,而那原本是尸体的少年却如鬼上身一般,抽搐了起来。 许久之后... 那少年终于停止了挣扎,虚弱无比地睁开了眼。 夏极从储物空间取出了几粒保命的珍贵丹药送入他口中,然后运气引渡了过去,帮他恢复。 如此忙活了很久。 半龙才缓缓恢复了平静,他露出苦笑:“幸亏我有一千年的香火力,否则这次夺舍,我必死无疑。” “成功了吗?” 半龙点点头:“成功了,我能感受到这躯体内有着无限的奇异潜力,但我自己的力量却全部没了。我也被彻底困在这身体里了,此后我真的就是他了。” 夏极心底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天命之子被自己克死了,但他身边却恰好有一个可以占据天命之子身体的半龙,换个人还不行。 这一饮一啄,如是定数。 又如是天道拨乱反正,将一切调回原本线路的手段。 “从今以后,你就是真龙天子了,半龙的力量不要也罢。” 两人对视一眼。 沉默良久。 夏极继续道:“今后你的名字叫姬玄,入山时受了山匪一棍,而忘记了许多事。 你来到山巅拜我为师,我传你小黑龙气与黑龙法典,同时传你各种知识。” 少年坐着,发了很久的呆,终于接受了如今的局势。 夏极道:“我们还有不少时间。” “你要教我什么?” “主修课,演技。” 148.同时到来的熟人们(第三更) “眼睛,在特定的情况下,可以表达出你是什么样的人。” “眼神或许会说谎,但你的肢体不会,你可以假装淡定,但你的身体一定会告诉别人真相。” “而你身为天命之子,身上要永远带着正能量。” 姬玄举手:“老师,什么叫做正能量?你是说阳属性,或者五行向火的那种力量吗?” 夏极没理他,继续道:“自信,坚毅,果决,临危不乱,总之你不可以慌慌张张。” ... 五天后。 姬玄:“太难了,做人好难,我还是回去做雕像吧。” 夏极看着这位天命之子,细细思索着。 不是姬玄不努力,是确实教不会。 你如何让一个吃了千年香火的半龙,去变成一个人类的王者? 这事儿确实很难,因为半龙的许多想法都已经“僵化”了,一时半会是无法改变的。 ... 又过了两天。 夏极彻底放弃了。 他开始思索“怎么举办一个速成班”。 ... 山顶暮色,天穹早就黑了。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茅顶厚积了近乎半尺。 寒风卷至,吹起银屑无数,又更从窗隙挤进,带入深山的孤寒。 啪。 夏极把窗子拉了拉紧,隔绝了山风, 那一根木桌上的烛火便不晃不摇了。 烛火的光很淡,照出屋舍里的一桌两椅两床。 夏极坐在桌边,看着烛火跳跃,思索着解决“如何让假天命之子看起来像个真的天命之子”这个问题。 半龙坐在另一边,也正苦恼着, 不是不勤奋,是没天分啊。 他虽然无法学会演技,但终究是慢慢接受现在的身份了,身为杀劫之中的未来新朝的开国天子,这可是真正的大气运加身,只要把握好,未来的成就远比千年香火的半龙要高得多。 一对师徒,坐在这天虞山峰顶的孤舍中,思索着这世人永远猜不到的问题... 哒哒哒... 夏极手指在桌面敲打。 烛火跟着跳动。 他忽然灵光一闪,有了办法。 “徒儿,我有办法了。” 姬玄道:“老师,请说。” 夏极竖起三根手指,缓缓道:“我教你三招秘法,一招心法,可以囊括一切身为帝王的演技。” 姬玄兴奋起来了:“啊?竟然有如此妙招,请赐教。” “第一招,瞪眼大法,无论是喜怒哀乐,只要遭逢变化,瞪眼,准没错。” 姬玄顿时就瞪眼了。 夏极点点头:“孺子可教。” 姬玄继续瞪眼。 夏极补充了一句:“记住,不要带任何感情地去瞪眼,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你不可以让人通过你的神情来判断出你内心的想法。” 姬玄木有感情地瞪了瞪眼。 夏极点点头。 继续道:“第二招,虎躯一震,如果你希望某人去为你做什么事,但他拒绝了你,这个时候,身为天命之子再去啰嗦,就有失身份。此时,你就可以虎躯一震。 除此之外,你可以在任何场合使用,但注意震动的弧度,小震怡人,大震伤身,如果遇到难题,还可以狂震。” 姬玄努力地试了几次,很快明白了虎躯一震的奥义,心中欢喜无比,他只觉一种千年未曾学得奇怪知识正在增加,他急忙道:“老师,第三招呢?” 夏极严肃道:“道不轻传。” 姬玄便是急忙跪下,行大礼:“请老师赐教。” 夏极这才缓缓道:“第三招,虎目含泪。这是对瞪眼大法的补充,也是你唯一可以流露出来的情绪,虎目含泪又分为微微湿润,含有泪光,双目通红,硬汉抿唇,转身飙泪等等。 当年,一位叫玄德的人曾经靠着这一招差点夺得了天下气运。” 姬玄震惊道:“竟如此了得?请问老师,这心法又是什么。” “一个字,莽。” “莽?” “天命之子行事,不可躲躲藏藏,不可小家子气,而要大气磅礴。我问你,如果你是将军,带着五千人,但对方有五万人,狭路相逢,你该如何?” 姬玄道:“暂避锋芒。” “错了!” “错了?” 夏极道:“你该全军出击!” 姬玄费解了:“为什么?” 夏极道:“团战输不输先不说,反正气势不能先败了。” 姬玄只觉的面前帝师越发神秘,“团战”这种词竟是闻所未闻,但他大概明白夏极的意思了,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夏极道:“遇事不决怎么办?” 姬玄略作沉吟,然后虎躯微微一震道:“莽?” 夏极点点头。 姬玄道:“徒儿明白了,徒儿去练练。” 他转身走了几步,感觉这么一震之后,心境确实不同了,于是他又转身,深深鞠躬,“多谢教导。” 夏极道:“你我亦主仆,亦师徒,亦君臣,无需多礼。” 姬玄虎目含泪,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重重点了点头,“姬玄能够遇到老师,实在是姬玄的福气。” 他走到窗前,猛然推开窗户,仰头看着窗外的漫天满山的大雪, 雪成狂龙,萦绕在辽阔无垠的天虞山中。 夏极看过去。 只见那宽广的身影挡在窗前。 忽然,那身影猛地一震,继而缓缓回头,虎目圆瞪,含着泪光地看着夏极,“老师,请陪姬玄一起统一这乱世吧。” 夏极:... 学演技不行,学这些秘法倒是一学就通,他淡淡道了声:“一百分。” 姬玄露出微笑。 夏极道:“满分一百五。” 姬玄:... “再勤加练习吧,不要如此做作和生硬了。” 姬玄肃容道:“是,老师。” ... ... 大雪初晴,天地之间,万物皆是银装素裹。 姬玄看着桌上排着的十几个白瓷瓶,淡定地从中倒出丹药送入口中。 这些白瓷瓶都是苏家提前准备的,囊括了一切“洗髓”“易筋”“产生真气”“淬炼血肉”“清心明意”等等功能。 大体来说,就算是天命之子是个白痴,也会被这些丹药给改造成奇才。 何况,姬玄不仅不是白痴,还是一个曾经几乎站在十一境的半龙。 院落里。 师徒二人身穿劲装。 夏极给他演示了一遍小黑龙气,又细心讲解了功法。 姬玄瞪着眼点点头,示意明白了,这功法是运转龙气的法门,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之后的日子里。 姬玄便是勤奋修炼小黑龙气,演技,以及自己原本掌控的玄功——风雨玄天录,这一门可以掌控风雨天象,甚至在风雨天气会近乎无敌的玄功。 那一天,如果它不是被困在人类男童的躯体里,如果不是突然偷袭,而如果又是在风雨天,夏极即便变身为十一境的法身,还真不一定能留得下他,可见此法之强。 当然,夏极直接让姬玄把【风雨玄天录】手写了一份交给他。 他花了一个时辰,从头看到尾。 然后,居然收获了一枚淡红色技能珠——风雨玄天功(第九层)(龙种专用)。 作用很简单: 一,呼风唤雨。 二,在风雨里,实力大幅度提升。 三,在风雨里可以隐匿自身,无法被人发现。 四,将风雨变成武器,施展强大术法,发动强大的范围攻击。 五,风雨凝聚成巨人法相,进行攻击。 夏极看着“龙种专用”四个字,实在是有些无语。他努力地尝试使用这颗技能珠,居然第一次出现无法使用的情况。 人脉和龙脉不同,这也能理解。 同时,夏极也大概明白了金色技能珠和红色技能珠的主要区别是什么了。 金色大体就是纯粹的力量。 而红色,却多有涉及其他元素,诸如天气,生死,精神... 当然,一门功法如果能达到十层,那是真正的登天而形成质变了,比如小黑龙气。 然而黑色技能珠,可遇而不可求,极难遇到。 ... ... 师徒两人在山巅待了一个半月,便是趁着一个晴天下山了。 夏极带着姬玄返回镜湖。 两人戴着兜帽,走过如今已经热闹无比、甚至形成了产业的“镜湖仙人风景区”,从少人的地方乘舟进入了湖中庄园。 才入庄园,夏极看到了三个人。 三个不速之客,也是三个熟人。 两个看脸,还有一个是听声音。 第一个人是“长公主”苏月卿,或者说是安蓉蓉,她出现在安寻面前,有没有相认?无论有没有相认,安寻一定认出了这个女人可能是她姐姐。 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然而... 第二个人是“冰帝”苏冰玄,他看到夏极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坦然道:“家族已经解封了,家主让我与长公主带人来帮你,所以特地把入庄的钥匙也交给了我,不介意吧?” 随后,苏冰玄侧目打量了一下夏极身侧的少年。 姬玄瞪大眼,毫无惧意地与他对视。 苏冰玄满意地点点头,故作不认识地问道:“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不知怎么称呼?” “姬玄。” “你我名中都有一个玄字,这也算是有缘。” 冰帝颇有风度地笑笑,却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夏极看到两人依然维持着和睦相处的样子,知道至少还没撕破脸皮,或者冰帝还没有彻底抓到能致长公主于死地的证据。 他与安蓉蓉目光交错而过,那种熟悉的心有灵犀的感觉又回来了。 似乎一眼,就已经交流了足够的信息。 第三个人带着神秘的暗金面具,周身笼罩在暗金的长袍里。 夏极一眼就看出,这是地府款的面具。 而且应该是这一系列面具之中最强的一位——后土。 后土在神话中为“六御”之一,掌三界之中的地界。 所谓皇天后土,皇天在上,是为天帝,后土在下,亦等同天帝。 由此可见,这身份之高。 夏极让姬玄先去休息。 姬玄离开后,后土才糯糯道:“我是吴家人,此番来人世为影君。 五大世家,出世有序,帝师先行教诲天子,影君随后掌控地下,再后是国师,最末是大将军与文首。” 她一出声,夏极心底就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世界还真小。 这吴家派出的影君,这戴着后土面具的神秘女人...居然是与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四皇姐——夏姬,如今自然该称为吴姬了。 夏极忽然想起太子。 那个男人临死前让自己一定要救他妹妹,因为他始终觉得他妹妹之所以杀他,是被控制了。 他也允诺了那个男人,一定会把夏姬带去为他扫墓。 如今再见,却是这般光景。 夏极道:“我是苏家风南北。影君怎么称呼?” 吴姬道:“后土。” 夏极点点头,不再多问,来日方长,而且他此时很担心一个问题,自己进入地府会不会不小心遇到这位后土? 虽然大家都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谁是谁,谁也无法去达对方的中转站,但是太子用过阎罗面具,而且夏小苏万一在地府遇到这位后土,那也不好。 后土柔声道:“我来只是与帝师打个照面,认识一下。先走了。” 她挥挥手,便是踏步出了大厅。 夏极微微眯眼,因为在后土走出大厅的那一刹那,阳光投来,照出了数十个影子,在她身后密密麻麻,甚是恐怖。 大厅只剩下三人了。 忽然沉默了下来。 冰帝忽然优雅地笑笑,“两位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去散散步。” 随后,他又看向夏极,带着善意道,“风先生,请记住,你首先是一个真正的苏家人,而碰巧,我也是。” 说完,他起身离开。 大厅只剩下夏极和长公主了。 长公主还是没变,纤纤五指如嫩葱,正托腮而含笑,身姿如猫般柔弱无骨地斜长椅,雪白长腿紧紧斜并,笼罩着若隐若现的银纱。 她左手正缠着自己的长发,一圈又一圈,然后投来一个迷人而动人心魄的眼神。 可谓绝世佳人。 她忽然如猫般弹了过来,亲密而自来熟地坐到了夏极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 同时用平静的语气轻声道:“苏家除却一些能强行出门的老怪物,剩下的只有我与冰帝在三十五岁之前。 我与他这段日子在家中接受了三重灌顶,只差最后一点魔火就能激活血脉,而踏入十一境。 如今,我和他势成水火,此番外出必定只有一人能活着回去。 他还不知道你与我的关系,应该会想着拉拢你。 我们...” 长公主声音越发低:“将计就计。” 夏极双手环过她的细腰,将她带着往自己身子贴了贴。 长公主发出诱人的轻吟。 夏极同样压低声音道:“你妹妹怎么办?” 长公主喘着气,“已经过了十二年了,她看到了我但没敢问我,应该是没认出来,我也装作不认识她。这样最好。” 两人忽然停顿了下。 下一秒。 长公主忽然如发春的猫咪,大声娇喘着。 而夏极抬手,将长公主直接丢出了窗户。 窗外传来一声“哎哟”的痛呼,然后长公主怒声道:“风南北,你!!” 夏极淡淡道:“对不起,我是一个苏家人。” 远处的冰帝露出了微笑。 149.冰帝的拉拢(第一更) 长公主推开门扉,带着惹人心疼的表情,开始传音, 但她传音的声音和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同,甚至带着笑:“演技不差嘛,怎么练出来的?” 夏极却丝毫不隐藏声音,好像根本不想和面前女人再悄悄谈论任何事, 他厉声道:“长公主,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是不错,但这恩情我风南北会还!” 长公主双目含泪,继续传音:“怎么还?不如请我吃一顿好的呗?不行,一顿不够,不如请我吃一辈子吧?” 夏极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应着,他面色正义凛然道:“一面之词?!!长公主当我风某没有眼睛吗?此事我会查清楚,如风某错怪了公主,自会负荆请罪。” 长公主别过头,咬着嘴唇,神色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但传音却带着笑:“你负荆的时候,我可以自带皮鞭蜡烛吗?” 夏极传音:“严肃点。另外,巨业城城南的南江坊口味不错,可以去试试,一定要点烤鱼,那大厨手法是一绝。” 两人在传音,但现场却显得无比沉默。 气氛如冻结了的冰块, 透着陌生, 带着寒冷, 再见君非君,已是陌路人。 终于,长公主不再传音了,她似乎已经对面前的男人失望透顶了。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继而露出迷人的微笑:“风南北,忘了和你说,苏意是苏冰玄的堂弟。” 夏极轻声道:“这又如何?” 长公主脸上的泪光已经消失了,她可以遭遇背叛,遭遇怀疑,但不会失去自己,她往前踏出,伸手理了理夏极的头发,不加掩饰地微笑道:“我听人说,巨业城城南的南江坊口味不错,今晚,我等你。我请客,你为我接风洗尘,好不好?” 她声音柔如甜腻的蜜糖,让男人无法回绝。 夏极虽然还未回绝,却是已经闭目垂首。 长公主继续道:“自古以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不是从表面就能看出来的。也许昨天你看错了我苏月卿,可今天呢,你又看错了,但我仍然是我,我从来不怕别人看错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三言两语就能疏远你我,那么我苏月卿当真是看不起你了。” 说完。 长公主周身的气质已经变了,不再如腻人缠人的小猫,而是成了高贵的天鹅,她转身走了两步,柔声道:“今晚,我等你。” 同时传音道:“下面靠你了,别来啊,我只点一人份的。” 外人看来, 长公主说完这五个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帝师却终究只是闭着眼,而未曾回复一句话。 长公主不再等,她已经踏步离开了此处,甚至出了庄园的护庄大阵,才到镜湖岸边,便是有十多人包围过来,簇拥着她上了一辆奢华的金色马车,往远处去了。 夏极走到镜湖边,伫立良久。 不知何时,苏冰玄已经站在了他身侧。 说了第一句话:“我的堂弟很多,多一个少一个没关系。” 然后又说了第二句话:“我的左膀右臂很少,谁要断一只,我定和那人不死不休。” 化解了长公主的挑拨后。 苏冰玄才轻轻拍了拍夏极的肩膀,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道:“南北,今晚我带你去见见人间真正的繁华。” 夏极摇摇头,瞳孔如结了冰,还没融化。 苏冰玄哈哈大笑道:“此女手段高明,偷天换日,与我为敌竟然不落下风,便是我心底都暗暗佩服,但我已经查清楚了,她不是苏家人,只是我没有足够证据去劝服其他人而已。 你被她三言两语蛊惑住,再正常不过了。 无妨,过去你我曾有误解,今日你我冰释前嫌,来日你我互为兄弟。” 冰帝走到湖边,双手张开:“大劫已起,是莫大的凶险,亦是莫大的机遇,过去苏家人活不过三百年,如今我们却有机会能活到千年万年!南北,如此大好时机,千万不要耽误于儿女情长啊。” 夏极眼中寒冰如有稍稍融化,他侧头看了一眼冰帝,“我哪儿都不会去。” 冰帝笑笑,看来这风南北还是不愿意表态,不应长公主的邀请,也不应自己的,这才是一个人才真正该有的样子,所以他也不勉强,只是道:“我理解。” 夏极转身离去,只留下冰帝一人站在湖边,眸子微微动着。 ... ... 深夜。 夏极谁的宴会都没有去。 他坐在镜湖庄园长长的垂钓栈桥上,饮烈酒,赏冬月。 寒冬的寒气贴着湖面掠过,刺人骨髓,引起人无穷的孤单与寂寞。 酒为凉性,入喉后,燃烧了生命的温度,继而便是连心都凉了。 月色渐渐隐去,又一场大雪从天而落,冰冷的天气似乎在驱赶着人赶紧回屋。 夏极回了屋, 屋内极尽奢华, 但却空荡荡的。 他如同疲惫的旅人,卸下了沉重的负担,然而哪怕只是脚步声,都会刺耳无比,除了雪落的声音,天地便只剩下他一个人发出的声音了。 “呵...” 夏极呵出了一口白气,搓搓手,便是准备沐浴就寝。 然而,他忽然皱了眉,因为他的床上有人。 一个少女。 漂亮的少女。 云鬓微乱, 肤色桃红, 一张俏脸正紧张地看过来。 而似乎是过于紧张了,她吓得一抖,抖落了被单,露出其下的无边春色。 少女急忙双手抓着被单,如受了惊吓般急忙又把被子拉起到颔下,一双眸子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看着夏极。 原本冰冷孤单的屋舍,似乎忽然间有了暖意,也增加了除了脚步声外其他的声音。 “本小姐...我...奴婢...” 少女一连换了三个语气词,然后继续道,“请主人怜惜奴婢,啊,不,不要怜惜奴婢。” 夏极:“苏冰玄让你来的吗?” 少女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苏冰玄是谁。 “冰帝让你来的吗?” 少女还是茫然。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少女依然茫然。 夏极这才问:“你是谁?怎么来的?” 少女道:“我叫南风柔,江湖百花榜上第一甲,今晚本是我的新婚之夜...但婚礼才在举行,我就被掠来此处了。不,不是掠来,是我心甘情愿过来的。只求主人好好宠爱奴婢一晚。” 夏极顿时明白了,这是冰帝拉拢自己的手段,但这手段还真是...别具一格,极尽人心底的欲望了。 “你过一夜,明天走吧。” 南风柔忽然想起“自己如果不能好好侍奉眼前男人,整个家族的下场会如何”,她压下心底难受,曲意逢迎,露出甜甜的笑容,“今晚是柔儿的新婚之夜,既然夫君不在,主人便陪我共赴巫山云雨,好吗?” 夏极传音道:“是否你不陪我,家族就会遭受劫难?” 南风柔一愣,旋即道:“是柔儿自己愿意。” 夏极看到她这么一愣,心底就已经明白了,世家行事真的是肆无忌惮,这天下江湖完全是他们的后花园,这些所谓的江湖美人,世家大小姐,都不过是后花园里生出的花朵,任由采摘。 自己现在有三个选择: 一,上床,如此就是入了冰帝阵营。 二,为她求情,欠了冰帝人情。 三,不管不问,冰帝真的会派人灭她全族。 冰帝摸准了自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绝对不会选第三个,那么,无论自己怎么选,他永远都是赢家。 而如果自己真的对这少女产生了一点点感情,冰帝都会直接把她夺过来,让她跟随在自己身边,为奴为婢,这样自己又是入了他的阵营。 夏极想明白这些,就去洗澡了。 南风柔紧张地等待着。 夏极换上睡袍,坐到床边,“往里去一点。” 南风柔顿时滚到了床里面。 夏极抬手,在床中央划了一道线,然后就开始睡了。 南风柔试探着伸手,但手才碰到那条无形的线,就觉得被一股雄浑的真气给震了回来,她暗暗心惊。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这需要自己侍寝的男人又究竟是什么存在? 那能举手抬足间,一招压下身在天榜的夫君,更是直接让自己父亲,亦南风家家主不敢怒也不敢言的神秘势力,究竟是什么? 要知道,自己的父亲南风长空可是一代江湖传奇,举手抬足已凝法相,雄霸一方无人敢动,便是城主或是各方权贵都会卖几分面子。 看着那似已经熟睡的少年,南风柔这才压下原本的屈辱和恐惧,好奇地打量。 他很年轻,青丝垂落,糅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花白,有些胡渣,周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南风柔身为江湖百花榜第一甲,自然见过男人千千万,无不是风流才子、天才少侠,但那所有人加起来,都已比不上眼前这神秘少年。 她只觉得自己从前不过是井底之蛙,如今被人强行带到了井口,然后才窥探到了这世界的真正一角。 “还在担心吗?” 声音忽然传来,南风柔吓了一跳。 夏极背对着她,传音道:“担心的话,自己折腾着,叫一夜吧。” 南风柔:... 她咬了咬牙,忽然掀开被子,露出洁白无瑕的躯体,问:“公子,奴婢不美吗?” 夏极没回头, 百年红颜成枯骨, 若不能相伴这一路,就不要留下一丝情。 所以,他继续传音道:“自己叫吧,逼真一点就行。” 说完,他运用真气堵住耳朵,未几就睡着了。 南风柔简直哭笑不得,仔细想了想,于是便开始叫了,一时间,春色满屋。 ... 夏极睡了个好觉,南风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为他梳理头发,又为他披上衣衫,这才问:“你究竟是谁?” 夏极道:“南风姑娘,就当是一场噩梦吧,我们不会再见了。”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夏极没回答,淡淡道:“送你回去的人今早该来了,准备准备吧。”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声音。 “公子...” 夏极顿了顿脚步。 “谢谢你。” ... 冬雪下了一晚,覆盖斋舍五寸。 夏极和苏冰玄对坐着,桌上放满了精致的餐点,每一份都极少,只够两三口,但却都是稀罕物。 两人很有默契,安静地吃着早餐。 屋檐不时卷落一些银屑,被风吹落檐下。 但还未触碰到两人,便被一股柔和的气劲给推开了。 饭后。 上茶。 苏冰玄摆摆手:“换酒。” 酒来。 苏冰玄为夏极倒了一杯,然后道,“南北不喜欢那女子吗?” 只此一句,夏极就知道苏冰玄知道昨晚的作秀,这是在逼着自己求情。 于是,他轻声道:“我终究不是在苏家长大的。” 苏冰玄哈哈笑道:“好!我就喜欢你这般风骨,若是换做别人,昨晚早就细心安慰,然后与那女子圆房了。 你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在苏家可是很少有了。放心,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再动南风家了。” 他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在把夏极逼迫到去思索“要不要求情”时,他又主动施加恩惠。 夏极心底忍不住感慨一句,这冰帝真是一代枭雄了,一举一动莫不都蕴藏了独有的魄力, 然而,可惜两人却绝不同路,他与世家之间,从来都是水火不容。 苏冰玄道:“再过几日,根据家族安排,我们需要前往北方,一来是让新君增长见识,二来让他见一见火劫,三来我们需要在外面面对火劫,取一缕魔火以入十一境。如今寒冬,火劫又是初起,正是可以在外面试探的时机。此事,家族已有万全的准备,我们虽是去接触火劫,但不会出意外。” 夏极点点头。 苏冰玄道:“到时候,我与她都会去。” 说完这句话,冰帝深深看着夏极。 夏极眼中目光犹豫了一瞬,缓缓低垂下,却未和他对视。 苏冰玄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而轻声道:“南北,人总要做出抉择,你重情重义,我不逼你,我会给你机会还了这情分。” 夏极闭目,给自己连倒十杯酒,都是一口饮尽。 末了,他手指微微捏紧着酒杯,沉缓道:“谢帝君。” 听到这三个字,冰帝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这一刻,眼前的男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夏极垂着头。 他知道这一刻,眼前的冰帝已经开始真正信任他了。 150.火劫绝地(第二更) 十天后。 按照计划, 夏极,长公主,冰帝,姬玄四人离开了镜湖庄园, 然后通过苏家中转,而直接抵达了北方的封狼关外。 一来是让新君增长见识,二来是趁着火劫初期,又是深冬时分来试一试火劫外围,三来是取一点魔火,以突破十一境。 关外。 千峰万嶂,不见狼烟落日,只有残破孤关伫立天边,只有皑皑白雪掩覆了不知多少骨骸。 此处的雪比之南地更大了不知多少,南地如是刺骨的湿寒,此处就是要将人整个冻成冰雕的极寒了。 啪! 冰帝远远丢了一个牛皮酒袋。 夏极接过。 冰帝又丢了一个给姬玄。 至于长公主则是不饮酒,独立于三人之外,她自己取出一个装着热茶的皮袋子喝了起来。 “大雪纷飞,如此寒冰地狱一般的景象,居然会有火劫,真是难以想象。” 苏冰玄忍不住感慨了一声,随后看了看夏极道,“南北,我们的人马上就到。” 话音落下没多久,远处忽然传来密集鼓点般的马蹄响, 大雪沸腾起来, 再看时,却见到一只五千人的铁甲骑兵簇拥着几辆马车从远而来。 苏冰玄露出笑容,夏极余光撇了撇长公主,后者脸色不动不摇,余光也迅速投向夏极,神色里虽然还作着轻松、迷人,但却是多了许多警惕。 顿时间,夏极明白了。 冰帝是真的冰帝,所以他的关系网可以覆盖到很广的地方。 而长公主却不是真的长公主,所以她在外几乎是两眼一抹黑,该有的关系她并没有,因为真的长公主从没有想过让她接触这些。 安蓉蓉自然会拼尽全力想抓回这些关系网,但冰帝如同一只森森猛虎藏在暗里窥视着她,她也无法轻举妄动,加上给她布局的时间实在有限,如今看来她到此处...几乎是落单了。 这北地的局,是冰帝主场,也是他为安蓉蓉设下的坟墓。 五千骑兵,三辆马车停在了四人面前。 骑兵魁梧,个个块头都是两米左右,身披黑色铠甲,威武无比, 而胯下之马亦是极其健壮, 马眼看人之际竟藏着几分欲要噬人的凶气, 这种马叫做蛟马,是世家培育出来的,耐寒,能跑,吃肉,甚至...吃人。 骑兵中为首的三人顿时从马上一跃而下,向着冰帝跪倒,却也不称呼姓名,只是垂首齐声道:“见过大人。” 其余五千人也是纷纷跪下,声音滚滚而去。 苏冰玄笑道:“长公主如果没人,我空出一辆马车给你。南北,你我兄弟,便同坐一车,可好?” 安蓉蓉笑了笑,“不用。” 然后,又看向夏极道,如小猫挠着爪子般喊道:“南北,旅途漫漫,塞外风光单调。你过来我这边,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苏冰玄道:“这就不容长公主操心了,旅途虽然无趣,但我早就安排好了,南北在我这边,可比去你那边好多了。” 正在这时,天空忽然响起一阵鹰唳声。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白鹰正展翅在追着一只雪鸟,雪鸟狼狈无比,落荒而逃,但白鹰却似猫捉老鼠般不缓不急地追赶着。 苏冰玄大笑道:“长公主觉得那只雪鸟可怜吗?” 安蓉蓉道:“我喜欢那只白鹰。” “哦?”苏冰玄缓缓向她走去,两人之间彼此对视着,目光中充满了冷冽,苏冰玄压低声音道,“恕我直言,你不配。贱籍就是贱籍,一时翻了身,还想翻一世么?” 安蓉蓉分毫不让,争锋相对道:“此处冰天雪地,恰恰应了你冰帝之名,但火劫从西而来,冰火难容,火既然不会灭,会灭的只会是冰。苏冰玄,这里会是你的葬身之地。” “是么?”苏冰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然后指了指远处,“就靠他们?” 他所指着的远处。 有三百名作江湖中人打扮的护卫,簇拥着三辆马车而来。 这三百人的气势,比起一边的五千人,实在是不知差了多少。 苏冰玄哈哈大笑起来,“别掉队。” 说完,他转身上了马车。 夏极侧头与安蓉蓉遥遥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复杂无比。 因为,如果夏极真的选择了冰帝,那么此处极可能就是长公主的墓地了。 而夏极从头到尾并没有透露太多秘密给长公主,这意味着,他可以“叛变”。 但夏极会叛变么? 固然此时顺水推舟最好,但他不会。 因为长公主不是真正的苏家人,她也是苏家天然的敌人,更是夏极掌控并且吞并苏家的重要一环。 安蓉蓉不知道夏极是谁。 但夏极知道自己是谁。 他与她,天然是同盟。 所以,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上了冰帝这边的马车。 安蓉蓉面色如霜,然而一转头,却露出了微笑,她听到风南北的这一声叹息,才是真的放心了。此时抬头看向远处,天地雪白,而容不下其他色泽,就如此时的她与冰帝一般,再也容不下彼此了。 那三百护卫顿时跪下,恭敬道:“大人。” 安蓉蓉还是放心这三百人的,这是死士,也是她费尽心力,才在有限的时间里凑出来的一只“军队”,以供她在人生中另一场最重要的厮杀中使用。 她微笑道:“辛苦了。” 死士们扬声道:“为大人效死!” 安蓉蓉上了马车,扬声道:“跟上去!” 苏家人自然需要一起行事。 安蓉蓉托腮,把柔弱无骨的娇躯抛在暖暖的皮绒里,她伸手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把红色的刀,左手双指轻轻地、温柔地掠过。 轮毂声响, 翻卷着雪尘往上扬去。 她推开车帘,看着远处在前的五千铁骑,还有铁骑中的马车。 美目微微凝起。 风南北... 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 真是让人无法看透啊。 即便是她,也实在想不到风南北此时此刻还有什么理由帮她。 难道是想上了自己么? 如果是别人,有可能。 但风南北,不会。 ... ... 夏极坐在车厢里。 果然,冰帝安排的活动一如既往的容易猜测... 简单,粗暴,直击人心。 美女,美酒,美食。 他打了个哈欠,以舒服地姿态将两条长腿伸直,厚厚的皮草毛绒传来暖意,车厢里很暖,隔绝了关外的严寒,但这旅途实在太长了,而尽头又是未知。 然而,他和冰帝,长公主都不同,他已经习惯了去面对一切未知,何况这车里不仅有暖意,还有春意。 “公子,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呀,无论您提什么要求,我们都会满足。” 夏极瞥了一眼,车厢里的两名少女虽然故作逢迎,但气质却高贵,举止亦是有着风度,显然不是勾栏窑子里的头牌这种货色,如果没猜错,又是冰帝直接去“请”了哪家的大小姐,或是谁家的新娘子,这些少女在外也许都是骄横跋扈的主,但在这里,只能如同奴婢般小心翼翼地伺候。 夏极指了指堆在桌上的一坛烈酒,“分了。” 两女盈盈道了声:“是,公子。” 她们在来此的路上,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看来这公子是想要趁醉来戏玩她们。 于是,两女你一杯我一杯,饮完了一坛烈酒。 然后同时软软地倒了下去。 车厢里这才恢复了安静。 夏极隐约听到前面车厢传来欢笑声、嬉戏声,那是苏冰玄在享用了。 至于姬玄的车厢,苏冰玄倒是什么都没安排,毕竟新君可不能耽误学业。 ... ... 如此,苏家的队伍往西而去,路途上也遇到了不少事。 或是兵荒马乱里被毁了的村镇。 或是持着兵器在相互拼命的人。 或是女儿或孙女被贼寇抓了,正在路边痛苦哀嚎请求着别人能帮帮忙的老人。 又或者是小股小股的异族流寇。 如此种种。 但苏家的队伍装备精良,蛟马骇人,根本没有什么人敢主动上来挑衅。 马车穿过混乱的塞外, 却一路风平浪静。 雪也平静, 越往西越是萧索, 越是无人。 过了近乎大半个月, 场景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时常可以看到,在倾盆大雪里燃烧的树。 树上还挂着烧成黑炭的尸体。 有的尸体,如被不知名的巨兽咬了一口,又或者半截躯体被踩爆了,而深深陷在雪地里,因为血压的挤迫,尸体一双眼珠弹出,只靠着神经挂在眼角边,非常恐怖。 气氛顿时变得悚然起来。 空气里,不时一阵刺骨寒风,又紧随着一阵熏人的热浪,让人才出一身热汗,却又瞬间冰冻了下来,躯体难受无比。 众人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整只队伍小心地往里试探着。 这一日午间。 天地出现了奇景, 彤云密布的天空,浮现出绚丽多彩的光芒。 视线里, 半边大雪, 另外半边却是干燥的大地。 而地面忽然响起密集的奔行声,如无数鼓点敲打着。 夏极探头看向窗外,只见远处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再细看,却见是许许多多的野兽,这些野兽包括雪虎雪豹,雪兔雪羊,甚至连雪鸟雪蛇都有,大小各异,种类各异,相同的是它们都在往东边发足狂奔,好像是逃命。 “持盾,挡住兽潮!!” 五千铁骑里为首的黑甲大将扬声道。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诸多巨大的盾牌被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丢掷到了地上,而骑兵里最壮的数百力士顿时抓着盾牌冲上前,构成了坚硬而不可摧的巨盾城墙。 看来苏冰玄也为自己这一场大战下足了筹码,因为空间戒指在世家也不是很常见物品。 未几。 嘭嘭嘭嘭嘭!! 连绵不绝地撞击声传来。 夏极神色淡然,而车厢里的两个少女已经惊的喘不过气来了。 一个少女问:“大人,我们到底来了什么地方?” 另一个少女双手正掐着某种手印,这显然是某种高等的功法,她在运气调息,试图平静情绪。 夏极指了指墙角的食物道:“关键时候,带些干粮,带些烈酒逃。” “我...我们不会逃的。” 夏极道:“不是逃离这支军队,而是逃离...怪物。” 两女瞪大眼。 嘭嘭嘭嘭!! 响声不绝。 约莫持续了半柱香时间,兽潮才过了。 众力士放回盾牌,还未缓过气来,就有人发出了带着悚然的惊呼。 凶悍的蛟马也开始不安地长嘶。 “我的天。” “那是什么?” “怪物...” 这支军队虽然纪律严明,但面对真正的恐怖,依然忍不住发出惊叹。 远处, 浓郁的毒气翻滚着,而一具具火尸,火兽正成群结队地往东奔跑,再末还有巨大的熔岩巨人,高温让远处的画面都产生了扭曲,这一幕简直让人窒息。 别说打了,只要一个交锋,那毒气和高温火焰会瞬间杀死人类。 “啊!!” “那是什么!!” 车厢里两女惊呼起来。 夏极点了两人哑穴,定神看去。 他眸子一动, 这一幕竟然和他在山河社稷图里遇到的灭世场景很像。 他还记得自己遇到过一只火鸦,然后给那奇怪的火鸦起了个叫琉璃的名字。 这时,冰帝幽幽的传音从远而来。 “南北,取一匹蛟马,我们往北去,姬玄不用管,我已安排了人手保护他。” 话音刚落。 五千蛟马的铁骑顿时散了,化作小股小股而向着四处奔逃,看似奔逃,其实却是百人一队,向着各方而去,如是棋子被一只大手,洒落向了各处。 其中一支队伍则是簇拥着姬玄上了马。 夏极也觉得带着姬玄是累赘,于是传音道:“跟他们去。” 这一场局里,姬玄反倒是最安全的人。 随后,他直接解开两女哑穴,又丢了几瓶丹药,道:“两匹蛟马,你们取一匹,往东逃,能逃多远,看你们造化了。” 说完,他直接上了一匹马,向北而去。 安蓉蓉见到这情形,思绪转的飞快,她拍拍手,三百死士立刻丢下她,向东飞快撤离。而她自己飞快地跃上了一匹拉车的蛟马,紧随着往北而去,若是都落单了,首先,二对一的局势必胜,其次,无论谁死了都可以推给火劫。 苏冰玄微微侧头,目光里看到跟上的长公主,神色动了动,唇角露出一抹笑。 而就在此时, 从西汹涌而来的火尸,火兽们已经到了,边缘的几只似乎是认准了这往北逃的猎物门,离开了大部分纷纷追了过来。 三人默不作声。 最前的苏冰玄忽然转头,古怪道:“风南北,你说她凭什么敢一个人跟上来?” 也不待夏极回答,冰帝道:“现在,我给你一个还她恩情的机会,也给你一个重新考虑的机会。” 说完,冰帝直接从蛟马上一跃而下,才一落地,整个人“嗖”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夏极看到他是往地下去了,急忙策马过去,一看地面,却是平平坦坦。 土遁? 还是其他什么? 亦或是法器? 而冰帝蛟马忽然发出一声爆裂的响声,血肉横飞,血腥味弥漫而出,这似乎是刺激到了不远处的那些火尸火兽,而使得它们速度更快了。 这还不够。 夏极往北,往东,甚至再往南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四面八方竟然都围绕着火兽。 滚滚毒烟,不灭火炎,向着他而来。 此时,安蓉蓉也已经策马到了他身侧,两人背对背,看着这如在绝地的一幕。 夏极传音道:“冰帝是怎么走的?” 安蓉蓉沉吟了小片刻,皱眉传音道:“糟了,我记得此处有苏家有一名联盟的大妖,是木属妖魔。” “木属?” “木属。” 两人相视一眼。 木生火。 木属大妖,某种程度上可以“指挥”火兽,如果这大妖和冰帝结盟了,那么对两人来说,此处无异于是十死无生的绝地。 151.魔火之种(第三更) 夏极与安蓉蓉这一对假货利用传音,迅速完成了信息交换。 安蓉蓉:“先冲出包围再说。” 夏极静静观察着。 安蓉蓉顺着他目光,扫了一眼,迅速道:“老祖说过,这些火劫里的妖魔是通过感应‘生命’而活动的,换句话说,它们不靠眼睛,也不靠听觉,只靠感应。因为这些妖魔本身是残缺的。” 两人迅速动了起来。 一边跑,一边对话。 “老祖有说弱点吗?” “目前没有,因为这些火妖的躯壳坚硬无比,第十境的法相力量只有靠近了才能破开它们的躯壳。 可靠近不了,火妖的躯体的温度很高,高到可以轻松地熔化钢铁,而且这高温也能让人真气混乱,甚至无法运用力量。 何况,火毒入体,即便我们,也需要花费时间驱除。 除此之外,这些火妖种类非常多,如今这火尸,火兽都是最常见的,如果遇到不常见的,法相也破不开。” “那...” 夏极话还没说完,安蓉蓉就明白了,她直接传音道:“魔火说的是魔火之种,这不是从它们身上采集,而是从火域里生长出来的,我们深入此处就是为了寻找魔火之种,然后用特殊法器采集这火种。 有了火种,我和冰帝就可以突破十一境,获得法身。 这是捷径,而寻常人需要不停地靠近这些怪物,才可能被这些怪物体表的火焰激发血脉,带来血脉苏醒。 南北,你如今即便获得了火种,也无法突破到第十一境,因为我和冰帝都是受了家族精气神三重玄功灌顶,各自到了巅峰,这些玄功必须是完全契合血脉的,如此才能借魔火突破。” 两人身形如疾风。 风卷苍茫的雪火之地。 天降大雪,地起火浪。 一阵刺骨寒风,一阵熏人热风,一切显得玄奇无比。 火妖们驱逐着生命,杀死每一个它们看到的生命,又奔跑向树木,焚烧每一棵树。 夏极披着黑色长袍,每一步踏下,身形如在数十丈开外。 安蓉蓉裹着火红纱衣,她赤着小足,踩踏在泥尘上,然而小足在距离地面还有数寸处就会凌空踏动,而不会染上半点尘埃。 忽然,两人停下脚步,背靠背,环视四周。 这次真的被包围了。 冰帝显然得到了那大妖的帮助,以木引动火妖,硬生生要把两人困住。 夏极伸手握住黑刀,准备冲上去,却被安蓉蓉一把拉住,“神兵的刀也是金属,但凡金属就会这火熔化,不能用刀。” 说着,她猛然发出一声娇咤,双手张开,手爪骨骼经脉血肉都开始变化,漆黑细密的鳞片从几乎下钻出,随后竟是化作了两只黑龙手爪,虽然没有夏极两米大那么夸张,但却也有一米多了。 爪子向着地面猛然捶去。 嘭! 嘭! 两声巨响,地面皲裂。 柔柔弱弱的长公主瞬间抓起了两大块长达三米多的冻土,双手展开,冻土如同巨盾一般护在两侧。 “往东南方向冲。” 夏极利用间隙画了两道生符,同时深吸一口没有火毒的天地之气,气流涌向他腹部,却又被极度浓缩的压了起来。 两人飞射而出。 东南方向的火尸看着“食物”狂奔而来,兴奋起来了,加速跑向两人。 安蓉蓉看准角度,手里的一块冻土远远推出,击中了并不擅长躲闪的火尸,巨大的力量让火尸顿时飞向了一边,滚了两圈,再爬起时,两人早去远了。 嘭! 剩下的一块冻土又远远砸飞了一头凌空扑来的火兽。 安蓉蓉迅速再取冻土。 然而,此处地面早就被火焰给焚烧“软”了,于是,安蓉蓉伸手抓向一边滚烫的巨石,如同娇小的巨人般,以龙爪的狂暴力量开始投掷巨石。 巨石呼啸破空,砸退一个又一个火尸与小型火兽。 夏极利用这个时间又急忙画了两道生符。 此时,两人边跑边打。 然而,原本火妖较少的东南方向忽然入目皆红,一重又一重的火妖从四处而来。 空气都扭曲了。 温度一瞬间升腾如同四五十度的盛夏沙漠。 火毒昂昂,向两人席卷而来。 两人才突破了一重包围,又遇一重包围,再看向周围,还有一重接着一重的包围,这根本就不给人活路的绝境。 夏极扫了一眼四周,再看安蓉蓉还要去取巨石,打断她道:“抓着我。” 安蓉蓉也不多问,黑龙爪迅速复原,她轻轻喘着,从后抱住了夏极的腰。 “抓紧。” “哦。” “要飞了。” “哦!!” 夏极口中那一口积蓄已久气息喷出,右手点着脸颊进行角度微调。 嘭!! 如同火箭粗暴地发射出去, 巨大的狂风轰击着软湿地面, 强大的反冲力带着这一男一女共同飞起来了。 夏极并不一口气喷尽,而是利用身在高处的优势,迅速扫着落点。 火毒已经在地面形成了一层黑幕,从高空看非常清楚,只要往黑幕少的地方去就可以了。 嘭!! 待到临近地面。 夏极立刻进行了第二次喷射。 狂暴有力的冲击, 让他与安蓉蓉再度飞上了天。 如此这般... 夏极不停地发动冲击, 两人一次又一次地飞向云霄, 安蓉蓉紧紧抱着面前男人的腰,她已经傻了,早知道你这么猛,我刚刚还用手干什么? 等到了毒雾偏少的地方,夏极才停下补充一口不含火毒的天地之气,然后继续发动这术法。 显然... 即便是冰帝,也绝不可能提前预估到这等骚操作。 于是,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夏极已经带着安蓉蓉成功撤离了,冲破了火妖包围圈。 “你没事吧?” “我嘴吹麻了。” “我帮你揉一揉。” 安蓉蓉真的伸手帮他揉了揉双颊,同时道:“南北,你真厉害。” 夏极道:“学了一点点道法,刚好派上用处了。” 安蓉蓉笑着念道:“江南有仙人,遗世而独立。吹风平海啸,挥手绝群妖。十步屠一蛟,红血白鹤衣。事了拂尘去,深藏镜湖西。 镜湖仙人若只是学了一点点道法,那世上还有人学会过吗?” 夏极扫了扫四周,稍稍调吸补充真气,又将一道生符打入安蓉蓉体内。 长公主顿时发出一声羞耻的声音。 “好舒服~~~疲惫都恢复了,南北,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恢复了就走吧。” 长公主终究没说出“我还要”这样的话,两人迅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开始小心地探索火域,寻找魔火之种。 两人行走在火劫之地的最外围,却也不深入,但凡看到有火妖了就进行避让。 这种火妖,通常都是成群结队的,根本无法直接面对,就算强行消耗底牌灭了一波,也不会收获什么好处。 这一探索就是三天。 两人来到了一处大雪山山脚。 安蓉蓉看了下地势,沉吟道:“这里是念青山,传说山顶住着位白盔白甲的山神,这山神曾经化身巨蛇挑衅过一位大神通者,结果反倒是成了那大神通者的仆从,而入了正途。” 夏极:“别说这些了,说说火种可能在哪。” 苏冰玄有那大妖的帮忙,一定可以寻找到火种,有了火种他就会突破十一境。 夏极还是很谨慎的,他并不知道别人的十一境会有多强,所以,能够让安蓉蓉突破到十一境则是能多上一层保险。 安蓉蓉笑道:“我没有无聊,老祖曾经说过寻找火种的方法。” 她顿了顿道:“星峰抱火可寻。 所谓星峰,山峰需得端正,展肩开面,落脉优美,如此地形乃是火域里的宝地。这念青山显然是这样的山峰。 所谓抱火,指大火与小火交汇之处,地气收火,便容易形成火种。 老祖传下来的话里说,在星峰抱火的地方,一两里地之内极可能发现火种。” “南北,你我需要登山,如此才能看清出火流走向,然后判断火种方位。” 半天后。 两人登临在了一处雪崖上,俯瞰远处辽阔无比的关外风光。 安蓉蓉用手比划着,夏极也在一旁静静看着,同时顺手以判官笔构出几道生符。 如此寻找了小半天,却是完全没有找到。 天色已彻底黯淡了。 两人寻找了一个洞穴,升起篝火,住了进去。 异域的洞外,山风呼啸,念青山的千穴万孔如是天地奏乐,却发出诡异的嚎声,随着黑暗与大雪席卷整座山脉。 这,越发显出篝火边的暖色。 火光投落两人一同坐着的身影。 安蓉蓉拨弄着篝火,神色有些暗淡,眉宇之间也略显丧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道:“南北,如果...苏冰玄力量形成彻底的碾压,关键时候,你杀了我。 只要我死了,他还会把你当兄弟,因为你是帝师,你和他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夏极取出一袋烈酒,靠在冰凉嶙峋的洞壁上喝了起来。 空气又沉默了。 唯有风雪声。 篝火跳动。 两道影子不时交叠分开,再交叠。 安蓉蓉忽然凑过去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一开始,苏冰玄支持苏意而要害你,所以你别无选择,只能与我一起。 后来,你我联手杀了那个女人,你帮我保密,已经算是还了这情分了。 如今,苏冰玄发动我所没有的关系网,在此处构织出一个杀局,这里是他的主场,他有五千精兵,有木属性大妖的帮助,还有其他我未知的底牌,我...很可能已经输了。 你若是后悔了,今晚等我睡着了,割了我的头吧。 我只求你能继续善待安寻,就满足了。” 夏极刚要开口。 安蓉蓉道:“不要说你爱上了我,我不信。” 夏极笑笑:“我不喜欢现在的苏家。” 安蓉蓉:“我也不喜欢。” 夏极:“但是冰帝喜欢。” 安蓉蓉默然了一下,然后露出明媚的笑,娇嗔道:“傻子,你是真正苏家人,虽是外家,但已经入了族谱了。这世家将天下人当做玩物,可你不是天下人,你是世家人。为什么要站在世家的对立面呢?” 夏极道:“你呢?” 安蓉蓉坦然道:“我,从小在渔村长大的,被那个女人带走后,每天战战兢兢,过得像狗一样,我恨透了世家,我每天睡前都会看着镜子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摧毁这一切,或是改变这一切。这是我一切力量的根源,我自然不会背叛,也只会站到世家的对立阵营里。” 夏极伸出了右手。 安蓉蓉满脸问号:“你要干什么?” 夏极道:“你也伸出手。” 安蓉蓉学着他的模样伸出了右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摇了摇,随后夏极又松开了手,笑道:“这是我老家的礼仪,如此,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又是盟友了。 别灰心了,今天没找到火种,明天我们继续找。” 安蓉蓉露出愕然的神色。 随后吃吃笑了起来,“风南北,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是个大笨蛋。 我听说,只有爱情会让人变傻,你又不傻,为什么非要和世家作对,非要和我这般的乱臣贼子搅和到一起呢? 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如果你爱上我了,那就说呀,那就告诉我。” 夏极摇摇头,他又喝起酒来,脑海里静静盘算着,双眸看着深邃的黑暗,不知在想什么。 安蓉蓉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如同猫一样扑了过去,抢过他的酒袋,凑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大口。 夏极问:“你讲不讲道理?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安蓉蓉果断道:“不讲。没有。” 夏极任由这怀里的温香软玉折腾着,他又取出一袋烈酒喝了起来。 篝火渐暗, 两人也渐入梦境。 ... ... 次日一早。 两人起身,简单吃了早餐,再度开始寻找“星峰抱火”之地。 也许是昨晚对话的缘故,安蓉蓉又重新振作了起来,积极地跑动着,寻找着。 大概到了午间的时候, 安蓉蓉兴奋地喊了声:“找到了。” 夏极跑过去看,只见在南方山脚下,两条岩浆般的火流交汇在一起,而在交汇的狭窄角域里,地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明亮,似乎地底有什么在照耀着。 两人确定了方位,就匆忙下山,往那方向而去。 ... 小半日后。 两人挖地三尺,终于发现了地心那一团幽蓝的魔火。 152.一刀雷阳,碧湖旖旎(第一更) 安蓉蓉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银色水晶球,看了一眼夏极,“南北,我需要一个时辰采集魔火之种。” 夏极双手一张,瞬间撑开了隔离内外的气罩,“有我在。” 两人对视了一眼。 长公主果决地坐下,银色水晶球悬浮在她一双玉手之间, 玄奇的引力牵动着一丝幽蓝火焰往水晶球中缓缓而来, 这一丝火焰入了水晶球,即如酒入杯中,似丝绸似烟云摇曳晃荡不停, 而整个水晶球也开始泛红,一副要爆炸的模样。 长公主急忙再放缓速度,将吸速从“一丝幽蓝火焰”变得更少。 吸收速度不停放缓,逐渐的,那水晶球中的爆炸感才渐趋于无,而达到了一种平衡。 夏极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了为何要一个时辰。 不是水晶球的材质不行,而是这魔火之种里蕴藏的力量实在可怕,即便以世家之能也无法寻找到一个能直接盛下的材料。 荒芜万万里, 雪山耸入云, 火劫异域。 两人静静坐在此处。 时间缓缓流淌过,这似急又慢的傍晚。 夏极看了一眼面前女人的眉眼,如画。 红唇,如樱。 姿仪,多情。 性情,枭雄。 再看了一眼她穿的红纱,刚见时觉得美艳,昨晚两人闲聊,他才弄明白了原因。 安蓉蓉从前都是穿银纱,银纱高贵不可侵犯,符合苏家第一美人的形象。 这一次改成红纱,是为了图个吉利。 用安蓉蓉自己的话说,就是“冰火不能相容,所以她穿红纱,以顺应火劫的火红,去克制冰帝的冰白”。 夏极听完后笑了半天,笑到长公主的脸都红了。 思绪一转而过。 半个时辰后。 魔火之种才吸收了三分之一。 安蓉蓉额头渗汗,显得小心无比。 夏极忽然双瞳睁开,抓握着刀柄。 他听到远处有了些动静。 不是火妖奔跑的声音,而是密集的马蹄声。 夏极站起身,然而那些马蹄声却没有向两人方向奔来,反倒是如同洪流到了岔口,忽然急速分开,布阵般绕向各处。 良久, 一匹蛟马踏雪而来, 马上的骑兵正是冰帝那五千骑兵之一。 骑兵停在了气罩前, 扬声道:“风先生,帝君让我传你一句话。” “说。” “先生重情重义,本座就给先生一场还这情义的机会。不用客气。” 骑兵说完这句话,转身策马离去,他算是两军交锋前的使者了。 苏冰玄有着木属大妖的存在,对这一片区域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极致, 树妖最大的特点,就是一片区域所有植物都是它的耳目。 须弥山第九峰的那棵树妖是,这大妖也是。 但,须弥山那树妖显然远远比不上此时这大妖。 夏极根本不用去想冰帝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已经看到了。 此处抱火之地,四周有三座孤峰,此时每一个孤峰上都已经站满了甲士。 嗖嗖嗖! 漫天火箭,直接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飞射而来。 夏极和宁小玉聊过,知道兵道不同于武道,而苏冰玄的手下里显然有精通真正兵道的将领。 然而,这种程度的火箭根本不够看。 夏极也不动,只是气劲散发,漫天火箭顿时碎裂飞散,随后,他目光迅速一扫,隐约见到三座山峰上都有异动,显然刚刚的火箭只是开胃菜,在提醒他“他们来了”。 “不能这么被动。但又不能离开太远。有三座山峰,我无论去哪一座,剩下两座都会偷袭。” 最关键,是我无法暴露十一境法身,也无法使用如来念珠。 怎么办? 夏极瞥了一眼安蓉蓉, 长公主显然察觉到了外面的情况,她试图加速火流吸收速度,但却不行,神色里出现了焦急。她知道风南北厉害,但现在这不是厉害能解决的,因为敌人的攻击距离太远,用的是兵道,而风南北又需要守护自己不能离开太远。 她越来越急。 “有我在。” 夏极淡淡安抚了一句,然后低头看向腰间两把神兵。 这两把神兵已经觉醒了灵智,与他心意相通,也能受他力量,可谓是他移动的躯体。 夏极猛然覆手。 白刀“万里生云雾”瞬间拔出,浓缩的雾气瞬间弥散,如纯白流星撞击大地,一瞬间入目皆白,向着四面急剧扩张。 啪! 白刀被按落在大地上。 天空又飞来了不少火箭,但这一次居然全部射歪了。 “火妖不需要视线,但你们需要吧。” 夏极又猛然翻手。 嗖! 黑刀“雷火”出鞘, 带着无穷雷弧,逆天而起, 飞凌在了半空。 翻手覆手之间,雾气弥天,雷电横空。 细细的声音传入夏极耳中。 “我佛,怎么打?” “劈他们。” “这里是冬天,天空的电不够,我怼不出许多雷电。以前冬天,我从来都不出去的。” 此时,另一个颇浪的童声传来:“弱鸡。” 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细细的声音道:“我佛,它骂我。” 那一个颇浪的童声继续嘲讽:“要你何用?” 细细的声音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没用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没素质。” “略略略。” 夏极:... 自己的两把神兵都很有个性啊。 “别吵了。” 夏极在意识里喊了声,然后又道,“你靠近了总能放电吧?” 雷火道:“能。” 夏极心底默默估算了一下,距离差不多。 盛夏时候,雷弧可斩数千丈,如今深冬,斩个数百丈应该问题不大,这一场战斗,就是攻击距离的比拼。 他只要御刀将刀分别送到三座孤峰边,就可以了。 正要行动。 雷火忽缓缓道:“我佛,不用了。” 它怒了。 而且,它也察觉到了此处雾气弥天,阴冷湿润,正是雷电可以相成的环境。 “我佛,劈谁?” 夏极道:“三座山峰上的,都是敌人。” 说完,夏极手掌高抬,五指张开,雄浑的力量直冲黑刀。 三座山峰上正在布着令旗,准备施展兵道秘术的众甲士忽然愣住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 那弥天的大雾中,竟是升起了一颗雷电构织的巨球,煊赫而昭昭如大日凌驾于这异域的长天之上。 一道道扭曲的雷光不时从巨球里放射而出,无穷雷弧如日珥环绕,在那雷电巨球之间汹涌澎湃着。 四周的雾气显然强化了雷电,那浓郁而遮蔽天机的雪白大雾,此时雷光阵阵,一瞬亮又一瞬暗,雷球如是宇宙古兽的独瞳,散发出令万物惊惧的威压。 长公主感受到这力量,也忍不住睁眼看了看。 心底暗叹一声:好强! 旋即又疑惑了,这把雷火可是自己送他的,明明只是一把绝地里带出的少了器灵的刀,他是如何做到现在这程度的? 真是一个能带来奇迹的男人。 夏极狂暴力量不断冲入黑刀。 那雷球越来越大。 强大的压迫感,如飓风四散而开。 闪烁无穷的雷光,照耀的雾气里少年那若隐若现的面容,恍如魔神。 夏极托着那已经极大雷球,淡淡道了声:“一刀雷阳。” 雷电,化作惶惶烈阳。 轰!!! 无穷雷光化作雷蛇从夏极手掌上方飞射,如超新星爆炸一般,向着四方激射而去。 咔咔咔!!! 狂怒的雷电瞬间吞噬了三座山峰上的甲士们。 为首的三个指挥使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麻痹,继而意识完全失去,他们还有令旗的兵道秘法未用,还有配合兵道秘法的法器没用,他们那火箭只是大餐前的开胃菜而已,他们还准备慢慢利用距离戏耍这猎物,折服帝师,为主人立下大功。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嘭嘭嘭!! 不少站在悬崖边缘的甲士纷纷坠崖,其他瘫倒在悬崖上的甲士也是非死即伤。 然而,雷阳的放电还未结束。 只见它悬浮在夏极头顶,不停地感应着周围的存在,放射出一道道雷电。 良久。 雷阳消失。 化作一把黑刀从天飞落回夏极身边。 少年抓住刀柄,回入鞘中。 在入鞘前,黑刀上又闪过一道雷弧击打在了白刀上。 “哎哟喂。” 白刀被电飞了。 夏极抬手,又把白刀抓了回来,也按入了鞘中。 “弱鸡!” “你被我劈飞了。” “要不是我的雾气...” “你被我劈飞了。” ... “你被我劈飞了。” 两把刀吵了起来。 夏极听得哭笑不得。 雾气渐散,天地渐明,而包围的敌人已经不见了。 安蓉蓉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继而维持着吸收魔火的状态,已经快要完成了。 忽然之间... 地面下似有什么东西在如电光般急速攒动。 夏极反应速度极快,才感受到地下的力量,便已经拔出黑刀,向着地下深斩而去,刀气化作一弯残月电弧,深入地下。 哧!! 刀斩断了什么。 然而,地下那东西实在庞大。 这一刀也许斩去了它的一部分,但却没有让它致死。 下一刹那, 地面突刺而起,如巨兽起身, 一尊残了一角的荆棘皇冠骤然破土而出, 皇冠上每一根树根尖刺都如覆盖着厚重鳞甲。 关键时刻, 安蓉蓉也不得不离开原地, 否则,她就会被这尖刺刺伤。 夏极冲到她身边,右手化出黑龙爪,直接抓着那荆棘皇冠,狠狠拔出,继而又丢远。 但这一下折腾,却使得魔火的吸收出现了失控,一丝火焰直接弥漫向了安蓉蓉的手臂,超高的温度一旦接触皮肤,除了烧毁没有其他可能。 而火焰还未至,她已经面色苍白,吸收魔火的大量消耗,加上此时的意外,已经让即便是半步十一境的长公主也疲惫无比。 这一下冲击,让她神魂俱伤,面色苍白。 夏极左手猛然拍向安蓉蓉背后,强大力量直接顺着她经脉冲向了魔火所在,体表罡气震荡,稍稍延缓了魔火的落下。 安蓉蓉也才缓过神来,强提起一口气,双手波动水晶球,小心翼翼地调整位置,那失控的魔火还试图冲击而来,却总被水晶球挡住。 继而,被缓缓吸纳入球。 这突兀的一幕,缓缓平息了下来。 两人亦是静止了下来。 夏极右手拔出白刀,重新让雾气笼罩此处,然后显着黑龙爪警惕地注意着地下。 而他左手贴在长公主背后, 红纱已经湿透, 如若未穿, 显出雪白的肌肤。 安蓉蓉利用夏极的力量,小心地吸收完残存的魔火。 水晶球呈现出火红的模样,虽有变故,但终究是成功了。 安蓉蓉把火种收入储物空间,这才喷出一口血雾,无力地软倒在大地上。 夏极正要画出两道生符打入她体内,却忽然听到四处传来奇异的脚步声。 昂昂毒气随风而来。 高温一瞬间将空气从低温拔高到三四十度,而且温度还在上升。 夏极趁着火毒还未到来,急忙深吸一口不含毒的天地之气,迅速收回白刀,然后弯腰抱住了全身湿透的长公主。 安蓉蓉也紧紧抱住他。 两人紧贴在一起。 但谁都没什么男女之情的心思。 风力喷射而出,轰击着抱火之处的地面。 强大的反冲力带着两人不停地起伏,不停地飞上云霄。 “往东南方向去...我...安排了人...湖,去到湖边。” 夏极熟练地跑出了火妖的包围,抱着面如金纸的长公主走在荒凉的大地上。 风雪如刀, 道路漫漫, 无止无休。 夏极落点选在了一处没有植被的长湖边。 虽是深冬大雪,火劫降临,但此处湖水却幸运的未曾受到污染,依然清澈如镜,宛似素衣美人横躺在这异域的群峰怀抱里。 深夜,雪止,月出。 皎洁月华里。 长公主躺在鹅卵石上。 夏极连画三道生符,打入这红纱女子体内。 安蓉蓉发出舒服的声音,然而...生符治体,却不治神,刚刚魔火失控,安蓉蓉可是真的在死亡前走了一遭,心境还有些乱。 夏极捡了寒枝,生了篝火,取了食物, 在夜色里围在火焰边, 夏极转着烧烤, 长公主柔柔地斜卧着,看着被火光照明的男人,忽道:“我去一下湖边,你别转头看。” 夏极随意道:“去吧。” 长公主认真道:“看了你就是禽兽。” 夏极笑笑。 没多久,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然后是水波被手撩起的声音,和轻轻的喘息。 夏极没回头,专心地转着烧烤,时不时撒点盐粒子,再把烤熟的送到嘴里。 忽然... 长空响起一声鹰唳,两只白鹰比翼而飞,掠过头顶。 湖里传来安蓉蓉的声音,“我的人快到了。” 153.约年五百,岩浆魔龙(第二更) 碧玉湖,月光浓,美人梳妆,少年背对着那风情万种的美景,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烤肉,黑白两把刀插在他左右两侧。 异域劫地,雪火味道贴地而来,夏极觉得需要一杯酒,他就取出了一坛,拍开封泥,酒味糅杂着月色,顺着他咽喉冲入五脏六腑。 冷酒最怕一个人独饮, 安蓉蓉换上了一身新衣,红绒衣,鹿皮靴,腰间挂着把从头至尾还未用的红刀,她双手搭在夏极肩上,又勾过了他的脖子,脸颊温柔地贴在他头发上轻轻蹭了蹭。 发丝垂落,纠缠在了一起, 女人香里, 星光洒落, 两人无言。 长公主忽然轻声道:“若是五百年后,你我还没死,还走在一条路上,还能如现在这样,你来娶我好不好?” 夏极看着眼前跳跃的火光,感受着背后的温柔,又看着无穷无尽的夜色银河,从万古前而来,往万古而去。 人生旅途,于这浩淼神秘的时空相比,不过只如蜉蝣,朝生暮死,不知春秋,凡人不知五百年,只道茶米酱醋盐,比蜉蝣又好了多少? 而若是活过了五百年,虽然还有孤单,但总会想有人相伴了,孤阴不长,孤阳不生。 长公主用柔软的身体拱了拱他,“好不好?” 夏极道:“我老家有一种说法叫弗莱格。” “何为弗莱格?” “意思是,你一旦立下了誓言,约定,那么往往就离死不远了。” “你老家可真有意思。” “比如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说打完这一仗就回老家结婚,那么这将军十有八九会战死。比如一个捕快说我手上抓过无数的凶恶歹徒,这一次也会没事,那么这捕快就离死不远了。” “乌鸦嘴!” “我老家说这个叫做毒奶。” “毒...毒什么?” 夏极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揉了揉安蓉蓉的长发,随后取出了一根长笛。 摸到长笛时,他一窍不通。 安蓉蓉显然会吹笛子,只看动作就知道是内行还是外行,显然眼前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用拔刀的姿势拔出了长笛。 然而,夏极稍微顿了顿,稍作搜索,寻找到了两颗储存在眉心的蓝色技能珠:【高等音律精通】、【逍遥笛音指】,又找到了一颗紫色技能珠【仙人笛法】。 然后直接使用。 一瞬间,仿佛数十年苦练笛艺的经验和技巧已经融入了他内心。 夏极把长笛凑到唇边时,已是大师,侧头见到长公主笑看着他,于是闭目,轻轻吹动了第一个音节。 有些人一开口,就会让天地寂静。 长公主表情变得震惊,随后闭上眼,听着这悠扬而带着独有心境的笛声, 她错了,这个男人哪里是外行,他已经是此道的大师了,自己看错了。 她轻轻依偎在他身边,心底有着一丝难得的安全感和温柔。 夏极放下长笛,轻声哼唱起来。 “飘泊的雪,摇曳回风,诗意灵魂,更叠情人,总惯用轻浮的茂盛掩抹深沉... 我爱你苍凉双眼,明月星辰,不远万里,叩入心门...” 清唱完。 夏极收起长笛。 安蓉蓉眼前忽然有了一层薄薄的雾纱,她闭上眼,紧紧抱住男人的腰,靠在他肩上。 今后,此时的一幕会永远镌刻于灵魂,而无论五百年后,她是否还活着,是否与这男人还同路,是否还如现在这样,她都不会再忘记这个男人了,因为,世上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这一刻,天地停驻在这时间长河的片段里。 杀伐,征战,阴谋阳谋都淡去,变得和平。 远处忽然响起了密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数十名肩头落着白鹰的黑衣人奔来,看到火光里坐着的女人,急忙跪下,恭敬道:“参见大人。” 安蓉蓉脸上小女人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她起身时,又成了能与冰帝博弈抗衡的长公主,她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来了多少人?” “一千鹰卫。” 安蓉蓉冷声道:“北地鹰王是不看好我么?” “大人息怒。火劫已至,鹰王正带族人撤离。” “算了,我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办。” “大人请说,我们来此,命便是交给您了。” “先离开这儿。”安蓉蓉目光动了动,然后落定在这碧玉湖隔岸的石山上,那山光秃秃的,没有半点植被,也不会被那木属性大妖监视到,她手指一点,“去那里。” “是!” 话音刚落,为首鹰卫忽然一吹口哨,他诸多巨翅白鹰顿时腾飞起来,其中两只落在了夏极和长公主面前。 安蓉蓉双手抓着鹰爪,夏极也学着。 白鹰起飞,带着两人飞空,没多久便落到了那石山的一处隐蔽峡谷边,谷里积雪极厚,显然未曾被火劫扰乱过,算得上一方净土。 很快,鹰卫陆陆续续全部抓着鹰爪飞来了此处,纷纷跪倒在长公主面前。 安蓉蓉这才道:“第一,寻找苏冰玄,第二,引开一切靠近的火妖。” “是!” “找到苏冰玄后,如果他在修炼,竭尽一切力量去干扰他。如果他没有修炼,那么立刻逃,记得先往这个山谷的方向跑,跑到半路,趁着他不注意,再悄悄折转向另一边。” “是!只是...为何要这般?” “因为你以为他没注意到,其实是他故意让你以为他没注意到。” 提问的鹰卫只觉得头大,早知道不问了,于是直接回了声:“是!” “留下两百人护卫我,只要你们没死,就不许让任何存在打扰到我。” “是!”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鹰卫分工明确,很快进行了高效安排,两百人分别守在了这山头的各个关口,剩下八百人则是向着各方飞去。 安蓉蓉这才舒了口气,对着夏极道:“南北,我没有时间了,苏冰玄一定也在突破十一境,等到他突破了,就会立刻来找我。 鹰卫只能拖延,无法阻拦。 你守着我,但千万千万不要忘了我昨晚和你说的话。” 她压低声音传音:“如果局势一边倒,你亲手杀了我。否则,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夏极:“别说傻话了,也别浪费时间了,去吧。” 他心底也对别人的十一境充满了好奇,不知道这长公主凝聚出来的法身会怎么样呢? 安蓉蓉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喊道:“喂...” 夏极温和道:“有什么话,等境界突破了再说。” 安蓉蓉笑了笑,感慨一声自己怎么啰嗦了,然后坐到了一处空地上,取出水晶球, 球中幽蓝魔火之种翻腾似海,藏着绝大的威能。 咔咔咔。 长公主忽然之间躯体开始变化,肌肤覆上了一层龙鳞, 皮肤如变得晶莹剔透,其下一道道黑色气流构织成奇异的脉络,那脉络不似人的脉络,而是一种凶猛异兽, 与此同时,一股处于生物链顶端猛兽的威势向四方覆压而去,令原本寂静的雪谷,更是变得死寂一片,如是一切泥土山石里的小生命都已骇然闭嘴,亦或逃离。 夏极知道,这是苏家特有的龙法。 苏家的血,就是龙血。 龙亦有种, 火亦有类。 不知长公主十一境法身是什么龙。 也不知这随意采来的魔火是什么种类的火。 他坐在山边,略作调息,心中思索着一些事。 诸如,如何在这火劫里提升最多的实力,突破寿元五百年的桎梏。 诸如,等长公主成为族长,然后开始控制苏家,通过控制苏家,再把手伸向其他四大世家。 诸如,二十年内需要把不灭魔火带回苏家,那时候或许就是自己和苏家老祖对决之日。 然而,这不是游戏,他不能出错,他对苏家老祖根本就没有半点概念,怎么打? 他看着黑夜, 默默画着生死符,以防万一, 直到荒芜的地平线出现第一道金光。 黎明到了。 没下雪。 哧哧哧... 一道火线从远处而来,昂昂毒气伴随着高温的火妖不停焚烧着木料,地面不停出现的木料正指引着这些火妖的路径,带着它们往前奔跑。 很快,这群火妖就已经来到了碧玉湖边,围绕在了自己和长公主昨晚所在的位置。 但山脉与那浅滩隔了很远距离,有隔了一条大湖,火妖无法察觉到他们。 而冰帝那边的大妖显然也只能追踪到湖边... 局势陷入了奇妙的僵持。 那木属大妖似乎因为跟丢了他们,而陷入了愤怒的状态,不停引着火妖过来,堆积满了这湖边。 鹰卫小心的藏着,看着湖岸恐怖的一幕, 不过关键时刻,他们能用白鹰逃跑,所以,并没有特别紧张。 忽然... 远处又产生了变化。 岸边堆积的火尸,火兽忽然开始发狂地奔逃。 夏极极目远眺,只见远处的天变成了一团火焰,通红无比,云层如岩浆,横亘天空。 地面的一切,都在焚烧,岩石都在熔化。 小片刻之后, 众人都看到了那是什么。 纪律严明,作为死士的鹰卫都彻底惊呆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火劫”为何被称之为“劫”。 因为... 根本就是无法对抗,无法逃离,无法面对的一群魔鬼...降临在了这人世! 那是一只,或者说一条正在天空飞行的巨兽, 周身覆盖红黑铠甲,如是活着的岩浆,它身形极度膨胀,背脊里还燃烧着紫色的火焰,那火焰静谧而诡谲燃烧着。 这巨兽,或者说是和印象里的火龙绝对对不上的一条“火龙”,四足张开,从远而来。 远处的火兽,火尸被它这么一刮,顿时四散而开,但那火龙却是骤然贴地而行,张开大嘴,抄起那些火兽,火尸,嚼也不嚼,直接顺着它的咽喉滚入了它那比金属熔炉更炙热的体内,瞬间消化。 十多名鹰卫急忙放出白鹰,白鹰展翅,想引着火龙往相反方向而去, 但那火龙一个呼啸, 它甚至没注意到这些白鹰, 白鹰就已经纷纷燃烧起来,痛苦的尖唳着,坠落入湖中。 火龙又抄起一口火兽,忽然趴在地面不动了,满是岩浆的眸子翻滚了起来,定定地看向山谷方向。 夏极瞬间明白自己等人被发现了, 他侧头瞥了一眼安蓉蓉, 再看了一眼满眼赴死的鹰卫, 左手戴起了暴发户款的辟火珠戒指, 同时深吸一口天地之气,整个人如光一般,飞射而出,这火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怎么都需要面对他,那还不如自己去引开。 何况... 挣脱了“束缚”,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飞出的刹那,他手中黑刀一转,一道雷弧隔空向着“火龙”斩去。 哧!! 天雷雷弧果然不弱,火龙也被电到了,整条龙麻了一下,似有些微停顿。 顿时,那庞大的龙头歪了歪,盯了过来,眸中有着愤怒,似乎不解这食物居然也能让自己麻一下? 轰!! 火龙再抄起面前的火兽,火尸,然后腾空而起, 它所停过的地面,已经化作了一个火焰深坑。 夏极速度本就极快, 他不时还能以那一口藏在胸中的天地之气喷出加速, 一人一龙的拉锯就开始了, 夏极不停地望着上风口跑,如此不会被火毒影响, 而那火魔龙则直挺挺地在半空飞行着,它张开着大嘴,嘴角不停流淌岩浆。 嘭!!! 空气忽然爆炸了。 火魔龙速度加快,如同猎食者的猛扑,向着夏极猛地咬来。 嘭!! 夏极也喷出一口气, 同时左手双指一抹黑刀, 飓风的力量反冲而出,先让火魔龙顿了顿, 继而,无穷雷弧又让火魔龙巨躯僵了僵。 火魔龙越发狂怒,紧追不舍。 夏极眼看着前面是一条广阔的深湖,左手一动,又抓出海蛟一族赠送的避水珠,整个人电射向湖中。 有了避水珠,他在湖中如同就在岸上,速度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那火魔龙毫不犹豫,一头向着湖中疯狂扎去。 哧哧哧哧!! 难以想象的场景发生了,湖水沸腾了,开始化作浓郁的蒸汽升腾往高空。 夏极右手抓着黑刀。 “放电!” “哦!” 兹兹兹!! 一瞬间,湖中雷光灼灼,紫电纵横,如同一张巨网包裹住了火魔龙。 “下来!!” 夏极黑刀猛然一压, 火魔龙顿时被雷网拉着,往湖底沉了沉。 然而... 这火魔龙身上火焰虽确实小了许多,但它非但没有惊慌,一双满是岩浆的眸子里反倒是充满了人性化的讥诮。 ... ... 此时,极远处。 苏冰玄正端坐在一处密林丛生的山谷里,面前同样放着一颗水晶球,水晶球里亦是翻滚着幽蓝的魔火。 密林沙沙作声,似乎在和他说话。 “什么,火魔龙?你所有的根须都被焚烧殆尽了?” 沙沙沙... “火魔龙被风南北引开了?” 沙沙沙... 苏冰玄忽然收起面前的水晶球,雷厉风行道:“魔龙所在,必有异火,有了异火,我还要这普通的蓝火做什么? 趁着它被引开,我们走!!” 154.火鸦琉璃(第三更) 火魔龙周身裹在紫色电网里。 夏极猛然压刀, 刀下, 刀生出的诸多电网也往下。 火魔龙则奋力往上。 夏极被带的一个踉跄,几乎要随之而上, 他旋即右手膨胀,化作两米黑龙爪,巨力握刀,猛然再压。 陡然增强的力量带的魔龙身型一陷, 如是一颗红黑的火流星被“渔网”拉撞在了湖床上。 轰!! 湖底沸腾,泥沙纷纷爆炸,化作大量的气泡往上飞去,在湖面形成了一重又一重的水柱。 而这极动之中, 一人一龙, 却在水下静静对视。 夏极左手猛然点出,环绕在他周身的一道死符试探性地飞射而出,跨过数百丈距离落在被电网紧束的火魔龙周身。 火魔龙震了震,显然这死符是有效果的。 但,火魔龙这一震,竟然震掉了被死符击中的“血肉”。 那“血肉”分离出去,在纯粹死亡之力下,很快枯萎凋零, 然而凋零到了极致时,魔龙伸出利爪轻轻一点,那已经死亡的“血肉”瞬间又死灰复燃了,附着回了它身上,使得它看起来毫发无伤。 夏极见到有效果,咬着牙,将黑刀猛然往下甩去。 他分出一部分力量,灌输到黑刀里,让黑刀飞速往湖底而去,巨大的力量拖拽着火魔龙又往下沉了沉, 然而火魔龙力量何其之大,它虽然惊讶于眼前这食物居然这么能打,但也终究认真了起来,它运力抬动巨躯,与黑刀的水中雷网形成一种拔河般的僵持。 趁着这个功夫,夏极在湖底双手一展,之前画好的十张死符一字列开,以不同的轨迹,向着火魔龙不同的地方射去。 一瞬间,火魔龙全身都开始“死亡”。 然而,它故技重施,再次震落了所有“死亡的血肉”。 因为少了部分血肉,甚至连头都震落了,魔龙的力量削弱了许多,而黑刀带着它整个儿往淤泥里陷了进去。 而夏极看着那所有被震开的血肉,毫无犹豫,左手拔出白刀,万里生云雾在水底虽然无效,但其锋芒却不减。 刷!! 刷刷!!! 数十道刀芒,将那些死亡的血肉斩飞,斩远,不让火魔龙触碰到。 眼见着这无头的魔龙还要挣扎。 夏极使用了第三种符箓,驱鬼符。 三张用出, 三道黑黢黢的影子从湖底浮出,形态怪异,面容模糊,透着阴冷悚然。 同时又甩出了三只巨大的纸人。 鬼影入了纸人。 纸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持着诡异的重兵器上前就去捶打魔龙。 嘭! 嘭! 嘭!! 一声声沉重的巨响里, 无头魔龙如被打夯一般,整个儿往湿粘的湖底淤泥里不停深陷, 才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已经被连夯带拖的拽了数丈距离。 寒泥,水都是火的克星,而无头魔龙身上的红焰确实在慢慢熄灭。 三个纸人不停地在坑前挖土,填土,然后在淤泥上不停地捶打,夯实,甚至还搬着巨石再压过来。 夏极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他这一次也是试探着交锋。 十多息之后,他心底升腾起一股不详的感觉,眼前忽然闪过魔龙那讥诮的眼神,他猛然一侧头,只见湖水从上往下,形成了一道沸腾的真空巨箭,向他激射而来。 那巨箭的箭头正是“死灰复燃”了的魔龙头。 魔龙头张大嘴,拖着一路的岩浆,毒烟,蒸汽,沸水往自己咬来,气温极度升高。 夏极心底忍不住骂了声,这种东西是不死的吗? 嘭!! 魔龙头落下湖床。 夏极消失在原地,黑白双刀遥遥电射而回,被他双手一转,麻利地反手入鞘。 三只被鬼上身,正勤勤恳恳干活的纸人瞬间被龙嘴给吞了,只听几声凄厉尖叫,夏极便失去了和纸人的联系。 随后,他视线里,只见一条紫焰的魔龙从湖床淤泥下疯狂窜出,整条湖都如煮沸了一般,水温开始飞速升高,夏极电射向湖面,猛吸一口气,再喷出。 轰!! 飓风从他口中吹落,拍击着湖面。 湖面被撕碎了,化作气态,又被飓风吹地向两边卷起,翻腾。 嘭! 紫焰魔龙从滚滚蒸汽里飞射而出。 之前一切死亡的躯体部位,纷纷回到了它身上,又被点燃,如是完好无损。 人飞长空,龙出深水,这一幕玄奇无比的画面,似被定格。 夏极没用十一境的法身,主要不知道法身行不行,其实也不是法身的问题,而是他的法器,所有的如来念珠,针对的是生物的“业障”,换句话说,必须是有魂的东西。 但眼前这魔龙有魂吗? 夏极左手一拔白刀,然后在雾气中,飞拍出一个金色旋转的“卍”。 “卍”落在魔龙身上。 魔龙愣了愣,好像不知道这是啥。 但旋即,它没受影响,继续追来。 夏极明白了,这东西是没有魂的。 看来法器需要更新换代,品种更多才行。 一人一龙又开始新一轮“跑酷”的拉锯战。 ... ... 另一边。 平静的大地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泥土破开,一条树根卷着一个气魄雄大的男子出现在地面。 男子正是冰帝。 他已经搜索很久了。 有着这古树凶妖的帮忙,终究是很快寻到了这埋藏火种之地。 挖地五尺,只见一团淡紫色的魔火正在其中,熠熠生辉,散发着静谧的能量。 即便是苏冰玄也忍不住露出喜色,“异火火种!” 他急忙盘膝坐下,然后道:“藤王,守住我,我需要取这异火,然后立刻突破。” 沙沙沙。 树根摇动,似乎是在回应,然后便是猛然缩回了泥土中。 地面虽然平静,但地下去似有万千老根在游动,这些老根又与这一片区域所有的植被有着玄奇的联系。 苏冰玄显然很相信这古树凶妖,深吸一口气,平静心绪,便开始吸收异火了。 ... ... 夏极和魔龙不停地拉锯着,累了渴了就吃两颗丹药,再不济用一道生符落在自己躯体上。 这般打打停停, 他无暇顾忌其他, 火魔龙就是盯着他不放。 一人一龙已经转战了不知多少里路。 这时又是跑到了某个山下。 魔龙一个冲击, 夏极再次用风雷远远地跃开, 他试过了,这种魔龙不仅杀不死,而且还不能近身作战,只要稍稍靠近,即便是他真气也会混乱,大脑的运转也会出现粘滞感。 轰。 地面再度炸裂。 而就在这时,山巅忽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鸟影,那鸟影很是巨大,不过有点灰不溜秋,很像乌鸦。 这只火乌鸦显然也是火妖,但和其它火兽不同,它似乎不惧怕火魔龙,反倒是尖鸣一声,振翅从高处飞来,夏极遥遥一看,只见到那鸟双瞳也是燃烧着紫色火焰。 这和魔龙是一个品类啊。 果然,魔龙也没理这鸟。 夏极心底一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遇到两个大家伙了。 他打起精神,准备来一场二追一的超马拉松跑酷。 然而...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你是风南北吗?” 夏极:??? “我能感受到你的气息,是风南北。” 夏极:??? “我是琉璃。”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夏极转眼看了看在追他的火鸦,他记得琉璃,但他不知道这火鸦此时究竟是敌是友。 在山河社稷图里,他能去浪,因为死了还能复活,但这里可不行。 他抽空回了一句:“哦,琉璃,我的朋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没想到还是如此熟悉的场景,你又在追我了。” 火鸦琉璃:“你别这么说话。” 夏极:... 火鸦琉璃:“听我说,你和你可以达成临时契约,然后合作杀了这条魔龙,你得救,我也得益,杀了它,我们再说话。” 说完,一道奇异的波动就传向了夏极。 那是一种精神上明明白白的表达与联系。 夏极略作辨析与思索,便是接收了这精神联系。 一瞬间,一种自明的奇异的关系在他和琉璃之间建立了起来。 嗯。 这种感觉就好像... 忽然在一个深渊难度的副本里,与一个小boss组队了。 火鸦琉璃道:“我打不过它,只要对它动手,它也会立刻出手,到最后肯定是我败。但是,我能吃它的火焰,它的血肉。” 夏极道:“我能切下它的躯体,但是无法阻止那些躯体再生,我们可以配合。” 火鸦琉璃道:“等打起来了,它追我,我就跑,你追他;他追你,你就跑,我就从后面咬他。” 夏极想了想这战术,回了句:“行,先试试。” 话音落下, 火鸦琉璃立刻放缓了飞行速度。 未几, “嗷呜!!” 火魔龙发出一声惨呼,它停下追赶夏极,身子一扭,双瞳里熔浆滚滚,愤怒地盯着身后的火鸦,忽然发出一声咆哮,四肢一蹬,张大嘴巴向着火鸦冲去。 火鸦琉璃毫不犹豫,扭头就飞。 夏极此时可以完全不理火鸦,然后这一对儿就会永远的追逐下去... 但是,他不会玩这么骚却损人不利己的操作,谁知道魔龙会不会再来追自己。 所以,夏极身如狂电激射而出,一心二用,一边奔跑,一边抓着判官笔在面前书写死符,这种状态下,画符成功率虽然降低了,但总归还是能成个百分之三十左右的。 半个时辰后,夏极已经画好了十张死符。 嗖嗖嗖! 死符射出,落在火魔龙身上,魔龙全身猛地一震,“血肉”全都震飞了,然后开始死亡。 它停下移动,火鸦琉璃也停下,夏极也停下了,一人一鸦幽幽地盯着魔龙。 几息时间后, 火魔龙伸出爪子去点“已经死亡的血肉”,要让它们死灰复燃。 而趁着它点的功夫,夏极猛然拔出黑刀,雷弧翻滚,雷电激射数百丈触在火魔龙躯体上,让它呈现出短暂的僵直,而琉璃速度极快,张大嘴巴,以一条超高效的线路,如一笔画般串起了所有天空的“血肉”,吞下腹中。 火魔龙从僵直里恢复了,愤怒地又去追赶火鸦。 如此这般。 火魔龙一会儿追赶琉璃,一会儿追赶夏极。 一人一鸦,配合默契地削弱着魔龙。 火鸦越来越强大,周身的黑色羽毛竟然在渐渐变红,相对应的,魔龙却越来越“瘦”。 终于,魔龙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开始逃。 一人一鸦,又开始狂追不舍, 夏极不时地使用黑刀来一下高压电,让火魔龙逃离速度顿一顿,火鸦这时就如光般从侧边冲上去,咬下魔龙一块肉。 而等到魔龙愤怒了,转身再追,火鸦和夏极又再度分开。 总之就是“敌来我退,敌退我打”的骚操作。 魔龙越来越瘦,火鸦的羽毛越来越明亮。 这般足足磨了一天一夜, 魔龙终于奄奄一息了。 火鸦全身羽毛变为了美丽的火红色,而它体型也大了不少,此时它再也不怕瘦成一条蛇的魔龙了,居高临下,张开大嘴,一个俯冲就吞噬了魔龙。 做完这一切,火鸦尾部居然有生出了几根漂亮的彩羽,然后它收敛火焰,飞到了夏极面前,它盯着面前的人类看了一会儿道:“谢谢你,风南北。” 然后又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夏极觉得这只火妖真的很特殊,于是回道:“你想问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儿?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这里是大商王朝的关外,你是火劫里的火妖,所以你在这儿。我在这儿,是陪朋友来取魔火之种。” 琉璃一脸茫然:“火劫?” 它呆了下,然后道:“魔火之种是埋在地下的那种火焰吗?” “是。” 琉璃道:“这些火种是火渣的聚合,对我们没用,对你们很有用吗?” 夏极点点头:“能让我们变强。” 琉璃在半空扑朔了两下翅膀,“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一个火种。” “好。” 火鸦,或者说长尾红雀在低空飞行,它小心地收敛着毒气与火焰的高温,而不会影响到夏极。 夏极则是紧随着它。 半路也有遇到不少火兽和火尸, 那些火兽正要冲来, 但感受到琉璃的气息,它们顿时止步,甚至有的开始往外逃。 夏极心底觉得很古怪,火劫里的小boss在帮自己?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就你一个朋友。” “这些火兽呢?或者其他强大的火妖呢?” “它们无法交流,也不会和我交流。我和它们的关系只有吃,被吃,一起吃,一起被吃。不过大部分都是食物,比如你刚刚看到的火兽们。” 夏极沉默了下,这其实不是好消息,这就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劫里的火妖会在这种“吞噬变强”的模式下,变得越来越恐怖。 琉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是问:“风南北,你取完了火种,就要走了吗?” “嗯。” “能不能带我去人类的世界?” “你去不了。” “也是。” 琉璃有些沮丧,忽然又问: “那你能不能在这里多陪陪我。” 夏极古怪地看了这长尾红雀一眼,明明是很强的火妖,为啥和娘们似的。 -- ps:求月票 155.二十四首黑龙(第一更) 漂亮而明艳的小红鸟在天空飞着, 夏极在后追着,同时暗暗记着路线。 在绝地上走了很久,地势越来越奇异,随处可见裂成了深渊的大地,火山口如同树林一般密密麻麻,口中里正钻出许多火兽火尸。 琉璃不飞了,从天上落了下来。 它看了一眼夏极。 夏极扫了一四周,他忽然有点后悔,这里应该早就不是劫域的外围了,一个个火兽越发巨大,越发凶悍,有的甚至已经丝毫不惧怕琉璃了,而是一种森然的目光盯着自己。 琉璃小声道:“风南北,小心一点,这里有很可怕的东西。” “你不说我也知道。” “嗯。” 琉璃点点头,然后忽然落在了夏极肩头。 恐怖的紫色火焰瞬间弥漫在了夏极全身,但却是形成了一副隔离的很好的火焰铠甲。 夏极手上还带着辟火珠,这能够分开火焰的珠子,此时只能让这紫焰升腾起几个小泡泡,然后就要濒临崩碎了。 他赶紧收起。 “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害你的。只是,只有这样,你才能安然行走在这片大地上。” “你要我扮成火妖的模样行动么。” “嗯。” 不少大火妖本来还在盯着夏极,忽然看到那食物全身也烧了起来。 ——哦,原来不是食物,散了散了。 ——啊,还是紫火的,赶紧跑。 顿时,火妖们各做各事去了。 夏极细细观察着,只觉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引动着火妖们往东而去。 琉璃则是在指挥着:“往左。” “往前。” “左。” “前。” “屏住呼吸,火妖不会呼吸,前面有个大家伙,不要惊动它,它还没睡醒。” 夏极忽然产生一种,“化身五十级深渊小怪,行走在还没开放的八十级深渊副本世界”的感觉。 他稍稍一撇,只见地心深渊里卧着一团幽黑的巨物,体内不时有起伏的炽亮,如是心跳。 琉璃小声道:“不要看。” 夏极自然不会作死,都走到这里了,一旦触发了什么,或者一旦琉璃背叛了自己,也许真的就交代了。 此时,他运气在琉璃火焰铠甲里又构建了诸多的气膜,外界的温度已经不知多高了,琉璃帮自己挡住了几乎所有的高温, 而自己需要解决的是呼吸问题,他提前吸了一大口无毒的天地之气,压缩在腹中,此时又未曾激烈打斗,才能勉强靠着这些空气活着。 绕过这一片灼热深渊, 夏极又看到许多融化的异域城镇,看到以各种痛苦姿态存在的人们,这些人大多都保存着死前最后一幕的样子,身体覆盖着浓厚的火山灰,如是灰蒙蒙的雕像,呈显出一副“末日地狱图”。 那些石块房屋却早已融化了,如同蜡泪流淌,而地面上还有不少黑炭的尸体,各种残肢断臂... “左。” “慢慢走过去。” “前。” “加快速度通过。” 琉璃仔细的指挥着。 夏极忍不住道:“兄弟,你要带我找怎样的魔火之种?” “别说话,快到了。” 一人一鸟终于在夜色全黑,天地呈出沸腾红色时,达到了一处山边。 山脉火红,岩浆如溪,欢快地奔腾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夏极是真有点后悔了,不过他还有最后的杀招,万一不行,他立刻丢出一个地府中转站,哪怕这中转站被瞬间毁了,他只要在这“瞬间”之前钻入地府,就可以逃回皇宫或者镜湖。 他唯一需要顾忌的是,一旦出现意外,自己会不会被秒杀。 真不愧是会延绵五百年的火劫,确实不是此时的力量能够应对的。 琉璃停在这此处,“风南北,我要带着你过去,过了两座山峰,在中央四方山水交汇的地方,有一颗挺漂亮的火种。” “好。” 事已至此,也没别的选择了。 夏极伸手到储物空间,抓住了三张地府面具,一个不妙,三道中转门一起打开,就算运气不好,瞬间毁了两个,还有一个能用。 琉璃双爪抓起夏极,小心地飞越过了两座如长满瘤子的巨型火山。 夏极俯瞰着脚下,只能用惊心动魄形容了。 而远处,只见四道巨型火山交汇于中心一处,火山与火山之间是流淌而不凝固的岩浆流... 毒气滚滚,岩浆爆发。 琉璃速度很快,而且如同走迷宫一般,飞着非直线的轨迹,显然在完美的躲避一些恐怖火妖的地界。 一人一鸟,在这真正的绝地里,走在钢丝上。 半空,还遇到不少火鸦,或是其他体型庞大的飞行火兽,但它们眼里,夏极显然是琉璃带回去慢慢品尝的食物,所以也没有火妖来打劫。 反倒是琉璃,有的时候馋的忍不住滴口水,就张开大嘴吃掉一些小型火鸦。 过了许久。 琉璃终于放缓了速度,开始降落。 这一处,当真是玄奇无比了,从高处俯瞰,竟然隐约看到开了一朵白莲花... 一人一鸟落下,白莲花温度竟是极低,在这种动辄上百度高温的地方,这莲花表面竟然还结冰了。 夏极忍不住感慨了声,天地阴阳,极阳必生极阴... 琉璃道:“就在莲花心。” 说着,它跳过去,用嘴巴开始啄。 哚哚哚... 哚哚哚... 没多久,莲花心被啄开口子,露出其中一团纯白色的火焰。 那火焰散发着无穷的寒气,内敛在其中。 琉璃催促道:“快取了。” 夏极双手伸过去,比划了一下,总觉得这么摸上去会被秒杀,再想想,苏家那水晶球怕是也承受不了这火焰。 这种感觉就好像站在钱庄金库里,却发现忘了带麻袋,痛苦万分。 “快点。” 琉璃又在催了。 “在想办法呢。” “我还以为你能取走呢。” 夏极心念如电,忽然盘膝坐下。 琉璃问:“你要干什么。” “念经。” 夏极想着万物有灵,他能感化雷劫,没道理感化不了这白莲花。 他双手掐印,静静念诵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念了一会儿,白莲花没反应,琉璃道:“你念的挺好的,但我听不懂。” 夏极:... 琉璃很认真地说:“你以后讲给我听,好不好?” 夏极点点头:“好。” 不过,他能感觉到这白莲花居然真的有一点点反应。 于是,他施展浑身解数,双手幻化出各种手印,一刹一结印,一印一玄机,口中念念有词,周身似有无穷梵唱与他一起默诵。 诸般佛陀虚影于他身后呈现,看到白莲花还是无动于衷,夏极心中一横,解开了对十一境法身的束缚。 很快,二十四首,十八手,九丈,充满金芒与光明的法身出现在莲花前。 琉璃吓了一下,但在确认这还是风南北后,就又不怕了。 二十四首一起诵经,精神力量扩展了近乎二十四倍。 在这诵读声里,此处仿佛不再是地狱,而是一片净土。 琉璃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夏极的精神力量,而是提醒道:“动作小一点。” 夏极一瞬结十八印,念二十四佛经... 终于,那白莲花有了反应。 它... 缩回了地下,消失在了原地。 夏极:... 琉璃:“哎?这花是活的。” 它跳了下去,用鸟喙开始啄啄,这么一啄居然还从泥土里啄出了一条冻僵的红虫子,琉璃迟疑了下,稍稍嗅了嗅,仰头就吞了下去,它眼睛一亮,发现挺美味,于是又继续啄。 夏极变回了原样。 琉璃:“它好像不喜欢听你说话。其实,我刚刚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极:... 琉璃:“我们快跑吧,刚刚你动作有点大了。” 说着,它也不吃虫子了,飞起来就要来抓夏极的双肩。 但此时,那白莲花消失的地方忽然出现了异样。 一朵极度炙热的黑莲花浮现了出来。 莲花绽开,喷吐出了一团纯黑色的火焰,浮空在夏极面前。 琉璃落在夏极肩头,好奇地瞪大鸟眼,看着那黑莲,然后道:“风南北,这朵花喜欢你。” 夏极心底也是有了一种善意的感应,伸出手指,缓缓向着那纯黑色火焰点去。 那火焰忽然也伸出一线,如是小手指与他触碰了一下。 这一下... 火焰顿时化作一道洪流,顺着他手指冲了进来。 轰!! 夏极只觉脑海,躯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炸开了。 纯黑的火焰席卷入他的躯体之中。 那所有在身体里沉睡、冻僵、静止、混迹在普通血液里的血珠忽然间苏醒了,充满盎然的活力,开始渲开。 渲开的血很快又产生了连锁反应,仿如一道道古老的被加密封锁的信息复活了,呈现螺旋状飞快旋转,将诸多神秘的信息反馈注入了这躯体之中。 躯体受了这信息,开始变化,无论是骨骼,五脏六腑,血肉,亦或是其他一切都开始飞快变化,黑色火焰继续冲击,弥漫过他全身,也唤醒了他全身的血液。 夏极只觉胸口瘪了一口气,全身上下充斥着难以言述的力量,这力量不由他控制,就好像是一种伟大生物漫长的进化史,被调了数十万倍的快进,然后按在了他身上。 每一秒,他躯体都呈现出一种爆炸的感觉,他的精神也在被一种奇妙的力量冲击着,好似要改变他,扭曲他。 他急忙紧守灵台, 如果获得了力量, 却被改变了想法, 成为了另一种存在, 那么,和死了又有什么不同?! 他口中急忙开始诵读经文,脑海里回想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回想着自己的初心,回想着那种染尘亦是不染的宁静,回想着恨,回想着痛苦,回想着偶尔动心却被瞬间压下的时刻。 他的精神正与一种自身血脉里蕴藏的精神对抗着。 那仿是其他存在的前世,以一种可怕的力量在试图扭曲他,让他改变。 但夏极精神亦是不弱,分毫不让。 他盘膝坐在这还未对人世展现的绝地深处, 双腿盘起,若那还是腿, 双手合十,若那还是手... 琉璃急忙扑闪翅膀,试图形成一层火焰保护罩,毕竟动静太大了。 但没效果。 因为,动静确实太大了。 岩浆里,火山里,甚至深渊里,一颗颗漩涡般的巨瞳睁开,那些气息令琉璃都觉得有点可怕,它跳到夏极身侧,双翼收敛。 不知是天命,还是巧合,此时的夏极根本不是人形,而也是黑幽幽的一团巨影,外表还裹着纯黑色火焰。 所以,那些恐怖气息只是扫了一眼,就不看了。 琉璃也才放心了,它又跳到地上,开始啄虫子。 轰!! 夏极的身体被动地开始变化。 二十四首,十八手,九丈法身浮现。 但却不再是光明的身影。 轰!! 他身形再度膨胀。 二十四首的头颅在纷纷变为恐怖的巨大黑色龙头,龙眼紧闭。 十八手化作十八只巨爪。 九丈法身再度拉伸了近乎十倍,成了九十丈。 滔天的黑色火焰燃烧着, 但奇异的万千梵唱声却同时响起, 最佛陀,亦是最魔障的两种极端如是天地的黑与白,阴与阳,竟是缓缓地调和在了一起。 明明该是狂暴无比的二十四首黑龙,竟以一种玄奇的姿态,十八抓合着,呈现出奇妙的庄严宝相,恐怖而宁静的威压覆盖四方。 夏极心底那口气已经憋到了极致。 “吼!!” 一声咆哮,响彻绝地深山。 十八爪狠狠砸地, 岩浆翻滚, 升腾而起, 忽然向着它飞快飞来,似乎要钻入他体内,成为他的养分。 轰!! 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出现,将一切飞来的岩浆轰飞了。 夏极唯一的意识在告诉他“不能吃,不能吃,吃了就变成火妖了,吃了就成为火劫的一部分了,就丧失了一切属于他自己的自由,而承受入了这天道主宰的规则里,化作了芸芸众生时光长河里的一颗棋子,而非再是异数,变数。” 他... 是变数。 而不是棋子。 “吼!!” 恐怖的力量向外张开,而无数岩浆已经飞了过来。 琉璃展翅飞起, 只见红黑色的岩浆已经在自己朋友周身形成了一个巨球。 那岩浆球还在变大,变厚,就如一个厚重的天星,在孕育着某个伟大的存在。 156.黑皇帝(第二更) 恐怖的压迫感,带动着这劫地深处的岩浆沸腾了起来,诸多诡谲的视线又投在了那巨大的天星上。 凝望片刻,纷纷收回,似乎暂时接受了这么一个存在。 琉璃看着头顶那已经庞大如山的岩浆天星, 终于,天星停止了再吸附四周的泥石,而陷入了一种寂静的孕育状态。 实话说,琉璃是有些开心的。 它扑闪着翅膀,飞到远处的火山上。 从山巅看去, 过了许久, 那巨大的岩浆天星开始出现裂缝。 咔咔咔... 轰!!! 紧接着如是万千雷鸣同时奏响。 天星炸碎,岩浆呼啸。 琉璃静静仰头看着穹苍上此时的存在。 很大, 真的很大, 自己比起他,就如一只飞鸟对着一条巨兽。 那是一只二十四头,十八爪,九十余丈,双翅展开遮天蔽日的恐怖黑龙,黑龙周身萦绕着一缕又一缕的纯黑色火焰,那些火焰飞快地陷入细密闪亮的鳞甲之下,深藏如沉寂大海。 四十八只龙瞳都纷纷闭着眼,未曾睁开,似乎还在感受着这挣脱出“束缚”的新生感。 琉璃愣愣看着,“真漂亮。” 它看的无比投入,而未曾发现自己身后的火山口里,一条全身带着红刺的巨蛇正从岩浆里游了出来,一双漩涡般的巨瞳贪婪地盯着火山口的红鸟。 忽地,这巨蛇飞啸而出,向着琉璃张开大嘴。 琉璃反应也很快,就在巨蛇扑到半空的时候,它已经一个转身,双翅如两把巨锤扇出,同时带着自己腾空。 但能在此处的巨蛇显然也没那么简单。 嗖! 嗖! 蛇捕雀, 雀逃离。 画面如有一刹定格。 但是,下一刻,那狩猎的熔浆巨蛇忽是骇然地呆住了。 琉璃还未回头看,就感受到一股恐怖的热风从后扑卷而来。 它的视线被穿梭而来的纯黑巨影充斥。 巨影如电,如带着一方天地俯冲而下。 轰!!! 流星撞地般的巨响里,强横野蛮的力量将岩浆巨蛇直接碾爆了,紧接着,这火山口竟然也被直接撞塌了大半个口子,咕噜咕噜的岩浆从豁口又往外泼洒而去,掀起滔天的红浪。 红浪里还藏了不少诡谲的火兽, 但火兽都缩在岩浆下, 连头都不敢冒一下。 所以看起来,那岩浆红浪就如风平浪静一般,“潺潺”地流淌入了此处星罗棋布的岩浆溪域。 那纯黑巨影完成了冲撞, 双翅掀起飓风, 又一个折返,重临在了火红的天穹。 琉璃张开大口,咬住那被撞烂的岩浆巨蛇,扑扇翅膀,仰头看着这恐怖的黑龙。 这还是它的朋友吗? 然后,黑龙的一只爪子往下招了招。 琉璃飞射上了天空,落在了黑龙背上,鸟喙夹断了岩浆巨蛇,叼起半截,跳着爪子飞到黑龙龙头边,支支吾吾道:“分你一半。” “我不吃。” 琉璃就跑到一边自己吃起来了。 夏极现在只觉得脑子很涨,他仔细回想着,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是因为自己是二次血脉复苏? 还是因为自己本身穿越者的特殊? 亦或是那朵黑莲花特殊? 但不管如何,他要先离开这里。 振起一双遮天的羽翼,扑闪着,向东而去。 琉璃就站在他背脊上。 此处,就他和琉璃会说人话,这和私聊差不多,于是他尝试着想把问题弄清楚,开口问:“那是什么火种?” 琉璃:“我看它漂亮就带你来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火种。” “那你听过不灭魔火吗?” “没有,我叫它火渣。” “那你见过几类火种呢?” “蓝色的,紫色的,青色的,大概就这三种,纯白色和纯黑色的,就只见到过一次。” 夏极回忆着,家主和他传达过,说不灭魔火是青白色的火焰,靠近火劫劫地的深处,去采摘需要格外小心。 他又问:“再往西还有什么地方吗?” 琉璃:“有的,我没去过。” 夏极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刚刚采摘黑莲花的地方应该只是靠近劫地深处, 那么,采集不灭魔火根本就不是个能完成的任务。 二十年时间,想要去到自己刚刚去的那地方,简直是做梦,不被秒杀都算是强者中的强者了。 看来,见不到老祖了。 难道这任务要失败了吗?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去强行取回了,老祖就不会怀疑? 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自己完成这个任务吧? 琉璃忽然道:“真羡慕你,吃下一团火,就能变得这么强大。” “你不能吃吗?” “那是火渣,我们不能吃。我们只能靠着吞噬变强,吞噬同类,吞噬生命。” 但琉璃忽然带上了人性化的喜悦,问道:“风南北,你变成了黑龙,是不是就会留在这里了?” 夏极道:“不会啊,我只是血脉复苏了,还可以自我压缩封印起来的。” 琉璃:“那你回去,不是又要被当做异类吗?” 夏极:“只要我不展露出这身躯,或者不被他们发现,就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异类。” “是吗?” 琉璃的声音有点莫名地沮丧。 它在黑龙的龙背上跳着,真是一片宽广的地方,自己有一天能不能也变成这样? 半路上,夏极又看到了一点青色泛白的魔火之种,他看了一眼,再伸手去触碰,那火焰居然无法再吸收了,于是他随意埋上土。 他心底顿时有了主意,如果二十年里无法寻到不灭魔火,就拿这里的青白色火种去以假乱真好了,不过现在倒是因为没有水晶球而无法搜集。 一龙一鸟从西往东,飞快而行,一路遇到不少火兽,夏极只需双翅一拍,一裹,就会打晕一群,然后掀到自己的背脊上,琉璃就会跳着去吃,一边吃,它还会一边道:“我把火核留给你。” “火核?” “就是火兽身上最炽热的地方。” “你自己吃吧,这种东西我是不会吃的。” “那你喜欢吃什么?” “嗯...”夏极想了想,“鱼肉鸡虾牛羊,正常人类吃的东西,我都爱吃,不过不是直接吃,而是要先做熟了,再加上调料。 这还不算什么,人类里有一些大厨,他们会做出非常精致的食物,如同艺术一般,色香味俱全,意境和味道共存。” 滴答。 滴答。 琉璃嘴角流着口水:“风南北,是不是很好吃?” 夏极:“当然好吃,男人配上美酒,女人配上果汁,一桌精美的菜肴...” 琉璃吸了吸口水,“你能不能和我多说一点。” 夏极想了想道:“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一串儿菜名就报了出去。 滴答。 滴答。 琉璃眼睛都发亮了,闪烁着泪光,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好想吃,难怪自己的朋友不吃这些东西,原来有更好的。 夏极笑道:“兄弟,你如果有机会化形了,我请你吃。” “好呀。” 琉璃忽然对明天充满了向往。 ... 霜雪的异域,一只恐怖的遮天巨龙掠过,月色被彻底遮蔽,投下巨大的阴影。 地面上,深山里藏着的一些盗寇打扮的异域人感受到这阴影,急忙躲藏了起来,然而洞窟里篝火未灭,火上还串着烧肉。 嗖!! 那阴影掠过。 狂风卷动,草屋石屋,甚至枯木老树都被卷起。 异域盗寇惊惧的压着身子,直到那巨影掠过许久,才稍稍舒了口气,然后用悚然的目光彼此对视。 他们缓缓起身,走了两步。 忽地有人发出一声恐惧的大叫“啊啊啊!!!” 众人一抬头,才看到自己等人的洞窟前,不知何时趴了一只恐怖的巨龙,它们甚至和这巨龙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在这等食物链顶端的存在面前,他们直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有的甚至直接吓晕过去了,还有的口吐白沫,不知在说些什么。 夏极伸出一只黑龙爪,屈指,尖爪一挑,洞窟就被掀开了,露出其下篝火上架着的烤肉,肉已撒了盐粒子和辛香料,他深吸一口气,很香,但看起来分量很小。 他用尖爪爪背攘了攘琉璃。 琉璃看到自己朋友说的食物,火红身形扑了过去,双翅一包,把烤肉连同篝火一起搬走,放在了夏极背脊上。 夏极这才又振翅飞了起来。 只留下深山里一群已经傻掉了的盗寇。 ... 深冬孤寒,皎洁月光里。 哔哩哔哩... 暖色的火苗跳动着。 琉璃趴在黑龙背上做着烧烤,而这种火焰的温度,已经无法让夏极感到热了。 “你吃吧。” “不,我要和你一起吃。”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以后会请你吃很多好吃的。” “那我吃啦。” “吃吧。” 琉璃鸟爪子抓起一根木棍,嗅了嗅上面串着的烤肉。 果然好香。 它充满期待地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下去。 忽然... 琉璃的面色变了。 这种熟食明明闻起来很香,但到了口中却给它一种恶心感,让它忍不住想要直接用高温瞬间消化了,或者立刻吐掉。 但它强忍着这种感觉,鸟喙又动了起来,嚼着食物,但越来越恶心的感觉让它甚至要吐出来,它急忙用高温融化了这烤肉,这才稍稍舒缓了下。 夏极没看到它的表情,随口问:“好吃吗?” 琉璃沉默了下,说了平生第一个谎言:“好吃。” 夏极道:“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更多好吃的。” 琉璃应了声:“好呀。” 它看着那篝火上串着的烤肉,却是再没有半点胃口,张开大嘴,直接把篝火带肉全吞了。 沉默的夜色, 遮天的黑影... 夏极道:“再往前,就快到人类的领域了,你该回去了。” “风南北,我有可能会变成人吗?” “你们火妖的体质我不明白,但你是很特殊的那种,如果变得足够强,应该可以化形吧。” “嗯,如果我变成了人...” “我请你吃好多好吃的,请你喝酒,让世上最好的头牌为你弹琴,让你阅尽人间繁华。” 琉璃一展红色羽翼,长尾拖拽,这些日子竟已呈现出了几分凤尾的模样,显得格外艳丽与漂亮,它停在半空,和黑龙对视片刻。 琉璃说了声,“谢谢你。” 说完,它转身,拖拽着艳丽的火焰长尾向西而去, 它属于劫地,属于火劫。 夏极总觉得这位火妖有点多愁善感,但他其实也有点,如果琉璃真的化形了,怕不是个风流倜傥、惹尽风流的公子吧? 等等? 为什么不会是化形成妹子? emmm~~~ 夏极决定不再多想这问题,是不是妹子又怎么样呢,他转身向着东方继续飞去。 他一时没想变回人身。 一来是这种体量的压缩很难,不是说压就压,说释放就释放的。 二来他想着以这黑龙之躯去解决一些小问题,反正都是火妖干的。 现在他这幅模样,说他不是火妖,都没人信。 ... ... “北地鹰王”英召正静静坐在中帐,他低头看着手掌的圆木柱,柱上刻绘着鹰神图腾,他虔诚地拜了拜,目光再撇着看向了一侧的大部头书。 书很古老,纸张交错翻开,纸页呈现出黄色。 这据说是先人倾听祖先启示,而记录的一些东西。 英召本来是装着去相信,但这一次他信了,因为古书上提到了“火劫”,而火劫果然发生了。 古书上又说“举族北迁,方可避难”,他这么做了,如今种族已经在顺利迁移。 但他其实并没有走。 因为,他知道苏家族长候选人的大战正在展开。 他若是能支持长公主,击败冰帝,那么或许接下来的百年,他的整个种族都会受到福报和庇荫,相反,冰帝定会报复。 试问这种情况,他如何会走?! 他派了一千鹰卫去给长公主,但自己却带着更多的人悄悄藏蛰了起来,充当一颗奇兵之外的奇兵。 果然... 他的存在起到了作用。 长公主与冰帝的交锋很不顺利,那先头的一千鹰卫也在激战之中被杀,关键时刻,他作为奇兵救出了长公主,使得后者有了第二次反扑的机会。 英召看向侧边帐篷。 帐篷里, 安蓉蓉面色苍白,她正在急速的运气养伤。 苏冰玄一定是获得了品质更好的火种,否则在十一境的比拼里,自己不会惨败。 “但还没结束... 我不会这么结束的!” 安蓉蓉咬着牙,看着天穹的星海。 耳边响起那荒原上幽幽的笛音,与男人哼唱的歌声。 良久,在无人看到的黑暗里,她垂首轻轻喊了声:“南北...” 哗... 狂风忽起,卷起帐篷的毡帘,这一瞬间,安蓉蓉脸上的悲伤完全消失了,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而风的另一边,中帐的北地鹰王正接收着部下鹰卫的汇报。 “火妖?魔龙?二十四首?” 杀伐果断的鹰王居然有一瞬间的愕然,他目光闪烁了一会,忽然发了疯一般地抓起身侧那古老的大部头书,翻了很久,才在最末几页停了下来,然后招手道:“你过来!!” 那鹰卫匆忙过去。 英召手指点着古书上的那一页,问:“看清楚,是不是这个?” 鹰卫仔细看了一会,点点头道:“就是这个。” 英召厉声道:“你可不能撒谎,如果有一点不像,一点没看清楚,你都要说出来!!!” 那鹰卫急忙跪下,“鹰王,我保证绝对没有看错。这书是我族中圣典,我从未见过,又怎可能胡编乱造?” 英召喉结滚动了一下,颓然而恐惧地坐到在木椅上,目光撇动处,停留在泛黄纸页上的一条黑龙上, 二十四首,十八爪,一双黑翼遮天蔽日。 末端,以古老神秘的文字写了三个字: 黑皇帝。 -- -- ps:周五六日,日常优化大纲,暂时两更,周一恢复三更。 157.成王败寇(第一更) 明月里,山峰高处,一个面色阴柔、气魄却宏大的男子静静坐着,他眺望着远处,山川河流尽收眼底。 这男子正是冰帝。 沙沙沙... 蔓藤的声音传来,似乎在说什么。 苏冰玄道:“那个女人真让我有些意外了,我以为她不是苏家人,但苏醒的血脉却是银龙,在我苏家五色龙里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但这足以证明她竟然真是苏家人。” 沙沙沙... 苏冰玄道:“能与我对弈到这种程度,这女人倒真不是一无是处。” 沙沙沙... 苏冰玄回应道:“不,她必须死,这座劫地,我和她只能出去一个人。我们的耐心都已经磨尽了,而之后要开始的是真正天下布局,再不可能容下对方。 可惜啊...风南北死了,他是个真正的妖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就是时运不济,人有力而命无常。 他承不起帝师的命。” 沙沙沙... 苏冰玄道:“你看姬玄,你就算把他丢在这里走上七天七夜,他也不会出事。” 说着,他侧头向远处看去。 孤崖之上,那身形魁梧的少年独自站着,虎躯正轻轻震动着,给人一种英雄垂泪的感觉,但他却仰头朝着天穹,似是在质问天地何其不公。 苏冰玄看了一会,轻叹一声:“知师故去,故而垂泪么?真和他一样,重情重义。这般的傻子,居然也能去做新君?” 沙沙沙... 苏冰玄道:“你说的对,也许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开拓一个崭新的皇朝,才是天选之子。” 冰帝永远猜不到现在这重情重义的天选之子在干啥。 如果知道... 冰帝怕是会立刻愤怒地拔刀, 去剁了这天选之子的头。 姬玄正利用皮卷契约和夏极迅速沟通着。 “对对对,我这里山脉特征很明显,有三道大的山脉。” “啊?是东西方向的横脉。” “我在,冰帝在,还有不少甲士。” “那甲士会统帅士兵,施展一点兵道的法术,可以远处射箭,我看他射过,一箭御风,射的很远。” “除此之外还有大树妖,那树妖根须很多,可以在地下带人飞快移动,一动就不知到了去了。” “他要做什么?我看到长公主所在的地方了,就在我身后的平原,冰帝应该准备午夜后去奇袭。” “你在哪儿?” “什么?抬头看?” 姬玄抬头。 只见一道巨影,从远处山头浮现出恐怖的轮廓,巨大羽翼扑闪之间,狂风呼啸。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巨影就横亘在了天穹,遮蔽了明月,以一种凌驾在食物链顶端的姿态掠过。 姬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随着这巨影的飞过而仰头, 伴随而来的强横压迫感,让他只如一瞬间灵魂赤裸着,站在冰天雪地里, 虽说他不会如普通人般喘不过气来,但却是依然感到冰寒刺骨入髓。 而威压,更是让他体内气息运转近乎停止了。 要知道,虽然失去了力量,但他依然是半龙的魂,是承受过千年香火,看过千年沧桑的半龙,如今更是承了天命的人。 他都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 山巅上,甲士们已经黑压压地拜倒在地,苏冰玄则是矮着身体,全身绷紧了,他的脚踝处已经缠绕了树根,一个不妙就会立刻遁走。 然而,那恐怖的巨影只是掠过了,似乎没看到脚下的蚂蚁。 姬玄这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通过皮卷契约,他回应道。 “没看到你,老师,你小心一点,这里有一只恐怖的巨龙。” ... “什么?!!” 姬玄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的空谷, 他无法相信刚刚那掠过的存在是他的老师... 另一边, 苏冰玄眼中的震惊之色才出现,就被他镇压了下去。 他飞身扑向一块山石,向远处眺望,如果那恐怖巨龙直接把长公主干掉,那就有趣了,毕竟长公主那边还搭了帐篷,比较显眼。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那恐怖巨龙也只是掠过了,似乎没注意到脚下的蚂蚁窝。 他思索片刻,喃喃道:“火劫里出现的怪物越来越恐怖,这种程度的存在已经根本不是人能匹敌的了。 此地不能久留,需要速战速决,然后立刻返回了。” 苏冰玄静静等到午夜,看到皓月当空,再一扫四处的甲士, 为首之人盘坐在视线最开阔处,面前插着三面青色令旗,手中抓着一把青漆强弓。 他再感受了一下四周,然后默默带起了黑色的手套,这是他压箱底的法器之一, 随后又取出了一把金色的长刀握在右手。 然后示意树妖可以行动了。 刷。 树根瞬间缠住了苏冰玄的脚踝,拖着他瞬间遁入地下。 ... 安蓉蓉心底猛地一跳,她抓起红色的长刀就冲出了帐篷。 她前脚才踏出帐篷,后脚就是一束巨型荆棘拔地而起,将她的帐篷彻底轰飞。 与此同时... “哧哧哧”的声响不绝于耳。 目光迅速一扫, 只见粗壮的荆棘群似是数不清的巨蟒包裹了这座营地,而四周的帐篷里正传来鹰卫的惨叫声。 这种午夜偷袭,显然让鹰卫们无法反应过来。 安蓉蓉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没恢复,而冰帝显然比她强,此时被寻找到,就意味着她输了。 树妖眼耳通天, 还能引导火妖, 冰帝的血脉比她好,火种比她好,法器比她多,十一境比她强... 而她唯一的翻盘可能就是风南北,但风南北却死于火妖之手。 天何其眷宠苏家啊。 她要赢,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现在,这“一生”的可能性也没了。 既然输了,安蓉蓉也不想连累鹰卫。 她真不怕死,死了,说不定还能在九泉之下追上风南北,对他说声谢谢。 于是,安蓉蓉直接扬声道:“苏冰玄,别攻击他们了,你与我,直接对决吧。” 说完,她身形一动,直接向着远处掠去。 蔓藤果然停止了攻击。 安蓉蓉瞬间已经来到了一处山脚的平原上。 她握着红刀,站在月色里。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安蓉蓉未曾转身,唇角冷冽的一翘,回应道:“苏月卿。” 冰帝忽然笑道:“我若说苏月卿根本不如你呢?” 安蓉蓉沉默了一下。 冰帝大笑起来:“你都快死了,我也不骗你,你的风格和苏月卿虽是如出一辙,但你...比她更好。若是真的苏月卿,岂能与本座对弈到如此程度?本座起初以为是她进步了,没想到根本是换了一个人。” 安蓉蓉:... 冰帝淡淡道:“可惜了。” 三字一落,他一步踏地,地面烟云炸开,他身形已不在原地。 金色刀光闪过, 红色刀光相架。 嘭!! 气流撕裂,化作漫天碎裂的浪潮,扑打周边,尘土泥石纷纷爆炸。 一对争斗了如此之久的宿敌,终究面对面,拔刀生死相见。 两人出刀速度都很快,快如疾风。 道道残影里,空气发出密集的闷雷声。 哧!! 安蓉蓉骤然双手抓着红刀,刀上卷起一层红焰,身形电射而出,半空里,她身形骤然变化,血流拍打肌肤之声宛如鼓点狂响。 很快,她那已是化作了一条真正的银龙,带着绝强的力量,震荡空间,向着对手而去。 火刀在前,银龙在后,一前一后,如光似电。 冰帝原地未动,一股可怕的气息升腾而出,隐有盛夏湍急洪水拍击堤坝之声响起,他周身筋骨肌肉瞬间变化,圈圈散开的狂流里,已是出现了一条金光熠熠的龙, 龙爪左手浮现出道道金色脉络,似有狂暴无疆的力量在其中流转。 嘭!! 龙爪猛然往前推出,一道蕴藏着高温的奇异金光向对面银龙闪去。 银龙急速一个翻卷,但还是被擦到了鳞片。 红刀则是被正向的高温金光轰开,插落在地。 银龙的鳞片竟然焦了一片。 金龙咆哮一声,冲天而起,准备完成最后的绝杀。 银龙亦是分毫不让... 她虽觉得自己输了, 但不全力打过怎么会知道? 可就在这时,无法想象的一幕发生了。 夜幕之中,一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巨型黑影,带着纯黑色的火焰从远处电速而来,无论是银龙还是金龙,比起那巨型黑影,就如小蛇一般。 嘭嘭嘭!!! 如同装载无数火焰弹的投掷机, 巨影所到之处,火焰洗地,地形亦是开始改变。 金龙正在俯冲,看到这架势,急忙压下了身子,想要躲避,然而那巨型黑影却是注意到了他,四十八颗恐怖的眸子静静盯着他,让化身金龙的苏冰玄如坠寒冰地狱,灵魂冻僵,竟然无法动弹。 银龙还没飞起来,此时急忙贴着地面,飞速“游”开。 金龙却僵在半空。 下一刹那,巨型黑龙俯冲过了金龙,它甚至没有刻意去针对金龙,但它掠过带起的黑色火焰已经瞬间烧毁了金龙的后半截身子。 金龙厚重闪光的龙鳞在这黑焰下如同虚设,根本没用。 而巨型黑龙冲过之后,似乎发现这不过是个蝼蚁,甚至失去了继续针对金龙的兴趣,而是咆哮着向天空冲去,飞远。 啪嗒。 苏冰玄化作人形,落在了地面上。 他的双腿已经消失了,腰部正被一股细密的黑色火焰向上缓缓席卷着,他的一切力量都无法对抗甚至延缓这火焰的蔓延速度,他终于放弃了。 其实,十一境生命力极其强大,即便断了一半身体还是可以活下来的。 可是这诡谲的黑色火焰却未曾熄灭,看着这速度,不用多久,就会将他彻底的焚烧殆尽,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苏冰玄自然不会想到那黑龙是夏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位置是被姬玄出卖了。 他仰天发出一声痛苦而悲愤的咆哮:“天命,何其薄我!!!” 安蓉蓉也是难以置信,一瞬间向死而生,太刺激了, 她看到尘埃落定,才走了出来, 苏冰玄再也无力对她出手了,他快死了。 长公主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宿敌,这一瞬间的形势颠倒,她是真的没想到。 没人会想到。 然而,无论过程多么神奇,多么不可思议, 但胜败终究是分了。 安蓉蓉俯瞰着趴在她脚下的冰帝,坦然道:“我赢了,但你不该输。” 苏冰玄看着黑色火焰已经蔓延过小腹了,他惨然一笑,痛苦道:“没什么该不该,输就是输了。” 他此时的心情,可谓是一瞬从大起到大落,从生到死,他还有许多事没做,然而却再也做不了了。 苏冰玄忽然从褪下空间戒指,远远弹射出去,“已经解封了,里面有你一切想要的东西。” 安蓉蓉抬手把空间戒指吸附入掌心。 苏冰玄忽然吼道:“苏月卿!!做好我苏家族长!!!” 无论你曾是谁,你这一刻开始就是真正的苏月卿了。 两人静静对视。 虽非情人, 虽非至交, 但却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所以, 反倒是最了解对方。 安蓉蓉看着手掌的空间戒指,忽然一弹指, 空间戒指就射回了苏冰玄的胸前。 安蓉蓉淡淡道:“虽然知道这里面有我渴求的东西,但我真不想被这句承诺束缚, 也许我取来了却不去履行诺言,也不会怎么样, 也许平时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但现在,我却偏偏不想对你说谎。” 苏冰玄愕然了下,旋即吼道:“你体内也流淌着苏家的血!!” 话音落下,他胸前已经被黑火淹没,那空间戒指也一并被焚烧销毁。 苏冰玄红着眼,死死瞪着这苏家最美的女人,这他半生的宿敌,直到被这静谧的黑火彻底吞没,成了风中灰烬,烟消云散。 安蓉蓉长舒一口气,道了声:“走好。” 说完这两个字,她沉寂良久,终究是从戒指里取出三柱香,点燃,轻声道:“冰帝,你我无冤无仇,不过立场不同。成王败寇,临死前也无需求人什么,早去轮回吧。” 然后,安蓉蓉抓着这三炷香,又拜了拜,继而一弹指,三炷香便是插在了冰帝死去的地方。 她转身,拔起红刀,看了看,又抓过金刀,插在腰间,离开,再不回头。 158.九重噩兆(第二更) 皎洁的月色里, 忽然又传来凄厉的嘶吼声, 那嘶吼声到处都是,如是这万千里的树都在痛苦的哀嚎着。 “是那树妖”,安蓉蓉骤然转身,侧头,只见诸多荆棘海正拖着黑焰在迅速往地下钻去,她急忙矮下身体,身形贴地而动,小心地藏身到了一个侧边的岩洞里,然后看向外面那一副末日之景。 ——黑焰洗地。 长公主曾经看过古籍,古籍里说龙可喷吐龙焰,无物不燃。 钢铁,石头,一切都可以焚烧。 她的法身也可以,但需要配合法器,或者进一步激活血脉。 但如今,她看到了那恐怖的巨影正以三头往三个方向不停喷着龙焰,其余的二十一个龙头正紧闭着双瞳似在休息。 哧哧哧。 这种诡谲的黑焰非常玄奇。 不可扑灭,却也不会蔓延,焚烧到了什么,什么就注定了死亡。 而这焚烧物一旦彻底化作灰烬,黑焰便会消失。 这种诡秘特性的火焰,简直闻所未闻。 安蓉蓉大气也不敢喘。 之前,她在突破十一境后只觉得自己强大无比,有了一步登天、再非凡人的喜悦, 只觉也许可以进一步再调查这火劫劫地,毕竟再遇到那些火兽火尸,即便无法战胜太多,但至少不会那么被动了。 然而,这条恐怖无比的黑龙蛮横粗暴地击碎了她一切的幻想,在嘲笑她,在告诉她,即便突破了十一境,在这火劫之地,依然是蝼蚁。 安蓉蓉双手捂着脸,压抑着心底此时的震撼,她忽然明白,为何火劫会持续五百年。 她甚至无法明白,人类需要强大到何等程度,才能去对抗这些恐怖的怪物。 但她那“曾想着在自己担任族长期间解决火劫”的野心,彻底粉碎了。 这一条诡异,恐怖的黑龙,可以碾碎所有人的野心,所有人的幻想,让他们接受最残酷,最血淋淋的现实。 是的,火劫,不可战胜。 ... ... 夏极也不知道自己给长公主留下了如此阴影,他装作无意间灭了冰帝,又将“能监控这一片区域,甚至后续有可能会发现他身份”的树妖给干掉了,这才振开遮天羽翼,飞冲上天穹,俯瞰着脚下的一切。 那树妖是很强, 监控,偷袭,带人瞬移, 这几乎让苏冰玄立于不败之地。 但再bug,也抵挡不住这来自于“未开放深渊副本boss”颇有心计的碾压。 夏极心底默默吐槽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好像: 他身为一个屠龙勇者,去往了未开放的深渊副本,结果进化成了那深渊副本的boss...之一。 不过幸好还能变回来,幸好没有真正化作火劫的一部分。 他拍打着巨翼, 体验着这和用两条腿走路完全不同的感觉, 魔龙之心强大却缓沉的跳动着, 把如海渊般静谧翻滚的血气灌输向全身每一个角落, 因为身体已被改造为龙躯,所以,独属于人类的真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黑色的力量,他可以随意支配,只需要一个深呼吸就可以喷出纯黑色龙焰。 至于自己为何会形成这样的变化,只能之后再去查询了,否则今后自己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夏极心底默默思索着, 万万里月色,荒芜的劫地, 一切火兽火尸但凡看到这巨影,莫不本能地四散, 一切异域之民感到这威压,莫不恐惧地匍匐隐藏, 他双翼卷着死亡, 黑焰可将一切化为灰烬, 万物为之颤抖。 夏极继续往东方飞着, 既然变都变了,就帮小苏再解决一些异族的头疼问题吧, 那些异族实力强大,很可能鸠占鹊巢,喧宾夺主,小苏很难驾驭,她也和自己吐苦水很久了。 ... ... 鹰卫们如劫后余生跪倒在地。 待到月色消隐, 天光再起时, 金色光华,让他们只觉还活着。 安蓉蓉回到帐营时,“北地鹰王”英召正在等着, 看到是她回来,英召想也不想,立刻半跪在地道:“长公主,您...胜了?” “胜了。” 安蓉蓉如女王般道,“本宫不会忘记今日。你白鹰一族可以迁入中土繁华地带,受我世家庇荫。” 英召重重垂首道:“多谢长公主,但我可能要带着族民继续北上了。” “北方苦寒之地,还有罗刹一族,为何要去?” “因为...祂。” “祂?” 安蓉蓉想了想,“昨晚那条龙?你知道祂是什么?” 英召起身,翻开白鹰一族先祖留下的古书,在最末几页处才停了下来,指着其上一条恐怖的黑龙图案。 安蓉蓉问:“这是什么书?” “先祖之书”,英召回答道,“我异域流传虽无中原人族不知多少万年,但正因如此,我们更注重对先祖话语的保存。 这本书从上古传来,历经数百次重编誊抄口传,遗失了不知多少,看起来杂乱无序,便是记录的语言就有数种,有些语言还是失传了的,甚至我们都无法破译。 但这也留下了许多信息。譬如...” 他指着黑龙图案边古朴神秘的文字道:“黑皇帝。” 安蓉蓉问:“什么是黑皇帝?” 英召道:“书上说,火劫可能会出现噩兆,每出现一个噩兆,劫难就上升一个层次,最高九层,此为九重火劫。 而黑皇帝的出现,就是其中的一种噩兆,而祂出现的如此早,可见这一次火劫会有多么可怕。 极北冰天雪地,非常凶险,但再凶凶不过这劫,所以,我带族人去避难。” 安蓉蓉默然道:“异域的先祖是如何知道的?” 英召道:“书上有许多文字还没破译,但我隐约猜测...上古时候,也发生过火劫,也有过黑皇帝。” 安蓉蓉问:“那还有什么征兆?” 英召一页一页翻着书,缓缓指着:“除了黑皇帝,还有白凰,蜃君,火王,钩熠夫人,祝融...还有三种噩兆没有记载。 这些噩兆不是必然会出现,而是随着劫难的程度而出现。” 安蓉蓉随着他的翻动,缓缓看着,越看越是心寒,她忽然想起苏家老祖活了那么多年,祂定然也是知道这些的吧? “书能借我看一下吗?” 英召沉默了一下,他缓声道:“此书先祖所传,不可为外人翻阅。长公主请见谅。” 安蓉蓉神色动了动,道:“无妨,那你和我说说吧。” “是。” ... ... “报~~~” 甲士手捧书信从远处匆匆而来, 随着他的奔行,火盆之中光焰跃动,木屑纷飞,照出四周的巡逻哨兵,闪亮着他们森然而冰冷的铠甲。 这是隔绝了大商和异域的西方第一雄关——封狼关。 高十数丈,前后六道关卡,各种大型军用器械不计其数。 虽说此处曾被鬼方女王带着冰霜巨人攻破过,但巨人们对于关卡地貌等,并没有造成太多影响。 此时,在桀女皇的重修之下,六道关卡已经彻底恢复了四道,如是坚不可摧的钢铁巨人,守在东西边疆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重要地界,威严如神明,不容侵犯。 如今, 那甲士已经从匆匆奔跑到了第四道关卡之中,跪在一间临时府邸前,双手高举书信。 临时府邸里很快有人取了,又往里而去。 最里,是一位身形清瘦,长发杂白,正托腮翻书的女子, 女子眉宇间藏着几分儒雅,又有几分疲惫, 让人只觉她该是嬉戏于山水之间,舞文弄墨的才女,而绝非在这血火的战场边缘。 女子上半身穿着铠甲,铠甲的肃杀消隐了几分这出尘, 但是... 无人看到的下半身正穿着彩花的保暖棉裤,就是那种“以献祭一切美观为代价,而换取保暖”的大妈款的棉裤, 而且,她还丧心病狂地穿了两条!! 如果整体来看, 此女真是“上半身为美艳儒将,下半身是村口大妈”。 咚咚咚。 女子抬头, 门外传来声音:“宁将军,有信报。” “进来。” “是。” 一名披甲武者推开门,低头将书信呈放在桌上,然后才恭敬的退下,退到门前,他忍不住道:“宁将军,西方苦寒,冷气入髓,您要多保暖。” 女子轻轻咳嗽了两声,反问道:“前线的将士可有保暖?” 那披甲武者愣了下。 “下去吧。” “是。” 那武者带着越发恭敬的神色下去了。 如果他看到这将军下半身穿着的两条超保暖棉裤,心中定有千鸦过尽,万马奔腾。 女子正是宁小玉。 她翻了翻那信报,微微蹙眉。 吱嘎... 宁小玉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一道娇小身影走了出来。 来人披着避寒的暗金色斗篷,走到烛光里,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庞,正是夏小苏。 “怎么了?” “女皇陛下,突厥整军五十万,说要入我关卡来避难。” 两人纷纷沉默了下来。 西方火劫, 异族之中,鬼方因为冰霜巨人的缘故,往北而去了冰雪罗刹之国,犬戎往南去了南荒不毛之地,突厥则是直接向封狼关而来。 而联姻事件里陶如瑞返回去的那一张画像,突厥王竟是直接认了,此时打着避难的旗号,举族往东而来。 之前,已经有许多突厥百姓被安顿在了关中。 而此时... 突厥王竟然率领五十万大军过来了。 女皇道:“他不是来避难的。” 宁小玉:“当然,他要的...” “说。” “突厥王要的是占领我大商江山北域,要的是将陛下纳入房中协助他统治,要的是鸠占鹊巢,再不归还。” 160.黑龙女皇,再返苏家(第一更) 夏极张开绝大黑翼,从上位食物链俯瞰着下位的食物们,哪怕他没有任何动作,这巨大的身型、恐怖的压迫就已让人心悸不已。 一瞬间,时光仿佛都停滞了。 他目光也停在城头的夏小苏身上。 铜盆灼红焰, 寒天白雪夜, 黑色火炎还在席卷着远处, 一切照明了她凄凉的身型,还有手握的长剑,她威严、仁慈,她美丽、孤独,如果换做任何怪物,这一刻她就会迎来死亡。 可惜在此时此刻的此地无敌的夏极并不是其他怪物。 他收敛力量,伸出一根龙爪,爪尖尖锐,似死神的巨镰刀,往前探去。 爪还未到,狂风已到,一股强横的力量推动着一切火盆,桌椅,跪着的士兵往后平移,如君王让人斥退的敕令。 但夏小苏没动,她的帽兜已经彻底揭开,长发在夜色里狂舞。 城头上万士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冷汗如滚动的豆粒子,衣甲早就湿透了,他们一边跪着,一边侧头看向他们那小小的、苍白的女皇,易地而处,他们肯定已经跪下了。 可是,夏小苏还没跪。 她被狂风带的微微踉跄,一躬身之际,已经探手向怀,取出了匕首,又取出了那颗天妖变血玉珠。 天妖变为了那万里无一的奇迹,匕首为了终结自己,让自己还能以“符合自己身份”的尊严死去。 夏极巨大的龙瞳一拐,看到了自家小妹怀里的匕首,这个他认得, 但,一旁的珠子是什么? 此时,夏小苏已经将天妖变血玉珠悄悄塞向口中,现在已是绝境,正是用这玉珠的时候。 然而... 叮! 那龙爪一个回勾,直接将天妖变玉珠勾上了天空。 夏小苏猛然抬头,出手如电,要去抓回自己的“奇迹”, 但她却连着身体被夏极的龙爪往里攘了攘。 夏小苏身子一歪,整个儿柔软的躯体抱在了黑龙爪上,脸颊贴在那杀人的怪物尖爪上,又热又硬又黑。 低头的宁小玉伸手捂脸,她现在想拼都拼不了,这恐怖怪异的黑龙一口气就能让他们全部死,哪里会给她消耗寿元、动用儒门八玄阵制造出法相的时间? 如果真的制造出了法相,再通过这怪物被刺开了的龙鳞发动一次攻击,未必不能重创祂。 夏小苏心跳快到了极致,被强压下的恐惧感又冒了出来。 她死死闭上眼,等了数秒,没等到该有的痛苦和死亡,便好奇地睁开眼。 只见那那怪异黑龙一副正在没收天妖变玉珠的样子... 一对巨大的龙瞳正盯着自己... 那充满了可怕威压的龙爪正把自己往城墙里推着,推到了一个安全地带,龙爪猛然一收,又在旁边敲打了两下。 夏极已经感受到了那玉珠里蕴藏的奇异却危险的力量,看来自家妹妹真的很拼啊,得做点儿什么来制止她。 夏小苏看到这怪异黑龙平静的眼神,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龙可能爱珠宝的传说,它不会是把天妖变玉珠当做宝石了吧? 于是,她福至心灵地喊道:“金银珠宝,全部拿出来。” 众人:??? 宁小玉反应很快,率先从怀里掏出一把宝石,远远丢在城头。 其他将军士兵也顾不得肉疼了。 叮铃铃。 叮铃铃。 清脆的声音在封狼关寒风里响彻。 夏极:??? 他爪子一抬,一压,又把夏小苏那把长匕首给斩断了。 女皇静静看着他,忽然恍然着喊道:“钱不够!!” 众人顿时把身上携带的一切物品全部丢了出去,暗淡的火光里,冰冷的墙头闪闪发光。 夏极:??? 这一瞬间,画风急转, 他那高高在上的形象,变成了一个抢劫的土匪... 夏极感觉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该达成的目的都达到了。 帮小苏解决了敌人,又帮她扬名,还意外地收获了一枚她死前准备吞吃的玉珠,足够了。 于是,他仰天发出一声恐怖的咆哮。 啸声如雷,直将天地震的飓风狂涌。 他一转身,扑闪羽翼又飞回了厚积如山的云层,渐渐远去,而消失不见。 众人瞪大眼,张大嘴,看着这令他们震惊的一幕。 夏小苏也是愕然地看着。 但她的愕然并未持续多久。 整个关头,甚至关下响起了热切无比而充满了狂热的欢呼声。 “黑龙女皇!” “黑龙女皇!” “奇迹的黑龙女皇!” 欢呼声不绝于耳。 夏小苏看着那绝云远去的龙影,心底只想着“原来哥哥讲的故事是真的,龙真的爱珠宝”... 她转身,环视着四周,所有劫后余生的人们都在欢呼着她的名字,赋予她新的加冕。 她走了两步,忽然回忆起那爪子勾走天妖变玉珠的情形,心底又不禁充满了古怪... 好像那黑龙是没收了她道具,而不是在抢走。 但,怎么可能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活下来了。 但确实活了下来。 世事,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生死,胜败,都在一瞬之间。 ... ... 黑龙女皇之名很快从封狼关传了出去。 谁都知道,火劫深处飞出了一只恐怖的黑龙。 那黑龙对战儒门大奇借突厥四十余万大军化作的法相,结果是黑龙少了十几块鳞片,但那突厥大军竟全部被俘虏。 而此战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黑龙女皇。 她本是必败的局势,但却忽然俘虏了四十多万突厥大军。 劫难会帮人吗? 不会。 那么,这除了用奇迹和天命去形容,再无其他言语能描述出人们的震惊了。 这信息如生了翅膀,从西往东,继而往南再传去。 仁慈的、奇迹的、亲临前线的黑龙女皇之名,如日中天。 同时,“个体无法对战大军”的铁律被这只黑龙一爪戳穿了... 显然,这世上不止白鹰一族留有对于“黑皇帝”的记载。 于是,黑皇帝的恐怖之名,亦是取代了一切虚无缥缈的怪谈,而从神话的纸面上硬生生地爬到了现实里,告诉一切无知无畏或是未雨绸缪的人: 神话时代,开始了。 火劫,到了。 ... ... 在这些信息飞传向各地时, 夏极早就又往西飞了很远。 西方, 安蓉蓉在胜利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因为姬玄说“他有一种预感,好像老师没有死”,于是安蓉蓉就有了足够留下的理由, 她冒着在被那恐怖黑龙发现的危险,带着鹰卫在这片土地上不停搜索。 夏极好不容易从黑龙形态压缩回了人形。 至于难度... 只要去想一想“如何把一个长达百丈的龙压缩到一个两米不到的躯体”,就可以略知一二了。 这不是变化术, 而是真正的压回去的,然后以自身力量封印着,压抑着,而不让这龙躯反弹出来。 随后,夏极又做好了现场,同时小心地埋下了一个地府中转站,以便之后再偷偷前往火劫之地。 做完这一切,他才装作昏迷的样子,倒在了一片溪流边, 然后通过皮卷契约告诉姬玄“可以过来了”。 于是,姬玄才装作无意间发现了夏极所在,匆匆走上前,虎目含泪地远远喊着:“老师!!” 但,安蓉蓉速度比他更快。 就在姬玄喊出“老师”两个字的时候,安蓉蓉已经飞身冲了出去。 她看到倒在溪流边的男人, 他仍昏迷着,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冰寒的溪水如呼吸般起伏,不时覆盖过他的脚踝,还有蜷在砂砾里的五指。 安蓉蓉急忙取出救命丹药塞入他口中,然后抱着他枕在自己的雪白大腿上,将一缕缕气息传入他体内,小心的为他修复着“受了重创”的躯体。 为了逼真,夏极在压缩这躯体时,确实是受了一定程度的重创。 此时,为了更逼真,他并不立刻醒来。 安蓉蓉扫过四周, 这里的地形变化,隐约还能揭露一些当时凶险的情况,可见风南北与那魔龙一追一逃期间,究竟发生了何等事。 最后那魔龙之所以逃走,应该是感应到了那条二十四首黑龙的存在。 但风南北却也力竭倒在溪流边,用最后的力量护住了心脉,这才活了下来。 安蓉蓉瞥了一眼正虎目含泪的姬玄,心底感慨一声“真不愧是天命之子,南北做了他老师,无意之间,命数也已经被影响了。如果换成其他人,哪怕比南北还强的,如此局势怕是也必死无疑了”。 她见到风南北无碍,双手担起了他, 带着他一起往东而去。 很快,距离苏家于关外的入口不远了。 鹰卫们纷纷离开,举族往北地的冰雪之国去了。 风雪弥天, 纯白的冰雪世界里。 安蓉蓉周身撑出无形气罩,将一切寒冷隔绝在外,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男人,神色忽然有一点黯然。 而她身后,姬玄看着那绝美的身影,又看着被长公主抱着的老师,心底感慨着“这才是真正的演技啊”... 感慨完这一句,他急忙紧了紧斗篷,抖掉肩头的积雪,又暗骂了句“真他娘的冷”。 ... 安蓉蓉穿过夹层空间入口,到了苏家第一重天。 姬玄带着“即便第二次来,依然未曾平复”的震惊,看着周围,喃喃道:“这是...” 安蓉蓉道:“姬玄,你老师是仙人下凡,他受了伤,自然该回到仙境养伤。” 姬玄双拳捏紧:“是玄太弱了。” 安蓉蓉劝慰道:“与你无关,你在此处好生修养,自行习武,莫要懈怠了。稍后有人过来,你随他们去,在此处暂住些时日。” 她与冰帝对弈胜出,灵魂宛如又受了一层洗涤,此时周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强大气场,所说的话让人无法拒绝。 她交代完,便是站在第一重天入口。 一辆蛟龙飞辇落下, 她也不避嫌,双手抱着风南北就上了马车。 御手也不敢询问,双手一抖龙缰便是往天穹而去。 很快,又有苏家子弟如是仙子仙人出现,带着这位未来的新君去往了一重天无人的百花山谷,让他暂时住下了。 ... 安蓉蓉坐在飞辇里,双目如覆了寒霜,冷冷地看着窗外。 忽然她感到腿上有些动静,低头去看,只见风南北双目微微动了动,虚弱地睁开了眼。 “这里是?” 安蓉蓉舒了口气,双手轻轻贴着他双颊,温柔道:“先别问了,好好修养。” “你...” 安蓉蓉露出笑容,这一刻已经无需多说。 冰帝死了。 我们赢了。 然而,新一轮的战斗才又刚刚开始,下一轮的敌人正在浮出水面,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也要好好养伤。 “你到十一境了吗?” “到了。” “那就好。”夏极闭上双眼,露出温和的笑。 安蓉蓉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要不是你,说不定我已经死了。你真是有胆量,居然敢去引开那种火魔龙。” 夏极不回话。 “你为什么敢去为我引开魔龙?” 夏极还是不说话。 安蓉蓉忽然低下头,两张面孔缓缓贴近,她如蜻蜓点水般在那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触电般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高空的寒风,是远处黑色闪电般的空间缝隙,是无尽时空长河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点风景。 车厢里,安静无比,两人都不再看对方,只是双颊微微有些红了,呼吸稍稍有些急促了而已。 过了许久,蛟龙飞辇已经飞过了狭窄的空道,来到了二重天,但二重天并非尽头,所以飞辇还在继续前进。 安蓉蓉忽然轻声传音道:“南北,你别多想,你受的伤虽然不轻,但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你也别着急,我会努力的帮你去争取家族灌顶机会,也会帮你获得魔火,让你成功突破十一境。 你这样的天才,法身一定会很厉害。” 夏极轻叹一声,流露出几分沮丧:“是么。” “当然是。”长公主细声安慰着他,“我期待你的法身。” 两人聊着,不觉已经到了三重天。 安蓉蓉带着夏极回到了云上庄园,唐蓝唐红、龙象君、关纯关损急忙过来,其他仆人也是井井有条地开始了忙碌,一切只为这位庄园之主能恢复。 “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来看你。” “姬玄呢?” “他在一重天的百花谷,自会有苏家子弟遣人去照料。此处灵气充沛,他安心修炼也是有好处的。 我没对他说苏家的事,他也只当这里是仙境。” 两人话尽。 安蓉蓉便是暂时离开了,冰帝死了,但她需要做的事却很多很多。 161.空降的青梅竹马(第二更) “主人,你别说话,好好调理。” 唐蓝坐在床榻边,小心地呵开调羹上奶粥的热气,然后再俯身凑过去,把柔软的奶粥慢慢送到夏极口中。 她娇躯颀长,被天蓝色丝绸长裙裹着,露肩抹胸,瘦削的肩头随着她喂粥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着。 唐红站在门前,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已经切好的仙果,这些果子灵气充裕,能调理身体和伤势。 她与姐姐一般的高挑,但却是裹着瑰红色丝绸长裙,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幽静,多了几分火辣,娇躯少了几分瘦削,却多了几分丰腴。 她在等姐姐喂好粥,就进去喂主人水果。 此时,无聊之中,她目光落在了院中, 院中,龙象君正盘膝坐着。 “喂,大块头,你杵在这儿做什么?” 龙象君瓮声道:“生闷气。” “啥子气?” “闷气。” “你生谁的气呢?” “主伤仆辱,我什么都不能做,生自己的气。” 唐红嘲笑道:“主人这般的天才人物都受了重伤,你去,怕不是还没顶两下,就直接死了。” 龙象君霍然起身,地面稍稍震动了下,他周身竟然绑着沉重无比的铁砂,从衣服到裤子,再到鞋子,全是加满铁砂。 他每走一步,地面就微微震动下,因为这是玄铁沙。 他瓮声道:“我在努力。” 唐红道:“你要死啦,发这么大声,万一影响到主人怎么办?” 龙象君于是立刻停了下来,看着屋檐下那叉腰怒视的少女,讷讷不言。 屋舍里, 夏极听着门外的“争吵”,露出几分笑容。 唐蓝道:“我去赶他们走。” 夏极摇摇头,“不用,就这样吧。” 他忽然有些明白娘的想法了。 苏临玉喜欢的也许就是这种吵吵闹闹,却带一点温馨的环境吧。 他看着唐蓝,忽然道:“如果有机会,我给你们自由。” 唐蓝手颤抖了下,咬着嘴唇,她很想说不用,但她说不出口,犹豫了良久,她还是有了决定,开口道:“主人,我们早已经把这里当做......” 夏极打断她的话:“别说了,我只是告诉你,没有要你回答。” 唐蓝垂下眸子,在这位也许比她还小的主人面前,她有些手足无措。 夏极微笑道:“每个人,无论生活的好还是差,都该有自由的权力,都该有自己去选择人生的权力,这不该被剥夺。 委屈你们了。” 唐蓝急忙起身,放下粥碗,跪倒在地,“主...主人...” 夏极招招手:“起身,过来。” 唐蓝心中情绪无比复杂,她听话地坐到了床榻上。 夏极微微起身,伸手向着她的脸探去。 唐蓝闭上了眼,主人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也无法拒绝。 然而,她所想着的事没有发生, 男人的手在她鬓发之间拨弄了下,又探到了她长发间, 那里,一片蓝色的蝴蝶发夹因为她的跪倒而稍显歪斜, 夏极为她拨了拨正,温和道:“下去吧,让龙象君备车,我要去隔壁的庄园。” 唐蓝睁开眼,心底宛如被这温柔堵住了一般,起身,欠身,告退,离去。 屋里又空空荡荡了,屋外也是。 深冬的时节,夏极起身,裹上了暖和而舒适的棉袄,对着铜镜让自己面色保持苍白,然后推门而出。 门外,飘着小雪,更胜人间清寒。 ... ... 雪落在四重天的雄伟大殿前。 殿阶如天阶,诸多黑色蛟龙在入口处静静匍匐,不敢出声,视线可见的地方,更是呈现出不存在任何物的虚无世界。 大殿里, 除却家主之外,还有四王八侯,以及长公主。 气氛有些奇异到压抑。 家主和声道:“既然回来的是月卿,而不是苏冰玄,那么今后,家族对外就以月卿为主。” 他话音刚落,忽然有声音淡淡响起。 “请问长公主,帝君是如何死的?” 问话的是寒天侯。 安蓉蓉平静而坦然道:“此番火劫有噩兆出世,他不幸被黑皇帝所杀。” 寒天侯冷冷问:“那长公主为何不曾出事?” 安蓉蓉还未说话,家主忽然道:“寒天侯,你下去吧。” 寒天侯:??? 家主道:“你伤势还未恢复,加上到年龄了,这家族的事以后别操心了。” 寒天侯忽然醒悟,大声道:“家主,冰帝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本家天才,我们难道不该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吗?” 然而,家主却根本不看他。 寒天侯目光连扫,扫过与他显然是同一阵营的冬令王,但冬令王居然也没看他,甚至没有半点帮他说话的意思。 寒天侯忽然明白了,怒道:“我知道了,你们都觉得成王败寇,冰帝死了就过去了,所以,根本不想查探什么,也不想去管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凶手! 要知道,冰帝还在家族时,曾经提过这女人可能不是真的长公主,她可能不是苏月卿! 苏月卿我是知道的,她痴迷于自己美貌,以为天下一切男人都臣服于她脚下,她不会有这么大的气魄,她不会是帝君的对手,她不会......” 家主冷声道:“够了。” 寒天侯没够,他喊着:“验血!如果她是苏月卿,她的血一定极纯,若是血脉稀薄,她就不是,她不是!” 家主咆哮道:“够了!!!” 两字一出,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强大的威压四散而出,压得众人急忙低头,便是十一境的安蓉蓉也是心底一悸,如是某个始终沉睡的猛兽于黑暗里睁开了惺忪睡眼。 “寒天侯老了,今后就在三重天养老吧。” 寒天侯被那威势震慑着,竟然不敢再说话,而是躬身缓缓退下... 他知道,自己在走出这大殿门槛的那一刻,已不再是天侯了。 大殿里气氛依然冷清而压抑。 家主忽然向着殿下的长公主招招手,“女儿,你过来。” 安蓉蓉走了过去,神色里没有半点儿撒娇,她知道长公主和家主这一对父女的关系其实很不好,她走到家主面前。 家主起身看着她,闭着眼,双手轻轻抚过她的双颊。 安蓉蓉身子恰到好处地颤了颤,却没抗拒。 家主轻声道:“你是我的女儿,也是我苏家的长公主,这次你能从劫地回来,我很开心。” 安蓉蓉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 家主如同一位老人,在专注看着面前自家后辈,神色宠溺。 整个大殿里,剩下的四王七侯尽皆无言。 家主忽然松下手,淡淡道:“苏瑜,你认识吧?” “认识。” “他是我本家的天才,和你青梅竹马,只不过后来交流去了吴家,这才回来。为父看过了,无论人品才华相貌,都是上乘,本来苏瑜有其他事要去做,但这一次既然风南北这个帝师受了伤,那么,为父决定让苏瑜去帮你们。” 安蓉蓉眉头皱了皱。 家主道:“明面上,帝师还是风南北,暗地里,你帮帮苏瑜。毕竟,他才是真正的本家人,也是一个能胜过风南北的天才,他做帝师,比风南北好。 至于风南北,他血脉稀薄,在外过上二十年就可以回族了,剩下的事,就由你和苏瑜去办。 苏瑜血脉精纯无比,在这般血脉复苏的时代里,很可能会让血脉苏醒到极致,而成就我苏家除老祖外,第一位能跨越五百年寿元的王者。” 安蓉蓉道:“风南北的伤并不重,他能够帮我引开火魔龙还活下来,无论是实力,心性,气运,都是上佳。” 家主忽道:“你喜欢他,是不是?” 安蓉蓉:“我...我没有。” 家主道:“他虽然入了族谱,但毕竟是血脉稀薄的外家人。 而老祖说了,血脉,是我世家之本,越是精纯,越是前途无量。 而维持血脉精纯,便是不可让本家人与外家人通婚。 其实,这孩子真的不错,我也喜欢他,但又能怎么样呢?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他能如此煊赫,已是足够荣耀之事了。 月卿,你和苏瑜,与他不同,你们只要努力,就会成为长生种,是这杀劫之初我苏家的希望所在,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去毁了南北。” 安蓉蓉闭目道:“我知道。” 心底同时闪过一丝警惕。 因为,家主这安排,其实就是怀疑自己。 但因为自己也是苏家人的缘故,所以他希望这权力顺顺利利地转移回本家人手中,苏瑜就是这个人。 无论自己是不是本家人,都没关系。 苏瑜从自己手上顺利接掌了权力,而后的事,一切都可能改变。 换句话说,自己会获得明面上的一切支持,但真正的支持却会给苏瑜。 家主道:“月卿,我和你的叔叔伯伯们,其实都挺看好你和苏瑜,你们在一起,我们这些老人才会放心退下去。” 安蓉蓉侧头扫了扫,只见其余的四王七侯都露着微笑,一副“早生贵子”的样子看着自己。 估计... 这殿里就寒天侯一个老实人。 所以,他出局了。 家主继续道:“寒天侯的胡言乱语,你也别放心上,他上一次事情后,脑子就糊涂了。你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会怀疑你呢? 血脉检测一事,完全没必要。” “谢家主信任...”,安蓉蓉点点头,她心底迅速盘算了一番,知道苏瑜之事无法避免了,因为这显然是整个苏家上层的决意,所以她决定交换一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家主露出微笑。 进入到讨价还价阶段,那就是交易已经完成了一半。 “你说。” “女儿想为风南北讨一份准入十一境的灌顶。” 家主没说话,目光扫了扫台下的四王七侯。 一阵沉默后。 冬令王忽然道:“月卿啊,你也知道,我苏家这十一境的灌顶可是珍稀无比,用一份少一份,这种灌顶给一个血脉稀薄的外家人,不合适啊。” 安蓉蓉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意思。 这意思不是说不行, 而是说...再加点儿筹码。 所以,安蓉蓉把球踢了回去,问:“那冬令王觉得怎样才合适?” 众人又一阵沉默,嘴唇似有轻微嚅动。 然后,冬令王才缓缓开口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不是都想着后生晚辈能过得好? 你也不年轻了,每天还忙着这么多事,没有人帮你去分担,我们这些长辈看的是无比心疼, 真心希望有人能帮到你。 苏瑜这孩子呢,你见过就知道了,对你是用情至深,又才华横溢,近乎妖孽,在吴家更是有过大机缘, 让他来帮你,苏冰玄那边的苦活就都给他了。 今后,你也和他多亲近亲近,等你们成婚生子,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可以真正的退下去了。” 安蓉蓉道:“感情之事,不可勉强。” 冬令王道:“这么叫勉强呢? 月卿,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风南北这个外家人了吧? 他虽入了祖籍,但却改变不了血脉稀薄的事实,他是本家里的外家人。 你若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这就是害了他。” 安蓉蓉明白这“害了他”的意思。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良久,安蓉蓉忽然道:“什么时候能给他安排灌顶?” 冬令王似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苏瑜后天回来。” 安蓉蓉道:“我去见他。” 冬令王不再说话了。 这一次说话的是家主,家主点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给他灌顶的资源也是我苏家公平的体现,那就大后天为风南北安排灌顶吧。 至于魔火火种,我们已经安排死士去劫地采摘了,到时候也给他一颗。” 时间卡了一天,显然是看安蓉蓉的表现。 而这一点,她再无法回绝了。 因为,这是所有明面暗里,在争锋相对,彼此试探后能达成的最好交易。 家主深深看了一眼安蓉蓉,忽然道:“女儿,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是...” “也许,你对我苏家了解的太少了,或者忘记一些事,我带你去回想起来。” 安蓉蓉低垂的眸子猛然一凝,“是...” 家主挥挥手,四王七侯便是退下了,他也转身下殿,“随我来吧。” 他声音似柔似冷,听不出喜怒哀乐。 162.一场春色,异常交易(第三更) 大雪纷飞, 夏极漫步在隔壁庄园之中, 如今已经没有奴仆敢阻拦这位风先生了。 上一次阻拦的寒天侯,如今活的可不安详。 夏极握了握怀里的锦囊,手指摩挲过金绣刺着的“极”字。 老实说,他也觉得苏临玉的想法有些天真和理想化了,但这又如何呢? 这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被世家害了。 难不成,他还要去认为他母亲被杀的对,杀得好,是该死? 他从走入庄园开始,心底就莫名地升腾起邪火。 哔哩哔哩... 远处忽然想着火焰声。 夏极走到路口,远远一看,只见是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美妇跪在一座衣冠冢前,烧着纸钱,纸屋子,还有一些黄纸做的餐具。 他才要往前,顿时有两名苏家子弟走出来道:“老太太在这里,莫要来打扰。” 夏极道:“好,我就随便走走。” 他正要转身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慢着。” 那中年美妇转过身,和夏极目光对上。 夏极心底忽然颤了颤,因为这中年美妇的模样和娘有几分相似,而在这等故居实在无法不令他心中颤动。 他忽然明白这中年美妇是谁了, 若按血缘,这该是自己的外婆了。 中年美妇眉眼慈祥,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良久,忽然道了声:“是风先生吧?” 夏极道:“风南北见过老太太,不知您在这里...” 中年美妇温和道:“无妨,风先生既然来了,便于老身一起祭奠下临玉吧。” 夏极很想上前,但理智提醒他不该上前,于是他道:“这是老太太的家事,我......” 中年美妇道:“怎么,老身还请不动风先生了?” 夏极摇摇头,然后便坦然地走上前,与那中年美妇一同烧着纸钱,然后又陪着她,听着她口中絮絮叨叨着不知什么话语。 两人明明年岁差了超过半百,但却显出一种奇异的默契,一同烧着纸钱,连精神与情感似乎都短暂地交融到了一起,而显得和谐。 这只看得一边苏家子弟心底痒痒的,心底暗想着“没想到这风南北居然是个拍马屁的好手”。 中年美妇忽然道:“我听说,临玉绣给她儿子的香囊被风先生取走了,是吧?” 夏极点点头:“神武王实力太强,我担心有朝一日遇上他,所以才取了一样乱他心神之物。” 中年美妇道:“能取给老身看一下吗?” 夏极坦然的取了出来。 中年美妇拿在手里看了下,然后忽然伸手摸向怀里, 顿时,一阵儿“叮铃铃”的声音传来。 等她拿出,却见是一块长命锁, 拴五色丝线,一面刻绘着“福”,一面刻绘着麒麟送子的图案。 中年美妇把长命锁放入那小香囊,然后再递回给夏极,“老身答应过临玉,等孙儿满月要送一块老身亲手做的长命锁,既然孙儿不在,那就放香囊里吧。风先生今后若是遇到了那神武王,一起给了他吧。” “是...老太太。” 夏极神色有些恍惚,他忽然警觉面前的中年美妇正在看他,这才露出笑容道,“如此一来,那神武王的心神必是乱定了,我若杀了他,老太太不会责备吧?” 中年美妇笑了笑,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掸了掸夏极衣衫上的风雪,并没回答这问题,而是忽道:“南北,有喜欢的女孩了吗?” 夏极道:“未曾立业,何以成家?” 中年美妇道:“这可不对,立业就不成家了?过几天你来老身府上。” 夏极道:“这...不好吧?” 中年美妇道:“有什么不好的。” 然后又小声道,“我介绍你认识一个女孩,又漂亮又冰雪聪明。” 夏极:... 中年美妇不等他回答,直接道:“南北,不要忘了过来。” 然后转身,在苏家子弟的簇拥下离开了。 夏极心底简直无语, 老太太不会是认出自己了吧? 毕竟女人有一种奇异的直觉。 所以,她开始帮自己相亲? 应该不会吧? ... ... 回到云上庄园时,天色已暮,犹然飘雪。 唐蓝来报,说是长公主在等他。 夏极入内,只觉今天的安蓉蓉似乎有些怪怪的。 安蓉蓉抬袖,扇出一道风把门扉带的关上了。 随后又扇出一道风把所有的烛火都熄灭了。 再扇一道风让一切帘子都落下了。 做完这一切,屋舍里已经一片黑暗。 然而,这黑暗里,似乎焚烧着温暖。 夏极只觉一团灼热滚烫的身躯跃入了自己怀中,紧紧蜷缩着,双臂主动地勾着他的脖子,双唇凑到他耳边,呵气道:“上床。” 夏极坐上了床榻,把她丢到了床上,然后抬手运气,被单一卷,顿时如同捆妖绳般,把这小妖精给缠了起来。 然而,安蓉蓉轻哼一声,十一境的血劲之力顿时震散了捆妖绳,然后只见小妖精右腿一勾,雪白足面勾到了少年的腰,微微运力,似要想要带着他往后仰倒,好陷入妖穴无法脱身。 可夏极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制服? 手中一压,便是要去把那小足挪开。 然而,他忽然一想,如果这时候安蓉蓉跳出来喊一句“哦~~~原来你没受伤?” 或者是“噫~~~我都十一境了,你怎么能打得过我?” 那是真的糟了。 于是,他故作受伤,发出一声痛呼, 正常情况下,安蓉蓉一定会觉得他伤势复发,然后关怀地问一句“你没事吧?” 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说他有事,然后这事儿就搪塞过去了。 然而,安蓉蓉显然没有问他“有没有伤势复发”的打算。 夏极惊道:“你趁人之危?准备用强?” 安蓉蓉披散开长发,红着脸道:“今天我就用强了,我就趁你伤重的时候与你好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夏极:“有话好好说。” “不好好说。” “讲点道理,好不好?” “不好。” 一边说着,安蓉蓉双手爆发出强大的十一境血劲,抱着夏极,一起滚入了床单中,然后发出一声带着羞意的惊叫,这一声惊叫让她身子顿了顿。 夏极趁机压住她道:“你今天怎么了?” 安蓉蓉问:“你是不是男人?” “是。” 安蓉蓉羞了羞,点点头,“确实是。” 然后,她又质问道:“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夏极也不藏了,直接道:“我怕相爱却不能相伴,相伴却不能相随,相随却不能长远,长远却远不过时光岁月,到时候,怎么办?” 安蓉蓉道:“你不就是怕我或者你活不过五百年么?不就是怕我们之后不在一个世界里么?不就是怕我们今后不同路了么?” 夏极坦然道:“是。” 一字落下,两人都沉默了。 安蓉蓉道:“我们现在至少在一个世界,一条路上,不是么?” 夏极未曾回答,只是笑道:“长公主难道缺男人吗?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不是我认识的长公主。你到底怎么了?” 安蓉蓉只觉得激情都消失了,她翻滚着躺到一边,轻声道:“三天后,家族会为你安排灌顶,到时候,再取一颗火种,你就可以突破十一境了。” 夏极道:“我不在乎。” 安蓉蓉忽然如一头发怒的母豹子,压过去质问道:“我努力争取来的,你凭什么不在乎?” 夏极问:“你付出了什么?” 安蓉蓉忽然传音道:“南北,我们斗不过苏家的,更不可能斗得过五大世家...不可能的,谁都不可能做到,世家就是神,他们就该将天下当做玩物。 我无法回避一些事,所以我在努力地为你争取一点利益,也想把第一次献给我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以不留下后悔。” 夏极传音问:“你看到了什么?” 安蓉蓉依在他怀里,传音道:“家主带我去看了一些东西,我只能看到,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南北,你这个傻子,别再想着和世家做对了,好好的过吧。清醒一点吧,你是世家的人。” 夏极轻轻吐了口气,传音道:“若是可以呢?” 安蓉蓉无力道:“做不到的。” 夏极道:“我若是让你看到了希望呢?” 安蓉蓉痛苦无比,忽然在他怀里痛哭了起来,传音道:“你只要平平安安,就可以了。” 夏极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固执地问:“若是看到了呢?” “若是看到...我...我就跟着你去做,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在床上相拥着,静静躺了一会儿,随意谈了一些东西。 比如安蓉蓉再三叮嘱“不要把安寻卷入这样的是非里来,让她好好生活吧”。 又比如夏极随意询问“十一境之后会发生哪些变化”,然后得到的变化里却没有“获得第二身”这种说法。 如此种种... 随后,安蓉蓉才起身,在黑暗里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推门离去。 夏极吐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可能要临时失去一位盟友了。 安蓉蓉所见到的,一定是苏家的一些底牌,她能被吓成这样,那底牌定然是很恐怖了。 但,那又如何? ... ... 两天后。 苏家三重天一处空中花园里。 白梅等奇花异草,散发着冷艳幽香。 安蓉蓉穿着红色绒衣,站在石阶上,如是在小雪中怒放的火焰。 身后传来脚步声。 然后是一声温和的微笑。 “月卿,好久不见了。” 那男人迅速走到她身侧,侧头撇了她一眼,眸中却没有惊艳之色,也没有淫邪之色,而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邪? 安蓉蓉也看到了这男人。 他脸上时刻挂着微笑,双颊微红,粉而透白,有一股奇异的暖意,好像是娇生惯养的世家书生。 但他身上却偏偏有...邪气。 男人正是苏瑜,二十年前去了吴家,如今才刚刚返回。 安蓉蓉坐到花园屋檐下的茶几一侧,熟练地泡茶,然后分了一杯出去,苏瑜颇有风度地坐到她对面,身着白衣,一尘不染,但偏偏...还是那一股无法散去的邪气毁了这白衣形象。 两人默契地谁都未曾先说话。 所有的叙旧就见面那一句“好久不见”, 除此之外,再无一言。 苏瑜饮完一杯茶,温和道:“月卿,家族的意思,你明白吧?” 安蓉蓉点点头。 苏瑜忽然笑着传音道:“其实,我对你不感兴趣,你应该也有喜欢的人,但是家族之命又不可违,我有个建议,你愿意听么?” 安蓉蓉愕然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 苏瑜传音道:“我愿意帮你,对他们我只说我们相处的很好,即便今后我们成婚了,我也不会碰你一下,哪怕牵手都不会。 你尽可以与你的小情人去私会,甚至我把婚床空给你们都没问题。我们只会挂着夫妻的名。” 安蓉蓉传音道:“你要什么?” 苏瑜道:“掌控。” “什么掌控?” “我要掌控苏家所有的资源,不希望有人给我下一点绊子。所以,我成全你,你也需要成全我,帮助我。如果可以,你我现在就能立下誓言。” 安蓉蓉有些犹豫,她抬眼又看了一眼这男人。 他看似善解人意,看似只是一个对权势有着野心之辈。 但真的如此吗? 他身上那一股邪意,已经无法遮拦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 苏瑜并不急,他反客为主,抓过茶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慢慢饮着,耐心等待着,似乎面前这绝美的苏家第一美人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安蓉蓉道:“我不会利用自己的力量,去不顾一切地帮你。” 苏瑜道:“理解,我不会强你所难,但如果没有和你的利益极大冲突,你必须帮我。” 安蓉蓉再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问题,于是道:“好。” 苏瑜笑道:“那我们起誓吧。” 之后,两人都是发下了誓言。 苏瑜道:“按照惯例,若是一座庄园的主人死亡了,那么这座庄园所有的奴仆都该拍卖,或是其他族人瓜分。 而冰帝亦不例外,他虽然身份高贵,但也只会留下一些奴仆打扫庄园,设个衣冠冢而已。 待到拍卖之日,你帮我拿下一个人。” “谁?” “五尾妖狐。” “她...” “她本不算奴仆,但我偏偏知道她身上不仅有封印,还被烙印了奴纹,而听命于冰帝。冰帝倒是也没亏待她,也没勉强她,我深为佩服。” 安蓉蓉知道这样的五尾一定是会拍到天价,苏瑜的积分少,所以他这是要自己倾家荡产地去帮他。 然而,她脑中闪过风南北的样子,那身影已经烙在了她脑海,于是她应了声:“我答应你。” 苏瑜微笑道:“合作愉快。” 月底了,求月票! 现在月底了,向大家求个月票。 再说下,送女绿帽或是虐主这一类的情节,是不可能存在的,书友完全不用担心。 另外,有两个点解释一下。 第一, 安蓉蓉真实年龄是二十多岁。 长公主,冰帝,还有现在的苏瑜都是四十多岁,但因为在世家长大的缘故,也都是少年的模样。所以,他们能够作为特殊人员外出。 第二, 之所以不让这些人去做帝师,主要原因是“帝师会浪费时间和精力”,而四十多岁的年龄是能够在外修炼的余晖。 这不是说帝师位置不重要,相反还是很重要,因为涉及到凡间气运,以及未来对人间的掌控度。人间现在是不强,但结果劫难洗涤后,显然会变强许多。 而一个苏家的天才即便花费了20年做帝师,也不过才四十多岁,正好可以无缝衔接下一代。这都是合理的。 163.龙池灌顶,红娘牵线(第一更) 夏极再见到安蓉蓉时,是在飞辇上。 长公主来带他去接受准入十一境的灌顶。 夏极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安蓉蓉神色明显柔和了许多。 “过几天,火种来了,你就专心突破十一境,突破了再去人间吧。”安蓉蓉的声音也有了些欢快,双手挽着身侧男人的胳膊。 夏极撇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轻声传音提醒道:“调整一下,你的心境出问题了。” 安蓉蓉想说我没有,但话到嘴边,却猛然发现自己确实怪怪的。 曾几何时,自己还以长公主影子的身份徘徊在生死之间,还与冰帝两相博弈、拔刀生死。 但现在呢? 恐惧。 妥协。 交易。 依赖。 被牵着鼻子走。 这还是自己吗? 夏极看到她露出思索之色,传音道:“当你拥有了,就会害怕失去。而若是一无所有,却偏能迎难而上杀出血路。安蓉蓉,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拥有过吗?” 长公主只觉一股寒风吹过灵魂,她整个人战栗起来,再睁开眼,眸中已经多了一份熟悉的迷人,冷冽,如戴着的面具, 但很快这面具又被恐惧妥协软弱所化解,继而再度化作面具,如此反复,直到眼中露出几分迷惘。 夏极又挪了挪长公主抱着她胳膊的手,轻声传音道:“过去的你抓着我的胳膊,是为了谈事情。现在呢,你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你仔细想想,你是真的因为喜欢我才这么抓着我,还是因为恐惧害怕,所以失去了理智与判断,而惯性地抓着我?” 长公主呆在原地,如是冻住了。 夏极微笑着帮她理了理头发,让微乱的云鬓别到她耳后,传音道:“早点回来吧,别让我等太久。” 安蓉蓉默然良久,闭着眼道:“好。” 她这一声,已经多了几分过往的气魄,此时,经过夏极提醒,她跳出这圈子才猛然看到自己心境变化的过程。 苏家那群老家伙,可真是厉害,不知不觉中拿捏了自己的短,也改变了自己的心态。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谁若是失了自己的格局,只想着偏安一隅、苟且偷生,谁注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 ... 飞辇抵达目的地。 夏极下车,踏入三重天一处隐蔽的大殿。 因为早有照会,所以大殿守卫的苏家女弟子并没有拦他,而是放他进去了。 苏家在三重天的灌顶之所名为“雏龙池”。 说白了,就是雾气腾腾的天池。 而所谓的灌顶,就是吸取这池之中的部分“养料”, “养料”里包含了精气神玄功,能辅助达到九点五重,从而达到可以成就十一境的必要条件。 夏极有些犹豫,到底是该脱了衣服进去呢? 还是直接进去呢? 正犹豫时,他忽然看到雾气里有一道人影,显然是女子。 这雾气很特殊,看不清彼此。 但夏极因此也不再犹豫了,直接穿着衣服,踏入了池中。 那女子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进入,侧头问:“你是谁?” “风南北。” “风?” 女子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我叫苏甜,刚从吴家回来。” 夏极愣了愣。 这世家居然还有交流生的操作? 他本能地就想多打听点信息,于是问:“吴家比我苏家如何?” 苏甜道:“不好,绝山绝水,阴气森森,还没阳光,我皮肤都失了血色,这几天在猛晒太阳补回来。” 夏极又问:“吴家功法比我苏家如何?” 苏甜笑道:“怎么,想要查吴家?” 夏极道:“同处一池,也算缘分,只是聊聊。” 苏甜道:“你过会儿就不会轻松了...灌顶没那么舒服的。我听说过你,你从外面的人间来,却击败了我苏家两位天才,对了,苏景是我表哥。” 夏极沉默了下来。 苏甜道:“不过我要谢谢你,因为你不杀他,我都要杀了他,他就是个白痴,迟早会惹大麻烦。” 夏极道:“比武切磋,生死不由人。” 苏甜道:“我没怪你,相反,我很喜欢你。现在苏家年轻一辈几乎都是白痴,难得有你这么一个天才,我真是稀罕你呢。” 夏极决定不再交谈,他已经发现了,这女人很可能是个变态。 苏甜嘻嘻笑了起来,于是也不说话。 夏极静静感受着,只觉一种力量正冲开自己毛孔,往体内涌入。 每一点力量里都蕴藏着爆炸性的要素,虽然这种要素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但他还是装作紧守灵台、面容肃然的模样。 这些力量被他的躯体牵引,在他元神处缓缓形成了三颗金色的珠子——【龙吟气】【龙血劲】【龙神明】。 这三颗珠子的力量很快上升到了九层,之后又在池中力量的推合下,聚集成了一颗淡红色的珠子——【真龙入阶圣典】。 啪。 夏极直接使用了这淡红色珠子。 珠子碎裂。 淡红流过元神,血肉,脉搏,继而改造着他的躯体。 然后, 他产生了一种爆炸感。 就好像是那百丈魔龙躯要从这小小的躯体里挣脱而出。 那种压制感一时间达到了高峰,让他忍不住捏紧双拳,死死控制着体内澎湃的能量,以免让它在此时曝光出来, 一旦曝光,唯一途径就是直接和五大世家开战,再无其他可能。 “啊啊啊!!” 他苦苦压制这种力量,忍不住发出吼声。 苏甜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我承认很痛,但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难道你的躯体承受不了这些力量?” 夏极不回答,大口大口喘着气。 苏甜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但她没看到夏极双瞳孔里闪过的恐怖光泽。 那光泽才显出,夏极立刻紧闭上眼,不让外人看到。 良久,他才平复下来。 他已成功地把这力量塞入了黑皇帝的魔躯里。 细细消化着刚获得的力量。 【真龙入阶圣典】虽然是淡红色的技能,但却是一种综合性的各方属性大幅度提升,以便躯体能够接受火种的进一步改造,本身却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夏极手指点一下自己的手背,只觉鼓胀的厉害,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气球,也许被针一戳就会破, 但若是破了,却不是爆炸,而是爆出一个黑皇帝... 他又花费了很久时间,才进一步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体状态。 看来,“单纯的压缩身体”对自己这种血醒了两次的人来说,已经不太管用了。 何况,他已察觉自己第一次的血醒,定然是有大问题的。 血醒,即血脉复苏,有三个先决条件: 第一,存在血脉; 第二,火种催化; 第三,精气神达到巅峰。 自己在仅仅靠着第三个条件就直接入了十一境,这简直是怪胎,别说世家了,他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算是异数。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觉醒的第一个法身究竟是个啥? 为什么在劫地遇到白莲花,白莲花会跑,而黑莲花却主动跑出来和自己结合? 返回的路上,他已经从安蓉蓉处了解了黑皇帝的存在, 如果说自己是黑皇帝,是噩兆, 那么,自己若是未曾获得过第一个法身,是否还会有二十四首?是否还会是黑皇帝? 这冥冥之中,仿如一环套一环,巧合无比,神秘莫测,宛如天意。 万一是主角光环呢? 夏极这么想着,但旋即打消了念头,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而不是虚幻的故事世界,这么去想会把自己推入一个无脑的逻辑误区,直到最后被人卖了算计了还不知道。 哗啦啦... 身侧传来出水声音。 苏甜已经灌顶完毕了。 她甩了甩长发,赤身走向外面,苏家女弟子急忙拿来外衣给她。 苏甜身形高挑,周身充满了爆炸性力量, 唇角带笑显出一抹淑女的味道,但那唇角只消稍稍往上勾动一厘便是显出疯狂,再勾动一些便是邪气盎然, 肌肤苍白却流淌着一道道火焰般的红泽, 她问:“为什么放男人进来?先来后到,这么点时间等不了吗?” 那女弟子轻声道:“老太太吩咐的。” 苏甜愕然了一下,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了。” ... ... 夏极并不知道这些。 他甚至没注意到那姑娘没穿衣服。 在消化完了灌顶之后,他便小心地试探着出池下地,发现自己没“爆炸”后,这才舒了口气。 走到门前,那苏家女弟子愣愣地看着他,“你穿衣服进去的?” “不该穿吗?” “哦哦...” 夏极上了飞辇。 蛟龙起飞,入云层。 安蓉蓉神色已经恢复了冷静,显然已经调节的差不多了。 她就是这样,一旦警醒,恢复起来比谁都快。 她看到了从石阶上走下来的女子,但却不会再去问了。 反倒是夏极直接道:“老太太让我去她庄园,说要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 安蓉蓉目光动了动,没纠结“介绍女孩子”,只是轻声道:“我娘可不会轻易做红娘。” 夏极露出笑。 眼前的长公主是真的已经入戏了。 ... ... 次日。 他应约来到那中年美妇的庄园。 老太太正拉着一个淑女气质的少女在说话,看到夏极走入,她笑着对那少女道:“这就是奶奶为你介绍的如意郎君。” 夏极:... 老太太招手道:“南北,过来坐吧。” 夏极便是坐了过去。 老太太指了指那少女对面的椅子道:“坐那。” 夏极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老太太这才露出微笑:“南北,这姑娘从小就去吴家交流了,前天刚回来,叫苏甜。 品性善良,为人贤淑,相貌上佳,积极上进,而且还是本家人。”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道:“奶奶,昨天我和他见过了。” 老太太故作不知,“这么巧?” 苏甜道:“是啊,巧到脱了衣服在龙池里一起灌顶。” 老太太笑地双眼眯成了一条狐狸缝,“丫头,这就是缘分。” 她又以“早生贵子”的神情看向夏极问:“南北,你觉得甜甜怎么样?” 夏极:... 面前的老太太不会真的察觉到自己了吧? 否则,为何又是把长命锁给自己,又是这么积极地帮自己相亲,而且还是本家人?这可不容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没道理,自己的相貌、气质、力量都和神武王不同,而且其他十一境应该是没有第二身。 于是,他正色看向苏甜道:“我喝酒,还喜欢卷一种人间烟草点燃了来抽,除了世家安排的庄园我再没有房子,也没座驾,没有势力,不喜欢练武,是血脉中下的外家人...” 大体意思就是相亲时说“我喝酒抽烟,没房没车没工作,不努力还没天赋”... 苏甜:... 老太太道:“南北,你怎么说话呢?甜甜多好的姑娘。” 夏极舒了口气,按照路数,自己已经把相亲必死项都踩了一遍,这闹剧应该结束了。 老太太急忙又道:“甜甜,你别放心上,这孩子不会说话。” 苏甜笑道:“奶奶,你放心,本来我还只准备来看看,但如今看到了,却反倒是感了兴趣。这是个有趣的男人。” 老太太笑道:“奶奶这就放心了,你们年轻人聊,我让下人准备午餐,中午都别走了。” 苏甜乖巧地应了声:“哎,好的。” 随后,老太太笑着走了出去,“我去厨房看看。” 屋里只剩下夏极和苏甜两人静静对坐。 苏甜忽然道:“你还喜欢什么,一起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兴趣相投呢?” 夏极淡淡道:“没了。” 他知道眼前这女人看起来是淑女,但很可能是个变态,多说无益。 苏甜道:“毕竟是奶奶的心意,处处看吧。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长公主昨天也相亲了,也是家族安排的,对象是苏瑜。两人相亲的可好了,相谈甚欢,情投意合,就差订婚了。”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笑了起来,又不动声色地饮茶,如是随口问了一句:“她不会没告诉你吧?” 很快, 午餐到了。 夏极看着这一桌的菜,心中满是古怪情绪。 因为这一桌菜,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样式,而是穿越前地星上的家常菜样式,什么番茄蛋汤,青椒肉丝,麻婆豆腐,咕噜肉,鸡蛋饼...... 老太太道:“这些都是临玉那孩子教我的,那孩子想法一直很怪,南北,甜甜,都来尝尝。” 刚说完,老太太就夹了一块咕噜肉放到苏甜碗里,随后又夹了一块放到夏极碗里,笑道:“快吃吧。” 164.苏家老祖出关(第二更)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画在这世界的一座行宫如亘古存在。 原本该是两道对坐的身影,却变成了一道。 祂背后的神秘古钟,时针于十七点才过了些微,分针正指在六点的位置。 这道模糊的身影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位置, 虽是不惊不乍,但自喃的语气里却是带上了一抹好奇。 “出了神武王那等异数你都未曾亲自下场。” “为何此时,你突然介入了?” “坐了三千年,现在这就是你判定的最好时机吗?” 祂如一道剪影映在这世界里,“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看来劫数已经开始搅动,我也需要尽早寻好切入人间的时机,以免落后了。 只不过,坐了三千年的你,去了人间可还适应?呵...” ... ... 苏甜正在吃肉。 她好像几千年没吃过肉一样,吃的很香。 她吃的越香,老太太就越开心,就如同每一个真正的奶奶对着自己的孙女儿一样,就希望“多吃点”。 “好吃!再来一碗!” 苏甜把空碗递出去,显得元气满满。 老太太起身前问:“南北,你也再加一碗吧,你看看,甜甜都比你吃的多。” 夏极是很久没吃过前世的食物,实话说他是想加的,但是生怕露出破绽。 他还未说话,苏甜一把抓过他的碗递了过去,“奶奶,帮他也加一碗,看着难受。” 老太太开开心心地去加饭了。 圆桌边只剩下他和苏甜两人。 苏甜道:“我刚从吴家回来,许多事都不懂,之后家族又让我和你一起去人间,你能不能多带我看看?” 夏极正好想从她这里打听吴家的信息,何况带她去人间,这本就是无法推脱的事,于是点点头道:“好啊。” 正说着话,老太太已经把饭碗端来了。 一顿午餐,宾主尽欢。 午餐后,老太太又让两人在庄园散步相处一会。 这次,没等夏极说话,苏甜主动道:“吴家没有五重天,只有两重,第二重是老祖所在,第一重却极大,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里面阴森,无光,黑暗,诡谲。 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夏极确实想知道入口所在,但他总还是与这少女有些隔阂。 苏甜忽然又轻声道:“其实奶奶恨不得我们明天就同居,而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所以婚姻大事都听长辈安排,而你也并不讨厌,比那些废物白痴好多了。” 夏极坦然道:“我们还不熟。” 苏甜道:“风南北,繁衍要趁早,如果不尽快留下子嗣,越往后可是越难了。随着血脉的复苏,你的生命层次也在提升,而你只有寻找到和你生命层次等同的女人,才能够繁衍。而越是强大,繁衍成功的可能就越小,这是天道对于强大物种的限制。” 这句话倒是从一个新的角度让夏极陷入了沉思... 他还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现在,他是黑皇帝的身体,还能繁衍出子嗣吗? 还有谁能承受他? 所谓“门当户对”,在前世也许是指家世,但在这个世界,也许指的是...至少是一样的强者,一样的生命层次。 ... ... 三天后。 冰帝奴仆的拍卖会结束了。 五尾顺利的归了苏瑜,而安蓉蓉自己只留了一个人——如今身为青王王妃的如梦雪。 又过一天。 一颗幽蓝的魔火火种被送了过来。 按照约定,这火种直接被送来夏极的庄园。 夏极尝试了良久,他是真的无法再吸收这一团火种了。 他的躯体已经饱和了。 饱和到两重血醒,两个法身, 但无论哪个法身都无法展露在人前。 于是,他借着伤势未曾恢复的名,把幽蓝火种送还给了安蓉蓉。 家族则是借着“急需火种”的名,把幽蓝火种索取了回去,并且许诺今后有了再给一枚风南北。 这次事件,也许表面上没人说什么, 但背地里,却是少不了冷嘲热讽。 “外家人终究是外家人。伤势未曾恢复?怕不是无法吸收火种吧?” “给他的灌顶资源真是浪费了,如果是我,怕不是早就突破了。哎,可惜可惜,我这般的天才竟然无人赏识。” “这种三流武者,也就仗着几分前期天赋,但凡是有着优秀血脉的世家本家弟子,一定早都看清了,这种外家人潜力有限,长久不了。” “真不知道哪些人还崇拜着此人,我这种活了五十多年的本家人真的看不下去了,见识短浅呐。” 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时候,永远都不会少了这些声音,世家也一样。 ... ... 而那一颗被家族取回的火种,竟是给了苏甜。 苏甜花费了足足两天时间去吸收。 随后,成功突破到了十一境,但法身却是一条杂色龙,竟然没入五色龙。 那些背地里的声音又悄悄嘲讽起来了。 “真是本家人的耻辱。” “还交流去吴家,吃了这么多资源,却只能化出杂色龙来回报家族。” “我若是她,早就无脸见人了。” “可笑,真是可笑啊。” “还不如让那风南北吸收了,再差也不会差过杂色龙了。” ... ... 这个结果是让夏极有点愕然的。 按照他所想,无论那颗火种给了谁,本家人突破十一境后总归是该跑出来打自己脸的。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这么反套路的吗? 苏甜叠着腿,她的腿很长,而且瘦,叠在一起小腿竟是无缝衔接,显出一股柔柔弱弱的美, 她坐在夏极庄园的石桌前,委屈巴巴道:“早知道我不吸收火种了。现在没脸见人了。” 夏极:“没关系的,你比我好,我连吸收都吸收不了。” 苏甜叹息道:“你是受了伤。而我没有。” 夏极:“这不怪你,是火种品质不好,据我所知,幽蓝火种应该是普通品种,之后还有异火,不灭魔火。” 他硬生生卡着黑白莲花没说。 苏甜忽然道:“你会不会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 夏极摇摇头,不仅没有,他心底竟莫名地、被动地、无法控制地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那感觉就好像两个学渣,一个正在因为没参加考试而被教训,结果另一个跑过来道:“我只考了10分”。 什么是亲切感。 这就是。 他古怪道:“你不是本家人吗,为什么会这样?” 苏甜长叹一声,苦恼道:“我也不知道。” ... ... 又过了两天。 安蓉蓉忽然来访。 她一见面,就开门见山道:“南北,家族又封锁了。” “为什么?” “因为黑皇帝。”安蓉蓉神色凝重,“除了必要人员与家族安排的人员外,其他人不许外出。” 夏极点点头。 但,安蓉蓉下一句话却显得古怪:“我也不许外出。但你可以,而且这一次,家族额外让一个人去协助你。” “谁?” “苏甜。” “为什么是她?” 安蓉蓉道:“她是老太太最宠的孙女,而老太太...南北,你喜欢苏甜吗?” 夏极道:“老太太莫名其妙地让我和她相亲...” 安蓉蓉想了想传音道:“看来家族还是认可你的,但却开始怀疑我了,他们让我和另一个本家人相处,实际上是想要顺理成章地把我手上的权力都顺走。 我这几天是想明白了,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说你是外家人,但其实却把你当本家人,而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 看来冰帝生前已经和他们说了很多东西,而他们其实也是相信冰帝的。 在他们看来,这一次回来的本该是冰帝而不是我,但却未曾想到出错了,于是,在以最合适地方法补救。” 夏极忽然想起自己对琉璃说的那句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道:“不要迷惘,变强就可以了。”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珍重。” “你也是。” ... ... 夏极带着苏甜坐着飞辇落到一重天,又带上新君便是来到了“出口”。 “苏疏姑娘,又见面了。” “啊,风先生。”领路的少女有些受宠若惊,只不过,她忽然想起家族近些日子“老太太安排风南北相亲”的秘传,忽然侧头一看,就看到了风先生的相亲对象。 只不过,苏甜似乎是没注意到她如此的显好,或者根本不在意。 三人走入巨石,进入到了鱼目湖。 夏极生怕两人出事,便是手拉着两人,飞快上升到了湖面。 之后雇了一辆马车,往镜湖方向而去。 一天后。 马车赶到了镜湖。 当车夫看到三人要往湖心而去时,再看看三人的姿仪相貌,忽然福至心灵,急忙把雇车钱掏了出来,远远赶了过去,“仙人,仙人,您的钱我不能收。您救了我全家人的性命,我若是收了您的钱,那是真不该呀。” “收着吧。” 夏极淡淡回了一句。 声音宛如清风拂柳,让那车夫顿时安稳下来,只是跪在湖边,久久不肯起身。 苏甜忽然恍然般地“哦~~”了一声,然后甜甜地笑道,“原来你平日桀骜,轻狂,生人勿近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真实的你,善良,重情重义,为百姓造福,真是和我世家的那些白痴不同。” 夏极随口道:“今年夏天,我为了扬名,行走在东海海滨,帮他们祛除了蛟患,那车夫估计也是受了水患的人之一吧。” 苏甜道:“你说的轻轻巧巧,一言带过,但其实当时一定很辛苦,也一定很累。可惜,我没有能够陪在你身边。” 夏极道:“甜甜姑娘,其实我们的感情没有到那一步。” 苏甜道:“那是你觉得。” “你不觉得?” “我不觉得”,苏甜摇摇头,“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父母都是懒散之辈,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而我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 既然奶奶希望我和你在一起,那我就认定你了,无论你怎么想,我都已经把你当做夫君,会全心全意地对你。” “你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变强,与你繁衍了后代,我就会一心扑在变强这件事上。虽然我的法身只是一条小小的杂色龙。”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小舟已经入了镜湖中央的庄园。 姬玄很懂事地跑过去系缆绳,夏极和苏甜并排走下小舟。 姬玄从后看了一眼, 他心底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那就是“师父和这女人竟是无比的般配,似乎就是天造地设,世上若有其他任何人要来,那都是第三者”。 夏极也莫名地感受到了这种奇异的默契,他从未和任何人有过这种从脚步,到动作,到呼吸,甚至到心跳都无比融洽的感觉,即便安蓉蓉也没有,两人顶多是偶尔的心有灵犀。 但他和这忽然出现的苏甜,却是默契到了极致的感觉,就好似这天在告诉他“这就是你的另一半,这就是你的女人”。 甚至隐约之间,他生出了一种“精神共鸣”的感觉。 他微微侧头,苏甜也刚好侧头,然后又如初恋中一般,如触电般回过头,继而身子一歪,顺理成章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而他竟然没有推开的想法,因为他的心跳竟然也加速了,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苏甜的心跳加速了。 就是这种奇异的和谐。 但,苏甜也没有挽太久,她看到了远处的孩子还有安寻,便是小声道:“没想到你还这么有爱心。” 一边说着,她已经一边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不少瓶瓶罐罐,喊道:“神象丹,对锻体有很大好处,一人一生只能吃一粒。” 孩子们听得眼睛都亮了,他们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女人,但却也不拿,都眼巴巴地看向夏极。 夏极点点头,他们才欢呼起来,然后跑到苏甜身边,一人拿了一瓶。 苏甜追着叮嘱道:“记得锻炼后吃。” 安寻在最初看见夏极的时候,曾有过男女之情的想法,但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如今面对夏极就如面对着一位真正的长辈,她小声问:“老师,我也能拿吗?” 夏极还没说话,苏甜已经把一瓶神象丹塞入了她怀里。 安寻忙道:“谢...谢师娘。” 这话脱口而出。 她似在一股奇异的力量推动下,把“师娘”说出了口。 而苏甜听到“师娘”这两个字,眼睛笑成了两弯可爱的小新月,侧头看向夏极,“先生,带我四处走走吧,我都没来过人间。” 165.那些年的影帝与影后们(第三更) 江南。 深冬。 除夕年了。 窗花剪纸,大红福字到处都是。 灯笼挂成一串儿,铺满了街头,女人们相伴在谈笑着,男人们则是在酒楼里高谈阔论,孩子们在不停奔跑着追逐着,人们仿是活在歌舞升平的盛世,完全不知道此时正在大劫之初。 “啊。” 苏甜忽然惊吓地跳了起来。 原来是墙角忽然炸响起了鞭炮声,一朵朵火花儿在半空噼里啪啦地跳着。 夏极拍了拍她的柔弱的肩,“没事,是鞭炮。” 苏甜这才舒了口气,然后迅速站到了夏极另一边,一副“珍爱生命,远离鞭炮”的模样。 又走了一会儿。 苏甜大小姐又惊呼出声: “欸?那是什么?” 她好奇地看着油纸伞,随后扔出一个金元宝,买下了一把,豪气道:“不用找了。” 店家抓着金元宝,看着那一对情侣远去的背影,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下雪天, 纯白的世界里, 苏甜撑起了伞,踮起了脚,右手高高举着,要帮夏极挡雪。 夏极直接一把抢了过来,主动承担了打伞的任务。 而,苏甜甜甜地笑了笑,踮着脚走在前面,却不远离, 她双手如羽翼般张开,一边维持平衡,一边歪歪扭扭地顺着前面人踩过的脚印走着。 有两个不幸的泼皮无赖看到了她的出手阔绰,又看到了她的美艳可爱,便是依仗着曾经练过一些功夫,把两人堵在了街头的小巷子里。 对付这种人,夏极都无需出手,只消走过,四周的风就如是明白了他的意,化作两道风雪攻城木,直接把两人撞飞到了天空,同时晕了过去。 两人走出巷子,又来到了街头的排挡区。 叮! 苏甜拇指一弹, 弹出一个金元宝,稳稳落在街边有些油兹兹的木桌上,“老板,店里有什么都来一份。” 很快,馄饨,包子,烧饼,豆腐脑,面条,各色浇头全部都上桌了。 夏极坐在这位苏家老太太极宠的孙女儿对面,心底就怕她这么没几天就变胖了。 苏甜畅快地吃着人间的美食,好像几千年没吃过东西一样,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下,如是饭桶般把一切扫的风卷残云。 “先生,你怎么不吃?” 夏极看着她,莫名地有一种养女儿的感觉。 “你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 两人吃完起身,老板手心紧攥着金元宝,鞠躬送两人离开。 走了一会儿,又到了桥上。 叮! 苏甜拇指再一弹, 又一个亮闪闪的金元宝又飞上了天空,落在了天桥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手上, 那老头儿看着手里亮闪闪的黄金,急忙咬了一口,看到浅浅牙印才震惊了。 “这...这么大的金元宝...” 但他还算厚道,长叹一声,“姑娘,找不开。” 苏甜直接把他插满冰糖葫芦的草架子拿了过来,然后一边扛着,一边吃着糖葫芦。 终于... 整条江南大道上的贩子都发现了大商机。 两人所到之处,一群人或是推着车,或是抓着宝贝紧跟在后推销着。 苏甜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是甩出一块大金元宝。 甩到后来,大金元宝没了,她开始甩宝石,钻石... 只看得一群人目瞪口呆。 夏极实在是忍不住,侧头看向她的肚子,依然瘦瘦瘪瘪,那么多食物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心底只觉得这妹子可能是真没来过人间,但看她处世作风,还能维持一颗纯真良善的心,确实也是世家里的异类了。 终于,有人认出了夏极。 顿时又是一阵儿喧闹。 “是镜湖仙人。” “风先生。” “见过风先生。” “风先生,我为了写了一首诗,还请您无比收下。”有书生从人群里挤过来,把画卷筒子远远递过来。 “风先生,这是我家草鸡刚下的鸡蛋,这一篮子请您务必收下。” “风先生...” ... 苏甜依偎在夏极身侧,她于深冬穿着得体的白色绒衣,双颊又在寒风里冻出些微的红晕,双眼有着光泽,不带半分虚伪,不带半分烟火,一举一动没有女人味十足,但却是让人只觉这姑娘真好,而她走在风先生身侧,两人当真是绝配。 苏甜也是根本不拿半点儿世家人的架子,和四周的民众客客气气,甚至还会搀扶老人,亦或是取出一些世家的灵丹妙药给一些伤残重病之人。 夏极看她取出的丹药,有些是极其昂贵的,但这姑娘似乎根本不懂得贵重和便宜,只是觉得合适了就拿出来,也不问钱。 两人走了一路,而有人已经吃下丹药而感到疾病恢复了,于是在后兴奋地高喊着“活神仙,真是活神仙呐。” 又是磕头,又是长拜,喊着“风先生,活神仙”。 逐渐的又有人开始喊“女神仙”。 两人这么走了一路,苏甜不知败家花掉了多少钱和资源,但她似是毫不心疼。 ... 两人回到镜湖时已是深夜了。 夏极不得不承认,他从没见过这种女人。 飞雪停了,冬月高悬。 原本幽黑的湖面却不时炸开一些彩色的花。 苏甜好奇道:“这是什么?” “烟花,民间的手艺,一般逢年过节会放,祛邪祈福,以求美好的一年。” 正说着的时候, 天地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似乎,这一瞬间,所有的炮竹都引爆了,所有的烟花都腾空了,所有的寂寞都被扫去了。 苏甜吓得捂住耳朵,“怎么了?” 夏极笑道:“午时过了,新的一年到了。新年好。” 苏甜甜甜道:“新年好。” 然后,她又道:“对不起。” 夏极问:“怎么了?” 苏甜咬着嘴唇,坦然道:“我为了能让你对我生出好感,用了在吴家绝地学来的一些秘法,这秘法能在无声无息间让男女之间产生精神链接。” 没有男人会在这种时候责怪女人。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为了喜欢他。 夏极也不会。 苏甜忽然闭上眼,双手微微动着,未几,一道奇异的波动似是解除了。 她看向夏极道:“好啦,精神链接解开了。” 她踮着脚,美丽的脸庞在月光里看着面前的少年,轻声问,“你还喜欢我吗?”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姿势,都极尽了男人的想象,就如在梦幻的画卷里一般。 明明她已经揭开了“精神链接”,但两人之间的联系却仿佛更深了。 夏极只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他闭目检查了一遍,没有异常,他甚至默念了几句清心净意的佛经,还是没有异常。 他睁开眼时,苏甜已经跑远了些,她仰倒在船头,双手枕头看着天空的星辰,不知天在水,清梦压星河。 于是,夏极也躺了过去。 苏甜默契地往旁边挪了挪。 两人躺在一起,看着这新年的星空。 苏甜慢慢睡熟了,夏极抓出一条毛毯为她盖上,然后正要起身,忽然苏甜一个侧身翻,抬腿压住了他。 ... 新年后的日子。 夏极教导着姬玄。 苏甜则是带着一把长刀,四处去行侠仗义,济世救人,没多久,她也获得了镜湖仙子之名。 而整个江南都已知晓“镜湖仙子”和“镜湖仙人”是一对神仙眷侣。 帝师和隐君不同。 隐居需要打打杀杀,掌控地下。 而,帝师需要的是贤名。 所以,传播名声,就是两人的日常操作。 这一点,两人做的非常好。 再过些时日,周家的国师也要出世了,国师的任务则是赚足江湖上的名望。 ... 两个月后。 苏家使者来了。 “风先生,甜甜姑娘,家主通知,让你们两位三天后回家族。” 苏甜问:“发生什么事了?” 使者说:“家主说,死士发现了一块异火之地,其中藏着十多团异火火种,而这还只是外围。 五大世家都动心了,决定派人前去瓜分。而苏家会派你们两位去。” “知道了。” 使者传报完,就离开了。 夏极把整本的【小黑龙气】交给了姬玄,让他勤加练习。 “师徒”两人目光暗暗交流。 姬玄的意思很明确:师父你放心去,在任何情况下,徒儿都是您忠实的内奸,之后无论什么隐君,国师,大将军,文首,他们和徒儿说的,徒儿立刻向您汇报。 徒儿可以在诸如战略,方位,战力调派,战术企图等等地方,为师父提供全方位信息服务。 夏极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于是,他又丢下了整本的【黑龙法典】。 姬玄,是他埋得最深的一颗棋子了,世家怕是找翻了天都不会找到这个内奸。 安排好一切,两人就出发了。 姬玄随意翻了翻【黑龙法典】,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门上好的玄功,虽然比之他之前的【风雨玄天录】差了一点点,但从力量上来说确实是很不凡了。 他翻着翻着,忽然露出愕然之色。 只见【黑龙法典】的中央纸页之间夹了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让安寻明天易容后,去找青王王妃如梦雪。 姬玄心脏猛地一跳,只此一行字,他骤然生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但明明一切都平静。 这风从何而来? 雨从何而来? 他不解。 但这张纸条其实是写给安寻看的,否则,老师只需要在皮卷契约里告知他就可以了。 姬玄急忙把纸条小心地收入袖中,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翻完下一页,似是看到精彩处而猛地虎躯一震。 ... 夏极与苏甜走在返回家族的路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已经是很“熟”了,至少两个人自己都这么觉得。 回到家族后,家主竟然亲自在一重天等两人。 然后把两块古朴令牌法器分别递给两人。 “这是能分别够号令八千死士的令牌。” 家主说话只看着夏极,而从头到尾都不去看甜甜姑娘一眼,然后又叮嘱道,“西方因为火劫的缘故,与我家族有联系的大妖都已经离开了,换句话说,你们能够动用的就是这一万六千的死士了,这些死士实力不俗,最弱的放在人间都算是八重境界的强者,而为首的两人都是第十境界的法相层次强者。” 说完,家主又取出一样锁样的法器:“此锁名为同心玉锁,一旦使用,可以明确的知晓对方所在方位,以便及时支援。” 夏极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法器,他很不想要,但却没有合适理由。 家主又继续取出了两枚“辟火戒指”,两颗“占卜法球”。 这“占卜法球”的作用便如法器名字一样,可以查知远处的情况,以免贸然而入。 最后,家主又取出了两块龙形羽翼状的玉佩,“这叫龙行千里,一旦使用,可以远遁千里之外,算是救命物品,但只能使用一次。” 两人分别接过,随后家主便是亲自引领着两人,准备从“封狼关外”的出口外出,进入西方火劫之地。 夏极忽然问:“家主,请问长公主可好?” 家主顿了顿:“南北啊,做男人莫要贪心,老夫孙女儿还在此处呢,你怎么又问起老夫的女儿了?” 苏甜道:“爷爷,你就和南北说吧。” 家主“宠溺”地看了一眼苏甜,然后道:“你这...丫...头,也罢,既然南北不放心,我便叫月卿出来。” 夏极是真的有些不放心。 他临走前,安蓉蓉已经被针对了,而且她虽然在恢复,但到底是分寸大乱过,一步乱,步步乱。 一个时辰后... 九条黑蛟拉着飞辇落在了一重天的大地上。 安蓉蓉从车上走下,“见过家主。” 家主轻哼了一声,负手站在一处。 夏极忽道:“长公主,你对我有知遇之恩,而在西方劫地我冒死引开火魔龙,这算是已经还过了,今天见你便是特地与你说一声。 你我,两不相欠。” 安蓉蓉蓦然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的话语无比决绝,就好似是负心人一般。 然而... 风南北怎么可能这么说话? 除非他是假的。 除非他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故意? 两不相欠,斩断关系,是因为害怕牵连?! 安蓉蓉咬着嘴唇,轻声而凄然地问:“为什么?” 夏极没有回答。 他已经把信息传递到了。 安蓉蓉能这么问,显然也已经明白了。 他可以放心离开了。 于是,他招招手道:“苏甜,我们走。” “嗯。” 苏甜急忙跟了上去,右手轻轻摆动,与前面男人的左手触碰了一下,旋即抓住,十指相扣。 目送两人远去的家主擦了擦额上的汗,同时轻轻舒了口气。 166.事态开始走向未知(第一更) 夏极和苏甜出现在关外的土地上。 如今虽是三月,但春却迟迟未来北地, 天空呈现淡灰色, 依然飘着零星的小雪。 千峦万障,烽火长台,雄奇关隘还都笼在银色里。 苏甜睁大眼,扫过这一切,眸中充满了“未来过人间”的好奇。 夏极体贴地为她披上了一件玄色斗篷。 苏甜顺势往他身上倒了倒。 夏极忽然问:“美吗?” 苏甜道:“美。但若是千年之后呢?万年之后呢?” 也不待夏极回答,苏甜继续道:“我猜山峦会化作林地,沧海会成为桑田,飞雪依然飘落,旭日依然升起,但不变的是,天地万物还是一样的美。但若这美少了我的见证,便是美不美又与我何干呢?所以,南北,在你我完成了繁衍,我就会专心去变强,一心求着能够长生逍遥,你不想么?” 夏极沉默着。 苏甜仰起头,指着天穹,“你看,这天如此的阴沉,但天外却是浩淼无垠的星海,你不觉得这世界就如一个小小的囚笼,将我们困在其中,而那些星辰则是恐怖的宇宙怪物,它们在笼子外审视着我们,观察着我们,压制着我们,不想我们超脱。然而,我们都想能与天地共存,为此付出的一切代价都可以,不是么?” 夏极依然沉默着。 苏甜转身抱紧了他,轻声道:“南北,所见亦能虚假,所听亦非真实。” 夏极淡淡问:“你是谁?” “苏甜。” “你的口吻不像是少女。” “你自己不成熟,还怪我咯?” “你到底想怎么样?” “和你生个孩子。”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来呀。”苏甜扬起脸,挺着胸,丝毫都不惧怕。 夏极装作伸手。 但苏甜比他更快,她瞬间把面前的男人扑倒,然后跨坐在了他身上,双手按着他胸口,不让他起身, 夏极一个翻转,换成了上位,双手按着她胸口之上的双肩, 苏甜又扭了扭身子, 两人扭在一起,在沙丘上滚了起来, 尘土飞扬,白雪飞扬, 直到夏极彻底跨坐在她身上, 苏甜又扭了扭腰, 但夏极压得很死, 两人气喘吁吁地对视着。 良久。 夏极忽然没头没尾道:“我娘对我很好,却死的早。” 苏甜道:“我听说过六道绝地,死者未必不能复苏,只要她还活在你脑海里,那么你就可以在黄泉边找到她。” 两人静静对视着。 苏甜忽然神色一变,撒娇似地抓着夏极的手腕,缓缓往下挪了挪,夏极急忙拔开了手,苏甜趁机挺了挺身子,然后从地上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然后一把抓住夏极的手道:“我们来的早,其他四大世家应该还没到...这样吧,不如我带你悄悄去看看其他几个世家。” 说着,她拉着夏极跑了起来。 样子像极了青春期的少女拉着少年私奔的模样。 然后... 苏甜带着夏极参观了其他四大世家在关外的入口。 周家的入口藏在沙漠底。 神家的入口藏在一块地底不动的黑石块里。 吴家的入口在一片沙丘的影子里,无论如何变幻,那沙丘总会在夜晚时分堆积起来,然后投下影子。 吕家的入口居然就在一团空气里,但如果没有人指引,你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找到那团空气。 夜色降临。 苏甜忽然开始脱衣服。 脱到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脱到只剩下小衣, 然后,她才裹上了一套黑色血边的斗篷,同时又丢给夏极一件。 “这是吴家的家族制服,上面有吴家特定的气息,进入吴家不会被攻击。” 夏极是真的被眼前女人的行为模式给扰乱了,这女人做的一切事本都该是他千辛万苦试探出来的,但如今,这女人却把自己想要的一切都送给了他。 他无法拒绝这份馈赠,因为他做梦都想知道其他几大世家的入口在哪里。 苏甜有着男人想象里一切的模样,可以满足所有的男女之情,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夏极的精神甚至会忍不住波动, 忍不住去想“假如她真的是个普通女人该有多好”, 或者去想“假如她伪装一下,那么自己也能虚与委蛇”。 但如今这女人表现出来的,已经不是演技范畴了,夏极周身无论哪一个细胞都能感受到她的真诚、真挚,她对自己深沉的爱意。 同时,夏极自己竟也生出一种渴求和她繁衍的期待。 这只能说明一点。 眼前的女人,至少和他是一个生命层次的。 只有在同一生命层次,雄性与雌性才会相互吸引。 但这就有问题了。 夏极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有着什么样的底牌,那面前这女人凭什么? 苏家有这样的女人吗? 不知道。 有这样的人吗? 有。 他回忆起自己曾在族谱上看到的那一幕: 金色聚集在上, 红色密密麻麻横跨了几乎大半的族谱。 而黑色,只在最下几行... 但,第一行那唯一的一个名字是黑色的。 不用去想,那名字就是苏家老祖。 如果苏家真的有和自己同等生命层次的存在,那么只可能是苏家老祖。 所以... 如此推断,苏甜就是苏家老祖。 这么快,就是直接对王了吗? 但这个推断又带来了一大堆问题。 首先的问题就是动机。 但他无法估算一个活了万年的怪物的动机。 正想着的时候,苏甜道:“发什么呆,快换了衣服,我带你去吴家一重天转转。” 夏极看着沙丘印出的影子,忽然摇摇头:“不想去看。” 苏甜:“你怕?” 也不待夏极说话,她微笑道:“你怕我和吴家一起埋伏你?要不要我发个毒誓?” 夏极看着这与自己相处了数月, 完成了从相亲到“相知”甚至到相互吸引的神秘女人。 他印象里,苏家老祖出关不是该天地异象、电闪雷鸣,老祖远远喊了声“贼子尔敢”,然后带着一堆法宝横空出世么? 随后自己不是镇压,就是被暂时击退,怀恨升级之后再来镇压,然后再引出老祖身后的老老祖,老老老祖等等么? 果然,前世看的小说都不符合真实情况啊... 现在这是什么局面? 苏甜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又在乱想什么?” 夏极道:“苏甜,我们来切磋一场吧。” 苏甜振振有词道:“我法身就是一条小杂色龙,谁来都会碾压我,而且我都没和高手打过架。先生你经验丰富,要和我切磋,是想欺负我吗?” 夏极也不和她废话,带着微笑,右手一转,直接拔出了白刀万里生云雾。 浓缩到极致的雾气瞬间爆开, 以他为中心,如海啸向着四方急速扑打而去。 月光里, 沙丘上 浓雾翻滚,几个瞬间就让他的身形消失不见了。 苏甜道:“先生,你怎么了?” “切磋一场。” “好。” 苏甜也取出了一把武器,她的武器很奇怪, 这种武器有一种称呼叫做——飞钩。 但飞钩的另一端却是一把刀。 黑色钩子和刀由一把不知多长的链条联系起来。 苏甜右手抓着钩子,左手握着刀柄,像极了低武世界的老师傅们。 夏极深深明白“武器越怪,死的越快”的道理,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前世看过的故事里,他都没看过一个boss会用这种武器。 苏甜道:“先生,那我先出手了。” 说完,她娇咤一声,手中黑钩如是骤然有了生命,在雾气之中向着夏极的方向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条银龙法相。 夏极头稍微歪了歪,那黑钩和银龙法相直接从他头侧穿了过去,而未曾能伤到他分毫。 而就在这一刻, 夏极右臂已经完成了变形,黑鳞覆盖,手掌变大,如同脸盆一般,而五指之间握着的白刀完全被一股气流牵引着,甚至不曾靠到皮肤。 嘭!! 他一脚踩下,发出一声抽爆地面的巨响,黄沙滚滚,随着浓雾想四方逃离。 无尽气流宛如深海震怒,深坑乍现之间,砂砾漫天,烟尘漫天。 而这已经彻底模糊的世界里,一道人影似慢实快地拖出残影,以白刀斩向对面的女人。 刀身覆盖着银龙,黑龙双重法相,双龙咆哮之间,威势覆压释放。 苏甜本想着随那飞钩一起飞出去进行躲避,但夏极的速度太快,她下意识地以左手出刀,银龙法相顿时抬头,雄浑的十一境血气也随之爆发。 当!! 巨响里, 她挡下了这一击,但身形却往后急退。 夏极半步未退,他继续加重力量。 每一次攻击, 巨响越来越大。 苏甜如在怒海之中飘摇的孤舟,承受着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嘭!! 终于, 苏甜手上的飞钩被斩飞出去。 夏极的刀携带着恐怖的力量已经落到了苏甜的脖子上,然后刀入了皮肤,继续往里斩入,鲜血飞射,但在斩到最后的气管时,刀却停了下来。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雾气缓缓散去。 苏甜身子一软,往前跌倒。 夏极同时往前,双手张开,抱住了她。 “你是不是根本不怕?” “我怕。” “你死了是不是可以再重生?” “我没有。” “你是不是...苏家老祖?” 这一句话问出后,两人都陷入了极端的沉默。 “是。” 苏甜又补充道:“过去是,但现在我只有十九岁。” 夏极真的不会想到人能坦诚到这种程度。 也不曾想过他和苏家老祖的对峙会是这般模样。 甚至... 他一时间都未曾想好下一步做什么。 无论她是不是,她都该说不是,而不是说是。 这回答已经颠覆了他一切的设想。 所以他试探着问:“你让我二十年...” 苏甜道:“取回不灭魔火,我就见你。” 夏极:... 苏甜生怕他不信,指着他面前的白刀:“这把刀叫万里生云雾,我送你的。” 夏极:... 他下一秒,立刻起身,恭敬道:“风南北见过老祖,不知身份,多有冒犯。” 苏甜没搭理他这一茬,坐在沙地上,瞥了他一眼:“别说这些没用的。帮我止血,我继续说。” 夏极不曾动。 苏甜就这么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她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夏极能感到这是真的晕了过去。 他坐在月光里,平生第一次生出眼前的棋局被完全掀飞了的感觉。 他不相信苏家老祖真的会死,晕就晕吧。 坐了一会儿,他只见那张脸已经苍白无比,气若游丝,显然这位老祖就是等着他去止血,自己甚至压制了体内的力量去愈合。 夏极不信。 直到老祖的心跳都快停了。 夏极才上前,画出一道生符,打在了苏甜身上,后者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面色才稍稍恢复了平和。 “老祖,南北多有冒犯。”他装作一副刚刚是犹豫能不能触碰老祖的样子。 然而,苏甜微微睁眼,虚弱道:“别装了,夏极。” 夏极露出迷惑之色。 苏甜问:“你我的仇恨,在你母亲对不对,在你受过的痛苦对不对,还是如同你那异父异母的妹妹一样,在坚持的信仰不同? 我说了,六道绝地可以让死者复苏。 你的痛苦,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 至于信仰,不过是你不曾站高远眺而已,给我一点时间,我带你看看天地的风景,你的心大了,看的视线远了,自然明白你我的分歧,其实只是角度的不同。” 夏极:... 苏甜道:“你想问为什么之前定义你为异数,现在又这样对你,是不是?” 夏极:...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两道身影,继而又是两道身影... 率先走来的男子裹着厚重的铠甲, 铠甲上的每一个甲片上都绘制着骷髅花的图案。 男子道:“苏家人么?为何在吴家出口?” 两人还没回答,另一边忽然闪来一道身影,“是甜儿姑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来人在月光下显出身形,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血边的斗篷的男子,剑眉星目,双瞳如点漆,只是周身散发着一股诡谲的气息。 那男人扫了扫四周,忽道:“你们遇到了袭击?” 他再一扫,看到雪白沙地上的血,忽然俯身过去,手指点在血上凑到鼻前闻了闻,“苏甜,谁伤了你?” 苏甜没理他,看向夏极介绍道:“这是吴家人,叫吴绝。” 然后,她又看向那英俊男子,淡淡道:“吴绝,这是我未婚夫,风南北。我怎么受的伤,与你无关。” 167.五大世家的天才们(第二更) “居然不是苏姓...苏瑜没来吗?”另一名吴家人走了上来,那是一个侏儒般的女子,面容年轻可爱,但稍显佝偻,白发苍苍。 苏甜道:“吴四公主,你们的隐君不是也没来么?” 白发侏儒女子听到这回法,忽然恍然地看向夏极:“原来是你苏家的帝师。” “风南北?” 她歪仰着头,仔细看着夏极的模样,似乎想看出他有什么不同。 未几,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走远了。 吴绝神色有些冷,但也跟着白发女侏儒一起离开了。 苏甜向夏极轻声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吴家人,吴家除正常境界外,常常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那位吴四小姐是吴家家主的七女儿,也是小女儿。 但她母亲怀了她十年才生下她,所以她被称死亡公主,说久了,就成了四公主,反正真的四公主也已经死了。” 随后,她又指着那披着骷髅花图案铠甲的男子道:“这是神家人,他们与魔道,邪道同盟,通常来说生命力都很强,号称砍头不死。” 那男子道:“彼此彼此,你们苏家人龙血恢复的力量也不弱。” 苏甜也不问怎么称呼。 那男子轻哼一声,带着身后一位面具女缓缓走远了。 而在此时,一个背着重剑,手里抓着一串念珠的少年走了过来,他儒雅地道了声:“周亡见过两位。” 夏极明显能感觉此人说话时带着善意,而神色里也糅杂了几分亲近。 另一名周家少女,着白衣霓裳,负三把细剑,眉心点了一朵殷红的梅花,花瓣五出,拂之不去,而显出冰清玉洁之感,她抱拳道了声:“三丈雪见过两位。” 苏甜和夏极也自报了名号, 然后,苏甜又轻声道:“五大世家,名是一体,但我们与周家关系近一些,吴吕神三家则是近一些。” 夏极压下心底的情绪, 现在,他与面前的苏甜显然是信息不对等的,但他也不是被唬两句就能唬住的人。 而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可以乱,否则还真就被人看的清清楚楚了。 于是,他装作没事人一般,平静道:“风南北见过两位。” 周亡道:“久仰风师兄大名,能从苏家众多天才里胜出,当真是了不起。 我周家的国师也快出山了,到时候与帝师当是配合默契,我随在国师身侧,说不定今后你我还有同朝相见的机会。” 苏甜也自报了名号。 三丈雪直接走了过去,友善道:“我听说过妹妹,妹妹居然能被派去吴家交流,如今学成而归,身兼两家所长,今后当是前途无量了。” 夏极听到“妹妹”两字,神色古怪地看向苏甜... 如果根据家族子弟的说法,老祖是活了万年的存在,这等人物岂能受人侮辱? 苏甜果然不会受人侮辱,她自辱道:“哪有什么前途无量,十一境法身都没有入五色龙,不过是条杂色,丢人的很。” 三丈雪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口,毕竟都是世家人,对外的那一套就不想用了。 夏极实在搞不清楚“苏家老祖”是什么状况,说她是真的吧,看起来很弱,说她是假的吧,自己又不信。 于是,他岔开话题,“雪姑娘为何不以周姓对外呢?” 三丈雪道:“小时候被寄养在天观灵泉寺作尼姑,因为个子太矮,所以法号三丈,回到世家后不愿改为苏家名周雪,所以称为三丈雪。” 周亡笑道:“雪师妹可是我周家的妖孽,否则换做被人,哪有说不改名就不改名的?” “周师兄莫要谦虚了,能来此处主持异火火种采集的弟子,都是真正的天才,也都是未来家族的支柱,不分高下。” 夏极觉得这话放在平时是没问题,但他又瞥了一眼苏甜。 苏甜也在看他。 夏极轻叹一声:“不瞒两位,我苏家本是采集到了一枚火种给我突破使用,然而...我却未能吸收,也未能成功,实在是有愧这真正天才之名,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突破十一境了。” 周家两人:... 苏甜道:“那一枚火种后来给我用了,我突破出了一条杂色龙,初相即定命,看来我的命也就这样了。” 周家两人:... 夏极瞥了一眼苏甜,难道说“扮猪”是怪物们的基本操作,与日常爱好吗? 苏甜也看了一眼他,露出会心的笑。 周家两人及时地话题岔开了。 远处,很快又是一阵波动,最后吕家的两人走了出来。 男子一身儒生衣衫,双眼笑的眯起来,如同一条毒蛇,充满危险的感觉。 女子却是一身白衣道袍,有几分洒脱出尘之感,飘飘渺渺,只让人觉是天仙下凡。 两人向着苏周两家点点头,然后直接往神吴两家那边去了。 夏极维持着不动不摇的神色撇过两人,吕家来的女人他认识,正是和他在一座宫殿生活了十多年的二皇姐——夏允,也是栽赃嫁祸于他,让他在藏经阁里被关押两年有余差点丧命的女人。 对了,自己的射雕英雄传还给她断了章,没给她讲完。 苏甜见到人齐全了,便是走出。 左手一挥, 袖中一张地图便是浮空展开了。 其上是无比详细的地图。 而这张地图在原本的基础上更是添加了第二次的绘制。 众人走来看着地图。 苏甜这才清声道:“我苏家花费心力,对劫地进行了探索,这是绘制后的新地图。然而,岩浆不停变化,西方的火劫也是不停变强,地形地貌地改变也是随时可能发生。” 她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偏向东南方的位置,“但是这里,我苏家发现了一块火种宝地,至少十余团异火火种,很是珍贵。” “苏家慷慨,我吕家承情了。”儒生微笑着道。 其余几人也象征性地道谢。 苏甜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取?异火火种之处,必有魔龙。” 那穿着骷髅花铠甲的神家男子冷哼道:“魔龙算什么东西?” 苏甜道:“大家估计对火妖还没概念吧?现在天气寒冷,火妖被削弱了很多。但是还有几个特性不曾改变。 第一,火妖躯壳坚硬,法相之下的力量,不会对它们造成伤害。 第二,火妖躯体温度很高,兵器斩上去,就会被熔化。 第三,火妖的火是毒火,最弱的毒火都能引动人气息紊乱,让人气息无法畅通,所以靠近了打,各位的实力只能发挥很少。 这只是火妖,而不是火魔龙。 而火魔龙是以火妖为食的怪物。” 她说完,周围人发出轻轻的笑声,那神家男子皱眉道:“即便如此,又如何?” 吕家儒生眯眼走出来道:“苏甜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至少十余团异火火种,这代表着这片土地有许多条魔龙,或者说有比魔龙更强的存在。 那么我们这些人如果想要采摘到火种,首先需要的是更具体的情报, 其次需要分成三组。” 吕家儒生那一线眯眼带着寒芒扫过众人,“第一组,引开魔龙,第二组,采摘异火,第三组,守护采摘者,每一组难度都不小。但我想各位都各藏神通,各怀底牌,逃跑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就在分组了。诸位有自告奋勇的么?” 十人彼此看看,这三组没有轻松的。 引开魔龙,需要持续的“拉着魔龙,不让魔龙返回”,这是要命的任务。 采摘异火,则是失去了自由,一旦妄动很可能遭受异火反噬而受重伤。 守护采摘者,也是肩负着诸如“引开靠近火妖,预防突然袭击”等等关键任务。 十人都是世家年轻一代的天才,都是世间真正的翘楚,手中都握着许多凡人想都想不到的法器、宝物,但这事儿确实难,让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夏极道:“我引开魔龙,我有经验,我保证引开的魔龙一条都不会回去。” 嗯, 不知道魔龙能不能经得起黑皇帝的一巴掌。 如果还有时间, 也许可以试试能不能把魔龙做成熟食。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引开魔龙”这操作,会不会是相对轻松的呢? 但苏甜忽然道:“南北,你陪我,我采异火,你来守护。我不放心别人守着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吕家儒生道:“在下以为四人引开魔龙,四人采摘,两人守护,最合适。 魔龙所在,寻常火妖也不敢靠近,但魔龙众多,自然需要四人去引。 采摘火种越快越好,所以四人。剩余两人,则是守护。” 此人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众人便稍稍安静下来。 吕家儒生有道:“至于如何分配,抓阄决定吧。” “可以。” “没问题。” “这样最公平。” 于是,吕家儒生从怀里取出十颗大小相同、颜色一致的白玉石,随后在其上涂涂画画,继而背转过来,他环视四周道:“抓到红色的引开魔龙,抓到黄色的采摘异火,抓到蓝色的进行守护,一个个来?” 众人互相看了看。 “不,一起抓。” “一个个来不好。” 吕家儒生:... “行吧。” 于是,众人围起。 吕家儒生把十块白玉石放在沙地上。 瞬间,十道手爪残影飞出,其中还传来一片交手的声响,现场乱成一团,甚至还有一颗白玉石被震成了粉末。 吕家儒生:... 他是明白了,抓什么阄,这是抢阄吧? 一瞬之后,九人抓到了白玉石,吴绝手上什么都没有,尴尬地站在一边,他本来是想去抢夺采摘的玉石,结果却不知与谁交手了,而被击退到一边,再去抢夺玉石时,仅剩的一颗已经在呼啸纵横的气流之间被震碎了。 其他人展开手中的玉石,分配出来了。 引开魔龙的人是:神天三(骷髅花铠甲男子),神天九(面具女),三丈雪。 采摘异火的人是:苏甜,吕尘,吴四公主,周亡。 守护的人是:夏极,夏允(或者是吕允)。 而各方对这个结果都挺满意,所以没有取到玉石的吴绝就同样肩负起了引开魔龙的任务。 这里藏了一个小小的平衡。 引开魔龙的人不谈, 而“苏周两家”和“神吕吴两家”之中,守护之人与采摘之人的比例刚好等同。 ... 之后,则是先探索有关异火之地的更具体信息。 吕家儒生显然很精通调派之法,他来主持。 其他各家则是听人调派。 苏家取出了“占卜法球”,又挑选了两千名死士进行实地试探。 其余各家也是各显神通,提供法器支援,同时进行简单的亲自出手。 ... 两天后。 情况基本探查清楚了:五条魔龙,其他火妖没有。 于是,吕家儒生又安排了第二次抓阄,毕竟五条魔龙需要五个人去引,这个没办法。 随后,周亡抓阄的速度稍慢一筹,被调去引开魔龙了。 这位背负着中间的少年皱着眉,拨着念珠,心里苦啊,临走前只能热切地看向夏极和苏甜,传音道:“靠你们了,吕家吴家取来的火种可不会分给我们。” 苏甜道:“放心吧,我好歹十一境了。” 周亡一转身,这才离去。 众人藏在一处砂丘后,作死五人组在向夏极请教了经验后,便是去引魔龙了。 月光皎皎, 万万里异域沙地, 便是连丁点儿虫鸣都没有, 天地寂静的吓人。 忽然之间, 只听一声刺耳的咆哮撕裂了这平静, 清冷的夜空顿时化作了火焰。 漫天的火红,赋予了黑色以刺目的璀璨! 而原本遮月的轻纱化作了流淌的岩浆,横亘天空。 地面的一切,都开始焚烧,岩石亦是熔化。 众人抓着辟火珠、天寒珠、大清凉玉之类的法器,又小心地运用气息形成保护罩,远远地躲避着。 很快,一条条魔龙被引了出去,往五个方向飞掠而去。 那些魔龙周神覆盖红黑铠甲,背脊燃烧着可怕的紫焰,如是活着的岩浆,正张开四足,如导弹般向着五人追去,所到之处,如火焰弹洗地,铺下一条高温火焰的红地毯。 ... 众人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彼此看了看,便是同时从隐藏沙丘后射出,向着异火之地飞快而去。 夏极撇了一眼苏甜,苏甜比了个口型: 跟紧我。 168.别再用短生种的视界了(第三更) 根据寻找火种之法,吕家的儒雅书生吕银与吴四公主就近开始寻找,两人虽然看到苏家那两人往更深处而去,却也不去阻拦。 很快,吕银就发现了异火火种,取出水晶球开始摄取。 未几,吴四公主也发现了。 两人相距不远。 而二皇女夏允从怀中抓出一把纸人,口中念念有词,便是洒了出去。 这些纸人仿佛是活人一样,落地后,便是迅速移动,踩踏阵位, 将吕银与吴四公主包裹在其中, 旋即,一道无形的隔壁之罩便形成了, 这罩子可以隔绝一切气息,而让火妖即便靠近了,也无法感应到此处有生命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夏允忽然屈指一弹。 啪... 一块石头顿时移动了位置。 她来回踱步,再细细观察了一下。 又是屈指一弹。 如此这般,连连弹动。 一块块石头也移动了位置。 继而以九霄北斗之术排列。 夏允迅速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手指一抖,符箓便燃烧起来,待到化作灰烬,她双手虚托着这些灰烬,口中念念有词,进而飞射向北斗七星方位,此为——点星术。 虽是点星,其实也是借助冥冥之中一种力量的方式,七星续命同属此列。 此时,这小石阵虽然简陋,但却也足够施展了。 未几,四周便是升腾起一股奇异的雾气,算是进行了二次隔离。 做完这一切,夏允才盘膝坐在阵心。 她目光往远处看了看,视线与感知里已经再无苏家那两人,显然已是走远了。 ... ... 夏极与苏甜两人速度极快,飞驰在这一片火劫的焦土上。 不时有岩浆溪流潺潺而过,超高的气温让人不得不止步,或是提前回避。 法身确实强大, 但你把法身放到岩浆里去泡泡看, 看看能不能回得来。 一转眼,两人已经走了很远了,可谓是彻底地深入了这一片异火之地。 苏甜道:“这里的地形是众星拱月之相,异火是星,其中必定有更好的火种。” 夏极心底是一种“常回家看看”的感觉, 但表面上还是很慎重道:“可是...苏...”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装个糊涂,继续道:“苏甜,你不觉得这里会更危险吗? 你有没有想过,外围已经有五条火魔龙。这里守护的火妖怕是更加可怕吧?” 苏甜问:“有你可怕吗?” 夏极:“有。” 苏甜问:“你敢不敢拍着良心说?” 夏极道:“我拍着良心说,这里的火妖比我更厉害。” 苏甜哼了声:“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未几... 苏甜忽然停下脚步,她整个人飞射而出,抬手一压,地面暗红色的灼热泥土便是纷纷溅射而出,露出其中一颗青白色的火种。 她又看了一眼正竟装作警惕无比的夏极,“这里采来的所有火种,我和你五五分。 我知道你不要,但你想不想帮助你那妹妹?想不想要自己的势力? 更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要走出我们之间的第一步?” 夏极:... 苏甜道:“我知道你是谁,并不代表其他人知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看到合作的诚意,而不会鲁莽地再去拒绝。” 夏极闭上眼。 苏甜道:“夏极,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没有人再去找神武王的麻烦? 因为我已经完成了对皇宫的试探,对各种蛛丝马迹的整合,甚至把你不小心留下的破绽都清除掉了。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发现你就是神武王。” 夏极:... 苏甜道:“我把话都说明白了吧,也好让你放心。 你在劫难到来前达到了十一境,是异类,必须铲除。 但你拥有了黑皇帝的法身后,你就是这一场火劫的宝藏钥匙。 如果你不是我苏家人,那么你依然是必须铲除的目标,但天意偏偏让你是。 不要觉得我是在利用你,我看了太多事了,不会自毁长城。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生命层次么? 你如今的生命层次已经很高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这种级别的存在,没有人能和你诞生子嗣了。 感情,爱情都可以培养,我也在努力地培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起问出来吧。 只有小孩子才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到了摊牌的时候都还藏着。” 夏极:... 苏甜道:“你想问我怎么发现你身份,是不是? 那我和你数一数, 第一是北地刀王风牛马,你虽然做了掩饰与伪装,这能够瞒过苏家普通弟子,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亲自去看了,风牛马没有子嗣,所以我帮你多编了一个故事,掩盖过去了。 第二是你取了苏临玉给她孩子的香囊,甚至在进入那庄园后性格大变,重创了寒天侯,之后我老太太去碰巧遇到你,我通过她试了试你,你没过关,你知道吗? 第三... ... 至于你黑皇帝的身份确认就更简单了,黑龙女皇是什么?苏冰玄怎么死的?你回来后那伤是自己弄出来的。而借着与你相亲,我靠近你之后彻底感受到你体内的力量,做了最后的确认。 不过,别担心,我对所有人都隐瞒了,连周家老祖都没告诉。 黑龙女皇这个谎言,我会帮你继续圆下去,你的妹妹今后就是我的妹妹。” 苏甜也不采火种了,掰着手指开始一二三四的数落。 夏极:... 他忽然有一种自己一败涂地的感觉。 “你究竟多大?” “十九岁。” 夏极坐在岩浆地上,双脚放入岩浆中来回滑动着,不装了,摊牌了,但还是沮丧。 苏甜彻底无视了那火种,走到他身边,双手温柔地抚弄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小极,这不怪你,没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夏极感到柔软的身体正从后与他相拥,长发如研墨,在他颈间轻轻挠着,有些痒。 在这片绝地之上, 火焰不时溅射而起, 苏甜勾着夏极的脖子,脸颊贴在他长发上,轻声道:“所有你曾恨过我的地方,我都会改过来,这个纪元才刚刚开始,我们的路还有很长,不要为了几年的误会而让今后万年成为敌人。” 夏极道:“我从未尽孝...” 苏甜道:“我和你一起去六道绝地,去把苏临玉找回来,今后我也叫她娘,和你一起尽孝。” 夏极道:“我不喜欢世家奴役别人,践踏别人的尊严,那些庄园里的奴仆,还有拍卖黑市里那些如同畜生般装在笼子里的人... 我知道,这世上强者奴役弱者并不稀奇,皇宫里也有佳丽三千,宫女成群,甚至许多太监,皇帝也会有暴君,但他们都不曾如同世家这般,彻底剥夺了人的一切。” 苏甜道:“我把他们都放了,禁止黑市拍卖行为,只留下一些侍女侍从作为仆人,但也勒令家族子弟需得善待他们。” 夏极:... 苏甜问:“还有吗?” 夏极摇摇头。 他有一种不真实感,明明需要去厮杀获得的东西,明明根本无法调和的矛盾,就在眼前这女人三言两语之间就解决了,或者说是快解决了。 他甚至有些困惑起来。 苏甜温柔地抱着他,“小极,不要迷茫,既然命运让你不同于别人,让你预定了长生种的位置,那么就别再用短生种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了。 守着我,早点采完火种,早点回家了,好不好?” 夏极点点头,他再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或是装傻了。 苏甜这才盘膝坐到那青白色火种前,再取出一颗不同于别人的金色水晶球,开始吸收。 她吸的速度极快,别人需要至少一个时辰吸收,她几分钟就吸完了。 吸完后,她远远把金色水晶球抛给夏极,“先给你。” 夏极也不客气,存了起来,虽然他并不稀罕火种,但却很稀罕这种金色水晶球。 两人又起身,往前跑去。 小片刻后,苏甜目光一动,再次精准地发现了一团青白色的火种,这次火焰的纯度甚至更胜之前。 苏甜又抓出一个金色水晶球,花了几分钟储存完火种,看着夏极道:“这个纯度高一些,要不要换?” 夏极摇摇头:“我没那么斤斤计较。” “噫~~~” 苏甜也不再客套,直接把水晶球放入自己储物空间中。 两人继续寻找新的火种。 这一次,苏甜坐下才开始吸收。 青白色的火焰化作“小指粗细的细流”,流向水晶球。 忽然,这火焰细流产生了一丝震荡。 紧接着,远处的岩浆开始翻滚, 平静的大地忽然地震般地晃了起来, 原本就已经不低的温度又开始飞速上升, 甚至空气都开始彻底扭曲,月光也是被烟雾颗粒折射出奇异的光华。 一声低沉而可怖的岩浆翻滚声从远处而来, 很快,一只暗红色的巨大怪鳄从岩浆里爬了出来,它比寻常鳄鱼大了十倍都不止,眼中闪烁着青色的火焰,看着层次,可能比火魔龙更强些。 它每一次踏动,都带起地面震荡,而岩浆往四处溅射。 终于,它把那一对青焰的瞳孔死死盯在了苏甜身上,然后迅速无比地冲了过来。 夏极迅速挡了上去。 但岩浆巨鳄认不出眼前的黑皇帝,自信地带着滚滚火毒,继续冲刺。 夏极充满十一境双重血醒力量的手臂顿时化为黑龙爪,抓着岩浆巨鳄,微微运力,然后把岩浆巨鳄往远处丢开。 岩浆巨鳄砸在地上,地面颤抖了下。 随后,岩浆巨鳄继续爬起来,向苏甜等人冲来,区区食物还嚣张了? 死! 夏极终于发现,这种火妖是真的可怕,他只靠着此时的力量,居然还无法顺利地彻底击败。 无奈之下, 他释放了自己的黑皇帝形态。 恐怖的压迫感宛如实质向四方压去,一切存在于岩浆里的火妖顿时不敢再动弹... 岩浆巨鳄瞪着青火的瞳孔呆呆看着。 咔... 咔咔... 很快,一条二十四头,十八爪,九十余丈的恐怖黑龙张开双翅,横亘于火红的夜空。 他双翅遮天,投下令万物胆寒的阴影,一缕一缕纯黑色火焰跳跃在细密善良的鳞甲间。 苏甜仰头看着,目光露出赞叹之色,“真漂亮。” 随后又轻声呢喃着:“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你这一次居然站在我这边了。” 岩浆巨鳄:... 忽然,它扭头狂奔。 啊,不是食物啊。(是爹)。 夏极变都变了,怎么会让它跑? 一次俯冲,一口带着死亡的黑焰卷过岩浆巨鳄。 岩浆巨鳄顿时开始消失了,它如同变成了一条纸鳄鱼,火抗完全消失,身躯则被火焰慢慢吞噬,化作灰烬,在焰风里消失殆尽,宛如从未存在过。 夏极消灭了这岩浆巨鳄,也不急着变回来了。 这么大的躯体要压缩回去,很困难,过程无法描述。 于是,他收敛火焰,趴在苏甜身侧。 双翅耷拉着,垂在岩浆里,十八只爪子平摊着,二十四头只留了一颗在静静看着四周,其余的都在闭目休息。 这等奇异瑰丽的恐怖存在,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苏甜和他一比,就是个小蚂蚁了。 有了他的存在,苏甜也是被开了“超级vip绿色通道”,更加顺利地采摘火种。 一切守护在这些青白色火种旁的火妖们都好像消失了, 甚至没有哪个火妖敢从岩浆下面冒头出来。 夏极就如真正的帝王君临此处。 他来了,就没有任何其他存在,敢再贸然放肆。 苏甜一边采着火种,一边还和他道:“等你变回来了再平分。” 半个时辰后。 两人已经满载而归,这时候是再回异火区去采异火了。 夏极努力而痛苦地把自己塞了回去,化成了人形,随后又从储物空间里重新去了一件衣服裹上。 苏甜很体贴地在他的新衣服上做了一些被火焰焚烧的痕迹。 又过了三个时辰。 苏甜已经又用普通水晶球收集了五颗异火火种。 这倒不是她手法不好,而是普通水晶球的承受力实在有限,其他人搜集都是一个时辰一颗。 而远处的天空忽然再次红了起来,岩浆云席卷而来,愤怒的龙吟声响彻四方。 是火魔龙返回了。 显然那几位引开火魔龙的世家弟子已经做到极限了。 异火之地上的几人顿时也散开,各自利用家族赐予的法器离开。 夏极和苏甜取出“龙行千里”, 手掌紧握那龙形羽翼状玉佩, 心中默念方向以及使用, 然后身形瞬间消失原地,再出现已在千里之外了。 同时,玉佩也粉碎了。 两人回到约定地点, 而其他世家子弟也正在陆续返回,等着分配火种。 169.新的敌人,苏家剧变(第一更) 关外,古城荒墟,雪落火焚,一派玄幻景象。 夏极站在这景象中,回首往东。 再东数百里就是封狼关了,太子在此处惨败,之后的一幕幕还仿如在昨天,然而,这才多久,却好似换了天地。 夏允也正在往东看,她忽然察觉另一人与自己目光方向相同,便是侧头撇了撇,只见是苏家的那位未来帝师,便是笑问道:“风先生也有亲朋住在大商北域吗?” 夏极随口道:“亡亲埋葬之所而已。你呢?” 夏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一些事。” 夏极暗想“若是没有断章,怕不会印象这么深刻吧”,然后道:“你吕家的文首定了吗?” “文首出世晚,还未定下。” 两人正在交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吕允。” 那吕家的儒生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夏允忽然察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 儒生道:“风先生,其他人都快到了,早些分好火种,早些回归吧。” “好。” 三人走回。 夏允好奇地看了一眼夏极,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为何对这个男人有一分亲切之感,明明是初次见到。 随着对世家越来越深入的了解,夏允终于明白自己除了依顺世家,再无别的可能,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过去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单纯日子,还真是有些弥足珍贵。 ... 苏甜取出火种:“五颗。” 儒生吕银道:“我三颗。” 吴四公主道:“我就两颗。” 周亡背着重剑,头发都烧的卷起了不少,他冷声道:“你们两位够了,足足五个时辰,至少每个人五颗吧?!” 儒生吕银叹息道:“我们频繁地遭遇火妖袭击,差点被火种反噬,所以失败了好几次。” 吴四公主仰天冷冷地眨着眼,嘶哑着声音道:“多亏了吕允姑娘了。” 夏允道:“苏姑娘倒是偏心呢,知道有好的地方能采摘异火,都不带我们去。” 其他几人,顿时给夏允投去赞赏的目光。 可以可以,这还能倒打一耙,不愧是在凡尘的皇家长大的。 周家的三丈雪蹙眉,眉心五瓣花仿如火焰燃烧,引开魔龙这种事竟然没能让她狼狈,显然她实力确实妖孽,她踏前一步道:“何必如凡人商贩,尔虞我诈,利益分配时,你遮我藏?” 神家那穿着骷髅花铠甲的男子忽地怒道:“世家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你!” 周亡双瞳里几乎都带起了火焰。 但对面那几人却也分毫不让。 这次异火之地的行动毕竟是苏家发起的, 苏甜道:“分吧,一家两颗。” “好。” 很快,十颗异火火种就分光了,之后,各人各自告别, 但很明显,十人又分为了两边派系,进行第二次“分赃”去了。 苏甜又取出了一颗异火火种丢给三丈雪。 后者愕然了下。 苏甜道:“其实,我们采了七颗火种,藏了两颗。” 三丈雪微笑了下:“多谢了。” 在未出世家前,她和周亡或许对“世家的小联盟”没什么概念,但现在却是一清二楚了。 五大世家,对外一致,大事一致,但是在其他地方,可并不是一条心呐。 周亡也是友善地看向夏极道:“待我周家国师出山,我定去人间与先生痛饮两杯。” 四人又稍稍寒暄,各自返回了。 ... ... 返回苏家后。 苏家家主看到夏极和苏甜还走在一起,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苏甜把一颗异火火种,一颗不灭魔火火种丢给了家主,之后便是与夏极一起坐着蛟龙飞辇,往云霄而去。 对,那青白色的火种就是不灭魔火。 蛟龙飞辇无人做御手,蛟龙如是自己认路一般,乖巧地拉着飞辇穿过狭窄的空中回廊。 飞辇穿过了三重天,又落到了四重天。 苏甜这才下车,一拉夏极的手,走向四重天后面的茫茫雾气里。 “我带你去五重天。” 看到夏极还是不动,苏甜从怀里抓出了一把匕首,铿然出鞘,把柄递给他,唇角一翘,“不放心的话,架在我脖子上。” 夏极:... 苏甜:“临玉曾写过一首诗,传到了我这里,我很喜欢。” 她轻轻哼着:“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夏极:... 他已经完全确认娘是个穿越者了,怕还是个没有金手指的穿越者,所以,娘是走了文抄公的路线了吗? 苏甜道:“我带你上楼。楼上的风光与楼下不同。走吧。” 她一拉夏极的手。 如是牵着自家的弟弟,要往迷雾里走去。 但夏极还是不动。 该有的警惕还是要有,这一片区域是自己彻底不熟悉的区域,万一是陷阱,那就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苏甜拉不动他,却也不勉强,坐在浓郁雾气前道:“杀劫每五百年一次,称为一小纪元。 浩劫每一万两千年一次,称一中纪元。 而万物归虚的虚劫,一百四十四万年一次,称为一***。 天地之气,开开合合,由杀劫而生,由杀劫而灭。 每一小纪元的杀劫既是危难,又是机会,因为它们会赋予人类更新的境界。 换句话说,境界共有二十二层,最后一个杀劫会连同之后的纪元黄昏持续三千五百年,那时候不会再有新的力量了,就是纯粹的杀戮。 无论神佛仙魔,只要是长生种,在那三千年五百年时,都会死,反倒是仅有百年寿元的凡人不会受此束缚。 但活下的人,也未必能够跨越那一中纪元的浩劫。 比起这些,你所看到的人间不公,看到的仇恨,其实都不是原则问题,随时可以更改,完全不存在任何的阻碍,因为这只是短生种的视角。 为求长生,为求大道,为求逍遥,就需要度过这一重又一重的劫难。 我做的一切,正是为了渡这劫。 ... 我实话告诉你吧,每一次浩劫,能活过去的存在,绝对不会超过九个,但绝大部分的存在在遭遇浩劫前就会死去。 南北,凡人为了衣食无忧,为了功名利禄而去努力,他们为的是活着。 我们,又有何不同呢? 你不是大道的异数,而是天意的宠儿,因为你在第一劫时拥有了黑皇帝的法身,而你偏偏又与我血脉同源,是我的家人。 也许你还不明白血脉同源意味着什么? 那我告诉你,这意味着在最末那三千五百年的纪元黄昏时,你和我是彻彻底底绑在了一起。 因为第二十二重境界是:同血合道。 也许你还不信任我,没关系,时间还很长,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不要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别人,因为其他世家的老祖,甚至永生阁,太上殿的人,他们如果知道你拥有黑皇帝的躯体,会判断出你的权重,然后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杀了你,以将你从最后九人的名录里提前划去。 你我同源,你对我而言,是至亲至爱, 但你对他们,却是远超异数、不得不死的存在。 他们容得下我一个人,但容不下一个在火劫之初拥有了恐怖优势的家族。 他们比谁都清楚‘滚雪球’的可怕。 所以, 我们得苟着。 直到那不可避免的大战到来。 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可是上古活下来的所有怪物,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 这就是新的局势。 现在,我和你,站在一边了。” 她盘着雪白大长腿,坐在五重天入口的云山雾海之前,侃侃而谈。 夏极忽然问:“你...如今什么境界?” 苏甜道:“十一境,杂色龙。” 夏极:“你曾经呢?” 苏甜道:“我是从上个浩劫活下来的九个人之一,实力在九人里应该是排位第六或者第七。” 夏极心底明白了许多事,但他却拥有了更多的疑惑,说到底,他前世加上今世,一共活了不过四十多年,而眼前这位...是在一个真正的世界里活了上万年吧? 苏甜静静看着他。 夏极神色里压抑着迷茫,但面对这些庞大的信息量,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去重新思考。 苏甜丢出一本册子。 夏极接住。 苏甜道:“更好的火种是可以重新塑造法身的,这本册子上记载着方法。拿去找你的长公主吧。” 夏极已经麻木了。 苏甜笑了笑,便是转身走入迷雾,夏极才要转身,雾气里又探出一颗小脑袋, “喂~~” 夏极:“又怎么了?” 苏甜又丢出一本皮卷册,“拿着,这是更好的隐藏气息的方法。” 夏极接过。 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又传来声音:“算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说着,苏甜就从迷雾里跑了出来,然后乖乖巧巧地说了声:“对不起,说了把你当未婚夫,却又不自觉地拿出老祖的态度了。今后我会认真改正。” 夏极:... 两人结伴回到了云上庄园。 苏甜亲自下厨,哼着小曲儿在做美食。 院子里,夏极抓着那重塑法身的册子,以及那金色水晶球封存的不灭魔火,总觉得自己此时去找安蓉蓉,很古怪。 世界的走向,已经进入了不可知的方向。 或许对于苏甜,这种走向从未变过, 但对他,却并非如此。 他只觉得面前的棋盘已经被彻底掀飞了,但博弈的两人不仅不曾打起来,反倒是坐在了一起,然后又坐在了一张更大的棋盘前。 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也面对了更可怕的敌人。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他不会轻信。 所以会沉默。 会更小心。 会亲自去取证。 ... 三天后。 苏家传来一片哗然的声音。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我们释放这些奴隶?” “是啊,没有了狗,今后我的乐趣何在?” “那我岂不是再不能让那些母狗...” “家族顶层在想什么?” ... 一群子弟气冲冲地跑到了苏家的天侯府邸前。 天侯们倒是没有闭门不出。 苏家子弟们努力地维持着声音,“天侯大人,家主忽然发布家族令,说是让释放所有的奴隶,而如果愿意留下的可以留下,但从今往后需要将他们当人看待。” “他们怎么会是人?只有我们世家子弟才是人!” “可惜啊可惜,我家族子弟都不赞同此等方案,却有人偏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哎,真是寒了我苏家人的心啊。” “莫不是有奸细要搞垮我苏家?” “不错!!我苏家一直如此,怎可说改就改!” “抗议!” 天侯微笑着补充道:“所有庄园前,控制奴仆的法器也需要拆除。” 众子弟一阵沉默,然后爆发出最大的怒吼。 啪!! 天侯府邸的大门已经重重关上了。 妈的,别说你们了,我也想不明白。 你们就去闹吧。 众弟子又吵吵嚷嚷着向着天王府邸去了。 天王听着他们吐完苦水,又友好地补充了一句:“对了,今后,黑市拍卖也要彻底禁止。家族子弟在外行走,不可滥杀无辜,不可草菅人命,不可...” 众弟子陷入了谜之沉默。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吼。 “家族这是疯了吗?” “我们不服。” “凭什么?” “冬令王大人,您也支持这样的家族令吗?” 冬令王呵呵笑着。 妈的,这又不是家主发布的,是老祖。 老祖啊! 老祖就是天! 我能不支持吗? 于是,他收起呵呵笑着的表情,长叹一声,然后面容一肃,厉声道:“看看你们,什么样子!! 一个个的自视甚高,但却连你们口中的奴仆都不如。 他们如果是狗,你们呢? 家族令我能理解,这是为了唤醒我苏家,唤醒我苏家子弟心中的野性,而做出的伟大决断! 所以,我支持!” 众弟子哑然无语了,但平时这群人无法无天惯了。 甚至有人嚷嚷着“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更有人甚至摆出要动手的模样,但很快被人拉了回去。 一群人又坐着飞辇。 蛟龙飞辇遮蔽长天,又向着家主的庄园去了。 家主似乎早知道他们要来,负手站在门外,面对着黑压压的苏家子弟,他冷冷问了句:“家族令是家族最大,也是最不容质疑的法令。有谁要质疑地站出来。” 于是有人站了出来。 家主不动, 但他身后的一名称为“狂龙”的苏家精英已经闪出,一道暴虐之气随之而出,那人的头颅瞬间爆了,血染一地。 众弟子傻眼了。 狂龙淡淡问:“还有谁要质疑?” 众弟子纷纷低头,一个个儿回到了飞辇上,各回各家了。 170.扮猪吃虎的极致(第二更) “主人,我...我真的要自由了?” “世家肯放我们回人间?”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快打醒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一声声哭泣声,一声声欢笑声,但还糅杂着恐慌与不安。 只不过,所有庄园门前那可以一念控制奴仆生死的法器已经拆除了。 所有奴仆身上带着的“爆炸狗圈”也已经不见了。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定的补偿,那就是世家特制的“神髓丹”,这种丹药可以将人体的资质进行重洗,进行大幅度拔高。 而在离开之前,所有奴仆都可以进入世家一重天的一座藏书阁,挑选一本功法带走。 然而,没有奴仆敢进入那藏书阁,所有人都讷讷地站在阁外,生怕这是陷阱。 终于,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了,他骂骂咧咧着冲入了藏书阁,挑选了一本上好的功法,之后被蒙着眼,带出了世家。 其他人看着他没事,于是又有人心里一横跑入了藏书阁。 横竖一个死字。 何况,这些日子他们可没少见到自家主人暴跳如雷,气急败坏。 这所有迹象,都在表明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似乎真的自由了。 越来越多的奴仆冲入了藏书阁,快速翻找着阁中的高级功法,然后急忙离开苏家,生怕苏家人后悔。 不少人紧捏着拳, 感恩,是不可能的事。 在苏家受过的屈辱, 必定要加倍偿还! 迟早有一天,要把世家所有人都狠狠虐杀,要让这群人也尝尝屈辱的滋味,要让所有世家的女人都当母狗,然后拉着世家的男人们去斗狗。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但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 ... 此时的修炼密室里, 苏甜双手手掌张开, 葱段似的十指优雅地虚抱着金色水晶球。 水晶球悬空, 青白色的魔焰从里缓缓流出, 顺着苏甜的手掌往她躯体里而去。 若是修炼室有其他人,就会发现角落里已经堆叠了三个空了的金色水晶球,换句话说,苏甜已经吸收了三团不灭魔火。 这是第四团了。 她周身气流仿是成了一汪水,但这水却越发深沉,深邃, 她每一次的手指拨动,都会在空气里形成深不见底的漩涡。 漩涡漫卷,又归于了表面的平静。 会起波澜的从来只有浅水, 会喧哗的从来都是浮沫。 当... 第四颗金色水晶球从空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水晶球里的火焰已经被吸空了,而整个球体呈现出一种发丝粗细的皲裂纹理,显然是无法再进行第二次“火种灌装”了。 苏甜随手一挥,无声无息之间,气息如深海暗潮般的强大洋流,瞬间将四颗金色水晶球毁灭成粉尘。 她站起身,高挑,妩媚, 峰谷曼妙,肤如堆雪, 双眸不带人间气息,时光万古从前流淌, 娇躯有着属于十九岁的元气,一举一动却充满了恐怖的爆炸感, 就如同一个干瘪的气球,忽然被冲入了气,而逐渐恢复原本的膨胀。 苏甜看了看双手,晶莹冷白,不沾尘埃,握动之间,隐约有五色龙缠绕。 “终于开始恢复了...”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忽然从储物空间抽出一方花格子围裙,围在了细腰间,带着笑意自喃道,“仆人都没了,吃饭居然要自己动手了。” 自己多少年没亲自做过菜了? 她侧头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了,“希望还没忘记吧...毕竟今后可是常要做饭了,总不能让他做吧?他也不像个能做饭的样子。” 苏甜走出密室,走入了空荡荡的厨房,从储物空间里抓出一块封存了三千多年的龙肉段儿, 不知是何等的保鲜手法, 龙断口子还流淌着金色的龙血, 龙肉的密度极大,屈指一弹却如弹在一块厚实的钢铁上, 回响,短、轻、且沉。 这一切都似在预示着这条龙生前绝不是泛泛之辈。 它的肉一定很难切! 于是,苏甜翻了翻,抓出一把同样金色的巨刀,刀背上游着一条宛如龙骨般脊柱,而显得这把刀极其霸气。 “果然,切龙肉还是需要屠龙魔刀。” 她轻声哼着,用屠龙魔刀把龙肉段儿切片,继而切成肉丝,放到碗中开始腌制。 之后又开始热锅,切一些其他的配料。 未几,一锅青椒肉丝出锅了。 趁着煮菜的时候,苏甜又拿屠龙魔刀削了几个苹果,切片摆盘。 因为,这种魔刀不沾血的特性,所以不必忌讳“荤素水果一刀切,吃了会不会拉肚子”的问题。 厨房里,苏家老祖享受着这有趣的时光, 脑海里思索着今后九千年的布局。 不! 应该是五千五百年的布局,因为剩下的三千五百年是纯粹的——黑暗杀戮时代。 厨房外, 庄园新春,池柳垂绦,飞燕掠水, 鱼儿们不时跃出水面, 千数万花都孕育着新的生机。 然而, 整个庄园却空空荡荡,仆人们都几乎去尽了。 庄园门前, 唐蓝唐红也不再穿着羞耻的衣衫,此时这一对姐妹花正看着出来相送的...前主人——风南北。 夏极道:“走吧,回自己的家去吧。” 唐蓝看着面前的少年,忽然问:“世家...为什么会突然放我们自由?是不是您...” 夏极笑道:“我哪有那么大能量?” 唐蓝神色复杂,还要再说。 夏极道:“你怕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唐蓝瞪大眼:“死的狗儿摸?” 这是啥意思? 夏极道:“简单来说呢,就是被害者喜欢上了迫害者。我让你为奴,你还感激我?有比你更蠢的吗?” 唐蓝道:“不是这样的,您和别人不一样...” “走吧,记得去一重天领完功法和神髓丹。” 唐蓝忽然冲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夏极,“谢谢。” 唐红也紧跟着抱了一下夏极,两人依依不舍的上了飞辇。 龙象君正扛着巨大的行李包袱放上飞辇,而唐红在飞辇上指指点点地喊着,不时地还骂一句“傻木头,快点”。 龙象君只是憨憨地应着,一副被吃定了的模样。 待到行李包袱全部上了飞辇,龙象君才半跪到了夏极面前,垂首,还未把话说出口, 夏极已经开口了:“有了自由,就好好珍惜吧,有了感情,也不要辜负了。” “主人,我本该陪在您身边,为您效死...” 夏极笑道:“那不是你没有选择嘛,现在有了,就忘了吧。” 龙象君在人间时,曾是天榜第一,还曾镇压江湖十五载,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如今拥有了恢复自由的机会,哪里能拒绝这等的诱惑。 只不过,他忽然觉得自己亏欠了面前的少年。 夏极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到人间若是遇到了,记得请我一壶浊酒便可。” 龙象君铜铃般的双目顿时红了,他重重一拜,沉声道:“多谢!” 夏极正要转身, 关损已经背着精钢刀走了过来, 他身后随着关纯。 关纯低着头,双手玩着裙裾,不去看夏极。 “风兄弟,此番之行,对我兄妹实在是一场噩梦,要不是你仗义相助,我兄妹实在不知会落得何等下场。” 夏极看着这可能是自己堂弟与堂妹的两人,也没多说什么,笑道:“有机会,请我喝酒。” 关损豪爽着抱拳道:“一定!” 关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糯糯地喊了声:“风大哥,你要不和我们一起走吧。” 关损撇头看向自己妹妹,斥责道:“小纯,你乱说什么呢!” 然后,他拉着关纯离开了,也上了飞辇。 被世家抓来的奴仆一旦拥有了选择的机会,自然谁都不会留下,所以,人去楼空,长空悠悠,直到最后一个奴仆也走了。 诺大的奢华庄园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夏极心底充满了魔幻感。 不是说革命都要流血的吗? 只是一个人, 一句话, 就改变了一切。 这是真正的一手可遮天,一言即天命,关键是,这个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她没有觉得牺牲了什么。 这些人生也好,死也好,开心也好,痛苦也好,她都没有在乎。 因为,她和所有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而她,正在炒菜,煮饭。 夏极坐在庄园之中的湖边,抓着树枝在地上随手写着: 吴周神吕,太上殿,永生阁... 又写着: 二十二重境界... 再写着: 十二小劫,浩劫,虚劫... 看来自己过去所见的,不过是这无穷世界的冰山一角,如今才坐到了更大的棋盘前。 “小极,来吃饭了。” 远处传来苏甜的声音。 夏极心底依然维持着无法消退的魔幻感。 坐到桌边,与苏甜对坐。 桌上摆着平平无奇的青椒肉丝,番茄炒蛋,一条清蒸鱼,外加一盘红烧肉。 他吃完一顿饭,只觉体内真气狂升,肌肤骨骼的力量也在增强, 不用问了, 这等平平无奇的家常菜一定是用未知食材制作而成的。 苏甜吃的很少,这与她在人间吃相完全不同。 可能是吃腻了吧? 吃完,盘里还剩了不少,苏甜便用罩子罩了起来,准备晚上再吃,然后抓着空碗跑进了厨房。 一会儿,厨房里又传来“哗哗”的水声, 还有搓筷子的声音, 显然,苏家老祖在洗锅洗碗。 夏极麻木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他是真没设想过这种情景, 做梦都没有, 然而,现实却比梦境更离谱。 也许, 这就是长生种的视角吧? 饭后, 趁着苏家老祖在洗碗的时候, 他翻出了那本“封锁自身气息的更高级功法”。 翻开第一页, 只见写着“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遁。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恒物之大情也。” 居然是一本道家的绝学。 看来苏甜的家底真的是丰厚了。 夏极翻完, 眉心元神里顿时浮现出一颗红色技能珠: 【南华六抄——藏天于田】第九层。 这里的田,是心脏的意思。 天,代指无穷的力量。 他直接使用, 红色技能珠碎裂,流遍全身。 他很快明白了这技能的作用: 其一,在自己心脏里开辟一方奇异的“世界”,然后把自己的力量以任意比例收入其中,而不外显。 其二,因为心脏得到了大幅度增强,所以与心脏相连的所有躯体都会在日常里变强,五脏六腑,骨骼筋肉都是如此,哪怕自己躺着,只要心脏还在跳,就会变强。 从这两点来说,虽然不是攻击性技能,但确实不可多得的神技了,无愧红色技能珠。 他并没有直接将“黑皇帝的力量”收起来,提升速度太快会暴露自己的终极底牌。 此时, 远处的云层里忽然出现了九道黑影, 近了之后,才见到是九蛟飞辇。 奢华飞辇落在庄园, 长公主走了下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庄园,然后不动声色地往里走去。 夏极侧头瞥了一眼洗完了锅碗,又在做饭后甜点的老祖,然后轻声起身,向着长公主迎了过去,但感觉怎么就那么怪呢? 安蓉蓉显然对一切一无所知,或者说整个苏家真正知道苏甜身份的也就家主与家主夫人两人而已。 她直接传音道:“家族从未发过这样的家族令,而且没有任何征兆,虽然结果也是我所期待的,但很古怪。 因为这样的家族令,所有人都不可能赞同,家主也没有这样的力量能压得下去,只有一个可能。” 她轻轻吐出那令人敬畏无比的名字:“老祖。” 未等夏极说话,她继续道:“老祖为何要发布这样的家族令?我想不明白。” 夏极问:“苏瑜呢?” 安蓉蓉道:“我帮他拍下了冰帝庄园的五尾后,他就带着五尾闭门不出,再未见过。” 忽然,她察觉了什么,“南北,这其中事情复杂,但我与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存在任何交易之外的感情。” 夏极提醒道:“这次的家族令不是针对所有奴仆么?五尾也当包括在其中吧?” 安蓉蓉神色动了动,她忽然明白了意思。 苏瑜若是顶风作案,不放五尾,那么就是违反了家族令,也就是违反了老祖的意志。 这是她摆脱束缚的机会... 虽有盟约,但盟约里并未说可以“包庇违反家族令”这样的大事。 安蓉蓉道:“我去处理。” 夏极送她到门前时,苏甜正好托着果盘出来,她看着安蓉蓉,甜甜地喊了声:“大姑,吃点水果。” 长公主看着她,露出职业迷人的微笑:“小甜越发漂亮了,真是个小美人。” 苏甜甜甜道:“谢谢大姑。” 夏极:... 171.叛逃(第三更) 安蓉蓉来到苏瑜所在庄园。 园中已无人。 安蓉蓉在其中信步走着,看到一位留守的中年丫鬟正在扫着地,这丫鬟怕是习惯了世家生活而不愿意离开。 丫鬟看到来人,急忙跪下:“见过长公主。” 安蓉蓉问:“你家公子呢?” 丫鬟道:“公子一直在闭关,吩咐谁也不可以打扰。” 安蓉蓉又问:“前段日子,你家公子带回一位美貌姑娘,那姑娘呢?” 丫鬟道:“那姑娘和公子一起在密室。” 安蓉蓉神色动了动,她也没贸然上前,而是直接把信息传递给了家主,只当是无意间说漏出来的。 家主很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想到老祖那说一不二的威严,再考虑到苏瑜的身份,还是亲自带着自己的侍从“狂龙”,去往了苏瑜的云上庄园。 安蓉蓉自然陪在一侧。 很快,两人为首的一群人已经站在了修炼室前。 家主斥退了其他人,只让狂龙去看看。 门扉是一块巨大铁块,厚重无比。 机关在室内,所以只能从内开启。 狂龙附耳过去,闭目倾听,忽然对着家主摇摇头,“里面没人。” “没人?” 安蓉蓉又叫来了丫鬟。 那丫鬟彻底愣住了,急忙跪地喊着:“大人们,我真的没看公子出来过。” 家主对狂龙使了个眼色。 狂龙顿时明白,一声狂吼,周身气流激荡,左手一条白龙法相,右手一条黑龙法相,双重法相旋转在一起,破开空气,呼啸着狠狠撞击在那巨铁门上。 轰!! 铁面上炸起一团火光,强大的力量已经在门上穿了个窟窿。 密室里的壁灯纷纷被震地亮起,照的其中通明。 果然空无一人,而在书桌上却摆放了一张纸。 狂龙抬手一吸,那纸便是轻飘飘地入了手中。 他转身双手奉给家主。 家主一看,只见信上写着“春日风光正好,瑜乘兴而去,故不告而别。” 落款的日期是昨天。 字迹也是干的。 家主手指摩了摩,冷哼道:“刚走。” 他转身道:“狂龙,随我去一重天出口。月卿,你和我一起来。” “是。” 两架蛟龙飞辇入空。 一个多时辰后。 家主出现在一重天出口处。 值守苏家子弟急忙过来。 家主问:“可有苏家人离开?” 那子弟道:“苏瑜公子带着一个美貌女子刚走,那女子我认得,是之前冰帝庄园的五姑娘。” 家主神色冷了冷。 他看了一眼安蓉蓉,“月卿,你和狂龙去带他回来。我要问清楚,他为何要逃。” “是。” 安蓉蓉如今是十一境了,而狂龙更是苏家老人,他无法长时间离开苏家,但只是短程执行任务还是可以的。 两道人影飞射出了家族出口。 家主来回踱步,神色很不好。 这已经是叛逃了。 只是,苏瑜作为本家人,为什么要叛逃?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个华服男子急匆匆从远跑来,到了家主面前依然气喘吁吁,大肚子微微腆着。 家主看了他一眼:“苏发,让你平时多练武,你不练,怎么跑几步就喘成这样了?” 那华服男子道:“家主,我觉得有件事不太对劲,所以来再向您确认下。” “什么事?” “就在刚刚,苏瑜拿了加盖族章的手谕,从珍宝库取走了不灭魔火的火种。我当时没注意,就给了他,但越想越不对,就来问问您了...” 家主道:“手谕给我看。” 那华服男子急忙取了出来,双手递呈过去。 家主接过看了看,忽然面色变了几变,怒声吼道:“混账东西!!!” 这手谕自然不是他给的,当是家族中的不知哪个上层稀里糊涂地为他盖了一张空白手谕。 家族族章,一般都是自己保管,但四王层次也有机会能触碰到。 “其心可诛!!” 家主一扫那华服男子。 那华服男子已经吓得跪了下来,全身颤抖,冷汗直流,“家主,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家主明白,眼前这种蠢货肯定不会清楚,更没胆量去配合,而这样的蠢货苏家太多太多了,他闭眼道:“苏发,你下去吧。” “哎,好的。”华服男子一惊一乍地应了声,然后急忙跑开。 家主目光眯了眯,也许老祖正是看到了家族里废物太多,所以才发布那样的家族令吧? 毕竟,大劫之中,大争之世,是强者的世界。 苏家也许需要这样的改变。 安逸了三千年,若不想被时代淘汰,那就得换个活法。 他来回踱步,不知为何,心底有种不安的感觉。 期间,不少奴仆正在离去,看到家主在此,都是骇地只喊“见过大人”。 家主心底想想老祖吩咐,于是微笑道:“诸位今后好好过日子吧。” “是是是。” 奴仆们旋即双眼被蒙上黑布,由苏家子弟带他们外出,送远,以免位置暴露。 家主等到日暮时分, 灵草碧连天, 残阳红似血。 忽然, 苏家出入口一阵波动, 两道染血的人影飞射而入。 正是安蓉蓉和狂龙。 安蓉蓉伤势稍轻,双臂有几道血痕,肋骨下被撕裂了一个小豁口,十一境的强大恢复力在挤压着伤口,但伤口却又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排斥着着而无法愈合。 狂龙则是左眼窝子被掏出个血洞,小腹被击穿出一个红窟窿,右眼大睁着,这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他正被安蓉蓉抓手半背着,否则能不能回来还是一说。 家主一看就明白了一半。 他急忙取出金色丹药瓶,从中拿了一颗塞入狂龙口中。 狂龙咽下去,却旋即又喷出一大口血,连丹药都喷出来了。 他瞪大右眼,嘴唇嚅动。 家主道:“别说话。” 狂龙道:“苏...苏瑜叛...咳咳...啊啊啊!!” 他忽然痛苦的吼叫起来,血沫子带着喷出。 家主急忙伸手贴在他身上,为他传输真气,然而这一传,家主神色才彻底沉了下来。 狂龙体内已经没多少完整的部分了。 而他在那一声吼之后,就已经在痛苦里死去,也许他赶回来只是为了亲口传递出这个信息。 家主露出几分悲伤之色,脸上神色凶着,变了几变,才道:“你安心去吧,该报的仇不会少。” 让家族子弟担着狂龙入棺后, 他才问安蓉蓉,“苏瑜是也突破十一境了吗?” 安蓉蓉点点头:“他突破了。” “什么法身?” “鬼狐龙。” “狐龙?” 家主忽然明白了,他冷哼一声,“难怪要逃,他竟从吴家学了这鬼东西,竟然还用这东西来对付我苏家人。月卿,此人很危险,今后你不用去查他了。” 安蓉蓉没继续问,而是淡淡应了声“是”。 家主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还未消失的鲜血,神色无比冷漠, 杀害族人乃是大忌,何况,狂龙跟了他许多年了。 ... ... 苏甜与夏极对坐在湖心小亭。 亭外,月色已起。 刚好笼着新茗的雾气。 苏甜捧着热茶饮了一口,道:“第十一境界法身境,又分十个小境界,这些小境界就是你需要达到的目标。 三相至巅峰,火种温血化法身,此为第一初显境。 有身之后,便是千锤百炼出法身积蓄能量的窍穴,此为第二法窍境。 不同法身,法窍数量亦是不同,但进度自知。 法窍形成,便是连窍成法脉,一脉一重天,脉有八重,每一重的贯通都需要在血与火之中艰苦历练,过程漫长。 之后,便是第三法身一脉境,以此类推到第十法身八脉境。” 夏极道:“那我们其实不过是在第一初显境。” 苏甜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你不是。” “为何?” “黑皇帝从来都是火劫噩兆,不适用境界规则,换句话说,你现在多强,五百年后还是多强。所以,火劫后期,说不定有人能击杀黑皇帝。” 夏极:... 苏甜道:“你不是还有一个佛门的法身么?练那个。最好练的越强越好,因为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这又是什么意思?”夏极觉得自己成了个学生... 苏甜道:“你如果能活到下一个一万两千年,等到下一次火劫,就会发现你能够飞快地恢复力量,但你力量的上限已经被限制死了。 换句话说,你只能变得和上一个纪元一样强,之后再想进步,是举步维艰。 我现在就是这样了。” 夏极想想,眼前的女人能从上个纪元活下来,这已经证明了[笔趣阁.biqugetv.xyz]她是上个纪元综合实力最强的九个人之一。 他也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这好像是99级玩家重回30级,但之后的每一次升级带来的属性提升,只能和之前一样。 黑皇帝这种,就属于是“走出了副本的深渊boss”,boss的一切属性都已经设定好了,变不了了,“玩家们”现在打不过,但之后就可能战胜了。 苏甜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三件事。 第一,我们常去火劫之地寻火种,屠火妖,我恢复实力,你无限提升实力; 第二,利用我们的优势,培育出越来越大,绝对忠诚于我们的家族势力,甚至我们的后裔,希望他们可以在五千五百年后出现几位真正的强者; 第三,悄悄削弱其他世家,但绝不能让他们洞悉我们的打算,以及你黑皇帝的身体,否则我们真的会死。”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远处响起飞辇落地的声音。 苏甜道:“她又来找你了。” “应该是苏瑜的事。” 苏甜显然不感兴趣,转身去厨房,拿屠龙刀削苹果了。 夏极才看到安蓉蓉,就闻到了血腥味。 虽然安蓉蓉换了一身新衣,但依然去不掉那味道。 安蓉蓉瞥了一眼湖心小亭,轻轻叹息道:“你和她同居了。” 夏极道:“其中故事很复杂...” 安蓉蓉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苏瑜叛逃了,我和狂龙追他,他杀了狂龙,伤了我。不过正好,我也自由了。你...” 她目光看了看厨房里亮着的灯光,还有那道倩影,神色里闪过一丝黯然。 “我走了...” 夏极在后喊了声:“喂。” 安蓉蓉立刻停下脚步。 夏极道:“别走行不行?” 安蓉蓉心底有些开心,但却哼了声问:“留下来干嘛?” 说完,她就静静看着夏极。 夏极道:“还记得你在戈壁上问我的那句话吗?” “记得。” “我现在答应你。” 安蓉蓉虚着眼看了看厨房里跑来跑去的倩影,道:“那要等五百年后呢。” 夏极总没办法告诉她“我现在是黑皇帝之身,就算想和你好也好不了”,于是道:“变强吧。” “不用你说!” 安蓉蓉还是踏上飞辇离开了。 苏甜端着削好的苹果走了出来,坐在夏极对面。 夏极道:“苏瑜叛逃了,你知道吗?” 苏甜摇摇头。 夏极奇怪地看着她。 苏甜道:“没有人全知全能,再高境界也不行,吃苹果吧。” ... ... 次日, 吴家入口。 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了。 吴家子弟正要拦截,那斗篷却自己摘下了帽兜,露出一张挂着微笑的脸,那脸微红,粉而透白,如桃李春色,充满了奇异的暖意和邪意。 吴家人认出来人:“苏瑜,你怎么来了?” 苏瑜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放在吴家一重天的石板上,“请两位师弟转呈给吴家家主。” “不进来坐坐吗?” “还有要事...告辞...” 苏瑜正要转身离开,他身后忽然传来“咯咯”地笑声。 旋即,是信封撕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略显嘶哑的女子声音传来:“先别走。” 苏瑜道:“吴四公主要拦我?” “不...咯咯咯咯...” 白发女侏儒缓缓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大腿,“既然从苏家叛变了,那就加入我吴家吧,反正你也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了。” 苏瑜道:“我需要奴仆,我需要强大的女奴仆,苏家疯了,不许草菅人命,不许置办黑市,我接收不了。” 白发女侏儒嘶哑道:“吴家可以,来吧,我们需要你。家主也会认可我的决断。” 苏瑜眯眼想了想,“你等我片刻”,然后便是外出后,扛着一个风骚入骨的女人重新走回,女人拖拽着五条毛茸茸的尾巴,正是五尾,只不过此时的她却显出一种快被吸干的感觉。 白发女侏儒只扫了一眼,又咯咯笑了起来:“很强很不错的炉鼎,但你还需要更多。” 苏瑜唇角一翘,他找到新家了。 开个单章吐槽下吧 本来不想说什么的,发现确实还有一些书友存在问题,统一回答一下: 槽点太多,很难说起,那就想到哪儿写哪儿吧。 1.普通种活100年,经历生老病死。你已经活了1万年,还会继续活下去,但你知道在今后的第5500年时,自己可能会陨落。那么,你的注意力会有一点点放在能够活100年的普通种上吗? 你会去欺负蜉蝣吗? 一颗星辰会去打压山峰吗? 除非,这蜉蝣有朝一日能变成了你,这山峰有朝一日能化作星辰,并威胁到你,这就是异数。 2.我不愿意听,你和你们家的1万个人都一样,你们家的1万个人和你们这一群的10万个人都一样,你们这一群的10万个人和你们这颗星球的100万人,1000万人都一样,你们所有人都没什么不同,都是坏人。 a.我母亲死都死了,我不要她活,哪怕机会放在面前。 b.我亲人被你们监控了,我不管,“你敢动我亲人,我杀你们全族。你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 你居然真的敢,那我一定要杀你们全族,我说到做到!” c.“你活了区区一万多年,但我可是两世加起来活了40多年的主角啊,我的底牌拿出来吓死你,你怕不怕?” d.“什么?我想的这些,其实你不在乎? 不,你必须在乎,我就是不接受善意,我甚至连去查都不愿意查, 我是主角,你信不信,我只要吹一口气,只要开了主角光环,管你1万年,还是100万年,一样死。这个世界多大?我在乎?我闭着眼睛就可以了。” e.“你给了我功法,给了我善意,给了我更多的视界,为我分析了局势,给了我完成许多遗憾的机会。 但是,我不管,我就是杀你,因为你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和我之间恩怨难解。 什么?你不在乎那些人,你可以杀了他们?不行,这怎么可以,我必须亲自动手。 什么?你还能化解恩怨,救活我母亲?不行,你杀都杀了,怎么还可以救活?你不许救,除非你立刻救好,然后全部跪在我面前自杀了再说。 什么?你给了我许多东西。我就必须接受?不,我不能接受,我接受了你的东西就是舔狗。我怎么可以是舔狗?” 随手写了些... ... ... 以上。 充满无力吐槽的槽点, 与作者满满的吐槽。 总结一下, 小孩a:“你是坏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们都一样,你们之间不存在矛盾。你不能是好人,因为我要打你。” 小孩b:“可是,我现在能救活你母亲,能***,能***,能***” 小孩a:“不行,你不可以去救活,不可以去***,不可以***,你必须骂我知道吗?你不骂我,我怎么继续打你?” 小孩b:“可是我不想。因为现在情况变了,我和你有了共同的敌人cdefg...x们了。” 小孩a:“什么?什么?你骂我是nt,啊,你居然骂我,我杀了你!” 小孩b:...... 与小孩a和b敌对的cdefg...x们:“这俩孩子真有趣。” 172.两清(第一更) 夏极坐在亭中,靠着根雕着蟠龙的画柱, 手里抓着刻刀,正仔细地、专注地刻着念珠。 既然已经被苏甜发现了,那么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进行雕刻了。 巧的是, 苏甜坐在他对面,也在刻绘,但她刻绘的是令牌。 夏极雕刻累了的时候,会抬头看一看四周风景,撇到那令牌时,他心底又有很多事明白了。 在皇宫时,他曾经用过八百死士令牌, 玄铁质地,入手冰凉,刻绘细致。 再后来,他又见过八千死士令牌, 非金非铁,入手更沉,刻绘如鳞,隐约去辨认,可以发现每一片鳞就是一个人,鳞有八千,死士也有八千。 如今,他终于明白这些法器的来源了。 苏甜晃了晃令牌:“要不要?最顶级的?” 夏极摇摇头。 苏甜道:“行了,我知道你暂时还是无法接受长生种的视界,我也不勉强,我等你,等到你愿意与我共同繁衍后裔为止。 你如果不知道如何定位我们的关系,那就当做交易吧,等价交换,互不相欠。 过去我欠你的,会还了,好吗?” “谢谢。” 夏极知道面前的老祖是做了很大让步。 苏甜道:“小极,我必须再次提醒你, 如果有其他上古时候活下来的存在,知道你风南北就是黑皇帝, 那么,所有存在就会都知道, 到时候,整个苏家,包括你我,甚至一切与我们有关联的人,都会遭遇真正的灭顶之灾。 上古活下的九个人里,我的综合实力排在第六七,不在前列。 而我和祂们交锋,更注重布局,而不是面对面,否则综合实力还要再倒退。” 夏极淡淡道:“我明白。” 苏甜低声道:“任何人都不可以告诉,无论你承认还是不承认,是否还需要再去探查,我和你已经绑在一起了。 必要的时候,我会安排你神武王的身份彻底死亡。” 夏极平静道:“我会判断。” 苏甜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块萦绕着五色之光的令牌丢了出去,“送你的。” 夏极看了一眼,强大敏锐的精神力能感受到这令牌的玄奇, 于是,他默默抓出一串三千世界丢了出去,他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出一串三千世界,很显然这法器与面前的令牌还未等值。 于是,他又抓出一串丢了出去。 二换一。 夏极:“这念珠可以化作掌上佛国,笼近千丈之地,灭一切罪业。” 苏甜:“哇,小极真厉害。” 夏极:“...” 苏甜:“五色神令,死士令牌系列的最高杰作,能容纳五位的存在,需从虚无中采摘奇物,三千年前我采到过三份。 但重点在于,这五位,不论是比你强还是比你弱,只要在清楚知道此物作用的情况下,与你表意一致,就会强行被拉入这五色神令之中,成为你的部下。 一旦入了五色神令,天赋会超大幅度提升。 其次,你若死,他们也会死, 你若活着,哪怕过千年万年,他们的尸骨都已经寻不到了,你还能帮他们复活,让他们重临人间。” 夏极愣了愣,这法器可以说是终极层次的了,简直就是bug。 苏甜接过两串三千世界的念珠,主动道:“两清。” 夏极取过五色令牌,看了她一眼,“材质不好,之后寻到好的,我再补你一串。” 苏甜:“好啊。” 夏极这才道:“两清。” 忽然,他道:“我能不能把你吸入令牌?” 苏甜笑了起来,托腮妩媚地看着他:“你想怎么吸,我都没意见。” 夏极顿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了然无趣。 苏甜不准备放过他,“我愿意被小极吸...入五色神令。” 后面五个字,她放轻了声音,但是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这才补充道:“同持五色神令,就不起作用了。” 夏极道:“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将我吸入神令?而要如此对我?” 苏甜忽然笑了起来,趴伏在玉石桌上的躯体往前拱了拱,拱过了“三八线”,才仰头道:“你觉得,我活了这么久,缺奴仆么? 我五色神令里的强大存在可不少。 上万年了,我就没遇到一个你这样人,最关键的是,你又与我血脉同源,我不舍得。通俗点说,我需要一个道侣。 遇到你,是我的机遇,你遇到我,何尝不是?” 夏极恍然道:“哦~~你终于承认了,原来你不止十九岁。” 苏甜:...... 夏极哈哈笑着,然后低头继续雕刻念珠。 苏甜道:“小极,我和你说...” 夏极:“别说了,老奶奶。” 苏甜:...... 她也没发火,淡淡道:“等你活过几百年,就不会这么说我了,几百年,快得很。” 夏极低头专注于刻刀,却再未听她说话。 良久,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老奶奶,你说,念珠用什么材质最好?” 苏甜:“你要不要这么讨厌?我在上古都是知名的大美人,雷音寺的和尚都不敢正眼看我,怕惹了心魔,动了净土,乱了修行。” 夏极:“知道了,老奶奶。” 苏甜:(╯°Д°)╯(┻━┻ 啊~~~!! 在这高山人立土拔鼠般的高能大吼里,夏极才稍稍恢复了点乐趣,他还是他,从没变过,也许只是要静一静而已。 ... ... 次日,世家与世家之间的空间路径被启动了。 吴家人走了出来, 紧接着,神家人,吕家人,还有周家人,都出来了。 苏家子弟急忙去禀报家主。 家主自己未去,派了一位天王去接待四家使者,第一是彼此地位不对等,第二是若是发生纠纷还存了空间,不至于一波就僵死。 四家使者被迎入了二重天,看着上茶的居然是几个姿色普通的女人,四家都是相视而冷笑。 未几。 冬令王出现在了主座。 双方直接切入主题。 神家人道:“你们苏家为什么忽然放走所有奴仆?还颁布什么不许草菅人命的家族令?凡人是人吗?是吗?” 冬令王微笑道:“贤侄从何听来我家族令?” 神家人道:“那么多奴仆入了人间,我世家的存在都快不是秘密了,我哪知道什么家族令?” 他话音刚落,吕家人便是起身,礼貌道:“吕银见过冬令王。” 冬令王点点头,但也没把这礼貌放在心上,吕家人都是人模狗样的毒蛇,如果因为他们的礼貌就对他们抱有善意,那就是傻子。 吕银双眼眯成一条线,温声道:“天王,苏家如何做事本不该我们来过问,但此事闹得并不小,而苏家能够突然发出这样的家族令,一定事出有因。 我五大世家,同气连枝,可否恳请天王告知是何等的原因?若是这因果确实不小,吕银也好回去让我吕家一并照办。” 他的话棉里藏刀。 同时把问题拨到了正点儿上,让冬令王连忽悠都无法继续忽悠。 然而,冬令王笑笑:“大劫到了,苏家弟子却懒散无比,这不好,所以想换个活法。” 吴家人森然道:“搪塞外人的话别说了,冬令王,交个底吧,我们四家都很好奇,三千年的制度说变就变,你们还是不是世家?” 冬令王心底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紧跟着老祖的脚步,于是忽然一拍桌子:“改了什么?! 你说清楚! 不就是放了人么? 我苏家子弟想要积极奋进,又怎么样了? 碍着各位了么? 我劝各位也好好想想,大劫将至,若还是以过去的态度去面对未来,这样不好。” 周家虽和苏家联盟,但此时也是轻声道:“天王,这确实太突然了,总得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重重咬着“合理”二字。 厅里鸦雀无声。 片刻后, 一位天侯走入,扬声道:“四家使者,我苏家过两日会派遣专人前往各家解释。” 四家彼此看了看,于是才起身纷纷离开。 冬令王看了一眼那天侯,天侯向着他点点头。 ... ... 苏甜道:“机会来了。准备一下,去吴家。六道绝地的入口就在吴家,你带好苏临玉刺绣的香囊。” 夏极道:“你准备怎么解释?” 苏甜道:“去认怂。” 夏极:... 苏甜道:“只有觉得自己弱,而且真的弱,这样积极上进的举动才合情合理。 再不行,我让家主去谢罪,再让他妥协,让他后悔,继而让他恢复制度,只不过恢复的却是如同人间贵族制,而不是奴隶制, 加以合适的法令,让所有苏家子弟都必须把奴仆当人看,不得任意惩罚,且需要提供报酬。 我苏家宝地如此灵气充沛,宝物如此丰盛,入我苏家为奴仆也是天下第一等大机缘,到时候没人来么?” 夏极道:“是我想的简单了。” 苏甜道:“不是你想的简单,而是你没相信我,所以才急着让我这样。 因为在你眼里,世家是敌人,我也还没洗脱敌人的嫌疑。 让奴仆们去到人间,反对我们,不是正中你下怀么? 但你弄错了一点,世家因我而起,但我不是世家,我也没真正在乎过。” 夏极:... 苏甜道:“时间久了,你就会了解我。 你就会发现,强者可以一手遮天,改变一切世间法则,而到了五千五百年后,哪个强者不能只手灭国? 也许你不喜欢听,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凡人的国度对于那时候的强者,就是一个可以一脚随意踩碎的蚂蚁窝。” 夏极忽道:“认怂太憋屈了。” 苏甜奇道:“又不是我去认,也不是你去认,憋屈什么?” 夏极:... ... ... 此时,一处位置的黑暗里,神秘行宫亘古而存。 那模糊身影独自坐着。 后仰,托腮,背对神秘古钟。 “你这么早就下场,你真的看清了吗?看准了吗?”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契机?” “你现在到底又是谁?” “你的家族令为何而发?” “为谁而发?” “谁......” “我的躯体也成长的差不多了,是否我也该下场了呢?” 那模糊身影思索着,如同一座古老的雕像,逐渐化为二维的剪影,继而消失不见,如若未曾存在过。 ... ... 两天后。 背负着认怂使命的家主,已经开启了“厚脸皮模式”,带着一群家族子弟开始亲自去各家拜访,夏极与苏甜自然也在其中。 家主心底自然知道,四大世家能这么快找来,十有八九与叛逃的苏瑜有关,他已经让苏家势力在人间四处搜索苏瑜,但他就怕苏瑜已经叛入了其他世家,而这个世家,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是吴家。 家主自己倒是没什么怨恨,老祖的决议嘛,他不可能去怨恨。他心底已经想好了许多话。 反正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我苏家太弱,孩子们都不像样了,想变一变。” “这不是大劫到了嘛,和过去不一样了。” “对对对,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别人说这些话,可能不会有用。 但他堂堂苏家家主,放下身段,亲自拜访解释,这已经给足了面子,再说这些认怂的话,没有哪家还会去再计较。 家主计算着时间, 赶到吴家时, 已经是夜晚。 入夜了自然需要安排住宿。 于是,苏家使团在吴家住了下来。 为了方便老祖行事,家主亲自掩护,准备了相当充分的计划和备用计划,将一处最隐蔽的庄园安排给了两人,甚至还做出了半夜邀请两人去交谈的假象。 ... ... 夏极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鬼气森森的环境, 红月凌空,光华照在万千里的大地上,如是给万物浇上了红艳的鲜血。 空气显得粘稠, 阴风刺骨入髓, 气候无常,明明是初春,此处却还能不时飘扬些小雪, 但细细去看,那些不时雪,而是冰凉的惨白灰烬, 地上没有灵草,反倒是碎裂的骨头随处可见, 这简直就是幽冥之地。 看来不同的世家,简直就是不同的世界,相差极大。 苏甜看着他:“吴家和绝地联盟,所以吴家的一重天可以通向许多绝地, 但六道绝地是一处古绝地,这绝地不是吴家联盟,但吴家也有着通道。” “六道绝地,究竟是什么?” “真正的死者聚集之地,所有死者都聚集于那处。” “轮回吗?” “不轮回,因为还没到轮回的时候,而一旦到了,整个世界会迎来一次恐怖的爆发。” 夏极沉默下来。 苏甜一拉他的手,“快走,天亮前我们要回来。” 173.复活(第二更) “我们苏家也连同小世界吗?” “有,妖域,但大多都古域,这些古域轻易是不能进的。” “为什么?”夏极同学继续提问,以扩展世界观。 苏甜道:“回去再说,专心赶路,我们时间不多。” 说着,苏甜就丢了一把“龙行千里”给夏极,就是那种“一个闪烁远遁千里”的法器。 但,其实她不说,夏极也大概明白: 凡是彻底封闭,与外隔绝,同时也经受了浩劫的区域,总会出现无法预知的东西。 若是把前世的地星拿来来打比方,也能勉强符合。 孤独存在于宇宙中,与外隔绝,经历过各种天灾,然后产生了人...产生了各种可怕的武器,而且必将继续产生。 就问你若是一个空间大魔导师,忽然想去没有可操纵元素的地星看看,然后独自往地星飞去,忽然一发域外核爆,或者一发歼星炮就来了。你匆匆忙忙想要抵御,然而却只能聚集微量元素,发出一个大火球术。这危不危险? 苏甜对吴家实在是很熟, 而吴家的一重天也确实很大。 两人躲避过了许多陷阱, 又巧妙地避开了许多吴家巡视的弟子,以及一些与吴家弟子共存的怪异存在。 两人越走越偏,偏到了极西的一处无人的黑色峡谷,才停下。 而这时,“龙行千里”已经合计用了四十几块了。 苏甜吐槽道:“家底都消耗了不少了。” 夏极自然不会当真,谁知道她存了多少这种一次性空间移动系法器。 他看着面前这黑色峡谷。 这峡谷, 用脚都能看出来不正常, 其中是彻底的“静止”, 没有一点点声音,没有一点点“运动”的迹象, 一切景色都是黑白。 “怎么进去?” 苏甜从怀里翻了翻,抓出两个镶着五色石的香囊,然后丢了一块给夏极。 夏极接过,只觉异香扑鼻。 苏甜道:“里面是调好的七香十二精,可以护身,走吧。” 她才走一步,忽然又停了下来:“穿过这峡谷就到了六道绝地,到了绝地,你就取出苏临玉刺绣的香囊,一直抓在右手,高举着不可放下。绝地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流速极慢,所以不必担心时间问题。” 她顿了顿,面容严肃着继续道:“但是,绝地里有四样禁忌: 第一,避开死者,不能进行任何触碰,死者的肌肤有一层黑膜,生者不可触及; 第二,其中幻觉很多,你永远记得我在你左边,不管什么情况,不可以攻击我,也绝对不可以放手; 第三,里面很容易迷路,七香可以为引,有香即为真,万一我们失散了,你循香而来,绝对不要乱跑; 第四,不可以说话。” 夏极点点头。 两人这才步入了峡谷。 夏极只觉穿过了一层水膜,峡谷里的色彩变得鲜艳起来,而峡谷外的来时道路则变成了黑白。 苏甜脚步极慢极轻,但速度却极快,每一步踏下都在百丈外。 夏极也是如此,他不时看着四周,远处的山体裂缝呈现黑色闪电模样,明显就是空间缝隙,但空间缝隙却没有吸走这些山,却也是够诡异了。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了峡谷尽头。 苏甜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到了,然后苏甜伸出右手,一拉夏极,便是踏入了其中。 噗。 如是穿过了第二重水膜,身后的峡谷消失了,面前是一片灰色的世界。 夏极远远眺望, 只见黑色群山起伏,如一尊尊巨大凶鬼匍匐,恐怖殿堂分别镇压, 大地阴冷,隐约能就见到静谧流淌、不发出半点声响的浊黄河流, 河流两畔,是血红且鲜艳的花,花无风而动,显出一种凄厉感。 这地方他来过。 是地府面具传承时带他来的。 然而,那时候,这里很空荡。 而不像现在,这般的...拥挤。 一眼看去,浊黄河流两侧是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正漫无目的地在行走着, 似乎是少了指引,这些人不知往何方去, 但又似乎是失去了记忆,而不知道自己是谁, 更因为这里氛围的问题,这无数的人都成了“仅仅在动着的游魂”。 为啥来之前没有? 很好理解, 地府面具带他看的是幻景。 而此时的, 却是真正的六道绝地。 苏甜拉了拉他的手,两人走到了黄泉边,在外围走着,小心地避开游魂。 夏极高举着香囊,然而此处的游魂简直有几千亿,根本不可能寻到。 他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他只觉自己的左手手掌正传来一阵阵阴寒粗糙的感觉, 他侧过头,苏甜正刚好看着他, 但苏甜怪怪的,唇角压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又走了几步。 夏极觉得自己的左手出现了一种“腐蚀感”, 同时一股埋了数百年死尸忽然出土的味儿扑鼻而来, 他又侧过头, 再一看, 自己左手牵着的哪里还是苏甜, 这分明是个正狞笑着看着自己的恶鬼。 惨白的面孔,眼珠挂拉着, 长发如枯草, 五官像都粘在脸上一样, 头发,眉毛,眼睫毛,眼珠子,鼻子,耳朵,嘴巴正在慢慢流淌下来。 阴风刺骨, 再配合此处这悚然的气氛, 换做谁,都会吓得要么尖叫出声,要么是急忙松手,然后一拳打过去。 夏极也就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牵着这“恶鬼”往前走去。 他能感到自己右手香囊上忽然产生了一股吸力, 那力在指引着他缓缓往某个方向而去。 忽然, 一声惊呼从右边而来, 是苏甜的声音, 那声音显得吃惊而惊惶。 “小极,你...你怎么乱跑...” 夏极侧头看了看,只见到不知何时,苏甜居然站在了自己右前方,震惊而恐怖地看着自己左边。 “不,你不能跟她走,她...她是...” 就在这时,夏极觉得自己被拉着跑了起来。 夏极眉心闪烁着一盏明灯, 燃灯禅,破一切虚伪,果然这种技能虽然不具备直接攻击力,但在这里还是很有效果的。 他就静静看着远处那咆哮着的恶魂, 真是拙劣的演技, 我只给一分。 他一边躲闪着潮水般,一波一波扑打而来的亡者,一边默默吐槽: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牵着一只“恶鬼”的手,在黄泉边私奔。 那股冥冥之中的吸力带着他,继续往里, 然后,两人走到一座桥边, 左手的力量还在拉着他继续往前。 但夏极嗅了嗅,忽然嗅到一股奇香从右而来, 香是七香混合而成,檀木霍降沉乳安息,七种味道的混杂还是很好辨认的。 他眉心的明灯一阵闪烁, 然后,他看到苏甜站在自己右侧,正在对自己使着眼色,似乎让自己赶紧松手,然后快跑。 夏极摇了摇头,继续睁开, 燃灯禅的显示里, 依然是苏甜。 一股诡谲的感觉升腾起来。 夏极往左再看了看,燃灯禅里,这依然是恶鬼... 而这恶鬼正以一种“生怕自己不走”的力量,死死拉着自己,往桥的另一边而去。 夏极:... 禁忌的第二条和第三条冲突了。 第二条让自己不要松手,第三条是说七香所在即为真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途中不小心松开了手? 毕竟这里的鬼潮如此汹涌,游魂之多,自己在避开时不小心松了手也很正常。 怎么办? 怎么破局? 夏极神色动了动,忽然深吸一口气, 头颅一甩, 嘴巴叼出一支判官笔, 然后以牙齿咬着这判官笔,开始画起符箓。 这等奇异的骚操作,显然让“恶鬼”和“苏甜”都惊到了。 夏极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未几, 他画出了一道“驱鬼符”, 猛一点头, 驱鬼符就射向了脚下阴冷的大地。 然后,“苏甜”跑向了夏极,旋即半跪在了夏极面前。 夏极略作思索,意念一动。 “苏甜”仰天大喊:“我就是个老奶奶!!~~” 夏极左手的“恶鬼”震惊了,露出一副“鬼见了你”的表情。 夏极想也不想,拉着左手恶鬼的手直接跑过了桥。 这桥怕就是奈何桥了,然而孟婆不在,轮回台也不运转,积蓄了不知多少的亡魂,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到个头。 两人沿着黄泉,走了十天十夜, 看过了灰色的村落,城镇, 看过了无数游魂, 看过了这亡者之地的种种诡谲。 两人始终牵着手。 终于,一道鬼影从远处而来,那鬼影垂着头,头发披散。 但夏极身侧的“恶鬼”猛然一把抓住她,同时喊出了入六道绝地以来的第一声:“苏临玉!” 名字,直接让那鬼影愣愣地站住了,似乎许多记忆在重新灌入她身体里。 良久,她睁开眼,眼中犹然茫然。 苏甜一把抓紧她,开始原地返回。 一切还算顺利。 三人静静走了十天十夜。 然后穿过了一层界膜,回到了黑色峡谷,才走了一阵,峡谷尽头传来恐怖的轰隆声。 苏甜也不说话,拉着两人就跑。 然而,那轰隆声犹如光芒,瞬间发出凄厉的尖鸣,响彻着彻底静止的世界,让人从灵魂到身体都忍不住悚然, 那光穿出了界膜,化作一只弥漫着死亡的黑手, 细细看,那黑手竟是由无数亡魂构成,每一个亡魂都死死闭着眼,双目如是被缝上了,嘴巴恐怖地大张着,发出惊恐而恐惧的吼叫。 这巴掌有数百丈之大,其上竟不知有多少怨魂在尖叫, 而每一个尖叫张开的口,就如是巴掌心的毛孔一样, 一张一缩, 这黑手向着三人拍来,显然是不想让死者返回。 其中蕴藏的力量虽然受世界压制,而只是十一境,甚至还未曾兼具苏甜所说的“神脉”,但其中蕴藏着浓郁的“死亡”之力,这力量和死符如同出一脉,但却远不是死符能比。 不论何等活物,只需被这一握,就是握入了死亡。 夏极福至心灵,一把甩出苏甜和苏临玉, 左手翻上,托住生死薄, 右手从虚空里抓出判官笔, 身形凭虚而立, 宛如阎罗降世。 一瞬间,奇异的道韵从他周身散发而出,宛如瞬间撑开的无形之气,从下而上,顶住了黑手。 然而黑手猛然握紧,是要捏碎这球。 夏极看着生死薄,神色平静,拇指一拨, 梵音四起, 金色的佛指硬生生地拨开了生死薄的第三页。 这一刹那,宛如有万千鬼魂在同时哀鸣。 夏极双目猛然睁开,身形往后,右手抓着的判官笔猛然往地面一划,一道黑白之线如泼墨般向着地面挥洒而出, “阴阳墙!!” 墙宽两丈, 黑墙在里,为阴,可以阻拦一切阴间鬼魂的攻击, 白墙在外,为阳,可以抵挡一切阳间的攻击。 而于此同时,一只恐怖的白玉骨龙爪从他身后而来,强大威压如尸骸堆积的巨峰从空而落,无声无息之间,已经直接抓向那由阴魂构建的巨大黑手。 下一刹那。 嘭!! 第一声巨响, 来自绝地的诡异黑手撞击在了黑墙上,顿时恹了。 嘭!! 第二声巨响, 白玉骨龙爪直接穿过了白墙,然后野蛮地将那诡异黑手给按倒在地。 兔起鹘落之间, 夏极已经飞身去远,落在了苏甜和苏临玉身边。 苏临玉正震惊无比地看着两人,她还彻底没搞清楚状况,或者说她活着的印象里,就没见过这么强大的力量。 苏甜正缓缓收回她的右手,双瞳里带着“视万物为刍狗”的冷漠。 嘭。 白玉骨龙爪回到她手中,那毫无血肉的骨骼旋即开始生经、出脉,长出血肉,直到重新成为了一只白葱嫩段儿般的芊芊玉手。 夏极看了她的手一眼,这手的力量不是阳间? 要是被这手摸一下,可真是要命啊。 苏甜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绝地的力量?早知道我不出手了。” 夏极呵呵笑了笑。 忽然,他笑容凝固了,因为他看到苏甜双鬓白了。 他稍稍回想了一下,她似乎是刚出六道绝地,双鬓就已经白了。 那么... 她在绝地里消耗了寿元? 是为了在那无数游魂中寻找到苏临玉? 根据这白的程度,怕是不止十年。 “你...” “没事。” 夏极传音:“我意思是,你这具躯体有寿元吗?” 苏甜:“我都重新入劫了,自然有。” “那如果你现在躯体的寿元耗尽,还能不能重新换一具躯体?” “你说呢?” 苏甜看着他,轻声传音道:“两清。” “两清。” 苏甜看了看黑色峡谷两边的山体,似乎感受到了动静,一道道“人形石斑”正在逐渐扩大,好像是从石头中间往外爬来。 苏甜道:“先离开这里。” 174.穿越者暗号,神武王回归(两章合一-6138字) 苏临玉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记得不少生前事,而在黄泉边徘徊的记忆也记得,所以她明白是这两人深入死者之地,以她无法理解的秘法救了她,将她带回了人间。 她急忙跪下,要拜谢恩情。 但,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托起。 夏极看着面前的娘,露出微笑,双目有些红了。 可他如今是风南北的模样,苏临玉自然不认识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哪个势力的人,只是低着头连声道:“谢谢恩公。” 苏甜转过身,留下空间。 夏极有许多话,但却说不出口,只是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件苏家斗篷,柔声道:“穿上。” 苏临玉忙点头, 她可不敢小觑眼前这少年, 也不敢觉得这少年就是看起来的年龄。 刚刚他凭虚而立,一道黑白墙就挡下黑色巨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换做她的话,怕是只是那巨手的威势就会让她气血粘滞,连跑都跑不了。 很快,苏临玉穿好了衣衫,她轻轻问了声:“恩公,你们为什么救我?” 眉宇之间还藏了一分小心,以及一分警惕,一分好奇。 夏极道:“高兴。” “高兴?” “嗯,高兴。” 苏临玉也不傻,知道面前的人不愿意说,她轻声问:“不知临玉能为恩工做些什么?” 夏极:“什么都不用做。” 苏临玉犹豫了下,轻声道:“那恩公能不能放我回皇都,我那可怜的孩子还一个人在皇宫,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夏极道:“神武王如今可是我苏家的大敌,哪里会可怜?” 苏临玉傻眼了,讷讷道:“神武王是谁?” “夏极,你儿子。” 苏临玉愣了愣,只此一句话,她已经明白了许多,“恩公...你们会不会弄错了?我孩子从小都没练武...怎么可能是什么神武王?又怎么会和苏家为敌?” 苏甜咳嗽了两声,示意要说话之后有的时间,现在该返回了。 夏极道:“这里是吴家的领地,我们是悄悄来的。你若是想与夏极相见,好好配合我们?” 苏临玉愣了下,旋即连连点头。 苏甜又取出许多“龙行千里”,交付给了夏极与苏临玉。 三人快速返回。 一路躲避陷阱。 天亮前终于赶回了吴家庄园。 等到白天,家主去认完怂,苏临玉因为身高体型与苏甜差不多的缘故,便是扮作苏甜,然后在家主的掩护下离开了吴家。 而后,苏甜再悄悄折返。 ... 次日。 三人已经奢侈地利用“龙行千里”的玉佩,返回了皇都。 这种关键时候遁逃的法器,竟然被用来赶路,实在是奢侈无比了。 一路上,夏极也把如今的形势与苏临玉说了,苏临玉只是“嗯嗯”地点头,不停地说谢谢,但她却不肯多说半句话,毕竟自己儿子如今和世家是仇敌,她万一透露了什么秘密害了自己儿子呢? 而听到如今女皇是夏小苏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表情,经过了一次死亡,她如今想要的只是与自己的儿子团聚。 走过繁华街道, 如今的皇都不仅有中原人,还有许多外域人,但无论中原人还是外域人都还算和平,因为这皇都有一位仁慈的女皇。 皇城的石桥已经在眼前,苏临玉目光轻轻扫了扫自己左右的一男一女,心底轻轻叹气。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这两人救她,抱着很大的风险,定然也有很大的目的。 如今皇宫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也到了。 所以,她再次问:“两位大人对临玉有恩...不知临玉能为两位大人做些什么?” 苏甜不说话。 夏极道:“当然有。” 苏临玉声音有些颤抖:“请您说。” 夏极指了指护城河边的一棵绿柳,“乖乖站到那边去,我们去买几个水果。” “买水果?” “口渴。” 夏极转身就走,苏甜也紧随他离开了。 苏临玉:... 这些大人物真是神秘,而且动机不明,买水果莫不是什么自己听不懂的黑话? 离开后,夏极扔给了苏甜一粒金豆子,笑道:“你自己去买吧。” 苏甜也不客气,接过金豆子又丢了回去,然后道:“我回族中巩固境界。” 其他的,苏甜一句都没说。 她转身消失在人群。 夏极迅速地走回之前太子的私人宅院,换回了神武王的模样,然后飞快地走向皇城。 苏临玉才从阴间回来,虽然吃下了补元的丹药,但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 此时,她正故作平静地在柳下来回踱步。 直到,她目光里,那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河畔走来。 母子之间血缘的联系,让她一瞬间认出了来人,但她又不敢置信,如是在做梦。 直到夏极走到她面前,轻轻喊了声“娘”。 苏临玉依然不敢信。 “娘。”夏极又喊了声。 苏临玉抽了抽鼻子,双眼红了。 夏极又笑着喊了声:“娘,是我。” 母子之间的联系,让苏临玉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情绪,泪水从双颊刷刷地流淌下来。 她哭着扑到自己儿子怀里,然后声带哽咽,快速道:“小极,是两个苏家的人将我从阴间带了回来。 一男一女,还在附近,你...你小心。 我担心他们是要趁着你心神动荡的时候,偷袭你,你要警惕,不能激动。” “知道了,娘。” “他们说你是神武王?说你是世家大敌,说你杀了天子为我报仇,说你在浮玉山称雄北境,说你...” 夏极静静听着,也不多一句嘴,直到苏临玉全部说完了,才如孩子般双手拉着苏临玉的左手道:“娘,我们回宫里吧,如今小苏成了女皇,您在皇宫再也不需要提防谁了。” 苏临玉身子一僵,神色有些不好,她轻声问:“夏小苏,她有没有过异常?” “没有。” 苏临玉抓着他的手道:“小极,我们先去客栈吧。” 夏极也不问为什么,顺从道:“好,都听您的。但我还有一处宅院,如果您不想入宫,我们先去宅院吧。” “好吧。” 夏极为她裹上了一层斗篷,为她戴上了帽兜,他也一样再加裹了帽兜。 身后忽然传来百官散朝的声音, 夏极回头看了一眼皇宫方向,然后牵着母亲的手回到了秘密府邸,将她扶上床榻后,便是在诸多技能珠里挑挑选选,取出了几颗有关厨艺的技能珠,瞬间使用,然后亲自下厨,以大师级的手段做了不少温补的美食端到了卧室里。 苏临玉慢慢吃着,她死时才三十不到,但在黄泉边缘游荡了那么久,整个人显出一种虚弱和苍白感。 她悄悄看了一眼铜镜,神色有些黯然。 夏极道:“会补回来的。” 苏临玉点点头。 等她吃的差不多,夏极才问:“娘,小苏她怎么了?” 苏临玉低着头,讷讷道:“她是我捡来的。” 夏极知道母亲不想提起关家的事,也不想再去说过去的事,他也装作不知道,而是道:“我试过,小苏的血和我是同源。” 苏临玉犹豫着,抬头看了看面前自家儿子,心底想“如果不信他,自己还能信谁呢”,然后才开口道:“我捡到她的时候,她裹了一层血色道袍,在冰天雪地里哇哇大哭,血是她的。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用自己的血去试了试,结果居然能和她融合起来,所以我就把她带了回来,当女儿养。 你不要怪娘,娘当时没办法,因为...世家让娘必须再生一个女儿,可娘不想生,结果...她就出现了。” 夏极摆出该有的震惊,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可是,娘你对小苏不是一直也很好吗?” 苏临玉道:“你仔细想一下,娘更多的时候,是不是让她一个人待着,所以才养成了她爱哭和孤僻的性格。” 夏极犹豫了下道:“娘,小苏是个很正常的女孩,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今后也会一直这样。 您也不要多想,小苏就是您的女儿,她也一直很想您,您走了之后,她不知哭了多少次。 这件事,我不说,您不说,都烂在肚子里,好不好?” 苏临玉道:“我...” 夏极忽道:“您是在哪儿捡到她的?” 苏临玉双瞳一凛,薄唇紧抿着,因为情绪激荡,而眸子开始来回动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 夏极顿时明白自己妹妹怕也是存在问题了,他固然想知道答案,但看着母亲此时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哪有儿子逼迫母亲的? 于是,他急忙道:“娘,你别想了。” 苏临玉:“对不起,小极。娘忘记了许多事。” 夏极知道她故意不想说,但他其实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小苏是他的妹妹,是娘的女儿,这就足够了,何必一定要去寻根究底呢? 再多特殊,无非是绝地,世家,佛道儒正魔妖... 无论是什么,又能怎么样? 自己还是噩兆呢,妹妹有个特殊身世有多大关系吗? “娘,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带您回皇宫,相信我。” 苏临玉犹豫了一会,她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这是她的儿子,这世界上她若是不相信自己儿子,还能信谁呢? 但是,她忽然问:“小极,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宫外的柳树下?” 夏极道:“我与人做了秘密交易,但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等回了皇宫,我和小苏会为您暂时安排一个假身份,委屈您了。” 苏临玉只是奇怪,带她出来的那两个苏家人简直是强的离谱,而之后带她逃出来的家主更是她亲爹, 她察言观色,发现亲爹竟是隐隐听从着那两人的话,这让她只觉深不可测。 儿子能和这种层次的人去做交易? 苏临玉有些担心地问:“小极,你给了他们什么?” 夏极随口编了几句谎言。 苏临玉听着听着,只觉一阵困意袭来。 她躺回榻上,夏极坐在床边又耐心地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她睡着才起身。 ... 夏极轻声关上门扉后, 不动声色地看着远处,似在感慨。 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走出了这秘密府邸的门,往皇宫方向去了。 ... 此时,正直午后,春日天光将树影和墙影斜斜投落地面。 夏极“离开”之后。 又过了许久。 那墙角的阴影竟然开始颤动, 一道鬼影从里走了出来。 准确来说,不是走,而是爬。 那是一个裹着白衣的女子,皮肤惨白,披头散发,遮着里面不知怎么样的一张脸。 她爬起来速度非常快,十指如同动物的脚蹼,不发出半点声音, 除非你亲眼看到她,否则你根本无法想象这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她就好像是个隐形人一样。 她顺着阴影爬到了主卧门前,忽然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感应夏极有没有走远。 小片刻,她显然已经确认了,于是看向落在阳光里的门扉,四肢连动,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爬了过去。 一到门前,她的头颅一诡异的角度上扬,和躯体呈九十度角。 她拨开凌乱的头发,瞪着一颗血红地瞳孔,往屋内看去。 ——屋内床榻上躺着一个女人。 ——隐君让自己盯着这一片区域,尤其是盯着这个院子,这还是第一次来人吧? ——不仅如此,消失已久的神武王居然也再次出现了。 ——那可是需要通知隐君,通知家族了。 白衣女子完成了思索,她小心地从怀里抓出一张画卷样的长筒,这是吴家的高等空间法器——咒怨图,是老祖赐下的重要法器。 法器原理很奇异: 挑选九名生活幸福的活人,然后以其家人为祭品,再用最恶毒地方式将这九人折磨至死,以产生怨气。 九道怨气结合归一,再以这咒怨图里本身藏着的邪恶精神,从而使得形成超过恶灵的存在,此为咒怨。 咒怨会在自己被折磨至死之地永恒徘徊。 而,咒怨图可以将咒怨收容,持有此图之人,只消一念就可以利用咒怨返回到固定地点,然而咒怨却无法伤害持有此图之人。 这咒怨图不仅难做耗时,同时也如其他法器一样,存在着使用消耗,和使用间隔,并且携带此法器的人会受到图中咒怨的影响,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衣女子决定返回去汇报。 她敞开了图,惨白的手掌往图上压下。 忽然... 她身子僵住了。 一阵剧痛传来。 然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右臂整个儿已经粉碎了。 那是一把飞刀,从她掌心飞出,同时已经震碎了她体内几乎所有的经脉。 白衣女子对于疼痛的忍耐显然达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愣了短短几个刹那,左手已经向着咒怨图按去。 只要法器还在,只要按到图,她就会立刻遁走。 但,她想多了。 天空忽然暗了,数里黑云化作一道矫健的魔影从远而来,空气里仿佛于这一瞬间充斥了金戈铁马的激昂,数千数万黑甲铁骑奔腾过长空,气流在长锋之间被撕裂,而纵横呼啸。 白衣女子只觉心底一寒,原本的重伤,加上此时那不知名威压的摄魂,让她动作又慢了一拍。 这慢的一拍,她就看到了那魔影的真容: 漆黑,缠绕着冰冷魔烟,双月牙,丈八的长戟。 撕裂了空间。 将数百丈距离化为咫尺之间。 她目光才看到,凶戾的黑戟便以到了眼前。 而下一刻,长戟贯穿了她的胸口,巨力带着她往后远远地凌空而起。 同时,一道狂霸的身影从远而来,那身影凌空,右手抓住戟末,俯瞰着她,同时手掌翻转,带着长戟往地面狠狠一压。 铿!! 她整个儿已经被钉死在地面上。 夏极左手一招那咒怨图,图册收卷,回入筒中。 白衣女子惊恐的眸子里,看到了那一身蟒袍的少年。 “世家的人?” “神...武...” 夏极余光看了看身后的主卧,母亲才刚刚睡熟。 于是,他手中长戟一挑,一射,黑戟带着这白衣女子,直接射向远处。 半空里,黑戟疯狂吸收着那女子的精血,待到落地时,女子已经彻底死去。 夏极抬手一吸,黑戟又落回手中。 “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我也不浪费时间了。” 而此时,门扉忽然从里打开了,苏临玉探头,看到自家儿子手中抓着一把恐怖的黑戟,黑戟升腾着如焚的魔气,而自家儿子周身的气势更是如同深沉大海,她一时间竟是看的呆住了,竟忘了开口说什么。 夏极心念一动,气流便推着尘土覆盖了地上残存的鲜血。 “娘,我在练武呢,吵醒你了?” 苏临玉:“没有敌人吗?” 夏极笑道:“怎么会有敌人?您放心去睡吧。” 苏临玉招招手。 夏极收起黑戟,又随她进了屋子。 苏临玉虚着眼看向他,盯了半晌,忽然道:“床前明月光。” 夏极露出疑惑之色。 这一世就是这一世,管穿越干什么?眼前的女人怀他,生他,养他,自己也会尽孝,这就够了。而且娘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也不像是个很能守住秘密的人。 于是,他问:“娘...您要作诗?” 苏临玉道:“大河向东流啊...” 夏极:“娘,你怎么了?” 苏临玉又猛然道:“天王盖地虎!” 夏极:... “奇变偶不变!” 夏极:... “哪里痛!嗓子干!” 夏极:... 苏临玉不死心,忽然道:“doyoufromearth?” 夏极:... 他很想告诉娘,不该说“doyou”,而是该说“areyou”,另外“earth”前是不是要加上“the”? 看来娘的学习成绩并不好。 但他没说,从头到尾一副困惑的表情。 苏临玉面色愕然,喃喃道:“居然不是金手指嘛?” 夏极奇道:“金手指,是什么法器吗?娘,你怎么怪怪的?” 苏临玉略作沉吟,“是娘想多了。” 旋即,她又担心了起来,凑近了小声道:“小极,你和娘老实交代,你小时候又没练武,怎么忽然这么强了?” 夏极肃然道:“仇恨,让我变强。” 苏临玉:“可是这也太强了吧?” 夏极道:“娘,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而且孩儿还有一些奇遇。” 于是,他又把别人编的那个“神武王算什么,不过是从雷音寺获得了灌顶传承而已”的故事,声情并茂地讲了一遍。 苏临玉知道这个世界很神奇,她听了一通忽悠,觉得前后逻辑畅通,这才点点头,重新回去睡觉了。 夏极想想不太放心,又取了一串如来手串给她,然后出了门,目光冷冷地扫着白衣女人的方向。 ... 次日,午后。 夏极御着一辆马车,带着苏临玉入了皇宫。 皇宫守卫们只知道这位江湖神话一直在修炼,所以看到他从外而来也不惊讶,纷纷跪倒,恭敬地喊着:“见过神武王。” 马车入了皇宫,然后入了后宫。 这是神武王的特权。 在皇宫里,他与女皇是唯二百无禁忌的人。 夏极牵着苏临玉的手下了车,停在了御书房的拱门外, 他看了一眼母亲, 苏临玉眸色有些闪烁,显得有些不想见这位捡来的女儿。 夏极捏了捏她的手,苏临玉这才点点头。 此时,御书房的门打开了,穿着金色龙袍的女皇走了出来,苏临玉也摘下帽兜,母女对视,夏小苏忽然就哭了起来,虽然昨天已经听兄长说了,但她还是难以置信,此时扑到母亲怀里。 苏临玉这一刻也寻到了亲人的感觉,她轻轻揉着女皇的头发,温柔道:“辛苦你了。” 夏极看到这一幕,露出了微笑,这才是他想要的家。 ... 几天后。 他又坐回密室,手中抓着那张咒怨图。 与苏甜相处的日子,他可是对法器,对世界有了更多认识。 若是之前,他是决然不认得这东西的,但他现在不仅认识,而且会用。 这等邪异的法器,当真是丧心病狂,没有半点人性,这让他心底生出了杀意。 “那白衣女人应该是吴家人, 她之所以监控那府宅, 应该是夏姬让她这么做的。 夏姬与太子古尘是亲兄妹,她知道这府宅的存在不意外,而监控这座府邸也许就是收回其余地府面具的契机。 再换个角度,夏姬很可能知道我与太子的联盟关系,而我消失了那么久,她定也是想通过广撒网的方式,来获得更多信息。 毕竟,她现在是吴家的隐君。” 夏极穿着蟒袍,盘膝在静室里思索着,良久,他眸子里有了光,再度看向那咒怨图时,忽地一抬手往着这图压了下去。 无论这出口通往何处... 吴家,我来了。 175.恨力有不足,不能斩这茫茫乱世(两章合一-6000字+) 叮当~~叮当~~ 铁链来回互碰着,撞击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而随着这声音,铁链下的一个个铁囚笼正来回摆动着。 每一个囚笼里,都装着一个男人或女人, 男人无不健壮强大,女人无不年轻美丽。 这些人也许曾经都有过自己辉煌的人生,但此时却只能被关在笼子里,成了供人亵玩的囚徒。 这里是一个湖上庄园,往北是高山,往南上了岸,最近也需再走数十里才有人烟。 当当当!! 当当!! 剧烈的摇晃声响起。 那是一个少年,他满脸血污,但却犹然不屈地双手抓着铁笼狠狠晃着。 嗖!! 一支短箭射来。 少年一双眸子冰冷而闪亮,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此时猛一抬身,躯体竟在狭窄笼中进行了一次极限闪躲。 短箭射空。 啪! 扳机扣动声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支短箭射向那少年背后。 但少年仿是背后生了眼睛,以极度柔软的姿态猛然一个挺身,躯体拱成了桥梁,短箭又从他背下穿过。 嗖嗖嗖!! 随着一道道利箭的射来,少年在笼中挪腾闪躲。 但是他的双手都戴着“破气枷锁”,没办法运气,否则经脉会被直接被戳破。 而随着他的动作,悬空的铁笼摇摇晃晃,发出刺耳的声音。 活像一只蹦跳的野猴子,滑稽的很。 白衣男人站在树下,右手垂下连射弩,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华服少年显然见多了,他淡淡道:“吴嵍,我没骗你吧,买他回去之后耍着玩,比猴子好玩。” 那白衣男人一把丢下连弩,指了指另一个笼子里蜷缩着的少女,“那个要了。” 又指了一下远处笼子里的一个壮汉:“那条狗不错,可以陪我的宠物们耍耍。” 他看着少年:“这个也要了。” 华服少年道:“一百积分。” 吴嵍道:“怎么这么贵?” 两人顿时争执了起来。 这是吴家在外的“游乐岛”。 每年,他们都会做几份名录传回家中,名录上记载着商品的模样、身份等等详细信息,然后感兴趣的吴家人自然会外出采买。 吴家和苏家不一样,苏家处处都是适合人生存居住的环境,但吴家的一重天却不是那么好待的,所以吴家子弟不少都在外有着私人庄园。 这些私人庄园大多在人际罕见之地,庄园的设置倒是和苏家一脉相传,或者说所有世家都一样,以“爆炸狗链”圈着奴仆,只需主人一念,就可以让奴仆死去,而强行挣脱,也会导致爆炸与死亡。 那华服少年,正是吴家在这“游乐岛”的引导,而吴嵍则是来采买玩物,去充实自己庄园的一个吴家人。 ... 此时,游乐岛深处的一处密室里。 兹兹兹兹... 阴冷的空气一阵波动, 显出人形。 夏极的身形被“咒怨图”里的力量牵引着,跨越空间来到了此处。 他目光扫了扫,观察四周,在扫到南边时停了下来,只见密室之南的铜锅里正趴着几具可怖骸骨。 只是这么一督,就大概能猜到这些骸骨在生前受过怎么样的折磨。 吴家固然歹毒。 但,苏家就不曾如此过吗? 他静站良久。 心底依然迷茫。 或者说,自从苏甜摊牌之后,就一直处于迷茫与思索的状态。 这迷茫积蓄很久了, 他一直在想,一直在迷惘, 他被苏甜有关长生种的念头给唬住了, 而苏甜又直接给了他想到的结果。 所以他迷茫。 但此时,这一切却忽地缓缓变得清晰起来。 他自嘲地笑笑,轻声道:“终究还是我太弱了。如果我能够面对所有老祖,面对一切上古留下的怪物们。如果我能独自进入六道绝地,面对数万年底蕴的各种力量,能够天上地下寰宇诸界唯我独尊,可以保护妹妹,保护母亲,保护一切我在乎的人,我又怎么会如此的...迷茫。”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世家,因为历史,因为一切。 一个人,怎可能肩挑起一切? 天道无常,却依然只能顺大道而行? 滚滚长河,芸芸众生,多少英雄豪杰,还不是终究低下了头颅? “恨吗?” 他看着铜锅里的骸骨,如是在问他们,又如是在问自己。 “当然恨。” 骸骨不会回答, 即便活着,也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他自己回答。 他再问:“恨什么?” 良久,他再答:“恨力有不足,不能开这九天十地,不能斩这茫茫乱世,不能一手遮天护这芸芸众生,不能一人独行通这唯我独尊之道。” 说完这句话, 他在火劫劫地被苏甜压下的心气, 终于如潜龙于渊,缓缓抬头, 他目光里恢复了光彩, 迷茫消散, 这一刻, 他终又做回了他自己。 这一刻, 缠绕在他身上的无形锁链,终又开始缓缓崩断。 就如他和琉璃所说, “不要迷茫,变强就可以了。” 那时候,与这时候,画面重叠一起。 “没想到告诉你的东西,我自己遇到了,却还是不懂。” 他自嘲地笑了笑,右手一伸, 于黑暗里抓出魔焰滔天的大暗黑天戟。 戟身冰冷, 但血却火热。 万物皆静, 但心跳不止。 这即将孕育出灵智的黑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而发出砰砰地心跳,与他一致,如是要轰开这压抑空间,毁灭这说不清对错、看不清敌友的纷乱迷局。 “我非短生种,亦非长生种,仰不为诸天,俯不为红尘众生...” “欠,即还。” “恶,即斩。” “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束缚我。天子不行,世家不行,苏甜不行,上古的怪物们也不行,这天这地这大道,都不行!!” ... “我乃...神武王,夏极。” ... ...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怕成为天下的公敌吗?”那蜷缩在囚笼里的少女冷冷地看着脚下。 吴嵍优雅地拉了拉衣领,也不理她,只是看着游乐岛的引导说,“上好链子,驯好了,给我送过去,我就喜欢这种还什么都不懂的。够新鲜。”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吴嵍听到“王法”两字,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但他也不屑解释,既然买好了货,也就该回去了,世家子弟才是人,这些不过都是奴仆而已。 华服少年拍拍手,很快有两名黑衣仆从走出,他们开始放下囚笼,然后带着其中的货去受训,在交货前,得把它们的“野生”脾性给驯没了。 当当当!! 铁笼又是一阵晃荡,声音刺耳无比,诸多怒骂声传来。 然而,一名短发壮汉坐在笼中,看着身侧那挣扎地最凶的少年,他抿着唇,咬着牙,如是一头猛兽要把这铁笼撕裂,但无论怎么做,却丝毫没用。 这名短发壮汉叹了口气,道:“没用的,他们是真正的世家。” 那少年如是聋子哑巴,冷冷看了他一眼,继续疯狂地挣扎起来。 哐当!! 装着少女的囚笼被打开了。 继而,另一个健壮男子,以及这“哑巴”少年的囚笼也被打开。 “它们”都是这一次需要交出的货物。 “放开我,放开我!”少女尖叫着,她被一个黑衣仆从直接扛在肩上往屋里走去, 她如今被上了破气镣铐,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何况就算没上,也绝不是这仆从的对手。 那少年和男子则没有这好运了,他们直接从笼子里拖入出来。 华服少年笑着,他显然看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了,今天也不会有变。 忽然, 庄园深处传来一声巨响。 巨石门粉碎, 一股威压覆盖此处。 华服少年皱眉道:“怎么了?!” 黑衣仆从,也是满眼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是吴家的游乐岛,怎么可能出事? 在他们疑惑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黑影向着庄园深处扑去了。 旋即,一声声惨叫声响起。 华服少年急忙回头,只见远处如是黑暗降临,整个空间如笼夜幕,他心底愕然,莫不是敌袭吧? 世家哪还有什么敌人? 这想法刚落, 便是看到远处,一切房舍都在崩塌成墟,黑暗随着一道人影而行,那人影只是走着,而黑暗里却有着诸多的魔蛇,在四处乱窜,游走,吸着血啃着肉。 忽然,一阵尖锐嘶哑的笑声响起: “闯我世家之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义军的人么,胆子倒是挺肥,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说吧,说了留你一条命做狗。” 华服少年舒了口气,吴旗大人出来,幸好他还没返回家族,有他在,一切都... 他的想法忽然被拦腰斩断。 就如同那吴旗大人被一杆长戟刺破了胸腔。 他大脑一片空白, 不敢置信地张大嘴, 就如吴旗大人此时亦是无法置信,他还有法器没用,他还没出招,怎么可能? 吴旗颤抖着往怀里摸去,想要抓出法器,然而下一瞬间,一股恐怖的力量从戟尖里传来。 嘭!!! 他五脏六腑,筋骨血肉,完全粉碎,化作血雾,流散在了风中。 他不过是十境之身,虽有吴家从绝地获得的诡谲力量,怎经的起如今夏极的一击? 华服少年,还有所有待在囚笼里的奴隶们,纷纷看着这一幕。 只见世家不少侍从冲向那黑色领域笼罩之处,甚至还有暗器,法器射入其中,但不论何等情况,但凡入内了,那就只有死字。 黑暗领域从远而来, 横推至此, 华服少年咽了口口水,双目呆滞,他从未想过这般情况,从未见过这般情况。 而那前来采买货物的吴家人吴嵍,早就不想了,满头大汗往着停泊岸边的画舫跑去,他才跑到一半,只听身后一声雷鸣般的呼啸,他急忙从怀里抓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白色器物,然后往后丢出。 那白色器物是一个小玉手骨。 手骨见风就长, 才出了三尺,便是已经化作一只三丈大小的骨手,那骨手张开,化作一面白骨巨盾,挡在了吴嵍身后。 嘭!! 这明明是法器的骨手,却被呼啸着,摧枯拉朽地撕碎成漫天骨渣。 吴嵍被长戟透胸而过,狠狠钉死在地面上,整个人痛苦地抽搐着,下一瞬间,他已经死去,而精血也被这大暗黑天戟吸尽。 华服少年见到这情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吓得双脚一软,彻底瘫了下来。 而他眼前, 那黑暗散去, 其后走出一个男人, 着蟒袍,黑发如魔,随风狂舞。 他既走出, 如烈日, 驱散一切黑暗, 他抬手, 插死在吴嵍身上的黑戟便飞射回了他手中。 华服少年终究是吴家人,看到眼前这形象,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名字,但那个名字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何况天南地北,他是怎么来这里的,他又没有咒怨图。 等等。 咒怨图。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但他还想活命,于是大声道:“你不能杀...” “我”字没说出来, 他的头已经飞了出去。 夏极都未曾自己出手, 长戟随他心意, 如一条魔龙,萦绕他周身,斩杀着一切“妈妈”讨厌的东西。 远处,那两名黑衣奴仆才要起身逃跑,长戟如电般,在数十丈空间里一个游荡,那两人的脖子处便是都出现了血痕。 血痕扩大,旋即,便是两具尸体倒地之声。 夏极随手屈指而弹,一个个囚笼被打开,一副副破气镣铐被解开,众人面色活动了筋骨便是走到了他面前。 他们一个个都是抱拳拜倒,说着“多谢恩公相救”之类的话。 夏极道:“这里有许多小船,回去之后,暂时隐姓埋名,不要让他们再抓到了。” 他叮嘱了一句,便是直接上了条船,这里的吴家子弟也许有空间戒指,但一来戒指没解锁,二来东西他未必看的上。 他正要离开,身后忽然声音。 “恩公!!您...可知道,您杀的这些人是世家之人。” 那声音似乎怕他不理解,又补充道,“是那种真正的世家,在这天下幕后操纵一切的世家。” “你觉得我不该杀吗?” 那声音急忙道:“不!恩公,您救了我,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我...我只是想问您,是不是...” 他犹豫了下,继续道:“您是不是也是义军的人?” 夏极奇道:“义军?” 他转过身,看到那短发壮汉正看着他。 只此一句,短发壮汉已经明白这人不是。 于是,他急忙道:“义军,便是由诸多义士以推翻世家为目的,而组建的势力。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加入了。 恩公,您如果也憎恶世家,不如与我一起回去,我将您引荐给义军的将军们。” 夏极倒是没想过人间还有这样的组织,反正他暂时也没目的,原本只是想着看看咒怨图通往何处,同时提升境界。 根据苏甜所说,从法身的第一初显境到第二法窍境,除了高温的魔火温养,还需要历练与激战才可以。 道理很简单,锻造法身即如锻造兵器,火焰固不可少,但捶打亦不能缺。 只有在激战中,才能够凝聚血力,冲破阻碍,形成法窍。 这也是普通人在与火妖的厮杀里,也有着机会成为强者的原因。 死的人多了,总归会有幸运儿觉醒血脉,形成抵御高温的火抗,然后再在激斗中成长。 毕竟,这是一场五百年的劫。 现在才是劫初。 他听到这建议,想了想,反正去看看吧,这种势力未必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但总归算是他第一个听到的反抗世家的组织。 “好,我随你去,上船吧。” 那短发壮汉这才走上船,“恩公,我姓杨,名长心。” 就在这时,远处那如野兽般的少年忽地冲了过来,看到离开岸边已经十多米的船,一个翻身便是纵跃上了船,然后跪在夏极面前,然后就匍匐着不动。 杨长心道:“恩公,这孩子既是聋子,又是哑巴,怕是世家觉得他直觉敏锐,所以才抓来的。” 他话音刚落, 那少年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 杨长心:... 那少年跪在夏极面前,倔强道:“我要跟着你。” “为什么?” “你强。” “那跟得上,就跟吧。” 夏极站到船头,船只往南而去。 船靠岸后,三人往东南方向,来到一处废弃道观,道观里门帘往后,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废弃的样子。 通过路上的交谈,夏极也大概知道这里是什么方位了。 此处在巨业城以南三百余里,山河湖泊都较多。 知道方位,夏极也放心了,他如果要返回皇都,无论是使用咒怨图,还是去往镜湖庄园都可以,至于皇都的安危,则自有胡仙儿通过皮卷契约向他汇报。 杨长心恭敬问:“恩公,还没知道您名讳。” “夏极。” 神武王之名在大河已北,甚至南方一些地方都已是赫赫有名,但此处却是大江以南的南边,可以说除了世家人能知道这个大敌的名字,其他人都只是隐隐听说过。 但杨长心好歹能分辨出这个夏字乃是国姓,他惊疑道:“您是...皇家人?” 夏极看他警惕的样子,便是摇摇头,“不过刚好也姓夏。” 杨长心这才点点头,然后道:“恩公,义军之中也有自己的规矩,容我先去通报一下将军,还请您理解。” “去吧。” 夏极掀开门帘,静坐到道观后院的天井里,他在思索着自己如今双重法身的关系。 黑皇帝的法身真如是固定属性的boss,在火劫之地算得上是最顶尖的存在,但他如今既然见识过了绝地这些地方,虽心气不会短了,但却也不会认为自己无论在何处都是天下无敌。 既然黑皇帝法身固定,那么就以最快的速度提升第一法身。 首先,就是冲开法窍。 这一步,苏甜也正在做,她是恢复实力尚且还需要时间,看来并不容易到达。 夏极正思索着的时候,只听门帘外,那野兽般的少年正静静盘坐着。 他随口问:“你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你怎么被抓去岛上的?” “我懂事以来,就活在山里面,偷听村里的老师教书,偷看别人练武,偷吃别人的东西...村里人良善,叫我小野猴子,后来村子被屠了,我被抓了。” 夏极大概明白了,这估计是一个直觉属性点满的武学奇才,如果放在低武时代,说不定是个不错的弟子,但在现在这种时代,武学奇才真不算什么。 他从储物空间随手抓出一本根据蓝色技能珠写成的【狂风快剑诀】丢了出去,这里面蕴藏着力量使用,真气运用,剑法出招等等手段,算是较为完整的,何况他还在原基础上稍作修改提升,算是本不错的功法了。纵横江湖是绝对没问题了。 “送你了。” 少年接过功法,翻阅起来。 夏极道:“你若没了地方去,加入义军吧。” 少年停下翻阅:“我想跟着你。” “你若十年能达到十一境,修炼出法身,就来找我。” 少年神色困惑,他想问“十一境是什么境”“法身是什么身”,但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坚定道:“我会修炼出来的。” 夏极摇摇头,这少年确是个练武的好种子,但是他缺的不是好种子,而是能被他收入五色神令的绝世强者。 ... ... 杨长心略作乔装打扮,施展轻功,七绕八绕来到了一处北边的城市之中。 入城前,他又取出了一套商人的衣着,打扮好才到闹市里,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 与门前侍卫对上暗号后,侍卫就将他引进了府中。 杨长心坐在大厅,才等了半盏茶时间,便是有人匆匆走来了。 来人一看是他,这才舒了口气:“杨兄弟,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你怎地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呢?” “鲁柏兄,我确是被那些世家狗贼给抓了,关在笼子里,差点就...”杨长心叹了口气,“幸好,有一位功法绝世的强者相救,我才能脱身。” 来人笑了笑:“功法绝世??” 杨长心道:“他把整个岛上,所有的吴家人,包括侍卫,全杀了。” 来人不笑了,瞪大眼,咽了口口水... 杨长心道:“那位强者似乎也很憎恶世家,所以我想引荐他给将军,如果能有他加入我们义军,真的是如虎添翼。他太强了,鲁柏兄是不在现场,没看到那等如君王莅临的霸道之姿,碾压横扫,吴家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鲁柏道:“他怎么打的?” 杨长心道:“碾压,从始至终,无一合之敌。” -- ps:明天恢复3更,月初求月票,求推荐票 176.被皈依者,最孤独(第一更) 鲁柏是这“义军将军府”的一名主事,他听了杨长心说的,就返回往后去到了内院。 他心底想着那位一入义军就成了七大将之一的存在,心底至今还有些敬畏,因为,即便是他,也不知将军的真实身份如何。 义军七色旗,每一色旗中,下不知上,单线联系,这位将军扛的是白旗,所以又称为白旗将军,或者白将军。 白旗将军常常不在府邸上,而这一次杨长心来的也是够巧。 此时,鲁柏已经站到了一扇门前,轻声道:“白将军,有人求见。” 屋里并没有立刻的回应。 若是没有合适的见面理由,将军连话都不会说。 鲁柏便是把事情说了一遍。 屋里还是没有回应。 直到最后,有一个声音传来:“你说他的名字是什么?” 声音被处理过,嘶哑怪异,听不出男女。 鲁柏道:“夏极,用一杆黑色的长戟。” 屋里又沉默了。 鲁柏道:“将军若是怀疑此人,我们不见便是了,但他毁了吴家一个岛屿,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屋里的将军沉默了下道:“此事我知道了,让杨长心等一晚吧,明日我给他回复。” “是。” ... 春雨落江南。 夏极坐在道观里,正在以篝火烤着肉。 脑海里忽然一动, 皮卷契约里传来胡仙儿的信息: “主人,太后问你今晚回不回家?” “不回了。” 皮卷契约瞬间又给了反馈:“太后问你为什么不回?” “太后不会就在你身边吧?” “在。” 夏极无语了下。 然后道:“告诉我娘,我在外有事,会照顾好自己。” 十二劫之初,是一切大兴的时候,若不趁着这个时机,重新定下天下格局,任由世家继续掌控人间,那么他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苏甜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最后名额就九个,而那上古的九个怪物们肯定不愿意多一个强大竞争对手, 祂们不会允许自己活下去, 要不是苏甜与自己血脉同源的,她也不可能改变自己态度。 现在的苏甜还能以“夏小苏,苏临玉是她玩具的方式,去忽悠别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肯定会改变,到时候自己若是出了一点点事,家人必然无法幸免。 只要自己死了,苏甜也未必会保她们,而会独善其身。 他挑着面前的篝火, 篝火驱散了深夜的春寒, 也照出一只孤零零的影子。 ... 次日午后,杨长心返回了。 “恩公,将军愿意见您。” “这就愿意见了?” “将军知道您。” “那走吧...”夏极走了几步,指了指那跟着他的小野猴子,“这孩子,你们义军收了吧,天赋不错,未来未必不能成为义军的栋梁之才。” 杨长心自然认得这少年,也知道他品性,在吴家“游乐岛”上,两人可是邻居,于是他应下了。 随后道:“恩公先让我为您做个易容。” ... 白旗将军约见夏极的时间是在午夜。 地点是已经安静下来的闹市。 街道上或有说着梦话的酒鬼们,但却已经再无人了。 杨长心领着夏极从“义军将军府”的侧门进入,然后鲁柏来带人,他引着夏极走到一扇内门前时,指了指内里的风荷小筑,“将军在等你。” 说完,他也消失了。 整个府邸顿时安静下来。 夏极视线扫过去。 这里是一个栽种荷花的池子,初春时分,荷花并未盛开,显得幽冷。 月光皎皎,把中间的一方凉亭倒映在水面。 叮咚。 一声琴音拨动,好似赋予了万物色彩。 凉亭里四笼的白纱也动了起来,隐约见到一道身影在弹着琴。 夏极走到了凉亭外。 那琴声不止,还在继续弹着。 夏极心底暗自吐槽,先来一次才艺表演难道才是见面的必须流程么? 直到弹完了,凉亭里才传来一声幽幽的声音:“让神武王等了。” 按照套路,夏极该拍手鼓掌,然后发表一番对这琴音的看法,然后两人借此进行深入交流。而说的过程里,这将军也会对他有所认识。 言多必失,你的评论亦是你的言,亦藏着你对人生,对处世的态度。 然而,夏极道:“你弹的不好。” 将军惊了。 旋即,夏极从储物空间取出了一张琴,直接坐在亭外,十指放在琴面上,猛然一抖。 琴音顿起, 这琴音里糅杂着他的真气和神意, 这些真气神意凝而不散,围绕他环聚成一团球,但凡不小心飞来的小虫都会瞬间被一股柔力弹飞。 琴音起初如虫鸣而语,沙场点兵,继而犹如狂风暴雨的前奏,充满压抑。 夏极看看前方的凉亭,忽然左手放下,右手随意一拨。 他周身已经鼓涨的真气之球,顿时寻到了发泄的口子,化作一道滔天的音波,直接向着凉亭轰去。 哧哧!! 白纱被撕裂了, 露出其后的身影。 那身影戴的斗笠也被掀翻了, 露出一张面具, 以及一头青丝。 白色衣衫发出撕裂的声音,云袖的布料也被音波撕开了些。 将军周身猛地有一道黑鱼法相升起,这黑鱼的口迅速张开,直接吞向那拍来的音波。 啵啵啵... 一波之后, 音波消失, 法相也消失, 将军咳嗽了几声,好像是灌的太多,而噎到了,显然夏极给出的这一口并没那么好吞。 院外的义军侍卫们感到了这动静,便急忙从远处汇来,才到门前, 将军便是道:“无事,都下去。” 鲁柏看了一眼内院,忽道:“夏极,你竟敢攻击将军?!” 将军怒斥道:“下去!!” 鲁柏这才急忙带人离开,临走前还恨恨地看了夏极一眼。 风荷小筑里,又剩下两人。 将军道:“我一直听闻神武王霸道,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夏极道:“你如果连第十境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和你浪费时间?” 他身形一动,不邀自来,直接坐到了凉亭里将军的对面。 将军轻叹一声,原本嘶哑怪异的声音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声音,“同有大敌,神武王何必咄咄逼人呢?” 夏极听到这声音,顿时愣了愣。 竟意外的耳熟。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 顿时把声音和人物对应了起来。 将军是...如梦雪。 他还真是没想到过这将军的身份,如梦雪曾是苏家冰帝曾经的奴仆,后是安蓉蓉的仆人,再后因为苏家解除所有“锁链”而获得自由,如今该是还在做着青王妃。 青王是新君的磨刀石。 但,如梦雪却已拥有了自由。 而那黑鱼法相应该是之前冰帝传给她的,毕竟她可是靠着身体为冰帝不知立下多少功劳,是冰帝的得力助手了。 一个拥有了自由的苏家奴仆, 成了义军的将军? 夏极顿时明白了,看来这一位对世家的怨恨可不少啊。 将军只见面前的神武王忽然发着呆,一双眸子盯着她看,若不是她戴着面具,她怕是直接把这神武王划分成和别的男人一样了。 将军道:“听闻神武王手持黑戟,心澄意圆,乃是北地佛王,不知能否让我见识一下?” 夏极取出黑戟, 魔戟才显出,立刻便是黑雾萦绕, 黑戟绕他三周,又返回。 继而,他又抓出一本经书,轻声道:“我为将军念一篇经文,以洗杀伐吧。” 将军道:“好。” 于是,夏极便是伸手翻开经文,缓缓诵读起来。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随着此时的春夜月色,缓缓流入了将军心底,如是一只大手在抚慰着她受伤的心与精神。 如今夏极的精神玄功本就是深红色的三世佛禅,是上古雷音寺的至高武学,如今他境界更是十一境,也许此法对付同境界强者并不行,但对付如梦雪却是完全可以了。 只不过,随着他的诵念,将军全身开始颤抖。 待到念完,将军周身竟然还充斥着一股极大的戾气,这是她心底的戾气。 谁也不会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女人,心底有着洗不掉的暴戾之气。 夏极没有再念。 将军此时已经不去怀疑眼前人的身份了,她痛苦地趴伏在桌上,“为什么不念了?” 夏极道:“你可愿归附于我?” 将军反问:“我知道你是世家大敌,但我怎知你会不会投敌?” 夏极:“我不会。” 将军:“你骨子里也流着世家血。” 她知道这一点,却不知道上古九人,与九千年后浩劫的事。 夏极道:“我无意与你解释,如果不是看你对世家痛恨无比,我也不会为你诵经。 实话说,我还没把你的力量看在眼里。” 将军道:“我要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我要你与世家不死不休。只要你答应了,我愿意倾尽一切帮助你。” “在世家,我也会有朋友。” “我没说那些,我说的是世家的存在。”将军静静看着他。 夏极道:“好。” 将军才舒了口气,如是寻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整个人趴伏在了桌上。 她忽然问:“你想看看我吗?” 夏极摇摇头,“就这样,挺好。” 如梦雪发出笑声。 夜色如此静好。 夏极,又翻开了佛经,静静诵读着,如梦雪安心地倾听着,她对世家的仇恨终于寻到了寄存之处,因此心境变得安宁下来。 一篇念完,彻底敞开心胸的如梦雪已经皈依了夏极。 她的心寻找到了居所。 但戾气却依然可以存在。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这一刻,如梦雪也才真正知道了神武王凭什么被视为世家大敌。 因为,他确实有着颠覆世家天下的力量。 ... 如梦雪道:“我们虽是义军,但做的事其实不过是破坏世家计划,以及四处救人,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夏极问:“义军是什么?” 如梦雪道:“这世上早有人发现了世家的存在,他们虽然无力应对,但却也会反抗,积沙成山,就成了义军。 义军里许多人都和世家有血海深仇,每一个人都不怕死,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和世家对战。 日积月累,总有一天我义军能灭了世家。” “义军的最强者如何?” “第十境,应该有两重法相。” 夏极点点头。 看来是他想多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能和世家作对的势力? 等到这群十境之人成长起来,世家不知有多少十一境了。 也许,颠覆世家的时机只有两个: 第一,火劫引起了普通人大规模的血脉觉醒,世家人数毕竟稀少,此消彼长才存了颠覆的契机,而这至少需要等百年后了。 第二,不能让世家顺利掌控人间,否则上一点的优势被消磨全无。世家的策略是“顺天而行,扶持新君”,但新君在自己手上。 如梦雪见神武王在思索,便是静静等着。 夏极也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所以什么都没说。 原本还想加入义军的想法顿时也淡了。 他略作思索,一手挥出隔离气罩,一手抓出泰山王的面具,递给了如梦雪。 如梦雪:“这是...” “地府面具,六道绝地出品,戴上可以隐藏身份,可以设立中转站返回地府,也可以获得一次传承。不过你需要注意的是,地府之中并不安全,你知道隐君吧?” “知道。” “她是后土,她也能进入地府。”夏极说着,然后又道,“你如果有事寻我,提前去往地府设立暗号,我会看到。” 如梦雪戴上泰山王面具,如今她对夏极已是绝对信任了,很快她已经获得了泰山王的第一重传承【热恼山狱】。 夏极道:“你让部下帮我搜集古书,除此之外,不要与世家正面交锋,培养壮大,灭了世家不在一朝一夕。” 交代完细节,他便是独自离开了。 夏极独自走在春雨里,沿着一条未知的湖畔走着。 看来是他想多了, 世家还有那些隐藏势力布局三千年, 这人间怎么可能还有能与他们作对的势力? 世家需要灌顶之术,需要火种,才能突破十一境,这人间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能突破? 包括苏甜在内的九位上古怪物,活了万年之久,哪个不是成了精的存在? 夏极抬手掬了一捧春雨, 春日微寒, 他已经明白了, 在接下来的百年里,真正对世家有威胁的,怕是就自己一人了。 终究,还是只有自己。 177.老道来访,随影而归(第二更) 一处幽暗的地界,大殿之中。 几名吴家侍从已经完成了汇报。 吴家一处“游乐岛”被彻底毁灭之事,并不是小事,或者说世家还是头一遭被人灭岛。 大殿正中是个森然的白骨王座, 吴姬戴着后土面具,正坐在座椅上,托着腮。 这段时间,她已经将大江以南两个大的地下势力收入麾下, 即隐刃十二相,血雨千零八楼。 隐刃十二相是刺客组织,这个组织有着强大的信息收集能力,强大到他们从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也没有人知道如何向他们下单。 如果他们觉得你需要杀人,而偏偏他们又能帮你杀了那人,他们就会在你身边留下一封信,这封信会忽然出现在你的兜里、枕头下,书桌上。 信很好辨认,右下角有一个灰色双刀交叉的骷髅,以及他们已经提前写好的报酬,如果你愿意,你只需要按下手印,放在原地就可以了。 剩下的事,就是去准备支付报酬。 当然,你也可以不接收这封信的提议,那么结果很简单,你的对手会接到同样的信,然后你会死。 血雨千零八楼是杀手组织,这个组织臭名昭著, 只因为这组织不管善恶,只问钱财, 而楼中自古相传的名言是“一切人头皆有价格”, 只要钱财或是报酬给的合适了,便是亲爹亲妈都肯杀。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组织居然还实行“外围人员临时任务制度”,换句话说,无论是谁,如果缺钱了,就可以去这血雨楼接单,之后隐瞒身份去杀人。 江湖上也曾有不少正派势力去试图围剿这血雨楼,但均以掌教死亡告终,杀人者至今不明。 这样强大的势力, 本不可能被如此快的收服。 但世家和这些势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吴姬的出现,吴家势力的配合,直接摧枯拉朽地撕裂了他们的一切防线。 半个时辰后。 一只黑鸽子扑闪着翅膀,飞入了大殿。 吴姬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书信,看了看,忽然手掌一捏,那书信如同被无数透明的小嘴啃动,很快就消失了。 “七弟,沉闷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 不过,世道已经变了,你的十一境也不是独一份的存在了。 四姐之前没理过你,这一次陪你好好玩玩。” 忽然, 那黑鸽子发出惨叫。 吴姬明明已经松开了手,但黑鸽子依然飞不出去,它好像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拖着,而无法起飞, 然后从脚爪开始,整个身子一点点的消失,好像是有饥不择食的无形恶鬼正在吃着它的躯体,连一滴血都不洒出去。 ... ... 夏极不是没想过招收势力。 但有什么用? 除了浪费自己的时间,再无用处。 有势力能和世家匹敌么? 能和那自己还没见着面的太上殿,永生阁打么? 没有,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穿上玄色斗篷,遮住鼻梁以上的脸,独自行走在这春雨里的江南。 雨水湿润了他的衣服,但他浑然不在意。 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但他只会是一个人。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问苏甜要书看, 但苏甜是何等的聪明, 面对这样的存在,自己这样做,很可能会暴露最终的底牌。 他相信苏甜现在对自己是真心的, 但以后呢? 他与苏甜才认识几个月,而人家活了一万多年。 一路上,他感受到了几股正在寻找神武王下落的江湖中人,那些江湖中人说话很小心,暗号很巧妙,做事滴水不漏,但他和这些人已不是一个层次了。 无论那些人如何的查探,都不可能寻到他。 夏极在江南春花秋月楼上点了壶美酒,又点了几个小菜,听着酒楼里的人说了一会儿江湖轶事。 这些轶事或许对江湖中人而言,都是大事,比如什么什么宝藏出世了,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在比武招亲,天榜更迭了,但对他来说,都是屁大点的事。 境界高了, 自然就离人间远了。 而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高到无法被人追上的地步, 那么,所有人都会距离自己很远。 他们谈论的话题,自己再不会感兴趣。 他们喜怒哀乐的东西,自己就觉得是毛毛雨一样,根本不会动心。 这也是他不想寻找“道侣”的原因。 道侣能跟得上他,与他生命层次一样么? 道侣和他之间真的是情投意合,彼此绝对信任么? 苏甜也许能满足第一点,但不会满足第二点。 安蓉蓉也许能满足第二点,但不会满足第一点。 “小二,再来一碗小馄饨。” “好勒,客官。” 很快,又是热气腾腾的馄饨上了桌。 馄饨皮多肉少, 挺好吃的, 但才吃了几颗, 他脑海里的皮卷契约忽然有了反应。 这一次不是胡仙儿, 而是姬玄。 皮卷契约传来信息:“老师,周家的国师出现了,自称十方尊,他来看了我一次,却托口说是来寻镜湖仙人与仙女,寻而不遇就走了。但我知道他就是国师。” “你怎么做的?” “我邀请他进了庄中,然后与他乱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他似乎还挺满意。放心吧,老师,一有信报,我立刻告诉你。” 皮卷契约的信息中断,时刻准备着叛国的新君已经完成了他的情报反馈。 夏极知道,国师既然出场,这就意味着世家对于江湖明面的整合开始了。 隐君整合地下世界,国师整合江湖。 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立刻和他们对上。 再吃了几颗馄饨。 皮卷契约又有动静了, 这一次是胡仙儿。 “去年来寻女皇的麻衣老道又来了,他自称净明教祖,说要带女皇去洞天福地修道,寻求长生。 女皇不去,那老道一定要带女皇走,说她不走的话,会大难临头。” 夏极想起来了,这老道可是贡献了一颗金色技能珠【净明道术】,让自己掌握了不少道法,他背后定然是有着势力了,说不定还是有着上古大传承的超凡势力。 自己一直想寻找这些超凡势力,但却是根本无门而入。 据苏甜说,这些势力都是属于“在自己地盘无敌”的那种,如果没有引路人,强行进入,那根本就是找死。 更何况,这些势力的所在之处,几乎就是谜。 “等我回来。” 夏极说完,就抓紧速度吃了馄饨,然后寻了个隐蔽之处,直接捏动了“咒怨图”,他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 皇都的一处府邸的杂乱储物间里, 空气波动, 紧接着,显出一道人影。 夏极看看“咒怨图”,在短短几天里连续使用两次,使得这法器已经呈现“裂开”之相,似乎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使用了,而温养的时间会极长,他随意收起这法器,重又裹上蟒袍,踏步向着皇宫而去。 ... 此时,皇宫。 早朝已退, 空旷的大殿里, 麻衣老道手持黎杖,神色平静地仰望着王座上的女皇。 夏小苏眉眼间波澜不惊,苍白娇小的躯体裹着金灿灿的龙袍,她出声道:“谢过真人,但孤志不在修道。” 老道道:“贫道看得到,所以知道。 但贫道还是要带你走,因为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他向前走了两步,决定要强行带走。 两名女侍顿时出来拦他。 老道笑笑,轻轻呵出一口气, 顿时间,宫里的气流乱了, 两名已臻第九境的女皇侍从顿时被气流吹飞了出去。 两人知道不是对手,却依然拔刀,随着老道的前进而缓缓后退着。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夏小苏的背后。 胡仙儿双手抓着龙椅的椅背,然后撑起身子,双脚腾空,如此才能显出一种“女皇身后神秘存在”的威仪。 她周身沐浴在黑暗里,一切光明至此处而匿迹。 夏小苏往后微微仰倒:“真人,孤劝你不要冲动,皇宫之中你是带不走孤的。但孤很是好奇,你为何一定要带孤去修道?” 老道定下身子,他目光微微转动,不知何时,整个皇宫大殿已经阴暗了下来,黑暗里似有许多双眼睛正幽幽盯着他。 而一只只白鹰从天而来,如是休息般,落在皇宫的琉璃瓦,或是望月楼的角昂上。 除此之外,王座上的女皇身形也虚虚实实, 如在,如不在, 老道认得,这是一种手段高明的儒家阵法。 于是,他顿下脚步,忽地轻吟道:“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念罢,老道说:“百年千年,沧海桑田,时光变换,荏苒不休,女皇何苦在这数十年的人世里浮浮沉沉呢? 天下自有明君出,创下新朝数千年。 这世界不是女皇你的世界,而是你的劫难啊。 你所要实行的善,未必不是来日他人挡路的恶,何必多为呢? 不如随老道回山,修成仙人,逍遥快活,何必花费心血,做着毫无意义的事呢? 如今,你于老道观之,精气神都如被压抑,便如明珠蒙尘,不得绽放光明。” 他的话极富感染力,一时间夏小苏甚至有些愣住了。 是啊... 人间无数年,自己就算努力地去做女皇,也不过只能庇佑一方之地, 而如今世家执掌幕后,重新开创一个新的朝代才是最符合他们的做法。 而且,如今火劫从西而来,北地皇都首当其冲,自己如今的这一切行为,有什么意义吗? 不如,就随着老道去山里修行,说不得修得长生了,还能跟上兄长的脚步,不做那几十年兄妹,而坐百年千年的亲人。 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她眸子里正闪过迷惘。 忽然,一声蕴藏雷鸣,却又静如止水的声音从外而来。 “因为,你是夏小苏。” 声如长龙,顿时惊散了老道话语里酝酿出的氛围,也惊醒了女皇。 其实老道这不是幻术,而确是实话,然而人各有坚持,各有机缘,因一语而放弃自己的坚持,无论之后的路如何,终究是错了。 夏小苏此时若是随了老道走,那便是否定了自己从小活到现在的一切。 一个人若是没有了过去,凭什么会拥有未来?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声音随一道身影而来, 金銮殿的门扉大敞, 阳光刺破了其中的一切森然。 诸多女侍急忙对着门外走来的那人半跪下来,恭声道:“参见神武王。” 老道眯了眯眼,他没有转身。 夏极道:“老道观我如何?” 老道闭目感受着,随后露出苦笑,他说夏小苏是“明珠蒙尘,不得绽放光明”,那么此时这神武王简直就是一轮烈日,精气神已经超越了极致,让人无法正视。 若在之前,他还想着强行带女皇离去,但自从夏极来了,他这个想法就已经打消了。 他轻叹一声:“是老道无缘,也是女皇无缘了。就此,别过吧。” 说罢,他直接转身,想要看一眼这天下闻名的神武王长什么样子。 然而,他身后谁也没站。 老道愣了愣,露出震惊之色, 气势,竟然只是一股气势凝结的虚影,就让自己退下了。 难怪被世家定为第一异数。 老道走出了皇宫,夏小苏也没拦他,毕竟这老道对她其实没有恶意。 她愣愣地看着门前那已经消散的虚影,心底有一起奇异的黯然, 似乎自己距离兄长越来越远了。 那条可恶的黑龙,偏偏又把自己唯一变强的契机——天妖变,给夺走了。 ... 老道离开皇宫后,夏极直接跟了上去。 他直接发动【南华六抄-藏天于田】,把所有的力量都收入了心脏。 他的气息被彻底隐藏,就如一个凡人,即便是老祖站在他面前,不仔细看都不可能发现他的异常,更别说老道了。 老道出了城,他也出了城。 正走着,皮卷契约忽然又有了响动。 是胡仙儿。 “主人,你娘问你为什么刚回来又不见了?” “在忙。” “你娘问你今晚还回不回来吃饭?” 夏极扫了扫四周荒山野岭,“不了。” 过了一会儿。 胡仙儿忽然又发来信息:“你娘在问我是谁,为什么能和你煲电话粥?主人,什么叫电话粥?” 夏极:... 胡仙儿:“你娘问我为什么只有一米一...” 夏极:... 胡仙儿:“你娘说她也想配一个长途通话的法器。” 夏极:... 皮卷契约这种东西,还是不能让娘知道的好,这毕竟也是秘密。 想了一会儿,确实也一时无法对娘解释,于是,夏极回应道:“平时别让我娘看到你。” 胡仙儿“哦”了一声,然后中断了聊天。 夏极看向前方,老道还在赶路,速度越来越快,如是一阵疾风,他轻松地随在后面。 178.东海之心方丈山(第三更) 老道来到悬崖边,扔出纸人, 纸人变幻,化作了白鹤。 白鹤载着道士,一飞冲天,破入云中。 云上月华皎皎,显得无比美丽。 夏极看着那老道手法,略作思索,便是也明白了其中奥秘,他这道法早就第九层,可谓一通百通。 于是,也从怀里也抓出一只纸人摊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一点,纸人化纸鹰,他再轻轻呵气,那纸鹰顿时扑腾起了羽翼。 夏极骑跨在纸鹰背上,飞上天穹。 他倒是不怕老道识破,实际上【净明道术】里记载的一些法门与其他道法都有雷同之处,只不过侧重点微微不同,其实没多大区别。 纸鹰载着他,穿破黑云,终见朗朗明月。 他与老道,一后一前,在滚滚云海上驾鹤而行。 都到这地步了,老道自然发现了他, 但感受到身后之人的道法纯正,而无邪异,老道并没有立刻拔出武器。 而之前他并未见到神武王的模样,此时即便面对面了,也不会认出夏极的身份。 何况,夏极早就把一身烈阳般的气焰收敛了起来,也把蟒袍换成了白衣道袍。 且不说这个时代没有网络, 无法上网去搜索别人模样, 就算有,老道这种也不是个会去搜索的人。 所以此时,老道根本不可能认得出夏极。 云上。 他扬声问:“道友为何一直跟随?” 夏极一听他的话,就已经猜到了他心底对自己的判断,于是道:“闲云野鹤,得孤卷一本,行走人间,第一次见道友,心中欢喜,所以跟随。” 老道再细细感知,夏极稍稍从心脏里释放出了极少的精气神。 老道只觉这少年模样的人,气息纯正,精气神笼起,好像是一颗火种,散发着温热却不刺人的光华,他心底有多了许多温和,“老道净明,不知道友可有道号?得的又是哪一本孤卷?” 夏极道:“没有道号,说是孤卷,但其实不过一道灌顶。” “哦?是何灌顶?”老道注视着他, 道教不同佛门,佛门广开山门招八方弟子,香火鼎盛。 但道士们都逍遥闲散的很,根本就是看上一个徒弟收一个徒弟,能有个三四个都是多产了,以至于许多道门都增加了一条门规:必须收至少一个弟子。 然而收弟子归收弟子,但是教导起来太麻烦了,所以能半路遇到这种受了灌顶的,简直是天赐良徒。 但要确保的是,这灌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灌顶,而是正统的。 然而,这根本难不倒夏极, 他在与苏甜这位万年老祖聊天时知道了不少信息, 于是,他挑了挑,挑出了一门上古时候道法正宗、但不算知名、又在上古浩劫时全部死绝了、没留下传承的门派。 老道见他沉默,于是道:“道友若是不愿说,老道也不勉强。” 夏极这才道:“玉皇抄第五卷的纸人之法锻体之法。” 老道懵了懵, 玉皇抄? 他在脑海里翻了很久才翻出来。 似乎是上古时候的一个正统大派的功法,自家书册里曾有记载。 老道好奇道:“你就得了这纸人之法锻体之法?” 夏极叹了口气,一切不言而喻。 老道心底哭笑不得,【玉皇抄】显然是一门极强的道门玄功了,他居然就得了这两份,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感慨,这到底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也罢,你我既然遇到,也算有缘,随我来吧。” 老道骑鹤在前,夏极便是并行一处,两人乘风逐月,洒然无比。 一来,道家讲究缘,只要对眼了,就没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二来,夏极身上气息纯正,不是邪魔,而且更没有接受其他道门功法,正是不错的传人。 三来,福地之中高手众多,又有上古遗传的通天玄阵,便是有人作乱也会被瞬间镇压。 ... ... 纸鹤飞了半天,便是退回了原形。 两人在一处绝巅休息了会。 老道又问了些问题,夏极随口回答。 次日黎明,两人继续骑鹤而行,过了东海的边界,竟又是飞了足足三天三夜,才在发现了一座悬浮在半空的岛屿。 不... 应该说是大陆才对。 太大了, 一望无际。 浮空陆地在海涛之间投下巨大的影子,显得无比壮观。 但夏极见过空间缝隙通道,甚至见过四重天外的虚无世界,所以这情景也没有震惊到他。 但似乎感受到老道的目光,他才装作年轻人一般的感叹一声:“真大。” 正在这时, 皮卷契约又来了信息。 胡仙儿写道:你娘问你怎么天天在外面,是不是不回家了。 夏极:我在忙。 “道友?道友?”净明老道看到夏极在发呆,于是喊了他两声。 夏极反应过来,旋即长叹一声以给出了发呆的原因: “壮观如斯,实在是让人心中惊骇。” 净明老道露出微笑:“此处是东海中心,名为方丈岛,西南东北岸正等,四周各五千里,据说过去乃是天仙受箓之地,不过早已绝迹,只有些古代遗迹罢了。” 四周各五千里? 这么大? 此时, 皮卷契约又来了信息。 胡仙儿写道:“最近有人来向你娘推销女儿,你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看一看有没有中意的。” 夏极:“她的存在是秘密,怎么可能有人来?” 胡仙儿写道:“画像都是送给女皇了,然后被你娘拿过去了。” 夏极:... 过去娘舞艺惊人,飘飘如仙,对自己和小苏温柔, 但如今没了皇帝束缚,没了世家镇压,没了儿女需要照顾,加上在黄泉边缘游荡了那么久,娘是否天性释放了? 得给娘找点事做,必须给她找事做! 净明老道奇道:“道友?道友?你怎么了?” 夏极回过神来,叹道:“未曾想到道教福地竟然如此之大,实在令人感慨。” 净明老道笑道:“方丈岛上福缘甚多,凶险也不少,道人数千家,连同童子仆从当有数十万。 不少有着机缘的道人寻了洞天福地独自修炼,大多孤家寡人,顶多再有一个道侣, 而人数过万的大宗门只有四家,即玄天观,真武阁,金玉坊,九鼎丹宫。 而洞天福地共有三十六处,皆有古传秘法,为大仙人修炼之所。” 夏极顿时明白寻到组织了... 也难怪人间很少看到道人了。 一是距离远, 二是道士人数不多, 比起道人,僧庙建立在山林或是繁华闹市里,香客络绎不绝,完全无法比较。 滴滴滴。 皮卷契约里。 胡仙儿写道:“你娘还在等你回答。” 夏极道:“真的在忙,晚点聊。” “哦。” ... “道友,道友,你又怎么了?” “不知净明道长是哪个势力的?” “金玉坊,一条街,逍遥人间,长生不死。”老道笑着,“走吧,道友,随老道去看看。” 两人骑鹤上了方丈岛。 岛屿上云蒸雾缭,一派仙家福地的景象,只有一些地方才有着坍圮的古建筑和房屋。 半路上,倒是几乎没碰到其他道人,想来是地方大、人口少的正常景象。 而碰到的道人大多是御剑飞行,或是骑着纸鸟,竟也只是第九境,第十境的模样,根本没有十一境。 夏极顿时明白了,玄功法门,深奥无穷,道家能折纸而飞,也是玄功的功劳,是道门的特性,和人的力量境界关系并不大。 但那御剑飞行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如今虽然能御戟,御刀飞行,但首先是因为戟和刀都是神兵,而且自己力量极强,与它们建立了联系,所以才能勉强做到飞行。 但这些人怎么做到的? 他在犹豫着,沉默着。 净明老道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把如今火劫的boss带回了方丈岛, 他还在介绍着:“金玉坊,求的是逍遥长生,其中各色珍稀矿种极多,金玉不过是其中的下乘之物,而上乘的便是古代神兵打造的材料——丸金,灵铁, 随意取些金玉到人间,就可以逍遥快活。 再取些灵铁之类与其他道宗交换,便可以得到各种法器、道术、秘法。 所以,我金玉坊有着方丈岛最大的道藏馆,虽然没有玄天观、真武阁、九鼎丹宫那般曾有些仙人遗留的古书,也没有那些洞天福地古迹里留下的独特仙法,但金玉坊却是极其富饶之地。” 夏极奇道:“何为丸金,灵铁?” 净明老道道:“灵铁,只需在打造兵器时加入一点,就可以成为载人飞行、凌空斩击的飞剑,不过能发挥多大作用,还看个人境界。 丸金,只需在打造兵器时加入,则可以使得整个兵器变得极度柔软,平时可以悬浮成丸,而心念一动就可以成为兵器,如意随心,非常方便。 通常是两样都加入,使得兵器不仅可以随心而动,还能大小如意,但这种锻器手法,只有真武阁会。 至于九鼎丹宫,则是在芝草仙药遍地的药谷之中。 玄天观比较特殊,据说过去的天仙受箓,就是需得来这玄天观,只有名字记录在了登天箓上,才能成为天仙,不过如今这登天箓却是打不开,道上真人们说这是因为时机未到。” 夏极真是涨了见识了。 他这些日子就是抱着“乱逛”的想法,看看机缘,没想到“咒怨图”的义军不算机缘,这老道却是真给了自己机缘。 最大的道藏馆,丸金,灵铁... 这些可都是自己需要的。 于是,他诚心地随在这道人身后,往着金玉坊而去。 半日后,两人来到了一道金色罩膜前。 净明老道口中念念有词,一点那罩膜,两人便是穿入其中。 其中, 是一条满是庄园的街坊。 南方环绕着甘河,北方则是蕴藏极大能量的矿山。 净明老道手持黎丈,赤足骑鹤,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位漂亮的道侣,明眸皓齿,双瞳似点漆,长发白衣,周身配饰无不珍贵,身侧更飞旋了一把翠绿色的细玉剑,似是三十岁左右。 要不是老道说,夏极还以为是他女儿。 两人才落入庄园,那女子便是迎了上来,问:“夏小苏呢?” 净明老道摇摇头:“她不肯来。” 那女子道:“你带不回来吗?” “她倔的很,而且皇宫守卫森严...除此之外,她那位哥哥简直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神武王...他在,倒是真难了。” 两人沉默下来。 女子又把目光转向夏极,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叫师娘吧。” 净明老道早在一来便与夏极说了,所以他自然也明白眼前女人的名字。 他心底沉吟了下。 忽问:“我听说过夏小苏为皇都女皇,为人仁慈善良,治下百姓也是安居乐业,更是西抗异族,亲临前线,挡下火劫魔龙。 不知净明真人与许姑子真人,为何要找她?” 净明老道一愣,还未说话,许姑子笑道:“这倒是担心我们是恶人了?师知徒,徒也可知师。 只因为我家老道无意间在皇都看到了那夏小苏,疑她与一个故人有关,所以才去寻她。” “故人?女皇明明是大商九皇女,怎会与真人什么故人?” 净明老道开口说:“像,她长的太像了,老道第一眼见到她,几乎以为她就是那位故人。所以,老道才想着带她出世来这方丈岛,这是好心。” “什么故人?” 净明老道看了他一眼,“莫要好奇心太重了。” 夏极点点头,沉吟了一下。 这两人既然对小苏没有敌意,又是引自己进入这机缘之地的人,那么便是认师却也无妨,欠了这情,便当是谢师恩吧。 而且有一个额外身份,也是方便行事。至于被拆穿,那便是今后再说。 许姑子抱胸打量着他,“你拜不拜师?” 夏极急忙低首,躬身,随意捏造了个名字道:“徒儿计七见过师父,师娘,今后愿执师徒之礼,潜心修道。” 许姑子这才露出微笑,“好孩子,这金玉坊里的人,乃是一人一家,各有绝学。 我们的这法门叫做净明道术,虽无所长,但却是覆盖面很广,足以让你好好修行了。” 夏极:... 净明道术? 我都已经满级了。 但他还是露出惊喜与感激之色。 然而,繁文缛节什么的却没来到,就如同古代仙谈里记载的一样,许姑子丢了一本书册给他,让他自己学习,随后又丢了一块令牌给他,说是若有不懂之处可以去金玉坊中央的道藏馆,自己去翻书查询。 最末,又指了一间外院厢房给他。 然后,许姑子和净明真人便是一起转身回了后院。 这拜师流程,行云流水般快捷... 夏极收起书册,抓着令牌就直接出了门。 179.水行(第一更) 金玉坊的道藏馆有九层,不愧是整个方丈岛最大的藏书之所。 夏极才到这书馆前, 一名穿着白衣、气质沉稳的男子便是拦住了他。 “师弟是才入坊的吧?可有坊牌?” 夏极取出之前许姑子给他的令牌, 那男子查看了下,然后点头道:“在下乃太平教主座下青峰子,请随我来做入籍记录。” 夏极明白这应该是类似于到人事部走一趟的意思,于是道:“在下计七,有劳了。” 他改名为姓,又以七皇子的七字为名,如此说来也不觉得奇怪。 青峰子双指一并,一颗银色的液态金属球飞了出来。 “剑来!” 两字刚落,那银色金属球顿时变成了一柄飞剑的模样,青峰子踩踏而上,做完这一切动作,他似乎才想起来了,“我忘了师弟还没有飞剑。” 夏极心绪没动,淡淡道:“无妨,我在地上走便可以。” 他一眼看出眼前这青峰子才是第九境的极意虚影之境,而这飞剑也不是神兵,想来是那丸金灵铁的功效。 这道门仙岛,果然神奇。 然而,青峰子在他眼中就如同一个小孩一样,他抓着飞剑的无意炫耀就如是小孩拿着玩具一样,夏极半点都不恼怒,便是在地上行走,随着那青峰子远去。 片刻后,青峰子带着夏极来到一处道馆前,“师弟进去吧,做完入籍,你便是我金玉坊的人了。” 夏极才到门前,道馆便是大开了,内里做记录的少女长发披垂,神色平静,头也不抬地道:“姓名,师籍。” “计七,净明真人。” 少女蘸墨,在一本黄册子上一边记录,一边道:“净明真人又收徒弟了。” 写完,她抬起头,看到夏极,只觉相貌颇为俊俏,双瞳再仔细看了看,只见不仅俊俏,还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气质在别人身上倒是从未见过。 于是,少女笑道:“我是西园真人座下的云凌子,计七可有道侣了?” 夏极无语了。 “师姐,我未曾想寻道侣。” 云凌子笑道:“我道门讲究阴阳协调,男为阳女为阴,房中术也是促进修行的法门。” 夏极道:“修行功法,与房中术又有什么关系?” 云凌子道:“师弟这就是理解偏差了, 天地得交换之道,故无终意之限。 人能得之,得不死之道。 我金玉坊的穆真人得书【素女经】,讲的便是其中的大道。 师弟为何要这般小觑了房中术,只以为是凡间的男女欢喜之道吗? 上古时代,便是玉帝都有王母,阴阳协调,可见一斑。” 夏极倒是愕然了下,旋即恢复了平静,看来道门还真有些东西,只不过一个做入籍记录的女弟子就知道这许多,其他人的底蕴更不用说了。 但是,估计这世上没几个人能与他一起修行这房中术了,他自己也没想过这一茬,听这云凌子说了,便是过去了,直接道:“谢师姐赐教了。” 云凌子见他不生兴趣,也不继续追着,神色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取出一方金色的小章,在夏极的令牌上盖下。 顿时间,令牌下方浮出了“翻滚波涛”图纹,想来是金玉坊的标记。 云凌子把令牌交给夏极:“可以了,弟子百年为一代,如今金玉坊坊主乃是第七代弟子,而你是我金玉坊第九代弟子了。” “谢师姐。” 夏极转身离开了道馆,这一次再无阻拦,他直接来到了道藏馆。 馆高九层,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悬浮在半空,只靠着身法登上却还是有些难度。 夏极不想表现,便是丢出一张纸人, 纸人化鹰, 载着他飞上了这悬于半空的道馆, 然后直接网第九层飞去。 才飞到第三层,一声冷冷的闷哼传来:“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基础还没打好,就要上天了?” 夏极只听到这冷哼,却没有感受到对应的压力,便是继续往上而飞,他凭什么要从第一层开始看? 明明最好,最难,最古老的书册肯定放在九层。 幸好,这道馆里并没有什么“达到什么境界,才能上多少层”的规定,他很快来到了第九层,随后推门而入。 馆中没有一个人。 轻轻一嗅, 入鼻的皆是古书的书香味儿。 “真香。” 夏极露出了微笑。 目光所过, 书籍并不多。 他随意翻了两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第九层会随意让人上来,原因很简单,这些书籍都略显残缺,并且记录的文字晦涩难明,有的甚至是看不懂的古字。 之所以这些书能被划分为道家典藏,只可能有个原因,一是有人懂这些字,一是其上画着一些五行四象三清两仪太极之类的图案,这些足以让人做出“这是道门古书”的推断,因而被放在此处。 他心底有些虚,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这种书册里吸收技能珠。 于是,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 先是翻出了几颗有关古字考究的技能书,诸如【上古文入门探究】,【中土文字发展史】等等,然后直接使用了。 再看这些书册,虽然还是不明,但却隐隐有了些猜测。 随后,他坐在了道藏馆第九层。 这里没有座椅,他便是直接寻了一处靠墙而坐,一双长腿舒服地伸直了,落定在天光里,而一侧被撕去了封皮的古书摊开放在他双腿上。 书册有一点油,想来是一种保存的秘法,否则这种古书早就腐烂了。 他之所以挑这本,因为这本上的图画最多。 一页一页翻过, 夏极也不读了, 他不知道自己看的个啥。 但因为好歹掌握了一些文字类的技能书,终究还是能看明白大意的,这就好像“你只懂一点关键的英语词汇,其实不妨碍你装模作样地看整本英文书”。 一遍翻完,没有技能珠。 然而却有一种奇异的感悟在心底生出了。 夏极于是耐心地再翻第二遍, 第三遍, ... 第二十遍, 第三十遍, ... 直到第一百遍的时候, 他脑海之中忽然“轰”地一声雷鸣。 之前那诸多感悟如漩涡般汇聚而起,形成了一颗淡红色的技能珠——【五行水龙道】lv9。 使用。 一刹那,红色技能珠粉碎,入了他元神与躯体之中。 夏极能感受自己的元神与躯体都在变化, 这一刹那,他似乎与天地之中的水,甚至于这浮空方丈岛之下的汪洋大海都有了奇异的联系。 但此处不是试验技能的好地方,于是他再以“藏天于田”的秘法把这股力量收入了心脏。 如今,他心脏跳动的速度极慢,且沉,若是不加掩饰,他每五分钟心跳只需要一下就足够了。 转头一看天色,竟然已经入暮了。 道馆即将封锁。 他也需要离开了。 坐着白鹰下了九层道馆,隐约还能听到一些看向他的奇异目光。 似乎有鄙视,还有些好奇,还有各种其他的目光。 夏极毫不介意, 诸位比我似云泥,何曾入得我双目? 他骑鹰回到了庄园外厢房,正准备洗漱沐浴,却发现根本没这地儿... 未几, 似乎是感受到他返回,许姑子面色微红着从内院走出,面颊之间多了几分水灵,她也不问学习进度,只是丢了两个瓷瓶出去:“辟谷丹,无垢丹,各一颗,能维持一个月时间,使得腹中不饿,躯体无尘。用完了再来找我或者你师父。” 夏极诚心道了声:“谢师娘。” 许姑子又往内院去了,夏极也不乱加猜测师娘去做什么,也不放开神识去偷听,而是静静躺回了厢房里, 五指微微一动,周围空气里的水好似被他的掌心所牵扯,而飞快地凝聚成形,化作一条迷你水龙的法相, 这水蛇并不是只有水的形状,而是蕴藏了一股玄奇的力量, “九层玄功对应的终究还是十境的法相。 而,第十层才开始触碰到第十一境的力量吧?” 夏极又想起了自己如今唯一第十层的【小黑龙气】,那气可是能让自己手掌变化,化作龙爪的。 “不入玄功,便都是真气锻体之法; 入了玄功,九层对应法相,法相是人力的极致与空间震荡产生的; 十层则是对应血脉; 真是期待更多的十层啊。” 夏极无法入睡,他不知道这一座道藏馆能不能给他想要的十层功法。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他又下床打了一套拳法,拳法内敛,带动气血如是海洋深处那强劲却又静谧的洋流,这些洋流在冲击着他法身的窍穴。 然而,法相境的第二法窍境却不是那么好突破的,他练完,周身虽是汗气腾腾,然而皮肤却未曾产生半点泥垢,看来是那无垢丹的作用了。 睡前。 胡仙儿皮卷契约又响起来了。 自从苏临玉回了皇宫后,这皮卷契约几乎是天天再响。 夏极忙的时候自然不想理,但现在夜深人静,他心底却感到了一丝暖意。 他主动问:“怎么了?” 皮卷契约反馈信息:你娘忽然迷上了做菜,还口口声声嘀咕着还差多少多少个。 夏极奇道:“说细点。” 胡仙儿反馈道:就是早上,你娘一觉醒来忽然神清气爽,然后开始煎鸡蛋,煎完一个又一个,每次鸡蛋黄如果散了,她就忽然会很难受。然后...她煎了一千个荷包蛋,我们今天啥都没吃,就吃蛋了。 夏极:... 胡仙儿继续反馈:你娘嘀咕着,说明天得做一千个水煮蛋。我今天已经吃了五十个荷包蛋了,不想吃了。 夏极:... 这感觉有点熟悉。 于是,他回了句:“把我娘每天的古怪行为记录下来,告诉我。” “好吧,主人...” 即便隔着皮卷契约,夏极也能感受到胡仙儿吃完五十个荷包蛋后的怨气。 契约交流中断。 夏极心底宁静无比,慢慢进入了梦境。 第二天,他骑着纸鹰飞上了道馆九层,继续翻看古书。 在古书之间挑挑拣拣,他寻到了一本字迹与昨天那本相似的,看了读了起来。 读书百遍, 其义自现。 每读一遍,便是有几分领悟生出,这些领悟积流成溪,积溪成河,百川归海,则汇聚出了技能珠。 近黄昏时,他终于读完了。 轰! 他脑海中一阵响。 又是一颗淡红色技能珠——【五行水形道】。 他直接使用。 心底顿时生出了些明悟。 水龙如果是水形态的力量攻击, 这水形则是飘飘渺渺的,具体为水雾冰霜。 夏极顿时想起“龙种专用”的淡红色技能珠——【风雨玄天录】,如今,他只要变为黑皇帝,就能使用了。 这三大法门同是利用水的玄功,它们都在隐隐地描绘着“水”的一个方面,就如是带你看到五行之一的冰山一角,看得多了,便是领悟的越来越多。 夏极把古书摊开在双腿上,静静看着这海上的阳光渐渐入暮,直到时间到了,他才再次下了道藏馆。 第五层处,两道身影负手站在窗前。 一人道:“净明真人这新收的弟子怎么回事?他莫非真看得懂九层的古书?” 另一人道:“此子气血力量都不足,修为更是平平,他怎可能看得懂?” “明日我让弟子去问问。” “让青霞去问吧。” 青霞是金玉坊九代弟子里,最是得了天地之灵秀的美人,她去问话,少年们都恨不得多与她说上几句,故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另一人沉吟道:“过些日子,便是去往火劫之地的探索日了,届时我四大宗门会联合诸多真人一同出发,大多是你我这般的八代门人,而九代里也只选了几位精英,青霞算一个。 让她去问,会不会耽误了她的修行? 毕竟初逢大劫,她这般的九代弟子,才是我方丈山金玉坊未来的希望。” “那再看看?” “也行,此子也许是故弄玄虚也说不准。” 夏极回到外院厢房,这一次许姑子与净明真人便是出都不出来了。 他独自回到屋里,还是打了一套拳法,然后右手五指虚握,那迷你的水龙再次显化而出。 随着他的心意, 水龙不停变幻, 时而化作雾龙,时而化作冰龙,时而沸腾时而冰冻,夏极双手缓缓拉开,虚空里顿时浮现出十多条冰龙, 在他手掌之间,昂首待上,要去破开这万里风云。 一念之后,一切法相尽皆消失,屋舍里又恢复了寂静。 听了一会儿胡仙儿对“主人他娘行径”的抱怨,夏极闭目,进入了梦境。 180.在漫天飞剑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第二更-求订阅) 五天后, 夏极已经翻阅了五本古书, 每本读了百遍。 分别获得了五颗淡红色的技能珠: 【五行水龙道】、【五行水形道】、【水行抄——百川】、【水行抄——造物】、【水行抄——上善】。 水龙,是攫取天地里的水化作龙相。 水形,是以水三种形态,变化无穷。 百川,是一种极强的攻击法门,尤其在雨水风雪天气,可汇聚一切水流,化作绝强的攻击。 造物,是一种疗伤性质的玄功。 上善,是一种水形态的精神性玄功,比起三世佛禅的精神印记,偏向于感知外物,这一门玄法则是专注于自己,使得自己的精神如水一般柔和,平静。 待到五颗技能珠皆产生时, 一股福至心灵的感触升起。 夏极顺着这感触,将五颗技能珠融合而化一。 顿时一颗深红色的技能珠形成了, 这还是夏极除了【三世佛禅】外,再一次获得深红色技能珠, 而要知道【三世佛禅】的最初形态可是红色,某种程度上,这技能比【三世佛禅】竟还要强了半筹。 而这技能珠就两个字: 【水道】。 夏极心底对于周围水的感知已经到达了极致,然而掌控这功法的源泉还是自身的力量,而未曾通往血脉,换句话说,他的【水道】只有第九层。 按照苏甜的说法,所有功法都是有二十二层的,隐隐对应着十二劫。 夏极并不灰心,他继续在金玉坊道藏馆的古书里寻找着,期待能发现蕴藏黑色技能珠的书册。 此时, 梯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一道倩影出现在门前。 从环窗投入的金光照出来人的身姿, 那是一个少女,婀娜多情而亭亭玉立,似盛夏风荷在碧波上扭动, 青丝从双颊垂落,未施粉黛,但偏偏出尘, 双目里落了几分对求道的坚定, 让人只是看一眼,便是觉得仙子也就是这样子了。 这少女正是青霞,她奉师命而来,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看着天光里那静静翻书的少年。 少年名为计七,定然是发现她了,但却没有半点抬头的意思,似乎眼前美人浑然不如那古书好看。 青霞本是来敷衍交差,此时有了些兴趣,她静静站了许久。 灵柩,夏极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奇道:“这里空位置还很多。” 青霞问:“师弟看得懂这古书吗?” 夏极道:“认得几个字而已,试着读一读。” 青霞道:“那师弟可否把字体写出来?” 夏极受了这金玉坊的恩惠,自然也愿意留下点什么,何况这并不是让他翻译古书,而是一些比照的字体,于是他点点头道:“行。” 说完,他便是继续低头看书。 青霞愣了愣,却也无意再打扰,她有许多追求与她的青年才俊,到不至于花痴到看到一个不错的少年就想结为道侣。 她转身离开,来到第五层后与老师说明了信息。 “青霞,你过几日再去盯一下他。” “好的,老师,只是...” “怎么了?” “徒儿觉得,在那计七眼里,我去和其他人去,其实并无不同。” “这...”那身影稍稍愣了下,旋即点头道,“明白了,那过几日为师便让其他人去,青霞你好好准备,再过些日子,我们也需要千万火劫之地寻求机缘了。” “是,老师。” 那倩影转身离去。 那身影站到阳光下,露出白如明玉的脸庞,半尺长髯微微垂落,显出几分仙家风范,他抚须轻声喃喃道:“此子难道并非故弄玄虚?” 他身后一人道:“水伯真人,不若你明天去看他一看。” 白面长髯的真人道:“善。” ... ... 其他人在想什么,准备做什么,夏极完全没有去管。 他一心扑在书籍上,如饥似渴地读着书,以便能提取出技能珠。 因为在他心底,自己是打不过那上古活下来的九个“人”的,别说九个了,一个怕是都打不过,何况这群人还有着无数的势力。 他心底算过, 五大世家,联合了佛、道、儒、正、邪、魔、妖、绝地九大势力,而这九大势力又各自在其下不知有多少直接部下,间接部下,甚至笼罩了整个世界。 这根本就是被一重一重高山镇压的世界,滴水不漏,完全不可能让任何异数翻了身。 这是活了上万年,活过了浩劫的九个怪物,花了三千年布下的局。 除非这是九个白痴, 否则怎么打? 但那会是九个白痴么? 除非自己是白痴,才会这么去觉得。 而且,自己若是没有必胜的可能,而去挑战从而展露出了实力,苏甜可未必再能护得住自己了,到时候小妹,母亲说不定都会被抓走以威胁自己走入那必死的陷阱。 自己现在能在这边看书,完全是因为“这里距离中土很远,道教的门没见过自己的模样”,以及“神武王虽是不得不除去的异数,但还没有异数到足以让他们去注意”。 若是他们若是知道了自己获得技能珠的能力, 黑皇帝的身份, 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直接对局了。 即便不这样, 道门知道了自己神武王的身份,也不可能让自己继续看下去,他们不可能去与世家为敌。 更何况,道门之中也有着那九位怪物之一,高高坐在云端上,俯瞰众生。 所以,他必须抓紧阅读,在被发现前尽可能的在这方寸岛上阅读道藏。 恨! 恨! 恨! 恨自己太弱,恨力有不足。 心底念头如飞, 心气静静压抑着。 他安静且专注地读着古书,丝毫不分心,直到有人站在了他身侧,他依然只是往旁边挪了挪,以让出些位置。 来访的水伯真人不禁暗暗点头, 只此一个动作便说明了此子并不如他原本所想的傲慢,古怪,反倒是有着谦逊,温和的个性。 于是他道:“我乃金玉坊九仙之一的水伯,按辈分,是你师父净明真人的师兄。” 夏极抬头扫了一眼,眼前之人当是法相境了,他微微行礼道:“师伯好。” 水伯道:“你不好好修行你师父给予的道术,却来读这些看不懂的书做什么?” 夏极早就准备好了别人问这问题,于是道:“我从小便对仙神充满憧憬,又学了一些古文字,所以见到我金玉坊如此大的道藏馆,才忍不住来看,不求甚解,只求感受博大精深的道家文化。” 水伯奇道:“你真的看得懂?” 夏极从怀里掏出昨晚准备好的小册子,递了出去。 水伯接了过来,在手掌心翻动着,他眼睛越来越亮,“这文字对译可正确?” 夏极道:“当是无误。” “好,好,好!!” 水伯连赞三声,随后取出一本古书,一边对照这小册子,一边翻书。 看了半晌,结合图文以及部分小册子里给出的关键词汇,再加上自己的猜想与道学修养,他只能勉强看明白这些古书里的部分内容,但修炼却是完全谈不上的。 看了一会儿,甚至连瞌睡虫都起来了。 太无聊了。 他古怪地侧头看了一眼那少年, 夏极也是露出疑惑之色,手指点在古册上慢慢看着,时而思索,时而欢喜。 水伯顿时恍然了,这孩子怕真的只是在体验...... 或者还带了几分在装逼的味道,毕竟窝在道藏馆第九层看书,即便原本无名,也会很快出名。 于是,他咳嗽了声道:“莫要耽误了修行大道,这些古册便是看看即可。” 夏极道:“多谢师伯。” 他没去管别人想什么,而在专心地翻阅着书册,以求一颗黑色技能珠。 此处的道家古书确实不错,产出的技能珠竟都是淡金色往上,这些技能与之前的【净明道术】类似,大多是笼统覆盖,并不如【水道】一样有着独特的掌控五行之术的能力。 海上无甲子, 度日不知年。 很快便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金玉坊的道士们已经准备好了远行。 街坊上传来彼此议论的声音。 金玉坊坊主是一位白发老者,他站立在飞剑上,正俯瞰着脚下一众弟子,训诫道: “此去中土,再跨西域劫地,实是危险之举,众弟子定要小心行事。 火劫生火妖,刀兵靠近火妖就会被高温融化, 人靠近火妖只要吸入一口火毒便会气息紊乱,一身实力无法发挥, 而若要伤害火妖,只有法相攻击才能奏效。 火妖通常是聚众而行,更有一些诸如火魔龙,火巨鳄等恐怖种,那些是根本无法消灭的存在,见到了就逃。 除此之外,飞空并非安全,火妖之中有不少擅长飞行的妖魔,比如火鸦,切不可大意。 最后,若是有谁见到了一只二十四首黑龙...可以不用逃了,直接把遗言灌入传声玉里,投落到附近的地面上。” “是,坊主!” “我们明白了,定会万分小心。” “坊主,那二十四首黑龙不知是何物?” 白发老者冷冷道:“那不是物,而是会延绵数百年的劫,你们无需知道他的名,看到他就留下遗言吧,然后就看命了。” 众弟子顿时被震到了,神色里显出了几分惊恐。 白发老者见弟子们生出了敬畏之心,这才扬声道:“往东方去吧。” 一声令下,数千剑齐飞,破开笼在金玉坊外的一层罩膜。 此时, 方丈岛上空,飞剑如洪流, 如是神明弯弓,射出了一道辉煌的烈日之箭。 年轻或是中年的道士道姑们相伴而行,御剑出海,往东方而去。 金玉坊的数千把飞剑便是汇入这洪流, 剑流于空,气芒四射,显得蔚为壮观。 白发老者仰头看了一眼这景象,轻叹一声, 再看看初起的朝阳,又是轻叹一声。 第一声叹“不知能有几人回”, 第二身叹“寿元大限如何破”。 道家服食仙丹灵草,在东海之心养气以求长生久视,但还是逃不过寿元的逼近,三百年的大限根本无法避免。 只有成就了法身,将法身的法窍以及八脉完全贯通,提升了生命层次,才能够延续寿命至千载左右。 可惜,他生不逢时。 如今火劫虽是大劫,却也是机遇。 他虽然老了,但还要再拼一把。 于是,白发老者手掌一扬,金色的巨球瞬间从袖中流出,在半空化作一把转轮似的剑阵,他端坐而上,便要飞走。 “师父!” 送行的一位八代弟子仰头看着,他心底莫名地生出一股悲意。 白发老者笑道:“景纯子,何必如此? 长生之道,便是逆天之道,若是顺了这天意,便是当顺应寿元百年老死,只有逆天而上,才能成就长生久视之道。 我此去,便是与自己这命搏上一搏,能得到这机会,于老道而言,可是好事啊。 景纯子,你心情敦厚,踏实求真,老道去后,这金玉坊你便是镇着,一步不离吧。” 景纯子道:“弟子谨遵师命。” 白发老者深深看了一眼这坐落在金山玉河之间的庄园街坊,双指一并,直指长空,金色剑轮带着他飞空而去, 白发茫茫,红尘深深, 一入大劫,生死莫问, 白发老者再不回头, 转眼也是并入了那遮天的滚滚洪流。 此行,净明真人以及许姑子也是准备了去的。 这也是为何净明真人一定要将夏小苏带来方丈岛的原因,也是为何他匆匆收下了计七这个弟子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火劫之所以为劫,就注定了会死许多人,但他又不得不去,因为这也是机缘所在,是提升到十一境的契机所在。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可道统不能断,所以他既然没能带回夏小苏,便是收下了这颇有缘分的计七。 此时, 庄园外院, 净明真人与许姑子正看着夏极。 净明真人道:“计七,道人收徒,看的便是意同道合,你我交谈虽不过几句,但也是相随而行了一路,你是个不错的苗子,老道收你,不后悔。” 许姑子道:“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美貌的白衣道姑直接抓出一本小册子,又抓出一块小玉盒。 夏极往前一步来取。 许姑子把两物交他,“书是我与你师父对净明道术的理解,玉盒之中则是一颗丸金灵铁打造的剑丸,你可随行操纵。” 夏极诚心道了声:“多谢师父师娘。” 许姑子道:“我们也不要求什么,只要你发下一个誓言。” “请说。” “今后必须收下至少一名弟子,将我净明道术传承下去。” 夏极便是发了誓。 两人正要离开时,净明真人又道:“计七,今后如有可能,带女皇来岛上,庇护她一命。” 夏极神色动了动,他是真没想去问夏小苏的身世,知道了又如何? 于是他道:“我一定做到。” 净明真人与许姑子这才御剑冲天,汇入洪流。 夏极收起两样东西,在漫天飞剑里,独自一人往道藏馆去了。 181.书呆子(第三更) 一个半月后, 夏极盘点着丰厚的收获。 “淡金色技能珠十五颗,蕴藏各种道术; 金色技能珠五颗,蕴藏威力强大的道法法相; 深金色技能珠两颗,为符箓中的顶级法门,以及呼风唤雨的法门; 还有黑色技能珠一颗,其余的都是紫色不值一提。 未曾想到这黑色恰好是【水道】的进阶技能珠,真不愧是方丈岛上最大的道藏馆了。” 夏极站在九层之上,周身收敛着玄妙之意,而显得如同普通人般朴实无华。 在使用了黑色技能后, 他那深红色的【水道】终于达到第十层了。 “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轻叹一声。 正在这时,皮卷契约忽然传来动静。 这一次是姬玄的。 “老师,准师娘来找你了,问你在哪儿?” “准师娘?” “就是苏甜。不过我和她说师父临别前说要云游小半年,还要两三个月才能返回。她让你回来了去苏家找她。” “知道了。” ... 几天后。 皮卷契约又忽然响了起来。 胡仙儿道:“主人...” 夏极:“是不是我娘又逼着你们吃什么了?” “不是,主人,皇都忽然来了个女人,她实力极强,自称苏妲己,说让你出来见她。” 苏妲己? 夏极愕然了下,苏家没这个人吧? “她实力有多强?” “深不可测,我在她手上一招都过不了。我说你不在,她留下信息,邀你三个月后,在紫禁之巅决战。” “她长什么样子?” 刷刷刷。 很快,皮卷契约上浮出一个鬼脸。 夏极:“这么丑?” “不是不是。” 胡仙儿继续画,然后又一张图浮现出来。 夏极:“这么瘦?和火柴棍一样?” “不是不是,很漂亮的,只是我画的不好。” “她头发什么颜色?” “一头青丝及腰间。” “什么脸型?” “狐媚脸,我都怀疑她是祖宗了。” “身高呢?” “一米七不到。” 夏极神色静了静,看来不是苏甜?苏甜身形高挑,约莫一米七五了,模样虽偏迷人,但远没到狐媚脸,那会是谁? 看来三个月后必须回去一次了。 半个月后。 夏极已经把道藏馆粗略扫了一遍。 果然,只要不是古书,提供的技能珠就会是蓝色,最多紫色,剩余的书册虽多,但对他而言却已少了价值。 那么,该返回了? “我虽然可以留下地府中转站,但总归有所缺憾...” 夏极看着脚下街坊上往来的道人道姑。 忽然,诸多飞剑往东而去。 夏极心念一动,取出许姑子临走前给他的剑丸,灌入气息,心念一动,龙眼大小的剑丸便开始膨胀、变化,很快便是化作了一把飞剑模样。 他稍稍感知, 这飞剑并不如神兵般和他心意相通,更没有可交流的器灵,只是可以延伸到一定范围、进行凌空攻击的兵器。 他踩踏在飞剑上,随着人潮往东边去了。 东边,正热闹非凡。 夏极随意问一名经过的年轻道人,“这位师兄,请问大家为何聚集在这里?” 那道人道:“方丈岛年轻一代的道法之争,十年一次,这可是空前盛举,到时候会有许多人前往。” 另一名经过的道人忽道:“居山师兄这次也是报名去的吧?” 那与夏极说话的道人回头一看,便是笑着行礼道:“自然要去,这大道便是要争上一争,否则哪里知道高下。” “据说这道法之争的前几名可以获得九鼎丹宫提供的仙丹,真武阁烈火真人的亲手锻造机会,甚至玄天观提供的功法以及入箓机会。 即便无法位列前几,只需表现好了,便是也能在这方丈岛上留名,若是能上真人榜,那可是福缘无量啊。” “如此说来,我更要去了。” “哈哈,一同,一同。” “师弟,这比试何时举行?” “说是半个月后。” 两人显然相熟,一并往东登记去了。 金玉坊的虽然是道人,但不少都是年轻人,何况各宗各门在一座岛上,自然也有比拼道法之意。 夏极静静听着。 一个门派自然不会只专注一件事,参加火劫寻找机缘的不少是第八代甚至第七代弟子,而剩下年轻的八代,以及九代弟子则是要参加这“比武大赛”了。 只不过,他对着道法之争,是半点兴趣都提不起。 对上那什么真人榜?也是毫无感觉。 因为,他已经知道无论什么榜单,都不可能记录那上古的九人。 他就瞄着那九人,其他一切都已入不了他的眼了。 天大地大,但世上他的敌人就那九人,也许苏甜是他盟友,但他若连苏甜都打不过,何以去对付其他人?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经过的年轻到人们却是意气风发, 他们有男有女, 听到这一声叹息,有的还回头瞥了夏极一眼, 然后露出几分不屑的笑, 似乎在说“平时不好好修行,此时叹息有何用?此番比试,我必定扬名立万!” 夏极与他们错身而过。 回到金玉坊,净明真人所在的庄园。 在床下利用平等王面具安装了“地府中转站”,以便返回皇都和前往镜湖。 随后,他独自坐在的院落里。 泡了一壶热茶, 热气腾腾, 散发着灵草沁人心脾的芳香。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苍老, 因为年轻人会初生牛犊不怕虎, 会欲与天公试比高, 会意气风发,想要在比试之中夺得第一。 但他竟然没有了这些心。 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孤独和苍老。 因为你会发现,那些所谓的争斗已经没有了意义与价值。 夏极饮了一口热茶,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 口中喃喃道:“比武大赛,十年一次,空前盛大,许多人都回去...唔...” 他闭上眼,思索着,“人若去了,宗门岂不是空了?这真是天赐良机。 其他宗门所在位置,我已经大概清楚。 而只需要令牌就可以入得山门...入了山门,便是可以观书,其他三大宗门弟子众多,凭令牌入阁,足够了。” 他站起身,周身蕴藏着恐怖而深沉的力量,心脏甚至超过魔龙之心的力度,在这空旷的世界里静静跳动。 “水龙。” 双手缓缓抬起,空气里忽然凝聚出点点星芒,宛如水龙的鳞片,在他周身缠绕。 “雾形。” 一念之后,这些鳞片又尽皆化作雾气蒸腾。 “百川。” 蒸腾的雾气被他随手一指便是化作慧星,带着四方而来的慧尾,向着极远处射去,其力之强,宛如带动着这一方空间扑了过去,扑到一半,就如强弓激射,劲弩却在半道遭遇了时间静止而忽然停下。 “造物。” 夏极手掌一张,那水雾化作的慧星便是成了普通的水,浇灌在一棵枯树下的泥土里,那树木顿时间转枯为荣,绿叶繁茂生长而出。 “水行。” 心念再动。 夏极一步踏出,整个人皮肤开始出现氤氲的变化,紧接着,他躯体亦开始变化,刹那之后,哪里还有夏极,只剩下一滩水流,在往前缓缓流动。 水流经过了泥土,经流过了门缝,一直到了漆黑的屋中,从地而起,重新凝聚成夏极的身形。 这就水行就是【水道】的第十层,是五行之水对于躯体的一种临时改造,源于血脉力量的驱动。 夏极也不点燃烛火,躺在黑暗的床榻上,四周充满了寂静。 似乎隐约响起“滴滴滴”的声音。 皮卷契约有信息传来。 是胡仙儿。 “主人,你娘问你能不能弄到吞炎蟒的蛇尾段,火德蜗牛的蜗牛肉。” 夏极神色动了动,“我试试。” “哦。” 夏极思索着,他在书上看到过,吞炎蟒是一种居住在热带的蛇,喜欢吞噬燃烧的花草树木,算是一种怪异无比的蛇种,这种蛇极其少见,但如今火劫刚起,说不定就能遇到。 火德蜗牛也是类似的品种,防御制度是蜗牛壳的高温,使得别的生物根本无法触碰,书上记载,它们常常在灌木林与岩浆之间的地界出没。 娘自己肯定想不到这些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娘有了奇遇,十有八九是穿越者福利了。 但这是娘自己的秘密。 他就装着不知道吧。 弹灭烛火,他闭目进入了水面,而心脏的跳动,无时无刻不在锻造着他的躯体,让他越来越强。 ... ... 半个月后。 悬浮于东海的方丈岛,上接长空,下连碧涛。 若从高处俯瞰,便能看到诸多飞剑如是漩涡中的寒流,向着一处中心旋去。 场面壮观而宏大。 这是十年一度的道法之争了,各门各派的弟子正在赶往比武大殿。 然而,方丈岛极长,各地路途不等,半路过夜的道人却也不少。 深春气暖, 入夜后,海上明月随潮而生。 岛屿的西北方向,一处溪流从山巅而落,潺潺静流。 几名道士道姑正溪流里悠闲地捕捉着鱼,低头掬水而饮, 水甜如甘露, 道士道姑则是穿着真武阁弟子服装。 “这一次,我定要让别的门派见识一下我真武阁的道法。” 年轻圆脸道姑笑道:“师兄,看你如此志得意满,必是破开第十境,凝练了法相了?” “还差半筹,不过足够了。” 另一边的年轻道士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 “蒋师弟,你何故发笑?” “我笑了么?” 一时间,气氛忽然有些压抑。 那年轻圆脸道姑急忙打圆场:“师兄,师弟,此次外出,当共振我真武阁威望,不可被其他三家宗门小觑了才是。” “希望蒋师弟莫要出丑才是。” “此话,我原封不动,还给师兄。” “你!” “我如何?” “你们别吵了,这是在外面,若是被人看到了,可会闹了笑话。”圆脸道姑急忙喊着。 但那两人却忽然御剑对决起来。 剑光交错,气流纵横,连夜风也被破开了,四周溪流的水浪亦是飞射而起。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飞射的水浪直接卷走了一名道士腰间的令牌,然后又自然至极地拍打下去,随着其他溪流去远了。 这水浪到了溪流下游,便是上了岸,在月光里显化出夏极的模样。 他手里抓着令牌,看了看,喃喃道:“真武阁的两排,这一下三大宗门的就都齐全了。” 夏极看了看四周,自喃道:“距离此处最近的也就是这真武阁了,等天亮了就过去吧。” ... 次日黎明。 无人见到一道人影悄悄进入了真武阁的护山阵膜之中。 就如一道波光没入其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入这阵膜,真武阁山巅的大钟忽然自动鸣响了起来。 刹那之后,数道人影出现在了山巅。 “定是外人抢了弟子令牌,偷入我宗门了。” “数年前有人做过,被师父废了修为,如今竟还有人胆敢如此?” “真当我真武阁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夏极仰头看着那敲响的大钟,心底暗探一声果然没这么容易。 但要他立刻放弃,退出,却也不可能。 他目光扫了扫,结合着在金玉坊听到的一些关于真武阁的信息,便是快速向着西南方向而去,那里是真武阁的藏书阁,共有五层。 真武阁寻找入侵者的方式很简单,召集弟子,聚集于真武广场之上,然后那剩下一人便是很容易寻找了。 当! 当! 当! 山巅大钟顿时敲响,长鸣三声,示意召集。 而此时夏极已经到了那藏书阁入口,书阁入口的守阁人是一位年轻道姑,她伸手,夏极直接取出令牌递给她。 年轻道姑看了看,“进去吧。” 才说完,她忽然听到了钟声,便是道:“师弟,一起去广场上吧。” 夏极似是神思不属道:“我这几日苦思冥想一则引导之术,而无法明白...” 说罢,他双眼无神,口中喃喃着“龙导虎引,熊经龟咽,燕飞蛇屈鸟伸,天俯地仰...这人之体,如何拟形而与呼吸合一呢?真是不解,不解...”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书阁里走去。 年轻道姑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师弟看起来颇为帅气,但没想到却是... “书呆子。” 她笑了笑,不再管他,自己向外而去,应那三声铜钟之召去了。 -- ps:稍稍解释下,周日没有断更,而是把文在凌晨发了。 周六,周日都是6000多字,不过也怪小水吧,更得太少了。 今后周末也会努力维持三更,抱歉,大家。 182.借书留据,独向丹宫(第一更) 夏极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查到,他也不abc小说网的藏书楼顶端,目光扫动,迅速落定在了一些古书之上。 那些古书还是很容易分辨的,散发着一种保养纸页的油味儿,且书页泛黄。 他毫无犹豫, 长袖挥舞之间, 一股狂风如龙穿梭, 书页被风掠过,发出“哗哗”的声响, 随即,如同一只只蝴蝶般从书架上落了下来,悬浮在空中。 夏极再一收袖,那些书册便是全部被吸了过来,落入了他袖中的储物空间之中。 收完这些书册,他丢出一张纸页,抬手抓笔,在其上写道: 阁中藏书,其意甚玄,吾不胜心向往之,今日不问自借,来日必当归还。 落笔完,夏极手一挥。 那纸便是贴在了墙壁上,在风里微微晃着。 而他整个人向着楼下迅速而去,他早就看准了环绕着真武阁的溪流, 走了几步,便是身形消失,只剩下地上的一滩五行之水, 水动, 流入了溪流中, 然后随着周转而动、生生不息的溪水往外而去。 一切如行云流水般丝滑,如雷霆经天般快速,快速到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 深红色技能珠的第十层,就是这么的bug。 这是让夏极真正的短暂地变成了水, 而不是幻化,不是法相。 就如同小黑龙气第十层让他的右手真正变为了黑龙爪一样。 真武阁的护山大阵其实是可以对任何人的通过产生反应的,即便是水形态也可以,毕竟是上古传下的。 然而,这也需要执掌真武阁的弟子们启动大阵才行。 但,他们显然没有启动。 因为启动也是需要产生巨大消耗的,何况启动还需要掌教层次的人点头同意,掌教如今带队去参加道法之争了,显然不在门中。 副掌教倒是知道了这事,但试问你会否会因为家里进了一只苍蝇,而贸然地启动“护山大阵”这种层次的底牌? 没有人会做这种决定。 真武阁的副掌教赤炎子也不会。 除非他知道这不是苍蝇,而是一条猛龙。 但夏极并不会给他时间去了解这一点。 所以,当夏极离开了真武阁地界的时候,几道身穿道袍的身影才站在了藏书阁的第五层。 为首一名白发老道看了一眼书架, 书架藏书整齐,只是少了十几本, 他面色古怪,因为此处的藏书是面向所有弟子的,换句话说,都不是什么功法传承,而是偏向于信息资料类的, 来人偷取这里的书做什么? 他扬声道:“检查一下,丢失了哪些道藏。” 另一名道人忽然道:“赤炎子师叔,这里有一张纸,好像是那人留下的。” 赤炎子侧目看去,然后抬手一吸,那信便是到了他手上。 “阁中藏书,其意甚玄,吾不胜心向往之,今日不问自借,来日必当归还?” 他皱了皱眉,“借书?归还?没想到这还颇有雅趣。” 未几... 丢失的道藏已经统计出来了。 结果就是没有名字,登录在册的也是古书第一,古书第二,这样的名号,平时放在五层也是无人问津的那种。 赤炎子愣了愣,旋即道:“加强监视,他若是要出去,必定会经过护山大阵,令牌虽然能出入,但定会产生波动,到时候我们便能察觉。” “是,师叔!” “是!” 一众人又激射出去,四散开来,到处搜寻。 但他们注定寻不到夏极了。 因为此时的夏极已经上了岸, 他青衫道袍,衣袂随风在早晨初起的天光里飘着,春色甚暖,他弯下腰掬起一捧水便饮下。 方丈岛上的溪水都可谓是仙水了,其中灵气十足,入口清冽甘醇。 溪水从指尖溜走,碎成点点闪光的珠子,璀璨夺目。 他坐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取出一块双翼龙玉,这是法器“龙行千里”,是“大富婆”苏甜给的。 “取书要趁早,否则信息一旦传开,可就难办了。” 夏极喃喃着,又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是九鼎丹宫所在, 这个势力坐落在方丈山的药谷之内,里面遍布着仙芝灵草,掌教宫主更是一代炼丹大师, 谷内神秘的很,有关其中的信息很少。 即便是在金玉坊里,听到的信息大多也只是诸如“某某真人受了重伤,只有九鼎丹宫的丹药可以救他”,“九鼎丹宫实在强大,据说便是强行续命百年的药物都能制作出来”,“我要是能寻一个九鼎丹宫的道侣就好了”... 夏极自喃道:“强行续命,可没那么容易。” 即便是他,如今在没有打通法窍,没有贯通法身八脉的情况下,在人间的寿元也只有一百余年,在方丈岛或是世家这种灵气充沛的地方,倒是可以活到三百多年,和常人区别不大。 重点便是在于显露法身,只是一个开始,这预示着你已经踏入了另一个生命层次,但只有通窍通脉,才能够获得完整的法身,真正进入另一个生命层次,而获得寿元提升至千年。 当然,他完全可以放弃人的身份,通过变身为黑皇帝而存在于世,但从此也无法修炼,无法进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别人都在变强,他却原封不动,结局定然很不妙。 他又侧头看向北方,那里是玄天观的所在。 玄天观,据说是上古真人为了成为天仙,而去受箓的场所,如今那箓本还在,但却无法打开,这让夏极想到了“苏家无法请出的那些家族神明们”,以及五色神令里可以封存的五位存在,这些东西的远离似乎很相似。 五色神令为自己所私有。 家族神明因族谱而存在。 那么,受箓天仙又是因何而存? 他回想着在金玉坊听到的信息。 “玄天观,并无对外的藏书,而是需要诸多积分才可以进入书阁一观,书阁只有一层,但其中所藏的无不是珍贵的书册。 玄天观的道士也是此岛最强的一批人,穷武好胜,换句话说,这里是需要硬闯的。 但有上古护山大阵存在,一旦被大阵针对,便是插翅难飞。” 夏极略作思索,转身东南,直接捏碎了“龙行千里”, 一个踏步之间, 身形已如狂龙穿梭, 消失在原地,而出现在极远的药谷入口。 深春的药谷,青峰如扇,似大门般敞开。 蜿蜒山道,宛如悠长的白练。 白练之上,正有零落往来的飞剑穿梭,飞剑大多都是往谷里而去,显然都是去求丹,或者说是求医的。 便是在此处漫步,都觉得药草味浓郁,或医或毒,而不能乱走。 夏极看了一眼,感慨道“方外和人间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凡人求医,真人便不需要求丹了么”。 他并没有从正门进入,正门也进不了九鼎丹宫,因为所有的求丹者都是在宫外等候的。 等的排成了长队,丹宫的真人们愿意见则见,不愿意见就等个几天几夜,或是等到老死吧。 夏极自然不会等, 转眼之间,他已经攀登上了一座此处的高峰,眺望远方, 隐约间能看到一座悬浮的仙宫坐落在药谷深处。 仙宫朦朦胧胧,一条白龙般的瀑布从极远的雾气里俯冲而下,贯穿了仙宫,又化作瀑布落在仙宫下的湖水里,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夏极观察着地形,寻找着怎么切入和退出。 忽然之间,他只觉皮肤表层产生了一层污秽的黑色。 略一思索,原来这里的草药有毒,自己乱走已经中了毒,然而这些毒素在心脏的一个跳动之间,已经被血液泵出了肌肤,浮在了体表。 这应该是药谷的一重防御机制吧。 夏极心念一动,四周水汽凝结,直接将这层毒素冲去了, 一道身形,如风似电,御剑飞射向那九鼎丹宫...的后边。 越是往后,夏极体表浮出的黑色越多,显然空气里的毒素在增强,九鼎丹宫当是刻意地在这里种植了许多的毒草,以免有人去到瀑布上游。 这倒不是怕人化成水流入宫里, 只有神经病才会去考虑这个吧? 他们担心的是有人在上游投毒, 所以才种下诸多毒草。 这些毒草定然能让诸多修士望而止步, 但对夏极却根本没用。 他是才中毒,身体就会立刻自动解毒, 以至于他飞行之间,拉出了一道淡淡的黑色毒雾。 眼看着前面就是瀑布范围了,夏极直接收起了飞剑,落在远处。 “水行。” 刷!! 他顿时化作了一道潺潺的溪流,就高往低流着,流向那从蒙蒙雾气里俯冲下来的瀑布。 瀑布边, 水沫横飞, 唯余轰隆隆的声响。 这是瀑布的中上游了。 而此时,正有穿着白衣的道士道姑,盘膝坐在这儿。 这两人显然是九鼎丹宫的弟子。 两人一边在这瀑布上游巡视,一边闲聊着。 年轻道士拄着剑,身体斜着道:“师姑,这一次道法之争,我们为什么要派人去? 这其他宗门的真人,或者说散修们都需要依仗我们的丹药,药草,我们去与他们竞争,岂非舍长逐短?” 白衣道姑御剑凌空,盘膝坐在一棵水柳下,瀑布水沫飞射而来,却完全被她周身的气罩给弹开了,她淡淡道:“师侄,你还年轻,不知道这天下大变已经开始了。” “什么大变?” “火劫。” “啊?” “是劫,也是获得更强力量,突破寿限的机缘。” 白衣道姑淡淡道,“若是在过去,我九鼎丹宫自然可以不用理会那些人的道法之争。 但现在在这劫初,却也需要一批属于我们丹宫自己的弟子去争一争。 否则日后若是没有了超越法相境的存在镇守山门,我九鼎丹宫一旦遇到更强存在,只能启动护山大阵,将来者剿灭,但我们自己却也只能封山而无法外出很久了。” “居然还有比法相境更强的境界?”年轻道士愣了下,忽然兴奋起来,右手掐诀,飞剑骤然激射而出,落入他手中。 白衣道姑奇道:“你干什么?” “练功啊,我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强者。嗯,一定可以!”年轻道士双瞳里透出朝气与希望。 白衣道姑笑了笑,“加油。” 这一对守在上游的丹宫门人,显然不可能注意到一道正向瀑布而去的水流, 水往低处流, 又在泥石之间,非常自然地蜿蜒曲折, 到了瀑布一侧,便是直接流入其中, 夏极化作的水流顿时化作了这瀑布的一部分,往九鼎丹宫滚滚流去。 这世道不许他太强, 不许他太有潜力, 否则就是不死不休的扼杀。 所以,他要变强, 强到无视一切。 谁也无法阻挡他! 水落千丈,垂天而下,如同这大势,闯入了九鼎丹宫之中。 ... ... 九鼎丹宫水边。 一名气质出尘的道人正坐在磐石上,拦着座下的诸多道童,口中正念念有词: “服金者寿如金,金性不败朽,入火百烧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故而为万物之宝,为不老不死之源。” 道童们讷讷地看着他。 终于有个男童举手道:“云牙子老师,可是吞金不是会死吗?我以前听说一个富人,他想延年益寿,然后吞下了黄金,结果当场就死了。” 那道人并不恼怒,反倒是温和笑道:“吞金自然会死,那是因为凡人未曾能够提取出金的特性。 他们并不知晓烧丹术的存在,而这正是我们九鼎丹宫所擅长的。 只不过,你们并不需要去学习如何烧丹,也不需掌握炼丹之方,火候,天时,草药等等。” 另一个女童举手:“云牙子老师,那我们需要学习什么呢?” 道人温和道:“你们天资根骨都不错,适于修道,如今大劫已起,或许正是你们应劫而生的时代。 你们从凡间而来,已是仙凡两隔,过往莫要再挂念, 今后当是专心修炼剑道玄功,成为强大的剑修,今后守护丹修,守护宗门。” “是。” 一群童子奶声奶气地应着。 哗啦啦。 夏极从他们身边流过,没有人察觉,这深红技能珠的第十层就是如此的bug。 他静静观察着整个九鼎丹宫的构造,以及可能的藏书之处。 一转眼,竟已经快到离开丹宫的出口了, 他身子一扭,顺着支流,往着更深的地方流去。 183.苏甜催促,即将开团(第二更-求订阅) 九鼎丹宫的构造与金玉坊和真武阁完全不同,这里每一座宫殿都是以炼丹房为核心而设计的, 而宫殿与宫殿之间的距离很大, 有的甚至隔了几座山峰, 因而显得整个丹宫很大。 夏极如此的水行之态,隐蔽度几乎是达到了极限,除了移动速度慢,受到地形限制,暂时没发现什么缺点。 他在这山峰群殿之间观察着, 倾听着不少往来弟子的各种谈话, 寻找着切入的机会。 又是几个弟子从一侧走过,看模样可能是老弟子引着新入门的弟子。 “过两天,你们就可以拜师了,不要怪师兄没提醒过你们,千万不要选最北宫殿的那位...那位师叔炼丹炼的...你们懂的。” “难道是品行不端?” “想什么呢,定然是炼的一塌糊涂。” 那师兄顿时无语了,急忙解释道:“别乱说,那是丹痴,是我方丈岛上的五痴之一,但是他太痴了。 据说有一次,他带着他的子嗣去一处凶险之地历练,结果心血来潮想起了一个丹方急着回来试验,就把他子嗣忘了,结果他那子嗣死了。 为了这事,他的道侣也离开了他,但他非但没有伤心,却是更加痴狂地投入到了炼丹之中,每日每夜,醒时是丹炉,睡时亦是丹炉。” “啊~~” “不会吧。” “那做他的弟子真的是有很大风险呢。” 有弟子急忙问:“这位丹痴师叔怎么称呼呢?” 那位师兄缓缓道:“左慈。” 正从他身侧流过的夏极,心念一动,便随着支流向着北方而去。 九鼎丹宫弟子们与他错身而过,无一人察觉。 ... ... 温度极高的宫中。 连扇风燃火的童子都已经去了。 一个佝偻着背,眸色浑浊而冷漠的瘦削道人正席地而坐。 丹炉盖子揭开,内里散发着焦味。 道人面白无须,显得文质彬彬,即便在这熊熊炉火之前,亦是没有半分红脸。 他眸子冷冷地盯着炉火,忽然疯狂地大吼道:“火温不够!!为什么?!” 吼完,他往后仰倒,痛苦地倒在灼热的地面上。 重重喘息声逐渐平息下来。 他面容的狰狞也恢复了, 只剩下一双无情的眸子死死盯着已经被熏黑的穹顶。 “我一定会练出来的,一定会的...” 他口中喃喃着,然后猛然坐起,“火温,高温火焰,火劫。” “不错,火劫。” 沉默良久。 他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决意,抬手一招,那隐在暗处的墨色飞剑便是激射而来,随在他身侧。 火劫之地,凶险之地。 不可去。 但不得不去。 道人才要打开门, 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道黑影从外掠入,门扉旋即紧紧闭上,露出一个裹着斗篷的人,只不过人面被帽兜半遮,看不清楚。 来人自然是夏极。 他淡淡道:“左慈。” “装神弄鬼”,道人声音平静,抬手一挥,一股劲风便是飞了出去,但落在夏极身周,却如石入大海,连半点涟漪都没有生出。 左慈神色闪动之间,飞剑出鞘。 快到极致的一闪, 这出剑速度即便在法相境里,也是无人可以比拟, 快的好似连时间都已经忽视。 但他对面的人却更快, 同样是一闪。 叮! 两闪的速度竟然持平,而在半途交触。 夏极只觉一股崩山摧岳怪力从对面传来。 然而,这股力量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强过他。 嘭! 左慈手中的剑被震开了,这明明该飞出的剑却依然被他紧紧握在了手里,似乎有一股大执念、大怨气在驱使着他,让他的手掌即便震裂,血肉即便横飞,却依然不松手。 剑光闪过。 左慈脖子上已经留下了一道血痕,但这白面道人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但是露出一抹解脱,他仰面躺倒,等着死亡。 但他并没死,一股奇异的冰凉忽然游到了他脖子上,又游到了他手上, 随着这冰凉的游动, 他只觉伤口痒痒的,血肉开始重生,伤势开始恢复。 小片刻之后,便是恢复如初了。 夏极缓缓抬起手掌,第一次把【水行抄——造物】对人使用,效果还不错,只要未死,就可以用水来驱使生物自身生长,而恢复一切伤势。 左慈即便在死亡前走了一圈,也未曾有神色变化,未曾有震惊之色,更没有高声呼喊求救。 夏极很喜欢这种人,因为这样的人有着心底的大执念,外物已经不能再轻易让他们动摇了。 他直接了当道:“我可以给你火。” 左慈静坐着。 一个能无声无息进入九鼎丹宫,能一招杀他,又能瞬间救他的人,说的话不会假。 所以他嘶哑着声音问:“你要什么?” 夏极:“你的忠诚。” 左慈自嘲地笑道:“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忠诚?何况,我平生不想被人束缚。你杀了我吧。” 夏极:“有所得,就有所付出。你有着执念,却这么想死么?执念没有给你足够力量,却成了束缚你的煎熬么?” 左慈:“你不懂。” 夏极:“我懂。” 左慈沉默了下来。 夏极道:“我帮你,你也帮我。” 说罢,他右手一翻,袖中顿时浮出一颗藏着不灭魔火的金色水晶球。 屈指入水晶, 引出一缕不灭魔火, 魔火呈现青白之色, 被夏极托于指尖, 炽热而静谧地燃烧着。 左慈静静看着这火焰,忽然他屈膝拜下:“我愿意给出我的忠诚。” 夏极嘲道:“待价而沽么?” 左慈道:“你让我看到了真正成丹的希望,所以我愿意,你要说待价而沽也好,你要说我势利也好,我不在乎。” 夏极静静看着他,眼前之人和他一般,有着执念,为了这执念,他可以放弃一切,放弃自由,放弃对门派的忠诚,这倒是他误会了。 左慈静静问:“我要如何给出我的忠诚?” 夏极略作思索,给道士念佛经这种操作显然不妥。 至于五色神令,乃是死士令牌系列的最高杰作, 其特性一,为“只要表意一致,不管强弱,都可以被收入令牌”, 其特性二,为“主人不死,即便死士灭亡,也可在千万年后被复活,唯一彻底消灭的方法就是杀死主人。那么,令牌、死士就会跟随着主人一起毁灭”, 其特性三,为“死士但凡被收入令牌,天赋会大幅度增强,同时可以继承主人一定比例的力量,而使得自己实力翻倍,据苏甜后来说,增幅最多是主人力量的百分之五十”。 现在是火劫之初, 现在的十一境,十有八九都是那九位的部下或是后裔。 那么,现在收死士,挑的其实不是境界,而是天赋,品行等等。 五色神令可以赋予天赋, 至于品行,夏极并不是很在乎,只要不是那种作恶到极致的就可以。 剩下的就是执念了。 执念能让人渴求着变强。 所以,夏极问:“你为什么要炼丹?” 左慈犹豫了下,缓缓道:“救活我女儿。” “她死了多久?” “十年。” “炼丹有用吗?” “有的,我寻了上古秘方,一定有用的!”左慈很肯定的说,与其说确信,不如说他不得不信。 夏极和苏甜聊过,知道救人唯一途径就是深入六道绝地,在轮回之前,去黄泉边缘把人带出来, 而六道绝地也是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恐怖,现在是鬼差阎罗不在家,各种诡谲存在还睡着。 否则,苏临玉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被带出来。 即便如此,这也是他和苏甜这样的存在,在耗费了许多力量,甚至寿元的情况下,才能成功,换做别人,即便知道方法,也不可能做到。 即便做到,也会被从绝地里追出的黑手,一巴掌全部拍死。 夏极问:“若是救不活呢?” 左慈:... 夏极道:“你若强大了,可以去黄泉把她带出来。” “有黄泉吗?” “有。” “她...”,左慈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会不会已经去轮回了?” “还没有,至少这今后的五百年不会。” 夏极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可以成为我的死士。” 旋即,他把五色令牌说了一遍,如果左慈不愿意,那只能杀了他了。 然而,左慈有些疯癫地笑了起来,他猛然起身,跪倒在地,“愿效死。” 夏极取出五色令牌,悬浮在空中,“用指尖血点在令牌上,心中顺从就可以了。” 左慈指尖血液破出,轻轻点在了面前的令牌。 一阵光芒闪过。 奇异的联系已经产生了。 夏极心底顿时有了几分惊喜,这五色神令真不愧是苏甜给出的极品法器,不仅具备着皮卷契约的功能,还有许多其他特性。 滴滴滴... 皮卷契约忽然有了反应。 是姬玄。 “老师,苏甜在找你,似乎很急。我说你还没回来。” “我知道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 皮卷契约又有了反应。 是胡仙儿。 “主人,苏妲己提前出现了,她说不管那三月之约了,要是你再不出现,她就把皇宫给烧了。我觉得她做得到。” “知道了,她要是再问,你就说神武王正在骑马赶回的路上。” “哦。” 夏极无语了下。 这苏妲己和苏甜还挺默契啊,一前一后催的这么急。 这给了他一种“明明自己还在打野发育,却忽然被喊去团战”的感觉。 他很想回一句“等我刷完这波野就来”,但想了想“前世多少团灭就是因为这句话”,于是他有了决定。 “有盛放魔火的地方吗?” “有。” 左慈从储物空间取出一个未知材料制造的黑色火盆。 夏极道:“温度非常高。” 左慈:“没有问题。” 夏极也不多说,直接将不灭魔火的火种引入其中,他有五颗不灭魔火,给了一颗,还剩四颗,更何况此时的火劫劫地就是他的后花园,给出这样的不灭魔火,根本不心疼。 夏极迅速地吩咐着:“第一,帮我搜集古书,越古老越好,别问看不看得懂,也别管残不残缺,只要古老就可以。” “是。” “第二,这火焰乃是火劫之地的不灭魔火火种,可促进血脉觉醒,但你万万不可让别人知晓。” “放心,此处本就我一人居住,今后我也不会收徒。” “我有急事需要处理,先行离开了。” “还不知道您的名讳...” 夏极没说,虽已是五色神令达成了彻底的契约,但他还是未准备说,这并非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而是一旦面前的左慈知晓,他在今后处理事务时,做出的判断很可能让有心人之人进一步的判断,从而追溯到自己。 左慈也是个聪明人,他没有继续追问。 夏极转身出门,在门扉关上的一瞬,他已经从左慈的感知里消失了。 这位白面、瘦弱、稍显佝偻的道人眼中忽然显出一抹病态的狂热, 他已经感到自己的力量强大了一倍, 而脑海之中许多过去无解的疑问正在迅速解开,这是天赋提升的表现。 良久。 他病态的眸子缓缓闭上,对着门扉方向深深鞠躬: “主人,慢走。” ... ... 夏极再度捏碎了“富婆”赠送的“龙行千里”,刹那间回到了金玉坊。 这时候,真武阁甚至还正在继续寻找他的下落,但他已经完成了额外一个“副本”的攻略。 快速回到净明道人所在的庄园, 进入地府中转站, 目光扫了扫,没看到后土, 于是又快速地进入了皇宫的密室。 这一次的收获极大, 原本弱势的道法一举成为了自己最强的力量。 除此之外,自己还有真武阁那十多本古书未曾翻阅。 皇宫密室, 夏极显出身形, 换回蟒袍,便是往外走去。 他才一出现, 胡仙儿就从远处跑来了。 一米一的狐妖似是有说不尽的委屈:“主人,你总算回来了。你娘...” 夏极:“先别说我娘,苏妲己呢?” 胡仙儿道:“我和她说了,你正在骑马赶回来的路上,她说今晚再来。” 夏极:“那我娘呢?” 胡仙儿道:“她在做水煮鱼。” 傍晚... 夏极看到了一千盘水煮鱼。 因为苏临玉的身份不能泄露,所以这些食物只能他们解决,顶多再算上忠心耿耿的女侍们。 他,夏小苏,胡仙儿坐在桌前,看着那一千盘水煮鱼。 三人纷纷陷入了谜之沉默。 夏小苏道:“孤今晚还要处理奏折,吃三盘。” 胡仙儿:“我吃十盘,再多不行了。” 苏临玉目光幽幽地撇过她们两人,最后落到了夏极身上,充满了期待。 夏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娘这奇遇,莫不是不仅要做出这么多食物,还要别人吃下? “小极,娘知道自己做的太多了...可是...” “别说了,娘,我吃。” 夏小苏:!!! 胡仙儿:!!! 夏极如今的体魄气血,完全可以消化掉一切的食物,区区九百八十七盘水煮鱼算什么? 直到夜色降临, 皓月当空, 一道妖媚的身影出现在了金銮殿上,扬声道:“神武王,你再不出来,我就把皇宫彻底烧了!” 夏极还没吃完。 并且含糊着喊了声:“本王就在此处,速来。” 184.抛开一切束缚吧(第三更) 月影下, 宫殿脊梁边缘, 那妖媚的身影亭亭玉立着,一双美目俯瞰着院落。 霓裳舞动,白裙飞扬, 她轻柔地宛如一场不真实的梦境,可以让一切男人沉沦。 又如是一片叶子,随时会被这春风吹走,而让你生出“此后也许再不会见到她”的感觉,从而莫名地生出一种痛苦与遗憾。 春花秋月不复在,岂不是遗憾? 夏极本来在吃鱼, 感到这身影后, 他还在吃鱼, 因为他不得不吃, 用动作的连贯,维持气势的连贯,以免中断而被对方寻到破绽。 不是因为来人很美, 而是因为她很强。 夏极几乎于刹那就感知这很可能是那九人之一,下一秒,一根黑色魔戟已经飞出,环绕在他周身。 刹那间,这宁静的皇家庭院就变成了气流的修罗场,充满了如深海洋流般的静谧涡流,暗潮汹涌。 深春的庭院树木, 花草, 忽然不动不摇了, 因为它们正处于一种气流对峙的平衡之中,乃至于自然界的风已经无法让它们再动。 泥土下的一切虫鸣, 忽然悄无声息了, 旋即,地面出现了奇景, 无数只蚂蚁正匆匆爬出,往外疯狂逃去。 生物对着天灾有着本能的预感。 当苏妲己站在殿堂之巅,俯瞰着正在吃鱼的神武王时,两人的碰撞,就是天灾的前兆。 两人都没有说话。 夏极在吃鱼。 苏妲己看着他吃。 等到神武王把这一片水煮鱼吃完了,就是气息稍稍一断的刹那的刹那,那也是苏妲己出手的时候。 夏极眼睛微微眯起,他的右手已经抓在了大暗黑天戟上,四周沉寂的空气里顿时显出了旋转的黑色魔气,缓缓往上而去。 叮铃铃。 一声声清脆响声,竟引地他血液稍稍沸腾,而随着这响声,皇宫乃至于皇都里,功力稍微弱一些的人竟都只感气血不畅,纷纷晕眩了过去。 夏极余光里,只见一只尺余方圆的红色绣球悬浮在苏妲己身侧,那红绣球上璎珞垂珠,金缕宝玉,环佩铃铛,隐约之间竟散发着七色毫光,充满玄异之感。 紧接着,一道红色气息从上往下,慢慢覆来。 同时而来的,还有一句传音。 “风南北,我是苏甜,其他存在也开始出来了,有人准备对你出手,所以我提前来了” 夏极自然不会被一唬就唬出什么,装作没听到一般。 “你的十一境可以换第二身,我与其他八位也可以。” 夏极敏锐地察觉,她没用“八人”,而是用的“八位”。 苏甜继续传音:“苏妲己是我明面上用作苏家老祖身份的第二身,以维持我苏家格局,最重要的是掩护你。” 夏极终于传音了:“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苏甜笑着传音道:“五重天前,万里生云雾,二十年,不灭魔火。” 这短短几个词,如是暗号一般。 夏极传音道:“你要怎么掩护?” 苏甜:“你之所以被判为第一异数,是因为你在火劫到来之前破入了十一境。 但若由我对你完成了称量,判断了你的水平依然是玩物层面的,放在北地可以一定程度地遏制火妖。 那么,只要你后续不使出超强的力量,就可以慢慢变成陨落的强者。 只要我不会怀疑,他们就不会怀疑你。 当然,你也可以让神武王这个身份死亡,今后彻底作为风南北在阳光下活着。” 夏极思索着。 苏甜:“他们很可能有眼睛也在皇都。” 夏极还是沉默。 苏甜:“你如果没有足够力量去对付他们,你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活着的靶子。即便我对你完成了称量,他们今后依然会来。” 夏极忽然传音道:“神武王若是处于逃亡状态,你能护住苏临玉与夏小苏吗?” 他想让自己时刻处于高强度的搏杀状态,若是都不能短兵相接,他如何去称量世家? 而关键时刻,苏家的帝师风南北,就是自己最后的退路。 只要不让风南北和神武王,牵扯上半点关系,那么自己就可以这么一直下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此时,娘和妹妹确实是拖着他的累赘。 自己正是因为担心她们,所以才无法百无禁忌。 苏甜想了想道:“那不如这一战,我将你打成重伤,然后我明面上随手杀了女皇。 实则是把苏临玉和夏小苏带回苏家,然后我把她们安置在四重天。 她们在外面,迟早露陷。” ... 胡仙儿好奇地看着这两位恐怖的人物,心底讷讷道:这都盯了多久了,怎么还不打? 黑狐王也露出头,她本是妩媚风格的人,然而在这苏妲己面前,却是云泥之别,差了太多,而那红绣球上蕴藏的力量,让她只觉得“自己只消挨一下,就会魂飞魄散”。 她们注意到了, 自然也会有别人注意到。 苏甜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冷媚一笑道:“神武王,这就是你最后的晚餐了,本宫仁慈,准你吃完。” 夏极冷哼一声:“还有三盘水煮鱼,吃完,就取你头。” 两人心底暗暗吐了吐舌头。 然后继续传音。 苏甜道:“你快点定,定好了我们还要去火劫之地,我得到消息,可能吴家老祖去了劫地。若是赶得及,你还能用神武王的身份去怼祂,万一你把祂杀了呢?” 夏极心底考虑了一下,只觉得自家妹妹在这种世界里,即便做了皇帝也实在无趣,可以说她如今奋斗的事业,别人一根手指就能摁垮。 若是不知道世家,还有浩劫的存在,他也许还会支持小苏,但如今,却觉得毫无意义。 他心底轻叹一声。 那就让兄长的自私一次,来为你决定今后的人生吧。 对不起,小苏, 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至于娘, 自己如果铁了心要和世家怼,娘肯定不能留在皇宫,否则分分钟被人发现。 于是,他传音道:“可以。” 忽然,两人又察觉了什么。 苏甜冷笑一声:“还么吃完么?也罢,本宫仁慈,就让你多活几分钟。” 夏极哼了声:“三盘水煮鱼,你三分钟能吃完?!本王吃完,就取你狗头。” 两人暗暗吐了吐舌头。 苏甜传音道:“下次能不能别说狗头?” 夏极:“效果逼真。对了,你若是杀了夏小苏,我明面上肯定是要追着苏家人去杀,否则不合逻辑。” 苏甜道:“你要杀就杀呗,苏家祖先是我在三千年前用自己血脉造出来的,那两本族谱其实是我的法宝,所以你杀他们我不心疼。你被伤了我才心疼。” 夏极:... 此时,夏小苏正抓着木柱,双眼静静盯着院落。 她还从未看到兄长如此凝重, 也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女人。 夏极已经吃完了最后一条鱼,也完成了脑海里的推演与思考,他仰头传音:“就这么着吧。” 传音完,他一声“来战”化作雷音,直冲天穹。 下一刹那,他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携带着一方黑暗,直接跨过了数十丈,右手抓着长戟戟末,狠狠砸下。 就在砸下的这一刹那, 九颗烈阳,明王,地狱,宝日天子,四重法相与他指掌间浮现。 法相糅杂在长戟的魔气之间,形成了五相。 夜风沸腾之间,五相已然轰落在了苏妲己面前。 夏极没尽“神武王”的全力,却也没留手。 苏甜身侧那红绣球忽地一动,五龙法相浮现,同时五相。 嘭!! 巨大的力量直接把苏妲己脚下的宫殿给炸飞了。 夏极也不收手,抓着大暗黑天戟,如是打夯一般地往下猛砸着。 苏甜才起来一点,又被压下身去,直到整个人被彻底压到了地面,她才冷媚地嘲笑一声:“就这么点实力吗?” 夏极传音道:“到外面打。” 苏妲己传音:“你用全力打。” 夏极道:“怕打死你。” 苏甜:“放心,但你只能用属于神武王的功法,万万不能动用风南北以及黑皇帝的力量。” 两人传音完毕。 夏极淡淡道:“此处放不开手脚,随我来。” 说罢,他一拎长戟准备离开。 “哥哥...” 废墟宫殿后传来夏小苏的声音,女皇正关心地看着他。 夏极传音道:“小苏,好好陪着娘,哥哥有许多话现在无法对你说,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女皇愣了下。 但夏极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凌空虚渡,如疾风一般掠过整个皇都上空。 苏甜紧随其后。 很快,两人落定在了野外的一处山峦。 夏极扫了扫,这里是雷音寺老树妖的底盘,藏不住,于是道:“再往前。” 片刻后。 一片平原前,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苏甜传音道:“刚刚我还没法确定,现在完全确定了,有人在盯着我们,但不是怀疑你我,而是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能不能经受的住我的攻击。 但即便如此,这一次也得真打。” 话锋一转,她妩媚笑道:“怎么,墓地挑好啦?” 夏极传音道:“放心吧,我从吴家那边取了一张咒怨图,关键时刻,我会用那个东西逃跑。” “咒怨图?”苏妲己想了想,“也行,那我们开打吧...等等,我要先嘲讽你两句,然后你必须愤怒地怼我两句,然后怒而出手,这样才顺利成章。” “也行。”夏极暗自点头,姜还是老的辣,但自己为何也能这么配合默契? 外人看来。 夏极沉默着,然后瓮声道:“世家人吧?我等你们很久了。” “你有资格么?” 夏极没有回答,只是眯起了眼,双手微微张开。 苏甜仰天发出银铃般的狂笑,“夏极,你什么都不懂。” “不懂的是你们!!”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四周忽然水雾形成了冰晶,冰晶如鳞甲,缓缓游动,逐渐凝实,这是第九层的水道化龙法相。 “是人,不可欺!” 缓而沉重的声音扩散于山林之间。 他再踏一步,冰晶鳞甲游动化作一条缠绕于他周身的龙,龙渐蔓延,上下竟合计百丈,龙口张开,与他一同如向这天地宣告。 “是人,不可操纵!” 苏甜心底一凌,她只觉一股强大的精神意志在这声音里弥漫,显然夏极是心底在吼出这些话。 夏极再往前一步, 这一步, 明明是明媚的天穹,却忽然阴沉下来,狂风骤起,大雨零落, 那神武王两肋之间忽然生出了羽翼,细细去看,这些羽翼竟是符箓构成, 这两式就是夏极收获的深金色技能珠。 狂风暴雨的春日, 神武王手握魔气缭绕的黑戟, 以符箓之翼悬浮半空, 周身百丈冰龙狂舞, 手上四相皆显。 他闭目,沉声,凝语,淡淡吐出最后一句: “是人,不可不救!” 声化滚雷,向着四方弥漫而去。 而他右手握戟,已经从空狂落而下。 魔气携五相狂轰! 冰龙坠落! 其力之强,就如真正天外陨星降落于大地,驱赶着万物逃离。 树拔,草离,土破,石裂... 万物皆在粉碎。 苏甜青丝狂舞,她身形猛然拉后,拖出一道电光般的虚影, 冰龙俯冲,紧贴于地,再电射而出,张开满是冰刺獠牙的巨口,萦绕着法相向她紧追而去。 苏甜退开的刹那,红绣球也随她齐退, 此时她右手抓着绣球,猛然一动,五色龙相,带着骨龙,以及虚无之龙,呈现于面前。 “去。” 红绣球被她运力往前碾抛去。 七条龙也随着绣球一起迎向了夏极的冰龙。 然而,夏极身形猛然扭动,冰龙也随之扭动,七龙的红绣球扑击到了虚无的空气,旋即也是一绕,从后向着夏极而来,如是流星逐月,画面夸张无比。 然而,无论如何,夏极都会在红绣球攻到他之间,将长戟插在苏甜身上。 苏甜左手早就准备了后手, 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轰来时,她已经抓出了一卷图轴。 图轴几乎与刹那之间拉开, 墨色山水栩栩如生,雾气缭绕,日月流转,山峦大河,国邦都城,浩然之景让人如临其中,忍不住心神震骇。 轰!! 夏极这强大的攻击力量入了画中,顿时消散无踪,而若不是他停的快,整个人都要跟着冲入这图中了。 他认得,这是山河社稷图,内藏小世界。 而就在这一念,红绣球携带七条狂龙已经扑来了,只消轻轻一顶,他就会被推入图中,然后再也出不来了。 然而,此时被他握着的大暗黑天戟,猛然进行了一次夸张的快速平移,拉着他刚好躲避过这一顶。 紧接着,夏极往后狂退,雨流化作漩涡,与他一起退。 红绣球一转,如影随形,紧随不舍。 退的过程里,夏极双手一旋,一转,天地的风雨被他带动,似那百川千川聚集,化作江海般的力量往前轰出。 轰!! 红绣球顿了顿。 紧接着,夏极又是一道法相打出。 轰!! 轰!! 轰!! ... 连续不断的响声里。 红绣球的来速终于缓了。 苏甜抬手一招,绣球就回到了她身边,悬空浮沉着。 夏极一舞黑戟,斜指大地。 两人遥遥向往。 苏甜笑道:“作为玩物,你真算不错了。” 然后默默传音:“你怎么会五行道?” 夏极传音道:“别废话了,我要开十一境了。” 185.吾皇,该随老奴走了(第一更) 苏甜有些不确定了,万一自己拿出了压箱底宝物,也对付不了眼前这男人,那不是演砸了嘛? 难不成还真要拼死拼活? 她急忙传音道:“等等开,商量一下。” 外人看来, 此时,雨水狂落,却根本无法触及两人三尺之内。 两人神色肃穆, 似天地已无物, 眼前只剩下彼此, 两人之所以不动,那是因为高手过招,过了一手,所以在细细分析对方。 夏极传音道:“快点说。” 苏甜传音:“一会儿,我拿出招妖幡,你先别问招妖幡是什么,怎么形成的,以后我和你说。 然后呢,我的招妖幡会召出四周妖物对你进行攻击,一切妖怪无法违抗,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而在周边的会直接被召唤而来,甚至你宫里的那些妖怪也会身不由己地来攻击你。 在招妖幡的加持之下,妖精们的力量会凝结在一起,你若是无法击败整体,就无法击败一名妖魔。 你支撑一会儿,差不多了就吐血跑吧。 招妖幡,红绣球,山河社稷图都拿出来了,完全能过关。 到时候,我会说‘你敢跑我就杀了你的家人’,你要吼我‘你今日杀一人,明日我灭你一族’,就这样血海深仇,苦大仇深,明白吗?” 夏极传音道:“知道了,一会儿我放大,攻击范围很广很密集,你就抓着龙行千里来回跑,看到我手上发光就跑。” 苏甜传音:“何谓放大?” 夏极传音:“不说了,打吧。打完了,镜湖碰面。” “好。” ... 夏极双手张开,呼风唤雨,风雨渐狂。 “苏妲己,你当你世家便是一手遮天么?” 苏甜妩媚笑道:“是。” 话很简单, 不死不休, 已到尽头。 夏极垂首,合手。 天地之间忽然传来杀生战鼓般的轰鸣。 血流如鼓槌,捶打着肌肤的鼓面, 又似深海浪潮在拍击崖壁,而发出低沉轰鸣。 在这声响里,他的身形开始拔高。 嘭! 嘭嘭! 诸多手臂从他躯体里伸了出来。 紧接着... 一颗颗头颅亦是生了出来。 雨水翻滚,风云幻变, 一切光明汇聚于此,以至于天地皆暗,人心亦是随之而生出敬畏。 二十四首,十八只手,高九丈,充满了光明和佛性,躯体里流淌着恐怖的精神。 苏甜仰望着这法身,心底一阵无语,自己苏家的后裔为什么会觉醒这种上古雷音寺佛陀的法身? 为什么还会用五行道? “五行道”和“五行道法”不一样, 虽是一字之差,但却天差地别, 道和法,本就是不是一个概念。 在上古时候,“五行道”的拥有者便是“太上”。 而如今那一位存在之所以用“太上殿”来命名势力,便是因为上古时候的“太上”给了众人太多阴影,强到极致。 要不是后来“太上”自己作死,不幸合了天道,化作了没有感情,没有记忆,没有一切的存在,成为了大道的一部分,怕是如今的九人里要少出一位,而多一位“太上”了。 “五行道”的强大在于演化,五行、四象、三清、阴阳、太极、归虚,演化到极致,是无敌的存在。 夏极用的正是五行道里的水道。 苏甜看到那法身,她没有变身的打算,因为如今的杂色龙太丢人了,于是右手一取,五指张开,浮现出一道白光, 白光变长,约莫丈许, 顶端,一道玄奇的幡悬了下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 招展之间,空空蒙蒙,其上黑白两气萦绕不息,犹有诸多碧绿蝌蚪文字在游动。 她想也不想,便是猛然一摇,幡面直指着那八丈法身。 一时间,悲风飒飒,惨雾迷漫,阴云四合。 狂风卷过,空气里响起无数奇异的声音,从八方汇合而来,刺耳嘈杂, 伴随着这些声音,诸多阴影顿时浮现出来,化出各种妖兽或是妖精的身形,如同惊涛骇浪一样,直接拍打向了夏极。 夏极也不慌, 他十八只手抓满了念珠, 一道旋转的金色“卍”字飞了出去,群妖速度极快,竟在刹那已经完成了躲闪, 一道金色的十丈佛掌拍出,那如同巨龙般的妖潮竟然只是稍稍暗淡了一下。 夏极想躲,但此时他无法躲, 因为这法身根本就是站桩输出式的“法器炮塔”。 然而,他何必要躲? 他的六只手瞬间举起,每一只手上都抓着一串“三千世界”。 哧!! 一道掌上佛国推出。 哧!! 又是一道推出。 哧!! 第三道直接向着苏甜砸落。 四五六道紧随其后。 佛国广大,千丈之长,若有人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天地错乱,空间颠倒,一方一方的国土在飞速旋转着,往着四周压去。 苏甜顿时无语了,她已经明白夏极说的“看到他手上放光就跑”是什么意思了。 是得跑, 不跑还得拿压箱底的东西, 自家人消耗自家人的底牌,简直是作孽。 于是,她将招妖幡猛然往地上一插,以维持妖族攻势, 同时捏碎了“龙行千里”,进行了一次飞快的闪烁,远遁千里之外。 刹那间,她已经出现在一条溪流边。 溪流边,风和日丽,正有几名才子才女在吟诗作对,看到忽然出现的这倾国倾城的女子,都是目瞪口呆。 苏甜心底默默算着时间,然后再次捏碎了“龙行千里”,返回原地,右手一抓招妖幡继续摇动。 这一摇,又是一阵儿妖风席卷而来, 形成又一条巨龙般的妖潮, 而因为招妖幡在这里,妖怪会源源不断地赶来,强力的妖精妖兽或许能抵抗,但它们出于心底的敬畏与好奇,却也是会跑来看看。 可以说,抓着这招妖幡,屠灭皇城实在是轻松无比。 夏极心底轻叹一声,难怪老祖们根本没把人间势力放在眼底,就这宝物,还是在受到世界压制的情况下都能发挥出这种作用,随着世界的开放,等到没有压制了,还不知道是何等景象。 做戏做全套, 他又是两道佛山直接向着苏甜方向镇压而去。 苏甜瞬间远遁千里, 佛山镇压到招妖幡上,却是没有反应, 而此时,那两条妖精们形成的巨龙依然在对他攻击, 攻击力非常强, 每一次夏极都需要使用“掌上佛国”或是“佛山”去扛, 如此才能形成平衡。 妖潮虽强,但却也吃不消“掌上佛国”的消耗,然而一则是夏极稍稍放水,二则是旧潮逝去,新潮又生。 而随着对“掌上佛国”的使用,他的精神也在被迅速消耗, 此时, 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多的妖魔赶来,数量夸张,天地之间,尽是妖潮形成的巨龙。 夏极脑海里甚至传来皮卷契约的反馈。 胡仙儿紧张地喊着:“主人,我不受控制了,正从皇城跑来,似乎想要攻击你。黑狐王在我旁边,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想跑来打你。” 夏极道:“无妨。” 话音一落,他又是一连串攻击穿出,待到苏甜再度返回,他传音道:“差不多可以了,准备过场吧。” 说罢,他一只手掌忽然抓出了大暗黑天戟,猛然向着苏甜方向射出。 苏甜淡淡一笑,左手拉开山河社稷图,但旋即一想,收了自家人的兵器以后他用什么,于是才拉到一小半便是又迅速卷起,以图轴为兵器,来了一次本垒打。 嘭!! 大暗黑天戟顿时飞了出去, 黑烟弥散, 如掀翻了大染缸,染得空气都黑了。 同时,苏甜右手的红绣球也已经抛了出去,七龙并行,带着绣球重重向夏极砸去。 夏极感受了一下力度,便是咬着牙,准备硬吃下来。 嘭!!! 夏极只觉整个人从躯体到灵魂来了一次撕裂, 太特么疼了! 他被打的直接喷出一口血来,甚至精神都有些晃动,而这显然还是苏甜放水了。 他的法身,几乎要被打散了。 金身皲裂,光明散去,露出满身裂缝的巨人之相。 雨水已经停了。 佛坐倒在泥泞的雨后废墟里,黑戟环绕在他周身,然而妖潮疯涌,已经化作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井,他被困在井中。 九丈巨人法相嘶哑着开口,“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苏甜冷冷道:“你若敢逃,我便杀你亲人。” “你敢!” “我敢。” 苏甜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手掌一推,红绣球再度飞射而出。 而在这笑声里,一道恰到好处的低沉吼叫已经让这笑僵住了。 “你若敢杀一人,我便灭你世家全族!!” 说罢,他已经捏动了咒怨图,咒怨图虽然濒临崩溃,但在他法身使用下完全不会产生消耗。 一股超凡的牵引力量顿时出现,带着那九丈金身消失在原地。 苏甜站在原地,神色冰冷,她收起招妖幡,转身向着皇城而去。 该把苏临玉和夏小苏带回去了。 ... 女皇站在宫廷废墟里,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脑海里涌上许许多多的疑惑,与感慨。 这些疑惑与感慨终究化作了一声轻叹: “无论我做了什么,原来一点用都没有。 无论是那黑皇帝,还是如今的苏妲己,亦或是兄长...其实都可以把这些摧毁。” 时间长了, 国会变大, 兵会变多。 但有用吗? 女皇扪心自问。 没用。 因为,那些立于顶尖的强者会比国家与士兵走的更快,更远。 而普通人里即便出了可能的强者,他们还会是原本为国效死的心思吗? “是我太天真了。” 这一瞬间,女皇产生了第二次蜕变。 第一次让她从爱哭的小女孩,变成了勤政仁慈的女皇。 这一次,则是让她明白了,这个世界,强者会越来越强,强到弱者即便团结在一起也不可能战胜了。 她看向远处。 远处的天边,回来的是苏妲己。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时间心如死灰。 兄长死了,这个世界就再没了彩色。 而兄长出发之前,她心底就有不详的预感。 兄长和她说了对不起,而兄长过去常说“千万不能立弗莱格”,他这一次立了。 自己身为女皇能做什么呢? 辛辛苦苦这么久,又能如何呢? 夏小苏理了理龙袍,端庄而肃穆地坐在阴沉的天空下,神色平静,静静等死。 维持帝皇的模样死去,而不去露出丑陋的求饶之态,便是自己最后能做的了。 然而,不知何时,她身后的空气忽然扭曲,凝结成一道黑影。 黑影静静站在她身后,轻声道:“吾皇,您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黑影的声音柔和且尖锐,像极了宫里的太监。 夏小苏一愣,猛然回头,只见自己身后是一团黑暗,没有光,没有模样,甚至没有轮廓。 “你是谁?” “随老奴走吧,苏家老祖是来杀您的。” “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儿?”夏小苏满心疑惑。 黑影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再等,而是轻声道:“事权轻重缓急,请恕老奴僭越。” 说完这句话,黑影一把抓住夏小苏的肩膀,拖着她消失在原地。 从始至终,守在夏小苏周围的侍卫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到,甚至连女皇消失了,他们都未曾看到。 ... 数日后。 镜湖。 夏极以风南北的形态一回来,就钻入了湖水底,红绣球砸的太疼了,他的躯体竟然在不停地崩裂,伤口也是无法愈合,他只能画生符,以及以【水道抄——造物】来进行恢复。 有这两样强大的力量,不停裂开的伤口亦是不停愈合,往复了几次,才恢复完好。 夏极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是在生死相杀之中,被这红绣球砸到一下,那是真的得一边流血一边打了。 他仰起头,视线往上穿过黑暗深水区,落在了被天光照的影影霍霍的浅水区。 浅水区出现了一个船底, 船悠然而行, 但到了自己头顶,却忽然顿了顿。 紧接着,水面渲开,一道倩影破开水面,如同人鱼般钻了进来。 她腰肢扭动,一双长腿如是鱼尾般拍着,很快便是带她来到了湖底,坐在了夏极身侧。 来人正是苏甜, 她传音道:“傻子,谁让你整个儿吃下我红绣球一击的?疼不疼?” 夏极不想被她绕进去,传音道:“我娘和妹妹怎么样了。” 苏甜传音:“娘被我接到四重天了,但夏小苏消失了。 我查过,她是被人带走了,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我招了周围侍卫甚至周围妖精来问,也是毫无头绪。 这只能说明一点,带走夏小苏的人很强。 强到这个人可以随时带走夏小苏,但这个人没有,反倒是在我前去时带走了夏小苏,这又说明第二点,这个人很可能是为了救你妹妹。 你可有这样的朋友,或是提早安排了后手?” 夏极摇摇头。 苏甜眨了眨眼,“我让人查,一旦有她的信息,我告诉你,或者我亲自把她带回来。” 夏极心底轻叹一声,他很不想面对一些事,此时却不得不面对,“苏甜,你知不知道我妹妹是谁?” “我从没关心过。” 186.孤以你们为荣(第二更) 苏甜柔声道:“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会好好去寻她的,只怕她被人迷惑了神智,今后与你我为敌。” 夏极道:“不会这么狗血吧?” “何谓狗血?” 夏极道:“我娘自己自己编的词,意思大概就是不可思议的巧合。” 苏甜道:“那也不稀奇,我是看着娘长大的,所以知道,娘从小就会说一些古古怪怪的话,做一些古古怪怪的事。” 夏极古怪地看着她,这话怎么听怎么变扭,但他不想被苏甜绕进去,无论是她的“物种繁衍论”、“长生种论”,自己都不想参与讨论。 他仰倒在河床的一块巨石上,仰望着湖面,眸子里闪过思索之色。 “谈正事吧。” 苏甜乖巧道:“好。” “你那招妖幡到底是什么,法器吗?” “大劫生出的法宝,为一小纪元化作的劫果,法宝不同于法器,具体在于法宝会更强,虽然也需温养,但不会彻底破损。这些都是本命法宝,等你碰到了,自然就会明白。” “这一次你这么急着找我,又改变了局势,是为什么?” “我得到消息,吴家老祖可能想亲自来杀你,所以我在他之前动手,断了他的路。” “我不过毁了他吴家一个岛,老祖就亲自来杀我?” “不是,吴家老祖要去劫地,杀你是刚好顺道,不是专门来的。 所以我杀完你,也需要去劫地了,这样表现为我也是顺道。 刚好我之前的火种消化结束了,正好需要去寻找新一批。” “吴家老祖是什么样的人?” “在我印象里,祂就是无数团影子组成的...祂应该是一方绝地修炼成形。” 夏极:... 绝地还能修炼? 他没问。 但苏甜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而直接回答道:“世界尚且有着天道,小世界凭什么没有意志? 在上古时候,由山河,甚至海洋修炼成人形的,也不是没有,无非是修炼时间的长短,以及机缘。 而吴家老祖一旦不敌对手,就会随时随地钻入自己的绝地,你如果跟着他进入绝地,那么胜败就会逆转,因为吴家老祖在祂的绝地里是无敌的。 要杀祂,要么在祂进入绝地前,要么在外将祂的绝地毁灭,但似乎都不可能。” 夏极:... 他算是明白了,这九位怕是上古活下来最强的九个神明了。 神明从不是凡人的引导者,祂们冰冷而生硬。 众生对祂们而言,也许真是蚂蚁。 你若是踩死了蚂蚁,会不会去思考自己的鞋底是善还是恶? 但你若是说祂们是冷冰冰的利益机器,却也不对,因为祂们有着自己的性格,与处世法则,只不过你无法理解而已。 话虽如此,但这世界正把一切压缩在十一境,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大家都是存在上限的,否则真不用打了。 “五行道是什么?” “上古时候太上的力量。”苏甜又把关于太上的信息说了一遍。 夏极又问:“你有没有可以让我们直接联系的法器?” 苏甜摇摇头:“一切可联系法器都是存在着一个精神的母体,换句话说,没有平等的可联系法器。”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副卷轴,卷轴入水,凝聚成了气泡。 “这是世家在外势力的粗略分布图,以及几个小入口,我都给你标明了,包括苏家,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一个月后,我在苏家等你,你和我一起去劫地。 如今是火劫平稳的阶段,而火种的形成是需要时间的,我们得再赶紧搜索第一批火种,因为下一批的形成很可能要到数十年之后了。 吴家老祖也正是因为此事而入场,其他老祖很可能也在。” 苏甜侃侃而谈着,“但是,夏极,你不能再信任任何人了。 因为,我也不知道其他八个人如今是是什么形象存在于世的。 而我们都是特殊的,能够在十一境的时候获得第二身,甚至有人可以获得第三身,第四身... 而且不一定是人身, 上古的太上一气化三清,能同时有四个身体存在。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回答,苏甜继续道:“这意味着,很可能你看到的一场激烈对局,是同一个人在演着双簧。 比如说...现在的义军,未必没有世家作为推手。 你可以同时化身为神武王与风南北,其他人也能化作两个对立势力的存在,他们在上古早就这么做过很多次了。 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他们都不是傻子。 但也不要过于担心,如果他们没有亲临现场,没有追踪到你,是无法知道你在做什么的,这世上不存在全知全能、先知远视的法器。” 夏极盘坐在河床上。 苏甜知道他需要冷静一下,便是双腿摆动着,优雅地往水面浮去,游了一些,她转头微笑道:“晚上要一起睡吗?” 夏极没理她,而是在水下直接摊开了那标注着世家位置和入口信息的地图,细细看着。 一种极大的孤独感笼罩于心头。 这个世界的水太深了。 他把图中的一切信息映入脑海,然后收起地图,又取出了之前从真武阁获得的古书,翻阅起来。 湖底地鱼儿游过,好奇地瞥了一眼这水中不常见的生物,又游走了。 天光流转。 暮色降临。 夜色紧随。 待到收获了技能珠时,天穹之上已是朗朗高悬的明月了。 月光照耀出湖面的波光粼粼。 夏极感受着脑海新获得的淡红色技能珠:【火行抄——朱雀】。 他眼底有了些闪光。 自己还有精神印记。 而且若是修成这五行道。 佛道双修,未必不行,何必妄自菲薄? 他从湖面浮出,庄园里的孩子们还在空地上练武。 这些孩子可是吃了不少宝物,比如苏甜给的神象丹,如今个个都是体魄健壮,精力十足。 皓月当空, 孩子们呼喝着。 空地上,拳风阵阵,显得极有力量感,明明只是九十九个孩子,却打出了数千士兵操练的感觉。 年盈练完了拳法,便是抓起墙角的长刀又练起了刀法。 刀法是仙人所教导的【无生刀——十式】。 只有十招,但每一招都充满了变化,极尽了刀意。 年盈努力地练着,她永远不会忘记是谁把她从山上的棺材里救出来的,也不会忘记是谁在这乱世里给了她这一切,更不会忘记自己下山时崴了脚,就在快要跟丢了大家时,是仙人过来帮了她。 她要努力变强,强大到可以帮助仙人。 此时,她心底忽有所感,侧头看了看, 只见月光下,仙人正披着鹤氅站在回廊里,目光似是落在庭院里,又似是在看远处。 年盈想要表现一下,或是让仙人知道自己真的很努力,进步也很快,所以她忽然招手,对着另一侧的男孩道:“阿南,我们来切磋下。” 那男孩苦笑道:“大姐,我打不过你。” 年盈目光再转,又落在了另一个男孩身上,“杜白,我们来打。” 名为杜白的男孩体魄如熊,身上更有一股冷气与傲气,他看了一眼这身形娇小的女孩,淡淡应了声:“好,但我若赢了,我们的排序对调一下。” 年盈道:“自然,你赢了,你就是九号,我是十号。” 杜白唇角一翘:“来战。” 孩子们看到这两人切磋,顿时围了过来, 但有几个气质卓绝的孩子却并不过来,而只是在远处静静看着, 其中一个男孩更是宛如四周无人,他低着头,抱着刀,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在,只有怀里的刀。 夏极目光投了过去,这些小家伙的气血程度在他眼底一目了然,对战的那两个孩子不错,而独立在外的那几个最强,抱刀的男孩周身充斥着一股疯狂。 而这些孩子似乎还根据实力自己排了名次? 他暂时放下心底的烦恼,看向这些孩子。 年盈和杜白两人静静站在两侧,中央一个憨憨的孩子则是一拇指顶着一枚铜币。 四周鸦雀无声, 飞鸟似是受不了这种安静,而长鸣一声,荡开枝头飞了出来,一片灰褐色羽毛悠然而下,从年盈眼前飘落,但女孩眼睛眨也未眨一下,只是静静盯着对手。 叮!! 铜币高高弹起。 杜白脸上的冷气和傲气收起了,变得严肃,胳膊如弓弦拉紧,带着刀往后张开。 年盈眼睛眯了眯,双手却是虚握住刀柄。 当! 铜币在了地面上。 两道身影飞射而出。 杜白手中长刀掀起一阵恶风,卷的地面尘土激荡,呼啸出一声声呜呜声,力量极强。 夏极被唤起了记忆, 这是自己以风牛马的【无生刀】为底本,做出的十式,这一式名为“九式摧城”,讲究的是以力破巧,无坚不摧,这男孩使用的有模有样,这一刀下去,力量可以抵得上第八境了,但仅仅是力量。 年盈手中的刀却如棉花一般,显然是虚招。 虚招骗出了这猛烈的一刀,而瞬间转实, 年盈身形轻巧如燕,整个人往前飞射而出,刀光直向杜白斩去。 双刀触碰,带起一串儿火花, 嘈杂之声割人耳膜。 这一式倒不是十式之一,但却有着十式的影子,夏极忍不住点点头,小姑娘倒是挺能活学活用。 因为众人都练的这十式,虽然十式各有不同,但总归能纳入考虑, 但年盈的另辟蹊径让杜白愣了下,但他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刹那间他爆喝一声,硬生生止住往前冲刺的身影,手臂之上肌肉骤然爆突,一个强行的挥舞。 嘭!! 才冲到一半的年盈顿时被这巨力挥了出去。 她轻轻巧巧地落到一边,才一沾地,又灵敏地扑了过来。 杜白也知道今天仙人在,根本不留手,抬手猛砍。 一刀紧接着一刀,让年盈要么躲,要么挡。 躲的话,就无法出刀,而且气势会受到影响,挡的话,却也吃不消这力量。 夏极静静看着,他知道气势对于十境之下,是极其重要的,一旦凝实,便是九境虚影了。 此时,杜白如是一只狂怒中的熊,口中发出一声声爆喝,刀风狂落,丝毫不给对方机会。 刀兵碰撞之声不停响起,如是频繁的锤铁声。 忽然,一声爆喝响起:“败!!” 当!! 年盈手中的刀被杜白一式上挑挑飞。 就在杜白手中长刀即将架在年盈脖子上时,女孩忽然身形如风,她已经无视了自己的刀,也无视了对方的刀,整个人极其迅速地往前掠去。 一刹那。 杜白因为最后的松懈,刀斩空。 而年盈的右手呈现手刀之状,架在了杜白的脖子上。 女孩唇角一勾:“承让,我还是第九。” 周围顿时爆发出孩子们的笑声。 杜白尴尬地维持着出刀的姿势,他败了...他败在最后一刻松懈了,败在以为对方没了刀就输了。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 夏极倒是真没想到这些孩子能进行如此充满灵性的对决,他便是从回廊走来。 他一来,远离众人的孩子,抱着刀的孩子都急忙跑来了,围在他身侧,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后恭敬道:“见过老师。” 夏极看着这群还小的孩子。 五百年的劫,在这劫初的孩子,未来未必不能成为真正的绝世强者。 于是,他微笑道:“平时是老师疏忽了,明早卯时都在此处,老师传授你们真正的玄功。” “多谢老师。” “谢谢老师。” “仙人,仙人...”年盈挥舞着手,如是谜妹看到了偶像。 而那抱着刀,始终垂着头的男孩却依然不言不语,他在嘈杂声里,向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深深鞠了一躬。 他是一号。 但此时,却还只是这九十九人里的第一。 ... ... 夏小苏弓着身子,随着那一团黑影走在幽暗的甬道里。 待到了尽头,黑影静静站立片刻,轻声道:“老奴就送您到这儿了,前面的路需要吾皇自己走下去。” 夏小苏道:“这是哪里?” 黑影站在一边,看不清轮廓。 然而,夏小苏却莫名地能感到他的鼓励,再一回头,身后根本没有路径,她心底一横,便是咬着牙往前走去。 往前几步,竟是直接走出了甬道。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脚步声, 一瞬间烛火渐次通明,围绕成盘蛇之状, 照耀出面前深坑里,数千的巨人俑。 人俑高九丈有余,充满了力量,栩栩如生,似其中真有灵魂存在。 这些巨人俑看到她的出现,忽然之间,凝聚的眸子动了起来。 夏小苏心底一骇,刚要后退,那些巨人佣骤地全部跪倒。 不论身在何处,都向着女皇跪下。 气氛,显得出奇异的庄重感,透着历史长河积淀出的沧桑。 整个密闭而广阔的空间里,回荡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渐悄, 紧接着,却是无数的破碎之声。 裂痕从巨人佣上浮现而出。 咔咔,啪嗒啪嗒... 很快,这些巨人开始粉碎,化作废墟。 似乎它们等了不知多久,就是为了喊出这一句话,就是为了让它们口中的“吾皇”知道它们的忠心,从未因年轮岁月而变过。 夏小苏不知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动,她也不明白为何,本能驱使着她向前一步,对着面前粉碎了一地的废墟,深深一拜,沉声道:“孤以你们为荣。” 187.要战便战,孤何惧于人(第三更) 虚空里,诸多金色“圆球”浮起。 在清冷烛光照耀下,如是萤火虫。 夏小苏忽然双目红了,但仅仅是红了,却没有湿润。 她看向这环状的悬空路径,如同衔尾之蛇,绕了一个圆。 她被一股似是宿命的力量推动着,往右走了一步。 左旋,为顺。 右旋,为逆。 顺则死,逆则生。 所谓的乱臣贼子,从来都是败了的王侯将相,以昏庸之名记载于史书,然在当时却都雄极一世,是为人杰鬼雄。 她又踏出一步,细软微黄的长发无风而动,往后张扬,一身龙袍被这虚空之中无形的力量震荡着,猎猎作响,似是那登高祭祀,受命于天的山河之主。 夏小苏闭上眼,诸多回忆冲入脑海之中。 ——十八年前,她从绝地之中的一块奇石中诞出,随后被虎视眈眈的天妖抓伤,而一道裹着道袍的身影救了她,那身影自己葬于绝地,却用道袍送她外出。 然后,她被一名路过的女子捡走,带入皇宫,成了皇女。 她心神动荡。 又走了一步。 更多记忆涌来。 ——三千年来,她似一直都在那奇石之中,或是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 凡女怀胎十月,巨象怀胎二十月,便是怪异的诞养也不过数年,岂有怀胎三千年? 然而若是天生地养,在这浩淼时间长河里,三千年岂不是也只有一瞬? 那么为何会这样? 夏小苏感受到那种孤独。 她娇小的躯体充满了凄凉感,继续往前走着。 这一次,许久未曾又反应。 她便是一直走着。 好似走过了历史的长河。 当她走了一小半时,悬浮于深坑之上的“金色圆球”忽然动了起来,向她飞了过来。 一颗一颗从她毛孔之中渗入体内。 每一颗都带着庞大的力量,与对于诸多玄功神通的感悟。 但她的身体却能承受这一切,好似这些本就是她的力量。 夏小苏只觉自己越来越强, 身体里的一切正在被快速的改造, 逐渐脱离凡胎肉骨的概念, 血流激荡,如江海澎湃。 脑海里又出现了新的记忆,那是一副画面。 ... 那是一个气度非凡的男人正站在地宫里,慷慨陈词: “臣瞒天过海,偷天换日,不负使命,为吾皇寻到了最后一块拼图,大事已成。 吾皇可以天地为胎,一孕三千年, 而无需担心身为凡夫俗子死在百年之中。 吾皇一身力量可寄存于五千英魂之内,以秘法封存过三千年, 待到下一次大劫开启,吾皇自当重获力量。 保皇一族已经开枝散叶,三千年后,他们依然会存在。” ... “吾皇,臣请您将人头予我,臣带您去六道绝地,轮回之所。” ... “咳咳咳...” 那气度非凡的男人早已不复人样,全身上下结满血痂,除了那一双明亮的瞳孔,那捧着一颗人头的手,其余部位正被一股诡谲的力量带动着,在缓缓消失。 他双腿早已粉碎,正跪在地上。 他面前... 是一方巨型石磨,横亘无数时空之间,玄妙而不可言,穷极人所想的威势。 那巨型石磨正在碾压着许多灵魂,灵魂被碾碎成渣,又重新混合,被送入六道之口,重聚成神魂。 谁都不再是自己。 谁也不再是别人。 每一个神魂都是崭新的。 然而,却有极少极少极少强横到似能承受这碾磨、或是幸运到避开了这碾磨的灵魂,才能勉强维持着完整,而混入六道口中。 男人的双瞳流下泪水,他口中用嘶哑怪异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恭送吾皇。” 说完,他双手将那颗人头丢向了轮回台,人头在半空化作一点金芒, 金芒似被一股秘法所包裹,往着天人道而去, 才入天人道, 那男人背后就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巨大诡影。 诡影握着黑刀。 哧!! 一刀斩落, 男人的头颅飞起, 在半空炸裂, 剩下的一点金芒落入了轮回台,很快被碾磨成渣,再不复存。 ... 夏小苏长舒一口气。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 那“吾皇”就是她。 不知为何,她用了很特殊的方法,试图“偷渡”到三千年后。 从记忆里,她能知道,这些巨人佣都是普通士兵,“吾皇”的力量以秘法“封存”在他们体内,就如同落在土里,却不开花不发芽亦不死去的种子。 那些普通士兵存着对他绝对的忠心,所以才能以“活着”的姿态,一动不动被封塑于佣中三千年,这是何等的煎熬,何等的生不如死。 从记忆里,她亦知道,那男人之所以亲自送自己去轮回台,是为了在最后阶段完成秘法,以确保自己可以进入天人道。 而之所以在那个时候去,是因为...轮回台即将停止运转,一切灵魂即将失去转生的机会。 那是轮回台最虚弱,最缓慢的时刻,也是成功率最大的时刻。 她站在这儿, 吸收着来自于过去的力量, 这就是...成功了。 ... “呵...” “呵呵...” 夏小苏发出自嘲地笑。 她却停下了脚步。 她才走了一小半路。 她有预感,接下来每一步都定是伴随着无数的记忆。 但走完这些路,她还是她吗? 但若不走完,她又何必是她?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这十八年来的一幕又一幕。 她小心翼翼地苟活在皇宫,但每天却依然能温暖,因为兄长温和的就如阳光一样。 即便最黑暗的日子,她也不曾彻底绝望。 最幸福的日子,是那些天天为兄长做饭,煮羊肉汤,担心羊肉汤会不会冷了的时光。 整座皇宫虽大,整个世界虽然大,但那时候,她觉得只有兄长一个亲人了。 如果走完,她一定可以知道所有的答案。 但,她的心会不会被其他东西所充斥? 会。 当然会。 如果走完,她是不是需要去完成其他使命? 会。 一定会。 人的心有多大? 刚好装下一个人,装下一件事。 夏小苏闭上眼。 她脑海里闪过那净明老道出现,一定要带走自己时,兄长的话。 她站在原地良久,如是过了几十年,几百年。 然后,她转过了身,她不会再继续走下去了。 此时,所有的“金色圆球”已经彻底进入了她的躯体,也在改造她的躯体。 当然走回终点,亦是那原点时。 力量吸收完成了。 她细软微黄的长发变成墨黑色,拖及脚踝, 苍白皮肤变得晶莹剔透如是白玉, 孱弱娇小的躯体,依然柔柔弱弱,没有变大,没有变化,但却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恐怖力量。 “这是我的法身?” 她喃喃着读出自己脑海里的理解。 然后,试探着伸出右手,五指轻轻压向深坑。 这轻轻的一压,却带动这一方的气流形成了一只空气巨手掌,把一切巨人佣的废墟碾压成渣。 五指一拈, 气流顿时开始收缩, 如八面狂风带着那些巨人佣的“尸体”向中央汇拢, 在夏小苏的目光里,成了一座高耸的坟墓。 夏小苏左手扒拉着墙壁,轻轻一扯,一块巨大的岩石被她轻轻松松地抓了出来,她以手指在这岩石上书了三个字“英魂墓”,随后右手抓着那数十吨的巨石,轻轻按入了坟墓之上。 她从储物空间取出三炷香。 点燃。 拜了三拜。 整个空间忽然阴风阵阵,紧接着向着来时的甬道疯狂而去。 一切恢复平静。 夏小苏想起那位曾对她说“恭送吾皇”的人,闭目轻声道:“恭送诸位。” 她做完这一切,静静站在原地,心念一动。 躯体开始变化。 “凡以无上精神,无上力量冲击巅峰者,即可在第十一境界化出第二身...”她喃喃着读出脑中的记忆。 “第二身,可化一切身,可成一切物。” 夏小苏犹豫良久。 忽然露出微笑:“终于可以长高了。” 她这一刻已经决定了。 永远不会告诉兄长“自己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亲人还是亲人,兄长还是兄长,这样就足够了。 她心底忽然一阵轻松,一切都已经回归了原本的轨迹。 她走回甬道时,黑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段儿腐烂的树根。 夏小苏回想起自己进入此处时,那黑影说的话“老奴就送您到这儿了,前面的路需要吾皇自己走下去。” 她沉默良久,脑海里许多记忆都有了归宿。 她明知道这树根已经听不到,却依然道:“我会走下去。” 然后,她将树根往身后推出,轻轻送入了那“英魂墓”中, 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甬道很长,当她走到尽头时,一步踏出,景色变幻,却是成了皇宫的样子。 她心有所感,来到自己的庭院。 院子里,一棵老树死了。 树上的鸟巢失去了支撑,而落到地上,雏鸟在其中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一个高挑而清冷的少女捧起鸟巢,将它在另一棵树上放好,然后转身一步,正要走出这宫殿。 忽然间,她却是停了下来。 仰着头,似是悠闲地看着天穹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她身形变幻,再回来时,却已经是原本苍白娇小的模样。 天地之间忽然起风了。 夏小苏淡淡道了声: “要战便战,孤何惧于人?” ... 宫殿外,宁小玉正领着禁军在焦急地寻找着失踪的女皇。 她满心焦急,到处跑着。 “小玉。” 忽然一声传音让她整个人静了下来。 她脸上露出惊喜,转身只看到那失踪了数日的女皇站在废墟里,正向她走来。 宁小玉喊道:“陛下!” 女皇微笑着点点头。 然而,不知为何,宁小玉只觉得女皇气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行走之间,萦绕着...滚滚的气势,毫不遮掩地四散开去,让人忍不住心中崇敬而又敬畏。 禁军们也感受到了,纷纷跪倒,垂首,扬声道:“参见陛下。” 夏小苏看着面前被兄长与苏妲己毁掉的宫殿废墟,骤然之间,她双手伸出,直接化作白玉色泽,猛然一压, 虚空之中出现了两只巨手,巨手碾着这些废墟往中间合拢。 那双手再一柔,一捏。 废墟已经凝结成了一颗紧密的球体,由木石金银琉璃各色金属构成。 夏小苏随手举起这巨球,远远丢入了华清湖。 华清湖碧波百丈,冲天而起。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色里, 女皇淡淡道:“平身。” ... ... 夏极写了两册玄功。 这是他挑出给风南北这个身份用的道家法门。 两颗金色技能珠: 【阴阳五雷】 【阳神道法】 前者分为阴五雷,阳五雷,作用分别为腐蚀别人,壮大自己,都非常实用。 后者则是摒弃了奇淫巧技,专门修炼自己的“性”与“命”,练到高层,可以阳神出体,持刀斩人,然而缺点也非常明显,很难大成,即便大成了攻击范围也并不大,而且会产生“躯体无法动弹,任人宰割的巨大破绽”。 然后,他把写好的玄功带来了庭院里,讲明白之后,任由九十九位弟子挑选。 雷法,或者阳神出体之法配合无生刀,力量显然会变强许多。 “贪多嚼不烂,每人只能挑选一本,挑完之后,从今往后便是分开修炼了,不可互通。” 孩子们齐声道:“是,老师!” 很快,人数就分出了来了。 夏极看了看两边人数,有些发愣。 他一再强调【阳神道法】如果无法修炼到大成,是没用的,即便修炼到了,也有很大破绽...然而,大部分孩子偏偏选了这个。 反倒是一号挑了【阴阳五雷】。 “为什么选【阳神道法】?” “这门功法看起来难。” 夏极:... 他又看向选了前者的一小部分弟子:“你们为什么又选【阴阳五雷】?” “觉得厉害。” “感觉很强。” 夏极目光又落在那沉默男孩神色,“你呢?” 那男孩如是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抬起一双冷而惊惶的瞳孔,旋即道:“我想尽快去历练,所以要变强,而我战斗时身侧很可能没有朋友,所以不能留下破绽。” 夏极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犹豫了下,缓缓道:“风吹雪。” 他才说出来,一边有几个的孩子就在旁嚷嚷:“你才不姓风呢,想和仙人一个姓嘛?” “你明明有个超娘的名字,叫白雪,嘿嘿。” “才不是风吹雪。” 男孩闭上眼,他无意解释,名字是他自己的,只要今后用汗水、鲜血、生命、胜利来赋予“风吹雪”这个名字以重量,那么他就叫风吹雪。 夏极却没嘲笑,而是温和地道了声:“风吹雪,不错的名字。” 风吹雪惊讶地抬头,男孩眼里,这位老师如此的温柔,就如同父亲一样,他握紧了刀,但却没有回答任何话,他不习惯说谢谢。 他是一号,现在是九十九人里的第一,今后...会成为天下第一。 188.一拳裂群峰,山河皆破碎(第一更) 铿! 铿! 铿! 刀出鞘,再回鞘。 一声声拔刀声,宛如惊鸿,弥散在夕阳里。 镜湖湖心,孤立岛屿, 一群孩子正在快速地拔刀, 他们都不是妖孽,所以基础肯定要打牢,而意的凝练,法相的凝练便是从拔刀开始。 你若出手之前都无法燃烧起自己全部的斗志,那么即便有你一百分的力量,也只能发挥出六十分,或是三十分。 无生刀十式的基础也是拔刀,所以拔刀就是这九十九个孩子的日常。 年盈与杜白看着远离众人的那几人,他们拔刀的速度是这边的一倍有余,快到极致,两人咬咬牙,也完全不顾肌肉酸痛地开始练习,以期能进入那几人之列。 那几人虽然强,但疯不过最边缘的那个男孩。 风吹雪, 如果没有刀, 那只会让人感觉“这是个胆小、卑微、怯懦的孩子”, 是一个连头不敢抬,走路可能都会稍稍弓着背而不敢直起身,眼神时常撇在地面的孩子。 他自卑,内向,孤僻,会隐藏自己的感情,无论喜欢一个人,痛恨一个人,无论是痛苦,还是欢喜,他都不会去与别人分享。 但有了刀, 他就好像有了灵魂, 就好像是抓住了自己此生唯一的尊严, 所以,他比谁都狠,对自己狠, 以一丝不苟的姿态拔刀收刀, 如同机械一般的精准, 如同孤狼一般的疯狂, 如同信徒一般的虔诚, 那拔刀速度、拔刀时间简直是在折磨自己, 每一次出错,他都会陷入极度痛苦与自责之中,这痛苦让他时刻如沐业火之中,让他下一次出刀能更强。 也许有人能比得上他,甚至能暂时超越他,但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的耐力和进步速度。 他不知疲惫,不知痛楚,眼神永远平静,永远不与人接触。 夏极看着这孩子, 他倒是没想过自己无意收下的弟子里,还有这样的苗子。 真是不错。 他看着这男孩, 他脑海里不觉回想起自己在藏经阁里读书的时候。 ... 苏甜站到他身后,搂着他轻声道:“没用的,一个时代出不了多少人。” “我只是觉得,那是个好孩子。” “说的你有多大似的...嗯,好啦好啦,你确实大。” 苏甜调笑了句。 但她却也不反驳,除非真的已经走出来了,否则在她眼里都一样,无非是大点儿或是小点儿的蚂蚁,她靠过去,传音道:“你妹妹回来了,而且似乎得了什么奇遇,变强了。但她不该显身,吴家老祖取完火种,就会绕回来。” 夏极:... “你妹妹可是一副准备迎战的样子。” “我去看看她。” “我也有些事要处理,记得我们的约定,到时候来与我碰面,一起去劫地取火种。 道家佛门妖魔正邪甚至绝地,各方都在淘火种。 这一批收完,下一次就要等到数十年之后了。 我们多存点,现在是发展的时期,利用优势滚雪球,等到滚大了,后期寻到机会再出手。” 夏极不置可否。 苏甜又叮嘱道:“别暴露身份,你去打架就用神武王的身份,功法千万别用串了。” 夏极:“我可能会以神武王的身份去劫地。” “那你还赶得上约定时间么?” “计划赶不上变化,若是一个月后我没来苏家,那一定是在劫地,你直接来就是了。” “我可不与你神武王身份碰头,碰到了可是要消耗底牌的,自家人消耗自家人,作孽啊。我存了这么些家底,容易吗?” 富婆如是问。 “那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我在哪。” “好吧,那我先走咯。” 苏甜松开绕着男子脖子的手,离开贴着的身子,远去。 ... 夏极忽然喊了声:“姬玄。” “老师...”那虎背熊腰的男子从巨石后,嘿嘿笑着走了出来。 夏极问:“你看什么呢?” 姬玄传音道:“我发现我对人类女人不感兴趣,但想到自己今后要做天子,一定要留下子嗣,就有点恐惧。 所以看老师与准师娘亲近,想感觉一下是什么叫做爱。” 夏极也不解释他和苏甜的关系,也不准备就这个话题深入讨论,“你小黑龙气和黑龙法典修炼的怎么样了?” 姬玄肃然道:“我正在努力。” 夏极传音:“十方尊,吴姬最近有没有找你?” 姬玄传音:“没有,他们都在忙。 我猜...现在连前期都不算,青王还没上位,等他上位了,才轮到民不聊生,然后才是我出场的时候。 在我出场之前,我还需要提前师成外出历练,留下好名声才可以。这至少还得好几年吧。” 夏极也知道这位天命之子现在是处于打酱油阶段,而天赋问题完全不是问题,一个受了千年香火的半龙,去修习龙之血脉的玄功,如果练不好,只能说明一点:他没练。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姬玄道:“老师,你能不能让安寻回来?” 紧接着,他犹豫道:“我想用她来试验一下,什么叫做爱。” 夏极看了一眼这浓眉大眼,虎目熊样的天命之子,没想到是天生黄腔。 虽然不想说,但夏极还是拍了拍他肩膀:“喜欢一个人,你要去看她不好的地方,如果你能包容,那么才是真的喜欢。 喜欢了,你要想想能否长久相伴,能否两情相悦,能否一路同行,若是不能,不要轻易去喜欢。 若是真喜欢了,就要负责一辈子,不可始乱终弃。 天子为天下表率,重色而轻情义,这样不好。” 姬玄讷讷道:“知道了...” 忽然,他靠过来笑着问:“那准师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夏极想了想苏甜。 她不好的地方? 她就从没把自己当人。 而更糟糕的是,她的想法可能没有错,但自己却不太认同。 然后夏极又想到了安寻,接着就想到了如梦雪, 他忽然神色动了动,如梦雪现在是义军的将军了,身份的转变伴随着态度的转变,她必然知道安寻可能是长公主的亲人, 但她若能理智分析,应该不至于轻举妄动,因为她能判断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吧? 他有点不确定。 于是,取出纸笔, 写了封信,递给姬玄。 “你选个孩子送去青王府,把安寻接回来。如果不肯放人,你告诉我。” 做完这些。 夏极稍稍闭目养神。 然后转身入了卧室。 变身戴上阎罗面具, 进入地府中转站, 从皇宫密室走出, 摘下面具。 密室里。 女皇着龙袍,长发细软微黄垂落双肩,娇小的躯体里蕴藏着恐怖的力量,镇压的四处静谧无比。 听到动静,夏小苏睁开眼,看到来人,这其实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露出微笑,很好地掩饰着:“哥,你回来了。” 夏极应了声,走近两步,如此近距离和如此的注意放在女皇身上,他能察觉到自家妹妹的变化。 夏小苏问:“晚饭吃了吗?” “吃了。” “娘不见了。” 夏极发现自己有些无法解释。 因为很多信息都是错位的,也就是说风南北知道,但他夏极不该知道。 夏小苏见他沉默,岔开话题问:“世家还会来吧?” 夏极道:“会。” 夏小苏:“最近我能感到许多人在往西方赶,兄长知道他们去做什么吗?” 夏极道:“采摘火种,火种可以刺激人体在精气神玄功俱至巅峰的情况下,突破到十一境。而火种每隔几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第一次最多。” “哦。” 两人沉默下来。 但奇异的是,气氛半点都不尴尬。 兄妹两人的相处非常协调,协调到不需要声音,不需要喧闹,而能够暖场的声音与喧闹对他们而言才恰恰是冷场。 夏小苏忽然道:“我想明白了,哭是没有用的,而勤政爱民在这个世界是做不了女皇的。” 她站起身,走到密室门前,一把推开门扉,屋外星海璀璨,光芒零落,春日暖风吹来了阵阵花香,“哥,这世界真的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了就得死,对吧?” “对。” “我把内政治安的事儿交给九部了,儒门大奇也投靠我了,再加上宁小玉,有没有我这个女皇坐在皇都,其实都没有关系。” 夏小苏露出微笑,“哥,我和你一起去西方,抢世家的火种!” 夏极道:“小苏,其实...全世界的大势力都是世家的盟友。” 夏小苏沉默着。 夏极又道:“世家很不简单...” “嗯,我知道。但又怎么样呢?” 夏极也露出微笑。 是啊, 又怎么样呢? 这是大争之世。 是杀劫之世。 那就争起来,杀起来吧。 难道还有其他选择么? 这天从不给人选择的机会。 “小苏,你得了什么力量?” “法身。” “法身?” “法身。”夏小苏招招手,走出了门,走到了月光和星辰下,“哥,我来给你看。” 她坦诚地站在明亮里,走出几步,周身开始变得晶莹剔透,宛如白玉,长发如水墨垂落脚踝,一瞬间,她整个人充满了浩大的威势,甚至是...一种神性。 夏极露出奇怪之色,在他想来,法身一定会变化,但自家妹妹身型完全没变,就只是变得...如同一个白玉雕塑么? 还有这种法身? 夏小苏言简意赅道:“打我。” 夏极手掌一举,形成了五颗烈日法相,一股灼热的气流往前推去。 劲气撞击在夏小苏身上,半点反应都没有。 夏极逐渐加重力量,直到九日法相浮现,依然没有反应。 他再加了一重法相,还是没反应。 一重一重叠加。 直到四重法相时,夏小苏还是没反应。 夏极问:“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 夏极:“你随我来。” “嗯...” 两人速度极快,拉出两道残影,掠出了皇城。 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只感到一阵风掠过,便是整个人一机灵,握紧刀柄,四周看着。 但空无一人。 他打了个寒颤,瞌睡劲也全然消失了。 片刻后。 兄妹两人出现在皇城外的一处山谷里。 夏小苏全身如是白玉,洁净的根本不似凡人,“哥,打我。” 夏极道:“这一次的力量会重一点。” 说着,他背后升腾起了宝日天子法相,乌鸦飞旋在莲花与光轮之间,九颗烈日法相同时浮空,继而被他双手环抱成第十阳。 这曾经在山林里轰爆地火,击败几位传奇的烈日直接向着夏小苏砸去。 轰!! 以她为中心,一切地面崩塌,巨大的能量往四周扩散,如是陨星临地。 烈焰散去。 夏小苏安然无恙,一身琉璃白,不可侵犯。 夏极问:“感觉怎么样?” 夏小苏:“好像被呵了一口气。” 夏极道:“我试个特殊的。” 说着,他取出判官笔,画了三张死符,又画了三张生符,以便救急。 刷刷刷! 死符向着夏小苏射去,这一次,她躯体上浮现出了黑色,这是死亡。 然而,下一刹那,女皇往前踏出一步,周身浮出一道玉色光华,那光华之中藏着无穷山河的影子。 瞬间,死亡似融入了这山河,然后被带着往外刮去,顿时化作几缕黑烟消散在风中。 她周围的土地死亡了,但她却安然无恙,一尘不染。 死符就解开了。 夏极真愕然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力量型英雄? “小苏,感觉怎样?” 夏小苏思索了下道:“不能无视它,但除非我躺着什么都不做,否则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夏极问:“你的法身还能怎样?” 夏小苏抬手往身侧一拍,空气顿时化显出巨大手印,拍打地一边的山峰摇晃不止。 这似乎没有消耗她太多力量,她一掌又一掌的拍过去。 山塌了。 夏小苏抬手一抓,抓起山尖,往前投掷而出,山尖如导弹落在了远方。 她感知了一下道:“感觉就好像是丢纸团一样。” 夏极确定了。 这就是力量型法身。 但为何如此娇小? 这段日子,夏小苏已经渐渐消化了脑海中的知识,于是道:“我想我大概是能免疫法身境以下的攻击,力大无穷,排开一切毒素的持续性伤害...以及...” 她忽然道:“兄长,你尽全力攻击我。” 夏极道:“这不好吧?而且念珠的佛火你不是看过吗?轮,佛掌,佛山,佛国...” 夏小苏道:“就是那些,哥哥如果担心,可以不对着我使用。” 夏极看着自己这妹妹,“好吧。” 今天,他确实非常意外,小苏是得到了何等的奇遇,才能这样? 这定是与她身世有关吧? 她既不说,自己也绝不问。 然后,他身形变幻,显出了九丈光明法身,十八手抓着种种念珠。 夏小苏道:“来吧。” 夏极背对着她,一瞬间,佛破山河,金芒万丈,空间如是扭曲了,充满佛焰。 夏小苏深吸一口气,她周身忽然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那许多的攻击明明不是向着她而去,而却忽然改变了方向,扭转着拍打向了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攻击者的意图。 下一刹那,夏小苏周身忽然一片熔金。 夏极静静看着,只觉得这一刻,小苏虽然还在空间里,但却变成了一种不可能被摧毁的物质,那所有的山河,佛国击打在她身上,没有产生一点涟漪,反倒是如被她吸收了一般。 数念之后,那些金色剥落。 夏小苏恢复了原本的白玉身,她转身,踏步,周身升腾着那人间大帝覆压世间的气息,一拳轰出,这一拳似乎是吸收了之前夏极所有的力量,化作恐怖而纯粹的能量,往前碾出。 嘭嘭嘭嘭!!! 一拳,群峰摧裂,山河破碎。 夏小苏想了想,道:“这是大招。” 189.弱点(第二更) 夏极看着这一幕,心底顿时对自己这妹妹的身世有了些认知。 这种层次的力量, 在短短几天里,在没有动用到火种的情况下,把小苏从法相境界提升到了强大的法身境,而且还是如此强大的法身, 答案本来就已经很少了。 不是上古,就是浩劫。 甚至灌顶都不现实,因为灌顶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还是有所差别的。 没有还其他可能了。 兄妹两人静静对视。 夏极为了防止妹妹以为自己做出了对她身世的猜测,轻声感慨道:“真是强大的福缘,这也与小苏你为人善良分不开关系。” 夏小苏惊叹于兄长为何忽然被降智了,这和善良有什么关系? 但她忽然醒悟了过来,轻声道:“我不想永远做哥哥的累赘。” 无论如何。 两人是兄妹。 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所以,夏极不会刨根究底地去问这力量来源,毕竟这力量没给他一种邪恶,或者被夺舍之类的感觉。 既然如此,小苏有了这力量,他接受就是了。 聪明人大多只会拥有聪明,而不会拥有真挚的感情,财富,力量,权势。 夏极不聪明,夏小苏也不聪明。 此时, 夏极并没有被小苏如今的力量所惊到,反倒是有些苦恼,因为每一种力量都必然存在着弱项,如果试不出来,那很可能今后会成为致命破绽。 他如今的玄功是非常全面了,但毕竟没有把一切力量上升到法身层面,而无法后续试探。 黑皇帝是他的终极秘密,他也不会暴露。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女皇陛下确实已经可以和他一起前往劫地了。 两人走在月光的山峦废墟里。 一路漫步,一如过往。 夏小苏褪下了女皇的身份,别着手,蹦跳着跑在前面。 看到溪流,她会冲过去,用手试一试清凉的溪水。 看到果子,她会跳起来,摘下尝一尝味道,遇到酸的,会皱起眉头,吐一吐舌头,苦着脸道“不好吃”。 看到蝴蝶,她会跑过去追赶。 看到猴子,她会被果子远远丢过去。 她万分庆幸,自己在巨人佣深坑里,没有走完后面的路。 这是她的选择, 是她关于今后的选择, 她看向了未来,而没有选择停留在过去, 所以她还是她,未曾被太多因果束缚, 因而拥有了无限的、未曾被定型的可能, 这未必不是过去那个祂的选择。 “啊啊啊!!” 娇小的女皇站在悬崖边往远处发泄似地大喊着,回音荡开。 夏极就静静看着,他心底感受到了人间的暖意,这让他取出了一坛美酒,靠在春日的崖边青松上。 浩大的月光停驻在视线的尽头,映照的千山万壑一片皎洁,云潮幻变,起落沉浮,天地之景顺着冷冽酒水,一并入了五脏六腑。 如今的他和小苏,已经不是被锁在深宫里,不得展翅的金丝雀, 也不是被困在孤城,只能苦苦防守,被动接受着一切来自于泥尘之中恶言恶语的玩具了。 只有变强, 才有资格去逆转宿命, 追求长生,证道逍遥。 两人靠着老松树的树身睡了一晚。 次日黎明。 夏极道:“该出发了。” 夏小苏道:“哥,我带你见两个人,让他们一起吧。他们就在这山里。” “好。” ... 两人沿着一段儿铺满阔叶的山麓,走入深山。 云深处, 一小筑, 背靠山如屏障, 面朝溪流玉带。 一名气质清冷的少女正在晾着肉干,她个子不高,身穿农家布衣,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宛如磨砂水晶流转的神秘光华, 她短发扎成了几个别致的小辫子,显得清爽而有着女人味,周身散发的气息给人一种“布衣粗袍,不掩其容”的感觉。 夏极认得,这是曾经的八皇女夏清玄,是在最初的时候,四处围堵自己的“策划人”。 夏清玄也看到了他,看到了夏小苏,她目光从肉干前转开,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兄长去山里打猎了,两位...进来坐坐?” 看到两人静站着,夏清玄低下头道:“刚晒了些薄荷叶子,我去泡茶。” 说着,她急忙走开了。 夏小苏道:“她随在突厥王身侧,执行周家给她的任务,周家派了两个监视她的强者,只不过在封狼关外被那条黑龙一口喷没了。 她的任务是挑动乱局,占卜吉凶,但不知为何,那条黑龙似乎没被她占卜到,所以才遭遇了大败。 她和夏启被我带入宫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与我说了,然后求我放了她和夏启,并且对心魔发了毒誓,今后再也不会和我兄妹作对,只求隐居深山,躲避世家对叛徒的剿灭。” 夏极点点头。 换做他,不一定会放。 小苏行事确实是大气了。 他知道一切幕后指使的确实是世家,夏清玄也是被推着走。 行凶者与指使者,同罪。 夏清玄其实不该被原谅。 所以,夏清玄烧好水,泡好茶,坐在木椅上,怔怔看着这位曾被视为最无能的皇兄,等着自己结局。 夏极问:“你在昊天镜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夏清玄:“尸山火海,血流成河,你被束缚在通天火柱上,受尽折磨,然后被拖离了人间。” “现在还是这样吗?” 夏清玄点点头,“你自己看不到的。” “你告诉了我,这一切就不会改变吗?” 夏清玄苦笑道:“我很想告诉你已经变了,但确实没变。你杀了我吧,女皇还能饶过我,但你不会的。 可是,兄长被你挑明了真相后,如今对世家也是怀着深仇大恨,他一身力量都寄托在这仇恨里,所以...请你放过他。” 夏极没回答这个,而是道:“你会什么?” 夏清玄道:“万象望气,占卜吉凶,勘破强弱。 而昊天镜可以强行逆改事物,但可以逆改的东西却和我自己的力量有关。” 夏小苏在一旁道:“哥,她能把我的佛山挪开了。” 夏极又问:“我怎么信你?” 夏清玄道:“如今我早已心如死灰...你要怎样便怎样。” 夏小苏没再说话,而是静静等着兄长的决定,若不是兄长,当年围城之战里,她和兄长就已经死了。 夏极忽然问:“你看女皇有什么弱点?” 夏清玄看向小苏,小苏点点头,示意可以。 夏清玄双目骤然变得更为迷离,神秘,如笼着雾气。 良久,她才露出极度震惊之色,深吸一口气道:“以精神秘法,可让女皇陷入诸如沉睡、幻境,但施法者的力量必须与女皇至少是同一层次才可以。” 夏极神色动了动,面前的八皇女很可能说对了,因为他恰恰不会这一类的玄功。 他又道:“你看我呢?” 夏清玄道:“我需要歇一歇。” “多久?” “一个时辰。” “好。” 夏清玄说着便是躺到了左内室的床榻上休息去了,她需要放松进入梦境,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精神。 小苏跑出去,回来时从溪流里抓了几条肥美的鱼儿,又取了一块腊肉条,就着厨房里的蔬菜,做起了午餐。 她挺享受这种做饭的过程,但不享受吃娘的一千盘菜。 娘应该没事,否则兄长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兄长既然不说,那么定然是藏了什么秘密,她便也不问。 一个时辰后... 厨房里飘来香味儿。 夏清玄起身揉了揉眉心,整个人一个踉跄撞倒在木柜上, 占卜太多,洞悉天机,却没有足够的体魄与寿元,注定了短寿。 或许这也是周家不急着找她的原因了,因为某种程度上,她已经算了太多东西,寿元并不多了,甚至刚刚卦算夏小苏,她都是氪命了。 如今,她还要再氪命一次。 “神武王准备好了吗?”夏清玄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相处十七年的记忆,在这短短两年里被彻底颠覆。 夏极道:“可以。” 夏清玄双眼迷离,静静看着夏极。 夏极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没有被人在观察的感觉,这一点让他忽然警觉了起来,看来这望气之法隐蔽到了极致啊,但幸好距离需要很近才可以。 良久,夏清玄眼底出现震惊之色,她正要停下,忽然之间眉头一皱,似乎进入了更深入的观察... 又是良久,她喷出一口血雾,再看向夏极时,目光里不仅有震惊,还有恐惧,如是看到了不该存在于人间的存在。 “你...” “我的弱点是什么?” “将你的心脏与你进行剥离,或者压制,否则...你几乎不会死。” 夏极一想,如今心脏储存着自己诸多的力量,确实算是力量之源了,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夏清玄眼底的恐惧越来越浓,她嘴唇艰难地嚅动了一下。 夏极起身道:“跟我出来。” 夏清玄擦了擦唇角的血,扶着木桌起身,忐忑不安地随着那熟悉却陌生的皇兄走出小筑。 两人站在溪流边, 山风习习,溪水潺潺,小鱼儿不时的跃水而出,显出几分清幽。 “说吧。” “黑...” 夏极打断她,奇道:“你竟真的能看到?” 夏清玄抿着唇,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有活路了,那等天大的秘密一定只有死人才能保密。 夏极问:“你能干扰别人的勘察吗?” 夏清玄愕然了下,叹息道:“给我时间,我可以。但我...寿元不多了。” 她也不想隐瞒。 夏极想了想道:“其实,你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说着,他取出了一块黑布,布里包着五色神令。 190.新的火妖种(第三更) 山中,天晴,午前的光芒显得未过太炽热。 溪水波光粼粼,曲折萦绕, 水边的谷地绿草芳菲。 夏极和夏清玄已经完成了这次“共同选择”,而拥有了新的关系。 夏极是舒了口气, “远程掌控”,目前已知的只有三种: 第一,妖族的皮卷契约,这种东西极度稀少。 第二,苏家老祖的死士系列令牌,但即便是五色神令这种,也不具备远程直接沟通的能力,而只会产生一定联系。 第三,夏允“借体还魂”的道家秘术。 他与苏甜也讨论过,这世上,无论到了什么层次,几乎不会有“远程掌控”的能力,就如同不会有全知远视的力量,而且越是强大的人越是会去避免自己接触这些东西,其中似乎涉及了因果,宿命之类未知和不可理解的东西。 所以,他才放心地与夏清玄讨论,并且将她收入了五色神令。 达成关系后,他再一次确认,在刚刚的谈话里,夏清玄确实没有“泄密”。 两人走在蜿蜒的水边绿地上。 这位带着神秘感的占卜师,只觉自己如今思维敏捷了许多,力量也是强大了一倍。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位... 曾经皇宫里最废的皇子。 曾经名义上的皇兄。 曾经敌对的目标。 曾经让她陷入梦魇的男人。 所以,她把这一切情感都压了下去,那就暂时把上面的关系统统遗忘,遵循简单的顺从之道好了,今后随他一起战斗。 夏极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祖龙是什么?” 他没敢问苏甜这个东西,怕的就是自己金手指的秘密被苏甜知道。 夏清玄道:“祂说祂是皇族血脉的先祖,传授我们以力量,以应对将起的杀劫。但自从我知道自己并不是皇族的那一刻,就明白这是个谎言。祖龙的信息很少,我卦算了几次,都失败了。” 夏极沉吟着。 这个世界太过危险了,也太过真实了,似乎没有人是傻子,似乎处处都是局。 正在此时,远处山谷之间忽然一道黑影跨步而来,那身影一头白发,背负着金色长剑,正扛着一头山里的野兽。 是曾经的四皇子夏启。 他在浮玉山惨败于夏极之手,又被揭开了“自己不过是世家玩物”的真相后,竟是在短短数日青丝变华发。 但他终究是熬过了痛苦,也放弃了一切过去的信念,从而踏上了修行【绝世剑道】的路径。 气魄越大,剑气越强。 随着修行,他开始发现【绝世剑道】是一门很奇特的玄功,一旦修炼了这门玄功,竟是无法再修行其他任何玄功了。 深冬时候,黑皇帝濒临封狼关前,便是他斩出了一道金色剑气,挡住了收获了楚江王传承的夏小苏。 他脱胎换骨,走上了孤独的剑道之路,心底只存了这一个妹妹。 所以,当这个妹妹与神武王走在一起时,他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挡在了夏极面前。 一把将野兽尸体丢开,静静看着眼前这位被世家视为大敌的强者。 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眼中压抑着恐惧。 这是他一直当做目标的存在。 胜了,他会再上层楼。 败了,就一败涂地。 夏清玄急忙道:“哥,神武王不是敌人了。” 夏启闻言一愣,他舒了口气,原来妹妹不是被劫持了,但却依然握着轩辕龙剑的剑柄,默不吭声,周身洋溢着矛盾,又充沛着不愿意屈于任何人之下的战意。 夏极静静看着夏启。 他忽然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夏清玄眼中闪过焦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夏极的恐怖了,原本深不见底的实力,加上黑皇帝这个近乎于噩梦的身份,兄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胜。 而一旦输了,兄长的气魄定然会垮掉。 她以近乎于哀求的眼神,看向夏极。 夏启忽然怒吼道:“不!要!求!他!” 一声爆喝之后,他白发飞扬,手中握着的轩辕龙剑已经出鞘一寸,磅礴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急速扩散,带动绿草卷起一圈又一圈的绿色草浪,浪成漩涡,转瞬便是往东南西北扩开了近千米。 夏极身形一动,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他抬手压下那金色剑柄,道:“五百年后,如何?” 夏启一愣。 夏极继续道:“若是连五百年都活不过,那也没有挑战的必要了,不是么?” 夏启自然也是知道一些关于火劫、火种、十一境的事情的,他沉默了下来。 夏清玄急忙上前,把他的轩辕龙剑一把抢了过来,然后道:“好啦好啦,女皇可是在亲自下厨给我们做饭呢,快回去吧,别辜负了女皇的心意!” 说着,她抱着轩辕龙剑就跑了。 剑不离身,才是剑道。 然至亲之人,便是延续之身。 这世上能在夏启活着的时候轻松拿走剑的,也只有夏清玄了。 此时, 溪边, 只剩下两名曾经的皇子。 夏启垂着头,双手耷拉着, 忽然他深深鞠了一躬, 以无比真诚的语气道:“对不起,过去是我不对,我不该造谣生事,不该无中生有地污蔑你的名声,非常非常抱歉。” 夏极一愣,但很快他已明白。 夏启是在为自己过去,曾经用过的那些小家子气的鬼蜮伎俩而道歉。 他不求被自己原谅,只是为了正视过去的他。 错了就是错了, 认识到了, 坦然承认了, 就可以改变,质变。 我从泥潭而来,一身污泥水垢,却欲一飞冲天,敢叫剑仙垂首。 这就是夏启的追求。 他诚挚地道歉完了,便是道:“此处名为天谷山,五百年后,我就在此处与你一战。” 夏极道:“好。” “谢谢。” 夏启又鞠了一躬,因为他已被成全。 “走吧。” 夏极转身,自从小苏做了女皇,真是好久没吃她做的菜了。 夏启看着这位曾经兄弟的背影,紧紧跟了上去。 白发如水,身虽年轻,心却再不复少年郎。 ... ... 餐桌前,四个绝对不可能坐在一起吃饭的人,坐在了一起。 夏小苏简单说明了情况。 就一件事: 去西方寻火种,抢世家的火种,和世家交锋,有可能会遇到世家老祖。 夏启的心顿时“咯噔”跳了一下,这不是去做事,而是去送死了。 夏小苏道:“下一批火种要等好久了,我们都恨世家,世家也容不下我们,既然要战,那就趁早。我与兄长正面战场,清玄你占卜吉凶,尽可能地提供更多的信息情报,夏启你就保护你妹妹吧。” 夏清玄和夏启实力本就不弱,都受过祖龙灌顶,又经历过许多事, 一身本事,可逃可战可苟, 还有觉醒了的神兵“昊天镜”,以及轩辕龙剑。 只要不碰上诸如夏极之类的怪物,在后方完全是没问题的。 ... ... 数日后。 封狼关往西再去数千里。 深春将去,初夏将至, 而火域也将开始第一次蔓延。 轰!! 极远处如同雷鸣般的声音后,便是冲天而起的火焰,把一团一团火毒与岩浆喷向天空。 高温,毒素,扭曲的空气里,一道道火妖的身影正在蹒跚而行。 似乎是因为过了一个冬天,火妖们彼此进行了吞噬的缘故,这一批火妖的身影里出现了几个不同的“新面孔”。 它们形状模糊不清,周身沾染着深紫色火焰,时显时逝, 前一秒还在这里看到它们, 下一秒,它们已经在极远处, 再过一秒,它们已经彻底不见了。 再忽然,大地上响起了咀嚼的声音,原来它们已经扭下了一个同类的头颅,正在啃噬着,消化着,变强着。 站在高崖上的三道身影远远看着这一幕。 佝偻着身腰,白发苍苍,但面容年轻可爱的女侏儒,吴四公主。 剑眉星目,曾与苏家交流的苏甜有着认识的英俊少年,吴绝。 双颊微红,粉而透白,带着一股奇异暖意的苏家叛徒,苏瑜。 五尾已经消失了,而苏瑜整个人却显得越发充满邪气,这种邪气恰好与吴家整体的气质相得益彰。 吴绝皱眉道:“火妖居然又变强了,这才一年还不到吧?怎么打?” 另外两人却是神色不动。 无论是吴四公主还是苏瑜,都没想过去打火妖。 他们就想捡漏,补刀,杀人劫货... 虽说不少势力的人是盟友。 但死在劫地,就是死在火妖手里,只要往岩浆里一丢,就没关系了。 吴四公主嘶哑着声音道:“鱼龙混杂,都是想趁着这时候来淘火种吗?” 说着话的时候,远处天空竟又是三道飞剑掠过,那道门的三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飞剑缓停了下来,轻轻落在一方巨岩之后,躲避着。 吴四公主等三人在高处看的很清晰,那三个道门的人正在等火妖们离开。 两柱香时间后,视线里再无火妖了。 那三人谨慎地以飞剑试探四周,再三确认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珠子样的东西,放在舌下,然后走入了弥漫轻微火毒的空气。 随后,三人停在了一处,开始小心地挖掘土地。 挖地三尺,幽蓝的火光爆射而出。 是火种! 其中一位老者,便取出个刻绘着龙虎的黑鼎,轻轻放下,然后盘膝而坐,双手凝结法印,显然准备取这火种。 而另外一男一女的两名道人则是小心地巡视四周。 吴四公主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道:“准备抢。” 话音才落,她不由瞪了瞪眼,因为那两个道士的头忽然没了。 她死命地眨了眨眼,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 是一团模糊的火焰形状,突然出现在那老道身后, 而老道竟然没有察觉。 这只说明了一点:那火妖可以收敛温度和气息。 嘭!! 老道的头被吞了,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已经死了。 那诡异火妖推了推土,把火种重新埋好,然后又消失在了空气里。 吴四公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转身忽道:“我离开一下。” 191.望气(第一更) 吴绝没拦,他知道这一次家族里,有一位神秘前辈随同。 而吴四公主是唯一可以与这位神秘前辈联系上的人。 苏瑜没问,他虽然叛族了,但吴家的隐秘之事可不会与他说,这一次之所以带他不过因为他实力足够强,又是没占用吴家资源而到了十一境。 此时,这位面色如春,时常带着微笑的男子正扫视着周围,这样的地方充满危机,一个不小心就会死。 尽管,他们三人都是十一境了。 四周寂静无比,除了远处不时熔浆的爆发声,以及一些偶尔响起的怪异声。 空气里,蕴藏着死亡,安静的吓人。 此时,佝偻着背的女侏儒已经走下了山崖, 山道上, 她取出一根刀柄弯杖, 在安静的氛围里,轻轻敲打了一下地面。 咚咚... 随着声音,她腹中忽然胀气,有两道不知什么东西在她肚子里扭动着,直冲咽喉, 吴四公主顿时张开大嘴,吐出了两道阴影, 阴影沿着山路往下, 一到岔路口便又分开了,似乎是探查去了。 她稍等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去,随着往前,面前越来越开阔。 这里已经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平地了,距离刚刚那诡异火妖出现的地界也不远了。 吴四公主想了想, 再次取出刀柄弯杖敲了敲地面, 咚咚... 她腹中胀气翻滚,这次又两道阴影冲到了喉咙,却还在往上, 紧接着,她双颊突出两道树根般的鼓起, 两颗眼珠往外弹出,拖着惨白的长尾,飞了出去。 吴四公主的眼眶已经成了黑窟窿,但诡异的是,却没有鲜血流下。 她居然还能辨认方向,快速地按着奇异的路线绕行着弯路,绕过了这片空地,入了另一座山。 一到入口,才停下。 她再敲了敲地面。 阴影和眼珠开始返回。 她静立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血液从右眼眶溅射而出,刹那后,一只瞳孔飞入了她左眼眶,但另一只瞳孔却没回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躯体痉挛, 但她强忍着疼痛,一抓刀柄弯杖,向着山顶狂奔而去。 ——她的眼珠在飞出后是隐形的。 ——她的眼珠什么都没看到。 ——她的眼珠被吃了。 这说明,那怪物的隐形程度比她更高。 这是什么东西? 火妖里,怎么有这种古怪而可怕的存在? ... ... “凶。” 四人站在一处岔路口。 夏清玄在最前方认了认路,然后道:“中间和左边都是凶,我们走右边。” 说完,她古怪地看了一眼夏极。 按理说,有黑皇帝在,走哪儿都不凶。 但夏极这个存在根本不在她望气与占卜范围里,确是异数。 所以,占卜结果直接把他给忽略掉了。 夏小苏往右走去,夏极要走到她身侧, 小苏不肯,抬手拦了拦兄长,胳膊肘把他往后压了压,一副要为他遮风挡雨的模样。 夏极想告诉她“其实我这是回到自家后花园了”,但这话显然说不出来。 而这一次,因为苏甜已经给出了明示。 吴家老祖就在这儿。 那么,总体而言,是真的凶险。 四人这么走着, 因为有夏清玄的存在, 一路上半只火妖都没看到, 除此之外,半个人也没看到,顶多就是遇到一些疯了的野兽群,火毒种类繁多,不少能够致幻而让野兽疯狂。 这种野兽对一般的江湖人充满威胁,但对这四人组而言,连开胃菜都不算。 夏清玄看看前面的路,是山峦地形了。 “这里已经彻底入了劫地外围了,我们需要小心。而我要去到高点的地方,这样能更好地望气。” 四人抬头看去,前面左转是一座山,再看看天色,今晚上了山基本就是要在上面过夜了。 “走吧。” 夏小苏抬腿就往山上走。 夏极道:“等等,是不是只要站高了,就能看?” 夏清玄点点头。 夏极也不多说,直接伸手就抓住了夏清玄的两只手臂,这让一旁的夏启和夏小苏两人眉头狂跳。 “哥,你干嘛?” “夏极,你想做什么!” 下一刻,夏极袖中飞出两卷符箓,符箓化羽翼,直接出现在他背后,这是他在方丈岛获得的两颗深金色技能珠之一。 这一招的使用前提是:符箓需要提前画好。 但夏极在方丈岛的那些时光里,可是画了不少,和苏甜对打消耗了一点,现在还够用几次,而只要不损耗就可以重复使用。 哗! 符箓羽翼拍打之间,两人已经飞上了天。 女皇陛下顿时显得云淡风轻,夏启转头闭目。 夏清玄虚着眼道:“你还会飞啊~~” 夏极道:“快望气。” 夏清玄深吸一口气,精神放松,双目半合,悄然入静,显出似看而非看的模样, 紧接着,她双眼之前闪过一抹迷离而朦胧的雾气,让人无法窥见她瞳孔里的任何东西,包括法相,天机不可泄露,观天机者自然也是小心翼翼。 夏清玄抬起手指,缓缓指着远处,不停动着手臂:“黑色,黑色,灰色,黑色...白色,白色,黑色...等等,那是...” 她失声道:“往西北方向飞一点。” 夏极拍打着符箓羽翼,带着这位八皇女继续飞,以便她看的更清楚一点。 占卜师发出轻喊:“快停下,这里是边界了。” 夏极停止了飞,“怎么了?” “浓黑...从未见过如此黑暗的颜色,近乎于实质的粘稠,这已经不是必死了,而是会彻底的魂飞魄散。只要我们再往前一点,就会沾染到这浓黑。” 夏极默默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是半边青山,半边焦土的山谷。 果然,带个占卜师就是有用,这种技能他不是没想学过,但一来是没机缘,二来占卜是非常神秘的东西,也是唯一一个他连半点涉及都没有的方面,三来这是氪命的技能。 而夏清玄看到的那个方向,有可能是吴家老祖所在,但还要后续探查。 他记下那山谷方向,又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四周地形。 夏清玄也与他一起观察着地面。 从空往下看, 是一团又一团飘过的毒烟,时而朦胧,时而清晰,隐约间可以看到地面的焦土,流淌的岩浆,堆垒的骸骨,碳化的碎肢,燃烧的树木等等。 夏清玄忽然指了指远处道:“你看,那里有许多纵横交错的岩浆流,很可能会存在火种,也必然会有人去查看, 那里三边皆为黑色的灾祸地带,只有往南是白色无危险地带。 我们如果要抢火种,可以去那边守着,然后再进一步观察。 如果真的激斗起来,还可以把敌人引入黑色灾祸区域,到时候我们有心理准备,自然可以先一步脱离。 不过,我和夏启就待在那白色区域的高地上等你们。 等等... 那边的气开始变化,应该是有人介入了,从东偏北的角度切入了黑色灾祸区,应该是发现了火种。” 夏极俯瞰过去,啥也没看到,但他能明白夏清玄说的方向。 “再等一下。” 夏清玄静静看着,忽然道,“全灭,所有的气归于了黑色,那些进去的人都死了。好快。” “在劫地死亡,并不少见。” “再等等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云层忽然通红一片,原本微红的云燃烧了起来。 紧接着,一声突兀的尖戾长嘶穿破云层,破出的竟然是两只火雀, 火雀速度极快,如同两根箭矢,携着滚滚毒素与高温向两人射来。 一刹那,空气里的水完全蒸发了,显得雾气腾腾。 夏清玄顿时露出痛苦之色,她和别人一样,承受不了近距离接近火妖。 夏极双手忽然一松。 夏清玄只觉身子一轻,忍不住瞪大眼,顿时从半空往下坠落,青丝逆舞,耳边皆是呼呼的风声。 在她坠落的时候,夏极羽翼一拍,电射而出,转瞬之间,手掌已经抓出了两只火雀。 这目眩的毒素让他感到芬芳, 这岩浆般的高温让他感到温暖, 这这小巧玲珑的身体让他感到饥饿。 他张大嘴,下意识地就要吞下去。 但才到一半,他忽然颤了颤。 不能吃! 他双手握紧。 之前青火魔鳄捏不爆,两只火雀还不行么? 嘭!嘭! 火雀在他手中爆开,岩浆从他指尖流出。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并没有停歇,而是微微绕弧,往下急速俯冲,双手之上的高温也于刹那间消弭。 就在夏清玄要摔落地面时。 一道闪电绕来。 夏极双手一抄,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夏极问:“怎么回事?” 夏清玄古怪道:“卦者不能自算,你又是异数,所以无法察觉危险...之前我和兄长在一起,只要看看兄长就能明白吉凶了。” 夏极心底忍不住无语。 四人汇合之后,夏清玄把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她和夏启去白区高地待着,一来是安全,二来是如果真有人从黑色区域出来,那么也可以围堵。 夏极是准备独自潜入浓墨区域看看,那里有可能是吴家老祖所在, 至于小苏... 他不敢带小苏过去怼老祖,没把握。 所以他道:“先一起带安全区域,之后我和清玄再来一次观察,到时候再做安排。” “好。” 其他三人都没意见。 ... 赶到那区域高地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因为有夏清玄的存在,众人几乎不会遇到袭击,但这里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 高温,剧毒,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八皇女和四皇子吞下解毒丹后,稍稍恢复,然后寻了处山洞,升起篝火。 夏极看向远处,忽然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 ps:小水拼了下,只能拼出周五三更,周六周日两更,思考大纲,恢复状态。 192.人间鬼差(第二更) 夏小苏紧接着起身。 “我和你一起。” 她就像个小尾巴,不肯离开。 或者说,她猜到兄长的脾气,知道这不是去走走的事。 夏极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那等白天吧。” 两人坐回到篝火前,篝火倒不是为了取暖,而是黑暗里有些光明可以驱散人心底的阴影。 夏极看着火焰,一时间神思有些恍惚。 夏清玄轻声问:“明天怎么安排?” 夏极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出去先查看一下。小苏你虽然实力强了,但作战经验还不够。” 女皇不服了:“谁说的。” 巨人佣里的英魂们跨越了三千年,为她带来的可不止是力量,还有祂过去的作战经验,她何止是身经百战,此时虽然还未彻底磨合,但却也不至于不能打。 夏极不想带亲人去冒险,到时候心底还会担心,打起来也顾忌。 虽说小苏是强了,但对手就弱么? 夏小苏见他沉默,她也不再说话,三千年前她为“吾皇”,设下瞒天过海的计策,“偷渡”到了三千年后,这等人已经不是枭雄两字可以形容的了,虽说她未曾走完剩下的记忆,但灵魂终究还是她自己,一旦觉醒,便已不是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也不是勤政爱民的女皇,而是真正的强者,心藏山海,眼观万古。 兄长既然要独立行动,那么她也会在配合兄长意图的情况下,尽力去适应如今的力量,但她可不会在这安全区等。 所以,她又乖巧地应了声:“好。” 夏清玄两兄妹坐在篝火另一边。 夏极道:“若是寻到了火种,先给你们。” 白发的皇子奇道:“你为什么忽然这么信任我们?” 夏清玄自然不可能把“五色神令”的事告诉他,拉了拉兄长的衣服道:“明天再看吧,这还没打起来呢。” 她思索了一下,配合道:“那明天,夏极你先去外探探,我们三人在安全区,等你信息再做后续的行动安排,可好?” “好。” ... ... 另一处高崖。 吴四公主已经返回。 吴绝看到她模样,忍不住问:“你右眼怎么了?” “这里有一只可以隐形的火妖。”独眼的吴四公主嘶哑着声音,忽然她神色一动,想起了什么,“不对,可能不止一只。” 她左眼急速转着,思索起细节,越来越肯定。 她右眼固然被吞噬了,但被吞噬之前,她释放出的另一道阴影看到不远处...一个行走的僧人刚刚死去,所以杀死那僧人的隐形火妖,和吞吃她右眼的火妖不是同一个。 至于这术法却是由来已久, 是她吴家的养魂之法。 上古时代,有手持辰州符、放牧群尸、诞养尸王的赶尸人; 有驱赶怨灵,顺阴阳之事,净束地恶魂的人间鬼差。 而她吴家里显然有这一脉的存在。 她若在上古时代,那就是个人间鬼差,但这身份并非是个人就能做,而是需要诸多先天条件。 至于现在,人间无恶鬼,黄泉边缘皆游魂,六道轮回停运转... 所以,她驱使的恶魂,并不需要送回去,而可以帮助她战斗,以及在一定范围内侦查。 现在,正是无法无天的时代。 苏瑜忍不住问:“你是说白天那藏在火种边,杀死那三名道人的火妖不止一个?” 吴四公主点头,确定道:“不止一个,而且它们正在形成狩猎本能,就如同猎人一样,等着挖掘火种的人自投罗网。 劫初尚且如此,若是等到数十年数百年后,这些火妖...可能真的会灭亡所有人类。” 吴绝再怎么自负,苏瑜再怎么暗藏鬼胎,都沉默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发展,这种鬼东西真的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 吴四公主道:“这里的山为冻土之基,水火不容,所以这里的土地环境让火妖厌恶,只要我们不下山,它们就不会来。除非岩浆彻底笼罩此处。” “那抢劫火种的计划也要暂时搁置了。这种火妖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吴四公主道:“再等等,你们忘了这次外出的还有一位大人物吗?” 吴绝大大咧咧道:“是我族中哪位长辈?不会是族长吧?族长一直闭关,悄悄出来了?” 吴四公主根本不搭理他,“撤退,还是守着,都听他的。” 她走到悬崖边,盘膝而坐, 忽然深吸一口气,腹中翻涌,一口喷出四道阴影。 阴影以极快地速度,扑出了悬崖, 居高临下,往四边探查而去, 而阴影如果带了眼珠就等同自己亲眼见到,但吴四公主只剩下一颗眼珠子了,她自然不会冒险,所以只能被动接收阴影反馈回的信息。 她要多了解一点周围的情况,以及那新火妖种的特性,这样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生死还是要抓在自己手里,她不觉得那位家族大人物会刻意地来救他们。 一个时辰后, 阴影从周围返回了。 吴四公主张开嘴,把一切魂吸入体内,细细消化着获得的信息。 她眼睛亮了亮,发出嘶哑的声音:“有意思...有意思...” 吴绝道:“怎么了?” 吴四公主道:“猜猜我发现了谁?” 她露出奇异的笑,然后吐出一道惨白色的幽魂。 这幽魂是刚刚那位家族大人物给她的,说是只要“她把信息放在其中,幽魂就会把信息传过来,而无需她自己跑了”。 惨白幽魂往西北方向而去,才飘了一点距离,就已经消失在了半空。 ... ... “奇怪...” 夏清玄忽然眉头跳了跳,“气变了。” 其他三人看着她。 夏清玄道:“这里的白色气息开始变化,在转向黑色...” 女皇奇道:“有人发现了我们?” 她没感应到。 转头看了看兄长。 夏极也摇摇头。 即便强者也需要遵循法则,阿飘如果自己不显身,你怎么用肉眼看到? 夏清玄道:“还在变化...” 她冲出了山洞,跑到悬崖下。 冷月清辉,照耀山林。 她双眼半开半合,转瞬已经蒙上了一层迷雾, 而她眼前的一切已经被剥夺去了表象,变成了只有色泽的气。 三人走出洞窟,站到她身侧。 静等了片刻。 夏清玄道:“周围...全部都黑了,这里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夏极道:“若是我们飞离这里呢?” 夏清玄从怀里取出昊天镜。 那是一面金色的神镜,唯一的特征是“很模糊”,就是明明在你眼前,但你总觉得它不在。 夏极好奇地看着,这八皇女该不会用“魔镜啊魔镜,请告诉我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这种句式吧? 夏清玄没用这句式,她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含糊不清,总之是就算你站在边上也听不清她在说啥。 念完之后,她双瞳猛睁,一指点在昊天镜上,镜面翻滚着雾气,顿时呈现出黑色。 夏清玄又闭目,口中继续念念有词。 小片刻,睁眼,再点,镜面依然黑色。 她收起昊天镜。 夏启道:“你别占卜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夏清玄苦笑着看向夏极,“我测算了两种可能,第一是我们迅速离开,第二是我们留在这里,结果都一样,都是大凶。 我们应该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夏极道:“你占卜里没有我,不是么?” 夏清玄点点头,也对。 黑皇帝在,怕什么? 但她也知道夏极不可能在人前变成黑皇帝。 那么,这是考虑了女皇之后的大凶,但女皇现在何其强大。 即便如此,却还是大凶,这就说明那盯上众人的存在很强很强。 夏极心底明白。 火妖没有太多智慧,如果盯上了他们,那早就该出来了。 唯一的可能是碰到那西北方向“墨黑色气”里的存在了。 他远眺西北, 西北似乎也有一道恐怖诡影在看着他。 夏极道:“先离开这里。” 他从储物空间一把抓出大暗黑天戟,黑天戟里灌入了他的力量,瞬间腾空,丈八的戟身完全可以承受四个人。 黑戟破空往东南而去,既然危险在西北,那么先往东南。 “对方怎么盯上我们的?” “我还不知道敌人是哪个势力...” “如果是吴家呢?” “吴家?”夏清玄思索了下,“吴家与绝地关系密切,绝地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具体我也没见过。” 夏极知道她信息有限,便不再问了,他心底回想着苏甜对吴家老祖的描述。 一团由许多影子构成的存在。 可能是某个绝地修炼而化形。 如此,被发现真的不奇怪。 但为什么到现在才会由“白色”转为“黑色”? 这意味着,对方定然是刚刚才侦查到他们的。 换句话说,对方不会望气,而是能以某种“需要时间,需要在一定范围,无法被感知”的方式进行侦查。 夏极心底有数了。 就在这时,夏清玄忽然道:“我们往西去,进入黑色的火妖区域。” 说完,她又摇摇头:“不行,万一他们不进来呢?” 黑戟在低空急掠。 一波一波忽寒忽热的气浪拍打而来。 夏清玄眼皮骤地狂跳起来,她一看夏启,再扫了扫此时依然寂静且宁和的黑夜,尖叫道:“他来了!!” 193.神秘的吴家老祖(第一更) 夏清玄的尖叫声才落下, 月色里,一道森然的诡谲黑影已经站在了虚空之中。 黑影背对着众人,如是侩子手一般举着极长的黑刀。 黑刀上缠满了死亡气息,于悄无声息之间,已然斩落。 这斩落,半点气流都未曾卷起,半点气息都未曾附带,半点威胁感都未曾存在。 如果不是夏清玄提前这么一叫,众人怕是会在人头落地后也不会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夏极听到尖叫的刹那,意念已经控制着黑戟往下猛地一沉。 那一刀“柔柔弱弱”,根本不存在刀势, 在察觉到即将斩空的那一刹那,刀的方向立刻变了, 毫无预兆,毫无力量的减损,速度已然快到极致, 刀身的长度刚好够斩下四人的头颅, 刀的速度刚好足够四人无法反应。 就在这时, 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忽然产生, 刀被带动着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而斩向了那吸引力的源头——夏小苏! 夏小苏全身一片熔金, 黑刀斩落在她身上, 未曾斩入, 未有动静。 黑刀停了, 但黑刀之上的黑气却没停, 这黑气如是死亡本身, 化作第二道斩击向着夏小苏躯体里再斩去。 夏极认得,这黑气竟是死亡符箓上的气息,那么小苏应该没问题。 果然,小苏熔金色躯体之下再次浮出一层蕴藏着山河之相的玉色光华,把黑气推至了体表。 紧接着,她一拳挥舞而出, 在金色剥落之中,她那拳头碾爆了空气,往前轰击而出。 空气拳影,顿时爆开雷音。 但奇异的是,这一拳虽然强大,但力量远远没有当初夏极试验时看到的强。 夏极瞬间明白,这一拳需要吸收一定范围内的攻击,吸收的攻击越多,那么出拳的力量越强。 那黑色的刀软绵绵地斩落,小苏根本没吸收到攻击,所以出拳几乎就是她自己原本的力量。 虽然强大,却没那么强大。 一道空气拳影往前飞扑而出,撞击在那黑影上。 没有声音, 没有反应, 没有任何的撞击感, 因为,黑影直接消失了。 同时,虚空里传来一声好奇地轻叹声: “噫?” 这声音如是无数不同的嗓音同时在叹息着,而显得怪异无比。 而就在这一来一回的功夫里, 黑戟已经带着众人落到了地面。 这是一片炎热地带的平原, 月色里,土地呈现焦红色。 夏极才一落地,左手从储物空间取出一盏明灯——燃灯灯盏,照破一切虚妄。 灯盏瞬间被按在大地。 他右手同时取出一排儿如来念珠,念珠在他右手手臂上圈满了,这等排场看的其他三人眼皮狂跳。 夏极速度极快,他动作才做完,中间甚至才过了一两秒的时间。 那黑影已经再度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依然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黑刀,一样的无声无息的斩落,一样的一刀向着四颗头砍去。 夏极似乎早就等着这黑影了, 就在黑影出现在他背后时, 他右手手掌已经做出了往后一推的动作。 他掌心顿时闪过刺目无比的金芒。 金芒暴涨,化作了一只金色的巨大佛手,燃烧着滚滚怒焰,指掌之间共计十丈,往后推去。 哧~~~~ 佛掌碾出极远距离,一切泥石未曾动弹,但佛掌却也没有任何波动,直到了千米之外才轰然消散,炸成金芒。 如此短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躲避,但那黑影确确实实是消失了,而能照破虚妄的燃灯灯盏并没有照出任何东西。 夏极此时大脑转动如飞, 他瞬间提取出了苏甜曾经提供过的信息: 吴家老祖能随时随地钻入自己的绝地。 那么... 这绝地特么是随身携带的? 可以随时钻进去,再跑出来? 没这么bug吧? 但同是十一境,这有底牌的和没底牌的,完全是天差地别。 夏极也不等了,他几乎确定了这持着黑刀的诡谲黑影就是吴家老祖,就算不是,也和他有莫大关系。 咔咔咔。 他释放了体内血脉, 血流澎湃之间, 他的躯体已经开始变化,一切月光都聚集于他身体,而成就这四周唯一的光明。 九丈光明法身顿时显出,盘膝悬浮半空, 二十四首锁定了周围所有的空间,十八只手各自握着念珠。 夏小苏瞥了一眼皇兄的法身,她惊讶于皇兄为什么会飞了? 再一看... 原来是那大暗黑天戟托着皇兄飞在半空。 本是大光明大佛性的法身,顿时画风扭曲了。 一尊金色大佛坐在一杆黑色魔戟上,怎么看怎么怪异... 夏小苏虚了虚眼,看来兄长缺一个合适的坐骑啊。 ... 此时。 夏启右手紧紧握着金色的轩辕龙剑的剑柄, 夏清玄双手抓着昊天镜, 兄妹俩人背对背,警惕地看着四周。 空气灼热, 毒雾似纱, 而偏偏周围的月光都被夏极法身吸附了过去,显得周围漆黑且静谧。 夏启额头渗出些汗珠,自从浮玉山一战之后,他经历了多少痛苦,多少心路坎坷,又经历了多少大战,但从没有一次大战如此时这么的诡谲莫测。 好似,他在这一刹那被卷入了一场根本不属于他这个层面的厮杀。 他拥有力量,但却根本连对方在哪儿都看不到。 而对方出现的那两次,完全可以让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数秒后。 不远处的空间里浮出一道黑影。 夏启才要动,但他的劲道才刚从手掌传递到剑柄,还没来得及用出去,眼前就闪过一道极快的金光。 那是佛掌! 嘭!! 金色佛掌闪电般地打向了黑影出现的地方。 然而,佛掌拍到地面,什么都没打到。 因为,那黑影在众人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消失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潜行,不是什么隐藏在周围环境,也不是什么幻境... 燃灯灯盏可是照着这一片土地呢。 虽有材料限制,但这盏灯在夏极的打磨下,已经成了燃灯系列里至少中等往上的法器了,别看灯光微弱,但照的范围可大了。 数秒后。 那黑影又显身了,拖着长刀幽幽地往前做了一个迈步的动作。 他的脚还没落下一毫米,金色的佛掌又轰了过去。 夏启两兄妹抬头看着夏极此时的法身, 二十四张脸专注地盯着各个方向,那十八只手有一种“拍墙上蚊子前”的静止感。 夏启心底忍不住喊了声,都是怪物啊~~~ 短短数分钟时间里。 黑影出现了数十次, 夏极毫不吝啬地拍了数十掌。 一道道金色佛手轰向大地, 但那黑影却是旋生旋逝,然而无论怎么出现和消失,最迟会间隔十秒都出现,而且出现范围必然是四周,有时候在天上,有时候在地面。 这黑影似乎不想触碰到佛火,所以每一次佛掌拍打下来,那黑影都会提前消失。 夏极有一种自己在玩“高端砸鼹鼠”的感觉。 忽然,那黑影再度出现,这一次他似乎侧目看着夏极,左手抓着一本黑幽幽的书册,右手正在翻开书页,似乎准备写上什么东西。 夏极心底顿时产生了一种极度的不安感,好似那黑影一旦完成了书写,就会发生无比恐怖的事情。 他“啪啪”两声,就是两道佛掌拍了出去。 那黑影不得不再度消失,以躲避这佛掌,等到再次出现时,书册已经没有了。 夏极二十四首里的一张忽然开口道:“小苏,你们三人离开这里。” 如果在过去,夏小苏肯定不走。 但现在,她看到这一幕奇异的对决,心底竟然有些明白,也知道自己等人在这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让夏极束手束脚,关键时刻还要护住她们,于是她道:“哥,你自己小心。” “知道。” 随后,夏小苏,夏清玄,夏启三人便是向东南方向的路径飞快跑去。 才到半路,那黑影骤然又出现了,位置恰好是卡在了夏极和三人中间,换句话说,如果夏极出手,很可能他会消失,但佛手却会击中那三人。 但夏极似乎早有预料, 在那黑影出现的一刹那, 一把染满了佛火的飞刀就已经脱手而出。 黑影无奈,只能再度消失。 飞刀射空,在半空炸碎成金芒。 一个起落的时间,三人已经彻底离去。 消失在夏极的神识感知里。 夏极看着面前的空气,淡淡道:“就剩我和你了,来吧。” ... ... 三道身影急速掠过空地。 月光又回来了, 照耀出面前惨白的大道。 夏清玄心跳依然极快,她忍不住问:“那是怎么回事?是隐身了吗?” 夏小苏道:“不是隐身...是他跳入了其他小世界。” “怎么可能?” 夏启忍不住无语了,太扯了吧?这世上谁能这么牛逼?随时跳入其他小世界吗? 夏小苏道:“你没注意他只能在那一片区域出没吗,他甚至没来追我们,因为他把小世界暂时粘附在了那片区域的空间里,所以暂时只能在那片区域活动。 他固然可以离开,但一旦离开,他就没有办法那么的神出鬼没了,而兄长会瞬间将他镇压到五指佛山之下。 他本可以不粘,但他似乎准备那里杀了我们,但没想到第一次出手被我破了,后来兄长就没有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如今,就是他与兄长彼此消耗了。” 夏小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懂这么多,下意识地就知道了,并且说了出来。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站在月色里,忽然道:“你们先返回安全区域。” 夏清玄问:“怎么了?” 夏小苏没回答,她心底未必没有崇拜兄长,所以兄长的脾气也学了一点,不愿意说的,不愿意解释的就沉默。 夏清玄也没继续问,道了声:“你小心。” “嗯。” 夏小苏点点头。 感受到两人的远去, 她往西北方向快速而去。 她和这兄妹只说了一半的话。 还有一半没说的是: 那黑影不是人,而是出了体的魂,所以才能在任意地方出现,而好像没有重量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躲避兄长的佛火。 然而,有魂定然有体,魂出了体,那么就是身体最弱的时候。 她要去灭了那身体。 194.我在黄泉等你们(第二更) 夏启在夜色里狂奔,白发飞扬。 夏清玄随在他身侧,不停地判断着路径,指出“大吉”的道路。 有的路明明就在眼前, 夏清玄偏偏不走,而是绕到其他地方。 有的路明明是月光大道, 夏清玄却非要走崎岖的小路。 夏启也不多说,有妹妹带路,这路肯定是安全的路。 果然,两人在这凶险万分的劫地里,居然又是没遇到一个敌人,也没遇到一个火妖,七绕八绕,居然到了能看到些青山绿水的地方了。 经过了近乎一天一夜的折腾,疲惫涌上心头,但夏清玄却始终没有停下。 夏启察觉了一丝不对,他忍不住问:“小妹,怎么回事?” 夏清玄道:“气在刚才忽然变了,有人找到了我们,在盯着我们。” 夏启道:“不会是那黑影吧?” “不是...如果是那黑影,我们早没命了。只是这人居然可以半路追上我们,我们可以饶了许多路,也经过了很多岔路。这个人怎么做到的?” 夏清玄有些不解。 她如今的状况还好,毕竟被“五色神令”提升了一倍的实力。 夏启状态更是完好,那赶路与没睡的疲惫,只消几次调息就可以压制下去。 所以...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处开阔地带,非常便于两人发挥。 星光垂落,长草疾动,覆盖过脚踝,而这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就成了此处关外异域里唯一的声响,衬托地四周阴森可怖。 夏启目光迅速地扫动着,警惕地抓着剑柄。 忽然,他似是察觉了什么,右手缓缓地拔出金色剑柄。 剑拔一寸, 磅礴气息四散, 野草以他为中心,形成了扩散千米的绿色漩涡。 漩涡的边缘,一道森然而矮小的身影缓缓走出,那身影抓着刀柄拐杖,停在草浪的边缘,月光照出吴四公主的模样,她佝偻着背,冷冷看着兄妹两人,忽然用嘶哑的声音道:“居然跑了一个?” ... ... 夏小苏记得那“浓黑色气”区域所在。 她直接向那区域跑去。 在刚刚返回的路上,她和夏清玄谈过,知道“西北向黑气已往东南而来”,来的既然是出体之魂,那么那躯体定然还在原地。 那是一座起伏的山,山下有一片空地。 她走了两步,忽然之间,她猛然低头,就在她低下头的瞬间,一只滴着岩浆的血盆大口刚好咬过。 是那只隐形的火妖。 火妖一口没吃到,顿时将周身收敛了的毒气与高温释放了出来。 但夏小苏如今的战斗本能快到了完全不需要她思考,就可以做出最正确的动作,好似是无数场厮杀残留的经验已经烙印在了她灵魂里。 她在猛然低头时,周身皮肤已经显得如白玉般晶莹剔透,长发垂落脚踝,而她右手手掌已经向着身后急速拍去。 这火妖的速度终究不可能比得上之前的黑影。 嘭!! 它还未来得及隐身,已经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撞上了。 火焰膨胀,溅射,隐隐形成一只巨手的模样。 夏小苏身形往后,凌空挥手。 那空气巨手就随着她挥动。 轰!! 巨手倾覆,将那火妖碾在尘土里,死死按入地下。 大地裂开,浮现出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夏小苏并没有继续攻击,她来此不是为了击杀火妖。 一足踏地,整个人宛如电光般飞射了出去,向着山巅而去。 山巅上。 吴绝听到远处的巨响,顿时起身。 吴四公主让他和苏瑜守在这山上,说是不许让任何人再深入。 交代完,吴四公主就离开了。 此次外出,吴家可是交代了,吴四公主是指挥人,他们两人都需要听从安排。 吴绝嘟囔道:“神神秘秘的,我们到底为什么守在这儿?苏瑜,你知道么?” 那面色透着暖意的男人微笑着,礼貌地回答:“我也不清楚。” 两人都不是傻子,没有人提出“不如进去看看”这种话。 此时,山下的那声巨响,让两人顿时坐起了身。 吴绝叹息道:“我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苏瑜,你知道么?” 他虽然叹息,但却没有半点惊慌,如今还是劫初,十一境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他和苏瑜可是两个十一境强者, 有他们两人,坐镇这里,定然是高枕无忧。 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回答他。 他身侧安静极了。 吴绝剑眉一蹙,往身边看去,只见苏瑜正瞪大眼,瞳孔里闪烁着“如同看到了珍宝”的色泽,没有淫邪,但却充斥着毫不遮掩的渴望与占有的欲念。 他目光注视的地方, 一个拖着墨色长发的白玉美人儿,正拾阶而上,踏月而来。 ... ... 此时,东南方向的平原。 夏启瞬间欺向那白发独眼侏儒,手中轩辕龙剑斩出一道凝实而厚重的金弧,金弧里隐有龙盘之相,风雷交错。 绝世剑道,放可斩出剑气,收可只在方寸之间。 方寸之间,范围短了,但威力却更强。 这强大的剑光瞬间笼罩了那矮小的敌人。 吴四公主的手杖是一把刀,她的手一直握着刀柄,此时一拔而出, 拔出的不仅仅是寒芒,还有数声凄厉的尖叫, 这尖叫好似被束缚于九渊下的怨灵,忽然得到了释放而一瞬间扑了出来。 夏启即便精神远超凡人,但却也终究还是凡胎肉骨,被怨灵这么一叫,脑海里顿时空白了刹那,他如是溺入沼泽的旅人,疯狂地想要挣扎出来,但这终究需要时间,哪怕半秒钟也是时间。 而这时间里, 吴四公主的刀已经斩到了他面颊上。 刀风震起夏启的白发,以及那张冷峻、棱角分明、但双眼陷入了迷茫的脸庞。 吴四公主露出病态微笑,因为下一秒,这张帅脸就会被砍成两半了,她最爱杀那些五官端正、四肢正常的人了,无论男女都爱杀,因为她没有。 就在这时, 一道飘飘渺渺、如梦如幻的光落在了吴四公主的刀上。 吴四公主心底浮现出一抹古怪, 她的刀斩出去了, 然后,斩空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抓着一把劲弩,自己对准了自己的脑瓜子,然后压下扳机,但竟却射歪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刹那的功夫,夏启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斩落的轩辕龙剑近距离一个旋转,狠狠斩出,他身后呼啸起一条龙影法相,龙生双翼,携风雷而来。 吴四公主不得不挡,她虽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士,但入了十一境,哪怕不展露法身,气血力量也是极强。 但一来她被吞了右瞳,未曾恢复又连连驱动阴魂探路,否则怎可能在诸多岔路里追上两人?因此,她实力被削弱了不少。 二来她确实不是专业战斗人士,而夏启却是以逸待劳,斗志昂扬,身经百战。 此消彼长,一时间,两人近身交锋,竟然拼杀地势均力敌,几个呼吸之间已经互拼了不知多少刀。 从外看去,这就是一团由刀光剑影构成的光团,根本无从插手。 夏启越战越勇,气魄在战斗力得到锤炼,越发宏大,随手砍出的金弧也是越发璀璨,风雷双翼之应龙越发凝实。 清脆,频繁,急促似连珠暴雨的刀剑碰撞声里, 夏清玄远远站着, 脸庞清冷,短发扎成的小辫子早就散开了,被那劲风远远儿吹着,往后烈烈而扬。 她双手抓着昊天镜不敢有丝毫大意, 双目一眨不眨,微微耷拉下。 迷离之间,眸色如水晶流转,闪过神秘光华,雾气浮现在了她双瞳前,静静盯着那团刀光剑影。 就在这时, 一团亮光炸过, 两人骤然分开。 夏清玄眼睛一亮,她已经完成了“弱点分析”,强忍着心底生出的疲惫感,传音道:“破她神阙穴!” 所谓神阙穴,就是肚脐。 夏启气也不喘一口,看到对面的白发侏儒正抓着刀柄,刀尖对准地面,他身形蹁跹,如矫健之龙掠过,剑带风雷,拉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金色流星向吴四公主腹部刺去。 而吴四公主身形已经开始变化,糅杂着死亡气息的黑烟弥漫,她身形开始拔高,在朦胧的诡谲黑雾里显出一个巨影的轮廓,背后如有诸多孤魂野鬼在惨叫哀嚎着。 夏启的神色至始至终没有变化, 按理说,他该退一退,看清了情况再上。 但剑, 有去无回。 他凝视着前方那滚滚的,满是死亡的黑烟,义无反顾地激射而入。 轩辕龙剑金光大盛,在朦胧黑烟里,插入了这巨影的神阙穴中。 按理说,十一境的法身即便全身都被砍了,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但这一插,一拔... 吴四公主的法身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诸多阴影从那口子处往外直飞,每飞走一个,吴四公主的力量就弱上半分。 黑烟之中,那沾染了死亡气息的白发男子却还不停歇,他强忍着痛苦,周身升腾起一股慷慨悲歌之意,咆哮声里,一剑往下,开出一道惊腾而磅礴的金色残月。 残月掠过吴四公主的躯体,发出撞击在金石上的声响。 夏启发了疯似地再出剑。 一道道金色残月往前斩出。 “够了...哥哥!” 直到夏清玄远远喊着,他才停下动作,死亡的黑烟已经侵蚀了他的躯体,带着他在变老, 速度虽然慢,虽然不如那黑影手上的黑刀,不如夏极画出的生死符,但却依然让他在以非自然地速度迈向死亡。 这一次冲入黑烟,至少折寿了一半。 吴四公主怕是这个时代第一个死在十境手上的十一境了。 她早就身首分离,满是血污的脸庞上,眸子死死盯着两人,嘴巴居然还能说话。 “轩辕剑...昊天镜...原来是周家的两个叛徒...你们随了那异数,咯咯咯咯...我...在黄泉等你们...” 这一边,夏启,夏清玄,惨胜。 195.蜃君(第一更) 嘭嘭嘭!!! 没有激斗。 吴绝和苏瑜直接被夏小苏秒杀了。 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夏小苏从未亲手杀过人,所以她把两人打的半死,经脉寸断,骨骼也碎裂了,这和死也差不多了,就算十一境恢复能力强大,但要恢复这样的,还是需要躺很久很久的。 之所以打成这样,也是因为夏小苏第一次对人出手,力量不小心用大了点。 她没问这两人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因为她没看到这两人使用十一境的法身。 只要秒人的速度足够快,底牌再多也没用。 小苏拥有着上古时代那个祂的战斗经验, 对于“战斗需先手,打斗不可从弱至强,而需要起手就直接用上强大力量,绝不要给对方施展底牌的机会”这一点,是几乎烙印在了骨子里。 上古时候,有多少可笑的强者就是因为“循序渐进”,结果死在弱者手中? 小苏踏着月色, 白玉般的娇小躯体裹着刺绣山河的金服, 她顺着崔嵬幽暗的山道,快速往山里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苏瑜歪着的头正好可以看着她的背影,“咳咳...哪里来的可怕女人?” 他眼中神色复杂,既恐惧震惊,又充满贪婪。 恐惧于这白玉美人儿力量之强。 贪婪亦是如此。 他利用吴家绝地以及苏家的力量,改良了房中术,使得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地采尽女性的力量。 之前他获得了五尾的力量,尝到了极大的甜头,如今又见到了这般强大而美丽的女人。 心底只想着,如果这女人能够臣服于自己,成为自己的炉鼎,自己岂不是会天下无敌? 此时,另一边那剑眉星目的吴绝却是满脸血污,他勉强地爬动着,向苏瑜爬去,嘴角流淌着涎水,眼中闪烁着嗜血,但他爬的很费力,每一次爬动都会消耗不少力量。 苏瑜知道,吴家有一门从绝地获得的“食尸”力量,吞下强者,就可以变强与恢复,这吴绝怕是要来吞噬他以求赶紧恢复了。 但他却也不看那越来越近的吴绝,脸上挂起微笑,微笑里充斥着暖意和邪气。 这一场,夏小苏,没觉得自己打斗了。 ... ... 另一边,开阔的地带。 四周一片黑暗,唯独悬浮在半空的金色大佛绽放着光明。 他与那黑影陷入了奇妙的平衡里。 黑影不得不出现,但只要出现,就会有一道金色佛掌提前拍过去,然后黑影又不得不消失。 两人这样,已经很久很久了。 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击败对方。 夏极倒是想了一个,变身黑皇帝,然后把这里变成一片火域,但只要他一变,那人会不会瞬间逃远? 即便没有跑远,黑皇帝的那焚烧一切的黑焰,能不能烧死一个幽灵? 何况,这幽灵的力量也是毁灭一切的死亡黑雾。 如果没有,那么自己是黑皇帝的秘密就会传的天下皆知了。 因为,这黑影很可能是吴家老祖。 在这种层面的力量里,夏极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进攻方式太少了。 之前的九层法相,除了给自己的“斩神飞刀”上色之外,根本没有可能伤害到别人,无论是这黑影,还是苏甜,根本就不吃法相攻击。 可以说,面对这一类敌人,九层的法相玄功彻底废了,除非后续能升到更高层次。 如今,自己真正靠着进攻的,其实就是“不消耗法器的佛陀法身”、“黑皇帝法身”、“如来念珠”这三样了。 而之前苏甜,也都是靠着法器之上的法宝来进攻,她和自己交锋,也没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法相,而是使用的“红绣球”、“山河社稷图”、“招妖幡”,顶多再加上“龙行千里”。 如今这黑影,他应该也是依仗了什么自己未知的法宝。 其他的,诸如玄功,都成了辅助, 对这些人是, 对自己似乎也是。 比如恢复类的生死符,水行造物; 比如制造法器,施加精神印记的三世佛禅; 绝对防御的阴阳墙; 进行隐蔽位移的水行,提供飞行的符箓羽翼; 让自己呼风唤雨的道法,神兵之类。 不知不觉中,法相即传奇的说法,正在悄然消退... 因为,如今这个时代,虽说拥有着法相玄功依然可以横行江湖,甚至足以让你享受荣华富贵,让你以一敌千,然而在劫地最风头浪尖的对决里,法相玄功的作用顶多就是破开火妖的防御而已... 可以说,此时的夏极已经不知甩开了人类有多远了。 他此时的战斗,也是这一方世界里,最巅峰层次的对决。 劫地此处,匪夷所思的对决还在继续。 刷! 黑影闪出,隐匿在黑暗里,然而他的身形被燃灯灯盏直接照了出来,隐匿与没有隐匿完全没区别。 嘭! 一道金色佛掌迅速拍了过去。 于是,黑影再度消失。 消耗虽然不小,但两人似乎都承受得住,于是处于这奇异的平衡之中,大有一副可以打到天荒地老、但谁也没办法打到谁的架势。 ... ... “兄长,我带你去找神武王。他有办法的,他一定有办法的...” 夏清玄看着正在苍老的兄长,眸子里闪过一抹难受,“都怪我。” 夏启如今的白发已经显得枯槁,吴四公主的体外死亡黑雾让他折寿了许多,他只觉躯体气血流淌都虚弱了不少,五脏六腑的跳动也迟缓了不少,这就是苍老。 “清玄,不怪你,怪我太弱了...” 夏启将轩辕龙剑回入鞘中,在吴四公主的尸体里翻找了一下,抓出一枚戒指,用手指擦了擦,然后丢向身后。 夏清玄接过,看了看道:“是储物戒指,但有封禁,我们破不开。我们去找神武王。” 夏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一路上妹妹张口神武王,闭口神武王,难不成只是一次见面就彻底改变了妹妹对这个异数的看法? 夏极,可是真正的异数。 四人曾互有兄妹之名,但自从世家的真相被捅开后,这名已经没了。 他没多问,简单道了声:“听你的。” ... ... 此时, 焦土毒烟边缘,三道身影快速掠过。 每一道身影都带着极强的气息,当然这也是对于江湖而言, 面对世家、夏极这一类的存在,一切于江湖极强的存在,都会自动降低逼格。 这些身影皆着白衣。 白衣左袖为残月,右袖为烈日。 日月,代表着正道之中一座至高无上的楼——山河日月楼。 之前死在夏极手上的武林盟主龙啸,不过是这楼中的一名弟子而已。 这三道身影闪出了焦土毒烟的区域,停在了一副勉强能见些绿的青山外。 为首之人简短道:“暂作休息。” 三人便都停下,寻了出隐蔽的洞穴,以藤条遮蔽洞口,暂住了进去。 “此次外出,终有收获,以火种放于一密室,让九名弟子共同修炼,希望我楼中能再多出十一境强者。若是失败了的,便是让他去做个正道武林盟主吧。” “也是师兄力量强大,才能引开那些火妖,给了我们采摘火种的时间。”另一名白衣女子露出微笑,此处已到了劫地边缘,自然不大可能再遇到火妖了。 “当然也多亏庄师弟能够洞察先机,否则我们在劫地地域可是寸步难行。” 为首之人笑道:“庄师弟可是得了楼上的玄功——天声地音,有此功法,师弟能够听到周围数百里的声音,如果不是师弟,在这混乱的劫地,还真是步步艰辛了。 可以说,这一战缺了我可以,缺了师妹也可以,但决不能缺了庄师弟这等能探查地形,料敌先机的人。” 那少年忙道“师兄,师姐,过誉了”。 三人正谈谈笑笑,缓解着绷紧的神经,以便放松休息。 洞口藤条静静垂着, 远处静谧而安宁, 不是传过些风过花草的沙沙声。 若不是此处是劫地,还真算是个可以享山水之趣的地方了。 骤然间, 一股诡谲的气氛浮现了起来, 一切的花草树木忽然焚烧。 但诡异的是, 无论是从外看,还是身在其中, 竟都无法这“焚烧”的景象, 也无法感受这“焚烧”的高温。 山河日月楼的三名精英弟子正谈谈笑笑,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洞窟前的绿藤条被掀开了,也没有发现高温。 那白衣女子说着说着,忽然觉出一种古怪:“师兄,师弟,你们为何在流汗?” 为首之人忽地一愣,他急忙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这一抹,竟是连同前额的头发全部抹了下来,他猛然侧头看向洞窟入口, 绿藤条还在, 藤条外依然是绿叶红花。 他心底产生了一抹惊惧,急忙运气,这一运,他简直是面如土色了, 因为,他的气流已经无法运转了。 这人急忙道:“庄师弟,你听一下,到底怎么了?!” 背靠洞口坐着的庄师弟,他也是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然而,一同抹下的除了成流的汗水,头发,还有他的眼珠子,鼻子... 白衣女子忍不住发出恐惧地尖叫。 下一刹那,她看到了真相: 末日一般的世界里, 一道黄焰如袍的诡谲身影, 正踏步在幻景重重的火焰世界里。 这黄焰身影看到一切都已经被燃烧成灰烬了,才满意地转身, 这身影看了看东南方向,那里似乎有人,于是这身影瞬间消失,出现在极远处,如此闪烁般前行。 这黄焰身影身后,那如是铺出了火焰地毯的空间里,诸多时隐时现的模糊火妖身影正紧紧跟随着, 那些隐形的火妖正疯狂地舔舐着这黄焰身影残留的火焰。 也许这火焰温度极高,也许这火焰根本不是它们能承受的,甚至有的火妖在吃下了一丁点这种火焰,就会全身焚烧,灰飞烟灭。 但它们依然如飞蛾扑火般,如眷属一般,跟随着这黄焰身影,吞吃着那些静谧燃烧在树木或是泥土上的丁点儿黄焰。 这些火妖已经具备了狩猎本能,它们可以蹲伏在火种旁,也可以感知到猎物所在,甚至它们能够吞下吴四公主这种层次强者的眼珠子。 燃烧一切吧。 把一切化作灰烬吧。 世界,本就该是焚烧的模样。 ... ... 越是强者的打斗,越是简单。 摒除了各种花里胡哨。 就是简简单单的,不停有金色佛掌飞出。 然后不停地躲避。 无论夏极还是黑影,都丝毫不觉得厌烦,他们可以打到海枯石烂。 但这种平衡即将被打破了。 因为无论是夏极,还是那黑影都察觉了一些异样。 但之所以是“即将”,这是因为,夏极根本没准备撤退,他不撤退,黑影也是无奈地被束在这空间里,不停地闪现。 静谧之间。 一切已经改变。 似有神秘而诡谲的未知降临了此处。 一切花草泥土尽皆开始焚烧, 一切生灵犹然未曾察觉, 一切死亡已于无声无息之间降临, 一切隐形的火妖已随着那可怖的存在而来。 夏极对火的感知力极强,而且,他不会被火给烧死,但是这会让对手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空出两只手,默默地抓出两块提前准备好的令牌。 令牌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作用,而在其上刻绘了“辟火”两字。 这简直看的那黑影“心惊肉跳”... 祂已经感到有什么东西来了。 但无论怎么算,那庞大的悬浮于半空的金佛,都必定是来者首当其冲的攻击目标。 但他居然还不跑? 那两块令牌,却不知是何法器,竟然让自己感知不到威力,当真是强大而神秘。 啪! 啪! 夏极一丝不苟地打着鼹鼠。 周围,风卷,叶动,发出诡谲的“沙沙”声,似乎在嘲笑着他竟还不赶紧逃跑。 黑影也是疯了,但祂如今是幽魂,祂无法说话。 如果能说话,祂早就说了。 因为,祂已经有了某种预感,祂已经猜测到来者是谁了。 无论是谁,在劫初都不可能与这位来者交锋。 啪! 啪! 夏极依然专注且一丝不苟地打着鼹鼠。 黑影心底忍不住要骂娘了。 此时, 四周一切景象开始出现扭曲与不真实感,那是欺骗感知、剥离了真实之火焰。 一道黄焰如袍的诡谲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从远踏步而来。 黑影心底确定了,忍不住吼了声:“蜃君!” 他再也不等了。 哪怕拼着伤筋动骨的重伤,也得跑了。 一声尖戾的长嘶,黑影如是强行使用了未知秘法,而消失在了原地。 虚空里,那把实体的黑刀却未能带走,而是啪嗒一声插落在地面,在滚滚袭来的黄焰里,犹然未熔。 196.太上令(第二更) 半空之中,金佛法身消失了,夏极手掌一抓,收起大暗黑天戟,此时火焰温度已经很高了,即便是神兵也面临着随时被燃烧成液体的尴尬。 他目光一动,只见那幽冷的黑刀居然未有半点熔化迹象,一个疑似“吴家老祖”的存在随身携带的兵器,怕不是和苏甜的“红绣球”是一个品级的东西吧? 这种东西,往往会留有主人印记,主人不死,这东西是不会重新认主的,他快速抬手,一把将这神秘黑刀吸入了储物空间。 总归先放着吧,也算是战利品了。 然而,火焰来的太快。 他才做完两个动作。 “哧哧哧”的响声就从不远处传来。 燃灯灯盏无法承受这高温,灯缘的黄铜如积雪遇汤,被烫地蜷缩成团儿,金属液滴落成球。 而这一瞬间灯火灭了,灯也不见了。 在这高温下,法器竟直接毁了。 而在灯火熄灭前,夏极隐约看到一袭黄焰如袍的诡谲身影。 那身影走在焰雾之中,没有躯体,亦无处不是躯体。 超高温度的火雾瞬间将他笼罩... 按理说,在这种高温下,不管他是谁,此时都得被烧掉半层皮了。 但夏极没有, 他高举着神秘的“辟火令”。 这“辟火令”是他昨天晚上花了一分钟时间,利用山头的不知名树木进行雕刻而成,最后用朱砂写了“辟火”两个显眼的字体,可谓是功用一目了然。 夏极抓着“辟火令”,一边保护这令牌不被燃烧,一边转身踏步离开。 焰浪滚滚里,他已经身在百丈之外。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直接炸出了一团火光,飘飘渺渺,无可查见。 夏极一抹双瞳,只觉双眼前多了不少东西,禅法还是能赋予他“照出虚妄”的能力的,这一刻,他侧头看到那团黄焰身影正在不停地炸开,又不停地湮灭,紧随着他,闪现而来。 “会说人话吗?” 夏极问了一声。 那黄焰身影没回应。 估摸着是不会。 两者一跑一追。 而在那黄焰身影身后,一切幻境的青山绿水逐渐露出了焦土的真容。 这黄焰身影估计是没见过被自己烧了还没事的人,所以一直追着,一直追着,似乎想要追上夏极问一声“为什么呀?” ... ... 此时。 夏小苏已经跑到了山中。 她看到了一个坐在黑暗里的人影。 一股直觉从脑海里迸发而出。 这就是与兄长战斗的那道黑影的主体, 如今这主体灵魂出窍了,若是轰灭了他,对于那黑影也会有所损伤。 夏小苏念头一达,随即就要这念头顺畅,否则就会极不舒服,战斗本能促使她也不再看,也不废话,也不试探,抬手就是狠狠一拍。 空气巨手掌印覆压而下, 但却在距离那人影一丈处撞到了一个无形气罩,显然是什么法器。 夏小苏反应速度极快,又是一掌拍地。 一股劲力,直接从地下传递了过去。 结果居然还是撞击到了什么,被阻挡在外,而无法对中央那人影造成伤害。 夏小苏连连出手,力量强劲的空气手印拍打之下,显出远处那气罩的模样。 月色里, 那根本不是一个气罩, 而是一个盘膝而坐,身高约五丈的金色人形雕像。 那金像肃穆威严,闭目垂首,双手环拱,正护住人影,抵御着外围的一切攻击。 而无论多少的空气手印飞过去,那金像竟都是能一一挡下,显然是极强的防御法器。 那黑影做事滴水不漏,在元神出窍前不仅让两名十一境来看守进山要道,而且还布下了如此的防御法器,这才元神离开,远赴千里之外杀人。 这等手法,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根本不是人间手段。 夏小苏静静看了那金像。 半晌, 她忽然屈指一弹,一滴金色血液顿时从白玉色指尖飞出, 落在了那金像上。 金色血液缓缓渗透,消失在空气。 忽然之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那金像一阵收缩,竟然化作个巴掌大小的金像,随着夏小苏左手一卷,就入了她袖中的储物空间。 紧接着,夏小苏右手一套打压,行云流水般地把人影碾到爆。 ... ... 啊!! 一股痛感袭遍神魂。 那飞着的幽魂只觉元神产生了一种被剥了皮的痛感。 强行脱离“自己粘附在主空间的绝地区域”已是伤筋动骨,如今又产生了第二次重伤,简直让祂几乎要魂飞魄散。 祂正是吴家老祖。 这是祂在恢复后,第一次出山。 然后,祂的黑刀没了,如今出山的身体也没了,而护住本体的那金像必然也没了。 金像如在,身体不会有事。 但金像乃是天下至强的防御法宝,虽然才是十二分之一,但足以防下近乎一切的攻击,怎么会防御失败? 除非... 祂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吸住”自己第一刀的那个少女。 这是上古时代那一位大帝的力量。 不会吧... 正想着的时候,吴家老祖已经飘到了一座山巅上,随着与躯体的死亡,祂只觉元神越来越冷,如是和这人间之间的联系也正在被剥离,另一股来源于未知之地的力量正在吸着祂,如果是别人,早就被吸走了,但对吴家老祖来说,这种程度的吸力却是毛毛雨,除非时间长久了,祂才可能被真的吸走。 祂俯身看着。 只见往更深处的入口,自己安排的两个小辈已经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正在啃噬着另一人的脖子,吸着他的血,用“食尸法”在恢复着力量。 这两人似是被人轰碎了经脉骨骼,然后两人临死前勾心斗角,一死,一伤上加伤。 吴家老祖毫不介意。 祂再往前飞出,飞到自己身体所在的地方,只见一重又一重的大手印中央,有着一滩血泥... 祂忍不住无语了。 同时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上古那位大帝的满满恶意。 祂在四周飞了一会儿,想要寻到一具合适躯体。 但根本没那么容易。 如果进入了不合适的躯体,与之血魂合一,对他来说可是噩梦。 躯体对祂而言,是重要的“坐骑”,躯体越强,他能够飞入虚空的时间越长,飞的距离越远,展露出来的实力也越强。 虽然祂本身几乎从不用躯体进行攻击。 所以,祂很重视自己的身体。 又寻找了很久... 祂又无奈地飞了回来。 问题变简单了。 在场合适他的躯体只剩两个了。 一个吴绝,还有一个苏家的小子,这小子因为从小在吴家长大、得了绝地奇遇,所以也很适合。 虽然两具躯体,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则是骨骼经脉俱碎,如果想要恢复,还不知道要多久。 但对祂来说也没办法,因为这是唯二的选择。 祂仔细查看了起来。 ... ... 苏瑜小口小口吮吸着吴绝的血液。 看到吴绝双瞳大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苏瑜心底忍不住嘲笑道: 谁让你消耗了那么多体力,主动爬过来的? 你以为我平时“吴兄吴兄”的叫着,就意味着你比我强了吗? 可笑。 呵... 在经历过几番生死搏杀之后,他依然能够脸上挂着微笑。 “咳咳...” 他猛然呛了起来,周身显出不正常的颜色,淤青、潮红、惨白糅杂在一起。 随着他的咳嗽,他整个躯体如是一副被充气不均匀的皮囊,在不停抖动着,伴随着骨刺的凸起,怪异无比。 他努力地去想那个女人,以让自己有活下去的动力。 那个月光下,强大的白玉美人儿。 “娇小的躯体,冷辉的肤色,神性的眸子... 美人儿,我一定要好好地怜惜你。” 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他大概会找一个地方隐居上数十年,待到完全采补了,再出山吧。 想到此处,他心底的欲念燃烧起了生之动力。 苏瑜蠕动着躯体,脸庞压在吴绝脖子前,鼻子与嘴巴全部沉浸在那犹然温热的血液里。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 我不能死... 他心底呐喊着。 见识过了强大,就不愿意如同蝼蚁一般活着,无论如何的丑陋与邪恶,只要能变强,就足够了。 活下去! 变强! 苏瑜微笑着,心底却咆哮着。 然后... 他忽然双眼一瞪,全身抽搐起来,发出一声极度不甘、不似人声的惨嚎。 良久, 再睁眼, 那已是一双死气缭绕,阅遍万古的眸子。 ... ... 大半个月后。 皇宫后宫之中。 夏极和夏小苏坐在华清湖边,另外的五皇子以及八皇女这一对兄妹却是在密室里修炼。 这一次, 四人的抢劫还是颇有成效的,吴四公主等三人的空间戒指被夏小苏运用蛮力加秘法冲开了,其中有着吴家抢来的火种: 合计四枚。 都是幽蓝色火种。 除此之外,戒指里的小法器,丹药,宝物之类的却也都不少。 夏极翻了翻,没发现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三戒指便是由其他三人分了。 此时,夏启和夏清玄在利用魔火火种觉醒血脉。 然而, “觉醒血脉”和“突破十一境”是两个概念,前者需要魔火,后者需要“精气神玄功皆圆满的基础上使用魔火火种”。 湖边, 初夏, 梅子雨落,却没有冲淡半分的熏意。 夏极和小苏在亭子里,湖上雨打白花,入耳的皆是风雨声。 小苏把那金像放在桌上,趴着正在看。 “我忽然滴血,它忽然就叛变了,然后那人影失去了防护,就暴露在了我眼前,被我拍死了。” 夏极也看去。 那金像气质肃穆,身披重甲,盘膝坐着,它双目虽然紧闭着,但却透着一股奇异的杀气,从这明明是死物的像中逸散而出。 用手稍稍按动一下,竟然有某种“柔软”感,好似摸着的不是金属,而是人的皮肤。 但你若是想要摧毁这金像,你就会发现那“皮肤”几乎是天下最硬的物质,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在其上留下一道痕迹。 夏极无从猜测,这东西十有八九和小苏得到的机缘有关,或者说小苏已经得到了不少她根本不该拥有的知识。 他取出自己得到的那把黑刀。 黑刀似成了凡铁,除了掰不断,却也没了其他特性。 他又随意收起。 ... 夜晚。 雨打琉璃瓦,顺着屋檐垂落成帘。 空气显得格外安静。 窗膜上隐隐贴出一道人影,那人影坐在书桌前,正翻书静静看着。 时已至午夜,那人影还是未有歇息之意。 忽然,一阵风吹来。 吱嘎... 殿门竟被推开了。 屋内的连枝灯上的烛火一瞬间也全灭了。 看书的人是夏极, 他看的是方丈岛真武阁取回的古书, 此时灯灭了,他也不再点灯,而是抬手轻轻一挥。 柔风吹去,带着门又关上。 他开口道:“这么晚来找我?” 来人声音甜甜的。 “你让吴家老祖吃了不小的瘪嘛。” “苏甜...” 夏极话音才落,黑暗里,他只觉一道洋葱味儿飘了过来,坐在了自己桌上,这洋葱味儿糅着一股女人香,要多怪有多怪。 苏甜别着腿,坐在书桌上,笑道:“娘让我吃的,一千盘,洋葱抄牛肉,吃的我都哭了。” 夏极奇道:“她怎么敢让你吃的?” 苏甜:“我说其实我是她媳妇儿。又是苏家老祖的闭关弟子。再然后告诉她,老祖已经原谅她了。她似乎是隐隐猜到你和我之间有些关系,但却没想到是这种关系,很震惊,所以决定天天服侍我,给我做饭炒菜。” 夏极想了想道:“我再安排个人去你苏家四重天,可以吗?” 苏甜道:“你开了口,什么不可以?” 夏极道:“把一个小狐狸精送过去,娘习惯了她陪伴了。” 他决定把胡仙儿送过去,这样自己就可以随时远程掌控动态,同时娘做的菜也能有人吃。 苏甜简单道:“好。” 然后,她神色一肃,言归真传道:“夏极,你该走了。 你的权重和威胁度,已经被提升到极高的层次了。 我之前打压你造成的假象已经没用了。 吴家老祖连同其他几家,已经去了请了太上令,去了太上殿,太上殿是专门铲除异数的势力,他们同时也保护着世家的嫡系子弟。 太上殿和世家不同,世家操纵人间,太上殿则是保护世家,如果说隐君是将要成为地下世界的王者,那么太上殿就是地下世界的神。” 见到夏极神色平静, 苏甜又道了声:“太上殿那位的实力在前三,而且不像吴家老祖,吴家老祖是越往后越强,他是随时随地都很强。 你如果不走,只有两种结果,第一是死,第二是暴露黑皇帝身份。” 夏极问:“小苏呢?” 苏甜道:“一样。” 197.牝鸡司晨,无君无父(第三更) “太上令在三天之后会彻底发动,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我和你直说吧,太上殿比任何一个世家都强。 如果让我和太上在一个封闭环境里,只来出来一个,那么肯定是祂,而不是我。” 苏甜挪了挪丰腴的腿臀,右手向着夏极的头发摸去,却被一只手臂挥开了。 两人在黑暗里默然了一下。 苏甜道:“随我走吧,今后用风南北的身份活着,你妹妹也可以一起走,在四重天里修炼,而你为她提供火种,静待时机。” 夏极顿了顿,忽然问:“吴家老祖在与我战斗时,曾经在一片区域不停地闪现,但却又无法离开,期间他取出了一本本子,还有一把黑色的刀,那些是什么?” 苏甜娇哼一声:“你刚刚凶我了。” 夏极无语道:“老祖,您都多大人了...” “十八。还有,你叫我老祖了,我更加不想和你说话了。” “您那长生种的智慧何在?” “智慧有两种,一是关于力量的智慧,二是关于情感的智慧,长生种与短生种的区别在与前者,而不在于后者,你以为长生种就是冷冰冰、没有任何感情的存在么?” 夏极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任何存在都不是,除非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天道。”苏甜想了想说,“相同的生命层次,是谈情说爱的前提。 神明与神明孕育子嗣,也很正常,而在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存在也可能存在伴侣。 人之所以把强大的神想象成没有感情的形象,大抵是因为神从未对凡人,亦或从未在凡人面前展露过情感。 太上无情是最大的谎言,你试想天地大道只在最初才维持着混沌之相,之后分阴阳而生万物,人还是万物之一,却想着让自己去生那混沌之相,这就好比你自己否定了自己活着。 阴阳调和乃是世间法则,也许需要男女双双达到至高,然后才能化为不再区分阴阳的天道的层次。 所以,我需要一个道侣,你也需要。 别想去做一个太监,太监不是阴阳一体,而是残阳,是残缺的阳。” 夏极发现自己又被绕进去了,“苏甜,你和我说说吴家老祖吧。” 苏甜也不再耍小脾气了,想了想,开口道: “先说吴家老祖的闪现吧。 个中原理比较复杂,你可以理解为,祂拥有一个时刻随着祂的小世界,而祂可以把这个小世界短暂地粘合在主世界里,从而进行不停地进出。 但因为这种粘合并不稳定,他需要不停进出,以维持粘合力。而一旦粘合,想要再分开,则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他只能在你周围一定区域里进行闪烁。 之所以说吴家老祖的力量在后期会越来越强,就是因为祂对小世界的控制会越来越厉害。 到最后,祂即是世界, 你知道这会有多强吗? 我记得有一册书里曾经描写过一段话: 祂左眼即为烈日,右眼即为明月;须发则是繁星;躯体为四极,耸立三山五岳;血液为江河,浩荡不息;牙齿、骨骼成了矿藏;皮肤汗毛成了草木;汗水成了雨露。祂褪去了躯壳,真灵在诸天里游荡,看着这属于祂的世界。” 夏极点点头,这故事他听过,不就是盘古么? 苏甜道:“上古末期,我只见过一次吴家老祖,但我猜测祂就是这一类的修炼方向。祂有一个小世界,是绝地,时刻飘荡在主空间之外,这是祂的本体。” “修炼方向?大道三千...条条都可超然么?” “谁说大道有三千的?凡人练武可曾超脱过气血?这修炼越往后越窄...大道不是三千,是只有一条。漫天诸神过这一条道...成王败寇,和凡人一样。” “是什么道?” 苏甜笑了笑:“不可道,我若是道了,你就会错失那一刹那的机会,到时候会恨我千万年。” 她理了理,继续说:“你说的本子,是生死薄。祂只要注视着你,同时将你的名字写到本子上,你就会死。” 夏极愣了愣:“祂难道是上古时候的阎王?” 苏甜摇摇头:“阎王不过是个镇殿人,拿的生死薄不过是祂吹了一缕生死薄的气息做成的。酆都大帝,亦只是职位,三千年一更替。地下十殿十八层,山间浮空六大宫。” 夏极忍不住又问:“祂不会是后土吧?” “不是,后土开辟入地,而祂就是当是那一绝地的本身,祂不曾留名,因为人类未曾能感知并记载到祂的存在。” 苏甜侃侃而谈,然后继续道,“至于那把黑刀,来头也不小,若非这是初劫,这把刀还没能发挥威力,你根本别想拿到。” “什么刀?” “隶属定界神兵,根本不是一般神兵可比,祂拿的那把黑刀,名为地刀。” 夏极沉默了下。 苏甜温柔道:“别气馁,你如果从这一次浩劫活下来,你也是这样的存在。而等到下一个大劫,你就会明白我此时的想法。 怎么样?有决断了吗?你若是还想在这里与太上殿硬怼,那我一定会抓着你走。” “我想想...” “我等你。” ... ... 次日。 夏极让夏清玄测算了一下。 结果是极致的纯黑,比之前面对吴家老祖还要黑了许多。 夏清玄两次被刷新纪录...简直陷入了无语状态,而涉及这种层次的占卜让她直接喷吐出了一大口血,一头青丝竟然直接白了一半。 夏启冷冷看着神武王,质问道:“还不够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天地运转有着法则,时间有着因果,强弱分明,你这一次又要面对什么存在?” 夏极道:“我早说了,世家和全世界大势力都形成了联盟,而这次可能来了世家更高层面的势力。” 夏启长叹一口气,“如果你们一定要交锋,我和清玄今晚就走。” 夏清玄早被收入了夏极的五色神令,她看了一眼“主人”,夏极闭目良久,轻声道:“走吧。” 夏清玄道:“我还是留在这...” 她话还没说完,夏极道:“走。” ... ... “小苏,总之就是这样,会有很强很强很强的敌人出现,按理说,我们不是对手。” “我不走。” 夏小苏直接回答了三个字,然后她又很肯定地道,“我不会走。” “哥,你如果现在退却了,你凭什么觉得今后我们还能再站到祂面前呢?我们现在弱小吗?” 女皇走到天光之下,“趋吉避凶,人之常情。 若真按着人之常情,我们也当是顺应生死的凡人。 然而,兄长,你我不正是要逆着着常情,去到更高的地方吗? 这些人,很可能都是从上古活下来的存在,兄长你难道觉得自己苟一定可以苟赢祂们吗?” 夏极问:“若我抓你走呢?” 夏小苏露出微笑,轻声道:“我还记得那位一个人出城,迎战鬼方大军的兄长。那时候我只能在城墙上看着,现在我可以在你身边。” 夏极也笑了笑。 是啊,无知者无畏。 无畏着才能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天高地厚,才能登天,踏地。 ... ... “夏极,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我不走。” 夏极轻松地说出这六个字。 苏甜道:“你疯了吗?” “疯了。” “行吧,随你。” “太上殿,是什么样的?” “刺客...” “什么样的刺客?” “我不能说太多,但你会从正面看到他,你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是恐怖的开始。” 苏甜转过身,走了两步,“希望你能活着。” “嗯。” 夏极应了声。 风吹。 夜色冰寒。 门扉微开,而苏甜却已不在。 ... ... 苏甜说太上殿三天后会动手,这说法应该还是很准的。 第一天晚上。 夏启已经带着夏清玄离开了,就算他们不走,夏极也会逼他们走,因为在接下来的战局里,他们不会有一丝存在的机会。 夏清玄则是心惊胆战,因为夏极一死,她也会死,但她终究还是被拉走了,临走前,她悄悄把昊天镜借给了夏极,而神兵在主人授权的情况下,是可以使用的。 军队什么的,在这种层次的较量里,也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了。 所以,夏小苏谁都没说。 兄妹两人静静坐在华清湖边,看着湖面上的水蚊子在月色里跳来跳去。 夏小苏捡起一颗石子往远处丢了出去。 噗咚。 水中明月被击碎了,倒映着灯笼回廊的湖面也皱了起来。 夏极忽然问:“你怎么那么肯定,吴家老祖是元神出窍了?如果他不是出窍,你去了那地方很可能遇到危险。” “我就是知道。” 夏小苏又抓了个石子丢远了。 夏极忽地自嘲地笑笑:“我发现我还没有你霸气。” 夏小苏道:“我总感觉,我曾经这么试过。” 夏极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妹妹,他没问,但他心底已经有了预感。 “我们去火劫之地吧,我想把那里定成战场。” “是,在皇宫交锋会摧毁整个皇城。” 夏小苏轻轻叹了口气。 夏极察觉了她的异常,问:“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白天得到信息...整个北地,所有封地诸侯,全部举旗,说要投降三皇子,各处军队都整装待发,准备攻打皇宫。”夏小苏想了想道,“还有,我们又成了邪魔了。” 夏极奇道:“怎么回事?” 夏小苏道:“牝鸡司晨,无君无父,天下方有大劫,一切皆是报应。 若要灭这大劫,首先要灭这劫因,老天爷平息了愤怒,才会消除这劫。 一切的不幸,皆是此二人导致。剿灭邪魔,还天地朗朗乾坤。 各地诸侯,全打着这旗帜,所有人都开始呼喊了,除了皇都周边。” 夏极道:“他们从来不是瞎子。” 夏小苏道:“当然,瞎子可不会呐喊。 我们又与所有人为敌了...忠诚终究抵不过亲友,天下的声音如果都说你坏,那么小部分的声音就会被彻底压制,孤不求别人效忠,他们也各有难言之隐,孤只恨自己太弱了。” ... ... “吾皇,臣愿效死。” “臣愿追随吾皇,拼死一战!” “皇都百姓数百万,平日在吾皇治下,皆是安居乐业,如此骂名,当真是瞎了眼。愿随吾皇,一战!” “末将请战!” 次日。 皇宫。 人声鼎沸。 不少武将纷纷跪倒在地,他们显然都已经得知三皇子要跨江而战,同时北地的诸侯们纷纷“造反”了。 宁小玉也轻声道:“有我与大奇在,未必不能一战。” 除了士兵,他们还有收编的突厥士兵,被臣服的突厥特殊战士,诸如狼鬼,雨中夸蛾。 这样的势力,不至于连拼都不拼就直接认了输。 夏小苏知道,但她不能留在皇宫,否则那敌人一旦到来,只是打斗就会彻底毁了皇都。 所以,她开口道:“孤拟西去,皇都便是任下一位摄政王吧。” 殿下顿时鸦雀无声。 良久... 一名老臣出列扬声道:“君欲保臣子,臣子却要为自身安危,而弃君于不顾,天下哪有这等的道理?!” “君王仁义,臣子效死,自古不是就如此么?” “这皇都就是女皇的,其他人来,我不服!” “不错,就是如此,为明君效死,本就是我辈的忠义所在,女皇若是离开,又置我等忠义于何处?” “求女皇成全。” “求女皇成全。” 夏小苏欣慰地看了一眼殿下义愤填膺的文臣武将们,露出了笑容,她淡淡道:“孤心甚慰。” 众人跪下,扬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小苏愣了愣,一时间,眼前众人与那神秘坑洞之中的巨人佣们,竟是身影重合,她忍不住心神动荡,紧紧捏住了龙椅的扶手,压抑着声音道:“平身。” ... ... “神武王?黑龙女皇?天下大贼?引大劫降世?嘻嘻嘻...” 成国公府的黄家大公子笑了笑,“爹,真有趣,我也要去瞧瞧,听说小媳妇儿很漂亮,大妹夫也很帅气。” 黄嫣啐了一口:“虽然我不是女皇一派的,但我怎么也知道你配不上女皇,还小媳妇儿,丢脸,真是丢脸。” 黄家大公子呵呵傻笑道:“你咋不说你配不上大妹夫呢?你除了脸蛋儿,还有啥?” “你!!” 黄嫣横眉冷对她这位大兄。 一旁的华服男子抚须道:“这一次你去也不是不可以,过一过军旅生活,也好磨掉些花天酒地的脾性,但不可胡闹。” 黄家大公子眼睛一亮,上去抱住成国公的胳膊,“爹,你对我太好了。” 成国公想要抽掉胳膊,但怎么也抽不掉,嘴唇扯动了两下,也只能任由着又傻又没用的儿子抱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了。 他知道一些内情。 这一次... 皇都必灭。 所以,儿子去参观一下,也算有惊无险。 198.星光与火焰(第一更) “十一境之后共有十个小境界,分别为:初显境,法窍境,八重法脉境。但我经历了如此多的激斗,却还未能突破法窍境,为什么?” “兄长,如果法身是一个家族特性的,那么这个家族会有一些先祖的经验,但如果是自己冲破的,那么也只能自己去领悟。 个中过程,比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自己琢磨出真气修炼之法,还要困难。主要的困难是在于寻找到法窍,因为每一个法身的法窍都是不同的。 而前提是,你必须是用自己的法身存在着,去战斗,而不是凡人的躯体,否则你无法感受到法身里血脉的流转。” 夏极大概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激战却没有收获,大抵就是因为自己没用法身。 换句话说,人躯是自己的过去身,法身是自己的现在身... 他思索了起来。 想着的时候。 殿外忽然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是梅子雨落了。 远眺了一眼,只见湖心扩开了无数涟漪。 世界随着沉默,都模糊了。 小苏忽然道:“宁小玉她们收到师门的传信,让她和大奇都回山。两人都拒绝了。” 一句话过,又是很久的沉默。 夏极道:“让她们守城,你和我,去西方。” “去火劫之地?火妖可不会帮我们。” 夏极忽然道:“你可是黑龙女皇。” “哥,你说那条恶龙为什么帮我?” “也许,恶龙觉得你如同那些漂亮的珠宝,闪闪发光呢?” “你为什么不觉得其实我们也是恶龙?”夏小苏轻叹一声,“世家统治着人间,但人间大部分百姓却也是好好地在过,可我们偏要去敌对他们,我们即便成功了,又能缔造出一个怎么样的新国度呢? 天下杀劫,应运而生...说到底,我们也是在争夺着成王败寇的一群人,没理由去认定善恶,也没理由因为无法缔造善恶之名,而觉得他们就是卑鄙的。 也许我们可以用各种理由去搪塞,比如敌人和我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他们拥有着许多许多的积累,这不公平。 可世上谁会和你讲公平? 说到底,还是弱了。” 夏极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柔软而微黄的长发,如同丝绸锦缎般柔滑,此时安宁,但却是大战前夕了。 “走吧,去火劫之地,也许我有办法。” 小苏眼睛一亮,古怪地看着兄长。 这时候还能有啥办法? 己方对敌方一无所知,最要命的是,敌方实力还强大无比,能够正面硬怼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 小苏道:“其实我也有办法,自从我抓到了这金人之后,脑海里总是在浮现出召唤,似乎还有十一道声音在呼唤着我。我知道应该还有十一个金像,只有它们完全凑齐了,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它们在哪?” “西方火劫劫地以及北方的冰雪罗刹之国。” “皇都怎么办?” “若是我这个女皇都不在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世家一手遮天,一手覆地,建立这样需要祂们认同才能存在的王朝已经没有意义了。 有一天,我若是能够彻底地成为了祂们,到时候我会来再建王朝,再去告诉人间需要律法,需要公平,需要赏善罚恶,需要法器玄功不再束之高阁,人人如龙,天下大同。 现在,走吧,我们至少可以挑选战场。 或者...墓地。” ... ... 第三天。 宁小玉抓着一封信,缓缓读完。 然后重重叹息了一声。 “女皇走了。” 她仰头看向头顶的烈日。 只觉有些刺目。 大奇轻声道:“这是真仁慈。” “是啊...将士不知那些恐怖的力量,所以才奋勇着宣告自己的忠义。但女皇知道,她不想让这些忠义变成玩笑,也不想这些将士的热血无可归去,被人在战场上轻佻地碾死,所以她离开了。” “说起来,之前我可是受了命去突厥,以求维持各方战乱。世家好像并不想一统,他们在努力地让所有势力都无法吞并其他势力,可谓是天下制衡。 我常常不明白,但想着乱世出英雄,火劫本就是缔造乱世的源头,而这天下制衡的乱世亦还是乱世,被动的乱世总归不如主动的乱世,如此说来,世家其实是在积极有利的对抗环境?” “胡说八道。” “算了算了,祂们的想法我可是揣摩不清楚,只是我分析北地不会被三皇子夏贤统一了,但这北地之主却再不是女皇陛下了。” “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大奇笑了笑,“难得遇到一个真正的明君,真正有着魄力的雄主,就算要投降也得守到女皇陛下去世吧?若是她先撑不不住了,可不能怪我。” 他神色一转,邪气的神色变得肃然:“但若女皇陛下还活着一天,我自是要为她守着这城一天。一兵一卒都别想踏破。” 说着,他猛然一扯,摊开了地图,指了指皇都东方的一处大河:“此河名为天水。天水从北地冰雪之国而来,一到初夏时分,冰雪融化,故而水流湍急。 我学的兵道名为九地之道,可用地利。 到时候只需堵住上口,引水南下,我就能施以秘法,让着天水随时随地听我号令,化作天灾之龙,冲溃一切来犯之敌。” 宁小玉道:“我学的是六合七星之道。” 大奇古怪道:“你还学了七星之道?老师真偏心...当年我眼馋这七星道,软磨硬泡,他都不肯教我。” 宁小玉彻底无视了他:“老师神龙见首不见尾,能让你软磨硬泡,都是给了你面子了。 天水堵口必定需要士兵,我以六合之道为这些士兵增添实力,如此真正大战一起,你只需几次,就可以灭了来犯之兵。” 大奇道:“你守城,我亲自去天水之中,到时候,我坐镇天水边,谁来,我召水去剿灭谁。而谁要是来攻打我,你可出兵从后偷袭。如此掎角之势,可攻可守,可有地利人和。” 他终究没说“天时”。 因为... 天,不曾眷顾他们。 ... ... 三天早过了。 两道身影出现在封狼关外。 风沙漫天, 忽而遮蔽星光, 忽而又缱绻如刚好覆过足踝的淡黄轻纱。 两人还在继续深入。 沙漠之中,昼夜温差极大。 火劫之地,并不是处处火劫。 月色里,两人坐在沙丘顶端,取了些暖茶,又取了些藏在储物空间里的肉食,背着深夜沙漠的冷风吃了起来。 小苏吃着吃着,嘴里还包包的时候,猛一抬头,仰面盯着天空。 夏极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天空正中,悬挂着那勺子样的星辰... “北斗七星...它不该在正中。” “是的。”小苏揉了揉额头,“我忽然生出了一种预感,我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祂。但我想太上殿的太上会不会就是祂。” 夏极早猜到妹妹很可能获得了真正的上古传承,于是静静倾听着。 小苏道:“祂被称为群星的母亲,也是北斗七星的母亲。 只因为凡有星光...祂便无敌。” 说到这里,小苏忽然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她忽然狼吞虎咽把手里的肉给吃了,然后抓着夏极的手道:“哥哥,我们跑,继续往西跑。我总觉得祂快来了,星光照射到了我们,祂一定看到了我们。” 夏极忽然道:“这里是火劫之地。” 小苏道:“我知道。” 夏极道:“你不知道。” 小苏:??? 夏极轻声道:“凡有火焰...我便无敌。” 小苏蓦然睁大眼,只此八个字,她脑海里忽然明白了许多东西,比如为什么那恐怖的二十四首黑龙不伤害她,又为什么抢走了自己“天妖变”的珠子。 但她的反应很奇怪... “不...”她神色忽然带上了不少绝望。 “怎么了?” “哥哥,你告诉我,你不是黑...”小苏没说后面两个字。 夏极知道她说什么,点头坦诚道:“我是。” 小苏忽然紧紧抱住了兄长,长腿蹬起了不少黄沙。 她轻声道:“我很不想知道一个事实,但你这么说了之后,我偏偏在脑子里想起来了。 所有火劫里的存在,在火劫结束之后,都是会被拖离人间的。 无论多么强大,在时间到了的最后一刻,都会消失。 因为...火妖其实不属于人间,它们属于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更恐怖,更残忍的世界。” 夏极记得当初是有一股意志在干扰他,但被他以强大的精神力反抗着镇压了下去,那应该没事? 还是有事? 到底有没有事? 谁也不知道。 谁也无法证明。 思考下去,只能徒增烦恼。 所以,他揉了揉怀里小丫头细软的长发道:“没事的。” 说完,他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早就雕刻好的令牌,令牌上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龙来。 小苏:... 夏极道:“听我说,下面我会和你分道扬镳,深入火劫之地却失踪不见,然后会以黑皇帝的身份返回,但在返回之前,你需要高举这令牌,大声喊出‘龙来’这两个字。” 他想明白了,与其暴露,不如一开始就让“神武王”失踪。 或者永久让神武王失踪。 今后的自己,就做黑皇帝,以及风南北。 如此一来,黑皇帝帮着黑龙女皇,似乎顺理成章。 小苏:... 她压低声音道:“不要在星光下变化。星光越来越不自然了,有人开始寻找我们。” “那我们继续深入,深入到火毒遮天蔽日的地方,你受不了毒,就在外围。” “嗯...第二尊金像也在其中。” 两人继续西行。 在次日黎明时,遇到了一波火妖,小火妖们都是群居的,所以被盯上了就只有跑,幸好两人跑的都足够快,这才摆脱了火妖的追击。 但毒雾越来越浓了,小苏显出法身,一身琉璃白,光华从内往外显出,不时震开钻入毛孔之中的毒素。 终于,火毒已经浓郁到完全遮天蔽日的程度了。 皎皎月光、漫天星光都无法再投入其中了。 夏极感知了一下四周,然后便是往前踏出几步,站在岩浆边缘。 释放... 忽然之间,一股恐怖的压迫感从他周身散发而出。 空气开始扭曲, 一切浮空颗粒折射着炫目却致命的光华, 所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都消失了, 那是藏在岩浆里的沉睡的火妖感到了恐怖降临,因而收敛气息。 沉寂的空气里,岩浆忽然沸腾了起来。 二十四首,十八爪,九十余丈的恐怖黑龙振起双翅,双翅静拥,黑色魔焰跳跃在鳞甲之间。 火鸦琉璃曾经与他建立过“临时契约”。 这种“临时契约”但凡是智慧的火妖都可以建立。 夏极自然也会,他直接与小苏建立了这样的契约。 这契约拥有无比神奇的力量,以至于可以让小苏拥有不被它火焰所侵害的力量,就如同当初琉璃可以让夏极拥有火焰隔离,从而能够进入劫地深处一样。 龙爪子抓着小苏,往他背后一丢。 小苏琉璃玉白的娇躯往前挪了挪,双腿夹紧,跨坐在龙背上。 无穷之地的月色,火劫之上的毒雾, 一切火兽火尸都已经四散,匍匐。 他双翅卷着,扇动着如溪潺潺流淌的黑焰,飞上了天空。 那巨大的魔影投落在火劫的地面上,让一切颤抖。 ... 黑皇帝的出现,就如深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引动着一切毒雾萦绕徘徊。 光焰里, 黄炎如袍的诡谲身影忽然显出身形。 这身影才出现,周围一切青山绿水的幻境顿时被湮灭。 而几具全身燃烧着的人,才猛然感受到了烈焰焚身的剧痛,以及下一刹那自己将死的事实。 惨嚎声里,蜃君静静眺望着远处的天穹。 这极度魔幻的场景里,蜃君看到了黑皇帝。 黄色的焰雾,黑色的魔影,彼此忽然都注视到了对方。 黑皇帝从天穹掠过,蜃君目送他远去,然后继续着自己原本的杀戮。 隐形的火妖们,在蜃君身后紧紧随着,舔舐着黄色火焰的残火,然后兴奋地、疯狂地向周围散去,悄悄藏在火种边缘,蹲守着猎物。 亦或是继续随着蜃君,去搜寻猎物。 而,蜃君根本不在乎这些火妖,也从未将它们当做自己的部下。 强者,要什么部下? 199.团灭(第二更) 黑龙停在了一处沙丘。 小苏看了看“龙来”的牌子,道:“有些欲盖弥彰了。” 说完,她就毁了。 “黑皇帝一直有着记载,是火劫噩兆,不可能会是人,所以,不会有人断定兄长是黑皇帝。” 小苏托着腮,坐在黑龙的脚趾上。 飞沙如雪。 卷过了天穹和大地。 她静静感应着,“还有一座金像就在这里的黄沙下。” 说完,她抬手但却不挖土,而是弹出一滴金色的血液。 血液渗透到了大地里。 她闭着眼。 未几... 黄沙呈现漩涡般分开。 一只金像飞出,落在了她五指之中。 她由衷地欢喜道:“第二个了。还差十个。我有预感,如果能够凑齐十二个,我就能布置一个很厉害的大阵,在这大阵之中,就可以拥有不会被轻易攻破的家了。这一种阵法就和那些大势力的护山大阵一样,我们在其中,就好像火妖在火中一样,会无敌。” 又是一阵风沙卷过。 四周空气如是焚烧了起来。 黄袍的焰影出现在这风沙里,若隐若现。 黄袍焰影停在了夏极面前,忽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夏极愣了下,他居然可以听懂这声音,也本能地知道来者是谁,这些信息似是不知何时烙印在了他脑海中。 “为什么与这个世界的生命在一起?” 夏极道:“她是我朋友。” “那她该被焚烧,让她沐浴到火焰里,否则算什么朋友?” “我不会让她被焚烧,焚烧会伤害她。” “你真古怪。” 蜃君不再多说,四周空气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能够欺骗人感知的变化。 即便你被烧死了,你却还未察觉到火焰。 月辉里的沙丘依然在。 风依然冷。 星光依然垂落。 但,夏极对火焰的敏锐达到了极致,他爪子一抓小苏,丢上背部,然后升高到了天穹,往下喷出一口黑焰。 纯黑的火焰顿时冲垮了黄焰里的幻景。 平静的表象被撕裂了。 原本他与小苏坐着的位置早就一片火海。 黄焰静谧燃烧着,吞噬着一切。 蜃君发出古怪的声音,大意是说:“你帮她?那你就是所有火妖的叛徒。” 小苏匍匐在夏极身上,她虽然听不懂那黄袍说的什么,但她已经看明白了这一切,轻声道:“劫妖和人,是不可能调和立场的,要么帮助火妖杀死人类,要么帮助人类杀死火妖,但黑皇帝注定了不会为人类所容...我们去更远处吧...” 话音刚落,她忽然眉头一凝。 因为,她看到了星光。 然后,她猛然把夏极往地面狠狠一压,自己则是借着这一股力量飞腾而起,同时皮肤之下升腾起熔金色,强大的引力随之而来。 即便如此,夏极只觉的数十片黑色龙鳞已经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给铲飞了,而夏小苏因为这一压,左手那坚不可摧的手掌竟然直齐腕断去。 即便是可以承受夏极狂轰乱炸、吴家老祖死亡挥刀的熔金之躯也未曾有用。 那神秘的力量,直接让她手腕断了。 小苏娇呼一声,往后飞出。 星空下,幽幽地站着一道神秘身影。 那身影裹着漆黑长袍,戴着白纱头盖,面容完全不可见。 袍裾遮蔽了足踝,边缘安静地垂落着。 当祂站在那里时,所有的星光都已经垂落在了祂身上。 没有人知道祂是如何挥出刚刚的攻击,也没有人知道祂那攻击是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 天空的北斗七星,如是忽然黯淡了一下,直到此人出现,才又恢复了光明。 啪。 啪。 夏小苏才落地,就抓出了两只金像,按在面前。 金像见风就长,一瞬五丈,一者环护,一者持盾,乃是天下顶级的防御之物。 夏极只觉这一位的随手一击,竟然比之前封狼关下那大奇联合四十多万突厥士兵刺出的一枪还要强大许多。 同是十一境,为何差别如此巨大。 这种程度的随手一击,或许即便别人达到了十一境巅峰,突破了八重法脉也不可能比得上。 蜃君看到黑皇帝飞下的龙鳞,也是顿了顿。 忽然之间,蜃君炸出一团火光,下一刹那,那翻滚的黄焰已经出现在了来人的身后,远处的一切都变得有些失真和扭曲,那是剥夺了真实的黄焰。 笼罩在其中的存在,一瞬间就会尝到超高的温度。 然而... 那裹着漆黑长袍,戴着白纱头盖的身影却是半点儿都不动。 缓缓地消失在了原地。 蜃君愣了下,转身又向着小苏扑去。 是人,不可以不烧死。 夏极龙翅一个挥舞,狂风卷着黑焰,顿时把蜃君拍飞了很远,蜃君在地面翻滚了几圈。 夏极抓着小苏,又挑起了她的断手,飞扬了起来。 小苏躯体一片苍白,在防御最强的状态下被一瞬断腕,个中疼痛,难以言表,她收回那两尊防御金像,忽然间心思一动。 她意识到了什么,而强忍着疼痛,侧头看了看星辰。 只见北方的天空,一颗星辰高高在上,熠熠生辉。 “那是什么?” “上古时候的...众星之母,是那一万两千年孕育出来的怪物,是天下攻伐至强者,无有出其右。上古一万两千年,没有人比祂的攻伐更强。” 小苏根本连脑子都不需要走,直接出说了这些,而说着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看向那星辰,“北辰...” “快挡住星光!” 夏极如今是龙种的躯体,虽然无法使用人类的玄功,无法做到呼风唤雨,但却有着其他方法。 他张开龙口,一口黑焰滔天。 空气顿时全部燃烧了起来。 所有的云都已成了火焰。 天空扭曲而漆黑。 星光被遮蔽住了。 北辰星也消失了。 然而... 下一刹那,一缕星光穿透了黑色阴霾,又降落向了大地。 翻滚着焰火的大地如同成为了一片镜子。 在巨柱状星光垂落后,这镜子就把星光进行了一次折射。 才看到,光柱就已经飞射向了数十里外的黑皇帝与女皇。 女皇早就根据本能降下了两尊金像,金像化作两圈无形屏障,抱住了夏极和她。 光速有多快? 光穿越数十里距离需要多久? 在远远小于一念的时间里,光柱已经穿破了两重屏障,又从女皇左腿穿过,紧接着又直接贯穿了黑皇帝的躯体。 天下最强的攻伐之力。 小苏即便承受了上古的力量,躯体变得无坚不摧,但在这样的力量下,依然如同一个破烂的布娃娃,整个人瞬间就破了。 夏极只觉躯体一痛,那贯穿的力量无视了他的龙鳞,无视了他的黑火, 他紧接着展起双翼,化作一团漆黑的火焰,如同导弹一样,直接扑向了那数十里外。 双翅拥抱,把那黑袍白纱罩的身影搂在羽翼之中。 漆黑的焚烧一切的火焰,让这身影彻底焚烧了起来,凡烧到之处,皆成了虚无。 那身影发出“噼里啪啦”的身影,但却不像是人躯。 下一刹那,又是一道星光穿透了焚烧的黑云。 夏极看到这星光,就如看到了死亡,这是真正可以摧毁一切生命的东西,包括自己,包括黑皇帝。 他张开大口,二十四首向着半空疯狂喷吐着火焰。 整个空间都如是要被焚尽了。 星光有些扭曲。 但下一瞬间又变得明亮。 夏极“加大火力”。 恐怖的高温将这一块的空气完全烧尽,使得此处成了一个鼓风箱般的存在,天地之间,升腾着一抹纯黑的火焰。 这火焰烧尽了星光,又直冲云霄,沿着云层往外扩散,一散百里千里。 若从极高处俯瞰,隐约能见到这个世界的表层忽然多了一道黑疤。 最后一道星光终于被遮挡住了。 夏极目光一扫,终于扫到了那星光落点出现的人影,他双翅连飞带卷,卷着天地间一切的力量扑了过去。 此处的沙漠上如覆裹了一层粘稠的墨汁, 墨汁掀起巨浪, 焚烧一切的浪花,瞬间淹没了那人影。 人影自然无法承受黑火,很快也焚烧殆尽了。 极远处的黑暗里。 一道神秘的身影颤抖了下,忽然吐出一口血。 “黑龙女皇...却有着古代大帝的力量,也能控制黑皇帝,这是什么道理?而神武王为什么不在?” 祂转过身,走入黑暗。 ... ... 咔,咔... 天水东去的流道被堵住了,水流开始向着南方而去。 儒门大奇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看着这盛夏湍急的水流。 昨日,诸侯军的一支五万劲旅可是被他直接以这天水水龙摧毁了,敌人一旦被这天灾般的力量毁去,剩下的就是简单的派出士兵前去冲杀。 大奇发丝微白,有些邪气地眸子看着远处,似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他眸子微微凝了凝。 因为他看到两个戴着斗笠的书生从南走来,两个书生之后却是一位白发老者,老者微笑着看着他。 “走吧,莫要再逆天而行了。” 儒门大奇顿时露出欢喜之色,往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老师”。 但就在这老者出现的时候,他早就别着手,以身后的手做出了动作,两名投诚的突厥狼鬼已经化作疾风从两边包抄而去。 儒门大奇是真的欢喜... 只要能够不动声色地擒拿下老师,以及这两位师弟,那么守城就更稳了。 “老师!先不说其他的,我好久没见您老人家了...” 儒门大奇快步上前,真诚地笑着, 而两道狼鬼的黑影却包抄了过去,一瞬间已经低伏躯体,如离弦之箭扑向了两位书生与一位老者。 然... 下一刹那。 嘭!嘭! 两声巨响。 两只狼鬼直接被强大力量轰飞了,躯体在半空之中爆炸开来。 儒门大奇一愣,再抬眼去看,只见一儒生,以仙子从半空飘落,两人周身的气势充满了压迫感。 儒生双眼眯着宛如毒蛇,给人以极度危险之感。 仙子却是气质飘飘渺渺,有着洒脱与出尘之感。 白发老者看着儒门大奇,哈哈笑了起来:“好久不见,还是这做派,又被为师猜到了。让开吧。” 儒门大奇静默地停下脚步,却没有要动的打算。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好久不见,你学的东西都还给为师了么?” 儒门大奇悄悄往后退,手摸向锦囊,但他才一动,就觉得整个人冻僵了一般。 仙子微笑道:“先生是当我不存在么?” 儒门大奇苦笑道:“阁下是?” 仙子道:“姓吕。” 儒门大奇自嘲地笑笑,长叹一声。 白发老者道:“你也别不服气,今天我请来了一方宝贝,让你见一下。” 说罢,他走到那湍急的天水边,忽然取出了一方幽蓝的珠子。 那珠子没入水中,转瞬之间,这湍急的水开始干涸。 没多久,整个天水竟都干了,河床下蹦跳着几只大鱼小鱼,但更多的鱼儿却是都不见了。 白发老者道:“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天。” 他手掌一挥,“去。” 幽蓝水润的珠子顿时向远处飞去。 儒门大奇心有所感,忽然急道:“老师,师妹...师妹还在皇都。” 白发老者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淡淡道:“你让为师很失望。” ... ... “加强巡视,不可漏掉敌人的情报。做好斥候安排。”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此战便是为皇效死之日。” 无声的,压抑的城墙上,士兵们巡逻着。 而在宁小玉的布置下,这古墙的城头放置着各色的战争器械,每一样器械都摆的恰到好处,可以应对各种各样的复杂情况。 除此之外,城中如今当真是人和之状。 军民一心,准备共度难关。 这座都城曾经经历过战争洗礼,便是最近的就有鬼方浩劫。 百姓们尝过痛苦,所以才更珍惜如今的和平与安居乐业。 他们为士兵们提供着支持,甚至主动成为民兵,帮助巡视。 可谓是士气可焚城。 宁小玉已经三天没睡了。 她坐在中军帐。 便是在此处,也能听到远处的动员声。 她露出微笑,仁义还是有用的。 但下一刻... 整个天色忽然暗了。 远处响起惶恐、震惊之声。 宁小玉急忙推开帘子,仰头看去。 厚积的河流在天空,正在缓缓地压下。 似乎在嘲笑着,凡人所做的一切努力,从来都不值一提。 若你区区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努力就能翻了天,那一万多年的努力又该放在何处? 谁不是从凡人来,然后高高在上? 谁又会愿意指引你,让你一同登到高处,来抢夺那最后九个生存的名额? 200.冰天雪地,罗刹之国(第三更) 西方劫地,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夏极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一道又一道的生符。 在他面前的皮毯上,小苏浑身是血。 嗖! 嗖嗖! 生符向着她落下。 但作用却不大。 这明明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生符,却没有半点反应。 一瞬间,已经是十多道打下,却还是无用。 他第一次手忙脚乱,颤抖着为人包扎伤口,但这伤口却还是止不住的流着血。 有她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他左肩被贯穿了一个洞,这洞怎么都愈合不了,好似有一股力量在排斥着。 在这样的力量强,两名绝顶的强者一瞬间成了普通人,承受着普通人的痛苦。 小苏虚弱地睁开眼。 夏极温和道:“会没事的。” 小苏看了一眼同样流血不止的兄长,虚弱道:“是群星的力量,不让伤口得到治疗,只能缓慢地结痂。我们只能靠人最普通的力量,去愈合,而若是残废了,就是真的残废了。” “会有办法的。” 夏极忍着左肩的疼痛,又轻轻地去为小苏断了的左手腕,以及几乎彻底残废的左腿做着包扎。 “哥哥...对不起。” 小苏忽然面色惨白,如是煎熬着说出这五个字。 夏极从怀中抓出一把瓷瓶,往她口中塞着各种仙丹妙药。 小苏极其痛苦地侧过了头,抬着的右手掌也猛然垂落。 夏极的心也随着这手掌而猛地落了下来,但幸好小苏还有细若游丝的呼吸声,他才舒了口气,只是昏睡过去了。 他坐到洞口。 洞外有不少夕阳里的小雀在飞着。 一时间,他已忘记了自己肩上的疼痛,自嘲地笑笑,“夏极啊夏极,你凭什么去小看那些活了万年以上的存在? 你有奇遇,你有努力,你有布局,别人就没有么?” 他脑海里闪过苏甜,吴家老祖,又闪过那星光下的太上,有傻子吗?有弱者吗?这些可是活过了十二劫,是从上古那么多人里脱颖而出,是在现世又布局了三千年的存在。 祂们无时无刻不在变强。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祂们是上古最强,自然而然,也是每一劫里的力量天花板。 夏极神色静静地盯着远方看着,缓缓闭目。 此时,这刻骨铭心的痛,他会永远记得。 ... 兄妹两人一路北上。 路上也遇到了一些火妖,但这些火妖对夏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天气逐渐冷了下来, 火妖也越来越少。 逐渐的,世界变得冰天雪地,这里已经进入了冰雪罗刹之国的外围了。 夏极裹着暗金色的绒皮斗篷,小苏好似一个苍白的娃娃被包裹在温暖斗篷里,躯体瘦了很多,脸上都没什么肉了,头发如枯黄干草般分叉着垂落。 两人终究都是生命力极其强大的存在,伤口结痂了,星辰的力量也在缓缓消退,伤口处又编构出了新的肌肉神经。 小苏的左腿也在极度缓慢的恢复,只不过左腕却是彻底断了。 此时,两人正在冰天雪地里行走。 夏极耸动了一下肩膀,将背着的小苏紧了紧,深一步浅一步地踏在面前的雪地中,他此时已经放缓了速度,扬首看了一眼漫天的雪花,道:“估计还有不少路程。” 小苏道:“先休息下吧。我记忆里有一个地方,叫王家镇,那小镇就在北边,里面的居民应该是我们的朋友。” “王家镇?”夏极忍不住念了遍这与周围画风格格不入的地名,点了点头,“好。” 篝火升腾起来。 夏极以灵芝人参,又糅杂灵草,煮了些补汤,自己喝了一碗,然后又盛起一碗端放在了石板子上。 小苏挪着躯体起身,凑过去,苍白瘦弱的右手抓起勺子,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喝完了,她面色有了点红润,躺在墙壁上,眼皮有些缓缓耷上了。 跳跃的火焰,赋予了这洞窟以暖色,两人声音落在墙壁上,洞外则是寒风呼啸。 北地罗刹之国的地界非常大,而人烟非常稀少,虽说也遇到过几次土匪强盗,但这些俗世里的存在,夏极吹口气就可以全灭了,根本不会构成威胁。 小苏显然睡不着,她眼皮子不停跳着,然后忽然道:“哥,说会儿话吧。” 夏极本来也没睡,应了声:“好,说什么?” “说些关于嫂子的事吧。” “哪有嫂子?” “啊~~还没有?”小苏有些失望,“去找个吧,我想早点看到小侄子,或是小侄女。” “你自己来。” “我从未想过寻找男人,也从未想过生育。”小苏看了一眼夏极,“就算是兄长,我也不会有多余的男女之情。” 夏极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胡说什么呢?” 小苏道:“所以,快点找个嫂子吧。我们家族的繁衍重担就交到你手上了。” 两人忽然都默然了下来。 似乎经过与那众星之母的一战,都稍稍有些颓废,也都明白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而不是短期能够迅速结束的战斗。 这场战斗的时间也许是数百年,数千年,甚至更久... 家族自然是需要的。 小苏忽然道:“等我寻到了其他十个金像,构建出强大的区域,在那片区域里,我们可以无敌。 那时候,就可以建立属于我们的世家了。我会很快找到的。” 两人说着说着,便是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正在半睡半醒间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枪声。 一声声急促无比。 接连在其中的还有奔跑的脚步声,马蹄声。 冰雪罗刹之国有着火枪,这一点夏极之前就知晓了,所以也没有太过惊讶。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似乎是察觉到此处有光,顿时冲了进来,这是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年轻男子,制服的左肩部位刻绘着一个莲花样的冰雪图案。 年轻男子肤色很白,瞳孔呈现出灰蓝色,此时这灰蓝的眸子正警惕地盯着篝火边的两人,然后他举起了枪,枪口对着夏极,口中嚷嚷着不知道什么话。 但只看肢体动作,也能猜到是类似“不要出声”之类的。 男子迅速上前,要熄灭篝火。 夏极轻轻哼了一声。 顿时间,他周围的气流翻滚,如是有两道腾蛇从他鼻中飞出,直射这年轻男子。 强大的力量使得那男子如遭电亟,整个人扑倒在地,晕在了洞口。 小苏也惊醒了,她抬起虚弱地眸子,瞥了一眼地面,然后又闭上了眼睛,有兄长在,除非碰到那九人里的一个,或是误入了什么绝地,否则根本不会有事。 夏极在眉心翻找了一遍,寻到了几颗语言类的技能珠,瞬间使用。 顿时间,罗刹语也已经掌控了。 未几,又是诸多密集的脚步声从外而来,旋即是枪口上膛的声音,然后洞外传来“叽里呱啦”的异国声音。 夏极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听明白了。 那人在让这人自己出去。 于是,他扬声,口吐罗刹语道:“人已经晕过去了,” 门外的人愣了愣,这才挥了挥手,他身后一名士兵样的男子出列,握着带刃长枪挑开绿藤走了进去,看到地上晕过去的人,他才回头道:“长官,人已经晕倒了。” 旋即,有一名有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再看看夏极,这才出声道:“感谢阁下援手,阁下是从南方而来吗?” “不错。” “我是冰莲要塞的巡查官伊法,这是我们的逃兵,所以才来追捕,阁下如果无处可去不如随我一同前往要塞。” 小胡子中年男人也是看到夏极兄妹衣着华贵,面相富贵,显然南方贵族,而且出手不凡。 南方中原人能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很有本事的存在了,而要塞如今恰好遇到了困难,他能遇到这样的强者,自然是出声邀请。 夏极沉吟了一下。 苏甜说过,罗刹之国是没有那九人的,大抵原因是“极北冻土,贫瘠之地,毫无灵气,看不上眼,也不屑来”。 那么这样的地方,其实是很适合他与小苏落脚的,既然要落脚,自然也要卷入此处的因果。 此时既然有这机缘,那顺势而为就可以了。 于是,他点点头。 小胡子中年男人露出笑容,他牵来一匹马交到夏极手中。 夏极便是抱着小苏坐到前面,然后熟练地策马往前而去。 伊法眼神凝了凝,他连马鞍,马镫都还没配,这男人居然能如此自如的策马? 他忍不住又高看了一眼,只此马术,一定是贵族中的贵族。 马蹄声在冰天雪地里响着。 小苏如同一个陈旧了的苍白娃娃,缩在斗篷里,只看着冰雪的大地,覆白的树木丛化作疾影往后快速掠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这十余匹马已经进入了冰雪的山隘。 两侧冰山崔嵬,如是狭长的漆黑井口,只能看到成一线的天穹在不停飘落大雪。 要塞后是一方中等城镇,而最前才是高大的关隘,关隘上隐约见到有士兵在风雪里巡逻。 伊法问:“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夏极想了想,随口道:“落魄贵族,极家人。我叫极七,她是我妹妹,叫极苏。” 小苏听着兄长熟练无比的胡说八道,忍不住愕然了下。 伊法引着两人入了一座大宅子,上楼带两人入了厢房。 房内壁炉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照明了墙壁上颇有异域风情的壁画,也给这里带来了暖意。 伊法道:“两位先在我宅中进行休息,明日待我报了冰莲公主,再由公主择时接见两位。近些日子,你们南方时不时有人来此处避难,听说是遭遇了大劫。” 夏极道:“是西方而来的火劫。” 伊法感慨一声:“谢天谢地,我们这里是冰雪之国。” 夏极笑笑,九重噩兆里无论哪位似乎都不在乎是不是冰雪之国,之后的五百年里,保不准火劫就过来了。 伊法又好奇道:“听说你们中土拥有着神奇的力量,可以隔空伤人,可以力劈铁石,是吗?” 夏极看了他一眼,心底估计这罗刹国是把技能点都加在“火枪的科技树”上了,于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力量?” 伊法顿时摆出架势,打了几拳,然后又吼了一声。 夏极从怀里随手抓了一本自己无聊时写的技能书册子,丢了出去。 这是本绿色技能书,书名是【虎啸十三拳】,其中包含着练拳法门,和简单的真气入门。 “这是一套拳法,让人翻一下,可以修炼。” 伊法接过,翻了几页,看到其上的图案,对应了自己平时自己琢磨的拳法精要,发现竟然高深了许多,他顿时狂喜,急忙道谢,然后如获至宝般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稍后,又有白皮肤蓝眼睛的女仆上了果盘,起泡酒,以及一个刚出炉的面包,蛋糕上浇着肉汁,还有散发着热气的羊肉碎。 夏极知道这是那伊法作为感谢,而奉上的夜宵。 女仆又留下了一把钥匙,“来自南方的大人,隔壁的厢房也已经整理好了,您可以随时去使用。” “知道了。” 女仆缓缓退下。 夏极一侧头,只见小苏正趴在拱门形的窗户前,因为断了左手,所以她两只手都缩在袖子里,而因为左腿还未彻底恢复,所以裹紧了斗篷。 夏极顺着她目光看去, 那是万万里的雪景。 是世界都归于沉寂的雪白。 ... ... 次日。 伊法带着夏极与小苏坐着马车,去往城堡。 城堡位临一座冰川前的绝壁上,而生活在此处的公主显然是迫切地渴求着人才,尤其是南方而来的, 所以夏极几乎没遇到什么盘查,就顺利的入内了。 一入城堡,气温便是高了起来,红地毯的尽头摆放着一张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公主,身形高挑而充满了火辣的意味,肌肤纯白,长腿覆盖着幽蓝纱裙,面庞有着异域风情的美艳,灰蓝色的眸子如同冰雪的湖面,金色短发之上带着闪烁的珍珠冠。 她明明还年轻,却让自己露出贵族式的标准微笑道:“来自南方的朋友,请入座。” 待到香茶上了桌。 冰莲公主道:“我听闻南方的土地上有许多能人异士,能生出虚影甚至法相,不知极先生是不是这样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夏极。 她毕竟还是个少女,虽是阅历较多,但却从未见过夏极这种男人。 那是一种充满了独特气魄,让人忍不住敬畏,而又入迷的男人。 夏极道:“这些都略懂。” “南方人里很少有先生这样纯粹的罗刹口音”冰莲公主忍不住称赞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手。 屋后传来脚步声。 冰莲公主道:“那请让另一位南方来的朋友试一试极先生。” 夏极道:“好。” 未几。 一个气势沉稳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背负一把长剑,面色带着几分倨傲。 然而,当他看到夏极的那一刻,那倨傲瞬间消失了。 冰莲公主还未说话,这中年人已经弓下了身子,低下了头,垂下了眸子,结结巴巴地问了声:“神...神武王?” 夏极饮茶,随口应了声:“嗯。” 那中年人吓得呆住了,半晌才转身,对着冰莲公主道:“公主殿下,我...不配试他。” 一旁的罗刹人翻译了过去,冰莲公主顿时满脸愕然。 201.把激斗番变为宠物番的男人(第一更) 王座上,年轻的异域公主在经过了短暂的错愕后,露出好奇的神色,“看来极七先生,在南方名气很大。” 夏极摇摇头“一般。” 冰莲公主道“我北地罗刹之国,尊崇狼与蛇,而此处正有一魔狼,不知道先生可敢与这魔狼一斗?” 魔狼? 夏极也露出好奇之色,不同国度果然有着不同文化,中土信奉佛道为多,而突厥鬼方犬戎等西域各国却是信奉图腾,这北地罗刹之国竟是直接信奉野兽了吗? 他倒是不怕什么魔狼。 这世上,真正横亘在他头上的刀只有九把,除了这九把,他看一切都是带着一种审视与观察的姿态。 所以,他微笑道“好啊,试试。” 冰莲公主美目流转,她长腿一掀,幽蓝纱裙翻起一卷冰浪,冰浪之中藕段儿般的白若隐若现,她就喜欢强壮、勇猛而智慧的男人,何况这男人的模样可真不差,气魄也不差。 于是,她拍了拍手,两名侍卫走了出来。 冰莲公主道“去角斗场。” “是,公主。” 侍卫很快备好了车,公主一辆,夏极兄妹一辆。 车饰与中土也颇有不同,空间大了不小,还有些不知意味的配饰。 车外则是呼啸而不会停止的风雪。 小苏裹得紧紧地,缩在裘绒里,细软的长发显得有点儿稀薄,小脸儿虽然苍白的如同娃娃,但每日夏极都是以灵草灵花制大补汤,因为这苍白里又显出了几分红,看起来真是如同洋娃娃了。 夏极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小苏翻了个白眼,哼了声,很生气。 夏极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苏连连扭着脑袋,显然已经有了活力,那被太上以群星之力轰伤的元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太上,真是一个恐怖的存在,是根本不能用境界,不能用寻常的视角去衡量的bug。 仔细想想,他如今见过的苏甜,吴家老祖,哪个不是这样? 夏极沉吟着,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还未想到如何去面对这些怪物。 正想着的时候,车已经停下了。 冰莲公主领着两人往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介绍“极先生,这里是狼牙角斗场,原本是个冰川,只不过冰融之后,却成了一个大小适中的峡谷,被我们建成了角斗场,以鼓励我北国勇士血勇好胜之风。 角斗场上层是观众,而下层则是魔兽笼,勇士入场之地。 正常来说,乃是勇士相斗,而不是和魔兽斗。因为魔兽强横,根本不是人力能及。我罗刹之国崇拜蛇与狼,只因魔狼魔蛇这两个魔兽种最强,但先生可敢与之一斗? 如若先生不愿,我也不勉强,先生亦可成为我城堡贵客。” 说完这些话,冰莲公主某种闪烁着火热的期待光芒。 夏极侧头看向小苏,只见她脸上露出小孩般的神色,如同紧绷的弦忽然松开了点。 他转头看向冰莲公主道“可以。” 冰莲公主的一双眸子兴奋了起来,她脸庞都亮了起来“那请先生,随他们前去挑选装备,更换甲衣。” 夏极摇摇头,“不用,我直接入场。” 冰莲公主??? 她神色有些不好,此人就算在南方有着名望,但竟如此自大,他把魔狼当做什么了? 但冰莲公主也不再提醒,而是让侍卫去说明了情况,然后引着夏极直接上了角斗场第五层。 夏极带着小苏也坐在了观众席上。 角斗场底的空地并不算大,约莫前世四个篮球场那么大,显然是一定程度地限制了奔逃,而迫使双方决斗。 而此时,这角斗场的空地上,一个披着半身甲的壮汉正扬声喊道“各位尊贵的先生们,小姐们,今天我们迎来了新的勇士,他从南方来,竟要挑战我们的八阶魔狼。” 这异域壮汉有着典型的罗刹人模样,金发白肤蓝瞳,只不过肚腩不小。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酝酿气氛。 四周果然欢呼了起来。 不少人挥舞着拳头。 “勇士!勇士!勇士!” “魔狼今天又要多一顿饱餐了吗?” “哦,该死,你快下去,我们要看勇士。” “我要看勇士被吃。” 观众席上的人高呼着,和魔狼厮杀本就是个一点就爆的话题。 那壮汉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想到有些人竟然说的那么裸,说什么“要看勇士被吃”,于是他大声道“先生们,小姐们,我要提醒你们一下,这位南方而来的勇士可是格外强大,他” “该死,你快下去。” “别再废话了!” “下去!” 壮汉的话顿时被打断了,他无奈之下,只能喊道“来吧,为这位勇士欢呼,也祝这位勇士好运吧。” 观众席上吼着“快下去。” 壮汉早就习惯了,他急忙跑开了。 但下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勇士根本就不在休息室里也没去挑选装备更没穿甲衣。 如果不是公主传话,他根本都不会让这一次角斗开始。 冰莲公主侧头看向夏极,灰蓝色的眸子带着微笑“极先生,你要怎么入场?” 夏极道“就这么入。” 说完,他直接数十米的直接跃入了场中。 众人顿时震了震,只是这一跳就可以看出不是个普通的勇士,只是这勇士竟然不用兵器? 夏极入了场,就直接坐在了最中心。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冰莲公主灰蓝色的眸子盯着那场上的男人,双拳攥紧,角斗早就融入了每一个罗刹人的血液之中,公主也不例外。 何况,她还有着其他的想法。 任何一个招收能人异士的贵族,肯定都是有着某种不可揭示的野心。 冰莲公主的目光忽然撇到一边笑呵呵的小苏,只见这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却是半点儿都不紧张,她自己捏着拳的动作反倒是显得滑稽了。 她快速地问“你哥哥很厉害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八阶魔狼很厉害?” 夏小苏听不懂罗刹语,在她眼里,那金发的罗刹公主就是对她说了一串儿鬼话 她和公主大眼瞪小眼。 冰莲公主顿时不说话了,低头专心看向角斗场。 咔 咔咔 黝黑而厚重的栅栏缓缓升起。 一只全身墨黑色,鬃毛如刃,身高一丈,长两丈有余的恐怖巨狼从栅栏后踱步而出,姿态优雅而散发着丝丝寒气,一双猩红的眸子幽幽盯着坐在场地中央的男人。 随着它的出场,全场又欢呼了起来。 巨狼盯着夏极,忽然之间冲了过去。 一瞬间,气流被它满身的刃毛撕裂,发出如万千长刀割裂空气的呼啸声。 而在这冲刺的过程里,巨狼周身翻涌着一股气势,那气势撞破空间,形成了一道足足高达三丈的黑影,黑影如魔鬼,向着那端坐的男人而扑去。 整个欢呼的角斗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冰莲公主兴奋而紧张,大气都不喘一声,而死死盯着场下。 夏极坐在众人目光中心,他却远没有众人那么兴奋。 他看着这魔狼冲来,心底已经判断出了这魔狼的力量了。 八阶魔狼,等同于人类的第九境界——极意虚影。 但因为这魔狼体魄极强的缘故,又硬生生拉着它实力再进一步,所以寻常第九境的人类根本不可能是这种魔狼的对手,只有第十法相境的人才能压下它,但若要杀了它却也要花费些力气。 这罗刹国确实和中土不同,这是把技能点点在了“火枪”和“驯兽”上吗? 否则,他们如何关押住这样的一头魔狼? 此时 场中那魔影一掠十多丈,血口张开,狂暴虚影吞噬向那男人。 但夏极一动未动。 冰莲公主傻眼了。 这位南方的强者不会是吓呆了吧? 观众席上的观众也是无语了。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怒骂的话,他们是来看角斗的“热血激斗番”,不是看魔狼吃肉的“宠物喂养番” 夏极动了。 他抬起了手。 那狂暴冲来的魔影忽然停了。 四肢一屈,但却收不住冲来的猛势,而跪滑了过来,那狰狞的狼头刚好顶在了夏极手掌上。 夏极摸了摸它的头。 魔狼发出小狗认怂的“呜呜呜”的声音。 冰莲公主 观众们 夏极忽然仰头问“要打死才算赢吗?” 魔狼双瞳猛瞪,泪眼汪汪,然后起身,重新往后退了两步,又趴好。 明明是狰狞而血腥的眸子,却演绎出了乖巧 它可怜兮兮地看着夏极。 这一位的身上,散发着食物链最顶端的气息,让它根本生不出任何的反抗之心,也不敢反抗,就算此时它被剥皮抽筋,它都不敢动。 夏极道“打个滚。” 魔狼顿时滚了起来。 夏极道“跳一跳。” 魔狼顿时站起来,前肢搭起,对着夏极拜个不停。 夏极指了指不远处的洞口,“回去吧。” 魔狼如释重负,垂着头,灰溜溜地跑走了,并且自己主动地把铁栅栏给关了起来, 然后双爪压着栅栏,一副“我再也不会出去”的模样。 它双目狠狠扫视着远方,一副“谁放我出去谁就死”的模样。 整个场地沉默了很久。 小苏忍不住笑了出来,在经历过了与太上这种上古时候最强攻击的怪物厮杀后,又在火劫劫地与蜃君这种噩兆打了个照面,如今简直是放松的日常休闲番。 这一幕才是人间本来的模样。 她轻松地欢笑着。 而现场在沉默良久后,那位原本喊话的壮汉又冲了出来,他狂吼着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兴奋,然后道“驯兽师!这是一位从南方而来的伟大驯兽师! 欢呼吧,他竟能驯服陌生的魔狼! 魔狼竟然不攻击他,在他面前就如小狼狗一样。 我的天,为他欢呼吧!” 小苏虽然听不明白他说什么,但看那比划的架势,大概能猜到,于是笑的更厉害了,甚至都咳嗽了起来,急忙去喝水。 冰莲公主眸中震惊无比,她急忙问了问身侧女侍。 那女侍看向小苏翻译道“公主问你,你们极家在南方是不是古老的驯兽师世家?” 小苏才喝到口中的茶水顿时喷了出去。 那灰霾色的沉重,那太上以星光摧毁一切的阴影也逐渐散去,她想了想,严肃地点点头,“不错,我们是有着悠久传承与荣耀的驯兽师世家。” 女侍惊道“好厉害。” 然后她顿时把这话翻译给了公主。 公主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 女侍翻译过来对小苏道“公主说,驯兽师在我罗刹之国是伟大而神圣的职业,公主希望你与你哥哥能够留在她身边,公主会给你们最大的荣耀。” 小苏道“我听哥哥的。” 异域的马车,冰莲公主邀请两人同坐一车。 她美目紧紧盯在夏极身上,这强大而神秘的南方驯兽师,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为极七先生和极苏小姐在城堡安排了住所,两位便是暂住此处吧?” 夏极道“我要找王家镇。” “王家镇?” 冰莲公主思索了下,“这个名字在北国并不多见,至少我没有印象,但我会让部下去寻找,一旦寻到立刻告诉先生。” 当晚。 冰莲公主直接举办了一场晚宴,以向整个城镇的贵族介绍这位伟大的南方驯兽师,也代表着这驯兽师可以进入这罗刹国的贵族圈子。 银烛台火的光亮里,长桌上摆放着美酒美食,而金发的美人们则是翩翩起舞。 旋转的裙裾,混杂着各色女人香,在一首曼妙的异域琴音里编织成盛大的晚宴。 冰莲公主在介绍完了夏极后,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夏极跳舞,在夏极狠狠踩了她几脚后,她不得不放弃和这位继续跳舞 夏极乐得清闲,但他今天显然是主角,虽然他从未在乎过这个主角,可看到身侧小苏脸上挂着一种孩子样的欢喜,他便是继续摇晃着面前的酒。 看着这薄纱般的红酒,他有一种短暂地从最残酷厮杀里挣脱出来的放松。 晚宴过半,酒过三巡 忽然,门外一名穿着要塞制服的军官匆匆走入,他身上携带着冰雪的寒冷。 这军官匆匆走到冰莲公主身侧,小声说了几句句话,冰莲公主脸上的神色顿时变了变,虽然依然维持着微笑,但却已经多了几分紧张,显然要塞发生了什么大事。 。 202.碾压着,放松着,思索着(第二更) 城堡宴会厅里,冰莲公主起身,吩咐了一下身侧的“闺蜜”,让她代为主持这宴会,然后匆匆往外走去。 如今罗刹国国主年迈, 一切都在极度敏感之中的, 她的封地可不能出事。 但如今,冰莲要塞外却常常出现一些恐怖的巨影,观察到那些巨影的斥候们把恐惧带回了要塞,而使得人心惶惶,不安的阴影与疑云笼罩了那座冰天雪地里的要塞。 经过夏极时,她凑过去轻声问:“极先生可以随我一起吗?” 夏极早听到了那军官说的什么话,于是侧头看向小苏道:“你回城堡里早些休息,我去把这里安顿成适合我们留着的环境。” 小苏自然不担心,点点头道:“早点回来。” “嗯。” ... ... 冰莲公主走出大殿后,又是两名高大的罗刹勇士随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两名负剑的中土人过来了。 这两名中土人看到夏极的刹那,一副见了神仙的表情,纷纷苦笑了起来。 夏极对他们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们的名字,随着冰莲公主直接上了马车,入了同一个车厢。 一名罗刹勇士顿时皱起了眉头,低沉而怒声道:“身为勇士,不骑马,却和公主坐同一辆马车...这当我们是什么?” 另一名罗刹勇士看向一个中土人道:“你们南方人里怎有这般不懂礼数的人?” 四人在厮杀里早已混熟了,属于宫廷里的精英侍卫,实力不弱。 而在日常接触里,这两个中土人自然也学了些日常的罗刹语,此时听到质问,其中一人苦笑道:“他不是不懂礼数...” “那是什么?” “他可以不问礼数。” 罗刹勇士满脸问号。 另一个罗刹勇士道:“我知道他,降服了魔狼的驯兽师极七。” 两名中土人自然早就知道这个梗了,他们不去、也不敢揭露神武王的身份,毕竟都是要在这里过活的,没事去揭露这种绝世强者的身份,那无异于是自找麻烦。 但几人关系不错,于是一个中土人提醒道:“千万别去惹他。” 想了想,他又强调道:“千万千万不要去挑衅他。” 罗刹血勇,一人顿时被激起了怒意,低吼道:“我便是去惹了他又怎么样?” 另一个中土人道:“他杀过很多人,而你我...属于那种他杀戮时不小心被他踩死的...蚂蚁。” 两名罗刹勇士哑然了一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幽默,太幽默了。” “哈哈哈。” ... ... 奢华的马车,与一百多人的健马在北地冻土上奔行。 出了灯火通明的城镇后,往西则是冰雪里的峡谷。 山峦起伏,峡谷千丈,如蹲守在绝壁上俯瞰食物的怪兽,嶙峋崔嵬。 冰莲公主挑了挑桌上的烛火,又为夏极倒了一杯美酒,这才倾诉般地轻声道:“近些时候,西方出现了一些巨大的怪物,这些怪物高十多米,关塞里的守军都很不安。 今天,他们又发现了那怪物,如果关塞被攻破了,那这里就都完了。 因为恐惧,关塞里开始出现逃兵,那一日冲撞到极先生的人,正是逃兵之一。” 夏极道:“什么样的怪物?” 冰莲公主道:“没有人看清,但有经验丰富的斥候看到了几个,甚至十几个那样的怪物一起行走,我怀疑是某个恐怖的怪物族群。” 夏极饮下美酒,轻松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此时,明明是很悚然很紧张的氛围,但他竟然生出一种度假的感觉... 一种“不管那怪物是什么,都没关系”的感觉。 似乎经历过了苏甜,吴家老祖,太上,他对其他存在已经没感觉了... 冰莲公主道:“我去调查清楚,只要确认了那怪物的存在与目的,甚至身份,我就可以立刻返回极光城。” “极光城?” “极光城是我罗刹之国的国都,虽说罗刹周围还有许多小国度,但极光城是永恒的国都,所有小国度都必须来朝拜,而我父亲就在城中,他有些老了。”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车外忽然有着马蹄声加快的声音。 几名勇士策马上前,紧接着,风雪里响起几声刺耳的枪声。 冰莲公主掀开帘子问:“怎么了?” 很快,一名披着半身黑甲的罗刹壮汉策马过来,他掸了掸帽檐上的雪花道:“公主殿下,遇到了两个逃兵,但已经解决了。” 冰莲公主放下帘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了句:“看来情况很严重了,要塞的指挥使不是个没用的将军,他手腕很硬,即便这样还能产生这么多逃兵,可见前方真的是处于恐惧之中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不时看着夏极, 但在她眼里,这位男人似乎永远不会慌张,他脸上甚至带着一抹放松无比的神色。 冰莲公主:??? 她忽然问:“极先生,你为什么会来北方?” 夏极随口道:“避难。” “嗯,那先生就安心在这里吧。” 紧接着,冰莲公主又开始聊天,她总觉得这神秘男人充满着力量,她若是错过了和他成为朋友的机会,将会后悔终生。 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又遇到了两批逃兵。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了。 ... ... 马车停了。 要塞里,几名军官前来迎接。 冰莲公主被扶着下了车,夏极随她一起登上高墙。 墙横数百丈,由一体的大青石构成,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高处冷风刺骨,即便有人不停走动,这墙头的霜雪依然被压实成了零星的冰面,若是不小心踩踏上去,便很可能连人带甲摔倒在地。 这关隘之上,唯一的暖色便是均匀摆放的火盆了。 但这等暖色,在天地的阴森前,却越发显得无力而苍白。 在军官的簇拥下,冰莲公主拾阶而上,站到了墙头锯齿般的垛口前。 军官递出一个用来增加视距的长筒。 冰莲公主接过,双手抓着凑到左眼,往远处看去。 紧接着,她忍不住花容失色,失声道:“那是什么?!!” 夏极顺着她目光看去,他可以很清晰地观察到,在那远处的风雪里,隐约显出几道比城墙稍矮的巨影,那些巨影有的站着,有的蹲坐在地上,如同午夜噩梦般让人心悸和不安。 火盆的光自然照不过去。 但要塞的将士们已经看到了。 所以才有此时的恐慌氛围,以及那么多逃兵。 冰莲公主放下望远筒,虽然恐惧,但还保持着一定的风度,用平静的声音问:“斥候呢?” “启禀公主,斥候...都逃了。” 那军官咬咬牙,“没有人敢再去试探了,那就是怪物,它们...要来了。” 冰莲公主只觉血都凉了,呼入的寒风冻彻灵魂。 她再扫了扫四周,只见所有还坚持值守的士兵都有着轻轻的颤抖,显然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压力太大了。 冰莲公主忽然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如果那些不远处的怪物发动冲锋,这要塞是否还能抵挡住?自己会否还来得及逃跑? 她只觉心脏被抓紧了,那美艳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凝固的恐惧。 忽然,她忍不住再撇头看了一眼夏极。 这神秘的南方人脸上还挂着平静如初的神色,这神色没有半点惊惶, 她顿时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安全感,好似有这男人在,天塌了都没关系。 冰莲公主舒了口气,恢复了镇定。 忽然,有一名军官出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冰莲公主,大声道:“愿为公主殿下效死。” 顿时不少人把目光投了过去,这男人是想用命去博得美人一笑。 冰莲公主显得有些犹豫... 她认得这军官,也是贵族世家,曾经爱慕过她很久,但整个罗刹国爱慕她的人可是许许多多,除了她高贵的公主身份,更有她美艳的外表,可惜她对弱者不感兴趣。 但此时,若是她回绝了这军官,却又不是太好... 就在这时,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的问题,竟然让面前一群人演绎着生死离别,爱恨情仇。 他平静地道了声:“我去看看。” 冰莲公主失声“啊”了一声,“先生。” 夏极并不太招摇,挑了一匹马,也不拿兵器,便是直接出了要塞,往远处的黑暗而去。 高墙上,那位异域的公主只看得美目间波光流转,她又惊惧又激动,惊惧的万一这位极七先生死了怎么办? 激动的是万一这位极七先生活着回来了...那可真是想想就让她兴奋到颤抖而战栗。 哒哒哒... 马匹奔跑着。 远处的黑影越发近了。 马匹的速度也越发缓慢。 夏极翻身而下时,那马匹已经吓得瘫倒在地。 此时,夏极终于看清了这些巨人。 皮肤微显幽蓝,周身萦绕飞雪,手里抓着狼牙棒一类的重兵器,脖子上挂着骷髅项链。 巧了,居然是冰霜巨人... 这些巨人俯瞰着从远而来的小矮子,个个儿嘴里发出“霍霍霍”的奇怪声音,似乎在惊叹这小矮子为什么不怕他们。 夏极完全无视他们,往前走了几步,正要从两名冰霜巨人之间走过时。 这些幽蓝皮肤,在冰雪天气得到大幅度强化的巨人顿时被激怒了... 你不怕我们也就算了,还这么无视我们? 一定让你尝到教训。 弱小的矮子啊。 用血来洗刷你对吾等的冒犯吧。 冰霜巨人心底闪过如上话语,然后抓着狼牙棒就狠狠砸落。 重武器卷动狂风,还未临地,地面的积雪已无法承受这劲力,而忽陷深坑,冰雪如逆冲的瀑流,往上爆开。 夏极深吸一口气,面对这样的攻击,他竟然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心底是无比的放松。 如今看来,这些冰霜巨人的力量大致在近乎第十境的程度,难怪当初自己打的也有些吃力。 但现在... 他双手举起,手掌张开。 嘭!! 嘭!! 两声巨响,如冬雷炸响,以他双臂为中心,震荡出两圈波纹。 波纹复合之后,化作一道,向四周狂暴地扩散开去。 雪尘还未散去,那两个冰霜巨人只觉得自己的兵器被“黏”住了,两人死死地拔着兵器,但怎么都拔不出来。 夏极随手往后一推。 两人自己的力量加上夏极的力量,顿时飞射了出去,远远儿跺在地上,惨呼起来。 声音传到远处的关塞上,众人面面相觑。 冰莲公主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然而...她又看到两个中土投诚的精英侍卫面无表情,于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不担心他吗?” 一名中土的负剑者急忙道:“尊贵公主殿下,他不会出事的。” 冰莲公主奇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 另一人急忙抢着回答:“伟大的驯兽师家族,传说之中的极家人。” 冰莲公主恍然:“原来极家在你们南方这么有名吗?” 中土的两名剑客相视苦笑,他们根本不明白神武王这种一个人压着几万军队打的存在,为何要跑来这等冰寒贫瘠之地。 在这种地方,他们甚至都感到自己真气运转的速度变慢了,想来今后也不可能再突破了,这是一个适合“避难养老”的地方,是苟活者的极乐世界,是武者的地狱。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夏极的其他身份,与做过的其他事,否则怕是要无语到极致。 远处... 夏极的举动冒犯了冰霜巨人。 这些能够在风雪之中隐身的巨人们脑子似乎并不好,又或者他们没有看清来人。 一个个高举着狼牙棒冲上去,如同打鼹鼠般,围着那矮子狂打。 天地的鼓声在风雪里响起。 很快,又归于寂灭。 夏极放倒了百十个的冰霜巨人,其他巨人就开始逃跑了。 在冰霜巨人们抱头狂窜的景象里,夏极淡淡喊了一声:“屠洛。” 声音压下风雪,清晰无比地扩散出去。 未几... 一道远超过普通冰霜巨人身高的巨影出现在风雪里,他脖子上挂着圣甲虫的项链,手中抓着一柄巨大的钉头锤,而左肩却是坐着一个银发蓝瞳的女子。 女子身形高挑,充斥着威严感,而与这巨人同时出现,又为她增添了神秘感。 她扫了一眼被打的落花流水的冰霜巨人们,不怒反笑道:“他们又被你打了一顿?” 这一句话,顿时唤起了所有冰霜巨人的记忆。 难道说他是... 啊...原来是最强矮子。 难怪,难怪。 银发蓝瞳从巨人肩膀一跃而下,站到夏极面前,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夏极问:“还是盟友么?” 屠洛道:“从未变过。” 203.夺嫡(第三更-求订阅) 冰雪女王与神武王在异域的雪地里静静对视。 屠洛道:“我在寻找一个地方,所以想要绕过这里,但绕不开,又不想贸然进攻人类,所以才在外徘徊。没想到能遇到你。” “什么地方?” “古书上的发音是约特海姆,翻译成你们的话就是永冻国度。那里是古代冰霜巨人的故乡,我和他们回去,至于鬼方人,我已经在罗刹国的西方安置好了。” 夏极道:“我带你们过关。” 屠洛露出微笑,忽然问:“古尘的仇报了吗?” 夏极知道她说的是太子,点点头道:“报了。” 屠洛舒了口气:“那就好。” 夏极没说太子已经死了,屠洛也没再问什么。 两人沉默半晌。 屠洛转身发出怪异的吼叫,没多久,风雪里忽然出现了诸多巨人的轮廓,合计两千多的冰霜巨人出现在了寒风里。 为首的巨人一把抓着屠洛,然后又抓着夏极丢在了自己肩膀上,然后踏步往前而去。 雪地上,留些了一个个巨大的脚印。 巨人过雪地。 风霜迷离。 魔幻般的画面里,数千巨人出现在了要塞前。 要塞城墙上,士兵们目瞪口呆,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手流着汗,死死抓紧火枪,恐惧刺激地他们恨不得马上就开枪。 夏极扬声道:“公主,请开门,巨人不过为了过关而已,若不是顾忌人命,早就破关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巨人肩头的两人。 冰莲公主看的彻底愣住了。 那种看到人类坐在此等不可被征服之巨人肩上的震撼感,难以言表。 这神秘的南方人不仅回来了,还坐在巨人肩上回来了? 冰莲公主心跳加快,面颊通红。 旁边有人道:“不能开门,他已经被邪恶的巨人迷住了...” 夏极纵身一跃,飞上城头,四周人吓得急忙让开,一圈火枪都瞄了过来。 “放下枪!!” 冰莲公主怒声道。 一群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放下。 冰莲公主道:“不服我的命令了吗?放下枪!” “是...” 一群人顿时收枪,警惕地后退。 冰莲公主看向夏极,眼神里闪烁着狂热:“我的天,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极坦诚道:“我刚好认识巨人们的女王。” 说完,他指了指巨人肩头。 冰莲公主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银发蓝瞳的女子微笑着看向她。 冰莲公主只觉得一切如梦似幻。 屠洛扬声道:“只要过关,不会伤人,这是我的承诺。” 冰莲公主看看兵临城下的巨人,心底估摸着无论开不开,这要塞也经不起眼前巨人的折腾了,何况她此时对夏极有着一种谜之自信。 “开门!” 短短两个字传递出去。 要塞的军官,士兵们沉默良久。 终于,这命令被传递了出去。 “开门!” “开城门!” 声音渐远。 那铁铸的巨门在风雪里缓缓敞开,发出刺耳而厚重的声音。 巨人过关, 地面留下一道道脚印, 震撼人心。 整个要塞里的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近乎神话的一幕...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待到最后一个巨人走出后,屠洛又与最大的巨人返回了,她远远喊了声:“喂~~” 夏极道:“怎么了?” 屠洛喊着:“来一下。” 夏极知道这位冰霜巨人的女王有事要说,便是踏步而去。 他站到要塞瞭望塔楼的平台边缘,那银发蓝瞳的高挑女王站在巨人肩上,两人面对面,站在异域的风霜冰雪之中。 屠洛从怀里取出两样东西,一样幽蓝的戒指,一样刻绘着繁复花纹的令牌。 她递交给夏极,然后轻声道: “冻戒,只要捏碎中央的蓝色宝石,我们冰霜巨人一族会从永冻国度赶来帮你。 鬼方令,持有此令者,为鬼方的贵客。 我们虽是盟友,但想必这也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见你了... 那就这盟约长久下去吧,至少我活着的时候,盟约会存在。” 夏极明白她的意思。 她身为冰霜巨人一脉,在火劫这关键性的拓展寿元的劫难里,是无法取得火种的,所以寿命注定了不会太长。 夏极取出了一枚金色水晶球,球中是青白色的火焰,不灭魔火。 他递了出去。 屠洛瞪大眼,“这是...” 夏极微笑道:“友谊。” 屠洛双手接过,她能感受到火种的高温,既蕴藏着毁灭的力量,亦散发着生命的悸动。她注意到这火焰的颜色,忍不住心中感动,深深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她深深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已不知说什么好。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哪怕过上千年万载,你都是我冰霜巨人的朋友。” 这一刻,冰霜女王给出了承诺。 两人默默注视了半晌,屠洛收好不灭魔火的火种,而她坐下的巨人已经抬步远去。 冰莲公主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轻声问:“你到底是谁?” 夏极道:“一个驯兽师。” 冰莲公主忽道:“我想你做我男人。” 罗刹国和中土不同,爱恨就是这么直接。 冰莲公主道:“今天,你已经让我心跳了二十一次,这从未有过,我想我是爱你的。” 夏极摸了摸公主的头。 冰莲公主忽然生出一种巨龙在抚摸着一只宠物的感觉... 她不但没觉得羞耻,反而长叹了一声,她已经明白了。 她虽然身份高贵,样貌美艳,但眼前的男人和她根本就不是同一层次... 夏极温和道:“我需要在这里有一个长久的立足之地,你帮我,我帮你。” 冰莲公主轻声道:“我如果成了罗刹之主,你会不会要我?” 夏极道:“我不是一个能陪你到白头的人,也不是一个会陪着你的人,但却是一个能和你互惠互利的人。” 冰莲公主:“我...” 她不知该怎么说,但活着的这二十年里,她第一次看到一个彻底闪光,完美无瑕,与别人决然不同的男人,可惜,这个男人,她配不上。 但她不是傻子,她已经知道这样的男人,绝不是什么驯兽师。 “我已经无法忘记你了,今后也不会再寻找到比你更优秀的男人了,你娶了我吧,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嘛。” 夏极岔开这话题,直接着上一个话题道:“你想做罗刹国的国主么?” 冰莲公主绝不可能在人前承认,但面对着这样的男人,她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似乎不敢,也不想欺骗他。 夏极道:“我帮你,但你在罗刹设立一国教。” 冰莲公主道:“罗刹信奉狼蛇与死亡教会...很难改变。” 夏极道:“这些不需要你担心。” 冰莲公主点点头,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越发神秘莫测。 夏极轻声道:“走吧,公主陛下。” 冰莲公主愣了一下,她闭上眼,心底有一股莫名的失落,但她毕竟是罗刹国王室,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走在夏极身边,一同远去。 ... ... 接下来的日子。 夏极与小苏住在城堡里。 小苏天天就吃面包,喝补汤,伤势恢复的越来越好。 而王家镇显然有些神秘,即便小苏能隐隐觉得就在北方,但女皇派遣了许多人却都是没有查到什么。 此时,夏极正坐在窗前发呆,他脑海里闪过许多事,这些事拆分又重组,在缓缓定下今后的方向。 忽然,他脑海里皮卷契约有了反应。 是胡仙儿。 “主人,我...我被带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在这里只有你娘,你娘天天要我吃一千盘菜,我是在做噩梦吧?我是狐狸精,不是猪精!嗯~~如果我是在做噩梦,请不要回应我。” 于是,夏极没有回应她。 良久,皮卷契约反馈道:“啊~~原来真的在做噩梦,太好了。” 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然这只小狐狸精这么认为,那就让她继续这么认为下去吧,他可不会回复这种无聊的信息。 但胡仙儿也给自己带来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苏甜还是维持着原本的立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消失而忽然改变。 他舒了口气。 饮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香茶。 目光穿过圆拱长窗,落在城堡前的大道上。 两侧林荫,中间道路有些曲折,但却宽敞足够三辆马车并行。 林风穿过,难得晴天里,金光穿破树荫落在清扫干净了的砖瓦地面,投落了随风而晃的影子,一切显得无比宁和。 就在夏极回头时,马蹄声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位信使从远而来。 仆人接过他的马匹,另一名侍卫则是带着这信使穿过漫长的外庭,以及一座由十二只魔狼雕塑构成的喷泉,而来到了会客的使节厅。 ... 当晚,冰莲公主直接找到了夏极。 “先生,父皇招我回极光城。我总觉得这一次会有大事发生。 我是四女,还有三位哥哥,大哥与三哥关系密切,而我则与二哥关系较好。 这一次,很可能已经到了最后的...那一步了。” 这些话都是忌讳的话,即便是一个皇室,也绝对不可以轻易说出的,但经历了与夏极的相处,冰莲公主早就把这位神秘而非凡的男子当做了依靠。 夏极思索了一下,这显然是夺嫡之战的局势,他轻声道:“先去极光城,路上你与我说说城里的情况。” “好。” ... 三天后。 冰莲公主领了三千骑兵出发。 意外的是,公主自己竟然是一个神射手,在临行前的晚上,她表演了一次射击,十次竟然是九十九环,可谓是很强了。 她穿着白色马裤,配上短剑与火枪,与夏极兄妹同坐在一辆马车里。 看了看对面的兄妹,冰莲公主从一侧取出了两个的匣子,取出两把嵌着宝石火枪,“送你们的。” 小苏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要。” 夏极抓过塞给她,“你留着用吧,好歹能听个响。” “好吧...” 一旁的冰莲公主忍不住嘴角抽搐。 ... ... 数日后。 冰雪罗刹之国首都。 极光城。 一座城堡前。 马车正在缓缓驶过高悬在护城河上的吊桥。 而内廷里,伊凡摸了摸自己金色的胡须,看着镜子迷人的身影,露出微笑。 最后的战争即将开始了,大哥虽然有着军队支持,但自己却有狼蛇与死亡教会支持,而冰莲公主的射击精准,可以在关键时刻立下大功。 最重要的是,极光城国主所居的冰宫守卫已经被自己收买了。 那守卫明面上是投向了大哥,但实际却是自己的人,他不会背叛自己,因为他有一个秘密身份,那守卫是狼蛇与死亡教会的狂热信徒。 狼蛇与死亡教会虽然是冰雪罗刹之国的国教,但却始终被皇权打压。 听到马车声从远而近,伊凡这才起身,抓起一根镶嵌着红宝石的权杖,向外来到了大厅,端坐在正中的座位上。 大厅很是奢华,远远没有中土人所想象的贫瘠,天花板上绘制着魔蛇与魔狼的神话浮绘,组合的拱券与当地被称为莫卡拉比的装饰,显出一种特殊的威严感。 光影投落,天花板上呈现出动人的图案。 吱嘎。 门扉被推开了。 英姿飒爽的冰莲公主带着夏极与小苏走了进来。 伊凡优雅地微笑着:“看看我美丽的妹妹,才短短半年不见,竟又美丽了不少。” 冰莲公主道:“兄长,我为你引荐一下,这两位就是我在信中提到的人,他们来自神秘的南方...” 伊凡扫了一眼夏极,以及小苏,心底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是一种被别人的气魄压过一头的感觉,于是他皱眉道:“即便是人才,见到我罗刹皇室,也当跪拜行礼。” 声音冷冷扫了出去。 冰莲公主一愣:“哥,我提前写信给你了,极先生真的很厉害,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伊凡淡淡道:“魔狼告诉我们需要隐忍,魔蛇告诉我们需要狠辣,苏菲亚,狼蛇与死亡教会的教义可曾教导过我们主仆不分?” 冰莲公主忽然意识到兄长可能是国教的信徒,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夏极。 她能推断出来的事,夏极也能想出来,他道了声:“我去外面。” 冰莲公主点点头。 夏极带着小苏走出拱门,屋内传来两人争论声。 良久,冰莲公主走了出来,气呼呼地带着两人返回了住处。 然后她迅速换上训练的衣衫,发泄似地抓着火枪,对着靶子射击,十射九十八环,不得不说,确实是神射手。 “抱歉,极先生...” “没事。” 夏极淡淡道了声,右手一吸,随意抓过桌上的一把子弹,往远处的靶子丢去。 一百发子弹,一千环,一个都不偏,深深嵌入靶子,深度远超火枪的射击。 204.古经上说,祂是众神的母亲(第一更) “一,二,三,四,五...” “你在数什么?” “天数。”夏小苏道,“每过一天,深渊就在向着我们前进一点。我这些天已经明白了许多事。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什么事?” “祂们比我们强。” “小苏,祂们是谁?” “我猜不到,祂们有太多人,每一个都是纪元孕育出来的怪物。” 夏极轻声道:“但祂们只有九人。” “九人?”小苏满脸愕然,“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小苏迟疑了下,缓缓道:“因为那些怪物一个都不该陨落,我甚至不明白如何才能让祂们陨落。我们看到的太上不过是在劫初最弱最弱最弱的时候...” 两人沉默了下来。 夏极也不问她怎么知道这些。 只是忽然问,“你知道境界吗?” 小苏沉吟了一下,缓缓道:“血脉以显法身,法身以得神通,神通以生业力,业力以求受箓,受箓以承功德,化一身是为全天之德,化二身是为全地之德,化三身是为全人之德...之后我便不知了。” 夏极也没问她为何之后不知。 但他已明白,小苏说的每一句话怕是就对应了一个五百年。 苏甜还可能骗他,瞒着他,但小苏不会。 上古一万二千年,多少怪物孕育其中,然而最终留存下来的却不过寥寥几人。 这寥寥几人,是何等的强大,又是何等的有着气运? 他斗的不是这几个人,而是那一万二千年加上这三千年的时光。 夏极看着窗外茫茫的雪落。 雪落了人间。 覆盖了万古。 一切喧嚣,皆在泥尘处。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若是不死不灭的神呢? 又该堆垒多少的骸骨,才能送祂上天穹? 嘟嘟嘟... 忽然,炭炉上的壶盖发出轻且急的拍打声,是水开了。 他停下思绪,走过去,拎起水壶倒了两杯茶,旋即递了一杯给小苏。 小苏脸蛋红扑扑的,如涂抹了粉彩的瓷娃娃,她裹在裘绒里,双袖捧着茶杯。 天... 明了。 却依然灰暗。 街道上莫名的多了许多红衣侍卫,侍卫们腰间揣着火枪,神色严肃。 一队队的侍卫,在罗刹皇都极光城里穿梭着,脚步急促,气氛显得有些凝重,似是预示着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样。 未几, 有女仆前来,隔着门敲了两下,然后轻声道:“极先生,公主请你去前厅。” 夏极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向小苏问:“恢复的怎么样了?” 小苏笑了起来:“双手可以缩在袖子里打架,以后大不了都穿长袖款的衣服就好了。” 看到夏极还在发愣,她手手缩在袖子里,去推他:“走吧...不是什么大事,等以后啊,就算身体没了,还能重塑呢。” 她竖起眉头道:“不信,你打我试试?” 夏极侧头看向桌面,桌面上摆放着“冰莲公主”苏菲亚送给他的火枪与子弹,于是抬手一吸,诸多子弹被他控在手中,随后他看向小苏:“我真来了。” 小苏舞了舞袖子,手手缩在袖口里,摆了个姿势:“来吧!” 嗖! 一颗子弹射在了小苏身上,如同射在了超硬的金属上,顿时弹飞了。 夏极手掌一挥。 嘟嘟嘟嘟嘟嘟!! 仿如机关枪近距离扫射一般。 数百颗子弹射击在了小苏身上,全部弹飞了。 夏极看看小苏脸上无动于衷的神色,知道她是真的恢复了,于是道:“走吧。” “什么嘛,这都好啦?” 小苏挥舞着袖子,一副不满意的神色。 自从经历过了与太上的死斗,经历了痛苦,她似乎彻底甩去了过去女皇的人格,也甩去了前世继承而来的人格,甚至没有了再过去那阴郁的人格,变得多了几分活泼。 心若是怀了万古,人自然时常年幼。 夏极道:“小心下次我用太上的星光射你。” 小苏捏紧袖子:“我迟早挡得住北斗,北辰,勾陈这九道星光。” 夏极笑道:“吹牛吧。” 小苏道:“你可知道,我在上古,防御力也是能排的上数的。” 夏极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 他淡淡问:“你攻击力呢?” 小苏:“不说攻击的事,我们还是兄妹。” “你攻击不是挺强的么?”夏极回想起她随手一个空气大手印,单手表演投掷高山... 小苏道:“那不是祂们更变态嘛。”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然后走出了屋舍。 小苏带上了公主赠送的宝石火枪,枪里放了三颗子弹。 夏极入乡随俗,也配了把火枪,子弹倒是放了一大盒子,存在储物空间里。 大厅里。 冰莲公主神色如凝固住了,她看了一眼夏极,轻声道:“极先生,时间到了。” 夏极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怕就是夺嫡最凶险的日子了。 大王子和三王子已经领了许多火枪队入了皇都,然而二王子却拥有着狼蛇与死亡教会的帮助,在另一个层面上掌控着极光城。 这是军队与教会之争。 而此时一切并未彻底剑拔弩张的程度,因为罗刹国国主虽然病重,但他对于这个国家的掌控却依然严密。 只要他一天没死,这个国家就一天不会乱起来,这极光城、甚至冬宫里的防御势力都会只听他的话。 但今天,罗刹国国主似乎是想调和这两边势力的矛盾,毕竟都是同根生,他不希望闹得你死我活,所以他让三位王子一位公主同时进宫,在他面前把话敞开说了,由他来进行调解。 就像家里的儿女们吵架了,老父亲出面,一个道理。 夏极问:“你的想法变了吗?” 冰莲公主摇摇头,附耳轻声道:“我的三千骑兵也已经待命了...先生,都靠你了,如果能成功,我什么都答应你。” 夏极道:“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 冰莲公主道:“不会。” 她瞥了一眼小苏,“你妹妹就别带了吧?她一旦被卷入了,很可能会死的。” 夏极道:“公主殿下,最好眼熟一下她。” “为什么?” 冰莲公主愣了愣。 夏极没再多说,他已经走上了前。 一辆马车早停在了这临时行宫前。 ... ... 此时。 伊凡检查好了佩剑,火枪,再看了看已经化妆成了普通侍卫的六人。 这六人个个不凡,要么是罗刹国的强者,要么是教会里掌控着神秘术法的教士。 伊凡曾亲眼看过这狼蛇与死亡教会的教士从虚空里召唤出了恐怖的魔狼... 魔狼刀枪不入,子弹也无法伤害,扑腾之间,可以轻易的碾碎一支千人的火枪队。 那整个人显得瘦削阴郁的教士抓着胸前的奇异徽章,闭目祈祷。 伊凡顺从地半跪到了这教士身边,任由教士伸手触碰他的额前。 “格列教士,今天就是教会重新执掌罗刹之国的日子,凡人的鲜血将会奉献到祭坛上,庸人的自大也会得到惩戒...” 那阴郁的教士吟唱道:“死亡古经第四百六十五页上说,祂会从死亡与冰雪里而来,为这个国度带来新生与希望,而王子所做的一切,祂都会看在眼里。” “第四百六十五页”,伊凡深吸两口气,双目竟然通红了,这是激动地热泪盈眶了,因为《死亡古经》公示的只有四百六十四页,之后据说还有,但被称为禁篇,除了教会教士,无人可以知晓,而教会教士只有在那一天到来时,才会公示。 伊凡忍不住问:“祂是谁?” 阴郁的教士道:“死亡古经上说,祂是众神的母亲。” 罗刹国有三个神明。 魔狼,魔蛇,与死亡神祇。 祂若是众神的母亲... 那岂非更加伟大。 名为格列的阴郁教士继续道:“不要问祂,而是要虔诚于祂,不要看祂,因为祂在这一日必将降临,祂的意志,即是吾辈的命运。” 二王子伊凡深吸一口气:“为了祂的意志。” 格列轻声道:“为了祂的意志。” 其余五人也默默念诵了起来。 这句话好似藏着可怕的魔力,一瞬间将所有人都点燃了。 “出发!” ... ... 半个时辰后。 冬宫门前。 二王子伊凡与冰莲公主已经碰面了。 伊凡扫了一下冰莲公主身后的两人,在一瞬之间,他已经完成了观察,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站在苏菲亚右侧的是一个懒散地挂着火枪的男人, 只不过看他火枪的挂放方式,就知道一定是个外行。 如果自己站在他面前和他同时出手,自己的子弹绝对会比他更早射出。 伊凡对于自己的枪术与力量有着自信,他再看了一眼。 已然明白,这名为夏极男人的火枪里居然没有填子弹。 是忘了么? 是准备打起来再填么? 天真,可笑。 他目光再一动,看到苏菲亚右侧的少女。 娇小,甚至有种乖巧的感觉,双手缩在袖子里,火枪好像饰品一样挂在腰间,其上的宝石闪闪放光。 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她又以为火枪是什么? 腰饰吗? 伊凡心底微微嘲讽了一下。 南方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会一点本事,如果没有火枪,罗刹人无法战胜那些修炼出了真气的人,但有了火枪,即便南方人有了真气却还是会被射杀。 区区肉胎,岂能承受子弹的攻击? 这些南方人不会知道真正的力量, 也不会知道真正的神明。 也不会见到教士从虚空里照出的神祇后裔。 既然苏菲亚迷信这样的人,那就让他这愚蠢的妹妹沉浸在梦境里吧。 祂是众神之母,祂会从死亡与冰雪里而来,为这个国度带来新生与希望。 伊凡心底虔诚地默诵了一遍,然后唇角勾起一抹糊度。 狼蛇与死亡教会的《死亡古经》是一部神秘的经文,其上的不少预言都已经实现了,而今天就是他开创历史的一天。 今后这一天,必将被铭记。 “走吧,苏菲亚。” 伊凡心底活动化到脸上,却成了优雅。 冰莲公主也扫了一眼兄长身后的那六人,当看到名为格列的阴郁男子时,她不禁愣了愣。 这是... 教会神秘的白衣教士... 她顿时心寒了一半。 两人各自完成观察, 便一同入了冬宫内廷。 内廷守卫明面上投靠了大王子罗曼,但实际却早被二王子伊凡收买了,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甚至没检查这十人火枪,就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很快。 外庭门前又出现了两人,那是千人簇拥的两名王子,罗曼和尼古,而千人之外的人潮更是多了许多,显然都是这两名王子安排在外的手下,人数足有数万。 按照皇室规矩,任何人进入冬宫都需卸下火枪,这两名王子也不例外。 ... ... 此时,远处。 十人并没有入宫,而是分开了。 冰莲公主与夏极,小苏在一处塔楼里,只消两名王子入内了,她就会开枪射击,同时开枪射击的还会有埋伏在其他地方的伊凡,以及四周早就投靠了伊凡的冬宫内廷守卫。 她的三千骑兵也已经待命在外。 在外的,还有许多其他的势力。 可谓是暗潮汹涌,已成潮峰。 此时,苏菲亚灰蓝的瞳孔里透着紧张。 虽是冰寒天气,她还是紧张地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再看向身侧的男子,轻声道:“先生,他们有白衣教士... 也许您可以驯化八阶魔狼,但这些教士可以通过献祭从虚空里召唤出九阶甚至十阶魔狼,您也许不知道十阶魔狼意味着什么,但我看到过一次,那一头恐怖的魔狼撕碎了一支异国反抗的军队。” “你怕了吗?” “怕。”苏菲亚很坦诚,在她心底神秘的白衣教士可比冰霜巨人还可怕一点点。 毕竟冰霜巨人们也就是个头高大,并未真的造成了毁坏,但她可是目睹过虚空里走出的魔狼... 夏极道:“他们已经来了。” 说话的功夫。 远处,金发的罗曼与尼古,策马从敞开的大门而来,身后随了一名全身重甲、个头高大如熊的将军,三人虽都未曾带兵器,但那名将军却是全副武装,只留下头盔下幽然且散发着寒气的双眼。 但奇异的是,在他们经过后,守卫们便是很快地站在了门前,似乎随时准备着将门扉关上。 苏菲亚咬咬牙。 没有退路了。 她猛然举起火枪,眯眼对准着正毫无防备的两位王子。 苏菲亚轻轻舒了口气,放松心神。 就在那王子进入射程时。 她猛然扣动了扳机。 嘭!! 那将军的速度极快,[笔趣阁5200.bqg5200.co]瞬间就扑挡在了王子面前。 子弹在他厚重铠甲上溅射起刺目的火花。 但紧接着,四处皆响起了枪声。 一声声火光,或在草丛里,或在塔楼里,甚至在路边炸亮,淹没了中央那三人。 205.人前显圣(第二更) 夏极静静看着枪林弹雨,他默默在心底进行着评估,观察着出现的力量层次。 在大规模厮杀之中,第一时间就跳入场中的,往往是毫无逼格、只会撂几句狠话的炮灰。 道理很简单,局势还没看清楚,尘埃还未曾落定,目标还未清晰,敌友还未分明,个中曲折还未呈显,你跑到场子中央去做什么? 做小丑么? 夏极观察着。 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更高层次的力量。 冰莲公主的枪法却是很准,她虽然开枪频率并不高,但每一次开枪都可以让对面陷入险境。 而就在这时,那黑甲将军忽然仰天咆哮了一声,他体内一股气息冲入血肉,经脉,带动着他整个人膨胀起来,那一身厚重的铠甲竟然也随着他的身形变化。 这黑甲将军长高到了两丈,化作了一个近乎七米的毛绒绒的巨兽。 他左手一抄,直接挽起了大王子和三王子,他右手的巴掌护住头颅,发出愤怒的吼叫,转身向着来时的大门疯狂冲去。 夏极还是未动。 这罗刹国的黑甲将军之所以变身,不是以真气,而是厮杀战场长久积蓄在体内的军队之气。 大商诸国的兵道大多是术法类,或是法相类,很少有这种“力量加诸于自身”的品类,而将军一旦脱离了军队,大多时候就废了。 这黑甲将军现在也被斩断了和军队的联系,但他体内居然还可以留存许多军队之气,确实算是奇特的法门。 但如果评估力量,应该也只在第十境法相境的层次,顶多是双重法相。 冰莲公主灰蓝色眸子里闪过焦急,她一个扭动,长腿迈开,幽蓝纱裙摆动之间,她已如敏捷母狼往着高处石阶跑去, 跑出了塔楼后,她则是一边瞄准,一边在塔楼边缘快速奔跑。 时不时,她会猛然停顿,架枪在垛口上,进行一次高效率的射击。 砰! 砰砰砰! 一枪又一枪向着那两丈黑甲巨人落去。 然而此时的子弹但凡射到巨人,都会被他护住头颅的大手挥开。 而就在这时, 冬宫门庭的三重大门关上了。 宫廷守卫本就是二王子伊凡的人。 一队队火枪手从隐秘之地走出,还有的则是站在内廷四周的高处防护墙壁上,往着中央射击。 那巨兽忽然发出痛苦的喊叫,似乎是一个王子死了。 他护住另一个王子,然后仰天咆哮起来。 伊凡猛然色变:“快杀了他,否则城外的士兵要暴动了。” ... ... 此时。 宫殿深处。 一处围栏边,衣饰华贵的妃子正注视着远方,风雪里,隐约能听到枪声。 她神色平静。 忽然,身后一名宫女跑来说了几句话。 这妃子才急忙转身返回。 来到殿中, 只见,床榻上一名白发独眼的老者正在咳嗽着。 妃子急忙端水递了过去。 老者喝完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才平息下来问:“罗曼,伊凡,尼古,索菲亚...这四个孩子来了吗?” 那妃子摇摇头:“陛下,时间还早,那些孩子也许会赶来吃午餐的。” 老者舒了口气:“那务必让午餐丰盛一些。” 他仰面看着眼前的墙壁,墙壁上悬挂着魔狼,魔蛇,与黑暗无形的死亡神祇的图案。 老者眼里闪过一抹隐晦的狂热,他忽然道:“其他事都安排好了吧?” 妃子道:“请陛下放心,即便去了死亡国度,您最喜欢的女人们,孩子们都会随您一同前往。 您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去享受生活而已。 在死亡国度,您一定会恢复青春与力量。” 老者问:“死亡国度真的存在吗?” 妃子微笑着点点头。 老者这才得到了精神安慰,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远处。 没有人知道,他这与教会不和了一世的暴君,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会成为教会的狂热信徒。 也没有人知道,宫廷守卫投向二王子伊凡其实是他的默许。 更没有人知道,此时他清楚无比地明白门庭在发生着什么。 没关系, 都没有关系。 只要神祇还能接受他前往死亡国度,只要那些殉葬的妃子和孩子们能陪他一起去到死亡国度,那么就足够了。 凡尘的事和他再无关系,他要去死亡国度享福了。 ... ... 夏极继续观察着。 那黑甲将军狂暴地冲击着门扉,双手紧紧护住大王子,然而任由他咆哮,吼叫,却是无济于事。 他自然不知道,那位中立的国王早就偏向了教会,而舍弃了军部。 这是一场密谋之中的密谋,算计之中的算计... 在密集的枪林弹雨里,一颗子弹终于寻到空隙,射穿了大王子罗曼的头颅。 那黑甲将军发出一声悲愤的吼叫,仰天咆哮道:“生时我受王子大恩,如今我自然当舍了这命,为王子报仇!!” 吼完,他挥舞着铁拳,冲向火枪队之后的二王子伊凡。 伊凡身侧顿时闪过两道身影。 轰!! 黑甲将军狂暴地轰飞了一道身影,那身影在半空炸开,血肉横飞! 紧接着,他化冲拳为肘击,又是狠狠砸在了另一名趁机偷袭的身影上。 雪花炸散,气浪翻滚间。 那身影整个儿被巨力轰碎,落入白色的雪地,压成了一滩血雾。 黑甲将军没有耽误半点时间,向着伊凡冲去,此处的情况很明显,凶手也很明显,他要杀了这二王子,为主报仇。 伊凡并不慌张,退开两步,轻声道:“格列教士,看你的了。” 阴郁的白衣教士顿时往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了什么,然后在瞬间完成了一种奇特的仪式,或者说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仪式,如今不过是最后一步。 仪式才刚完成。 那黑甲将军已经冲到了伊凡面前,举拳狠狠砸落。 白衣教士的手掌此时正好往前推出。 夏极凝神看去。 随着那手掌的推出,虚空里,一只巨大的魔狼飞扑而出。 魔狼高近乎三丈,长近乎六丈,简直是噩梦之中的怪物。 那黑甲的将军面对这样的突袭,还未反应便是被那狼爪一瞬间穿破了铠甲,撕裂了胸膛,不甘的瘫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但魔狼似乎存心戏弄这猎物,所以并没有立刻杀死他。 而无论厚重的铠甲,还是枪弹无法陷入的躯体,竟都无法承受这魔狼的随意一爪, 冰莲公主看着那巨狼,目瞪口呆... 她忍不住失声道:“十阶魔狼!!” 她心底的那点成为罗刹国主的野心,瞬间消失了。 远处,伊凡唇角一勾,露出微笑。 冰莲公主扫了一眼,忽然心有所感,侧过头,只见那位来自南方的神秘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去,苍茫的风雪成了他的背景。 夏极一个踏步,身形掠出残影,出现在了魔狼与那黑甲将军中间。 他弯下腰,蹲下身子,看着那黑甲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黑甲将军不知为何,就回答了:“苏沃洛...” 夏极淡淡道:“无论什么地方,忠义的人,总是能让人有着好感。” 说完,他左手随意一拍,空气里的水顿时凝固起来,流入了这黑甲将军的伤口上。 水行——造物。 水之中,将军身上的一切伤口重新生出了神经与筋肉,缠结编织。 做完,他又看向白衣教士,“你用的是献祭之法吧?献祭的心脏那么小那么多,是谁的心脏?” 也许别人没看清,但他看清楚了。 白衣教士完成的仪式,就是献祭的最后一步——奉上祭品。 他献祭的则是许多儿童的心脏。 白衣教士神色平静,丝毫不觉得自己为恶了。 他淡淡吟唱道:“祂会从死亡与冰雪里而来,为这个国度带来新生与希望,而王子所做的一切,祂都会看在眼里。一切阻拦都是脆弱的!” 随后,他手掌一挥,“亵渎者,死!” 那可怕的十阶魔狼顿时向着夏极扑了过来。 空气顿时炸开了,可怕的力量震荡空间,凝聚成了近乎实质的法相,这法相没有形体,黑幽幽一团。 因为这魔狼根本没学什么玄功,它是靠着自己本身的力量与天地交感而获得的力量。 这种天然形成的法相,加上魔狼本身血脉的强大,使得对面扑来的魔影化作了一座山峦。 苏沃洛死死瞪大眼,看着那梦魇般的巨兽。 他认得这巨兽。 这是曾经虐杀了一支由六千骑兵,两千火枪手组成的军队的魔狼。 在冰雪罗刹之国被称为三神之一的...狼神。 夏极静静看着这头魔狼。 他在和太上一战之后,对于法身的用法有了新的领悟,或者说拥有了更高的掌控度,那么就用在这里试试吧。 于是, 他对着山峦伸出了手臂, 那手臂如是单独释放了一般, 血液激荡,发出雄浑到如是无尽深海海潮拍打的低沉声音, 心脏跳动,如是擂槌起了震荡空间的杀生战鼓。 他的左手臂整个儿膨胀,炸开,化作了一只可怖到让人无法喘息的龙爪,龙爪长六丈,携带着静谧的黑色火焰, 这是黑皇帝的龙爪。 龙爪一下子把魔狼按倒在地, 然后五指一扣,就把这狼神抓在了手掌之间。 握紧。 黑火从指缝之间扬了数米,但凡沾染到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而被抓在其中的魔狼,直接焚烧起来。 它的毛发、四肢、尾巴、头颅、獠牙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从这个世界里擦去。 魔狼只来得及发出几声哀嚎,就再无声息了,渐而整个儿消失在这空间之中,再不复存在。 夏极手掌一握,龙爪便是又恢复成了原本的大小。 这就是他在与太上一战后获得力量——躯体部分法身化。 而不需要每一次都完全的变身了。 恢复手掌大小后,夏极右手直接抓起腰间的枪,扣动扳机。 嘭! 出膛的子弹承受了夏极的力量,化作一道闪电瞬间贯穿了伊凡的头,伊凡还未反应过来,头颅就炸开了。 这颗子弹拥有着远超子弹本身的威力。 白衣教士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男人究竟是? 他的皮囊里包裹着一个神明吗? 怎么会这么强大? 他口中急急地颂念着:“祂会从死亡与冰雪里而来,为这个国度带来新生与希望,而王子所做的一切,祂都会看在眼里。” 他蓦然睁大眼,他脑海之中一幕幕画面交叠,最后定格在眼前这神秘的男人身上。 似乎,这男人与《死亡古经》上的这句话无比吻合。 他从风雪里走来,伸出了死亡的神之手,他看到了王子做的一切,所以他杀了王子... 这怎么可能? 夏极随手又是一枪,贯穿了白衣教士的头。 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举起了火枪。 砰砰砰砰!! 急促的枪声响起。 子弹纷飞而来。 夏极抬手随意一抓,所有子弹都被他抓在手中。 他再随意一甩,在所有人还未发出惊呼前,子弹已经精准地贯穿了他们的咽喉,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此时... 冰莲公主已经看傻了。 那黑甲将军也大脑一片空白。 远处, 纷乱声音里,宫廷守卫们在恐惧的支配下,下意识地抓起火枪对着夏极方向进行射击,这个动作就如溺水者抓住的救命稻草,没有理智但却无法控制。 夏极在子弹里,往前行走,所有子弹根本连他的气罩都无法破开。 随着他的走动,越来越多的守卫开始射击。 城墙上,城门前,侧边的栏杆后... 夏极仰头。 部分躯体法身化,还真是有用。 黑皇帝就绑定了夏极这个身份吧,本就是准备和世家对着干,那就暴露在人世前吧。 否则... 获得了这样的力量却藏头露尾,又有何意义? 哗!! 哗!! 他背后脊梁两侧忽然有了异动。 两只巨大的羽翼突然生出,他拍动了一下,静谧黑焰顿时如烟缭绕,如溪流淌... 嗖! 夏极在两只巨大黑翼的拍打下飞腾上了天空,一个俯冲,纯黑火焰洗过大地。 所有对他射击的士兵,以及城墙,城门完全的化作了灰烬。 城门外,诸多簇拥的士兵仰头看着这一幕。 这些士兵是三个王子与冰莲公主的。 此时,他们只能瞪大眼,看着高空,那扇动着黑色羽翼,在风雪里,带着死亡高高在上的...神祇。 宫殿深处,那明显是教会一员的妃子惊惧地趴到栏杆前,看着远处那身影, 忽然禁不住心底的悸动和恐怖,瞬间跪倒在地, 口中呢喃着:“祂会从死亡与冰雪里而来,为这个国度带来新生与希望...祂是众神的母亲,是无上的崇高...” 这妃子深吸一口气,跪倒,磕首。 206.分道扬镳,归去中土(第三更) 黑皇帝无敌的力量终于体现出来了。 也许二十四首未曾显现,还不足以让人以为是那头可怕的噩兆。 但当夏极遮天的黑色羽翼展开,卷着死亡,屹立在极光城上空时,人们想到的除了叩拜,再无其他。 反抗者,会轻松的被杀死。 没有任何东西能在此时,此地,伤害到夏极。 一处地宫前,穿着灰色长袍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女人正匍匐在门前,她是狼蛇与死亡教会的白衣主教叶琳,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死亡古经》第四百六十五页的内容了。 预言中的神明出现了。 众神之母。 那伟大的至高。 她深深匍匐。 随着她的匍匐,犹如是在诸多信徒心中加盖了一重“官方认证”的印章。 信徒们全部以最虔诚的姿态,深深跪下,恭迎着这一位准时出世的至高。 虽然祂有着南方人的相貌,然而...神的一切都不可揣摩,岂能去质疑容貌? ... ... 一周之后。 国主死了。 但却没有妃子与孩子殉葬。 因为殉葬已经被废弃了,邪恶的献祭也被废弃了。 冰莲公主即将成为冰凉女皇。 而此时的夏极,却随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女人走向地宫深处,他也看了《死亡古经》上记录的一切,日期都写的大差不差,似乎有什么神秘力量编纂了史书,预言了他的出现与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他那“无上崇高”、“众神之母”的名声也被教会确定了下来。 灰色长袍上刺绣着狼蛇与死亡神祇的图案。 哒哒哒... 脚步声,在肃穆而神圣的异域教会里回荡着。 叶琳引路到了尽头,便是往前一步走入了岩石。 夏极随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的小世界。 雾蒙蒙一片。 “尊贵的众神之母,您最虔诚的信徒便在此处等候您。” 夏极倒是不觉的自己是什么众神之母,也没想到这劳什子的众神之母... 他只是抱着探索的态度进入了这里而已。 但随着深入, 夏极开始明白为何那白衣教士可以从虚空里召唤出魔狼了。 因为这片小世界是遵循着“献祭”与等价交换的法则。 而小世界与此处的主世界重叠的部分很多。 所以在献祭之后,这片小世界就会遵循自身的规则,而被吸附向主世界,而形成一次短暂的连接,这连接可以将小世界里的存在送来。 旅程很简单。 夏极遇到了一条魔蛇。 魔蛇对他进行了攻击。 他承受了攻击,毫发无伤,然后一口黑焰喷吐过去,魔蛇沾染到了,就在空间里慢慢被“擦”去。 他又遇到了一团黑色的人影,人影想要逃跑。 他还是吐出一口黑焰,焚烧了人影,送它进入了未知的虚无。 黑皇帝确实就是个bug,夏极也开始找回信心,何况他相信太上定然也受了不轻的伤,否则不至于只出手两次。 雾气渐浓。 夏极背后生出双翅,扑闪出飓风将雾气完全推开了。 然后... 他看到这雾之小世界里居然有着不少纵横交错的溪流, 他好奇地顺着溪流往上游而去。 那是一方似永不会枯竭的喷泉, 喷泉边,竟有一个小小的巢。 巢中放了三个蛋。 “算是收获吧。” 于是,夏极抓起巢就要带走。 就在他触碰到巢穴的那一刹那,“咔咔”的轻微声音传来了。 蛋壳碎裂了。 第一个蛋壳里探出一个白绒绒的小狼头。 第二个蛋壳里伸出一个吐信的小蛇。 第三个蛋壳里居然爬出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天生有着美丽的长发,垂着黑色的刘海遮挡住了半边脸庞,另外半边却显得可爱而稚嫩。 三个存在,看向了夏极。 口中同时发出古怪的音符。 夏极居然能听得懂... 祂们喊得是... 妈妈。 喊完了,三个小家伙如同吸奶一样,趴在了蛋壳上,吮吸着夏极的手指。 夏极心底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暖意,他能感受到自己指尖有三滴血分别被吸了出去,进入了三个小家伙体内。 这种奇妙的融合,显然附加了其他的条件。 好似是冥冥中注定的某个因果,在人类无法理解的情况下连接在了一起。 这种联系让他明白自己真的被当成了母亲。 而这三个显然不凡的小家伙...都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夏极心神一荡,忽然生出了一种在创造神话的感觉。 而此时... 整个极光城,甚至周边,天空那狂暴的大雪忽然停了下来。 晴明如洗的光柱垂天而落,仿若支撑天地的巨足。 所有人只要仰起头,就能看到隐隐的一幕。 仿佛有一方神国,凌驾在这冰雪国度之上。 那世界里,雾气腾腾,有恐怖威严能吞噬日月的巨狼,有盘身萦绕就能缠住世界的大蛇,有半边枯骨半边美人的女神,祂们正簇拥在一道人影的膝前。 这一瞬间,所有人沸腾了,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所有皇权都为这一幕神迹让开了道路。 夏极并不知道这些事,他只是有点儿感慨,这异域的《死亡古经》说的还真有那么回事... 当夏极带着三个小东西走出了这小世界时, 狼蛇与死亡教会的地宫里,早就黑压压的跪拜了一群人。 这些人既是高级信徒,亦是罗刹国的权贵。 小苏站在人群边缘,她走到兄长身侧。 那三个小家伙似乎也挺喜欢小苏,也是纷纷凑了过去,友好地蹭着小苏的腿。 夏极想了想问:“《死亡古经》四百六十五页后面的内容有吗?” 匍匐的教士们很快有人奉上了四张经文,经文很古老,是密封而存的。 夏极扫了扫... 不认识这些古老神秘的字。 他指着白衣主教叶琳道:“过来。” 叶琳顺从地走到他身侧。 夏极道:“念给我听。” 叶琳扫了一眼信徒。 夏极明白她的意思,便道:“都退下。” 黑压压的信徒如潮水般褪去,时不时抬起瞳孔看向那神国里的四位,都是闪烁着无比的狂热,他们的信仰的到了回应。 而那在上的,是活着的神。 众人离开后, 叶琳这才开始诵读。 第一张。 “伟大的众神之母,祂不过短暂停留在这人世,祂终会燃着死亡的火焰进入永恒的长眠。” 第二张。 “万物将归于沉寂,善恶将接受审判,去到祂的国度里,成为祂的子民,亦或祂的敌人。” 第三张。 “日月终将消逝,神影重临大地。” 第四张。 “那一天到了,地之根须将被啃噬,天之柱维也会断折,一切陆地将失去根源,一切天空将失去支撑。” 夏极眯着眼看着第一张古经。 怎么回事? 怎么和夏清玄的预言如此相似? 也就是说自己会被什么东西拖离这个世界,之后这世界发生的事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小苏说的“噩兆是属于劫地的,当火劫消失,噩兆也会消失”,因为自己成了黑皇帝,所以在火劫消失的时候自己也会消失? 而之后,自己将会进入长眠? 也就是说回不来了? 夏极思索了一会儿。 目光扫过三个正在地宫处嬉戏打闹的小家伙,那三个小家伙真的很黏小苏,小苏似乎看起来也挺喜欢它们。 夏极陷入了沉思。 ... 一个月之后。 冰莲公主成了冰莲女皇。 国教依然是狼蛇与死亡教会,其中的一些恶徒自然被处置了,而殉葬的风俗被彻底废弃,除此之外,祭祀不得以人进行也已经写入了教会的法则里。 只不过,教会的徽章却有了些微的变化,在狼蛇和死亡女神之后,则是多了一个双翅张开的神影,那一双翅膀包裹着三位神祇,这象征着伟大的众神之母孕育并且庇护着神明。 而因为小苏的高调亮相。 王家镇的人主动寻到了她。 王家镇就是上古的保皇一派,这些人很快以小苏为中心,在极光城重新定居了下来。 ... 又是一个月后。 一切似乎都已经上了正轨。 在冰雪之国寻找一个驻地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小苏并没准备离开。 她要停留在北方寻找剩下的十座金像。 而且保皇一派的许多势力,要么在北地要么在海外,而再回到大商,除了以极度弱势的身份卷入与世家的纷争之中,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她成了狼蛇与死亡教会由神明委任的第一任教皇,而留下了。 三个小家伙自然也随着她留下了。 ... 风霜连天。 如同一条巨蟒从峡谷间游过。 “就送你到这儿了,哥哥。我会在北地建起一个固若金汤的世界,等兄长累了,就过来,好不好?” “没事,我不是已经在教会里留下了中转站,如果想我了,就拍打三下中转站,我能感受到。” “嗯。” 小苏看着夏极。 夏极笑着拥抱了她一下。 “走了。” 夏极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呼喊声。 “兄长~~~”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那穿着教皇服的少女正远远喊着,“我有一句话想送给兄长。” “什么话?” “我命由我不由天,便是定下了的东西,也未必不能改变。”夏小苏想到上古时候的自己,那明明必死的局,却利用诸多因素,巧妙地偷渡到了这一个纪元。 “知道了。” 夏极又走了几步。 风雪又把身后声音传了过来。 “兄长~~” 夏极也不转头问:“又怎么了?” 小苏没说话,而如猫一样的脚步声从后蹑手蹑脚的响起。 待到夏极转身,却已经转不了了。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后抱紧了他的腰部。 那张带着粉色陶瓷般的娃娃脸贴在他腰后。 夏极想开口。 小苏道:“别说话,就抱一会儿。” 她抱着兄长,紧闭着眼。 峡谷里,风大,雪大。 那一幕幕回忆的画面,如是走马灯一般,在记忆的暖光里闪动着。 小时候,深宫之中,追逐着兄长的妹妹。 溪流边,金灿灿的阳光里,靠着兄长睡着的妹妹。 宫廷里教导着礼仪,和兄长诉苦水的妹妹。 母后逝去,兄长被罚,默默哭泣而无助的妹妹。 经常下厨房,每天都去看望兄长的妹妹。 与兄长斗嘴的妹妹。 兄长在战场,站在城墙上只能哭,只能看的妹妹。 ... ... ... 一幕一幕,前所未有的温馨闪过。 小苏知道,也许娘对她并没有多少的真心,但兄长却不一样,兄长至始至终都待她如血亲。 娘说不定已经一切都告诉兄长了,然而兄长很可能也与自己做了同样的选择。 就这样,选择性的遗忘,不要糅入任何杂质,做永远的兄妹,永远的... 家人。 谢谢你,哥哥。 这一纪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陪你走到最后的浩劫,面对万物的终结。 ... ... “抱够了吗?” “快了。”小苏回了一句,“你能不能别这么讨厌,打断我干什么?” 夏极奇道:“你在想些什么?” “不告诉你。”小苏一把推开他,用教皇袖子叉着腰,恶狠狠道,“早点给我找个嫂子。” 夏极道:“那你给我找个妹夫。” “嫂子。” “妹夫。” “嫂子。” “妹夫。” 两人对喊了几声,忽然都觉得很无聊。 夏极道:“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省的我总是回头。” “没了!” 夏极深深看了妹妹一眼,脊梁两侧的血液释放开来。 一双死亡的黑色巨翼骤然张开。 强有力的劲气,振飞了周边一切的风雪。 羽翼一个扑闪,便带着他直冲穹宵,转瞬便是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小苏仰头看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才转过了身。 马车前,保皇一族的女侍走了过来。 她还是很难把眼前这娇小的少女,和上古那位气吞山河的大帝联系起来,但这不妨碍她展露出应有的敬重。 “吾皇,这些年我们的族人一直在根据秘令,寻找着上古遗迹,这些遗迹里有许多属于您的东西,但我们却无法触碰。” 此时的小苏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妹妹的模样,她也已经从对战太上的沮丧里走了出来,而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魄。 “带我去。” “是,吾皇。” 207.愿天下人人如龙(第一更) 冰雪罗刹之国在中土人眼里,遥远且灵气贫瘠,几乎就是“兽人”的居住地了。 去往那里的,无非是放弃了自身未来的逃兵。 而冰雪之国里,大大小小国度、族群足有上千,夏极所见的极光城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国度而已。 然而,大一些的砂砾依然是砂砾,不会有人去关心这样的砂砾出现了何等变动,哪怕是皇权更替,哪怕是教会变动。 ... ... 在与太上一战之后,又在冰雪之国完成了思索的夏极,已经寻到了未来的路。 他并未掩藏自己黑皇帝的姿态,在整个火劫之地,完成了火种的搜索。 取了几乎所有他能看到的火种,而断了所有后来者的路。 如果世家,或是其他势力想要再取火种。 只有三个途径。 第一,碰运气。 第二,由他赠予。 第三,深入火劫之地,而这和找死无异。 夏极算是想明白了,即便是太上也没有能够近距离和他交锋,即便是吴家老祖也还是需要逃避蜃君。 他以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花费了两个月完成了这些。 而当信息在世家与天下彻底传递开来的时候。 他已经不再是黑皇帝了。 天下洋溢这恐怖的信息——神武王竟与恶魔交易,而化作了恶魔的一员,他就是黑皇帝,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异数,他抢走了所有的火种,延缓了人类成长的契机。 这信息很快散播了开去。 虽然百姓不明白“火种”是啥,“人类成长的契机”又是啥,但这不妨碍他们沐浴在这群情激奋之中,跟着人们一起怒吼着“这样的恶魔就是该杀,该死”。 水无常形,生灵如水,亦无常形,风往哪儿挂,水往哪儿流。 夏极这一次是真的坐定了恶魔与异数之名了。 世家在寻找他。 天下人都在寻找他。 找到他, 困住他, 杀了他。 举世皆敌,不过如此。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无关善恶,他是黑皇帝,是火妖里的噩兆,所以他必须死,哪怕现在杀不了他,但所有人也必将铭记这一点。 ... 火劫的意志很简单。 焚烧, 焚烧一切。 因此,火妖也很简单。 它们不会辨认什么敌友。 是弱的就该被吞噬。 同为噩兆,那就该一起焚烧这个世界。 黑皇帝也需要去执行这样的焚烧意志。 但,夏极自然不会焚烧这世界,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去杀戮。 所以,祂又成了火妖里异类。 ... 他成了一个孤独的行者。 这一路上,也许除了小琉璃,再无人相伴了。 这也是他早就想到了的结果,并不意外。 ... 夏极第二身,自然也有人怀疑过。 但有苏甜这样一个“老奸巨猾”的怪物在,这漏洞自然被无缝填补了起来。 没有谁会想到,“苏家老祖”苏妲己会在同一族群里拥有着第二身,因为大多的第二身都会设立在对立阵营,这完全是从大局掌控的角度来考虑的。 所以,不会有人想到苏甜是苏家老祖的第二身。 也不会有人想到苏甜会假扮成神武王的第二身,以风南北的身份在人间显身。 当黑皇帝在西,风南北在南,两者同时出现时,本就不可能产生联系的两者,自然是再度从众人潜意识里被排了出去。 ... 香花阁。 水榭楼。 春秋交替, 往复轮回。 世家注意到,那位苏家未来的帝师出现在了各个地方。 或是偏僻,或是显贵。 他身侧随着未来的帝君——姬玄。 而这位帝师的目的很简单, 看书。 请书。 大多势力都会给他面子。 而少部分头铁的势力,倒是不肯借。 化为风南北的夏极,也不恼怒,也不强抢,也不动用世家势力,只是以一个看书人的姿态静静的等着,甚至帮着对方完成一些事情,以换取看书的机会。 因为他看的书也不是那些势力的秘密功法之类,所以,再头铁的势力很快也软化了,让他入内看书。 夏极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时光, 走遍大江南北。 十年时光, 看遍书中乾坤。 十年时光, 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在各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那昔日的狂生,如是洗尽铅华,而成了一位温文尔雅的先生。 不再醉酒狂歌,却青衫磊落。 腰间不再佩刀,因为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他武功多高,举手抬足,就是刀。 慢慢的,刀没了。 再慢慢的,气也没了。 继而,一切都没了。 世家除了隐君和国师,慢慢的,大将军与文首也开始出现了。 各司其职。 夏极在其中可谓是最低调,最安静的一个了。 古怪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没有能够突破十一境,却没有能够拥有法身,这也是让诸多世家人嘲笑,诸多世家人叹息的一点。 明明当是人间英豪,却总有天妒其才,使其不得寸进。 世间捉弄莫过于此。 为此,与夏极交好的世家人会安慰他。 与夏极交恶的世家人会嘲讽他。 无论安慰,还是嘲讽,那少年已不再是少年,他挽着青丝,蓄着些未曾来得及清理的胡渣,走在这乱世劫初的山河之中。 不问世事,只问书。 姬玄如是童子,随着他一走就是十年,这位曾经享受了千年香火的半龙终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好似那过去的身份成了前世的回忆。 他已合了这未来的轨迹,而成了真正的天命之子。 他也洗脱了原本的浮夸,而真正地以弟子自居。 两人虽有皮卷契约的关系,但却再不提起,师徒两人,一路行走。 ... 转瞬又到了落叶凋零的季节。 秋雨迷离,无边落木里。 喧闹不歇的镜湖之外走回了两个人。 蓑衣,斗笠,遮挡着风雨,如同这街道上每一个避雨的人一样。 “回来了。” 夏极顶了顶斗笠,看向远处,没有人知道他这静心修行的十年到底获得了多少东西。 他身侧的学生丢了三两银子给渡口的老丈,“去湖心。” 老丈也不多说,有钱,有生意接,还管啥。 他捏了捏银子,对着舱里喊道:“囡囡,有客人了。” 一个小女孩掀开舱帘,用稚嫩地声音喊道:“快进来吧。” 她迎着这两个客人入了舱,然后急忙用烧开的水泡了一壶热茶,又抓了些干果瓜子之类的放在盘上端了过去。 毕竟是做生意的人,而镜湖因为仙人之名又成了类似于福地的存在。 开门做生意,最起码的东西都还是要备的。 “今年的春茶,两位客人尝一尝吧。”小姑娘在一旁笑呵呵地说着话,试图打开话匣子。 “两位也是来拜仙人的吧? 可仙人总不在家哩... 不过我和你们说,这可是真的仙人,他在云游天下呢。 我听北方来的一些客人说了,这仙人一路云游,一路造福百姓,斩妖除魔,赏善罚恶,不少客人都是受了他恩惠,而过来祈拜的。”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看着两个客人,然后忽然从桌下取出一张画卷道:“你们若是要参观仙人的踪迹,我建议从这开始乌村开始。 十多年,这里发大水,海啸滔天,生灵涂炭,而仙人就应运而出,他在这里可是斩杀蛟龙的呢。 据说如今那乌村海边的沙滩上还残留着蛟龙血,不少江湖中人说是去采了那处的沙子,回去放锅里煮出蛟龙血,喝了那汤还能感到气血增强呢。 我们当地人管那种红沙子,叫做龙沙,可贵重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 小舟已经荡开了。 在萧萧雨水之中,在白花漫湖的水面之上,一根湿滑的老竹推开了舟。 这算是一艘观光船了。 小姑娘继续“吧嗒吧嗒”地说着话,她手指着地图,“去完乌村,这第二站,你得去长蛇矶。 不过长蛇矶如今已经都摧毁了,可你去看看就能感受到当初那股天灾一般的力量是如何摧毁那座山的。 长蛇矶去完,可以去旁边的长龙峰。 长龙峰上有七星坛,当初仙人在七星坛祷告,借上苍之力,一力镇压群蛟,让延绵数千里的海啸退去,救了不知多少人。 不过两位来的时候,恰是这江南秋雨绵绵的季节,今天游完了镜湖,若是没处住,我可以推荐一个很不错的客栈,两位住一宿,品尝一下我们江南的特色菜,等到天晴了,便是有马车东去,带客人去游一游四周。” 她说着话的时候,对面的客人已经揭开了斗笠,放在一边,饮了一口热茶。 小姑娘看到这客人的模样,忽然愣了愣。 她从没见过如此气度风流之人,这位客人周身散发着一股玄奇而超脱的魅力,青丝与白发挽成一处,静静束在身后。 一双眸子平淡如天,如海,如渊,惊不起波澜,惹不起风浪,其中有着岁月与沧桑,有着智慧与力量。 小姑娘一时间看呆了,她看着那双眸子,心底忽然生出一种“盛夏时节,躺在山顶看星空”的感觉。 她竟然忘记了继续说下去,忘记了继续推销客栈,游玩路线。 忽然,湖上行船停了下来。 这一停,才让小姑娘有了反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犯了花痴? 这也不至于啊,面前这男人比自己大了好多呢。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这里就到了镜湖湖心了,前面去不得了,只要往前一点,就会被一股力量推回来,据说这里就是仙人的居所。 他不想有人打扰,所以就设立了阵法。 客人如果要参拜,在这里拜三下就可以了,许多客人都是来到此处,遥遥鞠躬三下,以示礼敬重,心意到了,就可以了,然后我们就折回了。” 那男人抓起斗笠,想着她温和笑道:“谢了。” 然后,他走出了船舱。 他身后那如是书童的男子一同走出。 小姑娘看着背影,心底想着,一定是个哪里的先生吧,看起来真的有大学问呢。 她看到两人走到舟头。 爷爷则是自个儿往后走来,要在船尾抽两口旱烟,也给客人空间。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个人很特殊。 然后... 她看到那男人一步向着湖面踏出。 小姑娘双眼一瞪,惊呼起来:“别...” 她话音未落,只见那男子并没有沉下水,而是在此时秋雨里的湖上走了起来。 蓑衣,斗笠犹然在,初看之时似寻常,再看之时... 小姑娘不敢置信,狠狠揉了揉眼睛,不仅那男子,甚至他身后的书童也走在了水上。 两人走到了那“排斥一切外人”的湖心,直接走入,没有半点阻碍。 小姑娘目瞪口呆,手中抓着的那一把瓜子猛然松开,撒了一地... 她冲出船舱,冲到雨幕之中,难以置信地看着远方。 再回想起刚刚那男人的模样... 她颤抖着从怀里抓出一个祈福玉像。 玉像的面容与刚刚男人,骤然重叠在了一起。 小姑娘双目通红,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她急忙跑上前,又是笑,又是哭,跪倒在了船首。 初看之时似寻常, 再看之时我似谁? 一路仙途十年路, 归来寒暑几春秋。 ... ... 镜湖仙人云游归来的信息顿时散播了出去。 参拜之人越发之多。 夏极静静坐在湖心庄园的书斋之中。 天命之子在旁静静研墨, 夏极取出纸张铺开, 以玉狮子镇纸镇住四角边缘。 研墨声止,姬玄静静退开两步。 夏极这才提笔, 闭目, 静思, 点墨。 然后落笔提下三个字——万法卷。 然后续了一行小字: 无名散人,偶有所得,行诸于文,奉之世人。 不论尊卑贵贱,人人可阅,不求闻达显赫,只愿天下人人如龙。 姬玄道:“老师,为何要题无名散人?您行了十年,看了十年,以大智慧将一切糅杂成法,如今传道天下,为何不题上自己的名字?这是你该得的荣誉。” 这位天命之子此时早就心服口服,没有谁比他知道这位老师的可怕,也没有谁比他知道这位老师的伟大。 夏极道:“天下人人如龙就足够了,何必问书为何出处?” 说罢。 他提笔疾挥。 这一卷他呕心沥血,观数万书册,融天下法门,如今成一书,布道天下,深藏功名。 208.写尽春秋,布道人间(第二更) 秋叶无边,秋雨无边,万古亦无边。 雨打镜湖,湿了门槛前的石阶,扑入书斋,带动垂帘往里掀了掀。 显出那先生奋笔疾书的模样。 一转眼, 庄园里的孩子们也都已经长大了。 原本八九岁,如今也都到了十八九岁,是到了血气方刚,成为那初生牛犊的年龄了。 此时,九十九名少年少女都撑着油纸伞,站在那书斋前,静静等着。 他们每个人或背刀负剑,或空手藏兵,或娇小可人,或美艳迷人,或强壮魁梧,或瘦削阴郁,或风情万种,或霸气逸散,气度种种,兵器种种。 但无一例外的是... 每个人周身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有苏甜在,有夏极在,有丹药,有老师,有火种,他们怎么可能不强? 除此之外, 每个人还有一个相同之处, 那就是他们手上,都捧着一侧书卷。 是相同的书卷。 这书卷,是那位仙人给了模板,让他们抄写下的。 他们左手揣着书卷,右手撑着雨伞。 啪嗒。 啪嗒。 啪嗒... 雨水落在伞面,弹开,落入斋前的石隙里,又在坑洼处积蓄成塘。 九十九人静静等着,不敢有任何怨言,无论平时他们都么的争强好胜,多么的疯狂,各自又是多么的有着个性,此时都悄无声息,看着斋里那道身影。 雨过, 风过, 落叶飘过。 那身影一头的青丝白发混杂起来,飞扬起来。 啪。 夏极放下笔,他似此时才注意到弟子们的到来,便是问了一声:“都抄好了吗?” 整齐划一的声音回答:“抄好了!” “去吧,去给天下人,一切人,无论尊贵卑贱,无论强弱贫富,都可以来抄写,都可以来修炼,你们在每处都停留一个月,如果有人遇到不懂之处,无论是谁,你们都尽力去教导他们。 停留一个月后,便去另一个城市,再停一个月,如此历练一年再返回。 如果有势力要阻拦你们,你们就把那块牌子给他们看,他们有人会认得的,认出了令牌,他们就不会再阻拦你们。 但万万不可吐露此书来源,也不可暴露自己身份。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风吹雪垂着首,轻声道:“若是有人为一己私欲而阻拦,为一己私心而诬陷,混淆视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又该如何?” 夏极道:“劝。” 风吹雪再问:“若是有恶徒学之,而用之为恶,有蛮横者学之,却威逼他人不可学,又该如何?” 夏极道:“依然劝。” 风吹雪问:“若是劝不动呢?” 夏极道:“遵从本心。” 风吹雪问:“若是捅上了天呢?” 夏极道:“有我在。” 风吹雪恭敬道:“是...老师。” 他握着刀,捧着卷,站回了深秋雨水中,如今他还是这九十九人中的第一,一做十年。 年盈仰面,俏脸看着斋中先生,举手道:“老师,我也有问题。” 夏极微笑道:“说吧,盈盈。” 年盈道:“老师,万法卷的第一篇,天下劲气, 讲的是血劲与真气, 我抄写的时候也学习了许多,只觉得其中博大精深,难以穷尽其妙,哪怕只是学习其中的一页纸,就足以在如今的江湖之中横行了。 我觉得天下有关劲气的功法,没有比这一篇更高深了。” 她的话说到了众弟子心中。 他们都是以膜拜的心,如是看着神典一般,看着这万法卷第一篇。 天下劲气,说尽天下一切劲,一切气,或高深,或浅显,或由深入浅,或由浅入深,而其中每一道法或许会存在相生相克,但绝不会存了缺点,这比江湖上各大势力藏着的功法不知好了多少倍。 年盈道:“所以,老师,我不明白,您在人间云游十年,辛苦所创的绝学,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传诸人间? 俗话说道不轻传,您又不为名,且不为利,您为的是什么?” 夏极道:“大劫已至,为师只是想为这天下出一份力,只是希望能多些人活下来变强。如此而已。” 年盈道:“那您为何不让人知晓您的名字?” 夏极道:“我非天心,却行天之事,自当隐去姓名,方可长久。 你们切记,不可让人知晓我名,否则逐出师门。” 年盈愕然... 她如今已是九十九人的第八名,努力了十年,进了一名。 另一侧,一名冷傲的少年哼了声问:“天为何不行天之事?” 这少年是杜白,十年前排行第十,如今还是第十。 夏极闭目道:“天地无声。” 杜白问:“天地无声?我看是天地不仁才对,但天看不到这劫,看不到这苍生吗?” 夏极没有再回答,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这世上的“天”而言... 谈何苍生? 一人即苍生。 除此之外,哪儿还有苍生? 但这些东西,对世人来说太遥远了,他要争的东西,要做的事,要造的势,要布的局,也不会有人理解。 杜白还要再问,却被个躯体极高大的大胖子伸手拨了拨。 杜白就觉得自己被一座山给拱开了...顿时踉跄着往后连退几步。 那大胖子身高两米有余,横长的体型,腆着肚子,背后插着一把斧头样的巨刀。 杜白正要发怒,看到是谁,顿时哼了声,让开了。 大胖子憨笑着走上前,她名为许铃铃,是九十九人的第二。 十年前,她被风吹雪压了一头。 三年前,她身子开始疯长,变成如今这又胖又大的模样,力量也是增强了许多,举手抬足简直是龙象之力,而她当初选择的【阴阳五雷】也修炼到了高层,于是志得意满,去与风吹雪单挑,准备夺下第一名,然后...她还是被压了三年,一次都赢不了。 她憨憨地道:“老师,老师。” 夏极看向这位,微笑道:“玲玲,你说。” 许铃铃胖脸露出天真的模样,然后道:“老师老师,可不可以多给点钱,在外面要待一年了,我怕没钱吃饭。”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抬手从储物袋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九十九个袋子,随手挥出,九十九个袋子纷纷落到了众人手上,袋子沉甸甸的,里面有碎金子,还有银票。 “够了吗?” 许铃铃看了看,眨眨眼,然后双眼笑眯成了一条线:“够了,老师真好!” 说完,她往后退开了,她身侧...无一人。 和风吹雪一样。 夏极看到众弟子都不说话,淡淡道:“去吧,一年之后回归镜湖,我赐你们万法卷第二篇。” “是,老师!!” 众弟子扬声,垂首,鞠躬,然后一个个电射出了书斋前的小院。 这些弟子稍稍乔装打扮后,各自戴着自己准备好的面具,披好灰色斗篷,便是如出笼猛虎,脱缰野马,脱了缰撒开六亲不认步的野狗...总之就是很兴奋地跑走了。 对他们而言,这片天地是崭新的,是好奇的,是远比湖心岛上有趣的。 众弟子离开后,姬玄站在了夏极身侧。 “老师...” 夏极道:“你也该走了,属于你自己的历练已经开始了,在这场历练里,你注定会认识许多人,他们会带着你走向你该走的路。” 大将军,文首,隐君,国师,都会在这一路上与你相见。 然后,带着你走上早已注定的宿命之路。 后面话他没说,这不是一个帝师该说的话,何况姬玄早就明白了。 姬玄当然明白。 他轻叹一声:“可惜未能见到老师的第二篇出世。” 夏极道:“无妨。” 姬玄抬头,虎目瞪起,看着他。 夏极道:“一年之后,你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抄写到第二篇。” 姬玄抿着唇,还是舍不得,他随了夏极十年,十年里走遍大江南北,走过四十个春秋,两人感情自然不可能简简单单的消泯,何况他自己知道,这一去,便是回不了头了。 这一去,从今往后,他还是不是自己,都把不准了。 人心易变,不是人想变,而是这天地局势推着你变,不得不变, 问世间,几人能经过千变万化,还可一如初见? “老师!!” 姬玄虎目含泪,虎躯一震,震出了几分让人垂泪的感觉, 他往后退了三步,猛然双膝跪倒, 双手朝天,贴地, 拜服,磕首, 行大礼。 夏极坦然受之,不躲不避,不回礼。 姬玄垂首,轻声问:“老师...我可有机缘问道十一境大圆满?” 他问的不止是机缘,而是因为十一境大圆满才可活过五百年,否则不过比凡人多寿数十载而已。 夏极未曾回答。 这不需回答。 世家不可能让一个天子活过百年,即便他天赋异禀,完全可以进入到大圆满的层次。 同样,大道亦不可能让一位开国之君长生不死。 天赋予他最荣耀,却也给予了他不可逾越的红线,天让他生,亦让他死,这就是天命。 天命不可逆,只能顺。 然而,顺则死。 逆则生。 顺逆之道,存乎一心,岂能由人来说? 所以,夏极简简单单道了句:“你且去吧。” 姬玄轻声道:“我若去了,这岛上便是再无一人了,安寻与白云观的天才快结成连理了,她的心如今都放在那俊俏的小道士身上,是回不来了。” 夏极微笑着反问了一句:“不好么?” 姬玄一愣,苦笑道:“我只是怕老师一人在此...孤孤单单,没人服侍。” 两人沉默了下来。 深秋已快转冬。 雨水冰凉而萧瑟。 寒风卷帘,吹冷了桌上茶水。 良久... 姬玄道:“弟子...告退。” 说完,他也不抬头,转身,扯袍,抓伞,踏入雨水之中。 夏极没有看他的背影,而是热了热桌上的茶水,缓缓饮尽。 ... ... 信安城是南方的一座大城市。 这里往东策马跑上一天一夜,即可以看到东海,而如同其他水乡一样,信安城中也是桥梁众多,算得上鱼米之乡。 趁着深冬未至,城中湖里诸多画舫不知大劫至,犹然传出靡靡之音。 信安城里有三大门派:四方会,销水门,万里宗。 四方会是帮派与商会一体,会中之人便是小孩都会些拳脚功夫,而会中更是有着鼎鼎大名的《四方劲》。 这是一门有关血劲的强大功法。 而因为这一门功法的存在,没有谁愿意和四方会正面交锋,因为四方劲能够蕴劲于空,劲藏两重,拳透三寸,没有死角。 销水门则是亦正亦邪,擅长毒药,然而缺陷却是无法与人正面交锋,只因为这门中少了一门独特的剖析血劲真气的功法。 销水门也曾尝试着用毒药去换取,用金钱去购买,阴谋阳谋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这才换了一本稍稍不同的功法。 毕竟这些功法哪个不是各家的宝贝疙瘩,深藏着而不显露。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万里宗则是名门正道,剑术以快见长,而门中之人尤其擅长持久作战之道,气息绵延甚至奔跑上一天一夜也不会累到,这方法乃是门中秘法。 但凡加入万里宗的弟子,首先需得敬香叩拜,发下“绝不会透露半句门中功法,否则万箭穿心,不得好死”的毒誓。 之后奉师三年,品德考察完好之后,才能正式开始学习,如此可见功法是如何的珍贵。 然而, 今日的信安城却轰动了。 因为有一名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去了三大门派踢馆。 城里的百姓,各处的练家子们,武者们都是好奇地去观看。 那神秘人用一拳,击飞了四方会的会主,破了四方劲。 用一掌,推开销水门的毒气,使得对战之人直接晕了过去。 用一剑,破开万里宗的剑法。 从始至终,轻松写意。 做完这一切,那神秘人则是留下一句话。 这句话让人如是疑在梦中,根本不敢置信。 神秘人道:“我在城里留一个月,明日在信安客栈一楼传授无上功法,所有人,不论身份地位,不论强弱贫富,都可以来抄写学习修炼,不懂之处可以问我。我必一一当众解答。” 神秘人说完这句话,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根本不会有人去相信。 然后第二天... 神秘人坐在了信安客栈一楼。 他面前摊开着《万法卷》第一篇 ——天下劲气。 209.神明一刀,天下第几?(第三更-求订阅) 啪!! 一个麻袋被丢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桌后人能横清楚辨别这响声,这是金子的声音。 他嗅了口气,露出陶醉的表情,这是金子的味道。 一麻袋,满满实实都是金子。 桌后人这才一收懒散神色,表情正了正,理了理有着血色纹理的领饰,微笑道:“何事?” 来人冷冷道:“杀一个人,夺一本书。” “什么人?什么书?” “人在信安客栈一楼,书就是摊在他面前的书。” “人是什么实力?” “他一拳击败了四方会会主,一掌震晕了销水门长老,一剑折服了万里宗最强剑客。” “书是什么书?” “一本不错的功法,但他居然在将这功法传给所有人,他疯了,如果这样,今后所有的门派都没有必要存在了。” “这活儿接了。” “书必须给我。” “没问题。” “我...” 有着血色纹理领饰的男人笑了笑,“我们是血雨楼,一切人头皆有价格,你给了钱,我们给你人头,童叟无欺,两不相欠。” 来人似乎是回忆起了这个可怕势力。 血雨楼又称血雨千零八楼,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不管善恶,只问钱财,恪守“一切人头皆有价格”的信条,若是钱财报仇给的合适了,亲爹亲妈都能虐杀给你看。 除此之外,这组织有着“外围人员”,这些“外围人员”扎根在黑暗的地下,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们甚至有可能是某个名门大派的长老,某个名声煊赫的大侠,亦或是你的枕边人。 人总有缺钱,或是缺资源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去血雨楼接下任务。 杀人, 获得报酬。 而血雨楼绝不会以泄露你的身份,童叟无欺,两不相欠。 而据说,这样一个可怕的杀手势力在十年前受到了一个更大势力的整合,如今已经是藏着在地下的黑暗里的庞然大物。 来人舒了口气,他很放心。 所以,他问:“多久?” 血雨楼迎客弟子道:“你要多久?” “三天够不够?” 血雨楼弟子想了想道:“三天需要加钱,正常来说七天。” “七天就七天。” 来人不再犹豫,转身离去,走出之后,他神色冷了冷。 那等高深的功法,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拿出来送给他人,真是愚蠢的可笑。 他难道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么? 他难道不知道“闷声发财,财不外露”的道理么? 弱者就是弱者,给了弱者武器,今后还怎么从他们身上发财? 只要自己的势力有了那种高深功法,从今往后便是自己横行江湖的时代了。 来人露出笑容。 ... 血雨楼的弟子也露出了笑容,“第三十六个了,一模一样的事,一模一样的书,有趣...这可是一次大生意。” 他抓着黄金麻袋,转身推门,进入了后屋。 后屋有人高效地记录着收入。 还有人则是悄悄向着血雨楼附近的楼去了。 这里只承接生意,杀手在楼上。 楼在哪里? 没人知道。 ... 当晚。 血色烛光里。 一张长桌在某个野外的黑暗中显得幽深而血腥。 有带着理智的嗓音打破了这平静。 “这一定是个不小的势力,否则不会派出那么多人,而且每一个都是高手。那功法也是高深的功法。” “可是,天下哪有这样的傻子,自己得到了功法,还要去公诸于众?” “虽然是不小的势力,但我们就是小势力么?这是一笔大生意,一本万利,你们就说吧,吃不吃?”一个魁梧的黑影瓮声说着。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说的什么话,都到口里了,你让我不咽下去吗?” 那理智的声音问:“那怎么个吃法?” “杀,四十多个甲级杀手,不够杀他们吗?” “我想请示一下那位。” “那位?!你疯了,生意上的事去问那位做什么?” “我还是想问一问...毕竟功法我看了些,不止是高深能形容。”那理智的声音露出回忆之色,似在品味着功法里的段落语句,体味着其中蕴藏的力量,他缓缓道,“前所未有啊。” 众人也沉默了下来。 即便再阴阳怪气的人,也不会去否认这一点。 那本被称为《天下劲气》的功法,高深莫测,其妙难言,从前他们以为自己修行的功法如同长江大海一样,但只是观阅此法,就会顿时生出一种“坐井观天”的可笑感。 自己修行的功法,顶多是乡镇里的小河,是山里的小溪,百溪汇于一川,百川归一融入大海,化作大海的一部分。 那本《天下劲气》就是大海。 “那就去问一问吧。” 其他人顿时也没意见了。 ... 次日。 坐落于某个幽暗地界的阴冷大殿里。 白骨王座立于正中。 端坐王座上的神秘女人戴着暗金面具,听完了汇报。 她托着腮。 两句。 她吐出一个字:“办。” ... 就在这些黑暗势力行动的时候, 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也反应了过来。 他们难以置信地捧着眼前的功法。 难以置信这样的功法,居然真的是可以免费获得的... 每一个门派,每一个势力,几乎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天下人若有着这等功法,那么还有谁会在乎门派? 人人都可成为高手,人人都有机会斩出一片天... 这怎么可以?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声音,却说着近乎相同的话。 “荒唐,可笑,这不是要天下大乱吗?!” “此等人实在是心怀歹意,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 “此等深奥功法竟然不加区分,万一被心怀歹意的人学去了,那岂不是会为祸人间?” “此法正应掌控着我们正道名门大派手中,由我们保管,如此才能防止宵小之辈去行那恶事。” ... “编纂此法的前辈若是知晓后代如此的胡作非为,如此轻易地将功法展现给他人去看,怕是会气的吐血吧。” “师兄说的不错,道不轻传,此等人没有资格拥有这种绝世功法,他不配。” ... “世上竟有这等蠢人,我若是他,便是苦心修行,不传第二人之耳,如此方能得阳光大道,坦荡前途。” “他的路,走窄了。” “我们但凡有些思考的人,都不会如他这么做,可笑而可悲。想来是不知道这功法的珍贵吧?为何如此神功,会被一些蠢人得去呢?可叹而可气啊。” ... 也许还有着其他的声音,但这些主流的声音,糅杂成了一团,他们并不会立刻出发,因为他们需要就此事先去开一场大会,在会议上让武林盟主决定该如何做。 也许武林盟主会要求销毁所有功法,然后将孤本留在他手上,但其他大势力也定然会据理力争,之后很可能得到一个“每一个大势力都可以去参阅”的结果。 这才是正确的轨迹 ... ... 正道们还在商量的时候,杀手已经出动了。 黄昏, 将夜, 深夜。 孤鸿从北而来。 萧萧冷风,如刀割肤,一阵一阵地凌迟着此时还在街上行走、不愿归去的旅人。 风吹雪觉得自己很失败。 他不会交朋友。 他甚至面对别人会有些恐惧。 面对女孩子还会有些脸红。 如果没有遇到老师,他可能会低着头、弯着腰过一辈子。 他深吸了一口夜风,习惯性地佝偻着背,垂着的眸子盯着地面被灯笼照红的黄叶。 黄叶飞卷, 掠地, 腾空, 是生命凋零后,最后的璀璨。 风吹雪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揣了揣怀里的书卷,右手温柔地抚摸过刀。 刀... 是他的知己。 是他的情人。 是[文学馆.wxguan.vip]他的信仰。 是他的尊严。 没有人可以亵渎他的刀。 而每一次有着偏差的出刀,都会让他痛苦无比,都会让他怀着自责内疚的心饱受煎熬,就如同最狂热的信徒亵渎了他的神明。 然后他会用一种疯狂摧残自己、近乎与酷刑的方式来让自己铭心刻骨地记住那个错误,之后永不再犯。 然而,他只是九十九人里的第一名。 天下这么大,他不知道自己能成为第几。 如果自己死了, 是否也会如面前的枯叶一样,这么的落入无人问津的尘埃里? 如果是,那么该如何过这一生? 他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忽然感受到了杀气。 杀气从背后而来。 于是,他随意地拔出了刀。 刀速,刀气,刀势,刀光,刀相,灿烂的宛如神明挥出了一刀,完美无瑕,如同梦境,梦幻而迷人。 他甚至没有往后看,也没管是什么人,只是运力抖了抖刀刃上不知何处出现的血滴,震开了血滴,让刀身保持干净干燥,然后才温柔地缓缓入鞘。 风吹雪的思绪没有被打断,他蹲了下来,捡起了那一片落叶,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一片落叶。 但他不想这样。 他心底,燃烧着一团静谧的业火。 如今,他姓风,这是老师亲口承认了的。 老师那么伟大。 那么,身为弟子的他,身为与老师一个姓氏的他,也该强一点点吧? 忽然, 又是一道疾风突兀地从他头顶而来。 另两道疾风卡在冰凉的阴影里,配合着,交错着,如毒蛇狩猎,扑腾而出。 三道疾风,三重虚影,攻来! 风吹雪认真地拔刀。 刀光闪过。 天地里所有的运动,都静止了。 他用落叶小心地擦去血。 然后收刀。 地上... 一共是四具尸体。 他不想看,但终究还是好奇地扫了一眼那些尸体。 他腹中忽然一阵翻涌,忍不住往前奔跑起来,然后蹲在巷子角落干呕不止。 干呕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生命,就是如此的容易逝去吗? 210.先生的怪物弟子们(第一更) 临叶城外,有一座古庙,古庙边有一个湖。 一到深夜,这湖就会时而发出渗人的嘶叫,胆子小的人被这一喊会吓得魂都没了,所以夜晚也不会有人来。 然而,此时湖面却在森然月色里投落了一道影子。 那影子庞大,腆着肚子,显然是个胖子... 忽然之间,她停了下来。 嗖嗖嗖!! 几道风声闪过。 许铃铃猛然抓出巨刀,天真地笑了一声,巨刀一个狂暴的横拍,她壮硕的手臂里流转着充满阳气的白电, 电生寸毫,显出奇异的破体法相,让她那只舞刀的手臂如是巨灵神的手臂。 法相和虚影,就是十境和九境的区别,也是力量对于空间不同程度的映射,前者为实,后者为虚。 嘭!! 一个横拍,就拍碎了一道虚影。 紧接着,她明明笨拙如熊的躯体,却如小鹿般灵敏地做了一个横移,拉出残影,同时躲避过了另两个方向的攻击。 她横移才止住,张开大口,哈哈狂笑着,扑了过去。 嘭! 嘭! 嘭嘭! 连续不断地厮杀,让她有一种久违的喘气的感觉。 那是一种十岁前被狠狠欺辱而产生的压抑。 那是一种被和自己同龄的少年压了足足十多年的憋屈。 后来,十年前的某一天,老师回来后,她在湖面上看到了一朵纯黑的火,她靠近了那黑火,仔细观察着,然而黑火很快就消失了。之后她就觉得血液沸腾,然后躯体就开始慢慢变化,直到三年前量变才生出了质变。 但她还是打不过一号! 所以,她需要另找发泄口。 此时, 她对面的两道黑影,出手不可谓不狠,角度不可谓不刁钻,这是技艺上的优势。 除此之外,力量亦是不弱,狂风卷动之间,虚影阵阵,这是第九境界的极意虚影之境,是意的凝练,比之第十境界,差的不过是一本玄功。 没有玄功,是没有机缘,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弱了。 但此时,这样的两个经验丰富老道的杀手,却被一个十八岁的两米高的少女彻底压着在打。 无论气势,技艺,力量,完全处于下风。 许铃铃越打越是兴奋,如是猫戏老鼠,亦或是活动筋骨,而不时发出陶醉的喘气和娇笑。 嘭!!! 又是一阵刺耳的鸣响。 巨刀对上双剑,炸开的能量让两边分开。 但是,杀手只回去了一个,还有一个刚要震开时,却被许铃铃一把及时抓住了手腕。 杀手在她手里,就如一只小鸡。 这只小鸡很快被捏碎了手,拧掉了头。 许铃铃把头丢在一边,微笑着看向剩下的一个杀手。 这杀手自然是血雨楼的杀手。 还是甲级杀手。 他看着眼前这魔鬼般的女人。 忽然之间,他惊叫了起来。 “你...你...冲霄山庄满门杀戮的那个任务是不是被你接走的? 摧山宗太上宗主的人头是不是也被你摘下的? 你在血雨楼的代号是不是...” 许铃铃微笑着问:“是什么?” 她站立不动了。 月色投落她庞大的身影,刚好遮蔽住眼前的杀手。 那杀手有些颤抖,他虽然是甲级杀手,但却还不是传奇杀手,而传奇杀手之中有一位外围的人员,于近期突起,接了不少非常难办但悬赏丰厚的任务,杀戮手段残忍,实力很强。 他吐出了那个外围人员的代号:“妈妈。” 许铃铃笑容更加天真纯洁了,同时她往前迫近。 影子也充满威慑地往前迫近。 那杀手连连后退,似是口干舌燥,喉结连连滚动,急促道:“妈妈。我...我和你配合过,你虽然那时候戴的面具和现在不同,但你就是那个妈妈...那个喜欢拧掉人头,捏碎骨头的妈妈。”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轰鸣。 泥石飞溅,尘土散尽,其后一道庞大的身影已经降临在了他身侧,又从他身侧走过,他没有能够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心底生出了一种“自己小时候,在无人丛林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他的血液几乎冻僵,心跳几乎被死死攥紧。 许铃铃走过,踏过,身形拉出一道残影,扛着的巨刀也拉出残影,而巨刀已经割过了一颗头的脖子。 她微笑着道:“我可不是妈妈哦,我才十八岁呢。” 嘭。 那甲级杀手跪地,扑倒下去,头颅顿时往前咕噜噜滚远了。 许铃铃迅速蹲下身子,熟练地从三具尸体怀里摸出钱袋,以及几个随身携带的小宝物。 做完这一切,她又非常熟练地把尸体与石头捆绑好,丢入了湖中,紧接着处理现场,使得这湖边又恢复了安宁与平静,如是从未发生过打斗。 她怀里揣着书卷,小心翼翼地再往城里走去。 毕竟,如果在城里打,就不能这么地随心所欲地发泄了一下。 不知明天还有没有杀手... 许铃铃有一丝期待,她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卷入了空气里仅剩的血色游丝,而心底的那一丝由来已久的阴郁却始终无法排解。 ... ... 如果按照实力,夏极九十九名子弟里的前十都已经达到了法相境,甚至许铃铃这种居然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黑皇帝的魔火,甚至还被这魔火引动了体内血脉一定程度的复苏。 那一次,是夏极和苏甜假打之后,夏极吃了一记红绣球,坐在湖底休息时而无意间泄露了魔火。 按理说,许铃铃这种该是第一。 她无论是心机力量,心理扭曲,用刀熟练度等等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她那十年里居然偷偷跑出去历练,并且成了传奇杀手——妈妈。 相比于她看到血会兴奋,风吹雪是没杀过人,所以他看到死人就吐了。 即便如此... 许铃铃还是被风吹雪压了十年。 许铃铃自己也想过,如果说她是一个女屠夫,那么...风吹雪就如是一个信徒。 他出的刀充满了虔诚,充满了一种特殊强大而极其自我的精神。 老师曾经说过“人体如孤舟,在精神的海洋上远航。人体有多强,船就能多沉稳,精神有多磅礴,船就能航多远”。 毫无疑问,风吹雪有着精神。 他舞刀,就如是在祭祀。 将生命,小心而温柔地奉到祭坛上。 这群孩子平日里也没见什么人,见到的就是夏极,苏甜,姬玄... 前两位没事的时候,都会随意指点他们几句,甚至给他们一些丹药。 他们之中有怪物,不奇怪,没有怪物,才是真的搞笑了。 风吹雪是。 许铃铃也是。 ... ... 相比于这两位直截了当。 年盈的战斗,就多了许多技巧,她手中刀变幻莫测,如在掌中舞,不停格挡着三名刺客狂风暴雨般的出手。 叮叮叮叮!! 声响不断。 她似也在不断后退。 她后退地似乎慌不择路,以至于不小心进入了一条深深的巷道也未察觉。 三名刺客不停抢攻,他们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自信,没有了最初想要优雅杀死这少女的心。 他们如今疯狂进攻着,一重重虚影从他们身上扑去,斩出。 每一次, 年盈都如勉强支撑着。 每一次, 年盈都给人以下一秒她会撑不住的感觉。 直到她再无可退,背部顶在了一面冰凉的厚墙壁上。 这已是巷子的尽头。 三名血雨楼杀手对视一眼,三人同时扑出。 哒哒哒!! 一人居中, 另两人则是踏着两边墙壁飞速而行, 三道充满了血煞气息的虚影顿时飞来。 狂风漫卷。 年盈看着这深深的巷道... 真的很深... 似乎连街道也远了。 她压刀,抓刀,抬刀,一气呵成。 旋即高挑的躯体进入了一种近似于禅定的状态。 下一刹那... 刷!! 一道灰蒙蒙黑影从她体内窜出,面无表情,去向远方,如是黑色的光,灌满了这狭长的巷道。 黑光掠过了三名甲级杀手,一瞬便已站到了巷口,望见已空无一人的街头,转身,握刀,在返回。 在返回的过程里,那三人身上毫发无伤,但却已经软倒在地,没有了呼吸,显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刀斩神魂,不伤肉体。 是为阳神道法。 嗖!! 那灰蒙蒙的黑影回到了僵直的年盈体内,那高挑娇躯才恢复了活力,同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真冷。” 年盈抱了抱肩,再看怀里的书卷,完好无损。 她这才舒了口气,这可是老师交给她的第一件事,怎么可以不做好呢? ... ... 山隘的某个路口。 一名白衣冷傲的刀客斩下最后一名杀手的头颅,冷笑着摇摇头,道了声:“没用的废物。” 这是杜白,是十号。 但他脸上终究有些遗憾,因为打斗的过程之中,他发现【阳神道法】似乎不是那么好用啊,一旦用了,阳神是厉害了,但肉体就暴露了,而飞出去的阳神会感受到“来自于物质世界的冰冷”,返回躯体后还会使得自己陷入一定程度的虚弱。 再外待的时间越长,虚弱越严重。 他是有些后悔,当初挑选功法时,老师可是一再强调“这【阳神道法】不好练,难以大成,大成之后也会有颇多限制”,但他为啥头铁就非要选这门玄功? 没看到风吹雪,许铃铃都选了【阴阳五雷】吗? 杜白叹了口气,抓紧《天下劲气》的书卷,往一旁的小山城走去。 ... ... 这是前十的战况。 但排名靠后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有疯狂逃窜的。 有被重伤的。 甚至还有被杀死,夺了书卷的。 不过杀手从死去的弟子们身上取走的还有一块令牌。 他们不认识这令牌,也没准备把令牌上报,便随意地装在了自己的兜里,作为一个小小的珍藏品。 可血衣楼也不乏聪明人,在第一夜过去,黎明时分到来时, 第三楼的楼主赵割翘腿坐在大椅上,一边优雅地吃着不知名的肉,一边静静听着战况的汇报。 无论是自己楼中的杀手,还是那些散步书册的神秘人,都有死有伤。 灰色里,一个染着血迹的麻袋被放在了他面前。 麻袋打开,露出其中一张少女的俏脸,那俏脸满是血污、淤青、污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折磨。 赵割丢下餐刀,擦了擦嘴。 观察了一眼,道:“都是这么年轻吗?” 他部下的杀手道:“是。” 赵割问:“死了多少人?” 杀手道:“因为是大生意,周边各楼都倾力合作,派出的甲级杀手远超原本四十多个,而是一百九十六人。 乙级杀手三百五十二人。 各杀手按照地理位置赶赴最近的目标。” 赵割问:“结果呢?” 杀手道:“还未统计完成,因为各地域相差甚远,所以约定的时间是两天后。” 赵割喃喃着:“两天后...” 他又挑开裹尸麻袋,在那少女俏脸上吸了吸,“你们还是一样的疯狂,这么可爱的女孩,这么美好的年龄,就这么被你们折磨死了。” 杀手也不说话,这在血雨楼是传统,没什么好说的。 赵割道:“发现呢?” 杀手递上了一块令牌。 赵割看着那令牌半晌,微微皱起了眉。 他眼珠子转了转,收好令牌,“两天后统计了结果告诉我。” 说罢,他转身远去,他要把这令牌给他的“上层人物”看一看。 ... ... “不许抄了!” “谁都不许再抄了!” “妖言惑众,这哪里是什么功法,这分明是欺世盗名,骗人的东西。” “来人,赶他们出去。把书册剿下,让他们滚。” 客栈前正耐心解答着武者问题的神秘少年微微抬起了头。 面具后的那一双眸子冰冷沉寂。 但他耐着性子道:“这些功法不是妖言惑众,其中每一页,每一章都蕴藏着通达高等境界的力量。 可让任何人成为武者,只要愿意努力,愿意付出辛勤,就可以成为强者,只要稍稍学会一点武功的人都可以明白。 至于欺世盗名,无名无姓,谈何盗名?” 包围着神秘少年的那群人冷笑道。 “你就是欺世盗名!” “你这种人,我看多了。” 另一人笑着抓过那摊放在前供人抄录的书册,看了几页:“啧啧啧,还高等境界的力量,我怎么看不懂,这分明就是引人入迷途的东西。” “不错,你若是真无辜,我们调查清楚了自然会还你清白,书册我们剿了,你随我们走一趟吧。” 神秘少年静静问:“你们是什么人?” “小兄弟,你放心,我们乃是名门正派的人物,在调查清楚事情后,会还你一个公道。” 神秘少年淡淡道:“我只是希望能让更多的人习武强身,毕竟大劫到了,乱世到了,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不好么?” 那翻着书册的人笑了起来:“啥大劫?我们这是歌舞升平的盛世!” 神秘少年顿时沉默了下来。 话已到了尽头。 但刀才到了刚刚拔出的时候。 没有人看到他如何拔刀。 他的刀以一种梦幻般的方式斩了出去。 璀璨夺目,悲凉如秋,萧瑟而孤独,虔诚而炽热,一往无前,天衣无缝。 刹那后, 拔刀声与收刀声,近乎同时响起。 风吹雪闭上眼,抓过书卷,轻轻掸了掸被那男人脏手摸过的地方,然后走出了屋门,而不看身后... 那一地已经身首分离、眸子里还未来得及露出惊惧的尸体。 211.他来,他看,他灭门(第二更) 阴冷大殿。 白骨王座。 戴着暗金面具的神秘人把玩着那递送到她面前的令牌。 赵割跪倒在殿外的石阶上,匍匐着不敢抬头。 殿内传来声音:“书呢?” 赵割急忙双手托举,把书册递入了殿堂里。 那殿堂里似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有奇异的影子举着书往里而去。 神秘人伸出手臂,取过了书,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翻第一页时,她根本没在意。 翻第二页时,她下意识地稍稍正了正身子。 翻到第三页时,她忍不住加速翻了起来... 第四页... 第五页... 第六页... 她已经无法停下。 她一口气翻到了第二十页,但二十页似乎有一处颇为深奥,即便以她也无法立刻冲破。 神秘人合起了书,原本的不在意、不经心完全消失了,眸子里一时间有些恍惚。 良久, 她忽问:“你觉得这书怎么样?” 殿外,赵割老老实实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容天下之法,无有出其右者,不愧天下劲气之名。” 神秘人又看向那令牌, 她自然认得这令牌, 这是苏家的令牌,但不是本家人,亦不是外家人,而只是某种执行令,档次并不高。 她回想起这些年的事,顿时已经明白了这是谁的杰作了。 她脑海里浮出那个男人的模样。 十年风霜十年雪,阅遍天下无数书。 世上竟有如此璀璨夺目的奇才? 他看了十年书, 自己还未突破十一境, 却能够综合百家...不,万家所长,创下这空前绝后的功法? 可惜这样的奇才不是吴家人,不是吕家人,亦不是神家人。 同室可操戈,祸能起萧墙,便是夫妻、兄弟、父子...都可以争吵,都会有着矛盾,甚至成为仇人。 何况是两边已经有了明显矛盾的世家? 周家苏家,与吴家神家吕家... 虽同是世家,但却对立着。 她已经破了十一境,自然会用一种审视甚至俯瞰的态度去看一切不是十一境的人与物。 而这本书,她却怎么都挑不出问题,不仅挑不出,甚至只是粗略看了下,便有所收获。 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风南北,实在是天下鬼才。 苏家用他做帝师,无愧帝师之名。 赵割还跪拜着,匍匐着,静静等着。 忽然间,那白骨座椅的神秘人把令牌丢出了殿门。 啪嗒。 令牌落在他身边,发出清脆响声。 同时,殿内传来声音:“你没来找过我,我没见过这令牌,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赵割一愣,他张大了嘴,想要问,但他总觉得自己问也不会问出一个答案。 他是个聪明人,于是默默收起了令牌,道了声:“是!” 显然,后土大人认识这令牌。 她之所以这么说, 只有一种可能, 她和这个令牌后的主人虽然有着矛盾,但却还需要维持在“不撕破脸皮”的地步。 而血雨楼可能被不小心卷入了什么纷争中了。 赵割心底苦笑,果然...大生意也是大麻烦啊。 他拜了两下,敬声道:“属下告退。” ... ... 当赵割回到第三楼时, 血雨楼的杀手已经开始向他汇报。 “一百九十六个甲级杀手,死了一百四十六人。三百五十二个乙级杀手,死了两百九十一人。” 杀手汇报这个数据的时候,他自己都有点懵。 赵割神色冰冷问:“还有吗?” 杀手想了想道:“这几天...那些名门正派里的小门派也开始去寻他们麻烦,但都被杀了。 另外,还有不少同样的人在其他城市冒了出来。” 赵割扶了扶额,他皱眉,眼珠子转个不停。 但却没说啥,“你下去吧,今后楼中若是再接针对他们的任务,一定要先和我说。” 杀手道:“各楼合计接下七十二宗同样的任务,只完成了二十七例,其他的都失败了。按照惯例,剩下的便是请传奇杀手去解决了,否则对我们血雨楼的名声影响极大。” 赵割道:“先暂停。” 杀手愕然了下:“楼主,暂停?” 赵割再强调了一遍:“暂停。”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血雨楼的名声?” 赵割冷冷道:“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杀手心底一寒,急忙低头道:“是...” 赵割看向远处,他必须和血雨楼的众人来一场集会,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这显然不是小事。 ... ... 秋寒到末。 近冬了。 一个裹着白鹤大氅的男子正走在这样的更替的时节。 天冷了,他就裹紧衣服。 下雨了,他就撑伞。 渡河了,他就上船, 与渡口的人一起挤着船,坐在逼仄的船舱里, 听着身侧渡河的客人聊着些家长里短的事,或是神秘兮兮、颇有优势感地说一些江湖的秘闻,时不时还有几个熊孩子扭打跌撞,毫不顾忌他人的跑着,吵着。 坐在他身侧的人若是没注意到他也就罢了,注意到了的都是忍不住会多撇他几眼。 因为...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糅杂了恍如万物的悸动。 人们说不清楚,只在心里道一句“也许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男子对襟摆在膝头,静等船到岸, 丢下了不多不少的铜板,上了岸,走向远处。 暮色如血, 叶落成潮, 街头的人亦如潮水,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男子走过人潮,来到了一处幽暗地界。 地界里,有山石树木,但最显眼的就是一个远离了繁华人间的阴冷大殿。 他站到了大殿门前,淡淡道:“请见隐君。” 声音不响,却如狂龙向四方翻腾而去。 良久, 再良久, 没有反应。 男子正是夏极。 他静静等着,有着很大的耐心。 心若怀了万古,岂会在乎刹那与须臾? 然后,他等来了一个穿着暗金袍子的女人,女人说:“主人外出了。” 夏极礼貌地问:“何时归来?” 女人道:“归期未有期。” 夏极点点头,“多谢。” 说完,他转过了身。 女人奇怪地看着这男人一眼,她自然知道这男人是苏家的帝师。 但让她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男人的气息为何如此的寻常? 寻常到给她一种“自己都能碾压他”的感觉。 她当然感觉不到。 因为夏极如今收发自如,早把所有的力量,包括黑皇帝,一切的气息收了起来。 如今的他,哪怕是苏甜盯着他看,也不会察觉到风南北就是黑皇帝。 他走离了大殿。 走出了幽暗地界。 ... ... 此时,血雨楼的高层们正聚集一堂,在讨论商议着。 “赵割,你太小心了,大人的意思是没关系,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错,吃都吃了,这任务必须完成,剩下的四十五个人必须死!否则我们血雨楼的名声何在?” “对方可能是大势力,但我们血雨楼小么?我们怕过谁?何况如今这整个南方,哪个势力不想动他们?我们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是他们太傻,好好的功法不仅不像宝贝一样藏着,反倒是拿出来,要给天下人看,真是笑死人了。” 赵割道:“我在想,那些小子说的大劫已到,其实确有此时...北方已经乱了。” 他话音刚落,立刻迎来了笑声。 “北方乱了,距离我们这里不知多远,隔了一条大江,一条大河,中间不知多少路,关我们什么事?” “我和你们说,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也许可以去做做奴隶生意了,毕竟难民会很多。哈哈。” 赵割听着众楼主的话,他皱眉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他话音才落,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哈哈笑了起来。 “江湖越老越胆小,你啊也不想想,如今的地下世界可是在大人手里的,就算再怎么有势力,能翻出大人的五指天吗?” “那几个小子倒是有趣,明日待我亲自去看一看他们,我最喜欢取下这种年轻天才的人头。” “不错,你一定要去,会很有趣。” “哦?方狐,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去过了?” 说话的人也不藏,笑道:“去过了,还尝过了,那少女实力不弱,挣扎的还很厉害呢...哈哈哈...” 众人顿时明白他说的什么,也哈哈笑了起来。 气氛很是欢乐。 水雾蒙蒙。 不知何时,楼中的视线在快速的降低。 白色的雾气,笼罩了天地。 风声依旧,却有一股难言的静谧与安宁。 “怎么起雾了?” “这雾...”有人抬手,就在这抬手的功夫里,他的手掌已经在视线里快速的模糊,可见雾气生出的速度有多快。 那人立刻道:“不正常。” “什么?!” 血雨楼的众人顿时从座位上站起,他们都是老江湖了,也是传奇杀手,自然不至于惊慌,即便落入绝地,还能维持着自信。 但下一秒... 这自信就被粉碎了。 轰!! 一道宛如明亮星辰爆炸的光华,在雾气中央显出。 空间如是玻璃,从那一点处裂开了,在须臾里化出无穷翻滚似日珥的雷浆。 雷浆爆发,向八方扩散,带来绝强的力量。 这表现在空间里,是一道道紫色缝隙, 而每一道缝隙都是一道雷电。 哧哧哧!!! 雷电狂射,如是实质的厚重长枪,在他们所有人反映过之前,便狠狠地贯穿了他们的躯体。 每一次贯穿都是恰到好处的贯穿。 贯穿的是非致命处,但却在贯穿的过程中震碎了其中一切的经脉,骨髓,甚至让五脏六腑死亡了。 但正因为这是雷电,所以赋予了人体器官以最后的运转。 他们不会立刻死,但也不可能被救治, 无法动弹,无法呼喊, 拥有着意识,承受着如在刀山打滚,如在火海爬行的痛苦, 慢慢感受,继而死去。 一瞬间,所有此处的血雨楼楼主都已恐惧地倒地了。 他们惊骇无比的眸子里,那裹着白鹤大氅的男人回刀入鞘,身影在雾气里慢慢消失。 如从地狱里,又往地狱去。 212.杀到和平(第一更)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江湖上就发生了不少大事。 首先,是血雨千零八楼被连根拔起。 楼中的杀手全部死亡,还在外面执行任务的则是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却不敢再自称是楼中人。 隐刃十二相也未曾能逃过,那些可怕的刺客被人挖出了身份,一个一个死在门中。 其次,因“天下劲气”一事,正道武林盟主举办了武林大会, 大会只让十多个“大势力”的人参加,主题是商讨如何收回所有的功法。 而,大会上,一个神秘黑衣人忽然出现,留下一句话:“天下需要壮大,而不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 不少正道强者出手,然后连同武林盟主在内,一并被斩杀。 紧接着,不少周边门派的强者们都联合了起来,在寻找那一位不知相貌的“凶手”,喊着让他血债血偿。 可只是短短几日之后,但凡叫嚣着的人,全部死了。 于是,一个人,压得整个南方江湖没人敢再说话。 相反,那些得到了功法的武者,却开始主动地传播起了天下劲气。 就如一颗火种,丢入了草原,那么终会燎原。 ... 三个月后。 雪下的很大。 夏极此时没有丝毫的隐瞒身份。 他戴着普通面具,挎着一黑一白两把长刀,走在古道上。 但他的兵器“出卖”了他,道路的尽头有三个人挡住了他的路。 这些人皆着白衣。 左袖为残月,右袖为烈日。 是日月山河楼的人。 挡路的人认出夏极的兵器,直接就大声质问:“我正道盟主商议收缴功法,查明真相,如果真是冤枉了他们,便是再放他们走,还他们一个公道,这有什么不对?” 夏极没有回答。 这么多年了,他知道有些话不需要再去说了,所以他拔出了黑刀。 黑刀是神兵雷火,与他有着联系,他有多强雷火就能在神兵自身的基础上,再加上他一定的力量。 一刀。 雷弧数百丈。 斩过了两个人。 他收起刀,走过剩下那一个彻底愣住了的人,问:“能带路吗?” 那人道:“去哪儿?” 夏极温和道:“你们从哪而来,就带我去哪儿。” 那人道:“好...” 一入正道圣地,就如入了囚笼,任你百般神通也不可能为所欲为,这就是地域性的大阵。 这些大阵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 防御性虽然被时间削弱了些,但却是非常强大,夏小苏要寻找十二金像也只是为了搭建出一个伪阵法。 所以夏极要去,要找死,那日月山河楼的弟子根本没犹豫,他怀着恨意把夏极带到了日月山河楼的入口。 果然,这里也是一个小世界的入口。 这是在天阳山北麓的一块岩石。 夏极默默记下位置,确保下次不会找错,然后转身就准备走。 那人傻了,忍不住问:“你不是要进去的吗?” 夏极微笑道:“我只让你带我来,没说我要进去。” 那人彻底无语了,他急匆匆地跑入了小世界里。 未几... 便是有一群着日月长袖,穿白衣的弟子。 这些弟子才冲出小世界,就发现他们要追的人根本没跑。 夏极坐在天阳山北麓的斜坡上。 这些弟子都是日月山河楼的弟子,每一个实力自都不凡,很快,他们已经围住了夏极。 为首之人问:“阁下要做什么?” 夏极问:“你们要做什么?” 那人扬声道:“为防宵小学走功法,所以由正道保管,给拥有着正义心的人去学习,不对么?” 夏极问:“你们有什么资格保管?正义又该由谁来评判?” 那为首之人还未说话,一旁的弟子直接出声道:“我们乃是正道圣地日月山河楼,我们的弟子自然有资格保管,这不需阁下过问,倒是阁下为何要杀我们的人?” 夏极道:“因为你们要带走审判的都是我的弟子,你们要去抢夺的对象也都是我的弟子,问我为何,何不先问问自己为何?” 那人愕然了一下。 夏极又问:“为什么你们是日月山河楼,就有资格?” 那人愣住了。 夏极替他们回答。 “是因为你们自认为很强吗?” 为首之人还未说话,小世界入口一阵波动。 一个裹着英气、神色如剑的白衣男子踏步而出,他身侧紧随着一个清秀的黑衣女子,两人都看似三十余岁,比此时的夏极大不了多少。 这两人和其他日月山河楼弟子都不同,白衣男子双袖皆为烈日,黑衣女子双袖则为残月。 众多弟子见到这两人,便是齐声道:“参见白日楼主,黑月楼主。” 夏极扫了扫两人,这两人实力...到十一境了,看来这样的大势力总归是拥有了火种。 黑月楼主看向前方那男人,再一撇他的刀,柳眉一挑,显然认了出来,于是她挥了挥手,对诸多日月山河楼弟子道:“都回去吧。” 诸多弟子不敢违令,便是纷纷返回。 直到这片空旷的山脉北麓只剩下了三人。 黑月楼主才道:“我听闻苏家风先生十年走遍了大江南北,阅书无数,那一本天下劲气应该就是风先生所创吧?阁下也就是风先生本人吧?” 夏极坦然道:“是。” 黑月楼主自然也了解正道的做派,“对战之前不管怎么样先给你扣一顶大帽子,你若不跪好就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乃是日常操作,所以她竟也未曾生气。 而是平静道:“正邪两道去围攻你的弟子,抢夺你的书,你亲自下场也没什么不对,但你杀了我门中弟子,这事总需要一个交待。” 夏极道:“天下劲气虽是我所著,但我不曾留名,你若要这名,你们拿去。” 这句话一出,黑月楼主顿时古怪地看着他。 一旁的白日楼主也是懵了。 世上还有这种人? 夏极继续道:“这不过是我《万法卷》的第一篇,等到明年此时,第二篇也会扬于天下。这名我不争,你们谁要谁去拿。” 白日楼主恍然了:“你是要让普通人变强,在火劫里有自保之力,觉醒契机?” 夏极淡淡道:“不错。” 两字一落,对面两个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良久,白日楼主大声道:“好!!我早就听说苏家帝师乃是不世出的奇才,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好,好,好!!” 他连说三声好。 然后露出惋惜之色,因为他知道这名帝师并没有踏入十一境。 夏极奇道:“我确没想到两位竟是讲道理的人。” 黑月楼主道:“先生会否想过,这天下若是都学您那劲气之法,从中悟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从而变强,会否天下大乱?” 夏极道:“两位应该知道火劫会延绵五百年,那五百年...火妖会跑到哪儿? 会不会过了河,过了江?会不会灭亡所有人类? 我去过北方的劫地,所以知道火妖在不停地变强,也在不停的入侵。 这样的世,已不是乱世,而是劫世,在这劫世里,所有弱者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人类若是灭亡了,可还有乱世?” 两名楼主沉默了下来。 良久... 白日楼主轻叹一声:“先生真乃世之圣贤,如此倒真是我等不对了。 先生放眼天下,胸怀五百年,而我等却关注着蝇头小利,为一己之私而搬弄是非,倒是落了小人行径。 此事我会和楼中说清,传令江湖正道各大门派,不得再妨碍先生的弟子传道,除此之外,还需为先生的弟子们提供帮助。” 黑月楼主好奇地看了一眼夏极,“天下劲气这本书现在还在我房中,每日翻阅总有所得,先生还有第二篇?” 夏极道:“等到问世了,我让弟子送一本过来,让楼主第一时间看到。” 黑月楼主露出笑容,然而神色忽然一肃道:“既然有恩怨,那也需有个了结。先生编纂功法,不求留名,乃是大功德之举,但你既杀我门中弟子,却还需有个交代。” 夏极问:“你要什么交代?” 黑月楼主道:“你与我过一招,一招之后,恩怨便消。” “怎么过?” “不用法相,我自然也不用法身,我只是看到先生在天下劲气之中对于技巧与劲道的描绘都是登峰造极,所以我便想看看。” 夏极道:“好。” 白日楼主顿时退开,让出了空地。 两人静静对峙。 缓缓走近。 忽然,两人都化作了残影,黑月楼主未曾出剑,她连鞘带剑直接斩了出去。 而在斩的过程之中,鞘已不堪锋芒,而直接碎裂。 那击碎了鞘的剑越发的无匹无挡。 这一剑,不要想躲,因为其中蕴藏了一种宿定的力量,就是斩必中。 然而,这种层面的力量,夏极真没看在眼里,他随手一挑, 刀也未出鞘,鞘也未曾破。 刀鞘直接砸在了剑背上。 黑月楼主顿时觉得一波又一波的巨力冲击而来,让她如有一种在深海漩涡里迷失的感觉。 她被带着歪了出去,剑自然也刺向了其他地方。 一刹那的交手,一刹那已分胜负。 夏极道了声“承让”,便是收起了刀。 黑月楼主神色复杂地看着这男人,她能看得出他的随意,那随意简直到了落寞的程度,他在出刀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轻松的胜利。 所以,他出刀都显得漫不经心,他没把这当成一场比赛,而是一个过场。 黑月楼主冷声道:“风先生既然如此强大,不如我们真真实实地来较量一场。” 夏极摇摇头:“不了,我没十一境。” 黑月楼主这才想起来眼前之人的境界比自己低,她总算找回了尊严,于是转笑道:“无妨,以后总有机会的。” 213.天下意象(第二更) 夏极离开了天阳山。 他没再去找后土,因为后土已经找到了他。 吴姬戴着后土面具,但她显然不可能认出风南北是自己曾经的七皇弟。 如今,她声音冰冷的质问着:“我为隐君,你却毁了我手下血雨楼,隐刃十二相为首的二十二个势力...” 夏极打断她道:“我弟子有苏家令牌,你没看到吗?还是你手下没给你?” 吴姬狡辩道:“我并不知情。” 夏极道:“知情不报,这样的手下该死,我帮你杀了他们,不感谢我么?” 吴姬脸上顿时涌出怒容:“你!风南北!!” 夏极轻哼一声,从她身侧走过,淡淡道:“把你的人都管好。” 吴姬忽然不发怒了,她静了小片刻,柔声道:“等等。” 夏极顿了下。 吴姬用糯糯的声音提醒道:“风南北,你守得住那些孩子一世吗?” 她的话很平静,似乎在提醒着眼前的帝师“你还未突破十一境”, “你寿元有限”, “你完成了使命就会返回苏家,而我却不同,因为我已是十一境的人了,等你回了苏家,这些孩子怎么死还不是我这样的人一句话说了算”, “你别想短时间突破十一境了,因为劫地火种越来越难寻找,几乎没有产出了”。 她问完这一句,就露出了笑容。 她等着看眼前这男人恼怒的模样。 但,夏极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曾经在皇都华清湖边顾影自怜的四皇女的模样。 他问了句:“吴姬,你过得快乐吗?” 隐君怎么都没想到会等来这句回应,她恼怒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就愣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仅没让眼前的男人生气,反倒是自己生气了。 为什么? 夏极没等她回答,继续往前走去。 吴姬忽然道:“风南北,我们还没交过手吧?” 夏极轻笑一声,未曾理她,也未曾停步。 吴姬冷冷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却又充斥着一种奇妙的感受。 这个男人... 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不管是喜欢还是憎恶,都无法否认他是绝世奇才,那本《天下劲气》自己也还在诵读,学习。 她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刚刚那句质问。 “我过得快乐吗?” 她忍不住自喃一声,看向远处,紧闭上眼。 “哥哥~~~” ... ... 回到镜湖时,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湖外的区域依然热闹非凡。 夏极压着斗笠,来到一艘船前。 他还没说话,船舱里的小姑娘就说了:“今天雪大,不出湖哩。” 夏极探出五两银子,这比平时多了二两。 那小姑娘接过银子掂了掂,分量足的。 看在钱的份上,她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客人,忽然她愣了愣,她矮下身子试图看清斗笠下的面容,但却看不清。 “客人去哪儿?” “湖心。” 小姑娘急忙一把撒开瓜子,起身,结结巴巴地喊道:“爷...爷爷,出...出湖。” 未几... 船荡开了。 舱里,小姑娘也不说话,很局促地坐在客人对面。 小心翼翼地问:“您要不要喝茶?” “不用麻烦了。” “您要不要嗑瓜子?” “不用了。” “您要不要...” “不用了。” 很快,船就到了湖心,小姑娘看到客人起身,轻声道:“我...我叫万诗,一万两万的万,诗歌的诗。” 夏极随口应了声:“知道了。” 说完,他走出了舱,走到了湖面,踏水,踩波,走入了从外看来朦胧一片的湖心庄园。 小姑娘在舱里蹦来跳去,欢呼雀跃:“仙人知道我的名字了,他知道我的名字了!!” 忽然... 她想起了什么,哭丧般的哀嚎着:“我特么收了仙人五两银子,啊啊啊!!我特么为什么要多收二两?我要剁手!” ... ... 夏极坐回了书斋,湖心小院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烧开水,泡了壶热茶。 鹅绒似的大雪落在了庄园里,厚积过膝,石塔里的黄灯烛还明着,照亮了周围黑暗里的白。 过了几天,苏甜来了信息。 说是关于《天下劲气》的事,让他不用担心,首先他的做法合情合理,还在帝师的范畴之内。 其次,世家这点包容量还是有的。 再者,自己苏妲己苏家老祖的身份无形镇在那儿,顶层的几位怪物不在乎,下面的人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苏甜知道黑皇帝把大部分火种都取走了,于是又悄悄问他要,夏极给了她三颗,苏甜也大大方方地给了他一大堆空的金色水晶球,同时按照他的要求为他送来了古书。 编纂书册,自然需要观天下书,所以他想看书的要求合情合理。 苏甜甚至答应帮他从各地收集书,定时送到湖心庄园。 再过了几天,安蓉蓉也有了信息。 十年前,她便是一直在混乱的火劫前线厮杀修炼,以求增强自己的法身,以及达到更高的境界。 如今的劫地已经推到了封狼关了,可以说一出封狼便是入劫。 而火劫之所以被挡住,并不是因为封狼关,而是因为冬天又到了。 但等这个冬天过去,封狼关注定会被吞没。 火焰从西而来,席卷着人间大地。 宁小玉,大奇都被儒门的师父带回山里了。 北方抵御火劫成了原本三皇子的任务... 而他最终的宿命就是成为天命之子——姬玄的磨刀石,这是注定好了的,他也许还不知道,但他的姐姐夏允必然清楚。 小苏在冰雪的罗刹之国倒是很顺利,她时常会给自己一些好的消息,并且还说下次一起打架可千万不要拖她后腿。 夏极笑着摇摇头,感慨道:“这丫头,还是元气满满。” 但当他感慨完才忽然意识到,小苏可是罗刹国国教的教皇,亦是是那神秘的王家镇的主人。 如今别人面对她,怕是都只会有敬畏与惶恐的情绪吧? 就只有自己还会喊她丫头... 他忽然再转身,一看铜镜。 铜镜里,人不再少年,青丝混着白发,淆然落下。 他坐回到桌前,研墨,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天下意象。 ... ... 之后的日子很简单。 夏极白天或是创作《万法卷》,或是阅读书册, 这些书册都是苏甜命人送来的,每次都是数千本数千本的来。 而一到夜晚,他则是通过地府中转站前往关外。 如今他的中转站可是有四个。 第一个在镜湖。 第二个在皇都废墟里。 第三个在关外极西之处。 第四个在冰雪罗刹之国的狼蛇与死亡教会。 从镜湖庄园去往关外劫地,对他来说只需要十多秒的时间。 而在这无人知晓的夜里,他在劫地深处化作夏极的模样,然后以法身的姿态辛勤历练着,如今他早破了法窍境,八重法脉也已经贯通了两重。 ... ... 时光荏苒,很快冬雪止了,春日的苗儿从土里探出了头,姹紫嫣红的花开到盛夏,再到初秋又是等来一个轮回。 万物生而复死,向死渐生。 而夏极也完成了《万法卷》第二篇的创作。 虽然他并不满意,因为他每天都有新的收获,但这一篇送给天下人足够了。 他搁下笔时,垂帘外又是一个秋雨绵绵的时节。 他听到安静无比的庄园有了脚步声,这些脚步声比起离开时的欢快轻盈,多了几分沉缓。 未几,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落在了书斋前的风雨里。 去时九十九,归来七十二。 所有弟子,似乎只是外出了一年,就都长大了。 众人齐声道:“见过老师。” 他们自然听说了江湖上的那些灭门大事,也猜到应该与老师有关,如果不是老师,他们早死在江湖上了。 夏极走出书斋,走出屋檐,也不遮雨,只是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衣衫与头发。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们遇见的事,也知道你们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为师想说的是,你们遇到的还不够,你们遇到的还太弱了,你们还没有遇到真正可怕的敌人。 你们还会再死人,还会有人残废,受伤,痛苦,绝望,还会有人被骗,被诈,被哄,甚至遭遇背叛。” 七十二名弟子静静听着,他们不约而同地也撤去了力量,任由雨水沾湿他们,和老师一起站在这场秋雨里,默默听着老师教诲。 夏极扫过这些已经不能被称为孩子的孩子,淡淡道:“温室只能养出软弱,保护只能带来脆弱...你们不是为师的宠物,而是为师的弟子。 下一次,为师不会再主动出手了,所有的因果,除非达到为师这里,否则为师不会管。 如果死了,为师会去帮你们报仇,但这对已经死去的你们来说,还有意义吗?” 众弟子肃然地倾听着。 夏极仰起头,面朝着漫天的秋雨,闭上眼,轻声道:“万法卷第二篇已经好了,你们可以拿去各自抄录学习。 然后,过完冬天你们再出去吧,下一次回来,为师希望还是七十二个人。” 说完,他挥袖转身,踏入了书斋。 众弟子彼此相望,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每个人都有了故事,有的甚至收获了懵懂的感情。 在略作休整后,不少人选择来到庄园的演武大厅。 他们奇异的发现,大厅中央放着一颗水晶球,球中紫焰灼灼,散发出一道一道爆烈的高温,让人血液沸腾。 而在无人看见的焰心,是一团小小的...纯黑到极致的火焰。 ... ps:明天恢复万字以上的更新 214.祝你幸福(第一更) 秋雨的雨滴从瓦檐落下,敲打地面,湖面。 夏极能听到演武厅里弟子们习武的声音。 他收回心绪,目光又落在书斋桌上的一张红色请帖上。 他的手轻轻搭在请贴上,闭上眼,请贴上新娘子也算他的弟子,只不过她入了红尘、寻到了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婚宴就在明晚。 他被邀请了。 于情于理,他都该去。 于是,他起身,又取了两块顶级的灵玉,准备作为贺礼。 礼物不差,对普通人来说完全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但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 婚礼是在寒月峰举办。 新娘子是当今青王妃的义妹——安寻。 新郎是白云观观主的小儿子——萧意。 两人也算郎才女貌,身份也算是门当户对,毕竟除了少部分势力,没有人知道如今如日中天的“青王”不过是块磨刀石。 思绪动着的时候,夏极已经踩踏上了一叶孤舟,舟破秋水,到达了彼岸。 他紧了紧避雨的斗篷,走到一处无人的湖边,看向正黄叶飘零拍打的小林子,树林里有一道身影正同样裹着斗篷,撑着雨伞,甚至戴着面具。 夏极并无意外,似乎早知道她会来,于是远远着看向那身影道:“好久不见。” 那身影踏着步,小小的,轻轻的,如猫咪肉肉的脚蹼踩踏在地面而行着。 只看这身影的身资,就知道这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她走近到夏极面前,呵斥了一声:“为什么不打伞?你就这么喜欢淋雨吗?” 夏极一把将她的伞挥了下去,笑道:“陪我一起淋吧。” 那身影居然真的很听话、很乖巧地把伞收了起来,任由漫天冰凉雨水拍打而下,很快就湿了衣衫,湿了斗篷,很快就和夏极一样了。 夏极道出她的名字:“安蓉蓉。” 那身影摇摇头。 夏极笑道:“蓉蓉?” 那身影依然摇摇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瑟秋雨却忽而温柔了起来,这温柔不显肤浅,藏着一种流淌往万古之后的平淡与璀璨。 那身影轻声道:“世上只有苏月卿。” 夏极透过面具,看着她那恢复了迷人与妩媚,显得神秘而独立的眸子。 这位苏家的长公主在这十年里已经找回了自己,并且变得更强,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她都重新建立了自己的格局,可以利用合作、但绝不会依赖任何存在的格局。 他知道安蓉蓉是来参加妹妹婚礼的,但她不可以是安蓉蓉,所以她戴了面具,她偷偷来找自己,因为她想随在自己身侧去参加亲妹妹的婚礼。 这是她身份的终结,是她最后一次以安蓉蓉的身份去做某件事。 夏极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了解她的。 而她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 于是,面具后的眸子又弯成了新月,传递出那面具后一张正开心笑着的脸庞。 夏极道:“走吧?” 安蓉蓉...不,苏月卿丢开伞,小手如猫爪子一样搭在了夏极的臂弯处,然后运力钻了钻,挽过了那生硬的臂弯,使得臂弯柔软,然后如猫般粘着他, 靠近但却维持着自己的独立, 然后一同向着远方走去。 两人沉默了一路。 在客栈挑了两间普通厢房,住了一宿。 次日一早,苏月卿摘下面具,露出迷人的面容,她肌肤似无暇的羊脂玉,却流淌着滚烫的火流,仿是你不小心触碰了她,就会被引火焚身,无法自拔。 她对着铜镜稍稍作了些乔装打扮,把这份艳丽淡化了许多,使之平庸,然后换上了普通的华丽衣衫。 夏极也是随意地易容了一下,换上了同样普通的华衣。 镜湖仙人并不适合去参加权贵与道门的婚礼,但一个隐藏身份的仙人却可以。 做完这一切,两人好似是化作了人间的一对普通夫妇。 雇了辆马车,往寒月峰去了。 寒月峰在南方一座名为苍鹤山的大山之中。 苍鹤山里曾有过仙人神话,所以道教氛围颇为浓郁。 只不过白云观却不禁弟子婚嫁。 而数年前,白云观观主的小儿子萧意,在巨业城无意间遇到了安寻,两人都恰逢心思萌动的年龄,便是一见钟情了,之后两人又经历了种种事情,这才坚定地走到了一起,决定成婚。 如梦雪自然知道安寻是谁,从前她无法做什么,但有了这种事,她自然以一种“顺水推舟”的方式,认了安寻这位义妹。 某种程度上,她这位义军的将军、青王即将无道的鼓动者便以与那两个人以一种隐形的纽带而连了起来。 婚礼是在苍鹤山举办的。 白云观在山顶,而婚礼在山腰山庄。 婚宴分为内厅和外堂,内厅只是寥寥数十人,而下了台阶则是外堂,外堂用的是圆桌。 此时,无论内厅还是外堂都已经热闹非凡,宾客甚多,往来无不是权贵富人。 此时,如梦雪坐在内厅,她坐在前列的几个位置。 她气质依然是楚楚可怜,但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气魄,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煎熬而使得她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魅力。 内厅虽然熙熙攘攘,但她的目光却总时不时瞥向厅外。 这满堂客人少了谁都可以,但不可少了那个人。 客人越来越多。 报礼物名字的小厮声嘶力竭地喊着。 “比翼双飞赤珊瑚一座~~~” “玲珑九色宝玉冠一顶~~” “吴恺之真迹风花雪月夜一幅~~” “稀有血银三斤~~” “古玉一对~~” ... ... 小厮高高喊着,厅堂之中,热闹非凡。 随着时间的过去,山庄门扉逐渐关闭,所有人都差不多到全了。 如梦雪目光迅速扫过内厅,露出些失望但却理所当然的神色。 她身侧是白云观的观主山云子,山云子是江湖中的传奇人物,常常骑鹤而行,云游四方,一手玄功“云景八方”可驱邪气,可震宵小。 山云子问:“青王妃在等人吗?” 如梦雪道:“是舍妹的老师。” 因为各方隐藏以及时间的关系,并不会有人把安寻和镜湖仙人联系到一起,所以山云子奇道:“那他与老夫也算是亲家了,只是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如梦雪道:“舍妹老师和道长一样,都喜欢各处云游,但却深居简出,这一次也送了请帖给他,但却不知他会否在家,又会否会来。” 山云子露出笑容:“原来是道友。” 他也不再多问,他在江湖中地位不俗,尤其是道门之中,他可称为大家,心底对于这样一个自己儿媳的老师倒是也不以为意,只当一个喜好云游的散人了。 说实话,这一次要不是看在青王妃的面子,以及自家儿子的真心,他未必会答应这婚事。 萧意是白云观的天才,甚至可能成为道门未来,配他的又岂能是普通女子? 至于那老师,他是没怎么当回事。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了声音。 “婚礼开始~~~” 声音四散[笔趣阁.biquku.biz],诸多宾客顿时停下了嘈杂。 整个山庄宴席一片安静。 庄门也已经彻底关闭了。 如梦雪心中轻轻叹了声,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没来。 风南北,苏家帝师,未来数十年里的大气运者,亦是她亲眼见证、甚至还有过一段因果的天才。 而他是苏家长公主苏月卿的人。 可苏月卿这个人很有问题,她的前主冰帝在死前就曾差点捅出她的身份,如梦雪身为冰帝心腹,自然也知道这些不是冰帝的胡乱编造。 随后,苏家变革,她作为冰帝的“私人物品”被进行了拍卖,而新主人就是那位神秘的长公主。 紧接着, 风南北把这名为安寻的小姑娘送到了她这里,让她保护。 再接着, 她的新主人也让她保护好安寻。 后来,苏家废除了奴隶制度,她自由了,然后怀着恨意义无反顾地加入了义军,成了七大将军之一。 但她不可能当面去反抗世家,甚至她还要装作一如既往的服服帖帖,毕竟她还在青王妃这个位置上。 可这不妨碍她对“安寻”这个姑娘,这颗棋子进行重新定位。 甚至,她心底有了几分让她砰然心跳的猜测。 所以,她才认了安寻为妹。 因为,“安寻”是她颠覆分裂世家的一颗重要的棋子。 活在世上的只有两种人,要么是棋子,要么连棋子都不是。 如梦雪是棋手。 但即便所谓的棋手,岂不是另一盘大局之中的棋子? 如梦雪永远不会知道风南北就是夏极,甚至她的泰山王面具都是那位赐予的。 她处心积虑想要颠覆的关键之人,早就是世家的大敌。 而因为眼界和格局不同,夏极所布的局,她半点都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此时... 一对富商打扮的“夫妻”正坐在外堂的角落圆桌里,与陌生的人共坐一桌。 仪式走完,酒宴开场,新郎新娘开始四处敬酒。 这对“夫妻”也混杂在人群里,等到安寻和萧意走来时,一同起身,说着几句祝福的词,向她敬酒。 这对“夫妻”自然是夏极与苏月卿,两人易容本事都是头等的,即便靠近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安寻虽是气血充沛,但始终不胜酒力,一路饮来早已有些熏意了,她心底也有些失落,毕竟老师没来,看来老师还是不喜欢自己这个某种程度上背叛了他的徒弟... 但自己想过的就是这样的人生... 在萧郎和老师两边,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萧郎,因为她已经二十九岁,该嫁人了,何况她还是幸运地遇到了这个她挚爱的男人。 “祝新郎新娘幸福美满~” “早生贵子~” “哈哈~” 欢乐气氛里,安寻随在一个英气十足、气质沉稳的男人身后,双颊酡红,举着酒杯。 她目光随意扫过,在扫到苏月卿与夏极时微微停了停。 苏月卿如别人一样,对她友善地微笑了一下,道:“祝你幸福。” 安寻愣了愣,但很快被新郎拉着往下一桌去了。 苏月卿饮尽杯中酒,轻轻叹了口气。 夏极侧头看了她一眼,抓了抓她的手。 两人肌肤触碰,苏月卿如是触电一样,手猛地颤抖了一下,但却没避开,而是任由他覆盖上手背,感受着那一丝冲击在时间长流里,融化了冰冷的暖意。 苏月卿也重新露出了笑。 酒过三巡, 无常幻变的深山又迎来了秋雨。 秋雨萧瑟, 山风凄寒。 如梦雪神色如常,但却不时瞥向外面。 为了让世家内讧,分崩离析,她可真是不择手段了,但她不后悔。 此时, 山脚下, 六道黑影正如邪恶鬼魅般, 跪着。 每一个人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都与这夜色融合到了一起。 然而,他们还是跪着。 跪在一道没有影子的人影前。 那人影道:“我吴家鬼帝初临人间,要一名女子暖房,需要有身份,有激情,又有绝望,这样的女子新娘子最好。 我得到消息,这山顶正在举办婚宴,新娘子不错,身份地位,相貌力量都足够了,最关键是和新郎情投意合,如此可真是真情实意的洞房花烛夜,这样的一夜自然需要奉给鬼帝。” 那人影笑了起来,然后淡淡道:“去带她来。” 最末四个字刚落,他面前跪着的六道身影已经化作六道黑光向远处激射出去。 抢夺新娘,乃是世家的基本操作。 夏极也曾经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但他拒绝了享受而已。 此时, 那六道黑影如夜风般向着山巅疾掠而去,他们手掌之中抓着令牌样的法器。 这法器作用是——驱鬼。 天地之中自藏真灵,而山林之地多有恶煞。 这些法器的作用,某种程度上和夏极的“三符”之一的“驱鬼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既然凝练出了法器,能够驱使的方式自然更为凶戾些。 这六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多少人的局中。 也许有如梦雪, 也许还有后土, 也许还有更多人... 他们实力本就极强,又得到了世家的宝物,更是信心满满。 到时候,他们召唤出山中的恶煞,以煞气直接破门,满堂虽有不少道士,但在这些道士反应过来之前,新娘子就会被他们掳走。 吴家对他们来说,就是天。 吴家的鬼帝,更是身份尊贵无比的存在,能为鬼帝办事,乃是他们的福气。 那位新娘子能侍奉吴家鬼帝,也是她的福气。 215.弹指之间,天地动荡(第二更-求订阅) 酒宴上。 外堂。 议论纷纷。 “这青王妃义妹与白云观观主之子喜结连理,真乃是强强联合。” “不错,青王乃是雷城主的义子,这些年雷城主的病情越来越重,若是他老人家...” “怎么说起这个了?”有人立刻岔开话题,然后道,“此处苍鹤山寒月峰的山庄当真是一等一的福地,坐高了,远看城市的星星点点,近看...近看...” 他忽然结结巴巴起来,“那...那是什么?” 他突兀的停顿,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只见那说话之人面容呆滞,眸子里存着疑惑与恐惧,他微微仰着头,死命地挤压着眼睛,然后又看向远处,但眸子里依然是不敢置信之色。 逐渐的,那不敢置信变成了恐惧。 其他人也急忙顺着他目光看去。 凄凉的秋雨里,那白漆的山庄墙壁上正趴着几道黑黢黢的脸。 那些脸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似在诡异笑着。 “啊!!!” 一个客人吓得失声惊叫,过大的肢体动作直接砸翻了面前的酒杯。 另一边又发出菜盘砸碎的声音,有客人不小心扯动了桌布,带着一座美味珍馐全部落了地面。 “那是什么鬼东西?!” “啊啊!!” 现场顿时混乱了起来。 主厅里,山云子神色动了动,他目光扫了扫周围,顿时主厅客座末尾的两个中年道士起身。 道士一抓剑,一捧浮尘向外而去。 如梦雪面上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山云子道:“青王妃不用担心,我那两名弟子功法、道术都是不凡,足以解决外来的纷乱了。” 他说完,面色则变得很不好,今天是意儿的大喜之日,竟然有不知哪路的魑魅魍魉前来捣乱,简直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便是他修道数十载,此时心底也忍不住升腾起了火气。 安寻也有些担心地看向外面,一旁的新郎抓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 安寻安心地点点头。 然而... 她点头的动作还未缓完成,厅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山云子面色一变,这是其中那抓着浮尘的道士。 紧接着,只见大门外是狂风大作, 山庄紧闭的门扉被一股怪力轰然撞开, 所有挂着的红灯笼被渐次吹灭, 外堂一片黑暗, 客人们嘈杂纷乱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显得闹哄哄一片。 可这闹哄哄的场景不过持续了数秒钟, 之后,就顿时变得寂静了下来, 好像门外没有了人, 好像门外没有了阳气。 山云子喉结滚动了下,他再怎么也知道来者不善了。 整个大厅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沉寂,好像被冰封了一样,所有人凝望着门外的黑,都只觉出一股头皮发毛,灵魂掉到了冰水里的恶寒感。 那空寂,无声,黑暗的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诡异的人形轮廓出现在了门外。 然后爬进了门槛, 厅内众人一片哗然。 因为,这竟是之前出门的那用剑道士,此时他手中的剑早没了,弓着背,用一种绝不像人类的动作在地上爬着,双瞳沾满血丝,大瞪着,正诡异地笑着,看着众人,口中发出奇异的声音:“交出新娘,可平祸害。” 空气里,顿时显出某种异样。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此时面色白了的安寻。 甚至有人开始想这女子莫非不干净,莫非就是她引来了这些脏东西? 山云子还未开口。 萧意怒声道:“休想!!” 声音刚落。 主厅的墙壁就塌陷了,一道诡影爬了进来,这诡影是外堂的宾客之一,但现在她却也呈现出诡异的笑容,道:“新郎官,好硬气。” 轰! 又是一边墙壁塌陷了。 一道诡影又爬了进来,翻着眼白发出渗人笑声。 越来越多的诡影站在了门前。 主厅满是窟窿眼,秋雨寒风灌入,显得冰凉而阴气森森,喜宴的气氛瞬间消失了。 山云子感受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只觉来者甚强,他忽然问:“萧意,你问问你的新娘,这是怎么回事?!” 那面容俊朗的新郎面色坚毅,且露出一股狰狞,“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山云子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若是什么都没做,这些东西会来吗?它们为何不去别人婚礼,而偏来这里,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爹!!” “意儿,你还太年轻,不知道人心。” 坐在婚宴桌旁的安寻已经傻了,她的心一片冰凉。 她站起身,神色冰冷,向外走去。 但她才走了几步,新郎官就直接拦下了她,怒气冲冲道:“你就这么不信我吗?你给我坐着!” 安寻面色冰冷,但心底却浮现出一股暖意。 紧接着,萧意就抓过一把长剑,站在了大厅中央,冷冷道:“若要动她,先从我尸体上踏过。” 如梦雪眼眸微垂,但她却也已经抓住了怀里的刀,这种场合她必须出手。 下一刹那, 那诡异笑着的中年道士顿时扑了过来,速度极快。 快到了新郎甚至来不及拔剑,他只能怒而挥掌。 随着他这一掌的轰出,一重幽幽的白云虚影似绵实重地往前飞去。 中年道士似乎根本不怕这种虚影,阴阴地笑着,继续往前。 虚影落在了中年道士身上。 轰!! 一团黑雾顿时从这道士躯体里被轰了出去。 那黑雾在半空里发出凄厉的声音,然后烟消云散。 而中年道士则是晕了过去。 萧意愕然了一下。 我... 我这么猛的? 或者说原来这东西是花架子? 其他扑来的诡影们也傻眼了,但它们速度越发之快。 萧意又是一掌接着一掌轰出。 嘭! 嘭! 嘭! 随着他的出手,屋内气流纵横,云影重重, 伴随着的是凄厉的鬼叫声,而阴寒之气竟是越发稀少。 萧意大发神威,越打越凶,看的众人目瞪口呆,而安寻更是美目连连。 有人试着一同出手,结果才刚动,就被扑来的诡影一巴掌拍飞了。 众人更是震惊到无言以对。 原来...新郎官这么猛的吗? 他藏了这么多实力吗? 山云子正是双眼放光,自豪地看着自家儿子,然后也起身,与萧意并肩作战。 这一作战,他才知道萧意有多强大,因为那些被脏东西附身的人绝不弱,他都只能战平两三个,但自家儿子却是一掌一个。 太猛了吧? 山云子看着自家儿子的动作,每一掌都如推动了一方空间的气流,气劲纵横之间,还糅杂着几分奇异的纯阳阳气。 但他没看到,此时的外堂,黑暗里,两道身影坐靠着墙壁。 其中一道身影正运掌控气, 萧意每一次出手,他就会同步地抖一抖手指,然后萧意的攻击就会变得极强,远远超过了自己原本的力量。 那天地的气,如同一张张网,而他就是这张网的主人。 所以,他弹指之间,天地动荡。 这道身影自然是夏极。 而苏月卿正温柔地靠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真是个怪物,隔着这么远还能操纵里面的气流。 不...你不仅在操纵气流,竟然还能凝聚空气里的阳气,否则不至于能把那些东西打出去。” 夏极一边随意操纵着远处,一边侧头过去,轻声道:“这很简单啊。” 苏月卿瞪了他一眼:“说!你到底有没有十一境!我坚决不信你这种怪物还停留在十境。” 夏极叹息道:“我不骗你,我就是十境。” 苏月卿虚着的眼缓缓眯了起来,然后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若是骗了我呢?” 夏极道:“我不会骗你的。” 苏月卿轻声道:“你若是骗我,今后你我如果有了孩子,让孩子姓安,好不好?” 夏极:... 他彻底被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打败了。 苏月卿见他没回答,呵着气,柔柔地呐喊了声:“骗子~~~” 然后,她很有分寸,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我要用这个姿势装晕。” 夏极道:“换一个吧。” 苏月卿于是又搂住他的腰,然后挪了挪身子,与他从侧边儿紧贴在一起,“那就这个。” 夏极心神荡了荡,只见长公主如蜷缩着的小猫,正抬眼,带着是三分妩媚,三分挑逗,三分俏皮地看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若是主动了,这长公主怕不是立刻就会跑。 嗯,这就是“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撩人大法。 苏月卿寻回了自己,她的约定自然作数,说是五百年就是五百年,她现在就是在撩自己玩儿。 夏极道:“山云子似乎不太行。” 苏月卿道:“但她选的夫君还行。” 夏极问:“你不要做什么么?她毕竟是你亲妹妹。” 苏月卿道:“如果有机会,你再点拨一下她,她若是实在没有造化,那就算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们的路和她的路分开而不要交叉,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 何况,你让她那夫君表现,岂不是也在促进两人的感情? 岂不是也在让她的夫君渴求变强?” 苏月卿笑了笑,任谁尝过那等绝世的滋味,都不会想要再自甘平庸,碌碌无为。 夏极笑道:“答对。” 苏月卿蹭了蹭他的肩膀,“要不奖励点什么吧?比如今晚... 长夜漫漫,寒床孤苦,辗转反侧,只见窗前双双金鹧鸪...” 夏极没理这个女流氓... 他的手掌虚托向上, 如是托着夜雨与天空。 指尖的每一次弹动,都会带来不远处大厅里的气劲呼啸。 大厅之中,战斗局势无比明朗。 诡影发动了凶猛的一击。 萧意同时出手,诡影被打飞,在空中炸裂。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意。 萧意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心底装满了小问号, 开始他以为是这些东西是花架子,但看到自家那传奇的爹正在苦斗时,才明白是自己太猛了。 但是他出手时,感到体内的力量并没有变强。 为啥自己攻击出的真气却是如此的...可怕? 如同汹涌的洋流卷着炙热的火焰拍出...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萧意很费解。 然而,现实让萧意无法去思索为何自己忽然变猛了。 很快又有一道诡影扑来了。 萧意于震惊之中,狂暴出手。 云影重重,诡影再度被打出人体,在空中如同放烟花般,炸了,散了。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向萧意。 萧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如梦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别人也许还不清楚,但她看到萧意的模样,大概就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她神识放开,试图寻找那一位。 但毫无踪迹。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此,莫非鬼神乎? 凌空操纵就能让一个第九境界的少年变的拥有超越普通传奇的力量,如果他亲自出场,那还得了? 厅堂外,那六道身影看着令牌上的光泽淡去,他们知道所有召唤并驱使的恶煞都已经被净化了,而令牌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他们并无恐惧,六人彼此看看。 召唤出的东西不行,那就亲自出手吧。 六人,化作六道黑光直冲这婚宴大门。 才到门前,就只觉内里的气流化作一只吞吐天地的巨兽,轰隆隆地碾压了出来。 夏极推了推手, 一道狂暴无疆的疾风卷着秋雨,如是一条刚睁开双目觉醒了的水龙,咆哮着翱翔,冲爆了空气,强横而跋扈的力量直接碾向了那六道身影。 六道身影根本无法抵御,只被这风雨之龙带着往后急退。 狂暴力量之中,细微密集的骨碎声频繁响起, 但这些让人牙酸的声音却被风雨声压了下去。 风雨之龙碾着六人一直到了悬崖边缘,才稍稍停缓,任由那五脏六腑皆碎裂的六个死人坠下枯崖。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收起了手,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表现,轻叹一声:“居然还需要动手,而无法靠一念就驱动这些力量。” 苏月卿狠狠掐了他一下。 夏极道:“你又怎么了?” 苏月卿道:“谁让你这么装了?” 夏极道:“我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是有。” 两人轻声传音说话时,四周以及该彻底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山云子等人从大厅内走了出来。 灯笼重新亮起。 山云子查探了一下各人的气息,急忙调配了祛邪的符水,然后让众人帮忙,分别喂下。 如梦雪也拿着符水,明面上是在喂药,但却在寻找着风南北的身影,但终究失败了。 良久, 服下了符水的众人才幽幽转醒。 婚宴算是不欢而散。 夏极与苏月卿混杂在众人里一起出了庄园大门。 然后,又迅速远离了众人。 两人站在岔道口。 夏极道:“你回去吧,这件事还没结束,有些尾巴要处理,但这尾巴说不定会拖出一头巨兽。你不该在这里,所以,就别卷进来了。” 苏月卿没说什么,她压抑了所有感情,紧紧拥抱了一下夏极,转身便是走入了黑暗。 216.我以万法磨一象,一刀摧灭湖上庄(第三更) 深秋。 藏鹤山。 寒月峰。 夏极在黑暗里伸出手,感到掌心一凉, 借着微弱光华看去,隐约能辨出掌边沾着一点六棱雪花。 “明明还未入冬,却下雪了?天气越来越反常了。” 他仰面对着天空,雨水直接把易容冲去了,露出青丝白发与一张平静的脸庞。 夏极扯去富商的外衣,披上了灰色的斗篷,偏离了山路,往下走去。 才走了一会儿,他隐约听到从山庄传来的匆匆脚步声。 紧接着是新娘子的声音。 她在大声喊着:“老师!老师!” 显然是安寻有了猜测,醒悟过来而冲出了婚宴来寻夏极。 然而,她是顺着山路往下跑去的,自然不可能找到。 声音远去,夏极紧了紧斗篷, 在雪雨里洒然而行。 片刻,他已经到了一处幽黑的山域。 没有半点光。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右侧的巨石,他已经看到两次了,这只能说明一点,有人布了幻阵类的区域,以至于产生了鬼打墙的效果。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双指掠过眼前,燃灯禅照破虚妄,他已经看清了这幻阵,也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没有身影的人。 夏极却没动。 因为,一个自以为掌握的主动的人,才可能不小心说出更多的秘密。 他只要在幻阵里一动不动,那人就会觉得稳了。 然而,那道没有身影的人似乎没准备问他什么,而是抬头看向山腰方向,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们”。 他已经察觉自己派去的人失败了。 为了不让鬼帝大人久等,他决定亲自出马了。 说完,他冷冷看着被困在幻阵里的夏极,不屑地摇摇头,然后竟直接绕过幻阵,身形飞射而出,向着山腰而去。 但他才飞射了...两米,就被一把从后抓住了。 那人瞬间懵了,还未反应他整个人已经被掐着脖子高举了起来。 淡淡的声音从后传来。 “说吧,为什么要扰乱婚礼?” 那人张大嘴。 但却被掐着脖子而说不出话。 夏极随手把他丢开。 那人才看到这是那被困在阵里的男人... “你...你没被困??” 话音刚落,风雪为刀,直接向着他的躯体斩下。 当!! 刀斩到手臂,发出金石之声。 还没等那人露出得意之色,夏极手压了压,刀上力量增加了不少,直接卸了他的一只手。 “回答问题。” “你...” 夏极手指一压。 风雪为刀,再斩一只手臂。 那人死死瞪着他,却闭口不言,因为他知道自己闭口不言大不了就是死,但如果说了那就肯定是生不如死。 然而,他面前的男人忽然蹲了下来道:“走吧,带我去见你吴家的主子。” 夏极是从之前的驱鬼手段进行的猜测... 但那人惊恐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也证实了这个猜测。 于是,夏极道:“我也是世家人。” 那人更惊恐了。 夏极问:“你不知道我在这儿么?” 那人急忙磕头:“小人不知,实在不知。” 夏极温和道:“带我去见你的吴家主子吧,否则我直接去找吴姬。” 那人听到“吴姬”两字,再无怀疑,只能在前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地穿过夜幕。 一个时辰后,便是来到了一处湖边。 湖看似是荒湖,但吴家就喜欢在这些偏僻的地方建立奢华的私人庄园。 夏极随手杀了带路人,抬手一招,湖边的一根芦苇便是投落到了黑幽幽的水面上。 他踏步而上。 一苇, 渡水。 同时扬声道:“苏家风南北来访。” 声音穿透了无数重风雪,贴着水面往前滚滚而去。 平淡,但却如雷音轰鸣,笼罩远处的黑暗庄园。 黑波荡漾,男人长发飞扬,唇下微蓄着未曾来得及修理的胡渣,他眸子平静地随着芦苇往前。 未几, 湖上有了回应,声音隔空数千米传了回来。 “你杀了本座的人?” 夏极淡淡道:“你吴家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针对我的徒儿?” 声音同样传往数千米外。 说完,整个湖面与山庄又陷入了平静。 夏极负手,闭目,随波逐流。 远处终究传来了带着嘲讽的声音。 “本座道是谁,原来是十境的苏家废物,你不顾世家布局,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贱民,下场扰乱了我吴家的布局,屠灭了多少我吴家收拢的地下势力?! 本座还未找你算账,你倒是问起本座来了。” 夏极神色平静。 那声音继续道:“你今天杀了本座的人,本座要一个交代。” 夏极笑了笑,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秋雨和初雪,随着他这么一口的呼吸,天地好似都安静了下来。 夜色变得宁静。 万物变得寂静。 湖水的潺潺声没了。 水波的流淌声,风雨的拍打声,都没了。 他如是念着佛偈般轻声道:“十年风雨十年灯,阅遍天下无数文。青灯书斋细数法,不意竟成一万法。” 念完, 他身后忽然出现了诸多的一重法相, 一重未尽,又生一重, 一重连绵一重, 如是山势奔腾似群象发情, 山岳凭空而立, 星河无宇而生。 几个呼吸之间,天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了开来,撕出云层后那照破山河的明月光。 月光皎皎,将一道可怖而不规则的身影投落在数千米的大湖上。 那踩踏着芦苇,随波而行的男人,不知何时,身后法相竟如孔雀开屏,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尽头。 而这诸多法相使得他躯体如是膨胀了近千倍。 那普普通通的芦苇上,站着的岂还是原本的凡夫俗子? 那是一个站在浩浩长湖之上的神明。 背负着数不清法相的神明。 恐怖威压,压得四周无有生物敢再鸣叫半声。 无有光明敢旁落。 无有风雪敢扰来。 淡淡的佛偈继续响起: “不意竟成一万法,我以万法磨一象...” 最后一字落下... 夏极右手抓出黑刀雷火。 压刀, 拔刀, 刀出鞘, 斩出。 不知几多的茫茫法相如是寻到了发泄口子,顺着那一刀往前斩出。 斩破茫茫月色, 斩破风霜雨雪, 斩破幽黑湖面。 斩破了一切的静止, 唤醒了这寂静的世界。 刀光糅杂着雷光,跳跃着无穷雷弧,攀爬着诸多法相,使得一切都运动了起来。 难以形容这一刀的璀璨。 它从天而降,斩过了数千米,把一座岛当做了一个人, 刀若斩中了人,人会死。 刀若斩中了岛,岛屿中分,仿如被一只星河里垂落的雷电巨手死死划了一下。 轰!!! 湖浪溅起千丈,月色里,雨雪里,那无穷湖珠之间不时有雷弧跳跃,不时又蒸汽逆冲,而刀的巨大威力已经让整座岛炸开了,陷入了烟尘里。 其中的一切都在这一刀之下毁灭,化作尘埃, 一切生命都在这遥遥数千米外的一刀里归于死亡国度。 夏极轻轻咳嗽了两声,显然这样的挥刀也是让他感到了疲惫, 他回刀入鞘,问了声:“这样的交代,够吗?” 声音扩散向那化作尘埃的庄园。 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知道对方没死,因为对方只是被这一刀的余波波及,而且在对方及时地用了某种防护法器,又变出了法身,那法身是某种巨大化的法身,种种因素叠在一切,使得对方只是重伤而没有死亡。 夏极本也没想杀他。 他仰头,法相消失,天空又慢慢被铁灰色彤云愈合了起来。 风雪依旧,秋雨依旧。 他等了良久,依然没有等来回应,想来那自称本座的对方已经回答不出话了。 于是,他继续道:“不要再碰我的弟子了,同是世家人,没必要。我虽然是十境,杀你,杀你们,足够了。” 说完,他也无意再去访问这无名吴家小岛,转身踏波离去。 他身后远处的尘埃里... 一个身穿黑色帝王袍的男人全身是血,已经晕死了过去。 ... ... 夏极回到镜湖庄园,坐在了湖心书斋,看着黑暗发着呆。 坐了一会儿,忽然斋院外的秋雨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带着些局促和紧张。 来人站在斋院院前的拱门后,似是靠着墙独立了会儿,才如下定了决心而转身。 石塔里柔和的烛光照出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个娇小的,长不高的姑娘, 面容不是很好看,中等而已,双颊带了些微雀斑,眸子里写着一丝内敛的安静, 但挽着的那如是发育不良的细软长发,为她增添了几分少女惹人爱怜的味儿, 这是原本九十九名弟子里排名倒数的一位姑娘——赵燕歌。 赵燕歌手里端着羊肉汤,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斋前,半跪在屋檐下,鼓起勇气扬声道:“深秋风寒,老师却从外归来,却还在熬夜,徒儿煮了羊肉汤,想为老师驱寒保暖。” 夏极点起烛火,看着门外那颤抖着的弟子, 她瑟缩地看着自己,生怕被拒绝,毕竟在她眼里,师尊高高在上,深不可测,而她在诸多弟子里又是倒数... 夏极温和道:“燕歌,进来吧。” 赵燕歌惊诧于老师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老师第一次叫她名字。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挪到茶几前,把羊肉汤放在茶几空着的地方。 汤很香,撒了胡椒,飘了葱花,浮起的羊肉刀工很好,几乎每一块大小都一模一样,没有死板的肉,全是带了皮,糅了一层浅浅的桥到好处的肥腻的羊肉块儿。 可见赵燕歌在煮汤时,是多么的小心翼翼,多么的诚惶诚恐。 小姑娘放下羊肉汤,急忙后退。 夏极道:“我又不吃人,这么怕我干什么?” 赵燕歌讷讷道:“弟子没...没有。” 夏极笑道:“坐到我对面来。” 赵燕歌咬着嘴唇,坐了过去,盘膝,垂首。 夏极吃起了羊肉汤,汤很香,很暖。 他抓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然后赞叹了一声:“做的真不错。” 赵燕歌听到他的夸奖,眼睛都亮了。 夏极问:“是有不懂的地方要问我吗?” 赵燕歌舒了口气,急忙从怀里抓出了一个笔记本,然后翻开,露出笔记本上记录地密密麻麻的字迹。 她真到问的时候,又有些担惊受怕了起来,老师时间何其宝贵,自己怎么可以问这么多问题呢?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夏极一把把笔记本抓了过来,细细翻阅起来。 良久,他递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弟子是真的笨。 不少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她却钻了牛角尖,有些一目了然的东西,她偏是想不明白。 于是,夏极耐着性子和她讲了起来,时不时以筷为刀,比划两下。 他如今于武道一途,是宗师中的宗师,深入简出地讲解让赵燕歌频频点头。 烛火燃了一夜。 其他经过的弟子隐约听到书斋里不时传来老师的骂声。 “手伸出来,打手。” “你怎么这么笨?” 众弟子明白了,是如今七十二人里排名倒数第一的赵燕歌在请教老师。 讲了一夜,夏极讲的口干舌燥,同一个问题来来回回讲了十多遍,那姑娘居然还只是看不下去他再讲,而强行承认自己懂了。 讲到天亮的时候,黎明光线穿破了冰冷的空气,秋雨停了,落叶满地,有弟子开始主动去扫地了。 赵燕歌仰面躺在书斋里睡着了。 夏极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抬手一吸,抓了一件羊毛毯为她盖在了身上。 他自己略微调息,便是恢复了精神。 走到门外,他忽然愣了愣。 镜湖庄园入口的气罩处正停着一艘小舟,小舟上有一对少年少女,都穿着苏家弟子的衣衫。 夏极意念一动,便是解开了护庄玄阵,任由那小舟驶入。 少年少女一到岸边,就看到了夏极。 夏极也认得两人之中的少女,正是苏疏。 苏疏忙道:“风先生,家主紧急招你回去,似乎有吴家人上门了,说是你打伤了他们的人。” 夏极问:“吴家要怎么样?” 另一名少年道:“还不知道,但打伤了就打伤了,还想讨个公道?吴家人算什么东西,风先生打得好!” 苏疏在一旁深表赞同的点头道:“是啊,吴家人怎么有脸来我苏家的?打不过人还跑来说什么,说他麻呢。” 夏极心底哭笑不得。 世家就是牛逼。 实力可以不行,但绝不会认怂。 217.信徒,屠夫,豪杰(第一更) 夏极让苏家两人稍等,然后召了弟子来庭院里。 苏疏和那名为苏凡的苏家少年都挺好奇帝师作风,于是也乐意等着,挑了位置坐在一边看。 书斋里的赵燕歌惊醒之后,也惊惶地站到了庭院中, 她上一次能回来完全是死里逃生, 以她的实力根本打不过那些杀手,但她能藏,东躲西藏居然撑过夏极灭了血雨楼,因此混过了关。 夏极目光扫过七十二名弟子,弟子之间的距离是被拉得越来越大,前几的个个儿已经有了小怪物的征兆,而后面的则是精气神都不太足。 毕竟在这等环境里,每日被人打压,心气不高,自是不上去的。 “从今日起,你们七十二人编为三十六组,待明年初春外出传道也是一同,同来同去,互相帮助,若能两人一同返回,为师会额外赏赐。” 众弟子眼中顿时有了光,但很快他们无语了... “风吹雪,你与赵燕歌一组。” “许铃铃,你与庞易一组。” ... “年盈,你与李忘鱼一组。” “杜白,你与孙别牙一组。” ... ... 夏极依次报了下去。 分组的规则很简单,就是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分在一起,以此类推,使得名次相加能保持平衡。 杜白冷冷看了一眼木讷的圆脸姑娘,那排行六十七的孙别牙,随意点点头。 年盈看着那明明凶猛如狮,但却只能排六十五的李忘鱼,她是真不想和这等拖后腿的人一组,但既然是老师安排,她也行了个注目礼,反正就是认识了呗。 许铃铃天真的神色顿时皱了起来,如同吃了十个苦瓜一样,嫌弃无比地看着那排行七十一的庞易,一副看着废物的模样。 赵燕歌则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和那第一的疯子搭档,但却忽然之间充满了安全感,风吹雪压了所有人十多年,他的威势还是很足的。 于是,那小小的矮个子姑娘急忙跑过去,对着风吹雪微微鞠躬,恭敬道:“请...请多指教。” 风吹雪看了一眼夏极,夏极对他点点头。 风吹雪这才正色看向倒数第一的姑娘,同样恭敬道:“请多指教。” 他的恭敬让赵燕歌愕然了半晌,这小姑娘知道自己不漂亮,脑子又笨,实力又弱,潜力有限,急忙又道:“不...不敢,请风师兄,多指教。” 风吹雪完全不会怎么和人相处,也从没有过搭档什么的存在,甚至他从没想过这一点,于是回了句:“请多指教。” 赵燕歌急忙闭了嘴,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说下去,这位实力可怖、但为人孤僻的风师兄会一直和自己行礼。 每一个小组都在磨合着。 然而,名次差距越是大的,磨合的就越是稀奇古怪。 夏极嘱咐了他们好好修炼,然后就随苏疏两人出了庄。 傍晚时分,三人已经通过鱼目湖去到了苏家。 蛟龙飞辇载着三人,穿过云层和狭窄的空道,去到了第二重天。 二重天中央的迎客大殿里,苏家家主与另一名黑衣小老头正坐在一起。 能让家主陪伴的,自然很可能是吴家家主。 至于苏妲己却不在,老祖如是来此,那是丢了身份。 此时,大殿两边还坐了不少人,显然是苏吴两家的精英, 夏极目光再撇了撇,却发现除了苏吴两家,居然还有其他三种不同的服饰,应该是其他三家也来了人。 随着夏极的走入,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苏家的帝师。 夏极踏步而来,视线不偏不倚,到了殿中,微微行礼道:“见过家主。” 家主问:“吴家隐君的地下势力是不是你杀的?” 夏极淡淡道:“是。” 家主又问:“昨日吴家派遣了鬼帝去往人间,是不是你打伤的?” 夏极道:“若那湖中庄园的人是鬼帝,那就是我打伤的,毕竟我未曾见到他。” 家主奇道:“你没见到他,怎么重伤了他?” 夏极道:“虽隔数千米,一刀便可。” 众人一片哗然... 家主继续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夏极坦然道:“吴家隐君的地下势力无端杀我弟子,鬼帝部下竟欲在我弟子新婚晚宴上抢人,我不过以牙还牙。” 吴家那黑衣小老头儿道:“为了几名族外的贱民,伤我世家高贵的帝君,哼,你有没有把自己当世家人?” 夏极直接道:“我留了情面,没杀他,这已是看在世家人的面子上了。 再说他若是真的高贵,真是帝君,为何被我一刀斩伤? 他算帝君么? 若是算,你吴家未免太弱了吧?” 他霸气无比的回怼,只看得苏家年轻一辈的精英眼中连连放光,只觉此子实在是牛逼,不愧是苏家人,然而老一辈的人却是露出担忧之色。 还未等吴家家主说话,夏极继续道:“我不主动惹事,亦不主动伤人,但如果有人欺负到我头上了,那伸一只手我断一只手,来一个人我杀一个人。” “好!好!好!”吴家那黑衣小老头儿猛地一拍长椅,“老头儿今天就在这儿,就是来你苏家要一个交代,就是欺负你了,你敢杀我么?” 苏家家主瞥了一眼夏极。 他自然知道这位在苏家的真实地位与分量。 于是,略作思索,他环视四周道:“要不,就打一打试试?好让吴家家主教训一下我苏家小辈?” 吴家黑衣小老头儿满脸问号。 其余人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谜之操作? 身为苏家家主的你此时不是该打圆场吗? 你不打圆场,不说话也没事,但你怎么还煽风点火了? 吴家黑衣小老头儿一时间被噎在那儿,不知道说啥,没台可下。 夏极仰头道:“苏家弟子风南北,请战。” 吴家黑衣小老头儿:...... 他若是亲自下场,赢了不算什么,输了或是平了,那会丢人丢到死。 而此时,殿堂一侧,一名裹着黑袍的人影“飘”了出来。 “吴家弟子吴幽,请战。” 黑衣小老头儿扫了他一眼,鬼帝身为十一境都败了,你还上什么,于是道:“退回去。” 那黑袍人影似有些不甘,但终究还是缓缓退了。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陷入了某种谜之僵局中。 苏家可不是凡人世家,不是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动摇了世家制度,苏家家主可以挨个儿去打招呼,但这种事情,苏家家主也是一头的莽,硬气的很, 总之就一句话,技不如人,死了白死,想让我家的弟子给个交代? 门儿都没有。 真当我苏家不是世家么? 坐在殿旁的一位周家中年人扬声道:“同是世家,我以为这争斗不好。” 这话破了僵局,一旁其他两家的人也道:“不错,到了人间嘛,大家都有上头的时候,打打杀杀,闹个矛盾也很正常,但如果专门拿出来说,确实有些不好了。” 黑衣小老头儿自然也知道这点,但特么被打伤的是鬼帝,是他最有用的儿子,也是吴家的帝君啊! 于是,他忽然幽幽道:“风南北,你的力量哪儿来的?” 夏极还没回话,苏家老祖直接怼了:“老吴,我家弟子有底牌不行吗?若是输一场就问一场,那我世家可还有秘密?” 黑衣小老头儿道:“他能重伤鬼帝,这力量不简单。” 夏极淡淡道:“不要去查了,我虽是十境,但有万法。” 黑衣小老头儿:“哪儿来的万法?” 夏极道:“走了十年路,看了十年书,腹有诗书,自演万法。” 小老头儿沉默了下来,满脸问号。 这时,忽然有吴家弟子传音过去了,显然是把《天下劲气》的事和吴家家主说了。 这位家主瞥了夏极一眼,忽道:“好!看来苏家出了一位奇才!但这事终究还是个因果,必须得解了。” 忽然有人道:“那就老规矩,用世家外的力量去对决,世家不亲自下场。” 夏极道:“我哪有势力?我若是去夺了明面的势力,那就是妨了国师,去夺了暗处的势力,那就是妨了隐君,夺了兵权,是妨大将军,夺了儒臣,是妨文首。” 众人想想也是,按照最初的计划,帝师这时候是没什么势力的,有的就是名声,等新君开始登基时,他才会有不少凡俗的权贵作为附庸。 而且这种大规模的交锋,对于新朝的建立,以及共抗火劫也不好。 小老头儿忽道:“风南北,你既然有弟子,那么就以凡俗的弟子为限,来结了这因果。 五年之后,你出三名弟子,我吴家也出三名凡俗弟子,三人相斗,三局两胜,既决胜败,也定生死。 若是你输了,负荆请罪来我吴家,认一声错。 若是我吴家输了,就由鬼帝负荆请罪,来你苏家认错。 此事之后,无论如何,恩怨便算是清了,谁都不可以再追究,否则就是同时与我五大世家为敌,可愿意?” 夏极笑道:“可是鬼帝并不在此处。” 小老头儿道:“老夫定了,便可。” 夏极道:“我怎知道你们挑的人是不是真是你吴家的俗世弟子?若是去了深山老林,找了三个不世出的隐居强者,指鹿为马说是弟子,这又待如何?” 小老头儿眸子里满是自信,沉吟了下道:“这事简单,半个月后,望江楼上,把人先定下来就是了,彼此看清楚了,到时候谁也无法作伪。” 苏家家主又补充了一句:“再加一条,这六人在决斗之前,任何世家都不可以对他们施加干扰,下毒、暗杀之类的事都不许做,谁做了,谁就是与我五大世家为敌。” 小老头儿道:“自当如此。” “好!” ... ... “风先生,你可真是霸气,让人舒服。” “不错,我苏家就是要风先生这样的人来执掌才好。” 苏疏和另一名少年不停说着。 “等风先生凡俗事了,回到苏家,我觉得一定能做帝君!” “那当然,风先生才十境,就可以碾压那吴家的鬼帝,若是等到风先生十一境了,还不知如何的惊天动地泣鬼神呢。” “我就不喜欢现在家族那么和平的处事方式,尤其是苏瑜,那賊子叛变了加入了吴家,我苏家居然就这么算了?开什么玩笑?” “苏瑜竟然做叛徒,真是该死!” 这对苏家少年少女又开始吧嗒吧嗒地说话。 夏极也没多停留,在四重天的母亲有胡仙儿每日陪着,动态都能实时的进行反馈。 他在两人的陪同下,出了苏家。 从湖底而出,一路西行回了镜湖。 镜湖那名为万诗的小姑娘这一次招子贼亮,她可能已经把仙人的体型都记下来了,当夏极站在船舱前时,她就认出了仙人,急忙把夏极迎进了舱里。 泡好茶后局促地站着,连坐都不敢坐了。 夏极也不以为意,到湖心后,丢下五两银子便走了,其中二两是那一壶好茶的费用。 ... ... 半个月后。 深秋已过,初冬早来。 小雪徐徐落在这江南的大街小巷。 望江楼,楼上望江,江横万千里,数不尽的浪涛,流不尽的万古。 楼上,早坐了四人,在最顶层。 一人喝茶,其他两男一女则是静坐着。 喝茶的男人姿态洒脱,青丝发白随意束于身后,神色自然如闲翁,便是极尽收敛,也会于无意间不小心散发出凡人无法仿出一丝半点的风流气度。 其他的两个少年,一名少女也都是璀璨无比,任何一个人坐在那里都会让人觉得很是不凡,何况三人一起? 其中一名少年坐在角落里,他垂着头,眸子不和任何人接触,望江楼的热闹和他格格不入,他顶多侧头看向栏杆外的江水奔腾。 而楼上端茶倒水的那美貌少女来问他要不要喝茶时,他居然脸红了红,说“不要”。 而此时那强壮无比,身高两米有余的少女则说话了:“哟,风师兄害羞了?” 那少年才解释道:“有对手来,我是兴奋。” 强壮少女天真地眨眨眼,装作真信了他的邪道:“哦。” 这两人自然是风吹雪和许铃铃。 另一名少年则是生的强壮无比,身形一米九有余,气魄豪迈,神色沉稳,面相老成,眸子里闪烁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就算有人喊他大叔也不会很奇怪。 他背着一把巨剑,头发披散,姿态亦是洒脱无比。 他是夏极七十二名弟子的第三名——谢琼峰。 若说风吹雪是信徒,许铃铃是屠夫,那么他就是豪杰。 五千五百年前, 夏极洒下了种子。 那么,五千五百年后, 信徒会否成为神明? 屠夫会否成为魔尊? 豪杰会否成为大帝? 说这些还太早。 他们不过是在等人而已。 218.龙居之处,岂有凡种(第二更) 望江楼上,一人饮茶望风云。 忽然,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我乃巨业城雷公子,这楼我提前多少天就要包了?你不包给我,却给了别人,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在楼上。” “雷公子出行,还不让开!” 紧接着是楼中那端茶的少女拦着道:“公子不可,确是有人半个月前便以包下了。” “大胆,竟敢拦着我家雷公子!” “还不滚开!” 夏极恍如未闻,其他三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事。 许铃铃看向谢琼峰说:“你去,总归不能让人打扰了老师。” 谢琼峰苦笑一下,这边四人里,能去解决事情的只有自己和许铃铃了。 老师下场不好,哪有徒儿在还让老师去解决这种事情的?天下都没这个道理。 而风吹雪解决不了,他虽然强,但却不是个会解决问题的人。他是个真正的天才,所以在某些地方会显得很弱智。 许铃铃倒是可以,但她压了自己一筹,看来还真是自己去了。 他便是起身,充满压迫性地往着楼下走去。 走到梯口,只见那楼中的少女正伸手拦着两名侍卫,侍卫之后是一个裹着貂裘的公子哥儿。 谢琼峰扫了一眼,也不多说,直接坐在楼梯口,将背后的巨刀解下重重往地上一拍, 这一拍,力量恰到好处地如闷雷震响,朝着四方滚滚而去,而使得不远处的嘈杂都平静了。 谢琼峰金刀阔马地往那儿一坐,在老师身边收敛的气势完全放开,一如猛兽蹲伏在黑暗里, 那两名侍卫只觉被盯上了,心底不寒而栗,而双腿颤抖起来。 酒楼里的少女如是寻到了主心骨,急忙跑向了谢琼峰。 主要是谢琼峰一看就不是坏人,周身的一股子豪气,让人只觉是少年英雄,而沉稳之姿,神色无邪,更是让人觉得安心。 那少女下意识地就躲在了他身后。 谢琼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那两名侍卫忍不住往后倒退两步。 而中间的公子哥儿却是不惧,而是笑道:“哪里的侍卫,不错嘛...跟着我,我给你双倍的酬金。” 谢琼峰静静看着他。 那雷公子笑道:“三倍。” 谢琼峰不声不响。 雷公子道:“五倍!” 一旁那两个被吓得退开的侍卫似乎缓了过来,其中一人嚷嚷道:“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什么人?!” 另一人道:“我家公子乃是巨业城雷城主的长子雷禧,唐青的大哥。” 他才吐出“唐青”两字,那本是笑着的雷公子脸色忽然狰狞了几下,然后颇为阴郁地盯着谢琼峰道:“跟着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巨业城城主雷禄在大江以南根基深厚,在这乱世里,就差没称王了,而他的长子确实可以称为是无冕太子了。 只不过这等无冕太子只有两个人模狗样的侍卫,也实在太掉价了。 谢琼峰古怪地看着那两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侍卫,见到他们还在嚷嚷,淡淡道:“谁再叫,我把他丢出去。” 其中一个侍卫恍如未闻,大声质问道:“你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胆么?” 另一人道:“啧啧啧,楼上的不会是唐青吧?” 谢琼峰也不废话了,起身,双手往前抓去,而抓的过程之中,竟是带动了一股恐可怕的劲风,在两名侍卫反应过来前,便是一左一右抓住了两人,转身如强弓开射,将两人向大开的窗户,运力猛丢了出去。 他身后那酒楼少女顿时失声惊呼出来,然后跑到窗前。 只见被丢出窗外的两人在空中飞了数百米,落入了不远处的大江中。 少女震惊地看着这少年,一时间忘了说啥。 那雷禧公子不怒反笑,拍手道:“好本事,英雄随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谢琼峰摇摇头,这人虽是雷禄儿子,但似乎与雷禄义子唐青无比相提并论,但他不想惹麻烦,便是道:“公子请回吧。” 雷禧道:“英雄叫什么名字?如今随的是哪位?你若说了,我便走。” 谢琼峰皱皱眉,但他还未开口,身后就传来那酒楼少女的惊恐的失声轻呼,紧接着是沉闷而平稳的脚步声。 雷禧眸子骤然瞪大,瞳孔紧缩,那瞳孔里只见一道恐怖的巨影缓缓压来, 那巨影如周身伴着鲜血长河,有着滚滚煞气,这煞气直冲人心,让平时养尊处优的雷公子一时间竟是大小便失禁了。 “滚。” 一字落下。 雷禧脑瓜子直接嗡了一声,他转身就跑,脚步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着往后仰倒,竟真是滚下了楼梯。 谢琼峰侧头看去,只见那两米有余的许铃铃正嫌弃地看着他,似乎在说“半点儿事怎么这么磨蹭”。 谢琼峰苦笑了一下,但事情也算解决了,两人正要回身,却见对面的楼道处缓缓走来四人。 一般的黑袍,一般的阴森气质。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阴风阵阵的感觉。 谢琼峰一看已经快要吓晕过去的小姑娘,便是凑过去拍了一道纯阳之气入她体内,道:“初冬客人可不少,姑娘还是去楼下帮忙吧。” 那端茶倒水的少女总算活了过来,她急忙惊恐地往楼下跑去。 而此时四道阴风已经飘来了。 为首之人身上充斥着令人悚然的气势,他见到两人未曾及时让开,便是自顾自地往前踏步。 哒... 哒... 哒... 脚步声均匀而平静。 但无论谢琼峰还是许铃铃,都只觉出一种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觉, 那扑面而来的冰寒,仿如让心灵彻骨冰寒的大雪, 两人呼吸都粘滞了,体内气息运转都已迟缓了。 境界的差距,让两人眸子里顿时显出某种恐惧,而这恐惧即将在他们心头烙印下惊惶的种子。 一旦心灵被污染了,那就是有了心魔。 武道所求,唯一往无前,唯我独尊,倘若有了这种恐惧,那么今后虽还能进步,但却是注定了更难更慢。 就如登天的双足被上了镣铐。 两人终究都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女,再怎么也不可能在十一境的老牌强者手里撑下去,他们心中恐惧越来越深。 就在即将到达临界点时,两人即将发出惊惶的叫声时, 一股柔和的力量挡在了他们面前。 就如烈日普照,驱散了严寒。 那青丝白发的男子已经拦在了他们面前,俯瞰着正拾阶而上的四人,目光再盯在了为首之人上。 夏极问了句:“半个月了,伤终于养好了?” 来人自然是吴家鬼帝,他本想着悄悄毁了夏极的两个弟子,却没想到被及时拦住了,他也不多说,冷哼一声道:“让他们六个,认识一下吧。五年之后,还在此处一战。” 夏极道:“上楼说吧。” “不必了,就这里。” 鬼帝说完。 他身后三人摘下了帽兜。 一名双瞳深黑,如有眼影的妖艳女子。 一名面容僵硬,显出青色的壮硕男人。 一名瘦骨嶙峋,周身散发着诡谲气息的少年。 “楚美。” “韩魃。” “阴九笑。” 三人纷纷报上名字。 这三人显然是吴家在外,以某种秘法培养出来的,不知用途的秘密武器,难怪吴家家主自信满满地答应比拼。 夏极身后,三人一一站过去,争锋相对。 “风吹雪。” “许铃铃。” “谢琼峰。” 六人彼此打量对方,他们早已知道了这约战的内容。 决胜负,也定生死。 五年之后,六人里只有三人可以活着。 彼此看了看对方,鬼帝冷冷盯着夏极道:“五年后,我等你跪着过来认错。” 说完,他哈哈笑着转身离去,其余三人也随他而去。 夏极神色平静,他返回楼上,把才喝了一半的茶都喝完了,这才离开。 ... ... 冬渐深。 新年到了。 弟子们终究是都懂事了,虽然没有奴仆,但个个儿都很能干。 剪纸窗花,福字对联布置满了庄园,显出喜庆异常。 紧接着,平日里抓惯了杀人刀的弟子们居然拿起了锅铲,烧菜煮饭。 待到月色降临,一桌丰盛的晚宴已经上桌了。 七十二人同桌, 而年盈属于比较活泼调皮的,颜值也算女弟子里最高的,她直接坐到了夏极身边,时不时瞥一眼老师,瞥到白发,又想到老师独自在岛上时,竟还会生出一抹心疼。 但这等良辰美景,露出悲色终究不好,于是便是笑呵呵地敬酒。 ... ... 新年过后。 诸弟子苦心修炼。 夏极的日常也非常简单,每天就是看书,提取技能珠。 苏甜可是在源源不断地为他送书过来。 然后,他也会抽出时间去指导弟子,同时观测他们血脉觉醒的情况。 吸收火种固然能最快觉醒,但每日在火种边修炼,也能一定程度上觉醒。 除此之外,他还利用地府中转站不时往来与罗刹,劫地。 ... ... 初春到了。 七十二弟子分为了三十六组,怀揣着《万法卷》的第二篇《天下意象》,出了镜湖。 夏极自然不曾忘记对那日月山河楼黑月楼主的承诺,让一组弟子便是直接送书过去了。 人去岛空, 下一次归来,还不知会有多少人。 岛屿空空荡荡,安静无比。 夏极独自在这空旷的世界里。 江南早春,绿柳如烟,鱼跃鸟翔,和风暖暖, 远处的湖边往来着香客,成群相伴着红男绿女, 他心底蓦然生出一种孤独之感。 天大地大,却没有人能在他身旁,与他走这一条路。 他坐到了初春的湖边,摘了一根桃枝轻轻拨弄着清澈的湖水。 忽然,那碧波深处出现了一抹荡漾,一条红尾的鱼儿摆着尾巴游了过来。 那红尾的鱼似乎不惧怕夏极,竟是游到了他的桃枝之间。 随着夏极桃枝的拨动,而游来绕去,翩翩起舞。 花瓣若是掉落了,那鱼儿还会跳跃起来,粘着花瓣在水里舞一会儿。 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底的孤独感竟失去了不少,他转身去取了些昨晚剩下的米粒子,才到水边,那红尾鱼儿又是游了过来。 夏极弹出些米粒,鱼儿就乖巧地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又绕了三圈,似乎在表示感谢。 今后的日子, 好像是奇了怪了。 这红尾的小鱼儿似乎是赖上夏极了,每当夏极来到湖边,它就立刻欢快地游过来准备被喂食。 夏极则会丢出些米粒,有时是馒头团儿。 小鱼儿很懂礼貌,吃完总会绕三圈。 人真的很奇怪。 哪怕是有了一条鱼,也会变得心情舒畅许多。 夏极的孤独感便是消失了。 《万法卷》的两册虽已编纂完毕了。 但夏极自身的学习却没完。 他用十年时间,学了万法,磨成一象。 但这远远不够。 过去,他需要四处寻书,绝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路途上,如今却可以每日每夜的观书。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学到的何止是万法。 脑海之中,越来越多的技能珠出现,又被他消化,融合,重新创造,缔结新法。 但他毫不满足,也不着急,因为他已把战场放远到了五千余年。 几年,几十年,对于五千余年来说,岂不是极短的时光? 他在适应着过去未曾接受的价值观,放空了浮躁的心思,让短视的目光尽量眺望的长远。 初夏时分,他便是直接跃入了湖水,在庄园玄阵的范围内游泳。 那红尾鱼儿便是游在他身边,然后甚至还用小嘴巴吮吸着他的手背,带着他去湖底。 若是一般人肯定潜不了湖,但夏极是可以在湖底冷静的怪物,他便是如好奇的小孩一样,随着红尾鱼儿下了水。 鱼儿带他来到湖床,尾巴拍打着淤泥。 淤泥浅浅散开,露出一颗红色的玉珠子。 鱼儿欢快地绕着那颗珠子旋转着,似乎炫耀“漂亮吧?漂亮吧?这是我滴。” 夏极读懂了它的意思,哈哈笑了起来。 嘴巴里喷出几股气泡儿,升腾向了湖面。 然后,夏极从储物空间里抓出了一把红宝石,摊在手心。 那正兴奋游着的红尾鱼儿忽然僵住了,如同湖底的时间静止了,一切都安静而远去。 良久,那鱼儿才游到夏极手掌边,一双鱼眼瞪着那一把红宝石。 又良久,它似垂头丧气地拍着尾巴幽怨地游远了。 夏极心底的孤独郁结顿时扫空,他是从未见过如此通灵的小鱼。 其实,这很正常。 龙居之处,岂有凡种? 一座岛上,既然住着黑皇帝。 那么这诺大的镜湖里,出现一个通灵的小鱼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毕竟,这是血脉复苏的时代。 而不只是人的血脉复苏的时代。 人是万灵之长,但终究也只是万灵之一。 219.红鱼添趣,吕祖忽至(第三更-求订阅) 夏极倒是真没想过自己会和一条鱼成为朋友。 一年,从春天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寂寞与偶尔的探访。 别人需要辛苦去获得的火种,他可以轻松获得。 别人需要努力去学习的功法,他每天都能学数十门。 他是人类,是火妖里的异类。 他是黑皇帝,是人类里的异类。 他是穿越者,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每一个人都注定了无法去分享他所有的秘密,而能够与他走在一个阶段的只有那些活了上万年的老祖。 所以,他是真的孤独。 那不是随便找个漂亮妹子就能解决的。 而是心灵上的孤独。 但,他再怎么孤独,也没想过会和一条不会说话的鱼儿成为朋友。 那红尾的鱼儿和他越来越熟,只要听到他的脚步声,鱼儿就会提前游到湖边,在浅水里等着他。 而有时候,也会调皮地藏在深水里,等他靠近了,猛然跳出水面,溅起水浪,水珠子扑打到夏极的脸庞,冰冰凉凉。 夏极也开始习惯捧着书来到湖边,而不是静坐在书斋。 他轻声诵读着各种经典,而那鱼儿就好奇地在水里听着。 有一天,夏极拿来了一个食谱,特意翻到了“红烧鱼”、“清蒸鱼”、“豆腐鱼汤”那一片的区域,对着水面给那鱼儿看。 鱼儿瞪着鱼眼看了半晌,忽然它竟似看懂了,吓得没了魂,尾巴一甩就钻入了水底,怎么喊都不出来。 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 岛屿上,也因此有了些欢乐。 春观桃花。 夏望繁星。 繁星如水,夏极坐在湖边,那鱼儿怎么都不出来了。 于是他从储物空间抓出一株从方丈岛摘下的灵草探到了湖边,笑着喊道:“好了,别生气了,请你吃大餐。” 灵草的出现,顿时给四周的水面增添了几分清新的气息,这气息笼罩了他周围的湖面。 粼粼月下的波光里,那红尾的鱼儿终于忍不住了这馋,从水底吐着泡泡升了上来,在盛夏时分跃出水面,竟咬了一口那灵草,小嘴卷入一片娇嫩欲滴的叶子。 吃完之后,它兴奋地游来游去。 夏极于是稍稍把灵草举高了,然后他看到那红尾的小鱼如同双爪拜人的小狗一样,在水里跳来跳去。 他看的满是欢乐。 那通灵的小鱼居然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好像在被玩,于是又“气呼呼”地游走了。 夏极稍稍放低了灵草,那小鱼儿又悄悄潜在水里,“蹑手蹑脚”地游了回来。 游到近处,鱼儿猛然一甩尾巴,小小的身体破水而出,夏极猛然又拉高了灵草。 鱼儿张着的嘴巴咬了个空,在空中升到最高处,陷入了短暂的静止,一双鱼眼和夏极大眼瞪小眼。 鱼眼似乎辨别出了夏极眼中的笑意,猛然“哈呼”一声,喷出一口水箭,射在了夏极脸上。 然后鱼儿又落入了水中,装作自己是凶猛的水兽,悄悄藏在水底,和夏极打起了冷战。 然而,当夏极随手把灵草丢到了水面上时, 冷战顿时结束了。 鱼儿似乎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刚刚被耍的一幕很快忘了,欢乐地浮了上来开始吃灵草。 吃完了还乖巧地绕到夏极面前,来了一段“诡异”的“肚皮舞”。 显然,它已经开始有些灵智,开始展出一些寻常鱼不会的动作。 秋日,便是赏满月了。 夏极本想去和小苏过,但去到狼蛇与死亡教会稍稍查探,就知道小苏正在外忙碌,他估计十有八九还在寻那十二金像,便是又独自回来了。 至于苏甜,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短时间内不会想着和她繁衍,于是也不催促,只是在消化火种,与苏月卿协同,一起去劫地历练,恢复实力。 苏甜满足了自己的一切要求,而自己则给她火种,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一种交易的形式。 至于苏临玉,她厨艺是越来越好了,她做的菜竟然开始带上一些奇异的效果,胡仙儿终于吃成了一个胖子狐狸。 这世上与他有关系的四个女人都在各忙各的。 于是,夏极又独自过这满月的时节了。 月在湖中。 他又习惯地丢了一株灵草给鱼儿,鱼儿就陪着他,一起看着满月。 湖面如镜,照出他一头糅杂了些花白的青丝。 ... ... 此时的夏极并不知道,尽管他刻意隐藏着《万法卷》创作者的信息,但这秘密还是被揭露了出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怎么这消息就传递了出去。 也许是吴姬不小心泄露的。 也许是日月山河楼的两位楼主觉得如此大才,岂可隐瞒,便是帮他传了出去。 又也许是夏极的七十二位弟子被人看到了模样。 一时间,江湖正邪两道,不少高层人物都已经明白去年那覆灭了血雨千零八楼、隐刃十二相等地下势力,屠杀了武林盟主等人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位隐居在镜湖的仙人了。 但有着来自高层力量的约束,他们即便知道了,却也无法再对夏极不利。 久而久之... 在夏极孤独坐在满月里,只有一条鱼儿陪伴时,他的名气已经扬满天下了。 但凡捧着《天下劲气》,亦或《天下意象》的人,都忍不住称他一声老师。 只因为,这两卷书写的实在太好了。 包容万法,深入浅出,无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在这书中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 ... ... 深秋一过,又是飘雪了。 因为红尾鱼儿,夏极禁了煮鱼汤的念头,今年冬天他便是自己做起了羊肉汤。 小雪似盐粒子洒落。 炭炉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焚着。 其上的锅中正在炖着羊肉汤。 香味四逸,夏极深吸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色。 他捧着书在湖边读着,读到累了就看看那小红鱼,然后丢一根灵草或是灵花给它。 忽然, 他若有所感,放下书卷,踏步往庄外的玄罩而去。 因为罩外,有一个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让夏极很是意外的客人。 那客人身材窈窕,相貌美艳,左眼眼角有一滴泪痣,洒脱而飘渺,如仙子踏着孤舟停在罩外,等着主人开门。 这赫然是原本的皇妃——婉妃,或者说是吕婉。夏允和三皇子夏贤就是她的子女。 夏极开了“门”,让她入了其中。 但走近了,细看却发现这不是吕婉,而是一个和吕婉很像的女人,比吕婉更艳,眸色比吕婉更慈悲,周身气息飘飘渺渺,有一股奇特的勾人的味道。 “风先生,你好,我是吕家协助文首的吕婵。” 吕婵带着微笑,扫视了一下庄园,好奇道:“你一个人,一直住在这里?连个侍女都没有?” 夏极淡淡道:“吕婵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和你谈些事情。” “什么事?” “有关天地奥秘,先生生死的大事。”吕婵迷人地笑了笑,“先生感兴趣么?” 她坐入了凉亭,夏极坐在了她对面道:“直说无妨。” 吕婵道:“先生可知道自己为何迟迟无法突破到十一境?” 夏极愕然了下,他还真不知道,因为他就是十一境了,但他心底虽然这么想着,脸上却还是流露出自然而然的苦闷,然后摇了摇头。 吕婵道:“先生可知道你世家之中的老祖?” 夏极缄默不言,这个话他完全可以不回答。 吕婵道:“那我直说吧,苏妲己就是你苏家老祖,她不想让先生突破十一境。知道为什么吗?” 夏极很茫然的摇摇头。 吕婵道:“因为她害怕先生的潜力。” 夏极奇道:“我是苏家弟子,为何老祖要惧怕我的潜力?” 吕婵缓缓道:“先生可曾想过,如今的火劫不过是人间第一劫,今后还有十一劫要度?” 夏极露出恰到好处的愕然,同时心底生出了深深的警惕,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即便不是老祖,也和老祖脱不开关系了。 这吕婵不是普通的弟子。 吕婵粗略介绍了一下劫难,然后道:“每一劫都会拥有着全新的力量,算是一重新境界,火劫伴随的是血脉觉醒,最后一劫伴随的则是同血合道。 知道什么是同血合道吗?” 夏极回想起苏甜说的话“那时候只有血脉相通的人才能真正互相信任”,但他却还是摇了摇头。 吕婵道:“同血合道,意味着一条血缘只有一位能登顶,换句话说,你若到了那一步,苏妲己就会死,苏妲己到了那一步,你就会死。 而你若是无法将十一境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你的寿元就撑不过五百年,自然会死在这个小纪元,而无需让你家家主担心了。” 夏极道:“若是你觉得自己随口说上两句,就能唬住我,那你也实在太小瞧风某了。” 吕婵笑道:“我若说我是吕家老祖呢?” 说着,她挥手一甩,四把玄奇无比的飞剑从她袖中甩射而出,每一把剑上都蕴藏着让夏极都慎重的气息。 吕婵双手微微一动,那四剑顿时化作了四百把剑,紧接着又是四千把,四万把... 四万把剑在半空密布成玄阵,遮天蔽日,投落下杀气满满的虚影。 这些虚影之中,仿佛蕴藏着无数生灵的苦苦挣扎,蕴藏着天地之间无穷杀伐之气的如波似啸。 啸浪一阵接着一阵,不仅让这湖上庄园的空气震动, 亦是让夏极气血微微震荡。 这一刻,他已经信了,这十有八九真是吕家老祖了。 但她对于“同血合道”的解释,竟然和苏甜完全不同。 夏极身为苏家弟子,见到吕家老祖自然不需要拜,于是他微微一行礼,“见过老祖。” 吕婵再一挥袖,天空的万剑顿时化作涓涓细流回到了她袖中。 吕婵也不废话,直接道:“苏家这一代出了两个人才。第一个是神武王夏极,此子如今已是黑皇帝。第二个便是你。” “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的《天下劲气》与《天下意象》两本书我看过了,写的非常好,只此两本书,已经可以初步说,你是有资格在未来与我们并行的。” 吕婵正色看着面前的男子,“而恰好,我和苏周两家都有些矛盾,不想五千多年后还与这两家的老祖一起,所以我想换成你。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不是么?” 见到夏极沉默着。 吕婵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没关系,我没有要你现在信我,人永远都只会相信的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经历的事,我不过是给你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吕婵定定看着他:“联姻。” 夏极神色顿时古怪起来,这不会是第二个想与自己那个的老祖吧? 这也太古怪? 苏甜可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才会有繁衍的意思,这吕家老祖不该有这种意思。 吕婵看到他的神色,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倒是敢想,现在的你可不行,等数千年后,你有若真本事了,我与你结为道侣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的联姻,我是提了我吕家一名才貌兼备的天才,等过几年,她就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到时候她会隐瞒自己吕家人的身份,与你日久生情,之后你们的联姻就可以水到渠成。 而一旦完成了联姻,今后我帮你突破十一境,我帮你安排后面的事,甚至可以带着你脱离苏家。 你是我看重的人,不要让我失望了,那少女的名字叫花妙玉,她会在五年后与你见面。 不要急着拒绝我,是你的天分让我给了你一个选择,也给了你一个不同的命运,人能有选择是一件幸福的事,珍稀好五年后出现在你面前的女人。” 吕婵说完,也不多留,直接转身离去了。 留下夏极静静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吕婵和苏甜,必有一人在说谎,而最关键的是,他无法,也不可能判断出谁在说谎。 而更重要的一个信息是... 吕家老祖在提起黑皇帝时没有慌张,似乎夏极就是黑皇帝这件事没有让她有多大的恐惧,这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她有办法对付黑皇帝,但即便如此,一个充满了对世家复仇心的黑皇帝也足以让她紧张,毕竟这可是第一劫,是滚雪球的开始。 第二,她知道黑皇帝不足为惧... 因为,就如小苏所说,黑皇帝身为噩兆,是火劫的一部分,在火劫消失的时候,祂也会随着火劫一起离去。 这样的黑皇帝,有什么可怕的呢? 220.为你们斩开新的世界(第一更) 冬会初雪。 夏极配上了羊肉汤,过着孤零零的寒冬。 他喝着汤的时候,会撒了一把灵花入湖,红尾鱼儿吃的开心,他也开心。 开心地把热腾腾的汤喝尽,他又看了几本书,然后才通过床下地府的中转站去往了关外。 他展露出佛陀的法身,在逐渐“升级”的火妖世界里锻炼着自己的法身。 初显法身。 法窍开通。 法脉一出。 二出... ... 随着他的提升,法身可以发挥出的力量越来越强,他大概计算过,每一重法窍或是法脉的开启,能够在原本的基础上提升约莫三重的力量。 换句话说,待到法身境彻底圆满了,所能发挥的力量至少是原来的四倍。 他独自在劫地深处修炼着,效率极高。 毕竟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真就能够彻底的无视火妖,他这是以一种开着“隐身挂”的速度修炼。 在劫地深处,他也见到了琉璃,琉璃在忙着吞噬变强。 那只小火鸦也越来越漂亮,拉着艳丽的尾巴在空中翩翩起舞,辉煌的火流从它身上流落,如盛夏繁星般灿烂。 他也见到了蜃君,蜃君周身开始环绕一圈儿的隐形火妖,这些隐形火妖远比普通火妖要强大,若是去往了人间,那就是绝对的灾难。 蜃君却是完全不想搭理他。 也许在祂看来,这一届黑皇帝是祂见过的最歪的黑皇帝。 两者偶然相逢,便是错身而过,彼此当没看到对方。 夏极这种升级方式,就如在一个超等级的深渊副本里无限刷经验,而本副本的boss即便看到他,对他也是视而不见。 他的提升速度超越了任何人。 别人需要小心翼翼的“拉怪,然后再杀怪”,他却是直接在怪堆里杀戮。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杀不尽的火妖, 看不透的人心。 初春的时候,夏极终于突破了法身境的第六小境界,开通了四条法脉,原本的力量也提升了足足近乎两倍。 他泡了一壶新茶,站在春雨的湖边,看到那漂亮的红尾鱼儿,又日常丢了灵果给它。 灵果入水,发出轻微的“扑腾”声。 而远处,却是不少小舟划动的声响。 夏极循声看去,是弟子们回来了。 七十二个人,一个都没少。 经过这一年,这群弟子脸上写满了风霜,但比之去年却又成熟了不少,这种成熟不是世俗的成熟,而是在各自的命运之路上走的更深入罢了。 成熟从来有两种。 一种,是顺从了世界。 一种,是顺从了自己。 弟子们,所幸是后者。 “见过师父!” 七十二弟子齐齐低头。 夏极微笑着看着他们,没有什么煽情的话,只是淡淡道:“练功去。” “是,师父!!” 七十二名弟子正要走远。 夏极道了声:“等一下。” 众弟子顿下脚步。 夏极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随意外出了,若是在外闯出名堂了,便留在外面吧,若是在外有喜欢的人了,那便成家立业吧。 为师只有三点要求。 第一,不可同门相残。 第二,不可违背道义。 第三,不可对外宣称是我弟子。” 众弟子愕然良久,然而终究纷纷跪拜在了春雨里,向着那亭中犹然饮茶的男人长拜不起。 他们在外,或许已是真的闯出了名堂,甚至有了诺大的名声,有了不少人的招揽,所到之处无人敢不敬,但面对这个男人,他们只是弟子。 要不是夏极,他们在十多年前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祭祀里了。 夏极坦然地承受了他们的叩拜。 看着他们在春雨里被淋湿到狼狈。 直至良久,他才微笑道:“都去吧。” 众弟子都去了,只有一名少年还站着不动。 夏极问:“吹雪,你还有事吗?” 风吹雪道:“老师,我能不能见您出一次刀。” 他一说,夏极就明白了,这孩子怕是在江湖上没遇到对手,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他恐惧自己若是找不到敌人、今后就会走下坡路,今后就会失去方向。 所以,他才来请自己,才来想看一看这天到底还有多高,这地到底还有多厚,让他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一步。 为人不可缺师,有师,则知了分寸。 也不可缺敌,有敌,才明白强弱。 然而,无论师还是敌,都极度难求。 风吹雪的眼界还不高,而在这时候,他不想自满,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去满足,所以他求老师出刀,好让他看到未来。 夏极道:“好。” 然后风吹雪就开始静静等。 但夏极道:“不是此时,不是此地。” 风吹雪好奇地瞪大眼。 夏极笑道:“明天三更时分,我带你去天穹山。” 天穹山地势崎岖,属于荒山,方圆百里无百姓居住。 沼泽丛生,虫豸野兽横行,是藏山贼的地方,也是些江湖中人历练的地方。 风吹雪不再问,点了点头道:“明白。” 他转身离去,心底忽然充满了期待。 然而,不远处,还有好几双耳朵正悄悄竖着,听着两人的对话。 听完了,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 ... 天还未亮。 夏极早就撑伞站在了湖边。 风吹雪更早,他可能从午夜时分就坐在凉亭里,盘腿闭目调息了一整晚,他也许同时还在思索老师的出刀,会是怎么样的一刀。 听到脚步声,风吹雪侧过头,看到那熟悉的身型,他急忙起身。 “走吧。” “是,老师。” 师徒两人离开了镜湖。 一路往南而去。 两人速度都极快,便是千里马驹也不可能有他们快。 夏极已经适应了这种速度,风吹雪则是面无表情地跟着,只要没晕过去,他就不会有半点儿累的表情。 四个时辰后,春光已落在前方的山林间。 崇山峻岭坐落在星罗棋布的湿地之间,粼粼波光上映射出些微扭曲的雾气,而显出一种令人目眩的味道。 师徒两人站在入山口。 夏极顿了顿脚步,喊道:“都出来吧。” 两人身后,顿时跑出来了两人。 是许铃铃和谢琼峰,两人嘿嘿笑着。 夏极知道还有其他人,但跟上他脚步的,也就这两个了,于是他道:“一起来吧。” 许铃铃和谢琼峰眼中露出喜色。 许铃铃带着天真的神色道:“老师真好。” 这四个字让谢琼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可是知道许铃铃在杀人时是个什么样,所以此时只觉得恶寒无比。 夏极忽道:“铃铃是不是又长高了?” 许铃铃一蹦一跳地到他身边,傲娇地应了声:“嗯!!” 夏极发现这女弟子比自己还高,如今怕是有两米五了,壮硕的如同加厚装甲的超级坦克,他笑了笑:“该减肥了,铃铃。” 许铃铃愕然了下,她自然知道老师是知道她是什么人的,但在老师面前表现的天真却是她的天性,可老师却还能这么坦然地、真正地把她当做个普通女孩子一样的说话,她心底不由生出了些感动。 “老师,哪儿那么容易减肥,我就算不吃不喝,只呼吸着都会不停地变胖...” 夏极笑道:“加油,每一个胖子可都是有大潜力的,铃铃,我看好你。” 许铃铃道:“嗯!老师!” 两人的对话,让一旁的谢琼峰只觉如沐春风,他心底感慨了一声“真好”。 能有这样的老师,真的是三生有幸。 不管什么样的弟子,都可以环绕在他身边,有教无类,不过如此。 四人往山巅而去。 一路上也有不长眼的盗寇,但根本无需夏极,甚至无需风吹雪动手,许铃铃和谢琼峰会提前把那些靠近的盗寇斩杀。 许铃铃是杀人专家。 谢琼峰虽然不太喜欢杀人,但却也不是不会。 无论是许铃铃还是谢琼峰,都不会允许这些不长眼的盗寇出现在夏极眼前。 很快, 四人来到了天穹山山巅。 千峰万岳,如剑海开屏,天光从四面八方刺来,投落在这一处。 此时,山腰处,年盈胸口涨落不定, 气喘吁吁地爬着, 她在诸多弟子里以身法、机巧著称,速度已经极快了,但还是没跟上那四人。 此时她左手叉了叉腰,右手扇了扇风,然后再度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往山巅射去。 山脚处,隐约还有五六道身影,那是刚刚赶到。 再远处,还有十多道身影,正在如快要累瘫的野狗,在狂奔着。 天地一时间陷入了某种沉寂。 风吹雪,许铃铃,谢琼峰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听着。 夏极道:“刀劲,刀气,刀意,刀相,分别对应着后天四境,先天四境,极意,法相。 火劫是劫,也是血脉复苏的契机。 今后若有再进一步,当是法身运刀,可惜为师无法突破第十一境界,无法觉醒血脉,怕是走不到那一步了。” 许铃铃急忙道:“老师,这不会的...您那么强,不会突破不了十一境的。这不过是厚积薄发,积累的越深沉,爆发的越猛烈。” 夏极微笑着看了眼自家弟子,倒是挺会安慰人了。 谢琼峰也道:“老师,您若是破不了十一境,弟子以为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破了。” 风吹雪不太会说话,但也赶紧道:“老师,不会的。” 夏极随手把黑刀雷火插在一边的岩石里,双手举起道:“这天地如何?” 也不待三名弟子回答,他自己道:“辽阔壮哉,空间交错,万古流淌。 可惜,你们却看不到。 因为,你们正在井底。” 三人纷纷愕然。 夏极淡淡道:“仔细看好为师这一刀,以这一刀为引,能不能去看到井外的世界,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话音落下。 他随意往前走了一步。 身后生出了一重法相, 法相未尽,又是一重生出, 如是暴雨前,天空试探着落了两滴雨粒,紧接着,他背后的法相以极快的速度生出。 一重接着一重,一重连着一重。 威压倾覆一方,气势引动山风,漩涡丛生,天地刮起了狂风,连同阳光,一切都随着旋转起来。 所有的光芒都失去了,天地的中心仿如成了那山巅的男人,一切都在围着他旋转。 而他身后的法相,犹如孔雀开屏,已经开满了天空。 三名弟子目瞪口呆。 山腰的年盈目瞪口呆。 山脚处的,未到山脚处的弟子都是急忙静了为下来。 他们都知道,这是老师出手了。 夏极抓起了黑刀雷火,一挥长刀,长刀上无穷雷弧顿时沸腾起来,那狂暴的能量被约束在小小的刀身之中,诸多的法相随着夏极的手臂弥漫到了刀身。 “天地有象,万法归一则为一象。如今为师阅尽万法,磨成一象。一象便是一刀。” 夏极看也不看,如是随手挥出了那一刀。 一刀, 如是让一切狂暴的力量寻到了发泄的口子。 一刀, 化作千丈雷光,如暴怒神明降天灾于人间,以那无上的伟力化作雷电巨手,在这群峰之间狠狠劈下。 嘭!!! 难以描述的巨响,难以描述的威势。 这一刀, 斩开了漩涡的气流, 斩开了远处的群峰, 斩开了天光的投落, 一刀落尽。 远处群峰已然中分,峰尖向两处裂开,山石滚滚,如同惊雷,泥石之间,犹有雷弧跳跃,这些泥石里犹然藏着无法压抑的能量,才滚动了刹那,紧接着又是一声夸张的爆炸。 万物,归尘。 良久,声势缓尽,远处犹然烟尘不散。 夏极回刀入鞘,他身侧那三位弟子心底的骄傲顿时被击的粉碎。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他们还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他们到底还有多少路要走? 谢琼峰苦笑一声。 许铃铃嘴唇虚张着,还未合拢。 风吹雪眼中又燃烧起了什么,狂热无疆,他的目光紧随着那一刀,似乎要追随那一刀,把那一刀当做他的爱人,他的妻子,他的未来。 他冲到悬崖边,远远看着未曾散的烟尘,兴奋地喘着气,“这...这就是井外的世界吗?这就是吗?” 夏极淡淡道:“是。” 风吹雪跪倒在地,“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他忍不住恸哭出声。 没人知道他哭什么。 但夏极明白。 他轻声道:“演武堂里摆着的是火种,你们在火种边修练,可觉醒血脉。 你们觉醒前后,只需在为师的《天下意象》里挑出精气神三法,修行至巅峰,便可堂而皇之地突破十一境,练出法身。 今后,便是代为师去看看为师未曾见过的风景吧。” 221.异像起北域,风云卷南方(第二更) 【.】,精彩小说免费阅读! 天气越发反常。 春去夏至,夏极正捧着书卷静静诵读。 忽然,他心有所感,抬头只见湖面上飘起了大雪。 再看远处的天空,隐约有电闪雷鸣之状。 雷霆发出空前的巨响,吓得整个大地一片静寂,紧接着如是灭世的雷电编织成了网,从天而落,笼覆这万万里的大地。 夏极看着湖边的红尾鱼儿不安地游动,于是温和道了声:“不用怕。” 如今,他涉足的法门已经近两万。 万法可磨一象,如今他欲磨第二象。 但此情此景,他忽然心血来潮,便是把书册放于膝前,仰望天穹。 七月飞雪,雷霆覆天。 此等算是数十年未见的异像了,而地方志里也未曾记录这种天气。 夏极闭目,掐指,计算。 他虽然还没有学到与夏清玄【万象望气】同等档次的占卜之法,但终究也会了许多。 而计算这种天地异象并不麻烦,也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 相反,那种于无声处算惊雷,才会折寿不知几许。 他先是掐指算了算, 然后又从储物空间取出三枚古铜钱,抛了六次,结合本世界的卦书,得到一个“震卦”。 他目光迅速扫过,落在上六之处,口中喃喃道:“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 继而又取出龟甲算了算。 因为他的算法并不算好,毕竟没有付出代价,所以他就多试了几次。 所幸这种天地异象带来的征兆很明显,而几次占卜得到的信息也大差不差。 这信息给的云里雾里,夏极也辨不清是什么事,但他能确定一点: 这天地异象好像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在北方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亦或是有什么人物出世,而带来了此等奇景,反正似乎和他无关。 只不过,这个时代,还会有什么人能带来奇景呢? 夏极有些好奇,但很快他摇摇头,抓起书册继续阅书,时不时丢些灵草给那红尾鱼儿。 也许是灵草吃得多了,这开了灵智的鱼全身鳞片变成了金红色,显得闪闪发光,贼漂亮。 一人一鱼一座岛,便是在这天地奇景里享受着日复一日的安宁。 ... 因为有了弟子,夏极的一日三餐再也不用自己动手了。 弟子们也不会去打扰老师,只有在送餐时,才会静静站在夏极身边说几句话,或是请教几个问题。 今天送餐的是年盈,她身形高挑,面容艳丽,端来餐盘后便是别着手杵着亭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极一边用餐一边道:“想说什么就说。” 年盈道:“老师...我刚来这里时才七岁,现在一转眼我已经二十了。” 夏极笑道:“是在提醒为师老了吗?” “不不不”,年盈忙摇着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想问老师是在等她吗?” 她? 夏极:??? 哪个她? 他忽然醒悟过来,这弟子说的应该是苏甜,说起来,苏甜确实挺久没来了。最初时候,苏甜可是装作是自己的道侣,与自己甜腻在一起。 但长生种可不是爱种,她谈了一阵子,发现用“交易”的模式和自己相处最舒服后,就换了方式,毕竟她自己似乎也在忙些什么。 所以,夏极摇了摇头。 年盈带着担忧之色,试探着问:“那老师想她吗?” 夏极又是摇了摇头。 苏甜是个下棋的人,她即便和黏糊的如胶似膝,如同蜜糖一般恰到好处地让感到甜蜜、温馨,但她依然是个下棋的人。 否则,她就不配活到这个时代。 而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把感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这十多年,他已经想清楚了了这一点,所以自然不会去想苏甜。 年盈道:“那老师要不出去走走?” 夏极奇道:“为师走了十年,回来才歇了两年多,又我出去走?” 年盈道:“也许老师可以遇到陪伴您一生的人呢?” 夏极终于明白了这名弟子是什么意思,她就是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觉得应该外出找个红颜知己。 于是,他又摇了摇头,“不了。” 年盈也不再问了,她低着头静静等着夏极用餐,用餐完又收拾了碗筷离去。 ... 若是活在了一个地方,时间就开始过的飞快。 夏极以平均两年获得一万颗技能珠的速度在前行着。 而他若有心得,也会行诸于书册,而存放在湖中的藏书阁里。 而他写的东西,永远会让七十二名弟子第一时间跑过去观看,就算看不懂的也会暗暗抄录,夏极也不在乎。 他想着这个世界的武力能够提升,如此才能让凡尘和世家之间的差距拉平,而凡尘人多,这数字根本不是世家能比的,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浩劫里,定然会出不少异数,而这就是他想看到的。 他的心已经平和,对于世家以及老祖,不再是狭隘的爱恨,而是一种放平了心神,端坐在另一边的对弈者姿态。 无关恩怨,无关一切。 只是阵营不同,立场不同,意志不同。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以凡间的年龄计算,夏极已经三十六岁了。 距离和吴家的约定,还剩一年。 而这又是一个飘雪的时节,雪飘到了过年。 年后,终于有弟子来辞行了。 如今弟子们按照排行分了师兄妹。 按照排序,风吹雪是大师兄,而这位辞行的弟子名叫俞珑,排行五十六。 他生的英俊正气,一表人才,而性子也是谦逊懂礼知分寸,换上富贵衣衫便是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算是正常人系列里的人物。 夏极对他有印象,于是问:“境界破了吗?” 俞珑跪在雪中,恭敬道:“初步觉醒了血脉,精气神的三门玄功依然在修炼。” “什么血脉?” 俞珑跪着往后挪了两步,低吼一声。 而他躯体开始膨胀,变大。 雪沫飞腾之间,他已化作了一只双腿跪地的巨型雪豹模样。 即便跪着,这雪豹竟还有近三丈高,身形已经远远的高过了亭子,算是俯瞰向夏极了。 俞珑似乎察觉了不妥,急忙匍匐下来,趴在凉亭外。 夏极看着自家弟子,他敢肯定,弟子能这么快觉醒了血脉,而且能觉醒到这种不寻常的程度,定然是自己偷偷糅杂在火种里的黑火起了作用。 何况,自己可是隔三差五的去“添火”,使得“黑火”能维持原本的威能。 他看着那匍匐下来足有三丈多,十米有余的庞然巨兽,忽然问:“怎么攻击?” 雪豹还维持着人面的特征,那人面开口道:“弟子请求起身展示。” 夏极点点头。 俞珑这才站起,他就是一只站立着的雪豹,可怕夸张的体型,强健到满身肌肉的皮肤,每一块都蕴藏着骇人的能量。 他一只爪子抬手抓向腰间牙签样的刀。 一拔刀,刀顿时乍现出寒光,随着他的爪子一拖近六米多。 显然这是一把特制的刀,而且材料还不错,能打造出这种刀的在江湖上可不是小势力。 只见风雪里,那雪豹抓着六米长的长刀,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然后又不时闪现而出。 夏极走出了凉亭。 亭外,雪停了。 细细去看,是这一方区域的每一朵雪花都已经被俞珑的刀挡住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雪停的错觉。 夏极并没被这种夸张的力量震到,他只是静静看着。 良久,俞珑恢复了原样,只不过原本的衣衫已经完全爆开了,但就在他变回原样时,夏极早就把一袭绒斗篷丢了出去,覆盖在他身上。 俞珑跪倒在雪里,有些惶恐与后悔,因为他知道老师似乎无法觉醒血脉,而他却竟在老师面前如此表现,实在有些不好。 夏极回到亭中。 良久,未有声音。 俞珑好奇地微微抬头,明亮的眼睛看向那位恩师,只见恩师在伏案疾书。 他静静等着。 等了约莫三炷香时间。 夏极停笔,左手挥出一叠书页,书页稳稳当当地穿过了风雪,落在了俞珑面前。 俞珑急忙双手去接,目光一扫,却发现是一门功法。 再细细看了两眼,不由瞪大了眼。 因为这功法几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自己苦寻不得,但今天老师竟然给了他。 这几页纸,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无价之宝。 “老师!” 俞珑跪在地上,深深叩拜,双目忍不住红了。 夏极笑着问:“哪家的姑娘?” 俞珑道:“万剑山庄庄主的女儿杨芙,我与她是在去年认识的,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道我是无门无派的江湖浪客。 我与她情投意合,但却因为不舍离开而一直推脱,今年却是推不过去了,因为庄主正在择选良婿,要为她挑一位如意郎君。 她在等我,却也等不了太久了,所以徒儿才来辞行。” 夏极道:“有情义,很好。外出之后,不可违背道义,不可与同门相残,不可自称我的弟子,也不可再用无生刀。” 俞珑:“是,师父。” 夏极道:“去吧。” 俞珑没动,他犹豫着,欲言又止。 夏极道:“直说吧。” 俞珑这才结结巴巴道:“徒...徒儿...若是成婚,可否请恩师来婚宴,做我父亲,受我与她的叩拜?” 夏极道:“我若在此处,便会乔装打扮了过来。” 俞珑:“多谢恩师。” 说完,他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抓着那把缩小了的长刀,裹着斗篷,转身,振雪,远去。 ... 数日后。 苏家派遣弟子来了一封密信。 夏极其实早就知道信上的内容了,因为姬玄早就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果然,信上的内容和姬玄说的一样。 简而言之,就是姬玄的历练差不多了,而今年初春,巨业城城主雷禄就会病故,而青王会按照剧本上位,以他的脾气,青王定然会善待百姓做出一副明君的样子。 但明年春,青王就会变得残暴而无道,此时就是群雄并起的时候,而姬玄也是这群雄之一,但有着五大世家,有着帝师国师、隐君文首大将军辅佐的姬玄,根本不可能输。 姬玄会花费一年时间杀死青王,再花费三年时间巩固南方,再过一年则是直接称帝,举兵北向,与那北方的第二块磨刀石——原本的大商三皇子夏贤,对决。 “剧本”都“写”好了。 夏极道了声“知道了”,苏家两名弟子便是回去了,毕竟世家里灵气充沛,可活三百年,而在外多呼吸一分钟,都会额外折寿两分钟。 苏家弟子走后,夏极抓着那信,于黑暗里思索着。 他再度确认了一件事,看来世家并不是无所畏惧。 否则,何必走这等流程? 一切皆有巧合。 这是天道,亦或是大道? 道又是什么? 浩劫又是什么? 纪元又是被什么所界定的,或是影响的? 这世界笼罩在迷雾里。 他坐在书斋里,点燃了烛火,驱散了黑暗。 感慨了声“今年的事可不少”。 首先,要应吴家的约,其次,姬玄要回来,再次,吕家老祖说的花妙玉也该出现了。 烛火摇曳,烛泪发出轻微的炸响... 而庭院外的风雪里也传来了脚步声, 那小小的笨姑娘托着羊肉汤,局促地走来了。 赵燕歌坐在夏极对面,道了声:“老师,用晚餐了。” ... ... 此时。 这一封密信除了夏极,还有第二个人也收到了。 灯火里,一个小巧玲珑,气质优雅的贵妇人已经看完了信,也点燃了信。 她眸子里跳跃着灰烬,然后逐渐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自嘲地笑了笑。 冬雪转狂,她抓起一壶烈酒,凑到红色的唇边,仰头痛饮着,给人一种清纯女人正在自暴自弃的感觉。 但她没有自暴自弃,她只是走投无路了而已。 如梦雪咬牙切齿地轻轻吐出两个字:“世家...” 忽然,侧厅里传来孩子在喊着“妈妈”的声音,好似是从噩梦里惊醒。 那是前年她为青王生下的孩子。 一个男孩,名为唐龙。 一个女孩,名为唐凤。 如梦雪脸上的神色柔了柔,但她没有进屋,而是在外任由那两个孩子哭喊着,他们迟早需要适应没有自己的世界,那么不如由自己去见证他们的适应,这样不好么? 她坐在黑暗里,手指在桌面上划动着,如是在计算着什么,她这一生早就被世家毁了,她恨透了世家,泪已流尽,唯剩鲜血,因此心如止水。 “只剩一年时间了吗?” 如梦雪平静地自喃着,她又抓出了另外一封信,那是吴家的信,吴家知道她在青王事件里是苏家的重要棋子,但吴家和苏家并不对付,所以这一封信是“劝降信”,要的就是这曾经苏家的奴仆“人在曹营心在汉”,明面上帮着苏家,暗地里却帮他吴家。 如梦雪没有烧毁这一封信,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贴身,收好,眸子在深冬里闪烁着一抹静谧的疯狂。 222.以命运筹,黑暗布局(第三更) 开春。 远芳侵古道, 古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最终停在了苍鹤山下。 华丽的贵妇人从马车上走下,她两只臂弯各揣着一个孩子。 贵妇人正是青王王妃,如梦雪。 她仰望着那雾气缭绕里的山峦,抬步徐徐往山里走去。 苍鹤山上有白云观, 白云观观主山云子有一儿一女, 儿子萧意娶了安寻,安寻是自己义妹, 女儿赵舒随娘姓,曾与自己争抢青王,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那赵舒便是离开了这一片地方,而云游他处去了,但这终究算不得仇恨。 这一路,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待上了寒月峰,出示了身份,道童便是领了这位青王王妃入了白云观内厅,然后他则是禀报去了。 唐龙,唐凤两个孩子则在厅堂里缓缓地走了起来。 堂外不时有许多山顶的蝴蝶,拍打着五彩的羽翼飞过,喜的两个孩子“哇哇”地大喊着,但终究跑不快而无法追过去。 如梦雪瞥了一眼两个孩子,“龙龙,小凤,你们就随干妈在山上过一阵子吧。” 唐龙咿咿呀呀地喊着“好呀好呀”。 而小女孩则是问:“妈妈呢?” 如梦雪微笑道:“娘不是和你们说好了吗?你们乖乖地在山上,娘和爹有许多事要做,等事情好些了,娘来接你们。” 小女孩回想起这几天娘和他们说的话,这才道:“妈妈要早点来。” 而另一边,小男孩则是没心没肺地跑着,似乎根本没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梦雪维持着微笑,走过去抱了抱唐凤,蹭了蹭她粉嫩的小脸蛋道:“娘向你保证,一定。” 她的保证,让小女孩顿时放心了。 两个孩子在青王府早就闷的无聊死了,能到山巅道馆来,那是真求之不得了,于是欢快地玩了起来。 未几, 一个气质脱俗的华服女子踏步走了出来,她双目含光,姿仪优雅,周身远没有当初从乌村走出的那种柔柔弱弱。 安寻看了一眼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侧头再看向如梦雪,“姐姐,你怎么忽然来信,说让两个孩子住白云观里?” 如梦雪道:“还不是城里要乱了,父亲的病...”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叹息着摇摇头。 而她说的父亲,自然是巨业城城主雷禄。 雷禄是她夫君的义父,她自然也称为父亲。 说完这句话,她喊道:“龙龙,小凤,怎么这么不懂礼貌,来叫干妈。” 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顿时跑了过来,毕恭毕敬地站直了,看向安寻,用稚嫩的声音齐声道:“干妈。” 安寻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如梦雪目光顺着她的手转了过去。 两人视线相触。 安寻甜甜地笑了起来。 如梦雪也露出笑容:“我有养胎药膳的秘方,一会儿写给你,你参照着看看。 对了,府里还有些宝贝,等我回去了,我让人都给你送来,好给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好好补补。” 安寻笑道:“哪儿好意思。” 如梦雪佯怒道:“和我客气什么?还把不把我当姐姐了?” 安寻听到“姐姐”两个字,忍不住愣了愣。 如梦雪自然知道“安寻有一个姐姐在她小时候失踪了”,此时她岔开话题道:“龙龙,小凤,干妈肚子可是有一个小宝宝,等小宝宝长大了要喊你们哥哥姐姐呢。” 两个孩子顿时找到了新目标,好奇地眨着眼。 “小宝宝怎么会在肚子里的?” “难道不是在路边捡来的嘛?”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凑到安寻身侧,抱着她,又凑耳到她小腹边,安寻提前感受到做母亲的温馨,幸福地笑了起来。 如梦雪看着安寻,挥了挥手,示意走了。 安寻点点头,她知道这位义姐可是很忙的。 如梦雪转身走出白云道观的迎客堂,听着身后的欢笑声,神色平静,她一路往外而去,再未曾回头。 走到山腰时。 忽然头顶传来声音,“喂。” 如梦雪抬起头,只见一个胡子拉渣,头发披散的男子正蹲在树枝上。 他明明那么重,但那小小的树枝竟然未曾被他压断,真可谓是有些本事了。 金光从交错的树枝间落下,投映出纷乱的影子。 如梦雪喊道:“夏野。” 这男子正是十多年前,夏极从吴家一个娱乐岛上救下的小野猴子,这小野猴子在山里长大,有着恐怖的直觉,当时夏极丢给了他一本【狂风快剑诀】,便是让他留在了义军。 这小野猴子练武天赋极高,很快在义军里确实承担起了顶梁柱的角色,而他因为在山里长大,没有名字,而在询问了那个救了自己的男人叫夏极后,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夏野”的名字。 只可惜,从那之后,他便是怎么都没见过夏极,只是能隐约听到北地传来他的传说,每一次夏野都听得津津有味,然后觉着自己弱的可笑,再之后就拼了命地进行地狱式修炼,如今一晃已成大叔模样了。 而这些年,他基本是随身携带《天下劲气》和《天下意象》这两本书,从里面挑选了适合自己的法门,然后开始疯狂修炼。 有了适合的功法后,他的进展几乎是一日千里,难以形容,如今隐隐已是此处义军里的第一高手了。 这一次要不是白将军亲自叫他,他根本就不来,而是宅在屋里修炼。 如梦雪道:“猴子,下来。” 夏野嘿嘿一笑,树梢荡了荡, 他便是跃落到了山林松软的泥地上。 他左手抓着根棍子舞了个棍花,这棍子镂刻着奇特纹理,一看就不是凡兵,这是在义军一次偷袭世家时得到的宝贝。 是什么宝贝不知道,反正怎么砸都不会坏,于是这宝贝就分给了人缘很好、武功很高的夏野。 夏野舞完了,摆了个姿态,喊道:“哈!!” 如梦雪笑着看着这男人,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还和十多年前一样。 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是她真正信赖的人。 夏野道:“叫我干啥呀?” 如梦雪道:“陪我走走。” “走啥走啊。” 夏野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如梦雪可是义军七大将里的白将军,他得听话。 如梦雪走着走着,就偏离了主道,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然后从怀里抓出一张暗金面具,这面具有着古朴神秘的纹理,似蕴藏着玄奇的力量,让人联想起传说之中阴曹地府十殿阎罗里的泰山王。 夏野瞪大眼:“看起来好厉害啊。” 如梦雪递过去:“戴上看看。” “我...可以吗?” 如梦雪点点头。 夏野才接了过来,一把按在脸上,顿时间他愣在了原地,全身那不安分的跳脱也安静了下来。 良久,他摘下面具,然而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个面具的主人,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了面具里的传承——热恼山狱。 这是一门强大且特殊的玄功。 如梦雪道:“这是他给我的,现在我给你。” “他?” 夏野惊呼出声,“是神武王吗?!” 如梦雪道:“是。” 夏野眸子里渐渐露出狂喜之色:“太好了,太好了!!” 如梦雪道:“猴子,这面具不可以给任何人看到。” “啊?我知道了,我当然不会给任何人看到。” 如梦雪异常严肃地强调:“任何人!” 紧接着她道:“你对我发誓,若是你被别人看到了,你便这一世都再见不到夏极。” “这么狠毒的誓言,你都想得出来?” “发誓。” “好啦好啦,我发,这么严肃干嘛?” 夏野举手发誓。 然后如梦雪又取出一个空间戒指给了他,空间戒指不是大路货,但她可是曾经随过冰帝的,所以能有两个戒指并不奇怪。 夏野奇道:“这又是啥?” 如梦雪一一解释清楚了,甚至把戒指里的东西都和他说清楚了,之后道:“猴子,你好好修炼,今年秋天会有一件大事,到时候,我要你做一件事。这是一件能分裂世家的大事,若是成了,你便是义军的英雄,即便不会有人知道。” 夏野爽朗地回答:“没问题。还有啥事吗?” 如梦雪看着他半晌,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风吹过。 落了一片春日的绿叶。 如梦雪伸出手指夹住那绿叶。 那年轻的落叶,正在冰寒的山风里颤抖。 ... ... 秋风卷起枯黄,如同浪潮一般,起落无端。 几匹健马从北而来,为首男子虎背熊腰,一身的英雄气,他望着远处,露出笑容:“终于要到家了。” 他是姬玄,历练一去六年,如今回归,已是准备好了一切。 大戏即将开幕。 天命之路即将开启。 无论那十一境的终极能否到达,至少接下来的数十年都是他的高光时刻,他不由地觉得热血沸腾,如在燃烧。 入目的一切的大好河山,终将由他开启新的王朝。 而此次归来,他也会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师,然后开始准备明年春,准备青王残暴无道,然后他去上位。 至于青王为什么会残暴无道,他不敢去想,只要去想了就会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因为... 这是命。 青王就是他的磨刀石。 他注定了不可能复辟,也不可能是明君。 他只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命,谁都破不了。 ... ... 深秋时节。 如梦雪对着铜镜梳妆,然后抓着胭脂纸轻轻抿了一口。 她穿上最美的衣裳,抓上一封信,小心地放入怀里,然后悠然起身。 而她身后的床榻上,青王还睡着没有醒来。 他永远不会醒来了。 如梦雪温柔地为他盖上被子,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卧室,让自己的心腹侍卫驾驭着马车,出了青王府,再接着出了巨业城。 城外,枯草离离,野火烧不尽。 她掀开车帘,冰冷的双眸里蕴藏着毁灭一切的意味,也蕴藏着一抹笑意,然后她紧闭上了眼。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 ... “什么?!青王死了?!” “他怎么能死?” “他怎么可能现在就死?” “苏家是怎么办事的?!那如梦雪不是他们的人吗?这做的什么事?” 消息很快扩散了出去。 还未来得及残酷无道的青王,已然在这深秋永远的闭上了眼,雷禄在初春死去,而他亦很快步了后尘。 更糟糕的是,雷禄的儿子雷禧也在初夏时候死去了,疑是在与青王的斗争里死去的。 这么一来,整个南方就成了群雄并立的局势,每一个人忽然都有了野心,有了去做这土皇帝的想法。 这根本就不是个利于统一,利于收拢人心的局面。 世家傻眼了。 ... ... “苏家犯了这等大错,这算什么?” “苏家需要给一个交代。” 本就和苏家有着矛盾的吴家顿时跳了出来,一阵冰冷的质问后,苏家家主无奈,只有再把夏极传了回来。 他是帝师,这事他也许清楚情况。 夏极沉默着,他看到的局面和世家自然又不同,那是兼顾了两个角度的视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局面。 从世家角度来说,这固然很糟。 但从他的角度,这并不糟。 来到苏家,他自是走个过场,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但吴家咄咄逼人,双方之间的谈话里都带上了火药味儿,这也为五年之约增加了几分硝烟味儿,要知道五年之约就在今年冬,没多久了。 夏极站在苏家二重天的迎客大厅,环视着众人,给了个回复:“此事我会查清楚。” 吴家来人正是鬼帝,他因为身份原因而坐在上首,此时冷笑道:“风南北,但愿你查清楚,坏了我世家大计,你可承担得起这责任?” 夏极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冬天的比试吧?” 鬼帝冷哼一声:“你为你三个徒儿准备好棺材吧。” ... 会议散去。 夏极走出了大厅。 领他离开的苏家弟子眸子里都闪烁着愤怒。 “吴家是不是针对我们苏家了,怎么这样子说话?!” “哼!吴家不是好东西,苏瑜杀了狂龙,从我苏家叛变了,吴家居然敢接收他!是不是觉得我苏家怕了他?!” “不错,那鬼帝被风先生教训了,居然还有脸来,真是厚脸皮!!” 夏极感受着这火中浇油的氛围,什么也没说, 他从鱼目湖离开了苏家。 湖边黄叶堆叠,被萧索的秋风带着,簇拥到轮毂间。 那是一辆在等他的马车, 车夫是年盈。 年盈一看到他,就跑上来道:“老师,刚刚有道人影远远射来了飞镖,飞镖上有一张纸条。” 说着,她双手递呈了过去。 夏极接过纸条,打开。 他神色变了变。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如梦雪在东罗山北麓。 223.后半场我来吧(第一更) 东罗山距离天目湖有大半日路程。 最关键的是,夏极知道,东罗山里藏着一个进入吴家的“大门”。 “去东罗山。” 年盈应了声,扬鞭策马。 两匹黄棕马拉动着马车往南而去。 黄昏时分,马车经过了个小镇。 这是一个和平的小镇,和平地甚至飘着香味儿。 年盈目光拐了拐,这香味的来源正是路畔的诸多小推车,这些小推车的摊位上做着一些烧烤,卤煮之类的寻常食物, 但是飘出的香味儿却是一抹奇香,让人忍不住驻足,食指大动。 夏极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也嗅到了香味,于是,他叫停了马车,取了些碎银子,掀开车帘下了车。 在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老板,怎么卖的?” “三个铜子儿一串蔬,十个铜子儿一串荤。” “怎么这么香?” 小推车后的老板嘿嘿笑了笑,“当地秘方。” 夏极笑笑,也无意追问,便是排出了些碎银子,“来两百串,分两边装。” 那老板眼睛一亮,看不出来这位气质脱俗的男人居然也是吃货,真是大生意啊,他急忙热情了起来。 年盈站在夏极身侧,她心底充满了新奇感。 烟火浓郁的街头,夜市布满了油渍与土味儿,人声鼎沸的吆喝声在四处传着, 油光满面的老板忙着转烤串,使得受热均匀, 油滴“哔哔”地响着炸着,散发出混杂着异香的肉味儿。 明月已经在西方出现,天虽未曾完全黑,但却也快了。 并不算宽敞的街道上不时有男女成群走过, 而老师就混杂在这些凡人中间,等着吃。 年盈心底忍不住好笑。 这般如同神话的老师,竟然还有这般好吃、这般如同普通人的一面。 她唇角露出了笑意,但目光再一撇,眸子又忍不住凝了起来,笑意消失了。 青丝里的白发已如雪而落,提示着她,也提示着别人,老师不年轻了。 他站在喧闹的街头... 孤独一人... 年盈又往他身侧靠了靠,心底想着大不了这辈子就守在镜湖岛上,陪着老师好了。 正想着的时候,街头响起了怒骂的声音,然后是追逐奔跑的声音。 两人下意识地微微侧头,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双手抓着两把串儿,正在狂奔,而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正在小乞丐后面追着。 那壮汉边追边喊:“小贼,看我抓到不打死你!!” 小乞丐吃速奇快,一边灵巧的吃着串,一边在轻盈无比地在这巷道里奔跑。 两个壮汉追了一会儿,就把人追丢了,狂怒地吼了几句狠话,然后无奈地返回了。 夏极看着这一幕,笑着摇摇头,只觉心情都轻松了些,当他在想着布局天下时,原来人间还有不少人在为几个烤串拼死拼活。 “公子,你的两百串烤串做好了。” 夏极回过神来,从混杂着碳味儿的烟火里接过烤串。 正在这时,远处街头突兀地传来喊声: “着火啦,着火啦”。 声音凄厉无比,就好像火就烧在喊话人身上似的。 他和年盈侧头去看。 而就在他们侧头时,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攀爬到了他打包好的烤串边, 五指灵巧地一掠,就夹住了十多串烤串。 那五指小心翼翼地往上提起, 若是没有意外,下一秒,夏极的打包烤串就会少掉许多。 但意外发生了, 夏极的手推了推, 把装着一百串烤串的袋子整个儿递了出去,塞入了那黑乎乎的小手里。 那偷窃的小贼直接获得了一百串烤串。 夏极微微低头,视线里果然是那小乞丐。 这显然是个少女,脸上很脏,如是涂了煤炭,但眼睛却很亮,闪烁着光亮,有着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夏极又丢给她一个小钱袋,微笑道:“去把那边的钱还了,以后别再偷了。” 小乞丐也不客气,直接接过了钱袋,笑着露出两排贝壳般的牙齿,“大叔,你谁呀?” 她一边问着,一边吃起了烤串,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而此时,一只白鹦鹉从远处飞来,落在了她肩头,瞥了一眼夏极,鸟声鸟气道:“大叔,你谁呀?” 显然那“着火啦”的声音,就是这白鹦鹉喊的,一人一鸟配合偷窃,也是绝了。 小乞丐奖励性地伸出一串烤辣椒,白鹦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啊啊”地喊着,显然是被辣到了。 小镇上的众人很快发现了这恶作剧,原本的紧张气氛顿时化作了愤恨和指责,有些被这小乞丐偷过的摊主直接追了过来。 小乞丐对夏极做了个鬼脸,然后拔腿就跑。 随后,她抓着夏极给的钱袋,七绕八绕,在人群里进行着极限躲闪,同时抓出不多不少的铜子儿丢向被她偷过的摊位,做完这些,她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往外逃去。 白鹦鹉拍打着翅膀,在她身后喊着“风紧扯呼,跑啊~~”。 过了一会儿又在高喊:“小娘子,等等洒家,等等洒家” 一人一鸟,充满了欢乐感。 年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姑娘教的什么黑话。” 夏极分出一半烤串给她:“少了一半。” 年盈道:“老师那一百串其实就是给她点的吧。” “鬼丫头,就你懂”,夏极笑笑,坐回车上。 两人并未在这小镇寄宿, 而是趁着月色,继续往东罗山而去。 一夜赶路,在黎明前夕,夏极已经来到了东罗山北麓,来到了那纸条上指定的位置。 东罗山北麓很荒凉偏僻,然而并不大。 夏极略作搜索,就找到了如梦雪。 但却是一个死去的如梦雪。 她躺在被枯叶堆簇的破败小木屋里。 伤口诡谲,如是被某种死亡的力量侵袭了小半边躯体。 她手上还握着一把刀,刀上有血,如锯齿的波纹在刃口涂抹着。 “年盈!检查一下她的躯体,以及随身物品。” “是,老师。” 年盈弯下身躯,小心地在如梦雪躯体上搜索着。 而夏极则是微微眯眼看着这死亡的女子,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两人曾经有过交集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过,然而再见时,却已是这般光景。 但如梦雪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的死亡必定有着深意。 正思索着的时候,年盈忽然喊道: “老师,有一封信。” “拿给我看。” 年盈将信递上。 夏极接过,摊开, 信上还染着血,分不清是如梦雪的,还是那位她砍伤的敌人的。 而信上的文字,非常有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吴家劝降如梦雪,让她人在苏家心在吴,暗中破坏。 措辞完美地贴合了“青王暴毙”这一件事。 夏极抓着信封,神色动了动。 如果,他只是一个世家弟子,那么因为视角束缚,很可能认为“吴家招降了如梦雪,让她给苏家制造麻烦,因此如梦雪杀了青王,吴家以此为由,带着其他四大世家来找苏家麻烦”。 紧接着,他身为世家弟子,该去调查。 因为“新君上位”是大事,吴家还不至于为了这内部矛盾,来杀了青王。 然后,他的目光撇在了信,刀,伤口上。 伤口是腐蚀性的,是典型的吴家人出手。 刀上有血,而这个时代血液同源是存在的,有了血就可以测试。 夏极也不知为何,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这血怕就是吴家人的血。 如梦雪怎么做到的? 他暂时没想明白。 那么下一个问题,吴家凭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答案。 因为知道的答案的人就是如梦雪,如梦雪已经死了,或者说是被杀人灭口了。 如梦雪躺在那边,但她已经编织好了一张罗网。 夏极再仔细想想,他之所以遇上鬼帝,完全是因为安寻大婚时候有吴家人出现,但现场也有如梦雪。 这件事保不准也和她有关系,毕竟他也曾逼问过那无影鬼仆,鬼仆说是得到消息。 这消息从何而来? 夏极眼底闪过一抹敬佩。 这女人憎恶世家,憎恶宿命,所以她宁可自己死,也不愿顺从安排, 她死前用生命演了一场戏,布了一场局,为的就是分裂世家。 这局既是阴谋,也是阳谋,是注定了成功、注定了无法解释清楚的谋。 因为苏吴两家矛盾长久,而青王作为磨刀石一事,也是板上钉钉的,再加上五年之约,各种矛盾... 她的死,就如以一泼热油浇入了烈火之中。 注定会把两家的矛盾推上巅峰。 而这,就是世家之乱的开始。 若他真的是世家弟子,那么就是被动的接受这一切。 但他并不是,他是神武王,他亦是渴求着世家分裂,渴求着把那九位彻底地拉下水。 他收好信。 看着这死亡的奇女子,心底轻轻道了声:你布的局,我会继续推下去。 其实身在你的位置,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然是天才了。 世有轮回台,如今不运转,但千年之后未必还是如此,今世恩怨既然结了,安息吧。 夏极完成了思索, 他走出了这屋舍,取出一个长筒,对向还未放明的压抑天穹。 一道刺目亮光从长筒里飞出,在极高处炸出璀璨弥漫的遮天火花,火花昂昂,如是狼烟而起。 紧接着,极远处也是炸开了一团火花, 如此,一团团向北而去。 这是世家点燃“烽火台”的方式。 非是要事,急事,大事,不可轻点。 夏极坐在屋外的秋叶里,年盈站在他身后。 黎明至, 午间至。 因为距离远近的问题,率先出现的是吴家人。 夏极心底暗叹一声,如梦雪算得可真准。 虽然她的布局还未完全展现,但她早就知道了来查探的是苏家人,而第一时间到场的会是吴家人,而这极可能产生一次预交锋。 她虽然死了,但却依然在操纵着这一局。 而他在这一局里也成了棋子。 但这本就是夏极期待的局势,他自然乐意。 可以说,这一局,如梦雪布了上半局,亦或是一个导火索,而下半局,或是整个儿的世家分裂则会由他来导演。 这也是如梦雪未曾想到的默契。 吴家弟子走近后,有人认出了夏极,直接道:“风南北,你为何要点燃烽火台?是什么大事?” 另一人道:“还是因为青王暴毙一事吧?怎么?这么快就寻到搪塞的理由了?” 再一人道:“就算你寻到了,你以为我们会信么?苏家选了你,真是哼哈哈哈...选得好,选得好!论实力,你突破不了十一境,论做事,你做的什么事,哈哈。” 年盈神色一冷,辱师者死。 她左手一提刀柄,就要往前。 “别动”,夏极拦住她,然后看向吴家弟子,淡淡问:“你们吴家可有人受伤?” 有人道:“吴照师弟,昨天被...” 他话才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风南北,你什么意思?” 夏极道:“没什么意思,你吴家做的好事!” 吴家弟子彼此看了看,忽然两人冲向了夏极身后的小屋,推开门扉,只见屋舍里躺着一个贵妇人,那贵妇人的死法很熟悉,几乎就是他们吴家的杀人手法。 除此之外,贵妇人手上还抓着一把刀,刀上有血。 那吴家弟子立刻道:“吴照师弟可不是被她所伤。” 夏极道:“你说我就信么?” “那你怎么才信?” “滴血鉴定。” “滴血?你疯了吧?我们凭什么滴血?” 夏极直接从怀里抓出那封染血的信,铺在了桌上,几名吴家子弟忽然安静了下来,凑过去看。 这才一看,其中就有人面色大变,因为这信还真是吴家写的... 那人思索极快,出手如电,突兀无比地向着那信抓去。 但夏极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等着他这么来抓。 所以在他手指触碰到信纸之前,他手一缩,把信卷入了袖中,存入了储物空间里。 然后,露出微笑道:“杀人灭口了还不够,还要毁灭证据么?” 其他吴家弟子也无言了,他们看到同伴的动作,显然明白这信是真的。 那人出手失败了,冷哼一声道:“在下吴家执事吴映。风南北,你若是把这封信交还给我,青王暴毙一事我吴家就不会再追究。” 夏极笑着问了一句:“败露了?” 224.夏极大叔与妙妙姑娘(第二更) 东罗山的黄昏时分,其他世家人也已经赶到了。 苏家来的则是天侯里的寒天侯。 这一位也许曾和夏极与安蓉蓉作对过,但他真正效忠的是家族,所以这种关键场合,是不可能歪到对面去的。 其他几家也都来了干部级别的人物。 而现场的事情很明显,明显的就好像绘成了精美的画卷,并且充满艺术感地拉好了,展现在众人面前: 吴家因为和苏家的矛盾,而“招降”如梦雪。 如梦雪投诚,然后杀了青王。 如梦雪来东罗山,疑似与人见面,但却被杀。 剩下的事就是证据。 证据就是一封信,信上写的明明白白。 还有伤口,伤口也是吴家攻击导致的。 最后则是刀上的血。 随着吴家人的血与那刀上的血融合为一后,最后一锤也落定了。 即便吴家人不停否认,但似乎没人不信了。 寒天侯冷冷地扫了一眼来的吴家长老,“你们倒是演得好一出大戏,我苏家与你们到底积怨多深?同为世家,何必如此?” 那长老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 寒天侯一扫长袖,便是离去了,显然这事没完,只是一个开始。 其他世家来人也缓缓散去。 吴家长老冷冷扫了一眼木屋里如梦雪的躯体,忽道:“拉回去,喂狗。” 夏极道:“好歹是我苏家奴仆,该你动么?” 吴家长老眯起眼:“你在护着她?” 夏极微笑着看着他。 有时候,神色可以传递出比语言更具有伪装的东西。 他的神色,很快让吴家长老明白过来,这不是护,而是作对,似乎从今儿起,吴家做的事,他苏家就是来反着来,这位苏家帝师不过是表态而已。 “今年冬天,你为徒弟准备好棺材吧,风南北!!” 吴家长老也不争夺,怒然离去。 一群吴家弟子也随他离去。 夏极舒了口气。 头顶,繁星垂幕。 年盈小心地站在他身后,这一刻,她似乎见到了老师身后的恐怖势力,这些势力的人不小心说出的话都让人心惊胆战,有一种时光历史之后的操纵者的感觉。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无法亲近,那些偶尔投向自己的目光,都如是在看着奴仆、贱民、玩物。 老师也是这样势力的人吗? 怎么会呢? 明明老师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蓦然回首,正好对上夏极的眼神。 年盈如同偷吃被抓的小孩,垂首道:“老师...” “很失望吧?” “但老师不是他们。”年盈急忙道,“即便老师是他们,弟子的命是您给的,弟子的现在是您教的,您无论怎么待弟子,弟子都无怨无悔。” “若是我要你死呢?” 年盈愕然了下,然后用缓沉的语气道:“弟子...愿意。” 夏极道:“孽徒!!” “啊?” “你自己没有思想么?为师教了你这么久,你就是这样的愚忠么?” 年盈有些惶恐:“弟子...” 夏极放柔了语气,轻声道:“盈盈,生命、自由、幸福都是自己的,没有人可以剥夺,为师也不可以。若是真有了那一日,你该拿起刀,站在为师对面才是。” “师父...” 夏极揉了揉她的头发,“去把青王王妃火化了吧,骨灰装盒,然后代我去送给白云观的安寻,不要让她知道你是谁。” “弟子明白。” 火光里,夏极取出了一根长笛,吹奏起了镇魂曲,曲音哀婉,随着冲天大火,逐渐融合成了一幅送葬的画卷。 ... ... 壁炉的火焰焚烧着,投落到炉火前两人的眼眸里。 其中一人身材窈窕,相貌美艳,左眼的泪痣呈出几分慈悲,如同仙子一般。 这女人正是曾经访过夏极的吕家老祖——吕婵。 她身侧的一人却裹在绒绒的猫耳斗篷里,那斗篷笼罩全身,也遮蔽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饱满的脚丫。 脚丫在火光里,犹如晶莹的玉露,正随着某种童谣般的节奏“啪嗒啪嗒”动着。 “婵姐,为什么要我去联姻呀?我才十六岁哎。” “他适合你。” “噫~~~我才不信呢。” “妙妙,这是家族的决定,也是我们那做家主的父亲的意思。” 猫耳耸了耸,憋出一个字:“哦,知道啦。” ... 午夜时分。 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跑过厅堂。 然而,吕婵早就坐在厅门前等她了。 待到那黑影走过时,吕婵抱着胸,淡淡问:“这么晚,去哪儿?” 那黑影不回答,继续往前走去。 吕婵神色一动,抬手去抓,这一抓直接抓了个空,那黑影竟直接消失不见了。 这是假的?! 要知道她可是吕家老祖。 虽然她没怎么认真,但也不是能被轻易骗过的。 但她真的被骗了。 “吕妙妙!!” 吕婵猛然推开门,一步踏出,吹云双袖随夜风飘摇着,她眸子里也闪烁了几分认真。 没过多久,她抓着一个裹在小熊斗篷里的少女回来了,把她带回了此处的府邸,扔回了床上。 “婵姐,我就是去走走,你干嘛?” “妙妙,你不见见那人,怎么知道自己和他不合适呢?” 少女翻着大大的白眼:“合适什么呀,他比我大二十岁,二十岁,呜呜呜...婵姐,我看他和你比较合适。” 吕家老祖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丫头,然后道:“见一面再说。” 少女在床上翻了个圈,一双长腿蹬向天空:“我不见。” 吕婵还要再说什么。 床榻上已经响起了睡熟的声音。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年龄小,辈分大的妹妹在装睡,但没关系。 于是,她轻轻带上了门。 ... 一个时辰后。 又是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跑过厅堂。 然而相反方向,却传来一声“咕咕”声,就是太过饥饿而发出的那种声音。 吕婵摇摇头,她并没有被那声音吸引过去,而是抱胸坐在厅门前。 这一次,那黑影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停在了门前。 吕婵笑道:“又要去哪儿?” 黑影嘿嘿一笑,“婵姐,真的我在另一边呢。这是假的我,假的。” 吕婵笑道:“妙妙,你当你能骗过我第二次吗?那里的是你的小鹦鹉吧?” 黑影娇哼了声,狠狠跺脚,转身狂奔回了卧室。 “不见,就是不见!大不了,我脱离吕家!我不做世家人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世家!” 吕婵道:“巧了,他也是。” “啊~~~” 卧室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 一个时辰后。 黑影锲而不舍地再度出现了。 ... 一整天,那被称为妙妙的少女,足足换了十多种逃脱方式,最成功的一次,居然逃出了府邸足足二十多公里。 要知道,这可是吕家老祖。 但也正因为这是吕家老祖,所以,无论这少女的逃脱手段多么的新奇、多么的奇特,结局无一例外,都会被抓回来。 抓到最后,吕婵也是真来火了:“我看你还能再逃多少次。” 妙妙也生气了,别着嘴不说话。 然后,她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足足逃了数百次,每一次都手段巧妙,居然没有一种方式重复,简直是越狱界的典范,那些逃脱手段匪夷所思,让吕家老祖也是大开眼界。 当吕婵在地下寻找到“假装逃了出去,其实却藏在深坑里”扛着铁锹的妙妙时,她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 “行了,来谈谈吧,你怎么才肯见他?”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见一个三十六岁的老男人?” “我不是说了吗,年龄那是对普通人的界定,现在的你才十六,而他是三十六,但是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五百年后呢,这样的二十岁还算是差距吗? 而且这是爹以族长身份发出的命令,那个人很重要,需要绑定在我吕家,而吕家人虽多,但真正能和他相处的,应该只有你。” 少女以鸭子坐的姿态坐在床上,很不开心,“不,我不这么觉得。” “你怎么觉得并不重要。” 少女抖了抖猫耳,应了声:“哦。” 吕婵道:“好了,服了你了。 这样吧,我有一个建议,可以让你提前去了解一下他。 今年冬天,吴家和苏家会在望江楼畔进行一次约战,而他就是主角之一,到时候他会带着三个弟子去与吴家鬼帝的三个弟子进行生死对决,我给你安排个好位置,你可以装作游人在远处看看他。 另外,《万法卷》的上下两册都是他写的,他是这个时代的天才,他有资格活到下一个纪元。” “可是,我对功法不感兴趣呀,我也不知道什么万法卷。爹说我是天生霸体,说我可以一直活下去,不会死,不用修炼。” 吕婵当然知道“天生霸体”是个什么,她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你去不去?” “我去~~”少女唉声叹气,如是屈服了。 但是... 三天后。 在吕婵离开府邸后,她又消失了,一只雪白的鹦鹉落在她肩头。 她就如同一个永远活泼的精灵,在这深秋的小道上跑着跳着,不时看看落叶,不时闻闻野花,但没有人能抓到她。 但她心底终究也有几分好奇。 要不去见见吧,三十六岁的老男人,凭什么让婵姐念念不忘。 ... ... 望江楼,五年前的冬天依然历历在目。 一转眼,却已世事变幻,兵荒马乱。 冬雪纷扬,如是一片片羽毛落在白色的帽子上,少女长发披肩,发梢处系了一条金带,白雪映照,灿然生光。 她怀里缩了一只虎头虎脑的白鹦鹉,正冷的直哆嗦。 吕妙妙挥去了帽子上的雪花,坐到了望江楼里,心疼地数出几颗金豆子,称好了斤两,然后才坐到了最高的楼层,从怀里取出一个长筒样的东西,往远处看去。 这长筒是一种奇怪的法器,完全没有消耗,但却可以看到极远的地方。 端茶倒水的少女笑着走到她面前,“姑娘要喝什么茶?” 吕妙妙放下长筒,“红茶,最便宜的那一种。” 她不过十六岁,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眸子里藏着古灵精怪的味儿,即便那小二身为女子,也看的愣住了。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继续问:“姑娘还要其他东西吗?” 吕妙妙道:“你们楼里东西太贵啦。” 小二满脸问号。 你一个坐顶楼的客人,还觉得东西贵? “不要啦!” 吕妙妙哼了声。 小二便下去泡茶去了。 吕妙妙又抓着长筒,对远处扫了起来。 显然人还没到,江畔虽然提前搭好了比武台,但周围还空空荡荡的。 也对,时间还早。 吕妙妙又挥舞着长筒,扫着四周,但周围空空荡荡,实在无聊。 她便是收起了长筒,然后换了一顶带纱的帽子遮脸,万一一会儿婵姐来了,被抓到可不好,自己可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忽然,她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显然有人来了,她急忙起身,端着茶坐到了角落里。 但是来人出现后,她愕然了下,下意识地挥手喊道:“大叔!” 夏极循声看去,只见是个穿着白衣、戴着纱笠的姑娘,他心底动了动,把声音和印象里的某个人对在了一起。 他笑道:“原来你是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假扮乞丐去了?” 吕妙妙急忙跑过去,凑到夏极面前:“不是不是不是,今年秋天我从家逃出了,身上什么钱都没带,是真的乞丐。还要多谢大叔你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上次你请了我,今天我请你!” 她豪气十足,举手喊道:“小二。” 未几,小二跑来了:“姑娘要什么?” 吕妙妙咳嗽了一声:“再上一壶我刚刚点的好茶!” 小二古怪地扫了她一眼,友好地提醒道:“姑娘,刚刚你点的是我们这边最差的品类,不换一种吗?” 吕妙妙翻了个白眼,脸不红心不跳:“你不早说嘛,害我点了最便宜的。茶单呢?拿来!” 小二递上茶单。 吕妙妙翻了起来。 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价格,她简直是心惊肉跳。 除了一枚空间戒指,她没从世家取一分钱,所有的钱都是自己赚的,而大部分钱都买了可爱的衣服,剩下能够支持她吃货属性的真的不多了。 她手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茶单上“哗哗哗”地飞快的指着,然后一点某个茶,迅速合上了茶单,“就这个了,也就这个才能符合本小姐的品味。” 小二看清了。 那是望江楼第二便宜的茶。 225.一场激斗,两场虐杀(第三更-求订阅) 吕妙妙抱着暖茶,面前的白纱一晃一晃着。 她随口问:“大叔,你来这里干嘛?” 夏极打量着这少女,他感受不到半点力量,换句话说,这姑娘很可能是普通人,于是他随意道:“登高观雪。” “哦~~”吕妙妙顺着他目光往栏杆外看去。 雪渐猖狂, 然而那说好的比试却还没来。 吕妙妙左看右看,楼下唯见江水东去,但武斗台上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她眸子里露出失望之色。 但一拐对面的夏极,青丝糅白发垂落身后,面容平静,眸子里流淌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她再未在这众生里见过这气质。 吕妙妙心生好感,她凑身过去,半身趴在了桌上,手别在嘴侧悄声道:“大叔,你别急着走,一会儿这边有好戏。” 夏极点点头:“好。” 吕妙妙又道:“一会儿假如有个女人来了,我背对着楼梯口坐,大叔你就装作我亲叔,好不好?” 夏极估摸着是这小女孩的家人找来了,于是他随意点点头,如果这家人靠谱,他自然不会假装,但若是不靠谱,装一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目光也看向栏杆外。 却没有落在比武台。 比武台上是比武,虽也定了生死状,但总归不够尽兴。 而吴家和苏家的仇怨已经不小了。 所以,他与鬼帝倒是默契地把战场选在了比武台外。 谁的弟子能活着来这里,那么自然就是谁赢了。 见证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鬼帝也到了,他在楼下喝茶,显然不愿和夏极坐同一层。 很快,苏家周家也来了人,他们来到了顶层,与夏极点了点头,便坐到一边去,点了壶茶开始静等结果揭晓。 吕妙妙努力地寻找着,在她心底,那一位家族要求联姻的对象,总归会带着三个弟子出场吧? 但是,怎么到现在还没影子? 忽然,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吕妙妙能听得出来,那是三侄子和四侄女的声音,她微微怂了怂,矮下身子。 所幸,她三侄子和四侄女并没有来这一层,而是在另外一层坐下了。 她知道这是世家们逐渐登场了。 然后,她目光才扫到这一层刚来的那些人,白纱后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世家人的味儿很好闻,看到一群倨傲、蔑视、视人如狗的眼神,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她再稍稍一分析,得出这一层应该是和“吴吕神”三家对立的“苏周”两家的楼层。 而那些人在进来时,和大叔打了招呼,换句话说,大叔不是苏家人就是周家人。 这倒是看不出来嘛... 大叔,怎么看都不像是世家人。 世家人会给小乞丐一包吃的? 还给小乞丐一袋钱? 还这么温柔? 吕妙妙发现自己只剩下装傻一条路,她笑呵呵地喝着茶,就等着偷看一眼那位婵姐心心念念的联姻对象。 ... ... 与这里的平静远远不同。 在通往望江楼的路径上。 三条不同的路,三个不同的地点,正发生着三处厮杀。 选择随机,遇敌随机,除非正面对手,否则谁也不知道敌人会是哪个。 谢琼峰踏步在雪地里。 吱嘎吱嘎的响声,在他靴子下产生。 他忽然顿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对手。 那是一个周身散发着诡谲气息,骨瘦如柴的男子, 男子垂着头,双手微举,五指耷拉着, 指极长,套着闪烁寒芒的尖爪。 谢琼峰认得来人,他扬声堂堂正正道:“阴九笑,我和你虽无冤无仇,但今日却不得不杀你。” “桀桀桀桀...” 阴九笑发出诡谲的笑声,但整个人却在原地未动。 谢琼峰知道这种体型,这种兵器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速度极快的刺客,而他觉醒的血脉刚好克制刺客,这也算是运气了。 但他没有半点大意,一步又一步,稳重无比地向前走去。 他不和刺客比速度,而是时刻盯着对方的举动。 每一根手指的晃荡,每一次爪尖的颤动,甚至呼吸都映入他心底。 如今他是十境,加上血脉复苏,虽然还未入十一境,但却也是很强了。 而对方身为刺客,在这生死战里不偷袭自己,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对劲。 他明明该从后偷袭,为何在前面? 谢琼峰心念一动,浓眉下的双眼里闪过一抹警觉。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他突兀地拔刀。 巨刀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儿从背后腾起。 刀未出鞘, 因为刀连着鞘一并而起, 上行一尺半。 强大的法相透刀而出,恰好迎住了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刺来的一爪。 那一爪才落,紧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抢攻,气劲纵横如同欲要穿透钢甲的刺针, 而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法相层次的力量,一个瞬间,便是对垒了诸多法相,化作一道绝强的刺击, 如荒蟒巨蛇狩猎猛然窜出的那一刻,獠牙毕现, 寒气森森,凌空刺的人肌肤如要破裂。 谢琼峰无法回身,他此时若要强行转身,等同于作死, 所以他孔武有力的右臂抓着巨刀做了一个夸张的旋转, 刀影构织成巨盾虚影, 而他整个人同时往前踏出一步。 嘭!! 他脚下气流顿时炸开,雪雾滚滚。 而他人却已经借着这一踏往前直冲了十多丈距离。 刀鞘终于脱开了,刀也终于拔出了。 谢琼峰借势一个旋身,爆喝声里,法相破体而出,瞬间弥漫至那巨刀刀身之上。 “斩!!” 刀气咆哮,如雷惊鸣,这一方的万千雪流也在这一斩之中炸开了。 只见白色茫茫,不见身形,而一柄巨刃从这白色里破出,斩出。 狂暴气流带着鞭炮般的炸响,斩向了那不知何时在他身后的阴九笑。 阴九笑的身形正在空中,谢琼峰也是通过刚刚背后的攻击算准了这一点。 在空中是无法借力的,而这一刀便极可能奏效了。 但这一刀还是斩空了,因为阴九笑身形怪异的动了,以一种更快地速度向他攻击而来。 同一时刻,谢琼峰只觉得背后也有了一阵刺骨的寒风,赫然那最初出现的阴九笑也发动了攻击。 两个阴九笑? 不。 谢琼峰来不及细想,他已经被两道强劲的力量包围了,而这偏偏是他一刀力尽之时。 这敌人果然很是不凡,无论境界,还是经验都是上上之选,他甚至在行走江湖的过程中未曾见过这般的敌手。 但那又如何? 谢琼峰斩出的巨刀顺势往地上重重一插。 他身形开始变化。 一方巨大的龟壳从他躯体里分离而出,围绕着他开始疯狂旋转。 轰轰!! 两道法相攻击撞击在龟壳上,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烟尘散尽,谢琼峰安然无恙。 ... ... 另一处,三条道中央的那条大道上。 许铃铃停下了脚步。 她腆着的肚子也晃了晃。 她对面是一个面容僵硬、肤色呈现着青色的男子。 男子盘膝在大地上,躯体壮硕,眼神里闪烁着寒光。 这男子正是韩魃。 许铃铃露出天真的神色,微笑道:“你一定你们三个里最强的那个?对不对?” 韩魃倒是很坦然,他木然地摇了摇头:“杀你,我足够了。” 许铃铃好奇道:“最强的那个不会是在左边道上吧?” 左边道就是风吹雪走的那条路。 韩魃点头道:“不错...你我说话的时候,你那位走左边道路的同门应该已经被虐杀了。” 许铃铃露出惊讶的表情问:“为什么?” 韩魃森然道:“到了黄泉路上去你的同门吧,我争取手快一点,好让你能追上他,这样你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也可以知道他是怎么被虐杀的了。” 说着,这位面容僵硬的男子扯出了狰狞的笑,他直起了躯体,周身如同僵化了一样,而呈现出一种腐烂的金属的质感。 许铃铃发出陶醉的娇笑,她小小的眯眼盯着那壮硕的青色男人,一拍背后。 背后那原本斧子样的巨刀,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纯白的刀匣。 刀匣翻滚,落在她手心,又被她随意拍落在面前的地面上。 匣子打开,露出其中的紧紧贴合的九把巨刀。 许铃铃道:“我一直怕吓到他,所以没在他面前使用,便宜你了,小可爱~~我来了~~” 她眨了眨眼。 下一刹那,她身形开始变化。 恐怖的力量带着她原本就高大强壮的躯体,进一步的释放,毫无疑问这是血脉力量,虽未是十一境的法身,但却已是血脉之身。 而且是... ... ... 此时。 左边的道上。 风吹雪看着对面那双瞳深黑的妖艳女子。 他忽然觉得有点悲伤。 他杀人从来是有理由的,因为他觉得生命很珍贵,不到万不得已人其实不该死。 可现在,他对这女子还未曾了解,就要杀她,他心底实在有几分的不踏实。 所以他问:“你杀过人吗?” 妖艳女子笑了起来:“杀过,而且是虐杀,很快你就和他们一样了,我会把你的四肢肢解开来...” 风吹雪舒了口气。 可以出刀了。 所以,他往前走去。 那妖艳女子轻笑起来,忽然之间,她整个人飘了起来。 化作一道若是没有实体的恶煞,以一种快如光芒的速度向风吹雪整个儿冲来。 而若是细细去看,就能看到这女子拉出的残影里,竟是一重又一重的诡影。 换句话说,这竟是由诸多恶煞叠加起来的攻击方式。 这是一种力量冲击,也是精神冲击,没有形体,如是诅咒。 寻常攻击,根本是无法攻击到她的。 即便攻击到了她,在那一瞬间,她可以化出数十个她,一瞬间向四面八方分开,然后又从各个方向攻击。 一切都很正常。 妖艳女子已经扑到了风吹雪的面前。 而这位有些内向的男子已经出刀了。 这一刀恰到好处地撕裂了扑来的恶煞,哪怕没有实体,但他的刀竟也可以斩杀。 第一重恶煞破灭, 这如同画皮中分开来, 缝隙里又露出了第二张妖艳女子的嘲笑脸庞。 那妖艳女子向着左上方飞扑而去, 而又是一张脸庞显露而出,又向右上方飞出, 一张张脸, 一重重诡影, 如是孔雀开屏,以一种渗人的姿态乍现而出,包围而来,其中蕴藏了几分不属于人的力量,这要么是绝地的诡物,要么就是奇特的血脉。 但是,风吹雪的这一刀却也没有结束,他身形旋转,刀光冲天而起,笼罩了面前的空间,笼罩了那开屏的诡影。 他整个人往前冲出,冲过。 他身后的一切已经毁灭。 他闭目感受着敌人的死亡,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旋即,他心底又感到了一丝由衷的欣喜,因为这个女人很强,让他认真的出刀了。 但旋即,却又感到了一丝落寞,因为这个女人还是没有让他出第二刀,甚至没有让他动用血脉力量。 他孤独地回刀入鞘,忽然想“刚刚是不是忘了问她叫什么”?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什么美? 五年前,她介绍过,但自己忘了。 自己真是个白痴,跟谁都不会交流,连名字都记不得,仔细想想自己记得几个人的名字? 老师算一个... 等等,师兄弟的名字似乎都还没记全。 赵燕歌就比自己好多了,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能和别人自来熟,和别人打成一片,甚至探听消息什么的也很熟练很方便,这些事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想起来还挺羡慕的。 幸好老师让她来和自己搭档,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风吹雪一边瞎想着,一边往前走去。 他身后那名为楚美的妖艳女子已经露出实体,躯体从额顶往下被一分为二,死状虽不及她所虐杀之人,但也算是凄惨了。 ... ... 中央的路径上。 胧胧雾气里,九头的恐怖虚影,携带着九把巨刀,已将韩魃斩成了九段儿。 雾气散尽。 许铃铃换了一身超大号的斗篷,拖着两米五的躯体往前跑去,她有心和风吹雪比一比,总归得赢一次吧? ... ... 右侧的道路上。 谢琼峰魁梧的躯体坐立不动,似是失了魂。 巨型龟甲正围绕着他旋转不止。 忽然,一声惨叫从外传来。 只见一道灰蒙蒙的影子持刀穿过了阴九笑,那刺客即便有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比的过元神的速度。 他的魂魄的阳气已被斩尽,因此人倒地而亡。 而持刀灰影再度扑回了谢琼峰的躯体。 谢琼峰睁开眼,看了看路径前头,喃喃着道:“得抓紧去和老师会和了,也不知道二师姐和大师兄怎么样了。” ... 夏极弟子对鬼帝弟子。 一场激斗,两场虐杀,三场全胜。 226.逼疯鬼帝,不停加注(第一更) 望江楼中,地暖隔离了在外的严寒,但风雪却越发显的冰凉,让人只想静坐在这座楼。 但楼外却是江水滚滚,便是枯水的季节,依然如此浩荡无休地逝去。 朦胧的风雪小道上,一道人影越发清晰,那人影原本稍稍佝偻的背挺直了些。 因为会有许多人看着他,他不能表现的内向,而丢了老师面子。 风吹雪站到了望江楼下,白衣不染一点血渍。 楼中,鬼帝面色差了些,而苏周两家所在的顶楼却洋溢着一丝轻松的气氛。 很快,许铃铃也出现了,她几乎是紧挨着风吹雪到的,在看到风吹雪毕恭毕敬,昂首挺胸站在前面的时候,她心底闪过一抹“果然如此,果然赢不了你”的轻叹。 她被这个男人压了足足十六年,她从没赢过一次,这一次果然也不例外,自己对付的应该是对方三个人里最弱的一个,而这个男人对付的却是最强的一个,即便如此,结果还是未曾改变。 许铃铃特别好奇,这种内向、甚至带着自卑的男人凭什么会这么强? 在江湖上,她特意挑这种人去对决,发现那些人连站到自己面前的勇气都没有,这让她更加好奇了。 只不过此刻,许铃铃终于找到了一抹心理安慰。 她从储物空间抓出一把椅子,一把阳伞,一张茶几,翘着象腿,就坐在楼外的风雪里,继而取出了一杯酒。 和她相比,风吹雪就如是“小学生”般乖巧老实。 风吹雪瞥了一眼这自家的师妹,他也想做到伞下去,但总觉得这是对老师的不尊敬,于是他轻声提醒:“铃铃,别这样。” 许铃铃笑了笑,不理他。 这位大师兄就是个白痴。 我赢了,我坐在楼下,我这么牛逼,涨的可都是老师的面子,即便真要惩罚了,也是老师来惩罚,还是老师有面子。 自己不牛逼,不嚣张,不跋扈,怎么让老师出头? 反倒是大师兄这么的“乖巧可人”,才会丢人吧?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话说回来,小鬼若是不难缠,何以见得阎王的威势? 做小鬼就要有小鬼的觉悟,许铃铃虽然不是小鬼,但她有这个觉悟,这世上如有一个人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去吹捧,去衬托,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老师。 此时,楼上鬼帝的面容一片漆黑,黑色帝袍里的双手握紧了,他难以接受这结果,而看到楼下那两米五的女胖子正一脸桀骜与嚣张地坐着,似是视他为无物,更是心底升腾起了邪火。 负荆请罪去苏家认错? 开什么玩笑?! 许铃铃喝完酒,伸了个懒腰,一脸无聊地高喊道:“弱,太弱了,这能叫对手吗?师兄,你说呢?” 楼上的鬼帝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一口老血涌到了喉咙,差点儿就喷出去。 而在众人眼里,那一位看起来很老实、很内向的男子沉吟了一会儿,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老实人”点头造成的暴击,远超那女胖子。 鬼帝猛地一拍桌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站起身,吴家所来的弟子,甚至还有执事正看着自己,那眸子里充满了失望。 鬼帝只觉得无地自容,如今苏吴两家早在“新仇旧恨的时间酝酿”里,变得势同水火,就算他咬着牙,忍着屈辱去认错,吴家人也不可能同意。 他死死闭目静心想着。 这五年来,他已经巩固了十一境,突破到了第三个小境界,并且与绝地的诡物完成了深层次的融合,可以说如今的他实力早非五年前可比。 加上种种法器,他已经足以动用法身真正的力量了,而这等力量是火劫开启之前的自己远远未曾想到的高度。 那么... 不如... 他心念动了动。 楼下。 许铃铃晃着象腿,又掏出了一个奶油蛋糕,切了两半,“师兄,你要不要吃?” 风吹雪摇摇头:“别这样,不好。” 许铃铃哈哈笑了起来,继续心安理得地吃蛋糕。 吃完一整个奶油蛋糕,她又取出了水果奶酥在一方瓷盘上堆叠成小山,就着一杯茶吃了起来。 她吃到第三个时,无语道:“师弟怎么这么慢?不会死了吧?” 风吹雪欲言又止,继而缓缓道:“师弟...他慢一点,正常。”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远处最后一道魁梧的身影也从风雪里走了出来。 谢琼峰神色沉稳,目光一撇二师姐桌上的空酒杯,空茶杯,空奶油蛋糕架子,还有已经被解决了小半的水果奶酥,忍不住满头黑线。 卧槽,你们两个人是没遇到敌人吗?! 怎么这么快? 许铃铃道:“等你很久了,怎么杀个人这么慢?琼峰啊,你又弱了。” 谢琼峰嘴角抽了抽,这根本不是我弱好不好,对方也是十境加上血脉觉醒,而且还是个刺客加傀儡师,提前布局,设下陷阱,我能这么快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许铃铃扫了他一眼,仔细观察了下道:“幸好你没受伤,若是出了血让老师丢了脸,回去看我不虐你一万次。” 谢琼峰长舒一口气,他很快调整了心态,道:“师姐说的是,我还需要再多努力。” 三人静了下来,然后同时往前走出,站到望江楼下,向着楼前拜下,扬声道:“让老师久等了。” 声音糅杂一处,清晰地传入楼中每一个人耳中。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微笑,有人怒。 鬼帝的心已经跌倒了谷底, 他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 而望江楼最高处,吕妙妙也不傻,她已经通过“感受空气”了解了情况,大概就是那双方的对战在来的路上就完成了呗,这三个人看来是代表“苏周”这边的,那就是自己联姻对象的弟子赢了呗。 她忽地美目圆瞪,不会那联姻对象已经来了吧? 这也太惊悚了。 下一刻,她看到坐自己对面的大叔起身。 大叔站到栏杆前,俯瞰着脚下,开口道:“我以你们为荣。” 六个字传出,吕妙妙如遭电击。 她整个人于这一瞬间已然石化。 难以形容她这一刻的神情。 但很快,吕妙妙调整了心态。 女人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夏极不是她联姻对象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如今是了,她就开始用挑剔的目光去审视。 只看了一会儿,吕妙妙已经看出了三个缺点。 首先,他头发白了,是个老男人。 其次,他走路是先迈的左脚,而自己喜欢先迈右脚,不合拍。 再次,他茶杯的茶柄是靠着右边,这说明他和普通人一样,但自己却喜欢正对前方,这才是一个充满萌力的人该有的表现。 但她想完,很快发现自己是在挑剔,可能怎么办呢?总不可能真的喜欢一个大自己二十岁的老男人吧? 等等... 她眼睛忽然一亮,大叔应该也不喜欢自己这种。 何况,大叔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慌什么。 一时间,吕妙妙定下心来,云淡风轻地继续看着。 此时,一声冰冷的声音覆盖全场。 这声音完全不顾此处还有凡人,只是径直道:“风南北,可敢再加一注?” 这是鬼帝的声音。 夏极站在栏杆前,淡淡问:“怎么加?” “你我再加一次生死局。” “我苏家已赢了,你该跪倒我苏家来来认错,我为何要同意你?”夏极口口声声就是不离“苏家”两个字,时刻提醒着众人“这不是你我的恩怨,而是两个家族的恩怨”,顺水推舟,推波助澜,莫过于此。 鬼帝冷冷道:“弱者岂配强者下跪?” 夏极道:“五年前你输给了我。” “那是五年前的我。” 鬼帝声音越发森寒,“我若输了,便将我手中的绝地令交予你,吴家弟子不可为我报仇,亦不可寻回绝地令。” 他话音落下,满楼发出了惊呼。 显然,这绝地令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鬼帝冷然道:“绝地令亦是法器,拥有了此令,你便可进入令上所载的绝地之中,并且被绝地里的存在当做同类,和它们进行交流,甚至是交易,交配。” 夏极恍然了,这绝地令就是吴家高层人物的根本之物,也是不会外传的东西。 于是他应了声:“好,但我怎么确定你吴家不会因为此事来寻我麻烦?” “简单。” 鬼帝哼出两字,然后扬声道,“世家见证今日我鬼帝所言所语,若是来日我吴家弟子若有所违背,便是任谁都可斩杀。” 诸多声音沉默了半晌,一声声“我见证”响起。 夏极也随之淡淡道:“我若身死,苏家亦不可追究,而吴家鬼帝亦可不再来我苏家认错,所言所语,世家见证,若有我苏家弟子违背,皆可斩杀。” “我见证。” “我见证。” 同样的一声声响起。 苏吴两家矛盾积累以久,如今又因为“青王暴毙”被彻底激化,如此的生死战也是必然的结果。 吕妙妙听到“鬼帝”两字,心底愣了愣,她是知道这位的,在她印象里很强。 而双方的境界差距,她也是知道的。 鬼帝是十一境,有了法身。 而自己的联姻对象虽然天才,但几乎世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没突破十一境,也算是天妒英才吧。 她眸子转了转,悄悄放出了鹦鹉,鹦鹉偷偷摸摸地飞到角落,然后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鬼帝都十一境了,还和十境的赌斗,要不要脸!” 几乎同时,吕妙妙也扯着嗓子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她大声道:“说的对!!鬼帝,你还要不要脸!你可是鬼帝呀!” 苏周两家的人侧头看向吕妙妙,他们很早就看到这白衣金带的少女了,只是这少女坐在夏极对面,他们就直接当这是世家人了。 苏家周家很大,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彼此。 而即便认得,苏家的会以为那是周家人,周家又以为那是苏家人。 她这么一喊,也是为“苏周”两家喊得,于是世家众人居然也有不少应和了起来。 夏极古怪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那小乞丐... 小姑娘知道的事不少啊。 鬼帝被激的骑虎难下,但要此战作罢,让他负荆,跪到苏家去请罪认错,那是绝无可能的,何况此战他有着十足的信心。 于是,他冷冷道:“再加一册诡海古卷,这足够了吧?风南北,你怕了么?” 夏极怔了怔。 小姑娘几句话就多骗了个一看就高大上的东西,可以啊。 但是,诡海古卷是啥? 送宝童子不介绍介绍吗? 所以,他沉默着。 然而,楼下吴家人已经喊了起来:“帝君,这万万不可啊。” “诡海古卷牵涉重大,便是我吴家也只有绝对精英的弟子才能被赐予一卷。” “请帝君收回赌注。” 送绝地令也许还在他们潜意识的认可范围内,但这诡海古卷却是上了天了。 鬼帝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你们莫非觉得本座会输?” 吴家众人想了想,也对,没道理帝君会输。 他们怎么都无法想象一个区区十境怎么才能战胜如今的帝君。 听说五年前是帝君和这风南北是隔了挺远的交锋,而当时帝君据说正在用餐,根本没准备好,甚至也没看到这风南北是如何出手的。 仔细想来,十有八九也是法器之类的东西吧? 否则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帝君如何会败。 夏极目光动了动,忽然笑道:“鬼帝,我觉得以我十境之力,对付你也许确实不太公平,刚刚是我上头了,要不你还是跪着来我苏家认错吧。这场加注,就算了吧。” 鬼帝一愣,他怎么可能让这加注算了。 他如同一个赌输了,急于翻盘的恶赌鬼,期盼着在下一场完全赢回来。 于是,他道:“再加我的帝令。” 夏极心底乐了。 帝令... 显然更珍贵。 虽然他还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但只是听着就知道用处甚大。 还多亏了这小丫头提醒,否则自己可骗不来这两样东西。 他侧过头,吕妙妙悄悄竖起大拇指。 可以的,大叔。 而此时,无论楼下还是楼上,众人听到“帝令”都彻底呆住了。 各大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特产”。 而“绝地令”,“诡海古卷”、“帝令”就是吴家绝对的特产。 尤其是帝令,持帝令者,几乎是直接分了吴家的江山,动摇了吴家的根本,这等东西也能拿出来赌? 这真是惊世豪赌了。 227.意中胜利,意外来客(第二更) 夏极答应了这场战利品丰厚的战斗。 鬼帝遵从约定,把“绝地令”,“诡海古卷”、“帝令”放在了望江楼中,由五大世家共同看守。 而看守之人也需要对心魔起誓,若是鬼帝死了,那么这些东西必须交给风南北,而吴家人绝不可阻拦。 一切已经就绪。 大江之畔,那原本为弟子对决搭建的比武台,竟成了苏家帝师与吴家鬼帝定生死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再去阻止了。 飞雪连天,夏极已经站在了台上。 他轻轻跺脚,台上白雪顿时一扫而空。 鬼帝负手登台,站到他的对面。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镂金帝袍的男子,威武异常,双眸里带着一股折煞众生的气魄,让人无法承受那威势,而禁不住想跪拜,叩首。 鬼帝双手一直负于身后, 手上戴着黑手套, 手心抓着一把刀。 刀近于太刀,长度比短刀略长几分, 刀镡为银色骷髅,刀身浮绘着一些古怪的图纹,那图纹正在闪烁发亮,显然是神兵种类。 若是真正论起来,两人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平视着对方。 然而,虽是第一次。 却已无话。 世上之事,若是都能轻易解释清楚,那又岂会有恩怨? 除非鬼帝和夏极,迫切地想要和平,并为世家和平奔波而走。 但可能吗? 鬼帝身为帝君,最重要的尊严被人践踏了。 夏极则是一个“装睡”的人,你想让他去促成世家和平,和做梦差不多。 苏家可能吗?两方世家阵营三千年的对立是假的么?青王暴毙、栽赃陷害的事又是假的么? 恩怨到了一定程度,就不需要理由了,也不需要管对错正邪了。 “贪婪是罪,弱小也是罪,风南北,你是个人才,却不幸沾了这两样。 我不管你上次用的什么手段,这一次...我已经准备好了。” “想再见一次吗?” “不了,你来不及了。” 鬼帝微笑着,往前踏出一步,他的手一直在背后,手指轻轻敲打着银色骷髅刀的刀柄,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刀柄在他掌心里跳动着,灵活无比。 在他吐出“来不及了”四个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松开了。 夏极抓出黑刀雷火,漫天风雪的天气,空气湿润,正是应了雷弧跳跃的天时。 当~~ 此时,鬼帝手中的骷髅刀已经插落在了地面。 嗡~~~ 刀身发出一声奇异的鸣响,糅杂着诡谲怪异的嘶吼,向四方一瞬扩散而去。 观战的世家人只觉气血忽然“粘滞”住了,境界低一点的则是因为供血不足,而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晕眩感、恶心感。 不远处,亦有好奇观望的江湖人,而他们更是无法承受,已然晕了过去,若是无人相救,只要在这刀的笼罩范围之内,这些江湖人就会很快死去。 风吹雪与谢琼峰忍着晕眩感,飞掠而出,拖着晕倒的人往后急退,许铃铃无奈,也跟着救起人来。 吕妙妙瞪大眼,她认得这刀。 这是吴家的神兵“魂封”, 一旦完成了简短的仪式,就可以将一片区域的所有人气血封住,让人直接废了。 除非力量远超过用刀之人,或是有什么特殊的破解之法,否则直接就是束手就擒了。 这不是一把杀人刀,而是一把介于精神冲击与玄阵之间的刀。 果然,这一刀插地后,夏极的身形也稍稍凝滞了下。 他右手撑着黑刀,站在台上。 他不是神,此时也感受到了这奇异的束缚感。 就好似有诸多哀怨的冤魂在纠缠着自己,使得自己的躯体下意识地呈现出“粘滞”的状态,气息缓慢,血流缓慢,好似一重重枷锁束缚而来,让他成为囚徒。 他拔刀的时候,躯体竟然产生了一种“生锈”的感觉,发出奇异的咔咔声。 刀出一寸,无穷雷弧从刀镡下涌出,化作初起的雷潮。 而此时,鬼帝已经做出了第二个动作。 他开始“分裂”。 这景观,看的现场众人都呆住了。 一瞬间,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个鬼帝从八个方向包围住了夏极。 而鬼帝与鬼帝之间则是有着一种奇异的联系,隐约可见寒光缕缕。 铿!! 夏极粘滞的动作依然维持着,他的刀出鞘一半,紫光灼灼之间,照耀的八个鬼帝越发阴森。 “傀儡术。”远处的谢琼峰直接道出了答案,“我遇到的阴九笑也会傀儡术,此人是他的老师,这傀儡术果然用的天衣无缝,我根本没看出那是七重傀儡。 甚至,我现在还是没办法分辨,那八个里哪个是真的。” 风吹雪想了想道:“也许都是假的,我遇到的那个人,她可以让身体化为类似鬼魂状态,无法被刀斩到躯体。” 他淡淡地说出这话,谢琼峰猛然侧头看向这位大师兄,他很想问“那你是怎么斩到的”,但他还是憋住了,习惯,习惯就好。 许铃铃道:“这么说来,真正的鬼帝并不在那八个躯体之中,而是藏在某处操纵着那八个躯体?” 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发现自己若在局中,直接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她再看风吹雪,这位大师兄眼神疯狂,怔怔地看着远处,显然也在设身处地地想着自己若在那局中该怎么办。 许铃铃看那充满战意的神色,露出古怪之色。 风吹雪,你这都觉得能打? 望江楼上。 世家人观望者这战局,神色各异。 而吴家人却已然轻松了下来,他们认出了自家帝君的手段。 “神刀封魂镇压血气,金尸八傀水火不侵,天罗法丝无物不裂,还有鬼帝的法身...我实在不知如何输了。” “风南北即便有强大的法器也来不及使用了。” “他终究还是年轻与托大了,不知道先机的重要性,他早该取出法器,而不是拖到这一刻。” “但即便如此,这风南北也足以自傲了。 帝君是真的把他当做了敌人,所以才在登台之前,就已经抓出了骷髅刀,在提前进行仪式,所以帝君才能在初登台时,就使用了神刀封魂。”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帝君虽然赌注下的大,但却也小心谨慎,全力以赴,以求万无一失,不愧是帝君。” “我吴家总算是掰回一局。” 吕妙妙趴在栏杆前,看着风雪外的那道被包围的身影,有些担心地轻声呢喃道:“大叔...” 夏极立与风雪的孤台,眼前是恢恢天网。 八个鬼帝如同八只蜘蛛,彼此之间的蜘蛛网星罗棋布,囚着中央无法逃脱、无法挣扎的猎物。 这又是第二重枷锁了。 封气血, 割血肉。 而就在这时,夏极握了握黑刀。 哧哧哧... 深紫色雷潮冲击着他的躯体,将他血液里的一切粘滞都淡然地去除了。 但鬼帝也没准备凭这一把神兵封住他,鬼帝要的只是一个先手,当你花费时间去解除这种粘滞时,他已经有了时间去用出真正的杀招了。 哧啊~~~~ 无穷尖锐刺耳的鸣声,同时响起。 八个鬼帝带着漫天的“蛛网”,旋转起来。 这些“蛛网”是天罗法丝构织而成。 无坚不摧,无物不裂。 而在这种切割一切血肉的绞肉机里,一道诡影竟是完全无视了所有的“物质”,而如一道幽灵拖着极多的残像,穿过“绞肉的蛛网”,向中央的夏极扑去。 那幽灵周身沾染着死亡的气息,那是真正的十一境力量,甚至是因贯通法脉,而动用了的属于法身本身的力量。 三道枷锁, 一盘杀局, 一绞肉身, 一灭神魂。 鬼帝从下望江楼时就开始策划、筹备,如今才在这一刹那让夏极陷入了这十死无生的局。 谁,都不是无脑的莽夫。 鬼帝即便成了急于翻盘的恶赌鬼,却也是能够丢出一把“王炸”! 然而,夏极就没有准备么? 夏极就真的托大么? 没有。 他周身长袍鼓荡,其中蕴藏着数不清的法相。 而就在杀局产生的那一刹那,他猛一踏地, 气浪滚滚向八方散尽,绝强力量宛如万兽齐奔。 巨力轰击之下,远处的望江楼震了震,比武台边的江水猛地腾空而起,地面如有流星坠落,轰然崩塌。 他在这一踏之间,整个人也随之直射地下。 那坚硬的比武台哪里还在? 在的只是一个深坑。 坑洞里,尘岩泥石,逆冲穹宵,映照着漫天落下的大雪,构织成一副玄幻的奇景。 而原本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天网恢恢之相却也是扑空了,而变成了从上往下的攻击。 鬼帝一切的力量覆压而下,好似天倾,天要你亡,你不得不亡,便是下了地,就能逃么? “死!!!” 诸多怪异的声音,糅杂成一个字,笼罩而下。 夏极仰起头,手中的黑刀从那深达十多米的地下,往上挥出了一击。 一重法相也许会有形态,会是野兽,神佛,甚至传说里的神兽,风雨雷电,各种... 但这一击,挥出的却不是一重法相。 茫茫然雪海之间,仿有神柱逆天而起,带动一道无以形容的刀光,似加速了万倍十万倍百万倍的日出,在众人眼里升起。 除了璀璨,除了伟大,难以再去描述。 这一刀,甚至连黑刀雷火原本的紫色电弧都没有了。 这就是纯粹的刀,压榨了无穷法相、包容了无穷法相的刀。 正因为法相极多,反倒是没有了法相,而变得纯粹,极致,美妙,混杂一切,反而单纯。 让人不禁去想天地开辟之初,那无上的一斧是否也如此刻般的静谧而极美? 凡尘容不下这样的刀光。 所有人瞪大眼看着这刀光。 这还是十境的力量。 但这源于十境的力量,却已经给了他们心魂以最大的惊骇。 原来,极致与纯粹,是如此强大么? 强大的一如此刀,绝世无匹,摧枯拉朽,没有悬念地淹没过了鬼帝的一切。 金尸八傀水火不侵,但却在这淹没里粉碎成尘。 天罗法丝无物不裂,但亦在这刀光里寸寸崩断。 鬼帝法身,那是一重重鬼魅的叠加,是没有形体的存在,是可以穿过“物质”的存在,但却也在这一刀里彻底败亡。 刀光散尽。 明明只是刹那。 却如经年。 半空里,鬼帝实体显出,浮空,维持着最后一刹的轮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这一刀的力量。 这是何等的怪物? 人为何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样的人凭什么达不到十一境? 凭什么活不过五百年? 而自己... 也终究成了这样一个神话的踏脚石了。 “呵...” 他咧开嘴,发一声自嘲的笑。 勉强维持浮空身形的那一抹神魂终于散了,躯体随风,灰飞烟灭。 一年学万法,六年六万法。 万法磨一象,今已成六象。 谁能看到这理所当然的一刀背后的付出? 战场如是天灾碾过, 烟尘缓缓散开却散不尽, 一道身影从中走出,那身影极快,矫键轻捷,犹如天帝巡视,几个呼吸便已经到了五人公证的赌注边。 夏极抬手一招,直接卷向那三样宝物。 然而,只有绝地令和诡海古卷被他卷走,那“帝令”却是稳稳沉沉,压在桌面上,纹丝不动。 一旁看守的五人面面相觑。 夏极冷哼一声:“吴家,是输不起,要抵赖吗?” 他抬手直接向着最后一样帝令抓去。 帝令如山,镇压此处,而无法动弹。 夏极忽然察觉了一抹古怪。 不是说他无法抓起帝令,而是需要他动用黑皇帝的力量,动用自己几乎全部的力量才能抓起,而这显然是过了。 所以,从明面的局势上来看,这帝令他已经不可以抓起来了,否则得不偿失。 他淡淡问:“是吴家哪位?发了誓不怕心魔么?” 一声让人颇有好感的笑声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书生样的男子,那男子双颊粉而透白,有着奇异的暖意,但若不是他这么一笑,根本没人察觉到他。 那男子微笑道:“我姓苏,所以没发这个誓言,帝令你不可以取走,其他两样就算你击败鬼帝的酬劳了。” 夏极还没开口,苏家人已经认出了这男子。 一位苏家执事怒声骂道:“苏瑜!你这叛徒!” 另一人道:“你叛入吴家,可不就是吴家人么?我苏家帝师如约取帝令,又如何?” 说话之人话音刚落,苏瑜轻轻拍了拍桌子,而这一拍,那两个出声之人顿时露出了惊骇之色,紧接着便抱住头,发出凄厉的哀嚎,再转眼,已是七窍流血没了气息,他们瞪着惊惧的双眼,如是死前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东西。 苏瑜起身,一瞬间已经到了桌前,他抬手取向帝令,微笑道:“我不是吴家人,所以这约束对我无效。今天我就是不让你拿走帝令,你又能如何?” 228.风南北vs苏瑜(第一更) 夏极看着苏瑜,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对“苏瑜活着这件事”有所疑惑,那么经历了刚刚的暗中较量,他已然确定了苏瑜就是吴家老祖。 他目光看着苏瑜抓向帝令的手, 每一刹那,他脑海里都有着极快的念头闪过。 信息来源于苏甜,自己的思索,以及在劫地和吴家老祖近乎一天一夜的对战。 这些信息在编织成新的念头,飞快地闪过。 吴家老祖是什么样的人? 通俗点儿说,他是一个越往后期越强大的人,因为他本身是一方绝地修炼成,待到后期,他能直接让自己的世界降临人间,甚至可以把敌人拉入他的世界彻底翻转局势。 换句话说,现在并不是他的强势期。 他本身应该是元神状态的作战能力更强,因为他真正的本体就是一方粘附在这个世界的小世界,所以上一次的交锋,他以本体坐在千里之外,而以元神出窍来阻截自己。 两人眯眼彼此对视。 这一瞬间,时间都如缓慢甚至静止了下来,所有人的动作,哪怕是心跳都慢到可以忽略不计。 夏极静静看着苏瑜。 那么,吴家老祖的力量如何呢? 只需将游离在人间外的小世界定点一方,那么他就可以在这一方的任意区域进行“闪烁”,但那是元神状态下,如今有了躯体应该会受到限制。 他与自己缠斗了一日一夜,如果能有其他底牌,一定也用了,再有那就是需要准备的力量了,简而言之,就是“过长的施法前摇”。 他有一把黑色界刀,但这把刀已经被自己收起来了。 他能无cd“闪烁”,但因为躯体状态,所以应该受了一定限制。 他最恐怖的应该是那本真生死薄,看着你,写下你的名字,你就会死。但这bug之中的bug,显然也有着使用条件。 夏极对很认真的思考过这本真生死薄的使用条件。 第一,需要注视着对方的脸,第二,需要时间去书写,这种书写显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三,需要在一定距离里书写。 如果吴家老祖配合上一名能让人进入昏睡、晕眩之类的存在,那么这一对搭档就是真正的无敌组合。 当然,这是十六年前的信息,如今的吴家老祖必然更强了,但是他亲自下场守护的宝物岂不是意味着很重要? 帝令... 取不取? 让不让? 忍不忍? 值不值得? 一瞬间,夏极已经有了决断。 我岂是逆来顺受之人? 何况此时,两人的对局亦非是神武王对吴家老祖,而是风南北对苏瑜,无论道义还是什么,都是自己沾了优势,何况自己并不知道苏瑜是吴家老祖,如此局势还不动手,与懦夫何异? 时间的缓慢仿是恢复了流速。 夏极从思考里走出。 他的手没有抓向帝令,因为苏瑜已经快了一步。 他的手直接一撇,这一撇就撇出了数重法相层次的力量, 法相叠加,在狭窄空间激荡出无声的锋芒,锋芒似一轮锐利残月,割至苏瑜的手。 这残月的光才刚乍现,苏瑜的手就猛然一缩。 哧~~ 嘭!! “残月”穿过空间,但控制地极好的力量让这“残月”在半空如惊雷炸响,而未曾伤及无辜。 夏极神色动了动,果然,吴家老祖强于元神出窍的攻击,肉身力量并无那么大的优势。 苏瑜收手的时候,轻哼了一声。 这一哼, 夏极隐约能见到对面之人的七窍之中,流出了不少的“黑影”。 这些“黑影”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扑向自己。 然而,夏极现在拥有的“技能珠库存”是极多极多的,刹那间他就挑出了的合适的,但时间让他无法发挥出最强力量, 极短时间里, 他发出一声“呼”。 “呼”就是吐气。 一口吐气,蕴藏精气神,提纯了五脏六腑的阳气。 阳气仿似一阵快哉清风,争锋相对地吹拂而过,物质世界里未曾有太多变化,但“黑影”扑来的速度却被挡住了。 这迟缓里,他探手抓向帝令。 苏瑜岂会让他抓住? 苏瑜的手也同时压下, 在压下的过程里,他身体进行了一次短距离的闪烁, 以至于他的手不是移动到了帝令前,而是闪烁到了帝令前,五指直接贴在了帝令上。 但他还是没抓到帝令, 因为夏极的脚正在地上, 就在苏瑜身形模糊的刹那,他已经明白了苏瑜要做什么, 所以他提前猛然一踏,轻轻释放的力量也让望江楼的这一层顿时深陷了下去。 盛放帝令的台子也陷了下去,最关键的是,整个地面剧烈抖了抖,而吴家老祖也站在这地面上,他因此也抖了抖。 若他是元神状态,他会无动于衷, 但此时他不是, 所以他又进行了一次超短距离的闪烁,手再次紧贴在帝令上,同时运气吸附而来。 夏极知道抢不过他, 但苏瑜若要抓到帝令,必然需要让手出现在物质世界,而只要出现,于理论上就存在了可以被直接攻击的契机。 夏极的手没去抢帝令, 而是屈指,握拳,往前轰出。 他的拳还未完全握紧,但一股宛似腾渊神龙的气势已经碾压了出去, 诸多法相如花开,朵朵生出,拳还未握,还未出,法相就已如轻骑策马的急先锋往前狂冲而出。 依然是围魏救赵的攻法。 苏瑜若要抓住令牌,就需承受这一击,虽然只是一刹那的一击,但苏瑜这具躯体能不能承受住,也是个问题。 吴家老祖好不容易寻到了、并适应了一个不错的“坐骑”,怎么会让他轻易损毁? 所以,苏瑜的手再度挪开了, 身形闪烁之间,已经换了个姿势,变成从下往上抓住帝令。 啪。 他五指握紧,终于抓住了。 但夏极一拳未尽,另一只手已然化掌,后发后至,虽未抓住帝令,却抓住了苏瑜的手。 闪烁的弊端出来了。 若是元神状态下的吴家老祖,想怎么闪怎么闪。 但肉体状态下,他无法避免地带着“粘附于自己躯体”的“人或者物”,进行一起的闪烁。 所以,他下意识地闪烁出了望江楼,而夏极也跟着他一起出了望江楼。 但就在这一个闪烁里,夏极竟生出了一丝后悔,他的心跳简直快到了极致。 因为,他于这一念里,看到了一个恐怖地藏蛰于虚空的诡谲世界, 那是真正的死亡国度,是比地府更冷,比黄泉更深,比万鬼成潮更恐怖的世界。 他差一点就忍不住动用黑皇帝的力量, 也差一点就无法出来, 但所幸他反应和判断速度快到了极致,察觉到了那一丝小世界束缚的脆弱。 也许是因为吴家老祖对于自己真正本体力量的发挥还连皮毛都没有, 又也许是因为吴家老祖的这具名为苏瑜的“坐骑”,现在也无法在绝地里待多久, 此消彼长,他在惊鸿一督之后,就竭尽风南北的全力冲出了那诡谲的绝地世界。 这就好像是在某个巨兽的嘴里游了一圈,但因为巨兽合嘴慢了,而游了出去。 两人的一连串动作,都发生在近乎短短的一两个呼吸里。 这不仅是力量的交锋,更是反应的交锋,意志的交锋, 即便是世家众人也没几个看清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以及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蕴藏的心思与博弈。 当两人消失于楼中时,周围的时间仿佛才恢复了正常,一切都鲜活了起来。 这两人好像和众人不是活在一个时间里的... 众人目露惊骇,藏着无法遮掩的震惊, 急匆匆地扑到望江楼栏杆前时, 只见远处的两人正以一种“他们虽能理解、但却决然无法做到”的方式在交锋。 苏瑜手中的帝令还未来得及存放,就被夏极从掌心里一弹而出,飞射到半空,就在距离两人一米不到的地方。 夏极没去抓帝令。 苏瑜也不去抢了。 他身为吴家老祖,虽然不是个“擅长在肉体状态下厮杀”,以及“在前期能发挥出极大优势”的存在,但他毕竟是吴家老祖,若是败了,他自己心底就搁不住? 他是真没想到这风南北强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说风南北和鬼帝交锋,是体现了他的力量,那么此时... 他已远远超过了之前的表现。 在刚刚交锋的过程里,无论是意志、力量、速度、心念、反应只要慢了那短过极致的一刹那,那么就不会可能导致如今的局面。 但风南北偏偏做到了。 此子,真是恐怖。 一时之间,吴家老祖收起了小觑的心,他眼前看到的仿佛不是风南北,而是上古时代为数不多的绝世天骄,祂也曾是其中之一。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阴森的骨刀,刀纹呈万重波浪之状,如是不知几数、不知品种的骨骼叠锻而成。 夏极也拔出了黑刀雷火,这雷火有着天劫雷电作为器灵,也早就超脱了本身的层次。 下一刹那。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地看着半空。 因为空气里,忽然出现了许多的苏瑜,也出现了许多的法相化刀。 同时更有鬼影重重,雷电呼啸。 吴家老祖显然有了提高,他的躯体也能在极短时间里不停地闪烁,所以他在一个刹那里,已经用各种姿势将刀斩向夏极的脖子。 但人和物还是不同的。 也许苏瑜可以轻易地靠近死物,但与人却还需要维持一小段距离。 而夏极速度也极快,但因为速度快,而无法给他“施法前摇”去释放出那毁天灭地的一刀,可正是因为速度快,他周身一重重法相宛如莲花绽放。 一瓣还未开尽,另一瓣已然生出。 生不尽的花瓣,开不完的花。 不会穷极的法相,斩而不休的刀。 一个刹那里,法相近乎随意念而出,极光快电般地攻伐向每一个出现的苏瑜。 -- -- ps:周五六七需要调整状态,是2更6000-8000字,周一二三四是3更,12000+字。 229.我是花妙玉(九头蛇万岁) 帝令从天而落。 落在了一只手上。 夏极与吴家老祖这才发现第三人。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白衣,美艳而飘渺,左眼眼角的一滴泪痣正随着眸色仰望高处,她不知何时来的,但趁着两人交锋时,于风雪与血火里抓住了帝令。 轰轰轰!! 一连串刺耳的爆炸声后,空中的两道身影终于分开了,分别落在那女人两边。 来人是吕婵。 她双手合着那帝令,带着微笑。 三人站在风雪里,气氛充斥着奇异的微妙。 这微妙远非常人所见的表象。 吕婵开口打破了这沉寂,“愿赌服输,帝令不该是风南北的么?” 苏瑜瞳孔眯了眯,他忽然心有所感,微微仰头,看向望江楼趴在栏杆前的人群,角落里正有一个遮着白纱的少女,那少女气质宛如精灵。 吕婵把令牌甩向夏极,同时淡淡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夏极接过帝令,目光扫过对面的两人, 现场气氛不仅微妙,而且扑朔迷离。 再看时,苏瑜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吕婵自然也注意到了楼顶的少女,但她没去说什么,转身也欲离开。 她才一动,就听到夏极的声音。 “为什么帮我?” 吕婵笑道:“你说呢?” 说完,她亦是极快远去,消失在了这雪地之中。 夏极看着她的背影,不再去细想, 吕婵的这句话充满了似是而非的误导, 细想会让他不小心就钻入了信息不对称带来的未知圈套里, 无论是表层的圈套亦或是深层的圈套, 他收起帝令,放入储物空间。 此时,不远的一个小屋里,苏妲己收回红绣球, 她本准备出手,看来不用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望江楼方向,抓着龙行千里,几个闪烁就已经远遁千里了。 事情似是结束了。 苏家帝师和吴家鬼帝的对赌,以苏家彻底的胜利而收尾。 夏极抬头去寻那小乞丐, 但吕妙妙早就混在人群里撒腿跑了, 她若不想你发现她,你还真是很难寻到她, 毕竟她“越狱”本事一流,就算是吕家老祖守在府中还能被她逃脱几次。 夏极也不以为意,他只是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并没想怎么样,既然没找到,他就收回了目光。 三名弟子回到他身边,三人刚刚都算是见识到了老师近乎全力的出手,终于明白了自己和老师的差距。 哪怕老师未曾觉醒血脉力量,却还是能压着十一境的人。 但可惜,若是没有血脉,岂能形成法身,岂能臻至最终一步,而突破凡人的寿元? ... ... 夏极永远不会想到世事如此狗血。 当“小乞丐”站在他庄园的气罩前,请求收留时,他还是有些无语。 然后,“小乞丐”穿着她喜欢的猫耳斗篷,低着头,压着帽檐,双手缩在长袖里,只留下十个爪儿半露在袖外, 她一边看着双手捧着的纸条,一边声情并茂地说着话。 “啊~~救救我,救救我吧,我正被仇家追杀,如果仙人不救我,我就要...咳咳咳...” 她眸子凑过去,扫了一眼双手捧着的纸条, 小声嘀咕着“这谁写的字呀”, 然后辨认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就要嗯??嗯...我就要死了??” 她顿了顿,然后点点头道:“嗯,我就要死了!” 读完之后,她骤然察觉了原来纸条反面还有字,而且反面的字应该先念。 反正是走过场,她就没想着进入这什么镜湖庄园,大叔如果不开“门”或是不在家,也是正合她意。 她也是被婵姐折腾的受不了了,才来走这么一个不走心的过场。 “开门,开门,开门啊,请您开门...” 她用一种毫不焦急、充满无聊与慵懒的语调喊着。 最末,她悄悄地、小声地、快速地低语出一句“我是花妙玉”。 夏极嘴角抽了抽。 这请人救命还带报名字的? 这让他想起前世看过的电影里,类似于“九头蛇万岁”的那种暗号... 吕妙妙念完,心底快速地数着一二三。 一秒不到她就数完了这“一二三”。 才数完,她使用了“龙舟比赛大汉划船式”,进行飞快的划船。 小舟在镜湖湖面破开一道翡翠的轨迹,很快就远去了。 夏极看着那逃命般的身影,满头黑线。 那小乞丐原来是吕家人。 按照他的想法,他很容易得出“这名为花妙玉的小姑娘是刻意装作小乞丐来接近自己,之后又刻意出现在望江楼上”。 然而,现在这是什么鬼? 这表现即便打零分也不足以形容了。 夏极怎么看也不觉得这是在套路自己,而是那名为花妙玉的姑娘真的在落荒而逃。 她好像根本不想联姻... 搞得好像是自己要联姻似的。 吕家,这么不靠谱的吗? 自己跑了最好。 夏极舒了口气。 虽然他对这小姑娘有些好感,但还不至于到要联姻的程度。 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他还想着虚以委蛇,利用一下从而达到“开拓吕家地图”的目的。 但看到是这姑娘,他想想还是算了吧,这样不太好。 ... ... 三天后。 夏极独自走在巨业城街头。 昏黄街头飘着白雪,虽是兵荒马乱,但这等大城之中的秩序还能维持的。 他搓着手,听着临近新年的炮竹声响。 灯笼高悬,孩童们抓着木剑彼此追逐,喊着“看我什么什么剑”,“别跑,吃我大招”之类的话。 而身周,小贩们日复一日地吆喝着,似乎大劫的来临,青王的暴毙,时代的更替与他们毫无关系,只要和平,只要给他们一个摆摊的地方去赚钱,他们就满足了。 人们三五成群,走过冰冷的深冬,喧闹的夜市。 夏极心底生出一抹孤独感。 因为他和谁都不是“成群”的。 而这一点,在今后估计会越来越如真理般刻印在他心底。 因为他的成长速度极快,因为他是黑皇帝,是教化天下的帝师,也是侵入人间的火劫噩兆,更是穿越而来的异类。 他已习惯这孤独,习惯这世界。 所以,也能安然地活过越来越久的岁月。 他细数着掌心的铜钱,目光在街头两畔扫着,忽然停在一个烧烤摊前,嗅了嗅,味道似乎不错。 “老板,怎么卖的?” “五个铜板一串素,十五个铜板一串荤。 不过你可以点一个荤素套餐,一百串,包含五十串素的,五十串荤的, 只要一贯铜板,折合一两银子就可以了。” 夏极笑道:“且不说你卖贵了,你这套餐也没便宜啊。” 老板急了:“怎么没便宜,我算给看。我做人最诚信了。” 夏极笑呵呵地看着,他能感受到老板的着急,很快老板抓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迷幻操作,硬生生地把一贯的千文钱打成了九百文。 夏极道:“那来一个套餐吧。” 老板道:“先给钱。” 夏极丢出一个小金元宝,老板接过,掂量了一下,这金子成色很好,足有五两,相当于五十两白银了。 夏极道:“都给你吧。” 老板愕然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愣在当场。 夏极随口道:“兵荒马乱的做点生意也不容易,谁都要养家糊口,但别人的钱也是钱,没必要。 这世道,灾民难民定然也不少,若是老板今后看到了路边的饿殍,能帮就帮一下吧。” 老板低下了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地抓过烤串烧了起来,眸子里闪烁着什么东西,待到结束了,连同那金元宝和烤串一起递给了夏极。 “倒是我不对了,你这钱我不能收了。” 夏极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这是老板自个儿花钱买个良心,所以接过了烤串和金元宝。 一边吃着一边远去。 老板舒了口气,心底有一种难言的舒畅,一低头,只见一个大金元宝正放在自己手头,足有十两...比刚刚那个小金元宝还大了一倍。 “公子,公子!!” 老板忽然醒悟,急忙喊着追了出去,但夜市里人影憧憧,哪里还能找到夏极。 夏极独自走过人群。 走到桥头时,只见画舫皆停岸边,积雪铺在舫顶,呈现出深冬的安静和寂静,与夜市的喧闹形成对比,却也恰恰契合了他的心境。 “别跑!” “给我停下!” “臭丫头!停下!” 声音从远而来。 夏极下意识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裹在斗篷里的身影正在狂奔,而后面正有人在追赶,正往桥边来了。 夏极不想沾上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于是往桥边让了让。 那狂奔的身影跑到桥头时,也许是上桥的缘故,夜风推开了斗篷,露出其后如星海的长发, 长发末端的金丝带被风扯去,而散开了轻舞飞扬的青丝。 那张脸庞在夜晚光芒的熹微里,也能见得绝丽灵动,双颊如桃开雪中,娇美无匹。 然而,那少女的眸子在和夏极接触的一刹那, 整个脸忽然“抽搐”了起来,做出了一个让人喷饭的丑八怪似的鬼脸, 然后如同追踪导弹般精准地射向了夏极, 同时,她憋着声音,难听地喊着“救命,救命啊...” 最末,她很不情愿地以一种“九头蛇万岁”般的小声,含糊道:“我是花妙玉。” 夏极震惊了。 以至于,他被这“导弹”直接击中。 而因为“导弹”用力过猛,直接把他撞得从桥栏杆翻了下去。 “导弹”撞完,继续往前跑。 这个,就不能怪自己了,毕竟对方没配合好嘛。 吕妙妙一边想着,一边撒开腿往前狂奔,几个家丁样的人抓着棍子随着她追远而去。 夏极自然没下水,他一个翻身就回了桥上,但眸中震惊却久久无法散去。 230.有穿越者(第一更) 夏极忽然想起吕家老祖在五年前说的话... 我吕家一名才貌兼备的天才? 她会隐瞒自己吕家人的身份? 珍惜好五年后出现在你面前的女人? 日久生情,然后联姻水到渠成? 夏极:??? 没感到天才, 也没感到隐瞒。 没感到她是女人。 也没感到日久能生出爱情。 他就感到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震惊恢复后,脸上露出的表情是笑容。 ... ... 再之后的三个月里,吕妙妙化名“花妙玉”用各种方式出现在他身边。 但每一次毫无例外,都会被她自己搞砸了。 她好似远道而来的精灵,就是为了在夏极耳边呢喃一声“我是花妙玉”。 那不走心的动作, 不专业的表演, 稀奇古怪的鬼脸, 花式搞砸的方式, 每一次都让夏极大开眼界。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出演了某个烂片连续剧。 在这众人都严肃,都认真,都在小心翼翼、谋划计算的世界里,这“烂片”竟给了他一股清流的感觉... 到后来,他已经习惯了。 甚至有一次吕妙妙正扛着铁锹挖土的时候,他躲在一边还看到了... 只见那少女淡定地挖出了一个坟墓,然后自己擦了擦额角辛勤的汗水,继而跳了进去,把土埋埋好,只露出头,然后长叹一声开始等待。 夏极就走了过去,他只见那少女脸上产生了一种“看到场记板发出咔声”的表情。 吕妙妙一瞬间就肃起了表情,如同入戏了一般,开始大喊:“救命啊~~有盗贼要把我活埋了~~” 喊完之后,吕妙妙轻声如地下工作者对口号一般道:“我是花妙玉。” 夏极蹲下来,看着只露出土的头,问:“哪儿来的盗贼?” 吕妙妙理直气壮地反问:“现在是问盗贼的时候吗?” 夏极道:“我看到你挖土了。” 吕妙妙呵呵笑了笑,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随后摆出一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完就收工”的模样,破土而出,然后扛着铁锹撒腿就跑。 谁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快被家族逼疯了。 ... ... 到后来,夏极实在是不忍心了。 “要不,你们换个人来联姻吧?” 吕妙妙道:“换个人你答应么?” 夏极道:“不答应。” 吕妙妙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自己:“那我呢?” 夏极继续摇头。 吕妙妙神色一肃,沉声道:“太好了。” 夏极道:“那你可以不用这么了累了吗?” 吕妙妙长叹一声:“家族一定要我联姻。” 夏极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吧,我不会同意的。” 吕妙妙眼珠转了转,忽然凑过去,神秘兮兮道:“大叔,要不... 你假装同意,我听人说了,你只有和我吕家联姻了,他们才会帮你突破十一境。 而我呢,如果和你这边不成,家族怕是还会继续寻找下一场联姻,我是真受不了,但如果你定了下来,那么家族就没办法逼我去联姻了。 这样,我们就可以各取所需。” 夏极略作思索,自己还真没损失,何况他对“打开吕家地图”的这个机会也是重视的。 他把目标看远到了千年万年,那么早一步看清楚各大世家的情况,也便于他的布局与安排。 只不过,自己秘密很多,若是与人生活在一起,很容易出问题。 所以,他道:“若是我答应了,你要搬来镜湖庄园么?” 吕妙妙嘿嘿笑了笑:“你想吗?” 夏极坦然道:“不想。” 吕妙妙道:“好样的,我也不想。 不过...我们需要偶尔一起吃个饭,若是吕家下来看了,我们还需要适当地一起去踏青,不过我估计只有开始的时候要演一下,之后怕是一年都轮不到一次。” 夏极忽道:“我第一次见你,你为什么是乞丐样子?” 吕妙妙道:“我不喜欢待在世家,他们就说我吃的用的全部都是世家的,然后我就把所有东西还给了他们,只留了一枚空间戒指,之后自力更生,赚钱呗。 你遇到我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婵姐很厉害,她把我的空间戒指收了,我就带着我的小白到处乱逃,让小白表演赚一点钱。 但那几天表演不好,没赚到钱,可肚子又饿,所以就做了乞丐,超可怜。不过我也没想着白吃,是准备之后再还钱给他们的。” 夏极道:“那行,就这么定了,你去和你家族说,我答应了。” 吕妙妙伸出小拇指,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沉声道:“拉钩。” 夏极想很严肃地说“发个毒誓”,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也伸出了小拇指,温和道:“嗯,拉钩。” 两人拉钩结束,算是完成了约定的流程。 而在分道扬镳前,夏极悄悄塞了一叠银票放在吕妙妙的腰后系带上。 金银珠宝对他而言,是最廉价的东西,但既然能让这姑娘过得好一点,他也不会舍不得。 看着那白衣少女远去,夏极知道今后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来烦他了... 他舒了口气,但旋即心底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很微弱,但却是存在着。 他压下这莫名的情绪,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心有所感,低头一看,之间一叠银票不知何时竟在自己的腰间。 “这...” 他双眼眯了眯。 明明感受不到半点力量,但却能够瞒过自己,把银票还回来。 这少女...不简单。 ... ... 当夏极回到镜湖庄园时,苏甜正坐在他书斋里,泡着他的茶,吃着他的东西。 他才入屋,苏甜手一挥,书斋的推门关了起来,光线顿时黯淡了几分。 夏极没说话, 苏甜也没说,只是静静吃着他的东西。 吃完后,她才问:“你想怎么做?” 夏极道:“我想去看看。” 这说的是吕家的事。 两个人说话没头没尾,都属于那种“假设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所知道的前提,并且能在同一频道进行问答的对话”。 苏甜喝了口茶:“不好收场。” 夏极道:“也许本就不该存在呢?” 这说的是风南北身份的事。 咕噜咕噜... 苏甜可爱地喝完茶,哈了口气,然后双手交叉,迷人的脸庞里带着迷离的味道,她微笑着看着夏极:“随你怎么做,这改变不了你我血脉同源的事实。最后一重境界叫同血合道,指的是世上只有一种血脉能臻至最高,能成就至高,你我天生就是同一阵营的。” 夏极点点头。 苏甜和吕婵的说法完全相反。 他也无意去问,因为这世上知道答案的,只有祂们九人,真假完全无法判定。 如果苏甜没骗自己,那么吕婵就是真的厉害了,一句话就让他和苏甜产生了距离和怀疑。 但他终究可以进行一次小小的信任测试,所以他问:“黑皇帝最终会怎么样?” 苏甜托腮,甜甜地微笑道:“确实有可能,因为噩兆是属于火劫的,火劫消失了,噩兆自然也会消失。 但上古没出现过你这种情况,所以又不知道了。 可是根据之前卦算的结局,说不定那卦象的意思就是你被拖离了这个世界。” 她直接把夏极所有的猜测和担心说了出来。 夏极忽然有些后悔,因为这根本不是信任测试, 当他开口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苏甜就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 她甚至跳过了一个问答,进行对自己的回答。 苏甜眨眨眼道:“不过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收你入五色神令,之后我召你回来。” 夏极虚眼看着她,“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不会,”苏甜笑了起来,“我只是告诉你即便这是真的,也会有其他办法,不要灰心哦。” 夏极岔开话题道:“我可能会真的与吕家联姻。” “放心,我会和蓉蓉解释清楚的。”苏甜显得无比体贴。 夏极:... 苏甜道:“那,我们来商量一下你联姻的细节吧。 你联姻总归是要去吕家的,去了吕家就需要离开苏家,离开苏家只有三种可能,第一背叛,第二抛弃,第三无视。 吕家定然许诺了你什么,按照逻辑,你该属于第一种情况,但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你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吗?” 夏极点点头:“我知道。” 苏甜甜甜笑道:“那就好,对了,还有一个情报我和你分享一下,可能会为你带来麻烦。” 她跪趴在茶几上,身子有些侵略性地前倾,凑到夏极面前,轻声轻气道:“有穿越者。” 夏极心底猛然一炸。 卧槽,和这姑奶奶说话真是要命。 你永远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也不知道她会有多聪明,更不明白她会把事情看透到什么地步,这种妖孽能从上古活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他心理素质非常硬,神色平静,甚至露出了一抹疑惑,他刚要开口。 苏甜打断了他,认真道:“刚刚你心跳快了。” 夏极的反应也是妖孽层次的,下一刹那,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动作。 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毕竟是我娘。” 只此一句话,他就为他因不懂事而表现过的“奇行怪语”找到了一个天然的根源。 如果有人再问下去,他能很坦然地说“对啊,我是说过一些奇怪的话,但那是我娘教的,我听我娘说了,就记下了,有问题吗”。 而他此时无奈的语气,表明他虽然有所猜测,但却一直在帮着隐瞒,可此时苏甜说了,他发现自己隐瞒的东西瞒不住了,故而心跳,故而不得不承认。 毕竟,苏甜既然能说出“穿越”两个字,那么就必然对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穿越者有着认识,娘那样的,是根本逃不过苏甜的眼睛的。 他说出的不过是一个苏甜早就知道了的信息。 没问题。 逻辑完美。 前后自洽。 然而,苏甜笑着看着他:“不是说你娘。” 231.若承我名,亦承因果(第二更) 夏极奇道:“那是谁?” 苏甜也不卖关子了:“去年夏天,曾经七月飞雪,雷霆覆天,后来事情弄清楚了,在北方有了一名穿越者。” 夏极继续好奇地问:“何谓穿越?” 苏甜道:“开始我也不懂,不过后来我明白了。 我们首先定位了异像源头,继而定位了一片源头区域,然后我们很轻松地就发现了那片区域里的异常人物。 因为这等异像非常罕见,所以我也去了。 然后,我听到那个人在说什么‘为什么穿越了还没给我金手指’这样的话, 后来他的表现和你娘很像, 你娘会经常性地做一千盘菜,而那个人会莫名其妙地跑到野外去,一会杀兔子,一会野狼,杀的时候好像还在数数字,杀完了就会很开心。 我们对他进行了探查,发现他的力量在做完某个特定事件后,会进行一种突发性的增强。 你要知道,我们获得的一切都有源头,譬如玄功,譬如魔火激发的血脉,譬如你的黑皇帝,如此种种... 但他的力量却是没有源头,没有解释。 所以,我大概理解了这就是他所谓的金手指。 这样的人现在虽然很弱,但危害性很大,他自称林叶萧。 我们查了他的身世,他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吴家老祖也去看了,他是灵魂一系的强者,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祂一眼就明白了这林叶萧体内的魂和躯体正在慢慢磨合,显然已经换掉了。 我们正在监视着他,甚至派了人去靠近他,研究着他所谓的穿越,以及金手指。 所幸,这叶林萧是个很喜欢表现的人,每次他突破了总会去展示一番,而但凡有人瞪了他一眼他也会去打回来,所以很容易就能鉴别出他的力量。 因为这种人的威胁性,我们把他力量的可能性波动往上调了一百倍,换句话说,我们会将他的真实力量视作他表现力量的一百倍,一旦他超过了红线,我们会直接杀了他。 随意以他的性格,不会藏...” 夏极奇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甜道:“你扮作风南北初到霸刀门时,曾经念过一首诗,那首诗传到了林叶萧耳中,他在独处时说过一句话,他说原来这世上还有穿越者。” 夏极自嘲地笑笑,“当年听娘吟出这首诗,我觉得不错,所以记下来了。” 苏甜道:“其实无论你是不是都不重要,就如我所说,你我血脉同源,你我是天然的盟友,何况...我相信你不是。” 夏极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差点儿信了,你为什么不信呢?” 苏甜道:“因为穿越者和这种名为金手指的力量,我和祂们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则,这对所谓的穿越者很不利,简而言之,他们就是待宰的肥羊。在研究透彻之后,我们再决定是杀还是养,亦或是留。所以,你不可以是,我不信。 何况,你的一切力量都有源头,你从出生至今的一切轨迹也完全正常,你的隐忍和天赋虽然强大,但也都在我们的认知范畴里,可算异数,但不算奇怪。” 夏极并没有纠缠自己是不是的问题,若是纠缠了,本来还不相信的别人就会忽然相信了,何况苏甜既然能这样的告诉自己,显然已经不是什么大麻烦了,其他几个人也不信自己是什么穿越者,顶多以此为借口找点麻烦而已。 于是他轻声道:“我娘怎么办?” 苏甜道:“为了保护你,我只能实话实说。何况你娘从小古怪,是有很多人知道的,这完全可以成为证据。而你娘复活别人并不清楚,她如今好好地待在四重天,天天撸着那只狐狸精。” 夏极舒了口气,这样的生活也许没给娘自由,但却也给了她快乐和安全。 苏甜道:“小极,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个人,不仅仅因为你那一首诗的问题,还有一点...” “说吧。” “他加入了大商原三皇子的军队,夏贤是新君的磨刀石,也是长江以北的王。 在不久的将来,大战一旦爆发,我们为了测试所谓的穿越者,会一定程度地任由他发挥,而到时候,你也很可能与他在战场上碰面。” “你觉得我会怕么?” 苏甜甜甜地笑着:“你若是会怕,我就不会选你了。 你是我在这个纪元里见过的最强大,最有潜力的怪物。 你若是活在上古,说不准就是我们九个之一呢。 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多强,但你也不要骄傲自满,因为你也不知道其他人有多强。 境界摆在那里,但你永远不会知道同一层境界里的天和地差了多远,而当知道的时候,往往就会死人了。”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两人安静了下来。 苏甜笑道:“你的小徒弟来了,那我走了。” 夏极道:“留下吃个晚饭吧。” 苏甜撩了一眼,可怜兮兮道:“我怕我吃饱了饭不想回去了,你又不陪我睡觉。” 夏极道:“我只是客气一下,场面话,别当真。” 苏甜笑了笑。 两人都没介意。 当赵燕歌站在门外,喊着“老师”的时候,苏甜已经捏碎了“龙行千里”而远遁千里了。 夏极推开门,只见那小小的姑娘眼中带着开心。 “老师,俞珑师兄发来请帖啦,叫您去证婚呢。” 这一句话把夏极叫回了正常的生活。 他露出温和的神色,想起那个英俊而谦逊的弟子,道了声:“好啊。” 想了想,他忽然又问:“小燕歌,你觉得为师该乔装打扮了去,还是直接去呢?” “啊?” 赵燕歌愕然了下,她不知道。 夏极道:“当初我不让你们报我的名字,其实是不想让人知道《万法卷》是我所著。但如今,既然许多人都知道了,那就没有意义了。 再者,为师是想保护你们,因为为师担心你们承接了我的名,却也会承接我的因果。” 说完,他看到自己这位最胆小、最笨的弟子跪了下来,用最坚定的声音道:“愿承老师因果。” 夏极摸了摸她细软的长发。 他明白,所有的弟子都会如此回答。 但是,他的因果何其之重,又岂会让弟子去承担呢? 自己只是他们的师父,而他们今后还会有自己的家人。 这一段路,一起走过,就足够了。 ... ... 数日后。 良辰吉日。 夏极做了简单的乔装打扮, 简而言之就是让脸灰暗了一点,让头发再白了几分,扮作一个父亲该有的模样,然后穿上了不给弟子丢面子的华贵衣裳。 他带了风吹雪,谢琼峰,年盈,赵燕歌离了镜湖, 去向了婚宴的地点——万剑山庄。 这四个人都是正常系列的外表,不会太过奇怪,像许铃铃这种,只有在月黑风高杀人夜带出去,才比较合适。 带风吹雪是因为他太过孤僻,他需要出来见一些这样欢快的场合。 带谢琼峰是因为他千杯不醉,可以挡住一切的美酒。 带年盈是因为她为人机巧,可以挡住很多麻烦。 带赵燕歌因为她善于交际,能很快融入现场气氛。 御手在年盈和谢琼峰之间更换着,这两人都属于典型意义上的非常靠谱的人,而如果把缰绳交给风吹雪,夏极估计他们很可能会迷路。 马车穿过春天,带落了不少野花,落在褐色的篷顶。 天光明媚,不热不冷,和煦地照着南朝。 夏极拉开帘子,一路上除了看到踏青的富家子弟,才子才女,还能见到比拼武功的侠客。 而无论在哪里,《天下劲气》这本书都是被谈论地最多的话题。 至于《天下意象》,对于普通人还太深奥了。 青王暴毙一事带来的群龙无首,让南朝处于一种兵荒马乱的地步,谁都想做皇帝,谁都不服谁。 世家的人正在想办法纠正这一切,让姬玄能顺利上位,大大小小似乎也爆发了不少明争暗斗,而没多久可能就需要自己这个帝师出动了。 现在,算是最后的悠闲时光了。 夏极眯眼感受着此时的轻松与安宁。 五人在半路河沐镇的客栈住了一晚,次日午间便是穿过了兴沾河,到了万剑山庄脚下。 新郎官俞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然发了请帖,但心底很忐忑,害怕老师不会来,但老师不仅来了,还带了几个师兄师姐师妹。 他露出开心的笑,近乎是跑上前,看着夏极,咬着唇,红着眼,喊了声:“爹。” 夏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一年经历了不少事吧?喜庆日子就别哭了。” “嗯。”俞珑擦了擦眼睛。 年盈上前悄声问:“师弟,不会有人闹婚礼吧?” 俞珑有些尴尬... 显然他是从众多情敌里杀出重围的,那些情敌都有权有势,今天保不准会来闹事。 年盈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狠狠瞪了新郎官一眼:“怎么做事这么不麻利?有时候就该多和你铃铃师姐学一学。也省的给老师添麻烦了,你到底是请老师吃饭的,还是请老师受气的?” 俞珑垂首,轻轻叹了口气。 夏极传音道:“盈盈,回来吧,今天是小珑大喜的日子,我们就让他做好这个新郎官。” “嗯...老师。” 俞珑还在山脚迎客,另由万剑山庄的弟子引路,带着五人上山。 夏极才到山腰,就听到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啧啧啧,我们新郎官的父亲终于来了,这一身衣服倒是挺新的,才买的吧?” 232.若无我名,被欺太甚(第一更) 万剑山庄。 登山的路。 那迎客弟子听到声音的来源,急忙抬头,只见一名穿金戴玉的贵公子正坐在山腰的凉亭里,优雅地扇动着白玉扇。 他身侧坐着一名魁梧男子,那男子眉宇间虽有平和,但这平和却藏不住高人一等的跋扈。 而两人身侧正环绕着四名美女, 几人似是在吟诗作对,极尽这春日的雅趣。 迎客弟子急忙丢下夏极,跑上前拜了拜道:“见过郑公子,马公子,庄中的贵客席早为两位留好了位置,两位公子不若与我一并上山吧?” 那贵公子看着夏极这边,扫了几眼,环视周围的美人,还有那魁梧男子,然后忽然爆发出莫名的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但必然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嘲笑。 也许是在说“你们也配和我同行”? 也许是在说其他话。 那万剑山庄的弟子神色略显尴尬,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讪讪地转身。 夏极身侧。 风吹雪低视的目光猛然抬起,抬手直接要向着刀柄抓去。 而当他抓住刀柄时,可以说那嘲笑的人就会死去。 他虽然尊重生命,不滥杀无辜,但他更尊师重道,辱他者,或许能活,但辱师者,唯死谢罪。 但他的手缓了缓,因为夏极说话了。 “琼峰,你去问问是哪家的孩子。” “是。”谢琼峰应了声,直接往前走去。 但他还未走两步,那万剑山庄的迎客弟子便是急忙上前拦住了他,一个劲的使着眼色。 在他眼里,这新郎官之所以能成为新郎官,完全是因为和小姐情投意合,而不是势力背景。 但此情此景,似乎这新郎官的父亲似乎不是个“识时务,有眼力劲”的人, 他还没明白自己参与的是什么样的一场大婚宴, 也不明白这大婚宴上会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 他想要逞强,想要面子,那么只会自取其辱。 而自己自然要阻拦这事发生,也要阻止他冲撞了两位公子。 谢琼峰还在继续往前走去,而凉亭里的几人却是完全的有恃无恐,那贵公子还在笑着,似乎就期待着这一家不长眼的人来动手。 你若动了手,保不准这婚礼就黄了,这就是他们要看到的。 那万剑山庄的弟子急忙上前,伸手拦开道:“我们先上山吧,三庄主还在等着你们呢,俞翁也不想见到自己儿子的婚宴被扰乱吧?” 他急切的提醒着,希望这没有眼力劲的新郎官父亲能明白一点道理。 夏极点头温和道:“琼峰在这里处理,我们先上山,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谢琼峰眸色冷了冷,恭敬道:“是。” 那万剑山庄的弟子见劝不动,也只能叹息一声。 这家人想自己撞墙,那就让他们吃点亏,这样才会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郑公子马公子身边哪里不会有高手保护? 就留这么一个花架子样的大个子,肯定不行的。 这大个子看起来一表人才,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 但他无力阻止,只能长叹一声道:“俞翁随我来吧。” 夏极温和道:“有劳了。” 风吹雪低着头,紧随夏极而去,他有些厌恶了,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胜败,都不会让他开心,只会觉得刀被玷污了, 沉沦于庸俗的人,没有资格让他拔刀,不诚者的血若是沾上了他的刀身,会给他一种极度的恶心感,让他想趴在路边狂吐不止。 所以,他如同一个没见过场面的羞涩少年,紧跟着夏极。 年盈,赵燕歌心底都是门儿清,但老师不说话,她们也不能做什么,何况今天确实是同门的婚礼,闹开了,杀人了,也许自己一时爽快了,但对新郎官呢? 那就是完全无法弥补的伤害,说不定还会让他失去这一次婚礼,终生痛苦。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老师展露身份。 但老师似乎不想如此... 年盈她们也明白, 老师的世界,老师的因果,老师的秘密,还不是她们能够承担的。 老师不展露身份,某种程度上是在保护她们,能让她们拥有自己的人生。 再何况,在老师这样的人物眼里,他其实还看不上街头的这几声狗吠。 也是奇怪,这上山的一路上,夏极又遇到了两披贵族子弟,那些贵族子弟对自己这边是极尽嘲讽。 夏极哪里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在搞自家那徒儿,想让他这婚礼直接黄了。 于是,他又把年盈,赵燕歌留下,去“解决问题”了。 要知道,即便赵燕歌在七十二人里排行是倒数第一,但放在外面,也是真正的强者了。 春花烂漫,粉色桃花被山风刮着, 在灿烂的金色光里,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缱绻过足畔,又扑向无人的黑色深渊。 万剑山庄所在的山巅,眺望四方,皆是人间美景,山庄空地很大,房屋林立,山溪如银带潺潺系过,构成幽静的山中庄园。 而这份幽静,如今却被婚宴的喧闹所取代。 庄园之中,大红绸布铺张,欢庆的囍字贴的到处儿都是。 宾客虽然不多,但个个似乎都藏着威严和气势,显然都非江湖的泛泛之辈。 风吹雪紧随着夏极,站到了这庄园正门前。 他面对这样的热闹场合,还是有点禁不住的紧张,他害怕人多,这让他不知所措,只能如同一根呆木头杵在一边,不知做啥,不知说啥。 那山庄弟子带着到了门前,远处则是一个魁梧健壮无比的男子走来了,身高近乎两米多,高了夏极和风吹雪一头,而显得很有一种压迫感。 领路的山庄弟子急忙道:“师兄。” “你下去吧。”那男子挥挥手,然后俯瞰向那白发男子道,“俞翁,你随我来,三庄主在等你。” 夏极温和道:“有劳了。” 很快, 他被带着七绕八绕,来到了偏堂里。 偏堂里,万剑山庄三庄主堆簇着笑容,却不起身相迎。 夏极和风吹雪入座了。 也没有仆人奉上了茶。 然后便是陷入了某种平静。 这平静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门外一个红衫少女气冲冲地跑了进来,她相貌秀美,眉宇之间有着几分英气,但此时瞳孔里却是愤怒。 她看着坐在堂中的三庄主道:“三叔,为何要这样?” 三庄主道:“芙儿,你不明白吗?” 少女道:“我和他情投意合,经历过许多事情,他的实力远比你们想的要强大。也许他在你们面前没有表现出强势,而只让你们见到了谦逊有礼,但这并不代表他弱小。” 三庄主云淡风轻地笑笑,他完全不顾在场的夏极,淡淡道:“芙儿,你还年轻,许多事看不明白,但叔叔和你父亲都是过来人,看的通透。” “是么?今天我是新娘,我和俞郎拜堂成亲一事,谁都无法阻拦!” 这少女正是杨芙,也是今天的新娘子。 她发泄了一通后,看到侧边的白发男子,急忙奉茶过去,恭敬道:“请公公用茶,我听俞郎说过您,他说您是个了不起的人。 今天这样的情况,让您受委屈了,但俞郎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和我说过很多次,他想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能有您在身边。” 夏极能感受到这新娘子的歉意,还有诚心,他接过茶饮了一口,随口问:“怎么回事?” 杨芙欲言又止,轻叹一声:“没什么,等这边婚礼完了,我和俞郎就离开山庄,以后会好好孝敬您。” 她眸子撇了撇,这时才看到自家公公身后的一个男子,那男子与她目光对上,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这已是风吹雪的极限了。 杨芙道:“这位是...” 风吹雪不知怎么说,双颊竟然有些红。 夏极笑道:“我的儿子,你夫君的兄长。” 风吹雪全身一僵,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忽然有了某种归属感,他低下头,双目红了红。 杨芙愣了下,她没听夫君说过这位大兄,但看这样子,估计是因为这位大兄为人太...内向... 而这种内向的人,在江湖上通常混不出名堂。 所以,夫君才没怎么提起。 但她还是向着风吹雪点点头,恭敬地喊了声:“哥哥。” 风吹雪抹了抹眼睛,点点头。 而那坐在中位的三庄主显然连表面都不想演了,直接道了声“我有事”,便是离开了。 今天这局名为婚宴,其实却为拆婚。 孤寂的厅堂里,夏极平静地饮着茶。 风吹雪低着头站在他身后。 杨芙倒是乖巧地在一边和他说着话,聊着些她与余珑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事儿,目光里带着甜蜜和对夫君的崇敬。 夏极也微笑着和她说上几句,最末问:“小芙,你不是该和小珑一起在山下迎接宾客吗?你怎么在山顶呢?” 杨芙叹息道:“公公,这事儿以后我再和您说吧,今天这婚宴难为您了。但我和夫君是真没想到,他们会做得这么绝,否则也不会叫您老人家来这样的地方,实在抱歉。” 夏极心底也大概明白了。 无非是这万剑山庄看不上自家弟子,而另有权贵插手。 他只觉得好笑,自己若真是个世家弟子,此时就肆无忌惮地卸了白发,展露身份,碾压全场了。 但他注定了不是单纯的世家弟子,而是要“谋反”的。 这七十二个弟子让自己有了家的感觉,那么自己也不会去把这些家人拖入那没有上限的死局,进入那以万古为时线,以万界为棋盘,众生皆蝼蚁的棋局中。 他看的越多,就越是隐隐感到,这一切的幕后藏着极深的东西,也许未必有人操纵,但却注定了是残酷到极致的博弈、不死不休的厮杀,层次之高,难以想象。 与那些相比,眼前这些只让他感到一股好笑感,甚至让他放松了下来。 骂他, 赞他。 他都已经不走心了。 无论他承认与否,这些人都已经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甚至不是一个“物种”了。 夏极饮着茶,听着身侧的新娘子在不停地说着话,他侧头看向了门外。 春光正好, 人间真好, 姬玄快上位了, 自己的悠闲也快到尽头了。 这事了了,得去吕家看看。 吴家老祖会不会后续报复? 他思绪里,诸多的想法在一重重穿过,又被他努力地去融入自己的格局之中。 忽然,从庄门外传来的嘈杂声打破了他的思索。 “郑公子马公子,怎么不见了?” 谢琼峰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分明看着你去了山腰凉亭。” “定然是你伤了两位公子,还不老实交待?!” 紧接着,又是声音传来。 “潘少侠,为何也不见了?” 年盈的声音传来:“谁是潘少侠?” “定是你勾引了潘少侠...老实说吧,潘少侠去了哪儿?” 年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勾引他?” 再接着,指责赵燕歌的声音也从前方传来了。 显然,这解决问题的三个人,让那些人都短暂的消失了,杀人倒不至于,应该是点了穴道扔在荒山野岭里了。 内厅里, 夏极听着远处的争吵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知为何,他没有愤怒,他只是觉得好笑。 风吹雪也不明白老师这是什么神仙气度... 他纵身往前一步。 夏极道:“回去。” 这时候放风吹雪出去,等他回来,估计外面就没活人了。 杨芙尴尬着起身道:“对不起,公公,我去...我去解决。” 夏极微笑着点点头。 杨芙只觉得这位公公的涵养气度,都是她平生仅见,总觉得不是个普通人,于是,她才迈出了两步,又忍不住问:“公公,俞郎说您是小镇的商人,您...真的是...商人?” 夏极很快接受了这个身份,断然道:“不错。” 杨芙怪怪地看了他一眼,面对着这位公公,她总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好似...是看着那浩瀚星河里独坐的神明,便是偶尔展露的冰山一角,就让她发自内心地尊崇。 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急忙往外走去。 然而,杨芙才迈过门槛,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是自家夫君的怒吼声,从远处响起。 “万剑山庄,欺人太甚!我亲友远道而来,便是如此招待的?” 她脸色瞬间就白了,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再一侧头,只见那白发的公公,与他身后的夫君兄长都站起了身。 两人走过她身侧时,夏极顿了顿脚步,温和道:“小芙,一起来吧。” 233.你算什么东西(第二更) “公公...” 杨芙跟了上去,双眼里满是忧愁。 她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如是失了魂儿般跟着夏极,一起走到了万剑山庄的庄门处。 门坊下,已有许多人了,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俞珑,谢琼峰,年盈,赵燕歌等人站在一起。 其他人站在另一边。 当然,拉偏架的存在自然少不了。 杨芙看到这一幕,并没有跑上前,而是向着远离众人的一处小亭跑去,亭子里有一个儒雅男人正悠闲地喝着茶。 “爹,我求您。” 那儒雅男人微笑道:“求我什么? 你还未嫁过去,那些人就如此嚣张跋扈,不把我山庄的朋友看在眼里。 这是他们犯的错,他们自己该担着。” “爹!!” 杨芙直接跪了下来。 周围声音闹哄哄,响的人脑袋疼。 忽然,一名黑脸男子走出人群,看着对面几人,满脸正气道: “我乃是临峰城的城尉,此处地域的案件亦是我管理。 马公子郑公子平时任侠好客,又是名家公子,此番携带重礼来参加婚宴,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几位既然有嫌疑,便是去府衙接受调查吧,若是没有问题自然放人。” 似乎是有着准备,他话音刚落,便是四名持刀大汉手抓破气铁镣铐,从两边走出,越过新郎官,向着其他三人而去。 “接受调查”,“没有问题放人”这都是屁话,一入府衙深似海,是生是死,是非曲折,哪里还容得的你。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如草,杀人诛心岂不是也很寻常? 便是杀了你,还能给你戴上一个骂名,然后再牵连家人,然后还有许多不知真相的人拍手叫好,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这黑脸男子玩的贼熟练。 然后,他更是露出了微笑。 因为,他看到新郎官跪下了。 黑脸男子心底得意,面子上却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正气道:“新郎官这是何意?本城尉秉公执法...”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俞珑打断了。 那位英俊而谦逊、颇有几分浊世佳公子味道的男子正色看向夏极,隔着人群,他深深叩拜了三下。 四周,仿佛再无他人了。 也再无声音了。 夏极看着这弟子,他明白弟子为何而拜。 所以,他问:“你想好了吗?” 四周虽然有着哄笑,有着喧嚣声。 但俞珑却已听不到外人任何声音了,他沉声道:“想好了。” 夏极温和地看着他:“这担子,比你想的要重,也许会不得好死。” 俞珑也不再多说,他双手匍匐,重重叩首,然后以最端正地姿态跪拜着,继而扬声道:“我愿承老师之名,亦愿担老师因果,若无老师便无我俞珑,有我俞珑自当为老师分忧。” 夏极静静看着他,轻声道:“你不明白...” 俞珑继续旁若无人地扬声道:“无非魂飞魄散,弟子无怨无悔。” 夏极摇了摇头。 下一刻,谢琼峰,年盈,赵燕歌,甚至是他身侧的风吹雪都半跪了下来,齐声道:“无非魂飞魄散,弟子无怨无悔。” 这一瞬间,天地里,一切人,一切物都消失了。 唯剩下跪着的弟子,与站着的老师。 夏极闭上眼,淡淡道了声:“好。” 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因为在他们看来,以为这是个不知哪里的小门派... 夏极睁开眼,看了弟子们一眼:“去做吧,不用害怕捅到天,有我在。” “是。” 几名弟子齐声回答。 夏极听到了一股燃烧的味道。 他再不看众人,走向身后,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杨芙。 杨芙想跪着,但那一股扶起她的力量却似不容她拒绝。 夏极拉着她道:“小芙,我们到里面去等。” 亭子里,万剑山庄庄主放下茶杯,轻哼一声道:“阁下是否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声音里藏着煞气。 夏极无悲无喜,淡淡道:“你算什么东西?” 当他说完“西”这个字的时候,稍稍放开了力量, 一股狂风从他口中而出, 带动这天地之间的气流,奔腾狂涌仿似那滚滚东去无法阻挡的江水,亦如那盛夏时分随蛟而起的千里海啸。 淡淡的一声吐字,直卷的天地无光、日月失色, 而树木房屋、泥石溪水,皆是被这粗暴的力量强横地驱逐着,惊恐万分地向远疯狂逃离。 轰!! 轰隆隆!!! 亭子倒了。 树木倒拔。 巨石如纸屑般在空中无助地飞着。 远处的房屋仿如积木被顽皮的巨人一不小心踩塌了。 山溪中断,上下分离。 一个字。 一口风。 吹尽面前一切遮眼浮尘,一切是是非非。 前一刻还儒雅地饮茶的万剑山庄庄主,早已不知被吹去了哪儿。 “他没事”夏极拍了拍新娘子的背,“我们去后面等。” 杨芙大脑一片空白,她忍不住侧头往后看去。 包括夫君在内的四人,已经拔刀对上了现场近千的对手。 自家夫君终于脱下了谦逊有礼的一面,展露出了强大的一面,而对之前那些出言不逊、仗势欺人者进行斩杀。 另两名少女,一人速度极快,如同掠水飞燕,在众人之间灵巧而迅捷地舞着,杀人如割草,不过如此。 另一个小个子则是抓着刀,目光瞅着要逃的,谁逃她就上去补一刀。 杨芙很遗憾地发现自家夫君竟然被压了一头。 而那豪侠状的男子,出刀大开大合,刀势沉稳如山临,所到之处,根本无人能匹敌,他并不嗜杀,但却也会愤怒。 刚刚那情景,谁不会愤怒? 如今,那男子的愤怒倾泻而出,无论什么贵族,什么城尉,什么公子哥儿,都是照杀不误。 而从他的气势、态度,杨芙感受到了一股屠杀现场的味道。 这些人都是怪物, 都是让杨芙大开眼界的人物。 如果... 他们的身边没有站另一个男人。 那一位看似内向害羞,不敢看人的夫君的兄长。 那位夫君的兄长甚至没有拔刀,只是抓了一根草。 一根草在他手心里,已经变成了一把杀人刀。 长草如随风舞动。 每一动,就会有一人死去。 他错身而过,让血液不会沾到他的身体,亦不会污浊他的眼睛。 他未出手时,如同一个害羞的大男孩, 但出了手,却让人猛然察觉,那就是披着人皮,藏在人间、且有着洁癖的怪物。 不,也许不是怪物。 他太无敌了,出手也太云淡风轻了,脸上还带着不甘不愿的神色,这样的人...杨芙莫说见过,便是连听都没听过。 “你们胆敢杀戮朝廷命......” 有人叫嚣着,但话音未落,就戛然而止,不是他沉默了,而是死人无法再说话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 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因为说话的人已经死了。 “疯了,真是疯了,你们一定是魔门的...” 这习惯了疯狂给别人扣帽子的人也未能完成他的演讲,因为他也死了。 “这定是魔功...” 话音未全,又已死亡。 “大家不要怕,他们不过就四个人,我刚刚已经分析出了他们的招数,无法就是斩,刺,撩,挥这几个动作...” 话未说完,又是死亡。 人间的泥土里,藏了太多的尘埃。 夏极从皇都走出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会发现自己所做的,竟然赶不上寥寥几句流言蜚语。 谣言可以断章取义,把你做的一切贬的一文不值,也会让你永远的疲于奔命。 何使浮云不遮眼? 唯有一骑离泥尘。 夏极拉着新娘子离开了这样的血腥场合。 他坐回偏堂。 杨芙局促不安地低着头。 她已经有些明白,这很可能不是夫君的父亲,而是夫君的老师。 远处,厮杀犹然激烈。 夏极忽然丢出一个令牌,这是苏家的身份铭牌,“拿出去给他们看吧,再慢你山庄的人也要死了。” 杨芙急忙接过,她不认得这令牌,但她还是急忙跑了出去。 门外,万剑山庄的杨景正在准备剑阵。 那四人虽然恐怖,但他万剑山庄也不是不能抵御的。 一声长啸声里,三千正在后山修炼的弟子顿时飞掠而来。 杨芙挥舞着手里的令牌,喊着:“三叔!!” 杨景面色铁青,容貌里又是震惊、又是恐惧、又是愤怒,此时看到杨芙,怒道:“你找的好郎君!” 杨芙也不多说了,直接把令牌递交了过去。 杨景下意识地接过令牌, 令牌上刻绘着五色龙,龙游边缘, 而中央则是两条首尾衔接的怪龙。 龙缠两圈,最中以古体刻绘着一个字。 也许外人不认得这个字,但万剑山庄也不算小势力,这杨景又是山庄的三庄主,他自然认得这是一个“苏”字。 他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谁的?” 杨芙道:“是我...公公的。” 杨景蓦然瞪大眼,张大嘴,他认出了这令牌,也知道了来人身份。 他蓦然把令牌丢回给了杨芙,一挥手道:“都跟我来!” 杨景在万剑山庄显然威望不小,他一声令下,顿时诸多的山庄精英干部、亲传弟子、精英弟子都随着他往后而去。 杨芙道:“三叔,不要!!” 她心底复杂无比。 虽然三叔他们做的不对,但毕竟也是自己亲人。 无论是三叔伤了夫君那边的人,还是夫君伤了自家人,她都无法接受。 但杨景并没有听到她说话,这位万剑山庄的三庄主早已满头大汗,肝胆皆寒,正在狂奔。 她急忙追了过去。 然后见到山庄一群弟子到了偏堂面前。 杨芙焦急地喊道:“三叔!!不...” 她话音未落,下一秒便见到了不敢置信的事。 三叔跪下了。 他身后的众人全傻眼了。 众人以为是来厮杀的,却不想这么一出,都愣在了当场。 杨景紧张地喊道:“都给我跪下!” 众人于是纷纷屈膝,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跪向了偏堂的门槛。 门槛里,夏极正在喝茶。 杨景咬咬牙,颤声道:“小人有眼无珠,有眼无珠,给您赔罪了!” 说着,他向着门槛猛然磕头,一个接着一个,不敢停下。 门槛后,那白发男子静静放下茶盏,他并没有开心得意,甚至有几分遗憾。 本该欢欢喜喜,为何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他平静道:“起身吧。” 杨景不敢起身,始终跪着,其他人虽不明所以,但没有人是笨蛋,他们瞬间明白了这位白发男子身份地位之高,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三千弟子从后山赶来了,他们没有能结成剑阵,而是都跪了过来。 很快,山庄庄主也穿着破破烂烂地衣衫返回了, 由于夏极的控制,他并未受重伤, 只不过在看到众人叩拜后,他愣住了,急忙传音给跪着的杨景:“他是谁?” 杨景传音回去:“苏家人。” 山庄庄主瞪大眼,“真的?” “我见到身份铭牌了。” 山庄庄主再回想刚刚的力量,若不是世家人,哪里会如此强大? 他双腿一软,也向着那偏堂跪下,心底是泪水狂流。 亲家啊,你要是早说,我特娘的会这么对你吗? 正目瞠目结舌的杨芙忽然耳中传来传音。 “去向你公公说几句好话吧,是爹瞎了眼了,没认出人...” “爹...这是?” 杨芙完全无法理解这瞬间颠覆的情景。 自家的公公,俞郎的老师,还有那位大兄,以及其他人...他们究竟是?? 此时,夏极再道了一遍:“起身吧。” 没人敢起。 夏极道:“婚礼还办不办了?” “办,办,当然办。”万剑山庄的家主急忙道。 夏极道:“那都起来吧。” 他再三说,跪着的人才诚惶诚恐地起身。 苏家威压,可见一斑。 ... ... 血色宴会后。 新郎新娘入了洞房。 夏极也准备离开了。 庄主等一行人,垂首弓腰,送他远去。 到了下山口,庄主才问:“大人今晚不如在庄中过一夜,我...我已做安排,算是给您赔罪。” 夏极大概猜到是什么样的安排,而这种安排从骨子里让他有些不喜欢,但他无法改变,于是道:“不用了,我还要赶回镜湖。” 这位万剑山庄庄主还要再客气,但他终于琢磨除了“镜湖”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这位男人究竟是谁。 他只觉着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席卷了周身。 竟... 竟是那位大人。 那位写了《天下劲气》《天下意象》的大人。 传道天下的神话。 他无法想象。 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无法描述。 再回过神来,幽黑的山道上已经没了人影,只有声音随夜晚春风飘来。 “把我的身份告诉那些人,要报仇的,让他们来镜湖找我。” 万剑山庄庄主终于清醒了几分,他双腿一软,便是向着山下那看不见的背影跪了下去,颤声道:“您...走好。” 234.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第三更-求订阅) 春日飞鸟,在浓淡不一的郁郁绿叶间掠过, 穿林打叶之声,越显岛上清幽。 湖心的书斋, 夏极盘膝坐在屋檐下。 屋外庭院,幽静宁和,七十一名弟子端坐在七十一个蒲团上。 阳光穿过碎叶,投落或铜钱或脸盆等等大小不一的斑驳金芒,随着沙沙风响,光影动荡不息。 夏极正在讲道。 他给予天下人的是万法所成的一象,但他如今有六象,所以便是在讲予弟子们听,他们能听明白多少,便是多少。 教学相长,他教导的时候,自己也在加深理解。 时光不觉流逝,很快便到了暮色时分。 弟子们这才起身,正要告退时,夏极忽然道:“听完这一篇,你们也该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了。 若要承我名者,也需担我因果,我因果之重,你们无法想象。” 说完,他看到有弟子出列正要说什么,便是抬手压了压:“不要觉得你们的大师兄,小师妹,还有年盈,琼峰他们在外认了我,便觉得有了压力, 便觉得不承为师之名就是不忠不孝。 事实上,为师并不希望你们这么做, 为师想看的只是你们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他也许最初存了些其他心思, 想着养大这么群孩子,之后为自己所用, 但如今,他想法已经变了。 到了一定层次,强弱,并不按人数论。 夏极继续道:“你们有着这身本事,足以横行人间,成为一方霸主也未必艰难,而只要勤奋苦练,在这火劫之中正常成长,便是可以活过这五百年的光阴,到达下一个小纪元。 你们该以这样的生活为目的,而不是和为师绑定在一起,不要说为为师分忧,你们现在分不了。 若是真有心,等今后有足够实力了,再做吧。” 许铃铃举手,“老师,老师。” 夏极笑道:“铃铃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许铃铃道:“呐呐呐,我才高了三十厘米。” 夏极道:“快两米八了吧?” 许铃铃点点头,歪着脑袋,天真道:“老师,您的敌人是谁?” 她这句话一问出,众弟子都是急忙侧耳倾听。 夏极看着这一双双期盼而真诚的眼睛,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这群孩子今后都会以自己所说的为敌人,以杀死这些敌人为己任。 所以,他沉吟了一会儿道:“火妖。” 众弟子愕然。 夏极继续道:“出去闯荡几年,等到稍稍安稳了,去杀火妖吧。” 许铃铃直接道:“老师,你说谎,杀火妖是为了提升境界,是为了能够达到八脉齐通,然后打破凡人命轮。” 夏极没搭理她这一茬,扬声道:“都别给我轻易死了,若是死在无名小卒手上,到地府别说是为师的弟子。” 许铃铃眨了眨眼,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今天一定要把“老师的敌人是谁”给问出来的架势,但她还没开口,夏极直接呵斥道:“许铃铃!” 二师姐庞大的躯体一抖,顿时不敢说话了。 夏极道:“听完讲道,你就离开镜湖吧。” 二师姐别过头,好像有点儿小心灵受伤的样子,“师父,我...错了...” 夏极道:“你不许承我之名,离开镜湖便给我去杀火妖,不通了八脉,就当为师将你逐出了师门了。” 许铃铃愕然。 她自然知道老师的深意,但却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痛苦。 千言万语在脑海里汇聚。 最终,轻轻化为一句:“百年后,铃铃回归镜湖,再拜老师膝下,无论老师的敌人是谁,我愿接下这因果。” 她的意思是在提醒夏极,让夏极一定不要放弃希望,而要突破十一境,然后活过凡人的寿元。 ... ... 最后一篇的传道时光,在半个月后便是过去了。 五月的春光落在许铃铃庞大且带有压迫感的躯体上。 她对着书斋里的男子拜了三拜。 夏极将早就写好的一册功法递出。 功法飘落在许铃铃身边,她翻了几页,每一页都的功法都完全是针对她的,可以说契合度是百分之百。 这就是一个许铃铃用了会极强,但其他人用了却会弱势的功法。 “多谢老师。” 二师姐深深一拜,正要离去,有一个体型瘦弱的男子忽然走出道:“师...师姐,我能不能还和你一起?” 说话的男子是排名倒数第二的庞易,算是小师弟了,为人有点胆小怕事,之前他和许铃铃曾经搭档过一年。 二师姐看了他一眼,“等你。” 庞易大喜,急忙也过去叩拜老师然后告别了。 夏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同门之间的友谊是他愿意看到的,于是他赐予了庞易功法,再目送他和许铃铃离去。 随着两人的离去,其他弟子都逐渐过来道别了, 他们大多也都是两人两人的告别,显然在之前的搭档行动里培养出了同门感情。 夏极将早就写好的“定制功法”一一散给了他们。 ... ... 又是半个月后。 镜湖已是空荡荡的了,除了夏极外,只剩下十人不到了。 “吹雪,琼峰,盈盈...” 夏极一个个念过众弟子的名字,然后微笑道:“你们若想着挣脱凡人命轮的,便去北方吧,否则就去一处建立功业。现在是时候了。” 这些弟子没有人想走,但却知道不得不走。 年盈道:“老师不去北方吗?老师若是去...我和老师一起。老师若不去,弟子愿侍奉您一世。” “为师自有安排”夏极道,“盈盈,你该有自己的人生。去吧。” “老师...” “为师厚积薄发,若是突破十一境,再开法窍,通八脉,说不定朝夕之间就可完成。你若真是有心,便是去努力变强,努力活过五百年,莫要让为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年盈忽然哭了起来。 赵燕歌去拉她,轻轻喊着“师姐”。 但年盈就如同小女孩一样,跪在那边哭个不停。 夏极起身走到年盈身边,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轻声道:“相信我,为师不会给你们指一条错误的道路,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突破凡人命轮只有这数十年光阴,突破了便有百年,两百年,甚至五百年后的相遇,若是突破不了,谈何侍奉呢?” 年盈抽泣道:“你骗人,你明明是想我们安心去修炼,去突破,但你自己却已经放弃了,你就是想骗我们走。” 夏极用手背擦去她的眼泪,温和道:“我发誓。” 年盈红着眼。 一旁的谢琼峰道:“师妹,我相信师父。师父学究天人,若是他不能活过五百年,谁又能做到?” 风吹雪点点头,“我也相信师父。” 夏极又招招手:“燕歌,你是为师诸多弟子里排行最末的存在,但输赢并不仅仅在于面对面的力量,为师为你写了一本刺客之道,你当苦心学习。 外出后,你随着你大师兄吧。” 赵燕歌知道老师的意思,大师兄虽然强大,但有些地方着实是缺心眼,于是她恭敬道:“弟子谨遵师命。” 夏极道:“都去吧。” 年盈抽泣着起身,走到庭院前,忽然回头,更咽道:“老师不会骗人的吧?” 夏极道:“我不骗你。” 他目光投向最末停留在院落里的弟子,“吹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风吹雪道:“我...想请问老师,什么是最强?” 他已经想了很久了,却找不到答案。 夏极道:“命。” “命?”风吹雪沉吟了下,还是不明白,“若是命最强,那要努力何用?若是有人承了天命,那他岂不是最强?那我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夏极露出笑容:“为师若是现在为你揭晓答案,你今后会恨为师。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等你有朝一日能找到答案,为师相信你定然已经站在了高处。 为师,期待着那一天。” ... ... 噗通。 一颗灵果落入湖中,溅起晶莹的水花。 声音打破了这庄园的寂静。 紧接着,一道红影从湖底欢快地飞快游出,咬住了那灵果,然后在水中来回摇曳着,如是在跳着肚皮舞以感激夏极。 夏极盘膝坐到湖边,如是与人交谈一样,对着那红色的小鱼道:“没多久,我可能就要远行了,会很久很久都不回来。 我带你去东海,一个更大的世界,好不好?” 红尾小鱼如是愣住了,呆呆看了他半晌,游了过来。 夏极伸手入水,小鱼儿贴着他的手背扭动了几下,滑溜而又冰凉。 夏极笑道:“舍不得?” 小鱼人人性化地完在湖水里竖立起来,拍打了下身子,这是点头。 夏极道:“你倒是通灵,既然有缘,我便给你个机缘。” 说着,他从袖中甩出一个鱼缸,右手一吸,便是连着湖水和小鱼,整个儿吸入了鱼缸里。 鱼儿扭动着身体,嘴里吐着泡泡,不停地对着湖水方向冲过去,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夏极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要去拿东西?” 鱼儿急忙“点头”。 夏极好奇地把鱼儿放回了湖中。 那红尾鱼儿钻入水里,没多久鱼身上挂着一串儿由三个红珠子串成的小手链,冒出了湖水,似乎在说“我准备好了”。 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鱼缸放低。 红尾鱼儿一拍湖水,整个儿飞射而出,精准地射入了鱼缸。 夏极捧着鱼缸,来到了演武大厅。 大厅中央,水晶球的紫色魔火依然未曾熄灭,而中央更是燃烧着灼灼的纯黑色魔焰。 夏极把鱼缸放在演武大厅的角落,再投入了三十颗灵果,“泥潭养不出鲲鹏,小河也生不出巨龙。一个月后,我带你去东海,你我若是有缘,今后可得再见。” 小鱼猛然靠前,小嘴贴在玻璃上,双眼静静看着他。 夏极道:“一个月后,我来接你,现在我有些事需要去做。” 他要把一些曾经欠下的事做完。 先是第一件... 月光里。 他走入了地府中转站。 三天前,姬玄给了他一个信息:隐君去北方了。 如今去北方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火妖,得火种。 夏极记得自己还欠了一个承诺,他曾在古尘死前说“等一个清明,我带她来为你扫墓”,现在是去完成这承诺的时候了。 ... ... 焚烧的北地,已经没有了四季。 深夜。 吴姬走在这没有四季的大地上,手抓着短刀,警惕地看着周围。 火妖的出现很好甄别,首先便是一股热风扑来,紧接着一方的空气会因毒素和高温而扭曲起来,再接着你就会看到各种火兽火妖了,所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是非常必要的。 但世家近些年得到消息,北地深处似乎出现了一种恐怖的隐形火妖,这些火妖甚至会控制自己的温度,悄悄蛰伏到你身后然后再出现,只不过遇到这种火妖的几率非常小就是了。 所以,吴姬虽然已是十一境的法窍境,但却还是非常小心翼翼。 她相貌倾城,当年曾是大商皇族里最美的少女,如今那张绝色面容虽是藏在了后土面具下,但却依然只是有了几分苍白,而未有其他的改变。 女人,永远会在乎自己的模样。 吴姬也不例外。 嘭! 嘭! 嘭!!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颇有韵律,如战鼓奏鸣的响声。 吴姬露出警惕之色,悄声躲在一处灼热的巨石之后。 未几,目标出现了,那竟是一只燃烧着紫焰的巨象样的火妖,那“嘭嘭”声,是它的象蹄踏地而产生的动静。 吴姬小心观察着,一般这种燃烧紫烟的火妖都是独行,凡是靠近它们的普通火妖都会被吞噬。 随着时间的过去,它们越来越强,变得非常危险,但这样的火妖却是最好的历练目标。 吴姬神识扫了一圈,在确定没有其他火妖后,便是毅然冲了出去。 紫色火象看到猎物,二话不说直接甩着蹄子,如发情般“嗷嗷”地冲了上来,踏动之间,火焰滚滚。 吴姬并不畏惧。 劫地虽是火妖的主场,但黑夜,也是她的主场。 她尝试着挥出一刀,刀气向前切出,撞击在火象身上,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 她接着又是一刀,这一刀所产生的法相,在半空成了一个黑乎乎的煞影,扑击在了火象身上。 火象皮肤上出现了一到细小无比的裂痕,才出现便被紫火覆盖,瞬间弥合。 而此时,火象已经冲到了她面前,高温和火毒扑面而来,让她真气粘滞,血液近乎沸腾。 吴姬急忙向着一边的阴影踏出。 嗖! 她身形顿时消失在了原地,在黑暗的轨迹里,刹那便到了数百米外的另一处阴影之中。 235.好久不见(第一更) 火劫大地上,阴影一阵波动,如是有人从墨色湖水里钻出,化作墨色轮廓,再逐渐清晰。 紫焰火象没有感情地转身,再向着人影冲去。 墨色轮廓化作吴姬模样,她再次挥手出刀,一道接着一道的法相,狂猛地向那紫焰火妖扑去。 这种火妖是在成长的,换句话说,此时的紫焰火妖比十多年前的可是强了许多。 嘭!嘭! 法相扑打在紫焰火象身上,火象连停都没停,任由身上产生细小伤痕。 伤痕才显出,顿时又被紫火覆盖而愈合。 轰!! 紫焰火象的冲击再次落空了。 因为,吴姬提前消失了,她在阴影里几乎是进行了一次瞬移,刹那又到了数百米外。 吴姬才一显身,又是挥刀斩出几道灰蒙蒙法相。 在这样的攻防之中,她只觉得体内血液在处于一种变化中。 这变化轻微而奇异,牵扯着她的法身。 但吴姬此时只是热身运动,并没准备动用真格,毕竟这一次历练的旅途才刚刚开始,而待到历练结束后,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南北大战的开端了,到时候她也不会停歇着。 据世家的情报,北地因为与劫地接壤,故而饱受火妖侵袭之灾, 但福祸相依,这个过程中固然死了许多人,但也产生了不少的血脉觉醒者,这与相对和平的南方不可同日而语。 之前,那些血脉觉醒者空有血脉,而缺乏束之高阁的劲气玄功。 即便有人机缘巧合获得了玄功,但玄功也仅仅适合小部分人修行。 可现在一切改变了, 那位该死的同僚创出了《天下劲气》、《天下意象》... 两功名为《万法卷》。 《万法卷》包容一切,能让几乎所有人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 这一卷,让天下震惊。 这一卷,为所有的血脉觉醒者提供了成就十一境,甚至活过五百年的可能。 但火妖强大,只有万众一心,才能度过火劫,从这一点来说,那位同僚又未曾做错。 但正因如此,北方的力量变得空前强大,且以一种更快的姿态在发展着,这注定了南北之战并不是一场导演好的战争,而是真正的厮杀。 吴姬在黑暗里高速闪动着,那紫焰火象并没有灵智,只是随着本能,不知疲惫地在追逐着有魂的生物。 最末,似乎是完成了历练,吴姬身形在黑暗里连闪不止,每一次闪烁都在千米开外,没多久就从战场里脱离了。 紫焰火象失去了目标,仰着脑袋发呆,过了一会儿又“嗷嗷”叫着,在滚滚火焰里,往另一边跑去了。 吴姬坐回到一个预设在高处的户外帐篷下。 先是取出冰水,解毒丸等等。 然后,摘下暗金色的后土面具,露出其后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脸儿苍白,肌肤里有着魔火勾出的红艳。 她盯着手上浸入冰水的毛巾。 一阵冰凉的触感淹没了火焰的焦灼,让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哗啦... 毛巾拧动,她抓着毛巾擦了擦脸。 心情也在这样的冰凉里放松了下来。 吴姬捏了捏双拳,闭目感受着提升的力量。 她满意地点点头,喃喃道:“还不错,别人毕竟没有我这样的手段,可以不停地拿一只紫焰火妖修炼。” 她褪下厚重的暗金长袍,只裹了一身清凉的轻纱睡衣,在忽熏忽寒的黎明之风里,舒服地吐了口气,随后抓出一把骷髅刀镡的水晶刀,口中念念有词,而水晶刀也随着她的动作在不停地变幻着。 似乎是完成了某种简短、未能全部释放的仪式,吴姬松开手,让这水晶刀插落在了地面。 在这把刀面前,坚硬的山石也成了软软的泥土,任由插入。 刀身没入山石,一道无形的屏障扩散开来。 吴姬露出疲惫的神色,吃了些东西,便是钻入帐篷里,睡了起来。 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道。 而,明天还要继续。 ... ... 接下来的几天,吴姬的修行很顺利,她白天休息,晚上行动。 而凭借着在阴影里穿梭的能力,以及成为隐君的路上所积累的丰富战斗经验,她在这劫地外围如入无妖之境。 不少紫焰的火妖被她拿来“刷经验”,而红焰,蓝焰的火妖则会被她时常挑着落单的去击杀。 经过近乎二十年的研究,世家甚至是北地都已经明确了火妖的层次,从弱到强分别是: 红焰,蓝焰,紫焰,纯青焰,青白焰,噩兆之焰。 明确的噩兆之焰只有两种。 一是黑焰,一是黄焰。 但凡火妖的色泽里带上了一点儿黄,那就直接逃吧。 可通常你看到时,已经逃不了了。 因为那些带着黄焰的火妖,都是能控制自己火温的隐形火妖,不过幸好这些火妖有着极强的地域感,它们只环绕在蜃君周围,随着蜃君一同出没。 但不幸之处也正在于此,蜃君是九大噩兆之一,拥有着恐怖的幻觉之焰,简而言之,你已经快被烧死了,却还没有察觉到异常。 黄焰,即是幻觉之焰。 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因为不知什么原因,蜃君并不会来到劫地外围,那恐怖的噩兆似乎在等着“火域劫地”的慢慢扩展,等到大地的温度达到一定程度了,祂的活动范围才会往外相应扩大。 击杀外围火妖,阻止火域的扩展,就是阻拦蜃君脚步的关键。 至于黑焰,那是黑皇帝的专属,而黑皇帝近些年来神出鬼没...且没有表现出明确地对人类的敌意。 ... ... 又是一个黎明时分。 吴姬修炼完,回到新的驻营地。 这营地坐落在一处溪流边。 劫地溪流很是稀少与珍贵,大多在火妖不会前来的“严寒地基”的山上。 吴姬插落水晶骷髅刀,撑开一片无形屏障, 然后她才半褪下衣衫,露出乳白色皮肤,依然紧绷而毫无赘肉的长腿。 曲着长腿,用足尖点了点溪面, 凉意顿来。 然,潺潺的流水未起半点涟漪,依然往山下流淌而去,在远处的深谷里积蓄成绿意盎然的潭。 吴姬完全地脱去衣服,钻入冰凉的溪水中,舒服地闭上了眼。 溪水滑过她婀娜的娇躯,不过这娇躯却从来都藏在暗金斗篷里,除了天地,没有人再会见到了。 忽然... 吴姬心底生出了一种异常的感觉,她猛然睁眼,视线扫过四周,绿叶红花,山水依旧,水晶骷髅刀也没有异常。 “不对,有问题。” 她非但没有放下紧张,反而是蹙起双眉,心中的预警几乎快要达到极致。 吴姬猛然从溪水里飞出,真气透体,振飞了所有沾染玉体的水粒,水粒在黎明时分闪烁出漫天光芒。 她玉臂舒展,抓过暗金色斗篷瞬间披覆周身,随后抬手一扬,招向骷髅水晶刀。 这一招,出事了。 因为水晶刀没有过来,依然还在远处的地面上。 吴姬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她很想过去看看为什么拔不出来,但她直觉很强, 能让她察觉不到异常的异常,显然是极度危险了。 念头一转,她已做出了“放弃水晶刀”的判断,而用最快的速度往溪水下游冲去。 咔。 咔... 咔!! 她忽然觉得身体有些粘滞感。 真气运转速度极度不通畅。 以至于,她才冲了几步,就是一个踉跄,躯体如是失去了控制,而往前翻倒,甚至滚了两圈,沾得一身泥尘。 她瞪大眼,却依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蓝天白云,绿叶红花,完全没有什么恐怖来袭的征兆。 远处静谧而安宁,时而有几声飞鸟的啼鸣,风过,带来的是花草的沙沙声。 然而... 一股诡谲的气氛却在急速浮现。 但她若此时还相信眼睛,那才是有问题了。 忽然,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迸出: 不会是蜃君吧? 这个念头才产出,她的心跳就已经快到了极致。 下一刹那,她再无犹豫。 血液澎湃之间,直接释放了十一境的法身。 暗金斗篷随躯体而长,她面孔上那一张后土面具如是活了过来, 正在逐渐失去“面具特征”, 而变成了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取代了原本吴姬的脸, 虽然玉嫩,纯白,但却多了几分漠然的神意。 眉眼如画,似国手水墨勾勒而出,琼鼻樱唇如一点而成。 青丝垂落,其上多出了许多原本不存在的发钗。 那发钗是大地山河,是黄泉萦绕,是幽暗的楼阁林立,是鬼鹤振翅衔珠... 只是凝视那张脸庞,就如是看到了整个大地,甚至地下的景观。 躯体长到八丈,如同一个神祇莅临。 这就是吴姬的后土法身。 但奇异的是,她有时候会对这法身产生一种陌生感,好像这不是她觉醒的血脉。 此时,吴姬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既化后土,凡有大地之处,皆是她主场。 一个踏动之间,她便是要远去百里之外。 但她终究没踏下去。 因为,那恐惧的根源已经出现了,并且锁定了她,让她的气血彻底的被封住了,以至于即便踏下,也无法土遁离去。 那是一道黄焰成袍的诡谲身影,正踏步在幻景重叠的火焰世界里。 天地之间的虚伪幻景被剥夺了。 蓝天白云,红花绿草,如是一副画卷烧了起来。 “蜃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姬瞪大眼,压下心底惊骇,双手稍动,但意想之中“大地化作盾墙”的场景也未出现。 蜃君已经把所有注意力投到了她身上,这种封锁气血的力量根本不是她能反抗的, 可以说,她的一切手段都已经废了,能够依靠的只是躯体的力量, 但躯体的力量又怎可能经的住火焰的焚烧? 吴姬彻底惊住了,下意识地喃喃道:“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没道理蜃君会在这儿?为什么...为什么祂会在这劫地外围,在这高山之上??” 她能做的事,就是转身逃跑了...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那黄焰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空间里浮现出一抹火流, 火流向着吴姬背后而去。 吴姬发出一声尖叫... 她同时停下脚步,因为她愕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包围了,而空气里,一道道模糊的火焰形状正在浮现, 这些隐形火妖现出身形,狰狞着向她法身扑来。 吴姬心底的绝望到了极致。 她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活下来。 一时间,无数过往的回忆如走马灯般旋转。 她要死了... 她真的要死了... 等了一秒, 两秒, ... 五秒, ... 十秒。 预想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吴姬好奇地睁开眼,她只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似乎根本不受到黄焰的影响, 狂暴的气流正从他周身产出, 将一切的焰火推开,而形成一个能让人存活的小空间。 所有隐形的火妖似乎都有些畏惧他,而往后退开了。 追索而来的浊黄色火流也半空顿下,重新凝成了黄袍焰影。 焰影忽然发出嘶哑嘈杂,让吴姬根本无法听懂的声音。 然而,挡在他面前的男人亦发出那怪异的嘶吼。 两者彼此嘶吼着, 那是一种只是倾听,就会让人大脑空白的诡异声音。 但这男人竟似是和蜃君在交流着。 吴姬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毕竟若能活下来,谁想死? 很快,两者的交流似乎结束了。 男人沉声道:“收了法身。” 吴姬死里逃生,自然是这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急忙听话地收回法身,成为原本的模样,暗金斗篷随之而小,后土的脸重回成了面具,贴在她脸庞上。 男人的沉声继续传来:“接受临时契约。” 吴姬感受到意念里传来的一段儿信息,急忙接受。 感受到契约的完成,那男人一抓吴姬,就往前飞射而去。 吴姬这才有功夫看了一眼男人侧脸,这一看傻住了... 然而,如今的情形根本容不得她说半句话。 显然,这男人和蜃君谈崩了。 吴姬只觉得自己身后炸出了一团刺目如烈日爆炸的火光。 黄焰翻滚,如光紧贴向两人,空间的一切都变得失真而扭曲, 在这剥夺了真实的虚幻黄焰之下,红花绿草、蓝天白云时不时一闪而过, 但终究万物都在这超高火焰里被轻易焚烧。 吴姬心跳快到了极致。 这样的火焰,别说是她了, 无论世家的任何存在只要沾到了,都得死。 但几乎在同一刹那,吴姬开始发现自己周围的空气也扭曲了,幻景里的颗粒折射出致命的炫目光华, 所有原本还包围着的隐形火妖都在疯狂逃离, 沉寂的空气沸腾了起来, 这座原本青翠的山头覆盖了一层纯黑的火焰, 火焰吞噬着山,让这座山峰正从世间抹去。 而因为“火妖临时契约”的缘故,这些火焰覆盖穿梭过了吴姬的躯体,却并没有伤害到她。 黑焰与黄焰对撞在一起。 黄焰里的一切幻景顿时消失了,不远处的黄袍焰影稍稍顿了顿身体,对着男人的方向发出愤怒的嘶吼。 即便是吴姬也能看出来,黄焰似乎更偏向虚幻和奇袭,而在正面冲突里并不是黑焰的对手。 此时,她心底充满了复杂感。 而身侧的男人同样对着蜃君嘶吼了几句,旋即一双黑色巨翼骤然从男人身侧张开,卷着死亡,扇着黑焰,如同洗地一般让周遭一切陷入毁灭。 男人左手抓着吴姬,振翅飞起。 黄袍焰影仰头看着他,继续愤怒地嘶吼着。 但男人却已不再看,他飞的速度极快。 没多久,就带着吴姬脱离了战场。 他伸手扣住吴姬的后土面具。 吴姬身子颤了颤,却没敢去反抗。 哗~~ 面具被那只大手摘下,露出其后一张倾城的脸庞。 男人道:“皇姐,好久不见。” 吴姬低着头,不敢看他,话到嘴边,也变成了“夏极,好久不见”。 236.我来还书(第二更) 黑色羽翼卷着死亡, 每一次拍打都带着火焰在细密鳞片间静静流淌。 焰风让空气都已死亡,而形成了一个近乎于风箱般的场景, 周边的气流欲向他挤来,却又被更多地焚烧,而形成了巨大的引力。 他如同飞在天穹的烈日,万物则如那飞蛾,稍稍抓地力小些的便是向着他而来,靠近,然后死去。 呼!! 夏极双翅一振,又飞高了些,这才避免了飞沙走石。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开口。 吴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夏极要带她去哪儿。 她沐浴在这死亡的火焰里,心魂震荡。 约莫两天后。 夏极从云层里钻出,收敛黑翼,落在了一个北地山脉高处的崖边。 星光沐浴投落,处处都是阴影。 夏极一松手,把吴姬丢了出去。 吴姬愕然了下,她环视四周,四周皆是阴影,换句话说,她如果想要逃,现在正是主场。 但她没逃,而是看向了悬崖尽头的一个墓碑。 墓碑在月光下,石质苍白。 刻着“商太子古尘之墓”。 夏极道:“他死前觉得你被人控制了,然后把一切都给了我,求我去救救他的妹妹。 你知道的,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一生从未求过人,但死前却是一直求我。” 吴姬:... 夏极道:“我没告诉他真相,也答应了他,说是以后清明要带你来扫墓,如今清明是过了,以后来不来,看你自己吧。” 吴姬:... 两人默然良久。 夏极转身。 他才走几步,身后传来声音。 “等等。” 夏极顿了顿脚步。 “你不是该杀了我吗?” 夏极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一个会把软弱暴露给你的兄长。 一个临死都信任着你的兄长。 你辜负信任。 你对不起他。 我不过是履行承诺。 “再见了。” “夏极!!”吴姬大声喊了起来,但她又无话可说,两人曾是皇姐皇弟的关系,也在一个城市里相处了十六年时光,久别重逢本该聊一聊,但却已无话可聊。 夏极侧头扫了一眼那泪痕满脸的皇姐,轻声道:“你戴的那张后土面具是有问题的,自己当心。我言尽于此,有缘再见。” 说完,一双黑色羽翼振开夜风,拍打着呼啸冲上高空,转瞬消失无踪。 高崖上。 皓月当空。 一方孤零零的枯冢。 一个跪着的绝色美人。 如成画卷。 ... ... 吴姬与太子的事既然了了。 夏极便回到了镜湖。 演武大厅里,金红的鱼儿刚吃到第二十八颗灵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鱼儿兴奋地在水里游了起来。 待到夏极出现在大门前,鱼儿的小嘴已经贴在了鱼缸上。 夏极愣了愣,走过去。 只见这鱼儿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变化,细薄的鱼鳞增厚了,金灿灿的,显出几分“黄毛丫头穿上了妃后盛装”,“普通士兵裹上了将军铠甲”的感觉。 其次,鱼头的上方生出了两个小小的凸出,好似是两个小肉角。 金色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如在炫耀。 夏极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揉了揉那两个小肉角。 鱼儿舒服地享受着。 忽然它张开嘴巴,一下子吮上了他的手指。 夏极能感到鱼儿嘴里竟然生出了牙齿,还是獠牙... 这就凶了。 他愕然了下。 然后感到那小獠牙正在磨着自己的皮肤,似乎想咬,但又害怕自己生气。 夏极道:“你要我的血是不是?” 小鱼儿“啊”了一声,松开小嘴,然后竖立于鱼缸里,拍了拍鱼身,示意yes。 夏极笑道:“为什么要?你说清楚,我就给你。” 小鱼儿满脸问号。 鱼眼瞪地贼大,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夏极读出了那表情。 我是一条鱼,我会说人话吗? 我能听懂你的意思,已经很了不起了。 夏极忍着笑,沉声道:“你说不说?不说就算了,我给过你机会了。” 小鱼儿猛吸一口鱼缸里的水。 咻! 水化作箭软哒哒地喷在了夏极脸颊上。 然后,小鱼儿很憋屈地扭过了身子,把鱼尾巴对准了夏极,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的,走吧,我带你去东海,到了海边我给你一滴血,作为离别礼物。” 小鱼儿尾巴一甩,又游回了正面,眼巴巴地看着夏极,不知是在渴求着血,还是舍不得。 夏极把鱼儿存在袖中。 他试过,虽然无法带人进入地府,但带这种贴身的宠物却是可以的。 ... 现在是去做第二件事的时候了。 十六年前,他曾不问自取,从方丈岛真武阁拿了许多古书,如今是还回去的时候了。 他步入地府中转站。 再出时,却已是方丈岛四大势力的金玉坊之中。 净明真人与许姑子所在的庭院依是一尘不染,亦是空无一人。 真人在外,数十年不归也是寻常,何况是这等火劫? 除非百年无人,才会真正的取缔一座庭院。 夏极自然知道净明真人与许姑子的踪迹。 有一年他去北方冰雪罗刹之国,小苏和他说了,净明真人与许姑子都正在帮她开拓古代遗迹,寻找一些东西。 夏极一听就明白了,估计这净明真人与许姑子都和“王家镇”那些人一样,是小苏的前身布下的局。 而这净明真人与许姑子听说了计七身份后,自然不敢再认这个主人的哥哥为弟子了,如今已在北地寻了新的弟子传道授业去了。 辈分怎么论,夏极并不在意,净明真人对他而言是一个带路人,若不是他,自己也无法从方丈岛学到诸多的古代玄功,从这一点来说,他称呼净明真人一声老师也不为过。 ... ... 这些都是小事。 他思绪一转而过。 入乡随俗,丢出剑丸。 剑丸迅速变化,球状的丸铁拉伸,变幻, 很快,化作一柄飞剑悬浮在他面前。 夏极拉低了斗篷,遮住面容。 他如今的身份对于一方势力而言,只会是灭顶之灾。 遮住脸,也是存一份名存实无的同门香火之情。 他踏上飞剑,正要悄无声息的离去,却蓦然感到金玉坊似乎正处于骚乱之中。 诸多无序的对话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欺人太甚,真当我们金玉坊好欺负吗?就算没有火种,没有血脉,我金玉坊弟子也绝不输给这些散修!” “怕就怕这些散修是有人支持的。” “不如关了山门吧...他们太强了。” “怎么可以关山门?若真关了,三十年后再开山门,那岂不是灭顶之灾?” “可若不关,现在就已快到灭顶之灾了。” “不若我们集体去往中土吧...只要,只要能取到火种,我们金玉坊就可以得救了。” ... ... 他放开神识,静静倾听着,从这些杂乱的对话里,他已大概推测出了一些情况。 当年,寿元将尽的坊主去往劫地,追求长生久视之道,但显然失败而身陨。 但有失败,就有成功。 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这带来的就是强弱的逆转。 强者自然需要更多资源, 资源从何而来, 自然去向曾是强者、如今是弱者的人去索要。 金玉坊不幸就成了这个“曾是强者,如今是弱者”的势力。 十六年前,劫地一去,金玉坊折损了不知多少精英弟子,而且还未曾能取回一颗火种。 此消彼长,如今的金玉坊正在遭遇其他门派的袭击,要他们交出灵铁矿,丸金矿等等稀有矿种。 而金玉坊如今的当家人景纯子,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抵抗。 第二,开启封山大阵,一封三十年。 前者是打不过。 后者固然可以抵御,但三十年之后呢? 此时,金玉坊外,一处透明的膜罩外正有着许许多多的凌空飞剑。 御剑者都是敌对的散修。 这些散修都已不同程度的觉醒了血脉,手中不停射出法器,亦或符箓之类,再或直接是纵剑而行。 对着膜罩不断发动进攻。 罩膜承受了进攻,显出圈圈涟漪。 而罩膜内,不时有金玉坊的弟子御剑飞出,在半空与来敌缠斗,但显然不是那些觉醒了血脉的修士的对手。 更多的弟子则是受了伤,正在街坊里闭目盘膝,调理气息,以求能再度出战御敌。 ... 夏极御剑而起时,略微扫过不远处,在人群里发现了几个当初来时认识的人。 比如“在自己面前炫耀飞剑”的青峰子, “办理入籍处询问自己是否有道侣”的云凌子, “来九层藏书阁让自己留下古文字翻译”的青霞, “责问自己不好好看书,却为何只看古籍”的水伯, 还有那“临别接受坊主命令,镇守此处”景纯子。 ... 这些人如今都在同一战线,都在紧张地面对着外敌入侵。 夏极看了看高空,交战颇为激烈。 略作思索。 他从袖中随意甩出一颗普通的装着紫焰火种的水晶球。 水晶球柔柔地落在了净明庭院的石桌上。 夏极再不停留,双指指天。 御剑随风而去。 而一声传音淡淡地飘向了正双眉紧锁的景纯子。 “一枚火种在净明真人庭院之中,三日后,可关山门。” 景纯子双目猛然睁开,一仰头,只见一道裹着斗篷的身影刚刚破开膜罩,在众人视线里,那身影并未出战,而是选择了掉头,往另一个方向飞快“逃离”。 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而更是引发了气罩外的那些敌人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两道飞剑则是追了过去。 景纯子未曾说话,急忙御剑来到了庭院,他双瞳猛然瞪大。 果如那人所言,确有一颗紫色火种。 他即便身为一坊之主,却也不禁心神激荡起来。 有了这火种,金玉坊就可以关闭山门了,就有救了。 那人是谁? 他急忙仰头看去,但却哪里还见得那“逃离”的人半点儿背影。 默然良久,景纯子垂拱,静静拜了三拜,“虽还无法确定恩公名讳,但却是多谢了。” 只不过,这三日后又是何故? ... ... 夏极随手解决了追来的敌人,便是来到了方丈岛边缘。 他御剑而下,离开了这浮空岛,而屹立在了幽蓝的海面之上。 从袖中甩出那金色小鱼。 噗通。 小鱼咬着三颗红珠子串,入了海水,在水里游了几圈,似乎挺适应,而没有遭遇那种“淡水鱼入海水”的问题。 它已是开了灵智,一定程度觉醒了血脉的超凡物种,抗性自然不是普通的鱼儿能比。 夏极盘膝坐在飞剑上。 极屈指,弹出一滴血液。 “送你的礼物。” 金色鱼儿拍尾腾空,小肉角破开波澜浅浅的海面, 小嘴张开,一口咬住了那血液, 然后仿如感受到那血液里藏着的力量,禁不住双目圆瞪, 如同加足了气的气球忽然被松开了扎口,而在水里元气满满地绕起圈儿来。 它游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有些难受地仰着头,看着飞剑上的夏极。 夏极道:“你我若是有缘,今后可得再见。” 金色小鱼还是依依不舍,不肯离开。 夏极道:“此处是东海之心,你有着机遇,却也有极大危险,不要去炫耀任何东西,炫耀只会让你拥有敌人,而不是我这样的朋友。” 金色小鱼听懂了他的话,默然地浮着。 夏极道:“活下去吧。” 他深深看了一眼金色小鱼,双指一并,飞剑调转方向,向着天穹疾射而去。 小鱼眼巴巴地看着那背影,似要永远地把他记下来。 它隐约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但很快,进入新世界的快乐就淹没了这份愁丝。 它拍打着鳞片如甲的金色鱼尾,向着大海的幽蓝深处而去。 故乡虽远去,但远方已到来。自强不息者,终可在未来再相见。 而夏极则御剑,向着真武阁而去。 ... ... 真武阁。 书阁里的道姑轻轻叹息着。 十六年前,她犯了错。 所以,被罚一直做这书阁看守。 直到那一位未知的盗书人真的把书还了回来,她的惩罚才算结束了。 道姑名为北羽子,因为方丈岛灵气的缘故,即便十六年过去,她依然是一副少女模样,心态亦未变化。 此时,北羽子无奈地叹息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 她居然把一个偷书贼当成了师弟,还觉得师弟挺帅,还以为他不去广场集合,是因为他是书呆子。 啊啊啊。 太痛苦了。 自己怎么这么傻? 这么笨的自己,适合修仙吗? 正发呆的时候,她看到一道令牌递了过来。 北羽子也不看来人,无精打采道:“进去吧。” 但来人却没有进去,而是直接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沓书册,放在了书桌前,微笑道:“我来还书。” 237.深冬的精灵(第三更-七夕节暖心撒糖版) “还书?” 北羽子几乎没反应过来。 而等她的反射弧接受了信息,并被神经带动那颗笨笨的脑袋抬起头时,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有的只是那堆积成小山的古书。 北羽子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她没点书,而是直接冲出了书阁,大喊道:“偷书小贼又来啦!!!” 声音滚滚散去。 没多久,几道有着威势的身影已经匆匆赶到。 北羽子把情况和这几名真武阁的干部说了。 那些干部扫了一眼桌上的古书,顿时兵分两路。 一路去令抓捕那小贼。 还有一路则是留在这里清点书册。 那真人对照着“缺失目录”,翻着书。 他越翻面色越是古怪... 逐渐,那古怪变成了凝重。 再接着,凝重又成了震惊。 震惊再变成了惊骇。 他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 北羽子舒了口气,这次终于做对了一件事,她看到这位真人神色变动如此频繁,又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凑过去一看,只见所有书册里都附带着夹页。 每一个夹页里都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北羽子讷讷道:“长老,这些不会是古书的译文吧?” 那真人道:“是不是译文我不知道,但这些文字非常珍贵,遣词造句也颇为晦涩,符合古代道经编纂的行文风格...”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长叹一声:“什么样的小贼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北羽子道:“那他还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小贼?” 真人道:“何止是才华...” 他的手猛然顿住了,落在一册不似古卷的书册上。 书册封面只写了一行字:给那位书阁小道姑。 真人也不看,把书递了过去:“这是那小贼给你的。” 北羽子接过书册,好奇地翻开,同时嘴里嘟囔着:“会是什么啊?” 这疑惑随着她开始看书而消失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然后又快速地翻过书页。 这竟是一份极其高明的控火之法。 真武阁以铸剑而闻名,拥有了此等控火之法,地位定然可以水涨船高... 两人都是全神贯注地投入在自己世界里,大气都不喘一声地看着书。 一直看到那些去追捕小贼的人回来。 他们自然没可能抓到夏极... 此时的夏极早已远离了真武阁,而回到了金玉坊。 他化作水流,悄悄入坊。 而景纯子也信守约定,未曾提前开启封山大阵。 夏极亦未再显身,而是直接从净明真人庭院的地府中转站离去了。 ... ... 回到镜湖书斋后。 这里是真的空空荡荡了。 夏极看着书架,抓起了一本,继续诵读研习起来。 春去,夏至,秋来。 他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安静修行。 入夜后去往劫地历练依然未曾放下, 这一年的光景,他已经把小境界再提了一层,进入到了法身境第五小境了。 额外一条法脉的开启,让他法身的力量在原基础上,再增强了三成左右。 冬又至了。 飞雪又飘零了。 夏极对着铜镜,那白发愈发的明显。 明明才过了三十七年,他忽然生出一种已经看腻了飞雪的感觉。 那么,过上数百年,数千年,甚至万年,再看这冬,又是什么感受呢? 此时... 呼啸的寒风从书斋门缝钻入,发出鬼哭狼嚎,桌上烛火被吹得摇摇欲灭。 夏极放下书卷,伸手护住那明灭不定的烛火, 孤影绰绰,一时间,心底竟有些空荡。 他上一辈子加上这一辈子,加起来活了不过六十年余年,也不知哪里来的这种孤寂。 他自嘲地笑笑,忽然有点儿佩服苏甜,甚至是吕婵,吴家老祖,太上... 这些活了上万年的人,祂们如何撑过来的呢? 正想着的时候, 寒冬的飞雪里,忽然传来了百灵鸟的声音。 婉转地啾啾耳鸣。 那是小鸟在唱着动听的歌, 让人觉着春天似已到了。 夏极经历过三十七个冬,但却从没在飞雪里听过百灵鸟的叫声,他心意既动,便是随手一推。 书斋门扉被风流吹着,往边挪开,显出门外幽黑的世界。 而百灵鸟声从远而近... 夏极也终于看到了那只百灵鸟。 她挑着灯笼,裹着金带的雪白裘衣,毛毛的衣领簇拥着娇美无匹的脸庞。 “百灵鸟”正站在门前,看到门开了,就一下子扑入了书斋,在夏极茶几对面哼了几声鸟叫。 来人正是吕妙妙。 她问:“像不像?” 夏极心底莫名地涌上了几分暖意,他笑道:“像。” 吕妙妙又扯着嗓子,学着小鸟说话道:“大叔,吕家在检查进度呢,我要和你在一起挺久了。” 夏极道:“这个冬天我就要去忙了。” 吕妙妙苦着脸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干嘛苦着脸?” 吕妙妙道:“大叔,你太认真了,我就是苦一苦嘛,你还追问。这座岛上是不是就你一个人住啦?” 她来时已经发现人走楼空了。 夏极点点头。 吕妙妙道:“你会不会煮饭?” 夏极再点点头。 吕妙妙道:“别煮啦,我请你出去吃好的,正好让吕家人看到我们俩一起,做一个联姻的样子给他们看。” ... ... 一个半时辰后。 两人出现在了巨业城里。 吕妙妙古灵精怪的眸子四处拐着,右手挽着夏极的左手胳膊,走在街头。 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座酒楼,酒楼高七层,灯笼高挂,宾客往来,络绎不绝,中央牌匾上书着“天珍坊”三个字。 夏极道:“是这里吧?” “不~~是。” 吕妙妙急忙拉着夏极往前跑开。 夏极道:“我听说这家酒楼的菜不错。” 吕妙妙:“骗人的!不好吃!快快快...快走过去,我受不了这庸俗的油烟味。” 少女一边嚷嚷着,一边快速地拉着夏极往前离开“天珍坊”灯笼照亮的范围,而走到了一处有些阴暗的地方。 夏极扯了扯嘴角:“你不会是没钱吧?” “怎~~么会!”吕妙妙急忙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市之美味珍馐难得之菜,常在于偏僻。” 夏极非常诚实地摇摇头:“没听过后一句。” 吕妙妙露出鄙夷的神色,发出一声“噫~~~”, 紧接着道:“亏大叔你还是个读书人,这句话都没听过,哼。” 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侧的姑娘即便听到了自己的笑声,依然脸不红心不跳,他唇角上翘的弧度不禁更多了些。 之前心底的空空荡荡,竟然被排去了几分。 吕妙妙道:“上次在望江楼,我可是在最顶楼请你喝了茶的,大叔你看本姑娘是个缺钱的人吗?” 夏极笑道:“其实那一天...虽然你翻的快,手指点的也快,但我看到了...” 吕妙妙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道:“看到又怎么样?难道不比外面的茶贵了三十倍吗?我还是很有钱滴~~走吧,快到了。” 夏极奇道:“你到底要请我吃什么?” “秘密。”吕妙妙挤了挤眼睛,“反正肯定是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 夏极竟然被勾起了兴趣,“哦?那我倒是很期待了。” 他的青丝糅着白发,被冬风夹雪而掠过。 纷扬在身后,衬托出几分超脱世俗的气质。 而他身边挽着胳膊的少女,也如精灵般。 两人一静一动,显出奇异的和谐感与温馨感。 冬夜街头的灯笼越发少了,光线越发暗了。 两人从光明走向黑暗。 黑暗的巷角,忽然传来“哚哚哚”的清脆声响。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如快冻结成卷儿的乞丐,正抓着有着豁口的铜碗,在晃荡着手。 铜子儿在铜碗里上下蹦跶着,发出声响。 吕妙妙停下脚步,从夏极臂弯里抽出手臂,然后取出小荷包,在里面数了二十个铜板扔了出去,“去吃碗面条吧。” 那乞丐看也不看,一个劲地机械道“谢谢,谢谢”。 两人走过。 夏极道:“他嫌你给的少了。” 吕妙妙道:“乱说!” 夏极道:“他脸虽脏,头发虽乱,衣服虽破,但那是假的,我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气血流淌完全是健康人,而且还颇为强劲,应该是个练家子。” 吕妙妙猛然顿下身子。 一转身跑了过去。 夏极急忙拉着她:“你要干什么?” “我辛辛苦苦赚的钱,不能被他骗了去。” 吕妙妙挣脱了夏极的手,往后跑了一小圈,很快又绕了回来。 那乞丐被她点了穴道,而碗已经被她抢了过来... 吕妙妙输了三十枚铜板,吹掉灰尘,满足地放入小荷包。 夏极无语道:“你居然抢乞丐的钱?” 吕妙妙道:“我还做过乞丐呢。” 两人边说边走着,谈谈笑笑,仿如彻底融入了这平凡的人间。 ... ... 而不远处,还跟着一名身裹黑袍的身影。 那身影是吕家派来查看“联姻进度”的。 当看到吕妙妙当着人家苏家帝师的面,去抢乞丐的钱,这黑袍身影简直是不忍直视,辣眼睛... 不过,他也听到了两人毫不遮掩的对话,知道吕妙妙要请人家帝师去吃一顿好的。 这黑影也充满了好奇,因为据他所知这条街再往前,已经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至少没什么名贵的东西了。 很快,他看到两人停在了一个小摊前。 小摊前几乎没人,摊位后的大锅虽盖严实了,却还从缝儿里冒出些腾腾的汤汽。 大锅后,是一对老夫妻正站着。 吕妙妙喊道:“老板,一碗大份的秘制羊肉汤面,再来一份你家的秘制咸菜窝窝头。” 老夫妻里的奶奶顿时应了声:“好嘞。” 然后又看了两人一眼,笑道:“小姑娘其实不要怕吃胖,你相公要是真的爱你,你吃胖点才正好呢。” 吕妙妙红着脸道:“不是相公,他...” 老奶奶好奇地看着两人。 吕妙妙眼珠一拐道:“他是我哥。” 老奶奶露出了“了然了然”的笑容,一边笑着,一边看了一样旁边正在切羊肉的老爷爷,然后小声道:“老头儿,多给人家两口子切点,反正生意也不好。” 那老者也带上了笑容,似乎想起了他和这老妪年轻时候的模样与事情,道了声:“知道了,啰嗦。” 夏极和吕妙妙坐在了遮雪的棚子下。 吕妙妙凑过去道:“我和你说,这边的羊肉汤面特别好吃。” 夏极虚着眼道:“那你为什么只点了一份?” 吕妙妙道:“我吃的少,加个小碗就够了。” 远处... 正默默注视这两人的黑影,直接捂住了脸。 不是吧,吕妙妙,你简直是我吕家的丢人精啊。 敢情你说的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就是半碗羊汤面吗? 很快... 这黑影的底线又遭到了无情的挑战。 那老奶奶端着大碗羊肉汤面上了桌,又分了个小碗给吕妙妙。 从头到尾,这老奶奶都是笑着看着两人,她的目光似早就看穿了一切。 吕妙妙的脸都差点红了,她抓着筷子从大碗里开始叉面,顺带着夹了一大块羊肉到自己碗里。 夏极无语道:“你为什么把肉都夹掉了?” 吕妙妙看了看,又匀了一块回去:“现在公平了吧?我才没把肉都夹掉。” 嘭!! 远处忽然发出一声奇异的声响,好似有什么摔倒了。 黑影吃不消了,忍不住身子一个抽搐摔在了地上。 夏极问:“什么声音?” 吕妙妙道:“酒鬼吧?吃面,饿死了~老板,窝窝头快点上来哦。” 她抓起小碗,满足地喝了一口热汤。 夏极也吃了起来。 桌上响着吕妙妙说个不停的声音。 “加点胡椒。” “哇~这咸菜真好吃。” “羊肉味道果然很正宗。” 夏极从没吃过这样的一顿晚餐。 以往吃的是山珍海味,如今却是美味全凭一张嘴来吹... 但不知为何,他吃的挺暖。 因为,冬雪虽然冷,虽然是死掉的雨, 因为,天地虽然大,大到空荡而寂寞, 因为,时间虽然长,长到分分合合,身边人终会离去, 但此时此刻,能有这样一个精灵陪着伴着,便是足以赋予了这简单一餐以最美味的名。 “哈~~” 吕妙妙长舒一口气。 而桌上的面条,窝窝头已经被两人一扫而空。 “我没骗人吧,真的是特别特别特别好吃吧?” 吕妙妙发出灵魂拷问。 远处监视着的黑影心底暗暗吐槽,好吃个鬼,你请帝师吃这样的东西,简直是失礼加无礼,那帝师若是觉得好吃,才有问题呢。 但很快,黑影听到了夏极带笑的声音。 “好吃。” 两字传去,黑影顿时石化,若冻僵的冰雕,站立在风雪里不再动了。 这一刻,他已经完成了评估。 联姻,当是极好极好的。 思考剧情,更新时间推迟,尽力维持3更不变 如题。 另外,有书友说前面几张没推剧情,但不是都把坑填了吗?不是在为进入到新的环境前把一些事画一个句号吗? 另外也给出了一些小坑以合理性的解释。譬如“金玉坊,净明真人”,“还书”,“扫墓”这些事。 也给了一些事以钩子和伏笔,譬如“小金鱼”,“进入吕家的推进”,“隐君态度的改变”等等。 这些总不能之前写过了,然后彻底撒手不管吧? 相比于一拳去毁灭一个世界,作者更注重去描绘一个世界,虽然能力有限,但却也在努力地完善关系、势力与设定等等。 有的书友总觉得“一拳毁灭一个世界”是多么厉害的设定,但作者不喜欢去毁灭一个“5毛的廉价世界”,而想去创造一个“更多价值的真实世界”。 那么话说回来,毁灭“5毛的廉价世界”的yy,真的会舒服吗? 小孩子一样高喊着“看我这一拳就能把宇宙毁灭”,与“你真正的坐着宇宙飞船,踏上了一个真实的月亮”,这能比吗? 有人会说“太弱了,你才上了月亮,我已经毁灭宇宙了”。 有人会说“你居然还用键盘来码字,太老套了。” “你居然还用嘴巴去吃饭,太老套了。” “你居然还写故事的冲突,人物,世界,设定,太老套了。” “你番茄炒蛋,居然还放番茄,还放蛋,还放盐和糖,我的天,你太老套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如是而已。 作者努力构思一下剧情,尽力维持三更不变~~谢谢书友们。 238.大乱已起,帝师出山(第一更) 冬雪,弥散天地。 平静地镜湖忽然喧闹起来。 大地震动起来,树上的积雪被抖的簌簌直落。 站在树下的布衣小孩猛不丁挨了一下,冰冷的雪沙糅入了脖颈处,冷的他直跳脚,口中喊着“地震啦地震啦”。 但没人理他。 因为众人已经听出了这是马蹄声。 马蹄,如奔雷,如怒涛,从远而来。 声势浩大,虽还在远处,却已将这威势传递而来,似在预示着来人的不凡。 在此处营生的百姓眼中充满好奇,一个个茫然地左右看着,问着“怎么了?” “不会打仗了吧?” “这...也太突然。” “我们怎么办?” 百姓眼底有了惊惶。 谁不怕战争? 万诗也在人群里,入冬后生意不多,所以她抽空从游船上下来,跑到一处高点儿的石头上,远远眺望,口中犹自喃喃着:“仙人连蛟龙妖魔都能除,即便真有士兵过来,也不敢冒犯仙人吧?” 她这是在安慰自己。 但事实上,那越来越响,震幅越来越大的马蹄声,声声践踏在她心上,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一旦战争爆发,那就是真正拉开了乱世的序幕啊。 常听说北地有着火妖,但生活在南方的人们终究没见过那些妖魔,自然无法想象这大劫早就降临了。 战争对他们而言,就是天塌了。 嘭嘭嘭嘭!!! 马蹄声近了。 万树积雪皆滚滚而落,摆放着的茶桌木椅都随着大地震动而上下晃摆起来。 远处, 那沉重的钢铁洪流,已如深沉的金属黑龙咆哮着游过风雪,而穿入了这镜湖集市,然后停在偏外围。 为首之人虎背熊腰,头戴双翼盔,披覆龙鳞甲,显得异常威武,又有着一股让人心折的威严。 平头百姓们只是看着此人,就觉得心魂动荡,好似天地之间那仅有的光彩都照落在了此人身上,让他们心底生出一种欲要屈膝而拜的冲动。 来人正是姬玄。 他身为天命之子,身上有着一股得天独厚的奇异气场,别说是百姓了,便是武者或是大将,看到他也忍不住要纳头就拜,心底深深认可他是一代明君。 但这位明君,此时眼底却再没有任何人存在了。 天大地大,风雪虽大。 但他眼里只有这道路尽头的湖。 湖上有岛。 岛上,是他的老师。 他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又追随老师走了十年路,继而历练又经历了难以计数的故事,如今故地重游,竟生出一种“威加四海兮归故乡”的感觉。 一种神奇力量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姬玄,让他竟然已经淡化到近乎遗忘了自己曾身为半龙的故事,此时的一言一行,举止都符合着雄主的模样。 如今, 他已将如若散沙的南方统一了。 现在,是来迎接帝师的时候了。 之后,便是一统天下,开辟千古不易之王朝。 他雄心满满地往前而去,身侧几名大将,武者自然紧紧相随,簇拥着他。 所到之处,人皆退散。 姬玄来到了湖边,抱拳稍稍躬身道:“玄欲邀先生出山,奉为师长,日夜聆听训诲,以佐玄平天下之乱,安天下之民,定天下之心。” 天命之子自然不跪人。 所以,姬玄便是维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静静等待。 事实上,他是天命之子这件事,除了世家还真没人知道,而世家对这一点也守口如瓶,换句话说,绝大部分跟随着姬玄的人确确实实是被他吸引而来的。 此时,他身后一名魁梧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他见到主君如此客气,又见到主君声音落下后,那远处仙人迟迟没有反应,便是怒气上来了,忍不住就要开口。 但这魁梧男子还未开口,姬玄似已感觉到了,一挥手,沉声道:“徐文盛!” 那魁梧男子豹眼一瞪,紧接着叹了口气,便是别过头,眼中满是怨怨不满。 他侧目看了一眼主公另一边的冷峻男子,那男子对上他的视线,淡淡道:“徐兄弟,等一等,应该的。” 徐文盛道:“丁承,怎么该了?我听说这仙人近二十年了,都没突破到十一境,甚至连血脉都还未曾觉醒,他凭什么让主公等?” 那冷峻男子冷冷道:“就凭他写了两卷书。” 徐文盛反应过来,奇道:“你说《天下劲气》《天下意象》?” 冷峻男子见他连这个都不知道,实在是十足十的莽夫,便是别过头。 那魁梧男子嘿嘿笑了笑,“真的?” 丁承点点头。 徐文盛道:“那就等吧,格老子的,早说嘛。” 他脸上原本的怒容顿时没了,其他不说,他也是学了《天下劲气》的,为了学这本书,他还专门请了个人来教自己认字, 在发现认字这件事过于困难之后,他选择让人把功法读给他听。 而这近乎的先生啊,真是可惜了。 写了绝世文章,将束之高阁的功法编纂成如同词典一样的书册。 让每一个人都能从里面挑选出适合自己的功法去修炼。 但可惜,他成就了许多人,甚至成就了一些新晋的十一境强者,但他自己却始终无法突破,甚至无法觉醒血脉,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惋惜叹息,生出一种天妒英才不过如此的感觉。 众人,等了半晌。 等到飞雪都已经洒白了盔甲。 那镜湖里才划出一方小舟。 舟上的人穿了一身奇怪的猫耳斗篷,扬声道:“仙人不在家,云游去了。” 姬玄嘴角抽了抽... 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做过此人做过的事,也说过此人说过的话。 老师明明就在后面,这是不三请不见得重视吗? 但他又好奇起来,这女人是谁? 话音刚落,他正准备问几句,猫耳斗篷的人已经划着舟回去了,只将那天命之子,左右大将,上万铁骑抛在岸上,管也不管。 姬玄明白这套路。 于是拱手道:“先生不在,玄深表遗憾,三十天后,玄再来拜访。” 说罢,他转身离去,一群大将武者也纷纷随他离开。 铁骑如潮而来,又如潮而退。 湖心,吕妙妙拉下猫耳斗篷,“大叔,那我过一个月再来咯。” 夏极道:“去吧。” 吕妙妙嘿嘿笑了笑,“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这里还有许多地方,我没去过呢。” “去吧。” ... ... 一个月后。 姬玄再次出现。 果然,他熟悉的套路里,第二次来老师依然在云游。 而那裹着猫耳斗篷的少女继续走了个过场。 于是... 姬玄再次回去了,约了下个月再来。 吕妙妙也跑了,说一个月后再来。 ... ... 冬入深,南方的湿冷洞彻骨髓。 距离下一次姬玄到来,也不远了。 但姬玄还没来,夏极却是迎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苏甜出现在了书斋之中,开门见山道:“事情有些变化,这一次南北之战,我和祂们也许很难脱身来照看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这件事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极可能让你的心乱了,过了五百年,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夏极知道她不愿说,便是不再追问了。 苏甜道:“北方的力量现在并不弱,那叶林萧的成长速度果然很快,如今已经快突破十一境了,但还未到达红线处,若是过了,到时候...有人会出手去将他斩杀。” 夏极心想“莫不要杀不死,反倒是喂了经验值”,但他没说出口。 苏甜也甜甜地看着他笑。 “走了。” 夏极忽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苏甜笑道:“想我嘛?你说,说出来我现在就不走了。” 夏极也笑了。 苏甜猛然上前,将他扑倒,夏极正要推开她,却听到苏甜凑到他耳边,轻声传音道:“无论做什么事,千万不要押上所有,这水已经很深了,没有人是傻子,没有人输得起。” 夏极推开她的双手勾住了她的背,传音问:“究竟发生什么了?” 苏甜传音道:“我们正在经历的是第十八个一万两千年。” 说完,她猛然推开夏极,打开窗户,捏着龙行千里瞬间去远了。 夏极闭目思索。 五百年为一小纪元。 一万两千年为一中纪元。 既然第十八个小纪元,会进入到延绵三千年只为争夺九人名额的杀劫。 那么这第十八个中纪元,岂会没有特殊性? 但没有人活过那么久,即便是苏甜定然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特殊所在,而现在显然出现了一些异常。 他漫步到窗边,窗外的风雪人间,带着看不清的迷离,穿不透的凝重。 夏极看了一会儿,坐回到茶几边,泡了一壶茶,翻开一本书。 ... ... 三天后。 夏极只觉储物空间里有些异动。 他很快锁定了异动的根源——黑刀雷火。 取出黑刀。 无穷紫色雷弧从刀身那看不见的“粒子孔洞”里钻了出来,构织成了一团雷云的模样。 雷云飘到半空,发出“哔哩哔哩”的细密炸裂响声。 “我佛我佛,我又要去干活了。”劫云发出很接地气的人性化声音。 夏极道:“你去干什活?” “就是干活。” 夏极换了个角度问:“为什么干活?” “反正好像就是觉得要去了,就像三千多年前一样...好啦,不说了,我走了,等干完活,我再回来找你。”雷云显然挺喜欢夏极,它这些年觉得学到了超多东西,这位我佛简直就是个究极学霸,深深符合着劫云的喜好。 夏极又拖住雷云,尝试着用各种方式去试探,去询问,但却一无所获。 不是劫云不说,而是它不知道。 它有着某种本能,但却无法去深刻剖析这种本能的来源。 在又聊了一会儿后,雷云飞着飘上了天穹,在光天化日下远去了。 夏极自然地把“雷云离开”和“三天前的苏甜到访”联系到了一起。 三千年前,雷云要去干的活,就是劈死自己这种“硬要突破十一境”的人,而现在,它又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执行任务”之中的雷云,显然比自己操纵着的雷云要强不知多少,否则只是自己第一次见劫云时候的架势,就足以让自己的实力再增强不知多少了。 但自己并不能让雷云发挥那种力量。 夏极略作思索,很快理解了这种状态。 若雷云是为诸如天道这样的未知状态的存在打工的, 不打工的时候,它就是光着膀子的, 而打工的时候,则会换上一身超人制服...这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问题又来了。 “天道”平时就是放养雷云的吗? 夏极沉默地仰头看了看天穹,眸子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 ... 又是数日过去。 深冬时节。 吕妙妙回来了。 姬玄也再度来到了镜湖外。 这是他第三次来了。 这一次,他来的有些匆忙。 因为北方的那位“磨刀石”似乎有些超脱了原本的界限,已经以一种迅猛之态,召集大军,欲要渡江了。 南方还未彻底稳定,北方已经完全动荡了起来。 如今号称“北商帝”的原商朝三皇子夏贤手下精兵强将无数, 便是统兵者便已是来头极大, 那是号称有着“得一人可安天下”的儒门八奇。 如今,这儒门八奇完全在这北商帝手下,除此之外,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儒门八奇的老师也在北商帝阵营之中”。 另外,北方因为和劫地接壤的缘故,不少武者将军,甚至是士兵都在和火妖的接触里,一定程度地觉醒了血脉,而使得他们的战斗力远胜于南方。 而这些觉醒血脉的强者中,有多少人突破了十一境的,却还未可知,但有着《万法卷》的两册书存在,但凡觉醒血脉者终有机会突破。 而基数大了,突破十一境者自然不会缺乏。 姬玄自然知道这些信息,他没想到如此不顺。 先是青王暴毙,南朝一盘散沙,之后又是夏贤忽然起兵,在他未曾准备好时便是大军压境攻打了过来。 如今可不是什么编剧了。 而是真真正正的大危机了。 姬玄眸中有着眸中焦急,他压下心底的烦躁,垂拱在湖边,扬声道:“玄欲邀先生出山,奉为师长,日夜聆听训诲,以佐玄平天下之乱,安天下之民,定天下之心。” 未几。 湖边又是划出了一个小舟。 舟头的猫耳斗篷少女扬声道:“今天先生在家。” 她撑着竹篙,缓缓靠岸,瞥了姬玄一眼:“上来吧,我带你去见先生。” 239.刺杀(第二更) 春秋,交替。 不觉距离帝师出山已过去了三年。 三年时光, 镜湖未曾有所改变, 反倒是成了一片净土, 不少寻求心灵安静的人来此定居。 镜湖前立了一块石碑。 碑文上书着一首诗。 此时,耄耋之年的老者正抚着石碑,而轻声诵读着: “江南有仙人,遗世而独立。吹风平海啸,挥手绝群妖。十步屠一蛟,红血白鹤衣。事了拂尘去,深藏镜湖西。” 念诵完,他沉默良久,擦了擦泪水,显然有所感触。 然后,老者转身向着湖边的长生祠而去。 祠中摆放着一尊玉像。 那玉像乃是个青年模样,刻绘的非常威武,眼波平静如藏深海, 长发青丝糅白垂落身后,以发束而箍,双手着一黑一白双剑而立。 长生祠里,叩拜上香之人极多。 一是如老者般受过恩惠的人,二是看过《万法卷》而恰好经过此处的人,三是祈求平安的人。 老者颤巍巍地点燃三柱清香,插在玉像前的铜鼎之中,拜了三拜。 随着他拜动的时候,清香袅袅,往上升腾,沐浴过了那玉像的躯体,更是衬托的这仙人如在云雾之中,出尘脱俗而威武不凡。 老者拜完玉像,便是满脸忧色地除了长生祠。 他忧的是如今大乱已起,南北之战如火如荼。 而北方军队强大,远超想象,寻常北地士兵能用刀斩出火焰来,斩出风刃,在水上行走... 这些过去超凡的事情,如今都似变成了寻常事。 这根本无法想象。 而半年前,南北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战斗“横江之战”, 这一战里,作为“大周”的南朝竟然败给了“北商”。 老者听人说, 那横江之战中, 忽然不似过去的战斗。 大江之中百里之水腾空而起,漂移千里,然后从天而降,直接淹没了大周这边的军队。 而在这水流天降之中,三道遮天的巨影从北而来,挥舞出毁天灭地的攻击,直接将大周前线的二十万大军斩杀。 大周这边,固然也有猛将,但却终归是惨败了。 老者长叹一口气。 横江城,是南朝近江的第一大城。 这座城失守了,就意味着北方军队可以再不受长江天险所限,而过江屯兵,继而挥军南下。 ... ... 宗动城。 是距离横江城千余里的第二座南朝大城,也是军商各处的重要枢纽。 此时, 这座城却是有些混乱和肃穆。 巡逻声,鳞甲碰撞的嘈杂,不时响着,让人无法安神地入梦。 只是躺一会儿,就能听到密集如鼓点的马蹄声从远而来。 而若是去街头走一小会儿,就会听到不少百姓的唉声叹气,连心情也会因此变得沮丧。 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但横江城的大败显然真的冲击到了民心。 但,大周帝君的亲临,却又振奋起了民心。 否则,说不定早是一败涂地了。 此时... 行宫,侧殿书房。 吕妙妙披着熊耳斗篷,为青灯添了些油。 火焰跳跃着,将一道人影,一道小熊影子投在墙壁上,忽明忽暗。 “大叔...” 吕妙妙跑到夏极身后,用手捉着他青丝里越来越多的白发,却不数出来。 夏极道:“白头发又多了,是吧?” 吕妙妙道:“没有,才没有,少了许多呢。” 夏极道:“妙玉,你要不自己去南边或者回世家吧,北方的敌人比想象里的强多了,真动荡起来,我怕护不住你。大叔虽然有些本事,但并不是无敌于天下。” 吕妙妙道:“你赶我走吗?还是觉得我没用啊?” 夏极奇道:“你不是喜欢在外玩么,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 吕妙妙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十九岁了。” 她真有点儿舍不得这大叔。 这些年,也是真的有了感情了。 如果大叔身边还有其他人,她说不定就走了,但如今大叔孤身一人,她怎么可能弃他而去呢? 夏极也不再劝,他继续翻看着面前的书册,只有不停地看书,不停地吸收着技能珠,然后将这些技能珠以大悟性融合,他才会越来越强。 百川归海,终因这川有活水而来。 如是自满自足,便是会停步不前。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自己只要用最快的速度不停变强,就足够了。 所以,他虽是随着军队,驻扎在这宗动城,但镜湖书斋的书册却是载了几十车,随军一起运来了。 他到哪儿,书到哪儿。 夏极看着书,不时沉思,不时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又抬笔落笔,似是加一些批注,继而又翻过下一页。 吕妙妙凑过去看,只见那书上的文字行文晦涩,只是看一眼,就确定了“这是会让人瞌睡的书”,也许自己失眠的时候可以问大叔借两本来看。 忽然,烛火毫无预兆地晃了晃。 夏极摇摇头,“妙玉,你随我来吧,有刺客。” 吕妙妙“哦”了一声,随夏极而去。 远处,灯火里。 行宫侍卫正在小心地巡视着。 行宫里住着如今的“大周帝君”姬玄,以及“帝师”风南北。 南北之战, 大将军,隐君,国师,文首都从不同层次和北方交锋。 而帝师却是常随在帝君左右,一为教诲,二为保护。 虽说有帝师在,这些侍卫却也是极其小心。 至于那些不小心的士兵,早就死了。 北地的刺客拥有着稀奇古怪的能力,哪怕是普通士兵也可能忽然以一当百,爆发出远超士兵的力量,何况刺客? 此时,一队巡视侍卫正握剑经过北门,刚到拐角处,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到灯火死角的阴影里,极快地窜出些黑影。 那些黑影藏的非常隐秘,来的异常突兀。 而出现的刹那,寒光也随之出现了。 光泽一闪,匕首直往着侍卫们的额头戳去,如此可以不脏了侍卫制服,毕竟随后他们还要穿这制服,潜伏往更深处进行下毒之类的工作。 但,他们未曾能下的了手。 因为一道风从远处而来,直接将刺客们吹离了原地。 刺客们甚至无法控制身形,往远踉跄了几步才停下。 刺客们知道来了高手,也不多待,一个猛子扎向阴影。 但那一道风又袭来了,这一次却是将刺客们直接从阴影里吸了出来,落在了灯光照耀之处,合计是七人。 那七人还要再动,却只觉一股恐怖的威势从远处覆压而来,笼罩此处,使得他们好像手无寸铁的孩童被猛兽盯上了,而不敢动弹。 侍卫们在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儿,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各抓火把,手握长剑,急忙包围了这七名刺客。 同时有侍卫高呼道:“来人,有刺客!!” 愈来愈多的侍卫奔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七名刺客包围住了。 众刺客显然也认栽了,他们看向远处,但却看不清任何东西,更加看不清是谁出手了。 忽然,为首的刺客大喊道:“可是大周帝师?!” 无人回应。 那刺客吼道:“南北一统,方可对抗劫妖,我主贤明,挥兵六百万,帝师若存仁慈之心,何不促成一统?” 依然无人回应。 那七名刺客显然是觉醒了能够亲近阴影的血脉,没有了阴影,他们也只比侍卫强了些,但却没有强很多,何况在人多的情况下,出手速度也已经不重要了。 诸多侍卫很快和那七名刺客交锋起来,将他们一一斩杀。 远处, 夏极早已挥袖离去,这样的刺杀他已经解决了太多了。 吕妙妙跟在他身后。 两人回到侧殿书房,吕妙妙打了个哈欠。 夏极道:“你去睡吧。” 吕妙妙:“大叔别熬夜了吧。你已经四十岁了。” 虽然四十,但这位帝师还未突破十一境,也未曾觉醒任何血脉,即便吕家送来了火种,又以各种方式去帮他,但却依然无法觉醒。 无法觉醒血脉,就无法突破十一境,更无法进入十一境巅峰,而挣脱凡人命轮。 换句话说,大叔的寿元还是在一百多岁。 四十,是真的不年轻了。 夏极道:“我一会儿就睡。” “真是不乖的大叔。”吕妙妙无奈,跑过去睡觉了。 夏极端坐在书房里。 慢慢地, 看过的书卷堆积成山,投落成影。 他略作思索,取出了一册空白的书卷,仔细想了想,在书卷上写了四个大字《天下儒道》。 儒道,即为治世之法,用兵之法。 他如今所学汪洋恣肆,其中儒门之法亦是堆叠过万,此时心有所感,便是决定再著第三部功法,传于天下。 这世界,儒道最强之处在于用兵之法。 所以,这《天下儒道》,即是偏向于用兵之道。 但他写完这四个字,又似很不满意,于是又在后加了四个字:仁者无敌。 远处传来侍卫换班的动静。 他书写了一会儿,推门去看,明月已过了中天,如今已是凌晨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落照白发三千丈。 ... ... 春去秋来。 南朝这边的势力,其实并不弱小,只是起初被打懵了而已。 神家的大将军,周家国师,吴家隐君,吕家文首很快把局势扳到了平衡之中。 双方,兵对兵,将对将。 宗动城与横江城两边,不知分兵了多少路,分了多少城,攻伐不休。 世家也反应过来了,震惊之余,便是派了人去北方,要直接拿下那吕贤。 但他们很快发现出事了... 因为他们的人甚至无法接近吕贤。 自火劫而起,已有二十余年。 自《万法卷》问世,已有近十年。 而这两样东西带来改变,那是翻天覆地的。 这是一种浩荡的大势,滚滚从北而来,世家虽有法器,但却已无法过多插手。 于是,吕家又想去质问那位儒门八奇的老师,为什么倾力帮助吕贤。 但他们又失败了,那位老者藏身在百万士兵的军营里,有八名弟子相助,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间谍死士混入中军。 世家是连人都见不到。 而这时候,世家终于想到去向老祖求救了。 可老祖... 没有回应。 世家有些慌乱了起来。 ... ... 夏极却一点都没慌。 此时,他稳稳地坐在马车里。 马车排列成一个车队,在士兵的簇拥下,往宗动城北三百里的小宛城而去。 为首的马车,自然坐着姬玄。 姬玄决定在深冬来临前,去往前线的城市犒劳三军。 轮毂声,颠簸感,让人在这秋日午后昏昏欲睡。 吕妙妙已经歪倒了过去,用一种颇为随性的姿态躺在皮椅上。 夏极为她盖上薄薄的毛毯,毕竟从窗隙钻入的风已是很寒凉了。 寒风吹过,入目的枯草如同黄色海洋,随萧萧西风化作波涛,奔腾不息。 忽然之间,这风有了点变化。 好似是凝固住了。 姬玄身边的那位冷酷的贴身武将猛然神色一动,双眼微眯,露出警惕之色。 “怎么了,丁承?”姬玄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主公,有点不对劲。” 姬玄沉声道:“孤信任你。” “谢主公。” 丁承放开神识扫过四周,今年夏天,他已利用丰厚的资源、以及自身的血脉之力、还有那本《天下意象》突破到了十一境了,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法身。 如今他虽然不说不言,但却隐隐有一种取代了帝师,而成为大周帝君身侧第一坚盾的自豪感。 毕竟帝师还未突破十一境,而他却已经有了法身。 一旦有了法身,他就感觉到法身束于这皮囊之中的强大感, 他一直未有机会展现,也许今天是时候了。 嗖!! 忽地,天候骤变。 这股变化,带动着西风卷成了东风。 风刮枯黄长草,完完全全颠倒了个方向在烈烈狂动。 这奇异的景象,顿时让随行的士兵们都惊呼出声。 架盾拔剑之声,不绝于耳。 气氛忽然之间紧张起来。 丁承如石雕般静止不动,两秒之后,他微眯的双眼猛然睁开。 “东边!!” 他爆喝一声,整个人猛然下马, 足尖一点大地,在地面激荡起翻滚的气浪,身形于电光火石之间已然飞射出二十多丈距离, 抬手之间,那澎湃的血液如洪水击打着堤坝,这血液冲击皮肤的声音影响着周围人,带动他们的心跳随之而动, 稍稍弱些的普通士兵都禁不住气血加快,面红耳赤,心底生出几分晕眩和烦躁感。 十一境,已是踏入了成为更高生命层次的大门了。 半空之中,丁承身形已经开始变幻,挣脱了原本皮囊的束缚,而成了一个高达三四丈的十几米巨人。 巨人披头散发,猛然出拳。 一拳向着东边轰出。 空气顿时炸开了。 而显然,东边也正有一道法身层次的力量碾压而来。 两道力量在半空交汇,发出强大的能量波,激荡出晴空惊雷。 丁承只觉腹中气血翻滚,对方不弱。 这念头才一闪过,只见一道极尽闪烁的刺目光华,紧接着又从东来了。 那光华转瞬便至,却不是射向他,而是射向车队最前的马车,那正是大周帝君所在。 “哼!”丁承爆喝一声,再度出拳,气浪滚滚骤然而出, 但...却没有能够触碰到那刺目光华。 “不!!” 丁承大吼一声,但却已无能为力。 240.完全不同的穿越者——林叶萧(第三更) 丁承不甘心,但他已经意识到这并不是单纯的十一境力量,而是配合了恰当的法器。 法器是一根缠绕着火蟒的长箭。 箭穿数里,激射而来,如光似电。 向着大周帝君马车激射而去! 只是这一刹那,丁承已经明白,对方应该来了两名十一境的强者。 这实在是恐怖如斯。 北地,那种地狱一般的环境里,果然最能养出强者。 他思绪一转而过,同时下意识地喊出声:“主公,躲开!” 不远处... 一名豹眼的莽汉犹然站在马车一侧,他名徐文盛,算是姬玄于历练之间结识的朋友。 此时,他看到这凶戾无比的一箭,虽知不可敌,却犹然怒而出手,劲气纵横之间,已经拔出长枪。 但... 当他面对了这一箭的时候,便已是明白如此的十一境力量加上法器力量,根本不是他能够阻拦的。 他已经明白了输赢,甚至是生死,但却没准备退后,而是继续咆哮着扑上。 枪卷狂风,于半空里凝显出一重猛虎法相,随着他那彪悍的躯体一同射出。 身为侍卫,岂可让主君受伤? 便是一死,又有何妨? “虎牙刺歌!!” 徐文盛迎着那一箭而去。 而即便隔着极远距离,他依然觉得自己皮肤下的血气都在那强大力量里沸腾... 死亡即将到来。 刹那之后。 箭临。 枪出。 徐文盛的极力一击却刺了个空。 他愕然之间,抬头去看,只见那凶戾无比的一箭不知怎么回事,竟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好像是在半空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而垂直落地。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这空隙里,十多米的巨人已急忙返回了,拦在姬玄马车前,问:“主公,您没事吧?” 姬玄淡淡道:“有老师在,孤怎会有事。” 老师? 丁承愕然了一下。 刚刚是帝师出的手? 他不是才十境吗? 法相境和法身境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两点。 更何况,他根本没看到帝师出手。 只是觉得那根火蟒箭非常诡异的落了地。 他思绪还未结束, 只见西风骤然逆转,化作东风, 一道璀璨的火芒,再度于长草疾舞之间,从远而来,一瞬数里,已到他面前。 那火芒最前的箭矢犹闪着死亡的光泽,而箭矢周身则是缠绕着狰狞的火蟒。 丁承没有趁手神兵或是法器,只能双拳轰出劲气,往前横推而出。 嘭!! 气流被他这一推给推爆了。 但他意想之中,那种与火蟒箭矢的碰撞感,却没有出现。 丁承好奇地看去。 只见气劲风云里,一道青袍身影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左手抓着已经静止下来的箭,一瞬之后,他已经往前走出几步。 每一步,都只是跨越了半米的距离,就如同饭后散步一样的悠闲。 同时,平静的声音向远而去。 “出来吧。” 丁承瞪大眼,他看清楚了。 是帝师。 等等... 帝师刚刚是不是不仅接住了箭,还承受了自己那一击? 虽说没有贴肉打,但自己刚刚那双拳的力量可不弱啊。 自己打了帝师? 不... 应该是打歪了? 还是帝师有防御法器? 为什么,帝师没有半点被自己打中的样子? 丁承陷入了迷惑。 而车里的大周帝君似乎明白了自己贴身武将的困惑,便轻声道:“丁承,永远不要和他去比较。” 丁承忍不住问:“帝师难道早就十一境了?” 姬玄笑道:“往上看。” 丁承抬起头,只见头顶是高高的苍穹, 宽淼无垠,不见四极, 其上有飞鸟,有白云, 而在那云外,更是遮蔽着未曾降临的星空。 姬玄道:“明白了吗?” 丁承:“主公...明白什么?” 姬玄道:“老师就如这天穹一样啊,天穹没有境界,你也不能用境界去看老师。” ... 远处。 并没有人出现。 夏极也不看了,随意丢下箭矢,然后抬起左手。 他左手之间便是呈现出了一道黑色长弓的法相。 那法相复杂无比,并不单一,好似是由不知几多的法相糅杂而成。 他右手拉着这长弓的弓弦,轻轻对空一弹。 空气里顿时射出了一道箭。 丁承瞪大眼看去,那箭飘飘渺渺,其上缠绕着不知多少的法相,射入天空,瞬间消失。 而刹那之后,远处却是传来了一声惨叫。 丁承:??? 夏极感知到还有人在,便是再拉一弓,朝天而射。 射完之后,便是看也不看了,转身信步向马车走去。 他才走一步,远处又是传来一声惨叫。 丁承:... 他忍不住想去看看,那远处的惨叫到底是怎么回事。 帝师的出手,给他一种很随便的感觉。 远处的惨叫,给他一种街头骗子被“隔空打牛”后,拙劣地喊着倒地的感觉。 姬玄道:“去吧,如有余孽,一并击杀。” “是。” 丁承激射而出,然后在十里外的山头,他看到了两个男子。 那两人还维持着法身的模样,一者如他一般是巨大体魄,另一人的法身则是隐隐有着几分神话气息,额饰为三根彩羽,手中抓着一杆彤弓,显然不是普通法身。 但无论普不普通,这两人都已是死人了,恐怖的力量穿透了他们的胸口。 仿佛在那男人云淡风轻地拉开弓弦时,他们便已经注定了死亡。 丁承强压着心中骇然,搜索了一番,取了些战利品便是急速回归到了马车前。 姬玄问:“怎么样?” 丁承道:“帝师...果然是天。有帝师在,主公当安枕无忧。” 姬玄大笑。 车队再度开拔,往北方小宛城而去。 ... 吕妙妙睡得迷迷糊糊。 她感到有人在摇自己,睁开眼只见大叔坐在自己身侧。 “到了吗?” “到了。” “啊...那大叔你先下车,我不喜欢被很多人欢迎。” 夏极奇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吕妙妙维持着躺着的状态。 夏极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书趣阁.shuquge.co]。” 这时候,有侍卫来到车门前道:“请帝师下车。” 夏极道:“等会儿吧,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 侍卫:... 此时的小宛城还处在前线的动乱之中。 而随着姬玄的到来,预先运来的鸡鸭牛羊也开始去到该在的位置。 身为君王,无论喜不喜欢,煽情的作秀都是必备的技能。 二十年前,姬玄从夏极那里学了三板斧,但如今他的能力已经扩展了,远远不止这三板斧了,更何况夏极教导他“仁者无敌”,要他以“仁”治国,他的作秀里便多了真诚。 夏极感受到热闹与欢呼远去了,他才又拍了拍吕妙妙:“好了。” 吕妙妙充满灵气的眸子带着笑意睁开。 夏极甩出两件戴兜斗篷:“悄悄下去,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吕妙妙轻声道:“大叔,我们倆下去,肯定有人会发现的,那侍卫就在外面呢,只要我们被抓到了,一定得参加宴会,我不要参加宴会啊...我要自己去边逛边吃...” 夏极笑笑。 等两人穿好斗篷,他直接掀开车帘,带着吕妙妙一起下了车,车外果然有不少人还在等,但这些等的人却如同没看到夏极。 此时,夏极的技能不知有多少,也许这种程度的障眼法骗不过高手,但对付一些普通人却完全没问题。 而一个恍惚的功夫,他已经抓着吕妙妙去远了。 ... 此时... 若从高空俯瞰。 可看到极多的军队,于各路交锋着。 南北以“宗动城”和“横江城”为基地。 主分出上中下三路。 而这三路,不时有双方士兵在前线对峙。 这三路之间,又是诸多纵横交错的小路,以及作为枢纽的城镇。 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城镇,明里暗处,都有许多的武者在挥洒热血。 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而这就是血脉觉醒时代的战争。 是一场浩大无比,会同时爆发数百甚至数千个战场的,远超史诗的战争。 小宛城,就在这三条主路的中路前线。 当姬玄去激励将士时,犹然可以听到远处的厮杀声,血与火正在爆发着,擂鼓声嘶吼声飘飘渺渺不绝于耳,折断的战旗,埋沙的断戟残剑,随处可见... 城外就是修罗场。 这修罗场对面,约莫一百多里的小镇上。 酒楼之中,一名男子正带着四名少女坐在圆桌前。 那男子气质冰冷,腰间插着一把长剑,而四名少女却是各有风姿。 要知道这小镇可是兵荒马乱的前线。 很快,就有三个粗莽的大汉过来了,他们的目光忍不住在那少女身上扫动。 男子猛然一拍桌子:“竟敢看我的女人!” 三名大汉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他们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是看到寒光一闪,三人顿时倒在了血泊里。 男子回剑入鞘,摇摇头:“就这点本事,也敢惹我,真是不知所谓。” 那四名少女里,一名清纯少女道:“林哥哥,你的剑越来越快了。” 另一名颇为妖艳的女子道:“主人,这次我们来前线,目标究竟是谁呢?” 男子唇角高高上翘,神秘一笑,淡淡道:“低调,低调,吃饭。” 这男子正是如今北商王手下的大将林叶萧。 而那四个少女,也各有来头。 清纯的那位是北方正道大门派的天才弟子, 妖艳的是邪门的一位年轻魔主。 正道天才和邪门魔主本是势不两立的存在,但因为这男子的神秘魅力,两人居然能够相处融洽。 另还有两名少女,一个是北地某个贵族家千金小姐,无意间抛绣球刚好抛到了这林叶萧, 在得知林叶萧已经有两个女人后, 这位千金小姐依然深深地爱上了他,并且回绝了另一个追求了她足足十年的贵族男子。 最后一个少女,则是一个弃徒,但她竟然是北地正道武林圣地之一,那与日月山河楼齐名的天刀门的弃徒, 为了爱情,这位天刀门弃徒选择了从阴影里走出,而守护在林叶萧身边。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叶萧不过是想吃一顿饭,但很快门外便是走来了三十多名扛着兵器的壮汉。 这些壮汉各个凶神恶煞,魁梧无比,显然是此处的**子一类的人物。 常在生死边缘走得多了,自然就把法看淡了,也自然觉得兄弟重要了。 那三十多名壮汉走上酒楼。 为首之人扫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三个大汉,眼中闪过痛苦之色。 他身后,众人散开,呈包围之状。 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一些有眼力劲,亦或是不想卷入是非的人便是急忙离开了这一层,只留下三十余人,与正静静吃饭的林叶萧。 为首之人垂首,双拳捏紧,沉声道:“我这三个兄弟虽然口舌花花,但却不是歹人,阁下为何杀了?请给我一个理由。” 林叶萧长叹一口气:“我本想低调吃饭,你们为什么非要来惹我?” 那大汉道:“阁下莫要太过跋扈了。” “跋扈?”林叶萧摸了摸鼻子,苦笑着摇摇头,“我为人最低调了,别人若是不惹我,我又怎么会伤人?” “人”这个字才说出口,林叶萧手中的长剑就已经出鞘了。 他的速度,力量,都是法身层次的,而技巧更是一等一的高明。 他如同一只狂龙在这三十余人穿梭,没多久,就留下了一地倒在血泊的尸体。 林叶萧回到桌前,冷哼一声:“我看看还有谁敢惹我!!” 年轻魔主媚笑着,身形闪动。 转瞬便到了为首之人的面前,探手从其中夹出一块令牌,“主人,他们是富贵商会的侍卫。” “富贵商会?” 林叶萧沉吟了一下,他淡淡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吃完饭,你们随我去一趟这富贵商会。” “好的,林哥哥。” “是,主人。” “知道了,林公子。” “嗯。” 一男四女旁若无人的吃完了晚餐,林叶萧打探清楚了这富贵商会所在,便是直接去了。 当他走入富贵商会时,只见商会之中竟传来少女娇叱的声音,显然是在练习剑法。 他微微顿了顿脚步,一抬手道:“你们先等着,我进去看看是否危险。” 说罢,他便是抓这长剑踏入了商会。 商会之中,护卫顿时警觉,包围过来,而被簇拥在众人之后的绿衣少女也是停下了练剑,质问道:“你是何人?” 只见那问话的绿衣少女生的唇红齿白,窈窕美貌。 林叶萧眼中一亮,优雅地笑了笑道:“在下林叶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241.林叶萧的苦心(第一更-本章槽点极多) 秋夜里,月色无边,而边城小宛的某个路边摊上,吕妙妙舒服地哈出一口热气,碗里的面条被一扫而空,她已经饱了。 吃饱后,她托着腮,看着夏极。 夏极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吕妙妙道:“大叔,你怎么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夏极知道自己是有点儿,他如今周身几乎每一个细胞都时刻处于修炼状态,远超魔龙力量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在锻炼着他的躯体。 而原本那【藏天于田】的法门,竟被他于茫茫古书里寻求到了对应的黑色技能珠,直接提升到了十一层。 除此之外,他还零零散散获得了不少十一层的技能。 这些技能都被他藏到了心脏里,而由心脏再反哺肉身,这反哺程度可谓是恐怖无比了。 除此之外,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索着、总结着自己新学的功法,温故知新,不舍昼夜。 功法如今对他来说,已是一个数字,已是一重又一重的表象,他正在从这些表象里提纯出那无比内核的东西,而这个过程必须他自己完成。 所以,他看书,思索, 也写书,教人。 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此时,他笑了笑,反问道:“有嘛?” 吕妙妙学着小熊闷声喊道:“有。” 没多久,夏极也吃完了。 两人沿着这条兵荒马乱的道路,夏极正要回去,却被吕妙妙一把拉住:“才吃完饭就回去坐着不好,散会步。大叔,你要学会养生。” 夏极是真有些喜欢这小姑娘了,倒不是那种男欢女爱,而是似乎自己的世界有了她,就鲜活了起来,所以他哪怕知道这小姑娘是吕家人,却也不抗拒。 他学习了不少东西,比如...数铜板。 比如...象征性地讨价还价。 比如...充满期待地吃一份普通的饭菜。 这样的生活,让他的心灵平静,而无形之间契合着那来自于灵魂深处地惊涛骇浪。 他走过边城,吕妙妙也不雀跃。 因为城中死者伤者实在是数不胜数,这让人开心不起来。 离开了繁华地段,进入无光的地带,便是脏乱和死亡的区域。 夏极也不会为了刻意隐藏身份,而无视这些伤者。 他不时弯下腰,为一些重伤者治病。 而凡有他出手,只要没死,几乎就可以很快痊愈。 逐渐地,他所在的地方变得喧闹起来,充满了发现奇迹的惊呼声,惊叹声,还有激动的哭声。 吕妙妙安静地站在夏极身后,看着眼前这白发过半的大叔在专注地治病救人,又小心地叮嘱着医后事项,甚至还会直接把那人修炼出的问题指出来。 他戴着兜帽,遮着脸庞,两缕已然掺白的长发从鬓角垂落。 而他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人数极多。 夏极忽然想起了什么,喊道:“治病救人,需要收钱。” 这也是吕妙妙教给他的,付出哪有不求回报的? 虽说他在某种意义上已收了回报,但在别人眼里却没有,这终究不好。 本是排着队的伤者们顿时愣住了... 这样的连神医都无法形容的高明手段,若是收钱,不知会收多少。 但话说话来,能够治好伤痛,倾家荡产又如何? 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也有人不愿意的。 “凭什么收钱!” “大家都是在前线厮杀受伤的。” “你不该收钱!” “你这人怎么这样?!有没有一点医德?” 夏极笑笑,这样的声音他听多了,依然如此的刺耳,但却已经无法从他心中走过了。 他沉默,吕妙妙不愿意了。 小姑娘把帽兜往下拉了拉,用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大声道:“我们看病不花精力,不花药草嘛,我们给你们看病,还要自己掏荷包啊?敢情我们救人还救错了?救是我们应该救?不就就是我们的不对了?你们怎么动不动就来道德绑架?” 远处有人喊道:“你能救人凭什么不救?我们所有人都是在前线努力厮杀而受的伤,你若不救人,就是不对!就是对不起我们所有人。” “对!” “说的对!” “就是这样!” 很快就有人开始配合着嚷嚷了。 吕妙妙发出生气的呜呜声。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 吕妙妙道:“大叔,你别救他们,太坏了。” 夏极道:“听到没有,刚刚说话的人,我不救了。” 那些人一愣,便是要立刻在鼓动众人。 最前的一名中年男子虽然强壮,但满脸虚弱,不时咳嗽着。 他已经快撑不住了,仰头看着面前这看不清面容的神医,“请...请问您要多少钱?” 夏极道:“一枚铜板。” 那中年男子虚弱的双眼猛然瞪大:“一...一枚?” 他急忙伸手入怀里,取出一枚铜板,放在夏极身前的桌上。 夏极画了一道生符,直接打在他身上,那中年男子顿时感受到了一股生的力量在血脉脏腑里滋生,那些病痛正在飞快消失,他难以想象这奇迹,急忙跪下,泪水涟涟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排队的人依然在继续。 每人只收一枚铜板。 一夜快过去,夏极面前已经堆放了近千枚铜板,吕妙妙喜滋滋地收好铜板,忽然她双眼一瞪,看向一个新坐到夏极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低着头,递出一枚铜板,连声说着:“请神医看病。” 吕妙妙道:“就是你,别以为低着头我看不出来,就是你刚刚起哄要闹的!” 那男子左拳捏紧,脸上闪过怒色。 但还未发作,耳中传来淡淡的声音:“别动。” 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手腕上。 那男子才默然了下来。 夏极随手画了一道生符打在他身上,那男子终于体会到了“瞬间痊愈”的快感,心底欢喜溢于言表。 夏极温和道:“行善之人,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做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今后多怀几分恻隐之心,多做善事,少说恶言吧。” 声音朗正,如清风明月拂去心尘。 那男子心底骤然生出一种无比惭愧之感。 夏极从怀里取出一沓符箓,淡淡道:“烧作符灰,掺杂入水,可救伤病,可治疾病,这里还有很多病人,你去做这善事吧。” 此时,天色已明。 他起身。 晨风吹开了他遮面的帽兜,长发随风而动,那面容在熹微金光里,如若神明。 那男人忽然认出了此人是谁。 他在出征前甚至曾在他面前跪拜过,以求平安,但他刚刚竟然恶言恶语... 未几,远处,传来声音。 “帝师,我们找了您一晚上了。” “洗尘宴会没有了您,可是少了许多光彩。” 极多或是华衣贵人、或是铠甲大将从远而来,簇拥着那青衣男子远去。 那男人心神激荡,帝师未曾参加宴会,而竟来了这小宛城最脏最乱的地方帮人看病。 这... 这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神,他为自己之前的恶言而痛苦不已。 他跪倒在地,向着夏极去的方向疯狂磕头,以至于磕破了额头还未知道。 而他心中,善恶之念已于这须臾之间重新确立。 而随着夏极的走过,众人也终于意识到了昨晚在这里的神医是什么人。 他们如是看到了活菩萨一般,纷纷跪倒,或哭或笑地高喊着“帝师”。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而我自当教化天下,授天下以兵,无有不可反抗不公者,无有不可反抗暴力者,无有恐惧不正之事而不敢言者,无有献媚屈从于威武富贵者。 二十余万年未有之天地大乱,便由我来教这天下众生人人如龙、化己为王。 夏极回到临时行宫,于书房里摊开书卷,在那《天下儒道,仁者无敌》之后继续落笔。 而一夜未睡的吕妙妙早就瘫在床上了。 ... ... “还有谁?” “还有谁?!” “太弱了,实在是太弱了。” 林叶萧长剑还未出鞘,就已经轻松击败了富贵商会的所有护卫。 即便是那商会供奉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被他随意地击倒,此时正被他踩踏在脚下。 林叶萧手中长剑舞了一个帅气的剑花,唇角一翘,勾起笑容,看向此时场上唯一还站着的人——那位富贵商会的绿衣少女。 林叶萧淡淡道:“朱姑娘,服了吗?” 绿衣少女名为朱飞飞,正是富贵商会的大小姐,也是此番运货至前线的商会领队之人。 她此时看着这年轻剑客,只见他大发神威,甚至将自家那些实力不凡的护卫全部击败,心中竟是生出了些涟漪,再看那剑客眉眼俊俏,又是有些动心。 朱飞飞忍不住道:“林公子,好手段!” 正在这时,忽然有侍卫从后堂跑来,凑到朱飞飞耳中道了几句:“大小姐,赵七他们全被人杀了...有人说是一位持剑的公子,那公子...” 这侍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大堂前的男子,忍不住露出惊恐之色。 林叶萧笑道:“正是在下。” 朱飞飞问:“公子为何要杀我仆人?” 林叶萧道:“我本意低调,但他们却调戏勾引我妹妹,我被逼无奈,愤而出手,之后只想着安心用餐,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来寻仇。我只能将他们全部击杀。” “还有这种事?”朱飞飞神色冷了冷,“将赵七他们的死后抚恤一应没收,这些奴仆不守商会规定,贸然惹事,合该受此惩罚。” 林叶萧淡淡道:“如此惩罚,便够了么?” 朱飞飞道:“那公子还要怎样?” 林叶萧道:“也罢,我本想斩草除根,但既然姑娘是明事理之人,今后你富贵商会只需效忠于我,此事就算了了。” 见到对面少女神色愕然。 林叶萧唇角一勾,笑着摇摇头,“我是北商帝座下三大上将之一的青龙大将,主宰江湖,如今来此是有秘密事情要做,你们富贵商会能随了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朱飞飞露出震惊之色,之后急忙拜倒在地。 林叶萧看着美人跪在自己脚下,忍不住发出哈哈大笑。 而这笑声,不知为何竟让朱飞飞心神动荡,只觉这男人威风霸气无比。 半个时辰后。 林叶萧与五女坐在一个密室里。 他环顾四周,最后又落定在朱飞飞身上,淡淡道:“我来此处乃是执行帝君的秘密任务,本也是绝密之事,但我信得过姑娘。” 朱飞飞露出感动之色,“公子竟然如此信任我...” 一时间,她心神激荡,颤声道:“飞飞定不负公子。” 林叶萧笑着点点头。 而四女之中的贵族小姐则是拉住朱飞飞的手,笑道:“妹妹不要和他这么客气。” 另一边,那正道天才女子也是道:“都是一家人。” 朱飞飞更加感动。 而林叶萧看到五女相处融洽,和和睦睦,忍不住叹道:“我有何德何能,竟能让五位姑娘倾心。五位姑娘哪一个不是这天地之间最美丽的人儿,最璀璨的明珠,我却能同时拥有,实在是三生有幸。” 朱飞飞顿时愕然,但下一刻却忍不住羞红了脸,好似是被捅破了心事,而揭开了那层薄如纱的膜。 另外四女则是露出感动之色。 “我们能遇到公子也是三生有幸,这世上不会有比公子更好的男人了。” “林爷~~” “主人~~” “林哥哥~~” 而朱飞飞也是动情了,双目含情脉脉看向这忽然出现在她世界里的男子,心底的感动无以复加。 林叶萧虎目含泪,沉声道:“我定不会辜负五位。” 五女顿时扑到了他怀中。 温存良久。 几人才分开。 林叶萧道:“这一次,我来这里是为了杀一个人。他若不除,帝君的大业难成啊。” 朱飞飞双颊犹然滚烫,她痴迷地看着这男人,问:“不知林公子说的是哪位呢?” 林叶萧缓缓道:“大周帝师,风南北。” 其他五女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风南北是什么人? 一个在南朝被立了长生祠的人,百姓自发地去叩拜,甚至还有许多人策马御车,不远万里前去上香祈福。 一个不论寒暑,徒步走了十年路,只为观书的人,名山大泽遍布他的踪迹,街道乡坊皆是他的传奇。 一个写出《万法卷》传诸天下的人,如今只要是武者,都必然看过《天下劲气》或是《天下意象》,而从中有所收获。 一个被如今的大周帝君三顾镜湖,才请出山门的帝师。 这样的人物... 那是真正的了不起了。 林叶萧说完便是环顾四周。 那贵族女子率先露出微笑:“若是假以时日,林公子定会扬名立万,压他一头。” “不错,我相信林哥哥。” 林叶萧淡淡叹息一声:“如此人才,当为我所用,为了天下苍生,我当去劝风南北弃暗投明,协助我主成就大业。” 另一名女子道:“可如此...林哥哥的任务不是完不成了吗?” 林叶萧苦笑着摇摇头:“他是个大才,让我改变了主意,但若他冥顽不灵,我也不会客气。” 242.林将军真的很强(第二更-求订阅) “如今我得到消息,风南北就在小宛城。 小宛城距离此处虽有一百余里, 但我有神马,只需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我们愿随林公子一同前往。” “主人,我和你一起吧。” “万万不可。”林叶萧道,“你们功力还稍弱,不可和我一起。都在此处等我归来吧。” 五女轻轻叹息,脸上露出自责之色。 林叶萧也不再耽搁,在众女崇拜的目光里,扬手一招,隐约之间甩过一张卡片,只见白光一闪,一匹神骏异常的白马顿时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跨坐上马,如同一阵风般向着南方而去。 ... 林叶萧还是有本事的。 但或多或少也有着夏极的某种默许。 他在小宛城里七绕八绕,终于从往来侍从的对话里得知了帝师所在。 趁着天色犹暗,黎明未至,他来到了一处临时行宫的侧殿门前, 略作犹豫,便是直接推门而入。 林叶萧才一入门,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侧边的长椅上。 那长椅上躺着一个少女,可爱的小熊毛毯覆盖在她身上。 烛火燃烧里,显出那少女长发裹肩,如墨色勾勒的远山耷在白色衣衫上, 昏黄光亮中,那张可人的小脸儿灿然生光,娇美绝丽,竟如真正的天上仙女一般。 而这等容色,竟比自己收下的五女还要更胜一筹。 这... 莫不是... 林叶萧猛然正视向侧殿局中而坐的男子。 男子青丝掺雪,气质出尘,对他的到来仿如未见未闻。 林叶萧骤然双眼火热起来,他已经确定这男子就是大周帝师风南北,那么这可爱的少女难道是他的女儿? 于是,他抱拳,大大方方道:“林叶萧见过先生。” 夏极也不抬眼,随意道:“我听过你,北商帝手下大将。” 林叶萧笑道:“不愧是帝师。” 夏极道:“你来做什么?” 林叶萧道:“请先生弃暗投明,莫要明珠蒙尘。” 夏极不急不缓地继续书写着那卷书册,他心思早就动开了。 或者说,当这位穿越者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 系统并没有让林叶萧来杀自己。 那么,系统是让他来劝降自己? 系统为他发布任务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 至于为何他的系统会发布任务?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推测。当苏甜说出这林叶萧在莫名其妙地杀鸡,杀野狼,然后获得力量提升时,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忽然,林叶萧开口轻声道:“天王盖地虎!” 夏极露出疑惑之色。 林叶萧继续道:“奇变偶不变!” 夏极满脸迷惑,“你...为何知道这些?” 林叶萧也有些困惑了,这反应不对啊,按理说面前之人曾经吟过那首“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的诗,那也很可能是穿越者,他不是该对上暗号才是么? 夏极轻叹一声:“亡母很久之前也曾说过这些古怪话,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叶萧顿时明白了过来,哈哈笑了笑,“没什么意思。” 夏极道:“亡母说这是她老家的方言,但我至今也未曾明白,莫非小友与亡母是来自同一处老家?” 林叶萧哈哈笑了起来,顿时觉得和面前这名震天下的男人关系近了几分。 于是,他忽悠道:“不错,正是如此,我和你母亲应该是从同一处而来。你母亲在梦中嘱咐我,让我要带着你去到正确的路径。” 夏极故作疑惑道:“正确的路径?” 林叶萧道:“为天下苍生,弃暗投明,便是正确的路径,否则你做的越多,就是错的越多,让人实在感到可惜。” 夏极露出笑容。 有趣。 实在有趣。 他装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吟良久道:“林将军如果能击败我,我便同意将军。” 这个答案完全在林叶萧的认可范围内。 于是,他道:“好!一言为定!” 夏极点点头。 而两人的对话惊醒了吕妙妙,她瞪大眼,只见侧殿里来了个陌生人,好奇地看了两眼。 林叶萧眼中闪过极度惊艳的神色,优雅地一笑道:“林叶萧见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吕妙妙翻了个白眼,然后起身,裹着小熊被子,搭着拖鞋去寻找水了。 林叶萧的目光一直随着她而去,心底只觉此女实在是可爱无比,只可惜没有能够被自己收入闺中,没有能够得到自己的疼爱,实在是可怜,只恨自己来晚了。 夏极道:“林将军,走吧,我们到城外去吧。” 林叶萧这才收回目光,虎目里燃烧着战意,他以一种冷酷的语气淡淡道:“好。” 说完这个字,他还瞥了一眼吕妙妙的小熊背影,发现那少女没回头,心底竟生出了点遗憾与失落。 ... ... 黎明已至。 深秋的阳光落晒在起伏的山峦。 一处空地正被照耀的明亮而宽敞。 夏极感受到远处有一种奇异的窥探,他想到苏甜说的话,自然知道这等大战是不会缺了“观众”的。 那“观众”会进行评估,一旦林叶萧的明面实力踏过了红线,老祖们就会出手将他斩杀。 夏极很想看看面对老祖的斩杀,这等有着系统的穿越者会做出怎么样的反抗,在这过程里,他能更清楚的观察系统,也能更深刻地明白老祖的实力上限。 所以,他决定在这一战里,让林叶萧的实力彻底踏过老祖们可以忍受的红线。 至于这一位的性格,在他进入行宫第一眼看向吕妙妙时,夏极已经明白了大概。 紧接着,在他用忽悠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时,夏极又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 这... 正是一个上好的炮灰, 或者说是一粒投石问路的“小石头”。 而下面,他又要确认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穿越者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韭菜。 如果是,他倒是不介意顺手割一把韭菜。 夏极在阳光里,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林叶萧道:“风先生,那我便出手了。” 夏极点点头。 然后,只见林叶萧手中白光一闪,便是直接浮现出了一把雷光灼灼的长剑。 夏极看清了,这把长剑是从一张卡牌里出来的。 以卡牌为载体,而不是从虚空之中抓出,这说明这把剑的来源,并不是储物戒指,也不是粘附于这主世界的小世界,而是未知的渠道。 夏极随手从储物空间取出了一把名刀,在手中斜着。 而林叶萧已经出手了,山间晨风激荡之中,他身形化作一道电光,手中那雷霆剑更是如裂空间,在半空呈现出一些交叉的电网。 仿佛从空而落的闪电变成了平行而射。 夏极一念,右手已经呈现出相当多的法相,至多反倒是至纯, 他随手一刀迎了上去。 嘭!! 对面的雷光直接被他击散,林叶萧整个人也倒飞而出,远远落在地上,以剑撑住身子。 夏极激道:“林将军,就这么一点本事吗?” 林叶萧冷笑一声:“听闻帝师至今还未突破十一境,便让你看看我的法身如何。” 话音刚落,他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 夏极往后退开两步,如此大的动静,他根本不需要害怕那“观众”看不到... 他视线里,林叶萧整个人都开始发光发亮,而诸多的雷弧正在他毛孔里跳跃,隐约还能见到鲜血随着这些雷弧翻滚而出,端的是声势浩大。 林叶萧忽地仰天再次发出一声咆哮。 咆哮声能让数十里的人听到。 而随着他的咆哮,他周身的雷光化作一道光束冲天而起。 天空忽然风起云涌, 原本的晴朗天气一扫而空。 隐约只见一条电龙翱翔在密布彤云里。 远处村镇,城市里,百姓们,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震惊地说着各种各样的话。 “不可能,这秋天怎么会忽然电闪雷鸣?” “天地异像,雷龙惊天,这...这是谁引发了此等异像?” “好强的力量,这还是人吗?” 惊叹声阵阵而起。 夏极看到那诸多雷电化作铠甲覆盖,然后又吸收入了林叶萧的躯体,而使得他整个人发出一种明亮的光泽。 同时,他的躯体并没有变大。 在这个过程里,夏极发现了两点。 第一,雷电的来源好似并不是这一方天地,而是林叶萧本身,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异像,那就如同把一袋儿浓缩果汁粉倒入了清水,而使得清水成了果汁。 林叶萧体内的雷电在天空里绕了这么一圈,释放开来了,然后再回到了他体内。 这与之前黑刀雷火中的劫云雷电完全不同。 简而言之,这不是引来了天地异象,而是自身产生了天地异象,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夏极看着这林叶萧,若雷电的力量是系统直接赐予,而不是让他从这方世界获得的,那韭菜之名,也没什么意义了。 更何况...这雷电,他还真没看上眼。 第二,他如今的法身似乎和小苏有点相像,这里面是否存在什么联系呢?譬如...小苏其实也曾有过穿越者的身份? 正想着的时候,对面林叶萧已经动了。 他如同一道雷光,转瞬就冲到了夏极面前。 一拳向着夏极小腹轰来。 夏极左手随意一拍,如春风拂柳般拍着这一拳往下而去。 林叶萧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拳头刚被拍下,又瞬间展开了攻势,一刹之间,只见空气里拳影重重,如同江海浪潮扑打而来。 夏极随手收起名刀,双手化掌,在半空有条不紊地接着这些拳头。 而在连续不断的交锋之中,他左手呈现出一抹阴沉的纯黑,右手这是灼热的纯白, 黑白交替,宛如一道太极图在半空缓缓转动。 一切的攻击落在这阴阳磨盘之上,竟是无声无息,仿是被完全吸收了。 这倒不是太上的太极。 而是他自己在将万法化象的过程之中琢磨出来的方法。 说是自创也不为过。 以万法为谷粮,左手为阴右手为阳,阴阳磨万法,而生一象。 这是方法,而不是功法。 但偏偏他每时每刻都在用这这方法,以至于可以如同功法一样随意施展开来。 阴阳磨转,包容万法, 磨转之间,已然轻松化开了那些攻击。 林叶萧爆喝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双翅张开竟生出一张白炽炽的雷霆羽翼。 他神色冰冷,淡淡道:“不愧是帝师,竟然能与我对敌这么久,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夏极道:“请。” 林叶萧大喝一声,双手怀抱,诸多雷电在他的环抱之中,变成了一颗极大的雷球。 雷球越来越大,在达到某个极限后。 林叶萧双臂猛地往下推动。 轰!! 雷球瞬间往下而落。 穿破空气,光明照耀了数十里大地。 夏极左手右手微微一旋。 阴阳磨生,而那声势浩大的雷球在这磨转之中竟然消失全无。 而在这过程之中,夏极不仅化开了这力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完成了对这力量的分析,待到回去后再加思索,说不定就能琢磨出原理,甚至有条件的话,他还能还原这股力量。 而这股力量,果然远远胜过普通的十一境强者。 确实没有玷污了穿越者之名。 但夏极心底又有点儿古怪,因为他看着这样强大的攻击,心底竟是波澜不惊,因为他好像觉得这力量完全不够看... 自己连万法一象都不需要使用,就可以把面前之人轻松斩杀。 何况,如今他已成十象。 何况,他还是黑皇帝。 这雷光灼灼,这天地异象,在他眼里,竟有一种花里胡哨的感觉。 然而,他还是没忘记叹了一句:“好强。” 但还不够。 这力量不足以让老祖出手。 于是,他淡淡道:“林将军,可还有其他绝学?” 啪。 林叶萧从空而降,他周身的雷光如同“电池即将耗尽”而缓缓黯淡。 一股强烈的耻辱感从心底生出。 他忽然想起那披着小熊被子的可爱少女。 虎躯猛然一震。 不要怪我,我本不想杀你父亲,但他实在太强,我不得不拿出这张终极底牌了。 大不了今后我再好好疼你,来弥补你的丧父之痛。 林叶萧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右手猛然挥出。 好似抓出了某种奇异的卡片。 他大吼道:“致死一击!” 夏极静静地看着。 时间在这一刹那都已经变得缓慢了下来。 只见那卡片上幻化出恐怖的力量,这些力量又成了一只大手。 手掌破空,逐渐变大,掌心的细纹也清晰起来,那是一条条流淌的河,而掌心细微的起凸,则仿如一座座山。 但无论山河,距离真实都还差了些,也许对别人来说,根本无法看出这差距,也会忍不住心底惊骇无比。 但对夏极而言,这不过就是一只手而已。 须臾之间... 他双手张开。 万重法相如孔雀开屏。 在刹那之后,他屈指一弹。 万法若是寻到了发泄的源头,随着他这一指向前刺出。 刺破空气, 刺破护罡, 刺入山河。 一指定山河。 掌不得再寸进,指头则在往前突着。 指掌彼此碾压,终究炸开了无穷无尽的滚滚烟尘。 林叶萧被这气浪拍击地往后飞出,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 夏极原地未动,他已经完成了评估,这穿越者的底牌应该是一次性的,这种一次性底牌相当于自己在不动用黑皇帝力量下的十分之一。 足以让老祖们出手了。 他完成了思索,从烟尘里踏出,友好地把手递向林叶萧,微笑道:“林将军真的很强,这是一场不错的战斗,但还需再努力。” 林叶萧神色铁青,也不接过那手,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翻滚剧痛,转身向着远处飞快掠去,片刻就没了影子。 243.星光,又见星光!(第三更-大章) “此人竟如此伤我,不报此仇,我林叶萧誓不为人!” 男子狂奔在荒草枯原上,他口中犹然在发出痛苦的低吼。 吼着吼着,便是又咳出了一口血。 这让他的双眸又忍不住露出些仇恨之色,那风南北看似对自己友好,但竟然在对战中将自己打伤,此人实在是笑里藏刀,卑鄙无耻。 骤然之间,林叶萧全身抽搐,脚踝一抖,就往前扑倒在地,滚了两圈。 脑海中传来机械的声音。 “【劝降帝师】任务失败,随机扣除宿主所有物一件...” “不!!” 林叶萧痛苦地喊着,“系统,我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别扣除?” 然而,这并没有用。 紧接着,林叶萧脑海里传来一串儿“滴滴滴”的声音。 他的所有物全部被贴在一张大转盘上。 那大转盘正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带动,在飞快旋转着。 而一根血红的指针正在笔直地指着最顶端。 林叶萧心底一慌,这些东西可都是自己的宝贝啊,没少一个自己的实力都会弱了一分。 他急忙祈祷,“保佑保佑保佑,千万不要把我底牌抽掉,只剩最后一张了。” 也许是系统听到了他的祈祷。 嗒! 血红色指针停下了,落在“雷剑”那一栏。 林叶萧只感觉自己可使用物品里,雷剑已经消失了。 他舒了口气,那提着的心吊着的胆才放了下去。 不算太差... 但下一刹那,他双瞳已被仇恨完全地充斥。 他双拳紧紧握起,指甲深陷入手掌心也未曾察觉这痛苦。 “没想到帝师风南北竟然是这样的人,他竟然骗了我,让我以为他是一个好人。 可恶,实在是可恶,这等卑鄙小人,怎会成为帝师! 可笑,这天下人都被他的伪善骗过了! 终有一日,我会揭穿他的真面目。 只是...可惜那少女随在他身侧,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林叶萧啊林叶萧,你可要尽快变强才是!” 他痛苦地仰天发出长啸,似要排解这苦闷之情。 长啸声悠长地扩散出去。 因此,跟踪他的人能够很轻松,很方便地定位他。 夏极小心地随着他,本想看看这等穿越者在失败后会不会有什么奇遇,然后他可以顺手去把奇遇给掏了。 但跟了一天,甚至跟到那林叶萧回到了远处小镇,看着他痛哭流涕,然后被五名美女细心安慰,但却还是没看到奇遇。 夏极不再浪费时间,而是直接折返了。 折返时正是黄昏时分。 诸多人竟都跪在自己行宫外。 此时的吕妙妙倒和平时不同,她颇为大气地喊着:“大家先起来,先生有事外出了,若是需要看病的,还请留下姓名和住址,我来为大家登记。” “那有劳姑娘了。” “姑娘真是个好人啊。” “谢谢姑娘...” 众人里,有些是自己来看病的,有些则是亲友伤势太重来恳求帝师去帮忙治疗的,而这有助于民心的一统,所以倒没有人管的太多。 何况,有着上百的行宫护卫在两边值守,自然也不会有人胆敢莽撞。 吕妙妙一个个登记着。 夏极没急着下去,而是坐在屋檐的琉璃顶上,向远眺望,入目的都是伤者病者,在这兵荒马乱、大劫已起的年代,人命如草芥,他感受着这股天地里的浩浩悲气。 待到暮色消尽。 吕妙妙这才舒了口气,合上本子,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东边,昨天早晨自家那联姻对象随着一个怪人跑了,然后东边就出现了天地异象,也不知道自家对象有没有事。 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再回头,只见面前忽然站着一人,她吓得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一退,小嘴微张,忍不住就要叫出声来。 夏极道:“是我。” 吕妙妙拍了拍胸口:“大叔,你吓人干什么?” 夏极笑道:“请你吃好吃的。” 吕妙妙道:“还是我来做吧,我厨艺可是很好的。” 夏极道:“辛苦你了,那我去买菜。” 吕妙妙道:“大男人买什么菜呀,我去吧。大叔你有时间就去帮人看看病吧,他们都挺可怜的。” 说到这个,两人忽然都不笑了,有些沉重。 夏极随手抓过桌上的记录本。 两人同时开口。 “我去看病。”“我去买菜。” 相视一笑,吕妙妙数好了铜板,挎着篮子撒腿就往外跑。 夏极翻过登记录,没多久就看完了登记在册的两百余人,他闭目略作思索,在脑海里构织出了效率最高的路线,然后一步踏出,人已消失在原地。 他挨家挨户的敲门,众人是根本没想到堂堂帝师竟然会亲自来自己家,都是诚惶诚恐,想客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极的速度非常快,如今他画生符的速度极快,而消耗也已经到了可以接受的范围了。 他治理的方式很简单,就是运用生符。 但在操作过程里,却并不简单,他不时掏出一颗面粉丸,不时又假意以金针渡穴...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这也算是一种本能地掩饰。 他刚刚出皇都时也许还有些傻,但现在却已是一切行动滴水不漏,处理事情也不再鼠目寸光。 心若怀了万古,举手抬足便以淡然,拈子落子更注重布局,而不会去哗众取宠了。 吕妙妙挎着篮子,用帽兜挡着脸,在这边城的菜市场上买菜。 “是帝师的夫人!”有人忽然认了出来,高声喊着。 “在哪里!” “姑娘是好人啊,她今天可是一直在帮我们登记,刚刚帝师就去我们家了,只取了一文钱,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人吗?” “好人啊。” 一声声激动的声音,顿时点燃了菜市场。 本来还在和吕妙妙讨价还价的屠夫顿时惊了,那屠夫察觉到面前少女就是帝师夫人,直接把切好的肉丢到一边,低头把藏着自己回家做菜的梅花肉给取了出来,也不称也不要钱,直接塞到了吕妙妙篮子里。 吕妙妙急了,她虽然很省钱,但也不会白要别人的东西。 她正要说话。 那屠夫直接擦擦手跑了出来,猛地就跪在她面前,直接磕了三个头,“俺爹本是得了绝症,但前些天晚上竟被帝师救好了,俺心底欢喜,听俺爹说帝师只取了一枚铜板,这哪儿成啊。爹欠下的,儿子还两斤梅花肉,也不算啥吧?这也不算还,就是个心意,姑娘千万要收下,否则俺心底不踏实。” 吕妙妙这才道:“好吧...你快起来。” 下一秒,一堆人冲了过来。 没多久... 吕妙妙篮子里就装满了东西,铜板儿一枚都没花出去。 回到行宫,夏极还没回来,吕妙妙就开始做菜了。 ... 一晚温馨的晚宴,随后两人便是各回各房休息了。 半夜... 吕妙妙起来找水喝,看到书房的灯又亮着,她的梦游状态顿时惊醒了,小心地趴到窗边,透过窗户缝隙,只见夏极正在书桌前时而苦思,时而奋笔疾书。 吕妙妙瞥了一眼那半华的长发,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推开门,坐到了夏极对面,嘟着嘴气呼呼道:“大叔,你不睡我也不睡,我就在这边盯着你,盯到你去睡。” 夏极笑笑,他知道吕妙妙一会儿自己就会睡着,于是也不管她,现在他编纂的并不是《天下儒道》,因为他发现这本书也许并不是当务之急。 他那新摊开的卷宗上写的是《青囊书》三个字。 其中记载着他所有的有关医疗,甚至糅杂了一些秘术,符水等治病之法,并无局限。也许等到这本书出世,世上的死者伤者就会少许多了吧? 他思索着所有有关医疗的技能珠,又融会贯通,苦思冥想,继而才开始行文。 吕妙妙瞪着眼,撑着头,死死看了他一个时辰,终于在毫无意识地情况下倒了下去,趴在了桌上。 深秋风寒重,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容易着凉。 但当吕妙妙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双肩披覆着薄薄的毯子,双脚不知何时也被换上了绒绒的鞋子,她只觉全身上下都很是暖和,舒舒服服的。 吱嘎~~ 忽地,屋门打开了,晨间金光穿入,夏极端了托盘走了进来,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以及一些可口的小菜放在她面前。 吕妙妙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温柔, 她双手呵住了粥碗,而露出了微笑, 但旋即,她眉头又是一拧,叉腰看向夏极,怒道:“大叔,你又熬夜,还要不要活啦?快去睡觉!” ... ... 此时。 在一处无法描述的空间里。 黑色瀑布垂天而落,上不见顶,下不见底。 瀑布并非有水,或者任何液体构成,而是一具具尸体,无穷无尽的尸体,除了人尸还有动物植物,混杂在一起,化作亘古的长流贯穿过这空间,继而奔腾着又不知往何处而去。 这空间之中,有一个巨大轮廓,无法看清形体的东西正被放置在那黑色瀑布一边,不知存在了多久,也不知还会存在多久。 九道不可理解的身影,正在那巨大轮廓周边,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奇异的“修补工作”。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甚至好似连时间都没有。 而这些身影就是是如何呈现而出的,亦是不为人知。 空间里,隐约还传来那瀑布不时发出的诡谲声音,而这声音如何发出的,亦是不被人所明白。 若是夏极在此,就可以发现,这黑色瀑布竟然是他在地府之中曾经看到过的那个瀑布... 九道身影忽然产生了某种简短交流。 “那名穿越者的力量过界了。” “不用杀他,废了他,再看看。” “附议,他那名为金手指的东西很有趣,可以废了他,再看看后续。” “各位道友,若是试验完了,请留个活口给我,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他的金手指提取出来。” “你必须发誓将有关秘密共享。” “可以~~” “那谁去废了他?” “我去吧。” “赞同。” “赞同。” ... ... 数日后。 黄昏时分。 “冬天快到了,好期待年末的抽奖啊,这一次我一定会抽出一个大奖,到时候我要让那风南北知道我的厉害!!” 阳光昏沉,从天窗斜斜而落。 林叶萧却依然躺在床榻上。 他忽然之间发出一声叹息:“自从上次任务失败后,为什么一直没任务过来啊?太痛苦了,再睡会吧,真希望抽奖的日子能早日到达,这样我就可以变强了。 风南北,总有一天,我会向世人揭露你的真面目,让天下人知道你根本就是伪善! 我会夺走你的一切,让你也体会到我此时的这份痛苦!但你永远不会明白我此时万分之一的心情!” 忽然,屋外飘来阵阵香味。 林叶萧嗅了嗅鼻子,露出几分坏坏的笑容,“看来飞飞的厨艺真的不错,我今后有口福了。” 但想到朱飞飞,他就又忍不住想到了那一天在帝师行宫看到的少女。 骤然之间,他神色黯然了下来,心底充满了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若是不能得到她,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长叹一口气,双拳紧紧握起。 不知道那少女知道了风南北竟是如此邪恶之后,会不会非常伤心? 但没关系,自己的胸膛很宽很广,足以给她安全感,让她养伤。 “林郎,吃饭了。” 府邸院落里传来声音。 林叶萧微笑着起身,随意地裹上一件袍子便是走了出去。 忽然之间,他听到府外传来叫骂声。 他侧耳倾听。 “这乞丐竟然偷了我家银子,被我家公子发现后,这乞丐居然还打伤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从小身子骨弱,被你那一棍子打的还在床上不起。 大家评评理,这还有王法吗?” “我没有,你们血口喷人。” “我们可是找你很久了,今天定要你还了这债。” “你们欺负人!觉得我是乞丐就好欺负吗?!” “不废话了,我家公子被打伤,已经躺了七天了,打断他一条只手,给他一个教训。” “你们以为人多就了不起吗?我是不会怕你们的!” 忽然... 屋门打开了。 鼓掌声传来。 “说得好!” 林叶萧云淡风轻地走出,瞥了一眼远处众人,只见七八名家丁面容愤怒,正手持长棍,围着一个强壮的乞丐。 那乞丐丝毫不惧,显然是有着几分实力。 而家丁外则是一个气的满脸通红的华衣中年人。 林叶萧扫了一眼那华衣中年人,又看了一眼那些家丁,忽然抬袖一扫。 一股劲风挥舞而出,那七八名家丁顿时吐血飞了出去。 林叶萧冷冷道:“有钱就能欺负人吗?有钱就了不起吗?” 那华衣中年人怒道:“这乞丐偷我府中银两,伤我府上公子,不该受到惩罚吗?” 林叶萧道:“我看这位兄弟面相豪杰,绝不可能做这种事,你们这种人血口喷人我见多了。” 华衣中年人指着他怒声道:“你!” 但他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林叶萧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伸手直接掰断了他的手指。 中年人忍不住发出惨叫。 林叶萧唇角一勾,“给你个教训,不要指着我。滚吧。” 华衣中年人不敢多言,强忍着疼痛,带着家丁急忙逃离了。 那乞丐上前抱拳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林叶萧看着这乞丐,只觉得他满脸豪杰气,忍不住大笑道:“我与兄台一见如故,走,我请你喝酒去。” 乞丐大喜:“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公子今日仗义之举,我必为你传诸天下。” 两人走了几步... 林叶萧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如是警报般的警示声。 系统竟然忽然发布了一个任务。 林叶萧心底一喜,难不成做了好事,还有这种奖励? 他凝神看去... 只见任务竟是全部用血红色的字写成。 任务:【逃】 有未知强者来袭,立刻逃离此处,隐姓埋名,逃脱强敌的视线。 任务奖励:顶级抽奖三次,积分5000点。 失败惩罚:无。 林叶萧露出狂喜之色。 顶级抽奖? 三次? 发达了。 而且还有积分5000点。 幸福来得太突然。 但是... 会是什么样的敌人呢? 难不成是风南北追过来了? 林叶萧陷入了沉默,但不管如何他要先要去与自己的五个女人交代一下,这才是一个负责人男人的表现。 何况,他身为强者,岂能还没见到对手就逃跑? 此时,天已经暗了。 夜幕之上,繁星如水。 星光宛似皎洁的海洋,静默而神秘地流淌着。 下一刹那... 天穹上的北斗七星忽然黯淡了一下。 而同时,林叶萧就看到了星光。 在他看到星光的一刹那, 那没有任何征兆的, 没有任何躲避可能的, 甚至无法理解形式的一道光芒穿透了他的小腹,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以一种无法恢复的姿势毁灭了他的丹田,同时粉碎了他所有的经脉。 这一刹那... 林叶萧的境界从十一境瞬间跌落,变得连一境都没有,而彻底成了废人。 撕裂灵魂的剧痛袭来。 他惊惧地瞪大眼,无法理解,无法明白。 然而... 在这一场他甚至没有资格出席、甚至没有能力察觉的对弈里,他已经被废了。 遥远的星空下,一道神秘身影幽幽站着,祂裹着漆黑长袍,拉了拉白纱头盖,转身消失不见,而天穹的北斗七星这才恢复了光明。 244.天下夫子(第一更) 数日后,小宛城,帝君行宫。 姬玄环视着难得能够齐聚一堂的众人: 大将军神无觉, 国师十方尊, 隐君后土, 文首吕映, 帝师风南北。 姬玄沉声道:“趁深冬来临之前,孤想御驾亲征。一举夺回横江城。” 大周帝君的话音刚落,神无觉魁梧如山的躯体直了直道:“臣以为不可。” 姬玄扫过其他几人,“你们呢?” 十方尊手中拨动着念珠,一副诸神无念的模样。 后土直接道:“有件事还是让吕映和陛下说吧。” 姬玄目光瞥向了那儒雅的白衣先生。 吕映摇了摇手中羽扇,眸子一转,便笑道:“让陛下失笑了,我吕家有人叛变了,除此之外,那儒道八奇以及他们的老师也随着一起叛变了。 这本该加入我们的力量,如今却彻底到了对面,此消彼长,陛下需要慎重才是。” “儒门八奇?”姬玄沉吟道,“你们不是个个法力高强,身怀绝学吗?便是叛变的几人,就足以让你们停步不前?” 吕映道:“他们若是孤身一人,倒不可怕,十方尊大人,后土大人,都可以完成对他们的刺杀。 但如今,他们身处六百万的大军之中,就如鱼跃龙门,化龙而入海,天地自任遨游。” “文首说少了。”神无绝忽然瓮声道,“出了这事,就不怕陛下知道。” 姬玄面色很不好,这等大战和他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根本不是一面倒的局势,也不是导演好的局势。 天地之变,根本不是人可以掌控的。 或许今天你觉得胜券在握,明天你也觉得胜券在握,甚至你想不明白怎么才会输,不明白哪里会出问题,但真正开始了,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变了,你再细细去查,去复盘,就会感慨四个字:天道无常。 大周帝君虎躯一震,扶额,一双虎目里绽放出摄人心魂的光芒,他沉声吐出一字:“说。” 吕映摇了摇羽扇,笑而不语。 神无觉道:“婆婆妈妈的,你不说,我来说吧。” 然后,他直接道:“六百万大军如果都只是普通士兵,倒也没那么可怕,毕竟时代变了。 但是...那六百万大军里,至少有三十万人是觉醒了血脉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强大血脉,但在儒门八奇的指挥下,足以逆转一切的局势。 陛下,您没听错,逆转一切局势!” 姬玄怒极反静:“此话何解?” 神无觉道:“臣给您打个比方吧。在火劫未曾到来之前,最强者不过是十境,而儒门八奇他们损耗寿元,以普通士兵的兵魂为基,而凝聚出的力量,等同于十一境巅峰境界的全力一击,所以可以横扫一切。 当然这其中存在着相生相克的复杂原理,并不只是单纯的强弱关系,所以当年突厥近五十万大军的一击,只不过是毁了黑皇帝十几片龙鳞,这个不谈。 如今,那三十万血脉士兵远非当初的普通士兵,而儒门八奇统帅着这样的军队,他们可以......” 神无觉沉吟了片刻,直接道:“他们可以使用出等同十二境巅峰境界的全力一击,没有人知道这一击是什么样的,因为他们还没展露过。 但这是最恐怖的威胁。 儒门八奇若每人折损十年寿元,他们犹然可以使用八次这样的攻击, 十二境是什么,我都不知道,面对这十二境巅峰的全力一击,谁都没有信心接下。” 姬玄道:“孤听闻劫地有大恐怖,名为噩兆,如此说来,他们岂非无敌于天下,连噩兆都可以斩杀了?” 神无觉摇摇头道:“陛下,并非如此。” “为何?” “战局是复杂多变的,如若单纯地让儒门八奇中的一人领着三十万血脉军队,直接对上黑皇帝或是蜃君,那么臣可以说,黑皇帝与蜃君都无法承受这样的一击。 然而,黑皇帝神出鬼没,蜃君麾下不知几多的隐形火妖,在真正对上祂们之前,也许军队就会乱了。 儒门八奇的出手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他们必须看准了黑皇帝、蜃君真正显身了。 然而,臣以为,儒门八奇很可能见不到黑皇帝、蜃君,士兵就已经折损的差不多了。 我们目前并没有针对火妖的办法。 儒门八奇也不行,但儒门八奇对我们却是足够压我们一头了。 所以,臣才不敢聚兵而战,只能分兵数百路,再各处交锋,防止的就是给儒门八奇制造出一击击溃我们的机会。 即便如此,我们目前还是处于下风。 而估计过了这个冬天,儒门八奇一定会有人率领那三十万血脉军,挥军直入,再不管阻挠,而一战功成,到时候陛下就需要提前迁都了,放弃巨业城,而另选其他城市为都。” 神无觉停下话语,双目紧皱。 姬玄神色也很不好。 后土忽道:“我也正在安排对那几人的刺杀,但却很不好动手,因为吕家出了叛徒,那位叛徒似乎对我们的势力有不少了解。 更何况,他们竟也组建了对应的暗杀势力,那些势力都由血脉觉醒、适合刺杀的死士构成...名为堕天军。 这一军死士有多少人,没人知道,这一军是如何运营的,也没人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一军的军主就是吕家那位叛徒。” 夏极忽然问:“是哪位叛徒?” 后土哼了一声,冷笑道:“说起来,这可是多亏了帝师,要不是帝师那两卷儿书,他们可不会这么强。” 《天下劲气》、《天下意象》就如潘多拉魔盒,释放了一切的可能,将束之高阁的东西展露在了所有人面前,给了所有人变强与主宰命运的机会,而这一股庞大的浩然之力,足以将本已无常的天道扭曲到不知何等的地步。 因为如梦雪的局,苏家和吴家非常不对付,所以吴家隐君抓着机会就猛怼苏家帝师。 夏极不看这位曾经的四皇姐,转头看向吕家文首。 那儒雅白衣文士对他友好地点点头,然后摇晃羽扇,轻轻吐出两字:“夏允。” 夏极要多勾点信息出来,便继续跟了一句废话,“我听听说这夏允曾是大商的二皇女,与如今的北商帝乃是亲姐弟。” 吕映道:“正是如此。” 说完,他半点儿废话都不讲。 军国大事不比聊天。 聊天需要一直聊下去。 而军国大事却需要随时把天聊死。 因为,多说一句都可能引发未知后果。 “少说话”对吕映来说已是近乎于本能的常识。 他不说。 夏极也不再问,但心底竟对这位在早年曾害过自己的“妖女”多了一点佩服。 堕天,这就是扛起大旗对天宣战了。 天是什么? 是活了万年以上,布局了三千年的九个存在。 对这人世而言,祂们就是神明,就是天。 大道如何? 天下分分合合,而道意凝聚出了天命之子——姬玄,要的就是他来统一这一乱世,今后五百年里对抗火妖。 三皇子夏贤要摆脱这命。 二皇女夏允要堕天。 反抗的就是神明,就是这大道意志。 夏极忽然想起五皇子夏启,八皇女夏清玄,这一对兄妹难道不也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反抗着命中注定的东西吗? 自己与小苏...又何尝不是呢? 若是可以活下来,若是可以活的更好,谁愿意逆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若是不跟着着命运的轨迹行进,就会遇到无穷的阻扰,甚至毁灭... 这种事,自古使然,从未改变。 吕映垂首良久,忽地抬头看向姬玄道:“帝君不需担心,无非是个中拉锯复杂一些,漫长一些,胜利最后还会是我们的。 我世家已在四处招募童子,在隐蔽之地汇聚火种,以培养一支强大的血脉军,不出十年,军队可成型,到时候便是正面对上北地也不再惧怕。” 姬玄道:“这十年,北地不会更强么?” 吕映笑道:“我世家实力强大,他们离不开北地,若是离开,我保他祸起萧墙,后路崩断。 何况...他们觉醒血脉是靠的火妖,但火妖可不会只给他们带来好处,说不定一次爆发,就会毁灭他们数十万甚至百万的士兵。 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安若磐石,而北地却是前有狼后有虎,处于被动,气急败坏,不得不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儒门八奇终归只有八个人,只有有限的出手机会,而只有他们和血脉军在一起时才会有这样的可怕力量。 我南朝之地何其疗阔,他若来,我便让他来,他要哪座城,我便坚壁清野,再给他哪座城,但在没有血脉军驻守的地方,那就是我们蚕食鲸吞之处。 所以,这是一场持久战,陛下能来前线就已足够了,但却不可御驾亲征。 其中复杂凶险,牵涉到各种层面的厮杀,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交锋在以各种形式进行,这就如一个极大的绞肉机,没有人能在其中算尽一切。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帝君? 臣恳请陛下回归巨业,静候佳音。” 姬玄闭目,躯体呈现出某种帝王的威严,他如是在思索着,挣扎着,虎躯微微震动着,待到他再睁开眼,只见虎目之中带着灼灼泪光,“那一切便都托付给诸位了。” 几人心底莫名一动,有些心魂动荡之感产生,便急忙起身道:“为陛下效死。” ... ... 冬天快近了。 姬玄南下,帝师自是相随而行。 他半途又遭遇了一些刺杀,但有夏极在,这些刺杀根本不算个事。 姬玄的贴身侍卫与将军对这位帝师的敬重简直难以附加。 除了这位帝师没有突破十一境之外,他根本就是无敌的圣人。 他为人随和, 教导众生, 医治伤病。 而无论是谁遇到了问题去询问他,他总会解答,甚至点拨,让人只觉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无论是谁,看到他都忍不住发自心底地想喊一声老师。 只不过帝师岂是能被寻常人称为老师的? 而先生则又无法表达众人心底的崇敬。 逐渐的...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夫子”。 而“夫子”之名,便是传开了,这一传直接传到了天下。 无论北地,还是南朝,无论贩夫走卒亦或是王公贵族,再或是三教九流,武者将军,都会称一声“夫子”。 到现在,世上没看过或是没听过《万法卷》的人,真的不多。 而但凡修武,都必定翻阅《万法卷》。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学到了自己原本根本无法学到的知识。 这一声“夫子”,无论阵营,无论敌我,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 ... 次年深秋。 南朝的第二座大城市——宗动,也失守了。 那位北商帝强忍着来自于劫地的巨大压力,稳扎稳打,根本不轻易冒进,然而火妖给了他力量,却也在时刻地带来毁灭。 封狼关,甚至原本的王都都已被火焰淹没了,越来越多,越来越诡谲的火妖在无情地收割着人命,也在催促着众人往南逃去。 在这种局势下,北商帝还能不挥军南下,而是沉稳地步步为营,实在是褪尽年少时的浮华,为一代不可多得的雄主。 南朝的大将军,文首,领着各路军队,与儒道八奇在进行着各种形式的交锋,虽得世家相助,这交锋却仍然是胶着的。 而国师,隐君,则是率领南朝各大势力,在与夏允率领的堕天军交锋。 整个天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而不知为何,老祖们却也未曾再出手。 ... 冬又快到了。 飞雪落下的时候,预示着火妖的安分,也预示着南北占据的稍稍缓和,双方会以某种默契而进行各自的修整。 此时... 前线某场大战才方落定。 死尸无数的战场,蒸腾着血红的雾气。 飘渺雾气里,一名青袍男子正踏在这荒原上,紧随他身后的是一个裹着猫耳斗篷的少女。 少女背着一个大箱子。 男子每当听到痛苦的呻吟,见到那些还未死去的士兵,便会驻足停下,从大箱子里取出一些药物来为士兵医治。 而凡得他医治之人,便会奇迹般的恢复。 245.当世圣人(第二更) 重,好重,好痛苦... 世界为什么是血色的? 我在哪儿? 我为什么在这里? 对了,我在南北两方的大战里。 我是一个北商的将军,我...不能死!! 华雀的思绪断了,他从昏迷的黑暗里恢复了一些意识,旋即便去努力地睁眼。 他安慰自己,自己觉醒了的是偏向恢复力的水属性血脉。 可血已快流尽,血脉力量哪里还会有用? 他拼尽一切力量,染血的眉毛不停跳着,但却还是无法睁开,无法去看一眼这最后的世界。 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不了了。 他真的快死了。 一生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思绪里旋转。 最后这回忆停下了,落在家中那会欢天喜地迎接自己回家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是他的女儿。 而他死了,女儿会不会哭? 华雀发出痛苦地嘶吼,想要激发出生命之火,但却是徒然无功。 这等死的时光无比难熬,无比痛苦... 他的意识再度变得模模糊糊。 隐约之间,华雀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大叔,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华雀心底燃起了一丝莫须有的希望... 但他也知道没有人可以救他。 不可能的。 小片刻后。 他只觉自己的躯体仿被注入了一股充满生机的力量,这是奇迹般的力量,以至于他的伤势正在缓缓恢复。 华雀虚弱地睁开眼,只见一个束着花白长发的男子正蹲在自己面前,他手捏金针,显然在为自己疗伤。 见到自己睁眼,那男子温和笑道:“很快就好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往后,而他身后那披着猫耳斗篷的少女则是默契地递来金针。 华雀安静地平躺着,任由那男子为自己治疗。 而心底越发平静,身上的痛苦也正在缓解。 他心神激荡,双眼逐渐湿润了, 他得救了。 华雀身为一个大男人,又身为将军,忽然嗫嚅道:“谢...谢谢恩公...” “你的血脉是不是偏向于恢复的?”男子一边用针,一边随口问。 若在平时,华雀自然不会多说,但面对恩人他坦诚回答道:“回禀恩公,在下觉醒的血脉是水属性的血脉,虽然无法形成巨大的法脉之身,但却能让自身的恢复力增强,有时候也能帮助别人进行恢复。” 男子点点头,他猛然运力扎针,华雀体内的一些淤血顿时释放而出, 舒服感传来, 这位北商将军禁不住舒了口气。 男子取回金针,又从怀里抓了一瓶药丸塞入他手中,叮嘱道:“这是培元补血的疗伤丹药,每天清晨吃一颗,七天之后,你便基本可以恢复了。” “谢谢恩公...”华雀已经不知如何报答了。 男子随口问:“此番之后,你有何打算?” 华雀也不问面前之人身份,叹了口气道:“我身为北商将军,既然未曾战死,自然当回营。” 男子忽然取出一个书匣递交给他,“此书名为青囊,其中记载着治病疗伤活人之法,你可勤学苦修,然后但凡有心地善良、爱好医术之人,皆可传之。” 华雀此时还不知道此书珍贵,只是问道:“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男子笑着摇摇头并不回答,然后道:“你得我传书,需得答应三件事,今后传徒亦需让徒儿发誓遵守。” 华雀慎重道:“恩公请说。” 男子道:“第一,教徒不可刻意藏私、需时刻明确自己乃是天下医者的一部分,且时刻为天下医学的进步而努力; 第二,救人不可看尊卑贵贱、动不轨之心、谋不当之利; 第三,为病人守秘,不可胡言乱语,谣传是非。” 华雀跟着诵读了一遍,随后发誓一定遵从。 男子这才起身,向远而去。 而那裹着猫耳斗篷的少女背着大箱子,蹦蹦跳跳着,继续寻找着伤者。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这一幕定格在华雀眼里,大慈大悲,莫过如是。 他紧紧捧住手中的书匣,只觉此物重于万仞之山。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华雀忍不住轻声呢喃:“这般的乱世,您救得过来吗?” ... ... 秋过,冬雪... 战乱无边的年代里,伤者病者不计其数,趁乱而起的盗贼亦是处处皆是。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两道身影走过了这个年代,如是神佛怜悯的手轻轻拂过了人间的伤痛... 凡这两道身影走过,便是治病救人,以善心感化众人,传医授道,教予人们医术。 而凡有穷凶极恶的盗贼,这两人也丝毫不会畏惧。 神佛有慈眉善目,已有怒目金刚,那青袍男子举手抬足之间,便是人头滚滚,而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逐渐的,人们终于把庙堂里的“夫子”与这个活生生的男人对应了起来。 救人,传道, 传道之人再救人,再传道... 如此循环,奇书《青囊》也终于广为流传。 这是继《天下劲气》《天下意象》后的第三篇,无论阵营,无论势力,纷纷去各处抄录《青囊书》。 夫子写的书,必定是奇书之中的奇书。 而《青囊书》的第一页,却是一个小小的誓言: 但凡翻开此书者,需得心中默誓:第一,教徒不可刻意藏私...... 这就是夏极与华雀说的那三点。 ... ... 一年过去, 两年过去, 南北激战,没有稍刻停息。 但人们却似已开始厌倦这场战斗了。 即便是吕妙妙也已经不再是少女了,她已经二十三岁了。 这场战争里,夫子之名传诸南北。 教化天下,传医授道,是为天下之师。 身体力行,救死扶伤,是为天下楷模。 他行踪踏遍大江南北... 直接所救之人,间接所救之人,不计其数。 而夫子,也是唯一一个即便从两军战场上走过,也不会有任何人去攻击他的存在。 甚至有的军队会因为夫子的到来而停止厮杀。 这种止戈的程度夸张到有一次,两边将军都已经喊了冲锋了,但是两边又都看到了路过的夫子,于是那冲锋的阵营瞬间凝固了。 等到夫子站到了两军之间,夫子挥了挥手,大声道:“莫要再战了。” 两边大将纷纷叹息,但军命不可违。 此时,夫子道:“便说是我劝说了士兵,让士兵不再愿意厮杀吧,这样你们也有理由了。” 两边大将听了,便都抱拳,直接领着军队回去了。 久而久之... 被夏极劝退的大军是越来越多。 再后来,两边大军即便对上了,也不那么想打了。 一人, 教天下, 行天下, 一言, 止兵戈。 除了夫子,再无他人了。 ... ... 此时。 在未知空间,黑色瀑布已经流尽,但这空间却依然呈现出一股奇异的动荡感。 九道不可理解的身影如若山河般,存在于这空间里,围绕着神秘的巨大轮廓。 有人忽然开了口,而引发了简短的对话。 “他像谁?” “上古圣人,各有圣道,他走的道,就是圣道。我记得太上曾走过的道,虽和他不同,但却感觉相似。” “他这般的人物...是你苏家的人物,你说该怎么办吧?” “我自然希望他能活着。” “教化天下,山河皆生祠,这样的人若是莫说到后期,便是在中期会成为什么样的恐怖存在,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但他是我的血脉!” “哼,那你把位子让给他,我们九人是一条船上的,即便彼此之间有再多的矛盾,但在这件事上不可有冲突,否则便是所有人的敌人。 他既是你血脉,又如此的走在惶惶圣道之上,你若想让他活下去,那你就让他替了你,可愿意?” “...” “好了,其实到目前为止还不需要担心,因为他并没有觉醒血脉,而他只要一天不突破到十一境巅峰,不挣脱凡人命轮,便是一天都不算大患。” “诸位道友从上古活下,无需轻易动怒,毕竟还未到时候嘛。” “你苏家的血脉还真是特殊,这一小纪元还未过百年,居然生养出了两个怪物,一个夏极,一个风南北,一个黑皇帝,一个圣人。” “各有机缘。” “若夏极不是黑皇帝,若风南北不曾突破十一境,你以为他们还能活着吗?” “哼,诸位记着,今后诸位家族若是出了这等人物,一应照杀无误。” “自当如此。” “那便达成共识,若是风南北突破了十一境,便去废了他。但若没有突破,他这夫子之名,倒也名副其实,便由他去吧,这一世圣名他委实当得。” “赞同。” “赞同。” ... ... 另一处,北商行宫的密室之中,亦在举行着某个简短的秘会。 能在此处密室之中的,无不是如今北商最重要的人物。 而,秘会的主题依然是如今的夫子。 “夫子不除,人心不定,我北商落败是迟早的事。” “夫子已近乎圣人,便是上古三千年的史书、名人记之中都未曾出过如此人物。 此等人物,实在让人钦佩不已。 如纪元风流十斗,夫子一人便是独占七斗,余下众人再分这三斗。” “可惜,他为何是周朝的帝师,为何是世家的人?” “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夫子未必顺天,也未必逆天,他所思所想皆是真正地为了这个天下,为了人间千古之繁盛而在努力。 若是细细看来,其实夫子并没有帮助周朝对付我们北商,而只是斩杀我们去偷袭姬玄的刺客。 我猜想,此等人物,其实是知天命不可为,而在为人间蓄势,以待千载之后。” 忽有一人以压抑着激动的语气道:“我曾听闻过夫子说过他的宏愿。” “哦?” 众人顿时好奇起来。 那人缓缓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教化天下,授天下以兵,无有不可反抗不公者,无有不可反抗暴力者,无有恐惧不正之事而不敢言者,无有献媚屈从于威武富贵者。 平生所愿,唯天下众生人人如龙、化己为王。” 一言落下。 整个密室陷入了沉默。 字字皆如神山压顶,透露出难以言说的重量与神圣。 良久,作为为首的帝袍男子长叹一声:“好一个人人如龙,化己为王。 此人便是当世圣人。 然此人却不得不除, 否则民心不在我大商,败局便已定了。” 另一人自嘲着哂笑一声道:“六年征战,兵士相杀,积骨成山血流成河,未曾想到最终这天下大势的枢纽,却系在一个从未出征的人身上。 而这人不仅未曾出征杀人,反倒是治病救人,天下百姓为其立生祠无数。 我们血染双手,杀人不知几多, 他却救人无数,活人不知多少, 如今这样的我们却要去杀那样的圣人,当真是讽刺无比、良心不安呐。” 之前说夫子宏愿的那人也出声道:“诸位有谁没看过《天下劲气》,《天下意象》,亦或是《青囊书》? 有谁没从这两本圣典之中,获得过功法,提升过力量? 换个角度,我们都是夫子的弟子啊。 为弟子者不认师也就罢了,如今何以图谋弑师?” 密室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忽然,坐在密室角落的一名女子道:“我前些日子在前线,刚好获得了夫子的第四本书,夫子从不吝啬自己的知识,想来是那本书还扩散开。我花了三天三夜,粗略翻了一遍...” 她忽然陷入了沉默。 众人却静静听着。 那女子道:“那本书让我惭愧。” 为首局中的帝袍男子道:“是何等书册?”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挥手,册子递出,隔了数丈传落到了帝袍男子手中。 借着密室里的灯华,男子看清楚书册封面的八个大字:天下儒道,仁者无敌。 “仁者无敌...仁者无敌...” 帝袍男子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 也许被人说这四个字是充满了虚伪,但这四个字却是夫子所写,实在是... 他紧握住双拳,压下书册,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良久,帝袍男子缓缓睁眼,沉声道:“若掌控这天下的是夫子,孤倒是无话可说。 但并不是。 而我等艰辛至此,奋战至此,此时已至最后的时刻,不可懈怠。 诸位,若是不杀夫子,我等有何其他办法?” 他环视左右,最后目光落在了身侧一名女子身上。 那女子已不复少女的出尘水灵,而是多了几分贵妇人的贤淑端庄,以及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气息,然那飘飘渺渺的仙女气息,却犹然未散。 “姐姐...你与夫子曾是相识,可能劝说他?” 女子正是夏允,她沉吟了一下道:“我与他还只是同为世家弟子时,在北地有过一面之缘...” 她忽然停顿了下来,道:“我听闻东海水灾,他渡江来北方,正在我北商地域里,我便去见他试试吧。” 246.以江山为赌注(第一更) 东海渔村,幽蓝海啸从远扑打而来,这倒不是妖魔作祟,而是狂风生海上,进而带来的天灾。 天灾之中,彤云蔽日不见光明,人们在失声急呼着,跌跌撞撞无助地往村口逃跑。 但他们怎么可能逃得过海啸? 很快,他们就会被那汪洋恣肆的洋流淹没,进而卷入海中,就如被一只恐怖的海洋巨兽伸出长舌给卷入了腹中。 “快逃啊。” “这日子怎么过啊。”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啊啊啊~~” 人声糅杂在一起,混乱无比,伴随着男女老少们惊慌失措的逃跑,而向四方弥漫开去。 奔逃在最前的人们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渔村出口正站着个男人。 那是一个青袍男子,他束着花白头发,目光里露着悲天悯人之色。 他身后站着一个娇美绝艳的白衣姑娘。 两人眸子里有着各种神色,却唯独没有惊慌。 下一刹那,逃跑的渔民们只见那男人抬手挥了挥衣袖。 一股暴风便骤然从他袖间生出。 暴风宛似腾烟巨龙,翱翔于空,逆向着海啸扑打而去,强横的力量于众渔民头顶掠过,只惊的众人心神狂震,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仰头看去, 只见那挥袖之风,刹那便成了犹如实质的魔神一指。 一指点海啸, 半空顿时生出了道气流幕帐。 幕帐前推, 海啸的力量便顿时散了, 但那极端暴戾的横推力量却犹然还在。 腾起数十丈的海啸被这力量带动着往后而去,落回了海中。 余势不止,逆着潮水继续翻滚而去, 一叠又一叠,叠成逆流的怒涛,向着大海方向滚滚而去,与后续拍击而来的汹涌洋流撞击在一起,发出轰天的刺耳鼓声,激起如同白龙出水般的数十丈浪柱,雄奇无比。 但远处的海啸还在继续而来。 因这是天地之风,而不是蛟妖作乱。 若是蛟妖,只需除了妖,海啸便是停止。 但这横跨不知多少千里的狂风,风不尽,啸不止。 白衣少女看到人渔民们都在发呆,急忙喊道:“都别发呆了,快离开这里呀!!” 渔民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前跑, 他们之中自然也不乏有些见识的人,在看到这一对组合,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人,都是纷纷鞠躬垂首,口中连连喊着“多谢夫子,多谢姑娘”。 夏极站在村子入口,深吸一口气,一口狂风从口中喷吐而出, 这狂风早已超脱了原本【净明道法】的范畴,如今已糅杂了更多技能与夏极自身感悟,而到了更高境界, 此时,这狂风直接迎着那天地长风逆冲而去。 两边的波涛不停在中间碰撞,激荡出一道道水柱,端的是壮观无比。 逃跑到远处高地的渔民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着那花白长发的男子正在对抗着作为天灾的海啸,心中既是震惊无比,又是血液沸腾,更多的是难以复加的感动。 很快,夏极见到所有渔民都撤离了,便是抬手一抓吕妙妙,身形如电往远处射去。 而咆哮的海啸很快淹没了他所站之处。 夏极在经过渔民时,手中直接甩出一大袋银豆子,留了句:“平均分了,有孤寡老人小孩的,多算个人头。” 说完,也不待渔民有什么反应,直接抓着吕妙妙再度疾掠而去。 那两人身影在半空拉出几道残影,两三个眨眼,便是不见了身影, 只留下身后那些刚刚反应过来的渔民。 渔民们纷纷跪下,向着那去远的方向磕着响头,又哭又笑地喊着什么话,但这些夏极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他救人不是为了这些。 虽然有这些也不会怎么样。 但他偏偏不想承,就如他不喜欢去参加洗尘宴会,不喜欢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待着,也不喜欢与虚伪的人相处。 越是强大,越是真诚。 可以博弈,但不会违心去做什么事,也不会迂腐到被包括“自己需要真诚”这样的狗屁规则所束缚。 他放下了吕妙妙。 吕妙妙道:“大叔,我和你待的越久,发现你越厉害,我在世家都没见过一个像你这么厉害的。 在历史书上也没看到过你这么厉害的。 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估计要被后人记录到历史里去了。” 忽然,她脸一沉,“不过大叔,别人都叫你夫子,为啥就叫我姑娘?” 夏极笑道:“那下次,我告诉别人其实你才是夫子,好么?” 吕妙妙笑道:“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两人话音才落下。 远处忽然飘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裹着黑袍,袍围开叉,露出雪白的长腿,待到面前,才见出是个有着几分仙气与上位者气息的贵妇人。 夏极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夏允。 那贵妇人自然也认出了夏极。 夏允道:“夫子...” 她话还没继续说下去。 夏极直接把吕妙妙推了出去。 吕妙妙:??? 夏允也认识吕妙妙,喊了声:“小姨妈。” 吕妙妙在吕家辈分很高,和吕婵,以及当年的珍妃是平辈。 于是,小姨妈呵呵笑了笑,急忙又把夏极给了上前,轻声道:“找你的,我才不是夫子呢。” 夏极也不再推吕妙妙,走上前,看着眼前曾经的二皇姐,夏允曾经化作妖女挑逗自己,并且成功地让自己在藏经阁里待了两年有余,但此时,她自己却彻底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扛起了战旗,逐渐堕天军,对天宣战。 他微笑道:“好久不见。” 夏允心底生出一抹奇异的情绪,女人的直觉让她在这四个字里听出了超过“风南北对自己该有的情感”,于是,她也微笑着还了一句:“自二十五年前与夫子一别,今日竟是第一次面对面再见。 当年的我远远不知道夫子能有如此成就,当真是...” 她摇了摇头,似在自嘲。 夏极目光瞥向不远处一个荒废的凉亭,“到亭中慢慢说吧。” 夏允道:“多谢。” 话音落下,三人闪身入了凉亭。 夏允开门见山道:“我这一次来,是想劝说夫子...” 她话音未曾落尽,夏极已知她来意,于是没让她把话说出来,直接反问:“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你扪心自问,你现在做得到吗?” 夏允愣了愣,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行的话,一百年...两百年...总可以做到的...” 夏极收起微笑,忽然道:“你是在瞧不起谁?” 夏允愕然,完全不明所以。 但夏极也不多说,他目光挪开,看着阴暗天色里的绿叶,快下雨了。 啪嗒。 雨水似试探着落了一滴。 空气无比压抑。 他还没拿伞,吕妙妙已抓出油纸伞跑到他身后,哗啦一声撑开。 而夏日骤雨也几乎同时倾泻而下,连珠般雨弹狂落,砸落在伞面上,又弹跳飞远,天地里,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夏极看到夏允没打伞,便扔了一把伞过去。 夏允接过伞,道了声谢,还是没撑开。 夏极也不再多说,他知道夏允这些年一定是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否则谁会淋雨? 雨水湿透了她的衣袍,狂风扬起了她的黑发,露出一双不再古灵精怪,不再慵懒出尘的眼睛,岁月和世界已经赋予了她沉重。 而被冷雨这么一淋,夏允已经明白眼前夫子的意思了。 她也不是普通人,是知道一些关于老祖的事的。 是啊... 老祖们活了上万年,祂们会败给自己这种仅仅努力了数十年,或是数百年的人吗? 不是丧气,而是眼前的男人看的一定比自己多。 他问这句话不是在讽刺自己,而是在提醒自己。 夏允忽然双眼红了,她趴在石桌上失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良久,哭完,她抬起了头,在雨水里瞪大眼,看着对面的夏极,缓沉而坚定道:“我会去做,做不做得到,自有天定。” 夏极忽然道:“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现在南北的战局,虽然错综复杂,各方各段都在以不同形式交战,但其实并不复杂。 你们所依靠的最强力量便是儒门八奇,更多的血脉士兵以及武者, 但你们无法消耗下去,因为北方劫地的火妖在时刻逼迫着你们必须在南方安稳下来,每拖一天,便会距离彻底的混乱而近一天。 至于大周,依靠的是强大的世家底蕴,以及你不得不承认的天命, 你们的对手里并没有傻子, 进入南方给你们的感觉应该是踏入了泥沼, 但再强大的野兽在泥沼也无法发挥力量,只能慢慢陷入。 大周耗得起,你们耗不起,而如今,你们最强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夏允,你应该也知道,如果你们真的能击败南朝,你们早就该做到了,而不是拖到现在。” 夏极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们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刺杀大周帝君亦或是大将,但有用吗?如今便是我不在,你们也无法做到,这些年大周也已经有了许多血脉觉醒者。” 夏允叹息道:“夫子,请说你的提议吧。” 夏极道:“这一场南北之战中,若我死心塌地帮助大周,你们没有一丝胜算,但我并不想枉造杀戮。 既然如此,我来设一个局,进行三场比试。 若是这三场比试我输了两场,便是退出大周,也从南北之争中脱身而出, 如此你们未必没有再翻盘的希望。 但若是我赢了...” 夏允知道眼前男人说的不错,他完全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于是便道:“我们输了,便不再进攻南朝,划江而治,南北分开。” 夏极摇摇头:“不,若是你们输了,你和北商帝,以及愿意追随你们的人去北方的冰雪罗刹之国。” 北方的冰雪罗刹之国很是偏僻, 但正因如此,一来不会有老祖注意那贫瘠之地, 二来出了雪地,可以与火妖交锋而提升自己的实力, 从而挣脱命轮束缚,而进入下一个纪元。 这数百年的时光里,足以发生许多事,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犟死在这儿。 夏极后面的话没说,他相信夏允会权衡清楚。 良久... 夏允默然道:“夫子,请说哪三场比试?” 247.令天地静止,风云不动(第二更) 骤雨狂落。 吕妙妙撑伞站在夏极身后,看着这位大叔开了口。 “第一场,比兵,你们选用一万血脉军,而我动用七千普通军三千血脉军,这比例差不多该是南北的比例了。 然后,你们派一员大将对我对决。” 夏允道:“如何定胜负?” 夏极道:“以凝聚之象斩群山,实力强弱,自有公允,可好?” 夏允思索了下,道:“请夫子继续说。” 夏极道:“第二场,比刺杀,双方各派五人,以一人为主君,哪一边主君被斩杀,哪一边便败了。” 夏允道:“若是众人都固守主君身侧而不动,如何是好?” 夏极道:“增加两个条件,至多只能有一人守护主君,其余三人必须出击。除此之外,战斗之时不得破坏当地地貌,因为在真正的刺杀过程之中,你也不可能惊动周围的人。可好?” 夏允想了想,只觉得也算公平,她固然觉得眼前的夫子强大无比,但再强大却没有突破十一境,没有凝聚法身,不对...她忽然想起这夫子是个怪物级别的存在,根本不能用境界衡量。 所以,她问:“有夫子参战,这一场大周岂非已立于不败之地?” 夏极哈哈笑道:“你便如此看得起我这十境的老人么?” 夏允道:“夫子虽是十境,但天下有谁能说胜过你?若夫子自称老人,我也早就老了。” 夏极道:“那就不用比了,你们直接认输吧。” 夏允沉吟了下,缓缓道:“这先按下,请夫子说第三场。” 夏极道:“第三场,便是手谈吧。” “手谈?” “若是正面对决不胜,刺杀亦不胜,大局也不胜,何有一线生机?” “夫子说的对,但此事...事关重大,可否给我一些时间返回商量。” “可,两个月后无论应与不应,都来此处见我。 若是应了,我们便把这对赌江山的局公诸天下,以天地众生为见证,加以自身誓言。 如此,谁若是输了却不去履行,必是失信于天下,失信于自己,可好?” 夏允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 双方各自返回,把这对赌与大周和北商的帝君分别说了。 此时... 大周巨业城,帝君宫殿,秘会正在进行。 神家的大将军与文首在外统领全局,无法返回,大将军只传了一封信回来。 那封信已经摊开在众人面前。 信上只写了三行字: 夫子还为世家人乎? 还为大周臣乎? 还为帝师乎? 三个质问,就是在说夏极根本不该赌这比试,而应该直接利用他凝聚民心的能力,对北商发动软攻击,如此一来,不出三年,北商必定大败。 明明胜券在握,何必再多此一举? 夏极看完信,神色平静。 他心中藏了太多东西,正邪是哄小孩儿的,胜败也不是纯粹的,他的要的胜不是这种胜,所以他不会在此处凝聚民心去发动战争。 不是爱惜羽毛,也不是纯粹的为了苍生,若是用功利一点儿的话说,就是:功德无损。 也许有人会嘲讽这种功德,但若是你所做的事能对整个世界有好处,对天下苍生有好处,你拥有圣人之名,又有谁会嘲讽虚伪?若这也是虚伪,那不妨让天下人都这般虚伪,而不是尖着嘴在一边做着小人之事,一边搬弄是非。 秘会里的众人看了一眼那头发花白的夫子,心底说不敬重是不可能的。 这几年的时光,夫子做了什么,每个人都能看得到,便是世家子弟虽是纨绔极多,但也被这种人格魅力所打动了。 所有人都是明白人。 知道夫子为的少生杀孽,早日终结这南北之战,所以才下了这赌注。 后土忽然道:“夫子,你的意思我明白。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输了,这天下的战局又会变得不明朗。 长痛不如短痛,你若是以民心为刃,配合我们,三年之内必定攻破北商都城,若是流血,也就流这三年而已。 不错,这三年流的血将会前所未有的多,但至少战争会结束,不是么?” 夏极目光转动,看向另一边一个魁梧如小山的男子。 这是周家国师十方尊。 周家多与江湖正道以及佛门有联系。 就如三丈雪是在天观灵泉寺长大一般,这十方尊是在六牙白象寺庙长大的。 许多年前,夏极曾与六牙白象寺庙的帝释天交锋过。 十方尊气质与帝释天相仿,气魄宏大,但为人寡言。 可此时,他却不得不发表言论了。 十方尊拨了九颗念珠,抬手睁眼对上夏极的目光道:“夫子行事,光明磊落,当是这一世之天下圣人,只是此次赌局夫子又有几成把握呢?” 另一员大周重要大将开口道:“夫子未曾上过战场,当是不知那儒门八奇的可怕,这不是我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儒门八奇用兵如神,但凡率领着血脉军队,必定是旗开得胜。夫子怎么敢和他们比兵呢?” 夏极并不解释,而是默然道:“请陛下予我七千普通士兵,三千血脉士兵。” 后土坚持地问着:“夫子若是败了呢?!” 夏极回答了,他轻声道:“我不会败。” 后土追问:“此事非儿戏,凭什么不会败?” 夏极转身,看向戴着面具的后土,微笑道:“吴姬,你也不年轻了,不想早些回世家,早些去晋升十一境巅峰吗?” “我...”后土愕然了下,“你...你说这个干嘛?” 夏极温和道:“让我来结束战争,好吗?” 后土看了一眼这男人的白发,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无论是苏家还是吕家,对这男人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但都未能让他突破十一境,这就意味着他的寿元就是凡人寿元。 四五十岁对于世家人来说也许刚刚过了少年少女的阶段,对于十一境巅峰者而言也许是才刚刚起步,但对他而言,却已是日过中天,走向迟暮了。 天妒英才啊... 后土道:“夫子如果要我支持也可以,击败我。” 夏极转头看向其他人。 十方尊道:“我也厚颜,向夫子讨个请教。” 夏极道:“其他人呢?” 众人忙道:“有隐君大人,国师大人出手,我等自然不会再有意见。” 夏极看向帝座的姬玄,垂拱道:“请陛下肯准。” 姬玄对夏极的信心从来都是爆表的,他隐约还记得那一天黑皇帝从空飞过...然后老师说黑皇帝就是他。 大周帝君早不知老师有多么可怕了,如今这看似垂垂老矣的男人在他眼底,显得更加神秘、恐怖而伟大。 他点头道:“准了,只是三位爱卿点到为止。” “是,陛下。” “是。” “是。” 说罢。 三人走出了密室,站在了大周临时皇宫,一处隐蔽且颇为宽敞的空地前。 空地濒临湖水。 湖边绿柳,在盛夏熏风里摇摆不定,将影投落如那皱波微起的湖面。 而这湖面除了红绿花草,亦有天空那缓缓掠过的浮云千朵。 众人站在湖边,缓缓散开,只留那如今已是大周顶梁柱的三人对峙而立。 十方尊看了一眼后土,双手合十微微点头道:“我先来吧。” 后土功法在光明之处施展不畅,若是十方尊败了,她自然会等到晚上再和夫子交手,而这中间的空隙也刚好可以让夫子休息,如此她也不算太占了便宜。 她正要退开,忽然耳中传来夫子的声音。 “吴姬,你等一等。” 后土顿下脚步,冷冷道:“你莫不是想要同时对战我与国师两人?” 夏极摇摇头,温和道:“我并无此意,只是你看这天穹,浮云朵朵,你看这四周,风光正美...” 后土不明所以,十方尊却笑道:“风动,水动,花开谢,云卷舒,自然如此,人亦当如此。” 夏极问:“风可能不动?水可能不动?花可能不开谢,云可否不卷舒?” 十方尊略作思索:“我不能令天地风水不动。” 夏极问:“吴姬呢?” 后土思索了下,也是摇摇头。 众人没听明白这对话,只当做是高手对战前通常所说的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 夏极轻声道:“看好了。” 他似乎是不愿意去表现,但却也不愿意去厮杀,以至于此时不得不表现。 他如是带着叹息,往前踏出一步。 一步接着一步, 往湖边走去。 一步生万法, 十步十万法。 铺天盖地的法相从他周身显出, 法相各异, 或充满威压如大鹏腾起,或宁静深藏如潜龙在渊,或天崩地裂似神峰摧溃,或浩淼如繁星如水明月在天... ... 这些法相里,还有诸多众人所认识的法相,那是《万法卷》中所记载的力量,也有着许多众人无法认识的法相。 这些法相,随着夫子的步伐,如同巨大孔雀在这世界里,以山河为彩羽,而绽放开屏。 法相本就是人之力量与天地交感,而产生的具象。 具象到了一定程度,便是天地异象。 故而,夏极当初在吴家庄园隔空斩出那一刀时,会引得天地变幻。 而此时,这极多的法相,竟是带来了另一种景观... 天地凝固了。 水不流,风不动,花不开谢,云不卷舒, 便是众人也只觉自己好似是被“冻住”了, 只是冻住,却没有感到彻骨冰冷,没有感到体内真气运转的困难, 因为这力量是柔和的,是善良的,是没有敌意的, 是夫子的。 一刹那,天地静止,风云不动,众生宁静。 十方尊与后土都是深陷于这浩淼的力量中,如梦似幻,心底非是惊惧,而委实多了不少敬佩。 残暴的力量如将你投入烈日,尸骨无存。 而伟大的力量,则带你到距离恰好的烈日之前,让你观见这伟大的冰山一角,而心生感悟,从而反诸于自身,可知前途尚远,可以再行出发。 此时,这力量乃是后一种。 十方尊与后土都急忙紧闭双目,珍稀着这难得的机会,进行感悟。 未几,一句轻声打破了这静,成为了这寂寞之中唯一的动。 夏极问:“还要比吗?” 十方尊与后土从感悟里睁开眼,心底竟有几分遗憾。 此时自然回应道:“夫子胜,无需再比。” “谢了。” 夏极躬身。 众人亦急忙躬身还礼。 在他们眼里,夫子已是活着的神明。 248.香火堆簇夫子祠(第一更) 夏极的日常,平静而规律。 如今,整个世界都在动荡之中,而他更是这动荡里的关键枢纽,若是将天地比作一方漩涡,他如今就是在漩涡中心。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如既往,未有改变。 看书学习,四处救人教人,寻到机会就悄悄前往劫地,化身黑皇帝去突破更多法脉。 而在这些年里,因为他时刻在以几乎是最高层次的魔火锻身,法脉已然破了七重,如今最后一重也只差临门一脚了,随后他就可以挣脱凡人命轮,寿元破千了。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没有说非要和敌人去大战一场,非要煊赫一下自己所能才可以突破。 他的节奏,和世界的节奏已然完全不同了。 他好像行走在孤独的道路上,这路上已无人同行。 他仰起头,前看不见人,转过身,后亦无来者。 人非草木,自然有情,而成就如此境界,情感更是细腻如发,一瞬而生千念,千念皆被淹没成流。 夏极是有些无语的, 他穿越前也看过一些小说, 那些故事里说“人到了一定境界,就会忘情”,又说“道心坚固,无情无欲”, 现在,他发现这都是想当然的狗屁。 天地以阴阳协调,运转不休, 阴阳为大道所生,亘古长存。 男为阳,女为阴, 未曾超脱阴阳,未曾超越大道,何谈忘情之说? 难不成是雌雄同体么? 生命的升华变成了生命的阉割,又修什么道?何其可笑? 而天人无性之说,纯属荒谬,不过是凡人所不理解的阴阳交融罢了。 若不是吕妙妙随着他,也许他自己就会被这疯狂的孤独感淹没了。 吕妙妙就如一个精灵, 她根本不会理解你在想什么, 但她会带你走入她的世界。 那是可爱的世界。 她甚至为夏极量身裁剪了一款可爱的猫耳黑斗篷,然后为夫子披上。 夏极也不说“胡闹”,坦然地穿着可爱系列的黑斗篷。 两个月后... 一只白喵与一只黑喵出现在破败凉亭时,等候的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夫子?” “这...这夫子穿的衣服也太...可爱了吧?” “我的天。” 还有不少曾经准备着肃穆地迎接夫子的人,羞耻地捂住了脸,因为气氛没了,那种神圣感完全被可爱感冲淡了,画风扭曲了。 夏允嘴角抽了抽,夫子是不是被小姨妈带歪了? 小姨妈这能力还真强啊... 夏极掀开黑猫耳帽兜,坐在夏允对面,平静地问:“大周帝君同意这比试,你们呢?” 夏允缓缓道:“北商帝也同意了。” 夏极道:“如此,这三个月便是暂且平息战争,各自向天下散布这对决,而三个月后,我们在大江上游的青幽山比试,可好?” 青幽山,半是平原半是群山,兼具着地势开阔与复杂,远离城镇,乃是藏污纳垢的流寇之地,但却也是交战的不错场所,到时候即便有所误伤,杀的也是穷凶极恶的大寇。 夏允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就如夫子所言。” 之后,她便与夏极又商讨了一会儿流程细节,以及宣传的言语规范,这些东西都是要提前斟酌商定落实下来的,而不是儿戏,否则就可能又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争议。 夏极又问:“三个月时间若是觉得不够,再多续一两个月也是无妨。” 夏允露出自信的笑。 夏极没有笑,轻声道:“留好去冰雪罗刹之国的路。” 他的话点到为止,因为他知道夏允会明白... 如果她输了,她与北商帝还有剩余的人是不会轻松撤离到冰雪罗刹之国的。 夏允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争锋相对地反问道:“夫子若是败了,今后又有何打算?” 夏极笑道:“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改变。” 夏允愕然道:“没什么改变?” 夏极未曾再回答。 他眸子里映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大好河山,天下众生,以及那...冰冷无情的长流万古。 ... ... 这场比试对夏极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因为自负,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了不起。 而是他多了一分运子落子的从容。 他该做什么就还是做着什么,毕竟一万军队的调拨有大将军来完成,刺杀的另外四名队友由隐君和国师来安排,而如果能走到最末一盘的手谈,那么更是他自己一个人,而无需准备了。 大战快至了, 他行走在这兵荒马乱的世界, 徒步向着大江上游而去。 一路上,逢山遇水,必见流寇。 山可藏贼, 水可弃尸, 都是杀人越货的好地点。 因此,这些地方也必见生活悲惨的灾民。 许多灾民是根本没机会看到他写的书,学到那些力量。 每到这时,夏极就会多花半天时间,在灾民里挑选一个品性纯良,为人敦厚的青年, 送他一枚神髓丹,再以真气为他贯通凡体的经脉,助他突破境界, 然后再取出一本《天下劲气》,帮他挑选出合适功法让那青年勤加苦练,以抵御今后遇到的人祸。 做完这些,他便直接拉着吕妙妙悄悄离开,灾民便是想感激他,也没机会,被指导的青年便是想跪着磕两个头,也无法再见他的身影。 一路走来... 不知又惠泽了多少人, 夫子祠的香火也是盛了不少。 ...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便过了。 北商与大周的对赌,也是天下皆知,一时间往来之人无数,这是一场关乎和平的比试,也是一场巅峰的对决。 散人独行,而一些大门派大势力则是结伴而行。 青幽山外围早就扎了极多帐篷,各方势力但凡有时间的都汇聚了过来。 然而,两国的比试之地怎么可能让外人入内? 各势力的人便开始寻找合适的观战地点了。 此时, 初冬云层卷过青幽山长空。 崎岖山道,参入云中,一个极高极壮、但眉宇之间却已有几分老态的男子走在这样的道上,他背负着三个娃娃,一男两女。 说是娃娃,也不恰当,毕竟三个孩子都是八九岁的样子,如今待在三个竹篓里,稳稳当当地被那男人背着。 而尽管如此,那男人却依然健步如飞,没有半点疲惫。 男人身后随了一名红衣贵妇,贵妇跑的没他快,于是在后面喊着:“要死啦,慢点!给老娘慢点!” 听到贵妇这么一喊,男人顿时嘿嘿傻笑着停下来,摸着脑袋等她,等到红衣贵妇跟上了,他才到:“唐红,要不你坐我肩膀上吧?” 红衣贵妇笑了笑,正要答应,一撇那三个孩子睁大眼看着她,顿时不好意思了,于是道:“小龙象,你跑你的,你不是说你对这一带熟悉嘛,那赶紧去到你说的那个地方。 占个好位置,才能看清楚我们的夫子嘛...” 说到“夫子”,一时间她露出恍惚神色,仿佛回忆起了过往的许多事。 “好勒。”男人嘿嘿笑了笑,“俺这辈子最大的荣耀就三件事,第一件是曾在天榜第一待过好些年,第二件是做过夫子的仆人,第三件是娶了你。” “呸呸呸!”红衣贵妇吐了吐舌头,“别贫嘴了,你这臭嘴巴说出的情话都带着土味儿,我们快走吧,蓝蓝姐没能过来,我们可是要好好看清楚夫子,然后回去才好和她说。 谁让夫子这么优秀,蓝蓝姐看了他再也看不上别的男人了...” “嗯!”男人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 这两人正是二十多年前,曾在苏家作为夏极奴仆的龙象君与唐红,而背着的三个孩子,男孩叫唐龙,女孩叫唐凤和萧如意。 唐龙唐凤是青王后裔,亦是七八年前如梦雪以自己生命布局前,托付到苍鹤山寒月峰白云观的子女。 萧如意则是安蓉蓉之妹安寻的女儿,如今也已经长的粉嫩可爱。 唐蓝唐红本就是青王表姐,自然和青王府存在着关系,她们又与如梦雪同在苏家待过,自然怀着一样的心,很早之前...她们已在暗中加入了义军。 当初一起的龙象君,甚至关陨关纯等人自然也加入了义军。 二十多年前,义军很弱。 现在也不强。 但这一条小蔓藤却在历史的缝隙里,在环伺的强者之间,寻到了曲曲折折的爬行轨迹,至少活了下来,稳了下来。 义军的重心也从南方转到了北方,在地狱般的劫地边缘,不少人也获得了血脉觉醒,而因为《万法卷》的存在,不少人也在努力地突破十一境。 唐蓝原本是风南北的贴身奴仆,现在因为天赋、关系、能力、觉醒血脉、为人处世等等缘故,已是义军的至高的七大将之一。 这一战,乃是她故主,以及她暗恋了二十多年的夫子的一战,她本想着来,但却因为义军的急事而脱不开身,所以才让龙象君与妹妹唐红来此。 除此之外,这一战,亦有义军大将参与, 毕竟义军和北商某种程度上,都是在逆天而行,都是有着共同敌人的。 达成共识,形成一定程度的联盟,也是顺理成章。 而这一次,义军派出的协助者,乃是如今义军的第一强者——夏野。 那是被有着黑皇帝,神武王之名的神话送到义军里的孩子... 如今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是强大的十一境存在。 这一战,他的角色正是“第二刺杀比试之中”的一名先锋。 249.苍生欠君十年寿(第二更) “关兄弟,关姑娘,好久不见。” “龙象君,唐红,还有三位小朋友~真可爱~~嘻嘻嘻...” “好了,关纯,你都多大人了。” “但我看起来年轻呀。” “龙象,你在看什么呢?!”唐红忽然咆哮起来。 龙象君猛然一愣,他本来是在发呆,听到自家媳妇儿这一喊,才发现自己看的地方刚好是关纯的长腿。 他瞪大眼,急忙扭头到一边,“唐红,我没看。” “还顶嘴!” 唐红跑过去用手打着龙象君胳膊。 龙象君也不反抗,就呵呵笑着。 关纯知道面前这大个子的为人,知道他是无心的,便笑笑不语。 她身侧男子体魄壮硕,面容坚毅。 那男子走到高崖上,感慨道: “说起来,自二十多年一别,我还未再见过风兄,不,现在该称夫子了。 若不是夫子,我也无法获得适合我的功法,终生无法突破十一境。欠他太多了。” 他抬目,看向远处开阔的原地。 原地上,兵马排布如徐徐之林,整齐且透着冲天的铁血之气,显然都是有着军魂的士兵。 这面容坚毅的男子自是关损。 关纯轻叹一声:“风大哥那样的人,为什么要帮助世家呢?而且...我总觉得我们能被苏家释放,其实也是风大哥出了力的。” 关损道:“夫子行事光明磊落,也许...我第一次见他时,反倒是离他最近的时候,之后我拼了命想追赶他的背影,却发现他早已登上天穹了,我便是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哥,你也别妄自菲薄,风大哥他也许根本就不是凡人。” “是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无有小我,而成大我,平生宏愿唯求天下众生人人如龙,化己为王。 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我关损这一世不求与他比较,只是能有一段与他交错的时光,就已是最大荣耀了,哈哈哈。” 关纯听到兄长语气里没有半点沮丧,这才放心了。 她也许曾经对夫子有过好感,但如今她再怎么想都知道不可能与那男人在一起,于是也死了心断了念,但却依然好奇这一场惊动天下的比试。 某种程度上来说,若是夫子赢了,战争就结束了。 和平... 就近了... 晨光偏移。 冬日的金色光柱投落在枯原的军队上,反射出铠甲的粼粼寒光。 寒光成海,晃眼耀目。 第一场比试,是比兵。 几人远远看着,他们如今境界都不低,隔着距离虽然远,但还能看得清。 双方并没有交锋,而是各自列阵向着朝北的无人山脉各自而立。 关纯道:“夫子...他头发白了好多。” 唐红道:“是啊,都花白了,怎么会这样?” 两女看看身侧的男人。 那三个孩子也好奇地看着。 关损终究知道一些事,轻叹道:“夫子他不知为什么,无法觉醒血脉,无法突破十一境。” “什么?!!” 两女,甚至包括龙象君都呆住了。 按他们所想,夫子这样的人物绝对是一骑绝尘,高高在上的,但怎会如此? 关纯道:“我觉得他一定会突破的。” 唐红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心底却都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夫子过完今年冬应该四十四了吧? 身为世家重点人物,到这等年龄还未觉醒血脉,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如果... 如果夫子真的突破不了,或者说要再过十几年才突破,他便是无法打破这百年寿元的束缚了。 这怎么可能呢? 几人正发呆的时候。 远处忽然浮现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势。 气势覆笼方圆,所有人,无论是否已经寻到了观战位置,却都可以感受到那威压。 这气势低伏着,在吸收着诸多兵魂, 旋即汇川而成海,在行到尽头时, 瞬间昂首,凝聚出熊熊焚烧之势,让人只觉热血沸腾, 那崔嵬峥嵘的铁血化作一道凝实无比的百丈法相。 法相正是夫子模样,白首垂头,双眸星河。 夫子手握长刀如拈花枝,一刀往前斩出。 刀光掠过,似将这一方的空气全部抽尽,斩压而出, 山河碎裂,大地崩溃, 不知延绵十数里地,依然不绝刀势, 惶惶刀势犹似无穷地龙翻滚冲撞,直向视线所不及之地平线碾去。 刀之所过,皆是沟壑。 而很快,远处的山域产生了余波, 再接着只听山石滚转如万壑藏雷, 尘埃阵阵似飞瀑湍急逆冲而起。 这一刀直接引发了远处的泥石流,也带来了这一方地貌的巨大变化。 刀尽。 众人哑然。 枯原上, 夏极剧烈咳嗽了几声, 他书写天下儒道,自然从中发现了这“折损寿元,凝聚兵魂”的秘法, 虽无玄阵,但他亦可强行施展,只不过这一式虽然折寿,但没有十年之多便是了。 可即便如此,他原本花白的长发再添些许,成银如雪。 夏极斩完这一刀,身子猛然一个踉跄往前扑倒了几步,还未等人来扶,手中长刀猛然一转,便如拐般撑住了地面,维持了身体平衡,而让他立了起来。 他侧头看向另一边的两名北商的将军。 这两人都是儒道八奇,一个人夏极还认识,是宁小玉,当初皇都覆灭,她显然被逼无奈加入了北商。 另一个则名郭阳翟,此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北商能派他来战,确是极度相信他能力的,只不过这人年纪轻轻,却白发早生,面相虚弱,显然除了折寿用兵之外,还有酗酒风流等生活问题。 夏极侧首笑道:“这一刀如何?” 郭阳翟沉默良久,坦然道:“夫子运兵,如神似魔,阳翟自愧不如,但即便不如,阳翟依然要完成约定,斩完这一刀。” 夏极笑道:“认输就可以了,不必继续,多十年寿元,活着不好吗?你瞧瞧你这模样,好好养养身体,不至于。” 他早就研究过儒门八奇在战场的表现,也知道自己刚刚以一万人的兵魂斩出的一刀,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极限,自己是赢了。 郭阳翟还要说话... 夏极嘶哑着声音扬声道:“夏允!!” 未几,远处一人飘来。 夏极看着她道:“认输吧,没必要再折损寿元了。” 夏允看了一眼他此时面容的虚弱,以及近乎满头的银丝,轻声叹道:“也许今日之后,这天下都欠了你十年寿元。不...不是十年...” 她忽然意识到寿元对面前之人的珍贵。 少了十年命,夫子几乎是再无希望突破十一境了。 夏允深深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让她忍不住发自内心去尊重的人。 “夫子...您...真的是圣人吗?” 夏极坦然道:“谁都不是圣人。” 他这句话自然不会有人明白。 夏允也是人,她当然不明白。 她本想再问“那您为了什么”,但她很快想起了夫子所说过的宏愿,顿时了然了,她自然知道无论是郭阳翟还是宁小玉,都不可能以一万士兵斩出刚刚夫子斩出的那一刀... 便是两人合作也不可能。 夏允垂首,脑中想过极多的办法,却无一可能奏效,她黯然道:“这一战,北商认输。” 郭阳翟与宁小玉忍不住都看向那银发男人,心底百味陈杂。 夏极忽然甩袖,远远抛出了两个瓶子,他可是从苏甜那里得到过不少好东西。 两人下意识地接住。 夏极笑道:“培元固命的丹药,好好养一养,活到百年后去吧。” 两人稍稍拔开瓶塞,稍稍嗅了嗅,自然都知道这是极品丹药了,也正是自己需要的,要知道在晋升十一境巅峰过程里,他们这样的兵家完全就是在和时间赛跑,多一分时间就多一份希望。 “多谢夫子。”郭阳翟真诚地拜了拜。 宁小玉也道了声谢,塞回瓶盖,走了两步,忽然间她猛地转头看向那银发男子,嘴唇嚅动了两下想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但心底一想怎么可能,便是没说,而是再看了一眼这当世圣人的背影,转身离去了。 第二场比试会在次日举行,现在还远不是时候。 日渐暮。 夏极撑着刀,眯眼站在那巨大沟壑之前,身体摇摇晃晃,感受着天光的垂落。 吕妙妙走到他身侧,看着这男人满头银发,上前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道:“风南北,你真是个笨蛋。” 她没喊夫子,没喊大叔... 这是第一次喊风南北。 夏极道:“陪我坐一会吧。” “嗯。”吕妙妙扶着他坐下。 两人一起坐在这千军万马,强者萦绕的枯原上,看着那夺天之力才能斩出的绝世一刀。 刀碎了大地。 也短了寿元。 吕妙妙侧头靠在夏极肩膀上,抿着嘴唇。 夏极忽然问:“你在哭吗?” “没有...我才不会哭。”吕妙妙露出笑,笑的双眼通红。 她心底忽然感到一丝自豪。 因为...自己名义上的男人,真正地在为这天地立心,恻隐之心,仁者无敌, 也在真正地为生民立命,身体力行,在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人。 吕妙妙觉得这个时代就是他的时代,这个时代不会有比他再耀眼的人了。 这场比试,他赢定了。 所以,她直接道:“战争若是平息了,我带你回吕家,你无法突破十一境一定是因为火种数量不够,质量不好。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取来很多很好的火种的。 我们多试几次,你一定可以成功,一定可以突破十一境。 我相信你。” 夏极笑了笑。 傻姑娘,你永远不知道,我是绝对不可以突破的。你看着吧,这一场战争之后,也许我就会被世家“软放逐”了。 这是祂们的局,亦是我的局,是祂们的红线,亦是我的自由。 但他没说这些话,而是温柔地揉了揉吕妙妙的长发,微笑着应了声“好”。 -- ps:明天恢复3更12000字 250.认输(第一章) “夫子赢了。” “可恶,如此这世界不是要被大周掌控了吗,你我皆知大周乃是世家掌控的国度。” “夫子这算是为虎作伥吗?” “我并不赞同你的看法,夫子以十年寿元斩出一片和平,而欲让战争提前结束,你恨世家,但你可曾想过如今这恨只会将越来越多的生命卷入其中?而且...有用吗?” “人定胜天!!” “不错,不去努力一下,怎么知道胜败呢?我就不信我奋斗了十多年,二十多年,还是无法战胜敌人?!” 另一人笑笑,不再说话了。 那人继续道:“夫子行事光明磊落,我佩服的,但却为世家驱策,这件事乃是他一生的污点。我承认他伟大,但却也要说他终究还是有着局限。” 这几人的声音,不过是某个悬崖上两个观战者的声音,而这样的声音却也代表着人心里的几种主流想法。 无论声音怎么样,夏极也不会去在意。 他在很早之前曾为别人的声音而产生过恨。 但现在,他已是心如止水了。 说到底,万般一切并不是他和别人的事,而是他能不能更强的事。 任由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怎么评价,他已不在意了,他做的是自己认为对的事。 刀横亘在夕阳下, 星空下, 明月皎皎, 入了中天。 他往后仰倒,吕妙妙盘腿坐在他身后,双手梳弄着他银白的长发。 两人都没说话,第二场——刺杀,注定了是流血的一战。 五对五的局面,注定了凶险万分,你有强大的力量、丰厚的底牌,不代表你就能在关键时刻使出来,也不代表别人就没有。 何况,夫子终究是十境,终究才折了十年寿,而对方在这种事情上绝不会让步。 ... 远处, 正进行了一些战前的秘谈。 ... 大周这边... 后土道:“第二场比试有三个规则, 第一,主君不可过场; 第二,两守三攻; 第三,交手过程中不得改变地貌,不得御宝飞行,否则出局;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与夫子一定都是进攻的。 如果能够拦截下对面的三名攻击者,那么便是胜率更大了。” “不必。”十方尊摇了摇头道,“青幽山地势复杂,岔路极多,你与夫子若是刻意地寻找对方的三人,说不定便是浪费了时间,不如全力去寻找对方主君,及早击杀,赢得胜利才是。 何况,后场有我作为帝君,便是遇上对方的三人,又有何惧?” 后土沉吟道:“对方夏姬一定是出战的,另外义军有一名神出鬼没的强者,名为夏野,也是定然出战的。” 十方尊感慨道:“这拥有着夏姓的人,还真是我世家的大敌。” 后土忽然默然了下来。 十方尊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同僚也曾姓夏。 他无法看到那张暗金的神秘面具后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神色,于是也沉默了下来。 沉默持续了不过两三秒,后土笑道:“商朝余孽罢了,如今我早与他们无关。 只不过那夏野却是颇为奇特,我曾查过,此人原在山中与野兽为伴,后被我吴家抓来关押,之后却被神武王救下,送到义军之中,经过短短二十年的成长,竟已成就了义军中不可动摇的第一强者。” 十方尊叹道:“黑皇帝实乃天下豪杰,说起来他还曾是你的皇弟吧?” 后土心神一荡,想起那曾抓着自己逃离黄烟的魔影,那身影如魔似神,与往事重叠,重现出一种不真实感, 她隐约还能记得小时候“那不修功法的男孩跟着自己跑着喊姐姐,以及觉得自己漂亮而特意买了一个糖人想和自己做朋友的情景”, 那位神话可是有不少黑历史, 这一切显得太不真实了, 她缓了缓神,叹了声:“天道无常。” 十方尊微微颔首,笑道:“我倒是觉得天道有常,任何一个能在绝境里诵读两年佛经,之后面临大厦将倾之危局依然能力挽狂澜的人,值得拥有这一切。 我周家曾请了不少佛门强者去与他交锋,无论是施鹿院的大梵天,六牙白象寺的帝释天,甚至雀离地宫的夜摩,再或是四元古刹,大光明寺,大寒天寺... 与他论道者,无一不是佛门顶尖的强者。 虽有时势所限,力量所限,这些强者未必能发挥,但每一个人对他都是推崇备至,有的甚至称呼他当得那雷音寺的传承,实为这一世的如来。 这等人物,我本该拜访,可惜他却为我世家大敌,如今又是人类公敌,想来见面也只有在沙场之上了。” 后土道:“你若见他,还是逃吧。” 十方尊哈哈大笑道:“来日方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如今我见祂自当奔逃,但三四百年后却未必了。” “不说这个。”后土道,“夏允的力量你是明白的,但那夏野还是由我来和你说一下吧,明天你作为帝君,极可能会和他对上。” “请说。” “从我收集的信息来看,夏野觉醒的法身很独特。”后土沉吟着,斟酌着词句,缓缓道,“他...擅长变化之道。 简而言之,你看到的他,未必是真的他。 也许他就在你面前,但那个他却是假的,而真的他已经如同隐形一般到了你身边。” 十方尊问:“是幻术吗?” 后土道:“幻术终究只是术,他的是幻身,是法身层次的幻血,也许任由他成长,甚至终有一天能达到蜃君幻境的层次。 但他和蜃君不同,可致幻的层次却是相同的。” 十方尊不禁肃然,“届时我提前运转破幻的玄功。” 后土继续道:“除此之外,夏野的近身战力应是极强,他用的长棍变幻莫测,我部下的人曾有和他交锋的,无论如何出招,都是被他一棒打死...他似乎有着洞察人破绽的能力。 还有,他的躯体防护力,以及直觉都极强...” 后土一一说着。 两人商量着,讨论着... ... ... 另一边的北商亦在研讨明日的作战。 “明日之战,注定了惨烈无比。” “有我在呢。”一个面容懒散的男子翘着腿,坐在无荫的枝头,身子随着枝干一晃一晃,唇角带着笑。 夏允看着这与她有着相同姓氏的男子,缓缓道:“夏野,认真一点吧,明天...” “啰嗦的女人。” 那男子翻了翻眼珠,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允再扫过另外三人,这三人中的两人是北商中极强者,除了战斗外还分别擅长“临时构建阵法”,“扰乱气流,甚至干扰天象”, 第三人则是自告奋勇参战的散人,体魄极强,便是从万丈悬崖跳下也不会摔死,有他在前开道,完全具备了正面一战的力量。 夏允沉声分析道:“夫子固然强大,但明天各方限制也极多,加上境界压制,寿元折损等等因素,此消彼长,夫子未必能够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更何况,明天不是打不打的过,也不是能不能胜利,更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我们必须胜利。便是死了也需要胜利。 因为这是反抗世家,反抗这天的决意。 不流血,如何让未来史书上记载这一幕的文字变得沉重? 文字若只是浮于纸上,何其浅薄? 振聋发聩的呐喊,从不是靠嗓门,而是以血书就! 明天,只有战死的五人,没有失败的五人。” 夏允往前一步,她双手展开道:“诸位,请陪夏允一同赴死吧。” 那懒散的男子,似生性跳脱,竟发出呼呼的鼾声。 这不协调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肃穆与庄重。 一人瓮声喊道:“夏野!” 那树梢的男子才应了声:“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娘们就是会煽情。” 其他三分忍不住有了些怒色。 但他们还未说话,夏允却笑道:“夏野,你可知道我曾与神武王在一个皇宫里生活了十六年?过去,他还需要叫我一声皇姐。而且,神武王的成年礼可是我亲手...” 夏野听到神武王的事,猛然有了精神,就如一个追粉的小弟忽然打开了偶像的八卦宝库,他一个翻身,跳下去道:“姐,你就是我姐,请务必和我讲讲神武王的事。” 夏允笑而不语。 夏野急的抓耳挠腮,好像明天去赴死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如今听不到有关神武王的八卦,真是痛苦啊。 “姐,你就说说神武王的成年礼是个啥,为什么是你亲手...你亲手怎么了?不会吧?不可能吧?” 夏野双眼放光,陷入了未知的狂热之中。 夏允笑笑:“明天活下来,我把他的事慢慢讲给你听。” 夏野:“别,听不到这些我死不瞑目。” 夏允点点头,于是开始和夏野讲述... 夏野是听得津津有味,听着一个神话孩童时候的趣事、感知着他当年的天真,真的是让人会心一笑之间也颇有憧憬... 尤其是,他已经把那位当做了师父,亦是父亲,更是自己这一世的“源头”所在。 之后,夏允降到了关键的地方,她停下了。 夏野听到关键的地方,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便是问:“下面呢?神武王被引入了画舫,下面呢?” 夏允打了个哈欠道:“我乏了,天色不早了,明天打完我再和你说。” 夏野目瞪口呆,“姐,快说吧,我受不了了。” 夏允不理他,走了两步,转身莞尔一笑道:“你就觉得明天我们一定输吗?夏野,取得这场胜利吧,打完了,我说下面的事。” 夏野:... 夏允走了两步,再次侧头笑道:“对了,下面的事可是很刺激哦。” 夏野:!!! 啪。 临时树屋的门扉关上。 夏野的脸上出现了无比痛苦之色。 夏允背靠着门扉,露出笑容。 这可是跟你的学的,夏极...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听你把故事的后续讲完,那重阳真人从棺材里跳出来之后,究竟怎么样了呢? 其实,她已经知道,无非是击败了老毒物,无非是装了个逼,但她却想听那一位来讲。 她花了二十余年,才终于明白当初的夏极一个人走在那反抗世家的小道上时...是何其的无助。 他独自从纷攘的泥土尘埃里走出时,又是多么的孤独。 而... 当初曾与他为敌的自己,竟也终究走到了他曾经走过的道上。 夏允走出大门。 门外,星辰如水。 她轻轻呵了口白气。 “谁不想自由呢?” ... ... 第二天的深冬晨光刺破了山夜。 金色弥漫,夜雾渐散。 在简短的过场后,两边的五人便是对立着站开了。 大周这边居中的男人已是满头银发,他在山中寒风里咳嗽着,往前走去。 北商出列的则是夏允,两边需要在以天地起誓,以众生为见证,再来一遍约定好的誓言。 夏允先完成了起誓,然后看着面前男子,眼中闪烁着誓死的决意:“夫子,这一战,我们是不会输的。” 说完,她缓缓退后。 夏极仰头看着天穹,他双手拄着刀,颤巍巍的身形在刺骨晨风里微微晃着,周边山峰崖上的人都将目光投落在他身上。 他身后的后土,十方尊,以及其他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前所未有的一战开始。 “咳咳...咳咳咳...” 夫子忽然疯狂咳嗽起来,老态尽显。 众人眼中神色各异,几家欢喜几家忧愁,几家钦佩几家嘲讽。 是的,尘埃里永远会存在无法想象的恶言恶语,彰显着自己可笑的优越与不同,为此,这些人能把无耻当做光荣,把欺凌当做强大,身为弱者却向更弱者挥刀,滚了一身畜生的屎臭,却当做别人所没有的盛装去炫耀。 但绝大部分人还是露出不忍与担忧之色。 昨天那一战耗损的不仅是十年寿元,也许还是夫子的未来... 此时,夫子努力地撩了撩被风吹地遮住眼鼻的银发,深吸一口气,对着退后的夏允道:“等等。” 夏允道:“夫子,还有何赐教?” 夏极笑道:“这一战,我认输。” 一言落下,夏允呆住了。 后土,十方尊等人也全呆住了。 夏极剧烈咳嗽着,“昨天一战未曾恢复,今天若是强行出战,必死无疑,所以认输。” 后土急忙道:“夫子,你不参战不是就...” 她话音刚落,忽然想起“每一战必须有夫子参加”,这是提前约好的,夫子未战,那就是输了。 怎么会这样? 众人终于忍不住沸腾起来。 而夏极已经去远。 吕妙妙扶着他,走向天光初起的远处。 远处,一片灿烂与光明。 251.悔婚(第二更) 第三天, 最后一场比试是手谈。 北商派出的乃是儒门八奇的老师,那一位曾经折服了大奇,以定水珠攻破了皇都,之后又以定水珠攻破了横江城的白发老者。 大周这边毫无疑问,只能是夏极出场。 这一局比的乃是对于战略理解,以及棋术,博弈心性等。 山巅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坐在石边对弈的两人。 只不过相比于前两场对决,这一场众人根本无法观战,甚至连靠近也做不到。 只能隐约看着那两道静坐的身影,在博弈着这决定天下走向的一局。 对弈的两人,起初落子都极快。 但越是往后,落子越慢。 甚至有时候一子需要间隔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 然而,无人催促,无人开口说话,当一人思考如何落子时,另一人便是安静地闭目等待。 三天三夜后。 手谈结束了。 儒门老者疲惫地叹了口气,继而神色恢复平和,起身向着那静坐的身影微微欠身行礼。 按年龄,他一定比眼前这夫子要年长。 但达者为师。 夫子不仅是达者,更是圣者。 更何况,这样的圣人,也许寿元并不会长久了。 自己的棋力如何,自己最清楚,今日之前,他虽是自谦,却始终认为自己当是天下无敌。 但今日却败了。 夫子强大,在经历了种种杀伐后,胜过自己半子。 儒门老者是知道自己是有多疲惫的,这简直比亲身经历了十场大战都累,心神俱疲。 夫子绝不会比自己好过,何况他前日才折损了十年寿元。 这一局... 怕是又折了他不少寿命了。 儒门老者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与自己一样,都是满头白发了。 儒门老者禁不住重新坐了下来,他心中有着一种奇异的悸动。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夫子,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而当他走下这山峰宣布结果时,这一幕注定会被写在史书上,更会成为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后的精彩故事,亦或是才子才女吟诗作对时可用的典故。 所以,儒门老者才重新坐下,他想细细品味此刻这坐在历史长河里,见证历史长河拐角的这一刻。 儒门老者忽地从怀中取出青花瓷杯,此杯能被他收藏,必是价值连城。 他又取出一个小小的茶罐,抖抖索索地倒了些茶叶入杯中。 每抖落一星,都好似要了他的命一般。 继而,儒门老者抬起左手,微微一卷,曾经覆灭了不知多少生灵的幽蓝宝珠顿时浮于五指之上,继而那幽蓝宝珠里渗出了极度纯粹的水流,向着茶杯而去。 老者右手虚托着那潺潺破空之水,水在半空便已烧开,待落到茶杯中时,已是滚水。 一股茶香腾腾而起,沁人心脾。 茶泡完。 老者双手托到夏极面前,道:“请夫子用茶。” 夏极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轻轻闻了闻,只是闻上一下,便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躯体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儒门老者道:“我颜愠平生阅人无数,倒是第一次见到夫子这般的人了,今日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夏极道:“颜先生也当北去吧?” 颜愠道:“自然。” 两人沉默了下。 颜愠忽道:“夫子何以至此?莫非毫无私心乎?” 夏极笑着摇摇头。 颜愠也忽然醒悟,也抚掌笑道:“倒是我落了下乘了,哈哈,夫子气量之大,颜愠佩服。成仁取义,身体力行而作天下之表率,颜愠看过夫子写的书,也学过夫子书中的东西,如今临别,当是称夫子一声老师了。” 说罢,这位儒门八奇的老师起身,以师礼微微躬身。 夏极坦然受之。 颜愠哈哈大笑,旋即踏步下了山峰。 众人看到他下来,急忙上去问:“谁赢了?” 颜愠沉默了下。 夫子既以一生来救这世,那我颜愠何妨再为你添砖加瓦,垒你上这茫茫天穹呢? 于是,他便不曾提什么胜了半子之事,抚了抚白须,扬声道:“人岂能与天比高,而我亦岂敢与夫子言胜败?” 说罢,他扬声大笑,便是往前而去。 众皆愕然。 而这场南北的对赌,这历经七年的残酷战争,终于在最末这场兵不刃血的对决里落下了序幕。 夏极站在山巅的最高处。 他没感到什么骄傲与荣耀。 而只是舒展了下身体,坐在云雾里,心底有些说不出的孤单。 孤单才产生,山道上就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精灵般的身影闯到了山巅, 在他孤单才产生的时候,就跳到了他面前。 吕妙妙喊道:“风南北!” 夏极侧头,从这小姑娘眼里,他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眼神,她对上自己的目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在笑什么。 但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笑,就如暖阳融化了冰雪。 吕妙妙跳到他身后,双手从后搂着他:“你可真厉害...我忽然后悔了。” 她眼珠转了转,“我真的想和你结婚了,我想做你的妻子,想要你活到五百岁,五千岁,甚至更久。我还想给你生孩子,孩子再生孩子,然后叫你爸爸,爷爷,祖父,然后老祖宗,叫我妈妈,奶奶,祖母,然后老祖宗。” 夏极道:“你这不是爱情,而是对长者的钦佩,你混淆了自己的感情。” 吕妙妙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不是别人,你凭什么用别人的想法来度量我?何况,你觉得自己年龄很大吗?哼!” 夏极揉了揉她的长发,顺滑而散发着迷人的香,“妙玉。” “叫我妙妙吧。” “妙妙,我们...其实...是不可能的。” 夏极很清楚。 面前的女人被吕家老祖所看重, 明明没有半点力量,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某些事, 无论是之前悄悄把银票还给自己,还是之前她逃离吕家老祖的“软禁”。 再或者,吕家老祖在自己与吴家老祖的争执之间,竟然选择了帮助自己,选择了把帝令交给自己。 这一切,无不在说明着“妙妙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她的真实身份一定是世家极其重要的人物”... 至于吕家老祖为什么用这样的人物来与自己联姻,那一定是某个不对称的信息所导致的。 这信息自己不知道。 妙妙不知道。 但这不妨碍他与妙妙所在阵营的彻底对立。 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立场。 妙妙也不可能离开那个她注定要坐的位置。 现在虽说一切还朦朦胧胧,但这已注定了两人的不可能。 让妙妙放弃一切,跟着自己私奔么? 且不说未来隐患与个中风险,这等做法,又是何其的自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自己既然不可能放弃立场,又为何让别人去放弃呢? 他看着面前美艳无匹的少女,心底刻意地去生出一丝陌生。 然而... 下一刻,这还未出现的陌生就被击碎了。 吕妙妙直接背起了他。 两人紧紧贴着。 吕妙妙笑道:“我背你下山吧。” 夏极道:“我们...” 吕妙妙不让他说下去,于是高喊着:*&*@%¥% 夏极:??? 吕妙妙:“别说了,你说了我难受。” 夏极:“可是...” 吕妙妙说哭就哭,泪水止不住地从双颊滑落,她转头,红着眼狠狠瞪着夏极:“你再说一句看看!” 夏极道:“你说我笨,你不笨么?” 吕妙妙听了是这话,倒是没哭,而是沉吟道:“笨笨的小猪小狗小猫小熊,都是很可爱的,笨一点有什么不好?” 夏极道:“你放我下来吧,我一个大男人被你背着,不好。” 吕妙妙拱了拱背,让他的身体往上又耸动了些。 “风南北,你看错我了!我不仅笨,还很叛逆,你让我放你下来,我就听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夏极无语道:“那你别放。” 吕妙妙柔着声音,如小鸟啾啾般喊了声:“遵命。” 夏极:(⊙?⊙) 冬日, 寒山暮, 雪未落。 白衣的仙子背着满头银发的夫子,从高山走下,但却未曾走到人群之中,而是走向了山的更深处。 ... ... 数日后。 北商,密室。 “姐,孤真的败了吗?” “帝君,走吧,我们去北方吧。” “我...不甘心,我...” “帝君,这局已是死局,某种程度上,夫子其实并不是害了我们,而是在提早让我们脱身。你扪心自问,若是我们真能胜利,哪里需要七年时间?如今我们早已被拖入了泥沼之中,成了温水之鱼。” 夏允说出这样的话,自己都傻住了。 因为这些话,她过去绝不会说,此时却轻松地说了。 而那帝袍身影却也未生气,因为这是现实。 “降可以降,但我便北商只说降夫子,而不降大周...” “算了吧,夏贤,这样对夫子不好。” “姐,我倒是很少看到你为人说话。” “你若是亲眼见过夫子,也会如此。他这样的男人不该被卷入尔虞我诈之中,何况,夫子没多少寿元了。所以,即便我败了,却也愿作踏石,垒他一程,全他一世圣名。” 帝袍身影来回踱步,然后点点头,放弃了这一点小九九。 密室里,沉默了半晌。 北商帝忽问:“北地的冰雪罗刹之国,现在是什么局势?” 夏允道:“冰雪之国自然以罗刹为首,国教是狼蛇与死亡教会,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国度过千,囊括岛屿大小的国度,还有游牧之国,甚至一些有着神秘传说的国度。” 帝袍身影沉默了下,又问:“义军现在是何情况?” 夏允道:“义军规模很大,却也非常零散,能够遵守纪律,听从命令的义军只占了整个义军的几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义军生于南方,但因为火劫的缘故,而把重心迁移到了北地。 义军以七大将为首,七位大将身份极其隐蔽,外人无法知晓,但义军的所有决策,几乎都是以这七人为枢纽来进行决断。” 帝袍身影手指敲打着黑暗里的长桌,他托腮思索着。 如今的败,其实并不算败,因为在这个寿元可以破千的年代里,一时的败北根本不算什么。 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也洗尽了年少时的浮华。 他沉吟良久,忽然道:“姐,你能找到夏极吗?” 夏允愕然了下道:“我哪儿找得到他?” “也对...”夏贤拉了拉帝袍,叹息道,“当年是真是没看出来啊,同在皇宫深院,竟藏了这么一个...怪物。” 他很快平复下来道:“找不到他也无妨,如今他不知怎么变成了黑皇帝,虽是反抗世家,但却也是人间公敌,我们不可能再与他一起了。 那么...既然要撤退,那就让孤好好地把该埋的棋子埋一埋。” 夏允道:“夏贤,不是我说,你留下的那些人都会被清洗一空的。而且,我们需要赶紧带人走了,若是迟缓了,后路会被拦截的。” 夏贤笑笑:“姐,你就这么不信我吗?走吧,随我一起去见见未来能在这片大地接应我们的大人物。 然后,我们出北方,入冰雪罗刹之国,继而以北地为基...隐瞒身份,去义军里取个高位,遥控此处,继续博弈。” 他起身,推开门帘,夏允随他一起走出。 ... ... 轰隆!! 轰隆隆!!! 深冬,雷霆从空而落。 反常的景象,再次落在了这镜湖上。 银发的夫子已经回到了镜湖的庄园,他端坐在书斋之中,却未曾因雷而搁下手中的笔,而是继续续续书写着,编纂着新的知识。 这一次,他在同时写着两本书。 第一本为《象卷》。 何谓象?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以万法磨为一象,而以一象再穷极万法。 如果说《万法卷》是一部词典,那么《象卷》就是如何彻底融合万法,而磨出一象的方法与手段。 第二本为《万法卷扩增版》。 这是在原来功法上,再添加了更多的法门玄功。 轰隆!! 冬雷滚滚,飞雪零落。 一叶扁舟忽然从远而来,停在了阵膜外,礼貌地等待着。 夏极开了“门”,扁舟上,一个身材窈窕的道姑负手乘风而来。 来人正是吕婵。 夏极向她微微点头。 吕婵也露出敬重之色,点头示意,毕竟眼前之人若是放在上古,那是真正有资格和祂们一同的人。 只可惜... 时势变了。 吕婵道:“夫子,我来带妙妙回去。因为一些特殊的事,联姻只能作罢,作为补偿,我会赠你一颗纯青色火种。” 252.天命(第三更) 轰隆!! 紫电随着雷霆从天而落。 飞雪覆地,夏极停下笔,扬声喊道:“妙妙。” 没有人回应,远处的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有人在炒菜。 吕婵也不急,微笑了下,坐在夏极对面。 两人都没有去打断别人做事的喜好,所以便默契地开始等待。 吕婵忽道:“苏瑜知道我来,让我顺带问一声你可否把帝令还给他吴家,若是还了,必有重谢。” 夏极没有回答,抓起茶杯,不缓不急地倒了一杯热茶,缓缓推到对面道姑面前。 吕婵笑笑,也没再问,双手捧起茶杯,轻轻抿了口热茶,唇齿留香。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从怀里又抓出一个木质的小茶筒,“夫子既然喜欢用茶,这茶有些年份,有些来历,送你了。” 紧接着,她又取出一颗金色水晶球,球中隐约可见纯青色的火焰,火焰散发着可怕的高温,虽被那水晶球所束缚,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焰舌舔舐球壁而散发的威力。 夏极忽然问了声:“为什么?” 这是他该问的问题。 吕婵道:“夫子既能演算万法,难道不知天命吗?” “天命?” 夏极仰头看着天穹。 电闪雷鸣,狂风暴雪。 他当然知道。 除了那不对称的缺失信息外,但从表面分析: 一个写出了《万法卷》的帝师,可以被拉拢; 然而,一个不仅写出了《万法卷》,还写出了其他东西,还教化天下,被天下人立生祠无数的夫子,就不可以存在了。 夫子之名,乃是一世圣名,却也“功高盖主”了。 他不可突破十一境。 那么,自然不可与吕家联姻。 吕家的天之骄女岂能嫁给一个寿元无几的人? 敬重归敬重,然而该悔的联姻还是不会差了。 夏极看着天穹良久,轻声道:“我不知天命。” 吕婵道:“知不知道都没关系了,夫子是一世圣人,便是享这圣名吧。”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一个裹着白猫耳斗篷的女子踩踏上了屋檐,白色罗袜“踏踏”地踩着苍黄色木板,她端着餐盘小跑到了屋门前。 “妙妙,你来了。” “噫~~婵姐,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催促联姻呀?” 吕妙妙一边说话,一边把餐盘放到茶几上,上面的菜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在此刻深冬的极端天气里,烛火光芒被腾腾热气氤氲,而弥散出温馨的暖色调。 暴风雪被挡在门外,而这本该是一场美好的晚宴。 吕婵笑了笑,拉着她坐到身边,温声道:“妙妙,你不是不要联姻吗,家族同意了。” 吕妙妙问:“家主令呢?” 吕婵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令牌。 吕妙妙翻了个白眼:“假的!” 吕婵:... 夏极忽道:“妙妙,你回去吧。”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吕妙妙目光一拐,看到了桌上的纯青色火种,以及那一罐儿茶叶。 她心思聪慧,稍稍一转,便是复原了真相,于是看向吕婵道:“婵姐,你们怎么这样?” 吕婵道:“妙妙,以后我会讲给你听的。” 吕妙妙双手抱胸,神奇地挣脱了吕婵的双手,然后坐到夏极身侧,瞪着对面道:“我不走!我就是不走!今晚我就结婚!” 夏极看到了这种“神奇”地挣脱手法,以及吕婵眸中闪过的一丝无奈,心底更加确认吕妙妙身份的不凡。 要知道吕婵可是货真价实的吕家老祖,她这么对吕妙妙,一定是有着原因的。 而这原因,注定了吕妙妙绑定了世家,也注定了她与自己阵营的终极对立。 她现在,不过是还没有“清醒”罢了。 夏极固然可以利用她此时的感情,做一些恶心事,在她心底埋下一些种子,但这种行为他现在还真是不屑去做了。 吕婵微笑道:“让夫子见笑了。” 说罢,她就要起身。 吕妙妙往夏极身边缩了缩。 夏极直接道:“吕婵姑娘若是要用强,我不会坐视不理。” 于是,吕婵又坐下了,不急不躁地问道:“那夫子是否今晚就准备娶了妙妙呢?” 夏极侧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绝丽而灵秀,肌肤在昏黄烛光里胜雪无数,娇美的脸庞正深情地看着自己,而白猫耳帽兜从肩头垂落,散了那水墨般的青丝。 吕妙妙正别过头,比划着嘴型,无声地喊着“娶我”。 这一瞬间,夏极真有刹那地冲动,想要答应。 但是... 他与吕妙妙一不知根底秘密,二不平力量境界,三不是同一阵营,如之奈何? 真就为了感情,不顾一切么? 于是,夏极提醒道:“我寿元可能没多少了。” 吕妙妙:“没关系。” 夏极道:“你还年轻,若是对于千年万年的寿元来说,你如今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可我连陪着你走完一步都未必能做到。” 吕妙妙:“我答应过你,会为你找更多更好的火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突破十一境,然后在寿元结束前达到巅峰。” 夏极很想说“这不过是个冲动小姑娘做出的冲动决定”,但他很快想起了吕妙妙的话: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不是别人,你凭什么用别人的想法来度量我? 所以,他竟是一时哑然了。 吕妙妙道:“你就直说吧,你要不要赶我走?” 夏极摇摇头。 吕妙妙嘿嘿一笑,抓着夏极的胳膊,对着吕婵礼貌道:“婵姐要不要留下了吃一段晚饭?” 吕婵忽然笑了起来:“妙妙,你就真这么喜欢他?那你为何不问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也喜欢你?” 她目光一转,看向夏极:“夫子,你说,你喜欢妙妙吗?” 吕妙妙道:“别整这些没用的了,我家南北是害怕他说了喜欢我,锁牢了这份感情,以后他死了我难受,所以他是不会说的。” 吕婵冷声道:“我今天若是一定要带你走呢?” 吕妙妙争锋相对道:“我一定不走。” 吕婵道:“夫子呢?” 夏极道:“妙妙若想跟你走,我不留,但你若要强行带走,我不会不管。” “是么?” 吕婵周身忽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气势往外一散,天地之间的飞雪顿时凝固了起来,如是时间停止了。 漫天都是静止的雪白,与远处狂风卷着的雪龙,形成鲜明对比,呈现出一股静谧与超凡。 此时,夏极回应道:“是,不会后悔,可以到外面打,不怕威胁。” 一句落下,静止的时间恢复了,冻僵的空间被打破了,风雪继续飘动了起来,世界重新活了过来。 吕婵笑了起来:“没想到夫子居然是个情种,那可就难办了。” 她沉吟了一下,看向夏极身侧的猫耳斗篷女子问:“妙妙...我再问你一声,你真的爱他?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想清楚了再回答,问问你的心...如果想不明白,我可以过几天再来。” 吕妙妙想了想,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吕婵霍然起身,“既然如此,那今日来访,倒是打扰了。” 夏极道:“留下吃顿晚饭吧。” “不用了。” 说完,吕婵竟直接踏入风雪,也不取回纯青色火种,刹那远去,不见踪影。 吕妙妙双颊红彤彤的,她双手捂着脸,一个翻滚,啪嗒一声侧躺在了地板上,咕噜咕噜地往侧边转去。 夏极笑道:“吃饭吧,刚刚你不是很能说吗?” 吕妙妙停下滚动,探头小心地问:“今晚...成婚?” 她心跳有些快,又有些女儿家带着羞涩的悔意,更藏了不少欲拒还迎,连自己都不懂的情愫。 夏极道:“我有什么好的?” 吕妙妙小声道:“我不擅长说情话,不要逼我。” 夏极哈哈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若他是纯粹的风南北,此时保不准会拼一把,不顾一切地突破十一境。 但他不是啊。 这姑娘,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地喜欢自己呢? 夏极道:“你真傻。” 吕妙妙反驳道:“你才傻。” “吃饭。” “好吧,吃饭~~” 吕妙妙元气满满地开动了。 夏极侧头看了一眼门外,老祖们的事已经解决了吗?那又是什么事? 还有此时,这古怪的天象,总给他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正想着的时候,又是一声轰天雷鸣,以及紫电如罗网滚滚撒下,网住了半边天。 天似乎都裂开了... 吕妙妙有些害怕,胃口好像都变差了。 夏极为她夹了一筷肉,再撑开隔音气罩,她才好了些。 ... 次日。 天地放晴,阳光纯净的好像昨晚的风雪雷电都是假的。 夏极的日子过得无比宁静。 就是看书,写书。 而有吕妙妙在,他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底有一种温暖感,这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所没有的。 小苏是自己的妹妹,两人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额外想法。 苏甜是老祖,两人之间固然看似亲密,看似知根知底,其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苏月卿兼具着理智与妩媚,此时她按下了性子在磨砺自己,以求尽快突破到十一层最高层,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到南北发生的战况。 那位苏家的长公主是真的已经盯着数百年之后了,所以在这最需要努力地时光里,就在按部就班的努力。 她做的是对的,是理智的感情。 但... 偏偏就是没有此时吕妙妙这般温暖。 然而,夏极偏偏无法告诉吕妙妙他任何的秘密。 转眼,又是许多天过去了。 新年就快到了。 大周对北商的吞并交接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吞并整合完毕后,姬玄就会祭祀天地,称帝而巡视天下。 至于北商的夏贤、夏允以及为数不少足有上万的精锐则按照约定,去往了北地。 现在,并没有他什么事,但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不喜欢去处理那些琐事。 吕妙妙早起不了,于是拖到中午才外出买年货。 夏极在午后的天光里,继续编纂着书册。 忽然,一道意外的身影踏波而来,走上了书斋。 来人是苏甜。 她开门见山道:“事情处理好了,但又多了个穿越者。” 夏极:“又?” 苏甜点点头:“不过这一个穿越者似乎聪明了些, 我们的人查探了异像的源头,却没有寻找到他。 他很谨慎,我们的人如今监控着那一个城镇,但凡有所异常,就会发现。” 夏极奇道:“那你怎么知道多了个穿越者的?” “没办法和你说。”苏甜笑笑,岔开话题,“你这身份都快消失了,还舍不得吕家小姑娘? 行了,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你这身份必须死,因为我苏家已经无法接纳你返回世家了,除此之外,一旦你突破十一境就触碰到禁忌了。 现在交锋,没有必要。” 夏极道:“我看吕婵似乎挺在乎吕妙妙,她是谁?” “挺在乎?”苏甜神色动了动,“怎么在乎?” 夏极把情况大概和苏甜描述了一下。 苏甜托腮,眼珠转动了几下,忽然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夏极问:“知道了吗?” 苏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有了猜测,但我没办法和你说。” “为什么没办法说?” “夏极...早点把她送回去吧,无论我的猜测对不对,你都不能和她在一起。她是有问题的。” 苏甜和夏极完成了信息交流,以及部分物品交换,便离开了。 夏极闻了闻空气里的女人香,弹指把香气驱散了,毕竟吕妙妙的鼻子很好... 接下来的日子,越发喜庆。 战争结束后的第一个新年,非常的热闹。 夏极挑了个时间,通过地府中转站去往了劫地,把第八重法脉打通了,达到了十一境巅峰,从而轻轻松松突破了凡人命轮而拥有了一千年的寿命, 如今的他对于法身的使用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了,法器对于他而言,几乎就是无使用次数限制的物品了。 法脉既然打通了,他便是再次进入了地府中转站准备返回。 只是才刚刚踏入,他就看到地府里居然还站着一道人影。 他立刻辨认出那是后土。 吴姬似乎很痛苦,正跪在地府之中,娇躯抽搐,轻声地呻吟着。 夏极身形一闪,悄悄躲藏在了一处地府石壁后。 253.年轮(第一更-求月票) “好难受,好难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吴姬跪在黑色的地上,指尖深插向地府未知材质的大地,却被那强硬度地面带动的稍稍弯折, 她此时全身都在抖着,好像是发病了一样。 “这张面具究竟是什么?你为什么说有问题,我又要当心什么?” 吴姬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在哪儿,在哪儿?这些天噩梦又变多了,不会是邪魂夺舍的手段吧?但我是吴家人,为什么?” 一声又一声的话语落下。 吴姬半趴在地上,全身绷紧了,黑色靴子被脚面勾起, 她如同一只受了伤的母兽,口中继续地说着没有逻辑的话。 这些话是一个片段接着一个片段,但却无法连贯。 夏极默默躲在石壁后。 约莫小半柱香时间后,吴姬又消失在了地府中,夏极这才返回了镜湖。 ... 次日。 吕妙妙一早就调了米糊,搭着猫头拖鞋在贴福字,白玉的脚踝裹着绵绵的罗袜,不停在拖鞋里进进出出,随着那“哒哒哒”地脚步声在四处跑着。 看到夏极,她侧身挥了挥手,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早上好,大叔~~” 说完,她又夹着“福字”,捧着热米糊,“哒哒哒”地跑了过去,到了另一处门前,就开始刷米糊,然后双手举高高,开始贴福字。 镜湖中样的庄园很大,要在所有的房屋上都贴上福字与对联,显然是个大工程。 夏极迅速地吃完了早餐,也去一起帮忙了。 冬晨的光和煦而柔美, 风虽寒冷,但却干净而清新。 一会儿,就快到中午了。 吕妙妙哈着气,搓着小手,双颊红扑扑的,她侧头看了一眼也在忙碌的银发男子,远远喊着:“大叔,快中午了,我去做饭啦,你想吃什么?” “我们就两个人,随便做点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呢?” 吕妙妙道,“算啦,我自己看吧。” 她换上围裙,在厨房里开始了忙碌。 此时,镜湖外祠堂中香火鼎盛,正将这午后渲染出了静意十足的禅趣。 不少远道而来的人,纷纷在湖畔向着湖心烧香,然后或是鞠躬,或是叩拜,喊着“祝夫子新春快乐”之类的话。 夏极一撇身后,顿时明白了过来。 厨房里升腾的袅袅炊烟,已是宣告自己回到了岛上。 所以,那些来夫子祠许愿的人,便是来向自己拜早年了。 他露出微笑,感受着厨房方向的动静,心底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暖意。 说起来,吕妙妙已经不知不觉陪伴了他八年了,除去小苏,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超过其他人了。 夏极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男人呐,还真是自欺欺人,一边说着需要理智的话题,一边真的感受到了那股温情,却也会不再顾理智,还真是可笑,但却又甘愿变得可笑。 无论如何,这一刻,他就如被猛虎追逐着跃入枯井里的旅人,枯井有毒蛇,而他抓着即将断裂的绿藤攀附在半空, 绿藤上,一滴清晨的甘露正在凝聚,滴落, 所以他仰起头,短暂地忘记了猛虎与毒蛇,而专心享受着这一滴露珠的甜美。 这一滴露珠忽地又幻化做吕妙妙的模样,她如同一个精灵,从神秘的迷雾里走出,又闯入了同样是迷雾的世界。 说到底,两个人其实根本都不了解对方。 也根本没有任何秘密的交换。 甚至性格也是南辕北辙。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这根本就不是匹配的一对。 但感情,从来都不关理智什么事,这一刻,夏极才明白了。 他甚至有些恐惧,所以他还是短暂地压抑了这种情愫,和吕妙妙盘膝而坐在长桌前。 镜湖外,夫子祠,烟花四起,炸散成了天空的花园, 姹紫嫣红,于深冬绽放, 明亮,唯美,但却短暂。 “大叔,你在看烟花吗?” “烟花美却短暂吗?” “我不觉得,因为...每一年我们都可以看到烟花,美却短暂装饰了我们的生活,但却不是生活的全部。” “哦~~妙妙今天变得很有哲思嘛,那你觉得生活的全部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而这正需要我与大叔一起探索。” 夏极笑了笑,他不去定义生活,凡有定义,必落下乘。 “开动吧!” “好~” “大叔,你喝点酒吧?我也喝一点。” “好~” “大叔,吃完饭我们散步好吗?” “好~” “大叔,青色火种你要尽快吸收,好不好?” “好~” “大叔,和我穿情侣装,好不好?” “好~” 无论吕妙妙说着什么,夏极都是温柔地点着头。 “干杯~愿大叔早点突破十一境。”吕妙妙双颊红扑扑地,一双古灵精怪地眸子温柔地看着夏极。 夏极这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冲动,他要告诉面前的女人,他已经是十一境巅峰了,已经拥有了千年寿元,他希望她也能快一点进步,也能早点突破。 但他说不出口。 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出口。 从一开始,两人所有的交往,就都是建立在重重谎言、重重迷雾的泥土之上,那么怎么可能开出真实的花朵? “妙妙,你也该努力了。” “我啊~我是天生霸体,可以一直活下去,大叔不用担心。” “天生霸体?”夏极陷入了沉默,这种明显是忽悠人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妙妙居然相信? 于是,他道:“妙妙,你听我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修炼,要突破到十一境巅峰。万一大叔突破了,你却没有活到百年,那怎么办呢?” 吕妙妙瘪着嘴道:“我不想修炼。” 夏极道:“我教你。” 吕妙妙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迟疑良久,才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这新年,夏极过得并不孤独。 他忽然明白了,如胶似膝的情投意合未必美妙,两个人有着自己的世界,有着自己的坚持,却依然能伴在一起,这才会让人心跳。 你需要了解对方,但不要改变对方,不要强迫对方和你想法一样,这才是最好的感情。 阴阳从来格格不入,界限分明,谁都不是谁的附庸,但正因为如此,才能旋转而生太极。 天道如此,感情,岂非亦是如此? ... 年后,烟花三月。 大周顺利地完成了吞并北商。 姬玄需登临古山岱宗,穿过净土莲花寺,举行封禅大典,祭祀天神,立石而颂大周之德。 之后,他需要进行全国巡行,一来是遵循传统,巩固统治,二来是祭祀名山大泽,表达自己受命于天,乃是山河之主。 夏极身为帝师,自然需要陪同。 他也未曾拒绝,陪着这位注定了无法臻至十一境巅峰的天命之子,走过这缓缓迎来生命尽头的岁月。 荣耀加身,但寿元却在一天天走向尽头。 姬玄曾经寻找过夏极,面色恐惧地表达了他不想死,夏极微笑着告诉他“自己还有五色令,可以收了他,之后再复活他”,姬玄这才稍稍放心了,然后催促着让夏极赶紧收了他。 于是,五色令的名额除了方丈岛九鼎丹宫的左慈,夏清玄,便是又增加了第三人——大周开国帝君。 夫子随帝君封禅岱宗,巡视天下。 这一路上,他趁机将自己的《象卷》,以及《万法卷扩充版》散了出去。 五年之后。 巡视山河的任务完成了。 夏极已经四十九岁了,吕妙妙也二十九了。 两人朝夕相伴,感情又增添了不少,但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吕妙妙知道自己深爱的人不愿意耽误自己,所以他只要一天不突破至十一境巅峰,就一天不会与自己成婚。 而她也在夏极的教导下,每天缓慢地进步着,然而不知为何,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一丝沧桑的痕迹,她就如不老不死的魔女,始终维持着最初的模样。 姬玄回到巨业城,皇宫已经建好了。 紧接着便是任命皇后,皇妃,选秀... 而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地好好的。 五大世家派出了五名女弟子,苏家因为帝师的缘故而直接占了皇后位置,其余四家则是分了四个皇妃。 很快,皇后便是怀孕了,生下了男孩,名为姬昌。 自此苏家裂出了一个分家, 分家入世, 很快以雷霆万钧之势成为了人间的顶级世家,这是典型的家族通过皇后而一跃上天,并无突兀。 次年,其余四个皇妃才陆陆续续诞下了子嗣,而各大世家也分裂出了对应的分家家族,这些分家家族在大周被称为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各自掌管着大周的命脉,军政商甚至江湖的正邪两道... 自此,五大世家功成身退,再度地隐于幕后, 也许此时还会有许多人去提及这五大世家,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提起五大世家的人将会越来越少, 加上大周刻意的信息保密,不需多少年,五大世家就会成为少有人知的传说, 取而代之的,是浮露出冰山一角的天下第一家族,以及四大家族。 此时的姬玄已成了一个工具人,看似主动,实则被动地在走着按部就班的过场。 大将军,文首,隐君,国师自然也已经更换了第二代人了。 终于,苏家也派来了接替帝师的人。 毕竟夏极教导姬玄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便是教导姬昌了,而这自然就需要新的帝师了。 夏极完成了交接。 临离前,姬玄昭告天下,官方册封夏极为“天下圣师”,人人见之当行师礼。 夫子之名虽传诸天下,天下圣师却是一代王朝的帝君亲自宣封。 第一代的大将军,文首,隐君,国师都已经返回了世家,在灵气充沛的小世界里进行突破。 而夏极早知道自己无法再回苏家了。 他不可以活下去,不可以突破十一境,这是老祖们的底线。 此时,按照凡人的计算,他已经五十四岁了,而吕妙妙也三十四了,一路相伴近二十载,彼此之间说是心有灵犀却也不为过了。 夏极回到了镜湖,看了最后一眼这些熟悉的场景,收起了藏蛰的中转站。 因为今后,此处就要归还给苏家了。 而他需要远行。 吕妙妙梳弄着他的银发,轻声道:“我带你去北方吧?就算世家放弃了我们,我们自己也不可以放弃。南北,你一定可以突破的。” 说着,吕妙妙从后轻轻抱住了夏极,脸颊在他侧脸上轻轻蹭着,泪水刷刷地流着。 她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她无法明白,为什么世家要放弃这样一个强大的夫子。 也无法明白,为什么这么强大的夫子却无法突破十一境。 要知道,即便是普通人,在觉醒血脉,在精气神的三玄法里臻至巅峰后,都可以踏入十一境,而天下人如今突破的玄法几乎都是来自于夫子啊。 但为什么,教导了天下人的夫子,自己却偏偏无法觉醒血脉呢? 她已经麻木了。 夏极看了一眼这相貌从未改变的女子,为她擦去泪水,这些年他劝了很多次,让妙妙回去,但这位姑娘就是死心眼了,怎么都不愿离开。 “南北,那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吧,好不好?总有办法的。” “好~” ... ... 战乱已过,盛世繁华。 镜湖庄园的门永久的关闭了。 一辆停在湖边的马车从南方出发,压过了数万里长路,历经了山山水水,然后到了北方。 来时落叶犹绿,此时却雨雪霏霏。 如今的北方依然极度动荡。 但大周却似在鼓励着支持着那些愿意去劫地外围的武者。 每一个武者都可以免费在劫地外围获得物资,若是实力强大的还能免费获得部分丹药的支持。 一排排房屋建立了起来,这是专为去往劫地的武者而建的。 房屋有着编号,越是靠前便越是奢华安逸。 这些房屋甚至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城市,如同边境的屯兵,远远地包围着劫地。 可随着劫地的扩展,这些城市也注定了不停地外移。 夏极与妙妙隐瞒了身份,戴着遮面斗篷,在稍稍展示了实力后,便是获得了排行靠前的一个石屋。 石屋带独立庭院,算得上宽敞了。 -- ps:月初求月票啦~~~ 254.家主,秘会,解剖(第二更) 时光荏苒。 苏家。 三重天。 踏踏踏... 轻轻的脚步声经过奢华的巷道。 雪白的小足正踩踏在冰冷的地面上,而小腿却在开叉银纱之间若隐若现。 而再到一处大殿前,那双腿才如莲藕玉立般停下了。 银纱垂地缓落,往上束出极美而梦幻的身形,与世间男人梦中情人般的脸庞。 啪!! 双手推开大殿的门。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地抬头看向来人。 面容美的如梦似幻,银纱裹着冰雪般的高挑娇躯,肌肤之间宛有火焰流淌,让人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这般的绝色女子便只是看人一眼,就可以让人那人目瞪口呆,若是勾勾小手指,就能让人的魂儿被勾没了。 而殿堂里的众人却都露出了老态,而微微低头,不与她目光对上。 威严的声音传来:“月卿已臻至十一境巅峰,可喜可贺!” 说话的人是家主,此时正微笑着看向门前。 而来人正是苏月卿,经过这么久的努力,她已经晋升到了十一境的巅峰层次,打破凡人命轮,而归来。 但,苏月卿的面色虽然平和,心情并不好。 她用柔媚的声音道:“家主,风南北呢?我去镜湖找了他,他不在,那他是回苏家了吗?” 家主显然已经得到了某些必要信息,于是摇了摇头。 苏月卿道:“还请家主能告知他的去向。” 家主不理这一茬,直接道:“月卿,你稍作休息,明早我带你交接一下家主的事。” 一言既落,周围顿时响起了震惊的哗然,王侯级别的家族元老们露出称赞之色,但“苏月卿为下一任家主”这件事显然并不出乎他们的意料。 无论苏月卿是谁,早就不重要了。 她体内真真正正流着苏家的血,更何况如今苏家至高的那一位也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家主交接。 所以,王侯们对着那冷艳绝媚的原长公主都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苏月卿自己都愕然了一下,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不依不挠地试探着问:“风南北出事了?” 家主开门见山,直接道:“老夫知道你喜欢他,但他无法觉醒血脉,凡寿将尽。 他最后一次出现乃是在大周南方的镜湖,那时候他已是满头白发。” 苏月卿身子一颤,抿着嘴唇。 家主继续道:“在你修炼的这数十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风南北原本还有些寿元,只不过在南北停战的赌约里,耗损了十多年寿元,心神具伤,所以才会极快的苍老。 不过,他已经寻到了陪伴他走完一生的女人。” “不...不可能...” “月卿,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数十年时间对你而言,已不算多久。 但对他而言却已是一生。 可这一生即便是老夫也不得不感慨与承认, 无比辉煌,无比煊赫,而能有一位始终陪伴着他的姑娘,这也是足够幸福与圆满了。” 苏月卿无法接受。 家主继续道:“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虽说回到苏家会让他苟活下去,但他不愿意,于是在三年前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位妙妙姑娘。妙妙姑娘,就是陪着他走完一生的人。” “妙妙姑娘?” 苏月卿努力去想,但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女人。 看来,自己修炼时,真的是发生了太多事。 风南北,你这算是毁约了吗? 你说好五百年后,但你自己却没有能撑过来,所以你选择了其他女人,过完普通人的一生吗? 苏月卿问:“妙妙姑娘是什么人?她和风南北是否留下了子嗣?” 家主微笑道:“月卿,这些事等你成了家主,你自己去查吧,老夫也只是一知半解。 先去休息,明日早晨,老夫要带你去巡视我苏家所有的产业,除了这五重天,如今大周第一家族,还有许许多多你不知道的地方。 当你了解了,就会明白我苏家是如何地作为这世界的核心在运转,我苏家的崩塌又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老夫一直相信,观念的偏差,不过是视角的偏差所导致,让老夫来带你换一个角度,看这个世界,可好?” 苏月卿:... 家主维持着微笑:“等老夫带你巡视完苏家的领土,老夫也该养老了,毕竟不如你们,已无法突破这凡人命轮了。 月卿,你应该骄傲才是,你做到了老夫,甚至三千年来所有苏家家主都未曾做到的事,你足够地幸运,赶上了这超凡的时代,今后,还请带着苏家在这超凡的时代里继续走下去。” 他说完这句话,往后退开两步,微微欠身,“拜托了!” 而四周所有王侯皆是欠身,齐声道,“拜托了!” 从前他们也许和长公主有着恩怨,但如今这恩怨在家族面前自然早就消泯了,剩下地唯有真诚与祝福。 苏月卿一时之间有些迷惘。 她脑海里回想起风南北的样子。 初见面时,那是一个醉酒狂歌、不可一世的男人,他不要当狗,而大言不惭地说要和自己做朋友,否则不若把他贬下二重天。 再见面时,他冷傲孤独,而当时,真正的苏月卿急需帝师资格以争夺未来家主之位,所以让自己去勾引他,他却坐怀不乱,与自己谈谈笑笑。 之后,两人默契无比,一个假扮着走火入魔,一个则是顺水推舟,默契地配合带来了大胜,在最后关头,她驾驭着九蛟飞辇带着他去往了决战之地,获得了帝师资质。 再之后,自己无奈地带着他去见真正的长公主,本想着两人的关系也许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但没想到他竟与自己再次产生了难以想象的默契,斩杀了真正的长公主,帮助自己上了位。 再之后,自己在苏家与冰帝博弈,双双入世,被卷入了火劫之地的最终博弈之中,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他帮着自己引开了火魔龙,让自己成功突破了十一境,凝聚了法身,最后也获得了胜利。 而这似乎就是梦魇的开始...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觉醒血脉。 后来最后一次相见,是在自己妹妹的婚礼上,两人假扮夫妻默送着那凡人的妹妹成婚。 但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一次见面竟是最后一面。 之后,甚至陪伴着他走完一生的女人,自己都不再认识。 这些事,家主没必要骗他,因为只要稍稍一查就可以知道。 在此时,王侯甚至家主的声音里。 苏月卿垂下了头,心底空荡荡的,如是被人挖空了,她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无法平息心绪。 她抬起头,看向家主:“我...想去找他。” 家主笑道:“当然可以,你即将继任家主之位,堂堂苏家之主,要做什么,还需要问过别人意见么? 月卿,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可有的忙了,巡行结束后,那一位也已经在等你了。” 苏月卿惊道:“那...那一位?” 家主笑着点点头,“你该叫她一声老祖宗。” ... ... 黑夜,被冲天的火焰所照明。 风吹雪坐在悬崖上,看着远处燃烧的山脉。 “大师兄,大师兄~~” 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风冰冷。 风吹雪转过头,只见到悬崖入口,一道娇小的身影奔来了。 那身影跑到他身侧,露出赵燕歌的模样。 那张脸亲和带笑、有着些微的上位者气息。 风吹雪看到她,冷峻的神色才缓了缓:“燕歌再努力一下,早些突破第八重法脉吧。” 他目光一动,“头发都白了几根了。” 赵燕歌看着面前依然是少年模样的大师兄道:“我又不是师兄这样的天才,进度已经很快啦,前段时间才刚刚突破了第六重法脉,还差两重。 话说,老师还真是为我们打下了很坚固的基础,而且当我们在劫地行走,火妖居然不主动进攻我们,这真的是很神奇呢。” 风吹雪凝视着远处的火焰,“有老师的消息吗?” 赵燕歌摇摇头,“三年前,老师被册封为天下圣师,随后与妙妙姑娘一起离开了镜湖,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大师兄,你知道的,若是老师不想让人寻到他,又有谁能寻到?” 风吹雪问:“老师可曾觉醒血脉?踏足十一境了?” 赵燕歌摇摇头,垂头小声道:“三年前...应该没有。” “怎么会...” 风吹雪死死握住刀柄,“小师妹,你觉得老师这样的人突破不了十一境吗?” 赵燕歌摇摇头,“老师在我眼里,就是神,他无所不会,无所不能,他怎么会突破不了十一境?” 风吹雪道:“那老师一定是因为某种要素而隐瞒了。” 赵燕歌点头道,“只有这个可能了。” 两人都默契地不敢去说老师无法突破这件事。 不仅是他们,其他所有的弟子,都不敢去想。 风南北对他们而言,就是信仰。 神若死了。 世界,岂不是也就崩塌了? 风吹雪心底很不安,他于两年前晋升了十一境巅峰,拥有了千年寿元,但此时还是很不安,而迫切地想着回到老师身侧去。 “小师妹,你现在可是义军的七大将之一了,发动更多的力量去找老师吧,好不好?” 风吹雪瞪大眼。 赵燕歌急忙点头:“放心吧,师兄,我对老师有着很深的感情,一定会竭尽全力找他的。” 她知道大师兄有病,而且还特别爱钻牛角尖,这么多年了不仅改不了,甚至还有着要往疯子的方向发展。 不是那种癫狂的发疯,而是冰冷的发疯。 所以急忙又加了一句。 “师兄,七天后,七天后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见面,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师妹怕一个人撑不住场。” 赵燕歌在试图不停地将大师兄与现实的因果勾连起来,否则她真的怕大师兄疯了,然后飘到不知哪儿去了。 “好。” 风吹雪说了一声,便是又转过了头,看着远处的火焰开始发呆。 赵燕歌站在他身后。 现在,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 自大周一统天下后,世家隐遁,义军深藏却也得到了发展。 如今的义军,可与之前决然不同。 原本的七大将几乎完全地更换了一遍。 如今,义军的七大将几乎就是七个大势力,谁都不知道谁的真实身份,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皆以世家为敌。 紫将军——赵燕歌。 背后有着风南北五十六位如同怪物般的弟子,当然还有一些弟子也并非战死,而是另有机缘去了别处。 蓝将军,似乎是原本的义军精英力量完成了重组,其中有着原义军的第一强者——夏野,而听说夏野也已于近期突破到了十一境巅峰。 白将军,似乎是迁入北方的北商皇庭把手重新伸了回来,用他们强大的力量构成了“白将军一脉”。 黑将军,神秘的一方势力,这一支势力极强,尤其是那将军有着恐怖的实力。 这一次,赵燕歌七天后的见面,也就是与这神秘的黑将军见面。 至于其他三脉将军,则差了,有些不入流。 ... ... 此时,某个黑暗未知的区域。 一个强壮无比的黑影双手正拉出道道残影,在抓取着手术刀,以及一些奇异的金属仪器,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分析。 而那些仪器,甚至各种尺寸的手术刀,则是浮空于他身后。 这强壮黑影的面前是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已经无法动弹,但竟却还有意识,能够睁着眼,看着那黑影在拿自己的躯体做着试验。 黑影不知疲惫地进行着数据的分析。 他早已完成了骨骼,经脉,血肉等等的分析,也获得了一些有趣的结论,但这还不够,这还不足以提取出那名为“金手指”的东西。 于是,黑影手掌一挥,那床上躺着的男人顿时恢复了声线,而恐惧地失声大叫起来。 黑影静静等到他平复,然后才瓮声道:“林叶萧,说说你所谓的任务和系统,详细一点。 另外,我对你穿越前的世界很感兴趣,你也可以多说一些。 你我也相处很久了,你应该明白,我是个很温柔的人,你看,即便我做着解剖手术也没弄疼你吧?” 林叶萧牙齿得得地颤着。 黑影瓮声道:“要喝酒吗?酿了五千年的龙骨酒终于可以喝了...趁着还有肝,一起来一杯吧。” 255.逃亡,恐怖,联合(第三更-求订阅) 咕噜咕噜咕噜... 强壮黑影抓着龙骨杯,将其中的酒水饮尽,然后哈了口气,略作停顿,打了个酒嗝。 忽地,祂神色似乎动了动,起身往外走去。 林叶萧仰着头,瞪着眼,试图看清楚周围的幻境。 然而,却是一片黑暗,除了那黑影让他看到的龙骨酒外,其余一切都被淹没于黑暗里,脱离了视线可察觉的范畴,包括他的手脚都无法处于视线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手脚。 林叶萧心念急速转着,他张开嘴。 那龙骨酒便随着他的心意飞了过来,倒入了他口中。 林叶萧只觉得一股冰霜涌入了喉咙,那冰霜很快变成温暖的火焰燃烧起来, 这燃烧的温度在激活他的生命,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的力量正在恢复,四肢的感觉也在恢复。 而此时... 他眸中忽地闪过一道光芒。 叮! 触发任务。 【最终逃亡】 你已落入恐怖未知存在的掌控,但却拥有了最后一丝逃亡的可能。 顺利完成逃亡,并且躲开该恐怖存在的追捕,三个月后可获得高级奖励。 顺利完成逃亡,并且能查知到该恐怖存在的信息,包括相貌,能力,则可在获得高级奖励的基础上,额外获得顶级奖励。 高级奖励:顶级抽奖3次,积分5000。 顶级奖励:指定顶级抽奖3次。 指定顶级抽奖... 林叶萧愣住了,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咬了咬牙,他可是主角,怎么会失败? 只不过,这恐怖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东东,哎,真是可怕,不过难不倒自己的。 他此时感受着龙骨酒的温补,只觉躯体正在恢复力量。 这怪物真傻,居然还给敌人喝酒,却不知道这也给了敌人以反击的机会,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将敌人直接斩杀,然后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但是...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定难不倒自己的。 叮! 恭喜您,获得【回城卡】1张。 叮! 恭喜您,获得【隐身卡】1张。 林叶萧双眼显出狂喜之色。 【回城卡】的作用很简单,在经过短短三秒后,可以出现在任何你曾有明确记忆的地点。 【隐身卡】的作用亦是如同字面意思,可以让自己的身形在敌人面前消失,持续时间为三个时辰,或是对物体进行了攻击。 他急忙进行交流。 “可爱的系统大爷,能不能再给几张卡,求求你了。” 然而系统再无反应了。 林叶萧深吸一口气,他思考着。 有了【隐身卡】,【回城卡】,自己完成逃脱任务简直不要太容易,只要先隐身,然后再回城,然后找个地方藏上三个月就可以获得高级奖励了。 只是... 他心思忽然活泛开了,这样似乎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如此强大与聪明的男人,一定会获得那顶级奖励,然后通过指定的顶级抽奖,获得那最强的三样东西。 这个世界的美女们,我林大爷回来了,哈哈哈哈。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美女的模样。 林叶萧经历了从地狱到了天堂,原本恐惧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冷酷与恨意。 这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怪物,必定一个都不会放过! ... ... 黑暗区域的“门”外。 两道身影静静立着。 一者裹着漆黑斗篷,戴着白纱头盖,雪白晶莹的脚踝裸露在外,这是太上殿的主人,自称太上,其实是上古时代的众星之母。 另一者则是纯粹的强壮无比。 强壮黑影哈哈笑道:“还真是个不错的试验品,特别乖。 现在他眼中又有了希望,定然是系统又给了他什么东西吧。 哈哈,我就是要他能逃了,这样才能让我的研究有所突破,千万别让我失望,别辜负了我那一杯五千年的龙骨酒。” 众星之母道:“他力量的来源寻找到了吗?” 强壮黑影沉吟道:“有些头绪,但无法提取。 我正在尝试分析,一旦获得足够多的分析数据,我就能进行解构。 只不过,所谓的金手指,不过是某种媒介,有媒介,自然有双方,穿越者是一方,另一方的媒介源就是所谓的力量源头。 这力量源头既然已经传输过来了,那么定然是可以被解析出来的。 而完成这样的实验,具备两个意义。 第一,我们今后也可以制造金手指与系统。 第二,通过力量,进行剖析,使得我们整体实力更上一层楼。” 众星之母道:“哦?整体实力?” 强壮身影哈哈笑道:“当然,我们九个可是一起的,若是我们都无法齐心协力,如何踏过这一机纪元浩劫中的浩劫呢? 其他的诸位可能各存异心,但我无所谓啦,祂们终会明白,一旦成九人,便是永远的九人,不可分开。 所以,无论祂们如何,关键时刻,我会去救任何一个人,因为祂们可是我的队友啊。” 众星之母发出笑声,祂捂着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有了平时冷漠的模样。 强壮身影尴尬地咳了咳:“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众星之母道:“新的穿越者逃离了异像范围,但太上殿的人也已经找到他的踪迹,并且证实了他的威胁已经踏过红线。 我来是问你,可否直接杀死,还是需要如何处理?” 强壮身影沉吟了一下:“既然已经确定了穿越者的身份,那就打残了,放养。 我想对比一下两组数据,这样才有更好的参考意义。 通过对比,我可以调整数据的上下限,若是两种不同的形式,我能在形式间再提纯出本质,从而获得新的知识,来为我们服务。 永远不要小瞧蚂蚁,这是我时刻谨记的格言之一,也送给你。” 众星之母点了点头。 祂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 ... 黑暗... 无边的黑暗。 悬挂在天穹的星辰,亦无法驱散这黑暗。 “危险感消失了,幸好我在感知一项上投入了不少属性点。” 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坐在劫地的沙丘上,输了口气。 他叫张莽,是一个穿越者,只不过他才刚穿越而来,就感知到恐怖的窥探,于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发育着,让自己尽量不去做什么古怪的事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随后,他利用一些手段,通过混乱而逃离了原本的家乡,在之后的过程里利用自己的属性金手指,不停获得属性点。 原本,他还担心着无法获得功法而想要加入什么门派,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个世界有着一个伟大的名为夫子的人物。 这个人写了《万法卷》,之后又发布了《万法卷扩充版》,《象卷》等等书册。 起初,他还抱着“越是容易获得的东西越不是好东西”的念头,但在翻阅完了《万法卷》后,他的一切想法改变了。 夫子,还真是个伟大的人物。 这样的人居然把束之高阁,别人珍视的宝物拿来赠予天下人,实在算是伟人了。 也许每个世界都有这么几个伟大的人吧? 张莽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万法卷里的功法,之后又利用金手指在火劫外围获得了血脉的觉醒,而成功踏入了十一境,继而经过许多年的猥琐发育,达到了十一境巅峰。 他通过一个部下打入义军,把这名部下推到了黑将军的位置,自己则是稍稍的隐藏在幕后,这一次秘会,他便是要见一见同为义军大将的其他方势力,如果可能,他要完成吞并。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想着利用义军对世家进行试探,从而明白世家的实力,为此他已经获得了某种信息。 那就是世家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正在四处寻找失踪的夫子,似乎是要向夫子讨回什么东西。 张莽仰头倒在滚烫的沙丘上,目光里,还残存着一百点未曾使用、可以随意添加的属性点,但他还是不安心,轻声感慨着:“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但旋即,他露出自信之色,扭了扭脖子:“无论什么样的世界,都将注定被我打爆。” 正想着的时候,只见不远处忽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那光芒呈现深井模样,从空投落。 而光柱中一道人形正在缓缓成型。 张莽看着这一幕,神色里露出愕然,因为这一幕像极了他穿越前玩的游戏里的“回城卷轴”。 但他还是小心地进行了躲避,藏在了沙丘后面。 远处,人形逐渐凝实,光亮逐渐黯淡。 林叶萧显出身形长舒一口气,喃喃道:“终于逃出来了,想想还是算了,能逃出来就已经可以了。哎!” 他脑海里想到自己的女人,握紧拳头道,“他们一定会监视着我原本的住宅,所以我现在不能来见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把这些怪物全部斩杀,然后取而代之,君临天下!” 说完这句话,他听到自己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忍不住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地坐了下来,“我这个穿越者怎么这么悲惨啊。 别人穿越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睡最美的女人,喝最好的酒,骑最快的马,我呢...不过,那个怪物的城堡里似乎有女人,听声音好像蛮好听的,等我击杀了那个怪物,那一切都会归我所有。” 林叶萧忍不住开始想。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悲剧呢? 好像被那帝师击败了之后,自己就开始一直倒霉。 可恶,这样的人凭什么拥有妙妙姑娘那样的美人。 自己迟早有一天,要把妙妙姑娘从他的魔爪里拯救出来! 然后让妙妙姑娘在床榻上体会到温暖。 系统啊系统,你快点再给我一些宝物啊,只凭过去的东西,我已经不行了。 张莽显然也听到了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心底忽然多了点欢喜。 太好了,这是遇到老乡了。 他一直坚信,穿越者和穿越者之间就是该互相帮助。 张莽性格虽然谨慎,但对于老乡还是非常热情的。 但他谨慎地问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声音覆盖周围,而听不出是哪个方向。 林叶萧愣住了,心底一冷,回答道:“符号看象限。” 那声音继续飘来“床前明月光。” 林叶萧回答:“疑是地上霜。” 两人又连续换了好几个暗号。 终了... 张莽从沙丘后走出,哈哈笑道:“巧了。” 林叶萧微微眯着看着面前男人,这世上怎么可以有第二个穿越者,不行,他必须得死!! 怎么弄死他呢? 不如先博得他的信任,然后再悄悄下毒,之后再杀了他,获得他储藏的一切宝物。 于是,他也笑呵呵地走了上去,笑道:“兄弟什么境界了?” 张莽道:“十一境巅峰。” 林叶萧一愣,背下意识地稍稍弯了弯,点头哈腰道:“兄弟真是厉害,了不起!比我强多了!” 他心底冷笑着,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你给我的屈辱,来日我必定加倍奉还。 张莽笑道:“兄弟不必如此...” 两人便是交谈到了一起。 而此时,黑暗区域里。 那强壮黑影正翘着腿,品着美酒,似是静静倾听着两人的对话。 毕竟都放林叶萧走了,怎么能不留点东西在他肚子里呢? 他唇角露出了笑容,然后取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了五个字“穿越者暗号”,紧接着又将“床前明月光”、“奇变偶不变”等等信息记录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拍了拍手,一道白影优雅地推门而入。 强壮黑影道:“去传信给太上,告诉祂第二个穿越者的名字叫张莽,如此通过异像源的调查,可以进一步定位了,希望这和祂得到的信息是一致的。” 那白影以娇柔的女声回应道:“如您所愿。” ... ... 此时。 两道身影,在漫天风沙里,向着北方劫地而去。 其中一人是名道姑,窈窕美艳,左眼眼角的泪痣含着某种慈悲,行走之间飘渺如仙,这正是吕婵。 另一人则如是娇生惯养的世家书生,双颊粉红,周身透着奇异暖意,眉目含笑,正是苏瑜。 苏瑜道:“要不是你当初帮他,我也不会丢了一块帝令,我吴家帝令一共就三块,丢了一块,可是大事。” 吕婵也不解释什么,温声道:“你取帝令,我带回妙妙,真怕那傻丫头做什么蠢事。” 苏瑜忽问:“吕妙妙,她是不是...” 吕婵道:“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谁都有些秘密。” 苏瑜哼了声:“无非就两种可能,是或不是。” 吕婵笑了笑,并不跟着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道:“遇到他们后,我只带妙妙回去,不会对风南北出手。” 苏瑜道:“我自己来。” 256.三十六象,跳出棋盘(第一更) 巨业城改名为丰京,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向外扩展了一倍有余,加上外围的山水郊区,可谓极其庞大的巨型都市,比之当初大商在北方的皇都还要大上许多。 如今,这座巨型都市中有着天下第一大家族,这家族是皇后家族,亦是太子家族,其权势何其煊赫,可见一斑。 高门槛,大门庭,高悬的牌匾上写着“苏府”两个字。 “苏府”之下又写着四个字“万世荣华”。 “万世荣华”乃是大周开国之君,亦是如今的天子——姬玄所写。 只此四个字就如是保命符了,今后无论时代如何变幻,只要朝代还是大周,所有的天子都必须在以这四个字,否则就是有违先祖。 而“苏府”两字,却是“天下圣师”夫子所写,之所以他在上,而天子在下,不仅因为夫子之名,亦是因为夫子之行,大周之所以能避免更多战祸,完全是拜夫子所赐。 一刀,一局,便是定了天下太平。 何况,夫子如今已被神话,他失踪后,有不少人认为他已经仙去,故而,夫子祠的香火不仅未曾稀薄,反倒是更为旺盛了。 死了,就是成了神,所以更旺盛。 而大周上下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不仅默认了这一行动,甚至还帮着宣传夫子之名。 生为威胁,死为神,自古使然。 而万剑山庄如今的庄主已成了俞珑,这等女婿当家的事并不多见,但因为俞珑有着另一重“夫子弟子”的身份,反倒是让他的地位急剧提高,夫子为圣师,他自为圣徒。 而万剑山庄得到各方扶持,地位那是蹭蹭蹭地往上涨,隐约已经成为覆笼南方的强大势力,更与苏家建立了一定程度的良好关系。 此时... 苏家这般的人间超大家族,却是一片张灯结彩。 红毯铺开,家主垂拱而立,甚至连如今的帝师,皇后,还有那八岁的太子都返回了族中。 他们在等人。 他们甚至不敢在屋内等,而是在院中站着。 良久... 府外传来了轮毂声。 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府门前。 一名老者先从马车走了下来,然后往侧边微微站了站。 紧接着,一只玉白的小足从车帘里探了出来,踩踏在红毯上,紧接着,一个冷艳绝美、肤如流火的高挑女子裹着银纱走了下来。 老者随在她身侧,往前走[笔趣阁.biquwu.biz]去。 苏府的男子见到那红毯上女人的面容,都不禁是被惊艳的目瞪口呆。 那张脸如梦似幻,如是倒映着自己心底最美女人的模样,而她举手抬足之间,便是勾魂夺破,不少男人都低头看向了那玉色的小足,恨不得跪爬过去舔一舔那雪白的足面,哪怕减寿十年,也是心甘情愿。 但很快,这些男子意识到了这女人的身份,便是急忙低头,心底强压着那痒痒的感觉,不敢让目光显出半点放肆。 来人,正是苏月卿与即将卸任的苏家家主。 两人走到红毯尽头。 尽头的一名老者,以及皇后,太子都微微躬身道:“见过本家族长!” 苏家家主向旁边微微让开一步,让那人间如今最煊赫几人的行礼对着苏月卿而去。 只是这一个动作,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 今天是新任苏家族长巡视领土的一天。 而这个冷艳绝美的女人,就是新族长。 今后,苏家这个恐怖的超级势力,将会在这个女人的带领下翻开新的篇章。 之前心猿意马的男人们疯狂地抑制心中的异想,此时纷纷跪下,而皇后,太子,帝师,以及分家族长再次以更诚挚的态度弯腰行礼。 “见过本家族长!!” 苏月卿坦然受之。 她往里走入苏府奢华的大殿,坐于主座,然后扫视了座下的几人,淡淡道:“我想知道风南北的下落。” 帝师出列,恭敬道:“启禀家主,夫子于三年前与妙妙姑娘离开了镜湖,之后便是没有人再见过他们,世间传闻夫子已经仙去,生祠变祠堂,香火更甚,拜者无数。” 说完这句话,帝师就感到首座那如今权势滔天的女人沉默了下来。 他不敢擅自揣测苏家本家家主和夫子之间的关系,只能静静沉默着。 苏月卿问:“妙妙姑娘又是什么人?” 帝师道:“据传,妙妙姑娘本名花妙玉,曾是一名小乞丐,但后来被夫子带在身边,两人相伴二十余载。” 小乞丐? 苏月卿愕然了下,“她与夫子可有成婚?可有子嗣?” 帝师摇摇头,显然不知。 苏月卿神色有些黯然,但话已至此,继续追问下去也问不到什么信息,而之后的便是对苏家分家今后的战略进行指示了。 她目光看向远处,一时间有些恍然。 风南北... ... ... “风南北,今天中午吃什么?” “啊...这个问题真是难倒我了。” “那就随便咯。” “反正你做的菜都好吃。” 一间山中隐居的木屋里,吕妙妙应了声,她搭着绒绒拖鞋,裹着猫耳斗篷,便是开始筹备午餐了。 这里虽是火劫劫地深处,但却意外地是一片人间净土,未曾遭遇到火劫的破坏,而维持着山清水秀的形态。 因为气温的缘故,这座山不再有一年四季,而是花草长青,如若时时刻刻都是深春。 只不过这等山清水秀也只有两人能享用了。 吕妙妙搭着拖鞋跑出了屋门,远处传来溪水潺潺的声音。 她脱下鞋,穿着罗袜,踩踏过青汁溢出的长草,向着溪边跑去,她要抓一条鱼,作为今天中午的主餐。 屋门外的晾衣架上,正晾着的一些衣裤袜子正随风微动。 屋内的夏极抬起头,自三年前他们去到外围的编号城镇,在那里住了一个月,便觉得很不适应,而在一次劫地的探险过程中,发现了这样一个好地方,便是搬了过来。 也许吕妙妙无法察觉,但如今的火妖们都已经变强了,它们可以感受到黑皇帝的气息,尤其黑皇帝会无意之间隐隐散出些气息而赶走它们。 王之居所,必无杂兵。 这三年的时光里,夏极一边在吕妙妙的监督下,“努力地突破着十一境”。 一边则是融汇贯通着更多的法门。 他几乎没有丝毫的放松与懈怠,睡时看书,醒时看书,站着看书,坐着看书,外出看书,归来看书... 若不是他是夫子,吕妙妙都要把他当成书呆子了。 而去年,夏极已经领会了三十六万法,凝聚了三十六象。 之后,他便是停了下来,好像是感受到了某种瓶颈,而在静静顿悟着。 那瓶颈的感觉非常微妙,有一种当初他在登临了第九层,却始终无法触摸到第十层的感觉。 就差半步。 半步之遥。 一念之差。 但世上最远的距离,偏偏就是一念。 他合上书册,缓缓走到了屋外,坐在一处芳草菲菲的悬崖上,随意双手张开,无穷法相若是返璞归真,走完了“引发天地异象”,“天地静止”这两个过程,如今竟是使得“天地看似完全不受影响,但实则却已被他默默支配”。 不,还没有到支配,还差了一点。 三十六,是一个特殊的数字,可对上天罡三十六之数,覆笼寰宇。 就如九,乃是数之极限,而一旦突破,则可一步登天。 夏极往后仰倒,思索着。 他也许需要一战来完成顿悟。 但是... 他撇头看了一眼木屋的方向。 袅袅炊烟正在升起,带着人间的暖意浮腾于天。 他与吕妙妙相伴了二十多年,两人朝夕相处,中间不知发生了多少家长里短的事, 人非草木,岂会无情,尤其是吕妙妙的一切都如和他互补一般,让他心中平和而宁静, 少了最初的狂暴,之后的孤独,而如得圆满。 这份感情早已超脱了最初的那些事,若是去想,也记得不和吕妙妙之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这便如惊涛骇浪归于平静,而成了长流细水,源源不绝。 他有亲人。 小苏是妹妹。 临玉是生母。 安蓉蓉,或者说如今的苏月卿是战友与知己。 苏甜是合作者与繁衍邀请者。 但偏生真正走入他心中的,只有吕妙妙了。 没有遇到吕妙妙前,他根本不信“爱”这个东西,因为他觉得所谓的“爱”不过是种族繁衍而催生出来的奖励,当遇到了相貌上佳,品性上佳,能力上佳的异性,便是能够产生与之结合的渴求。 而这正是烙印在灵魂之中的繁衍定律。 这定律在催促着种族的繁衍,故而给予繁衍时的爽感。 在甄别着种族的优劣,以促进种族之中优秀者的结合,优胜劣汰,而使得种族整体向着更强、更聪明的方向去发展。 是的,你的另一半其实是谁都可以,只要遵循了以上定律,就会受到鼓励,且没有任何问题。 而“爱”自然是一层掩饰,与精神层面自欺欺人的谎言。 他从不信这个。 但,如今他遇到了吕妙妙,才有些疑惑了。 因为,他开始疑惑什么叫爱。 他没有觉得吕妙妙和他有着所谓的相配。 也没有觉得他想与吕妙妙繁衍后代。 但却偏偏不想分开。 这让他彻底地困惑了。 “吃饭啦!”吕妙妙从窗户里探出小脑袋,挥舞着锅铲。 夏极从思绪里挣脱出来,露出微笑。 这隐居的日子怕是他最开心的时光了。 银发狂舞之间,何见半点老态? 三十六象,隐隐环绕,玄之又玄,让他如超脱了这凡尘一般。 但这样的人还是推开了门,坐在了木桌前,深吸一口气,笑道:“真香。” 妙妙元气满满地开始吃饭,夏极也被她感染了,一起美滋滋地吃着午餐。 “南北,感觉你精神好了许多,还没有要突破十一境嘛?” “妙妙...其实...”夏极吐了口气,“你应该明白,我这样的人是不可以突破的。” 预想中的沉默并没有出现。 吕妙妙道:“不行,你不突破,怎么活过五百年,你不活下去,我一个人也不活啦。你死了,我也死。” 夏极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真情实意。 吕妙妙又道:“我们悄悄突破,离祂们远远的就好啦,这世界这么大,你突破了,我们就跑到海外去,无尽之洋那么大,祂们找不到我们的。然后我们在海外建立自己的家园,不好吗?” 夏极笑道:“你都知道。” 吕妙妙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呀。不过现在不行了,你必须突破,你不突破我天天哭。” 夏极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吕妙妙掰着手指道:“我知道现在的婵姐不是过去的婵姐,过去的婵姐就是傻傻的,后来忽然变化了,变得又聪明又强大。 婵姐肯定是成了什么东西的躯壳...但那个东西对我又很好。 然后我悄悄观察了许多细节,再结合家族的态度、命令,几乎就可以确定那个东西就是我们吕家的老祖宗。 既然我吕家老祖宗能这么做,其他四家,还有太上殿很可能也有这些人。 我再想了想,我们世家存在了万年,就可以猜到许多事啦。” 吕妙妙道:“你不能因为怕祂们就不突破,你若死了,我肯定也死。我不骗你。” 夏极道:“那吕家老祖为什么对你特别好?” 吕妙妙想了半天,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忽然,她眸子一动,轻声道:“南北,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从世间消失了三年,之后只要让人看到我们往火劫深处而去,再未归来,便是可以判定死亡。 然后,我们可以冒险地穿过劫地深处,绕到北方,然后在北方你完成突破,挣脱凡人的百年寿元束缚。 之后,我们再从北方的港口出海,到海外寻找一个岛屿,建立属于我们的世界。” 夏极真的有些心动了。 如在海外建立世界,那便是直接跳出了这一盘棋局,之后便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特长,凝聚技能珠,不停进步,而同时在海外遥控中土,一旦遭逢大变,就可以悄悄返回,如此天大地大任逍遥,未尝不好。 只是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些事。 所以,他开口道:“妙妙,有人来找我们了,我们去击退祂们,才可以继续后续的行动。” 257.败敌从来只需一刀(第二更) 金色天光斜落到了一处山谷里。 照亮了枯水期的瀑布。 也照亮了一根葱白的手指。 那手指正在石桌上缓缓敲打着。 身着紫甲的将军正在静静等待着。 将军身形小小的,面容并不是很好看,双颊甚至有些雀斑,但一双眸子里却写满了人情世故,让人生出不敢欺瞒的心。 而她的双眸含着笑意与凝练,又让人生出几分亲近和愿意与之交谈的感觉。 这是义军的紫将军。 而紫将军身后站着一个没有表情的少年。 少年垂着头,双眸呆呆地看着空气,不知道心思游到了哪儿。 而两人再后,则是相随而来的十六名义军精锐。 哒...哒哒... 手指敲动着,却忽然停顿了下来。 因为峡谷正对的方向走来了黑色的身影。 赵燕歌还没说话,那为首的黑甲将军已经冷哼出一句:“紫将军倒是很自信,这就直接坐了主座了?” 赵燕歌为人虽温和,但自然不怕事,看到这同为义军的黑将军来意不善,便道:“那将军想如何?” 黑甲将军未曾说话,他前面的两个黑袍士兵已经走了上前,扭着脖子,带着狞笑。 赵燕歌神色平静道:“未见世家敌人,我们便要交手么?” 黑将军直接道:“首次见面,总得分个高下,否则听谁指挥? 群龙无首,岂不是乱作一团? 谁是首,自然不能靠着一张嘴来说。 那就兵对兵,将对将,点到为止,胜者为首,可好?” 说罢,黑将军也不待回应,直接挥了挥手。 两名黑袍的义军精英便已经踏步走了上去。 赵燕歌神色平静,手指敲了敲桌子,她这一侧自然也是两人走了出去。 分别穿着黑袍与紫袍的四名义军精英便是战在了一起。 四者都已觉醒了血脉,虽未到十一境,但多少都从《万法卷》里获得了功法,加上自身的血脉能力,竟是杀的尘土飞扬,气浪滚滚。 这一副场景若是放在火劫到来之前,定然被当做顶级高手之间的交锋了,然而此刻,不过就是精英士兵的对战。 不弱的血脉劲气时刻交锋,四人转眼之间就已经交锋了数十回合,气刃飞射,涡流旋转。 两边越打越是来了火气,不知不觉中竟从原本的点到为止,变成了生死相搏。 但黑将军却没有半点阻止的打算。 赵燕歌神色有点冷,她自然也无法认输,这不是关系到她一个人的胜败。 她是诸多师兄师姐推出来的代表,是为了便宜行事,也是为了继承老师的信念,虽然后来大概明白老师可能是世家人,但老师的信念显然和世家不同,所以她也未曾义军里退出。 身为夫子的弟子,岂可能以他人为首? 便是她答应,师兄师姐们也不可能答应。 所以,她无法叫停。 便在此时,一声大笑从远处而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劈空的斩击从远而来,那斩击凌空而落,飞跃数十丈,宛如山岳前倾,声势浩大,气劲落点恰好是四名血脉义军精英的交锋线。 四人感受到那强大的力量,急忙往两边跃开,然而或多或少都还是慢了些。 劈空之力已然落下,大地一颤,翻滚的气浪犹如洪潮,卷着四人倒飞而出,紧随着的是龙象嘶鸣之声,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颤。 那四名精英士兵只觉被象蹄踩踏,忍不住腹中翻涌,再也无法起身。 远处... 声音传来... “同是义军,何必交手?大家和和气气岂不好?”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那树林光影中负手走出一道小山般的身影,那身影浓眉大眼,充满了正气。 此人忽地停下脚步,微微让开,而一名充满了淑庄与知性之美的女子走出。 女子娇躯颀长,着蓝甲,身形偏瘦,一双柔和的眸子却透着些微疲惫。 黑甲将军神色动了动,笑道:“蓝将军,还有龙象君,你们来的正好,这样,除了那位白将军,我们能起点作用的将军都到齐了。 既然龙象君不喜欢兵对兵,那就直接将对将吧。” 他拍拍手道:“谁愿对战龙象君?” 不远处,唐蓝神色维持着平静,她早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今日交锋也是势在必行。 她手下最强者自然是夏野,但夏野正在修炼,于是便带来了龙象君,毕竟龙象君也已经突破了十一境巅峰。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忽地心如刀割。 因为她以自卑的深爱所倾心的那位男人...很可能因为未曾突破而已故去了。 那位男人在南朝忙了大半辈子,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惜华发早生,如今不知是否成了骸骨。 若论天赋,谁能比的上他? 但再大的天赋也需要在适当的地点修炼,否则又有何用? 风南北... 可惜,我竟未曾见你最后一面。 唐蓝脑海里思绪一闪而过,翻过黯然,便是对着看向她的龙象君点了点头。 龙象君便是走到一片瀑布旁的空地,沉声道:“如此,便是切磋一二吧。” 他话音刚落,便是一名神色洒然的男子大笑着走出。 那男子却没有走向龙象君,而是走到了唐蓝面前,他忽然邪魅一笑,微微行礼道:“在下林叶萧,若由我来击败姑娘的属下,不知姑娘可有意见?” 黑将军:... 他目光微微瞥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张莽。 张莽眸色未动。 黑将军知他默认,也就不说话了。 远处... 林叶萧带着迷人的绅士的笑容道:“也许姑娘不信我,觉得我说了大话,但我这个人不过是喜欢说实话而已。 若是换做别人,我直接就上去打杀了,但不知为何,我见到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我似曾相识,所以才来冒昧地问一声。” 唐蓝强压着心底不快,皱眉道:“你若有本事,便去试试。” 林叶萧心底一喜,这姑娘果然是对自己有好感。 也对,自己这般的人,虽遇重重困境,却百折不挠,是一个历经了世事沧桑,有这故事的男人。 世上有哪个女人能免疫自己的魅力? 于是,他身形一闪,便是站到了龙象君对面,笑着摇摇头,然后勾了勾手指道:“既然你是蓝姑娘的部下,我便让你一招,好让你心服口服。” 其实,林叶萧此举还有一个深意。 他需要折服面前的壮汉,让他口称主人,然后将蓝将军纳入房中,之后就可以成为义军的一大势力,而不再需要依附于张莽。 这只是他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取信于张莽,然后偷偷下毒,将这曾经给了自己耻辱的人击杀。 他林叶萧,从来是一个有着明确目标的男人。 也是一个不会随波逐流的人。 他会让这个世界随着他旋转! 他的主见与深谋远虑,就构成了以他为主角的这个故事的主线。 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谋划,也没有人可以识破他的谋划! 他不仅是强者,还是智者! 可惜,懂他的只有一些红颜知己。 龙象君冷冷瞄着他。 忽然,他一步踏下,气浪如潮,隶属于十一境的力量飞射而出,直接碾碎了四周的花石草木,便是远处的瀑布都被这一踏而踏的断了流。 在这踏步之间,小山般的身形,往前冲出。 急速的冲击与空气撞击出一圈圈炸裂的气爆。 气爆似烟云扩散。 那弥散至朦胧雾气之中,骤然轰出一只如镀染着漆黑金属的象蹄。 象蹄轰落,如流星降临,带动地一切往四周狂散而去。 林叶萧摇摇头,淡淡道:“还不够。” 他手中白光一闪。 龙象君的这一击就如轰入了棉花。 而林叶萧手中又是白光一闪。 只见一只同样的、更大、更黑的象蹄轰然攻出,直接撞击在了龙象君的腹部,带动着他往后飞出。 林叶萧哈哈狂笑起来。 他便是还没恢复实力又如何? 只需要一张【致命格挡卡】,以及一张【碾压卡】,就可以战胜对方。 但这些卡对那些怪物没用,他也是纳闷了,系统啊系统,你什么时候能多给我一点牛逼的卡,我叫你爸爸了。 林叶萧目光环视四周,你们应该震惊与害怕了吧? 我可是用了他的力量重伤了他。 龙象君落地,捂住腹部,口吐鲜血,一时间竟然无法爬起。 唐蓝急忙跑过去,这可是她妹夫。 “你没事吧?” 龙象君摇摇头,“这小子很邪门。” “邪门?” 林叶萧大笑道,“我可使用你的力量击败了你,哪里邪门?” 黑将军终于明白了,这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趁热打铁,于是他看向赵燕歌道:“紫将军,轮到你了。” 林叶萧走到唐蓝面前,双目真诚,轻声道:“抱歉,在将军面前我只能稍稍多用了点力。” 说罢,他从怀里丢出一个瓷瓶:“这是给你部下疗伤的。” 唐蓝将瓷瓶直接丢远,冷冷道:“滚。” 林叶萧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苦笑着摇摇头,“姑娘,请不要生气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唐蓝再好的脾气也怒了:“滚!” 林叶萧心底一乐,上钩了。 要让一个女人喜欢上你的第一步,就是让她对你留下深刻印象。 于是,他为了加强这印象,冷冷道了句:“希望你不要后悔。” 唐蓝怒极反笑,却不再理他,拍了拍手,顿时两名精英义军带着龙象君下去休息了,而她坐到了石桌前,打量起紫将军。 同为女人,紫将军让她有些好感,于是她提醒道:“小心,对方很邪门。” 赵燕歌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想着她笑着点点头,然后侧头看向身后那垂首的少年:“师兄,拜托了。” 少年应了声,抱着刀走了上去。 他背有些佝偻,视线有些茫然,似乎无论多少年,他都无法克服对于社交的恐惧。 陌生人多了,他就有些慌。 但如果对面出现了敌人,他就会瞬间平静下来。 他叫风吹雪,至今还未尝一败。 林叶萧看了一眼对面,发现那紫将军不好看,实在没必要再动用底牌,于是化身演员,扭了扭胳膊道:“好累,换人。” 张莽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一扯黑色斗篷,直接走了上去,扬声道:“这一战,我来。” 他走到风吹雪对面,原本皱着的眉忽然舒展了,原本有些轻视的神色也瞬间认真了起来。 因为,对方的眼神变了。 张莽前世今生,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这么纯粹的目光。 纯粹到不染一点尘埃,明亮到放入天穹在水,水纹不动,而成了凝结的寂渊。 风吹雪用有些生涩的嗓音道:“你好。” 他和陌生人说话,声音不觉就会涩起来,变得很不自然,但基本的礼仪还是懂得。 张莽忽道:“你可愿跟我?” 风吹雪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 那笑容也很纯粹,纯粹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其中的不屑。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少年不是在嘲讽别人,而是他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他眼里有信仰,虔诚的仿如一位苦修的信徒,所有真实想法都会立刻表现出来。 他想了想,道:“来吧。” 张莽点点头,忽然之间,他扭了扭脖子,全身肌肉骤然释放开来,血筋宛如虬结的老藤,亦如漫游的毒蛇。 而这撑涨的过程里,竟然发出轻微的雷爆声,空气炸裂,不绝于耳。 下一刻,张莽身形已经达到了五丈高,而他还有一百点额外的属性点没有使用,这一百点是可以随时使用的。 风吹雪仰头看着这恐怖的肌肉巨人,目光依然纯粹,他的手已经抓在了刀上。 当五指握住刀柄时,他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张莽捏了捏拳头,指节扳动,又是一阵白日惊雷响起,十一境的力量萦绕在他肌肤里,他身为穿越者,所获得的法身,竟然是自己躯体的大幅度增强,这虽是奇异,但却和之前的林叶萧,甚至夏小苏有着某种相似。 但这样强度的力量,张莽从未败过。 他低吼一声:“来战!!” 下一刹那,他“噔噔”地踩踏大地。 大地震动之间,他周身力量愈发散发,双手交合,一个狂暴的擂锤往下砸落。 狂暴的足以轰灭普通法身的十一境力量,随着这一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于刹那间轰落,速度之快,力量之强,比之刚刚的龙象君不知厉害了多少。 众人只见着几道残影,那恐怖的力量已经夯到了紫将军麾下那少年的面前。 唐蓝,以及所有人都露出惊容。 黑将军双眸亦是惊骇与钦服。 赵燕歌面色虽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藏在坐下的双手却紧紧攥住了铠甲,且微微颤着。 师兄... 不要出事啊。 师兄!!! 而这一瞬间,张莽的拳头已经轰碎了风吹雪。 但迷幻的一幕产生了。 被轰碎的风吹雪拔出了刀。 近乎在同一时刻,那刀已经如光似梦般斩了出去,架在了张莽的脖子上,并且切开了那强硬胜过无数铠甲的肌肤,而落在粗壮的颈脉处。 风吹雪神色平静,淡淡道:“你输了。” 他很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才没有杀人,而这让他有些难受,所以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委屈。 张莽瞪大眼站在原地... “你...究竟是谁?” “我是老师的弟子。” 风吹雪从他肩上跃下,缓步走到了赵燕歌身后。 全场,鸦雀无声。 258.伏击,虐杀,你老师呢?(第三更) “等等...” 张莽忽然出声了。 众人看去。 张莽继续道:“我明明轰碎你了,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 风吹雪不回答。 张莽目中闪烁着光芒:“是你的法身吧?真是强大的法身,让我来猜一猜是什么?类似不死鸟么?” 风吹雪依然不回答。 “切...” 张莽变回原样,站回了黑将军身后。 其实,他心底倒没什么,刚刚虽然他落了下风,但并不是生死相搏。 而若是生死相搏,他瞬间将100点属性点加入力量范畴,防护力会瞬间升两个档次,无论什么刀都别想斩开自己全力防御的躯体部位。 同时,他也是吃亏吃在了不知道对方法身的情况下。 而林叶萧唇角却是勾起一抹邪魅弧度,看来这位穿越者没有得到一个好的金手指啊,哼,自己必须低调,以免他动了杀心。 既然黑将军这一方战败了,他也无话可说,便是坐到了下首。 三方将军彼此之间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于是开始了商谈。 黑将军沉声道:“世家有两人一路西来,预计后天就会抵达原皇都附近的废墟,而在经过豹跃峡时,我们可以袭击那两人,从而得到更多有关世家的信息。” 唐蓝道:“那两人我也有耳闻,据说一路在打听夫子的消息,其中一人是苏家的叛徒苏瑜。” 黑将军奇道:“苏家叛徒?蓝将军何以知道这种事?” 唐蓝道:“莫问信息出处,那苏瑜实力不弱,还有一个道姑打扮的人我便不清楚了。” 黑将军道:“不弱又如何?我们三支义军的主力去狙击他们,难不成还会让他们逃了?那也太显得我们义军无用了。 而这等明目张胆,毫不掩饰自己世家身份的蠢货,也是不多了。” 赵燕歌忽道:“会不会是因为两人过于强大,而不需要隐瞒呢?” 黑将军哈哈笑道:“若是按紫将军的说法,那我们义军干脆投降得了,怕这怕那的,还打什么?” 他侧头看向身后张莽与林叶萧。 林叶萧心想,若是按照路数,对方肯定是先来打了小的,再来老的,杀了弱的,引来强的,按部就班从来都是每个世界的规律。 他除了在夫子以及那恐怖怪物面前吃了亏,其他倒也没遇到过情况,于是点点头道:“畏首畏尾之辈,终会成为鼠辈,再无前途!” 张莽也在思索着,他需要认知这个世界的力量,而目前所知的最强势力便是世家,平日里世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来了两个人,若是不去试探怕是下次就没有机会了。 何况,他还有100点自由属性点,只需要在这大战之前再完成一些自由任务,再增些属性点便是了。 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强者,真能够抵御住他全力的攻击。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他已厚积薄发,隐忍了十余年,如今若是连试水一波都不敢,岂非是穿越者之耻? 于是,张莽沉吟半晌,也是道:“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境界等同,全力一击的情况下,只要不让他们取出底牌,就可以了。” 唐蓝道:“夏野不在此处,而龙象君却被重伤了...到时候我只能再派其他人参战。” 赵燕歌侧头看了一眼师兄,师兄眼中一片茫然,显然对怎么去打不感兴趣。 于是,赵燕歌点头道了声“赞同”,然后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唐蓝道:“蓝将军,这颗丹药给龙象君服下吧。” “谢谢了。”唐蓝微笑着,接过瓷瓶。 既然三方意见统一了,下面便是开始布局后天的“埋伏战”了。 ... ... “老风,穿我给你挑的这一件去迎战敌人,显年轻。” 吕妙妙笑呵呵地把黑猫斗篷递给夏极。 夏极接过斗篷,他早已不会去在乎外人看法了,见到吕妙妙穿着白猫斗篷,于是便抓着可爱的黑猫斗篷一披而上,然后抓出白刀随意插在腰间。 他忽然想起劫云,似乎到现在也未归来,怕不是迷路了吧?又或者事情未曾解决? 吕妙妙一拉他的手:“又发什么愣,出发啦。” 她拉着夏极的手。 但却没有能够拉动... 夏极道:“妙妙,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出发吧。” “听你的,老风!” 当晚... 吕妙妙无法入睡,她忽地一睁眼,只见窗外一道黑影掠过。 她小心地推开窗缝,那黑影无比熟悉,正是自家的老风。 这么晚了,他去哪儿? 吕妙妙心底想着,但却没追出去问,而是蹑手蹑脚地往侧边房间而去。 她走路的声音极轻,毕竟是对于“越狱”一道有着老祖层次造诣的女人嘛。 她小心推开隔壁的屋门,果然,床上空荡荡的,确实是老风跑了。 她再度躺回了床上,嘟着小嘴,两只食指“哒哒哒”地对点着。 老风看来藏了不少秘密啊。 次日... 一切无恙。 吕妙妙很乖地没问昨晚老风去了哪儿。 夏极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吃完早饭,就向着劫地外而去了。 ... ... 次日。 豹跃峡。 出入劫地的要道。 几乎是东西走向的必经之路。 峡谷之窄刚好能通过并行的马车,而因为此处已被蔓延的劫地淹没,故而气温焦灼,烟汽蒸腾,远处不时能见到被高温扭曲的空气,以及时而发出“哧哧”声响的绿色毒雾。 这令人无论是视线还是触感都极不舒服的环境,显然还只是火劫的外围,但却也是杀人越货的法外之地。 再往外则是所谓的“编号城”了,不少武者都选择了在那样的城里休息,毕竟还可以免费获得新朝提供的物资援助。 而今天,豹跃峡外却是暗藏杀机。 义军的诸多强者埋伏于此,便是等着猎物进入早已编织好的蛛网。 无论那世家的两人是什么人,都只会如蝴蝶,只能在蛛网上挣扎,却无法挣脱。 黄昏近暮。 风沙卷地。 化作一波波黄色的浪涛从远处而来,拂地又远去。 时间渐渐流逝, 未几, 便是到了星光漫天的时刻了。 冬夜早至, 皓月当空, 将温热泛红的大地照耀的一片皎洁,而远处,逐渐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个带着邪气的世家公子。 一个美艳出尘的道姑。 两人脚步甚至连停都没停。 似乎是根本没察觉到前方的危机。 张莽看了一眼林叶萧,再扫了一眼远处的龙象君,以及那一位被逼无奈才吐露自己叫“小风”的少年。 自己,龙象君,小风都是十一境巅峰的强者。 林叶萧虽然不是,但他作为穿越者,却有着绝对不弱于十一境巅峰的底牌。 除此之外,义军并不弱,还派出了足足八位十一境强者,三十位凝练出了法相的血脉觉醒者。 这样的阵容,去捕获区区两个世家人,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 但不这也不行,张莽为人谨慎,何况这又是第一次与世家交锋,他自然需要这么做。 他收敛气息,感受着那两名世家人脚步声的迫近。 蝴蝶... 很快就要钻入蛛网了。 战斗... 即将触发。 张莽心神愈发平静,再一侧头,只见林叶萧唇角勾勒着一抹邪魅笑容,双眼里散发着迷人光芒。 张莽顺着他目光看去... 那是走在左侧的道姑。 不得不承认,这世家的道姑很有味道,古典美人,气质出尘,飘渺脱俗...便是自己也有些心动。 但他可不会为女人动心。 而那道姑身侧的世家公子,估计就是唐蓝所说的苏家叛徒苏瑜了。 而在他看到那道姑时,道姑显然也已经看到了他。 目光交错的一刹那,靠近道姑与苏瑜的义军强者就已经出手了。 四位十一境强者,九位凝练了法相的血脉觉醒者,同时出手,构建成了第一波强大的攻势。 气浪如潮,其中混杂着各色奇异的法相力量,以及法身力量。 烟尘滚滚,光影闪烁,雷鸣轰动之间,强大的能量向四周扩散开去,展露法身而显出的巨大轮廓带来了让人真气都快粘滞的威压。 这些威压彼此重叠,交错于一处。 化作极强力量,向着那公子与道姑,如神明的大手覆压而去。 尘石卷起,气浪如长鞭在崖壁抽极出道道深痕。 “受死!!” “世家人,为你们的罪行赎罪吧!!” “今日是审判的时候了!” “死吧!!” 第一道强势的攻势才刚出。 第二道稍远一些的强者再度发动了攻势。 同时,三位十一境巅峰,以及林叶萧都作为压轴而迅速地欺身靠近,准备为这万无一失的攻势,再添加一份保险。 没有人觉得这两个世家人能逃脱。 但关键时刻,义军这边必定会稍稍留情,以便带回去严刑拷打而获得关于世家的信息。 张莽心底忽然生出一些不安。 因为,他没有在那世家两人身上看到半点恐惧。 同时,他高属性的直觉在疯狂地提示着他,让他赶紧逃。 这种提示,他只在还未走出穿越而来的小镇时才有这种感知...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虽然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在众人皆前进的时候缓下了步伐,并且飞快地往后而去。 他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惨嚎声传来。 惨嚎不是世家人发出的,而是义军的强者。 最初的惨叫好像是点燃了导火索,紧接着便是几乎于同一时刻爆发的恐惧声音。 张莽不明白。 他无法明白... 这究竟是什么世界? 忽然,他下意识地仰头。 因为他感到天地忽地黯淡了一下,弥散的星光就如前世的白炽灯忽地被人按下了“关闭”按钮,而忽然失去了光芒。 极度的、难以形容的、浩荡如深海,神秘如星空的恐惧感淹没了他的心。 他只觉心脏落入了寒冬大雪,无法喘息。 直觉的预警已经高达了极致,难以再高!! 张莽再无犹豫,他把所有的自由属性点都点在了力量上, 同一时刻他躯体开始变化,他释放了法身, 他爆喝一声,烟尘飞散里,他足下大地已化作深坑,而反弹的巨大力量带动着他,如同流星般往远处狂射而去。 但... 有什么比光更快? 那是星光, 如水般柔和, 从无穷远处而来, 却又于刹那降临, 以超过了手术刀的精准,以无法理解的形式穿透了张莽的一切防御,刺破了他的丹田,同时粉碎了他一切的经脉,但却让他不至于死去。 林叶萧很是聪明,他看到张莽退后,他也悄悄缩了回去,此时看到那星光,眸子里露出无比恐惧。 但紧接着,便是一股幸灾乐祸。 嘿... 这一下省的我动手了。 但,他的幸灾乐祸还未结束。 一道星光再次穿透了他的小腹,拧碎了他完成任务后好不容易恢复的丹田与经脉,将他艰难地提升起来的境界再度打为废渣。 遥远的世界里,一双雪白的足踝踩踏过温热的大地,祂拢了拢漆黑长袍,转身离去。 祂粉碎了张莽的丹田,以提供一组可供参考的数据。 粉碎了林叶萧的丹田,以考证二次复原的可能性。 这些对于那个男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数据。 祂做完这一切,便是消失在了星光里。 而天地,也才刚刚再度明亮了起来。 照耀清楚豹跃峡峡口的杀伐。 说杀伐,真的很不合适。 因为这完全就是一边倒的虐杀。 苏瑜只是“哼”了一声,墨汁般的黑影已经从他七窍里飞出,缠住了那些攻来的强者,他抓着森然骨刀,随意地手起刀落。 每一次斩杀,骨刀就会鲜艳几分。 吕婵只是挥了挥道袍的长袖,冲到她面前的人便是失魂落魄,如是丢了魂儿般,她再一挥袖,袖风便化作了锋利的刀刃掠过来人的脖子。 再一片彻底虐杀,与哀嚎声里。 吕婵面前只剩下最后一人,那是一个小山般地大个子——龙象君。 而苏瑜面前也只剩一人了。 那是个抓着刀的少年。 苏瑜显然认得这少年,毕竟之前在望江楼见过一面,这少年可是击杀了鬼帝三大弟子之一的存在。 于是,苏瑜如是获得了一份礼物般,露出惊喜的微笑:“风南北,你老师呢?” ... ps:小水发现自己太强了,虽说请了假,但居然还是肝出了三更,嗯,礼炮,撒花~~~ 259.世间之人,无需主人(第一更) 星光已明,太上已去。 强者与弱者是有着区别的, 首先,强者眼里只有自己的事, 其次,强者从一开始就不会期待有人帮忙, 再者,强者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去帮别人, 他们可以群居,但和而不同,不同却不会引发彼此的战争。 所以,太上的事完成了,祂直接就走了,就如没看到吕婵和苏瑜一样。 风吹雪看到苏瑜时也没多少情绪波动,刚刚所有“队友”被碾压,被虐杀,对他来说好像都没什么,毕竟没有自己的师弟师妹。 所以,他听到询问,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在找老师,但没找到。” 他的语气让苏瑜都忍不住发愣了。 苏瑜问:“你不怕我?” 风吹雪露出疑惑之色,好像对面问了一句废话,他忽然想起来,在社交场合下,别人面对面问了问题,如果自己不回答,那算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于是,他很坦诚地摇摇头:“不怕。” 然后又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怕你?” 苏瑜眼睛微微眯起,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落了下乘,但同时,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每个时代,或多或少都有着从后来历史去看令人艳羡的存在,这些存在如同天之骄子般诞生,或被凡人视为怪胎,但实则是惊艳绝伦。 换句话说... 祂们九人其实是不该存在于这个纪元的。 而这个纪元有着这个纪元本来的“真正主角”。 这些“真正主角”在这个纪元有着某种奇妙的主场地位,就如同祂们在上古一样。 苏瑜蓦然之间心底生出了一股恍惚,他隐约觉得眼前的少年很可能就是这样的“真正主角”,是在上古时候与活到最后的神明诸佛同等资质与运势的存在。 一瞬间,他动了杀心。 所以,他抬起手,往高处一托。 他掌心幻变,其中掌纹变得如梦似幻,纵横交错的纹理越发清晰,逐渐又化作了恐怖的黑暗山河,若是用超高倍率的显微镜放大无数倍去看,就能看到... 他掌心有一个世界的缩影。 而在他做出“托”这个动作时,某种奇妙的联系已穿透了主世界和他链接在了一起。 苏瑜道:“你很不错,我决定把你记在我的本子上。” 说着,他从怀里抓出一本血红色的本子,然后取出了一支漆黑的笔。 吕婵都忍不住侧头看了苏瑜一眼。 真.生死薄,无论是谁,只要被记在这本子上,就会不讲道理地瞬间死去。 这属于超级bug的法宝,但所幸这样的法宝拥有着颇长的“施法前摇”,以及诸多的限制,需要有人帮忙牵制敌人,使得他拥有足够的书写时间,若非如此,吴家老祖早就无敌了。 她隐约记得上古时代,每次“团战”,对面都是挑着吴家老祖疯狂攻击,这也造就了吴家老祖并不平和的扭曲性格,以及丰富且花式的挨打与逃跑经验。 大抵就是“团战可以输,某某必须死”这个意思。 吴家老祖的存在,可以撕裂对方阵型。 哗... 苏瑜已经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他抓着笔开始在本子上书写“风吹雪”的名字。 他写的很慢,因为这本就快不起来,每一笔都如是在撕裂重重因果,都犹如在推动山岭。 风吹雪是有直觉的,这一刻,他虽不知道那本子是干什么的,但却知道如果让对方完成了这个动作,会有非常恐怖的事发生。 所以,他出刀了。 眼前之人虽和老师一战未完,但显然是与当初的老师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样的对手,他若能杀之,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很久很久的事。 刀光平平淡淡。 才出现刀。 就有了光。 光落在了吴家老祖身上,直接斩过了皮肤,却如切入虚无,没有任何肉质触感的返回,这站在他面前的人好像是忽地没有了实体。 风吹雪曾与楚美作战,所以有着与这类似吴家怪物厮杀的经验。 于是,于刹那之间,他的刀已经裹上了他的信念。 那是纯粹, 干净, 虔诚, 却炽热和滚烫的意念。 他躯体里,那静谧的血液也开始沸腾,因而身体化法身,变得飘飘渺渺,如在如不在。 这一刀在刹那里已经改变了形式,刀不是刀,又还是刀。 但无论如何,苏瑜忍不住发出一声“噫~~”,然后手中的血色本子、漆黑笔杆消失于虚空,他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风吹雪的背后。 出现的一刹那,他手中就已经抓住了由残骸百锻的骨刀,刀森然,有着一抹新鲜的艳红, 刀,已经出现在了距离风吹雪脖子不过三尺的地方,同时以超快的速度斩落。 寻常人一刀全力而出,未曾斩尽,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转身。 而若是以周身范围炸散的无差别攻击,是不可能防御住苏瑜的这一刀的。 点成线,线成面,面成体。 有力量泄露不如没有力量泄露。 远程攻击不如近身攻击。 便是至强者,只要没有超脱天道,也需遵循着这样的三大绝对法则。 所以,同等境界的攻击力之下,花里胡哨是没用的,而体绝不如点,“aoe”绝不如单杀。 体若是要压制点,那就需要更高层次的力量。 风吹雪显然没有超过苏瑜,所以他不可能通过无差别攻击的气流炸散之类的法门,而逼退对方。 换一人,说不定已经因为采取了错误的手段,而死了。 但风吹雪恐怖的直觉,让他斩出的一刀变成了回旋。 刀势如流水。 水无常形。 刀,亦无常形。 他的刀与那把骨刀斩落在了一处,没有发出丁点儿的撞击声。 因为于刹那之间,那把骨刀连同苏瑜再次消失了,并且再次出现在了风吹雪身后,这种折磨人身心的方式简直要让人发疯。 风吹雪那一刀不能斩尽,所以他的刀再次旋转了。 光扭曲了。 再次迎向身后的骨刀。 这一次,刀与刀碰撞在了一处,终于发出了恐怖的爆炸声,能量外泄,带来了引发天地轰鸣的气浪。 风吹雪和苏瑜两人都被气浪带着往外激射。 吕婵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幕,至于龙象君,对她而言不过是随手可碾死的蝼蚁,她不在乎。 同一境界? 那法身的物种也分三六九等。 何况,祂拥有的一些底牌,根本不是这个境界的人能想象的。 龙象君自然也不敢主动攻击,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的道姑有着轻松轰杀他的能力... 他心底黯然,原本突破了境界的自傲顿时变成了恐惧。 他撇了撇远处观战的唐蓝,赵燕歌,黑将军,却甚至连叫他们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跑不掉... 眼前唯一的希望,就成了这个自称是小风的少年。 峡谷上, 观战的三名将军早就傻眼了...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重重埋伏的义军强者这么快就全灭了? 黑将军看着瘫倒在地的主人,身形开始颤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主人的心性和强大,但即便如此,主人还是被秒杀了!! 怎么可能! 唐蓝如坠冰窟,全身冰冷,如是重新感受到了身为世家奴仆时的恐惧。 赵燕歌捏着拳头,师兄,师兄... 她无法抑制情绪,忍不住呐喊出声:“大师兄!!打败他!!” 风吹雪已经听不到任何话了。 他所在的任何区域都会在下一刻面临攻击。 何况,即便解决了这一个,旁边那道姑看起来也很强。 苏瑜也不多说,双手捏着骨刀刀柄,轻轻哼了一声,粘稠如墨汁的黑影忽地炸开了... 一重重苏瑜分裂了出来。 不过眨眼,就成了十多个苏瑜。 十多个苏瑜一同消失,又一同出现在了风吹雪身侧,以十多个姿势将刀斩向了对手。 刀身上,缠绕着滚滚的黑气,那是死亡。 风吹雪眸子里,平静纯净的神色消失了,燃烧起了熊熊烈焰般的疯狂,那双眼睛明亮了起来,带上了兴奋。 他无法判断出敌人所在,但他可以一刀冲出这重重包围。 月色里,他早已拔出的刀,再度斩出,刀光带着他如同流星般冲碎了一个苏瑜,如破开罗网。 但罗网才破开,又已经重新形成了新的罗网,并且把一刀斩尽的风吹雪再度包裹其中。 换句话说... 局势和刚刚没有任何的变化。 唯一变了的,是风吹雪这一刀已然斩尽,而如困兽般落入了死局。 这就是前期几乎是最弱的吴家老祖的实力。 哧!! 一刀死亡,从风吹雪背后斩入。 他法身强大愈合力瞬间运转,但却被黑烟的强大斥力带动着无法愈合,以至于鲜血潺潺而流。 风吹雪这是第一次受伤,但他却已经以受伤为代价,飞速地拉开了距离,并且向着极远处而去。 他不是逃跑。 只是忽然意识到了一点。 面前的男人以手掌托起,而形成某个联系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这个男人之所以可以无限地“闪烁”,只能是在他自己所规定了的这个区域里。 那么,他只要脱离这个区域,对方的“闪烁”就不会奏效了,到时候才是对他有利的战场。 风吹雪完全不顾背后的血,也似乎完全没感到痛苦, 他速度极快,胜过御风而行,空气在他脚下化作了如成实质的石阶,他以绝不规则、甚至违逆正常逻辑的踏步点往远去了。 但他才飞射出数里,便见那道姑随意往空中做了个抛的动作。 这一抛,四把剑激射空中,化作数百,数千,甚至上万的剑,这些剑构成了剑墙,拦住了风吹雪的路。 而这一刹那,苏瑜的罗网已经再度包围了风吹雪。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苏瑜道:“你足以自傲了。” 声音落下。 死亡便随之落下。 远处豹跃峡顶的观战者们面如死灰。 赵燕歌嘶声喊着:“师兄!!!” 然而,风吹雪并没有恐惧,只是有些遗憾和落寞。 他露出了微笑,刀光也如笑了起来,随着他在这十死无生的绝境之中,至少...可以绽放出璀璨耀世的光华。 光华被死亡淹没。 但死亡却没有到来。 因为,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逆喷而出的浪潮,从远而来,吹散了死亡。 风吹雪从空而落。 苏瑜也未追击,吕婵收回了剑,负手而立。 峡谷深处,那幽幽的月光,红色的大地上,正走来了两个...猫? 一只白猫。 一只黑猫。 但细细看去,那不过是穿着猫耳斗篷的两人。 夜风吹开帽兜,露出白猫娇美可爱的脸庞,还有黑猫满头逆风飞舞的银发。 “老师!!” “老师!!!” “主...主人...” “您没事,实在太好了...” “夫子...居然没有死吗?” “是夫子!” “风南北,你终于出现了。”苏瑜微笑着看向黑猫,“你突破十一境了么?” 吕婵眸子里闪过无语,妙妙的能力还真是强大,居然能让风南北这样的人物穿上此等可爱的衣服... 她招了招手:“妙妙,过来。” 吕妙妙拉了拉下眼皮,露出一个白眼:“婵姐,我已经嫁给老风了,嫁夫随夫,就不过来了。” 吕婵愕然了下,“你跟我回去。” 吕妙妙道:“为什么?” 吕婵道:“没有为什么,风南北无法突破十一境,你不该和他在一起。” 吕妙妙莞尔一笑道:“是婵姐你们不让老风突破吧?” 吕婵神色冷了下来。 话已到了尽头。 她看了一眼苏瑜,“我抢妙妙,你对夫子。” 苏瑜面色含春,依然笑看着夏极,问:“你突破十一境了么?” 夏极摇摇头。 苏瑜道:“那你只需要把帝令给我,把妙妙还给吕家,那么我们之间倒是没有必须厮杀的理由。” 夏极站在峡谷之间,黑猫长袖在烈风里如静止般,安静垂着。 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边正激动看着他的风吹雪道:“带你师妹走。” 风吹雪点头,恭敬道:“是,老师!” 夏极再看向一边小山般的大个子,与谷顶的唐蓝,“龙象君,你带唐蓝走。” 龙象君看着那一头银发的男子,心底生出无穷的歉意,于是抿着唇瓮声道:“主人..你也要小心。” 夏极道:“龙象兄,不需称我为主人。”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往前踏出一步,沉声道:“世间之人,无需主人。” 260.十二境(第二更) 吕婵问:“风南北,你疯了么?” 夏极站在原地未动。 而他身后,风吹雪已带着赵燕歌在飞速撤离,他的伤在全力抵抗下正在缓缓恢复。 龙象君也带着唐蓝在逃,唐蓝深深看了一眼那冷月下的银发男子,将心底自卑的倾心浇灌于这模样,要永远珍藏于心头,刻骨铭心。 所有人都在逃。 吕妙妙也往后退了几步。 她没必要逃,因为如果夏极输了,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也没有意义。 今日,便是同生共死之局。 夏极见人撤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回答:“我没疯。” 吕婵奇道:“那你一定是想战死。” 夏极道:“我没想战死。” 吕婵道:“求仁得仁,你一世圣名,既想此生以如此方式落幕,我便成全你。” 说完这句话,她又看了一眼烈风里站着的少女,尽最后努力远远劝说道:“妙妙,你若是乖乖地随我走,我便不出手。 你不是喜欢他么?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需要牺牲自己。 世间常无双全法,何况回去,也不是要了你的命,你还是我的好妹妹。” 吕妙妙在明月里露出明媚的微笑,“婵姐,你有爱过吗?” “爱?”吕婵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不会去嘲讽,也不会去赞同,而是笑道,“凡有所爱,必有所系,既有所系,必可斩断,妙妙,你说的这个东西,它珍贵吗?” 吕婵一边说,一边往前随意地踏着步,“说到底,其实还不过是能否斩断的问题。” “说到底,其实还是谁强谁弱的问题。” “妙妙,婵姐活过的岁月,比你吃的饭还多...但如果可以,婵姐也不想弄哭你。” 吕妙妙忽然看向夏极,柔声问:“老风,你放我走吗?” 夏极摇摇头,然后道:“那你想走吗?” 吕妙妙看向吕婵,“婵姐,我不走,我就在老风的身后,你如果能抓走我...你就试试。” 一瞬间,她语气无比坚定。 一瞬间,她也有了决意。 一瞬间,她选择她挚爱的人。 这一次,同生共死。 何况,她也有一些可以从婵姐手里逃脱的本事,关键时刻未必不能帮到老风。 “那就没办法了...” 吕婵幽幽叹了口气,她侧头看了一眼苏瑜。 然后,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苏瑜是真的消失了,因为这一方区域完全在他的笼罩之下。 他消失,意味着他出现。 他出现,便是一重罗网。 罗网破不了,因为他可以躲避一切攻击,也可以再度将死局重演,对手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白费功夫,除非这个对手逃脱了他本体世界所联系的人间范围。 但夏极似乎不可以逃,因为他身后有吕妙妙。 黑猫斗篷狂舞,夏极四周已经出现了十多个苏瑜,每一个苏瑜手中都抓着滚滚的死亡。 死亡是刀,刀刀如黑莲逆向绽放,收拢而起! 吕婵则是大袖随风,速度极快,在同一瞬间,空间里已经呈现出了十多道她的残像, 每一道残像的背后都浮腾着剑。 第一道残像还是四把剑。 第二道已经是四十把。 第三道是四百把... 到了最前一道时,已是数万把,每一把剑都带着近乎于法身层次的力量,而在星光月色里散发着静谧而危险的光华,如同剑海起怒涛,从远咆哮来。 因为曾经沧海,所以无论是苏瑜还是吕婵,都不是使用的本境界的力量,而是直接动用祂们习惯的攻击方式,虽然这攻击方式在本境界还遭受了许多限制。 相比十境十一境之间的激烈打斗。 此时,这场景,倒是没有那么激烈。 因为,所有的力量都被完美地束缚在自己的攻击之中。 既无外泄,便是两不相干,谈何震荡? 吕妙妙也不退后,咬着唇,瞪大眼,眸中波光闪烁,她要努力地去看,去看清楚老风... 无论生,还是死,哪怕下一刻就死,她也要把老风此时的模样死死烙印在心底,烙印在灵魂深处。 夏极在罗网包裹时,也早已取出了白刀。 白刀被他右手手掌压着,往下轻轻一敲。 哚。 这一声。 清晰无比,如同唤醒了世界。 他周身万法成相,周流不息,浑然成圆。 三十六万法相,化作一个将他紧紧包束的球。 球承受了苏瑜的斩击。 也承受了这一刹那的死亡。 但死亡,却在那三十六万法相的周流之间,被瞬间弹开,就如一个个金属豆子落在了极快转动的圆胎上,飞射向向四周。 要知道,苏瑜的每一道斩击都被三十六万法相部分地承担了,也被三十六万法相部分地进攻了。 力道传递,苏瑜也自是承受了这三十六万法相连带的连带攻击,而闷哼一声往后倒射而出,他的右手已是血肉模糊。 而在倒飞的过程里,他这一“哼”,又是哼出了如是墨汁般的鬼影重重,破空与他呈相反方向激飘而出,形成了第二道元神层面的攻击,算是配合后续进攻的吕婵。 完成了这道攻击,苏瑜的右手已经碎裂到了肩头。 祂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里顿时攀爬出无数的人形黑烟,这些黑影向着破碎的手臂而去,进行着某种愈合。 苏瑜不得不承认,如果是祂一个人,此时就已经彻底落入被动了,因为祂需要时间疗伤,而这就是对方继续攻击的契机。 他强忍着右臂的痛苦,一边疗伤,左手一边直接伸向怀中,紧紧抓住了那本血红色的真生死簿,小指一夹,同时夹紧了漆黑的可断生杀大权的笔杆。 夏极已不见人影。 周流不息的法相之球,已被无穷剑海的怒涛所淹没。 如是两国交锋。 法相与剑,在进行着疯狂的对攻。 每一道法相,每一把剑都如有着自己的生命,都如是绝世高手的对决,而万般呈现在人眼前。 反倒是在这最激烈漩涡里的两人却是一动不动。 说不动,那只是视线里的不动。 因为,这所有法相与剑都是由这两人在操纵。 短兵相接!争锋相对! 你来我往,寸土不让! 剑风,气浪,激荡地吕妙妙的白猫耳斗篷烈烈飞扬,那一头墨染的青丝在月华与红雾里凌乱起来。 但再凌乱,也遮不住那一双此时脉脉含情的眼。 那眼看着夏极。 没有天地。 只有夏极。 此时,时间如是被放慢了不知多少倍。 但无论放慢多少倍,在那眼里,宛如永恒。 苏瑜哼出的幽魂墨浪终于拍打到了。 但在夏极那快速周流的法相之间,便如一缕星星萤火,才落下,便是在恐怖的力量之间,无声无息地被零落成泥,碾碎为尘。 这样恐怖的对决,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观众,也没有无聊的震惊和惊叹。 最瑰丽者常在险远,岂是凡人能见到的? 但夏极时刻注意着苏瑜,当他看到苏瑜取出了一本本子时,他知道自己该动了。 苏瑜翻开纸页。 他便是往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动,打破了法相与剑的平衡。 吕婵分毫不让,双手一展,剑成惊涛骇浪,如万千铁骑从她身后呼啸而来,向那一人攻去。 这一刻,她已不把风南北当做什么十境... 而是把他当做了这个时代的圣人,亦是可与祂们并肩之辈。 剑的力量增强了。 夏极轻舒一口气。 右手抓着白刀,再次轻轻地敲打了一下大地。 哚。 一声敲击,却在如此的战场里,撞击地天地发出轰隆雷鸣之声。 夏极甚至不需要做出斩击的动作,他已经斩出了一刀。 一刀,为这浑然之圆在除了周流之外,寻到了第二个发泄的口子。 茫茫之多的法相随刀而出。 往前。 才出现。 便已斩过万丈。 虽是万丈,但却不过是力量冲刺过猛而带来的余波。 这一刀斩开了一切。 怒海分流。 千军万马灰飞烟灭。 大音若希。 这明明璀璨到极致、宛如开天辟地的一刀,伴随的却是天地无声。 万丈一刀被夏极抓在手中。 他轻轻一转,斩向了苏瑜。 苏瑜可以再闪烁,但无论他如何闪烁,他闪烁的范围终究是有限的,是注定笼罩在这万丈之中的。 而这一刀已经盯住了他,无论他去哪儿,这一刀都会跟过去,并且速度不会放缓。 吕婵往后退出,五脏六腑只觉有些翻涌, 剑海已碎,四把剑恢复原样,稍稍黯淡了些悬浮于她周身。 但她没有看苏瑜,而是大袖一挥,挥出了茫茫多的符箓,向着正在进行斩击的夏极攻去。 远处,苏瑜似乎知道躲不过这一击,祂也很无奈... 真生死簿虽然强大,但用来对付的就没有弱者,而一旦祂取出这本本子,就意味着祂会吸引场上的所有仇恨值... 祂已经习惯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逃避,因为逃不了。 豹跃峡中,一切的物动荡了起来。 汹涌的血如同从亡灵之国的洋流里拍打而来,激荡皮肤,似无数骷髅抓着擂槌在轰打着人皮鼓。 苏瑜的躯体开始变化,这是他需要耗费代价才能在目前呈现出来的本体法身。 黑袖,黑袍,高九丈,所有袖袍的空隙里,都如幽冥般无光,浓淡不一的黑呈显并折射着迷离的神秘死亡。 这就是一尊神明。 不似阎罗, 不似死神, 不似冥王, 不似胡狼头的阿努比斯, 不似死之国的伊邪那美, 不似一切曾有的死国主宰。 但却有着祂们的共性,但亦有着比祂们更纯粹的神性。 这死亡法身才呈现出现,便是抽出了一把森然的百锻骨刀,向着那万丈之刀迎接而去。 刀与刀相撞。 轰!!! 狂暴能量,为四周一切带来了死亡。 百锻骨刀也因此碎裂。 苏瑜紧接着又是取出一把惨白色的玉刀握在手中,警惕着。 而夏极在斩完这一刀后,便是以刀之余威,对上了吕禅的符箓,发出了第二度的恐怖对击。 纵横交错,肆意成流的能量冲突里。 夏极一转身抱住了吕妙妙,往后退开两步。 吕婵亦是只得退开。 三人交锋,说来迟,但发生的速度极快。 快到万物的切割,炸裂呈现出极多的阶段,如果放慢了看,就能看到每一波的变化。 豹跃峡的两座峡谷巨峰已经成了尘埃... 周围的土地,已完全崩碎,而成了废墟。 夏极护住吕妙妙,对方两人显然也知道他在干什么,并未趁着此时进攻。 烟尘,散尽。 四人重立于废墟的大地上。 短暂的对视后。 吕婵双手一展,法身呈现于世。 那是一个周身完全笼罩在光芒之中的九丈白袍道姑,说是道姑也许不合适了,因为此时这法身散发出的道韵如汪洋大海,难以穷尽,根本就是可让凡人下跪的神明。 两尊巨大的神明俯瞰向人间的一对人儿。 “咳...咳咳...咳咳咳...” 夏极忽然咳嗽起来。 他大口喘着气,显然刚刚的交锋消耗极大。 吕妙妙扶着他,她看了看那两道法身,再看了看面前男人满头发白与虚弱,眸子里不禁闪过一抹黯然,她温柔地说了声:“老风,我去了。” 就如往日里那说了二十多年的“老风,吃饭了”,“老风,该睡了”,“老风...”... 她往前踏出一步,刚要喊“婵姐”,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夏极右手挡在在她面前,沉声道:“今天我就是要带你走,看谁敢拦我。” 吕妙妙愕然,随即垂首,乖巧地应了声:“好,我陪你。” 夏极往前一步,沉声道: “十年风雨十年灯,阅遍天下无数文。青灯书斋细数法,不意竟成一万法。 我以万法磨一象,茫茫人间红尘游。教化苍生拟天心,如今成象三十六。” 当“三十六”落下时... 他背后的茫茫法相再度生出。 但这一次却又有所不同了。 夏极忽然真挚地对着两位神明道了声:“多谢。” 这一声多谢,谢的是刚刚的激战,让他形成了顿悟,完成了最后瓶颈的突破。 三十六,上应天罡三十六之数,覆笼寰宇。 象为天成,在地化形,复又穷极万法。 三十六象,便如是与这天形成了联系。 忽然之间,天穹风云卷动,星光遁隐,月色消失,世界一瞬间变得铁灰。 彤云如重重的巨山,从中骇然而分,下一刹那便形成了光影交错的雷电海洋。 云如被卷入了汪洋恣肆的漩涡,漩涡中央好像藏着一只恐怖的怪物,正俯瞰向人间的大地。 吕婵与苏瑜并没有追击,而是满脸困惑。 祂们认得这是劫云... 但劫云这时候来干什么? 谁要渡劫? 但下一刹那,祂们看到劫云落在了那银发男子的头顶。 两人更是震惊了。 这是什么操作? 下一刹那... 夏极无视劫云,往前再踏出一步。 这一步,如他与山河天地已融一体,一指点出,银发逆流。 而指尖... 正对着俯瞰人间的两尊神明。 这一指。 吕婵与苏瑜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动弹了,好像被一股来源于天地的茫茫之力镇压住了。 两人毕竟是过来人... 吕婵露出震惊。 而苏瑜已然不住失声道:“十二境!!!” 未过十一,谈何十二? -- ps:大家真别觉得水,这种打斗都是在力量体系里的,并不好写。 261.天门未开,已见神通(第三更-求订阅) 一指,定。 这非自身之力,而是天地之力。 洞晓乾坤运转之机,从而于茫茫之中抓住了那一丝规律,并且与这一丝规律建立起了联系。 十二境。 谓之神通境。 何谓神通? 凡人喝酒,不过捧坛痛饮罢了。 凡人举物,力举千斤,扛鼎而行,已是可声名远传的力士。 而神通... 便是抓起一条河,扛起一座山也就如凡人举杯取物一般的轻松。 但所谓神通,并不是超越了法身的力量,而是能借用了天地的力量。 人力有时而尽,化作法身虽是有着看似无限的力量,但那不过是对于弱者而言,可比之天地呢?却又差了许多。 所以,夏极以万法磨成一象,三十六年三十六万法,三十六象, 凭借着绝巅强者的对战,而抓住了那一刹那的契机,而感受到了三十六象凝聚而出的——神通。 这一指,指着天地,定住,封锁了祂们所有法身的劲与气。 这一指,旋即又化作了刀。 刀光乍现。 却失去了空间的连贯感。 并非由夏极手中蔓延而出。 也并非借由夏极的白刀斩出才可形成。 这一刀与天地有了联系, 这一刀是他自身的力量加上天地之力所斩出的——神通一刀。 蕴藏了夏极十二境力量的一刀。 夏极未动。 但刀已经斩出。 刀高悬于神明头顶, 化作刽子手里高举的执刑之刃, 往下斩落, 斩向那由无数影子构成的死国神明。 苏瑜想反抗,想取底牌,但时间并不允许,他被定身了,他震惊了,这一刀蕴藏天地之力来的太快了。 苏瑜保证,若是给了祂充分的时间,让祂取出压箱底,摆好阵势,一定可以挡下... 嗯,下次一定。 但不是这一次,而这一次...注定了祂的头颅被斩落。 苏瑜也是无语了,悲愤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论什么人,都把自己当做第一击杀目标... 说起来,祂那本本子上真没能顺利地写下哪个大能的名字。 哧!! 俯瞰人间的死国神明,头掉了。 一双眸子犹然带着未曾散尽的震惊,于半空气浪翻滚之间,看着那一世为圣人的夫子,那银发飞扬的凡人。 何以至此?! 何能至此?! 祂活了万年,阅尽万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因为,神通的力量根本不是通过人去链接到天,而是通过天反馈往人... 天门还未开! 何以见神通? 何以得神通? 但这没结束。 第一刀,就如导火索的引子。 下一刹那... 那依然在从半空坠落的神明头颅,看到了漫天的刀。 刀。 刀。 刀。 刀。 刀。 ... ... 雷光闪烁里,空气呈显出鱼鳞般细密的模样,如是风吹皱了金色的湖面而生出的粼粼波光。 而每一道波光,就是一道神通层次的刀光。 这一瞬间,夏极已凌空,斩出了成千上万刀。 每一刀都不是单纯的物理斩击,而是蕴藏了斩元神与斩躯体两重特性, 刀里蕴藏着天地之威,以及夏极本身的法相之力,其中亦有死亡的力量。 说时迟,但他斩出这上万刀,不过就是一念而已。 一念... 刀如骤雨, 从天零落, 又汇聚而起,化作惶惶天威的一刀... 死国的神明亦无法承受这样的一刀,顺理成章地被斩杀成渣,连丁点儿毛发都没剩,可谓是从人间抹去了,但即便如此,夏极都不知道有没有能杀了祂,因为他始终记得吴家老祖的本体是绝地。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吴家老祖是被杀到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旋即,夏极被一种“快要反噬”的感觉淹没。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他固然把刀斩向了敌人,但却也承受了“刀柄”反弹回来的巨力。 他若是显出法身,那么固然可以承受,但他无法显出。 这股反弹的力量让他一口鲜血几乎涌到了喉间,又被咽了下去。 而这一刹那的放松,吕婵已经从定身状态里挣脱了出来,尽管如此,祂脑海里的震惊还未散去。 未过十一,为何能至十二境? 下一刹那... 雷云已经完成了酝酿,决定对这个不遵循规则的男人进行处罚。 雷浆积蓄,煊赫的耀世紫色破开天穹,发出一声轰鸣万里的巨响,破灭一切、碾压一切的电光彼此缠绕成蟒,向着那胆敢违规的异数扑落。 吕妙妙仰头看着这一幕,个中交手太快太快,她才发出一声充满了担忧的尖叫,那极端暴虐的天雷已经带着毁灭从天落下了。 落向那个与她厮守了二十余年的男人。 但太快了... 快到她只来得及双目通红,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老风!!!” 另一边,吕婵也瞪大了眼,据祂所知,这种劫雷的威力异常恐怖,就不是为了能让你渡劫而准备的。 这雷,就是为了劈死你。 而因为蕴藏了某种玄奇的意志,故而力量极强,根本不是普通的雷霆。 但她还是要死死记住这一幕... 风南北。 夫子。 太强太强了。 那黑皇帝都不过是跳了一境。 这夫子,竟然能连跳两境,这已经不是圣人,不是怪物了... 而是... 万古未有啊!! 这果然是可怕的虚劫之中的浩劫,是双重灾劫,难怪会出现如同黑皇帝与夫子这些可怕资质的存在。 但没关系了。 夫子... 他快死了。 轰!!! 毁灭的天劫雷霆轰落。 夫子满脸虚弱,唇角渗出了些血,似乎没来及的反应。 紫光散去。 夫子安然无恙,身边的大地倒是被雷浆灌入,而呈现出亮紫蛛网般的电弧... 吕婵:??? 吕妙妙:“老风?” 夏极淡然道:“它...似乎...劈歪了。” 吕妙妙:Σ(°△°|||)︴...... 吕婵:......Σ(っ°Д°;)っ 吕家老祖大脑一片空白,这一瞬间祂失去了所有斗志。 卧槽,劫云还能劈歪?? 何等迷幻,何等不可思议的现象! 这不是异数了,不是怪物能形容的了... 祂丧失了一切斗志,哪怕此时的夫子看起来虚弱不已。 吕婵大袖一挥,转身御风逃跑。 夏极怎么会轻易放祂离开,抬指继续使用神通以定住她的身形... 吕婵感受到了那股粘滞感,祂一咬牙,猛然伸入怀里,抓出一串儿宝珠,看也不看,运力往后砸出。 那宝珠有二十四粒,才入风中就散发出五色毫光。 毫光如烈日炸开,宝珠亦是见风就长。 转瞬之间,每一个宝珠都已经长到了小山般大小。 夏极只觉五感一晃,识念产生了某种晕眩的感觉,他精神力量极强,才一感受到那晕眩,便是极快地从晕眩里挣脱出来,只见那二十四座山携带着强大的力量,轰向他。 这宝珠如带着星空之力碾压了过来。 夏极听苏甜说过一些信息,知道这东西叫定海珠,他直觉残存的力量可能吃不下这一击,便急忙离开原地,手臂揽起吕妙妙,往后急速退去。 但定海珠的力量外延已经狠狠撞在了他背后... 夏极往前扑出,吐出一口血。 而此时... 轰隆!!! 毁灭的天劫再度愤怒地降临了。 嗯。 这一次轰到了那二十四粒宝珠上。 直接把吕家老祖与这法宝的联系短暂地轰没了。 定海珠如是失去了目标,茫然地落到了地上。 夏极撑起身体,他被这宝珠砸了一下... 真的痛。 痛的好像魂都快没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之前被苏甜的红绣球砸了一下。 他的身体,灵魂,都处于一种撕裂之态,动一动都疼,可想而知,若是被猛不丁地轰实了,说不定真的会阴沟里翻船。 老祖们手上果然有一些恐怖的东西。 苏甜说这种东西是大劫生出的法宝,是一小纪元杀劫化作的劫果,是本命法宝,这种超境界的东西虽然还未能完全发挥力量,但实在是bug。 但是... 这样的bug似乎被丢了? 夏极看着那已经变小了的定海珠,强忍着疼痛,电射而出,一把抓过那定海珠直接塞入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和之前吴家老祖那把定界黑刀放在了一起。 但这一来一回,吕家老祖也已经跑了... 天劫劈歪了两次... 终于认真了起来。 一道比前两次加起来都要粗壮的白色雷光轰落了。 大地抖了抖。 泥土缝隙里全是跳跃的雷弧。 再次劈歪,那就没办法了。 事不过三,天劫决定撤了。 夏极虚弱地坐在地上,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渡劫成功了,那与天地之间的联系算是永固了,但还只是十二境的最初境界。 他脑海里传来稚嫩的声音... “我佛,我走啦,还没忙完呢。” 夏极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友,早点回来,别迷路。” “昂。” 雷云散去了,它才不会劈自己人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夏极此时是真的虚弱,除非他直接露出黑皇帝法身才能加快恢复速度,但显然不能,现在时机未到,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 于是,他努力地盘膝坐着,试图通过调息来愈合躯体。 可连续使用十二境力量的反震,以及被定海珠砸了一下,让这愈合过程注定了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 片刻后... 远处隐约又传来了某种气息。 夏极神色一动:“吕婵可能摸回来了。” 这很正常,那种老祖虽被短暂的吓跑了,但还是会很快回过神来,并且分析出夫子受了重伤的事实。 何况,没能收回定海珠,即便是吕婵也受不了。 吕妙妙也不多说,急忙跑了过来,长腿微屈,白色猫猫的斗篷往下耷拉了下,“快上来。” 夏极往前靠了过去,贴近了她的背... 两人身形触碰,如是产生了一串电。 吕妙妙双手往后,托起夏极的大腿侧,十指又是被电了一下,虽被电了,她还是贴紧了,双手用力往上拱了拱,让他能舒服地趴在自己背上。 如是干柴烈火。 贴合之处生出了一些如要把人灵魂都熔化,而凝为一体的温暖火焰。 吕妙妙收起杂念,背着夏极,撒腿就跑。 夏极起初还想说些话,但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妙妙的逃跑真的是专家级别的,她不仅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还把自己的气息给一起隐藏了... 这种隐藏,等同于隐身了。 他稍稍感知了一下,便是放下心来,开始专心疗伤。 ... ... 未几。 全副武装的白袍道姑落在了原本战斗的位置。 她周身浮着四把剑。 左手手腕戴着一个金刚镯。 右手手腕戴着个刻绘着如意图案的玉镯子。 背后浮着一杆浮腾玄奇焰光的红色小旗子。 双手抓着一柄血色大幡,幡上隐约可见地水火风的流纹,如是有着生命般在流转不息。 盯着废墟地面的点点殷红,露出冷色,然后抬头双眼向着四周看去,神识同时放开。 扫了一圈。 没找到。 吕婵抓着血色大幡,小心地御风浮空而起。 那夫子太强了,这种层面交锋,若是被他以神通定住,再以神通之力来上一刀,自己就算有万般底牌都来不及用。 何况,这些底牌在如今的纪元里,所能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 很快。 吕婵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一定妙妙这丫头,有她带着风南北撤离,确实很难寻找。 但风南北此人可怕无比,定要铲除了,而我那定海珠也需得取回来才是。 定海珠上还有我的印记,不会重新认主的。” 吕婵已经发出了通知,很快便会有帮手过来了。 到时候,众人有了准备,不至于被风南北先手,那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吕婵忽地心神动了动,将手中的血色大幡往前挥舞了一下... 风便动了起来,向四方而去,旋即又返了回来。 白袍道姑的衣袂飘扬了一下,又落定下来。 吕婵心中已有计较,虽然这血色大幡的主要作用不是侦查,但也能偶尔兼职一下... 她全副武装,神识全开,向着西北方向御风而去,追捕风南北和妙妙。 ... 片刻后。 一道黑色强壮的身影,与一道白色苗条的身影出现在了已化作废墟的豹跃峡上。 黑色强壮的身影托腮似在感受着什么,良久摇摇头:“轰的连渣都不剩...真是谨慎。” 白影柔声问:“祂不会被彻底抹杀了吧?” 黑影来回踱步,沉吟道:“我试试。” 262.追捕,躲猫猫,一千五百年(第一更) 夏极的身体有些颤动。 他力量储存之所是心脏。 心脏释放了力量,可让他恢复到黑皇帝层次,以黑皇帝的法身硬度,恢复起来会快许多,而不像此时需要压制着伤。 可他愿意。 第一是因为黑皇帝身份确实不宜暴露。 每想到这个,他总忍不住想起林叶萧,林叶萧的想法肯定大多都是“为啥不暴露,我多牛逼,暴露又能怎么样,老子就是无敌,有本事来杀老子,你肯定被老子反杀,老子肯定抢了你所有的宝贝,所有的女人,即便老子受伤了,肯定还能获得奇遇重生,我死不了的,因为系统爸爸会帮忙,因为我跪舔系统爸爸舔的很好,系统爸爸再爱我一次,再给我一点厉害的底牌吧”,然后刚刚夏极看到他被人拖着跑了... 看那样子,应该没少被实验。 大多问“为什么不”的人,总有一万个理由去渴求着获得“名声”,去震惊一个又一个与他屁大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并且嘲讽别人畏首畏尾,不像他那样就不会有前途。 确实,林叶萧前途一片“美好”。 话说回来,即便我有一手炸,我为什么要把牌面全部摊开,告诉你们“看看看看,我有多少炸弹,怕了吧”,而握有更多炸弹的人看了你的牌,默默调整了一下出牌顺序。 真傻。 真的。 这种就没有把异界当做真实世界,而是当做了一个因为世界围绕着他旋转,所以他可以无聊装逼、反正他不会有危险、不会死亡的地方,所有人都是没脑子的充气娃娃,廉价而又愚蠢。 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基于以上认识。 所以,林叶萧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所以,他这么一个“正确”的人在这个“错误”的世界,注定了成为小白鼠,为伟大的“科研”做出一份贡献。 这才是真实,但只有基于真实,才会有真正的喜怒哀乐。 第二,夏极也有私心。 他很“坏”。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道德标兵”,需要被所谓的“道德”绑架着。 如果,吕妙妙只是别人,他不会有私心。 但如今她走入了自己的心,他就想忍不住看看吕妙妙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谁不希望自己所期待的人,能应了自己的期待呢? 爱,是自私的。 换做叶林萧定然会说“爷会保护你们,爷对你们都是真心的,都是可以无私奉献的,爷为你们又带来了一个姐妹,你为什么不和姐妹好好相处,你太让爷失望了,你走吧,从此你不是爷的女人了”。 所以,夏极只是略微睁开眼。 眼前是飞速倒流的红土,烟雾。 吕妙妙背着他,如施展了“凌波微步”,往西北方向不规则地跑着。 这是火劫劫地的深处。 是凡人禁步的地域。 但吕妙妙一点都没停下脚步,这姑娘对于危险有一种恐怖的直觉... 如果从高空的上帝视角俯瞰,就能看到她的每一步都完美地应对了远处的吕婵。 吕婵恨得牙痒痒的,抓着血色大幡不时舞动着,但总会被那跑着的妙妙完美躲过。 如此,一跑一追,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夏极始终趴在妙妙背上,以如今的力量尽力恢复着。 深冬晨光刺破了寂静的灰色。 从远腾空而起时,犹让人双眼被刺出泪珠。 吕妙妙背着夏极往一个洞窟跑了过去,两人落下后,吕妙妙连连为自己扇风,“老风,你好重。” 看到夏极也在流汗,她又伸手过去,连连甩着巴掌为他扇风。 夏极无语地瞥了一眼稍远处芭蕉叶子模样的树叶道:“你嫌热,可以拿那个扇。” 吕妙妙道:“太远了,我现在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你瞧,即便这样,我还动了五根手指在为你扇风,感动吗?” 夏极:... “我谢谢你啊。” 吕妙妙露出小白牙:“不客气。” 过了会,她以一种“要命了”的姿势深吸一口气,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把泥铲,然后撸起裤管儿,开始铲泥。 夏极奇道:“妙妙,你要干什么?” 吕妙妙小指凑到唇边,示意禁声。 静谧的洞窟里只听到那挖坟般的声音... 夏极抓紧时间恢复。 没多久,他感到一只温热的小手在拿着粉粉的东西拍打自己的身体。 夏极睁开眼,只见吕妙妙正靠着自己,双手抓着挖出的泥土在往自己身上涂抹。 夏极无语了一下,“妙妙,这种普通的隐藏气息的方法是没用的。” 吕妙妙摆出一副“才不是呢”的神色,然后固执地用泥土涂过了夏极的脸,双手,双腿内外侧,然后又闭着眼伸入了他衣服里。 手指点在皮肤上,两人纷纷触电。 吕妙妙急忙道:“你别乱想奇怪的东西。” 一边说着,她一边又摸了过去。 这一摸,两人又触电了。 吕妙妙“咳咳”了两声,然后只得掬起一捧铲出的泥尘,往里撒了撒,以便身体能够镀染均匀。 夏极真的很无奈,他知道吕婵敢回来,必然是有所依仗的,换句话说,苏瑜能被自己给秒了,完全就是因为被自己先手紧接着一套带走。 吕婵则是因为自己的神通,以及劫雷的神奇表现,而被吓跑了。 如今,吕婵敢回来,定然是手抓底牌,全副武装,估摸着看到自己也不会再说一句话,直接就是一连串的底牌砸上来了。 他算是明白了,到了老祖这种层次的,一旦谨慎起来,都是“隐身靠近,见面跳大,人间抹杀,闪现离开”类的。 吕妙妙给夏极涂好了适应周围气息的泥土后,又把自己涂成了个泥人。 夏极也是乐了。 这种隐藏气息的地方方法,怎么可能逃脱老祖的搜索? 他忍不住想,真被吕婵找到又该怎么办? 那九人收纳了一个中纪元的宝物... 手中持有的底牌,根本不是如今的他可以想象的。 那就是看究竟是吕婵先丢了法宝,还是自己先定了她的身了。 个中交手,完全就在一念之间。 一念,就是胜败,亦是生死。 正想着的时候,吕妙妙与他靠在了一起,手臂之间经过了酥麻的电感,便如水乳交融缓缓贴在了一起,继而生出了让人心甘情愿承受的滚烫。 夏极正要取出些吃食, 吕妙妙急忙拦住了他,然后从自己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个馒头样的东西,“吃我的。” 夏极奇道:“有什么不同吗?” 吕妙妙小手握爪,可爱地挥了挥:“我的东西经过我特殊处理,吃起来很香,但是呢却不会散发出半点气息,不会让人寻找过来。你别看这外表是馒头,其实可好吃啦。” 说着,她就撕了一片,递到夏极唇边。 夏极张口吃了。 两人相处二十多年,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 果然,看似馒头,实则其中藏了各种肉味... 妙妙也吃了起来。 夏极略作感受,这东西还真没散发出一点味道,并且提供的能量很多,看来妙妙很有些“黑科技”啊。 他略微果腹,便是继续疗伤。 激战,反震,被定海珠砸了一下,非法身,这些都导致了他肌肤与灵魂的撕裂需要非常艰难的愈合。 迷迷糊糊之中过了不知多久,洞外忽然传来奇异的风掠过的声音。 夏极猛然警觉,他知道这是御风。 御风的十有八九是吕婵。 既然吕婵已经到了附近,没道理注意不到自己两人。 他已经准备好了出手,甚至必要时候提前暴露身份。 那风掠过... 夏极视线虽被绿藤遮挡,但听觉已经清晰地感知到御风之人已经近了。 越来越近。 几乎就在洞窟外。 夏极神色冰冷,手指微微抬起,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他直接以神通一指定住面前的一切,紧接着就是漫天刀雨狂落。 然而... 那风声又远了... 越来越远... 远到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夏极神色平静。 这不过是欲擒故纵的伎俩。 亦或是确认了自己的方位,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吕婵叫人去了。 他起身,一拍吕妙妙,轻声道:“我们走。” 吕妙妙急忙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比着口型道:“没发现我们。” 她身为越狱中的顶级强者,躲猫猫界的无上至尊,对于逃跑与隐匿有着谜一般的神奇自信。 两人默默对视。 吕妙妙挥舞着小“爪子”,小声道:“真的没发现。” 夏极看她自信,也知道她有神奇本事,何况此时外出,也未必讨好,说不定是一头钻入罗网,便是点点头。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吕婵还真没找到他们。 夏极也是无语了。 就靠往身上撒了点泥巴,就能躲过老祖层次的搜索? 做梦吧? ... ... 又过了两天。 越来越多的身影落在了这一方区域里。 从高处俯瞰,这片劫地外围除了偶然出现的火妖,更多的是披着灰色斗篷的人。 这些人戴着神秘面具。 面具为黑白双鱼构成,化为太极,左眼为白,右眼为黑。 这都是太上殿的人。 太上殿的殿主是太上,但麾下却还有不少人。 这些人放在人间,都是远超凡人、切掌握了秘密底牌的强者,便是派出一人,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此时却有至少八九道身影在行动。 显然,围剿者除了吕婵,还多了太上。 一个从十境直接跨越到十二境的存在,是必须剿灭的。 再过了一天。 围剿者又多出了一人。 苏家在附近有着出入口,所以苏甜的另一身体“苏妲己”也走了出来,参与围剿。 再加上那擅长“研究”的强壮黑影,此处,竟已集结了四名老祖。 简直是前所未有。 但其实,苏妲己完全是在一本正经地打酱油。 太上只有晚上才会行动。 而那强壮黑影并没多少参战的打算。 所以...真正忙里忙外的还是吕婵一个人,以及太上殿的那些成员们。 有老祖们在,去定位一个存在,即便无法彻底定位,但却也能定位区域... 但神奇之处也就在此了,即便换成夏极,无论祂去了哪儿,怕不是也早被顺藤摸瓜地发现了,除非他化作黑皇帝飞回劫地深处。 但有着吕妙妙躲猫猫的本事... 两人硬是不讲道理地没被发现。 此时... 那健壮黑影依然盘腿坐在吴家老祖被轰灭的地方。 祂已经完成了思索,而睁开了眼。 一旁的白影助手柔声问:“怎么样了?” 健壮黑影道:“还有希望,可以复苏,当初祂曾交给了开启祂本体绝地的秘密钥匙,担心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白影助手道:“那现在要复活祂吗?” “现在不行”健壮黑影摇摇头,沉吟了下又道,“不是不行,而是现在复活不了,时机未到。你先做好定位,等时机合适了,我再来复活祂。” “是。” 健壮黑影自喃道:“血脉以求法身,法身以受神通,神通以承业力,有业方可受箓。 受箓之日,当是天地三界再度运转之时,那时候我便可引出你的真灵,让你重新降临于世。 风南北...你竟然让祂需要多沉睡近乎一千五百年。 唔...这世界越来越危险了,需得做好更周全的准备才是。” 说完这些话,健壮黑影托腮开始思索,如何让自己从上古活下来的伙伴们变得更强,可以突破原本的力量束缚,在恢复原本力量的同时获得更多,亦可恢复更多。 祂想着想着,忽地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动,看向一处泥土,据说那是之前风南北曾受伤吐血的地方。 只不过,此时血迹已经彻底干了,甚至察觉不出半点痕迹。 祂略一思索,抬手,一小撮泥土便是腾空而起。 那泥土开始变幻,如是被一只只细微到极致的手在拧着... 逐渐的,一滴血从那泥土里渗了出来。 健壮黑影一招手,那滴血便是向祂飞了过去。 祂稍稍闻了闻,血里极多的东西已经失去了,毕竟血液蒸发渗透之后,许多物质就永久流失了,这种事祂也无法挽回。 但是,血竟还能凝成形体,那么其中定然藏着什么强大的东西。 健壮黑影自然不可能通过一滴血液完成什么致死诅咒,或是获得一切有关黑皇帝信息,这种想当然的本事在这个世界并没有。 祂不知这血液里蕴藏着什么东西,但足以让祂以此做成一个课题,来进行分析研究,毕竟这可是第一个从十境跨越十二境的人。 祂小心地把血滴放入寒气森森的玉瓷瓶,在玉瓷瓶上标注了编号“3196”,然后转身,向远处走去,白影助手紧随祂身后。 263.再战老祖(第二更) 冬雪飘落了,如冰冷大手覆压在这片红色的焦土上。 夏极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掀开因火劫高温而依然生着的绿藤。 藤外,是漫天沙沙的雪白。 白雪落劫地,有的会堆积成过膝的积雪,有的则因为地面高温而直接化作蒸汽冲上穹宵,若从高处俯瞰,整片大地宛如白色斑点的狗,不时还有怪异的叫声。 夏极此时不得不承认吕妙妙实在是“躲猫猫界的无上至尊”了,因为老祖们的追捕明显弱了许多,事实上也是... 整片区域依然还在搜索的只有吕婵与太上,还有太上殿的几名成员了。 吕婵要取回定海珠和吕妙妙。 太上是铲除异类专业户。 吕妙妙说:“老风,你既然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趁夜跑吧。去了北方后,你可得抓紧突破十一境。” 她并不知道夏极那一指定住老祖的能力叫神通,也不知道那是十二境... 夏极仰头看着此时的天色,摇摇头道:“我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听你的。” 夏极一抓吕妙妙,直接丢在了自己背上,然后隐匿气息开始继续往北而去。 跑着跑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同时还有熟悉的声音。 夏极神色动了动,背着吕妙妙跑到一处高崖上,俯瞰而下,只见一个身形巨大的女胖子正与面戴太极的灰衣人打成一团。 那女胖子正是自己诸多弟子里的大师姐——许铃铃。 她一个人正压着两个灰衣人在打,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吕妙妙也认得许铃铃,轻声道:“老风,是你徒弟。” 寒风卷来,雪如刀割在外露的皮肤上,吕妙妙颤了颤,如是小野猫般瑟缩了下。 夏极帮她裹了裹绒绒的斗篷,心底也是奇了怪了,因为无论他怎么帮吕妙妙修行,吕妙妙根本连真气都无法修炼到大成,换句话说,如果打斗,她的真实实力属于可以被随意秒杀类的。 可以说,对于夏极来说,便是连杂兵都算不上。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着不老的容颜,有着能够躲开老祖层次追捕的神奇本事。 高崖下的打斗还在继续。 很快,又来了两个太极面具的灰衣人,这么一来,许铃铃也撑不住了。 但未几,便是一道白影从远处掠来,他才一出现,四名灰衣人顿时谨慎地进行防御,来人是风吹雪。 吕妙妙用手指戳了戳夏极:“还是你徒弟,他们是来找你的吧?” 夏极心念一动,估摸着也是。 无论风吹雪还是许铃铃,对自己都是有着很深感情的。 风吹雪那天逃离后,定然是强忍着不立刻来找自己,而是过了些日子,养好了伤,这才与许铃铃一起来劫地附近寻找自己。 但他们没想到,老祖们竟然会寻找了自己这么久,所以这才交手起来了。 高崖下,有了风吹雪的加入,那太极面具的灰衣人是根本就不敢上了。 如果许铃铃还属于那种能和你过上几招的人,风吹雪就是“一刀秒杀”型选手。 他出刀,直接就是带来死亡。 不多的落败,也是在面对夏极,以及面对吴家老祖。 风吹雪的出现,带来的不是激烈,而是静止。 但这静止里却蕴藏着杀机。 太上殿的灰衣人显然都是识货的,也共享了之前风吹雪对战苏瑜的一些信息,此时竟转身直接跑了。 许铃铃无奈地拍了拍脑袋:“师兄,好久没一起打架,又被你比下去了,桀桀桀桀,真是没办法。” 风吹雪对自家人倒是没有社交恐惧症,直接道:“铃铃,看这情况,老师应该没事,而是陷入了‘老师重伤,他们在搜索’的地步,那我们需要早一步找到老师。” 许铃铃奇道:“师兄,我从没看你这么认真过...对手很强吗?” 风吹雪道:“和老师一个层次的。” 许铃铃被震住了。 风吹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还差得远。” 许铃铃沉默着... 虽说如此,她在北地这么久,除了师兄,也没见一个能打得过她的。如今北地不知多少地下门派的头领看到她都要恭声喊一句“妈妈”。 刚刚对那些灰衣人,她也是没动用法身而已。 “师兄,我们需要及早找到老师,我在北方有一个秘密地点,绝对不会有人可以发现,找到老师,我们可以带老师去那里稍作安顿。” 风吹雪思索了下:“不要留下尾巴,小心行事。如果你遇到一个白袍道姑,不要打了,直接逃,就当是老师在追杀你。” 许铃铃看他说的认真,点点头,“师兄,你也小心。” 夏极看的有点尴尬。 这俩徒弟不是成累赘了嘛。 自己又不可能看他们送死。 但忽然转念一想,这俩徒弟出现的时机不是刚刚好吗?恰好他可以借此完成一个早就做好了的计划。 于是,他看向了吕妙妙。 妙妙刚好也在盯着他。 两人视线触碰,妙妙伸手抹了抹他的脸,若无其事道:“老风,你脸上有灰尘。” 夏极忽的抓着她的手。 妙妙脸一红,低头若不胜凉风般娇羞道:“干嘛~~呀。” 夏极认真道:“妙妙,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相信我...我不会死。你不可以做傻事。” 吕妙妙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夏极道:“答应我。” 吕妙妙道:“你如果是编了个自己死了,却骗我活下去的谎言呢?” 夏极道:“那我就是小狗。” 吕妙妙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夏极无语,这不是你的风格吗? 他想了想道:“我不骗你,即便在你认为我必死的情况下,我也不会死。你如果觉得我在骗你活下去,你等最多两年,我一定出现在你面前。我们可以约好暗号。” 吕妙妙道:“暗号就是老风是一只白白的大笨猪。” 夏极嘴角抽了抽:“怎么个对法?” 吕妙妙歪头想了想:“先说的人说‘老风’,之后接‘是一只白白的’,然后另一人再接‘大笨猪’,这样好不好?” 夏极模拟了一下场景,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在骂自己啊。 不过他也不争这个,点头道:“好。” 夏极深吸一口气,尽管已经做好了计划,但是否能顺利达成还是未知的。 一道传音向下而去。 “小风,铃铃,我在这里。” 悬崖下两人顿时停下脚步,旋即两团电光亮起,再显时,两人已经出现在了悬崖上,看着那银发飞扬的男子和他身侧的女子,两人露出激动之色,然后齐声道:“见过师父,见过师娘。” 吕妙妙笑的甜甜的,太开心了。 夏极道:“快离开这里。” 风吹雪和许铃铃也不废话。 许铃铃传音道:“老师,我有一处秘密地点,算是一个隐蔽空间了,您可以与师娘在那里暂避风头。” 夏极随意道:“铃铃带路。” 其实,无论去哪儿,他都无所谓了,因为...无论是哪儿,都已去不了了。 当四人聚集到一起时,注定了无法再隐匿行踪,注定了会被发现踪迹。 唯有这一件事是确定的。 但布局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确定”。 因为只有确定,才能成为引子。 四道身影在飞雪里转道往南而去。 不知为何,一路上倒是传来不少火妖火兽的嘶嚎声, 在这茫茫劫地雪域的旷野里,糅杂入穿过千洞万孔的山风,而制造出令耳膜极不舒服地怪异声。 不时还有一些岩浆从无法压抑的地面喷射而出,带着黑云成血,紧接着又是一阵儿随风成潮的红绿毒雾。 气温一阵冷,一阵热,无论怎么看都不是适合人生活的地点。 夏极抓了一颗解毒丸往后。 妙妙乖巧地张嘴,从夏极的双指间咬下那解毒丸。 许铃铃注意到这细节,欲言又止。 夏极知道她的意思,直接道:“妙妙境界不高,只有七六境的样子,如果为师不在了,你们定要守护好她。” 许铃铃愕然了一下,旋即如宣誓般重重点了点头:“老师放心。” 她为人暴虐,甚至偏向于邪恶阵营,双手染满鲜血。 但“尊师重道”从来和“是正是邪”没有关系。 四人明明身后没有什么,但却仿有怪物在追着,没有丝毫停歇。 黄昏时分,雪停了,空气极寒,好似要扒开人的毛孔往里疯狂钻入。 夏极取了雪白厚绒斗篷把吕妙妙裹成了个瓷娃娃,再一抬头,只见雪后夕阳已出,如汪洋恣肆的血河伫立在这异域的天空尽头,照耀的万千里雪地反射白光。 “找个地方休息,入夜不赶路。” “是...” 四人很快寻了个悬于半空的山洞洞窟。 妙妙冻得成爪子的手恢复了些温度,她抓出铁锹开始挖土。 夏极要来帮她忙,却被她推开了...摆出一副“只有她挖了才有用”的模样。 然后,四个人莫名其妙地都成了泥人... 但夏极知道,其实已经没用了,因为四人一天的气息足以让细心的老祖追踪到。 只是,如果可能,他真不想在晚上交手。 尤其是此时...星光灿烂,宛若河流。 那从无数光年外的恐怖星球上投落至此的光华,竟变得如此美,当真也是奇迹了。 夏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而站起身, 风从洞外来,让他银发飞扬。 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抓出了白刀。 风吹雪一直抱刀调息,此时听到动静,猛然睁眼。 许铃铃也有了警醒。 夏极看着洞外漫天的星光,那已变得不正常的星光,道了声:“带着妙妙逃,有些话我已经与妙妙说过了,她会告诉你们的。” 许铃铃也不废话,小山般的身高顿时耸起,比起她,吕妙妙真的是个瓷娃娃。 她向吕妙妙道了声:“师娘,我带你跑。” 然后,直接把软软的吕妙妙揣入了她左臂弯里,右手抓起巨刀。 吕妙妙显然也察觉了什么,道了声:“老风,小心...” 夏极回首,灿然一笑。 下一刹那,他抓着白刀,以手掌压着刀柄。 刀尖压着洞窟。 一瞬间,三十六万法相周流不息,萦绕成球。 哚。 一声轻轻的敲响。 压下天地一切的声响。 白刀的刀鞘碎了, 刀尖压着的洞窟碎了, 洞窟所在的小山碎了。 山如烈日绽放出光华,泥石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同时弥散开去的还有茫茫的白雾。 就在这时,许铃铃揣着吕妙妙往夏极所立的相反反向激射而出,她周身的气罩震开了所有冲撞来的石碎,而风吹雪则是抓着刀柄,紧随在她一侧。 若是连师娘都保护不好,那也是真的是愧对老师了。 他于奔行之中,微微侧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 便如看到了世界末日。 也看到了自己根本未曾走到的路。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但此时展现在风吹雪面前的何止是一层楼。 他双瞳瞪大,热泪盈眶。 远处,无穷剑海化出滔天的金属海啸,跨越漫长空间,铺天盖地拍打而来, 每一把剑都有着近乎于十一境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只是一个拍打,怕是就可以直接摧毁一支血脉军队,而即便自己也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除此之外,金属海啸之上的天穹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若细细去看,那不是血红色的天,而是一个不知扩大了多少倍的血红色大幡,大幡一卷从外如包饺子般包向老师,而大幡之上,风地水火宛如有生命般飞速流动着, 而这究竟属于何等层次的力量,又是何等形式的攻击,根本无法判断。 大幡外的天穹上,隐隐屹立着一个白袍道姑的身影。 而那高高在上的身影背后,星光不正常地扭曲了,黯淡了... 很淡很淡,淡到好似是被神明吹灭了光。 而在这极度的狂暴的交锋中,呈显出了刹那的静谧。 浓郁雾气,炸裂的山峰之中,那银发飞扬的男人右手抓白刀,左手则是往着虚空一指点出。 这一指,玄奇地穿过了剑海,穿过了声势浩大的血红色大幡,而点在了那屹立半空的道姑身上。 风吹雪能明显看到,那道姑忽然之间静止了。 虽然她原本也没动,但此时却如是冻结在了这空间里,躯体的力量仿如衰减成了普通人。 下一刹那... 老师左手五指轻轻一握。 那道姑周身的空间顿时形成了一道道粼粼银光, 银光包裹住道姑, 宛如天地的虚空里爬出了一只巨兽,这巨兽突兀地张开獠牙,向着那无法动弹的道姑咬去。 可以预想,如果被咬实了,道姑会死。 但就在此时,一道红影包裹住了道姑,那是一个浮腾着焰光的红色旗子。 旗卷而起,好似护卫着那道姑,而作为抵御,应对向巨兽的獠牙。 再一刹那。 陷向道姑的十二境天地之力已经落实了,撞上那飞快旋转的焰光红旗。 红旗的光泽在缓缓黯淡,但却完美地守护住了道姑,至少在光泽彻底黯淡之前,那神通之力别想伤害到道姑。 同时... 夏极也已经被剑海化作的海啸扑打上了,尖锐刺耳无比的鸣响响彻天穹。 那是三十六万法相与无穷剑涛碰撞发出的嘈杂声响。 -- ps:周五六日是2更,周一二三四恢复3更~ 264.金蝉脱壳(第一更) 法相未尽,剑涛未止。 若是高速旋转的磨轮带动起一束束闪烁金光,向八方折射抛洒而去。 夏极拄白刀,静悬在飞沙走石,浓雾弥漫的半空里。 血红色大幡已即将完包圆,风地水火游离不息。 他一边进行着远处的神通攻击,一边维持着法相运转。 而那血红色大幡只差一个小小豁口,就可以完成彻底包裹了。 ——不行,不能被包进去,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 夏极的直觉在预警。 心随念动,身随心动。 近乎于同一时刻,夏极左手神通不撤,始终在对半空静止的吕婵进行攻击,但那浑圆的三十六万法相已有了一个发泄口。 法相如喷泉激涌而出,与剑潮对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量带着夏极如逆冲的流星倒飞而出。 在血红色大幡即将完成最后的包裹前,从唯一的光亮处冲了出去。 这一幕,极其壮观,更胜史诗,三十六万十境巅峰之力,与连绵不绝的近乎十一境的剑潮,毫不拘泥地在空间里,犹如两条巨龙相搏。 这又是真正的如同两支前所未有的大军交锋了。 只不过,这天下不可能有数十万十境巅峰的军队。 但换句话说,无论此时的夏极,还是吕婵,都完是一人即大军的存在。 而夏极,在经历了数十年的沧桑,才真正拥有了与一名准备充分的老祖进行完的分庭抗礼的能力。 他固然还有许多底牌,有黑皇帝的法身。 但吕婵一定也还有,并且可想而知,比自己更多,其中有着许多现在能用,还有许多现在不能动用,更有着可能需要耗费代价才能动用的东西。 他如bug一般横空出世,但老祖底蕴深达至少万年,十二杀劫,一大浩劫,战斗经验也很是充足,杀过的人估计比自己看过的人还多,杀过的高境界强者更是不知其数, 自己之所以能压住祂们,只因为自己和祂们目前正处于某个天地限制的规则之下。 因为苏甜的存在,夏极已经认出了吕婵使用的三样东西。 剑,是诛仙四剑。 护住她的旗,名离地焰光旗。 攻击自己的血红色大幡名为六魂幡。 这三样东西,无不是上一纪元... 不!应该是曾经十七个中纪元,足足数十万年积淀下来的极品法宝。 也许不止十七个纪元,而是更远古的东西。 毕竟时间就如沙漏,即便是时间之初存在的东西,也会积淀下来。 作为九位存在,这些宝物的积淀会在上古末期形成收尾,那九位存在必然会去竭尽力的收取那些东西。 而这些法宝必定曾经属于不同的强者,但在上古之末,却因为诸神陨落,仅剩九人,而被祂们所截获了不少收入囊中。 这样的bug法宝,若不是受到天地限制,完可以刹那之间让自己灰飞烟灭。 但此时,它们的威力只会随着杀劫的来临逐步增强。 其实,夏极能和这样的老祖斗得旗鼓相当,并且之前还秒杀了一个,已经是万古未有了。 此时... 吕婵就在半空无法动弹,一心三用,同时操纵着六魂幡进行包围,离地焰光旗进行防御,诛仙四剑化作剑潮紧追不舍。 而夏极虽动,实静,亦是一心三用,左手控神通消磨着离地焰光旗的力量,心念控法相与剑潮争锋相对,同时以快速地移动躲避着六魂幡的包裹。 已经去远了的风吹雪犹然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老师与那道姑之间的交手,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在交锋一样... 两个人都强的令人发指。 许铃铃看也不看,抬手护着师娘,如同脱缰的怪物,化作庞大的闪电往远方飞射。 但气氛令人很不安,因为星光越发暗淡,越发扭曲,越发异常,好似蕴藏着某种恐怖的征兆... 而就在这时,更古怪,与让人不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远处,明明崩碎了的山峰,忽然之间恢复了原样。 山清水秀,甚至还有潺潺的流水从高处淌下。 早被夏极一刀余波敲碎的洞窟,也完好如初... 好似之前的一切打斗都是假的。 夜色静谧无比。 风吹雪揉了揉眼睛,那远处的空间呈现出某种“不停切换”的感觉... 就如是两张不同的画放在了一起,一张是静谧的山水图,一张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厮杀图。 两张图不停切换,互相覆盖,又彼此融合,制造出了一种让人眼睛折磨无比,甚至大脑快要混乱至发疯的感觉。 紧接着,天空被一股静谧火焰焚烧开去,星光,浮云,世界完焚烧了起来。 而在那火焰尽头的天穹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墨色轮廓。 那轮廓逐渐而近... 呈显出二十四首的百丈黑色魔龙的模样。 黑炎滔天... 压抑着狂躁的纯黑火焰于细密鳞甲之间,潺潺跳跃。 遮天的双翅每次扇动,都会带来狂风,卷着死亡,向夏极,吕婵而来。 吕婵愕然,眼中露出一抹绝望。 她自然认得这是黑皇帝,而此时世界里焚烧的那虚幻火焰明显是蜃君,两大噩兆降临,自己偏偏还被封锁着,真是要命。 但同时要命的也还有那位夫子吧? 夫子,真是让她震骇莫名了。 她眼珠转着往下看去,只见那男人银发狂舞,面容呈现出疲惫与苍老...显然上次旧伤未愈,此番强行动用十二境又是生了新伤。 难道... 她要和夫子死在一起了? 吕婵想动,但在天地之力的压制下,却完动不了,只能依靠和神魂完捆绑的法宝。 难不成,祂和吴家老祖从上古的重重大劫中脱颖而出,这一次却要被一换两了吗? 杂七杂八的心思虽然动着,但她并无迟疑,心念一动,六魂幡已经飞快地卷了回来,欲要化作第二重防护,无论如何,祂也不会轻易放弃。 剑潮亦是放弃了进攻夏极,而退了回去。 银发的男人似是耗尽了力,撑着白刀半跪在破碎的大地上,眯眼仰望着此时的天穹,眸子里满是疲惫。 他周身的三十六万法相正在被火焰飞快的焚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想而知,法相被部燃尽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燃尽,便是死期。 他努力地想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东西... 但因为高温的缘故,那储物空间竟然炸开了。 吴家的帝令,诡海古卷,绝地令,还有诸多的药物泼洒了一地,在地面上格外鲜明。 那魔影,从西而来... 狂风如焰。 焰剥开真实。 世界,在虚幻里开始融化。 忽然,被烧毁的天空,再次亮了。 北天中宫之帝星闪烁出璀璨的亮光。 那亮光似乎并不是星光,亦或是中天最亮的光华。 那光如同净世之柱投落... 吕婵认得这光,极度默契地于一瞬间把三样宝物给收至贴身,目光看向地面上正在勉强支撑的银发男子。 他已到末路,他已无处可去,他银发已开始燃烧,法相即被破尽,却犹然在烈焰里挣扎,不屈,想要逃脱。 但黑皇帝的眸子已经盯住了他。 他无处可逃。 吕婵心底忽地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糅杂着欣赏,惋惜... 难怪妙妙会喜欢他... 万古长流东归去,淘不尽的皆是人间豪杰血... 再见了,夫子。 我会记住你的。 下一瞬间,那亮光从上而下扑到了吕婵身上。 再转眼... 吕婵已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出现在了极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出现在了太上身边。 太上裹着漆黑长袍,赤着足踝,手中星光刚刚灭去。 吕婵道:“帝有所传,必有所应。你竟已经能动用紫微星的力量了??” 太上摇摇头,忽地抬手示意她别再说话。 紧接着,她一口鲜血就喷了出去,染得面前的白纱一片金色。 相较于祂强大且遥远的星光攻击,祂本身的体质是很弱的,强行动用损耗性力量,真的是要了祂的命了。 吕婵道:“多谢了。” 太上咳嗽了两声,缓缓道:“你是伙伴。” 吕婵知道太上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待久了,受了祂的影响,也不以为意,九人交情过万年,彼此互助相救的次数也不少。 她坐在深冬的绿草地上,轻叹一口气。 太上坐在她身侧,一言不发。 吕婵道:“太弱了。” “嗯?” “我觉得自己太弱了。”吕婵道,“看到了夫子这样的男人,我总忍不住去想,若是夫子也在上古,那么他其实比我更有资格活下去吧。” 太上抱膝坐在白袍道姑身侧,应了声:“哦。” 吕婵散开长发,坐在夜风里,看着极远处那已经感知不到的火焰世界,轻叹一声:“他应该已经死了。如此谢幕,也不愧对他这一世了,他既已死,我便外传说他是为人类除火妖,独自深入劫地,而遭遇了两大噩兆,这才战死,以他一世之名吧。” 太上道:“嗯?” 吕婵道:“我认可他,他是当世第十人,但如论资质,却是这纪元的天下第一。 尊敬这样的敌人,就是尊敬自己,成他,亦是成自己。 而且,他可是好好的为我上了一课。” 太上道:“欸?” 吕婵莞尔一笑道:“这天下风流总不能被他一人占去,我本未想如此之早的开启圣学之道,但既然他已经做了,那我便是也开始吧,教化天下的好处总不能被他一人得了。 何况,我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还能不能不依靠法宝,再变强一些。” 她笑着起身,向远而去,在已然逐渐恢复明亮的星光里,她身形幻变,缓缓地...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265.甜点,吕妙妙是什么(第二更) 黑皇帝是蜃君假扮的。 虚幻之焰里,蜃君化作黑皇帝的模样虽不容易,却也不是很难。 何况,这一次出行的还有琉璃。 琉璃制造了第二种火焰。 这种火焰在未曾真正对人造成伤害时,可以在虚空里幻变为近似黑皇帝的黑焰,而与黄焰造成了明显的区别。 如今的琉璃,已快成一只漂亮的小凤凰了,这也是多亏了它本身的智慧,以及与夏极相处时获得的一些黑色火焰。 它是火妖里的异类,却也从异类里挣脱出来,而脱离了普通火妖的范畴。 ... 夏极在离开隐居之地的前一天夜里,去找了琉璃和蜃君。 蜃君虽然不喜欢这位黑皇帝,但也只是不喜欢黑皇帝站在人类阵营,这种忙还是愿意帮的,何况这数十年里两者也是打过照面的。 刚刚,蜃君也是真的准备烧死那白袍道姑,但却竟还是被她逃了。 这也是打击。 黄袍焰影落地在夏极面前。 黄色的虚幻火焰将一切都覆笼其中。 夏极满头如雪银发,满脸虚弱的模样开始急剧变化, 黑黄之焰翻滚萦绕之间,那垂垂老矣的面容已然变化, 稍稍佝偻的背部挺直了起来,稍稍松垂的皮肤变得紧绷,一双沧桑的眸子变得锐利而静谧, 毁灭的纯黑火焰宛似噩梦般,于他毛孔之间跳跃,蒸腾,擂动,如是万千黑蛇往天穹跋扈地狂舞着... 空间如焚。 而在这恐怖威势之中, 华发褪尽生青丝,老者不再化少年, 浓郁生命气息似昂昂狼烟焕发而出。 嘭! 嘭! 一对生着细密鳞甲的纯黑羽翼从少年身后扑展开来,气流沸腾。 黑发狂舞于绝不适合任何生物存在的焰流之中。 夏极收起了黑焰。 漂亮的小凤凰跳到了他肩膀上。 彩色靓丽的长尾巴拖垂下来,不时有几根跳动着,“啪嗒啪嗒”地友好地拍打着他的后肩,后背,后臀,后腿,直到脚跟,焦土的地面。 ... 许铃铃揣着师娘已经跑出很远了。 她不回头。 但忽然爆发的高温余波还是扩及于此。 一圈圈诡谲毁灭的黑黄之焰里,万物在“真实毁灭”与“虚假存活”之间不停闪烁,呈现出令人疯狂的迷离怪景。 师娘也没说话,紧紧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打在许铃铃粗壮如熊的胳膊上。 许铃铃垂眸亦是无言。 一路狂奔。 数日后。 许铃铃带着师娘来到了她所说的隐蔽地点。 那是一个地下庄园,虽说地下,但却有与外界接壤,因此不缺阳光。 地下溪流潺潺而动,而河流两侧还有许多雕琢精美的诸如仙鹤之类的动物石像, 此处很可能是古代某位大贵族安息的寝宫,但因为盗墓者的猖獗而使得此处阴气被破,久而久之就成了隐蔽的地下庄园。 藏在此处,只要不外出,那是神仙也难找到。 三人在地下河边。 许铃铃这才问:“师娘,老师说什么了?” 吕妙妙道:“老风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相信他不会死。而他最迟两年就会出现。” 话音落下,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铃铃道:“老师很强,即便身为弟子,对老师了解的其实也不多...从老师救下还是孩童的我们,快过去四十年了吧。那时候的老师就已经可以与蛟妖硬碰硬了。所以,师娘,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老师。” 许铃铃这么对师娘说着话,但心底却有点儿古怪。 因为师娘看起来非常年轻,年轻的完全就是少女模样... 她想了想,忽然露出天真之色,“师娘师娘,你就住在这儿吧,每天下午,铃铃都回来和你喝下午茶,好不好?” 吕妙妙感受到了可爱的氛围,顿时心安了。 但一想到那银发的男人,心底七上八下... 为什么要两年? 你,如今在哪里? 许铃铃这种人精只扫一眼就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于是道:“师娘师娘,放心吧,我会去打探师父的消息,这几天靠近也许不方便,等过几日我就让人去查探。到时候有消息了,铃铃一定跑来告诉你。” 吕妙妙努力维持着师娘的尊敬,咳咳了两声。 许铃铃道:“师娘喜不喜欢吃甜点?” 吕妙妙眼睛渐渐亮起来了。 女人,哪个不爱吃甜的? 她眼睛一亮,许铃铃铜铃般的大眼睛也跟着亮了,波光粼粼,闪烁出一种风吹雪完全看不明白的光芒。 风吹雪努力地适应了一下,想说能融入这个气氛的话,但他嘴唇嚅动了几下,却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不适应这种气氛,也对,他就没适应过什么气氛。 于是,风吹雪向师娘请了安,便独自离开了,他如今脑海里满满装着的都是老师与那道姑的一战... 他在想。 如果是他站在老师那个位置,究竟能活多久? ... 不觉又过了许多日。 消失三年的夫子终于有了下落。 天下人都已知他的归属。 而这位夫子也彻底被神话了。 许铃铃端着两个下午茶餐盘,盘中分别盛放着蜂蜜年轮蛋糕,柠檬红茶... 嗯,蛋糕不是切片的,而是整个,小的一边只有六寸的样子,大的则是三十多寸。 师娘吃小的,她吃大的。 毕竟许铃铃也明白,假如师娘胖了,师父回来十有八九会把自己剁了。 不会吧不会吧,师父真的会把自己剁了吗? 许铃铃想着的时候,已经来到地下庄园。 师娘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正扛着铁锹在挖土...看到那壮硕如山的大师姐出现,娇小可爱的师娘才把铁锹插在地上,擦了擦汗珠,“铃铃来啦。” 许铃铃好奇道:“师娘在挖什么?” “修炼。” 吕妙妙道,“我想过了,这两年时间我也不能闲着。” 许铃铃瞥了一眼地面,鼓掌道:“师娘挖了好大一个坑。” 她细细看去,刚好够把人给埋了。 这些日子,她也尝试着去提升师娘境界,但很快就发现师娘就不是懒,而是根本学不会如何使用真气,使用虚影,使用法相... 也对,她如果能学会,老师早就把她教会了。 这也让许铃铃特别好奇,因为她无法想象那样的老师,为何会与一个区区六七境的少女在一起。 师娘坐到一边,开始与大师姐一起吃下午茶。 她是小口小口地挖着吃,大师姐则是拿着锅勺,一大勺一大勺掏着吃。 吃了一会儿,大师姐才道:“外面传闻,说老师...” 她细心地停顿了下,发现师娘没啥反应,这才继续道:“老师深入劫地,为人类请命,而欲除去异族之大患,结果遭遇黑皇帝、蜃君两大噩兆,虽说老师强大,却终究不敌这劫地噩兆,从而埋骨西域不得归。” 师娘吃蛋糕的姿势忽然静止了,“那...真实情况呢?” 许铃铃道:“老师与那道姑的交手地点确实有噩兆降临,而老师...消失了。若按照常理推论,老师定然是...” 吕妙妙咬着嘴唇道:“死了对不对?” 许铃铃一惊,手中蛋糕都要吓得丢掉,但很快看到师娘没表现出痛苦的样子,才舒了口气道:“只是不见了。” 吕妙妙忽道:“我曾看到有那白袍道姑,还有一个世家公子幻化做两大法身,一个道韵无限,一个缠绕死亡,但老风一点祂们,祂们就动不了了。这是什么层次的力量?” 许铃铃摇摇头:“不知道。” 吕妙妙又问:“铃铃十一境了吧?” 许铃铃可爱道:“昂,我十一境巅峰了。” 吕妙妙到:“铃铃觉得打得过十境的老风吗?” 许铃铃可爱道:“一百个我都打不过。” 吕妙妙想了半晌:“如果老风没死,那么他就好像是在故意等你们,也好像是故意在等着...噩兆。” 许铃铃一惊。 她不是傻子。 许多东西只是因为没有可能,所以才没去想,但此时这么一激灵,脑洞顿时打开了。 师娘与大师姐都不是傻子,彼此看着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同时吐出四个字:“金蝉脱壳。” 许铃铃紧接着道:“如果这是真的,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脱壳了又会怎么样?” 吕妙妙开始继续吃蛋糕:“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老风说他两年之内一定回来,我就等两年,等不到他我就自杀。” 许铃铃一惊,她还没办法理解师娘对师父的感情。 别说她了,就连吕妙妙自己有时候都不明白。 那如是“凡人被月老连线了”的玄奇感觉,充斥着一种注定的、宿定的、不会改变的奇异感,仿有冥冥天道在上,姻缘一线牵起,而非由外物决定,亦不会因外物改变。 仿是那太阴,与太阳之间周流不息的旋转。 ... ... “吕妙妙究竟是什么?” 黑暗里,有人在询问。 沉寂了许久。 回应的却不再是吕婵的声音,而是一道充满道意的老者声音,“依然无可奉告。” “你为何之前要促成她与风南北的联姻?” “还是无可奉告。” “我记得太上在完全合道之前,曾与你一同云游过浩淼宇宙,去往了无数光年之外的星域界层,那是远离人间的世界,而那之后不久,太上便是进行了所谓的合道,你归来了,那么...吕妙妙是你在那一次的收获吗?” “太上的东西被我们瓜分了,谁也没少一份,我也没多一份。” “还不说么?吕妙妙如今可是消失了,若她真是足够重要,你不急么?” 充满道意的老者洒然起身,淡淡道:“这又如何?一切皆有天意。” -- ps:苏甜从未做过男人。 266.吴家帝令(第一更) 地府中转站里。 一道身影如犯病般,抽搐着。 那娇柔的躯体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嘭!! 翻滚撞击到了一根坚硬的粗石柱,发出闷响,继而停了下来。 吴姬十指努力地抓住暗金后土面具的边缘,往外扒动着,但却是无法扒开,即便那脸皮被扯出了血痕,依然是无能为力。 她已经尝试了许多许多次了。 这面具里好似藏了什么,正在吸取她的灵魂。 她有时候是可以把面具摘下来的,但一觉醒来,这面具却又会莫名其妙地回到脸上。 而当这种“吸食感”产生时,她就无法取下来了,哪怕拼命撕扯,也做不到。 良久... 又良久... 她整个人虚脱了,满身汗水地躺在冰冷的黑色大地上,衣衫湿透,而部分地贴着雪白的皮肤,映出婀娜的曼妙曲线。 吴姬坐起身,她还差一重就可以突破十一境巅峰了,就可以挣脱凡人命轮了。 但她却没有半点开心。 面具固然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联姻。 吴姬永远想不到自己在完成了隐君的任务后,居然还需要去联姻。 第一代隐君固然对家族做出了贡献,但却正因为忙碌于人间事项而耽误了突破时间,如今她的实力在吴家并不算很高。 而联姻对象,却是族人所挑选的,那是为了保证血缘的纯净,而与同族之间进行的婚姻。 至于为何联姻... 与其说是利益,不如说是她的脸。 她很漂亮,漂亮的倾国倾城,这一点毫无疑问。 吴家和苏家不同,苏家是冰帝与长公主争夺帝师的任命权,以进而争夺家主之位。 吴家却没有这么复杂。 而,她从隐君之位卸任前,曾为大商皇后的母亲,以及趋炎附势的生父早为她选好了家族里的对象。 那位对象是如今族长的小儿子吴一植。 在她担任隐君时,吴一植曾到人间“历练”过,因为办事太笨、为人好色也被她惩罚过,结果他返回族中就提出了这联姻,要把她纳为二房。 最关键的是,生父生母居然答应了。 如今已经在筹备婚礼,发送请帖... 这对吴姬来说,完全是羞辱。 但族人不这么想。 “能与族长小公子成婚,真是该当感恩了。” “这也算是对她努力的最大回报了。” “她会不会不愿意呢?” “怎么会,怎么可能?难道她要破坏家族血统的纯正?还是看不起家族族长?能与小公子结合,即便是二房,也是幸运了。” “吴姬的父母也是煞费苦心啊,真是为这女儿的婚嫁操碎了心,她若是还不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是的。 倘若她不开开心心地去参加这婚礼,便是不忠不孝,便是不知好歹,便是不懂感恩,便是瞧不起家族。 人言可畏,更可畏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好似整个世界都如此充满恶意地在你耳边呢喃低语。 这一刹那,吴姬忽然感受到了曾经重压在那位皇弟身上的担子... 如今的感同身受,让她轻叹一口气。 数日后,她来到了一处高崖。 悬崖尽头是一个墓碑。 墓碑在深冬明月光下,显出苍白以及那刻着的墓铭: “商太子古尘之墓”。 吴姬摘下暗金的后土面具,挂在腰间,取出三炷香点燃,焚香袅袅,散于半空。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她自己曾做过的孽。 但若是她不做,又能如何呢? 谁,不是被命运所束? 选择是一种幸福,但又有几人能够拥有呢? 要么,就是顺着这命。 要么,就是去做那人嫌鬼厌的异类。 所有曾经口出恶言的人啊,又何尝不曾被同样的恶言所绑架过呢? 为虎作伥,世人岂非大多都是如此? 冷月下, 吴姬静站到檀香焚尽,烫到指头,却犹然未曾察觉, 她取出一个酒坛,一个酒壶。 啪。 酒坛尘泥拍开,她抓着坛边,对着这也许她此生此世最对不起男人的墓碑浇灌下了美酒。 酒水湿了悬崖,顺着光影里山石的凹凸纱皱流尽, 又被山风吹开,成了断珠的垂帘,向远发出那“滴答滴答”却悄不可闻的轻音。 吴姬抓起酒壶,凑到唇边。 酒入愁肠,化作的是泪。 “还要喝么?”笑声忽地从身后传来。 吴姬猛然警觉,全身如母豹子般绷紧,一个前冲然后立刻回身,手中已经抓住了骷髅刀的刀柄。 但看到来人,她又松开了刀柄。 来人是夏极。 夏极从远而来:“我还有酒,你有故事么?” 吴姬露出轻松而忧愁的神色,自嘲地笑了笑,但同时也放下了警惕。 面前之人不会对她出手, 如果出手了,她也打不过,所以警惕完全没必要。 夏极走上悬崖道:“没想到今年你还会在此时过来。” 吴姬道:“你与大哥关系这么好吗,还来祭拜?” 夏极没嘲讽她,因为她自有内疚去煎熬过往的罪业,而是道:“我若说我是来等你的呢?” 他数年前曾见过吴姬在地府露出痛苦之色,也明白后土面具有问题,这次金蝉脱壳后,他为了执行后续的计划,便是来这里碰碰运气,如果遇不到吴姬,那么他自会再想办法。 但,偏巧就是遇到了。 吴姬道:“堂堂的黑皇帝来等我这么一个女人么?” 夏极道:“是。” 吴姬沉默了下来。 吴姬自嘲地笑着,自嘲地问着:“那,黑皇帝打算怎么使用我?” 夏极看了她一眼,取出两坛美酒,一坛递给吴姬,一坛自己拍开。 吴姬其实不怎么能喝,但也横了横心,直接拍开一坛,痛饮了起来。 夏极道:“你在世家待久了,就把自己当个工具了?” 吴姬反问:“不是么?” 夏极摇摇头,诚恳道:“不是,谁都不是工具,谁都该有选择权,悲惨也好,幸福也好,至少应该有可以努力去改变的机会,而不是注定如此。” 吴姬轻哼了一声,也不争辩,继续饮酒。 一坛饮尽,她直接歪头醉了过去,青丝为枕,垫着那一张有着倾国倾城脸庞的头颅。 夏极坐在她身侧,取了一件毛毯为她盖上,然后坐在孤月寒星下独自饮酒。 黎明未知,吴姬“嘤咛”了一声,转醒过来,看了看毛毯还有身侧的男人,揉了揉眉心道:“你还在...” 夏极温和道:“说说吧。” 吴姬道:“你真的和以前很不同了。我若是那时候知道你能这么厉害,肯定天天给你买冰糖葫芦,做一个好姐姐。” 夏极笑笑。 吴姬莫名地有些心安,这才缓缓道:“两件事,第一件,你说面具有问题好像一语成谶了,吴家给我这面具没安好心,第二件事,我家族让我和一个我很不喜欢的人联姻。其他没了。” 夏极道:“我可以帮你解决,但解决之后呢?你似乎也不能留在吴家了。” “我还有选择吗?” “有,但你已经做好站在世家对立面的准备了吗?” “夏极,你...不骗我?” “我不骗你。” 吴姬犹豫了很久,忽地长叹一口气道:“我若死了,你把我也烧成骨灰,葬在我哥哥旁边吧。我对不起他,但至少能厚着脸皮去九泉之下见他,道声歉吧。” “你不会死。” “万一呢...” “我答应你。” “谢谢。”吴姬舒了口气。 若是一个人知道自己死后会被安葬于何处,那便反倒是安心了下来。 她躺在毛毯里,双颊依然酡红,仰头看着黑暗未逝、光明未至的天穹问:“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夏极这才从怀里抓出了三样东西: 绝地令,诡海古卷,帝令。 ”怎么使用这几个东西?” 吴姬双瞳猛然瞪大:“你...” 然而,下一刻她想起夫子死在劫地的信息,顿时明白了。 许多年前,夫子在望江楼赢了鬼帝这三样东西,如今辗转却到了黑皇帝手里,真是世事无常。 她心底有些惋惜,毕竟对于夫子那样的圣人陨落,谁不会惋惜? 同时,她也更震惊于夏极的强大了。 ”吴姬?” ”嗯...” 她反应了过来,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帝令,然后开始娓娓道来。 黎明... 已至。 灰色的山雾成了焚烧的金焰,把两道秘谈的身影淹没于其中。 ... ... “收敛火焰。” “用羽毛当腿。” “哪有这么长的腿,快上天了好不好。” 劫地深处, 夏极正指点着一只小凤凰如何才能直立起来。 琉璃控制着火焰,缩短了尾巴,从外裹上一层覆笼拖地的白金色长袍,鸟头很不安地在帽兜里左右看着。 夏极为它戴上了面具,看起来还真像个人。 琉璃忐忑道:“紧张。” 夏极笑道:“你不是想看看人类世界嘛,我带你去看。” 琉璃道:“还是紧张...” 夏极道:“我觉得该紧张的不是你,好吧?” 一个深渊boss伪装成人类,跑到人类中间去,这究竟谁该紧张? 琉璃:“好奇怪的感觉。” 说着话的时候,诸多凤凰羽毛如同触手般,从白金色长袍里向着四方蔓延了开来,然后瘫了下去。 顿时间,那矮矮的身影顿时更矮了,直接矮到了夏极膝盖处。 琉璃道:“要不,就这样吧?” 夏极道:“这么矮会很显眼的。” 琉璃道:“可是我能假装是小孩子啊。” 夏极道:“世家的婚宴一般不带小孩。” 琉璃控制着羽毛,再次把自己撑到了一米七的高度,它似乎对于人类行为有一些天生的认知,在夏极的调教之下,很快就变得如同了一个正常人,能走能跑能跳,还能跳起来却不落下去。 琉璃道:“你们人类还能变成两个样子...如果我也能化形就好了。” 它还记得之前的风南北。 想了一会儿,它开口道:“你说的吴家的婚宴,在什么时候呀?” 夏极道:“三天后。” 267.这也是为你好啊(第二更) 三天后是良辰吉日。 吴家婚宴,正在今天举行。 新郎是吴家家主的小公子吴一植, 新娘是第一代隐君吴姬。 婚宴算不上喧闹,但却很是隆重。 往来的大多是其他四家世家的子弟,以及一些弟子特邀的客人,还有如今大周皇家,以及五大家族的顶梁柱。 天子姬玄也在邀请之列。 除此之外,因为吴家没了老祖,所以苏妲己便来了,算是镇场,而如今的苏家家主苏月卿因为一些家族琐事,无法赶上午间的婚宴,只能参加夜宴。 其他几家有没有老祖,倒是不清楚了。 吴家这黑日红月笼罩的第一重天,从早上开始便陆续来人。 短短一个时辰,以“阴间风格”装饰而出的婚礼大殿已经热闹起来了。 黑日高悬,白绸缎子到处挂着舞着,大红灯笼被那惨白衬托的愈发鲜艳,简直如同**现场, 这也是照顾了绝地的一些奇行种,以及遵循了吴家传统的布置安排,可谓得体得当,也很是体面。 当然,绝地向来都是半封锁的,能够从中出来的参加吴家婚宴的,都只是一些“形式的代表”,而真正恐怖的存在还未苏醒,真正强大的东西无法爬出... 吴家的结构与苏家截然不同。 苏家五重天。 吴家两重天。 但吴家的第一重天却区域辽阔,宛如一个世界。 而且,这个世界的构成非常古怪... 之前,夏极和苏甜就曾经搭档,通过吴家一重天去过遥远的六道绝地。 换句话说,六道绝地是连着吴家的一重天的。 除了六道绝地,和吴家相连的绝地还有不少。 这种“小世界与小世界的连接”其实是不正常的,就如同被一股伟力硬生生地拉扯,缝合而成。 所以,苏家五重天和四重天之间有着空间裂缝,而吴家却会第一重天里有许多空间缝隙。 这就是“缝合的线”松动了。 稍作乔装打扮的夏极把请帖递给了吴家弟子。 他身后的一个裹着白金色长袍,戴着奇异面具的“人”伸出“手手”,把请帖也递了过去。 吴家弟子检查无误,便是安排两名客人上了马车。 拉车的马很古怪,不仅强壮,而且那马脸有点人脸的模样,很渗人。 白金长袍的“人”自从上了车就有点抖。 夏极拍了拍它空空的袍子。 那“人”道:“紧张。” 夏极也是无语。 吴家如果知道你这么一尊火劫里的boss被带来参加婚宴,该紧张的应该是他们才是。 为了安抚琉璃,夏极凑过去小声道:“没事,一会儿打起来就不紧张了。” 琉璃点点头,两只“手手”举高了,一副期盼早点打起来的样子。 黑色的“烈”日高悬着,散发着不能被称为光芒的光。 马车停在了一处广场,然后折返。 再往前就是婚礼现场了。 然而,夏极却没向那里走去。 这是第二次来吴家的,第一次来为救苏临玉,这一次是为了正确的使用帝令。 帝令的作用极其强大,简而言之,只要让帝令处到正确的地方,就可以分裂出三分之一个吴家,然后化归自己的世界,并且重设出入口。 当吴姬告诉夏极帝令的功用时,夏极简直对鬼帝充满了无语。 这东西也能拿出来赌? 难怪吴家老祖接二连三的一定要取回去。 但如果想要让帝令安放到正确的位置,就必然需要提前关闭吴家最可怕的一处大阵... 否则一旦吴家开启大阵,来个瓮中捉鳖,即便是夏极,也是插翅难飞。 夏极摸了摸怀里的另一块令牌,这是吴姬给他的通行令,能让去往一个距离大阵很近的地方...到时候,他再想办法去往开启大阵的重地。 而因为吴姬大婚的缘故,防守也会弱化许多。 他侧身离开,远离了喧嚣,琉璃强忍着飞的冲动,用漂亮的尾羽当成长腿,乖巧地迈动着,紧跟在他身后。 也许,它是第一只走路的小凤凰。 ... ... “鬼王,里面请,里面请。” 一个满脸堆笑,微微弓腰的男人正迎接着来客。 他是吴姬的生父,此时搓着手,满心欢喜。 这么一来,吴姬本身对吴家有功,现在又嫁给了家主的儿子,今后自己在吴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这可不比过去,现在这超凡时代,若是突破了凡人命轮,那可是能享至少千年之福的。 这女儿养的可真好,也不需要自己烦一点,却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好处,哈哈哈,真是个宝藏女儿啊。 他是真的开心,为女儿能够嫁给家主儿子感到开心。 男人忽地眼睛一亮,连奔带跑地走向不远处的人群,点头哈腰道:“家主...请上座,上座。” 吴家小老头靠近了道:“我听说吴姬那丫头有点闹脾气,不想和一植成婚?” 男人脸色顿时露出焦急之色,连连道:“没有没有,家主不要听信传闻,吴姬听说能与小公子喜结连理,那是开心的不得了。” 吴家小老头点点头,“你早没说有问题,那么今日就不可有问题。” 那男人道:“家主,我保证,一定让小女与小公子幸幸福福地入洞房。” “那就好。” 吴家小老头身后随着一个相貌帅气、但脸上挂了些懒散邪气的少年,少年笑眯眯地盯着男人道:“岳父,我想去看看我的新娘子。” 男人急忙道:“小公子,这边请,吴姬可是正在梳妆打扮,就等着和你成婚呢。” 吴一植露出一抹笑,他向着远处侧殿而去。 侧殿内,侍女正在为新娘子小心地别着珠玉骨钗。 手持压着钗头轻轻插入盘发。 再松开,珠玉坠直,发出清冷的声响。 吴姬看着铜镜里绝色的脸庞,双瞳毫无温度。 而铜镜里忽然映出殿门的开启... 一个看似懒散邪气的少年靠在了侧门,瞥了一眼周围的侍女道:“都下去。” 侍女道:“可是...婚宴快开始了,新娘子的妆...” “下去。”吴一植声音冰冷。 吴姬道:“留着。” 吴一植道:“下去。” 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忙行礼,然后跑下去了。 空旷的侧殿,只留下两人。 吴一植走到那绝色的新娘子身后,凑到她盘发之间深吸一口气。 “吴姬,我怀念当初,当初你作为隐君时看不起我,打我骂我,今天你却要和我成婚,成为我的二房,哈哈... 我要让你看看,你曾经看不起的男人是多么厉害。 你曾经给了我的屈辱越多,今天我就越兴奋,越开心。”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淫邪,说话之间,双手便从后便欲贴着那锁骨往下滑去。 然而,大殿里皆是阴影。 吴姬只是微微一动,便是连同着石椅消失在了原地,而出现在了三丈之外。 她冷冷道:“吴一植,当初交代你去办事,你应了那事,但不仅没去,还与紫魔宗的七名女弟子厮混了三天,之后还把那七名女弟子给杀了。 你耽误了事,还做了这等事,我不该罚你么? 这怎么叫做给你屈辱?” 那邪气男子冷笑道:“那些凡间小门派的弟子,能叫人吗?我赐予了她们幸福,她们哪怕下一刻死了也还是幸福的,至于你交代的事,多大点事?就为这个惩罚我?” 吴姬无语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终究真的是无法和世家的人走到一起去,幸好她早已决断了。 这让自己给吴家一个惊喜吧。 吴一植忽地又往前几步,双手向着那绝美的新娘子抱去,但这一抱又是抱空了,吴姬在阴影里就如在家里一样,一念之间又完成了短距离的穿梭,而出现在了吴一植身后。 吴一植冷哼一声,但继而露出了微笑:“你也是吴家人,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顶多把用在那七名女弟子身上的力量发泄到你身上而已。顶多,我让你和其他女人一起侍寝,哈哈哈。” 吴姬道:“不要忘了,我为吴家立起了隐君,帮助大周八方征战,成立了王朝,这是功劳吧?” 吴一植道:“是功,但事已至此,你无依无靠,你那父亲一个劲地把你推给我,就好像你这个便宜货我不要都不行啊,哈哈哈。” 吴姬神色漠然。 吴一植道:“我就喜欢看你反抗的样子,今晚,我要让你尝一尝我受过的屈辱。” 说着,他负手走出了侧殿。 才到殿门前,就看到那本是迎在门前的男人。 他微笑着喊了声:“岳父。” 那男人急忙道:“小公子放心,这女人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去帮你说说她,真是没规矩。” 吴一植道:“岳父听到我说的话了?” 那男人笑道:“听了一点。但要不是小公子说,我还不知道这丫头居然惩罚过公子,真是胆大包天了。 区区一点任务,区区几个散养的奴仆,算什么东西。 再说了,她惩罚您,她配么? 放心,小公子,我帮你去说他,我毕竟是她爹。” 吴一植笑道:“有劳岳父了。” 那男人心底欢喜,错身而过,走入侧殿,看了看那坐在黑暗里的绝世美人。 他关上门,原本愤怒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露出几分可怜之色道:“吴姬啊,你一定要理解爹啊,爹是真的不容易啊,你若是不好好嫁给小公子,我可就倒霉了。” 吴姬道:“你若不应,不促成这婚事,何以至此?” 那男人眉头一皱道:“你不是我女儿吗?我帮你在家族挑一个好的夫君又怎么了? 你一定要理解我,一定要帮我,好不好? 而且爹是过来人,你一定要听我的话,这样才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爹也是为了你好啊。” 吴姬应了声“好”,然后不再看他。 那男人退出了侧殿,恢复了一脸自得且堆笑的模样,他心底很是舒畅。 退去的侍女们又蜂拥了上来,为吴姬继续打扮。 而吴姬却微微侧头,看了看远处... 今天,是这令人作呕的大婚的日子。 也是她带着黑皇帝进入吴家的日子。 吴家奴仆众多,以夏极的脾气,也许不会滥杀一通,但今日,注定了那三分之一的吴家将会被彻底分裂出去。 今后,她夏姬,与世家,不共戴天。 268.婚宴,骚乱之始动(第一更) 白叶孤是个刺客,他正在为新婚的对战助兴准备着。 他是吴家小公子养的一条狗。 狗制和之前苏家一样。 “项圈”的存在,可以让主人心念一动,奴隶即死;也可以让奴隶但凡生出一丝噬主之心,即被察觉。 所以,卑微地如同狗一样的活着,还是丑陋且毫无价值的死去,不算是个问题。 白叶孤是幸运的。 因为,他是两个奴隶所生养出来的,除了执行任务,从未看过外面世界美好的一面。 白叶孤也是不幸的。 因为,他从未真正看过外面的世界,而且他还有个妹妹。 他的妹妹叫白小叶。 小叶子去年刚刚成年,因为很漂亮可爱,所以被吴家小公子拉去做了一回母狗,招待其他吴家人。 白叶孤永远忘不了小叶子被带走时,众人的漠然,那就好像是“葡萄熟了,自然需要被采摘下来用以招待”。 小叶子很善良,走路都会避开蚂蚁。 有时候看到蚂蚁在搬挪小虫子,要取回去做口粮,她还会丢出熟米粒给蚂蚁,然后埋了小虫子。 她喜欢吃肉,但后来看到小动物被屠宰时的凄惨样子,便不再吃了。 什么是善? 什么是恶? 白叶孤不敢去知道,不敢去想。 他为吴家执行着各种黑暗的任务,因为算是一条很凶猛的狗,并且曾被家族一位鬼王评点为“咬人的狗不吭声”,所以还算能活下去。 他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杀人傀儡。 此时,远处热闹的婚礼现场与他毫无关系。 他在埋骨深坑的地下房间里磨着刀,稍后,他会以平生所能为新婚热闹添加一丝喜庆的气氛。 ... ... 婚礼开始了。 与人间的传统风俗还是有所区别的。 吴家的婚礼存在着崇尚“死亡”的奇怪传统。 所以,如同角斗场般的埋骨深坑就承担了这样的作用。 宾客们坐在了深坑上方的椅子上,长桌环绕出数千米,高高在上,而侍女们则会端来各种美味的菜式。 这就是午宴。 而并不漫长的下午时光将会在这里度过。 新娘子并没有来,因为她只有晚宴才可以出现,而新郎吴一植需要在行礼完成后,打开一扇红色的门,门后站着笼着大红头盖的新娘子。 吴一植拉住她的手,她也愿意被拉出,那么就算是完成了婚礼里“山盟海誓”的一步,这大概就是如同正常婚礼里面那些主持仪式的人高喊着“你可愿意与你身边的这位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至于不愿意被从门后拉出来,则如同新婚上,新娘高喊着“我不愿意”一般稀罕,也算是闹了大笑话,这种事通常不会发生。 而这奇怪的仪式,亦是来源于吴家的传统。 吴家精英可依靠绝地令,前往绝地令上所记载的绝地,在其中他若是与一位普通的绝地奇行种达成了契约,就可以把那位奇行种带出来,从而会拥有一些奇怪的力量。 “把新娘从门后拉出来达成山盟海誓”与“把奇行种从绝地拉出来达成契约”,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 而如果想从绝地里带出强大且恐怖的存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动用诡海古卷。 简而言之,诡海古卷能拉出的东西往往比现实世界里最高的境界还强了一些,加上很是特殊的“物种”,以及带着一身绝地诡谲气息的缘故,这些东西每一个都是灾祸。 而如果足够的幸运,也许还能拉出那些“睡得迷迷糊糊”的怪物... 这就是个大惊喜了。 吴家的护族大阵很多,而拉出这种东西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简而言之,你若是不去提前制止“大阵开启处的守护者”,无论什么入侵者,都会死... 任何有着古代传承的大势力,即便再怎么孱弱,别人也无法攻破这个势力。 因为,这些势力的主场存在着各色各样的、不讲道理的大阵。 哪怕你比这个势力的最强者强上一千倍,一万倍,甚至更多...你也会折损在入侵之中。 因为,这些势力的大阵根本就不是为你准备的,而是为数千年前的准备的。 能杀二十二境之中作为翘楚的。 自然也能屠杀任何人。 “主场无敌”,在最终杀劫到来之前,都是铁律。 所以吴家人并不担心,何况家主已被告知,此处有着两名老祖坐镇,那就更加心安了。 家主隐约知道苏家的老祖是那一名妩媚到完全就是红颜祸水的女子,所以他给苏妲己安排了单独坐着的地方,并挡住一切可能会去搭讪的人。 开玩笑,吴家和苏家本就有恩怨,他会让不长眼的人去惹苏家老祖? 至于另一位老祖,吴家小老头并不知道是谁,所以他只能对谁都客客气气。 ... ... “进入绝阁需出示高级家族令。” “嗯...”白金色袍子的“手手”高高举起,捧着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吴家精英守卫看了一眼这怎么看都奇怪的白袍面具身影...反倒是点了点头。 不错,明显不是人。 很好,看来是我吴家深藏的高手,准没错了。 高级家族令是吴姬的,有着进入绝阁的权限。 而这种家族令是与家族中的要人绑定的,换句话说,一人一块家族令,而这人只消发现家族令丢失了,就可以让家族令直接毁灭。 这人只要身陨了,家族令也会直接被摧毁。 所以,不存在什么“有人杀了家族要人,取了他的家族令,然后来骗人”的情况。 夏极本想着还需要稍稍费些口舌,没想到竟是这么轻松的过关了。 一人一鸟走入了绝阁区域。 琉璃因为太紧张了,走路姿势都不正常了,凤凰尾巴以一种“趴开-收缩-趴开”的节奏,带着它“布林布林”地跳动着前行。 这等怪异的姿态,无论在哪儿都是极度可疑的,但在吴家,偏偏这极度不可疑。 夏极走到了绝阁区域的一处制高点,看着远处被埋骨河包裹的“小岛”,静静观察着。 那“小岛”上的一间幽宅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击败了幽宅的守卫,就可以让“家族大阵无法触发”,也可以让帝令去到正确的地方,从而开始分裂吴家三分之一的大计。 他需要这一个小世界,否则就如同没穿铠甲一样,处于时刻可能被人找到,被人攻击的状态。 他在觉醒了“金手指”后,前前后后已经活了四十年左右了,又曾以夫子的身份,站在一世圣人的角度看过问题。 所以,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明白,他渴求的东西并不是杀了九个老祖。 而是一个“每个人都拥有选择权,努力就该有收获,善恶就该有赏罚,人人可为自己的王,人人皆有着思想且能和谐的相处”的世界,这是他的心。 但他亦不是为了这样一个世界而努力,而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 这是道心。 是一切的源头。 是自己。 唯有自私,才是无私,而所谓的无私,只是道德与名声的绑架而已。 是的,你做了九十九件好事,一件坏事就可以让你名声破裂,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指责。 而你做了九十九件坏事,一件好事就可以让你名声大震,走上靓丽与光鲜的道路。 这就是绑架。 亦是恶。 其次,是规则。 凭什么这世道一定要把“只有九个人活下去”作为规则? 若是没有这种规则,那么,根本不会存在杀劫。 谁不想活下去? 那么,谁又能指责谁做错了? 老祖们也许有些恶趣味,但祂们错了吗? 错的不是祂们,而是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世家。 但没有了世家,这个世界就会好起来了吗? 皇帝轮流做,暴君年年有,画饼为人去充饥,始终不过私饱中囊。 观念塑造了所有的恶,即便没有老祖,但推翻了世家,不过是为其他世家的上位制造了条件,但这并非是说什么都不用去做,不是说非得迂腐,非得被某种东西所绑架着必须去做什么事。 所以... 夏极该杀的老祖还是会杀。 该灭的世家还是一点都不会拉下。 但他,已不是站在局中去看这一切,而是以一种更超然的态度去审视了。 唯有超然,方得不为局中子,方得那近乎是无情的淡然。 ... ... 吴家,午间婚宴已经开始了。 美味珍馐,极品佳酿摆满了数千米圆形长桌。 宾客高坐,俯瞰而下,一边喝着美酒,吃着美食,一边观赏。 而有些相熟的人也会凑到一起去,高谈阔论。 这种婚宴,充满了奇异的特色,贯穿着独特的家族文化。 此时,那如同角斗场般的埋骨深坑中,比试已经拉开了序幕。 先是比试... 是五大世家弟子的比试切磋。 苏疏对着对面的少年抱了抱拳:“师弟,请了。” 那少年明显是神家人,身形魁梧,覆盖着鲜血色的重甲,手爪一柄乌黑森然的丈八长矛。 “师姐,请了。” 两人说着话,便是拉开了阵势。 火劫降世已过了近乎四十年,而因为《万法卷》和世家传承的缘故,世家的精英弟子大多都已经突破了十一境,但却还走在突破至巅峰的路上。 苏疏身形忽然变化,化作了一条手抓长刀的金龙。 因为还无法未曾开启法脉的缘故,苏疏拥有的只是金龙的强大力量,以及对于五行之金的某种亲和。 刷! 长刀顿时镀染了一层金芒,暴涨了数丈,透露着极度锋利、无坚不摧地气势。 紧接着,苏疏金龙的龙尾一拍空气,骸骨翻滚,灰色骨尘破开了平静的气流,随着金龙矫健强大的躯体往前的区域覆压而去。 苏疏金龙的身影也一下子飞腾出了十多丈距离,巨影投落之间,手中那数丈的金芒长刀被攥死在可怕龙爪里,带起一连串呼啸的爆炸声,往神家少年斩落了过去。 这一刀带上了五行之金,又有着金龙本身的强力,属于很强的十一境力量了。 那神家少年垂首冷冷盯着对面,而就在苏疏那金龙身影变化时,他周身筋骨血肉也疯狂蠕动,那被厚重铠甲束缚住的魁梧躯体再此变大。 他肌肤呈现出鲜艳刺目的红色。 这些红色又从毛孔里钻了出来。 覆盖于躯体之上,让他面容都失去了,而变成了一个宛如血液堆积的怪物,原本的厚重铠甲反倒是被这血液包裹了进去,显得怪异而强大。 怪物高五丈有余,原本极长的丈八黑矛顿时变成了短矛。 苏家法身为龙身。 神家则是血身。 此时,神家少年的血液怪物法身向着金龙迎去。 刷!! 一刀金芒,从上而下,直接把那血液怪物斩成了两半。 但被斩成了两半的血液怪物却好似根本没受伤,丈八黑矛绕了个弧度,带着同为十一境的力量,从侧边刺向金龙。 苏疏显然对神家有认识,刚刚一刀她并未尽全力,所以此时一个收刀,便是转挪角度,格挡住了对方的刺击。 龙与血, 刀与矛, 狂风骤雨般地攻伐了起来。 这一幕若是放在火劫降临之前,当是惊动人间的绝世之战,但此时,却只是两个世家精英弟子的对决。 高台上。 姬玄无语地看着这激烈的对决。 他隐约知道法身也是分着三六九等的... 而无论是这龙法身,还是那血法身,都是高级物种,天生就比别人强了。 他身侧还坐着同来的第二代苏家帝师,以及其他的一些入世的世家之人,众人都静静看着这激烈的打斗。 姬玄却不仅在看,还在做着其他事。 对于突破到十一境巅峰,他早就放弃希望了。 今天的大周开国天子,也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真眼”,在帮那位主人默默地观察着四周,并且及时汇报着动态。 “嗯,不错,现在比试刚刚开始,是苏家弟子在对神家弟子。” “嗯,这里人很多,我看了看,吴家的家主,四位鬼王,很多高级成员应该都来了。” ... 夏极受到了信息,了解到了实时的场景进度。 他已经走到了距离幽宅最近的一处地点,和琉璃一起,隔着埋骨之河静静眺望着远处那笼罩在诡谲里的小屋。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269.缝合世界,无情掠夺(第二更) 夏极看着那宽数百米的埋骨之河,总觉得这么直接冲过去并不好,万一幽宅的守护者直接开启了防护大阵呢? 化身黑皇帝,大张旗鼓地进攻,也许在主世界完全没问题,但在这种别人的主场却等同于找死。 他忽然想起了吕妙妙,如果吕妙妙在,估计会挖点儿土给他和琉璃涂抹一下,然后就可以悄悄混过去了。 夏极顿了顿,感应了下。 这里神通还是可以使用的。 顿时,他有了些安心。 但伴随而来的问题是,但凡超过十境的力量都会与天地形成一种交互,而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除非是自己的力量。 “自己的力量...” 夏极思索的时候,身侧的琉璃不停地趴下,又跃起,趴下又跃起...显得非常古怪。 当夏极看向它的时候,琉璃道:“从没用尾巴走这么远距离,站不动了。” 夏极目光看向远处的开阔地带,忽地轻声道:“琉璃,你站到那边去,做一点夸张的动作,吸引可能的观察者的注意力。” “夸张的动作?” “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些...” “哦...那你呢?” “我挖土过去...” 最原始的入侵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夏极说完,直接双手悄悄化龙爪,源自于自身的黑火引燃了一切眼前的物体。 他如同跳水一样,跳入了面前的土地,一转眼就已经去了极深的地方了。 琉璃:... 它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过去吧,总比呆站着好,真的很累鸟。 于是,小凤凰“跑”到了埋骨河边的一处视线通透的空地上,开始活动身体,做起令人觉得羞耻的“广播体操”。 心中默默喊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旋转跳跃闭着眼”... 这是自己唯一的朋友教它的。 不得不说,这还是很有用的。 这仿是带着bgm的舞蹈,很快吸引了对面幽宅里吴家弟子的注意力。 “(卧槽),那是什么?是绝地的奇行种发情了吗?” “唔...这种舞蹈,应该就是在示爱,看看那不经意间从裙底露出的美丽羽毛,那跳上半空却不立刻落下的优美舞姿,我打赌这一定是个母的绝地种。” “你去看看,说不定这绝地种爱上你了呢?哈哈。” 吴家就是这么的古怪,也幸亏夏极从吴姬处有了些了解,一定程度上了解行情。 吴家人可能会把一切东西都当做不正常,但唯独不会把那些一看就稀奇古怪的奇行种当做不正常,这也许和他们手持绝地令进入绝地的丰富阅历有关系。 而奇行种做出夸张姿势去示爱,也是很正常的事。 琉璃却跳的很开心,也很认真。 做完了一套,它开始做第二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 三二... ... ... 黑皇帝的黑色火焰,实乃是开道的第一神器。 夏极在地下世界遨游着。 期间,也多亏了他对危险的感应无比强烈,否则怕不是早死了。 为什么? 因为地下居然还有空间缝隙。 整个吴家的一重天,就好像是缝缝补补才产生的。 线崩动了,自然就是空间缝隙。 夏极忍不住想,难怪帝令这种东西能分裂三分之一的领土,换做苏家,根本没这东西。 而吴家显然也是无比特殊的,因为它联通了许多绝地。 简而言之... 这里可能是一个诸天中转站啊。 夏极靠着自身的力量穿过了暗藏空间缝隙的地下,又游过了超强度腐蚀性的埋骨之河,进而又进入了一片比钢铁还要硬上许多的地基,略作感应,他大概明白自己是到了幽宅下方了。 他花费了一点时间,寻找到了一个自然至顶的通道,然后以上古太上的五行水术,化作了一滩水攀附着墙壁,缓缓上去了。 幽宅外的情况他通过吴姬已经知道了,但里面是啥情况却还是两眼一抹黑,他开始了勘察,而这还需要些时间。 ... ... “世家比试到此落幕!这十位之中最优秀的世家弟子乃是苏家弟子苏剑,恭喜他!” 一些零散的鼓掌声里。 那站在中央的乃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苏家少年。 虽说是少年,但因为经常生活在苏家的缘故,其实也已经活了五十多年了。 此时,苏剑扬声道:“愿把我的荣誉献给我苏家家主——苏月卿!” 又是一阵鼓掌声。 间或夹杂了一些不屑的目光。 而苏剑神色飞扬,想起如今的苏家家主,他心底就忍不住既是崇敬,又是憧憬。 家主那般的绝色美人儿,到如今还未有伴侣,真不知道谁能一亲芳泽。 他忍不住想起家主那柔弱无骨的姿仪,那如梦似幻的面容,便是那小足的脚面都宛如冰雪覆盖火焰,让人口干舌燥... 如果能和家主这样既美艳,又位高权重的女人睡一晚,简直是立刻死了都愿意。 现在的家主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吧? 真希望早点能看到她。 苏剑在一片欢呼声里,便走下了埋骨深坑。 此时... 那名穿着骷髅纹袍的男子站立在埋骨深坑之上,继续高喊着,“下面就是对于死亡的生命献祭,也是对这一对新人的最大赐福。 八位十一境的奴仆,将只有一人可以活下来,他的存活预示着最强的生命力与最好的幸运,而其他的亡者将以生命祝福这对新人。” 白叶孤听到喧闹声,便是漠然的起身。 埋骨深坑四周的地下房间里,光线无比阴冷。 白小叶拉了他一下,轻喊道:“哥哥,活着回来。” 白叶孤神色冰冷,挣脱了她的手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往后丢去,继而再不回头。 白小叶穿着黑色上衣,修长双腿如紧贴一起的藕段,红唇、琼鼻、微垂的眼眸都透露出精致感,气质清爽,举手抬足有着一股大小姐的风范。 她双手一捧,接过那远远儿投来的玉牌。 牌子是白叶孤的积分令牌,里面蕴藏着白叶孤所有做任务得来的积分。 白叶孤走出了地下房间,站到了一个可以被随时推出的临时间。 他神色平静且漠然地注视着远处。 高台环拱,俯瞰的皆是权贵。 而他生来就是帮吴家执行任务,也是生死完全不由自己的人。 他不敢去摸项上的狗圈,他害怕自己对自由产生奢望。 “放开你的心,我能赋予你力量,让你度过此时的难关。” 一道奇怪的从他心底响起。 白叶孤闭上眼,终于来了。 前些日子他外出执行任务,遭遇了一次不能被归为天地异象、却也类似了的暴风雪天气,他为了躲避风雪而在一处山洞里待了一晚。 当晚他做了一个怪梦,那梦极长,非常逼真,梦里,他成了一个叫做杨魏的人,在一个奇怪世界的孤儿院里生活了很久。 醒来后,天地放晴,而白叶孤只觉得自己躯体里似乎多了个什么存在。 但幸好,那存在好像未曾说话,或者未曾醒来,直到此时。 白叶孤静坐在临时的出战隔间,看着远处刚刚开始的第一轮厮杀,而他是第三轮。 这厮杀时间可能长,可能短,而吴家奴仆里有不少强者,他身为刺客真不知道是否可以撑过去。 他在脑海回应道:“我不信你。” 那声音很快回应:“我是你的前世,敞开身心,你我将共存。” 白叶孤愣了下,忽然道:“你是...杨魏?” “是,也不是。我是杨魏,却也是前世的你。” “我还是不信你。” “你快要死了。” 白叶孤不再说话,盘膝而坐,养精蓄锐,目光时不时睁开,看向远处的对战。 铁栏外,在一片高台的欢声笑语之中,两名吴家的奴仆已经生死相搏了起来。 也许他们平日里还认识,还是好友,但此时却只能活一个。 两道身影不停交触,刀剑碰撞着发出雷鸣般的声响,十一境力量带来的气流纵横不息,而深坑里的灰色骸骨被这震撼的力量带的不停翻滚。 激战,可谓惨烈。 ... ... 夏极完成了勘察。 他在三番五次的确认之后,明白自己必须同时杀死身处四个小阁的吴家精英弟子,否则很可能遭遇到大阵的袭击。 而这些吴家精英弟子里竟然还有两个是灵体状态。 而能够被安排值守此处的,必然都是吴家中的佼佼者。 但确认了目标后,夏极反倒是舒了口气。 紧接着,他将整个幽宅里所有的守卫全部确认了一遍。 合计十三人。 那... 就一起杀了吧。 此时... 几名吴家弟子正站在高处,凑在一起眺望着远处那“绝地奇行种的示爱舞蹈”,看的美滋滋的,却丝毫没察觉到身后一道阴影的靠近。 其实,就算他不看,也不可能察觉到夏极的靠近。 “别说,跳的还真不错,看那婀娜的身形,肯定是个很漂亮的奇行种。” “如果还长了张女人脸,那可就更好了。” “太让人兴奋了,那白金色长袍里,裹着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娇躯...不行,我得去问问那位美丽的奇行种小姐是否有了契约者。” “真可爱,它又在旋转跳跃,却不落下了,真想躺在它的裙下看它舞蹈。” “受不了了,我去看看,我一定要去看看...反正这里值守的人很多,也从不会出事,我去一看就回来。 窈窕奇种,君子好逑。即便家主知道了我擅离职守,也必不会怪罪,而这也会在我吴家传为佳话吧。” 夏极默默听着这让人无语的对话。 吴家,是变态世家吗? 他不再倾听。 那一滩水体在角落阴影里凝聚成人形。 夏极手指敲了敲地面。 哚。 一声细微的轻响传出。 但再细微,却也能被众人听到了。 可他们即便听到了,也只是一惊。 紧接着,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 好似一股茫茫的天地之威彻底镇压住了他们。 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夏极左手随意一握。 十二境的威能向着他神识锁定了的十三人碾去。 嘭!嘭!嘭! 一瞬间,不停的房间,不同的地方,十三团血雾同时炸开,无论实体还是灵体都已在这随手的轻轻一捏间,爆开了。 夏极速度极快,他在做完捏这个动作的时候,已经把手中的帝令扔了出去。 帝令自行地飞在空中,向这一处奇异的磨盘插去。 哧!! 帝令插入磨盘。 磨盘浮现出灰色纹路,那纹路构成了地图形状,并且形成了均匀的三份。 这一块帝令则恰恰是落在北方的那三分之一处。 只是一个瞬间,夏极对三分之一的吴家有了概念。 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脑海之中,即便是他也只觉脑神经猛然充血涨开,很是疼痛。 他瞬间明白,自己这用法还算是过于粗暴直接了,吴家人使用肯定是有着中间仪式的,否则这种程度的信息量能一瞬间把人给冲成白痴。 他咬着牙忍了一会儿,脑海里的涨痛便缓缓舒解了,信息变得清晰了起来。 吴家的一重天,真的是非常非常之大,大到难以想象。 毕竟谁会想象到一个小世界居然会和整个大商差不多大? 而夏极的这块帝令有着掌控吴家北地的效果,他现在可以随时把整个北地从吴家“撕”出去。 对。 就是撕。 吴家的世界根本就是缝合起来的。 而帝令的作用就类似于“镇压”。 帝令并不会让你在这片土地上拥有上帝一般的威能,但却可以让你确定这片土地的出入口。 压下帝令,小世界即落下。 抬起帝令,小世界即被撕开。 夏极忍不住赞赏了一句,哦,感谢鬼帝。 然后,他毫无犹豫,直接以意念动用了帝令。 他要把整个北地的吴家拖入黑暗,然后重新确定出入口,让这片世界成为自己的后花园。 嘭! 嘭! 嘭! 难以想象的世界震荡,传遍了整个吴家。 所有人都无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却也没有人恐慌,因为世家有着强大无比的护族大阵,在这主场,没有外敌能够入侵。 而在侧殿黑暗里,正笼着大红头盖的新娘子身形一动,便是消失在了阴影里,她知道,夏极开始行动了。 而坐席上,原本正翘腿吃着绿葡萄的苏妲己面容忽然变了,她蓦然起身,微微侧头一看,与她一同起身的还有一位神家的男子。 那男子极丑。 因为夏极的缘故,苏妲己对他身边人曾有过了解,所以这一瞬间,苏妲己判断出了这神家男子的身份——曾经的大商六皇子,夏风。 但如今,怕该已是神家老祖神风了。 苏妲己与神风对视一眼,两人消失在了原地,向着动感的源头飞速而去。 270.对战苏家、神家老祖(第三更) “主人,观众台上有人消失了,一个苏家人,一个神家人,速度很快,一转眼就没人了。”姬玄还是无法改过来“主人”的称呼。 “知道了,你找机会跑,今晚的战斗很难控制。” 姬玄愕然了下,急忙回复:“明白!” 两人切断了信息。 夏极感受着此时地域分离的速度。 并不快。 这意味着,大战不可避免。 他远远招了招手,依然在旋转跳跃的小凤凰顿时停下了舞姿,飞过了埋骨之河落在了他身侧。 夏极道:“琉璃,稍后的激战你不用参与,你帮我带一个人逃出去,我答应过她要救她,不能失信。但我如果去照顾她,会无法施展。” 琉璃正处于有些小兴奋的状态里,轻盈的舞步犹然未曾停下。 夏极道:“我和她约的地点是三指怪石的转角,你去那边等她。她是今晚的新娘子。” 琉璃回忆起刚刚它和夏极确实经过了这么一个地方,于是点点头。 而它似乎对新娘子有着天然的概念,很清楚这是什么。 但它似乎不想走... 夏极笑道:“今天没吃成,改日请你吃大餐。” 琉璃摇着白金袖子的手手,表示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道:“我现在也很强的。” “但这里不是劫地的主场,你的火焰不可能无限的重生。” “我们一起走。” “我走不了,我必须等这边的世界撕裂彻底完成。而接下来,我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层次的敌人与变数...” 夏极侧头看了一下进度,估计没有一炷香时间是无法完成的。 “那个,风,夏极,那我在外面等你...” “琉璃,你先和新娘子在一起吧,你们可以去到火劫外围的区域。” “啊...” 琉璃不太想走。 夏极心底有些感动,曾经的小火鸦竟是这么重情重义,“没事的。” 琉璃砸吧了下鸟嘴,这才恋恋不舍地说:“你小心呀。” 夏极笑笑。 那白金长袍的身影再度飞射而起,向着远处掠去。 如此,夏极便是心了下来。 他知道此处是吴家大阵,这是吴姬再三查证得到的信息。 但他知道大阵是无法摧毁的,只要身处阵中,观想恰当的“图纹”,就可以开启大阵。 这种玄阵具备着强烈的地域性,无法搬移。 夏极固然是杀死了此处所有的存在,但他却无法离开,并且要在分裂完成前守护在此处。 他看着琉璃离开的身影,反倒是安定了下来。 取出大暗黑天戟,插在身侧。 随后,便是盘膝坐在了埋骨之河,幽宅的岛屿边缘,眺望远处。 黑色烈日高悬在天,散发出一种幽冷的不吉祥的光芒... 散落到这世界的都是镀染着金色的黑光。 夏极想了想,到了如今这个程度,在保证了威力的情况下,最重要的可谓就是“攻击距离”,“攻击速度”,“先手意识”,“重视程度”了。 自己掌控了十二境神通。 老祖们底蕴丰厚。 谁先出手,这很重要。 吴家老祖完全就是因为没能够拿出底牌,而被自己定身后秒杀了。 他有着三千世界等等一系列的法器,但某种程度上,这种法器是作为激战进入白热化后使用的,而不是先手。 先手,永远是十二境的力量。 正想着的时候,天空飞来了两道红影。 夏极强忍着出手的欲望,燃灯破虚妄,瞬间他就甄别出那两道红影的特殊性... 似真,又如假,没有筋骨脉络,不知道是个什么存在。 夏极如今玄功极多,储存之物也极多。 他端坐在数十里外,大袖一挥,已是诸多的纸人飞了出去。 纸人如轻骑的斥候,见风就呈现出了一些邪异的样子,手握刀枪棍棒,随着气流往天穹的红影迎去。 纸人不是飘过去,而是以一种不停闪烁地邪异法子在移动。 纸人本就易惹邪祟,寻常道士怕克制不住,所以需要消除这种邪祟,但消除了邪祟,也削弱了威力。 夏极根本不消除。 未几... 诸多纸人儿和那两道红影在半空碰到了。 其中一个红影猛地一点,一股充满了邪魔味道的血色铺散开来,但凡触及到的邪祟纸人儿竟然全部开始熔化。 这种力量,完全就是十一境力量了,除此之外还带着那一股特殊的至高的魔气。 凄厉的尖叫声响着。 一个眨眼,纸人全灭。 夏极还是不用神通。 他感觉敌人在勾引他出手。 也许,到了这种层次,“骗大”也是正常操作? 所以,他偏偏不用神通,而是双手一展,身后宛如孔雀开屏般,绽浮出一把把玄奇的飞刀。 每一把飞刀都闪烁着灰朴且黯淡的光芒。 仿佛是生了锈。 这是夏极最初时候领悟的玄技——斩神飞刀。 如今,这玄技被他融入了更多内涵,而早不知得到了多少质变,而趋向完美,形成了他独一无二甚至无法评点品次的玄功,此时每一把飞刀上都包裹着上万的法相。 可谓,多相而近无相。 斩神飞刀旋一转,成了刀轮,在他身后静谧地、危险地转动着。 飞刀渐多,如莲花绽放十多重,不知数百把飞刀,呈现出无比震撼的视觉冲击。 夏极心念一动,便是两把绝无可能落空的飞刀斩了出去。 飞刀斩中了飞来的两道血影。 刀中蕴藏的恐怖力量,完成了多方位的粉碎撕裂。 嘭!! 嘭!! 天穹,两道血影爆开,炸成了两摊血雾。 而血雾又迅速凝结,化成了两滴血,又往后飞射而去。 夏极神色动了动,他已经明白了,这种层次的的试探,十有八九来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老祖。 他双手一合。 身形往后急退。 但在原地,却留下了一重极度逼真的身影。 他双手一展,笼起一道有着隔绝效果的气罩。 而就在他完成了这些的时候,对面的天穹出现了无比震撼的一幕。 红影。 铺天盖地的红影。 怕是足足有数十万的红影,让光线都扭曲成了血红,飞临而来。 “果然是老祖。” 夏极也不知是哪家老祖,他双手遥控着自己假身身后的刀轮,但却没射出去。 斩神飞刀数量不多,如果用来对付这种数量的敌人却是浪费了。 他轻轻敲打了一下地面。 三十六万法相顿时在前方的自己的假身周围生出,化而成罩,周流不息。 “斩。” 平静的默念。 一念之后,那浑圆的相罩有了缺口。 法相化万丈之刀,往前斩出,挥舞。 刀光漫天,血影漫天。 血雾不停炸开,刀光不停暗淡。 未几,刀光散尽,那数十万的血影也不剩多少,在半空重凝成诸多血滴往后倒射而去,但还有不少则是穿过了刀斩,向着幽宅所在的小岛继续扑来。 咔! 咔! 咔! 飞刀转轮此时动了。 一把把斩神飞刀穿过了剩余的血影,而还有的漏网之鱼,则是被腾空而起的大暗黑天戟直接轰杀。 血雾弥散,又很快消失。 双方还未见面,交手如国战,一瞬一变数。 ... 远处。 神风瞥了一眼苏妲己,忽然露出古怪之色:“我听说过,这是你苏家风南北的力量?” 苏妲己叹息道:“他与吕家那位以及太上对战时,遭遇了噩兆,应该是身陨了。” 神风道:“会不会他没死?” 苏妲己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担心的倒不是风南北还活着...而是...” 苏家老祖开始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歪。 神风果然意识了过来,犹豫道:“不会是...” 苏妲己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担心就是你想的那样。” 神风道:“黑皇帝还有这种能力?” 苏妲己摇摇头:“毕竟我在上个纪元,只见过黑皇帝一次,了解不多,你呢?” 神风道:“我也只见过一次...难道说...” 苏妲己缓慢而沉重地点头,“有可能。” 神风古怪道:“你苏家子嗣为何能诞生出两只怪物?” 苏妲己自得道:“我捏人捏的好。” 神风沉吟了下,似乎觉得有道理,于是道:“我只能祭出玄黄玲珑塔了。” 苏妲己道:“你祭你的,我自己有法宝,但说好了,你先上,我在后面。” 神风道:“这当然。” 两者都熟悉对方,也不多纠缠。 神风抬手一动。 玄奇的天地玄黄之气氤氲而起,凝聚成一尊宝塔,宝塔被他托在掌心,不过一尺大小。 神风口中念念有词,把这玲珑宝塔往头顶一丢,紧接着右手一扬,又是抓出了一杆血红色的双月牙大戟,直接飞射而出。 漫天血珠折返回来,全部钻回了他毛孔之中。 苏妲己见他上了,也直接抓出一卷图轴,随手拉开。 雾气顿时缭绕。 而栩栩如生的墨色山水展现在图中,日月流转,山峦大河,国邦都城,浩然之景宛如真实存在,让人如临其中,心神震骇。 火劫刚开始的时候,她还需要拉开使用,如今火劫过了近四十年,她已经能够更熟练地以意念操纵山河社稷图了。 有了山河社稷图护体,苏妲己再一招,又是取出了一只尺余方圆的红色绣球,绣球上璎珞垂珠,金缕宝玉,环佩铃铛,散发着七色毫光。 祂长腿一动,便是坐在了这红色绣球上,远远地跟着神风向远而去。 神风看到夏极的一刹那,祂已认出了这位黑皇帝。 同时,祂也只觉得茫茫天威从四方镇压而来,从四面八方锁定了祂的身体,让祂无法动弹。 但祂并不害怕,头顶着玲珑塔,即便在这玲珑塔威力还没发挥出九牛一毛,但却也始终是顶级的防御法宝,即便在上古,他抓着这玲珑塔也能在各方大能的进攻里来回冲。 苏妲己看祂被定住就立刻停了,远远地失声惊呼道:“夏极,你...为何会十二境!!” 夏极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了熟悉的人,一扬眉,恨声道:“我和苏家不共戴天,苏妲己,你伤我一次,此仇我必报!!” 他说的还是数十年前,苏妲己和他的那一次假打。 苏妲己这种老戏骨,早就不演浮夸的戏了,而是笑道:“夏极,你杀了天下圣人?还得到了祂的力量?” 神风头顶的玲珑塔不停闪烁着,承受着天地之力的压迫。 而祂远处那一杆血红色的双月牙大戟并没有立刻攻击,祂显然也很好奇地在听着。 这是苏妲己正常智商的打压话术。 除非夏极是真的半点儿都不在乎,否则必定回答,只要回答,就可以继续谈话,而得到更多信息。 夏极道:“风南北是你们杀的,祂的力量是临死前祂赠送给我的。” 他心底默默给老戏骨点赞。 对话最能拖延时间了。 他要的就是拖到三分之一个吴家被分裂出去。 “赠送给你?”苏妲己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杀了天下圣人,还狡辩么?” 夏极觉得苏家老祖恶心无比...这伶牙俐齿的。 “他被你们逼到绝境,生命本就到了最末,死前他把未竞之事托付于我,有问题么?” “可笑!” 一旁的神风算是听明白了,祂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如今这黑皇帝虽然没有法宝,但却也已经真正地和自己这些上古活下来的老家伙一个层次了,甚至排名还应该挺靠前。 此时... 夏极喊着:“有本事你上前。” 苏妲己远远回道:“我就不上前。” 话尽。 便是交锋了。 苏妲己出手也是毫不客气,抓着座下的红绣球就往前一推。 这一推,红绣球直接穿越空间,出现在了真正的夏极面前。 叮叮当当的响声里,缠绕着七色龙的绣球猛砸而来。 夏极知道这法宝的威力,数十年前他被砸过一次,那是灵魂撕裂、痛不欲生的难受,如今又过了数十年,这苏妲己能发挥出的红绣球力量早就变强了。 夏极知道这一场苏家老祖不能假打,否则两人之间的那点事儿极可能就曝光了。 这瞬间的交锋,他锁了神风,却被红绣球砸脸。 只能急退。 这一退,对于神风的神通控制便是削弱了。 神家老祖躯体化血浆,从包裹之中窜逃出来,身形忽然极度膨胀,化作百丈之高的巨大法身,那一杆双月牙大戟竟也随之变长,化作了两百多丈的恐怖巨戟。 狂暴挥舞之间,巨戟带着血色砸落。 夏极在退的过程之中,生出十八手。 十六道三千世界向天,向地,向远处旋转着轰去。 剩余的一只左手一敲虚空,三十六万法相再度开屏而显,另一只右手则是一指神风。 天地压迫,让那巨大法身变得无比粘滞,攻击也被快速削弱,但玲珑塔却抵御了天地之威的进攻。 下一刹那。 三千世界迎向了红绣球,两相撞击,爆地整个埋骨之河直接炸了,而那幽宅的河心岛也被掀飞了。 夏极随岛一起飞起,抬着的左手往上伸出,对上那残暴斩来的血色大戟。 这戟,名元屠阿鼻,杀人不沾因果。 夏极黑发狂舞,但手指已经夹住了戟尖,使之不得寸进。 轻轻一弹。 神风连戟倒飞而出,被定身凝固在半空,细细看去,那百丈却不是法身,而是一种奇异的血雾状态。 紧接着,夏极左手一压大地, 那炸飞的河心岛屿顿时被压回原地。 瞬间交锋。 瞬间已过。 271.去你个鸟命(第一更) 夏极才一落地,红绣球又已扑到了眼前。 之前假打时还没发现,现在真和苏妲己打起来了,才明白这东西究竟有多烦。 就是无视距离,无视空间,你还必须防御。 因为红绣球打人真的很疼。 你若不防,这疼就会变成摧灭肉体,粉碎灵魂了。 叮叮当当的声响,伴随着萦绕翻滚的七色龙影,再次逼迫夏极重演之前的一幕。 但不同的是,他这一次肩胛生出了一对黑色龙翼,双翅一拍,纯黑的静谧火焰就往前构成了一堵火墙。 红绣球面对着火墙又被召了回去,但紧接着,再次在夏极背后出现。 夏极反应极快,但这一刹那他已无法对身后进行防御,只能前冲。 他一冲,苏妲己也跟着后退,总归就是与他保持一个适度的距离... 一个视线甚至都看不到,神识甚至都感觉不到的距离。 而这也近乎是神通初期境界的范围极限。 老祖们是从各大境界厮杀出来的,每一个都妥妥的是诸如《我从上古来》、《我活了一万年》、《无敌老祖》等故事的主角,以弱胜强,越级挑战都是家常便饭,何况如今又兜了上古之前的诸多法宝? 祂们从“基层”爬起,在生死前打滚,不知与多少恐怖的大能交过手,亦不知被卷入过多少波云诡谲的大事件之中,但上古那么多大能,活下来的只有祂们。 夏极往前急速掠过时,对面那山河社稷图就扑了过来。 图中的墨画世界产生了一股不弱的吸引力,要把他吸入图中。 夏极知道自己若是入了图中,那怕是出不来了,固然苏妲己可能再放水不小心让自己逃出,但这样的自己哪里还有资格再和苏妲己交易? 山河社稷图在空间里逐渐变大,垂天而落,挡住了他的去路,转瞬已成了一道惶惶垂天的巍峨天门,仙雾缭绕,墨色日月东升西落。 夏极双翅一拍,黑火再度而出。 但却竟被山河社稷图直接吸入了图中。 毕竟,山河社稷图这种法宝是上古浩劫近乎到了尾声,才会生出的劫果,也许是上古的上古,也许更久。 黑皇帝的纯黑之火固然无敌,但山河社稷图这种东西在后续的浩劫里也是无敌。 无敌对无敌,黑皇帝之火占了主场优势,但也只是优势,而不足以形成粉碎性的碾压。 所以,山河社稷图只是光泽微微黯淡了几分,便是继续向夏极卷来。 夏极也是无奈... 他和苏妲己近乎是知根知底,他固然可以全力冲过去,但人家苏妲己一捏“龙行千里”可以瞬间切出战场,然后再回来。 换句话说,苏妲己完全是个具备着召唤师,法师,辅助性奶妈,空间位移为一体的多功能“英雄”。 招妖幡,五色神令用来召唤,嗯,关键是祂五色神令里到底是藏了哪些东西都不知道。 红绣球作为瞬发,瞬移的强力单体攻击。 山河社稷图能吸攻击,能吸人。 应有尽有的龙行千里,可以让苏妲己很快出现在你无法想象的遥远世界。 这还只是苏家老祖的冰山一角... 很恶心。 作为自家人时还没感觉到,如今敌对了发现是苏妲己是真的恶心。 夏极必须守到帝令彻底生效,他还不能离开太远,他一边后退,十六手拍出一道道旋转的金色三千世界。 也许是念珠材料毕竟为凡木的缘故,也许是镂刻时的精神毕竟还未能跟得上如今境界的缘故,三千世界轰砸在那卷来的山河社稷图,竟纷纷被吸入其中,而且还没造成那法宝的暗淡。 眼看着“天门”已近,那墨画世界仿如洪荒巨兽绽开大口,吞噬了过来。 夏极只能一收控住神风的神通,转而对着山河社稷图抬手一挥。 呼!! 袖风蕴含天地之力,顿时把那山河社稷图给拍的飞了出去。 墨图倒飞,若是那些晒着的画忽逢狂风骤起的天气,而哗啦啦地往远飘去。 当夏极右边一只手做着“挥”这个动作时,左边的手是丝毫都没停着。 一手掌翻覆之间,万相而近无相的斩神飞刀宛如莲花绽开。 一重... 两重... 十重... 几个念头,便是化作了充满视觉震撼感的飞刀莲花。 一手掌轻弹虚空,周流不息的法相便开始生出,萦绕成圆。 不仅如此,他还直接额外生出了两只头。 三头十八臂,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十八臂各有动作,各有所持。 神风脱离了神通的掌控,百丈血躯一抓元屠阿鼻戟,便是向着夏极开天辟地般地当头砸下。 戟还未落,吴家这一方世界的大地就已经开始坍塌了。 夏极想用大暗黑天戟去迎战,但本能地觉得自己的大暗黑天戟和这血戟应该不是个层面的,硬是去迎战甚至会直接折断。 他只得屈指一弹,这一弹,弹出了灰扑扑的万丈长刀。 一刀,撕裂穹苍,远远地斩落向了神风。 神风那百丈巨躯蒸腾着血雾,两百丈的血戟对上长刀。 难以想象的能量爆炸扩散出一圈一圈的无形波纹,突然的高能量碰撞,怼出了直冲天穹幽幽散开的蘑菇云。 蘑菇云里,神风猛然往后一退,百丈血躯竟然缩水了不少,而随着他的退后,却是茫茫多的血影往前扑出。 夏极抬手一指,飞刀莲花宛如遭了一阵狂风,花瓣钻入虚空,向着神风后退的那躯体狂射而去。 神风虽有着玲珑塔在头顶护着,但面对这种攻击,犹然是抬手舞起了血戟。 嘭嘭嘭嘭!! 血戟挡住了部分的飞刀,还有部分则是撞击在了他躯体上,但却只是激荡起一圈圈氤氲的玄黄涟漪,而无法寸入。 而夏极另一只手则是化作龙指,弹出一束洗地的黑焰轨迹,如同昂昂黑龙直卷神风。 然而,纯黑火焰盘绕在那玲珑塔侧时,又被拦截了下来。 只不过,神风面容还是僵了僵,因为玲珑塔的光泽黯淡了几分... 这黯淡在黑火停止焚烧后,便又是缓缓恢复了起来。 神风笑道:“夏极,你是厉害,我算是服你了,但便是如此又如何? 你的攻击可能近我?若在劫地,你有源源不尽的火焰,我还怕你几分,但在此处,又有何惧?” 他笑容戛然而止。 夏极抬手,一指神通再次定住了他。 天地之力向着神风压迫而去,但却又被玲珑塔给挡在外面,恶心无比。 而这一松懈的功夫,山河社稷图与红绣球,一吸一打,又出现在了夏极身侧。 而神风以未知方法分裂出的极多血影,亦是扑来。 夏极不得不承认,顶着两个老祖正面交锋,真的是很痛苦,度秒如年。 双方在厮杀之中,那世界分裂也在逐步完成。 ... ... 此处三人的交锋,能量早已传递到了远处。 吴家作为中午婚宴席位的埋骨深坑早已一片混乱。 吴家家主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苏家老祖动了,哪里不明白是捅了天的事,急忙安排所有宾客撤退。 而有些不知好歹的宾客,或是吴家弟子想要去一窥究竟的,还未靠近多少,就已经被三人交手的能量余波给碾杀了。 同时十一境,蚂蚁和巨龙能相似么? 境界可以被拉近,但某些东西,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相同。 白叶孤趁着这混乱的功夫急忙离开了隔间,往地下房间飞速跑去。 世家对这些奴仆是很放心的。 因为“狗圈”的存在,这些奴仆根本无法反抗。 地下房间因剧烈的震荡而开始崩塌。 骸骨房梁,木料,泥尘簌簌而下。 白小叶正被一根沉重的骸骨房梁压着,面如金纸,虚无无比。 她看到了白叶孤,小脸上写满了害怕,远远地喊着“哥哥”。 只不过这小声却被此时的混乱淹没了。 嘭! 又是一块巨石从空而落。 白叶孤抬手挥出。 气流破空震开了那石头。 而白叶孤已经落在了白小叶身边。 只见自家妹妹的黑色上衣已经染满鲜血,精致的小脸写满了痛苦,唇角还不停地在溢出鲜血,显然受了很多内伤,虽未死去,却也不远了。 白叶孤正要做什么,脑海里却忽地响起苍老的声音。 “她已经没救了,这也正好是你与过去画上句号的契机。 她不过是你的妹妹,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唯有斩断亲情,才能证道。 今日他人给你之痛,来日你百倍偿还便是了。 杀,杀了所有人,杀到所有人恐惧你,害怕你,记住你今日所受的痛苦,来日让他们都体会到。 来吧,白叶孤,放开你的心,接受我的力量。 我就是前世的你啊,我能帮你解开这束缚,让你恢复自由。” 白小叶脸庞皱成了小团,她努力地把藏好的令牌托起,这是之前白叶孤给她的积分令。 在这样混乱的情景里,自家妹妹自己受了重伤,却护住了这令牌? 多么蠢。 白叶孤脑海里的声音继续响着: “不要做圣母了,杀,杀,杀,杀了眼前的女人,因为她让你软弱了,让你犹豫了。 而且杀了她也是为了她好,你瞧,她现在多么痛苦,身为兄长,帮她解脱不对么? 你不是在杀戮,而是在帮她解脱。 她不过是你妹妹,难不成你还想和她发生什么关系?她若不死今后终归还要嫁人,何况她已不洁,她已被人玩弄,她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白叶孤脑海里的声音几乎在咆哮。 而他缓缓地抽出了匕首。 匕首之上,寒气逸散。 白小叶愕然了下,仰头看着那在灰色世界里闪烁寒芒的匕首,猛地咬住了嘴唇,闭上了眼,她知道兄长也许是要帮她解脱吧... 但为什么,还是如此的心痛呢? 如果有来世,自己...不想做人了。 叮!! 一声脆响。 秒过如经年。 两三秒一过,整个地下房间又是落下了不少尘土。 白小叶却没有感到死亡,她睁开眼,却见到那世家积分的令牌已经被斩断了。 白叶孤温柔地看着她,“你受了伤,它却好好的,我要它何用?” “哥哥...” 白叶孤没说话,他收回匕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抓出药丸塞入妹妹口中,继而双臂运力小心地托起沉重的骸骨横梁,将妹妹抱了出来。 他脑海里,那苍老的声音开始冷笑,开始嘲讽,开始说着“你若不听我言,若执意要做圣母,今后前途无亮,注定是弱者之命”。 白叶孤在脑海里回了一声“去你个鸟命,老子绝不会接受你半点力量”,然后面色冰冷,抱着妹妹冲出了崩塌的地下房间。 “哥哥...” “别说话。” 白小叶无法明白,平日里如是杀人机器,如是世家忠犬的兄长,怎么会不杀自己。 她虽然担心,虽然痛苦,但心底却生气了一些温暖,她往那温暖的怀抱里拱了拱,泪水花了脸。 白叶孤冲出了这毁灭的世界,虽然还戴着狗圈。 但心底若是有了自由,这天便是大了。 ... ... 嘭! 嘭! 嘭! 山河撕裂亦比不上此时千分之一的震感。 在最末一次反扑后,吴家北地已消失在了黑暗里,这意味着分离彻底完成了。 夏极一招帝令,不再恋战。 他维持着三头十八臂的形象,双翼振开,化作纯黑色流星,直冲远处。 苏妲己日常地招来了山河社稷图,却被他随手以袖风挥开。 神风在后,抓着两百丈的元屠阿鼻戟狂劈而下。 但夏极背后有脑袋和手,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一刀万丈对斩而去。 能量震荡,整个大地又抖了抖。 两人还欲再追。 夏极直接抓起一座山,黑火蔓延。 黑焰山峰被他如丢小石子般的抛出... 苏妲己和神风都不愿意硬接黑火,似乎这对祂们的法宝会有一些损害,于是进行了闪避。 夏极一边飞,一边以神通抓着山峰往后乱丢。 山峰终究是面积极大,大到老祖不得不进行闪躲... 双方的拉锯战,以极度激烈的方式在进行着。 而此时,吴家逃跑的人们感受到了天穹上的黑影,忍不住抬头去看,皆是目瞪口呆。 白叶孤也仰起了头。 他看到了那与黑色火焰里穿梭的黑皇帝... 他脑海里一直咆哮,一直宣称着自己强大的苍老声音忽然问了个问题“这世界这么恐怖的吗”... 白叶孤没有回答。 他认出了这是黑皇帝。 但不知为何,心底竟然生出几分向往。 夏极俯瞰了一眼那兄妹,不知为何,心底忽地想起了他和小苏,便是伸出一只手。 弹指。 黑焰焚烧了两人的狗圈。 画生符。 落入了白小叶的体内。 一瞬,错身而过。 他才过,头顶玲珑塔,站在血戟上的神风,坐着红绣球的苏妲己,便是一一紧随而来。 三道恐怖到令世人窒息、心跳都要停止的身影拉过长空。 “哥哥...” 白叶孤奇道:“小叶子,你的伤好了?” “嗯,我想是那双翼三头很多手臂的人救了我,他是谁?” “他...” 白叶孤目光落在项上的黑炎上,再一侧头,只见妹妹脖子上的项圈竟也被烧尽,“你别说话,我们先逃离世家。” 272.血色婚宴末,再邂苏月卿(第二更) 暮色的深冬光华里,奢华的车队行过官道,队如长蛇,前后蜿蜒十多里。 两队黑甲的精骑在前开道,持着巨盾的骑卫在两边护行,宛如一重又一重的大山,守着中央。 中央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宝藏。 只是一辆气派无比的四驾黄金马车。 有这么多守卫陪行,便是天子出行也顶多就是这规格了。 马车极其宽敞,内里的装饰已是全然是一个别致的房间了。 房间的床榻上,正慵懒卧着一个冬睡未醒的美人。 轮毂声糅杂着风声、马蹄声,从窗隙钻入。 美人眼却惺忪。 她曲颈仰望着一掀一掀的布帘,暮色阳光好似被风吹了进来,照明了一段儿雪白的小足。 她是苏月卿,刚处理完了家族事务,便是来参加吴家婚礼的晚宴。 至于这出门的行头,身为苏家家主便是要如此,因为所有脸面都是苏家的,她不能落了。 但她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她还未能完全接受一个现实。 风南北死了。 死在了劫地,死在了两大噩兆手里。 她也许可以接受这个现实,但绝不是现在,她需要时间。 为了让心情好起来,她拍了拍手,掀开帘子,两名侍女便是策马跑了过来。 苏月卿对她们说了两句,侍女便是离开,跑到后面的房车里忙碌了起来。 未几,便是抬着一桶洒满花瓣香油的浴桶,送到了马车里。 苏月卿试了下水温,银纱褪尽,宽衣解带,扯开小兜,一身的白似凝脂便投入了弥漫的香雾之中。 柔荑舒展,拨弄着热水,发出清脆的水声。 而她的心情也随之舒展开了,这沉重的人世,这无趣的旅途也逐渐忘却了。 她很久很久之前是一个渔女。 后来做了影子。 然后是苏家最美的女人。 如今,又是苏家家主,是苏家踏入超凡时代以来的第一个家主。 这样的人生真的是极大的成功了。 但她还是开心不起来,风南北死了... 今后,也许她的枕边人会是其他人,但却不是那个陪着她一路走来,甚至让她已芳心默许的男人了。 苏月卿轻轻叹了口气,钻入水中,“咕嘟”一声,青丝也浸入水里,如水墨般扭动着,又渐丰满,直至浮上水面,撑成了一围黑色的裙面。 ... ... 此时,吴家。 新郎官感受着此时混乱的现场。 他充满了痛苦。 今天可是他享受吴姬尊严,狠狠羞辱她的好日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啊。 他是谁? 他是吴家家主的小公子。 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是别人都需要拍马迎合的存在。 此时,他随着众人匍匐下来,仰头看着那掠过天空的摄人心魂的身影。 吴一植虽然恐惧,但却犹然冷笑着。 “不过就是个反人类的畜生,什么黑皇帝,有几分运气还真当自己厉害了?我若是有你的机缘,肯定比你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夏极飞在半空,他倒是没听到新郎官说的这些话,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介意。 他只是想起自己答应过吴姬,如果可能,顺手帮她把新郎官杀了。 而此时,他脚下那个穿着喜庆衣裳的好似就是新郎官。 于是,他向着虚空随手弹出一指。 纯黑焰流浇灌而下,落在了吴一植身上,以一种缓缓席卷的速度开始把这个高高在上的吴家小公子从人间“擦”去。 被黑皇帝火焰喷到了,老祖都得死,所以夏极并不担心自己食言,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新郎官长什么样。 你若踩死了蚂蚁,会去看蚂蚁长什么样子吗? 新郎官反应过来时,他的双腿已经消失了,胸口也正被细密的火焰侵袭着,而内里的肝脏、血液、骨骼、一切都在被焚烧殆尽,在被从世上抹除。 吴一植全身剧痛,但他还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今天明明是自己羞辱吴姬的大喜日子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 我一定是在做梦! 而随着他被黑色火焰点燃,原本他周围的奴仆护卫都忍不住退开了。 吴一植终于意识到这一切是真的,这不是梦,他脸庞顿时扭曲起来,发出娘们似的尖叫。 “救我!救我!!你们为什么不救我!?” 他想动,但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半个人彘,只有双手还能抓在泥土里走。 他此时是真的痛苦无比,好似承受着被活活烧死的一百倍痛苦,但这黑色火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就是即便你痛苦,却依然能让你维持清醒。 “好,你们不救我,我让你们都死!你们都该死! 黑皇帝不杀你们,一定因为你们和他是同伙,你们这些不忠不义之徒。 你们这样的畜生,杂种,居然也配...” 话音未落尽,一个随在他身侧的忠犬猛然抓出巨锤,对着他的脸狠狠砸落。 嘭!!! 如同长歪了的西瓜被压爆了。 血液四散,脑髓脑骨亦是四散,旋即被静谧的黑炎淹没。 那杀了他的忠犬本会死,但不知何时,他脖子上的项圈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实力明显有着十一境高层的男子看向众奴仆,其他奴仆脖子上的狗圈也没了。 “黑皇帝救了我们。” “是的。” 众人默然了下。 “先逃出吴家!!” ... ... “吴姬,吴姬!!”男人跌跌撞撞地冲入侧殿。 他是吴姬的父亲。 此时,他轰然推开了侧殿大门,但门中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被丢落在地的新娘服装。 男人心底一凉,如坠冰窟,他知道吴姬可能是逃了。 但他绝不会想到吴姬不仅逃了,而且还彻底叛出了吴家。 男人忍不住怒吼起来:“你这种不听话的女儿,我生你何用!? 我生了你,赐予了你生命,你却不听我的话? 等你回来,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 能嫁给家主小公子,简直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旋即,他露出一脸的哀愁之色:“完了完了,我得去和小公子解释才行啊...” 男人愁眉苦脸地往殿外跑去,才跑了几步,只觉整个大地又哆嗦了两下,狂暴的能量余波从远处而来,将整个大殿横扫为尘,也将他撞击地重重飞了出去,在半空惨叫着喷出一口血,继而晕了过去。 ... ... 夏极飞出了吴家出口,向远急速掠去。 他知道,苏妲己与神风也许被稍稍阻拦了,会延误个几秒钟时间,但绝不会久。 可以说,今天除非他一路飞到劫地深处,否则老祖们会一直追杀下去。 两个老祖自己已经差不多了,再来一个铁定完蛋。 但自己能逃掉么? 苏妲己有着无穷无尽的龙行千里...有她在,自己就不可能逃掉,否则就是放水。 眼见着外面的天色已呈现出瑰红色,落日横亘在远山古道的尽头,已没过半,星辰虽还在厚积苍云之后,但注定了很快就会闪烁而起。 星辰若起,自己就需要面临太上那神出鬼没的攻击手段。 夏极在云层上飞快掠动,猛然之间看到远处的官道上有一行车队。 数千的骑兵护卫着中央一辆四驾黄金马车,而远处正有斥候在探查。 他目光再一扫,发现周围竟然还有许多城镇。 略作思索... 夏极直接俯冲下云层,以心脏将周身所有力量完全吸收,收敛气息,然后随意地打晕了一个斥候,同时以能量冲击让他短暂失忆,之后他直接换上了这斥候的轻甲,压低头盔,继而返回了主队。 不得不说,这还是有用的。 很快,追踪出来的苏妲己与神风便是发现把人跟丢了。 祂们扫了扫周围。 有城镇,有小股的商队,散骑,还有数千的骑兵簇拥的马车。 神风道:“那是你苏家人。” 苏妲己道:“是我苏家家主,我看那边风平浪静,当是无事,否则必然不是这样。夏极此子对我世家怀有深仇大恨,我世家亦与他不共戴天。” 神风道:“那怎么会跟丢了?” 苏妲己道:“如今的黑皇帝不弱于我们,他有些底牌也未必奇怪。” 神风皱眉道:“今天你我去拦他尚且被他跑了,来日怕是会成为大患啊。” 苏妲己道:“黑皇帝的气息既然是在此处消失,我们便在此处稍等,稍后周家老祖也会来此,你知道的,周家老祖极擅侦查之道,届时我们就能得到更多信息了。” 神风想了想,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这是很危险的事,若是被夏极猛不丁来一下那无论是谁都吃不消。 他只能点点头,道:“你我相互照应着,各看一片区域。” 之后,他寻了一处高崖,神识放开,随后便是盘膝坐下,开始静静等待。 苏妲己也寻了一处较远的地方坐下,神识覆盖住与神风不同的区域。 片刻后... 她俯瞰着正从脚下峡谷经过的苏家长队,神识锁定了中央马车,直接传音道:“月卿,回苏家吧,吴家婚宴已被黑皇帝给毁了。” 车内,刚刚出浴的苏月卿愕然了下,旋即拍了拍手。 女侍从侧边纵马而来,苏月卿叮嘱了两句。 女侍连连点头,然后跑回,高喊着“家主有令,返回苏家”。 声音扩散出去。 顿时,前队先动,继而整个车队调了个头,开始返回。 夏极混在先锋斥候里,刚刚那一刹那,他算是听明白了,那马车里的人居然是苏月卿,他心底一时间生出些说不出的滋味。 而此时,苏月卿听到黑皇帝之名,双眸忍不住露出冷色。 她从未想与这神武王为敌,也没想和黑皇帝交锋。 但夏极杀了她心爱的男人。 她闭上眼,手指在木桌上敲打着,脑海里思绪如飞。 刚刚,她感到了两股强大的气息,其中一股是自家老祖,还有一股应该是相同存在。 两位老祖追到此处,定然是追着黑皇帝来的。 但很可能是追丢了,否则不会在此静待。 那么... ... 苏月卿忽然睁开眼,敲了敲窗沿。 又有侍女奔跑过来,听了叮嘱后又急忙去远,扬声道:“家主有令,所有人摘下头盔与身边人互查。” 苏妲己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她忽然有点儿慌,因为...万一夏极真在这里怎么办? 但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苏月卿也太坑人了吧? 但转念一想,苏妲己就明白了。 这位苏家家主是想着要为风南北报仇呢,所以不愿意放过一点机会,但如果她知道风南北就是夏极,不知道会怎么想。 夏极也是无语了,对于现在的情况,他心底是特别清楚。 苏妲己就是一层膜,但你好歹不能捅破了。 你若合理地让祂在尽了应有的谨慎后依然无法发现,那么祂就会真的没发现你。 否则,祂无奈之下,那是要真的要出手的。 而苏妲己缠人的本事是顶级的,自己被她缠上,肯定逃不了,而后续就注定了要面对更多老祖... 这一路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回劫地深处了,毕竟自己现在的威胁性已经爆表了,老祖们肯定要逮着自己围杀。 夏极略作思索,急忙锁定了马车里的人儿,直接用风南北的声音传音道:“蓉蓉,取消命令,是我。”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极快地吐出几个关键词:“乌村,长公主影子,你悄悄来参加过安寻婚礼。” 说完了关键词,他又哼了一句歌“飘泊的雪,摇曳回风,诗意灵魂,更叠情人,总惯用轻浮的茂盛掩抹深沉...” 这是数十年前他和苏月卿约定时唱的歌。 苏月卿愕然了下,她急忙又掀开帘子,喊了声:“不用查了!” 正准备摘下头盔的护卫们顿时又停止了动作。 苏月卿心底有些忐忑,因为她知道苏家老祖正在头顶的悬崖上俯瞰着他们... 然而,苏妲己完全当是没听到,也没有再去检查。 毕竟,这是只有自己一人神识笼罩的区域嘛... 苏月卿心跳很快,脸上充满了失而复得地喜悦,但却又满是疑惑。 在这样的情况下,车队趁着月色,在次日黎明时抵达了靠近苏家入口的一个小镇。 苏月卿说她想独自走走,便命令所有人自由散开,自由返回。 虽是奇怪的命令,但既是家主之令,便不奇怪了。 众人分别散开... 而等到最末,苏月卿微微扫了一眼那还未离去的人,便是招招手道:“你跟我来。” 273.温柔乡,绝杀令(第三更) 夏极不想跟她去。 这事无法解释。 苏月卿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传音道:“你一跑我就叫,我不确信老祖们还在不在附近。不过你也可以杀我灭口。” 她如同以往,赤着小足,裹着银纱,走入了此处小镇的苏家私人府邸。 夏极沉吟了下,还是跟了过去。 诺大的内堂装饰奢华,空无一人。 苏月卿关窗,点烛,屋内金碧辉煌。 如今的苏家家主寻了一处软榻斜躺下来,糯糯道了声:“要吃早点么?” 夏极转身关上屋门,既来之则安之,他微笑着摘下头盔,随手丢到一边,露出一双静谧如海的瞳孔,以及披散至肩的黑发,胡渣点在下巴,显出几分硬气与邋遢,但也衬出一股男人味儿。 苏月卿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闭上了眼。 夏极坐到她对面。 苏月卿感受到了一种炙热感的靠近,她又睁开了眼,对上对面的男人。 男人正在看她。 目光里带着笑意。 苏月卿心底生出一种难言的古怪感,眼前的男人虽然帅气,但根本不是风南北,可为何他的眼神却和老风一般无二? 那种默契感,那种只靠着眼睛就能心有灵犀的感觉。 “为什么?” 她明明可以继续再思索,但却忍不住直接问了。 她累了,不想去猜,想听答案。 但此时,她心底却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最初她和风南北相遇时,风南北的行为动机如是谜团一样,自己恨世家是情有可原,但风南北根本不该恨世家,可偏偏老风却与自己一样的痛恨。 首先,便是他毫不犹豫地帮自己杀了长公主。 其次,他硬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神武王母亲的故居里取走了一样东西,为此还与当时的苏家干部交锋。 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却这么做了。 再次,老风和她在劫域山洞时,自己曾问他“只有爱情会让人变傻,你又不傻,为什么非要和世家作对,非要和我这般的乱臣贼子搅和到一起呢”。 老风当时什么也没说。 这样的事情很多。 老风的行为动机,也许别人看来没问题,但苏月卿早就觉得大有问题。 如今,当苏家家主看到这男人的脸庞,她已经明白了许多事,尤其是她已经认出了这男人,就是数十年前的神武王,如今全人类的敌人——火劫噩兆之一的黑皇帝。 但她还是固执地需要一个证据。 所以,她再次问:“为什么?” 夏极道:“你还认我吗?” 苏月卿不知该怎么说。 夏极面容忽地产生了变化,变成了风南北的模样。 这个世界,血液对于躯体的束缚却是非常非常强硬的,换句话说,你根本不可能变成别人的模样,除非使用幻术让人看到虚假的景象。 于是,夏极把破除幻术的丹药都一并放在了桌上。 苏月卿不吃他的,自己吞了一颗,又运起十一境巅峰的力量,紧接着抓起一个“照妖镜风格”的法器开始观察。 她如今是苏家家主,底蕴自然也丰厚了起来。 然而,无论她采取什么方法,看到的始终就是风南北。 苏月卿忍不住从榻上走下,走到夏家面前,伸出双手。 夏极闭上眼,任由她双手抚摸过来,配合着她检查这是不是什么特殊的人皮面具... 那只手颤抖着终于顺着他双颊,绕过了耳下,又探到了脖颈之后,温柔地勾了起来, 然后那娇柔酥软的躯体便是连着细软银纱,如挑动人浴火的猫拱入了他怀里,化作寒风里枝头娇弱的花蕾,轻轻颤着。 夏极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欠了情债,左手勾住她的腰,右手挽住她正在颤抖的肩,在她耳畔轻声道:“对不起。” 苏月卿是非常非常聪明的女人,她自己已经推出了所有的事,于是她很体贴宽慰眼前的男人:“你也没其他选择,当初你所在的环境其实是凶险万分吧?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若是一步错了,便是盘满皆输。” 她自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当初我和你,竟是一般的情形。 你不是苏家所认为的风南北,我也不是长公主。 但偏偏我们能凑到一起。” 想了一会儿,她又呢喃道:“没想到这天下圣人,与这天下公敌竟是一个人。如今夫子祠可是香火鼎盛的很哩。” 她笑着,如是春风里傲然欲放的花朵,依然颤着。 但这颤却少了几秒之前的那份凄然,而是多了几分撒娇的暖意。 女人就是一年四季。 几秒钟,就可以完成一个年轮的交替。 同样的动作,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这许久的相思,这得知噩耗的痛苦,宛如深积的池渊, 深沉无光,且黑暗压抑。 但此时,这一切被证实了是假。 强烈无比的情绪反弹便到来了。 深渊蒸腾而起,化作了盛夏最炽热的阳光。 夏极感受到怀里“女神”变成了“小猫”,她呼吸有点儿快,相贴的肌肤有点儿热,甚至心跳速度,血流速度都对应地升高了。 没过两秒,这“小猫”都变成了“一簇燃烧的柴火”,肌肤触碰之处竟是滚烫无比,但即便如此之烫,却犹然不愿分开。 不仅不愿分开,反倒是紧紧地、用力地、猛烈地、宛如侵略式的压迫在了一起。 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心跳也越来越快。 哧!! 苏月卿忽然足尖一点,带动着男人飘然而舞,滚在了软榻上。 她一身银纱如同幕布撑开,被雄浑的气息撑开了一个遮蔽一切视线的“帐篷”。 是的,没有人能看到“帐篷”里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会知道。 但其实,注定了无法发生什么,因为夏极的生命层次还是过高了。 苏月卿的银龙法身即便在法身层次里属于上层,但完全无法比拟他的顶层。 良久... 苏月卿忽然问:“妙妙姑娘是怎么回事?” 夏极无言以对。 苏月卿笑道:“我大还是她大?” 夏极:???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苏月卿杏眼一瞪,“我问年龄。” 夏极道:“你大。” 苏月卿道:“如果你只能挑一个,你挑谁?” 夏极:... 苏月卿道:“如果我和她同时落入岩浆了,护体真气在一秒之后就会破裂,你救谁?” 夏极:... 苏月卿道:“好吧,你挑她吧。” 夏极这点送命题还是能辨别出来的,他急忙摇头。 苏月卿笑道:“那你看着她去死?” 夏极:... 见到这男人窘迫的模样,苏月卿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赖在他怀里,不愿意动弹,“风...夏极,我无法舍弃苏家了,因为我背负起了责任,而且我还需要去庇护我那在凡尘的妹妹... 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夏极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 “世家作恶,但恶的根源却不是世家,而是人的观念,你可以去改变。 因为孩子都是一张白纸,孩子的善恶、观念都可以改变...” “孩子...”苏月卿呢喃着,“你给我留一个孩子,其他我什么都不要了。” 夏极闭眼道:“生命层次...” 他一说,苏月卿便明白了,她咬着唇,如滚火焰的雪白肌肤靠了靠,手掌贴在男人心脏处,感受着那沉缓却有力的跳动,叹息道:“真是强大。” 叹完,她又瞪眼道:“你欠我一个孩子。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我也会努力提升自己,虽然现在无法明白如何提升生命层次,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说完,苏家家主猛然一翻身,压在了夏极上面,俯瞰着他说:“向我保证。” 夏极笑道:“当初谁说,若是我成了帝师,让我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 苏家家主点点头,猛然一个翻滚,带动着夏极坐在了她身上,仰望着他说:“向我保证。” 两人目光触碰... 夏极知道自己无法辜负这债,便是柔声道:“我保证。” “不许骗人。” “我不骗你。” “嗯...” 苏家家主满足了,她闭上了眼,如梦似幻的冷艳面容宛如正在洗净疲惫,双目缓缓地闭上了。 夏极才一动,就被拉住了手。 “陪我几天再走吧,我也可以查清楚情况...” “好。” ... ... 数日后。 在一处黑色的世界里。 瀑布已经流尽,那空间里仅剩一个巨型的黑暗轮廓,无人知晓那是什么。 而八道身影再度在此处聚会了。 “夏极夺走了吴家三分之一的土地,他能够和我们之中的两人正面交锋而不落败,他吸收了夫子的力量?” “吸收力量也不是未曾有过。” “诸位觉得,夏极与夫子,可会是同一人呢?” “诸位觉得我是傻瓜吗?”柔媚的声音响起,显然是苏妲己。 “都是你苏家人,你若要包庇,也未必不可能。” “老道与太上同时见到黑皇帝与风南北...除此之外,黑皇帝和风南北曾同时在极多地方出现过,所以老道以为他们绝无可能是一人。” “苏家主不是有一样名为龙行千里的法器么?” “但你们别忘了,这样法器必须我亲自授予才可有效,难不成你们真觉得我叛变了?”苏妲己的声音变冷。 “这倒不是。” “诸位,不用计较这等问题了,如今的局势是,必须将夏极作为头号大敌,共同予以剿灭。” “我还有一个研究正到了关键之处,能否缓缓?” “也可,反正如今探查夏极的去向也需要时间。一旦查明,共同行动,绝杀此子。” “附议。” “附议。” “附议。” 274.游乐场,人间幕(第一更-感谢盟主可以再大一点) 夏极能享受来自于上古八位存在的最高击杀令,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殊荣了。 实话说,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能躲过这八位的围剿。 八个bug对一个bug,怎么看都不可能输。 若不有着无数奇遇,若不经历无数波云诡谲,何以能从上古无穷英豪,诸多大能里活下来? 托了遇事喜欢出尽风头的叶林萧的福,以及看到老乡非要去认一认的张莽的福,金手指、系统以及穿越的神秘也正在慢慢被剖开。 系统的幕后似乎是认识到了不足,故而不再使用“天地异象”降临,但穿越威力也被削弱了,因而需要宿主自行成为“贴身老爷爷”去夺舍,可似乎这位“贴身老爷爷”太过低估了异世人的智商,至今还没有让白叶孤去使用他的力量... 这算是第三个穿越者之耻了。 说起来,张莽其实不算,他也没错。 他心态已经崩了。 在他的认识里,别的穿越者一两年就无敌了,他苟了十多年,为何还是会被秒杀? 十多年。 足足十多年啊! 一定不是他的错。 这是世界错了。 什么垃圾世界! 什么bug世界! 他可是有着属性金手指啊! 他可是带来了天地异象,别人有没有? 他可是能不讲道理的提升实力,别人行不行? 牛逼也该有个限度啊,为何这世上的怪物这么厉害? 这似乎还是个未曾完全复苏的世界,等到复苏了,这些反派的怪物还不上天? 他应劫而生,可是妥妥的成为大boss的模板,为何,为何这些怪物还是能秒杀自己? 这些超过了自己的怪物,难道天地不管管吗? 一定是世界错了。 一定是“创世神”偷懒了。 一定是“天劫”偷懒了。 反正,不是他的错。 绝不是! 他没错! 他根本就没有错! 这世界不讲道理,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没错~~ 他抱怨的时候,正躺在解剖台上,失去了对头部以下所有躯体的感知,只能隐约听到手术刀以及一切古怪仪器的轻轻碰撞声,以及转动声。 然后听到一声“器官被从粘稠血液里捞起”的哧哧声。 张莽蓦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没人去与他争论对错,而他已经成了被解剖的实验品了... 紧接着,便是切片声,还有一个男人喃喃自语的声音,“很强大的力量,很精巧的设计,可惜宿主似乎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张莽气的快吐血了。 他不聪明? 明明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这能怪他吗? 他无法适应世界,所以成了小白鼠。 忽然,脚步声在实验室响起。 然后,张莽听到那男人拍了拍手,远远喊了声“过来帮忙”。 四字传递而出,似有脚步声从天边传来。 光亮里,掀起一道黑暗。 一个巨大如山的黑色身影走入了黑暗。 那强壮黑影来到“走廊”,白影助手走到祂身边。 强壮黑影道:“我的那个小世界准备的如何了?” “快建造完成了。”白影助手回应着。 她是明白的,九位上古存在里,有五位以上古末期开出的小世界做了世家。 而自家这一位的小世界可不比世家的小,但却一直放养,一直在建造,当然也已经形成了许多城镇,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宛如一个独自发展的世界。 祂空着那么大世界不用,自己只住在一个便于研究的、可谓是朴素简陋的小地方。 因为,祂是真的热爱研究这个事业。 尤其是解剖这些有趣的东西啊。 强壮黑影沉吟了下道:“我需要一个真实的游乐场,然后把这些穿越者投入进去,看看若是世界符合着他们内心的渴求运转,这金手指的上限会达到何等程度。 我会设定警戒红线,一旦达到,便从游乐场里抓出来进行实验,然后让他们境界恢复后,伴随着失忆,再投入游乐场。” 强壮黑影微笑着,似乎在憧憬。 白影助手道:“种族的繁衍,怪物的饲养地经过三千年已发展到了关键阶段,一些以玄阵构建的伪绝地也正在形成,但还需要时间。” 强壮黑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急不来,于是道:“记得对所有怪物的饲养地进行力量境界评估,到时候做一个手册,标明了境界,让我投下去的小可爱们能及时看到。 你去进行文化引导时,把小世界里的人引导向家族制,以及帝制,注意培养强者退婚弱者的传统。 我觉得,这可能才是他们所期待的世界,哈哈。” “是,如您所愿。” 强壮黑影思索着这几天和那林姓的可爱穿越者的聊天。 林叶萧可是告诉了他许多有趣的事。 于是,他又补充道:“找个村镇,把那里的村名改为新手村。” “哈?新手村?”白影助手呆了呆... 强壮黑影道:“不仅如此,我还要为这些可爱的试验品制作新手大礼包。” “大...大礼包?”白影助手听着这古怪的名字。 强壮黑影笑着拍拍她的肩,“只有跟随着世界一同进步,我们才能长久的活下去。” “是,您的话总是充满哲理。” 强壮黑影道:“既然游乐场无法使用,你就帮这名为张莽的穿越者试试植入幻境,让他以为自己其实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然后在幻境里凭着这金手指大杀特杀。 我想获取一份数据,看看这金手指的绑定是否是与宿主的感知系统绑定。” “是,如您所愿,可否动用试剂091?” “可以,但最多只能动用三瓶。” “是。” “去吧,记得记录好数据,过段时间,我需要远行,去协同围剿那位很遗憾不能成为我们同伴的男人。” “您是说黑皇帝?” “除了他还有谁?但我个人倒不讨厌他,毕竟只是一个生在了与我们不同纪元的绝世妖孽,本质上和我们没有区别,我在他身上还看到了不少上古大能的影子,哈哈。” 强壮黑影豪爽地大笑着,他右手从虚空里抓出了一瓶美酒,左手夹住两个酒杯,向着远处走去。 又到了下午茶时间了。 他要和林叶萧度过美好的时间,听他聊一些“那个世界”的故事。 配合着他拙劣的忽悠技巧,还有一点就透的谎言,去看了看新世界的大门如何以更美妙的方式打开。 给他一点希望,装一点傻,装作被他忽悠到了,就可以获得一切。 真是美妙的下午茶时间。 强壮黑影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獠牙。 ... ... 即便这世界暗潮汹涌,新朝大周依然在平缓地过度着, 夫子祠外柏森森,权贵布衣武者商人,医者三教九流,络绎不绝皆行人,香火依然鼎盛蒸蒸,乳烟檀香化十分仙气,缭绕簇拥祠庙金身。 死人,才能成“神”,才可享此福分。 若“夫子还活着”,亦或“夫子就是黑皇帝”这两件事里无论哪一件被揭穿,怕是大周也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拆毁所有的夫子祠,将那夫子的金像砸成碎片,丢入熔炉,重铸为币。 镜湖已成了真正的风景区,当初为夏极摇船送他回岛心的小姑娘也已嫁人,成了人母,相夫教子,在口口声声里传递着当初关于那男人的故事与传说,有时候也会私心懊恼为何没敢鼓足勇气去请夫子帮自己证婚。 然,这般的平静里,却蕴藏着与平静极度不配的杀伐。 那是北方的劫地。 亦蕴藏着比这杀伐更可怕,更恐怖,更紧张一百倍,一千倍的事。 那是对黑皇帝的围剿。 人间发生点事,那就是海上起波澜。 而这八人动了,那便是深海起暗啸,毁灭的冲击力虽从外表无法窥出,但内里却充斥着横扫一切的悚然。 形势非常非常严峻,非常非常紧张。 ... ... 夏极是很放松,很放松。 他早料到了追捕的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此时的他坐在了一艘舰船的甲板最前。 双腿从船舷栏杆往外拉下,随风荡着, 他双手枕着头,海外的阳光懒懒洒在他小寐的眸子上,黑发上。 从冰雪与罗刹之国的北方小港口黑熊港出航后,深冬已快过了,但因为北方的缘故,所以不时会遭遇小雪,更多的则是暖人的阳光。 他的船员有妙妙,出海的计划是妙妙首先提出的。 有夏姬,若把夏姬拉下,根本就是让她送死。 有风吹雪,许铃铃,这两位和太上殿的人交过手,不带走不行。 有庞易,这在夏极七十二弟子里排行倒数第二的弟子,也是许铃铃的搭档,更是地下庄园的庄主,他死皮赖脸一定要跟过来。 还有庞易的妻子,北地大才女“楚诗云”,楚诗云的父亲是个武痴,在濒临北地的编号城里住着编号第二的屋子,被称为血梅王,法身乃是古怪无比的植物类,至于是什么植物倒是没人知道,据说看到的人都死了。 按理说,植物类法身是无法移动的,在火劫劫域里,更是火妖的活靶子,但这血梅王却硬生生地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十一境巅峰之一,并且闯下了诺大的威名。 编号第一的主人曾和血梅王交过手,却对血梅王的法身只字不提,只说是很可怕的法身,最后两人的输赢也没说。 夏极仔细检查过这位徒弟的妻子,并不存在问题,如今以他的感应力精神力,只要仔细搜查,便是上了精神契约也能被他感知,何况这世界并没有精神控制的法门。 ... 至于谢琼峰,赵燕歌,杜白,年盈等一系列弟子则是还根本不知道黑皇帝就是老师这件事... 毕竟,风吹雪和赵燕歌道别时,也只是说“心血来潮,要外出很久”,于是大师兄就和小师妹分开了。 ... 至于苏临玉,胖狐狸,夏极是想带走的,但如今两者还在苏家第四重天,他无法带,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苏甜是什么立场, 即便苏甜立场不歪,他也非常非常难带走苏临玉,甚至一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而苏月卿是苏家家主,自然不可能随他离开,而且苏月卿也有着自己的使命和理想。 ... 另外,唐蓝唐红,龙象君,关陨关纯等人,夏极也没打算再把这些人卷入更深的力量层次里去,风南北既然死了,和他们的关系也暂时画上句号吧。 于是,跟随着唐蓝的夏野依然在“打野”... ... 而夏启,夏清玄两兄妹,他亦是没带着,这一对兄妹如今正在游历四方,夏启褪尽铅华,以一种夸张的速度成长着,如今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 至于方丈岛的左慈,距离他太远了,而且不熟,也只是当初投下的一颗暗子。 ... 而当初在皇都外雷音寺收下的自在和尚,以及雷音寺西北方向的慧心狐妖,黑狐王等等更是未曾带上,因为这些存在都自是随着小苏去了北地,如今在王家镇外建立新家园。 九峰的老树妖因为火劫已淹没了此处,而不得不被“打包”搬家,同样去往了冰雪罗刹之国,绑定了小苏,成为了这位神秘的“大帝”的手下。 说起来... 小苏的势力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夏允,夏贤,宁小玉等儒门八奇,甚至那位八奇的神秘老师颜愠都或多或少地与小苏取得了联系。 众人曾为敌人,如今却发现还是站在了同一阵营。 这可谓是造化弄人。 ... 而,小苏自己,也已经寻找到了十二金像,在北方忙碌着设定大阵,建立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了,虽然很想和夏极一起走,但她若一走,整个冰雪之国的建设就丢下了,在之后如何与越来越强的世家们作战? 何况夏极即便到了海岛上,还是可以通过地府中转站来找她的。 她如今存在于北方,就是为兄长的回归作了一个前哨站。 如今,小苏被属下们称大帝,她麾下的势力以一种星火燎原的姿态,在爆发式地蔓延着,宛如无穷的触手,伸到了各行各业各处,皇室,教会,各大势力,新兴势力,逃亡势力,一切存在。 她隐隐以一种“君临天下,化幕后之影”的风范,扎根在了北方。 在知道兄长的计划后,小苏虽然行程满满,忙的头都快没了,还是亲自安排了出海的规划,以做到万无一失。 ... 于是,夏极等七人入劫地深处,再绕道冰雪与罗刹之国,继而通过密道来到黑熊港,在一个无人的港口时分,由如今北地的幕后大帝亲自送行。 夏极手握蕴藏着诸多神话的海图,坐楼舰,往着鲜有人能踏足的北方未知海域而去。 275.这探索方式,不至于吧...(第二更) 大海无垠,船影幽幽。 夏极躺在甲板上,可以看到桅杆随着阳光从西到东,从明到暗。 冰凉刺骨的海风一到白昼时候,就糅了金色阳光,而多了暖意。 配一壶烧酒,一碟花生干果就可以从午后一直躺到落日时分。 海面的落日有着浓郁且分明的层次感,最上的云深沉,最下的云清淡,在暮色那点儿时光里,变幻莫测,化作翔天苍龙,千兽万鸟,或是干脆成了怪物黑红色的锯齿... 一入夜,天穹便是斑斓的星河。 船在海中,河在天上,一壶浊酒,梦中不知春与秋。 又是一个暮色。 瑰霞接着星河,落下如梦似幻的混合光。 光落在船二楼阳台的盆栽里。 随着奇花异草摇曳起来。 不显法身也近乎三米的许铃铃弓着背,天真可爱地对着妙妙,用甜甜的嗓音,左一声师娘,右一声师娘的喊着。 躺在甲板上的夏极睁开了一只眼,扫了一眼二楼。 围栏后。 许铃铃正坐在小趴趴凳上。 而妙妙则是坐着在一个超高的高脚凳上。 许铃铃稍稍弓着腰。 妙妙稍稍挺直了背。 如此,师娘和大师姐能够彼此平视。 “师娘师娘,这块蜂蜜蛋糕好不好吃?” “不愧是铃铃呀。” “师娘师娘,要不要喝一杯超增厚奶油茶盖的茶呢?” “我要!” 恰巴恰巴,咕噜咕噜。 吕妙妙忽然看到楼下正看着她们的夏极,脸红了红,她叉起一块嵌了小草莓的蛋糕块伸出围栏,笑道:“要不要吃?” 夏极笑了笑,手一拨,那小草莓蛋糕块就从天上飘到了他口中,甜甜的。 吕妙妙看着他吃完蛋糕,才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我舔过了。” 她托腮看着甲板上的夏极,那种“一对儿”的感觉还是依旧未变,只是她心底却还是怪怪的。 原本温文尔雅、一副师者做派的夫子转眼就变成了威猛霸道的神武王加黑皇帝,这谁受得了。 夏极回道:“那又如何?” 吕妙妙道:“你在吃我的口水,恶不恶心?” 夏极瞥了一眼旁边的许铃铃。 大师姐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好似一尊佛,在云淡风轻地吃着蛋糕,丝毫不为所动。 吕妙妙双手做成小喇叭,喊着:“老风,要不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呗~” 夏极道:“为什么?” 吕妙妙吃吃笑了起来:“你那样子看起来柔弱,现在的样子狂野了一点,我怕~~我好怕~~~” 她说着怕,却没有一点儿怕的样子。 就如说着不要,实际上却偏偏是要的意思。 女人口是心非惯了,连自己都不理解自己在说啥,反正就是满口乱说,如同一个可爱的神经病。 夏极又瞥了一眼大师姐。 大师姐目光深邃,看着海天之处正在沉没的铁锈色苍云,似乎陷入了某种哲学性的思考状态里,忽然她弓身起身,嘟囔着一声“肚子痛”,就欲悄无声息地从师父师娘这对狗男女身边逃离。 她才一动,吕妙妙就也转身跟着她跑了。 然而师娘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大师姐却近乎三米。 尽管大师姐赤着脚,师娘穿着仓鼠版的恨天高,两人的身高差还是没被拉近。 舱门关闭,两人身影也消失不见。 夏极心情由衷地放松。 他有一种重新拥有了家的感觉。 而这一次,他成了这个家的大家长。 正想着的时候,夏姬坐到了他身侧。 说实话,若按美貌,夏姬真的是最顶级层次的,可谓是难有人可以并肩,便是妙妙,月卿可能都比她稍稍逊色了半分。 可夏极喜欢的就是妙妙,月卿,而不是她。 你漂亮,我就喜欢么? 你和我没有了血缘关系,我就庆幸么? 夏姬如今在船上也披散着长发,盘膝而坐,看着远处的夕阳。 夏极道:“火种在船舱里,你该去修炼了。” 夏姬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她至今还未接受“夏极就是夫子”的现实,她回想起自己和夫子作为同僚的一幕又一幕,简直是无语到了极致。 夏姬道:“我若知道你这么这么厉害,我当年一定喊你哥哥了。” 夏极笑道:“往事都过去了。” 夏姬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所以还买东西讨好我?” 夏极想了想,似乎可能还真有过这种黑历史,于是他笑了笑道:“你现在也很漂亮。” 夏姬道:“小心被妙妙听到。” 夏极道:“皇姐,多想什么呢?” 如今,他心思通明,性情潇洒,自然不在意称呼,何况他从前就是叫着这位皇姐。 而这位也没参与陷害自己的行动,这位唯一对不起的是太子。 但夏极大概也猜到,皇姐的背叛是一种“没有选择的选择”,她若是不做,怕就要被世家做了,某种程度上,太子古尘说的不错。 他的妹妹是被挟持了。 而,如今自己也已经完成了对太子的承诺,救了四皇女。 何况,他连夏允都原谅了,如何会在在乎夏姬呢? 心若怀了万古,万事自是变淡。 “你还叫我皇姐?”夏姬听到这称呼,自个儿有点不适应了,她面前的人可是夫子,可是神武王,可是黑皇帝... 而她天生性格阴郁,在皇宫时还会顾影自怜,后来又做了隐君,坐在骷髅王座上,前有怀着内疚背叛了兄长,后有被父亲逼婚联姻,她这一世也没好过过。 如今,才有了... 自由。 夏姬深吸一口气,入目一望无际皆是蔚蓝,她心中那束缚着自己的枷锁也在寸寸崩断,她深深看了一眼闭眼躺着的男人,露出笑容。 此时... 船舱里,晚餐的工作自然落在了庞易这位小师弟身上。 这倒不是欺负他,因为没人能做了。 能让师父做吗? 能让师娘做吗? 大师姐只会做甜点。 夏姬双手不沾阳春水。 大师兄倒是愿意帮忙,然而大师兄的刀有多神,菜就有多烂。 到最后,只有庞易做了... 何况,这位小师弟也很满足,他做菜时,北地的大才女就在厨房侧厅里捧着书,听着隔壁噼里啪啦的柴火声不时露出洒狗粮般的微笑。 楚诗云的厨艺也是很不错的,但此时是油烟正浓的时候,她去做后半场,何况,她还需要兼顾着驾驶室的航行方向。 ... 晚餐后。 狗男女们,在月光下成群出没。 夏极和妙妙,庞易和楚诗云... 剩下三个分别是夏姬,风吹雪,许铃铃。 三盏电灯泡在海上的夜色里闪闪发光。 夏姬自然认得这两人,曾经望江楼之战的两位主角嘛,而那位常低着头、有些内向的少年听说还正面刚过苏瑜。 她自然知道苏瑜是谁,因此也对这少年很是有些感兴趣。 便走到他身边,喊了声:“风吹雪。” 大师兄是很害羞的,他害羞并不是因为害怕你,或是喜欢你,而是天性,自卑内向,还有社交恐惧,除了看到自家师妹他不会脸红,其他人都会稍稍脸红。 而脸红的程度和对方的颜值成正比。 此时,他双颊红成了火焰,结结巴巴道:“你...你好。” 许铃铃俯瞰了一眼众人,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 她才一走,风吹雪居然也跟着她一起跑了。 许铃铃古怪地看了一眼大师兄。 风吹雪道:“铃铃,我忽然想起来有一刀还没练完,你陪我练练。” 许铃铃呵呵一笑,“师兄,我不会和你交手的,这辈子都不会。” 风吹雪奇道:“为什么?” 许铃铃道:“只要我不和你交手,我就不知道能不能打败你,但我如果和你交了手,我就知道一定打不过你,这是心魔,你明白吗?” 风吹雪在师妹面前是很放松的,他笑道:“万一呢?” 许铃铃认真道:“没有万一,快四十年了,我就没赢过师兄一次。但我也有平衡...” 她忽然咧开森然的牙,笑了起来,却不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大师兄真的很容易让人找到心理平衡,因为你会发现他除了刀,其他地方都很弱智,大师兄会钻很明显的陷阱,打架会迷路,永远不可列入计划的范畴... 大师姐和大师兄走到了船舱前。 大师姐挤入了门中,大师兄要跟进去,却被一只手猛然顶在了胸口,往外一推。 大师兄反应速度何其之快,瞬间便是卸开了这力量。 但船舱的大门已经紧紧关上了,窗户厚玻璃上露出许铃铃笑着的胖脸。 若不是在自家船上,大师兄很可能直接破门而入了,但这是自家的船,对方从里锁了门,他还真是无奈。 风吹雪一侧头,看到夏姬正看着他。 夏姬道:“你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风吹雪如同小学生认错一样低着头,“师...师姑,我...我没有。” 夏姬勾了勾手指,“聊聊吧。” 她心情莫名地放松。 她觉得,也许背叛世家,跟着黑皇帝是她这一世做过的最对的选择了。 在那沉重的人间,哪里会有此时的自由,有哪里会有这些奇怪却可爱的人儿? “听说,你对战过苏瑜?” 夏姬打开话题。 风吹雪:“苏...苏瑜?” 他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 他从不记人名,能够想起来苏瑜,也实在是因为那位是第一个不仅接下了他一刀、而且还能把他逼死的存在。 于是,大师兄别过头,心底很难过,但他还是很坦然道:“我打不过他。” 夏姬道:“你能和他对战还活着,已经很了不起了。” 风吹雪道:“师姑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是什么老祖,但老祖又怎么样,我就该打不过么?我就该输了么?这只能证明我是个废物,我没有用,我...” 夏姬没想到这少年这么敏感,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吹雪略作思索,决定跑到桅杆上,站在烈烈海风之中做睡前拔刀一万次,以此冷静一下。 于是,他甩开夏姬,跑上了桅杆,开始拔刀。 夏姬:... ... ... 北方,从来是灵气贫瘠之处。 越是往北,灵气便越是古怪。 当跨越过了某个界限后,沉寂的灵气不仅未曾恢复,反倒是混乱了起来。 这就如一个层次分明的圈轮。 中土在核心,灵气最好。 北地在外围,灵气贫瘠。 而再外,灵气竟是混乱了。 简而言之,在这里修炼,你不走火入魔就是奇迹了,还想什么提升?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夏极所在的船到达了这样一个边缘。 正在修炼的众人都觉得很不适应了,包括夏极自己都察觉了一些不舒服的感觉,这种环境完全是反人类,或是反生物的。 边缘就已如此,再往深处还不知是什么样。 但某种程度上,这也说明了往北,很可能是一片真正的没有玄功、没有力量,所有存在都只能靠着肉体来进行弱肉强食的世界。 当然,妙妙是半点感觉都没有,这也许和她根本不修炼有关系。 于是,众人稍稍调整了前行方向,从原本的往北以小幅度的锐角折转向了东南,又航行了一个月,但却没寻找到海图上标注了的岛,反倒是找到了一个没有在海图上有任何体现的岛屿。 夏极如今的知识是丰富无比,他思索了一下,翻找了一下脑海里的信息库,竟也没有这座岛屿的信息。 换句话说,这是一座未曾被标明,也未曾有过记录的岛。 通常,这种岛都有大问题,冒然上岛往往是作死行为。 然而,这座岛真的很大,很美,虽地处北方,却有着南方的气温,绿色植被覆盖天然山峦,姹紫嫣红的野花漫山遍野。 而岛心竟还有着淡水湖,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夏极让船在了距离沙滩四五海里的地方进行抛锚,他决定独自去岛上探查。 他站在船舷边,先是抬袖往高空一挥。 数千邪异盎然的纸人便是飞上了天空。 夏极轻轻一吹。 一股狂风化作龙卷,数千纸人便是散在海岛的各个地方。 夏极觉得人数可能不够,于是把纸人一把接着一把地撒上天空... 很快,约莫三万邪异的纸人大军登陆了。 做完这一切,夏极觉得可能人还不够,于是抓出一个黄色葫芦。 这些年,他可是积累了不少法器,而这葫芦就是其中之一。 一念,他的手臂已经成了光明之手,闪烁着佛陀般的光华,如此,法器就可以无限使用了。 于是,他抖了抖葫芦。 葫芦里飞出了三千颗黄豆,黄豆落地成兵,身穿明亮黄衣,手持长刀,列出方阵,从岛屿的开阔之处往前,徐如山林。 做完这一切,夏极又从储物空间取出一块小山大小的铁团,这铁团是当年他在方丈岛顺手取来的,可都是上好的金属。 他双手贴在铁团上,很快铁团开始熔化,在他的控形之下,化作了三十个巨大的金属傀儡。 金属傀儡被丢入海水冷却后,便是被夏极推到了沙滩上,他于虚空连写三十道“役鬼符”,按下大地。 地面顿时冒出三十个黑黢黢的邪恶影子。 夏极一指那三十个金属傀儡,邪恶的影子顿时钻入了其中。 然后,三十个金属傀儡也活了过来,往岛生出爬去... 做完这些,夏极还觉得不够。 而他身后的六人看的目瞪口呆... 不至于,不至于吧? 276.世外桃源,禁地世界(第三更) 夏极还是没登岛。 他在脑海里假设着最坏的情形。 于是,直接动用了神通的十二层境界力量。 在神通之下,山如茶杯,河如茶,天地皆化力。 他往前踏出几步,行走在碧蓝的水面如履平地。 随着他的步行,十八手从周身伸出。 十八手各有姿态。 双手一拢,一股天地的力量包罗青山,抄入海水,如无形之墙,围住了这座岛屿。 双手一挑,水道玄功引领着海水化龙,腾空而起,激荡远去,而奇妙的是,这些海水但凡外出了,竟是再无法返回,而使得这座神秘岛屿的水位越来越低。 越来越低... 直到见底了。 这底目测有两千余丈.... 而令人奇怪的是... 整个岛屿竟是浮空的。 夏极并不奇怪,他明白海岛有两种。 第一种,连着海底,由地形的力量而维系着稳定。 第二种,悬空,由灵气的力量而固定。 这个知识是他在方丈岛上学到的。 毕竟方丈岛上有许多古老的知识,譬如上古时候据说还有云上天庭,甚至天地之桥,这种国度,以及桥梁的建立也是基于灵气的原理。 此时... 夏极神识扫过岛屿,没发现什么。 于是,他做好了随时化身黑皇帝、二十四首一起喷火的准备,并谨慎地从岛屿下方绕了一圈,看了看岛屿地步,并以神识小心地窥探了一下岛屿内部。 这绕了一圈后,他证实了至少两点。 首先,这不是什么生物的背部。 其次,这里没有什么海底神殿,也没有什么东西在沉睡。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想,既然如此,为何这样的一座岛没有被标注在海图里呢? 难道是因为太远了? 于是,他直接托起了岛屿,决定往前挪一挪看看岛屿是否还能浮着。 楼船上的六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夏极的“探索”,看着他硬生生地把岛屿往南方搬了几千米。 夏极沉浸在自己的探索里。 他选了个合适的地点,稍稍松了松手,此时的他搬着这岛就好像是捧着一本大部头书,虽然重,但也是可以搬动的。 这就是神通。 这也是夏极的神通,换个人来可未必能做到了。 他这一松手,偌大的岛屿开始沉没。 幽蓝海水汹涌扑开... 夏极御风而起,他迅速以岛心为圆心,岛心至沙滩距离为直线,把直线进行了一百等分,并且选定好了参照物,开始仔细观察。 海水已激荡着返回... 夏极发现岛屿沉没地更多了,原本的沙滩早被没了,海水淹没到了第十三个参照物处,岛屿的露出面积也对应小了。 夏极又搬起岛屿多试了几个地方,而每一个地方岛屿的沉没幅度都不相同。 他停下动作,略作思索,大概是明白了。 方丈岛能浮空那么多,是因为灵气无比充沛,且无比稳定。 但这里,可能属于残缺地带,灵气极不均衡,因而引发了混乱。 那么,为什么这岛屿在地图上没有标注出来? 答案也有了,因为这座岛原来并不在此处,而是飘过来的。 灵气的不平均导致了落差,也赋予了灵气型岛屿的移动动力。 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小苏给予自己的地图并不准确。 “原来如此...” 夏极明白了。 他站在海面上,静静感受着纸人们,黄豆兵们,以及恶鬼傀儡们的探索结果,果然有所印证。 这座岛的内陆地带竟然存在不少海中的鱼,或是贝类,这就说明了这座岛沉入海底的部分是不定的,时而深时而浅。 而探索小兵们探索出来的最强怪物,也不过是一条实力相当于人间第十境界约莫两重法相实力的怪蛇, 怪蛇被两个恶鬼傀儡群殴给打死了,但剧烈的打斗声以及血腥味都没有带来后续的战争。 即便夏极让恶鬼傀儡们全身涂满了血,满岛的乱跑,也没引来什么。 “尽管这样,这座岛依然不是一个适合定居的地方,还是需要寻找连接着海底的正常岛屿才可以。” 夏极摇摇头... 他意念一动,所有在探索的纸人,黄豆兵,恶鬼傀儡们全部往沙滩返回。 他御风而起,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这岛屿中心的淡水湖,能在大海中央遇到淡水湖,实在是不容易,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夏极落在了淡水湖边,凑到湖面,运用神通之力,开始喝水。 咕嘟... 咕嘟咕嘟... 他喝了半柱香时间,把湖水全部暂存到了胃里,然后又以一股无形力量封存着,悬浮着,这封存可以持续约莫七天时间。 如果七天到了还不行,他只能用一种水葫芦模样的法器来装水了。 只不过,水葫芦是有问题的,他试过,那葫芦是一种残缺的空间容器,如果装入其中,所有湖中的生物都会死去。 夏极回想了一下,海图上标注此处的岛屿较多,七天应该能遇到不少岛屿了。 于是,他才腆着肚子返回了。 众人:... “师父,您怎么变胖了?” “老风...一个人吃海鲜了吗?” 夏极也不想说什么自己喝了一个湖,他觉得这种震惊亲人实在没意思,即便刚刚搬岛也是无奈之举。 于是道:“这座岛不行,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如此这般的探查,在第六天的时候,终于寻找到了一座适合的岛屿。 岛屿附近有较多冰川,冰川高耸成峰。 这样的地带,本是不适合绝大部分生物存在的地方。 但偏偏,这里还有一座未曾爆发的火山,热量使得山坡上竟然形成了常春的茵茵绿野,一眼看去,竟还有小鹿兔子来吃草。 再远处,靠近火山的冰川竟在融化,而形成了飞流直下的瀑布,又如一条玉绸缎错落有致往下流去,竟在远处形成了占据岛屿四分之一的大湖泊。 众所周知,冰川乃是淡水。 夏极完成了正常的探索后,把存于腹中的淡水湖全部放入了此处,至于物种入侵什么的,他倒是不顾忌了,反正之后自己可能也要入侵的。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看正冒烟的活火山,觉得有必要进去看看。 于是在进行了常规探查后,让六人依然在距离四五海里的地方抛锚等待。 他自己则是带了一套换洗衣服,来到了火山口,稍稍活动了身体。 抬手。 一簇岩浆浮空而起。 夏极试了试温度,很棒,也很正常,不存在逆熵、反物质之类的古怪情况。 他身为黑皇帝,在火里简直比在陆地上还舒服。 于是,他跃入了火山口,探查了一番后,便是拖着一身岩浆重新站到了火山口。 “看来只是个普通的火山,并没有与火劫相连,而且这里面居然连一个生物都没有,有些古怪。” 夏极沉吟着。 他忽然一震。 等等! 岩浆里没有生物,才正常好吧?这哪儿古怪了? 果然,他的生命程度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同了。 为了解决火山爆发的危险,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降低其中的热。 引入海水进行冷却,或是提取过多的岩浆,足矣。 夏极直接显出黑皇帝法身,再度冲入了火山之中。 未几,他吸满了岩浆冲出火山口,向远处飞去。 四五海里的楼船上... 众人看着那二十四首十八手,恐怖无比的黑龙兴冲冲地往天边飞去的模样,陷入了谜之沉默。 “我不看了。”妙妙率先转身,她怕自己做噩梦,“铃铃,我们吃下午茶。” 师娘一拉大师姐,这才发现大师姐双眼闪光,看着那恐怖的黑龙,一副向往无比的模样。 师娘陷入了二度沉默。 庞易,楚诗云完全是震惊地一动不动。 风吹雪有些呆。 夏姬也是愣着... 夏极花费了近三个时辰,这才把岛屿彻底收拾好了,天色已经暗了,他回到船上住了一晚。 次日,众人才开始向着这座岛进行搬迁。 搬迁很顺利。 随后是选定地点,搭建房屋。 这根本不用夏极出手,大师兄大师姐都是十一境巅峰,完全可以承担起运石工的任务,而庞易这个小师弟的多才多艺就展现出来了,他做了简单的规划,设计了庄园。 众人便忙碌了起来。 夏极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在海底以及周边继续搜索,探查,以考证隐藏的危险。 但事实证明,确实是他多虑了。 这边并不危险,就是普通的,没有多少灵气的海域罢了。 “这里虽然偏僻,但保不准会有船只误入,这样终究是不好。” 夏极想了想,便是花费了一个月时间,运用天地神通,以及自己诸多的玄奇功法,在岛屿周边制作了三个环形的暗礁圈,只在一处留下了迷宫般的通道,且只有涨潮时船只才能顺着这完全反常理的航道出入。 随后,他拔出了那把白刀“万里生云雾”,将它插落在了岛屿之中,并与器灵商量“雾气选择性覆盖”。 器灵表示没啥问题,但需要每周吃把刀... 夏极觉得没什么问题,这事他准备刀,喂养则是交给小师弟去做吧。 顿时之间,浓郁的雾气弥散开去,让远处的视线变得朦朦胧胧,但岛屿上却没有半点影响。 做完这一切,夏极开始挑选位置放下地府中转站,以及三分之一的吴家。 他选了一处山岩作为进入地府之处。 又在众人建立的庄园后方,寻了一处放置了三分之一的吴家入口。 说是吴家入口其实已经不合适了。 夏极和几人商量了下,便是为这岛起了个名字,叫做“世外桃源”,并以地界石插在沙滩上。 三分之一的吴家入口外,则以血红的地界石书写着“禁地”,以示若是没有允许不可进入,毕竟这其中充斥着危险,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探索。 于是,夏极拥有了新的日常。 读百万卷书。 探索世外桃源的禁地。 ... ... 老祖们并没有在中土再见到黑皇帝。 无论祂们如何寻找,却想不到夏极已经出了海,只当还在劫地深处。 火劫劫地的深处,是火妖们的绝对主场,便是老祖们也是不敢进入。 于是这围剿便是暂时草草收场了,但八人都明白,下一次黑皇帝出现时,祂们都会倾尽全力出手,务必予以剿灭。 ... ... 世外桃源。 夏极走入禁地。 禁地是吴家北方的三分之一领土。 而这片土地里居然还有人,这些人有奴仆,有吴家本家人,外家人,还有少部分其他世家的访客,苏家的也有。 人数近有六七万人。 这也是有些出乎夏极意料之外的。 按理说,当时那么大动静,这些人应该都跑了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世界边缘都崩裂了,想来是无处可逃才是。 这还不算最麻烦的事,最麻烦的是似乎这三分之一的土地,没有撕到“吴家白昼照明的黑阳”以及“夜晚照明的红月”。 如今这片土地沐浴在永夜之中,只在庄园里有星星点点的烛光。 暴虐的吴家人在拿着奴仆疯狂发泄。 夏极但凡看到,便弹指就灭了那些施暴者。 然后直接化身黑皇帝,俯瞰这片区域,传声四周,让所有吴家人来聚集。 当然,也有反抗的,夏极毫不客气,直接灭了。 如今这片土地就是他的后花园。 他也不可能心慈手软,把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再放出去。 这个世界的出口只有他知道。 这里所有的人都只能留在此处。 召集完了吴家人,夏极又令所有奴仆前来其中,然后花费了些时间为奴仆们熔断了狗圈。 之后,他以神通之力,花费了不少天时间,改变了一座山峰的走势,使得这山峰成为了近乎直线型,隔绝出了两边的世界。 两边的庄园颇为均等,山南住吴家弟子,山北住曾经的奴仆。 吴家弟子有许多人无法接受现实,意图挑起毫无意义的暴乱,但夏极有的是时间,他消灭了三波暴乱,杀了数千的逆反者之后,吴家这边终于平静了下来。 时间,让他们开始接受这全新的局势,以及自己已经成了黑皇帝后花园一员的现实。 夏极立下了一块碑文。 碑文上写着三条法规。 第一,山北者不可入南,山南着不可向北。 第二,三年可于山中立一次生死擂斗,以解决宿怨。 第三,不可施暴于他人,否则死。 -- -- ps:今天很想为盟主“可以再大一点”加更,但实在是饱和了... 明天努力~ 277.百余年,四噩兆(第一更) 岁月悠悠,时光在流去。 夏极没想过坐在一个岛上能一坐百年。 百年说慢,却又快。 一觉醒来,发现百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便忽地恍然自己原本的时间观念真的不对了。 百年,也不过看了一百万书本,也不过与妙妙成了婚,但生命层次不同依然无法结合,倒是小弟子庞易与楚诗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那一对龙凤胎在高品质火种以及几位强者的帮助下,也在十数年前晋升了十一境巅峰。 晋升之后,夏极便是让许铃铃带着两个“孩子”去往了禁地。 如今,禁地已成了永夜世界,照明以灯,气温则是靠着岩浆支撑起来。 ... 吱嘎。 一只手抓着木窗杆,撑起了油纸窗。 窗外骤雨方停,海风从远而来,空气无比清醒。 妙妙托着腮,看着远处海面上空的大朵雨云,一时间有些出神。 她抽了抽鼻子,全身只觉一些格外的严寒,而眼皮如钢铁般沉重,竟欲耷拉下来,但她依然固执地看着外面的天空。 忽然,她身子一扭,竟已经被横抱起来。 妙妙感觉着那熟悉的温暖,舒服地闭上眼,往怀抱里拱了拱,呢喃道:“今天这么早就看完书了?” “看完了。” 夏极微微低头,凑到她额前,贴了贴,只觉有些烫,很显然妙妙是发烧了。 他非常不能理解妙妙的躯体,一百多年了,妙妙的境界不仅无法进步,如今反倒是倒退到连真气都没有了。 可她依然活着,依然如同从前一般,和一百多年前自己遇到她几乎没多少区别。 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去为妙妙调理身体,但却丝毫用处都没有。 妙妙除了青春永葆,不会老死,就如一个凡人,会生病感冒,躯体很脆弱。 有时候夏极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妙妙给弄的灰飞烟灭。 此时,妙妙如同一只没力气的猫,连拱动的力量都慢慢地失去了。 “夏极,我好困。” “你睡吧,不会有谁打扰到你。” “嗯...我...我是不是成你的累赘啦?” “你陪了我一百多年,还说这些做什么?” “可是...可是...我没办法给你留下子嗣。” “那是我的问题。” 夏极温柔地抚摸着妙妙的头发,他越发强大,妙妙却越发弱小,但奇异的是,他只觉得自己和妙妙之间的联系如被冥冥之中地拉地更近了,完全地贴合在了一起。 怀里,女人身体慢慢软了,揪着他衣衫的小手慢慢松了。 夏极把她放到床上,小心地为她盖上毛毯,屈指一弹,火光流动之间,壁炉的火焰又腾腾而起,照明了屋内一切的东西。 温暖隔绝了严寒。 夏极一步踏出,已在屋外。 海上天气多变,明明是深冬,却还有骤雨。 此时,那远处的雨云飘来,竟又是要降雨此处。 夏极随意散步在岛屿上。 上方的天又失去了蔚蓝,变成了铁灰色。 雨水啪嗒啪嗒地落了几滴,紧接着便是狂风暴雨。 夏极坐在一块岩石上,敲了敲石头。 那狂风便停了,暴雨便凝固了。 整个岛心成了一个被雨膜罩住的世界。 暴雨下了一炷香时间,雨云又飘走了。 夏极仰头看着,他右手微微一抬,神通之力那覆笼数十里地、下了一炷香时间的所有雨水便开始向着中央汇聚。 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把致密的刀,飞刀。 水已经固态。 超高的压力,让水宛如变成了另一种物质。 夏极凝视了一会儿,相随心生,镀染在飞刀之上,形成了一种灰扑扑的光泽,故而无相。 他随手把飞刀扔出,飞刀出现在了数百里外。 夏极看也不看,抬手又是一指。 那明明应该产生蘑菇云般爆炸的飞刀却缓缓地、温柔地散开了,化作了厚积的雨水落在海面,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抬手一挥,那本欲咆哮的波涛也平复了。 “斩神飞刀乃我百余年所创,如今自已早就超脱了原本的意义,以百万之法为基,这法门倒是成就到了神通的层次了,斩神两字太过浮华,今后便叫飞刀就是了。” 夏极喃喃自语着。 “原来路都是需要自己走到,前人引路,不过是引到十境罢了,一切记载,至法相而止,意象穷极,亦再无过法相者。 这其实很好理解,形成法身,人便是拥有了新的生命层次,而每种法身自是不同,三六九等,无数法身之属,仿是穷极了这浩淼宇宙里的一切存在。 玄功教人,但无法教授法身,故而传承至此截止了。 之后的路,都需要自己去走,否则都不过是原始地运用着力量罢了。 境界到了,但却不会最大的动用境界的力量。” 这道理很简单。 若把法身之前比作蚂蚁。 法身之后,变成了人。 人的力量比之蚂蚁自然大了许多,举手可摁死蚂蚁,抬足可踩翻蚂蚁窝。 这力量,比之蚂蚁不可谓不大了。 而动用境界的力量,可以比拟为发挥了人的潜力。 于是,人造出了热武器。 那么拿着热武器的人和赤手空拳的人,即便体质相同,战力也不在一个层面。 或许,热武器还不够。 人造出了高达,造出了反物质湮灭炮,造出了人造世界。 那么,同样是人,装载着这些装备的人和赤手空拳的人,可还是一个层面? 至于法相可以比拟为石头。 蚂蚁丢出石头与人丢出石头,力量自然不同,但这不是石头的进步,而依然是力量最粗犷最原始的使用。 这个世界,你可以提升境界,但即便提升到了境界的巅峰,却再没有教导如何使用境界力量的手册了。 甚至许多人都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同为十一境巅峰,自然实力也会天差地别,因为某种程度上,巅峰才刚刚起步。 ... 夏极在沙滩上漫步。 他走到了海面,又踩踏着风往天穹而去。 待到一处海啸正汹涌的地方,他才停下。 左手一点,右手一点,仿如两极,一百三十六万法相狂涌而出,凝出的一百三十六象在他指尖变得玄异无比,彼此流通,周转不息。 夏极降落到海面,看着远处海啸扑来,淡淡吐出两字:“阴阳。” 天地之间顿时形成了一道黑白的磨盘。 海啸扑入磨盘,化作了平静无比的水流,落归大海。 夏极随手一弹,那黑白磨盘竟然横亘万丈,虽是稀薄了不少,但消去海啸,却是完全足够了。 没多久,海啸便消失了。 夏极随手一收,这黑白磨盘便是消失了。 “阴阳,乃是我以万法融一象的手段,最初还很粗糙,但我每时每刻使用,如今用了一百四十年,却竟也成了这等随我一同成长的力量。 左手为阴右手阳,阴阳磨转灭万法。” 夏极随意摇摇头,并没有半点的满足。 过往的许多力量虽然强大,在法相层面可谓是神奇无比,但如今在他眼底却也都稀松平常了。 他无法知道老祖们的实力如何,但这百年,老祖们显然都“消失”了。 “黑皇帝”的存在,对老祖们而言是一件重要的事。 但老祖们也许有一万件重要的事要处理,自然不会把目光只盯着他。 何况,那等人物心底也许都各存了骄傲。 你能成长,我便不会进步么? 你有大机缘大运势,有逆天而获得的东西,却不知我也有,而且或许比你更多,你有底牌,却不知我在袖中藏了数十个可以随时替换手中牌的王炸。 你有了一点特殊的奇遇,便以为是惊天动地了不得,却不知道这等奇遇我也有,就如一个在沙子里发现了黄金的孩子,拿去对着周游了世界的富豪炫耀。 你感慨世界不公,但却不知道我也是从这不公里走出来的,你感慨努力没有回报,却不知道我熬了万年,努力了万年。 你在唉声叹气时,已经败北,败者食尘,失去一切。 每一个认为活了万年的人,只会老年痴呆的人,都是在做梦。 ... 夏极去过人间几次,除了能和苏甜联系上,根本不可能得到半点有关老祖的信息,甚至连世家的入口都更换了。 世家如同从人间蒸发了。 但实则却是更深沉地蛰伏在了历史的阴影与暗流中。 ... 火劫每一年都在扩散。 如今整个大河以北都已是火劫劫地。 漫天飞舞的火妖,漫地爬行的火兽,奇形怪状。 冰雪罗刹之国更是与中土彻底地分割了。 如果要去往冰雪罗刹之国,只有横穿火劫劫地的深处了。 这一次大劫,该出的噩兆几乎都已经出全了。 一共四个。 神出鬼没的黑皇帝。 虚幻之焰的蜃君。 率领着无数火妖,的统兵者——火王。 假扮成人,常以妖女模样出没,然后将土地彻底转换为劫地,令人心惶惶的伪装者——勾熠夫人。 这是四大噩兆的劫难。 王朝对于世界的流传限制,时间的更迭,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到了对抗火劫上去。 其中自是发生了许多悲欢离合,可歌可泣的故事。 ... 深冬过了,气候暖了些。 夏极穿过了地府中转站,去往人间采买些物资,然后存放在储物空间再带回去,同时带点儿妙妙喜欢吃的特产。 春风吹着江南,绿柳如烟,街头有着行走的情侣,但更多的则是一种紧张与肃杀的气氛。 他上了一艘渡船,给了三两银子。 但老板却有些无语,说是已经涨价到四两了。 夏极道:“上次还是三两。” 渡船老板道:“客官的上次是五年前了吧?” 夏极笑笑,又丢出一两。 渡船过河。 船舱中并不挤,最靠船首的是一对在看风景的情侣,中间几个是有着年轻面容的武者,这些武者旁若无人地对话着。 夏极坐在船尾,默默感受着此时的人间。 “我跟你说,我叔叔可是突破了十一境的,这一次去北方,他会照应我们的。” “金兄,还请给我们说道说道,一直听闻火劫恐怖,火妖恐怖,到底有多恐怖?” 诸多年轻武者下意识地向一人围了过去。 那人一挥折扇,笑道:“诸位在江南都是一等一的豪侠,但等去临江府通过了测试,取了过江令,去往了江北,那可就是直接与劫地隔河相望的地方了。 说白了,越是往北,咱们的实力,越是不值一提。” “金兄,这说的也太过了吧?便是不值一提,也不可能满大街都是吧?” “孙兄,你错了,还真是满大街都是。编号城里三万六千的编号,便是排行最末的也是十一境里的极强者。 不说编号城,便是大周在录的十一境武者势力,已足有二十八万个。 每一个势力又有着许多人... 你想想看,我们这点儿实力算什么?” 众人沉默了。 “金兄,那这火劫里最强的是什么呀?” “当然是噩兆。” “噩兆?” “黑皇帝,蜃君,勾熠夫人,火王。”那被包在中央的年轻武者掰着手指一一数着,“这其中最强的当属火王。 传闻,它身高九丈,麾下火妖竟能如我们人类最精锐的士兵一样,纪律严明,凡是冲杀之处,寸土不生,我叔叔说,但凡火王出现,便是一片焦土,就算是我人族的大将率领了血脉士兵,甚至统帅了十一境士兵,都不敢与之交锋。” 其他人早已听呆了。 那金姓武者继续洋洋得意道:“最神秘的当属勾熠夫人,这勾熠夫人平日里竟化作人类的模样,在我人类城镇出没,据说那样貌可是撩人的很。 而这勾熠夫人与寻常人也没有半点不同,但最可怕的是,只要勾熠夫人在一处城镇生活了超过半个月时间,那座城镇的地下就会冒出火山口。 火山喷发,便是带来了火妖。 如今大河北岸全是劫地,而大河南岸许多明明与北地不接壤的地方,竟也有许多劫地,这都是勾熠夫人做的好事。” “不会吧...” “我叔叔说了,大周已经了解了勾熠夫人的部分习性。她固然恐怖而神秘,只要被人道破身份,竟却不会厮杀,而是自己默默地返回北方,一个月内不会再出现。” 夏极坐在船尾,默默听着,也只觉得有趣,他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心算着要采买的物资。 渡船,才到湖心。 春风吹开帘子,吹拂过黑皇帝的脸庞。 278.贤内助,宗门制(第二更) 水波荡漾,一船渡行。 船舱里... “最可怕的就是蜃君了,无论是谁,遇到蜃君,便是死了都不知道。” “为什么?”一旁的同伴好奇地问。 “因为,当你被烧死了,你还沉浸在幻觉里。” 金姓武者说完,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忽然有人问:“黑皇帝呢?” 金姓武者道:“叔叔说只有到了劫地深处才有可能遇到黑皇帝,但因为看到的人都死了,所以也不知道咯。 不过据说这黑皇帝曾是一百多年前前朝的一位皇子。” “皇子怎么可能变成噩兆?” “这等秘辛我哪儿知道。” “金兄,你知道的好多...如今去往北地,都需要通过临江府的测试,取得了过江令才行,你可要多担待一下兄弟们啊。” “那当然,我叔叔可是临江府的巡尉。” 几名年轻武者正聊着的时候,渡船已经靠岸了。 夏极从他们身侧走过,花了几天时间采买了大量物资,储存在一处附近的私人庄园里,之后在挥袖卷入储物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原路返回去往了他设定在江南的地府中转站,再返回了海外之岛——世外桃源。 ... 岛屿上,夏极把物资全部取出。 庞易夫妻很快跑来开始重新堆存。 夏极随口问:“你大师兄呢?” 庞易道:“大师兄与师姑一起去了废都绝地。大师姐带着犬子犬女去了甜点绝地。都没回来。” 夏极点点头,这两处他都是知道的。 废都绝地里充斥着用刀的巨人,即便风吹雪不拿绝地令也能进去在外围探索。 甜点绝地与它的名字完全不般配,里面固然有着许多甜点,但却是一个“惊悚事件”时不时发生的地方,所以许铃铃是抓着绝地令进去的,而且只敢在最外围的边缘活动。 如今的禁地里,无论是百年前的奴仆还是吴家都已经完成了过度,他们甚至开始忘记原本的身份,并且在年轻一代产生了双方的通婚。 夏极道:“小易也需努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世道不是那般容易活下去的。” “知道了,老师。” 夏极忽然道:“为师若有一天不在了,你定要好好守住世外桃源,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此处。” 庞易忙道:“老师怎可能不在。” 夏极静静看着他。 庞易这才点点头,郑重道:“那弟子一定守住世外桃源,等恩师回来。” “辛苦你了。” “弟子一切都是...” “你我之间不必再说这些话了。” 夏极微笑了下,走回自己的庄园。 他的庄园坐落在一处不高的悬崖上,拥有着开阔的视野,可俯瞰那四季常春的茵茵绿野。 他放轻脚步,走到家门前,入了门,又绕过拱门,发现书斋的推门开着,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坐在门后提笔书写着什么。 正是吕妙妙。 夏极往前走去,脚步虽不重也未曾刻意收敛。 但吕妙妙却无比地专注,根本未曾发现他。 借着万万里云层投落海上的金色阳光,夏极看到自己妻子身后竟堆放了许多的书册,桌上也放了两本似已经写完的。 他走入书斋,妙妙却未曾理睬他,而是继续思索着,写着。 夏极好奇地抓过一本桌上的书册,略微翻动,不禁愕然了下。 这书册,是他写的。 内容是技能珠之中深紫色及以上的玄功。 他决定把这些强大的玄功全写出来,算是作为世外桃源的传承。 而他此时抓起的这一本,书名刚好是他最初获得的技能《十八镇狱劲》。 他快速翻动着,很快翻到了最末。 最末原本是空了不少张纸的,但现在却被写满了字,还配了些古怪的图。 夏极细细看去,这一看,忍不住身躯震了震,即便是他,双目也露出激动之色。 他轻轻翻阅过这书,待到看完最后一个字,眉心竟然升腾起了一颗黑色技能珠。 这是对应着《十八镇狱劲》的黑色技能珠。 夏极直接使用,果然,那一百多年都没能突破第十层的《十八镇狱劲》突破了。 他走出书斋,走到阳光里,随意举起左手,那左手忽然膨胀,筋骨血肉皆移动,未几,竟然成了一只真正的黑金色的巨手。 巨手里掌纹镂刻成了一个真实的地狱图景,百鬼森然,在横竖掌纹里缓缓而行,但大多竟是爬行,因而呈现出了诡谲的画幕。 夏极记得第九层的这法门,不过是让手掌大了几圈,力量大幅度提升,在外隐约呈现出一重法相。 但如今,这只手却是真的... 他随意挥舞了一下,只觉得不仅是力量增强了,还有其他改变,但怎么都试不出来。 略作思索,夏极右手在虚空画出一个“役鬼符”,拍入地下。 片刻后,一团带着些邪恶气息的黑黢黢的东西浮出了地面。 夏极左手一抓过去,竟直接抓住了那黑黢黢的东西。 “果然不同了,能抓住灵体了。” 他随意把恶鬼再塞回地下,被召来的恶鬼吓得魂都没了,一溜烟就跑散了。 夏极左手恢复原样,他再来到书斋,翻开第二本书,这也是一门玄功,夏极直接翻到最后,果然,空白页面上也写满了字迹。 他细细读完,眉心再度升腾起了一颗黑色技能珠。 他直接使用,这玄功竟也突破到了十层。 而此时,妙妙停下了笔,在春色里伸了个懒腰,露出疲惫的样子,看到夏极,“相公,你回来啦。” 夏极道:“妙妙,你是怎么写出后面的玄功的?” 妙妙道:“你出去的这些天,我来到书斋里打扫,不小心掉下一本书,我放回去时翻了几遍,忽然之间感觉这本书有些残缺,于是我就把脑子里想的东西补上去了。” 夏极一头雾水。 妙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这些年你一直看书写书,也一直教我修炼,我虽然没学会,但也听懂了许多武理,然后自己也想了很多,就有了灵感了吧。” 灵感? 夏极有些愕然,因为这不是灵感能解释的,他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 吕妙妙看到夏极沉默,有些怕怕地小声道:“我是不是写错啦...” 夏极一抬头,就看到了她疲惫的小脸。 他道:“没错。” “你别骗我啊...” “没骗你,你写的太好了,妙妙,你真是个宝藏。” 夏极从怀里的储物空间取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烤串,依然还热腾着,“给你的。” 吕妙妙抓过烤串,深吸一口气,“还是一百多年前的味道呢~~” ... ... 春夏秋冬,年年过去。 庄园都变得陈旧了起来,石墙斑驳,木椅残破,显然都成老房子了。 书斋里,那一对依然是璧人模样的男女相敬如宾地对坐着。 一壶茶,两人饮,而若是饮尽了,便是轮流去添茶。 看书,写书,变成了两人共同的爱好。 日子虽然寻常,但夏极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十层玄功,也就是法身层次的玄功。 其实这已是bug了。 这诸多的bug加诸在夏极身上,使得他能够变化出的法身开始慢慢地超越原本的局限。 但和他相反,吕妙妙不仅没有能够突破任何境界,还开始变得虚弱,无论夏极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法让她恢复。 这不是生病,也不是精神性质的诅咒,更不是什么毒素,夏极以各种手段进行了检查,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他也喂了许多珍贵无比的丹药,可这些丹药却没有半点用处。 吕妙妙就如同在慢慢地衰老一样,她虽然容颜不变,但却越来越容易发烧感冒,也开始变得嗜睡。 虽说世外桃源的空地上已经种起了田地,但夏极还是维持外出采买物资的传统。 每当他外出,许铃铃或是夏姬就会哪儿都不去,而是陪着妙妙。 时光飞逝。 也许在万古之中,百年也不过是一年时光而已。 过了百年,也便如过了一年似的。 夏极诸多法门里,所有深紫色以上的技能都已经踏破了十层。 而这为他在“飞刀”,“阴阳”之外,带来了第三种神通——七十二变。 简而言之,他因玄功而产生的法身已经很多很多了,虽然几乎都不是全身法身化,可他对躯体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种别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量变带来了质变。 这质变就是“七十二变”。 七十二变可以让你变成任何东西,但对应的,持续时间只有一口气。 你吸一口气之后,可以变成任何你想变得,无论是人,动物,还是山川河流,甚至灰尘都可以。 但这一口气过去,你就会恢复原样。 这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神通了。 ... ... 因为小苏的存在,夏极对于人间大势的了解并没有落下。 大周王朝布局深远。 夏极还记得,在建朝之初,他们不仅建立了编号城,还为城中的居民以及在火劫之中厮杀的武者免费提供物资。 后来,他们开始为登记在录的“大周武者”提供物资。 再接着,他们开始把“大周武者”分为九个层次,层次越高,获得的物资越多。 而再后来,经过了数十年的沉淀,大周开始为这些武者制定权力与义务,并且规定了“服役”,武者们自然不可能答应。 但这时候,大周的布局就出来了,因为大周早就将极多的有着不小影响力的武者“招安”了,并且安插了许多大周的内应,因此这场变革竟是成功了。 而如今,这数百年后,局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变化的原因和小苏还有点关系。 小苏如今是站在冰雪之国最顶端的唯一者。 或者说,她是幕后的幕后的幕后... 她是幼年神明们的朋友, 是头戴教皇冠,身裹教皇袍,只有背影作为神话画像留在狼蛇与死亡教会之中的首任教皇。 她与北地无数大势力,数千小国家,罗刹国王宫贵族有着关系,或者说她在势力首领,诸多国王年幼时帮助他们进行了洗礼,是他们的教母。 她以十二金人像成功地做出了一个“主场无敌”的区域,并在那区域里建立了超然的庞然大物一般的势力。 再之后,她开始积极地推广宗门制。 即,让超然物外,已然突破到了十一境的人不可在皇庭任职,只能进入宗门, 而但凡进入宗门,便不可以干扰凡间皇庭的运转。 她是规则的制定者。 当然,这规则也是她与夏极商量了之后的结果。 一时间,冰雪王国焕发了强烈的生命力。 显然,“宗门制”比原本的“皇权教会制”要更适应时代的发展。 皇权不需要拥有了法身的强者来指手画脚,而强者也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清修环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某种程度上,你突破了十一境便不再是凡人了。 这个观念自然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传到了中土。 经过时间的发酵,原本被“招安”的上百万十一境武者开始成群结队的建立宗门了,这时机也是刚巧,碰到了周朝偏孱弱的时候。 于是,宗门制还真也在中土实行起来了,不过倒是没有北方那么的明确,而是糊在锅中,乱作一团,甚至内里争斗也是极多。 但由于火劫压迫的无比凶猛,内斗便让步于抵抗外劫了。 ... ... 至于老祖们,夏极在一次外出时,曾经遇到了苏甜。 苏甜一副非常忙碌的样子。 夏极问她,她却也不再说了,只说此事说不了。 无独有偶,夏极也在海上遇到了自己的那朵劫云。 劫云也是兴冲冲地往远飞去。 夏极问它,劫云也只说超忙,但是什么事却也说不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吕妙妙越来越虚弱了,柔若无骨,弱不禁风。 她每天下床的时间已经很少了,而每次下床竟要人扶着才行。 有一天,夏极需要采买物资。 妙妙拉住他,让他再带些烤串。 夏极答应了。 他如常地披上戴兜斗篷,通过地府中转站,走到了江南,坐着渡船过了长依河,去往大周都城丰京采买物资。 如今是初秋,夏气的熏然未曾泯灭,万物依然繁茂,不过披了几分若有若无的萧索。 夏极顺着江畔而行,初秋犹是丰水期,故而浊黄江水涛涛东去,拍击万千里长龙堤坝,发出宏大的声响。 忽然,一个极度令人意外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南北道友,你居然还活着?!” 夏极停下脚步,淡定地从怀里取出一张putong面具,压在脸上,缓缓转身,只见身后却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老道士微笑着看着他,“还认得我是谁么?” 夏极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279.因为你不是天(第三更) 初秋,江畔。 老道笑道:“道友当真不认得我了?” 夏极端详半晌,疑惑道:“莫非是蓝山子道友,你我一别二十年,竟变化如此之大?” 老道沉默了下,顿时会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道友不必担心,随我来一叙。先说好,今天不出手。” 夏极继续随口乱扯:“那你一定是雀山子道友...” 老道微笑着点点头:“不错,贫道正是雀山子,如此与道友算是相熟,走吧。” 夏极知道装下去也没意思,他已经认出眼前之人了,毕竟之前曾经生死相杀,怎会不认识? 苏甜说法身可塑二身,吕家老祖确实塑了二身,但却竟然换了性别,从一个身材窈窕、相貌美艳的道姑变为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而且这老道士十有八九是如今不少祠堂里供奉的道祖。 若说夫子济世救民,平息战乱,编纂万法卷以及诸多知识,教化天下。 那么这道祖便是游历天下,独往北地,于火劫之地外围一坐五十年,以此庇护了大批的中土精英,使得当时生存率与突破率前所未有之高。 不仅如此,这强者坐镇火劫外围还成了传统,如今一代一代的传了下去。 除此之外,道祖在北方更是开坛讲道,如今一晃也是都成了往事,众人也只以为道祖死于劫地,飞升仙界了,感其功德,便是立了祠堂,以香火供奉。 夫子是写了书,教化万民。 而道祖则是亲自下场,言传身教,弟子满天下。 在这神佛只是传闻的年代,无论夫子,还是道祖,都如是新纪元的神明,而享受了诸多香火。 两人便是顺着江畔一起行走。 曾经的生死大敌,如今却并行在一起。 初秋九月,江水涛涛,东流不止。 堤坝上却是少有人在,而此处靠近官道,也自是不怕冒出穷山恶水的土匪歹人。 吕家老祖开口道:“我之所以认出南北道友,因为道友身上有妙妙的气息。” 夏极沉默着。 吕家老祖继续道:“今天,我不问南北道友为什么活着,也不问道友这些年做了什么,更不问道友的其他秘密,甚至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见过道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道友活着...今天,我只是来还一个人情,了一桩心事。” 夏极静静听着。 吕家老祖道:“上古末期,其实最强者乃是一个名为太上的大能,而贫道曾随这位大能一起去往极其遥远的外星域,妙妙便是老道从那里带回来的,只不过那时她不是妙妙。” 吕家老祖轻叹一声,“后来,我送她入了轮回台,送她入天人道,她过了三千余年才从一朵白莲里化身出来,我叮嘱吕家家主隐瞒秘密,并让他宣称这是他的女儿。 ... 道友一定很想知道她是什么? ... 她是果。 而道友应该就是因了。 ... 我当初要与道友联姻,说的理由其实都是假的,真正的缘故是因为我隐约感到了她和道友的联系,但不确认。 后来道友将死,我便肯定必然不是道友,所以才会索回妙妙。 只不过,这事实却又打了老道的脸,又证明是老道错了。 道友果然便是妙妙的因,妙妙便是道友的果。 妙妙在宇宙深处等了道友不知多少年,如今终能相见,大善。” 夏极道:“那不知道友口中所说的妙妙,和那太上又有什么关系?” 吕家老祖停下脚步,看向他缓缓道:“她是太上的部分道果所化,也可以说是太上的女儿。” 他语气一顿,继续道:“但也不全是,因为妙妙身上至少藏了三个意志,其中一个是太上。” “还有两个呢?” “一个是道友,还有一个贫道只能隐隐察觉,并不清楚。” “...” “天下既有轮回台,哪里没有宿定之事?” “虽说我不认识妙妙姑娘,道友的意思不会是说这位妙妙姑娘与我前世便有姻缘?” “不。”吕家老祖摇摇头,“她与道友的姻缘从这一世开始,今后延绵多少世,老道便不清楚了,也不会再过问了,因为老道欠太上一个大人请,所以才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道友,帮助祂的女儿寻找到道友,便是结了这人情了。” “等等...” “道友还有何事?” 夏极犹豫了下,轻声道:“妙妙无法修炼,而且越来越虚弱,她好像寿元快尽了,道友有没有办法?” 吕家老祖略作思索,摇摇头道:“没有。” “为什么没有?” “她是果,果便是已经确定了,无法更改。 一纪元一姻缘, 即便她此纪元死去了,下个纪元她注定还会遇到道友,爱上道友,与道友白头偕老。” “但她已不是她。” “她是。” “没有了记忆,还是吗?” “她不会变,当道友看到就明白了,而记忆...老道也不清楚了, 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到了一定时候才有。 这种玄之又玄的姻缘,老道万年只见了、也只听了道友这一桩。” “若我一定要救她呢?” “没用的。” “若...我让她回到吕家呢?” “道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吕家老祖道,“也许你我曾为敌人,今后还是敌人,但此时我没有骗你,因为只有把这些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你,老道才算是完了一桩心事。” 夏极沉声问:“为什么改变不了?” 吕家老祖愣了下道:“道友果然也深爱妙妙,善...那老道不得不说一句,因为道友...不是天。” 夏极知道祂说的天是何意。 吕家老祖继续道:“今日我与道友开诚布公,也不坑你,便是与你明说了,太上欲成天,合道之后实则是魂飞魄散了。 祂合道之前已有预感,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天,没有人能成为天,你能爬到的最高的地方,就是天的餐盘,成为祂的一道美食。 言尽于此...今日别过,便当你我从未遇见吧。” 说罢,吕家老祖大袖一挥便要离去。 祂身后传来声音。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老道士稍稍顿了顿,却未再回答,而是渐去渐远,直到整个堤坝上成了夏极一人。 他看着波涛翻滚的江面,覆手,江面断流。 翻手,江起波涛数十丈。 浪成骤雨,从天而落,引起远处惊呼声。 夏极任由浪花淋湿身体。 又有何用? 便是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 这一身神通,又有何用?? 他很难怀疑吕家老祖说了谎,也宁愿相信祂说的是谎。 但... 他采买了物资,街头满是喊着“青河宗招人啦”,“云峰宗的仙人今日会下山”,“不知仙人会否看上我家孩儿”,“勇儿一定要好好表现”之类的话... 这年代已不是他的年代了。 这是宗门逐渐凌驾于世俗之上的年代。 而老祖们,似乎也不会去阻拦,因为这注定了是大势所趋。 ... ... 夏极回到了世外桃源。 天光正好,落照院中。 妙妙抱着一只小兔子,在摇摇椅上懒懒地闭眼晒太阳。 她时不时撸两下小兔子,小兔子似乎也很喜欢被她撸,可见她撸法很有一套。 忽然,兔子红眼睛翻了起来,肥嘟嘟的身子也扭了扭。 妙妙抬头看向院门前的男人,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回来啦。” 她说的很平静,就如这几百年里,她说着“吃饭啦”,“早点睡啦”,“一起出去走走吧”,“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晚安”... 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寻常。 寻常到可以让人心如刀割。 夏极终于确定,她一定是果,唯有果的力量才能从根本的层次动摇他的心,让他这种本该早就看透了一切,超然于红尘之上的人动心。 妙妙看到沉默的相公,弯腰丢下兔子,兔子一蹦一跳跑到了树下。 妙妙则是走到了夏极面前,牵起他的手,学着小兔子般轻轻磨牙,然后用尖锐的声音笑道:“相公哪里不开心啦?” 树下的兔子:!!! 然后,竟然也跟着发出幼猫一样的尖声。 妙妙于是开始发出比兔子更大的声音。 那只兔子顿时怂了,却又好奇地盯着妙妙,过了一会儿,一撅一撅地跑过来,仰望着妙妙。 夏极看着眼前这女人。 也许,自己一开始没有遇到她。 但遇到她之后,却是相伴了数百年了。 这该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了。 妙妙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又呵出他的下巴,“怎么啦,很少看到你这样子。 对了,我又翻了你后来的书,又续写了几本,你可以去看看哦。” “我不去看了。” “嗯?” “今天我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看了几百年了。”妙妙扭着身体,装出些害羞的模样。 夏极心念一动,召出大暗黑天戟。 这把戟早已开了灵智,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神兵了。 黑戟落下。 夏极抱着妙妙站了上去。 黑戟再浮空,向着天穹而去,穿破了无穷风云,击碎了朵朵阳光,碧波万万顷,宛如许多的金色蛟龙在水中狂舞着... 夏极问:“漂亮吗?” 妙妙苦着脸道:“站不稳啊~~~哎呀~~快下去吧,我恐高。” 夏极:... 他降落到地上,取出方丈山得到的诸多飞剑,捆绑成剑筏,然后道:“这样就稳了。” 妙妙“嘤咛”了一声,仔细瞧了瞧。 夏极明白还是简陋了,于是便是以飞剑为基,手工赶制了一架飞辇。 妙妙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她知道自己的相公本事很大。 才入飞辇,她探出了脸,做了个鬼脸,招招手道:“相公,一起进来呀。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夏极已经在妙妙身上把能试的灵丹妙药,天灵地宝都试过了,没用。 他如今的医学造诣也很高,还是没用。 画了一百张,一千张生符,亦是没用。 所以,他微笑道:“看了几百年书,我不看了,我陪你。” “不~~行~~”妙妙推着他,“别把修行拉下了。” 夏极笑道:“你真的知道我的修行吗?” “反正很厉害就是了,具体多厉害,我不知道。” “那我让你知道...嗯,若你在海上旅游,你想看到什么?” 妙妙略作思索,举手道:“鱼虾随便吃。” “好。” 夏极心念一动,飞辇便是起飞了,飞出了世外桃源的三重暗礁,飞到了碧蓝的海上。 他拍了拍手,所有的鱼虾便是浮出了水面,浮上了天空,被一股冥冥之中的神通之力带动着环绕在飞辇周围。 “哇~~” 飞辇飞的越远,浮空的鱼虾便是越多。 越来越多。 甚至出现了各种奇怪的鱼,囊括鲨鱼。 夏极不顾消耗地从海底托出越来越多的鱼虾。 这些懵逼的鱼虾随着飞辇一起往前,形成了一幕壮观如史诗的场景。 夏极道:“想吃什么,你指一指。” 吕妙妙坐在飞辇里,往外瞅去,一指大龙虾:“那个。” 夏极手一勾,那充满茫然的大龙虾就飞了过来,很快变成了洒了香料的龙虾烧烤。 吕妙妙津津有味地吃着,又一指黑色海鱼。 黑色海鱼:!!! 夏极手一勾,未几,又多了一条烤鱼。 两人周围的鱼虾越来越多,覆盖前后足足数十里。 而这数量还在增多,甚至不少不常见不见光的深海鱼都被抓出来了。 妙妙道:“不要了不要了,你这样是不是超累?” 夏极温柔道:“不累。” “真的不累?” “一点都不累。” “吹牛!明明很累!”妙妙托腮,笑意盈盈,“但...我最喜欢这样的相公了。” 时光与画面,若是定格。 定格的终究过去了。 弹指便是万古的“一年”悠然而逝。 然而这一年,却已是火劫的最末了。 ... ... 黑云遮日,疾风狂舞,长草如刀,暴雨连珠,从天零落,狠狠地砸在那人的衣衫上,脸庞上,如是万箭齐发,但他却恍然未觉。 他明明可以轻松地雨水不沾衣,甚至可以呼风唤雨,吞云吐雾,但却还是满身湿透,承受着这雨水的鞭打。 他面无表情,黑发被狂风扬起,雨水从脸颊轮廓上一滴一滴被吹落。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抚过那衣冠冢上深刻的墓铭,若抚着爱人的脸庞。 风吹雪,夏姬,许铃铃,庞易,楚诗云,还有不少男女,看着雨水里的男人。 从未有人看到他如此的一面。 也绝不会有人想到他还会有如此的一面。 在世人眼里,他是夫子,是黑皇帝,是神武王。 在风吹雪,许铃铃,庞易眼里,他是波澜不惊,便是天塌下来亦可只手撑起的老师。 在那些庞易的后代眼里,这位就是神话中的神话,是超然物外,是洞破红尘的无上存在。 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正在淋雨。 夏极站了七天七夜,小辈们早回去了,风吹雪等人也一直陪着。 第七天黎明时分,嘶哑的声音传来。 “庞易,每年清明,记得扫墓,不可让人打扰此处。” “是,老师!!庞易必以此生守护这里。” “吹雪,铃铃,夏姬,你们若想回中土,便回去吧...” “老师,你...” 夏极从怀里抓出一坛酒,仰头灌空。 几百年没喝酒了... 他笑了笑:“没什么,时间快到了。” 说完这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他抓着酒坛,一步往着天空踏去,踩于虚空之上,渐渐去远,不见身影。 第一卷总结,请假一天 第一卷只差一个收尾,就算是结束了。 首先,小水在这卷的总体框架上做了一个努力,致力于去让这个世界变得宏大,让主角不会因为“金手指”而超脱这个宏大,而不是轻易地去毁掉花费了文字构建出来的东西。 关于这个,小水可是很努力地去对抗了一下各种无形的“暴力”与“绑架”啊,也努力地让自己转变了一些观念。 譬如,以世界天花板力量进行构建边框,这个力量必然是需要成长的,是无时无刻都最强的,甚至这些力量的主人都曾是真正的主角,祂们从基层爬起,奇遇无数,心智健全,又经历了无穷的大战,关注点与普通人早就不同。 可以说,如果不是作者对于主角的赋权,祂们才该是主角。 所以不会发生,“前一刻描述很强,然后主角获得了一个奇遇,在他们面前展露了几分力量,他们就露出震惊之色,并且开始迪化,误解,一副这万年都没遇到过的样子”。 诸如此类... 从事实上来说,这是不合理的。 但对于网文作者而言,“事实的不合理”其实远远比不上“设计的不合理”。 这事儿不合理,但你可以让这事儿不发生啊,网文作者需要维持的是“爽感”,而不是其他东西,就是这么个道理。 小水也很认真的想过有关设计的事情,并且在自己之前的文里探索过。 “爽感”譬如是糖。 “故事,人物”譬如是食材。 彻底的无敌,就是一直放糖,填过头了就腻味了,就枯燥了。 这就如你玩游戏,你开了无敌挂,无论对方是谁你都是瞬间杀了,那么在过了开头几分钟的兴奋感后,剩下的就是非常彻底的无聊。你退出了游戏,决定来一盘正常版本。 小水认为,自己要写的,不是“彻底无敌版本”,也不是“正常版本”,而是一种“关键时刻适当无敌的版本”。 而这个无敌,需要真实来进行支撑。 没有了真实,合理,铺垫,无敌也会变得虚假和廉价,成了小孩儿嘴里高喊的“我战斗力最强”。 这次的框架,还是很不完美,但小水觉得至少是自己的一个尝试性质的努力改变吧,至少在今后的创作里埋下了一个更合理化、更有趣的种子。 其次,关于情节。 初期陷入皇宫的沼泽,后续开拓了世界观被卷入世家的沼泽,再后续则是参与了世家的布局,在这布局里维持着主角自己的某种布局。 如今世界观再度被开拓,因为人族顶级的几人祂们也有着忙碌的事,祂们的关注点从人间挪开了。 祂们是经历了一次完整的劫,是成品。 但主角才刚刚开始经历,拥有着无限可能。 在神武王在可见世界无敌后,作者的创作感觉其实是很不好的,觉得太肤浅了,所以布局并且切入了风南北的视角,以此进入更大世界——深入虎穴。 风南北化身黑皇帝之后,作者的感觉觉得又不对了,这时候作者在思考,究竟什么是敌人?这是作者的思索,也是主角的思索。敌人归根到底不是某个人,而是阶级之间的矛盾,但无论这阶级如何,一些有关于人的基本的法则是不该变的,所以有了夫子。 当然,夫子也有私心,那就是香火,以及为之后的劫难做准备。 夫子到末期时,冲突逐渐到达最高,而这不可避免的对杀是注定的,夫子杀了那最强的九人之一。 因为一切暴露,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彼此摊牌,因而进入了一种平衡之中,这种平衡是无法打破的,而若是无法改变这种平衡,作者觉得无论写什么都会很枯燥平淡,固然有一千一万个东西能写,但写出来的味道却会很不好。 所以,作者摊开了时间轴,扫了一眼万古,开始跳过时间线,让故事从最初的小环境里挣脱出来,而翻开新的一篇。 这就是到末尾了。 最后,有关卷。 每一卷都必是对应着独立的杀劫,独立的新境界,就如开放了游戏新版本一样。 十二杀劫,主角也许不会都参加。 但每有参加,必定伴随着世界观的扩大,而每一劫也会自成章节,算是一个和前后有联系、却又保持着独立的故事。 当然,有许多事和许多人,都会贯穿在这些故事的前后,从而变得更形象与丰满。 小水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对自己写的东西其实也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但只能努力呗,想着自己再怎么笨,终归可以写的越来越好吧,毕竟创作是一辈子的事。 下一卷之前小水请假一天,进行相关构思,谢谢书友们。 1.指尖牢(第一更) 前朝大商,废弃王都。 山化熔岩地,河亦已枯竭,入目的万万里山河千疮百孔,好似是被摧残虐待的重伤者,以卑微苟活的姿态匍匐在这片早已无人的废土上。 夏极走在这废土上,因吞噬而进化到十分可怕的火妖潮从远而起,往远而落,与他擦肩而过,却不敢靠近。 他闭上眼,周围隐隐显出数百年前的皇都繁华,以及那藏经阁神暗藏隐忍的声声诵经声。 弹指,五百年已逝。 一切皆逝。 却仿如昨日。 夏极辨出了皇宫的位置,寻到了藏经阁小院,独行在那废墟中。 如今这世界,对他而言有了些变化,剩下的八个老祖都不知去向,可能是另一个战场,毕竟世界很大,有些角落可能正发生着自己不知道的事。 因为苏家老祖的离去,苏月卿这种能力型的女人已经彻底掌控了苏家,她和夏极商量后,便是去到四重天把苏临玉和胖狐狸放了出来,让苏临玉去北方和小苏一起,结果那没心没肺的生母居然还是要回苏家,苏家家主只能再把她接回来了。 夏极哂笑了下,脑海里对于那温柔母亲的记忆被这新的形象取代了,这也没什么不好,阅尽百态苍生方才明白,没心没肺才能过得幸福,而在他和胖狐狸的聊天里感到胖狐狸已经变得拥有了逗比属性,这从另一侧证明了生母的转变,这就很好。 他也放心了,也通过胖狐狸转达了对母亲的留言。 他... 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 所以他写了信。 如果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会把信取回来,若是发生了,信会由风吹雪与许铃铃送到夏小苏和苏月卿手上。 玄袍银发的男子席地而坐。 他面前火焰静谧跳动着。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大片大片的火妖如撤军一样,往回跑着,时而有遮天的火鸟群振翅而过,投落阴影和流炎。 他有些出神。 回想起这一次可能的旅行。 这些年,他又找过夏清玄,昊天镜里有关自己的那一幕从未变过。 他去了狼蛇与死亡教会,教会的神秘经文上的预言亦未改变。 他感受到体内那奇异的悸动,尝试解决,却都以失败告终。 但他并不愤怒。 因为,他已经历了人世间最痛苦的事——生离死别。 所以,他心底的唯有悲伤。 所以,他虽在劫地深处的燃烧废都里,但他的心却是冰冷而孤独的。 远处,飞来了一只漂亮的凤凰,落在他身侧,踢开搁爪子的石头,辉煌的羽毛铺散开来,也顺带把尘埃完全推开。 夏极开始喝酒。 酒坛承受不了这高温,几乎是拿出就炸,酒水沸腾,蒸上天穹,却又被夏极随手一勾,便是化作天上而来的流,送入了他口中。 他一口饮尽。 琉璃在看他喝酒,顺便问了句:“有没有带蛋糕?” 这数百年里,夏极可不止是坐在岛上,而是做了许多许多许多事。其中也包括了履行对琉璃的承诺,带它品尝了很多人间的美食,但吃来吃去,它真正喜欢的居然也是甜点,而其中又以蓝莓果酱蛋糕最中意。 火妖似乎不能吃什么熟食,即便吃这蛋糕也会有几分不舒服,然而蛋糕太好吃了,为此,琉璃完全可以压制住那轻微的不适感。 夏极道:“带了。” 他伸入怀里,要取蛋糕。 但一只凤凰羽毛点了点他胳膊,攘了攘把他的手臂压了回去。 “等一下等一下。” 琉璃起身,羽翼“啪啪啪”地扇动, 一刹之间,狂焰骤起,四周所有尘土都被拍吹散了。 琉璃又是尾羽一卷,带来了一块漂漂亮亮的玉石台碎片放在面前,再紧接着,也不见它做什么,只见万般火焰已经此处如漩涡般卷开了,而玉石台附近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 它乖巧地站在玉台前,等着啄蛋糕。 夏极随手取出一份二十几寸的蓝莓蛋糕放在了玉台上。 哚哚哚哚哚哚... 身边顿时响起了机关枪般的哚击声,那是琉璃用鸟喙在吃蛋糕。 琉璃吃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位朋友好像不开心,于是满脸乳白奶油,侧脸问:“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 夏极不想讨论这个,他不想舒缓,于是揭过道:“你是来和我道别的吗?” 琉璃想法超单纯,一拐就拐开了,直接道:“啊~~是的。” “可我是黑皇帝,黑皇帝属于火劫,我也属于火劫,不少人,包括我自己,都觉得我可能会随着火劫一起消失。” 琉璃露出喜色:“你要和我一起走啊?” 它带着欢笑,却看到了朋友眼底的悲伤,于是又闭了嘴。 它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边小声地吃着蛋糕,一边用凤凰羽毛轻轻蹭着身侧男人。 琉璃鸟眼咕噜咕噜转着,它决定聊点儿开心的话题,于是道:“对了,你夫人呢?” 夏极沉默良久道:“她走了。” “啊?走了?”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啊~~她不回来吗?” “琉璃,你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我也不知道。”琉璃轻声道,忽然它凑到夏极身边说,“不要感到迷惑,变强就是了。” 夏极神色舒展,这是他在山河社稷图画卷里第一次见到小火鸦时说的话。 不错,无什么何等的枷锁束缚于人之身,只要不停止变强的脚步,此事便无关天地,只关道心。 他手指按在地面,周身大地宛如红莲绽放,耸立之地化作山峦,带着他坐在这新生的山巅上,眺望远方。 无论身处何处,变强就可以了。 “时间快到了。”琉璃有些沮丧,“我忽然觉得如果有上辈子,我应该是个人。” 夏极没说话,他盘膝坐在山巅,抓着酒坛痛饮不息,而遥远天边的灰色露出了一抹金光,但旋即这金光又被更多的彤云所吞噬了,即便是黎明了,却犹然是阴天。 他感到大地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发出“轰隆轰隆”的恐怖声音。 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从远而来,转瞬即至。 夏极身形一闪,以极快的速度往远而去。 但那声音依然在他脚下。 无论他跑多快,飞升多高,那声音与他之间的距离感根本不会拉长,就好似是从另一个维度里在与他接近,他若是在那一个维度没有进行移动,便是无法躲避。 刹那之后,一根宛如手指的通天神柱拔地而起, 拔地,却没有带来地面的动荡, 通天,却未曾让风云变幻。 那手指贴在他身后,无数的锁链从手指上生出。 夏极神色平静,他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他已使用了十二境自己独有的神通——七十二变,而化作了一粒尘埃,悠悠荡荡往地面落去。 但那锁链,却锁向了尘埃。 夏极觉得不对,他心底生出一种真的能被锁住的感觉,于是吐出那口气,恢复原身,双手一动,逆转阴阳。 天地化黑白二相,延极万丈,仿如垂天漩涡在转动不息,凡过此路便如踏入阴阳之道,再不存于世间。 但那锁链丝毫不受影响。 夏极双手微微一合,四百万法相周流为巨大的虚影,其中藏有四百象。 他冲入阴阳之间,化作了阴阳的核心,焚烧一切湮灭一切的黑色火焰为这阴阳的边缘镀染了毁灭的光华。 他一指点出,天地之力伴随着死亡湮灭,以及这阴阳万相之力,向那一指点去,便是空间都如要塌陷。 这一指,可谓当世无敌。 然而... 锁链还是锁住了他。 那一指还是定住了他。 甚至从头到尾,未曾缓慢半点。 他即便施出万般手段,却依然跳不出那五指囚笼。 地面忽然生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幽深无底的火山口,琉璃已经被一个火山口吞噬了,而这根手指也拉着夏极往地下而去。 夏极仰头,看了一眼人间,他运力挣扎起来。 凭什么? 为什么? 妻子的命,他留不住! 自己的路,他选不了! 无论做了什么,最终依然不过是那宿定的命吗? 谁能服?! 他闭上眼,因为即便睁着也是一片黑暗,他身入未知的幽冥,周身皆是炙热滚烫的致密岩浆。 世界,是最炽热的世界。 但心,却渐渐冰冷,压抑着一股五百年亦难平息的怒火,以至于冻结成冰。 ... ... 火劫消失了,人间满是欢呼声,没有了夏极的世界也始终在正常运转着。 冰雪之国的幕后之主取到了那封信。 她读完了信。 闭上了眼。 一时间竟有些惘然,如是凝固了的石像。 夏小苏挥了挥手,许铃铃便是下去了,然后隐约听到那巍峨雄伟但却孤独的大殿里传来轻轻抽泣的声音,抽泣逐渐成了嚎啕大哭。 如今的夏小苏背负着无数的荣誉,她是真正的冰雪之国的主人,一切势力、一切皇权的教母,没有人觉得这样一个至高无上的人会哭。 可教化天下的圣人尚且会为亡妻哭泣。 一个妹妹为什么不能为哥哥而哭呢? 风吹雪即便再容易迷路,却也终究找到了路,他有着苏家令牌,便是来到了苏家,把信交给了苏家家主。 苏月卿斜躺在软榻上,读完信,深吸一口气,折好信小心地收了起来,她控制住心底的悲伤情绪,看向面前这有些佝偻的男人,问道:“距离火劫过去已经很久了,怎么到今天才过来?” 风吹雪露出一副“我们可不可以不聊这个话题”的模样。 苏月卿道:“有什么打算?” 风吹雪迷茫道:“没有...” 苏月卿道:“我苏家记载,五百年一劫,火劫虽然过去了,但留给人间平息的时间不过十余年,十余年后便是又要迎来新的劫难了。” 风吹雪问:“什么劫?” 苏月卿笑道:“你是他的大弟子,我完全信得过你,愿意来帮我吗?” 风吹雪知道眼前之人应该也算是师娘,他想了想自己确实还没什么目标,便道:“若有朝一日有了老师的信息,家主不可拦我离去。” 苏月卿道:“到时候我陪你去找他。” 风吹雪这才点点头道:“那我帮你。” 苏月卿露出微笑,她知道眼前这位的实力,有了他,苏家即便暂时失去了老祖,在新的劫难里亦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她出声道:“下一劫,名为山河之劫,群山崩碎,河海逆流,天地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大动荡之中,以至于大陆海洋山脉都会分裂而重组,你准备好了吗?” 2.山河易变,我不变(第二更) 这里没有风,但致密的气体云却被某种力量束缚着,萦绕在高空,呈现出深红色波澜,宛如日珥,若是从深邃的宇宙来看,必然极美而危险。 大地无比坚硬,且有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夏极行走之间,只觉引力大了数百倍,一举手一抬足都如负着高山在行走。 夏极仰起头,入目的是对流的火焰,明暗不定的光斑,是不少被抛向天穹的深色火焰,而大地上时不时还会构建出火焰桥梁。 他几乎可以肯定,若不是黑皇帝赋予了他超强的火焰抵抗力,而这一方世界赋予了他进入的权力,他便是有着万般神通,在踏上这世界的一刻,也会灰飞烟灭。 而且,这里显然没有空气。 “这就是火劫的发源之地吗?这里的火焰比之火劫强烈了不知多少倍,果然...降临在人间的火劫只算是投影,或是极小部分的泄露吗?” 他席地而坐。 仰望着无法看到星辰。 以及无法看到的人间。 “怎么回去?” 他问。 但没人回答。 他也没有答案。 琉璃也不见了。 他只有一个人,在这一个遍布致密山脊、沟壑、盆地、环形山的大地上。 他开始进行各种力量测试。 黑皇帝之身无法使用了,但其他力量居然还在,而储物空间也在。 他随意抓出一把人间的名刀,名刀甚至连千分之一秒都没存在,才刚取出就直接熔化了,才熔化就被极大的引力狠狠砸在地上,被压成了地面的一片“泥土”。 夏极自然也不敢取大暗黑天戟了,估计神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吴家老祖曾丢失的那把黑刀。 苏甜说那把黑刀是定界神兵,是冥间的地刀,之前因为这把刀上存在了吴家老祖的精神印记,他一直未曾取出使用,现在却可以取出了。 夏极抽出黑刀,刀偏长,微弧,可惜灰扑扑的,没有半点光泽,就如一把凡刀,只是这把“凡刀”却没有半点熔化的迹象。 他抓了一会儿刀,只觉在此处高压的极热温度下,刀上的某种印记正在被洗去,逐渐地,那灰扑扑的色泽消失了,刀身散发出一种诡谲而阴冷恐怖的气息,仿是能肆意攥爆一切生命的灵魂。 注视着这把刀, 仿能看到六道轮回的巨大磨盘时时刻刻碾磨着欲要转世的神魂, 仿能看到静谧的黄泉流淌过无尽无垠的碎裂世界, 刀尖插入十殿十八层, 刀柄上撑浮空六大宫。 一界之刀,定住地维。 幻景一闪而过,夏极试探着将精神探入其中,他只觉顺利无比,一种此刀与他血脉神魂尽皆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此后,你便叫冥地刀吧。” 夏极加了一字,以示更换新主。 刀光亮了亮,算是反应了,然后一道怯生生的童音在夏极脑海里响起。 声音轻柔,而带了些怕生的萌感。 “啊,我草~~为什么我换主人了?” 然而,夏极意识到这是刀灵了,他还没说话,那童音又响起来了,“不过我的记忆很短,早就把他忘了,新主人放心吧。” 夏极:... “主人给我起的名字还可以,那今后主人就叫我小冥好了,比以前的主人叫我小地好听多了。” 夏极:... 小冥道:“然后,我们进入正题吧,主人,今天我们去杀谁呀?” 夏极在意识里道:“你能看到周围吗?” 小冥道:“啊,我草~~这是哪儿?” 旋即,刀灵陷入了迷茫之中,它意识到这种地方不会存在人,估摸着存在生命也很难。 小冥顿时哭天抢地起来,好似受到了欺负在委屈地哭着:“啊,我草...不能斩杀别人的日子,还怎么活。” 夏极不理睬它,确认了这把刀可以使用后,便是随意地插在了腰间。 他又取出了定海珠,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吕婵的定海珠竟然无法融去精神印记。 他略一思索,便是明白了答案。 冥地刀属于吴家老祖,吴家老祖的死亡本就让这把刀的精神印记削弱了许多,加上火劫源头的超高温度,双重原因才导致这等定界神兵更换主人。而吕婵未死,定海珠自然无法换主。 正想着的时候,他已经绕过了一个山头,只见山头后出现了两道身影。 身影逐渐清晰,是火妖模样,匍匐在地上爬着,全身流淌着密度极大的熔岩,火焰在身体之间对流跳跃,这身躯高达三丈,看起来比人间的火妖不知强了多少。 火妖全身皆是红焰,只在胸口有着一点幽暗的暗色区域。 夏极看着那暗色区域,忽然产生了一种饥饿感。 他脑海里,小冥喊了起来:“好歹是个能动的,斩它,斩它。” 夏极没理睬,此时他心底矛盾,便是迟缓了下脚步,试图和两只火妖沟通。 但那两只火妖似乎无法沟通,它们被本能驱使着,向着夏极扑来。 它们奔跑在大地上,发出沉重金属与金属碰撞的闷声,在高强度的辐射以及对流之间形成了一道冲刺的疾影。 夏极以之前和蜃君沟通的语言喊了几声,但还是没有回应。 转瞬火妖已至,岩浆手掌从上而下向他抓来。 他抬手去挡。 一股巨力传递向了他此时的躯体。 让他顿时往一侧飞了起来。 “这是十一境的力量,但却强大了许多许多...”夏极评估着,他并不惊讶,境界意味着你可以动用的攻击形式,意味着新的攻击形式比过去的更强。 就如大象的随意一脚,蚂蚁便是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比得上。 然而,蚂蚁若是多了呢? 蚁可吞象。 雀可屠龙。 蛇亦吞鲸。 而这火妖的普通一击,便是法身层面的极可怕力量了,便如儒家大将领着数千十一境士兵的凝聚一击。 这应该只是普通火妖吧? 若是人间的火妖有这水平,人间早被横扫灭尽了。 他身形在半空,被强大引力拉动着,以比人间快了数十倍的速度落下,但另一只火妖的反应极快,刹那之间已从地面跳起,熔岩巨爪向着他抓来。 但夏极猛吸一口气,火珥环散,光斑震荡,一只恐怖的龙爪从中探出,向下迎住那巨爪。 嘭。 沉闷声响里。 熔岩巨爪塌陷,而那恐怖的龙爪继续往下,其上蕴藏的神通之力,法身之力,四百三十六象之力,摧枯拉朽地直接压爆了这火妖。 另一只火妖则是不知恐惧地继续奔来,夏极右手一挥,阴阳磨盘于这无穷火焰对流的世界里生出,阴阳卸去了火妖的攻击,而在它做出下一个动作前,一把黑色森然的长刀已经插入了它的胸口,剜出了那一圈深色的阴影区域。 嘭。 阴影区域落地,显出一颗黑色的如是心脏般的火焰。 这区域一消失,那火妖好似失去了力量,而开始软倒在地,继而被高压压迫着,缓缓地化作了地面一层微起褶皱的尘埃。 夏极俯身抓起那阴影般的火焰,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正在生出,他没有立刻吃下,而是揣在胳膊里,想着等到琉璃问清楚情况再说。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世界里。 斩杀了越来越多的火妖。 而火妖们也开始自相残杀,彼此吞噬,就如它们在人间所做的一样。 时间在这里变得根本没有了意义。 因为没有普通人进食的欲望,也没有日夜,甚至没有半点可供参照的时间。 但,夏极还在脑海里默默地数着时间,以此提醒自己过去了多少年。 他再见到了琉璃时,已是一百多年后了。 而他早就开始吞吃那火焰心脏,因为这能让他更强,能让他生存下去。 最冷的刀, 最热的世界。 他的躯体也早不是人形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应该和那些火妖没多少区别吧。 而区别,是他抓着一把黑刀,黑刀如意随他心意而变化。 是他可以运用法相,神通,凝聚阴阳,飞刀,七十二变。 是他还能记住那相伴了近五百年的亡妻的模样。 是他还在数着时间,他数了一百多年,数过了近四十亿个数字,他还会继续数下去,就仿佛他还活在那有着春夏秋冬的人间。 这里没有四季,只有火焰。 没有休息,只有杀戮。 没有疲惫,只有力量。 琉璃与他汇合之后,便是一同行动了,这让他又有了伙伴的感觉。 琉璃只带来了两条信息, 第一,过去火妖之间不会彼此杀戮和吞噬,但现在好像疯了。 第二,于人间存在的九大噩兆,不过是类似于投影的存在,真正的九大噩兆还存在于这个世界里,但古怪的是,那九大噩兆好似是没有生命的,但却也不是普通火妖可以靠近的。 九大噩兆分别是:黑皇帝,蜃君,祝融,火王,勾熠夫人,白凰,火姑,逆熵君,送葬者。 夏极已经没有了选择,或许他从未有过。 他仅有的可以做的,就是在此时的杀伐之中,变强,更强,他无法看到强大的上限,亦无法忘记一指囚他时,那如天如宿定般的屈辱。 人啊,哪怕挣扎了却无法改变分毫,哪怕拼尽全力亦不过变成梦魇般的怪物,哪怕身为异类行走在异世他界,但依然可以不忘初心。 他还记着亡妻, 他还数着时间, 他还渴望回归, 他永远不会迷失。 他心底的怒火压了已经不知多少年,静谧成冰,带动着他的手臂去挥刀, 便是可笑,便是看似徒劳,亦不会片刻停歇这挥刀的动作。 指尖成囚,十方为牢,一界烈火,皆入我心。 火魇化身,冥地之刀,上撑天宫,下定地维。 他行走着, 继续行走着, 他挥着刀, 不停地挥着。 这一挥,就是十个甲子。 六百年,也不过是数过了一百八十九亿两千一百六十万个数字。 山易碎,河易枯,山河易变,我不变。 -- -- ps:周六周日2更,周一开始尽力恢复3更12000字+ 3.滚烫而致密的龙尸(第一更) 区区五百年时光,人间经历了山河之劫, 浩荡的灵气复苏了,如海啸般淹没了人间,带来了生命的发展,也改变了人间本来的模样。 神通之力,视山为杯,视河为茶,搬山移海。 有了这般力量的先行者们已自觉高高在上,已不容于红尘与凡人之中。 回顾历史... 火劫之初,大周王朝成立,掌控一切。 火劫之中,王朝实施了一系列措施,收编了大部分十一境强者,使得他们注册在录。 火劫之末,王朝更迭,而宗门制的推行则更加适应了时代的发展,王朝孱弱,而宗门制则是“超凡者日益自觉的高高在上”与“却依然需要服从王朝秩序”之间的矛盾推演到极致的产物。 但此时,宗门还稍稍弱于王朝,而强大的宗门也有着“不可干涉人间”的门规。 这是一个和平相处的时代。 而这一直延续到第二劫——山河之劫的中期。 山河之劫中期,大周王朝开始崩溃,更准确来说,并非王朝崩溃,而是大陆板块开始崩溃。 恐怖的劫妖们,肆意动用着神通却没有任何顾忌的人们,把整个世界撕碎了。 人类就如玩惯了玩具水枪的儿童,忽然被装配了真枪实弹的火箭筒,却还未曾自觉。 而结果,就是和劫妖一起,让大陆板块越发粉碎。 山海,江河,冰雪之地,中土,西域,南方蛮荒都粉碎了... 而因为灵气诸多特性、守护型十二境强者的存在,这种完全可以灭绝人类的灾难却没有灭绝人类,相反,许多城镇还保留了下来。 好似一张描绘精确的地图被人撕碎了,又重新粘在了新的空白地图上,只不过这“撕碎”的过程并未造成一切的毁灭,甚至有不少的城市、村镇都是一点未变地挪移到了其他地方。 大陆分裂成了许多大陆板块。 每一个大陆板块就是一个新的大陆。 大陆与大陆之间隔着茫茫危险的海洋。 甚至还有悬浮于海中的高山、岛屿、城镇... 海下的也有。 天气变得无比奇怪,再无南暖北寒之分,有的地方南方成了冰雪之国,有的地方则是北方成了冰雪之国。 大陆半块的移动,注定带来末日般的世界。 为什么会如此呢? 因为灵气。 灵气非常特殊。 至少存在着三种奇异的特性。 第一,整体性。 灵气包裹之物如成整体。 简而言之,如果一个城镇被灵气包裹了,你若用刀把这城镇砍成了两半,又用巨力把一半的城镇托着飞奔了数万里,这城镇里的房屋还是没事,居民也没事。 第二,减重性。 你若是拥有了灵气,掌控了天地之力,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举起一座小山, 若是一座山有了灵气,便可能顶起一座浮空的云上王国。 山若崩断,这云上王国却也未必会落下,而是会飘走,除非被重新定住。 第三,稳定性。 灵气封存了土地原本的特性,使得彼此之间的流通减缓甚至停止了。 世界的地貌在不停地变化。 直到山河之劫末期,这变化才算是停下了。 ... 然而,已经没有人知道如今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也没有人知道这世界有着多少大陆,多少岛屿, 但幸好如今不少强者是掌控着神通之力的,漂洋过海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 部分存在着使命感的强者,便是承担起了“勘测地图,重现世界地貌”的任务。 ... 而这时候... 第三个杀劫降临了。 与山河之劫的地动山摇相比。 这一劫几乎是悄无声息。 因为,世界对于挣脱了凡人百年寿元的超凡者有了恐怖的限制,每一个超凡者也许闭上了眼就无法再睁开了。 尤其是在隔绝了大陆板块的海洋上,噩梦的强烈程度,恐怖程度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而凡人反倒是不会做这些噩梦,不会遇到噩梦里那些恐怖的劫妖。 只不过凡人也无法渡海。 如今的海洋之中藏了许多怪物,要知道劫难针对的不止是人类,而是所有的生灵。 人类有了神通,其他生灵也有了。 而即便没有怪物,动不动便是数十丈的波涛也足以掀翻再坚固的船只。 人间彻底变了模样。 世界,对于几乎所有人而言,都变成了一团危险之极的迷雾。 大陆与大陆之间彻底被隔绝开了。 大周王朝自然也分崩离析。 各大陆形成了诸多王国。 王朝和宗门之间的关系,形成了看似戏剧化、却是顺理成章的逆转。 宗门高高在上。 王朝为宗门服务。 没有了宗门的王朝很可能被其他有宗门的王朝所吞并。 宗门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达成共识,采取了两个措施。 第一,有关火种。 踏入超凡的关键之物——火种,必须掌控在了宗门手中,并且视作核心之物,严密掌控。 虽说一些地域时不时还会生出火种,但却也不多了,而每当生出,都会引发宗门之间的争斗,凡人若是私藏火种,一旦被发现,只会遭受无止无尽的追杀。 仙凡之路,因为宗门的控制,而变得狭窄且危险。 第二,有关功法。 当初夫子留下的《万法卷》被各大宗门明令禁止流传,但却又各自悄悄藏在了自己的书阁之中。 王朝,成了宗门的后花园。 凡人,成了宗门弟子的奴隶。 是的... 如今的宗门,比之当初的世家,又有几分区别? ... ... 夏极和过去没有区别。 他在数着时间。 他的境界依然在十二境初期,只不过他已经产生了某种变化,因为时间已过千年,若他只是十一境,他寿元已过,已然死亡。 可他没有死,还在变强。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如今属于了火劫之地,而火妖们的寿元和人类自是不同了。 他的强大体现在身体上。 他的法身早就不拘泥于当初二十四首、十八臂的佛陀了。 如今,他的法身便是自己。 他自己的躯体,就是法身。 这法身在一界烈火,十个甲子,前所未有的厮杀之间被千锤百炼,这不是靠着什么功法所达到的法身,而是靠着自己这一走六百年的道,一挥六百年的刀所成就的。 一界烈火,塑一身躯,使十一境之身臻至无上之层次。 这就是夏极在做的事。 这不知处于何等空间的异世他界在折磨着他,却也在成就着他。 他忽然想起前世故事里,那被压入老君炼丹炉之中被火焰焚烧的猴子,和他此时有几分区别? 有。 猴子知道掀开了炉盖,就可以离开。 但他,却不知道炉盖在哪。 可即便不知道炉盖在哪里,他也终于看到了噩兆。 他也看到了黑皇帝,那是一具致密滚烫的巨大龙尸,悬浮于高处,背景是宛如红白炖粥的光斑天穹。 自己化身的百丈黑龙,比起这一条简直是如蝼蚁一样。 那横亘高处的黑龙,不知存在了多久。 大地之上,一颗颗明显可被察觉的气泡正向着高处升起, 或者说是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抛射而出。 那些气泡到了黑皇帝周边, 便是轻微地炸裂, 有的化作了环状的红珥, 有的呈现出深色的火羽... 无论红珥亦或火羽都明显比地表炙热了数百倍,这等高温,又形成了一种震撼无比的火焰对流... 对流如是红色铠甲覆裹黑皇帝周身, 从那巨大龙尸里勾出了纯黑火焰。 纯黑火焰好似梦魇中扭曲的溪流,在厚重鳞片之间流淌着。 “真是壮观。” 夏极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他不知这是否是巧合,因为噩兆有九个,各自分开,距离极远,但他却被引来了此处。 琉璃却如得到了召唤,而去往了另一处,也不知遇到了什么。 他身形稍稍一定,因为他感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这等区域寻常火妖即便再强大,也不可能来此... 那么... 夏极微微侧身,他看到了一个个悚然渗人、与诸多普通火妖力量层次完全不同的怪物,这些怪物有着鲜明且唯一的特征,个个都散发着恐怖气息。 而这些怪物共有九个,连他十个。 十者,汇聚于黑皇帝那致密滚烫的龙尸之下,彼此之间,忽然都有了某种觉悟,也彼此拉开了距离,各自虎视眈眈。 紧接着,混战便开始了。 夏极拉开距离,他在这十个怪物里看起来似乎最是矮小,而他这样矮小的存在很快被盯上了,那是一个全身覆盖着黑鳞甲、空隙填充处皆是褶皱火焰的怪物。 怪物向他靠近。 夏极扫了扫四周,便是往后而退。 他要拉出一个单对单的环境,来应对这敌人。 他心底已经有了明悟... 他记得苏甜说过,这是第十七个中纪元,而他就是这第十七个纪元的黑皇帝,而此处的,应该都是过往成为黑皇帝的存在了。 那么,琉璃呢? 琉璃它为何也会得到感召? 他不再多想,因为对面那不知是哪个纪元的黑皇帝已经向他扑来。 夏极压着冥地刀,神色平静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恐怖身影。 战斗并不简单,曾经的所有噩兆也都不简单。 尤其是在火焰之地的主场上,力量的补充几乎是源源不尽的。 一场厮杀便是十年。 十年之后。 夏极已经成为了那致密滚烫龙尸之下的唯一者,前面纪元的黑皇帝,已经全部化作了夏极的力量,它们自己则是成了这个世界的尘埃,而在地面多形成了几个褶皱小山。 他站在龙尸下。 龙尸有了玄奇的变化。 它开始坍塌,纯黑火焰变得粘稠而似有了重量,周边极其刺目灿烂,而中央却是没有任何光折射出来的纯黑。 这纯黑包裹着那巨大无比的滚烫龙尸,使之塌陷成了一颗黑色的“心脏”,就如同其他火妖的心脏一样。 夏极吃下了这心脏。 一瞬间,一股恐怖的力量席卷了他的躯体,让他原本已强大的法身开始禁不住地颤抖,开始了一次强有力的突破。 4.贪婪而好杀的神子(第二更) 三千三百九十九... 三千四百... 三千四百零一... 夏极躯体由内而外,在进行着巨大变化。 但他没有忘记去数数,他只数到一万,每到一万就会在脑海的记忆总数里默默升一。 他一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边数着数字。 过了两百九十二个一万的时候,变化停下了。 夏极站在这片土地上,心念一动,双翅展开,这一次的双翅可不是数十丈大小了,而是一展数十万丈,将周围大地完全覆盖住了。 他扑闪着羽翼,向着高处飞去,他想看看星空,如果可能他想着是否能飞入宇宙。 但这世界从上往下皆是火焰, 边缘则是虚空。 夏极明白了,这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那么之前这个世界是如何与主世界连起来的呢? 又是如何和山河社稷图里的世界联系起来的呢? 他曾问过琉璃,琉璃根本不知道答案。 他展翅在光斑黑子的烈焰之上,静谧虚空之下,双翅垂天,静静思索。 忽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黄焰成袍的巨大身影从远处地面耸立起来,显然其他的噩兆也已经出现了。 他停止思索,决定去寻找琉璃。 他落下地面,收起巨翼,只觉得这世界的引力已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向着印象里的方向而去。 忽然,他感到好像有什么在看他。 那看他的动作未曾隐瞒。 于是,夏极回过头。 那是藏在岩浆石边的一道身影。 身影沐浴于火焰,但却又不像火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静静地望着他。 夏极忽然想起来,几百年前,他刚来这世界不久时,也曾经遇到了这样的一个身影。 当时,他正在和几个大型火妖厮杀,而那身影就如此刻一般,站在远处看他。在这种世界里,窥视只会让他警惕,当解决了那几个大型火妖后,他就小心地摸了过去,而那身影却已消失了,再未出现。 如今,时隔近乎五百年,这身影为何又出现了? 为何又在看他。 “你是谁?” 夏极用火妖的语言问。 没有回答。 “你是谁?” 夏极又用人类的语言问。 还是没有回答。 他走到那身影前,伸出手,但还未触碰到,那虚无飘渺的身影便又散了。 化作星星点点的流火,随着耀斑里的环状火流远去。 仿如从未存在过,仿如已经来过。 他沉默半晌。 “这究竟是什么?” “说强大也根本感觉不到。” “说弱那又为何能存在于此?” “它的目的是什么?” 夏极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完全没有答案,便所幸不想了,转身向着原本的路线而去。 ... 许多天之后, 他找到了琉璃。 琉璃正与一个极强的火妖厮杀, 两者上方悬着圣洁的巨大白色凤凰。 琉璃与那火妖厮杀的无比惨烈,但两者的恢复能力都极强,甚至头被剁了,都能瞬间重合起来。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 他知道这是属于琉璃的战斗。 这也是某种规则。 于是,他坐在原地等待。 很久很久之后... 琉璃败了,但却没死,它向着夏极的方向逃来。 当琉璃穿过某个界限时,它所有的力量被剥夺了,而成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火鸦。 夏极大概明白了,第十七纪元的琉璃,在最末应该是成为了白凰,或是有着成为白凰的资质,然后何成了这竞争者之一。 但她在与上古纪元的白凰的厮杀里,失败了。 他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小火鸦的羽毛,随手挡开一道白色火焰,随后与内里那只正在继承白凰力量的火妖对视了一眼。 目光冰冷,没有半点友善。 白色火焰充斥着强大的恢复力,这与黑皇帝的湮灭力完全不同,几乎就是天生对立的存在。 夏极蓦地有些恍然,当初白莲花有多憎恶自己,黑莲花就有多喜欢自己。 ... 九大噩兆都活了过来,彼此戒备,各有地界。 而有夏极帮助,小琉璃又缓缓成长了起来,至少可以在这世界立足了。 同时,夏极以真正黑皇帝的火焰去焚烧定海珠,终于把定海珠中有关吕婵的精神印记给抹除了,而使得二十四颗定海珠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与冥地刀不同,定海珠是个闷葫芦,少言寡语,最喜欢用“嗯啊哦”来回应。 ... 又过了许久,噩兆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夏极打破的。 他要变强。 他要返回人间。 他心底还记挂着亡妻。 吕婵说每一纪元他和她都会相遇,但如今已过了这么多年了,却依然未曾见到妙妙...那么,妙妙一定也在等他吧? 既然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吞噬, 既然吞噬普通火妖已经没用了, 那么他就要去吞噬其他的八大噩兆,去获得它们的力量,反正一路走来,谁还不是刽子手? 他不知道方向。 不知道那破开炼丹炉的炉盖。 但是,他不迷茫,变强就是了。 在咆哮声里,黑皇帝手戴定海珠,握冥地刀,拖着恐怖的巨大魔躯与其他噩兆厮杀了起来。 一时间,大地剧烈震颤, 从高处俯瞰,便见如是在池塘里接连的投入了小石子,而泛起了涟漪, 只不过这些涟漪的高度乃是数千米,速度乃是风速的数百倍。 无穷的百万丈斑斓火流喷射向虚空, 而极热的“气”泡升腾而起,在这世界的上层构建出严实重叠的火冕。 火冕华丽、璀璨、耀目、根本不是凡间那些脆弱的宝石可以比拟,这是真正的高温,是恐怖的力量。 而这冕终会落在谁的头顶? 谁,能为这异世的第一? ... ... 人间。 第三劫在进行着。 第三劫为梦境之劫。 梦为业之诉诸。 为善为恶皆可积蓄业力,凡有业力,便可于人本身的生命层面形成一种防护。 法身再强又如何? 命格再好又如何? 业力可以逆转命格,可以降低法身层次,对应的,业力也能够提升法身层次,这种提升是暂时的,但若是对实力远差于你的人而言,却可以是永久的。 譬如说一个十三境的超凡者,如果想要惩罚一个人,他除了可以杀了这个人,还可以用业力去降低这个人的命格,从而使得这个人今后无论做什么都倒霉透顶,甚至家破人亡。 而若是这个人已经拥有了不错的法身,十三境的超凡者还能够用业力去将他的法身层次打下去,从优秀变成普通,甚至变为卑贱。 这就是十三境——业力之境。 业力也是在梦境里对抗劫妖的唯一力量。 但慢慢地,超凡者们就开始发现自身的业似是存在着极限,而信仰之业则是无穷无尽。 经过了漫长的发展。 人虽为人,却有了各自的信仰。 这些信仰如何形成的,中间如何的有人穿针引线都藏在历史之中,无人知晓。 但结局却是,在第三劫中期时,形成了八种信仰: 佛,道,妖,魔,鬼,神,人,不可知。 值得一提的是, 道之信仰凝聚的形象乃是火劫之中的道祖。 人族信仰则是火劫初期的夫子。 神族则是山河劫之前北地冰雪罗刹之国的那一位首任教皇。 信仰汇聚一起,会在人本身的业力之上附加一层力量,而使得在劫妖梦境里有着更强的存活几率。 因为大陆板块至今不清的缘故, 这些信仰的分布也极不均匀, 甚至教义也是“各自为政”,在与当地的风俗、利益、手段、博弈结合后,延伸出各式各样的教条与仪式,甚至有些会存在内部冲突。 但这也预示着继“王朝制”,“宗门制”之后,“信仰制”也逐渐地浮出了水面。 不过,这种制度并未动摇宗门主宰人间的根本,而只是让宗门与宗门之间形成了一定程度的联盟而已。 面对劫妖,全人类都是联盟。 面对其他信仰,各自信仰之中的宗门都是联盟。 面对其他宗门,每个宗门都以利益或者其他因素各自联盟。 ... ... 世家如今在哪片大陆,没人知道? 这些本就藏在历史阴影之中的存在,如今藏得更深了,但掌控力必然也更强了。 老祖们在哪里,更加没人知道。 但人们却知道一点。 这个世界多了许多“神子”。 所谓“神子”,总是伴随着天地异象而降临,在短暂的隐藏后,会以超人想象的潜力进行成长,即便是宗门也没有太多办法去打压。 而这些神子的出现,就是一场灾难。 他们绝大部分都会自以为是,会毫不停止的进行杀戮, 只要有人稍稍得罪了他们,动辄便是被灭满门,从上到下,从老到小,不论男女,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就算宗门都没有这么狠毒。 但神子们不觉得这是狠毒,他们觉得这是应该的,反倒是你不这么去做,便是罪过。 当然,也有另一部分神子不是如此, 这部分神子贪婪好色,而且多疑,喜欢表现, 不少凡世的王国以及小宗门都形成了常识,只要确认了神子,便会寻出乖巧懂事、聪明漂亮、资质特殊的年轻处子去接近他们, 一旦这些处子被他们所接纳,那么王国和宗门就有很大几率免受生灵涂炭之苦。 这些美人会受宠,但也有不受宠的,那就会被直接杀了,她们不仅被神子轰成肉渣,还会被神子以一些稀奇古怪、强词夺理的理由寻上门来,之后又是生灵涂炭。 世家比之宗门半斤八两,但比之神子,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神子们完全没有作恶的自觉,他们视一切为理所当然,视自己为正义,别人为邪恶。 但若他辩不过你了,他便不说正义邪恶,只说几句弱肉强食,只问几句你懂什么,只道一声... ... “我不是圣母”。 5.屠神(第一更) 人间。 大陆。 神殿。 深处。 一人走过之处,沿途神官尽皆跪下,叩拜。 走过的人是个皮肤晶莹的娇小少女,身高一米五,长发垂及足踝,发梢在那冰雕玉砌的足跟上轻抚而过。 少女并非真的少女,无论阅历,年龄,都不是。 她叫夏小苏。 她出生在一千多年前,如今是死亡教会的末日教皇。 死亡教会脱胎于狼蛇与死亡教会,与名字相反,这教会并不邪恶,而只是让人去敬畏死亡,末日教皇也并不会带来末日,而只是彰显她力量的强大罢了。 同时,末日教皇只是一个名誉上的称呼,“末日”二字是对她伟力的赞扬。 如今这个时代,真正的教皇另有其人,但即便是现在的教皇看到她亦需行礼。 没人敢吐槽为何末日教皇只有一米五的身高。 而据说教会的红衣主教曾经提议过,让末日教皇穿上恨天高以示威严,但这提议经过圆桌的讨论,被否决了。 所以,末日教皇依然身高一米五。 她走到最深处,看着那雾气朦胧的小世界,一旁白发的白衣主教垂首道:“祂们还未苏醒。” “知道了。” 末日教皇只是来确认一下,因为最近她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她又问:“最近大陆南岸的逃亡者们可曾安顿妥当了?” 白衣主教道:“凡人国度正在进行新城市建设,以供那些难民居住,叶风灵主教早领着神殿武者去维护治安,也许不多久就能够返回述职了,届时等建完,还需要您赐名予新城市。” 末日教皇道:“让教皇定就可以了,不需问我。” “您总是这么仁慈,却又不取名利。”白衣主教顿了顿道,“教皇大人在内廷准备了晚宴等您。” “不用了。” “教皇大人说有他有很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谈,似乎是有关南方逃亡者们的事。” 南方逃亡者? 末日教皇思索了下。 所谓的南方逃亡者,并不是从南方的陆地上来的,南方再无陆地,而是充满迷雾的危险海洋,在如今这个杀劫之中,海洋上的噩梦远超过陆地。 简而言之,海洋不可度,有千丈波涛吞舰船,有诡谲噩梦噬人魂,有无序妖兽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甚至她都不知道南岸往外的大海通向何处,是岛?亦或还是大陆? 既然是有关“南方逃亡者”们的事,那么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去听一下的。 如今这教皇可是她的教子,是她亲手点悟了的,小时候,这教皇可是最爱在她座下虔诚地听她诵读经文。 但...也只是虔诚罢了。 自从八百年前兄长消失后,她就试图培养一些后代,更试图与那些后代打成一片,但是无论是谁终究都与她有着很大的距离,因为她是末日教皇,没有人敢在她面前不战战兢兢,不小心谨慎。 末日教皇这才明白,或者说这才再一度的证实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温暖,在兄长消失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不见了。 她不是妹妹了。 没有人会把她当做妹妹了。 没有人会在这冰冷的人世间与她拥有亲情。 或许从前还有觊觎她相貌、权势、力量的人,但现在却都没有了,因为她是这片大陆的无冕之王,是无数国家,无数宗门都必须尊敬的人。 “领我去吧。” “是,请您随我先来尘世殿,黑衣主教还需就异端之事向您述职,这会占用您半个时辰,之后,神殿里曾经侍奉您的水仙主教会带您去赴宴。” ... ... 死亡神殿所处虽是这一块大陆的偏南方,但因为灵气,天候未加改变,依然是千年前冰雪之国的样子。 天光如还未暗淡的血河,静静洒在这古殿堂之上,但转眼,便是被大片大片铁锈色苍云卷裹,吞噬。 大雪零落,没有半点人间的温度。 末日教皇正听着黑衣主教述职。 而今任的教皇却坐在神殿角落的秘密殿堂里。 此处,仿如与外隔绝。 烛火,不摇不晃,照明了浮绘的神话壁画,与充满历史感的古壁石台。 这秘密殿堂里,还有着不少黑影。 其中有着“需要再过段时间才会返回述职的叶灵风主教”。 这位主教正与教皇并立而斩,手中一把阴冷的匕首正抵在教皇脖子上。 而台下皆是黑影。 其中一人哼笑一声,往前走出,“灵风做的不错。” 那主教露出迷人的微笑道了声:“爷别取笑灵风了,还不是多亏了爷给的这把神奇匕首,要不是这匕首,教皇的命格可没这么容易被破坏了呢...在我用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前,可是早就经过了一场搏杀,用这匕首刺穿了他的业力,让他开始变得倒霉,而如今又是让他的法身无法运转了。说到底,还是爷厉害呀。” “哈哈哈。” 那人大笑起来,然后走上石台,站在教皇面前,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他唇角一勾,翘起一抹邪魅的微笑,“老东西,你们死亡神殿坐拥整个大陆,却依然有那么多人民不聊生,要不是灵风,我都不知道你们库藏里还有那么多的金银宝物。” 教皇:“你是谁?” 那人冷冷道:“为什么不把金银宝物分了,去救济别人?” “循序渐进,个中道理并非那么简单,有关难民,我们也已经协调了各地的凡人国度,去进行安置,也许有未曾顾及,但从未置之不理。” “凡人?” 那人忍不住冷嘲起来,“果然是高高在上的教皇,那些人都成凡人了?叫的理所当然?你凭什么看不起那些人?” 他忽然一撇教皇身侧的叶灵风主教,叶灵风明白意思,顿时将那诡秘匕首的尖刃刺入了教皇的肩头。 顿时间,教皇发出惨叫,却被一只手捂住了,而没发出多少声音。 这一刺伤的不止是他的肉身,更有他的法身,他的生命层次,他的命格。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匕首? 这种匕首,人间怎么会有? 紧接着,这男子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教皇只觉剧痛之下,整个人已从座椅上摔落下去,白发苍苍,全身颤抖着。 嘭!! 那男子毫不留情,一脚直接踩在他脸上,俯瞰着他,邪魅的笑着。 教皇却没有惊惶,他轻叹一声道:“若我料的没错,各位应该是登陆南岸的海外逃亡者吧? 我们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去帮助你们,为何要恩将仇报?” “救?? 恩将仇报? 什么恩? 我们是随着数万难民一起逃来的。本来想着会有好日子过,但你们呢? 只给我们最普通的房屋,最普通的食物,自己却住着宫殿,吃着美食,真当我们是乞丐吗?” 教皇被这话怼的竟是哑然,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男子道:“我们从另一个大陆而来,那大陆上有着欺压我们的怪物,所以我们才经历了九死一生逃离到此处,但却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如此对待?” 教皇愕然道:“我们...究竟如何对待你们了?” 那男子被问的愣了愣,冷冷道:“你们就该散尽财产,散尽一切,来帮助我们。 而不是只给我们最普通的房屋,最普通的食物,你这是瞧不起我们! 不,你根本谁都瞧不起,你还说凡人国度! 你觉得自己就不是凡人吗?” 教皇叹道:“你们又欲如何?” 男子正要再说话,石阶下有声音传来。 “别啰嗦了,直接杀了,之后还要在晚宴上对付末日教皇。” 教皇一听“末日教皇”的名字,忽然整个人愤怒了起来,苍苍白发也抖动起来,嘶哑地喊出:“为什么? 老师她什么都没做过,她一生救过的人,帮过的人,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你们有什么资格...” 嘭!! 又是一脚踩下。 “资格? 你们这种视普通人为凡人的人还有脸问我们?” 那男子看着教皇泪眼湿了白发,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直接踩爆了他的脖子。 很快,有人上前撕下了教皇的脸,开始做人皮面具。 其余人开始谈论。 “听说末日教皇挺漂亮的,不如收入帐下?我们九兄弟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到时候一起享用岂不好?” “见到女人就想收入帐下,老八,你是舔狗吗?” “那只能把她训练成母狗,这样就不是舔狗了。” “下面需要掌控这庞大的势力,我们九人可都是穿越者里的佼佼者,从南方大陆那些怪物的恐怖包围里冲突而出...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同为美好的未来而努力。” 提到怪物,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太可怕了。 太强大了。 让人根本提不起半点反抗的欲望。 还是这边好。 忽然有人道: “大哥,若我们掌控了神殿,真要散尽财产吗?” “当然,我们要去帮助普通人。但...”黑暗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沉吟了下,“但除了随我们一起逃难来的那些村民,其他的算人吗? 乖乖听我们的话,我们认识的,就是人。 否则连人都不算,帮什么?” “大哥说的对,这世上是没有凡人和权贵之分的。有的只是是人与不是人。我们认识的就是人,否则就都不是人。” “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脚踏骸骨山,一言定一国之生死。 那些胆敢破坏这世界美好的人, 必让他所在国家一同受到惩罚,哪怕杀死十万人、百万人、千万人,也要让他们认识到错误。” “大哥,这样会不会不好?毕竟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 “有血有肉? 老七,记住,我们不是圣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些对我们有敌意的早就不算是人了,他们必须死,他们的家族,他们的国家也必须跟着一起陪葬。 否则以后若是与我们为敌,该怎么办?” “对啊,老七,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仁慈之心吗? 你这么说,这么做,是不是觉得就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所以你要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可是这个时代的主角,我们九人在一起,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定然可以躺着不动也越来越强,再打爆那些怪物。 到时候,我们更可以打爆这个世界,让山河破灭,世界破碎,宇宙也粉碎,让所有人都在我们的力量下死亡。 但,我们是不会死的,我们要超脱这个宇宙。” “晚宴快开始了,我们准备一下,只要折服了末日教皇,这片大陆就是我们的了。” “可是,这一路我听了不少声音,都说末日教皇其实挺不错的...” “挺不错? 老七,你是不是听说她漂亮,所以要做舔狗? 教皇我们都杀了,自然也要杀她。 她如果不死,今后有一天与我们敌对呢? 你若实在可怜她,那么在她死前让她承蒙雨露,体会到爱情的美好,这样也能让她死而无憾了。 想必她这种人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爱。 让她死前明白一下,也算是最高的恩泽了。” “这末日教皇于这大陆是神,据说更是神族信仰的凝聚形象,那么今日,我们便要屠神!” “屠神!” “屠神!” “屠神!”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静谧了下来,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炽热的光芒。 神灵高高在上,就该把她屠杀了,如此,才能还人间和平与朗朗乾坤啊。 九人只觉热血沸腾。 “为了天下苍生!” “为了和平!” “杀!” “杀!” “杀!” 这九名穿越者经历过了重重困难,从诸多神子里脱颖而出,手中都藏着许多别人想象不到的底牌,这样的底牌,加上死亡神殿本身诸如主教叶灵风之类的诸多内应,加上对那位末日教皇力量的分析和了解,以及晚宴之殿刚好偏离了这死亡神殿的十二金人玄阵,足以。 至于为何会有内应。 金手指里蕴藏的神秘力量与人心本身的野心,可以交织出背叛,阴谋,与最黑暗的虚伪。 ... ... 尘世之殿。 黑衣主教已经完成了述职。 水仙已来,随同末日教皇前去参加晚宴。 夏小苏心底平静,她经过回廊时,伸手向外,从浩淼的大雪海洋里拈出一朵六棱雪花,体会着那冰凉在融化。 她忽然想起千年之前,那古朝大商的皇宫里,一个拎着饭盒的皇女,一个禁闭诵经的皇子。 两人弱小无助,在那大势倾轧、波云诡谲的一子宫廷里苟且偷生。 虽然黑暗,但因为有着彼此,却犹然温暖, 那温暖,刻骨铭心。 大雪年年只相似,转眼千年,却已物是人非。 哥哥... 你还活着吗? 你...还好吗? 6.向死而生,重回人间(第二更) 人间的时间在流逝,而劫地源头的亦在流逝。 转瞬又是百年逝去,而夏极来此已合计过了足足九百个年头。 漫长的积累,如今已成就了那辉煌的皇冠。 光斑璀璨,斑斓流焰构织成了那从天而降的日冕。 为他加冕。 夏极已经吞噬了其他的八大噩兆,他已经成为了这劫地之源最恐怖的存在。 下一刹那,他将一切力量收缩入心脏。 心脏,就如这个世界,在跃动着。 这种跃动忽然之间产生了一丝清脆的崩断声。 “这是...金手指?” 夏极心念一动,一抹玄之又玄的道韵浮现而出。 他可以很清楚的察觉这就是他的金手指,让他可以看过书册就获得第九层的技能珠,但现在这金手指是有问题的。 这问题因为某个他还不知道的缘故,隐藏的极深,但如今却因为他体内极强的力量,极高的温度,而被熔断了,化作了无主的道韵。 他顺着感觉,重新炼化了这道韵,使得曾经的金手指成为了自己炼化的能力,而原本那深藏的一抹恶念,则随着刚刚的崩断而彻底消失了。 今后,再无金手指。 有的,只是被他以一界之火炼化的能力。 和之前没有区别,只不过消除了隐患。 ... 随着九大噩兆融于一处,整个小世界也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似乎是与夏极产生了某种非常独特的联系... 有一种夏极就是这小世界,小世界已然化作了夏极的感觉。 而这感觉很快就被落实了。 因为,夏极即便拥有了九大噩兆的力量,却不再需要它们的形体。 于是,他一点琉璃,琉璃就成了白凰。 继而,他如创世一般,在这小世界里又点出了黑皇帝,蜃君,祝融,火王,勾熠夫人,火姑,逆熵君,送葬者。 九大噩兆,重新出现,但其中却已经不包括夏极了。 因为,他已经超脱了这九大噩兆,而宛如成了这劫地源头本身。 夏极忽然想到吴家老祖... 吴家老祖乃是绝地所化。 而那绝地,下有十殿十八层,上有浮空六宫,接壤轮回台,周流黄泉... 那等绝地岂会小了? 比之如今的火劫源头岂会差了? 他忽已明白,自己就算成为了这火劫源头,其实也不过是在底蕴上刚刚比肩那九个人而已。 其实也不过是自己的法身千锤百炼,已经强悍到不知到达什么地步了。 每五百年一杀劫。 每一万两千年为一浩劫。 每二十八万八千年为一虚劫。 无论浩劫,还是虚劫,都从“六”开始,从“十八”而开始演化为最激烈的厮杀。 而这一年,刚好是即将到达“十八”的虚劫。 老祖们从一场浩劫里脱颖而出,至今已过一万六千多年。 但他们终究未曾活过数十年... 也不会知道这特殊的一个纪元里会发生什么。 而显然,这一场劫难里已经出现了不少让他们无法掌控,不曾想过的东西,比如...穿越者,比如自己。 夏极排开杂念。 如今,他既已在逐渐成为这劫地,许多问题便有了答案。 事实证明,迷惑的时候,变强就可以了,因为你要的答案不是找到的,而是到了一定层次自然就能看到的。 夏极看到了。 这宇宙万物,无不遵循“亡者入轮回去往人间”的规律。 即,亡者注定会去到轮回台前,然后被推入那巨大的磨盘之中,与别人的神魂一并碾碎从而构织成新的灵魂,投入六道之中,进而在人间重新开始。 六道里,最特殊的自然是天人道。 而最最特殊的是维持着意识进天人道。 这个事,小苏和自己说过,她说她就是这么“偷渡”过来的,但她之所以能维持意识,是花费了巨大心血,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做的了,可这至少说明了这方法的有效。 而苏甜说过,如今的轮回台是停止运转的... 而如果他没记错,苏甜后来还和他提过一句... 轮回台会在第四个杀劫之初,重新开始运转。 不止是轮回台,而是一切。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只能等到一万多年后,还不知道是否会再与人间连接上。” 夏极决定在这方土地留下一抹属于自己的精神印记,然后去“死”。 通过“死”,进入轮回台。 等到轮回台开始运转的那一刻,进入天人道。 而劫源的力量可以确保自己拥有成功的机会,否则吴家老祖这种是怎么出来的? 何况,九大噩兆里的送葬者具备着稳定通往死亡之地的能力。 于是,他留下了三撮长发,分别存放在这劫源世界的三个不同地方,让三个噩兆看守。 然后,他便开始了回归。 过程纵然无比复杂,但简单来叙述却不过几个步骤而已。 自己收起了一切力量,藏在心脏之中,使得自己从外而看,就如一个刚好达到能活在劫源的“凡人”的标准。 而这心脏不仅蕴藏了他所有的力量,还蕴藏了与这劫源世界的联系。 噩兆里的送葬者建立了相对稳定的死亡通道。 逆熵君制造了奇异的保护层。 琉璃以白凰的力量为自己加持了无穷恢复的能力。 勾熠夫人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把自己拉回来,它也已经做好了自己与劫源的联系,如果一旦发生不对,那么就拉回。 而即便以上的一切都失败了,自己的精神印记还存在于劫源之中,还能够慢慢地让自己重新复活。 这些信息,都是达到了一定程度后,便自明了。 因此,夏极很清楚地知道,吴家老祖没死。 祂不过是回到了祂的绝地之中,也许,也在等着轮回。 而其他老祖们可能已用某种自己不明白的方法在为他“接生”。 但他和吴家老祖不同,他没有伙伴,也不会有人“接生”。 做完了诸多准备,夏极便开始“死”去。 ... ... 很久后。 夏极来到了黄泉边。 他不是没想过试验着走出黄泉,说不定这里就是六道绝地呢? 然后他可以从吴家走出去。 但是,他每一次自主的移动,都会耗费极大的力量,而这里力量居然无法恢复,以至于他只能跟随着诸多灰色的、没有面孔的恶鬼之间徘徊。 他在恶鬼潮之中,一个人孤独地徘徊了几十年。 若不是他还在数着数字,提醒着自己距离第四个杀劫不远了,没几天了; 若不是他还能记挂起妙妙的模样,想起那无数灰暗里的唯一的笑容,唯一的阳光; 他怕是早就被这孤独折磨疯了。 无论如何,他至少能告诉自己,有机会的,有可能的。 ... ... “怎么可能?” 水匪看着那裹着麻布、目光有些痴呆的少女,忍不住惊呼着往后倒退。 但少女速度却极快,身形一动便是出现在那水匪身后,随手取了他的命。 而少女身后,却已是极多的水匪尸体。 这少女是赵老三渔船上下来的。 而赵老三是个冒险成狂的渔夫,他一般会出海往东打渔,但有一天却忽然就带回了这么一个姑娘。 说是从海难船舶里捡来的。 不过这少女失忆了。 她双眼呆呆的,总像是在想心事,但问她名字,她却一无所知。 所以,赵老三所在渔村里的人叫她“小无”。 小无娇小漂亮,气质极佳,乖巧懂事。 渔村里的人从最初对她的防范,到后来发现这姑娘实在太好了,便是有许许多多的小伙子开始让媒人上门说亲。 但小无都没答应。 而一天,水匪们打起了赵老三所在渔村的主意,便是发动了攻势。 可... 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小无忽然爆发了强大的力量,刀枪不入,然后把水匪们全部杀死了。 村里人看的目瞪口呆,有人便是准备悄悄地去报官了。 毕竟无论是朝廷,还是宗门,都不允许私下藏匿超凡的未知人物...否则被知道了是要出事的。 于是,赵老三给了小无包裹,让她向西逃去。 ... ... 小无开始逃。 逃了不知多久。 中间似乎又上了一艘人贩子船,继续往西方的另一个大陆去了。 而她从哪里来,已经没人知道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她饿了就会顺手从街上抓烧饼馒头吃,但很快会被人追打。 她不想伤人,于是拼命逃跑,坐在角落里吃着东西。 这么过了许久个春夏秋冬... 小无和过去一模一样,不曾老去,容颜未改。 一辆马车在风雪里停在了她身侧。 车里的少女年方二八,一身富贵衣衫,她跑到了小无面前。 小无也不紧张也不害怕,也抬头看着那少女。 少女眼中露出几分惊艳。 “我叫花晓婵,是齐国花家家主的小女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无...” “那无姐,你跟我一起走吧。我都已经看到你很多次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很喜欢你。” 花晓婵忽然露出充满善意的笑容。 她身后侍女在高喊着:“小姐,不可以呀,您带一个流浪者回去,老爷又要骂啦!” 花晓婵道:“哼!我就要带着无姐,如果爹不愿意,我就不嫁到齐国的皇宫去了,让他自己嫁去!” 花晓婵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了一抹奇异的心疼。 她看着小无,不知为何,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龙困浅滩”之类的词... “跟我走吧,无姐。” 小无愣了愣,点了点头。 ... ... 夏极低着头,他默默数着... 距离他离开人间,一千年已经过去了。 虽然不够准确,但大差不差了。 而,这一天,整个阴暗的世界忽然开始了沸腾,好似什么复苏了一般。 夏极忽然感受到了某种吸引,他开始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走又是几年。 他终于看到了六道轮回台。 那巨型石磨,绝不可能属于某个世界。 它横亘在无穷时空之间,浩大而宏伟,其妙决不可言,穷极人所想象。 而比他先一步到达此处的鬼潮们则开始扑入其下。 石磨开始了转动,将扑下的灵魂梦碾碎,重新搅拌,然后缓缓地向着六道口子送去,每送一次,则是一次神魂的重洗凝聚。 然而... 谁都不再是自己。 谁也不再是别人。 所谓的前世,不过是谎言而已。 夏极静静看这那石磨,他目光能看到远处的六道。 天人道几乎是没有神魂过去的,所有神魂都在排队往人间道,畜生道... 而原本干涸的磨盘里已经堆积了厚厚的神魂,甚至有些未曾被碾碎的神魂还维持着人的模样在无意识地挣扎着。 夏极等了许久许久,在脑海里模拟了许多次,而终于他被推到了即将下到轮回台的时候了。 此时,他再不隐藏。 躯体里那隐藏的力量狂暴的激发而出,带着他在这绝无可能自己移动的世界里,向着那天人道的方向飞扑而去。 力量在飞速消耗。 而他这才一动,鬼潮里便是响起凄厉尖鸣,扯裂了这悚然的世界。 一只弥漫死亡的黑手转瞬便扑了出来,向上而去,覆压在六道轮回台的石磨之上,紧接着向这胆敢逾越规矩的人拍去,意图将他拍回那茫茫的诸多神魂之中。 夏极早做好了准备,就在黑手拍来时,他已经抓出了漆黑的冥地刀。 小冥怯生生的声音高呼而起:“斩,斩,斩他妈的,斩!哎?...这斩的是啥?” 当夏极挥刀到半时,黑刀与那黑手遥遥相望... 原本欲要拍下的黑手似乎是迟缓了下。 黑刀的斩速好像也慢了慢。 夏极露出笑容,没错了,果然是“熟人”。 而就在这“熟人遇熟人”的一须臾之间,他已经顺利地进入了天人道。 他迅速把一切都藏在了心脏里,然后努力地维持着自己... 之后,便是一段神秘的旅途。 他感觉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几秒钟。 他觉得自己“出生”了。 虽然还是黑暗,他已开始检查,发现力量未曾怎么削弱。 这可以理解,天人有生来便强大者,自然不会削弱什么力量。 然后... 夏极开始“出生”。 天人化生,而非胎生。 所以,夏极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朵大荷叶上。 时值盛夏,荷花映日,莲叶接天。 而他被荷叶缓缓推动着,送到了岸边。 而在这推动的过程里,夏极已经通过时而掀开的湖水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个男婴。 是不是婴儿,他其实不介意。 夏极开始呼吸,他这才舒了口气,因为他吸入鼻中的是空气。 他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开始进一步的检查自己的力量情况。 力量还在。 而且以某种奇异的形式存在着。 他的小心脏在跳动着,但这小心脏竟然还粘着一个奇异的“大心脏”。 这奇异的大心脏附着于小心脏上,就如小世界粘附在主世界上。 而自己所有的力量,居然还藏在那一颗大心脏里,虽然有不少消耗,但随着时间就可以正常恢复。 夏极继续检查。 他又发现大心脏居然还以一种奇诡的方式连着劫源。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女人交谈的声音。 声音颇为急促。 “快一点,我们要在婵妃反应过来前,把她儿子溺死,然后还要重新寻一个新生的婴儿给换回去。”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们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未几... 远处传来石头落入莲花湖底的噗通声。 紧接着,则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夏极仰面躺着,然后看到了两个宫女打扮的人。 其中一个喜笑颜开:“哟,巧了,这边刚好有一个弃婴,还挺可爱的。” “那可真是省了许多时间,快带回去。” “但这种弃婴大多都有疾病...” “那不刚好嘛,事不宜迟,我们快返回皇宫。” 两个宫女一边说着,一边用金丝红绸把他小心地包了起来,往远处的宫中马车而去。 帮大家稍稍整理一下宏观的时间线吧(本章免费) 上古浩劫之后。 一.0-2000年大虞:低武,皇朝至上制 二.2000-3000年商朝:开始出现玄功,玄阵,古代遗迹小世界宗门等等,依然是皇朝制,但武力开始提高。 三.3000-3500年周朝 火劫初期:皇朝制——夏极主要活动时间 中期:宗门制开始出现——夏极在幕后(作者没写不是说夏极就在岛上哪儿都没去) 后期:宗门和皇朝达成了平衡——夏极在幕后(作者没写不是说夏极就在岛上哪儿都没去) 四.3500-4000年 山河劫初期:灵气爆发,宗门制为上,王朝开始变成附庸——夏极在劫源吃火妖 山河劫中期:大陆板块移动,宗门开始垄断资源——夏极在劫源吃火妖 山河劫末期:大陆与大陆之间是海洋,世界进入迷雾状态——夏极还在劫源吃火妖 五.4000-4500年 梦劫初期:发现绘制地图是不可能的事,对于超凡者而言,大海危险无比,宗门制无上,王朝是凡人的国度,为宗门服务。信仰制开始出现。——夏极成了真黑皇帝 梦劫中期:世界越发危险,各大陆都拥有许多国家和宗门,自成一体,没有往来。——夏极对上了所有噩兆。 梦劫后期:因为还未揭晓的原因,与世家战败后的穿越者从一个大陆九死一生逃到了另一个大陆,开始屠神。九个强大的穿越者设计埋伏了小苏,战果不明。——夏极成了劫源,然后开始谋划去往人间。 六.5000年 小无出现了,从东边大陆一直往西,度过了两个海洋,被即将入宫做妃子的花晓婵带走。 夏极成功,重回人间。 新的故事开始。 以上,只是很简单的进行梳理,以对时间有个概念。 7.新国师(第三更-求订阅) 夏极什么也没做,就如普通婴儿被抱着一样。 不过,他若是愿意,可以随时让自己原本的力量降临在这小小的躯体里,于极短的时间里改造自己。 但若你曾真正活过了一千五百余年,曾不分昼夜地挥刀了数百年,曾在无数妖魔鬼怪里没有任何承诺与未来地厮杀,曾随着鬼潮在黄泉边徘徊,曾看过横亘时空的轮回台碾压不计其数的神魂,你再回到人间,就会有一种淡然感。 你不会因为许多事再去愤怒,也不会急躁地去做什么,去表现什么。 心若存了万古,身若淌过死亡的长河,曾日夜只数着数字,只想着一个人,你就会明白几年,甚至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过是弹指。 你在乎这弹指,但已不再急躁。 ... 马车入了齐国皇宫。 藕花风吹七月池,穿过回廊,绕过画栋,抚过朱栏,又如了深如大海的庭院。 宫女怀抱着红绸布包裹的男婴,匆匆来到了庭院。 这是后宫一个边角之地的庭院。 方位就是受宠程度。 而住在这里的妃子定是不受宠到了极点。 宫女抱着男婴推开殿门。 门后露出一个卧床妃子虚弱的脸庞。 她分娩完成,此时剧痛还未退散。 但她顾不得痛,虚弱地脸庞一瞬间露出了不掺任何杂质的焦急。 “孩子...我的孩子...” 宫女把男婴递了回去。 那妃子如是母豹子一样,敏捷地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心如珍宝般地抱在怀里。 宫女淡淡道:“皇后娘娘看过了,觉得这孩子很不错,所以赐名为愚,便叫齐愚。” 妃子愣了下。 愚? 哪有皇家的皇子以“愚”命名的? 于是,她道:“皇子之名当由天子钦赐,不容皇后代劳。” 宫女唇角带了几分嘲讽:“天子许了。” 说完,两名宫女也没有丝毫停留,直接离开了宫殿。 今天可是两个妃子同时怀胎的时候,而天子在彼而不在此,就可再度说明恩宠情况了。 门扉关闭... 天光被遮挡在外。 妃子愣了半晌,才抱着怀里的男婴哭泣起来,她本就不坚强。 哭了一会儿,却反倒是平缓下来。 她神色虽依凄然,但却因为母爱而多了几分柔和与坚定。 她生怕惊吓到怀里男婴,而擦干泪水,勉强自己破涕为笑,看着怀里冰雕玉砌的男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然后和他说话:“妈妈刚刚弄着玩的,没事,没事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轻起衣衫,开始做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夏极吮吸着母乳,如今他若不取回力量,确实需要母乳的营养来长大。 能多出一个母妃,拥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也为他顺利融入这个世界提供了条件。 只是... 这究竟是什么皇宫? 他思索着。 而很快,他被喂食完毕后,母妃开始哼着小曲儿,哄他入梦。 夏极睁着眼,他还没习惯睡觉,他已经一千年没睡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未曾取回力量的孱弱躯体很快感到了疲惫。 疲惫让夏极意识开始恍惚,他时刻捏紧的小拳头也缓缓舒展开了, 耀斑爆发、日羽环流、火冕气泡,高温无比甚至远超岩浆的红白汤粥般的劫源世界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薄软的被子宛如无重地覆盖过手背,是人类的母亲怀着爱意轻哼安眠的小曲儿。 他的眼皮只觉沉重,缓缓耷拉下来,遮蔽了光。 但这不是黑暗,而是温暖的梦。 夏极心底默默感叹了一下:真好。 这是他一千年来第一次入睡。 他睡得很香。 醒来后,他看到了母妃的侍女。 他忍不住盯着这侍女看。 她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肌肤晶莹,娇小柔软,裹着宫女服,细软长发垂落腰间,眉眼之间有着几分呆萌的感觉。 妃子心情总算有了些好转:“无姐,小愚很喜欢你,他一直在看你。” “啊...”小无跑过去,小心地、又好奇地看着妃子怀里的男婴。 男婴眼珠也正咕噜噜地盯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 小无道:“我也喜欢他。” “那太好了。”妃子心底暖了暖。 这妃子正是许多年从街头接走了小无、嫁入了皇宫的花晓婵。 而夏极之所以盯着小无看,原因很简单,因为...小无和夏小苏一模一样。 花晓婵看着怀里的男婴道:“以后呀,她就是你的无姨,你千万不可以把她当仆人看,啊,知道了吗,小愚。” 夏极咕噜噜眨着眼,他时刻记着自己是个婴儿,婴儿不会说话,而且他现在的声音器官还没完全生长好,发音也能吐出简单的音节。 于是,他发出奇异的咿咿呀呀声,表示知道了。 结果,花晓婵反倒是露出了担心之色。 “无姐,我觉得小愚是不是生病了,他为什么不会哭呢?” “这个简单。”小无边说着边直接走了过来,微微侧头,盯着男婴的小屁股道,“打两下就好咯。” 花晓婵:!!! 小无抬起手,用平静的语气道:“我来试试。” 花晓婵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伸手护住男婴,口中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不会哭的孩子也挺乖的,我回头让御医看看就可以了。” 小无“哦”了一声,停下脚步。 夏极没再看她。 这少女明明和夏小苏一模一样,为什么她性格却不同了呢? 变得呆呆的,如同机器人一样,就好像是脑子出了问题。 而且,自己在离开时,小苏可是贵为北方的无冕之王,她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做侍女? 太多疑问了,他稍稍想了一会儿,忽然腹中觉得饥饿,一股本能的委屈感涌上心头,让他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泪珠子刷刷地从两边流下。 小无好奇地侧头看着他哭。 花晓婵心底一慌,但很快她想起了自己身为母亲,只能做三件事。 第一喂奶。 第二嘘嘘。 第三摇一摇。 三个轮着来,总有一个是对的。 花晓婵从第一个开始试,这一试直接成功了。 她舒了口气,忽然之间脸上露出喜色,刚刚才说自家儿子不会哭,这转眼就哭了,她忍不住露出由衷的笑容,温柔地看着夏极,那温柔放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多宠溺有多宠溺。 因为,若是没有意外,这儿子是自己今后唯一的依靠了,也是唯一的亲人了。 天子到现在都没能来看自己的儿子一眼,花晓婵已是心如死灰,她嗅了嗅鼻子,远处的过堂风隐隐飘来了一些丹炉火焰味道,药草的味道,还有一些喧哗的声音... 花晓婵并不奇怪。 天子求长生,而宗门的国师便是帮他炼丹,这便是神丹金液黄白之丹。 但... 君非君,臣非臣,而那国师哪有半点儿高人的模样? 行走之间,便是看着宫女都一副要剥光宫女衣服丢床上的眼神,而看到皇妃们竟也不加收敛。 而天子竟然也不管。 准确说是,如今...宗门就是天。 王朝,乃至凡间世家,权贵,富豪,上到大家闺秀,下到小家碧玉,但凡被宗门之人看中了的,十有八九会被直接取走。 取的过程倒不是强取,反倒是符合王朝制度。 但若是符合不了了,那就是强取了。 花晓婵很不明白,那些宗门的高人许多都已不是凡人了,按理说他们的心性也应该超凡脱俗才是,却为何变得更是欲望横流呢? 那哪里像是高人,根本就是一朝得势的小人。 她隐约知道若要挣脱凡寿束缚,除了需要玄功之外,还需要一种神秘的、至关重要的资源——火种。 可无论玄功,还是火种,都是宗门严格控制的东西,别说是普通人了,便是皇亲国戚想要得到也不容易。 花晓婵有些发愁,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她害怕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里,她宠溺地看了一眼睡熟的男婴,轻轻地为他又拉了拉被角,凝视着他平静的长睫毛,可爱的小嘴巴,忍不住便轻轻地亲了下去。 婴儿的日子变得简单,吃喝拉撒睡。 夏极也没挑一门什么功法从婴儿练,反正他只要翻过书册,就可以直接获得九层的技能珠。 而他所有的力量都还藏在心脏里,包括四百三十六万法相,包括以一界九噩兆凝聚而成的恐怖法身,包括神通七十二变,飞刀,阴阳,包括藏着冥地刀、定海珠的储物空间,包括与火劫世界的联系。 不... 他就是火劫世界,就如吴家老祖就是阴间绝地一样。 他用这难得的沉淀的时光,在思索着许多事,也在平复着许多事,其中包括以人类的姿态去生活。 在半年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便宜父亲。 或者对他而言,这根本就不是父亲,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养育关系,这就是一个陌生人。 齐国的天子是个皮肤呈显黄色,神色有几分虚,显是纵欲与炼丹导致的双重结果,但他脚步又很稳,显是根底不错的练家子。 自古以来,没有天子能够挣脱凡人束缚,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希望一个能统治千年的天子出现。 所以,这齐国的天子也不例外,除非他卸了皇位,又被齐国幕后的宗门收为入室弟子,这才有希望接触到长生的法门。 但接触了法门,他也未必有机缘和时间修炼到十一境巅峰,从而增寿至千年。 齐国天子叫齐秀。 他之所以来这里,只是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本自己冷落了的妃子,好像这妃子还生了个儿子,所以他才来看看。 他看到花晓婵时,才想起来,这是婵妃。 婵妃是典型的联姻过来的,算是花家为了保住他们家那一亩三分地而送到皇宫的女人。 初入皇宫,确实很美。 但过了最初那新鲜劲,就没意思了。 齐秀也只是看了一眼,随意让人给配了两个懂事点儿的宫女,便直接走了,他儿女多了去了,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那一晚,夏极听到花晓婵哭了很久,又对着自己说了很多话。 ... 冬去,春又来,而到了夏天时候,夏极便是一岁了。 小无拉着他的小手,在泥土地上慢慢地走着,看他学着走路。 斑斓的蝴蝶在红黄的花间飞着,新开的莲花飘来淡淡的香气。 花晓婵坐在凉亭里微笑地看着。 她,小无,加上儿子,这才是真正的家了。 小无也成了个小孩子,有时候甚至会学着夏极的动作,会仿着夏极的说话。 温暖的阳光从天落了下来,但到了中午,便又是笔直的暴晒了。 花晓婵让宫女做了午餐,调了冰糖绿豆羹,掺入碎冰来消暑。 而她自己则是小心地抱过儿子,开始喂奶。 她不会让夏极有片刻的离开她的视线,否则她担心孩子会意外的死亡。 于是,夏极承受着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与有着小苏模样却不确定是不是小苏的少女一起生活着。 他是真的喜欢这种生活。 尤其是经过了千年的厮杀后,他的心与灵魂都需要这样的一份温馨来疗伤。 秋天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简单地哼出几个字了,也可以自己搀扶着东西进行站立。 而一天上午,从未离开过他的婵妃走了出去。 婵妃才离开,小无就来到了房间小心地看守着他。 而等到午后,婵妃才回来,一回来便是翻箱倒柜,从首饰盒里寻找到了一些金银宝物,然后又匆匆地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只是人回来了,金银宝物却没回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眸子里生出忧愁之色。 小无好奇地盯着她。 夏极也盯着她。 婵妃这才露出笑容,用充满歉意与感谢的语气道:“没什么,今天让无姐带了一天孩子了。” 小无道:“啊,没事。” “无姐去休息吧。” “啊,好的。” 小无走到门前,转身看向那让她不知为何生出极多好感的男孩挥了挥手。 夏极也伸出右手,对她上下动了动指头。 小无笑着关上了门。 婵妃帮自家儿子完成了日常之后,才轻轻对着他开始说话。 “新的国师来了,今天他竟召集了所有的妃子,说要看看哪个妃子有仙骨... 其实,他只是想看哪个妃子愿意服从他而已。 娘把从娘家带来的宝物都给了他许多,他还是不满意,觉得娘在敷衍他... 娘真有点担心,万一他对天子说一句我的不好,我们娘俩今后可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这里已经等同于冷宫了,总不会真的打到冷宫去吧。 哎,小不忍则乱大谋,娘再把剩余的宝贝给他就是了。” 婵妃满脸忧愁。 夏极静静听着。 婵妃永远不会知道自家的儿子完全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8.多大事需要忍?从人间抹杀就是了(第一更) 次日,婵妃一早便翻箱倒柜,又从秘密机关隔层里取出了珠宝银票,紧接着换上得体的衣裙。 她一圈忙下来发现儿子醒了,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珠看着她。 婵妃脸上原本是紧张、焦虑,但看到儿子,所有的负面情绪便消散了。 她心底的母爱被激发而出,解开上衣红兜,开始喂奶。 一岁大的男孩打了个可爱的饱嗝。 她才慢慢复平衣衫翻卷的褶皱,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之后坐到男孩身侧,温柔而宠溺地看着他,又伸出手指逗他玩耍。 夏极千余年在恐怖的劫源厮杀了千年,终至加冕于那异界劫地之主,如今他重新转世,也是重新地在适应着“怎么做一个人”。 他真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若是现在出去,怕是就记得杀了。 因为在劫源只需要杀就够了。 杀出一条骸骨路,垒他登天梯,以一界烈火煅烧法身,一挥刀便是十五甲子,一徘徊便近百年,杀戮、吞食、争斗、等待就是那千年的主题,而今后的主题还是如此。 所以,他为了完成“一界至高到人类的过度”,便很顺从的随着天性,如同小猫小狗一样,看着那眼前世界唯一晃动的手指,伸出两只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然后去抓那手指。 指尖与指尖的触碰,带来的是暖暖的电流,是心与心之间温馨的水乳交融。 婵妃也好像成了孩子,在“呀呀呀”地喊着,逗着, 她手指伸到右边,男孩的眼珠子就撇到右边, 她手指伸到左边,男孩又高举着一双小手去抓左边, 直到一会儿,男孩疲惫了,他闭上了眼,完全不顾自己现在自己是个什么姿势,而放松的进入了梦境,睡了起来。 婵妃看着自家儿子那“奇迹般”的睡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即便此处如何的黑暗,如何的绝望,但有了儿子,就有了这个世界里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把儿子的睡姿给掰了过来,让他从“不可思议之睡姿”变为了正常的平躺,而这时候小无已经来了。 一米五推开门,刚要走进,忽然发现男孩已经睡了,她急忙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入。 婵妃对她点点头。 一米五也点点头。 然后,婵妃就收好珠宝银票外出了。 新国师需要进行“服从性测试”。 也许他不是真的需要这些金银珠宝,但他需要真的看到谁听话谁不听话,谁又能听话到最大的程度。 宗门于王朝就是天。 国师便是宗门派来王朝的代表,这可是肥差。 淫乱宫闱,主宰宫闱,名为帝王之后宫,实为国师之后宫,这些都是不算太稀罕的事,但无论宗门还是王朝都会刻意地留一层遮羞的薄纱,以挡住别人的视线,无关利益,人之常情罢了。 新国师叫碧峰子,于宗门苦修了六十年,在诸多前人的经验之下,这才勉强突破了十一境巅峰,挣脱了凡人的寿元,而恢复了少年之身。 他打点了一下,加上关系,便是能够来到这宗门下属的齐国做国师。 他要弥补这苦修六十年未曾做过的事,肆意逍遥人间,当不留下半点遗憾才是。 碧峰子面白如玉,双眼带着一抹笑,但这笑却隐藏了几分无情与评点的滋味,好似眼前的都不是人,而是任由他挑选的物。 这时,通报声从外传来。 “婵妃娘娘求见~~~~” 他唇角一翘,远远道了声:“进来吧。” 片刻... 婵妃被太监领入,看到那翘腿坐在中间的少年,盈盈一拜道:“见过国师。” 碧峰子没回答,他目光在眼前妃子身上肆意扫过,好似她没穿衣服一样在供他评看,而花晓婵与儿子相处时候的那一点温暖赋予了她独特的魅力,这让碧峰子眼前一亮,倒不是直接看上了,而是至少入了他的可选名单里。 于是,他这才冷冷道:“坐吧。” “是。” 花晓婵应了声,她坐下,然后把带来的银票还有珠宝不动声色地放在桌上。 碧峰子大袖一挥,便是隔空摄物,直接将珠宝银票取了过去。 这看的花晓婵一愣一愣的,据她所知,便是皇宫最强的高手,甚至原本花家的第一高手都不能轻描淡写的做到这些事。 她不由地有些紧张。 而碧峰子扫过银票和珠宝,脸上犹然带着几分不虞之色。 他以高人的气度冷哼一声道:“天子周边都需灵气充足的妃子,婵妃美貌是有了,但灵气似乎不太够,如此怎么能待在天子身边呢?” 花晓婵愕然,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此时,碧峰子周身散发出一股森然寒气,隶属于十一境的力量稍稍激发而出,浓缩的血脉如鼓槌在敲打着皮肤,发出沉闷的轻声,一股强大的气势笼罩在了那只会些粗浅功夫的妃子身上。 花晓婵不由震惊了,她心中骇然,即便涵养再好,双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是生物本能。 此时,她只觉着那端坐于大堂中央的少年好似成了一个怪物,一个生命层次与她不同的怪物。 她身躯一软,瘫倒在座椅上。 碧峰子收回气息,云淡风轻地饮茶。 整个大堂寂静无声。 只有他啜饮着茶水的声音。 他好似忘记了这堂中还有一名妃子在这儿,而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直到茶水喝尽了,他才挥挥手道:“过几天来我炼丹宫,做一个扇风童子。” 花晓婵心底惊惧,但她心底一横,咬咬牙直接道:“国师,我终究是天子的妃子...如此,于礼不合。” “礼?” 碧峰子哈哈大笑起来,仿是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 花晓婵只觉惶恐万分。 碧峰子停住笑,颔首道:“婵妃所言甚是,这还是得让齐秀传旨才是。” 花晓婵只觉一股寒气冲上了头顶,她忙道:“国师,我家孩儿才刚周岁,可...可否缓延两年,之后晓婵愿意做童子帮助国师炼丹。” 碧峰子冷冷笑着,若他愿意,甚至可以让天子以“男童”为药引,他思索着看到一个女人绝望的模样不知是什么样。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该受到惩罚。 区区百年寿元的凡人而已。 不过是我弹指可杀的人而已。 有什么资格与自己讨价还价? 她真的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吗? 而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那尖锐的公鸭嗓子扯喊着:“雅妃娘娘求见~~~” 碧峰子微笑着看向婵妃道:“你回去吧。” 花晓婵胆战心惊地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前,她看到了雅妃。 雅妃的面容同样有些僵硬... 国师或敛财,或敛色,或收资源,或利用一国之力探索些秘密... 而这一位初来乍到的碧峰子显然正在敛色。 ... 午后,花晓婵回到了边角那近乎冷宫的宫殿。 她双手揉了揉眼角,让自己的愁绪不至于那么明显,然后才推开了门。 小无正在喂自家儿子喝粥。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雪梨味儿,显然是用秋梨配着米煲出来的。 而自家儿子竟然也乖乖的张嘴在喝粥。 那可爱的样子让花晓婵心中涌上浓浓的爱意,而儿子能喝粥也让她放心了许多... 她回想起临走前国师那冷漠的眼神,心底有些慌。 不如去求求天子,天子好歹是一国之君,而小愚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他总归不会坐视不理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了些莫须有的希望,坐到了小无和儿子身边,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 次日午后,花晓婵求见天子。 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天子召见。 然而... 结果却不理想。 天子似乎很愤怒她占用了自己的时间,不耐烦地让她回去,说她一点事都不懂,又说国师乃是高人,乃是仙人,若国师有所调度便如朕亲口所言。 当晚... 花晓婵在自家儿子睡熟之后,这才悄悄下了床,跑到窗前忍不住恸哭起来,泪珠子大滴大滴的往外流着。 她推开窗缝,秋月近圆满,皎洁的光华在木桌上透出一个长条,宛如一把匕首,在告诉她...除非一死,方得解脱,否则定当沉沦在这浑浊恶世之中。 她口中喃喃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还有小愚,我必须要忍,一定要忍。” 她握紧拳头。 决定去忍。 去逆来顺受。 去强颜欢笑。 ... 午夜时分。 夏极睁开眼。 恐怖的力量从内层心脏小心地传往男婴的心脏。 天人的承受力显然远胜普通人。 他缓缓地传着,使得心脏与内层心脏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 一念,就可使用内层心脏自己真实的力量。 一念,就可把真实力量完全退回。 这种适应性的过程在无人察觉的环境下持续了三天三夜。 而天人男婴的心脏已经可以承受自己部分的真实力量了... 于是,在第四天午夜时分,他忽然从床上坐起,小手点了花晓婵昏睡的穴道,让她不会再被任何动静惊醒。 做完这些,夏极才下床,穿上自己十七码的小鞋子,弹指推开了窗,然后小小的身体从窗口一窜而出。 悄无声息,犹如鬼魅般行走在一个凡人国度的宫殿里,对暂时取回了力量的夏极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这些天,夏极早就知道婵妃身上发生的事,遇到的麻烦。 他无意制造麻烦。 但若是有麻烦冲脸了,他还是不介意直接解决麻烦,否则就得天天听着婵妃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是,这到底有多大的谋需要忍? 国师的宫殿很好找。 夏极借着黑云浮空,俯瞰整个皇宫大殿,扫了一眼地形。 明月被黑云遮蔽,一两分钟后便又散开。 而在这光暗交接的时候,夏极已经来到了国师的宫殿。 碧峰子正在翻看一卷书册,严格来说那不是书,而是宗门交给他的任务。 你做国师,总得帮宗门做点什么吧? 他正看着,忽然之间觉得有些不对劲,窗户动了动,凄冷的秋风从外而来。 碧峰子摇摇头,他一挥手便是把窗关上了, 正要侧头, 忽然之间他只觉一股恐怖的气势覆压而来, 他的灵魂仿是一瞬间坠落了深寒冰渊,从内而外生出一股彻骨寒意,心脏无法跳动,气血都停止了流转。 他无法喘息,甚至无法转身,只有眼珠子在咕噜咕噜地动着。 可再怎么转动,都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能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背后而来,但他偏偏动不了,那是一股源于远超过他不知多少倍的生命的威慑。 就如他威慑着那群妃子一般。 此时,他亦被威慑住了。 他威慑那些妃子,妃子犹然还能颤抖。 但此时,他便是连颤抖都做不到了。 因为,他身后的来者,与他相差了太多太多太多, 宛如蜉蝣对着亘世魔龙, 尘埃对着苍山覆雪, 萤火对着烈日当空。 碧峰子想开口说话,想跪下求饶,但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心情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颗已经崩溃绝望的心。 他拼尽全力力量,才如蚊蝇般、带着哭腔,战栗地颤抖着哼出“饶命”两字。 但没有回应... 他背后的黑暗里藏了一头怪物。 不,是神明。 十七码的小鞋子往前踏出一步,没有在这片地上留下半点声音,亦无半点尘埃的激荡。 因为,夏极完全是凌空虚渡,他的脚与地面始终维持着三寸的距离。 他走到那不可一世,决定逍遥人间且不留遗憾的国师身后,打了个哈欠。 哎,还是太容易累了。 赶紧解决了麻烦,要回去睡觉了。 睡眠不好,可是会影响发育的。 于是,夏极随意抬手贴在了碧峰子大腿后侧。 碧峰子:??? 这是什么路数? 为什么要摸自己大腿? 啊... 他懂了。 他急忙露出谄媚的笑,想要喊一声“我愿意”。 但下一刹那,他所有的念头都粉碎了。 因为,一股恐怖的纯黑的火焰随着那小手打入了他腹腔之中,将他的五脏六腑从这个世界一点一点抹除,就如橡皮在把他从这个空间擦去。 这是黑皇帝的湮灭之炎。 而在纯黑火妖之外,则是一层淡淡的黄焰,即便此时有人忽然来到,也只会看到一个在专心阅读的国师,而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 这是蜃君的虚幻之炎。 大概过了几秒钟。 碧峰子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半点尘屑都没留下。 而夏极已经打了很多哈欠,他急忙返回了睡觉的地方,从窗口跃入,乖巧地躺回床上,自己盖好了被子,把力量传递回了内层心脏,然后进入了睡梦。 8.多大事需要忍从人间抹杀就是了(第一更) 次日,婵妃一早便翻箱倒柜,又从秘密机关隔层里取出了珠宝银票,紧接着换上得体的衣裙。 她一圈忙下来发现儿子醒了,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珠看着她。 婵妃脸上原本是紧张、焦虑,但看到儿子,所有的负面情绪便消散了。 她心底的母爱被激发而出,解开上衣红兜,开始喂奶。 一岁大的男孩打了个可爱的饱嗝。 她才慢慢复平衣衫翻卷的褶皱,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之后坐到男孩身侧,温柔而宠溺地看着他,又伸出手指逗他玩耍。 夏极千余年在恐怖的劫源厮杀了千年,终至加冕于那异界劫地之主,如今他重新转世,也是重新地在适应着“怎么做一个人”。 他真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若是现在出去,怕是就记得杀了。 因为在劫源只需要杀就够了。 杀出一条骸骨路,垒他登天梯,以一界烈火煅烧法身,一挥刀便是十五甲子,一徘徊便近百年,杀戮、吞食、争斗、等待就是那千年的主题,而今后的主题还是如此。 所以,他为了完成“一界至高到人类的过度”,便很顺从的随着天性,如同小猫小狗一样,看着那眼前世界唯一晃动的手指,伸出两只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然后去抓那手指。 指尖与指尖的触碰,带来的是暖暖的电流,是心与心之间温馨的水乳交融。 婵妃也好像成了孩子,在“呀呀呀”地喊着,逗着, 她手指伸到右边,男孩的眼珠子就撇到右边, 她手指伸到左边,男孩又高举着一双小手去抓左边, 直到一会儿,男孩疲惫了,他闭上了眼,完不顾自己现在自己是个什么姿势,而放松的进入了梦境,睡了起来。 婵妃看着自家儿子那“奇迹般”的睡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即便此处如何的黑暗,如何的绝望,但有了儿子,就有了这个世界里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把儿子的睡姿给掰了过来,让他从“不可思议之睡姿”变为了正常的平躺,而这时候小无已经来了。 一米五推开门,刚要走进,忽然发现男孩已经睡了,她急忙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入。 婵妃对她点点头。 一米五也点点头。 然后,婵妃就收好珠宝银票外出了。 新国师需要进行“服从性测试”。 也许他不是真的需要这些金银珠宝,但他需要真的看到谁听话谁不听话,谁又能听话到最大的程度。 宗门于王朝就是天。 国师便是宗门派来王朝的代表,这可是肥差。 **宫闱,主宰宫闱,名为帝王之后宫,实为国师之后宫,这些都是不算太稀罕的事,但无论宗门还是王朝都会刻意地留一层遮羞的薄纱,以挡住别人的视线,无关利益,人之常情罢了。 新国师叫碧峰子,于宗门苦修了六十年,在诸多前人的经验之下,这才勉强突破了十一境巅峰,挣脱了凡人的寿元,而恢复了少年之身。 他打点了一下,加上关系,便是能够来到这宗门下属的齐国做国师。 他要弥补这苦修六十年未曾做过的事,肆意逍遥人间,当不留下半点遗憾才是。 碧峰子面白如玉,双眼带着一抹笑,但这笑却隐藏了几分无情与评点的滋味,好似眼前的都不是人,而是任由他挑选的物。 这时,通报声从外传来。 “婵妃娘娘求见~~~~” 他唇角一翘,远远道了声:“进来吧。” 片刻 婵妃被太监领入,看到那翘腿坐在中间的少年,盈盈一拜道:“见过国师。” 碧峰子没回答,他目光在眼前妃子身上肆意扫过,好似她没穿衣服一样在供他评看,而花晓婵与儿子相处时候的那一点温暖赋予了她独特的魅力,这让碧峰子眼前一亮,倒不是直接看上了,而是至少入了他的可选名单里。 于是,他这才冷冷道:“坐吧。” “是。” 花晓婵应了声,她坐下,然后把带来的银票还有珠宝不动声色地放在桌上。 碧峰子大袖一挥,便是隔空摄物,直接将珠宝银票取了过去。 这看的花晓婵一愣一愣的,据她所知,便是皇宫最强的高手,甚至原本花家的第一高手都不能轻描淡写的做到这些事。 她不由地有些紧张。 而碧峰子扫过银票和珠宝,脸上犹然带着几分不虞之色。 他以高人的气度冷哼一声道:“天子周边都需灵气充足的妃子,婵妃美貌是有了,但灵气似乎不太够,如此怎么能待在天子身边呢?” 花晓婵愕然,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此时,碧峰子周身散发出一股森然寒气,隶属于十一境的力量稍稍激发而出,浓缩的血脉如鼓槌在敲打着皮肤,发出沉闷的轻声,一股强大的气势笼罩在了那只会些粗浅功夫的妃子身上。 花晓婵不由震惊了,她心中骇然,即便涵养再好,双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是生物本能。 此时,她只觉着那端坐于大堂中央的少年好似成了一个怪物,一个生命层次与她不同的怪物。 她身躯一软,瘫倒在座椅上。 碧峰子收回气息,云淡风轻地饮茶。 整个大堂寂静无声。 只有他啜饮着茶水的声音。 他好似忘记了这堂中还有一名妃子在这儿,而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直到茶水喝尽了,他才挥挥手道:“过几天来我炼丹宫,做一个扇风童子。” 花晓婵心底惊惧,但她心底一横,咬咬牙直接道:“国师,我终究是天子的妃子如此,于礼不合。” “礼?” 碧峰子哈哈大笑起来,仿是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 花晓婵只觉惶恐万分。 碧峰子停住笑,颔首道:“婵妃所言甚是,这还是得让齐秀传旨才是。” 花晓婵只觉一股寒气冲上了头顶,她忙道:“国师,我家孩儿才刚周岁,可可否缓延两年,之后晓婵愿意做童子帮助国师炼丹。” 碧峰子冷冷笑着,若他愿意,甚至可以让天子以“男童”为药引,他思索着看到一个女人绝望的模样不知是什么样。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该受到惩罚。 区区百年寿元的凡人而已。 不过是我弹指可杀的人而已。 有什么资格与自己讨价还价? 她真的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吗? 而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那尖锐的公鸭嗓子扯喊着:“雅妃娘娘求见~~~” 碧峰子微笑着看向婵妃道:“你回去吧。” 花晓婵胆战心惊地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前,她看到了雅妃。 雅妃的面容同样有些僵硬 国师或敛财,或敛色,或收资源,或利用一国之力探索些秘密 而这一位初来乍到的碧峰子显然正在敛色。 午后,花晓婵回到了边角那近乎冷宫的宫殿。 她双手揉了揉眼角,让自己的愁绪不至于那么明显,然后才推开了门。 小无正在喂自家儿子喝粥。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雪梨味儿,显然是用秋梨配着米煲出来的。 而自家儿子竟然也乖乖的张嘴在喝粥。 那可爱的样子让花晓婵心中涌上浓浓的爱意,而儿子能喝粥也让她放心了许多 她回想起临走前国师那冷漠的眼神,心底有些慌。 不如去求求天子,天子好歹是一国之君,而小愚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他总归不会坐视不理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了些莫须有的希望,坐到了小无和儿子身边,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次日午后,花晓婵求见天子。 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天子召见。 然而 结果却不理想。 天子似乎很愤怒她占用了自己的时间,不耐烦地让她回去,说她一点事都不懂,又说国师乃是高人,乃是仙人,若国师有所调度便如朕亲口所言。 当晚 花晓婵在自家儿子睡熟之后,这才悄悄下了床,跑到窗前忍不住恸哭起来,泪珠子大滴大滴的往外流着。 她推开窗缝,秋月近圆满,皎洁的光华在木桌上透出一个长条,宛如一把匕首,在告诉她除非一死,方得解脱,否则定当沉沦在这浑浊恶世之中。 她口中喃喃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还有小愚,我必须要忍,一定要忍。” 她握紧拳头。 决定去忍。 去逆来顺受。 去强颜欢笑。 午夜时分。 夏极睁开眼。 恐怖的力量从内层心脏小心地传往男婴的心脏。 天人的承受力显然远胜普通人。 他缓缓地传着,使得心脏与内层心脏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 一念,就可使用内层心脏自己真实的力量。 一念,就可把真实力量完退回。 这种适应性的过程在无人察觉的环境下持续了三天三夜。 而天人男婴的心脏已经可以承受自己部分的真实力量了 于是,在第四天午夜时分,他忽然从床上坐起,小手点了花晓婵昏睡的穴道,让她不会再被任何动静惊醒。 做完这些,夏极才下床,穿上自己十七码的小鞋子,弹指推开了窗,然后小小的身体从窗口一窜而出。 悄无声息,犹如鬼魅般行走在一个凡人国度的宫殿里,对暂时取回了力量的夏极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这些天,夏极早就知道婵妃身上发生的事,遇到的麻烦。 他无意制造麻烦。 但若是有麻烦冲脸了,他还是不介意直接解决麻烦,否则就得天天听着婵妃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是,这到底有多大的谋需要忍? 国师的宫殿很好找。 夏极借着黑云浮空,俯瞰整个皇宫大殿,扫了一眼地形。 明月被黑云遮蔽,一两分钟后便又散开。 而在这光暗交接的时候,夏极已经来到了国师的宫殿。 碧峰子正在翻看一卷书册,严格来说那不是书,而是宗门交给他的任务。 你做国师,总得帮宗门做点什么吧? 他正看着,忽然之间觉得有些不对劲,窗户动了动,凄冷的秋风从外而来。 碧峰子摇摇头,他一挥手便是把窗关上了, 正要侧头, 忽然之间他只觉一股恐怖的气势覆压而来, 他的灵魂仿是一瞬间坠落了深寒冰渊,从内而外生出一股彻骨寒意,心脏无法跳动,气血都停止了流转。 他无法喘息,甚至无法转身,只有眼珠子在咕噜咕噜地动着。 可再怎么转动,都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能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背后而来,但他偏偏动不了,那是一股源于远超过他不知多少倍的生命的威慑。 就如他威慑着那群妃子一般。 此时,他亦被威慑住了。 他威慑那些妃子,妃子犹然还能颤抖。 但此时,他便是连颤抖都做不到了。 因为,他身后的来者,与他相差了太多太多太多, 宛如蜉蝣对着亘世魔龙, 尘埃对着苍山覆雪, 萤火对着烈日当空。 碧峰子想开口说话,想跪下求饶,但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心情完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颗已经崩溃绝望的心。 他拼尽力力量,才如蚊蝇般、带着哭腔,战栗地颤抖着哼出“饶命”两字。 但没有回应 他背后的黑暗里藏了一头怪物。 不,是神明。 十七码的小鞋子往前踏出一步,没有在这片地上留下半点声音,亦无半点尘埃的激荡。 因为,夏极完是凌空虚渡,他的脚与地面始终维持着三寸的距离。 他走到那不可一世,决定逍遥人间且不留遗憾的国师身后,打了个哈欠。 哎,还是太容易累了。 赶紧解决了麻烦,要回去睡觉了。 睡眠不好,可是会影响发育的。 于是,夏极随意抬手贴在了碧峰子大腿后侧。 碧峰子:??? 这是什么路数? 为什么要摸自己大腿? 啊 他懂了。 他急忙露出谄媚的笑,想要喊一声“我愿意”。 但下一刹那,他所有的念头都粉碎了。 因为,一股恐怖的纯黑的火焰随着那小手打入了他腹腔之中,将他的五脏六腑从这个世界一点一点抹除,就如橡皮在把他从这个空间擦去。 这是黑皇帝的湮灭之炎。 而在纯黑火妖之外,则是一层淡淡的黄焰,即便此时有人忽然来到,也只会看到一个在专心的国师,而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 这是蜃君的虚幻之炎。 大概过了几秒钟。 碧峰子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半点尘屑都没留下。 而夏极已经打了很多哈欠,他急忙返回了睡觉的地方,从窗口跃入,乖巧地躺回床上,自己盖好了被子,把力量传递回了内层心脏,然后进入了睡梦。 9.有来无回,管你是谁(第二更) 次日,国师的失踪倒是没引来波澜。 直到过了一周,齐国国君才察觉了不对,他让贴身公公去青峰五宗进行汇报。 青峰五宗,就是齐国背后的宗门。 公公一来一回花费了七天时间,而带回的信息却并不好。 宗门对于国师的消失也是一无所知。 当公公对齐秀反馈了信息后,齐秀忍不住目瞪口呆。 之后,便是齐国上下,以及青峰五宗开始了寻找。 但是,国师碧峰子消失了。 他如同从这人间蒸发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国师宫殿维持着原样,有皇宫侍卫日夜把守,不让人进入。 而半个月后,前来调查的宗门长老跻云来了。 他踏着剑轮驾临了皇宫。 天子拜迎。 跻云则是直接来到了国师的宫殿,天子随在他身后,看着这位宗门长老年轻的模样,齐秀心底是真的羡慕。 这长老定然比自己年长了不少,但却依然还能如此年轻,这就是长生之道啊。 国师宫殿之中 跻云目光扫动,走了几圈。 他目光落在长桌上摊开的一册书卷上,便是欺身过去,抬手按向那书。 指头一挑,劲风扇动,而书卷则是从初翻到了末。 跻云收回这书卷,露出了沉思之色。 这是宗门的任务。 如果碧峰子真的有事外出了,不会任由这书卷摊开在桌上。 那么可以合理推出碧峰子并没有外出。 如果他没有外出,他又去了哪里呢? 跻云目光再扫。 宫殿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地面上除了自己与天子,还有碧峰子的脚印没有其他脚印痕迹了。 他再放开神识,扫动四周,还是没有半点察觉。 要知道,如今的跻云长老可是十二境神通境的人物了,他虽未曾拥有感知类的神通,但感知能力也是强的可怕,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半点察觉。 跻云继续思索。 假设是有人杀了碧峰子。 那么,碧峰子身为十一境巅峰,法身修为远非常人可比,就算满身是伤,也能很快恢复,无论他面对的是十一境拥有更强法身的强者,亦或是十二境神通,再或是十三境从业力层面的打压,他都必然会动。 而只要一动,就会留下痕迹。 可这里,没有半点痕迹。 换句话说,碧峰子没有打斗。 他 就这么消失了? 他前一刻还在看书,后一刻就从人间蒸发了? 这不可能。 跻云来回踱步。 那是碧峰子自己跑了? 这动机更加不对啊。 他微微侧头,看向齐秀。 齐秀急忙赔笑。 跻云冷哼一声道:“你齐国是否对我青峰五宗不满?” 齐秀一惊,忙道:“仙人,我们绝无半点不敬啊” 跻云道:“我青峰五宗的精英弟子在你皇宫消失了,你必须给个交待。 你可知道一个挣脱了凡俗寿元的弟子对我宗门来说多重要? 他们是我宗门未来的基石,却在你这里平白无故的折损了,你说吧,该怎么处理?” 齐秀强忍着身子的战栗,急忙道:“单凭仙人发落。” 跻云扫了他一眼,明白天子肯定不知情,于是道:“国师失踪之前的一周见过哪些人,在做哪些事,一一与我道来。” 他眸子里闪过冷色。 若是实在查不出什么,那么只能寻几个替死鬼,如此也好与宗主暂时交差。 当然这也不只是交差,也是在警告凡间王朝,我宗门派来的弟子若是在你的地界失踪了,你是需要承担责任的,不是说和你没关系你就没事了。 而这几个替死鬼,就是震慑一下他们,让凡间王朝好好儿的明白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至于真相,宗门自会后续寻找。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殿外走去。 齐秀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若我设宴来为仙人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不必了。” “是这样的,国师那段日子一直在想着从后宫里挑选出几个有灵气的妃子,亦或宫女,去当炼丹童子。” “能被我宗门只能挑选,那也是她们的造化了。” “这是自然寡人的意思是,国师在失踪前一周几乎接触了所有的妃子宫女,所以朕会叫上她们,一同参加这晚宴,届时仙人可以慢慢看。” “如此也好,那就这般安排。” 跻云走在前,天子随在后。 忽然,跻云停下脚步,冷眼看向一旁一名侍卫,淡淡道:“你为何对我有敌意?” 天子也急忙侧头,看向那名自己的贴身侍卫,这侍卫是随了他足足二十年的老侍卫了,从自己还是少年时候便陪伴自己,再之后更是在夺嫡之战中帮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曾经救过他的命。 天子想开口,但忽然心底一寒,竟是开不了口。 他开不了口,那侍卫倒是开口了。 “小人单信,见过仙人。” 这侍卫走上前,看了一眼天子,然后深吸一口气,把撅着的背挺直了,然后沉声道:“小人不敢对仙人有敌意,只不过觉得天子身为齐国国君,统一国之地,领山河社稷,岂可与人低头,岂可缺了气魄?如此,国将不国” 跻云打断他道:“你在指责宗门?” “小人不敢。” “那你说这话是何等意思?” 单信沉默了下来。 跻云冷冷道:“你和国师的失踪有没有关系?你可还有同党?” 单信道:“小人与国师失踪自然没有关系,至于同党,宗门若将我王朝上下皆作奴仆,那自人人是我同党,若宗门将我王朝上下视作朋友,那自人人都非我同党,小人亦非同党。” 说完这句话,他挺直了腰杆,比天子还要直,他平视着那高高在上的仙人,神色平静。 跻云摇摇头,随手一挥,一股恐怖的劲气化作宛如实质的风兽法相,激荡之间,已向着单信呼啸猛扑而去。 单信猛地往前踏出一步,地面气流滚滚,宛如湍急河流忽入天降巨石,平静气流被打破,腾空而起,往四方射去,而他周身骤然呈现出淡金色,而隐约有一股金钟倒扣的法相呈现而出。 凌厉风兽扑击在雄浑金钟上,发出刺耳的嗡嗡鸣响。 金钟虽然震荡不休,但竟却挡住了风兽这凶猛的扑击。 跻云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 这凡间的天子侍卫竟然是第十境的存在? 居然还敢对自己出手,这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闷哼一声,抬手猛然压去。 十二境力量爆发。 神通掌控天地。 而天地之力如得号令,顿时从四面八方向着单信而去。 一刹那,单信的金钟法相就向里塌陷了,破碎的干干净净。 那恐怖的神通力量未曾停歇,继续化作一只大手捏向他的手臂。 嘭! 单信左手受天地之力侵蚀,塌陷,爆成血雾。 嘭! 单信右手也爆成了血雾。 刹那之后,四周雅雀无声。 无论是侍卫,还是公公,还是天子,都见识到了仙人的力量。 要知道单信在齐国宫廷可是侍卫长,平日对人很好,在下属面前也不摆架子称兄道弟,论实力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几乎无人能攻破他的防御。 但这仙人只是稍稍认真了起来,就可以让他被瞬间碾压。 庭院里,鸦雀无声。 众人都处于震惊状态。 这怎么可能 怎么这么强大? 这就是仙人的力量吗? 就是超脱了凡人的力量吗? 齐秀看向那因剧痛而半跪在地的侍卫,眼中露出几分痛苦,但旋即又立刻被恐惧淹没,他脸色一变怒声道:“来人,把这不听话的东西拉下去,拷问清楚,看看是否有同党,是否和国师失踪一事有关!” 单信双眼血红,如石雕般跪在原地不同,他仰望着这正在怒吼的男人,这是他侍奉了二十年的主君。 忽然,他双膝都屈下了,重重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之声,额上破开,鲜血顺着石缝弥散成了血色蛛网。 他强忍着双臂碎裂的痛苦,沉声一字一顿道:“臣,多谢陛下重罚。” 齐秀忽然喘气起来,他闭目不去看他,而是转向跻云道:“不知仙人可还满意?” 跻云道:“问出同党,再处死好了。” “仙人说的是,说的是。” 齐秀赔着笑,再不去看那如雕像般跪着的侍卫。 他知道 单信不可能有同党,也不可能与国师失踪有关,更不可能背叛自己。 他之所以跪下,是希望自己能够挺起腰杆,能够拥有尊严,能够承担起一个君王该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他跪的是皇权,是山河社稷,是一个能够把心思从长生转向黎民百姓的天子,是他握着刀带着自己杀出血路时自己承诺给他的齐国未来,是他的信仰与希望 可惜 他要的,自己给不了。 宗门大多一路货色,而此处最强的则是青峰五宗。 这是五个周边最强宗门的联合,自己岂可抵抗? 早知如此,当初在那夺嫡血战里还不如死了的好。 齐秀随着仙人远去 他又开始命令太监去准备晚宴,去召集妃子与宫女。 哗啦。 哗啦啦 小无正在庭院里洒米。 夏极躺在摇篮里,看着她洒米。 小鸟跳着爪子,正在啄米。 婵妃外出赴天子的设宴了。 秋凉,叶落。 星光里,黄叶沾了荒凉,飘零出三分秋色,落地随风,发出哧哧的刮声。 南方天寒,此时怕早就开始下雪了,虽未覆盖出白色的世界,但到底是冰冷极了,而北方却还暖和着。 小鸟从南而来,飞过了斩断大陆南北的十万里半天山,而来到了北方。 只不过,北方也已萧索入秋,来不及筑窝存粮过冬的小鸟们,只能努力地过活着,一边筹备,一边等着寒冬降临,也许来得及,也许来不及,也许能苟活,也许会冻死而被野狗刨吃了。 小无洗米煮粥的时候,会悄悄存下不少米,而此时,就在月光里撒到庭院中,喂给那些可怜的小鸟们。 干燥的米粒子落在地上,发出珠玉落盘的脆响。 小无乐此不彼。 夏极静静看着她,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与相处,他几乎已经确定了小无就是小苏。 而小无和小苏的性格也都一样,都很善良。 那么,小苏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为什么会失忆? 是与老祖对战了吗? 这个世界究竟现在是什么情况,按理说应该已经开始有十四境强者了吧,而自己才十二境初期。 月色浓郁。 小无洒完米粒,拍了拍手,蹦跳地跑到摇篮前,和一岁男孩乌溜溜的眼睛对视着,她脸上露出笑容,如同孩子一样,悄悄对男孩道:“我喜欢你。” 一岁的男孩咿咿呀呀地笑了起来。 小无就伸出雪白的手指开始逗弄起这位皇子。 两人打闹着。 一时间,时间已经过去了。 月上中天。 小无抱着一岁男孩回屋喂了些奶粥,然后就陪他上床睡觉了。 男孩咿咿呀呀地喊着。 小无沉思道:“你娘还没回来呢。” 男孩继续咿咿呀呀地喊。 小无想既然刚喂过了奶粥,那定是要嘘嘘了,于是她准备抱着男孩去嘘嘘。 但男孩在床上开始了翻滚,怎么都不让小无抓到。 小无眼中寒芒一闪,忽然速度快了很多,一把逮住了男孩,然后跑到了门外,帮他褪下裤子,端着他,开始学着婵妃般,吹口哨般喊着:“嘘嘘嘘~~~” 男孩陷入了无语的状态。 小无这才恍然了,“原来不是要嘘嘘呀。” 她又开始折腾着,当起了人形摇摇椅,抱着男孩开始摇晃,口里哼着小曲儿。 这对男孩而言,似乎是羞辱 他高声叫嚷着,抗议着,直到小无帮他放回了床上,他才不再发出声音,而开始假寐。 小无舒了口气,她只觉得完成了一场大战。 但她也有了些疑惑,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花晓婵还没回来? 凌晨之后。 婵妃出现了。 她满脸疲惫,背后衣衫犹然被冷汗吹贴住了。 今天既是宴会,也是调查国师失踪之案。 而那宗门来的仙人探查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你处于死亡边缘,看看你反抗爆发出的最强力量如何 她还好,因为她实力便是连真气也没修出。 但其他一些妃子,或是有着实力的宫女就不行了。 她们都有嫌疑,现在还被留在宴席上,接受后续的审讯。 而妃子里实力最强的是雅妃。 雅妃是武者世家,父亲,爷爷都是齐国大将,军部宿老,而雅妃自己的实力竟也是刚刚入了第十境,凝聚出了一重法相。 这样的实力,自然是备受怀疑。 虽说自己不受宠,而雅妃受宠。 雅妃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同天出生,天子几乎天天去雅妃宫殿里嘘寒问暖,但半年后才来自己这里,由此可见一斑。 但雅妃受到牵连,花晓婵却没有幸灾乐祸,而是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她忍不住想 谁,杀了国师? 她沐浴更衣后,换了小无,看着熟睡的儿子,脸上的疲惫换成了温柔。 她在那粉嫩小脸上亲了亲,为他拉好被子,然后开始对着睡熟的儿子说话。 这也是她发泄似的自言自语,若不如此,她真的害怕自己会发疯。 唠叨完了,她才缓缓地进入睡梦。 三天后。 青云五宗的长老跻云消失了。 一个神通境的大高手说没也就没了。 10.大齐皇宫,四年之后(第三更-求订阅) 齐国国君简直是恐惧了。 国师没了。 宗门长老也没了。 都是直接从人间蒸发,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他很想认为这是一个守护着皇宫的神秘强者。 但他很快一巴掌扇醒了自己。 再强,能让一个十二境的神通强者,在没有留下半点打斗痕迹的情况下失踪?? 这哪还是强者,这根本就是神了。 神会庇护着一个凡间王朝的皇宫吗? 不会。 何况,如今王朝众多,但从未听说过世上有关于鬼神的真实记载。 强者搬山移海,杀人以业力而可于无形之间。 但从没有真正的鬼神,有的只是强大的人。 而上古流传的一些神话,大多只是为市井乡坊勾栏之中的娱乐添加了几分乐子罢了。 齐国国君清醒了过来,他命人送了药到天牢给了单信,之后又悄悄把这位侍卫放了出来,给了不少钱,又派了人帮单信在齐国都城边上的城市里购置府邸,重新安家。 秘密地做完这一切,他才又派了公公前往青峰五宗去禀告“跻云失踪”之事。 如果说国师失踪,还存在了一丁点可能是他跑了。 那么跻云长老的失踪,就完全说不通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皇宫有问题。 问题在哪。 不知道。 没人知道。 ... ... “我知道了。” 小无忽然抚掌道,“小愚一定是要喝酒。” 花晓婵无语了,“无姐,小愚才一岁,他还是个孩子呀。” 小无道:“那他为什么不乖乖喝奶,也不吃奶粥,而就盯着酒杯呢?” 花晓婵微微侧身,看向怀里的一岁男孩。 夏极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开了,不再盯着酒杯了,刚刚他只是出神了,才在无意之中盯着那玉酒杯。 他不喝奶,不吃奶粥,也纯粹因为饱了而已。 小无惊奇道:“他能听得懂我们说话。” 花晓婵低下头,在男孩脸上轻轻贴了下:“真是太可爱了。” 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不知为何,心情好了许多。 说实话,最近皇宫开始盛传一些流言。 说是宫廷深处藏着一个神秘且深不可测的怪物。 而国师,与长老,都是被那怪物所杀。 当然,这流言没人敢传,若是闲聊是扯到了也都是讳莫如深,而绝无人敢明目张胆地讨论。 花晓婵不明白什么样的怪物,才能让国师与长老无声无息地消失。 但她在恐惧之余,却多了几分轻松。 至少,这个怪物杀的人,让她感到庆幸和开心。 不止是她,整个皇宫里怕是所有人都感到开心。 只要不和他们扯上关系,那就是好事。 可会吗? 没人知道。 所以,宫廷的人们都变得提心吊胆,尤其是雅妃。 她可是长老的重点调查对象,但长老却忽然消失了... 如果后面再来调查,这事儿肯定绕不过去。 雅妃忧心忡忡,其他人也是诚惶诚恐。 花晓婵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儿子,她满是担心,生怕儿子被卷入这暗潮汹涌的风暴... 次日... 婵妃带着小无和儿子出宫,去到国度郊区的明胜寺,虔诚地烧香拜佛,又舍了数百两纹银,这才求了一块开光过的长命锁。 这锁是玉制的,正面刻绘着“双鱼游莲下”的图案,背面则是刻着“福寿万年”,上以银圈璎珞,下挂串着铃铛的五色丝线,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花晓婵把长命锁小心地给儿子戴好,这才稍稍放心了点。 长命锁,可以锁住小孩的命,可祛邪避灾,平安长大,如此即便不知能不能避开宫里的那怪物,避开王朝宗门里那波云诡谲的暗潮,但也算是一个心理安慰了。 ... ... 齐国国君将“跻云长老失踪一事”报给了宗门后。 宗门反倒是没有什么激烈反应。 至于为什么没反应,齐秀倒是不清楚了。 据去传信的太监说,他在宗门门坊外等待时,隐隐察觉青峰五宗似乎正在忙碌着什么,好像是新旧宗主更迭而产生的备选宗主试炼... 而且新的杀劫到了,宗门似乎也正在准备。 一个神通境界的长老失踪,已然牵扯到不低的力量层面了,青峰五宗也暂时分不出手来管这个,只派遣了一些弟子通过试炼的方式来调查齐国国都,以及周边,而未曾鲁莽的介入,以免在这关键时刻造成不必要损失。 齐秀也不知道新的杀劫是什么,他只知道新的动荡可能要到了。 他是天子,知道的还多些,而普通人,便是连五百年一次的杀劫也根本不知道。 失去了宗门的压制,齐秀开始努力地把精力向着江山社稷转去。 他开始仔细的过问政事,批阅奏折,甚至还会微服私访... 一时间,杀劫似乎还没到。 但齐国却开始逐渐的恢复繁华,拥有活力,在周边国家之中算得上发展较快了。 商贾往来也逐渐增多,便是街头叫卖的小贩也多了些力气,青楼柳园,武者道场,凡间门派等等亦是充满了活力。 而自国师与宗门长老失踪之后,皇宫倒是安稳的很,没再发生类似的失踪事件,但齐秀也是心底藏了恐惧,不敢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位国君每每想起,都不禁毛骨悚然,他只能归功于那藏于阴影里的怪物可能是看他勤于政务,所以才没有再出现。 当然,这完全是自我安慰。 因为那头怪物... 根本没管他。 怪物已经虚岁五岁了,穿得鞋子也从十七码变成了二十七码,他正在上书房学习。 上课的老师是太傅。 而上书房除了他,还有诸多皇子和公主,加起来足足四十六人,数量颇为可观... 这太傅也是个有些风骨的人,所以,座位倒不是按照受宠程度来排列的,而是按着身高。 矮的坐前面,高的坐后面。 夏极坐在中间,靠墙的位置。 此时,太傅在教导他们认字。 他听得“很认真”,因为早一点学会认字,他就可以运用自己的能力了。 于是,他成了所有皇子公主里学习最认真的一个。 通常别的孩子下课就跑后,他还留在上书房里专心的看书,练字。 以至于不少嘻嘻哈哈的“傻子”“书呆子”“只有笨蛋才会在上课时候学不懂、下课了继续学”之类的话传来。 慢慢的... 话音又升级了。 “我们的十七弟真是名副其实啊。” “不错不错,愚之一字,实在起的好,起的妙,哈哈。” “你们别总是欺负愚弟了,笨鸟先飞,犹未为晚嘛。” “噫,九姐,你真是会活学活用。” “那当然。” “十七弟要是能有九姐一半聪明,也不需要这般的苦心学习了。” 众皇室子弟散学后,在远处的园林里,远远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那在上书房里认真看书的皇子。 他们逃跑还唯恐不及的上书房,那十七皇子就如赖在了里面一般。 “真是怪胎。” “确实挺怪的...” “而且...”有一个个头高大、看来有些早熟的皇子道,“其实这世上,只有进入宗门,去求长生之道,才是真正的出路,死学习是没有用的!” “啊~~宗门,四哥,你多说几句吧。” “是呀,怎么才能进宗门啊。” 皇子公主们又跑开了。 夏极看了一眼。 恍惚间,他仿如看到一千五百年前,那大商皇宫里的几位皇子皇女奔跑的模样... 是非曲折,个中恩怨,都随着时光而流去了。 他露出微笑,泯然,沉默,垂首,翻过纸张的下一页。 深冬的大雪浅了又深,深了又浅。 春去,秋来,转瞬就又是寒冬,而夏极也已经虚岁六岁了。 寒冬的书房未上炭炉,亦无有地龙,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个道理,太傅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固执地不让皇室把这书房打造成温室。 此时,又是散学时刻。 宫女们都来接了各自家的小主子离开了。 但除了一个皇子还在。 门外的脚印又被大雪覆盖。 白上有黑,黑了又白。 书房烛火,依然未灭,跳跃在这万万里深冬的大雪里。 那皇子似乎已经看书看到忘了自我,也忘了时间。 太傅看着那空旷书房里唯一的孩子,露出欣慰的笑,他走过去,为长明灯添了些油。 油灯炸出轻微的噼里啪啦声,这让夏极顺势抬起了头,对上老者的目光。 太傅温声问:“十七皇子可有什么不懂之处?” 夏极思索了下,便问了一个“刚好能够彰显自己看的仔细,却又不至于让老太傅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太傅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便是坐在他对面,耐心地为他解答。 一老一小,一个问一个答。 没多久,这问答竟变成了讨论。 两人讨论的竟然投入了起来... 转眼门外便是又多了两人。 小无陪着婵妃站在门外,默默看着书房里。 但那一老一小讨论的太投入,竟然没人注意到她们。 婵妃扫了一眼早就人去楼空的书房,再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忽然揉了揉眼睛。 小无道:“怎么了?” “没什么...” “你哭了。” “我...我...我只是看小愚这么努力,感到开心。”婵妃红着眼,但却努力的挤出笑容。 “哦。” 小无应了声,但她不知道花晓婵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她害怕儿子这么努力,却不会收获到对应的回报。 其他有关系的妃子,都在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家儿女与宗门扯上关系,以求能在未来有机会时进入宗门。 但她呢? 她没有这个关系。 花家虽然势力不弱,但她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联姻工具人罢了。 花家会有投资,但投资的绝不是她,亦不会是她的儿子。 而儿子若是无法进入宗门,今后必然会被卷入夺嫡风波里。 所谓夺嫡,九死一生... 你便是置身事外,也会被牵连而死。 所以,花晓婵才会哭。 是妈妈对不起你了... 妈妈没用,没有能给你最好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愿子女成龙成凤? 上书房里讨论的两人终于稍稍抬起了头,太傅有些迷茫,有些恍然,眸子里沉思之色还未散去,他只觉得眼前这孩子的灵气也太足了吧? 这简直就是天才,不,或许天才也不恰当,因为他从未见过思想这么独特的孩子。 虽然那些思想都还是萌芽,但他是怎么想到的? 太傅感觉自己被赐教了... 他还未说什么,面前的十七皇子已经起身,恭敬道:“母妃来了,今日愚便先离去了。” 太傅微笑道:“好孩子,去吧。” “嗯。” 夏极往外而去,长命锁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太傅忽然喊道:“十七皇子。” 夏极微微侧头。 太傅道:“老夫以有你这个学生而感到骄傲。” 夏极微笑道:“愚亦如是。” 太傅回之以笑,他对这学生实在是太满意了。 他目送那十七皇子远去。 婵妃拉过那男孩的手,撑起金色梅花的油纸伞,走入大雪漫天不见前方的道,渐去渐远渐不见踪影。 ... ... 接下来的日子,夏极因为太傅的缘故,而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可以提前进入大齐学阁的机会。 大齐学阁,是齐国一个特殊的势力,内设百零八小阁,学府七十二间,学宫三十六座。 这可以说是国家掌控江湖的一个枢纽。 大齐学阁的老师有知名的学士,有各方赫赫有名、学识渊博的大人物,亦有各大门派的知名武者。 但凡名气不小的江湖门派,便可以在此处的小阁上挂门派之名,随后安排老师,进行教学。 这些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自然是特殊的。 他们既联系了原本的门派,又隶属于朝廷。 双重身份的学子多了,便使得朝廷和江湖之间越发润滑。 大齐学阁这个枢纽,便是如此这般地发挥着职能,从而把齐国皇室和江湖,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这也是宗门的默认,如此就可以形成齐国上下的一体化了,便于朝廷的统治,额便于他们的统治。 而大齐学阁最为出名的一点,便是其有着齐国最丰富的藏书。 夏极知道这点,他要到这里看书。 太傅与他讨论了几天,然后又赌斗了三条题目。 夏极赢了,所以,太傅便担保他出宫,特获进入大齐学阁阅书的机会。 夏极读书,一为利用能力获得更多的九层功法,二为开眼看清楚这个新世界。 日常思索剧情,更新稍晚,尽力维持三更 虚岁六岁的皇子坐入了大齐学阁的藏书馆。 除了去上书房上课之外,他剩下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此处。 慢慢的,太傅发现这皇子天赋高绝,犹如变态,不,是犹如天上仙人。 让他来和其他皇子皇女一同上课,简直是在拖累他,拉低他成长的速度。 每次看着十七,太傅就会觉得其他皇子皇女都是蠢猪。 倒不是那些皇子皇女真的蠢,而是没法对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于是,太傅特别容许十七皇子平时不来听课,但若是每次小考不是第一名,那么下一周就必须回来。 夏极答应了。 然后,他就没考过第二名,并且次次满分。 太傅还就不服了,就算你能考第一名,但你也不能每次都满分吧? 考第一名,是说明你把其他皇子皇女压下去了。 你总考满分,岂不是说明了老夫无能? 于是,太傅挖空心思,开始在不超纲的前提下,在书册最边边角角里,寻找一些刁钻古怪的题目,放在每次小考的最后,算十分。 这些题目,简直是要了其他皇子皇女的命了,但夏极还是次次都对。 太傅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然后,夏极悟了,再后来他便会多看眼试卷,发现有些题目是太傅呕心沥血才写出来的后,他就会先去察觉太傅最引以为荣的地方,然后在那个地方似是不经意地答错。 当太傅看到十七皇子终于不是满分后,他简直是老泪纵横,不容易,不容易啊。 但太傅也不是傻子,他隐隐地察觉了这似乎是十七在让他... 太傅哭了。 这还是六岁的孩子吗? 但旋即,他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有学生如此,实乃此生一大快事,值得浮一大白。 很快,有皇子皇女自然把这事告诉了自家母妃,皇妃们再传给了国君,国君再找了太傅问他为何十七可以不去上学? 太傅便以一生之名作保,十七皇子乃是绝世奇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随后他又把每次考试的试卷递呈给国君看。 齐秀翻阅着试卷,听着太傅的话,便陷入了思索。 他了解太傅,也许你可以说这老头儿固执死板不知变通,但你绝不可说他会刻意纵容学生,会不敬经史子集。 试卷翻完。 齐秀大概是明白了。 于是,他花了一点时间去努力地回想十七皇子是谁。 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脸庞终于与十七对上了号。 他想了想,便决定在年后的“宗门选拔”里,把十七给报上去。 若是十七在修仙一途里,也如读书这般天才,那么他并不介意重新去认识这个儿子,也不介意放低姿态去修复父子之情,甚至夫妻之情,再甚至让花家跟着这对母子水涨船高,位极人臣。 这些事发生之后,夏极在大齐学阁读书便具备了更高的“合法性”。 因为,齐国的国君也已经默许了。 而这六岁的孩子,有着平常小孩所没有的静气。 寻常孩子,在这个年龄,完全是活蹦乱跳,追逐搞打,惹人烦厌,有的更被视为熊孩子,让人恨不得抓过来扒了裤子暴打一顿,打完再对他吼上两句“人家也还是个孩子”。 但十七皇子,却完全没有以上的半点特性。 他泡了一杯茶,就可以在学阁藏书馆里待上一整天。 他面前,右手是堆积如山的书册,左手还放着一本字典。 他什么书都看,从历史地理,到江湖的武功功法。 而其中,他又犹喜欢阅读古籍。 因为大陆分离,隔海不望,年月久远的缘故,各大陆在语法上都存在着一些不同之处,这就导致了古籍里有些地方变得晦涩难解,让人扫上一眼都昏昏欲睡。 可他,看的津津有味。 他坐在书阁的高椅上,双腿太短甚至还悬空挂着,双手太短甚至还需要微微抬高去翻书。 但他的动作不匆忙,不慌张,不浮躁... 犹如落子。 有人下尽千盘万盘,落尽万子,却犹然庸手。 有人一子落定,挥袖离开,便镇千古无人解。 夏极通过翻书,大概是了解了这千年发生的事。 虽然很朦胧,但却有了个大概。 第二个杀劫期间,山河破碎,大陆挪移,气象怪异。 要知道,原本无论是中土,冰雪之国,还是西域的陆地都远远不是人间全貌。 大陆的重组,让许多原本人类根本无法探索到的蛮荒土地,未知的海外神秘之地参与了重组,从而进入了人类的视线。 换句话说,如今这世上存在许多大陆。 而每一片大陆的地域比之原本的中土冰雪之国等等,都没有小多少,有的甚至还大了许多。 可谓是人类可活动的地区,一瞬间扩充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如今自己所在的这片大陆名为云洲。 云洲中隔十万里长山。 山名——半天。 意为此山如刀,斩开大陆,南北各分半边天。 而南寒北暖,气象反常,又有诸多国度林立,博弈。 更有宗门制衡,散修厮杀,于幕后操纵。 夏极略作思索,再结合一些记录,地方志,便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人类掌控了“神通”这种力量后,便是不加控制,随心滥用,有出于表现,有为了利益,有各种原因,然后加上第二杀劫本身的特性,便是导致了这种局面。 大齐书阁的书册里,并没有记载第二杀劫,也没有记载任何有关晋级的方法。 夏极找了又找,他甚至连自己千年前编纂的《万法卷》《青囊书》《天下儒道》之类的书都没找到。 然后,他翻到了一则小的历史故事,标题是——焚书。 他大概明白了,自嘲地哂笑了两下,便也不算太过意外就是了。 人心,从来如此。 玄功再度束之高阁,火种成为凡人不可触碰的禁物,其他有关十二境,十三境的晋级方法更是讳莫如深,不可流传,否则便是天下所有宗门的死敌。 第三个杀劫期间,地貌没有怎么改变,但各大陆却是完全的独立了,彼此之间无法勾连。 似乎是海洋里藏了许多恐怖的东西。 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知道。 这似乎因为涉及了超凡,所以被全部删除。 夏极翻阅了许多书,只能从纸页里取出只鳞片爪,窥冰山之一角,来推可能的全貌。 第三杀劫应该是和海洋有关。 劫妖以未知的方式斩断了大陆与大陆之间的联系。 但劫妖似乎只对超凡者,即挣脱了凡人寿元的人出手。 普通人或是一般武者则是可能遇到海妖海怪,从而葬身海底。 但因为年代久远,却还存了一些记录。 云洲南竖天门海,天门海的彼岸似乎还有一片大陆,再北好像还有,但记录都是朦朦胧胧,源头不可考究,但观文风应该大多是道听途说。 地下世界,可能还有着人贩子船会从相对安全的海域往来,但却也无法考究... 夏极放下书。 侧头。 窗外绿柳如烟。 白云悠悠。 他饮了口茶。 如今是第四个杀劫了。 这又是什么呢? 不过幸好,无论是什么,暂时都不会与自己有关,因为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入局如出刀,不再于你出的早还是晚,还在于你是否能一刀封喉。 今天,夏极又收获了二十八颗技能珠,速度依然是维持着一年万法。 ... 他走出藏书馆时,小无在等他。 他走过喧闹拥挤的人群,走到了小无身边。 小无正凭栏托腮,看着远处的湖面。 湖面上有船,有笑声。 风把笑声传来,淹没了小无和走到她身后的皇子。 小无转头,这些年,她容颜依然未改,还是少女模样。 夏极走到她身侧,微微爬上一格栏杆,以让自己和小无的身高保持相同,然后才道:“你是在想家人吗?” 小无道:“叫无姨。” 夏极:... 这是多大仇啊。 但他笑了笑,道:“无姨,你是在想家人吗?” 小无脸上露出些悲伤之色,她摇了摇头,却也僵住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极随口道:“无姨其实是个大高手吧?母妃也是多亏了无姨也才能活到现在吧?” 小无还是在摇头:“我还是不知道,那些力量,我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忽然就能用了。” 夏极还要在问,但小无已经露出了痛苦之色,她闭着眼,咬着唇,有些颤抖,有些发冷。 但下一秒... 她感到了手暖了暖。 一只小手牵住了她。 她低下头,看到了暮色里十七皇子和煦的笑容。 夏极跳下栏杆,在前走着,他拉着这个不老的少女,在她无处可去在她迷失方向时,拉紧她,走上热闹的街头,走向远处,走到一家酒楼,丢了银子喊道:“小二,两碗羊肉汤面。” 片刻... 小无还迷迷糊糊的,却乍然发现自己面前已经多出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乳白的汤汁,撒了胡椒,可御春寒,可暖身体。 小无看着羊肉汤,不知为何眼睛有点儿红了。 但她的泪水没掉的下来,因为她不知悲从何来。 因为对面的十七皇子已经在喊“快趁热吃”。 小无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生的俊秀异常的男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愚,等你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人呢。” “我在乎么?” “啊~~小愚不喜欢女孩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喝汤,不聊这个。” ... ... “那聊什么?” “三位都是超凡里的天才,宗主之位若要落定,还需要拿出能说服别人的东西。否则,凭什么做我青峰五宗的宗主?” “不错,第四杀劫即将开始,我们还不知道这一劫是什么,但根据以往记载,杀劫便是在这几年就要到了。 若不是我宗门里最高瞻远瞩,最有能力之人,凭什么做宗主。” 青峰如五指,直插云天中。 门坊高耸。 往里山道入云巅。 云巅里,大殿中。 齐国之上的宗门——青峰五宗,已经完成了备选宗主的试炼,而有三人已从试炼里脱颖而出,这三人都各有支援,各有势力,各有人脉,自然是谁都不服谁。 而显然,还需要一场新的比试来甄选出宗主的真正人选。 大殿里。 宗门包括长老在内的上百名强者,都排序坐开,却又各有分离,看着中央那三人。 一名白发蓝袍的长老道:“还试什么? 百里峰主乃是我青峰五宗第一等的强者,以他的资质,还不能成为宗主么? 还是大家不信百里峰主可以带领我们度过杀劫?” 另一名美艳的红衫女子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宗门前途可不是小事,百里峰主固然老成持重,实力强大, 但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楚峰主虽是后起之秀,但崛起的速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吧? 新劫难需新锐,唯有出峰主才可成为我宗门的利剑,在新时代里扩大宗门,收获更多。” 两人说罢,又有一书生模样的人笑了起来,他摇头晃脑道:“百里峰主沉稳可为主帅,楚峰主锐进可为虎将, 但在下以为,凡人国度尚且知道国君并非主帅,亦非虎将,而需掌控全局... 若论掌控全局,秦峰主当仁不让吧?各位以为呢?” “在下倒是不能苟同...” ... ... 众人又是一阵争论。 谁都不让谁。 这事显然不是打口炮能解决的。 争论不休之后,话题又回到了“再来一场新的比试”上。 “拿什么比试?” “自然是我青峰五宗未曾解决之题。” “唔...来人,取宗门簿来。” 很快... 门外精英弟子便是取了一侧厚厚的册子,垂首托举恭送到了这云中大殿里。 大长老结果那册子,缓缓翻过。 这宗门簿以时间先后顺序记载了宗门事项,以及任务。 而若是未曾完成的任务,或是变为疑难杂症的任务则会特别记录。 大长老看的正是那些特别记录。 良久... 他抚了抚须道:“刚好有三个任务,都是宗门没有解决的,既然如此,三位峰主便是各领一个吧,谁若是最先解决了,谁便是宗主。 第一个任务,是齐国的国师与跻云失踪。 第二个任务,是封河村的弟子失踪。 第三个任务,是万剑宗的交涉僵局。 三位峰主,如何挑选?” 11.青峰五宗,三个任务(第一更) 虚岁六岁的皇子坐入了大齐学阁的藏书馆。 除了去上书房上课之外,他剩下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此处。 慢慢的,太傅发现这皇子天赋高绝,犹如变态,不,是犹如天上仙人。 让他来和其他皇子皇女一同上课,简直是在拖累他,拉低他成长的速度。 每次看着十七,太傅就会觉得其他皇子皇女都是蠢猪。 倒不是那些皇子皇女真的蠢,而是没法对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于是,太傅特别容许十七皇子平时不来听课,但若是每次小考不是第一名,那么下一周就必须回来。 夏极答应了。 然后,他就没考过第二名,并且次次满分。 太傅还就不服了,就算你能考第一名,但你也不能每次都满分吧? 考第一名,是说明你把其他皇子皇女压下去了。 你总考满分,岂不是说明了老夫无能? 于是,太傅挖空心思,开始在不超纲的前提下,在书册最边边角角里,寻找一些刁钻古怪的题目,放在每次小考的最后,算十分。 这些题目,简直是要了其他皇子皇女的命了,但夏极还是次次都对。 太傅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然后,夏极悟了,再后来他便会多看眼试卷,发现有些题目是太傅呕心沥血才写出来的后,他就会先去察觉太傅最引以为荣的地方,然后在那个地方似是不经意地答错。 当太傅看到十七皇子终于不是满分后,他简直是老泪纵横,不容易,不容易啊。 但太傅也不是傻子,他隐隐地察觉了这似乎是十七在让他... 太傅哭了。 这还是六岁的孩子吗? 但旋即,他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有学生如此,实乃此生一大快事,值得浮一大白。 很快,有皇子皇女自然把这事告诉了自家母妃,皇妃们再传给了国君,国君再找了太傅问他为何十七可以不去上学? 太傅便以一生之名作保,十七皇子乃是绝世奇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随后他又把每次考试的试卷递呈给国君看。 齐秀翻阅着试卷,听着太傅的话,便陷入了思索。 他了解太傅,也许你可以说这老头儿固执死板不知变通,但你绝不可说他会刻意纵容学生,会不敬经史子集。 试卷翻完。 齐秀大概是明白了。 于是,他花了一点时间去努力地回想十七皇子是谁。 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脸庞终于与十七对上了号。 他想了想,便决定在年后的“宗门选拔”里,把十七给报上去。 若是十七在修仙一途里,也如读书这般天才,那么他并不介意重新去认识这个儿子,也不介意放低姿态去修复父子之情,甚至夫妻之情,再甚至让花家跟着这对母子水涨船高,位极人臣。 这些事发生之后,夏极在大齐学阁读书便具备了更高的“合法性”。 因为,齐国的国君也已经默许了。 而这六岁的孩子,有着平常小孩所没有的静气。 寻常孩子,在这个年龄,完全是活蹦乱跳,追逐搞打,惹人烦厌,有的更被视为熊孩子,让人恨不得抓过来扒了裤子暴打一顿,打完再对他吼上两句“人家也还是个孩子”。 但十七皇子,却完全没有以上的半点特性。 他泡了一杯茶,就可以在学阁藏书馆里待上一整天。 他面前,右手是堆积如山的书册,左手还放着一本字典。 他什么书都看,从历史地理,到江湖的武功功法。 而其中,他又犹喜欢阅读古籍。 因为大陆分离,隔海不望,年月久远的缘故,各大陆在语法上都存在着一些不同之处,这就导致了古籍里有些地方变得晦涩难解,让人扫上一眼都昏昏欲睡。 可他,看的津津有味。 他坐在书阁的高椅上,双腿太短甚至还悬空挂着,双手太短甚至还需要微微抬高去翻书。 但他的动作不匆忙,不慌张,不浮躁... 犹如落子。 有人下尽千盘万盘,落尽万子,却犹然庸手。 有人一子落定,挥袖离开,便镇千古无人解。 夏极通过翻书,大概是了解了这千年发生的事。 虽然很朦胧,但却有了个大概。 第二个杀劫期间,山河破碎,大陆挪移,气象怪异。 要知道,原本无论是中土,冰雪之国,还是西域的陆地都远远不是人间全貌。 大陆的重组,让许多原本人类根本无法探索到的蛮荒土地,未知的海外神秘之地参与了重组,从而进入了人类的视线。 换句话说,如今这世上存在许多大陆。 而每一片大陆的地域比之原本的中土冰雪之国等等,都没有小多少,有的甚至还大了许多。 可谓是人类可活动的地区,一瞬间扩充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如今自己所在的这片大陆名为云洲。 云洲中隔十万里长山。 山名——半天。 意为此山如刀,斩开大陆,南北各分半边天。 而南寒北暖,气象反常,又有诸多国度林立,博弈。 更有宗门制衡,散修厮杀,于幕后操纵。 夏极略作思索,再结合一些记录,地方志,便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人类掌控了“神通”这种力量后,便是不加控制,随心滥用,有出于表现,有为了利益,有各种原因,然后加上第二杀劫本身的特性,便是导致了这种局面。 大齐书阁的书册里,并没有记载第二杀劫,也没有记载任何有关晋级的方法。 夏极找了又找,他甚至连自己千年前编纂的《万法卷》《青囊书》《天下儒道》之类的书都没找到。 然后,他翻到了一则小的历史故事,标题是——焚书。 他大概明白了,自嘲地哂笑了两下,便也不算太过意外就是了。 人心,从来如此。 玄功再度束之高阁,火种成为凡人不可触碰的禁物,其他有关十二境,十三境的晋级方法更是讳莫如深,不可流传,否则便是天下所有宗门的死敌。 第三个杀劫期间,地貌没有怎么改变,但各大陆却是完全的独立了,彼此之间无法勾连。 似乎是海洋里藏了许多恐怖的东西。 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知道。 这似乎因为涉及了超凡,所以被全部删除。 夏极翻阅了许多书,只能从纸页里取出只鳞片爪,窥冰山之一角,来推可能的全貌。 第三杀劫应该是和海洋有关。 劫妖以未知的方式斩断了大陆与大陆之间的联系。 但劫妖似乎只对超凡者,即挣脱了凡人寿元的人出手。 普通人或是一般武者则是可能遇到海妖海怪,从而葬身海底。 但因为年代久远,却还存了一些记录。 云洲南竖天门海,天门海的彼岸似乎还有一片大陆,再北好像还有,但记录都是朦朦胧胧,源头不可考究,但观文风应该大多是道听途说。 地下世界,可能还有着人贩子船会从相对安全的海域往来,但却也无法考究... 夏极放下书。 侧头。 窗外绿柳如烟。 白云悠悠。 他饮了口茶。 如今是第四个杀劫了。 这又是什么呢? 不过幸好,无论是什么,暂时都不会与自己有关,因为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入局如出刀,不再于你出的早还是晚,还在于你是否能一刀封喉。 今天,夏极又收获了二十八颗技能珠,速度依然是维持着一年万法。 ... 他走出藏书馆时,小无在等他。 他走过喧闹拥挤的人群,走到了小无身边。 小无正凭栏托腮,看着远处的湖面。 湖面上有船,有笑声。 风把笑声传来,淹没了小无和走到她身后的皇子。 小无转头,这些年,她容颜依然未改,还是少女模样。 夏极走到她身侧,微微爬上一格栏杆,以让自己和小无的身高保持相同,然后才道:“你是在想家人吗?” 小无道:“叫无姨。” 夏极:... 这是多大仇啊。 但他笑了笑,道:“无姨,你是在想家人吗?” 小无脸上露出些悲伤之色,她摇了摇头,却也僵住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极随口道:“无姨其实是个大高手吧?母妃也是多亏了无姨也才能活到现在吧?” 小无还是在摇头:“我还是不知道,那些力量,我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忽然就能用了。” 夏极还要在问,但小无已经露出了痛苦之色,她闭着眼,咬着唇,有些颤抖,有些发冷。 但下一秒... 她感到了手暖了暖。 一只小手牵住了她。 她低下头,看到了暮色里十七皇子和煦的笑容。 夏极跳下栏杆,在前走着,他拉着这个不老的少女,在她无处可去在她迷失方向时,拉紧她,走上热闹的街头,走向远处,走到一家酒楼,丢了银子喊道:“小二,两碗羊肉汤面。” 片刻... 小无还迷迷糊糊的,却乍然发现自己面前已经多出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乳白的汤汁,撒了胡椒,可御春寒,可暖身体。 小无看着羊肉汤,不知为何眼睛有点儿红了。 但她的泪水没掉的下来,因为她不知悲从何来。 因为对面的十七皇子已经在喊“快趁热吃”。 小无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生的俊秀异常的男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愚,等你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人呢。” “我在乎么?” “啊~~小愚不喜欢女孩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喝汤,不聊这个。” ... ... “那聊什么?” “三位都是超凡里的天才,宗主之位若要落定,还需要拿出能说服别人的东西。否则,凭什么做我青峰五宗的宗主?” “不错,第四杀劫即将开始,我们还不知道这一劫是什么,但根据以往记载,杀劫便是在这几年就要到了。 若不是我宗门里最高瞻远瞩,最有能力之人,凭什么做宗主。” 青峰如五指,直插云天中。 门坊高耸。 往里山道入云巅。 云巅里,大殿中。 齐国之上的宗门——青峰五宗,已经完成了备选宗主的试炼,而有三人已从试炼里脱颖而出,这三人都各有支援,各有势力,各有人脉,自然是谁都不服谁。 而显然,还需要一场新的比试来甄选出宗主的真正人选。 大殿里。 宗门包括长老在内的上百名强者,都排序坐开,却又各有分离,看着中央那三人。 一名白发蓝袍的长老道:“还试什么? 百里峰主乃是我青峰五宗第一等的强者,以他的资质,还不能成为宗主么? 还是大家不信百里峰主可以带领我们度过杀劫?” 另一名美艳的红衫女子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宗门前途可不是小事,百里峰主固然老成持重,实力强大, 但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楚峰主虽是后起之秀,但崛起的速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吧? 新劫难需新锐,唯有出峰主才可成为我宗门的利剑,在新时代里扩大宗门,收获更多。” 两人说罢,又有一书生模样的人笑了起来,他摇头晃脑道:“百里峰主沉稳可为主帅,楚峰主锐进可为虎将, 但在下以为,凡人国度尚且知道国君并非主帅,亦非虎将,而需掌控全局... 若论掌控全局,秦峰主当仁不让吧?各位以为呢?” “在下倒是不能苟同...” ... ... 众人又是一阵争论。 谁都不让谁。 这事显然不是打口炮能解决的。 争论不休之后,话题又回到了“再来一场新的比试”上。 “拿什么比试?” “自然是我青峰五宗未曾解决之题。” “唔...来人,取宗门簿来。” 很快... 门外精英弟子便是取了一侧厚厚的册子,垂首托举恭送到了这云中大殿里。 大长老结果那册子,缓缓翻过。 这宗门簿以时间先后顺序记载了宗门事项,以及任务。 而若是未曾完成的任务,或是变为疑难杂症的任务则会特别记录。 大长老看的正是那些特别记录。 良久... 他抚了抚须道:“刚好有三个任务,都是宗门没有解决的,既然如此,三位峰主便是各领一个吧,谁若是最先解决了,谁便是宗主。 第一个任务,是齐国的国师与跻云失踪。 第二个任务,是封河村的弟子失踪。 第三个任务,是万剑宗的交涉僵局。 三位峰主,如何挑选?” 12.刀(第三更) 百里峰主老成持重,他挑选了第三个任务,他要去解决万剑宗的交涉僵局。 楚峰主锐意进取,他挑选了第二个任务,他要去勘察封河村,寻找到弟子频繁失踪的真相。 秦峰主颇有大局观,他挑选了第一个任务,要去继续探查齐国国师与跻云长老失踪一事,从而重新派遣国师入齐国,与凡间连线。 ... ... 秦峰主接到了任务,就开始翻阅案卷。 五年前,碧峰子国师忽然失踪,失踪之前,宫殿的长桌上还摆放着翻阅过半的宗门任务。 跻云长老是在审讯皇宫妃子与宫女后,走夜路回寝宫休息时,走着走着就没了。 除了这两人,整个齐国皇宫再未发生其他事。 后来,因为宗门试炼,这案子牵涉层次又较高,所以便被搁置了。 一名绿衣女子坐在他身侧,忽然道:“跻云长老不过神通境初期,能让他消失,固然强大,但其实也不算多大本事。 你直接出马不就是了? 以你一身十三境巅峰的本事,还怂什么? 难道还会死了不成? 你再怂,都要让宗门里的人看不起了。” 秦峰主苦笑道:“碧仙子,你错了。” “我哪儿错?” 秦峰主取出两册卷宗道:“关键之处不在于跻云失踪,而在于无声无息,你我能做到吗?” 碧仙子嗤笑一声:“呵,有什么做不到的? 打杀了,然后再悄悄拖走,毁尸灭迹就行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依我看啊,这肯定就是齐国皇宫和其他宗门勾结了,毕竟那些凡人被我们善待了一段时间,就忘了疼了。” 秦峰主听了这话,猛一激灵,他略作思索,忽然扬声道:“去取碧峰子与跻云的卷宗,还有,把丘先生叫过来。” 丘先生,就是碧峰子之前的齐国国师。 门外的弟子听了峰主的话,急忙去取卷宗与叫人了。 半天时间后... 秦峰主大概理清楚了。 无论是丘先生,还是碧峰子,亦或是跻云,在齐国做的事根本不算是善待。 当然,从他宗门的角度看,好像完全没事,但如果从凡人的角度看,这就完全是欺凌与打压了。 那么... 最可能的答案只有三个。 第一,齐国藏着恐怖的高手。 第二,齐国和其他宗门勾结。 第三,齐国皇宫出现了一些不可知的情况,而这种不可知有可能是新的杀劫的征兆,毕竟谁都不清楚继火劫,山河劫,梦魇劫之后的第四杀劫是什么。 秦峰主眸子低垂,闪过某种阴沉的色泽,他继续思索着。 那么,要断定是哪种可能,只需要进行一次试探就可以了。 他手指敲打着石桌,忽然扬声道:“叫蒙山过来。” “是,峰主。” 未几... 一名面相憨厚、背负巨剑的巨汉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秦峰主道:“蒙山,我有一个危险的任务要交给你。” “蒙山的命是峰主给的,赴汤蹈火又有何妨?”巨汉谈吐透没有半点虚伪,显然是个直爽汉子。 “那我就说了。” “请说。” “我要你去齐国做国师。” 蒙山愣了愣,他自然知道如今的齐国皇宫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他还是点头道:“是!” “我只要你记住一点。”秦峰主道,“不许在皇宫对任何人摆架子,而需要去做一个国师该做的事,比如...” “比如...” 秦峰主揉了揉太阳穴,妈的,人间王朝的国师需要干什么事的? 他看了一眼蒙山。 蒙山也在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峰主道:“总之,你看着吧,必须善待他们。”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碧仙子忍不住狂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小心?你还以为凡人能掀翻天?没有火种,他们什么都不是,就算有了火种,他们有玄功吗?就算有了玄功,他们能破神通,能有业力吗?老秦,你让我太失望了,我都打算改投其他峰主了。” 秦峰主笑道:“那仙子敢去么?” “呵,有何不敢?老秦,宗门自有宗门的威仪,你这么对待凡人,岂不是落了威风?今后还怎么掌控凡间? 你就该听我的话,这根本就是其他宗门在其中作梗,而齐国这个反骨头叛变了而已。 你不是很强吗?怎么现在怕了?” 秦峰主神色平静,淡淡道:“那...此事让仙子去办,如何?” 碧仙子道:“若我给你办成了,怎么说?” 秦峰主道:“仙子要什么?” 碧仙子凑近了一点,眯着眼看向眼前这男子,忽地哼笑一声:“你假扮成少年模样,去到人间私会的那个凡间女子叫裘兰吧?” “是。” “那我要你亲手杀了她,再灭了她的家族,斩草除根鸡犬不留,男女老少统统杀光,然后再入赘我郑家。” 秦峰主知道眼前女人的意思。 郑家是一个超凡世家。 世家是超凡界的一种特殊的存在。 这种世家一般不会参与掌控凡间,而是会派家族弟子去各大宗门修行。 青峰五宗就有不少郑家人。 碧仙子也是。 而显然,碧仙子想为郑家立一大功,如果她能解决这件事,那么秦峰主就成了秦宗主,堂堂宗主入赘了世家,那这世家的实力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秦峰主看着眼前的女人,双眸若笼着黑雾... 他脑海里,刚刚翻阅卷宗所看到的信息,细节,飞快的分解再组合,他在掂量着。 良久... 他闭上眼。 耳边传来柔柔的声音:“怎么样?老秦,你这种个性,其实不适合做宗主,让我来你扶上位吧。 你若心里不痛快,入赘我郑家了,可以在...狠狠地惩罚我。” 她在那两个存了魅惑的字眼上轻声掠过,而更显诱惑。 “裘兰与此事无关,我和她...” “好,但你需得斩断和她往来,不再过问她半点事。”碧仙子忽然显得很大度。 “你必须抢在其他两人之间解决这个任务,只有这样我才能登上宗主之位,若是能上位,我秦襄承诺入赘你郑家。” 碧仙子眼睛一亮道:“好!立契约。” 秦襄眼前如笼了灰色的雾,他大脑转速极快,飞快地一遍又一遍地复核所有有关“齐国皇宫国师失踪案”的细节,考虑着概率。 他有大局观。 他为人谨慎。 但没有人知道,他骨子里根本就是一个赌徒,只要概率恰当,他能在把一切作为筹码狠狠地推上赌桌。 脑海里,无数念头转过。 秦襄眼睛恢复了神采。 他把一切作为筹码推了出去,淡淡道:“好,立契约。” 说罢,他看向一边的巨汉:“蒙山,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另外,齐国你别去了。” “是。” ... ... 夏极不急。 经历了这许多事,他早就明白急躁只能让自己陷于被动。 他过去都是以“金手指”来获得技能珠,如今金手指里的隐患没了,那一丝“似乎作为金手指推动核心的神秘道蕴”被自己以一界之火炼化了,已化归己用。 由此得到的技能珠,竟超过了原本的九级极限,而达到了九点五级。 除此之外,他对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有一种从“只缘身在此山中”到“俯瞰青山”,到“山非山”,再到“山还是山”的历程。 千年的厮杀,在经过了这短短五六年的放松,反倒是沉淀了下来。 午后。 春光吹过湖波。 夏极已悄悄地离开了大齐书阁。 小无要暮色时分才来接他,此时只是书阁的守卫帮忙看护而已。 如今,他为了试验灵感,因而花了两天时间从“夹层心脏”里取回了力量。 是的,取出力量这种事,一两岁时候需要三天,但现在只需要两天了,时间在缩短。 他裹着斗篷,戴着街头十几文钱买的的普通木面具,混迹在人潮里走出了齐国都城的北门。 北门之外,是一座大山。 山里有流寇,虽然不算多,但确实是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猛兽。 夏极走入山中,便放缓了速度,他取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挂在腰间,然后便沿着山路开始行走。 走的过程里,他也在思索自己最初所创的玄技——斩神飞刀。 只不过,如今这玄技已名飞刀。 飞刀可融一切法相,出手必中。 但他如今因为沉淀,而又有了新的灵感。 果然,他这么小的孩子在山里行走,很快就遭了盗贼。 这是两个流寇。 能够混迹在齐国国都附近的都不是普通的盗贼。 这两个流寇看中了一个同乡的少女,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于是两人半夜潜入奸杀,继而看到那少女家有钱,便是取了钱将那一家人统统屠杀,继而付之一炬,之后事发了,便是逃到此处避难。 论境界,这两人在凡间江湖已达顶层了,都是第九境界的极意虚影,出刀存意,可化虚影,夺人心魄,便是去往一些江湖门派做干部也是绰绰有余了。 此时... 树影被金色阳光投落,漏出大大小小的“铜币孔儿”。 随风摇曳。 发出沙沙细响。 飞鸟啾啾而起,衬托出春日下午山林柔和的一面,而让人忍不住心神放松,而欲享受这份安宁。 两名大寇绷紧身体... 俯瞰远处。 一个小小身影向树下走来。 那身影似乎是迷了路,随着走动,挂在腰间的玉佩轻微晃着,闪烁出翠绿无暇的光泽。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狞笑。 他们可是藏了几个月了, 这娇小的身体,无论男女,都可以供他们掳回深山,好好发泄了。 而且,那一方美玉可是值了不少钱,由此可见,这人定是富家子弟,娇生惯养,细皮嫩肉... 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宝贝啊。 两人只觉口中生津,喉结滚动了下。 但却不莽撞,而是静静等着那猎物往前走着。 就在那身影抵达了最佳位置时... 树枝一个晃荡之间, 两人已同时跃下。 一人抓着鬼头大刀,往下重重砍出, 这砍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以煞气凝聚之意呼啸而下, 这煞气虚影足以直接吓晕敌人,就算是练家子也会心神骇然,手足冰凉, 即便是和他们同等层次的高手,也会因这先声夺人而震惊一两秒。 另一人则是如风般直接扑向目标,出手极快, 一瞬间,半空闪出道道虚影, 仿佛有数只大手同时出现, 虚影重重,笼罩这可怜的猎物,直点向目标的周身大穴。 夏极仰头。 扫过两人。 他垂手而立。 一道奇异的冰冻火焰展现在他面前。 嘭!嘭! 用刀砍的盗寇手中的刀直接倒飞了出去,往相反方向砸出,虎口撕裂,甚至他整个人都被带的腾空了一下。 另一个出手点穴的人则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手指被一股巨力带动着,右手食指和中指处已成了两个血窟窿,而两根指头已经插在了手掌里。 那样子,只是看着都让人牙疼。 两人不仅惊惧,更加迷惑。 因为他们完全可以感受到,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力量。 他们攻击那小小的身影。 但这攻击,却反弹回来了。 夏极随后一挥,冰冻火焰卷起来浮在一边。 心底暗道:“这是逆熵君的火焰。” 此时,两个大寇哪里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强者,两人强忍着疼痛转身运用身法,发足就跑。 但... 那两名大寇便又跑了回来,跑了回来之后又继续往前跑,若从真实视角去看,非常诡异... 就如两个人在短距离地做着连续的百米冲刺。 夏极随手一挥,不知何时笼罩此处的黄色火焰便收了起来。 这是蜃君的。 幻境撤去,两个大寇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原地,两人吓得裤子直接湿了,直接跪下要求饶。 夏极道:“逃。” 两个大寇无奈,只能逃跑。 但才逃了两步,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血液都要沸腾了,两人面色涨红,跪着扑倒在地,瞪大了眼。 夏极手一挥,两盗七窍之中顿时流淌出深红色火焰。 这是祝融的火,直接从躯体内开始焚烧。 三团诡异的火球悬浮在他身后。 两名盗寇心中满是绝望,他们忽然想,那被他们杀死的少女一家是否也曾是这么绝望? 不... 应该没有他们此时这么绝望吧? 快死了吗? 下一刻,一团圣洁的白色火焰笼罩了他们。 两人闭目等死,却忽然之间发现,痛苦消失了,他们的躯体竟然在迅速地恢复,力量也在恢复。 两人不敢置信地起身,立刻往前趴下要求饶。 但话开没出口,跪下这个动作还没完成。 耳中就传来如同命令般的声音。 “逃。” 两人道:“不逃了...我们不逃了...” 夏极也不动,恐怖的威压便是覆盖了两人。 这两名大寇就如荒原饥饿的旅人,忽然看到了一只恐怖的克苏鲁,一瞬间吓得理智全部没了,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足狂奔。 夏极在虚空里点出额外的五团火焰。 除了黑皇帝的湮灭黑焰之外,其他诸如火王的流焰,送葬者的烟焰,勾熠夫人深入地下点焰,火姑捏造火妖的海蓝色火焰都不是直接攻击用的。 他挥灭了后四种火焰,心念一动,随手拈出一把刀... 黑焰,黄焰,深红焰,白焰,冰焰,凝聚在了飞刀上。 他射出了飞刀。 飞刀落在一名盗寇身上... 那盗寇瞬间从人间被擦去了。 夏极舒了口气。 法身的力量也可以添加到飞刀上去了,这可是个不小的进展。 那么...神通呢? 他盘膝开始思索。 如何把神通之力结合到飞刀上? 他思索的很认真... 以至于好像没发现剩下那人在逃跑。 而直到那大寇跑到了二十多里外,夏极才似乎想起了,扫了一眼那方向,然后起身,往齐国国都折返。 那跑远的大寇,早已消失了。 天地之力只能从外而内,但祝融的火焰却是从内而外。 所以夏极以天地之力扩增了飞刀的攻击范围,然后以祝融的火焰在他体内凝聚出了飞刀,再于这飞刀之上添加了黑皇帝的火焰。 于是,很简单的操作,就使得那大寇从内而外而被擦去了。 擦到最后,他只剩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短暂存在了刹那,便彻底消失。 “飞刀太俗了,这也不是飞过去了的...那就叫刀吧。” -- ps:发出后才发现写错了...是第二更,不是第三更...小水无语... 13.一刀杀一人(第三更-求订阅) 齐国皇宫来了新的国师。 国君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齐秀隐约感到紧张,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宗门来者不善,不知会搞出多大的波澜。 事实上,这五年时间里,他日夜担心着这个,加上操劳政事过度,已是生了疾病,生了白发。 凡间的帝王,哪个不短命? 此时... 散朝后的皇宫正殿里。 门扉紧闭。 殿内。 天光暗淡。 碧仙子直接坐在龙椅上,俯瞰着齐秀,冷冷道:“好大的胆子,吃里扒外,还会勾结其他宗门了?” 齐秀花了五年时间才挺直了腰杆,他听了这质问,本能地就想弓腰,屈膝,搓手,赔笑,解释... 但他忽然想到了那位为自己断了双臂的侍从,想到这五年里自己走过的路,看过的人间风骨。 他忽然就不弓腰了,而是坦然道:“国师,我大齐在青峰五宗的庇护之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岂会勾结其他宗门?” “大齐?” 碧仙子愣了下,旋即唇角一咧,笑了起来,“区区凡间的一个王朝,也敢用大字?看来给你撑腰的人力量不小啊,给了你这熊心豹子胆,让才敢这么说话。说吧,是谁?” 她翘腿,半躺在龙椅上,周身气息忽然一散,那隶属于十三境业力境强者的力量覆压而下,直接让齐秀跪了下来。 嘭!嘭! 双膝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声音。 齐秀本就虚弱,哪里禁得住这么一下。 这位齐国国君顿时痛苦的喊了起来... 殿外,一名公公扯着嗓子,颇为关切地问道:“国君...可需老奴进来?” 齐秀疼的满头大汗,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沉声道:“谁让你在门口的?滚远点。” 门外沉默了片刻,旋即是公公的一声“诺”传了回来。 但他“诺”字刚刚说出口,便是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齐秀急忙侧头,只见那大殿门扉的窗户上撒开了鲜血。 就如饱血的蚊子被捏爆了,而向四周的溅射。 “说吧,我没多少时间。” 碧仙子捏了捏手,微笑着看向那跪着的天子。 神通境,举手抬足,以天地之力捏死一个九境,十境的武者,就如捏死蚂蚁一般。 这一次,她可是额外带了一名业力境,五名神通境,十名法身境强者,这其中还有郑家自己的底子,为的就是能以迅雷之势快速地搞定这件事,帮助秦襄上位。 她没有耐心,因为她正在与百里峰主和楚峰主竞争。 谁快,谁就是宗主。 慢了,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齐秀凝视着那血... 一瞬间,他挺直的腰杆弯了下来。 曾有的雄心被彻底地湮灭了。 那是他的贴身太监... 是从小陪着他的太监啊。 碧仙子道:“快说,门是关着的,该给你留的脸留了。” “国师...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寡人若真的勾结了这样的高手,他为何此时还不来救寡人?” 碧仙子神色淡漠,她手指急促地敲打着龙椅,忽地冷冷道:“让宫里所有人,上到太后老嬷嬷,下到刚出生的婴儿,全部到殿后广场集中,各自列队。” 齐秀颤声道:“国师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碧仙子冷笑道,“半个时辰杀一人,若是没有答案,那就一直杀下去,随机杀,看我心情杀,除了陛下,其他人都可以杀。” 齐秀目瞪口呆... 他简直难以想象。 从前,他以为宗门和王朝之间还隔了一层皮,自己说的话宗门还会稍微考虑下,但现在,他简直是彻底傻了。 固然,他可以召集军队,让大将凝聚兵力,进行攻击,但他已知此时皇宫再无一人能出去了。 何况聚集兵力对抗宗门,这简直是死罪,一时痛快,之后无论自己还是那些士兵,都会死。 “国师,请给寡人一点时间,寡人一定...” 齐秀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他想说查出真凶,但话到口边却是无从说起。 碧仙子道:“一个时辰,全部过来,超过了一个时辰,若是没过来,就别怪我乱杀一气了。” 齐秀双目含泪,胸腔里压抑无比,嗓子口挤出哀求的声音:“国师...” 但碧仙子越来越急,她可不想付出了这么多而失败,现在打了一大棒,之后再给胡萝卜好好安抚就是了。 她手指敲打这龙椅扶手,淡淡道:“已经过了一分钟了,国君想耗到时间结束么?” 齐秀呆若木鸡, 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他已明白,事不可逆。 他忍着膝盖的疼痛,掸去尘土,转身往外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背就佝偻一分,黑发便白上一缕,殿门的路并不长,他却感觉已经走完了此生。 他推开门,门外是自己贴身太监的尸体。 那尸体已经成了一团塌陷的烂肉。 柔和的深春阳光从天而落,照耀出刺目的血腥。 齐秀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地挺直腰杆。 他要用暴君的语气来说这件事。 如此... 后来的皇帝还可以拥有一份未曾被宗门践踏的尊严。 是的。 是他齐秀昏庸无能,残暴不仁,讨好宗门,所以才这么做。 而不是宗门所迫。 这一刻,齐秀忽然寻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他眉头一皱,想哭。 但再吸一口气,神色变幻,显出阴冷和暴虐。 他走向了门外,召集了侍卫,冷漠地宣布:“让所有人来大殿集中,太后我去请。告诉他们,谁若不来,杀无赦!!” 侍卫们只觉伴君如伴虎,心底一颤,忙道:“是。” ... ... 一个时辰后。 暮色刚逝。 天如黑色穹顶。 星光月色明亮。 宫里数千人便是聚集在了一起。 齐秀站在最前,冷冷道:“青峰五宗乃是我国的庇护伞,而宗门的两位先生却接二连三在我皇宫消失,这事今天必须要有个交代了... 这事既然在我皇宫里法身,诸位便不知情么??” “寡人不信!!”他稍稍顿了顿,冷笑道,“今日定要解决此事,各位知道什么的就直说吧,若是不说,半个时辰杀一人,由国师来杀,随机杀,谁都别想幸免。” 国君说完这句话,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要知道,这里有太后,有皇后,有妃子,有皇子公主...这些都是国君的亲人啊。 顿时殿前空地上声音嘈杂一片。 混乱里,花晓婵颤抖着紧紧抓着自家儿子的手。 她自己抖个不停,却在轻声道:“小愚别怕,别怕,会没事的...” 夏极张大眼,看着远处黑暗里,高坐着的人,刚巧了,他这段时间常常取回力量在外做实验,所以现在力量还在,否则怕不是要不顾身体损伤的取回力量了。 “没事的,小愚,你别怕...” “千万别怕...” “别怕呀...” 婵妃说着说着,自己吓得快哭出来了。 夏极目光扫动,凭借着神识,以及快速的扫动,他大概已经确定了四周的敌人,一共十八个人。 然后,他害怕地躲入了婵妃的怀里。 花晓婵紧紧抱着他,一边颤抖着,一边在心底感慨着,别看小愚平时多懂事,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平时像个小大人,现在是真的怕了。 此时。 碧仙子从座位上站起,负手走到前面,露出迷人的微笑:“半个时辰杀一人,随机杀,诸位可能是国君的亲人,但不是我的亲人...... 等等,人好像挺多的。 那,不如就改成半个时辰杀十个好了,哈哈......” 碧仙子笑容忽然顿住了。 她整个人处于一种姿态凝固的状态。 好像是时间停止了。 众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没有人知道厮杀已经开始了。 祝融的火焰乃是五脏六腑之火,火焰升腾的刹那,已然被夏极凝聚成了“刀”。 而此时,碧仙子已经感到了不对,她虽然震惊于这神出鬼没的手段,但却在刹那之间以神通之力,由内而外护住整个身躯。 至于业力, 她虽然拥有业力,但业力为恶,只能杀人法身,灭人命格,却无法做到善之业力的暂时升级法身,升高命格。 没有攻击目标,她业力攻击的手段就几乎是废的。 此时... 碧仙子在飞快地提升着神通层次,神通巅峰足以拥有九层神通之力,犹如九层天地护盾。 护盾飞快提升着。 而周围,随着碧仙子而来的高手也发现了碧仙子的不对劲,再稍稍感受,便是感觉到了碧仙子在调动天地之力。 那么,敌人已经出现了? 十多道黑影急速掠动,神识放开,开始寻找着敌人。 但他们找不到。 因为,夏极此时没动用神通之力去扩大攻击范围。 至于祝融之火,这等诡谲无比的火焰源头就是碧仙子的五脏六腑... 可以说,即便给这些人足够的时间,也只能发现这一点,而无法发现出手之人是他。 噩兆之炎隶属于法身十一境的力量,且个个特殊无比,否则也不至于在上古被记入书册,传万年之后,犹然还藏惊惧与讳莫如深的禁忌之感。 夏极以祝融之火为引。 那深红火焰已经凝聚成了一把刀。 刀在对抗着逐渐叠厚的天地力量。 天地护盾有九重。 但刀...却瞬间五色,紧接着,夏极经过简单的磨合,力量与碧仙子体内的连接点已经稳定了。 于是,他开始逐渐堆叠“刀力”。 碧仙子满头大汗,她一边调动天地之力去防御,一边伸手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小金罩,同时,她的躯体开始变化,她要化出法身本体... 法身出现,那么力量也会增强。 澎湃的血液由内撞击着肌肤,发出战鼓频频擂动之声。 这一幕让包括天子在内的皇室不彻底迷惑了。 他们不知道这位国师在和谁交手。 他们只震惊于那国师此时的变身。 碧仙子心底终于有点慌了,只觉此事诡异无比,她到现在都无法找到目标,也不明白对手的攻击手段。 正常来说,十二境的神通之力定然是强过了十一境和十境的。 但是... 有谁的十一境力量是九大噩兆? 有谁的十境力量是四百三十七万法相? 要知道... 只需要精气神三个法相,就可以借着火种突破十境拥有法身了。 谁会有四百三十七万??!! 四百三十七万食人蚁,便是虎也给你吃了,是象也让你瞬间成骸骨,是龙只要你敢落地也让你成为口中食。 九重神通天地之力,加上一重金罩法器,对上碧仙子腹中产生的刀... 那刀之上的力量,猛然暴涨。 一瞬间,攀爬到了一个需要仰望的高度。 碧仙子的法相才显出到一半,才刚拥有三丈高度,才刚露出散发可怕气息的碧绿虎身... “刀”就已经摧枯拉朽地撕裂了九重神通天地护盾。 咔... 小金罩碎裂。 护盾粉碎。 而失去了神通庇护,区区法身也想从内部防守住夏极的“刀”? 这是痴人说梦。 “刀”一瞬间就把碧仙子的五脏六腑从人间擦去了。 下一瞬间,复合的、恐怖的、诡谲的力量,直接把碧仙子从人间抹去了。 一滴血都没落地。 一刀,屠一人。 正震惊于法身强大、仙人强大的大齐皇室全都瞠目结舌。 别说他们了,那随着碧仙子而来的强者们也是呆若木鸡... 这结果是什么? 是碧仙子死了? 还是逃了? 还是赢了? 没人知道。 但很快,他们想到了之前的国师,还有跻云长老... 这是失踪??? 就是这么失踪的? 在众人眼里,忽然失踪? 下一刻,夏极直接目标对准了十个跑动最凶的人,他若是感知没错,这十个应该是法身境。 对付法身境... 那就是秒杀。 夏极出“刀”了。 这一刀从目标腹部斩出。 半空中,正在快速移动的一名法身境强者消失了。 夏极再出“刀”。 一名正冷冷扫过广场皇室的法身境强者不见了。 夏极继续出刀。 不停的出刀。 看不见的出。 看不见的刀。 刀刀抹杀。 不见刃。 也不见血。 不见踪迹。 亦不明原理。 众人呆呆地看着... 皓月当空,春柳拂风,星河潺潺流淌,深春的蝉儿已响一声轻一声地叫唤了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美,多么静谧的夜色。 而此时,这样的夜色里,却有人在消失。 十秒钟,十名法身境强者便都不见了。 接着是神通境强者。 十秒钟,五名神通境也不见了。 最后是一名业力境强者。 那人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喊出一声:“阁下要什么直说,未必需与我青峰五宗作对。” 夏极趁着他说话的时候,以比杀死碧仙子更轻松的力量抹杀了他。 这位十三境界业力境的强者...也失踪了。 最后一个人,夏极倒是有些犹豫,因为他已看出这个人并不是和这十七人一伙的,那个人悄悄地藏在黑暗里,好似是在看着,现在现在心跳极快... 夏极想了想,便是没杀他。 有些事,有人说出去,会更好。 春夜无边,良久再良久,大齐皇宫的殿前空地上才恢复了嘈杂声... 瑟缩地藏在婵妃怀里的男孩抬起了头。 婵妃看了他一眼,面色虽还苍白着,但已露出了微笑:“没事了,没事了...” 她抱着男孩大哭起来。 男孩有些疲惫,这很正常,受了惊吓,精神能不疲惫? 十七皇子也抱住了母妃,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 14.神秘的皇宫大统领(第一更) “战斗至今,有许多关于力量的信息应该自明了。” “九境之后,每个境界都需要必备的特殊物品才可以晋级,提升,以至巅峰。” “十境法相境需要玄功。” “十一境法身境需要精气神三种玄功修至第九重,加上火种,以及日夜在火种旁的修炼,对战。” “十二境神通境需要的东西还不清楚...” “量变以及独属于自己的感悟,以及某些其他条件的存在,只能够勉强突破到下一境界,但却无法进行后续的提升。 这也是我当初没有火种却提升到了十一境,没有此时神通的必需品却提升到了十二境,但之后却无法再在境界上提升半步的原因所在。” ... ... 六岁的皇子坐在大齐书阁的藏书馆,泡了一杯枸杞,继续思索着。 “但我当初以十境的力量就可以秒杀十一境,如今以十一境的力量甚至可以无声无息之间碾压十三境。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境界譬如逐渐升级的攻击方式。境界对于人,譬如文明对于世界。” “对世界而言... 最初的人可能只会用尖石头狩猎。 之后,因为冶炼的技术,人学会了用铜铁制作兵器。 再之后,因为火药以及科技发展,人则是可以使用子弹、炮弹、导弹、原子弹、以及其他的兵器...” “对人而言... 最初的人只会用力气去挥舞兵器, 之后的人学会用真气, 之后,人的力量逐渐提升,与天地震荡,产生虚影,法相。 之后,因为火种,人激发了血脉,而凝出了法身。 再之后,无论是神通,还是其他,都必然伴随着更多的必须物。” ... ... 皇子老神在在地饮了口枸杞茶,托腮看向窗外,有些出神。 “初看,金属兵器自然比绑着尖石头的木棍厉害。 所以,高境界自然比低境界厉害,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 一个拿着金属兵器的人,对一个扛着山峰,用山峰的尖去战斗的对手,孰强孰弱? 一个拿着机关枪的人,对一个挥舞着万米金属长刀的对手,孰强孰弱? 同样是高境界对低境界,但结果却不同了。” “身化劫源,而劫源作为一个类似于绝地的小世界,自然也是受着许多规则束缚的。 ... 首先是 ——空间规则—— 火劫的劫源与人间只是短暂的相连了五百年,现在在越飘越远,也许等到一万两千年后,才会再度靠近,也许不会靠近,因为第十八个一万两千年是特殊的,是可能已经进入了赤裸裸的厮杀状态,而不会再有其他什么了。 而谁也不知道二十八万八千年前的那个一次虚劫里,第一杀劫是否也是这个火劫劫源造成的。 在我看来,很可能不是,否则这劫源就不会产生火并合一的情况了。 吴家老祖的绝地每时每刻都连着人间,他尚且无法利用绝地,何况正在飘远,正在与人间越发远离的火劫劫源呢? ... 其次是 ——世界规则—— 这世界每五百年出现一次杀劫,随着杀劫,提升境界的必须物才会出现,然后人的境界才能提升,而即便你提升到了二十二境界,在这一万两千年过去后,你只能陷入类似幕后长眠的状态,境界也会被压低到第十境界甚至更低,就如老祖们一样。 所以,即便我此时拥有了一方劫源的力量,也无法突破这样的世界规则。 除非,我已超脱了阴阳,超脱了天道,超脱了大道,无视了这些规则。 否则便是二十二境,都需要遵循简单的‘同样力量,体不如面,面不如线,线不如点,有力量泄露不如没力量泄露,远程攻击不如近身攻击’等等空间带来力量规则。” ... ... 盛夏蝉鸣不住。 夏极看到街头追逐的孩子,相伴的男女。 他随意翻了一页书。 沉浸在思索里。 “对于我而言,前段时间杀死入侵者自然没有用全力。 首先, ——无声无息地出手不如正大光明地出手—— ——正大光明地出手不如不留底牌地出手—— 其次, ——孩子的身体不如原本的身体—— 再次, ——原本的身体不如法身—— 而我如今的法身凝聚了火劫劫源,凝聚了九大噩兆, 以更强的身体去施展同样的力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等法身是受了空间规则与世界规则限制的,就如同老祖一样,无法发挥。 再后, ——在正常地形不如在火焰里—— 火焰倒是成了我的主场了,也许这就如星光是太上的主场,各大势力因为上古玄阵的缘故以自己的势力范围为主场,而其他几位老祖自然也各有主场。” ... “所以,若没有诸多限制,而让我在主场发挥了全力,即便我只是十二境初期,但所能造成的力量伤害,也远远超过那一晚不知多少倍。” 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前世看到的奥特曼的小怪兽,小怪兽变成人的模样时,力量并不算强,否则为何每次和奥特曼打斗都要变成本体? 他又忽然想... 自己如今可谓是火劫劫地的化身。 那么,当初吴家老祖的阴间化身是怎么来的呢? 是否也是如同自己这样? 那吴家老祖可就是活了至少二十八万年左右了。 他摇摇头,把这念头甩了出去。 那么... 不管如何... 当初吴家老祖被自己秒杀的还真无辜啊。 这大概就是... 一个刺客,没来得及穿六神装,然后对面才四级的战法在全世界最多只有五级时,忽然六级了,并且迅速的点了大。 然后冲脸开大,一套连招,直接带走了脆皮的五级刺客。 “看来觉得自己太牛逼了,就会死。 毕竟除非超脱了宇宙,俯瞰大道,无视规则,否则谁都不是真的无敌。 谁飘,谁死。” ... ... 话分两头。 青峰五宗的宗主已经挑选出来了。 宗主是秦襄。 因为秦襄是三人里唯一还活着,并且算完成了任务的人。 在碧仙子死后,在暗探传回了“诸多强者原地消失”的恐怖场景后,秦襄继续执行原计划。 他交代了许多东西,让心腹蒙山去齐国担任国师。 临行前,蒙山已经把后事全安排好了,抱着有死无生、有去无回的心去了齐国皇宫。 之后,他兢兢业业地开始认真地做国师,每天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待每一个人。 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镜子给自己打个气,之后便去与第一个看到的人亲切交谈,无论这个人是宫女还是太监,亦或只是平民百姓,他都平等地对待,他对每一个人露出微笑,在酒席上对每一个敬酒的人回敬,而不摆任何架子。 开始蒙山还颇为僵硬,但他本就是个直爽汉子,慢慢地倒也乐在其中。 毕竟他身份摆在那儿,你投人以桃,别人自会报之以李,你敬人一尺,别人自然发自内心地敬他一丈。 然后... 蒙山没出事。 没失踪。 没死。 试探结束。 于是,秦襄懂了。 这不是新杀劫带来的诡异事件,也不是齐国和其他门派勾结,而是... 齐国皇宫藏了个怪物。 只要好好地做国师,这个怪物就不会杀戮。 秦襄成为宗主第一件事后,就是制定了“国师担任守则”,严格把控国师的预备人选,力排众议,率先把“对普通人的看法”以及“个人品性”等等纳入了首要考核指标之中... 至于, 百里峰主,则是直接死在了从万剑宗归来的路上。 万剑宗乃是云洲北地西方世界的庞然大物。 这僵局远比青峰五宗想的要深。 而另一边, 楚峰主,竟和其他所有宗门弟子一样,在封河村失踪了。 与其他弟子不一样的是,楚峰主以自身十三境的强大实力证明了一件事,这失踪案乃是凶案。 因为,他在封河村入口的树桩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 手印是往村子方向逆行的,拖出了一道刺目进行的轨迹。 就好像是... 满身是血的楚峰主,被什么东西拖回去了一样。 于是,封河村,被列为不可靠近的禁地。 ... ... 白发的国君自然明白宗门态度的改变是因为畏惧。 而那一天碧仙子等人戏剧化的失踪,也让他知道皇宫里藏了一个恐怖到自己已经难以想象的怪物。 不,是守护者。 那么,这个守护者是谁? 齐秀与几位心腹仔细地调查了三起失踪案,忽然之间,他们意识到了什么。 “寡人明白了。” “臣也明白了...” “皇宫里的神秘高手,臣亦知道是谁了。” “此人气魄十足,器宇轩昂,身材高大威猛,左眼更有三道伤痕,无比煞气,而每一次失踪案,他都在失踪现场,而且最靠近目标。” “不错,事后别人都生出震惊之色,语无伦次,但此人却竟是话音如常,仿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此人...如此气度,竟只在我宫中担当普通侍卫?” “只是观他姓名,其实便可揣度一二了...金霸天,何其霸道的名字,拥有如此名字者,怎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呢?” “臣以为,不要影响他。” “臣附议。” 齐秀咳嗽了几声,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头,身体的情况是每况日下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一会儿,道:“寡人自然不敢影响他,但升他为我皇宫大统领,见朕可不跪,出入自由,如此便好。” 大统领如今只是一个名誉称号,齐秀自然不敢让这等人物去操劳俗务,那便赋予他皇宫行走的特权好了。 于是... 几天后。 普通侍卫金霸天成为了大统领...地位超然。 而这莫名其妙的册封,让许多有心人都仿是明白了什么。 即便是蒙山也懂了。 国师亲自去拜访了大统领。 但以蒙山十三境的境界,竟然也窥不破大统领的真实实力。 蒙山自然不敢试探,他小心翼翼地与大统领相处,随后又被大统领的气魄所震慑住了,之后愈发的尊敬有加。 他悄悄地把信息传递回了青峰五宗。 于是,秦襄也懂了。 秦襄一懂,更多人就明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在宗门高层逐渐流传开来了, 齐国大统领金霸天乃是一个绝对的神秘强者,他可以无声无息之间让两大业力境强者,五阁神通境界高手,十个法身境高手消失... 无声无息地出手况且如此。 若是全力出手,那还不知会造成何等惊天动地之态。 但这样的强者似乎只想过隐者的生活,他流露在外的实力也只是普通人。 这就是不想别人去打扰他啊。 紧接着,金霸天这个名字,被列入了许多宗门不可招惹的名单之上... 成为了齐国皇宫的定海神针。 金霸天慌张极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好事临头,他也就认领了,然后开始装... 随着他越来越装,也陷的越来越深。 慢慢地,他也懂了。 原来,他被当成了那皇宫的神秘强者。 他慌张到了极点,但已骑虎难下,只能避免和人交谈。 而这,愈发成就了大统领之威严... ... 大统领每天都活的很累,他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那真正的神秘强者。 但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神秘强者也再没有出现,更没有揭露他是个假货的真相。 大统领明白,人家是看不上这东西,又或者是默认了他的存在,于是他只能板着脸继续演下去了。 ... ... 次年春。 夏极“七岁”了。 他对着铜镜,小无在身后为他梳理头发。 花晓婵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小愚,今天是宗门选人的日子,因为那一位的原因,青峰五宗原本只开放了两人的名额,直接扩充成了九人。 你天资聪颖,如论学习,兄弟姐妹里没有人比得上你,这一次你若是被选入宗门,那就可以以更超然的地位活着了。” 夏极双手伸展,小无帮他穿上得体的衣袍。 夏极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衫,镜中的是一个安静却无暇的男孩,虽然年幼,却有十分静气,波澜不动,宠辱不惊,双目里似流淌着日月星辰,岿然如皑皑青山,巍峨而浩然。 他看不上青峰五宗。 何况,杀劫未起,他还不想动。 于是,他微笑着应了声:“娘,我尽力。” 15.皇家麒麟儿(第二更) 四十六个皇子皇女,青峰五宗挑选了九个。 夏极没入选。 于是,众人明面上虽然不说,暗地里又是一波嘲笑。 “果然是书呆子,只会看些普通的书,轮到修仙了,却根本没有半点资格。” “难怪叫愚,果然未曾辜负他的姓名,哈哈。” “这呆子只会看书,不懂半点人情世故,笨鸟先飞固然不错,但你也需得和他人相处吧? 瞧瞧其他皇子皇女,要么跟着太子,要么跟着二皇子,要么跟着长公主,即便表面上不露山水的,暗地里不还是与各方保持着联系?” “只有这十七子是真的没有山水,也不联系,就会看书,哈哈哈...” “愚,愚不可及。” 转眼,便又是五年过去了。 夏极虚岁已经十四了。 出落成一个温谦的浊世佳公子。 他未曾和其他皇子皇女联系,也未曾去修行皇室高手教导的血劲真气等武学,他根本甚至未曾参入齐国国都的任何事情中。 他就如一个小透明似的,每天就是看书,而若要找他,根本不需要去其他地方,只要去大齐学阁就可以了。 按理说,这样的皇子,不会有人搭理。 然而,也许是颜值气度的原因,居然还有不少权贵家的少女看上了他,想要嫁给他,于是便想要身为权贵的父母去帮忙撮合。 这种只看颜值的少女被其他一些高瞻远瞩的才女狠狠嘲笑了一番。 高瞻远瞩的才女,从来看不上这种书呆子。 哪怕,他读书再好有什么用? 有多少用? 另一边,即便有许多少女芳心暗许,但她们的爹娘却不敢真的去撮合。 他们倒不是看不起皇子,而是如今但凡懂事一点儿的,都知道国君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夺嫡之战近在眼前,有谁敢这个时候去和皇子联姻? 万一被牵扯入了风波之中,那可是自己跳到火坑里去。 凡间国度,或有交锋。 夺嫡之战,惨烈无比。 凡间需要活力,需要自己的秩序, 而宗门需要高高在上,需要超然于外, 宗门有战争,凡间王朝自然也有战争, 只要不触碰到底线,宗门便是不会管这些的。 这就是原因,亦是超凡者们的共识。 ... ... 夏极在等杀劫。 也在等一个人。 他等了一千一十三年。 如果这个人来了,那么,其实对他而言,无论在哪里,都已是完整。 小苏在身边,那个人若是也来了,那么这里便是他的家。 他不着急提升境界。 他要的岂是去急躁地让自己提升十二境,达到十三境? 少年才需远行,因为他们未曾见过远方,因为他们渴求去走出自己的道。 但夏极的道已在他心中,远方已在他眼中。 他要的怎可能仅仅是提升境界?? 他想打牢“基础”。 牢固到他坚信可以去问鼎至高,超脱无上, 牢固到足以往前百万千万年年没有古人,往后百万千万年没有来者。 一根草可斩日月星辰,一粒沙可填尽沧海。 草强大么? 沙强大么? 不强。 因为强大的,是拿草的人,是拈沙的人。 他想做这个人。 心存了万古,存了宇宙,便是真正的波澜不惊了。 波澜不惊却又不是僵化不动,所以夏极还是该干嘛干嘛,同时,他已经看过了整个云洲的大概地图,以及东边大陆的大概描述。 大齐学阁楼下忽然传来欢呼声... “这...这不是大统领嘛?!” “大统领,是大统领。” “大统领好帅啊。” “这就是我齐国的神秘强者嘛,气魄好强大,只是让人靠近就忍不住心跳加快,双腿颤抖啊。” “大统领太强大了。” 夏极随意撇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威猛的男人正矮着身子,压低了帽子在行走...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能够隐藏得了身份,而被学阁里的学子发现了,因为在欢呼。 金霸天只得挺直了腰杆,天地良心,他只是觉得武功需要突破了,想要来大齐学阁找一本书而已... 他没想被发现啊。 金霸天顿时板着脸,左眼的伤疤更显冷漠,让人只是对上那眼神便觉不寒而栗。 学子路人又开始大声道:“大统领好有威严。” “看起来真的很靠谱。” “不愧是大统领。” 金霸天:(°ー°〃)... 而就在这时,异变忽生。 高楼檐角上传来冰冷的声音。 “我要挑战你。” 声音覆盖而下,虽然平静,却好似是惊雷阵阵,压下了所有的喧哗声音,学子路人们纷纷抬头,只见那朱瓦角上,一道墨色长袍的身影正凭空而立。 那是一个剑客,他站在高处,好似已与周围的风融为一体了,而就在金霸天望向他的时候,仿如狼烟般的滚滚杀气笼罩而下。 那剑客报上姓名:“血手。” 学子们有人知道这名字。 血手,乃是大齐的一名武痴,但他却也是如今大齐第一强者,被称为宗门之下第一人,实力虽是第十境,但却无比强悍,凭着一身本事,曾经正面扛过十一境法身强者。 路人们顿时喊了起来。 “血手,你虽然强大,但挑战大统领去根本没有资格。” 血手道:“我知道,但我还是要挑战。” 他恭敬地看向那气魄宏大的男人,道:“请赐教。” 金霸天神色冰冷,心底长叹一声,他哪里是这大齐宗门之下第一人的对手。 看来... 今天是承认自己不是那神秘高手的时候了。 他已经太累了。 无论什么结果,他都认了。 金霸天痛苦地闭上眼,缓缓摘下帽子。 而他的动作,让血手蓦然警觉,只以为这恐怖的高手要出手,他乃是武痴,只听闻这大统领乃是隐居不争的绝世强者,却不知道大统领的战绩,所以才敢贸然挑战。 此时,血手身随心动,已如灵敏的狩猎者骤然扑出,于虚空一踏,气流翻滚之间,他周身力量震荡空间,而呈现出三重法相。 他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强的杀招,这是环环相扣的绝杀,这是他用过数百数千次的绝杀,此时这绝煞浑然天成,已对站在地面犹然未动的大统领笼罩而去。 剑破长空。 而这一刹那... 血手忽然眼中又添明亮,因为他蓦然发现,自己在面对这等强者出手时,心性竟又有了突破,精神世界的强大推动着力量往前再进一步,以至于这一剑,是他平生从未刺出过的一剑。 锋芒毕露!! 从天而落!! 寒光烁烁!! 金霸天:...... 他急忙抬手,想喊一声“等等,我认输”。 但他话还没出口,血手忽然间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天镇压而下,而于半空硬生生地改变了前进轨迹,而轰然砸落在了大齐学阁的地面上。 砖瓦碎裂,石屑飞溅。 血手口吐一口血雾,想要起身,但这才发现他全身剧痛,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量在他体内流窜。 这力量再强一分就会让他经脉寸断,再若一份就会让他能够出第二剑。 而此时,刚刚好。 足够让他无法动弹,只能跪着。 金霸天瞠目结舌。 而这在路人眼里,这位威武的大统领只是随手一挥...血手就已经跪下。 金霸天左眼的狰狞伤疤更添几分寒气,他想要找到是谁出的手,因为这出手之人可能才是那真正的神秘强者。 但他没有找到。 他对着血手重重叹息了一声:“你找错人了。” 血手瞪大眼,望着他。 他饶是身经百战,但面对那可怕的气魄,却竟也是怂了。 同时,他也懂了。 于是垂首道:“在下服了,在下不该不自量力来挑战大统领...在下确实找错人了。” 金霸天:...... 他痛苦极了。 他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而周围人已经开始震惊,欢呼。 金霸天压低帽檐,他今天不看书了,回皇宫好了。 而大齐书阁的高处,夏极笑着摇了摇头,这也算是为他生活添了点乐趣罢了,而有金霸天这样的人也确实省了许多麻烦。 首先,别人都看得到金霸天的活动轨迹,知道他是一个隐居的强者。 其次,即便有一天金霸天被人打败了,那么对手也会有更深的顾忌,因为他知道那真正的强者还在幕后。 十四岁的皇子喝了口枸杞茶,待到入夜和小无回归皇宫时,太子齐恒拦住了他的路。 “十七弟,你随我来。” 夏极看了小无一眼:“无姨,你先回去吧。” “哦。” 片刻后。 夏极随着太子来到了一处别致的庭院。 望景亭里,早摆放了几碟小炒,一壶葡萄美酒,两只夜光玉杯。 两人对坐。 明月从宫殿群落上升起,皎洁冰华投落斑驳楼影。 太子齐恒斥退众人,然后正色看向夏极,缓缓道:“你我兄弟,今日便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来,先饮一杯。” 他斟满两杯酒。 两人碰了碰,饮下。 太子齐恒开门见山直接道:“十七弟以为如今这般就可以超然于夺嫡之外吗?” 夏极笑笑:“我从未想过夺嫡,亦过想过皇位。” 太子齐恒道:“十七弟每日高坐书阁,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夺嫡是残酷的,二弟,六弟都在争,而长公主又在推波助澜,除了去往宗门的几位弟妹,其余所有人都已站队。 若是站队败了,便或是身死,或是流放,这无可避免。 而十七弟也该做出选择了。 因为选了,尚有机会,不选,那么便是注定逃不过最末的不好结局,无论谁上了位都不会再理睬十七弟了。” 夏极又给自己加了杯酒。 太子齐恒道:“我不是差十七弟的支持,只不过我自觉上位可能极高,如今二弟六弟长公主三人的力量联合起来,亦不是我对手。 所以,我想十七弟能站在我一边,我也喜欢读书人,我也不想十七弟的一身才华抱负无法施展。 十七弟可以暗中支持我,到时候封王而朝,辅佐政务,一展宏图,岂不好?” 夏极想了想,这太子还真是好意。 因为,自己在这场国都夺嫡风云里,屁大的能量都没有。 太子确实是觉得他胜算很大了,所以才来找自己押注。 否则,之后太子没给那些从龙的人封王,却给自己封了王,这说不过去,太子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夏极奇道:“我与大兄平日不过皇家宴会时远远看过几眼,便是话也每多说几句吧?大兄为何忽然这么关心我?” 太子道:“我们未曾被选入宗门,今生便是断了仙缘,仙人自有仙人的烦恼,我们亦有我们的博弈。 我看十七弟置身事外,不理俗务,一心只读书,即便旁人怎么说十七弟,但我总觉得十七弟并非他们所说的那般。 十七弟腹中有诗书,有才华,有江山,有天地,虽然年少,但却定是这天下一等一的风流名士,只只不过十七弟却没有明白这夺嫡里的暗潮。 若十七弟是个荒唐纨绔也就罢了,我是理也不会理,也就随你去了。 但既是我皇家麒麟儿,岂有旁落蒙尘之理?” 太子微笑着伸出手,双眼明亮地看向对面的少年,动情道:“哥哥不想踩着弟妹们的骸骨,亦不想今后身侧再无亲人,你我在一个皇宫里活了十四年,今后可愿再陪哥哥活到百年?一同开创齐国的未来?” 他话音真诚,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面前这无瑕温谦的少年。 夏极接过了他的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但随后,他亦真诚道:“其实,我不会一直留在皇都,再过两年或是三年,时机合适了,我便会出去走走。” 太子大笑道:“再过两三年,可是十七弟娶妻安家的时候,到那时便是我不急,婵妃也该急了吧?十七弟还想去哪儿?” 夏极也笑了起来,他没继续说什么。 太子忽道:“东有风莱国,近年常在我大齐边境挑衅,掠夺村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我既需上位,便需解决这个问题,便需得一战奠定功绩。 我求父皇让我去了,父皇也同意了,让我统领十万大军出征。 而待我回来,便是尘埃落定,夺嫡终结之时。” 夏极忽然有些愕然。 他隐约想起,一千五百年的古尘也是这么领了十万军队,然后就没了。 但他很快醒悟过来,别说如今五大世家不知在何处,就算真的在云洲,他们也不会管这种事了。 于是,他随意道了声:“那恭祝太子旗开得胜了。” 太子哈哈笑了起来。 “好!今日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16.翻手风起,覆手雪落(第三更-求订阅) 第四杀劫还未到,或者已经到了,但却还不知道。 可若真的发生了,那大齐皇室至少是会有风吹草动的,国师也会有所变化,但都没有。 夏极如今已出落的懂礼温谦,成了一副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的模样,此时,便是傻子也知道这位是真的内秀,绝不是什么书呆子。 气度眼神,行走仪态,举止谈吐都是由内而外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是这个理儿。 有人便说一句话,就让人明白此人风采。 有人说上无数句话,却犹然让人觉得是个草包。 也是这个理。 夏极行走在宫中,泡着枸杞待在书阁,偶然的谈吐,偶然思索,便是瞎子傻子都能感出这一位的与众不同。 就算他再低着头,也如明珠藏于米粒。 就算他好像不会武功,却也不曾矮人半分。 于是,所有曾有的嘲笑与流言统统戛然而止了。 此时... 夏已转秋。 夏极在厨房里,小无待在他旁边看着他下厨。 夏极在剁羊肉块儿。 他要煮汤。 他记得这是小苏过去最擅长煮的汤。 他记得这味儿,记了一千五百年,便是在火劫劫源,那一边默默数数,一边挥刀十五个甲子的岁月里,亦还记得。 他做的不好。 小无在一旁露出嫌弃之色。 她上前一把抢过了菜刀,让夏极站旁边去。 夏极听话地让开了,站在她身侧,靠着墙,看着那一米五的身影低头专注地在备着羊肉,准备煲汤。 这一刻,小无已经彻底和夏小苏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他知道,这就是小苏。 这就是他的妹妹。 他忽然发现,这样的小苏,这样的自己,比什么北地幕后之主、教会首任教皇和神武王、黑皇帝更好。 若要登到那无上之处,需要什么声名? 不过是拖累罢了。 他不是也和谁去比。 他努力也不是为了给谁看。 九大老祖固然是最终的强敌。 然而,他从地狱那般的劫源归来,天生化生成为婴儿,他憋了一千五百年的气,便在这极度绷紧与放送之间升华了。 他要比的不是老祖。 他也不会再把老祖当做对手。 他渴求的是胜过这开天辟地以来,宇宙里所有的生灵。 所以,他要一步一个脚印,让自己的境界变得牢固无比,无人曾超过,无人可超过。 他不知道怎么做。 但就如那挥刀十五个甲子之时,那时,他也不知道如何做。 那么,不止是超越境界,而是在每一个境界拥有比任何存在更强的力量。 最难、最不可能、最痴人说梦、最让人嘲笑的路,岂不就是那通达无上的路? 路,就是道。 走哪条路,就会去到哪个道。 天道。 大道。 都是道。 路,亦不是道。 路有人走。 道却难寻。 你走的是所有人都走着的路,还是自己独一无二的道? 哚哚哚... 哚哚哚... 菜刀剁着砧板的声音,热油入锅的声音,铁铲抄翻的声音,还有那忙碌着的背影,那逐渐开始弥散的香味儿... 夏极侧头间看到了窗外。 窗外,犹绿的树梢已开始落叶,银薇栾华的花儿在前几日的秋雨后,已经被打在了冰冷的石地上,又被宫女扫到了角落。 他呵了呵手,白气在半拢的掌心里翻滚,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这么等着无所事事的时间流逝。 而此时,过去的夏小苏,现在的小无已经起锅了。 她分了两碗,端到桌上,侧头,颇为骄傲地笑道:“来吃。” 话语里充满了优越感与自豪。 夏极回过神来,跑了过去,开始喝汤。 小苏问:“好喝么?” 她这不是问,而是炫耀。 夏极没气她,一边不顾烫的匆匆喝着,一边含糊道:“好喝,简直好喝的不得了,宇宙里就没这么好喝的羊肉汤了。” 小苏反倒被捧得不好意思了,于是辩解道:“上次我去城里的珍味坊,那里的师傅也烧的很不错呢。” 夏极道:“反正没你烧的好。他们烧的,便是烧一百锅一千锅一万锅,也比不上这一碗。” 小苏瞪大眼,良久,笑了起来:“嘴真甜。” 她说着,便多夹了一块羊肉放到夏极碗里,“给你。” 夏极笑道:“谢无姨。” “别叫我无姨了,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那叫什么?” “婵妃已经不叫我无姐了,那就换你叫吧。” 夏极道:“那等我再大点,岂不是可以叫你妹妹?” “呸!我可是老妖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 夏极笑道:“巧了,我也是,不仅是,我还觉得自己比你大一点。” “呸呸呸!长大了,书看多了,也变得会瞎说了,不和你说了。”小苏撇撇嘴,只觉得这十七皇子还是小时候乖巧,长大了这是会顶自己的嘴了。 两人喝着汤,拌着嘴,没多久,这个午后的时光就过去了。 ... ... 初秋,转到中秋时,齐国国君齐秀忽然感染了风寒,风寒倒没什么,主要是引爆了躯体里的隐疾。 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早朝也变得足足半个月才有一次。 齐秀觉得自己可能不行了,他在等。 等一个结果。 太子与风莱国交锋的结果。 ... ... 中秋,再到深秋,然后到了初冬。 齐秀是每况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而整个皇都,便是街头的流浪汉都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氛围。 那是波谲云诡,暗潮汹涌的氛围。 二皇子,六皇子,还有长公主,似乎达成了协议,他们似乎是大概得到了前线的消息,又看到了天子如今的状况,便是准备酝酿一场无人知晓的谋划,以毕其功于一役,逆转乾坤。 冬。 大雪。 十万大军惨败,只剩了残破的数千人归来了。 败因很简单,风莱国有了万剑宗的强者出手。 万剑宗似乎并不再管“撕毁宗门不可掺入凡间王朝厮杀”的协议,至于得罪青峰五宗,他们更不怕,反正之前已经杀了一个百里峰主了。 太子去时不可一世,志得意满,归来时却满身是血,眼中藏着痛苦,他双手紧紧揪着健马的鬃毛,双瞳时刻大睁着,口中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不明白为什么万剑宗会出手。 万剑宗想干什么? 哒哒哒... 马蹄声东来。 太子齐恒策马入了东门,收获的却是冰冷的目光。 有宗门出手,其实本不是他的错。 这根本不是他能够处理的力量层次... 但不会有人理解的。 败了,就是败了。 他默默承受着这些冰冷的眼神,而向国都中央的皇宫去了。 但今天的皇宫,气氛有些古怪。 门前的侍卫看似合理的拦下了铠甲染血的将军,只让太子一人进宫述职。 太子便让将军都回去了。 他独自进入了皇宫的第一重门。 又往第二重门而去。 齐国皇宫,固若金汤,门有四重,之后才是广场空地,直通上朝的大殿。 齐恒沉浸在颓废与懊恼之中,他咬着唇,低着头,如同罪人一般, 手脚被无形的枷锁束着而沉沉下坠, 背部如压着沉甸甸的失败而微微佝偻。 他策着马, 风雪很大。 马甩着蹄子,过了第一重门。 第二重门,齐恒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他目光里却是一个垂手在等着他的少年。 齐恒惊奇道:“十七弟,你怎么在这儿?” 等他的少年正是夏极。 夏极道:“刚巧回来,远远看到你策马进来,便是等你一同入宫。” 齐恒重叹一口气,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忽然道:“你与我之前从未有过联系,今日何必来此迎我?自己去吧,不用管我。”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 他上前一牵马绳,便是往前走去。 齐恒胯下的马,乃是一匹名叫狮子头的名马,出了名的性子烈,根本不会让不熟的人去碰,但此刻却不知为何,成了乖巧的小兔子,被夏极一拉就走。 齐恒双目含泪,他还要说什么。 但夏极淡淡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齐恒于是闭嘴了。 趋利而往,避害而逃,人之常情,但显然不包括这位十七皇子。 他看着这位弟弟,心底已有了决断,这次败北,储君之位很可能不保了,但若是要保一个未曾参入夺嫡之战的弟弟,保一个没有半点能量、只知道读书的弟弟,那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不过,这需要付出代价而已。 但这有何妨? 君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 于是,太子道:“好!我们一同入宫。” 风雪迷人眼,飞落皇庭中。 温谦如玉的少年牵着战败太子的马,走过了第二重门。 就在他们往第三重门而去时,那铁门突兀地发出一声巨响,带着狂风轰隆隆地骤然落下,重砸在地上,封锁了前路。 太子脸上露出愕然之色,但旋即神色一变,反应极快,正要转身退出第二重门,但几乎就在同时,他身后也传来了重重的城门夯地声。 震声回荡,刺耳无比。 第二重门也关上了。 此处就是一个大点的天井,一个过道。 而现在,已经成了绝地。 成了无路可进,无路可退,只能等死的绝地。 而墙头很快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未几便是几个裹着华贵长袍的身影,还有许多黑色轻甲的持弩士兵跑了上来,从四面围住了城墙。 太子仰头看出,在重重弩矢的寒光后,他看到了二皇子,六皇子,长公主,还有许多其他弟弟妹妹。 他明白了。 这是绝杀。 是自己的结局了。 但却不是夺嫡之战的收尾,再之后,城上的二皇子与六皇子还会厮杀,争个胜负,但少了自己的威胁,这两人才真正有了机会。 他处事老道,保不准国君还是传位于他。 众人正要射箭,长公主一抬手示意等等。 她扫了一眼城下,皱眉,厉声道:“十七,你怎么在下面的? 你...你跑到角落里去躲着!” 说着这话的时候,长公主又扫了一眼齐恒,“太子,这么多年的尔虞我诈,今天也该收尾了,我们做了很多事,你死的不冤,就别抓着十七陪葬了。 十七是我们这些人里最纯的一个,无论最后是谁坐到那个位置上,十七都可以陪着他一起好好的治理齐国。 十七,他不该死。” 太子环顾四周,凄凉的大笑一声。 铿!! 他手中长剑出鞘,便是向着脖子抹去。 夏极屈指一弹,一股恰到好处的劲气直接让长剑倒飞出去。 这一手,震惊了太子,也震惊了城上的人。 二皇子道:“老十七,你每天读书,还会功夫?深藏不露啊。” 六皇子道:“但这又有何用?十七,你是想死在这儿吗?有意义吗?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夏极淡淡道:“止戈。” 六皇子嘲讽道:“何以止戈?” 夏极道:“若论能力,其实还是大兄最强吧?若论仁慈,大兄也当然不让。何况现在也是大兄坐着这储君的位置,那就让大兄上位好了。” 他一言落下,周围人便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公主道:“十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让他活着,那就是让我们死。夺嫡之战有多残酷,你根本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太子深深看了一眼夏极,他没想到这个弟弟竟如此重情重义,此时也道:“十七,你到角落去吧,长公主说的对,你不明白。” 夏极道:“我明白。” 说完这三个字,他双手抬起。 这一方世界的风雪忽然都停止了。 他手再一动。 风雪又动了起来,白雪凝聚,化作千条万条纯白蛇蟒,游窜悬空,萦绕呼啸,横冲直撞之间,之间白电纵横激荡,而城头所有士兵的劲弩,已被狠狠砸飞了。 弩落在半空,就如肉落入了狼群,转瞬又吸引了诸多狂风争先恐后的逐击, 弩在半空蹦跶了两下,竟被直接撕碎了! 少了远程兵器,便是无法远程攻击,便也无法从城头杀死太子了。 众人目瞪口呆... 二皇子悄悄取出长弓,弦还未拉开,便又被风吹散,爆裂。 那温润如玉的少年仰着头,缓缓走到天井最中央,只要他双手抬着,这一方世界便再无兵器。 十四岁的十七皇子扬声道:“有我在,谁都可以不死。” 所有人都呆滞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十七皇子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笑道:“大统领与我有缘,很多年前就开始教我修行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用呢。” 17.我大师姐天下无敌(第一更) 消息很快传出去了... 大统领不敢置信。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却还是记不起什么时候自己教导过十七皇子。 当齐秀拖着病身来找他,询问“让齐恒那孩子上位可好”的时候,大统领整个人是懵逼的。 他本能地就想说“爱咋咋地,我可没参与夺嫡之战”,但话到口边,他又想到了十七皇子,福至心灵般地回了句:“我那弟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两人言简意赅的对答着。 齐秀露出了微笑。 这位已经顽疾缠身的国君忽地放松了下来。 因为,那位十七子说过“谁都可以不死”,这既然是大统领的意思,那么看来自己的那些儿女,真的是一个都不需要死了。 夺嫡之战,哪有不死人的? 但即便他身为君王,此时却也是个离死不远的人,有谁会忍心看到自己的儿女死去呢? 于是,齐秀向这位大统领拜了三拜。 大统领慌得一匹,只能板着脸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一谢前辈守护皇宫。” “二谢前辈化解兵戈。” “三...寡人恳求前辈未来能多看护一下齐国。” 大统领心道,我不留在皇宫我还能去哪,万一跑出去保不准就露陷了。 但此时,他心底痒痒的,就想着去见见十七皇子,然后和那位真正的神秘前辈搭上线,去讨好一番。 至于十七皇子,唔...这才十四岁的娃,咋可能就是高手呢? 他必定是真正神秘高手的弟子,只是推给了自己而已。 于是,大统领压着慌张,淡淡道:“陛下不必如此。” 齐秀也不多说,便离开了。 他才一离开,大统领顿时弹了起来,然后立刻要往后宫跑去,但转念一想自己虽是大统领,但贸然去后宫总不太好,可若不去后宫,难不成还叫十七皇子来见他? 大统领看看铜镜里自己高大威猛的神采,骇人威严的面容,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宏大气魄,好似令人心跳都禁不住骇的加快。 他心跳也很快。 正想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通报声。 “十七皇子,齐愚求见大统领。” 大统领心中狂喜,清了清嗓子道:“让他进来。” 于是,他看到十四岁的皇子走了进来。 ... 一炷香时间后。 大统领已经成了孙子。 “了然,了然。” “懂,当然懂,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了。” 大统领对着天拜了拜:“前辈放心吧,我一定会配合着大师兄把事情做好的。” 夏极看着金霸天,奇道:“师父没说收你为徒。” 金霸天那高大威猛的躯体顿时趴了下来,抱紧了十四岁皇子的腿,哀鸣道:“大师兄啊,你就和师父说说吧...我与大师兄一见如故,若是不能成为大师兄的小师弟,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啊。” 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如抱住了余生一般抱住了夏极的腿,怎么都不肯松开。 开玩笑,他现在被捧得是高,万一有一天被揭穿了,那就是悲惨无限啊。 何况,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所杀的人”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太恐怖了。 如今,见到了“自己”的徒弟,他哪里不会抓住这个机会? 夏极道:“我去问问。” “师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我亲哥。”大统领感动了,他终于找到组织了。 ... 次日。 十七皇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正与威严的大统领走在湖边。 大统领板着脸,面容骇然,左眼三道伤疤狰狞无比,他小声道:“大师兄,咱师父有没有答应啊?” 夏极道:“可传艺,但不收徒,传多少,看你表现。” 大统领用最牛逼的姿态说着最怂的话:“懂,懂了。从今往后,都听师兄的。” ... ... 此时。 云洲东方。 霓虹遍天。 灵气呈五彩之华,渲的山中云海如梦似幻。 而此山之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却极为奇异,这山如被巨力绞过,而呈现出螺旋上升之景。 山巅是极其开阔的宫殿群。 只不过这宫殿却没有上下山路,往来者只能驾御剑轮飞行而上。 剑轮有六轮,八轮,十轮,十二轮,只要成偶数,便可一直递增。 每一轮则是一把与自身联通的飞剑,而轮数越多的,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可以操纵的飞剑越多。 虽然这规则对于一些怪胎不管用,但对绝大部分人却是适用的。 力量越强,岂不是越能控制飞剑? 飞剑越多,能够自行摆出的剑阵岂不是越强? 但此时,端坐于此方霓虹天最深处的一个女人却只有一把刀。 刀在刀匣里,刀匣庞大无比。 女人亦庞大无比。 她虽穿着田园风的花格子围裙,但却绝不可爱。 因为,她即便坐着,也比哪怕最魁梧的男子要高很多,她若是站起身,怕是足足会有近四米的身高。 这女人此时双目紧闭,肚腩折叠坍落,给人以恐怖之感。 最骇人的是她眉心萦绕的一缕黑气。 细细看去,她周身都是黑气。 这气若有若无,普通人只能觉出恶寒,但绝对无法感知。 因为,这是已经具象了的恶业。 所以,只有达到了十三境业力境的人才能看到这黑气。 女人已经在这里坐了两百年了。 业力的获得,靠的便是在噩梦里的获取。 梦非现实,但却更贴近心灵。 在噩梦里徘徊越久,而未死去,所获实力便越是强大。 寻常修士进行突破,只需在噩梦里待过三天便可成功。 但,这女人已经睡了两百年。 寿元对超凡者而言,早非凡人可以想象,十境之后,每一境界臻至顶峰,便可增寿千年,若是到了二十二境,便是增寿一万两千年。 此时,强一些的高手都已十三境顶峰,换句话说,不少人都是三千年寿元了。 此时,这庞大的令人悚然的女人还在睡, 只不过她的睫毛已开始跳动,一副可能随时会醒来的模样。 她沉睡的地方,是万剑宗的禁地最深处。 再外,则是盘膝坐着一个白衣冷傲的男子。 男子比起那女人,可就正常太多了。 他膝盖上平放着一把刀。 白衣男子所在,亦是禁地。 这是禁地深处。 禁地深处到万剑宗有着不短的距离,而入口处则有万剑宗的精英弟子日夜看守。 此时... 万剑宗中央的大殿里,商议正在进行。 “宗主,风莱国的事如何处理?” “是何进度?” “已经吞了齐国外围,再往前便是要触碰到青峰五宗的底线了,那便是要正式地拉开宗门对战了,到时候牵涉极多。 青峰五宗实力虽不如我们,但其亦与不少世家,小宗门,散修有着联系,那里又是他们主场,到时候作战,必定一场大战。” “杀,为什么不杀?东西方的局势已经快打破了,第四杀劫也快到了,到时候难不成我们一边应付杀劫,一边去和这些宗门勾心斗角,抢夺资源? 凡人虽然没什么用处,但查探统计信息,可是第一流的,只有统一了,才可以在新的杀劫里掌控主动。” “可是,西方的同盟,亦有不少强者,贸然入侵,只会造成大量伤亡...” “我大师姐天下无敌,哪会有伤亡?” 大殿中央的男子手指敲打着扶手,冷冷道:“让风莱国杀过去,齐国若肯投降,便让他皇室上下都来拜我。 至于青峰五宗,告诉他们,若是敢动我万剑宗任何弟子一根寒毛,我大师姐醒来后,必定屠得齐国宗门,从上到下,鸡犬不留。” “是...” 男子双瞳前拂过一抹黑气,他思索了下,冷冷道:“传信给青峰五宗,就写五个字... 魔尊快醒了。 他们应该会明白,没有了齐国,他们还是宗门,但若是门里没有了人,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是...宗主。” ... “宗主,魔尊真的快要醒了吗?” 压抑的骇然的声音响起。 似乎所有人还记得那恐怖的女人镇压此方的时候。 虽是已过了两百年,但那女人当年恐怖的模样犹然烙印在他们心底。 她让云洲的历史浸透了鲜血和黑暗,以至于后来者甚至不敢记录那一段过于骇人的史实,只是模糊地以春秋笔法糅杂在其他事件里,刻意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而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整个北地足足花了百年时间才稍微恢复了元气, 花了两百年才恢复了繁荣, 宗门之间亦是修生养息,有小争,无大斗, 相安无事,平息了两百年, 但如今,随着杀劫的到来,随着实力的恢复,似乎都各自蠢蠢欲动了。 魔尊坐睡在禁地最深处... 即便他们身为自己人,但每每想到那些血腥无比的画面,亦会不寒而栗。 那样恐怖的女人本身就是噩梦。 噩梦进入了噩梦... 这互相屠杀了两百年,好像也不奇怪。 但沉浸在恶业之梦里长达百年,若是一旦醒来...众人已经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光景了。 也许...这会是第一个可以横跨天门海、去到东边大陆的超凡者。 也许...云洲是统一的时候了。 大殿中央端坐的男子道:“我大师姐天下无敌,她自然掐准了时间,在应劫之时刻苦修炼,无缝衔接第四杀劫。” “真不愧是魔尊,一刻不停地进行修炼...” “这一次,青峰五宗若是敢动,怕是要遭了屠杀,鸡犬不留了。” “不错,齐国若是不降,怕也是要血流成河了。” ... ... “急报~~~” 报声从远而来,传令兵手托着信件,垂首奔入宫中。 信件交由太监后,又是一路传,直到了国君寝宫。 齐秀已是瘦了许多,此时已近中午,却犹然卧榻难起,他咳嗽了两声,皱眉道:“什么事这么急?” 太监不说话,只是高举着。 齐秀接过信件,撕开。 寝宫里安静无比,只有着长明铜灯上,烛火跳动的轻微炸响。 齐秀手一抖,信飘落到了地上。 他颤声道:“请大统领。” “诺。” ... 未几。 大统领来了。 齐秀挥手,斥退众人,把信递了过去。 大统领扫了一眼,信上只写了五个字:投降,来拜我。 他心底生出一抹不屑,谁呀,这么嚣张? 然后一看落款的金色大印,这是万剑宗的大印。 本来大统领是不知道的,但为了不露陷,他可是花了很多功夫去学习一些宗门的基本知识。 万剑宗在云洲十万里半天山之北,乃是庞然大物,这金色大印的模样他自然可以认得。 齐秀问:“大统领认为该如何办?” 大统领心底很怂,但却还是淡淡道:“换个宗门其实也没什么,但青峰五宗不会同意吧?这是宗门之间的战斗。” 齐秀明白,这位神秘强者是不想引发战争,何况他虽然强大,但未必能比得过万剑宗。 于是他点点头:“大统领说的是,那便看青峰五宗的反应了。” ... 大统领一出寝宫,就借着“教导十七皇子”的名义,凑到了夏极面前。 门一关上... 他顿时换了个人似的,卸了威严道:“大师兄,出事了。” 然后,他把信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夏极想想,其实也无所谓,换个宗门也没什么。 ... 青峰五宗。 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就写了两句话:我们要齐国。魔尊要醒了。 落款是万剑宗的金色大印。 一位年轻长老顿时发怒道:“欺人太甚!!万剑宗当我青峰五宗是什么?一句话,就要了我们下属的凡间王朝,当自己是什么?” 他身后一名入室精英弟子跟着道:“万剑宗之前才杀百里峰主,如今怎么敢再这么来信?” 年轻长老看向大殿中央的秦襄道:“宗主,我建议直接斩杀来使,以示我青峰五宗的威严,要战便战,何惧之有?! 敢伸手到我们的地界,那么伸几只过来,便剁掉几只。” 又有人应和道:“不错,即便魔尊醒了又怎么样,也不过还是十三境的强者。她只要敢来我们的地界,也叫她有来无回!两个十三境打不过她,三个呢,三个不行,十个呢?!宗主,决断吧,杀了来使。” 秦襄未说话。 而坐下,一位稍有些年长的长老开口道:“诸位,是否是忘了魔尊是何等人?” 年轻长老道:“不曾忘,但两百年多年前,不是十三境的强者还不多嘛...这才让她嚣张跋扈。” 年长的长老道:“你没见过魔尊吧?” “没见过...但同样的境界,难不成还能隔了天地,云泥之别?” 年长的长老看定他... 直到气氛变得僵硬,古怪时。 年长的长老才吐出一个字:“能。” 18.风雪山河路,独往万剑宗(第二更) 深冬,新年。 青峰五宗未曾答应万剑宗要求,双方便是约战了,结果这庇护齐国之上的宗门发现即便自己发展了两百年,却还是远不如万剑宗,三战全败。 紧接着,便是太子手捧玉玺,策千里马,不远万里前往万剑宗,拜见那宗主。 这一去已过了月余了。 国都的新年张灯结彩,爆竹响彻,烟花绽放,孩子们嬉戏追逐着,人人换了新衣裳在街头行走着。 夏极十五岁了。 他已经完全地重新适应了身为人的活法,并且实力因为这些年的沉淀而越发强大,心底更是越发有了自己的坚守。 至于跑出去说自己是夫子这种事,傻子才会去做。 九大老祖现在在哪儿还不知道,世界的水这么深。 自己和苏甜可不再有血缘关系了,她态度如何自己完全不清楚。 而且你说你是夫子,别人就信么? 再说,一个被劫源拖走,消失了千年却返回的人,是什么怪物? 人心易变,须臾即变,出尔反尔的完全不在少数,何况是过了千年? 相信或是不相信或是去试图证明,同样的傻... 因为,这已是个一人之力,一人之道便可倾轧天下,覆笼寰宇的宇宙。 夏极隐约想起前世的神话故事里,三清之中,通天和元始都徒孙满天下,但实力却不如他们的大师兄,而大师兄和鸿钧却又一般,都是避开了那些俗务,而在追寻自己的道。 ... 年后。 去往万剑宗的太子回来了。 依然很惨。 因为万剑宗宗主需要的不是一个人来拜见,而是大齐皇室所有人,作为惩罚,那宗主勒令大齐皇室所有人必须在十天内赶到。 众人都呆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万里之路...齐秀怕是就死在半路了。 而且十天赶一万多里路,中间还有山道崎岖,水路冰封,山匪邪修等等,这根本就是要命了。 这时候,十七皇子走了出来,说愿一人前去,定把事情解决了。 他说这话自然不可靠,但大统领居然帮他担保了。 有金大统领开口说话,这分量顿时就重了许多。 众人看着大统领那信誓旦旦的严肃模样,便是猜想这位神秘强者或是与万剑宗有故交,这才让弟子前去... 这么一想,齐国皇室便是都舒了口气。 谁也没有多想其他什么。 首先,谁也不会刻意去送死。 其次,十七皇子就不是个年少气盛的人。 再次,即便十七皇子犯傻了,大统领也不傻,他自然是有十分把握才敢如此,而且看样子他自己都不打算去,这明显是与万剑宗的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了。 就算是花晓婵,看到自家儿子那平静的模样,也没多想,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路上一定要小心,又想去恳请天子能够安排些侍卫随他一同出发,毕竟儿子第一次出远门,不知江湖险恶人心复杂。 夏极笑着说没事。 花晓婵就是不放心,而且齐秀也是打算派一千名高手随行保护的。 然后,夏极让小苏好好看着家,便直接留了书信一封,然后带了齐国玉玺,就走出了这座待了十五年的都城。 他要走,谁能追的上? 齐秀发现时,立刻让人四处寻找。 但当数千骑出城时,夏极早就不见了人影。 ... 此时,皇宫之中。 太子齐恒经历了一次风莱国惨败,一次万剑宗羞辱,正在借酒浇愁。 一次失败就可以摧毁一个人,何况两次? 他能够不被摧毁,能够依然在这里喝酒,就已是心性强大了。 然而,他终究已经开始疯狂怀疑自己。 忽然,庭外有传报声,远远而来。 “皇后娘娘驾到~~~” 齐恒也不起身,只是自斟自酌,饮着苦酒。 未几。 一个裹着金丝凤袍、端庄大气的女子走入了庭院。 这是皇后。 皇后斥退了随行的公公,独自坐到了太子对面,冷冷道:“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太子即便心底有一肚子火与委屈,却也不会与亲娘去发泄,于是便长叹一声。 皇后忽然道:“是不是觉得风光都被十七抢走了?” 太子有些愕然的抬头:“母后...儿臣没有此意。” 皇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今天娘便告诉你一个秘密,有了这秘密,你就如抓住了一个筹码,再也不用担心十七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极小的声音道:“你十七弟出生时有些生病,为娘让宫女去抱他看御医,结果宫女不小心把那婴儿落入了莲花池中... 为娘一时无奈,便急忙让人去在民间寻个男婴充当了你十七弟,结果刚好寻到了一个被丢弃在河边的男婴。 所以,你十七弟根本不是我齐国皇室之人,体内也未曾流我皇家之血,他不过是山野之中的一个普通弃婴罢了。” 太子目瞪口呆。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母后的话里做了许多粉饰。 这根本就是自己母后让人淹死了真正的十七皇子,然后换了个。 原因他也大概知道,婵妃曾经狠狠地的罪过皇后,而花家也曾与皇后家族对峙过。 但他也不天真,他参与过夺嫡之战,手上也染过许多罪恶的血,自然不会去痛斥母后为何在后宫之战中如此残忍。 只不过... 他是震惊了。 十七弟居然只是个普通弃婴? 沉默数秒... 太子猛然抬头,他酒也不喝了,身子前倾,忽地凑到皇后面前,压低声音道:“母后,你错了。” 皇后满脸迷惑,“你是怪...为娘做错了?不该去找个弃婴?” 太子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儿臣是说,母后弄错了。” 皇后越发迷惑... 太子继续道:“齐愚,就是我的十七弟,是我血浓于水的兄弟,他救了我的命,如今又去往了万剑宗。 他是我的兄弟,而不是什么弃婴。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母后弄错了。 根本没有什么宫女不小心把婴儿丢落莲花池,也没有什么刚好捡来的男婴。” 皇后愕然。 她看着眼前自家的儿子,良久,露出了微笑,温和道:“少喝点酒,别被消磨了志气。”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 看来太子没事。 而自己,也确实该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忘记了。 皇后回到宫里,她想了想,忽然对着身侧垂首的太监道:“前些天刚到的胭脂送一半儿去给婵妃。” 老太监诧异地抬头,似乎在说“您和婵妃不是向来不对付嘛...而那胭脂可是您最喜欢的极品货色,涂抹了一点儿,那可是漂亮上天了”。 皇后道:“我不仅要送她胭脂,今后还要把她当做好妹妹,但凡我有的东西,她也要有。” 老太监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知道风向变了,而这很可能与十七子有关了,这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事了,于是他恭敬地应了声“诺”。 ... ... “齐国十七皇子齐愚求见万剑宗宗主。” 声穿落雪,逆着山坡,顺着石阶往上方的山巅而去。 这声音到了山巅,穿过正在门坊前值守的万剑宗弟子,又一跃而起,向着那茫茫云海之中的一座耸拔而起、无上山路、无下山道、往来劫飞剑宝器的云中宗门扑去。 夏极着素衣,踏步而上。 值守的万剑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直接迎了过去。 虽然震惊于这十七皇子的实力,但值守弟子只当这是具备着皇家和宗门双重身份的皇子。 为首之人冷冷道:“无论你是谁,来了我万剑宗,是龙就藏着,是虎就卧着,你这般大声,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么?愚昧!” 另一人笑道:“宗主说了,要你齐国皇室上下来拜,其他人呢?” 夏极道:“若要齐国臣服,我一人来此,就够了。” 众值守弟子愕然,旋即有些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来臣服,还敢这么说话?” “先在山腰跪着吧,待我去禀报了宗门之后,再听发落。不过你齐国不尊我宗门命令,未曾到来,那便...” 众值守弟子正说着时,忽地从远处的五彩霓光里穿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同样着白衣,踩踏在一方十二剑轮上,可见实力不弱。 待到面前,竟是一个仙气飘飘的少女模样的女子。 白衣女子面容灵秀,长发盘结,一双眸子水灵如洗,只不过其中却流淌着几分不可见的黑气,这是恶业之气,但由此也能知晓她乃是十三境的强者了。 她才一到,那些值守弟子急忙恭敬垂首道:“见过弄箫仙子。” 白衣女子并不理他们。 她目光在夏极身上一扫,露出几分讥诮冷漠。 “齐国皇室就你一个人么? 还是说你们不把我万剑宗宗主的话当话? 亦或是你觉得自己面子够大?” 夏极道:“都不是。” 白衣女子道:“十日期限已经到了,宗主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既然如此...你大齐皇室便都没有必要存在了。” 夏极道:“我诚心而来。” 白衣女子道:“这又如何?” 说罢,她摇摇头,如视地上尘埃一般蔑视着眼前少年,淡淡道:“刚好拿你试试我的剑阵。”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值守弟子急忙让开,同时露出期待之色,准备着看万剑宗宗主的亲孙女儿,如何的发挥,也许能够从中参悟一二,看清今后的道路呢。 宗主极强。 宗主的亲孙女儿亦是如此。 据说宗主可是从一千五百年前就存在的人,那时候万剑宗还不叫万剑宗,而叫万剑山庄,如今的宗主娶了了庄主女儿后,便是继任了庄主的位置 弄箫仙子也是活了千年的人了, 此时,她双指往上缓缓一抬。 悬浮在她背后的十二剑轮寒芒烁烁,各显法相,那堆叠而出的十二重法相迅速化一,十二剑轮如融合为一,直刺穹苍,其光芒璀璨,好似一把凝固了的闪电。 天地神威凝聚而起,压抑地此方山头如重力陡增,便是静立不动的人都觉得肩负着沉重的铁箱... 山巅值守的弟子只看得目瞪口呆。 心底直呼好强... 弄箫仙子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没看向对面的少年,而是在品鉴着、思索着自己这一剑的力量,然后她随意一推。 那静止的闪电于须臾刹那之间往前斩出,随之一同而出的,是此方的天地之力。 风呼啸,云乱卷,树木欲拔,好似一条风卷的电光魔龙从她那芊芊玉指之间狂暴地推碾而出,短短的十多丈距离,完全一念都不需,便已到了。 夏极挥手,随意地拍飞这凌厉无比,蕴藏天地之力的一剑。 一剑飞出,在空中散成十二把。 铿铿铿... 十二把飞剑凌乱地落地,插在地面。 紧接着,又是传来“咔咔”的声音。 剑碎了。 弄箫仙子呆在原地... 夏极笑看着她。 这仙子在拿他试验,他岂不是也在拿这仙子做实验? 这些年,他大概是明白了十三境名为业力境,恶业可以临时降低法身层次,善业可以临时提升法身层次。 所以,他既然已经拍飞了人家糅杂了十二境神通的飞剑,便是在等她的十三境。 弄箫仙子看着那张笑着的脸,只觉得可恶。 下一刻,她决定直接动用十三境的业力,从法身层面来临时降低面前少年的力量,让他陷入虚弱,然后再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 几乎在飞剑传来碎裂声的同时,弄箫仙子已经出手了,她周身的恶业之气飞快流淌,于身后凝聚出一团“黑色的不可形容的、没有形体的球状飘浮”。 紧接着,她抬手一点。 黑色气息便随她心意“飞射”了出去。 或者说... 这不是飞射。 因为,这气息并不是穿过了空间而抵达目标的,而是另有“维度”。 夏极感受着这恶业。 他尽力地去感受。 好像是有什么在推着自己的法身。 又好像没有。 感觉不是特别清晰。 而就在他努力地想要感受到这股力量时,对面的白衣仙子已经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瘫倒在地,如同发了疯似的,双眼翻白,双手开始狼狈的胡乱抓着地面,双腿癫狂地乱踢着。 与此同时,那缠绕于他的恶业也瞬间消失了。 夏极震惊了,他竟没感受得到这属于十三境的力量! -- ps:周五六日,正常2更。 19.初心谁已改,一人镇一宗(6190字-两更合一) 亭子里,一众万剑宗值守的弟子急忙围了过来,簇拥到了弄箫仙子身侧,其中之人一看这模样,惊道:“这是被反噬了?” 其余之人看向夏极,多了些畏惧之色。 为首的弟子道:“你要一人战我万剑宗吗?你还是来代表齐国臣服的吗?” 夏极温和道:“可你们说了,我齐国皇室没有必要存在了,那还能臣服吗?” 那弟子愣了愣,他也不傻,脑子一转便道:“这是宗主的孙女,你虽伤了她,但亦可救她,救了她也许便可再进一步,去往宗门。 到时候,无论宗主接不接受,你都可以当面去谈了。” 风雪初起。 “有理。” 夏极说完两字,便是往前踏出一步,如闪烁般穿过了数十丈距离,一把抓起正在癫狂抽搐的白衣仙子,随手几道治疗性质的法相,指尖一勾,再出生符。 法相与符箓瞬间钻入了白衣仙子体内。 然而,后者却未曾恢复,依然在抽搐着。 周围的弟子也在看着他。 夏极愣了下。 这被十三境反噬之后,亦是受了十三境的伤,而自己治疗的力量远远比不过破坏力,一时间竟是无法让她恢复? 他拎着白衣仙子再往前踏出一步,远离了众人来到绝巅最高处的一个小亭子里,而在这个过程里,他一星白凰之火又度入了她体内。 这一次,白衣仙子安静了下来。 但却未曾清醒。 夏极明白了,她因业力而受伤,这伤传递到肉体,而造成了神经的紊乱,自己的白凰之火可以治疗躯体,却无法从根子上修复业力的伤,因为这治疗的力量与破坏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 “业力,真是一种神秘的力量。” 虽然看了不少,甚至秒杀了不少十三境,但夏极还是忍不住感慨。 而此时,那些值守的弟子算是看明白了,这大齐的十七皇子治不好弄箫仙子,便是有两人急忙御剑往五彩霓虹云海里的绝巅宗门去了。 夏极也不阻拦他们,让弄箫仙子平躺在亭中避雪,自己坐在雪中,眺望着生灭不息、潮起潮落的云海。 万物有形而无象,象者,形而上也。 但这形却又是如此的美好。 江山又是如此的多娇。 正想着的时候,那两名值守弟子正在御剑归来,他们在引路,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个白发老者。 老者脚踏十四剑轮,转瞬便是凌空而立,俯瞰着夏极。 他眉头一扫,看到凉亭里的弄箫仙子,便也不管夏极,直接飞过去,稍稍查探,便是大吃一惊。 “反噬!!” 业力反噬比业力受伤严重。 打个比方,反噬就如免疫系统崩溃了,而受伤就如感冒发烧。 夏极起身,一踏步便走了过去道:“我治过了,只能平息她身体受到的影响,却平复不了业力层次。” 白发老者冷冷看着他:“你是谁?” 夏极道:“大齐十七皇子,带着玉玺来此臣服于万剑宗。” 说着,他取出玉玺,拨开绸布。 白发老者扫了一眼玉玺,又质问道:“她怎么受伤的?” 虽说半路已听了值守弟子的解释,但他还是无法置信,反噬是差距极大才可能产生的一种特殊情况,而这年轻的皇子显然不该具备这种能力。 夏极一眼就看出了他所想,于是也不辩解,语气平和道:“应该是走火入魔了吧。” 白发老者看了他一眼,想出手,但却又拿不准,觉得此子古怪无比,于是又问:“齐国皇室只派你一人来。” “我诚心而来。” 白发老者更觉得古怪了,他忍不住问:“你哪儿来的胆子?” 换旁人他早就动手了,但弄箫仙子被反噬这也太古怪了... 夏极笑着看着他,平静道:“我已经来了。” 白发老者想来想去,道:“宗主虽说要所有齐国皇室来此叩拜,并给了十日期限,但既然你已来此,那便随老夫入宗门,听候宗主发落好了。你可愿来?” 夏极礼貌道:“自当如此。” 白发老者直接担起弄箫仙子,左手掐了个剑诀,十四轮剑顿时散开,化做一叶剑舟的模样。 剑舟横空,两人上了这舟。 白发老者再一掐手诀,剑舟便是呼啸着破开渐大的风雪,往远而去。 夏极看去。 此处云雾缭绕,灵气绽呈五色之华,飞雪从空纷纷扬扬。 而在群山中央,那若是刺上天阙的高峰宛如一个灰蒙蒙的荷叶模样,无上下山道,只任那灵气托着顶端的千百宫殿群,实是蔚为大观。 而这云山雪海之中,正往来着诸多的御剑之人,少年俊美,少女艳丽,显然都已是超脱了凡人之境了,说是仙人名副其实。 前世即便是方丈岛,与此处也是根本没法比。 夏极看着这景色,一时间竟沉迷于其中,感慨了声:“真美。” 白发老者更加古怪了,他很想质问一句“现在是看风景的时候吗?” 但他没问。 而是御剑来到了半空。 之后,忽然他人已消失在原地,手掌一翻,剑舟顿时随着着他远去了,化作十四剑轮载他凌空。 而原本正御剑的万剑宗弟子顿时包围了过来。 白发老者把弄箫仙子交给一个女弟子,那女弟子便带着仙子回去了。 之后,老者看向夏极,只见这齐国皇子即便脚下的飞剑被抽走了,依然可以凌风而立,岿然不动。 他站在风雪的天上,宛如站在静谧安然的大地,一声素衣随风烈烈而动。 他没有跑,也没有慌张,一如看着风景般,在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御剑者而来。 这些御剑者有不少只是来观摩的,真正出手的只是最里面的一圈。 白发老者冷哼一声:“果然不简单,但为何不听宗主的话?宗主早就下令了,若是齐国皇室不听话,那么就统统都换了。你以为凭借一人之力,能翻了天么?” 夏极居然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我还翻不了天。” 众弟子原本看他气度风流,正严阵以待着,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极道:“我不过替着大齐来此臣服,如今宗门在上,王朝在下,如此也无可厚非。但...各位,何以至此。” 他轻轻叹了声。 一声轻叹,叹出了百万法相。 百万法相粘附于百万风雪。 一片雪花为一法相。 而他所用的法相力量自然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一瞬间,无论那白发长老还是御剑的诸多弟子都察觉了这种攻击。 他们急忙防御起来。 此时,只见天穹之上, 茫茫大雪,压尽仙人。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单手抓着齐国玉玺已经走过了这包围圈。 这等包围何曾入过他的眼? 他才上了宗门的土地,也不转身,随手一挥长袖,那漫天雪花的力量便消弭的无影无踪。 而修士们依然还在半空乱舞着飞剑,乱用着法器。 直到夏极往前走了十多步,那白发老者以及修士们才察觉过来。 他们面容惊骇之间,便是持剑直接也冲上了宗门,从后如厚厚的半月包围了过去。 前方亦有一群弟子呈半月包围了过来。 夏极看再无可前,便是把齐国玉玺往地上一方,自己也盘膝坐下,扬声道:“齐国十七皇子齐愚,代表齐国皇室前来拜见万剑宗宗主。” 声音滚滚压覆此方。 重重包围,修士越来越多,包裹着他,却没有人敢上前,倒不是觉得不能一战,而就是一种被那宁静温润的气息压迫住的感觉。 而但凡有不开眼的,想要御剑冲上来,便是还没几步,就被一股风给弹开。 最可怕的不是弹开... 而是无论是谁上前,都会被弹开。 这里面已经包括了万剑宗的精英弟子,入室弟子,甚至是宗门长老。 但众人见这大齐皇子未曾下狠手,便也暂时维持着界限。 那白发老者也忽然明白了,弄箫仙子确实是被“反噬”了,而不是走火入魔。 他忽地问:“你与金霸天大统领什么关系?” 夏极淡淡道:“有些传艺的缘分。” 老者震惊了。 此子竟还只是金霸天大统领的弟子? 那金霸天本人该有何等恐怖?? 此时,众万剑宗弟子心底都充满了古怪。 这明明是该跪着的人,却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坐在宗门殿前空地的中央,面对数千修士包围依然无动于衷。 这还是来臣服的吗? 最关键的是,从头到尾这皇子动用的力量竟似乎...可能...大概...只是法相。 这怎么可能? 区区十境的力量,弹指间便是跨越了三个大境界,进行碾压? 这怎么可能? 现场但凡有些识货的人都觉得古怪极了。 法相之力不及法身之力,神通可压法身,业力可毁法身,这些都是常识... 而法相不过是凡人还未曾超凡脱俗之时所使用的最强力量。 不过是那登天一跃的垫脚石而已。 但此时,却有人用凡人的力量压的他们无人敢上前。 那温润如玉的皇子,着一身素白长衣,手镇玉玺,盘膝坐在天上宗门的大雪里。 修士重重,境界高者不知多少。 但无一人往前。 若有人往前,不论境界高低,具是轻轻一挥长袖,那人便反弹回去。 若是剑轮连射,那少年不过伸出一根手指,随意地打飞剑轮。 此时,他周身已经有了不知多少碎剑。 而忽地,四周平静了下来。 唯余风雪落声。 一个脚步声似轻还重,从远而来,飘飘渺渺,渺不可寻。 而当这千百天上宫殿的中央大殿门前显出人影时,当那人出现时,天地的无尽白雪顿时从静止变得沸腾,如失心疯般往四处乱飞乱撞,一道远胜过此处之人的气息狂暴地升腾了起来。 那身影裹着黑金长袍,躯体挺拔,待到眼前,却是个中年男子,只从面容看便知道年轻时定也是个偏偏浊世佳公子般的风流人物。 只不过此时,他双瞳之中深藏暗流,黑雾笼覆,氤氲朦胧,带着极多的邪恶之气,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心脏如被一只血色大手紧紧攥住,而忍不住要向他跪下,臣服于他,哀求于他。 “区区凡间国度,真当我万剑宗无人么?” “原本本座只想废了你宗门,但如今不仅你需死,所有齐国皇室亦会鸡犬不留。” 冷酷无比的声音压下风雪,清晰无比的传入夏极耳中。 其中藏着蔑视之意,不可一世之意,霸道之意。 而随着他的到来,包围着夏极的诸多弟子都纷纷向那方向拜下,恭敬地齐声喊道:“拜见宗主。” 夏极看着这万剑宗的宗主,他倒是没有愤怒。 因为,他已认出了来人。 这万剑宗宗主是他一千多年前的弟子。 在七十二弟子里排行五十六。 他叫俞珑。 当年与自己辞行时,露出的血脉之身乃是三丈有余的雪豹法相。 之后,他与万剑山庄庄主之女杨芙成亲,还邀了自己假扮父亲去帮他证婚,之后又发生了不少事。 但如今一晃,却竟已至了此时此刻。 而这位弟子,为人处世显然偏离了自己当初的教导。 子不教,父之过。 教不严,师之惰。 夏极看这邪气盎然、霸道无比的万剑宗宗主,忽然轻轻道了声:“我错了。” 是的, 他错了。 他没有教好。 他教的弟子没有经得起时间检验。 有错,就要认。 不是对人去认。 而是对自己去认。 众万剑宗弟子见这神秘的可怕少年前一刻还镇压此方,下一刻看到宗主、还未交手便已认怂,便有不少忍不住笑了起来。 万剑宗宗主冷冷道:“现在认错,又有何...” 他话音未落,那大齐的皇子已是站了起来,平静地问:“敢问宗主一句,头上三尺可有神灵?” 万剑宗宗主:??? 他眼里,那齐国皇子淡然地掸了掸衣袍的风雪,又问一句:“善恶固然难辨,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以至此?” 最后一个字才刚刚落下。 齐国皇子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他再出现时,他已经站在了万剑宗宗主面前。 他左手抓着玉玺,右手伸出,化作巴掌,猛然抬起。 “不知天高地厚!!” 暴怒不屑的声音里,万剑宗宗主周身威压陡然扩散, 这威压糅杂着纯粹的天地之力,加上他修行得来的凌厉剑气法相,再加那无时无刻似不在提升着他生命层次的业力,以及生命层次。 这威压宛如惶惶经天的烈日,焚尽激荡, 同时散发着强烈的侵人心智的黑气, 这黑气已然实质化,与之前的弄箫仙子全然不同,竟可落入人视线之中,可见其浓郁程度可怕无比。 宗主便是动也不动,这强大的十三境力量便是挥霍而出,宛如压缩已久的能量骤然发生了爆炸,而这爆炸又被他随心掌控,不至于扩散太过毁了宗门。 无尽光亮与翻滚的黑气炸开,淹没了那皇子,也淹没了众人的视线。 然,那中央忽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啪!! 光亮散去,黑气散去。 啪!! 众人看清了。 也明白了这清脆声是什么。 那皇子竟是在扇着宗主的巴掌。 万剑宗宗主自己也愣住了,这两巴掌扇的他蒙了。 “尔敢!” “本座如今不止要齐国皇室死,整个齐国都城都要跟着陪葬。” 啪!! 第三巴掌又落了下去。 万剑宗宗主想要挡,但没挡住。 太快了。 眼见着那皇子第四巴掌又起来了。 他便是右手一扬, 凌厉剑气伴随天地神通,激荡周游,引动风雪如呼啸长龙,从四方而来,汇聚向他右手手心, 化作一把宛如实质的剑,这剑不是法相,不是假象,而是天地神通凝聚起来的杀招。 是真正蕴藏了神通巅峰九重之境的力量。 神通九境,一境一重天, 九重天阙,各有高下, 比之当初碧仙子,如今的这蕴藏了雄浑剑气的九重之力不知要强了多少。 剑,向着那巴掌刺了过去。 要从掌心一剑而穿。 但那手掌却忽地变成了灰色。 灰色... 可能是不显眼。 却也可能是混沌之色。 夏极未有混沌之色,不过认真施展的百万法相,便已浑然无相。 混沌初开,自然无相。 他非混沌,却亦无相。 九重神通的剑气与这巴掌于空间交锋。 在短到可以忽略的须臾阻碍里,剑气寸寸崩碎,九重天重重崩塌。 啪!!! 第四巴掌摧枯拉朽的撕裂了抵抗,重重地打在了万剑宗宗主的脸上。 宗主已经傻住了。 啪!!! 又是一巴掌。 虽是五巴掌落下,但宗主却没有受什么伤,这巴掌只是以刚好可以让他剧烈疼痛的方式在抽着他,而但凡这皇子真正运点力量,便是可以重创他了。 只是不知他手里蕴藏了何等力量,每一巴掌虽为让他重伤,却是极疼极疼,疼的几乎要撕裂灵魂。 扇完五巴掌,夏极问:“疼吗?” 不等回答。 夏极又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宗主可曾想过杀人时,那些人疼不疼?” 他轻声道:“既掌天下之重,必承天下之重。 云洲百姓近百亿,万剑宗执掌之地乃是云洲之北的东方,执此一方,麾下王朝有多少人? 既然如此,何不造福百姓,庇护百姓? 此事对宗主而言,不过举手之劳、顺手为之罢了,无有损益。 何以善小而不为?” 万剑宗宗主捂着脸,他已经察觉了眼前少年的极度不凡,于是强压着心底羞辱与愤怒,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大齐皇室的十七皇子,我来此,只为替大齐臣服于万剑宗。”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皇子!!你不可能才十几岁!!” 万剑宗宗主吼道。 别说他了,所有在场的万剑宗弟子,上至长老,下至总部精英弟子,都是懵逼的状态,而宗主喊出了他们心底的话。 夏极问:“这与善又有何干? 是否是我强大了,你怕我,所以我让你善,你便善? 谁教你的? 你自己的风骨呢?” 万剑宗宗主愣了愣。 夏极又问:“你老师是谁?” 万剑宗宗主身子忽然颤抖起来。 他想起一千余年前的那个伟大的圣人,那个改变了他命运的人,那个被他视为父亲的人... 那个人死了。 那个人如今虽然承着香火,但他死了。 夏极再问:“你的老师是这么教你吗?” 俞珑周身抖着,似乎是想起了许多事,他已经快忘了那个男人。 因为他做了太多恶。 他早就违背了师门初衷。 他不敢去想那个男人。 他觉得自己不配。 但很多事,他有选择吗? 他没有选择。 “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善被人欺,恶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辩解。 他明明该愤怒地出手,组建宗门剑阵,启动大阵,来对付这强大可怕神秘的皇子,但他偏偏在辩解。 他好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亦是在对心底的那位老师辩解。 他没有选择!! 夏极看着他。 俞珑只觉得这少年双瞳里藏着日月星河,自己即便活了一千五百多年,在这双年轻的眸子里却宛如已被看透了。 他的所思所想,都呈现在这少年的眼里。 夏极道:“那宗主现在强大了吧?万剑宗强大了吧?既已强大,何不改变呢? 低微之时,从波云诡谲里杀出血路,从恶也许是无法选择。 但,你现在可以重新选了。” 俞珑忽问:“你真的不是十三境?” 夏极道:“这与十三境有何关系?” 俞珑道:“你若是十三境就会明白,选不了了,善恶虽是一念之间,但若你择定了善业恶业,这便是你的心,你若逆心而为,之后境界不仅无法寸进,还会倒退...” 夏极愣了愣,他真不知道这个。 业力选定,就不可改? 善恶一分,便是不变之心? 恶攻善守,若要自保,自然是选择恶业更稳妥些。 选了恶业,心变不能更改了... 夏极道:“我教你个办法,黑吃黑,不要对弱者出手,不要拿平民发泄,去对更强者挥刀,去对更邪恶者挥刀,如何?” 俞珑道:“阁下实力是强,但宗门之战,惯常比拼的虽是个人实力,但最强的却是大阵,是汇聚所有弟子实力的阵术。阁下胜了我,却也辱了我,我不是对手,却也不会听阁下所言。” 夏极道:“你如何才肯听?” 俞珑道:“我大师姐快醒了,你若能赢了她,我便听你的。” “好。” “那这些日子,阁下便在我万剑宗先暂居几日吧。” -- ps:小水均定掉的太厉害了,为了稳住均定,之后周一二三四2更,每更6000字+。周五2更,每更4000字+,周六周日1更,6000字+ 20.随遇而安,败敌无形(6262字-两合一感谢zed_zz的五万赏) 齐国的十七皇子便在万剑宗住了下来。 也许是觉得这少年神秘强大的缘故,万剑宗也没亏待他,给他分了一间带着雅致庭院的屋舍。 当然,这屋舍在边角地带,四周再无其他弟子,且内外看守严密。 此处修建的屋舍,原本用处便是供以看海观山,体悟自然之奥妙,此时特别拨了出来,给他暂住。 小筑后院,门朝云海。 可观千山万壑,五彩霓光。 此处灵气浓郁,便只是呼吸两口,都觉得神清气爽,而精力无穷, 若是让凡人长久居住,便真如在那当初的世家之中,可以无病无疾,活到三百岁, 而在这等修炼已成体系的世界里,岁数越长意味着突破的可能性越高,一直突破就可以一直延寿。 夏极住在这里,自然也有弟子会每日送餐过来。 门外,时而传来万剑宗弟子们议论的声音。 “这位凡间的皇子怎会如此了得?” “是啊,我打听过了,他好像才十五岁,还是虚岁。” “我听说齐国皇宫有一位神秘的守护者,叫金霸天,如今乃是大统领,这皇子就是他的弟子。” “胡说,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就算高手排着队去灌顶,也灌不出这样一个人物吧?”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好外,在那最近总是失踪人的村子周边调查,没有看到。师兄师姐,讲讲吧。” “你是没看到,否则当是道心震荡了。”说话之人用叹息的语气道,“这十五岁的皇子先从知客崖而来,弄萧仙子去战他,结果被自己的力量反噬了。 白贝长老带他到了高空,然后撤去飞剑,又和诸多师兄弟一同围攻他,结果呢,这皇子只是一挥手,漫天大雪就覆压而下,让长老和师兄弟们无暇分身,而这皇子便直接御风凌空,踏虚而上,入了我万剑宗。 之后更夸张,白贝长老带着诸多师兄弟从后而来,其他长老以及精英则是从前而来,层层包围,但却无法近那皇子的身。 那场景,可谓是一人镇压了一个宗门。 再然后,就是你知道的了,这可不能再说了。” “明白...” 再之后,宗主亲自出手,结果被人家打了五个巴掌,还指点了一番,说是要劝宗主向善。 这若是旁人劝说向善,怕是万剑宗上下无论是谁都只会报以嗤笑,然后一剑杀了这等废话聒噪之人。 什么善恶? 宗门在上就是天,肆意操纵人间又怎么了? 这能叫善恶吗? 若是直接点儿说,这是生命层次都不同了。 他们仙人,才是人类。 凡人,不过是被淘汰的,没有跟得上时代脚步的失败者而已。 那能叫人么? 门外弟子继续讨论着。 “那这皇子是什么境界?”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他至始至终就没有用过法相之外的力量。” “...” “...” “...” “这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偏偏这不可能的事发生了,无论什么境界,都被他的法相碾压了。” “一定是在做梦...” “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代表齐国皇室臣服。” 臣服??? 呵呵... 众弟子都傻了,这是臣服的样子? ... ... 大师姐还没醒。 夏极便在这里长住了下来。 他的日常从来都很简单。 无论什么地方,对他而言,都不过是换个地方看书罢了。 逐渐的,万剑宗弟子便有了古怪的发现:这位皇子虽看似可怕神秘,但在平日相处里根本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存在。 慢慢地,那皇子便走出了原本的小筑,有时候抓着书在万剑宗的幽静小道上,边看边走,有时候也会坐在石亭之中,眺望远处风云山海一时入迷,一往而深。 门中弟子也不多管他,因为宗主也只是让警惕他,戒严他,并没有说囚禁他。 而无论是谁,都可以从这皇子身上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静气。 他举手抬足似是普通人,然姿态仪表,却藏着说不尽的风流。 这皇子看到迎路而来的弟子,还会攀谈,有时候见这些弟子遇到麻烦了,还会去帮忙,更有时候,见到一些弟子修炼出了岔子,竟还会上前指点。 指点别家的弟子,这是忌讳。 宗门的老师们想管。 但凑过去仔细听了听,竟都是愣住了,心底宛如有万马狂奔。 卧槽,讲的太有道理了。 什么叫深入浅出? 这少年讲解的东西他们都懂,但从未能这么清楚的明白过。 于是,本想着管的宗门老师们便是也跟着偷偷的去听,听完后,才如是后知后觉地出现,再去指点一下弟子。 万剑宗的弟子们,也逐渐的熟悉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存在。 明明才十五岁,但却犹如师长,让人如沐春风。 明明是个敌人,却与他们和睦相处。 而在这些相处里,竟然还有不少万剑宗的漂亮女修士看上了他,有关系的女修士甚至跑去悄悄问宗门长老“能不能让他加入万剑宗”... 这么一来,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追他了。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若是和这样的皇子结成道侣,那该有多好啊。 神秘,强大,温和,无尘,似是永远不会生气... 虽是凡人的身份,但却宛如真正的天上仙人,而不只是打破了凡人寿元的仙人。 可很快,有人想起来这位皇子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在等。 他在等一场决战。 等那位禁地最深处的,最恐怖的,给历史留下了阴影与血迹的魔尊的苏醒。 于是,不少弟子都用一种惋惜的眼光看向这皇子。 因为他即便再强,也不可能是魔尊的对手。 魔尊的恐怖,那是如同噩梦般烙印在所有人心头的。 这便是从宗主平日的口头禅就可以看出一二。 谁都知道“宗主的大师姐天下无敌”。 那么, 这十五岁的少年,又如何能胜过闭关两百年、天下无敌的魔尊? 他胜不过。 他必败。 败就是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 ... 万剑宗宗主也悄悄观察过这位皇子。 他的心情只能用古怪来形容。 这皇子的日常和过去的老师何其相像。 那时候,在镜湖湖心的岛屿上,自己还是个孩子,老师也是那般喜欢静坐在书斋里看书,也是在书斋编纂出了如今已被各大宗门列为人间禁法的《万法卷》。 而这皇子,亦是每天看书,波澜不动,宠辱不惊,随遇而安, 丝毫没有自己正在一个想要杀他的势力里的觉悟, 也丝毫没有去担心自己的大师姐醒来, 即便这皇子应该已经从诸多弟子口中得知了魔尊的可怕,他依然不动摇不惊慌。 万剑宗宗主自然不可能去想这皇子就是老师,他只是忍不住有些感慨,又有些犹豫,到时候要不和大师姐说个情。 大师姐知道这皇子像老师,说不定也会存心留情,而不会杀了他吧? 至于被这皇子扇了五巴掌,他心底固然有着耻辱。 若是换了旁人,他定是倾尽力量的去绞杀。 但这皇子,却让他愤怒在慢慢平息... 万剑宗宗主甚至觉得,这五巴掌是老师扇的,扇了这五巴掌,就如是对他的过往施加了的惩戒。 就如严格的老师让调皮的孩子伸手,在他掌心打了五下,算是责罚。 但责罚了,却也给了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的心,过去曾经背负着无穷的愧疚。 如今,竟莫名地安宁了下来。 这简直是太轻太轻的惩罚了。 万剑宗宗主忍不住去想,若是老师真的还活着,看到自己这般的孽徒,怕也是会如此吧。 想到这里,他对齐国皇室的杀心已经消泯无踪了。 之后,这皇子和大师姐对战,即便他败了,死了,自己也不会再去动齐国分毫,反倒是会去施加庇护。 就当是老师在天有灵,派了这么一个少年,来打醒自己,来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吧。 ... ... 冬雪已过,初春方至,这云上天宫之下的万里山林皆已染了翠绿。 与深冬的浓雾不同,初春山雾薄如白纱,化显千层万层,缱绻于山道峰峦之间, 一到午间,天光垂落,驱散迷雾, 阳光普照大地,山中风光一览无遗。 夏极坐在一处凉亭里,研墨摊纸,于宣纸上细细写道: 万剑宗好客,宗主亦至诚之人,好生款待, 儿臣难却热情,一时不得归,望母妃万勿挂念。 写完之后,他随手折叠而起,放入信封,然后递呈给一边的万剑宗弟子道:“有劳了。” “客气。”那弟子笑道,“我外出去往封河村周边探查信息,恰好经过齐国国都,送信不过举手之劳。” 这弟子得过夏极指点,从而突破了瓶颈,心底很是感激,正愁着没法还这人情,此时别说是顺带送信了,便是让他专门跑一趟他也是乐意的。 同时,这弟子也是万分好奇,他也想看看大齐皇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等凡间的方寸之地怎能养出这么一个人物。 在他看来,这便是鱼池跃出了金鳞,泥潭飞出了鲲鹏。 他虽看不起凡人,但在他看来,眼前这位绝非凡人了。 这弟子取了信便是离开了。 夏极又翻开桌上摆放的书,在此时刚好的春光里,静静翻阅起来。 正看着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轻微的哭泣声,若是旁人根本注意不到。 夏极放下书,侧目看向哭泣的方向,便是起了身。 灵湖溪,小拱桥。 溪源乃是一个灵泉泉眼,泉水源源不断,如是天成从这绝巅的泥土里冒出,水往低处流,便是构成了这潺潺的云上小溪。 拱桥也是应景搭造。 此时,那桥边正有一个穿着麻布衣衫的小女孩蹲在桥边,在阳光里轻轻抽泣。 穿这种衣服,通常只是万剑宗的奴仆。 只不过,也不是什么奴仆都可以过来的,和当年世家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奴仆某种程度上是有这“灵根”与“仙缘”的,换句话说,这些人若是表现好,或是展露出某种天赋,便是会收入宗门,成为宗门弟子。 而若是到了年龄,还未成长起来,便是会被送离这里。 只不过在做奴仆的时候,绝大部分的工作就是分拣灵药,浇灌灵草,负责餐饮起居之类... 而这等的“奴仆身份”,还需要凡间权贵之家挖空心思,才能过来。 小女孩左手从桥孔间伸出,悬空荡着,一双泪眼无神地看着灵溪流淌。 她面前一缕垂着的刘海,在风与阳光里来回轻舞着。 夏极蹲在她身侧,微笑道:“这么好的天气,为什么要伤心呢?” 小女孩身子一颤,有些害怕紧张地侧过头,只见一个温润的白衣少年正在看她。 她显然不认识夏极,又把他当做了宗门弟子,便如触电般急忙别过头,小声道:“对...对不起...我这就去忙。” 而此时,远处一个正在四处寻找的中年女修士似乎察觉了此处,她刚看到那麻衣的小女孩,便是怒声道:“你这愚蠢的丫头,什么都做不好,分拣错了药草,现在居然还跑? 你能跑到哪里去? 明天你就下山吧,你不适合在这里。” 小女孩泪眼汪汪,却似又拙于言辞,而不知如何去说,只是双眼又红了。 夏极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看向那女修士道:“每个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走了神,便容易犯错。 但若不是大错,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那中年女修士这才发现桥另一边还有人,她一看夏极,顿时一惊,这位可是一己之力镇压整个宗门的神秘少年,如今虽是客人,却是在等着魔尊。 她哪里敢得罪,于是便道:“既然您开口了,那这次便算了吧。” 女修又便看向小女孩道了声“早些回来”,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夏极蹲在她身侧,陪她一同看向流淌的灵溪,一时间,他想到自己被困在孤城时的场景,许多人的起点,岂不就是牢笼。 又有多少人能从牢笼里出来呢? 跪着生,逆则死。 顺逆皆不由心,命运从不由己。 他忽然问:“喜欢吃糖葫芦么?” 他记得自己储物空间里还存放了一千多年前的糖葫芦,因为妙妙喜欢吃这个,他就一口气买了许多,储物空间里没有过期的说法,保质性很强。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 于是,夏极变戏法般的取出了糖葫芦,递给她,自己也拿了一串。 他率先啃了起来,然后笑道:“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但无论怎么样,不要迷茫。无论有没有希望,不要退缩。无论结局如何,尽心尽力。那你就不会后悔。” 女孩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 她忽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是...我连真气都修行不了。我...根本没有天赋。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这里灵气充裕,连真气都修不出来,确实是问题了。 夏极微笑道,“能把手给我吗?” 女孩点点头,递出了左手。 夏极接过她的手,一缕气息度入她体内,萦绕了一下,他忽地察觉这女孩的体质很古怪,若论资质就是连普通人都不如,但却依然古怪,可能是一种特殊的体质。 他又查探了一下。 发现这种体质需得厚积薄发,以极多的真气冲破堵塞,才可继续后面的修行。 而未曾冲破时便是如同废人,可一旦破了,却应该远胜常人了。 他探查了一番后,便在心底估量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度了一抹真气进入她丹田之中,但却未曾帮她突破。 但只要这女孩今后不放弃,那么这一丝真气就足以帮她省了那“厚积”的功夫,而直接冲破阻碍了。 “您看出什么了吗?” “我看过了,你资质很好,只需再努力,定然可以很优秀。” “真的吗?”小女孩眼中闪烁着光芒。 夏极微笑道:“真的。” “您不骗人?” “我不骗你。” 小女孩露出了笑容,眼前这位应该是大人物,他都这么说了,那么自己自然是资质很好了,看来还是不够努力。 夏极忽然感到了什么,拍拍她的肩膀,“我还有些事,再见了。” 小女孩起身:“再见。” 她看着那温润的白衣少年远去,心底忽然暖暖的。 她心底忽然多了一丝希望... 她往桥那边跑去,要去捡灵药。 但才跑到一半,她又忍不住转头,想看看那少年,因为她忘了问名字,也忘了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然而,她隐约只见到远处凉亭中,除了那少年,居然还有自家宗门的宗主,以及另一个白衣冷傲、周身散发着冰寒气息的男人。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 因为,即便只是个小女孩,她却已经感到了那未加掩饰的杀意。 杀意笼罩那凉亭,令风至则止,令云往则住。 长草如刀山,无风刺高穹。 尘埃化火海,沸沸不得歇。 那白衣冷傲男子周身的环境已经受到了他的影响,而开始呈现出一种压抑的、却又迫不及待地战意。 夏极看着这男子,他顿时认了出来,这也是自己千年前的弟子。 在七十二个弟子里排行第十,名为杜白。 他第一本修行的玄功乃是阳神道法,可以元神破体杀人。 但他从始至终被年盈压了一头,如今却未想也在这万剑宗里。 杜白和魔尊不同,他虽也在禁地修行,但其实不过是睡了三十年,而即便是三十年的业力,也已超过了寻常人不知多少倍了。 要知道,万剑宗宗主不过沉睡了三年而已。 “废物!” 杜白冷冷呵斥了一声万剑宗宗主。 这宗主也不说话,他知道师兄就这脾气。 夏极走上前,要把石桌上看了一半的书收起来。 杜白忽地冷笑起来:“就凭你,也配像他?” 笑声之后,一股暴戾之气顿时浮出, 紧接着而起的是一团悬空的、巨大的、不可形容的黑色烟雾, 这是近乎实质的恶业之力, 当初弄萧仙子展现的背后小团恶业比起这个,简直就是泥团与山峦的区别。 夏极合上书,忽然一拍桌子。 嘭。 两颗石子顿时弹起,落入了他手中。 而他没有做任何动作,手中石子已经消失了一颗,而出现在了数里之外。 那里是万剑宗禁地。 禁地里,还坐着一个盘膝而坐,膝上放刀的白衣男子,面容竟然和此处的杜白一模一样。 石子突兀地出现在眉心,以恰当的力量砸了一下。 而此处,刚刚积蓄起恶业之力的杜白忽的痛呼一声,随后便是震惊地看向夏极。 夏极道:“我投石还有些本事的,元神快回体内吧,下一次就不是轻轻丢一下的问题了。” 杜白道:“你怎么发现的?而且怎么会这么快?” 夏极笑笑,功夫都是他教的,他怎么会发现不了? 至于速度,这是他以“刀”的手法进行的投石,也许对更强者而言还能见到轨迹,但这位弟子在法相法身的层面,并无法窥破。 同时,他也完成了一个小小的试验。 那就是,业力可以说是一种全新的力量了。 这种力量并没有增强人本身的各种属性,而是赋予了另一种维度的攻防,也许不能移山倒海,但却更近乎于一种诡秘的杀伐手段。 提升法身,降低法身,提高命格,降低命格,这种奇异的攻伐,和自身力量的关系并不大。 换句话说,一个十三境巅峰的强者只要不动用业力,那么全力出手之下和十二境没多少区别。 夏极道:“你若要元神外出,最好需得寻一个顶级的法器用来守护躯体,或是让一个善于防守的人做你助手,否则不要轻易从躯体里走出来。 也许对战普通人没什么,但对上高手,便可能被秒杀了。 至于伪装,你即便元神伪装的再好,也终究是元神,能瞒一些人,但却也注定瞒不了强者,而这又是弱点了。 回去吧。” 杜白目瞪口呆... 他想出手,但忽然,他身后数百里的一片落叶传来爆裂声。 那是飞石击打,直接粉碎了落叶。 而这过程,他再次没有看清楚,也没有感觉到。 杜白冷冷道:“好手段!但愿你对上我大师姐,还能这般从容。” 说罢,他撤去业力,随着元神,飞向了禁地。 万剑宗宗主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不战而胜? 从战略上直接识破了杜白师兄的元神伪装,元神出体,甚至在极短极短的时间里辨出了杜白师兄的真身所在? 这... 这尼玛是来臣服的大齐皇子? 这尼玛哪里看出半点“臣服”? 万剑宗宗主坦然道:“我服了,殿下和我大师姐一战,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再动齐国皇室了, 至于殿下说的话,我也想过了,今后也会稍稍改了这暴戾的脾气。 殿下说的对,强者愤怒,只该对更强者挥刀,而不是弱者。” 夏极道:“善。” -- ps:明天2更,每更6000字+ 21.封河古村多惊悚,山河遗迹天地动(第一更-6325字) 数日后,万剑宗的春日清晨,夏极正在云海边读书。 万剑宗宗主俞珑刚好走过。 他古怪地看着大齐皇子的背影,眼中露出恍如隔世的回忆之色。 这大齐皇子的品性与那位一千五百年前的神话人物太像了,但他也知道这少年不可能是那个人。 那么就是天道有轮回,圣人自常出。 万剑宗宗主受了夫子天大的人情,甚至视他为父,若是常人说他,打他,那么自是不死不休,但这少年却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改变。 因为,这皇子打自己,不是为了彰显什么,而是为了善恶本身。 这皇子实力深不可测,却不卖弄,至今为止他所展示出的力量都只是第十境法相层次,他所吃的饭都与普通弟子无异,他与人相处,只令人如沐春风,甚至无法生出半点憎恶之心。 万剑宗宗主便是阅尽千年,在淌过了最初的愤怒后,也忍不住对这皇子产生了好奇。 他本是去议事厅,但此时却饶了绕路,想那皇子背影走去。 他扬声道:“云深不知处,便如这无穷无尽的过去未来,亦是让人不知所处, 即便有所掌控,有所收获, 在无人静夜细细思索,却猛然醒觉自己不过依然停驻于沧海一粟般的小岛上,从未远航, 而岛外却是茫茫无垠的黑暗,是不曾知的过去,是不可知的未来。” 夏极看着这位过去的弟子,感受到了他的微妙变化,便是笑着点点头,温谦道:“见过宗主。” 万剑宗宗主回礼道:“见过殿下。” 他走到夏极身侧,好奇道:“书中有什么?”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一千五百多年。 过去的老师也是这般,一刻不停地看书,行百万里路,读十万卷书。 这少年也是。 夏极道:“可观前人风骨,可察前人所得,以彼所得,成己所获,然后才能登高远眺,望尽过去未来之路。” 万剑宗宗主:...... 他愕然了下,然后大笑起来。 妈的,果然是怪物。 其他人怎么看不出这些东西? 我怎么看不出? 夏极道:“愚想请教宗主一件事。” “殿下请说。” 夏极坦然道:“愚境界不过十一法身之境末期,还想请教如何登临十二神通之境。” 此话一出,万剑宗宗主整个人已经僵住了。 “殿下十一境?” 夏极道:“虽摸到十二境门槛,但愚无法自夸已入十二境。” 万剑宗宗主:...... 他看着皇子眼神坦诚如明镜,不藏半点谎言,忽然生出一种恍如梦中的感受。 他忍不住再问:“真十一境?” “愚为何要说谎?” 万剑宗宗主问:“殿下是否是生来知之的圣人?” “不过一个读书人罢了,哪里是什么圣人。” 万剑宗宗主见他真诚,便用古怪的语气道:“千年前,山河之劫爆发...” 他刚要讲,只觉身后不远处传来动静,便是顿了顿,回头一看,几位长老面色无比焦急,正看着他,显然是在议事厅久等宗主不至,而事情又无比急迫,火烧眉毛了,所以才来寻找。 万剑宗宗主看了一眼大齐皇子,露出歉然之色,然后翻翻手,甩袖出一只奇异的玉鸟,鸟发出轻声啼鸣。 未几,便是一个白衣女子如得了信息,而从远飘然而来,转瞬便到了眼前, 那女子白衣胜雪,凹凸曼妙山呈堆白翩如游龙,而肤色恰如新挤羊奶,俏脸带着淡远旷野般的寂寞,但眉眼却又添了几分光彩, 她身后十四把长剑摺叠成一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势,比之之前的万剑宗长老也是不差分毫。 万剑宗宗主道:“白素,你为殿下介绍一下十二境。” 他又看向夏极道:“殿下,这是我宗门后起之秀,与殿下年龄相差不大,也许你们年轻人之间更有话题。” 他如此说着,但眉宇之间却闪过一些骄傲,因为白素的实力和天赋显然是妖孽级别的,才百年时光,便已突破到了十三境,而且前几个境界那是稳扎稳打,至于不到十三境巅峰,完全是想寻一个机会,多在噩梦里沉睡些时候,所以才在继续修炼以增强底蕴,继续筹备以增多底牌。 白素平日在宗门更是冰山仙子般的存在,是被诸多女修所羡,被诸多男修视作女神的存在。 而万剑宗宗主莫名其妙地想着这两人能够触碰出一些火花,他心底是希望这殿下能留在万剑宗。 若是可能,他甚至想把殿下和大师姐的约斗给取消了。 白素诧异地看了一眼宗主,她从不缺乏追求者,各种天才都想成为她的道侣,但过去老师从来都是帮她推了这些烦人的“苍蝇”,说是怕耽误她修行。 今天倒还是第一次把男人推到自己身边来。 而万剑宗宗主没再多说一句,便是匆匆随着几位长老离开了。 远处隐隐传来诸如“封河村”、“事件扩大”、“失踪”、“恐怖”之类的字眼,整个儿透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好似这五彩云雾里的绝巅,也被笼上了一层灰色的不祥阴影。 春日的暖也多了几分刺骨的寒。 云朵呈现出骸骨般的苍白,疏如亡者肋间,化道道鱼鳞羽翼。 “要起风了。” 夏极看着这天色随口道了声,然后看向白素,温和道:“有劳仙子了。” 白素看向这少年,他眸子澄明而干净,并无惊艳,亦无任何的波动,不觉便是多了些好感。 “我叫白素,宗主是老师。殿下随我来吧。” “好。” “我前几日刚从紫云峰修行返回,一回宗门,便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殿下的信息。” “见笑了。” “殿下是大齐的皇子吧?” “排十七,生来愚笨,皇室便是赐名为愚。愚之一字,名副其实,所以我这等愚鲁笨拙之人,才需常常看书,以解困惑。” “我看殿下不仅不愚,反倒是惊艳绝伦,世上极其罕见的绝世天才。” “愚从不敢如此去想,倒是姑娘年纪轻轻,却该已经突破了十三境,这才是真正的天才,不知胜过愚多少倍了。” 白素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把我师父狠狠打了一顿... 而且看如今师父这态度,似乎还被你打服了。 你这还不是天才,那谁才是? 说你愚蠢的人那才是真正瞎了眼。 两人走在宗中小径上,时有宗门弟子错身而过,时有男修士看到这两人走在一起而生出失魂落魄之色,女修士也一样... 白素白衣飘飘,周身传来融了体香的梅花味道,迎了这春日的料峭,显出几分冰骨霜肤的冷艳气息。 白素忽问:“殿下为何要了解十二境呢?” 夏极道:“因为愚才十一境。” 白素和宗主一样,陷入了震惊,这不可能的状态。 她恍恍惚惚地带着夏极走宗门后方,一掐剑诀,十四把飞剑顿时化而为轮,浮空在两人面前。 “殿下上我的飞剑吧,十二境需得到小山河遗迹里,才可领悟突破,否则便是有千种本事,也是不可能突破的。” 说着,白素便是身形盈盈一动,踩踏在了剑轮前方,她忽然心底有些稍稍的如小鹿般的撞动... 若是这皇子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腰,自己根本无法发作。 因为皇子可以说“山风颇大,担心掉落”之类的... 而若是这皇子不仅抓住了她的腰,还轻轻靠过来,不仅靠过来,还贴过来,不仅贴过来,还...那又如何是好? 到时候装作不知道,装作没感觉吗? 白素虽活了百年,但从懂事以来就一直修行,平日里虽是冰山,但于男女之事还是一片空白,此时她哪里不明白老师故意撮合的意思,心底便是胡乱的想开了。 但这注定是她胡思乱想了。 夏极稳稳地站在剑轮上。 十四轮剑起飞。 向东方的山峦更深处掠去。 云风呼啸,过耳震膜,翠绿色山尖如剑海,在两人脚下飞快倒退。 风声虽大,风流虽强,但两人交谈却无碍。 就在白素胡思乱想的时候,夏极沉吟道:“仙子可否多说说山河劫,与十二境?” 白素脸一红,从自己的乱想里钻了出来,不过这还是第一个很靠近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她摒除杂念道:“千年前,灵气陡然以难以想象的姿态爆发,而山河劫便因此而生。 所谓山河劫,便是撕裂山河,重分天地之劫,这劫难直接导致了整个人间的地图被重组了。 若想入十二境,其实并不复杂,只需坐于灵气浓郁之处,静静感悟,使得法身于天地形成互流,从而融小我于大我,天人合一。 正因为合一了,才可以一定程度地调动天地之力。 而这合一并不是真正的合一,而是人与天之间产生了‘桥梁’,这‘桥梁’就是灵气。 灵气越是充沛,提升境界的速度越快,便也越是稳固。 而你可调动的灵气越多,能借用的天地之力就越多,力量便越强,就好像对凡人而言,真气越多便是越强,一个道理。 而十二境分九重境,一境便是称为一重天。” 夏极忽然想到之前自己虐杀碧仙子,明明自己速度极快了,却还是被碧仙子进行了有效的抵抗,按理说,她的反应速度不该这么快,于是他好奇地问道:“同是调动天地之力,为何有境界之分?难道调动的多,就是境界高?” 白素这才信了,这怪物般的皇子是真的不知十二境。 她压下古怪心情,继续道:“眉心往里一寸,称之为上丹田,又名紫府。 上丹田与下丹田对应,下丹田乃是凡人储存真气之所。 而紫府便是储存灵气之所。 下丹田的真气跨越了第五至八境,区分境界的也就是丹田的容量。 同样,紫府亦是如此。 灵气入体后,会储存于紫府,这里的力量是可以瞬发的,而无需通过天地媒介。 而每多一重天,紫府储存的灵气就会多上一分。” 夏极明白了。 他大概可以想象,紫府灵气是应急使用,是出其不意地使用。 而平日里对战,大多还是调动天地之力进行攻伐,自然,境界高的能调动的天地之力就多。 自己现在这境界,应该是初入十二境,便是连一重天都没有。 他继续问:“那劫妖呢?” “山河劫的劫妖,也是因灵气而生...可以说这些劫妖就是山河本身。” “这是何意?” “山河虽未孕育出灵智,但在极其浓郁的冲击之下,便是短暂地有了能够自我活动的力量,它们遵从生物最基本的猎食本能。 第一,是进食。 第二,便是弱肉强食。” 白素侃侃而谈,“所以,山河会去吞并有着浓郁灵气的人,以获得更多灵气。 而山会去吞并其他山,河会去吞并其他河... 而这种只有着生物最基本本能的山河就成了噩梦,也成了劫。 如今灵气虽已趋于平缓,但不少小山河遗迹却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逐渐滋生, 这就与火劫的余烬区域产生火种与零星的火妖是一个道理, 当然,宗门也会调查清楚这些地方,然后列为凡人禁地,再供弟子入内修行。 而恰好这山峦东方的眠月谷里,便有一处小山河遗迹,我可带殿下入内一观,殿下自然便都清楚了。” “多谢仙子了。” ... ... “什么?前往调查封河村的弟子一个都没回来?我若没记错,这其中还是有着十三境界的内门精英的吧? 章柏子来年便是可以成为长老了,这次他也没回来?” “启禀宗主,章柏子也失踪了。”那禀报的修士眼中无比凝重,“除此之外,调查封河村的宗门非常多,但只要进入封河村周边十里,便会失踪,如今这范围好似还在扩大。” “刚刚得到消息,剑雨宗距离封河村足有两百多里路,但却...满门失踪。” “剑雨宗...”万剑宗宗主俞珑手敲打着桌子,他记得这个宗门。 这虽不是掌控着凡间王朝的大宗门,但其宗主实力是稳稳的十三境巅峰,而且当年可是在梦境里沉睡了足足两年,这等强者若不是潜心修行,支配一个小些的国度也是没问题的,但他也一起失踪了。 失踪,这最早的都失踪了十多年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失踪,而是应该不仅死了,还尸骨无存。 也许被埋了。 也许从人间抹去了。 也许被...吃了。 俞珑问:“这会否和新的杀劫有关呢?” “不知,所有关于封河村的信息一概不知,因为所有探查者都失踪了。” “宗主,可要继续探查?” “再等等看,若是没有波及到我们,便是先行收敛,化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进入封河村范围。” 俞珑思索着,忽然又道:“白贝长老,程域长老,你们随我去剑雨宗外围稍作调查,此行凶险,若派弟子前去,怕是又多折损。 我们三人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此事或许就是杀劫开端,若在最初不能掌控信息,便会如瞎子般两眼一抹黑,落于被动,而若是因此被后来宗门翻身而上,那可就不好了。” “是,宗主!” “是。” 俞珑继续道:“山郭子长老,我稍后留信一封,若是我天下无敌的大师姐醒了,你把信交给她。 齐愚此子,乃是惊艳绝伦的绝世天才,今后未必不能成为...” 他顿了顿,笑着摇摇头,然后道,“总之他若就这么死在大师姐手里,太可惜了。” 他说出这句话,便是舒了口气。 他未曾说出的话是“未必不能成为圣人”,但话到口边便觉得荒唐,只不过无论如何,他终于学会了用权力去保护别人,而不是杀戮。 他这话一落,诸多长老只觉得古怪。 宗主过往暴虐不已,现在怎么好像是改了脾气? 但一名蓝衣长老还是出列,恭敬道:“是,宗主。” 俞珑想了想又道:“过些日子,让公羊长取火种去齐国开设道场,只收品性上佳者,同时传诸玄功之类,不限人数。” 一言落定,周围人更是惊住了。 “宗主,这...” 收徒哪里只收品性上佳的? 或者说,品性在收徒里占比并不高。 俞珑笑道:“公羊长不是一直不喜欢宗门这种作风嘛,心心念念地对那些普通人施以同情。 让他去,刚好合了他的心意,他也乐意。” 说罢,他便是道:“让公羊长来。” 而在这空着的功夫,俞珑心底思绪万千。 老师,您若是在天有灵,看到孽徒如此,也该是没给您老人家再添抹耻辱了吧? 如此,珑便是死了,去到黄泉边上见了您,也终可说一句 “珑错了,愧对了老师的教导, 但珑...改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多谢那打醒他,又如老师般的皇子了,也不知他也白素相处的如何了。 ... ... “小山河遗迹已化小世界,这一处山谷的沟壑就是入口,殿下随我来。” “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沟壑踏去。 空气波动。 如石入静水,扩开空间涟漪。 风景顿时变了。 从沟壑变成了悬崖。 两人是从悬崖上方的虚空踏出的。 夏极扫了扫四周,只见青山绿水,说不出的写意。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灵气浓郁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一阵风吹来,有一种奇异的古怪感, 那就是风里,竟然有着不同的灵气含量, 因而也造成了躯体细微的多层次的变化,虽然舒服,但一瞬竟会生出十多种不同的感觉,便是无比古怪了。 白素道:“这里的灵气极度浓郁,但极不均匀,劫妖的存在让这种不均匀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不知什么缘故,这些小世界的灵气会始终维持在一种远超外在的浓郁程度。” 夏极看着远处,下一刻,静蛰的山谷忽然如巨龙起身,大地“嘭嘭嘭”地响了起来, 震波如爆炸般扩散而开,带动着惊心的气息横切着,碾爆了四周, 这震波极快,一个瞬间便是跨越了十余千米,比之人间的地震强了不知多少。 而下一刻,他只见无数巨山化作的恐怖“生物”,向着此处悬崖“跑”来。 万雷齐鸣之间,一切树木开始震飞,崩断。 而这巨山的奔跑,又只如一个引子,唤醒了其他的“沉睡者”。 那奔跑的巨山才跑了千余米,大地忽然显出一个黑色巨嘴,那巨嘴从地面凸出,以撕裂地壳,完全无视规则的方式,如腾龙出深渊,一口吞了那巨山。 继而,周边大地如是被玄奇的力量所拍压,而飞快下陷。 那吞了巨山的黑色巨嘴则是对应地耸拔而起,带着惶惶的伟力,强横无比地再一次掀飞了地壳,山峦飞天,天地颠倒,壮观瑰丽,无以名状。 这一动,便如水落油锅,顿时之间,夏极入目的世界便是沸腾了起来。 那无尽无边的小世界,呈现出让想象所不能及的剧变,而紧接着,一条不可名状、无法估量长度、覆盖着山峦森林、甚至还流淌着河流的恐怖“巨兽”向悬崖扑撞而来。 夏极还要看。 白素却急忙拉着他退出了这小山河遗迹。 风景变幻。 空间波动。 两人又回到了眠月谷的沟壑前。 夏极问:“怎么了?” 白素奇道:“你不怕?” 夏极笑道:“不是有你嘛...” 白素没好气道:“有我也没用。” “为什么?” “小山河遗迹只能供应未满十二境巅峰的人进入。” “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十二境巅峰之后的修士,紫府九重天的灵气已经很浓了,这足以让遗迹里的劫妖生出贪婪,想要吞噬以获得这灵气。 所以刚刚我一进入,其中便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若是普通的弟子进入,则不会如此。 那么,他们就可以在其中安心修炼,而一旦突破了,才可能被劫妖盯上,而被袭击。” “如何修炼呢?” “冥想呼吸,与天地灵气进行交流,以生成法身和天地的互流,那就可以了。 而若是天赋上佳的人,则是可以借用此时机,对过往所学进行归纳总结,从而结合天地之力,而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神通。” “多谢仙子了,那我可否独自入内看看?” “现在不行。”白素直接果决道,“现在入内,你定会被那山河劫妖给撕了。” 她看向眼前皇子,依然宁静,双眸里似只有星辰大海般的平和深邃,不动不摇不惊不惶的决意,而未曾有半点惧怕。 她陷入了这双眸子,又好似被这眸子给折服了。 于是,白素低下头道:“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等上三天,三天之后,齐愚你可以直接进去,我在外面接应你。” “那便是等上三日吧。” “好。” 白素瞥了一眼他,心底忽然又胡乱想开了,孤男寡女共处峡谷,万一他晚上说害怕而跑过来要靠着自己呢,自己究竟能不能拒绝他? 而这一想着的功夫,却见那皇子已经取了书,取了酒,靠着一个生着些微苔藓的大青石,悠然于天光之下,开始读书了。 22.念经地藏,第四杀劫(第二更-6197字) 万剑宗的白素仙子忍不住无语。 他还在喝酒? 是不是想借着酒兴那个? 然而,这注定是她想多了。 夏极并没有任何心思。 如果说样貌,这白素仙子也是极美了,毕竟是屹立于凡间国度之上的万剑宗宗花,艳压一宗。 若论恋爱史,这白素仙子就没谈过恋爱。 若论身材气质,也是上上之选,甚至在外人眼里,这白素比之妙妙也没差多少,而论及身材则是更胜一筹了。 但夏极还是没有心思。 他偶然会想起的,只有亡妻,那个陪了他五百年,又让他想了一千年的女人,其余女人再好再美又与自己何干? 很快,白素也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随着相处,她算是明白了这十七皇子是比君子还君子,甚至白素怀疑就算自己脱光了于半夜钻入他的帐篷里,他也会用毛毯把自己裹好,而不会触碰自己分毫。 略作熟悉后,两人的相处也没那么多局促了。 三天时间一晃便过。 按照以往,小山河遗迹里也该平复下来了。 白素取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了七颗“辟谷丹”,每颗能撑一个月。 一把飞剑级别的名刀,斩杀砍伐不会存在动不动就刀口卷刃的问题。 一颗指尖大小的血红色金属球,这球名为“藏丹”,这里面据说有着魔尊两百年前的全力一击,使用时,只需要将此丹糅杂自己力量轰砸出去,便可以附加魔尊加上自己的双重力量。 藏丹是灵气时代新出现的玩意儿,这东西夏极也是没见过,也不清楚上限之类的。 不过,白素给他,他便暂收着了,等出来再还给这姑娘就是了。 之后... 白素便是在外接应。 同时,她再三交代了几点。 “若是你感到不对,必须第一时间外出,千万不可逞强。” “如果你感受到劫妖觊觎,必须立刻出来,不可尝试和劫妖对抗。 千年前,劫妖是处于时常的对抗之战,被打的崩碎之后就会有人一直盯着打,使得它们灵气分散,无法组合出强大的怪物。 但是,这种密闭的小世界里,劫妖通过彼此吞并而变强,虽时常有门中弟子在其中修行,但绝大部分都只是在那悬崖上取天地之气进行感悟而已,并不是与劫妖交锋。 所以,这般未过了五百多年的小世界,已根本不知是孕育出什么程度的山河劫妖了。 总之,一旦达到十二境巅峰,就没人愿意再进去了。” “无论如何,你半年后必须出来一次,半年时间足够完成一次天人灵气的连接,若是天赋足够的话,甚至有可能突破十二境。 外出后,我再带你去往万剑宗,宗主可能另有安排。” “宗门还藏着许多前人修行的感悟以及应对劫妖的手段,你参阅之后,则可以事半功倍,节约时间。” 夏极答应了,便是直接踏入了小山河遗迹之中。 白素看着眼前的空间涟漪逐渐平复,便盘膝坐下,开始入梦修行业力。 事实上,她之所以带夏极来此,也是万剑宗宗主的暗中授意。 ... ... 夏极来到悬崖,看着远处已经平复的莽莽山河,这与三天前进来看到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更有甚者,这里根本看不出半点曾发生过山河裂变的情景,所有树木都繁茂无比,从高处俯瞰,只见一片安宁静谧、从未受过破坏的场景。 他便是盘膝坐下。 进入了某种冥想禅定的状态。 许久后,他已沉浸入了这灵气的世界里,天人合一。 天地之气,缓缓向他毛孔之中钻入。 一丝一缕。 万丝万缕。 如潺潺溪流,开始在他肌肤皮骨之间,顺着血液而流淌。 水往低处流,气往高处走。 所以,这诸多灵气又通过血液的搬运,而逐渐向着眉心的紫府而去,起初根本无法储存,而只是构建。 灵气冲击着还未开发的荒芜紫府之处,将隶属于凡夫俗子的堵塞统统冲去。 就如水滴穿石,气的每一次融合,都会捎带着一些“杂质”。 夏极只觉身心舒畅,逐渐而彻底融入了这天地里。 而之所以需要达到法身境,是因为法身的血液会强大,只有这样的血液才能搬运足够的灵气... 夏极虽然无法将整个劫地降临此处,但躯体依然可以呈现出弱化版的法身状态。 他的法身就是他自己。 在经过起初的短暂试验后。 他展露出法身,血液的强大开始搬动更多的灵气,这使得他成了一个“地漏”。 灵气如水向着他慢慢旋来,化作漩涡。 逐渐的,灵气漩涡的旋臂逐渐变长,转速逐渐变快。 夏极沉浸其中,静静感受着灵气的洗涤。 而他身外那越发急促的漩涡,却在这时光流逝之间,越来越大... 逐渐地覆笼百米,千米,万米,十万米... 甚至还在增多。 时光在这等修炼里过得极快。 夏极除了每个月醒来吞下一颗辟谷丹,便是一直在修炼之中,但古怪的是,明明灵气量极大,但别说一重天了,他眉心紫府竟是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开辟好的模样。 而只有开辟好了,进入紫府的灵气才会积蓄,从而在日积月累里达到一重天之境。 四周的山河呈现出奇异的寂静,如是在窥视着悬崖上的少年。 因为此时恐怖数量的灵气正在向他汇聚而去,但劫妖们却没有动,因为虽有灵气汇聚,但却似乎未曾能够堆积起来,以至于那少年就如一个无底洞,灵气有去无回。 而劫妖对没有灵气的东西不感兴趣... 所以,那未曾开化出灵智的劫妖们,虽然“好奇”,但没有劫妖愿意出动,以至于山河静静悄悄,岁月静好。 半年之后,夏极发现别说一重天了,便是紫府都还未开辟而出... “难道我资质实在极差?但吸收的灵气明明不少了...神通境竟是这般的难以突破吗?” 夏极古怪地摇摇头,无论如何,辟谷丹只剩最后一粒了,时间到了。 他便是转身出了这小山河遗迹。 风景变幻。 空间波动。 夏极踏出。 白素仙子却不在外面。 但帐篷前的石头下却压着一份信。 夏极取出信。 信上就两段话。 第一段:门中生了变故,我先回万剑宗,殿下出来后也直接过来吧。 第二段似乎是犹豫着后补上去的:殿下切忌乱逛,这个世界可能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了。 落款是白素。 “是新的杀劫到了吗?不知是什么...” 夏极神识扫过山林,山林已转深秋,寂静无声,但一阵风吹过,便又恢复了沙沙的叶海之声,黄叶为山风所卷,化为黄龙横贯长空。 夏极返回到万剑宗时,整个宗门竟沉浸在一种沉重、压抑的氛围里。 有弟子认出了夏极,便是去通知了白素。 白素便很快来接了夏极。 夏极问:“怎么了?” 白素不说话,只是在前面走。 夏极跟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宫殿。 宫殿里很空旷,但除了长老却再无他人,夏极之前排行第十的弟子杜白也在其中。 两人对视了一眼。 杜白眸子里也少了些敌意,只是道:“他在等你。” 夏极走入殿后,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一个“人”。 隐约还能辨出是万剑宗宗主俞珑。 但,之前风光无限的万剑宗宗主,此时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除了脑袋之外,整个人正在萎缩,干瘪,风化,体内的一切力量正在流逝,好似是一个活了一千五百年多的人,正在逐渐地变成一千四百多年的骸骨。 夏极走上前,抬手直接向着万剑宗宗主手腕抓去。 一旁的长老急忙制止:“不可以碰他,你会死的。” 夏极不管。 但,俞珑却开口了:“殿下,不要碰我。” “发生什么事了?” 俞珑看了一眼其他人,道:“你们下去吧。” 长老们沉重的垂首而出,白素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猛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继而冲出了此处。 除了白素,又有不少弟子走到床边,向着俞珑跪下磕头,然后快速走出。 屋里只剩下两人。 俞珑道:“殿下会念经的话,念地藏经为我超度...我想听着殿下的诵经声死去。” 他双臂上的肉已经腐烂风化不见了,只剩下白骨,而那白骨也在逐渐的失去一切色泽,好似是在空气里存放了极久的模样。 夏极随手一画,生符糅杂着白凰之火落下,但却是无法抑止这“衰败风化”的速度,这不仅是业力的力量,甚至还有了一重超越,这与躯体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白凰之火便是效果超过生符,但亦是无法逆转。 夏极问:“谁伤的你?” 俞珑不回答,他露出笑容,喃喃道:“像...真像...” 他痴痴地看着面前年轻的皇子,仿若看到那垂垂老矣的白发先生撑杖站在他身前,循循善诱,耐心教导。 似是看到那一年深冬,大雪里,他在镜湖亭外,长跪不起,说着有了心上人,说着不想失去机会,而那先生便在亭中续续书写,将一则适合他的玄法交予了他,让他为善。 又似看到先生来到了万剑山庄,为了他展露身份,使得他不再需要在人世的世态炎凉中低着头、弓着背、咬着牙,而可以与心爱的人好好成婚,甚至之后还能够继任万剑山庄庄主的位置。 他知道老师其实没有死于百年之寿。 他知道老师其实就是黑皇帝,大师姐和他说过了。 但他也知道老师还是未曾能够避过命运,而随着火劫一同消失在了人间。 那么,自己终于要去黄泉陪亡妻了吗? “请殿下为我念经。” 夏极闭目,用深藏慈悲的声音,轻声诵道:“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如鱼游网。将是长流......” “爸爸......” 俞珑似乎是呢喃出了这么两个字,脸上露出平静之色,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但他再也支撑不住了,那诡秘的力量终于攀爬到了他的头颅。 一经才诵几句,他已身死。 一篇地藏诵半,他已化成千年骷髅,极脆风干。 空气稍稍一个震荡,他便是成了尘埃,覆了被单一层煞白的灰。 夏极继续静诵着,直到整篇送完,他才深吸一口气,心中百味陈杂。 此谓白发人送黑发人乎? 当他走出时,杜白道:“谢谢。” “到底怎么了?” 白素道:“齐愚,你和我来,我与你说。” 两人走在压抑的宗门里。 白素道:“这些年封河村一直发生失踪事件,不少弟子都失踪了。 而半年前距离封河村两百余里的剑雨宗竟然满门失踪。 于是宗主与两位长老便去了剑雨宗外围调查,然后只有宗主逃了回来... 宗主说那是无法形容的潮水,潮水里有很多骸骨,而这些骸骨却是只杀超凡者,但我们却无法杀伤这骸骨,它们体表有一层奇异的黑膜,无论什么攻击都无法打破那黑膜... 宗主说可能这就是新的杀劫,但是他不知道机会在哪儿,只说让我们避开黑潮,同时寻找这一劫的机会。 因为,若是找不到机会,所有人都会死,所有宗门都会被灭。 修行之路,长生久视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天让你身为凡人便永久为凡人,凡人遇难尚且可躲,但修士却躲不了... 这就是劫,是老师的劫,也是我们的劫。” 白素说完,便是哭了起来。 夏极没有顺势把她搂入怀中安慰,他也没手帕,于是便和白素坐在一边,等到她哭完才忽道:“下次探查,我与你们一起。” “可这是万剑宗的探查...不过,应该没事,我和长老们说一下。”白素擦干眼泪,“至于宗主现在肯定是先不选了,谁能解决这个问题,让万剑宗在新的杀劫里立足,谁就是宗主了。 可惜大师姑还没从噩梦里醒来,否则有她在主持大局,那该多好。 对了,你这半年在小山河遗迹修炼的如何?” 夏极道:“没进展。” 白素露出些愕然之色,她隐约记得自己当初半年时间直接破了一重天。 ... ... 入夜。 夏极没看书。 他坐在悬崖前,仰头星海,低头云海,远处剑轮往来不息,是万剑宗弟子在进进出出。 他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殿下真是重情重义之人,杜某为初见时的无礼道歉。” 一个白衣男人走到崖边,坐在他身侧。 “喝酒吗?” “喝。” 杜白抓出两坛酒。 他虽之前骂着这位师弟是废物,但他也就是嘴上暴躁一些,真等师弟出事了、死去了,他心底非常难受。 杜白拍开封泥,畅饮烈酒,然后放下,双眼微红地问道:“殿下是否好奇,师弟为何要你念经?” 也不等这十五的皇子说话,他便是直接道:“因为殿下像一个人。” 说着,杜白又哂然叹了口气笑道:“不说这个了...” 夏极忽道:“那杜先生可曾想过,那人若是还活着,也希望你们可以为善,可以自强不息呢?” 杜白愕然地看了他一眼,眉头慢慢皱起,却终平复。 两人饮酒一夜。 ... ... 过了几日,万剑宗便是真正的如临大敌,分出了诸多的小队。 每个小队各有任务。 基本路数是去往下属的凡间国度,通过皇权分派出极多的暗探,广撒网从而获得信息,进而分析并且选择信息点,再针对调查的。 当然,也有自由行事,独自搜索的。 这是外出的小队。 但宗门也需人镇守。 尤其是在知道万剑宗宗主死去后,不少散修或是其他宗门可能会联手,趁你病要你命,在这个时候侵略上山。 于是,杜白便是坐镇在山上,有他在,宗门便是安稳如山。 此时,弄箫仙子已经恢复了。 而夏极便是彻底地不被视作敌人了,本身大齐皇室和万剑宗就没有太多的纠葛,加上俞珑死前交代了一些事,夏极便在某种程度上被万剑宗视作了自己人,除了宗门开放之外,甚至小山河遗迹也可以任由其进入。 夏极组了一支小队,去对这杀劫进行探查,万剑宗的信息对他会有帮助。 而就在出发前,之前在拱桥上见过的小女孩找到了领队。 这小女孩名叫戴萌,也是出生在权贵之家,而家住在封河村附近的城里,因为那一代她比较熟悉的缘故,万剑宗便是带上了她。 五人一队,而夏极这一队还有白素,戴萌,弄萧仙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则是可驭使十二剑轮的名为春山君的男修。 春山君亦是俞珑的弟子,看起来异常沉稳,且剑轮颇为特别,极细,而若要去看,便能察觉出每一把剑居然都是无数剑丝构成的,想来是某种绝杀的秘法。 弄萧仙子也知道这皇子神秘强大,且宗主死前因他诵经而得安眠,加上当初也是她先动手的,此时便没了敌意,只不过却也不与夏极在一处,只是御剑轮带着那小女孩。 夏极则是与之前一样,站在白素的剑轮上,御空而行。 短短数日后,五人就抵达了水岸城。 这是一座濒临淡水湖的内陆城市,距离剑雨宗有两百余里。 戴家在这里显然很有地位,但当看到白素等人时,戴家家主便是领着一干核心的家族人物要来叩拜。 因为夏极在,这些礼倒是免了。 正常的接风洗尘宴后。 戴家便是召集了所有核心人物端坐一堂,坐成两排。 夏极等人在后厅。 春山君则是大马金刀,高坐于大堂尽头的中央位置上。 春山君也不客套,直接道:“我需要戴家派出人手,越多越好,去调查周边发生的诡异事件,尤其是失踪,若有了便是来报。” 戴家家主直接道:“是,一切皆从宗门安排。” 之后则是细节方面的商谈。 商谈一直到了夜幕降临。 夏极独自在戴家厢房院落里,点燃一盏老式油灯,在秋风与落叶里一边读书,一边思索后续境界的突破问题。 虽说对他来说,力量和境界并不等同,但境界却也不可拉下。 只不过看着情形,十二境的突破那是旷日持久,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修炼出来的,这一闭关若又是百年过去,那可真是要错过许多东西了。 何况如今是劫初,他也需要看清楚这劫究竟是什么。 秋风萧索。 黄叶沙沙而响。 昏黄的烛光照出墙壁蜕皮般的斑驳。 而,凡尘的街头远远传来敲更的锣声。 更敲三下,是午夜到了。 夏极循声而起,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他心绪忽然一动。 很多时候,劫妖是不针对凡人的,不是说善心,而是凡人对它们就如泥土,它们若是猜到了泥土,凡人就会遭殃,但它们却绝不会为了踩泥土而去踩泥土,不会刻意而为。 但是超凡者对于劫妖,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自己因为有着夹层心脏的缘故,从表面根本看不出实力,但是白素,弄箫仙子,春山君则不同了,她们都是十三境的强者。 某种程度上,她们也是自己前世身份的徒孙,这是有渊源的,若是可以救,他绝不会不救,何况前几日俞珑在他眼前死去,也让他心底有了些黯然。 而此时,这水岸城距离剑雨宗两百余里,距离祸事的源头封河村有约莫四百里,可以说极远了...但谁知道如今情形到了何等地步呢? 他想到这里,便直接起身,身形一动便是到了隔壁。 夏极迅速欺身过去,凑到门前敲门道:“白素仙子,睡了吗?” 未几,慵懒而带了几分柔意的声音响起。 “睡了。” 夏极神色动了动,“好的。” 他转身离去,才出大门,便深吸一口气,直接发动七十二变,身体化作一只秋蚊子,震动羽翼直接从门扉里飞射了进去。 屋内... 一片黑暗。 而更黑暗的是,一滩诡异的黑色“液体”正落在白素仙子的房间里。 细细去看,那黑色“液体”并非是水构成的,而是一具具尸体, 这尸体不限于人,还有各色动物植物, 人面往外,眼白大翻,张嘴作哀嚎之状,却又寂静无声。 这一滩黑池,让夏极想起了一千五百多年前在地府里见过的黑色瀑布。 他再一看白素,似乎是陷入了奇异的昏睡状态,但好像还未出事。 于是,他想也不想,拍动着蚊子的羽翼,向着白素飞去,然后落在她手臂上的那一刹那, 他直接显出人形,双手一勾这位前世徒孙辈的仙子, 踏足虚空,轰然爆裂之间,他已带着白素宛如山巅,冲出了那诡异的屋子。 23.劫妖难灭,西宗东来(第一更-6240字) 水岸城,戴家,古式内宅。 白素昏迷着。 夏极左手担着她,往外飞射。 那宛如墓地的寝室依然死寂。 但一只黑色的大手已是从窗隙流淌了出来。 你见过闪电一般速度的流淌么? 过去也许没有,但现在你见到了。 那大手一挥, 天地便浓稠如墨色水银又被巨力碾压在一起, 手面有着一层黑色的膜,厚重如深海一望而不见底,又似寂静的深渊。 若是一般武者,只是低头看上一眼,就会无法承受其中蕴藏的业力,而瞬间发疯。 这让人窒息的,让人心脏都欲爆裂的大手向着夏极抓来。 它要留住他。 但夏极的右手已经压了出去。 往下一寸。 法相尽出。 好似钢铁铸造的山峰,破空呼啸,激荡这夜色里的风流宛如万万的狂蛇乱舞。 旋即,那山峰悍然地一落到底,强横力量带动着那整个宅院周边的空地都往下沉了三丈!周边的树木假山都因这地面移动而被轰击地歪斜破碎。 墨色的手也被打了回去,沉在空地低端,化作了原本骨骸黑潭的模样。 “没有受伤。” 夏极瞬间分析了出来,他眼睛微微眯起,左手夹住白素,右手双指竖起。 他才准备继续攻击,那黑池便是渗透入了泥土之中,消失不见了。 夏极撤去右手力量,拍打着夹着的白衣仙子的脸,喊着:“白素,白素。” 白衣仙子似只是昏迷着,被他这么一折腾便是醒了过来,嘤咛一声,“头好疼。” 她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一只大手拦腰抱住,如同熟了的大虾勾着。 “齐愚?我...我怎么了?” 夏极问:“能用力量吗?” 白素稍稍感知:“可以。” “什么都别问,现在很危险,你不要离开我周边,现在我要去弄萧仙子与春山君的房间。” “好...”白素有点愕然。 明明她才是十三境的强者好吧? 为什么刚刚好像是被这十一境的皇子给救了的模样? 她再低头一扫那下陷三丈的空地,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入了神通境,搬山移海都可以,何况只让地面下沉? 那么自己刚刚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知不觉里就着了道? 是什么秘药吧?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已经传来嘈杂声。 黑暗里,戴家的护卫、仆人已经抓着火把走出了屋门。 夜色里,火把燃烧,昂昂着黑烟,为这深秋寂静的寒夜平添了几分冷意。 但护卫,仆人很快便被叫了回去,显然戴家知道这等仙人层次的较量,他们根本不能参入,否则哪怕是被波及了,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夏极直接来到了弄萧仙子的宅院。 他还未落地,便是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寂静气氛。 话不多说,他手指一抬,弄萧仙子的整个屋子就被掀飞了。 屋后,是一个卧在床上的白花花的躯体,显然这位仙子是个娇生惯养的脾气,睡眠太好,而睡眠习惯却不太好,出门在外也能这么踏实,以至于此时在月光里直接走了个光... 像白素,睡觉还会穿着衣服,就是为了眼睛一睁就可以出动。 夏极没看那躯体,因为他看到了一道黑光流淌而来。 那黑光半路分叉,一向他而来,一向白素而去。 白素抬手一指,神通之力爆发,撞击在那流淌的黑光上。 黑光被震的退了一尺,但如同不受重力一般,半空里一个扭转继续扑来。 白素惊了,自己刚刚这一指可是随意拍飞一座山峰的,怎么会就让这黑光只震退了一尺? 那么,刚刚这十七殿下是如何做到压出那三丈塌陷的? 难不成是打空了? 但下一刻,她就看到了。 夏极右手一压,黑光弹飞而出,飞入云霄。 白素:... ... 夏极道:“你带弄萧走,不,不要走,就在我旁边,不要离我太元。” 他担心外边还有这种鬼东西,若是白素她们碰到了,十有八九会死。 毕竟俞珑都不曾幸免,何况白素她们呢? 白素:... 我为啥要听你的? 你身家清白,才十五岁吧,就算你击败了老师,但你也才十一境吧? 想是这么想,话到嘴边,她便是“哦”了一声。 毕竟刚刚她与这鬼东西的交锋,已是感受到了其中的诡异与恐怖。 两人商定完毕,白素也不抬手吸弄萧上来,生怕被截了胡,而是身形飞射而下,一抓毛毯裹住正昏睡的白花花的娇躯,然后如卷黄瓜般的卷了起来,抱在怀里。 她才做完这个动作,远处那一滩黑光又飞了过来。 这一次,白素看清了。 这是一个浮空的“水”潭,黑色的潭约莫丈许,其中蕴藏着诡谲的人尸、植物、兽尸。 尸骨如同煮沸的锅子,腾波鼓浪,涌墨连珠,翻滚不息。 只不过,这过程里却是寂静无声,偶得一见的人面,却是翻着眼白,嘴巴以非人的尺度大张着,作哀嚎之状。 白素看的呆了呆,她只觉灵魂深处一阵刺痛,好似被定住了一般。 黑潭如电,直接向她流淌而去。 夏极亦如电,向白素与弄萧射去。 夏极人在半空,手掌一拨,已经让白素飞了出去。 白素飞到了半空,距离那黑潭远了,这才恢复了些回到了人间的暖意。 她心底无比后怕,此时往下看去,只见那皇子已与黑潭撞在了一起。 黑潭被撞飞了出去。 然而,诡异的是,那黑潭外的一层浓郁黑膜却根本不破裂,不仅不破裂,而且甚至连些微的涟漪都未曾产生,好像是没有被攻击到似的。 而这黑潭之所以被撞开,是因为它存在于空间里,它承受了一股整体的力量而做了移动,仅此而已。 夏极忽道:“用业力攻击它。” 白素露出苦笑,“我的是善业,无法攻击...” 而此时弄萧仙子醒了。 她一睁眼,就发出尖叫,但发现自己是被白素抱在怀里的,便奇道:“怎么了?” 白素道:“别多问,用恶业攻击那黑潭。” 弄萧仙子:??? “快。” 弄萧仙子一念,体后浮现出一个小火炉大小的墨色“球”,不可名状,无有形状,宛有实质。 她皱眉看着那黑潭。 黑潭也在盯着她。 弄萧仙子心底一慌,恶业便是“射”了出去,宛如弯弓射箭,恶业向那黑潭而去。 黑潭猛然抬高。 弄萧仙子的“恶业箭”也跟着抬高。 显然,业的攻击是自带锁定的,换句话说,一旦锁定,一旦出手,除了逃离到一定范围之外,否则必定会被命中。 “恶业箭”落在了黑潭上。 夏极清晰地看到那黑膜出现了甚至不能被称为涟漪的波动。 可这确是攻击到了,哪怕伤害只有零点零零一,但终究有了攻击。 这就证明,这黑膜是以难以想象的业力为基础构建的。 这就是新的杀劫么? 而此时,又是一道黑光从另一个角度流淌而来,白素与弄萧仙子急忙出手,双重力量击打在那黑光上,却只是震退了黑光尺余。 夏极随手一拍,浩大的力量继续拍飞了黑光。 黑光落地,化作黑潭。 这是第二个黑潭了。 夏极也不多想了,直接闪身抓住白素,白素抱着弄萧。 三人飞了起来。 而在飞的过程之中,夏极双手指头并拢于胸前,一重蕴藏着恐怖力量的无相之罩,包笼了三人,这是四百四十四万法相构成的纯粹力量。 其色灰蒙。 其形无相。 其状难言。 只是一重不起眼的灰色,宁静混沌。 夏极左手抓紧白素和弄萧,化作灰色流星直接砸在了春山君的屋舍里, 即便他已尽力收敛,但这恐怖的力量依然如陨石临地,恐怖的气压让四周尘土如焰沸腾,巨石树木房屋摧裂成齑粉。 春山君屋中的墙壁上正有一个黑潭,而春山君显然比较沉稳,他在假寐,当夏极左手抓住他时,他便是顺势冲入了灰色气罩里。 此时,夏极再一撇头,只见黑潭都沉寂了下来,没有扑上来的架势,而是在地如生了根似的。 白素道:“我有种不妙的感觉。” 春山君:“先离开这里。” 两人说着这话的同时,夏极一屈指,已是“拖家带口”,拉着一串儿人,向极远处飞射而去。 他还未完成这个动作,地面便是有黑手拔地而起,宛如水草,扭曲摆动,上长千丈,巨大的巴掌化作近乎百丈的魔手,向着那灰球抓去。 夏极心念一动,灰球便是露了个口子,带着众人激射的同时,露口直接爆出一把镀染着黑皇帝火焰的千丈长刀。 千丈长刀粉碎,又化作刀。 漫天的刀。 但刀与那魔手交错,就如两个不同平行世界的力量,彼此重叠,彼此经过,却又彼此未曾触碰到,黑手未有任何阻拦,继续向着夏极四人抓来。 夏极右手维持着无相法罩,左手一压。 巨大的压力化作实质的手印镇压长空,压到黑手,但这一次黑手却根本没有受到影响,而夏极也未曾攻击到目标。 三只黑手从三个不同方向,以极快速度抓来。 白素,弄萧,春山君三人也拼尽全力,直接动用业力。 一时间,白素身后浮起一团三米多直径的“白球”。 弄萧是一米多的“黑球”。 春山君竟是丈八,约莫六米直径的“黑球”。 刹那,白球在灰色无相罩里再构建出了第二重防护。 黑球则是向着抓来的黑手狠狠撞去。 同时,这三人也如溺水之人,拼了命的驱动力量,以让此时的“四人共同体”撤退速度能快一点。 黑球如泡沫,撞击到黑手便粉碎了。 而夏极速度无比之快,他的攻击方向不是这三只黑手,而是三只黑手的根源——那镀染着黑膜的黑潭。 因为攻击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的原因,他无法破开黑膜,但可以撞开黑膜于空间存在的“躯体”。 间隔千丈之处,三道厚重雄浑如山峦的无刃之刀浮现而出,贴脸地轰然夯撞在那诡秘流淌似深渊魔峰的黑潭上。 轰!! 轰!! 轰!! 三声怪异巨响如破磬烂钟,漏风轰鸣,只如三声尖叫撕裂夜色,让整个水岸城的百姓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但三声之后,便是又归平静。 而三个黑潭往远飞出。 黑潭拉伸出的黑手,也被带着拉长,扭曲,越来越难抓到“四人共同体”的黑球。 而到了某个极限后,黑手随着黑潭一起飞了出去,被拖离了。 而就趁着这功夫,夏极等四人已经飞离了戴家。 此时... 戴家宅院里也是人心惶惶,但便是寻常里强大的武者也不敢去窥探这战斗,生怕被卷入,又生怕无法承受这匪夷所思的战斗。 有一个人除外。 戴萌站在古式的院落里,仰望着远处。 她全身的皮肤如被“激活”了一般,开始呈现出奇异的黑光,似要形成一道黑膜...... ... ... 四人飞离了水岸城后,连飞一晚,直到次日黎明浮于天边时,才稍稍顿歇。 “殿下此恩,春山君必铭记于心。” “我...殿下...谢谢你啦。”之前蛮横跋扈的弄萧仙子现在也乖巧了许多,她早从毛毯里钻出,悄悄地穿上了衣服,可是想起被人看光了,心底又有些古怪。 白素更是美目连连,看着眼前这皇子,她本就有着老师的暗暗撮合,此时见到这皇子如此强大,她的冰山早就融化了,而她也已经明白这皇子本身就是个奇迹。 是个不可估量,不可揣度的奇迹。 他能为人所不能为。 自己一点神通,虽未秒发紫府的九重境,但却竟只让那扑撞而来的黑潭弹开了一尺。 那么,这皇子一挥便是挥飞了黑潭,这该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白素看向他问:“齐愚,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不觉这十一境的少年已经成了主心骨。 夏极道:“若是没看错,刚刚那东西应该便是劫妖了。 劫妖出世,必随契机,关键是现在的升境契机在何处? 这黑膜之所以无法打破,也许便是新境界的缘故了。 你们三人速速返回万剑宗吧,把此处情况与宗门说清楚了,之后探查清楚曾有修士失踪的地点,标注于地图,外延五百里,切忌直接靠近探查。 之后以赏罚之道而非强迫之道,让未曾突破凡人寿元,十一境以下的武者小心查探,若有发现,再行商议后续行动。” 白素道:“好,那你呢?” 夏极道:“我...自有计较。去吧。” 白素只觉的这少年话语之间竟有说不出的力量,便是轻描淡写,都如让人无法拒绝。 弄萧仙子手指哒哒地互相敲着,她走到夏极面前道:“殿下,我认个错... 我那天不该对你贸然出手,也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凡间国度... 爷爷死前留下遗愿,说今后的万剑宗不可欺压凡间国度,亦需开设道场,甄选品性上佳者传以玄法,再选资质上佳者围火种修行,入山河遗迹...” “去吧。” “哦...” 白素拉着弄萧仙子,与春山君一同向他道别,临走前又给了他一块万剑宗的金色古朴令牌,有这令牌,夏极可出入万剑宗而无阻。 之后,三道剑轮飞离此处。 夏极望着此时黎明天的金红色。 朝阳如新血。 垂悬天末。 染尽人间。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亦有所食。 在这世道里,谁都是强者,谁亦是弱者。 谁都需面对更强者,亦需面对更弱者。 你欺负人,亦被人欺负。 人间,宗门,天地自都是弱肉强食的大争之世,便是星辰也是轻者为重者所获,重者又为更重着所捕... 然而,有方圆,有规矩,有赏罚; 弱者能自强不息、不以卑鄙,不以嘲讽追求变强之弱者,不以落井下石失败之弱者; 强者能勇闯新高、不施欺压,不施高高在上不仁之态; 先达者能为后来者之师,而非过河断桥,沾沾自喜; 人人如龙,不互妒忌,方为可兴万世之浩然盛景。 然... 万古以来,何有此景?岂有此景? 夏极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叹的是世事不能从心,但此心光明无愧于己。 他沿着路途,一路走去,到暮色时分走到了一座山下。 山上似乎有庙宇,香火鼎盛。 庙宇依山而设,九阶一层,往前五步又是一阶,如此似卧龙往上,约莫千米之高,逶迤而下,又铺不知多少距离。 夏极拾阶而上,往来不少人,男女老少,权贵商人武者公子才女,有些刚上山,有些则是已在下山。 他走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路边竟然有叫卖的商贩。 他随意看了一眼,发现那小店里竟是挂了一些黑猫白猫的带兜斗篷,便是好奇地走了过去,问道:“为何会卖这些衣物?” 那商贩是个年轻人,他见夏极装扮,猜测乃是富家子弟,有着消费能力,于是便笑着介绍:“公子怕是第一回来夫子祠吧?” “夫子祠?”夏极愕然了下。 那年轻的商人愈发确信了,便是笑道:“那我可得为公子说道说道,你别看这黑猫白猫的斗篷款式奇怪,不入大雅之堂,但这确是夫子与他夫人曾经穿过的衣服,这可是有着史实考究的,千真万确。 而来此祭拜夫子之人,若是碰上了情侣,便是会各买一件,据说穿了这情侣斗篷去烧香祭拜,会更显灵验。” 夏极呆在原地,他愣愣的看着那黑猫白猫的斗篷,闭目之间,千年之前的往事、笑颜便都在了眼前。 红尘深,白发重,天命难违,歧路难逢。 “公子,要不要买两件?这可是内夹了上好的白棉花,刚好要过冬了,等大雪来了,穿着也能保暖,一件三两银子,一套只需五两。” 夏极摸了摸怀里,他还真没带银子的习惯。 而那年轻商人的面色也跟着变得古怪,但却也没口吐芬芳,只是眼睛拐向旁边,不再看他。 夏极笑笑,便是走开了,未曾多远,身后忽然传来女子声音。 “老板,我要一套斗篷。” 夏极微微侧头,只见一对情侣正跑到那店面前,开始购买黑猫白猫的斗篷。 他看着两人套上那斗篷,思绪便是飞开了... 一时间飞到穿暖花开,一时间飞到寒冬酷寒,春夏秋冬,劫地噩兆,都如印着那如同精灵般的身影,那是会学着小鸟说话,会学着小动物发声的善良精灵,她忽然出现,又无法阻拦地赴了那必死的命运,而引出了自己千年的思念。 吕婵说每五百年,她都会出现一次,因为她是自己的果,是至少三位存在的意志,是注定会来到自己身边的。 他忽然想起火劫里看到的那两道黑影,黑影远远看着自己,不像火妖,然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黑影便是焚烧殆尽了。 会否... 那黑影其实就是妙妙? 她等了五百年,只是看了自己一眼? 夏极心底有了波动,这世上只有这“果”能让自己心动。 他拾阶走到尽头,看到夫子祠里的夫子。 那就是他。 夫子玉像沐浴于烟火之中。 此乃人教业力信仰之形象,故而能千年长盛,而未曾湮灭于时间长河。 这也多亏了夏极当初传道天下,万法之卷影响深远,也多亏了他的形象未曾和黑皇帝重叠起来,亦多亏了他已“死去”。 以上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他远远看着。 那浩荡的业力凝结在外,但似乎因为有所间隔,而无法入体。 夏极知道,这是神通境未破,故而无法承这属于自己的香火业力。 ... ... 远处。 飞辇破空,有黑蛟拉车,吞吐风流,排开流云,一个纵越就在十数里外。 飞辇之上,一个魁梧无比的金袍男子大马金刀地张腿而坐,他左腿右腿上各有个绝色美人。 左侧妖艳,右侧清纯。 两者被他搂在怀里,任这男子肆意享用着。 这男子享用的不仅是这娇躯,更是两女的身份。 右侧的清纯女子乃是留国的皇后,说是皇后也不对,因为天子早死,她可是垂帘听政的幕后女人。 但这般在凡间高高在上的女子,却可以被他随意玩弄。 左侧的妖艳女子乃是他的弟媳,他早就垂涎这女子,便是随意玩死了他那不成器的弟弟,而将这女人纳入房中。 他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机缘无限,如今到了宗门高处,自然可以快意人间,做想做之事,随心所欲,喝最烈的酒,享最美的女人。 留国乃是在北地的西方,在齐国更西边,与这东边的地境是相离甚远,留国之上的宗门平日里是根本不会来此。 如今,这坐拥着留国皇后的金袍男子,显然是不是猛龙不过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金袍男子问:“沉雀山的夫子祠,还有多远?” 飞辇后,一个驾驭着飞剑的宗门弟子忙道:“主上,近了。” 更新时间通知 周一:1200左右;2000左右(日更12000字左右) 周二:1200左右;2000左右(日更12000字左右) 周三:1200左右;2000左右(日更12000字左右) 周四:1200左右;2000左右(日更12000字左右) 周五:1200左右;2000左右(日更8000字左右) 周六:1200前(日更6000字左右) 周日:1200前(日更6000字左右) 注:1200指的是早上12点钟,2000指的是晚上8点钟。 24.夫子显圣,轰杀十四境(6156字-感谢书友‘\’的三万赏) 深秋的沉雀山,黄叶卷天,腾空而起,宛如黄潮缱绻,游过这龙蛇般的千峦万山。 拜山焚香者,需沐浴更衣,静心宁气,以入夫子祠堂。 夫子何人? 人教信仰凝聚者。 无可亵渎,无可诋毁。 便是外来的宗门,也需得先焚上三柱清香以示恭敬,随后才是在当地开始宗门之争。 那坐于黑蛟飞辇之上的金袍男子名为赵北诚,乃是风华王宗的三王之一的“诚王”,在过去,他的实力乃是十三境巅峰,且在其中是佼佼者,比之万剑宗宗主亦不差多少。 万剑宗之所以能强势伫立在东方,大多还是依仗着魔尊于两百年前杀出的威势。 只不过,如今风华王宗似是有所依仗,这才从西而东,决定入侵。 而入侵虽分了几路,但其中一路必定是要来夫子祠的。 拜夫子是必须之事。 ... ... 此时。 依然是云洲东境之内。 西风萧索。 卷着一道气息苍茫的身影,御剑飞向了某个山庄。 那身影走到门前,从飞剑上落下,左手一抓飞剑,仰头看了看。 庄门的牌匾刻绘着“北斗山庄”四个大字。 庄中仙鹤昂首,池鱼游动,云影舒卷从河面游过,还有男女攀谈之声,雾气如纱轻飘而过,千般菊花傲然怒放,衬出此处只如在仙境之中。 这山庄显然是一个世外桃源。 而除此之外,北斗山庄在这云洲大陆的东方更是知名的散修聚集之所。 庄中往来,皆是修士。 而庄主更是十三境里的极强者,若非如此,也不能以一己之力庇护散修,而得到的一方净土。 只可惜,这净土今日便要污秽。 这世外桃源今后便要再无安宁。 因为那身影已经踏入了山庄。 他一踏入山庄,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亦有不少人气息锁定过来。 因为这是一道陌生的气息。 “道友这般面生?乃是何人?” 那身影扫了一眼诸般道人,微笑道:“风华王宗,真王。” 一言落定,问话的修士就愣了下,随后又道:“风华王宗当是西方留国的宗门吧,宗有地域,不告而来者谓之入侵,道友可有告知此处的万剑宗?” 真王笑道:“没有。” 也不待那修士再问,他只是道:“今日本座既然来此,万剑宗就不该存在了。” “哦?何出如此狂言?” “狂言?” 真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他看向胆敢反问他的那名修士。 那修士倒也有些风骨,不惧不怕,背后负着一把长枪,有些人类王朝武将的模样。 真王往前踏出一步,右手随意一点,始终悬浮于他背后的飞剑就出鞘了,也不多说,直接向那修士射去。 威势不强,速度不快,只不过却有几分古怪。 那修士也浑然不怕,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长枪激荡起尖锐的气流,破贯长空,向着那飞剑呼啸而去。 下一幕。 哧~~ 飞剑直接削开了长枪,去速竟没有丝毫减少。 那运枪修士一惊,反应速度无比之快,便是往后急退,紫府之中藏着的九重天地之力随着一指轰然点出。 既点向那剑,亦点向剑后的真王。 此方天地里风顿如凝固了起来,转瞬化作一座巍峨大山,向着那真王轰击而去。 下一刻。 “啊!!” 一声惊呼,那运枪修士大惊失色。 只因九重天地之力竟然直接被飞剑撕裂,好似是浑然没有起到阻碍作用。 这根本是不可思议的。 也难怪运枪修士大惊失色。 飞剑越来越近。 他这才注意到那飞剑上有一层奇异的黑膜,而有这黑膜在,便似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说时迟那时快,运枪修士脑海里只闪过几念,便是心中生出一念长叹。 但就在此时,一道极为可怕的天地力量冲天而起,宛如巨手,方才形成,天空气流便是极尽粘稠欲滴,大地尘埃便是飞腾而起欲似冲天。 而这远超了运枪修士神通力量的气息化作大手,直接抓向飞剑。 轰!!! 力量如漩涡,从四方塌陷着夯击到那飞剑上。 飞剑未有损毁,甚至表面那层黑膜都没有出现半点波动,前后不过略顿了半秒,飞剑便挣脱束缚,继续维持原速,直接贯穿了运枪修士的头颅。 这从头到尾不过刹那光景。 剑上沾染一点血,震荡开后,又绕空回到了真王身后。 而那运枪修士万万未曾想到一句“狂言”便是惹来了杀身之祸。 他头颅从中裂开,紫府破碎,神魂俱散,往轮回台去了,躯体重重摔倒在地。 此时远处一处幽静竹林中央,石桌方圆布满黑白子,东西两方各有一人端坐。 坐于东方的是一名老者,这和老者正是北斗山庄庄主,此时他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有几分惊色。 怎么可能? 他刚刚的力量便是摧毁数十把飞剑都不在话下了,但却为何不过阻了那飞剑半秒? “庄主?你怎么了?” 坐于西方的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喊道。 老者被这么一喊,便是回过神来,他神色转了几转,然后道:“韩兄弟,你速速离庄,此人来者不善,你莫要被卷入其中。” “庄主当韩某是什么人?” “韩兄弟,你可是绿霞宗宗主之子,千金之子不做垂堂,你且速速离去。” 中年人见这老者说的严肃,这才点头,御剑离开。 老者见他远去,这才御风而起,凌空向着庄门而去。 待见到门前的两分躯体后,他轻叹一声,然后抬头看向来人,冷冷道:“西方宗门来我东方,意欲何为?” “从今往后,东西两方宗门合一,谈何东西?”真王说罢,直接甩出一瓶丹药,“吃了,就可以不死。” 北斗山庄庄主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疯了吗?” 真王未曾说话,只是往前踏出一步,他周身呈现出一股黑色的膜,这膜厚重而无光,若是寂静的深海,在他并不掩藏的展露下显出骇人与诡秘的味道。 北斗山庄庄主笑声戛然而止,他已经感受到了黑膜中蕴藏的可怕力量。 他隐约有了一些猜测,但却还是无法置信。 他声音有些嘶哑道:“这是什么?” 真王微笑道:“十四境。” 老者愣在原地。 这是他意想中的答案,也是最可怕的答案! 新的境界,意味着势力的重组。 当初十一境的存在,便是直接掀翻了王朝制。 之后十二境,王朝轮回宗门下属。 十三境,宗门地位更加牢固。 如今... 十四境到了。 又会发生什么事? 老者只觉心中冰凉,仿如眼前已映入了汪洋恣肆的血海。 杀劫到了!! 而此时,那原本与他下棋的绿霞宗宗主之子竟是御剑折返。 老者与庄中众人都仰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山庄上空寒光烁烁,细看去,却是御剑列阵的修士。 这些修士穿着风华王宗衣衫的弟子、 显然,北斗山庄已被包围了。 真王看着返回的中年人,也不多说,抬手一指,一滴附着着黑膜的“液体”就直接冲向了那中年人。 中年人自然进行了抵抗,但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防御,转瞬便被“液体”触碰到了。 这才一碰到,他痛苦地目眦欲裂,继而露出无穷的恐惧之色。 他如是被剥夺去了一切力量,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苍老, 黑发转白,牙齿掉落,皮肤枯皱,继而消弭,几个眨眼的功夫,已化成了一具森然的白骨。 这白骨从高空掉落下来,还未到底,便是在萧索山风里被吹出了粉齑,随风而逝,再不复存。 北斗山庄众人鸦雀无声。 而风华王宗弟子,向真王遥遥拜了拜,然后继续守在周围。 真王扬声道:“逃者死!!” 继而,他又道:“想活命的,自己来取了这丹药吃,我时间不多,一炷香之后,还未吃下的人,便死。 吃完之后,十二境以上的人都随我一起。 东方万剑宗,横亘此方五百余年,如今也该覆灭了。” ... ... 夏极独自坐在夕阳里。 他不自禁地开始思念那个女人。 他不知道这是那所谓的“因果”,以及吕婵所谓的“三个意志”导致的思念,还是他自己对亡妻的思念。 他知道妙妙就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可能已经化生了,然后她会一如既往地再如精灵闯入自己的世界,为自己这仿已看遍红尘的人带来几分人间的色彩。 他趴在大理石栏杆上,暮色里,沉雀山夫子祠里香客犹多,便是此时还停留了不少。 各色各样的话如潮般钻入他而耳中,有交谈,有欢笑,有忧愁,有怒意,喜怒哀乐人间事,便在这世界的一角折射出了人间的模样。 他明明才十五岁,却已经感到了寂寞与苍凉。 而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声浪从远而来,伴随着香客的惊呼声。 夏极循声看去,只见三条黑蛟矫健而行,拉着一架飞辇经天而来,飞辇巨大沉重,威武无比,其上中央端坐的是一个左拥右抱的金袍男子。 飞辇之后,更是有不少修士御剑而行。 风咆哮,云排开,声势浩大。 飞辇还未至,修士便已如电激射而前,驾临了此处上空,居高临下,俯瞰这上香的香客若蝼蚁。 为首之人扬声道:“限所有人,半柱香时间离开此处。” 声音覆盖此处... 香客们愣了愣,下一刻便是开始转身疯狂逃跑。 修士老爷们发布了命令,怎么能不遵守呢? 然而,沉雀山何其之大,此时香客犹然极多。 半柱香时间很快过去,年轻些的少年少女,靠近山门的一些人是离去了,但还有些人则是才跑到夫子祠前,还未来得及下山。 浮空的修士也不多说,直接落地。 在他们之后,则是那飞辇落地。 修士们看着犹然从对面在低头跑动的香客们,脸露不耐烦的冷酷之色,但所有人还是稍稍侧头看向飞辇上的男人。 诚王双手抱着两女,皱眉吐出一句:“这山道不干净啊,让本座怎么上香?” 风华王宗的弟子们自然会意。 不干净那是因为有尘埃。 尘埃就是那些还未离开的蝼蚁们。 既然如此,清扫干净便是了,省的这些尘埃再浪费主上宝贵的时间。 如何清扫? 山道两侧既是悬崖,便是把这些障眼的尘埃统统扫下去好了。 想罢,修士们也不曾多想,为首几名修士抬手一点,狂风从他们袖中卷出,如风龙涌上山道,一左一右,又即刻便是一个摆尾。 狂暴的风将两侧还在奔跑的香客带动着向悬崖扫去。 香客里有不少老人,孩子,还有一对穿着黑猫白猫斗篷的情侣。 惊惧的惨叫声,求饶声便是响起了。 眼见着,这些人便是要扫落悬崖,摔下山谷而粉身碎骨。 忽然之间,一道对抗的力量镇压而下,飓风便停止了,那力量柔和地一带,便是止住了香客们往悬崖跌落的惯性,使得他们重新稳住了身体。 香客里,一名少年坐在石阶上,对峙着远方,遥遥问:“既来烧香,便是与众人一起好了。 既不愿一起,那便是静等众人离去便是了。何以杀人?” 远处飞辇上诚王根本不理他,只是不耐道:“怎么还有尘埃?” 他话音一落。 为首的三名风华王宗修士便是御剑飞扑而出。 伴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神通之力,修士对战,便是入了十三境,起手一般也不会动用业力。 这三人合并的天地之力,化作一方大印,整个儿盖压而来,将整片区域里的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老人已经吓得跌坐在地,嘴唇频频嚅动,瞪眼望着这无形的力量, 小孩已经吓得忘了啼哭,手里的棒棒糖摔落在地,粉碎成大小不一的瓣儿, 那一对儿黑猫白猫的情侣只是紧紧抱在一起,颤抖着等死。 夏极闭着眼。 这一瞬。 许多念在他脑海经过。 一千五百年前,我以世家为恶,我便教化苍生,编纂书册,欲人人成龙可抗世家,这没错。 错的是这恶。 然而,恶的不是世家,是这人性。 人性便如天命。 天命让你不可违抗,人性让你不可更改。 何其悲哀。 夏极想着的时候,站起了身。 他托起手,手掌灰蒙蒙一片。 那神通之力化作的大印拍到那手掌,便是再无法往下分毫。 而便在此时,诚王怀里那清纯的女子好奇地看了一眼对面,目光在那石阶上托手抵抗的少年身上停了停。 妖艳女子也是瞥了一眼。 诚王便是扫眼过去,忽地冷哼一声:“是不是觉得这少年俊俏?” 那清纯女子急忙摇头,然后曲意道:“比不上主上您...” 妖艳女子直接舒展柔荑,勾上了诚王的脖子,轻轻呵气道:“主上您吃醋了?嘻嘻嘻...” 诚王环视左右,忽道:“我这蛟龙有几日未曾吃肉了,抓他来。” “是,主上。” “是。” 诸多风华王宗修士便是掐指御剑。 铿铿声响之后,诸多飞剑便是纵上天穹。 未曾逃离的香客只觉得心脏都快停止了, 此时或匍匐或瘫倒在石阶上,看着这神仙打斗,全身僵硬,如坠冰窟而失去了一切知觉, 心底麻木,只恨着当初未曾能够跑的快一些。 是的。 不敢怒。 只敢恨自己。 何其懦弱。 飞剑腾空,附着着十二境的神通之力,便如整个天穹都已经被吸取干净,而充满了杀戮之意,欲向夏极等人碾来。 而就在这时。 整座沉雀山发出轻微颤鸣,初之刹那只如鱼目微有声、幼鸟轻啼鸣,紧接着便是山林树木沙沙之声顿起,继而风声水声,山孔鸣声便是一同而起。 诸多声响如百川汇海,化之为一道清亮且压下一切的声音,腾宵而起。 此时,天穹被剑光充斥,对人间蕴藏冷然杀意。 而那逐渐高鸣的声音终于化作了一个字:“恶。” 一字落下。 天穹的一切剑光被粉碎了,那数百名十二境及以上修士的联合力量被破了。 夏极站双手垂落。 他背后那夫子祠在这巨大声响里,异变忽生,磅礴的圣洁白气氤氲而起,腾空直上,显化圣像, 不知几万丈之高,参入茫茫白云之间。 这一丝一毫的白气皆是善业,皆是香火浇灌而成。 善业可守恶业可攻,但对于此等远超凡人理解的存在,便已不适用了。 圣像感受到了夏极的愤怒, 与他之间产生了一种玄妙的联系, 祂本就是夏极,夏极本就是祂, 既然夏极来了此山,那么祂便是有了心,而不再是浸润在焚香之中的玉像死物。 在这里... 夏极的心就是祂的心。 祂的力量就是夏极的力量。 此时,这力量随着夏极的心意而转而动,而于人前显圣。 夫子之象遥看那拦山的修士,以及高坐黑蛟飞辇上的诚王。 第二字落下。 “即。” 一瞬间。 浩大的威压仿如神山镇压在众修士心头,反倒是匍匐在地的普通人未有感觉。 诚王一念反应了过来,他双手抛开怀里的两女,冷笑一声:“假扮夫子!装神弄鬼!!” 他双手环抱,一柄幽蓝长剑便忽于双掌中央凝聚,这剑才方出现,四周空气便已显结冰晶,显然当是神兵之属。 下一刹那,深寂如渊的无光黑膜便是覆盖于诚王体表,继而覆盖于那神兵体表,散发出一股冷冽而令人折服的可怕感。 诚王哼笑着摇摇头,往前踏步而出,“人教只佑强者,夫子只有强者,所以,定是有人弄虚作假,虽不知道你如何做到的,但你还是去死吧。” 他的死字才刚刚出口。 夫子圣像第三字已然落下。 “罚。” 三字连贯,便是——恶即罚。 三字既出,那氤氲圣洁却宁和的善业白气,便是化作了一把云端的刀,刀光静谧,跟着夫子圣像轻描淡写地一挥往大地斩落。 这一刀,不扰苍生,不扰百姓,不惊山中雀,不断林中木... 这一刀绝不浩大,却亦不渺小,绝不盛气凌人,却亦不曲意卑微... 这一刀以一种神迹手段,同时落在了十四境的诚王,以及诚王所有带来的人身上。 一刀,斩所有。 凡人无法理解,无法想象。 但此时却发生了。 一刀斩下,夫子圣像便不再看远处,不再观成败,而是对着夏极微微一躬身,算是拜过,继而弥散消失。 大地上,所有承受了夫子那一刀的修士都化作了尘埃。 业力消抹了生命,当生命层次不再,那不过是凡人,不过是一具存放了数百上千年,早该风化里的骸骨。 夏极走到那空荡荡的飞辇边,此时满地骨灰早随山风逝尽,唯落了一地的飞剑。 他轻声道:“你错了,人教庇佑的不是强者,而是心存良善者,是自强不息者。” 说完这些,他便是拾阶而下。 当他脱离了沉雀山范围时,刚刚那一股因他心意波动而忽然生出的香火连接之感,便是消失了。 显然,夫子显圣之地只限于他去到了祠堂所立之山。 离开了这山,他便是无法借用这恐怖的力量。 此时,远处,周围传来了众多的哗然之声。 “夫子显圣了。” “夫子是真的存在的!!” 而那些在石阶上匍匐、吓得瘫倒的人则是与身边人相拥恸哭。 “夫子救了我们。”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夫子,参入云端,显化圣像。” 那一对裹着黑猫白猫斗篷的情侣转身,狂热地扑入了祠堂,跪倒在玉像前。 玉像面庞柔和,正沐浴在浓郁香火里,静默无言,仿如刚刚显圣的不是他一般。 那一对情侣连连叩首,感谢这恩情,两人忽然想到刚刚石阶上那少年... 他似乎在夫子到来之前帮大家挡住了一击。 他是谁呢? 他为什么一个人呢? 深秋苦寒,万物凋零,他为何要独自去承受呢? 裹着黑猫斗篷的男子与裹着白猫斗篷的女子相视一眼,眼角犹然存着泪痕,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而孤独的山道,夏极正孤独地行走着。 他听了一路的震惊与狂热,但却没有半点开心。 他看了一眼满山黄叶卷叠成龙,秋风萧索勾魂夺魄, 他忽然有些怀念大齐国都小苏煮的羊肉汤了, 这般的天气里该是可以去喝了,放上葱段儿,加上胡椒,当是极暖极暖的, 暖的就如春日的姹紫嫣红都已绽开了,暖的就如妙妙已经回来了。 他搓了搓手,在冷风里哈了一口热气,却转道继续向着水岸城的戴家而去。 他虽归心似箭,却犹有必行之事,不得归去。 25.有教无类,二相一帝一后(第一更-6174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里怀有异心者也是朋友。 至交好友,床榻夫妻,从外观之还不是热热闹闹把酒言欢,恩恩爱爱你侬我侬, 但是有二心的还少么? 好友夫妻尚且如此,何况宗门? 世上哪有铁板一块? 说到底还是平衡,还是没来那一场引燃大火的东风。 如今五百年过了,我们拥有了新的力量,达到了新的境界,我们就是东风。 对我们而言,时间就是一切,在更多人掌握了这新的力量之前,我们必须将权势的平衡彻底打翻,重改一切,哪怕血流成海,骨堆如山,亦无妨。” “启禀帝君,三王已出,但诚王死于夫子祠...” “他怎么死的?”黑暗里,那声音多了些情绪波动。 十四境与之前的境界完全不同,也许十四境之前还存在着越级挑战,但十四境就是一个天地之间的隔阂。 未入十四境者便是连十四境的“防御”也无法击破,更别谈伤害了。 除非,对方也是十四境,如此才又重新拉到了同一战场。 “启禀帝君,夫子显圣,秒杀了诚王。”说话之人亦有些不敢置信。 “夫子显圣?夫子如何会显圣?诚王做了什么?” “属下查过了...不过是欲扫去些障眼挡路的蝼蚁,都是些凡人...” 黑暗里沉默了下来。 “夫子如何显圣,如何杀的?” “白气善业,圣像万丈,云端摘刀。 一斩, 便是杀了包括诚王在内的所有弟子。 这些信息还是属下让人从周边凡人处打听来的。” 黑暗里,传来轻微敲打着桌面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在思索。 禀奏的属下长跪于台阶外,不敢起身,不敢看他。 世人只知风华王宗有“三王”,却不知这“三王”之后还有“二相一帝一后”。 这二相,并不属于风华王宗,而是在这宗门幕后,与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至于帝与后,更是在二相之上了。 帝临天下,统御着十万里半天山以北西方的所有凡间国度,一封书信可驱令西方所有宗门,所有散人。 要谁生,谁便生,要谁死,谁便死。 这便是“帝”。 这便是此时坐在黑暗高台上的人。 这便是这一次入侵东方的幕后。 宗门传言,两百年前,若非“帝”与“后”刚好在噩梦里修炼,刚好错过了魔尊屠戮的那个年代,那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后一梦两百余年。 帝大梦一场,竟却是四百年过了。 如今醒来,更是天赐机缘,直破十四境。 所以,帝从西而来,欲在这新杀劫之初,携天地不当之威,统一云洲。 “圣像万丈,云端摘刀?” 那帝君沉吟良久,道了声,“起驾,由我亲自去拜一拜。” “可帝君不是要去...” “无妨,不耽误,若是见到了,那也是幸甚之至。 平生一恨,便是恨孤不曾生于一千五百年前,与夫子过一过手。” ... ... 沉雀山,深秋更深,黄叶卷天的天气里,一名紫红绣金华服男子坐于帝辇,身后仅仅随了两名修士,那两名修士都如傀儡一般,面无表情,只是一者御矛,一者御盾,在他身后。 帝辇落于大地。 男子从辇上走下,他双眉狭长刺入鬓中,一双眸子宛如照耀大地的明灯,带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行走之间,气魄雄伟,如魔似神, 衣衫无染,不沾尘埃, 让人忍不住心悸而折服,便是不用多言一字一句,都知自己与此人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帝君,夫子祠便在前面了。” “嗯。” 那男子应了声。 然后他往前踏出一步,狂风卷动,将一切面前的浮尘全然拨开,但却未曾推人落下至死,只不过他觉得这些人不该与他站在一处罢了。 他没有鄙视任何人的意思,因为他眼里根本没有这些人。 所以不是不配,而是不该。 他拾阶而上,每一步,周身的一切便被力量推开,待他走到那香火鼎盛的祠堂时,祠堂里所有人都已急忙离开了,而徒留空荡荡的一座大殿, 一个温和看着人间的夫子玉像。 男子于虚空一抓,取出三株香, 香尖自燃,香火袅袅而起。 男子拜了一拜,沉声道:“死者为大,我拜你。 你若活着,我杀你。 你既是一千五百年前的神话,何以未曾活过这一千五百年,惹我笑话? 化祠呈像,不过时者命也,假使易地而处,我当......取而代之。” 说罢,男子又恭敬地拜了两拜,仿佛他拜的不是夫子,而是他自己。 拜完之后,他便负手静静等待。 一座空殿。 一尊玉像。 一个男子。 如此静滞了两柱香时间。 男子转身大笑着离去,上帝辇后,环顾左右道:“传令下去,让他们该杀谁杀谁,但若逢了夫子庙,便是步行上山,烧香礼敬,让人三分。 若他们问为什么,告诉他们,这天下,只有孤才能驭辇凌空,去见这一千五百年前的神话,这夫子祠里,只有孤才能一分不让,其他人,都放尊重点。” ... ... “先生,先生,你要走了吗?” 小女孩跑到石桌边,半跪在少年对面的石椅上以升高点儿身体,从而可以去平视对面的皇子。 “为什么叫我先生?” “你...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教书的先生,天天看书,也一定能教人吧?” “哪有,不过是个普通的读书人罢了。” 夏极来到水岸城戴家已经停留好几天了,四处寻找,却没有什么关于那黑潭的后续发现。 如今便是准备离去了。 小女孩道:“先生才不是普通的读书人呢。” 夏极温和笑道:“那我教的了你吗?” “教的了,前几天我看先生走了没带我,我可是伤心了。” “那我还能教你吗?” 两人说的话外人听来定是莫名其妙,但实则却是合理无比。 “先生给了我一缕真气,帮我突破了,我很开心,先生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先生是第一个帮助我的人。” “萌萌,那我教你一个善字,你可愿承着?” 小女孩愕然地瞪大眼,看着对面的皇子。 那温润的少年双瞳仿如可以看穿一切,无论如何的遮掩,如何的秘密,在那一双眸子里仿佛都可以倒映出真实。 那眸子注视之下,令人只觉仿是未曾穿衣,甚至未有皮囊,直见人心。 “我...我能被你教吗?” “师者,岂会分类而教之?你若愿意,我便可以。” “你真的知道我...”小女孩忽然情绪有些激动,有些古怪的波动。 但她还未继续说下去,对面的皇子已然起身。 这不过十五岁的少年站在她身侧,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温和道:“我知道。” 小女孩忽然发出奇诡的低笑。 桀桀... 桀桀桀... 笑声阴森恐怖。 一瞬间,这戴家古宅里呈现出刺骨的深寒,浮动着令人心悸的渗人。 诡谲的声音响起:“我本来是想...” 她话音未落,便被打断了。 “别说,话未出口,事情未做,放在心中,便不是错。” “你真的知道?” 小女孩忽然侧头,仰望那少年的脸庞,她拨开覆脸的长发,露出的不是脸庞,而是令人悚然的黑潭。 那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有的是一张张被缩小里的在无声哀嚎的人面,是流动的尸骸残肢,是无光的寂静深渊,是穷极凡人类想象与理解的画面。 她以为自己会吓到这先生。 而先生会与所有曾经看到她脸庞而发了疯的人一样,哭喊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外爬去,然后胡言乱语,在癫狂里不治而亡。 她以为先生即便强大,也会立刻露出警戒,然后变脸般的翻脸,大喊一声“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她以为先生会愤怒,会质问,会责备,会恐惧,会害怕,会...... 她见惯了,她习惯了。 但并没有。 夏极露出微笑,温柔地拥抱了她,轻声道:“做我弟子吧。” ... ... 西宗东来,诸多的事情正在一一落实。 真实的宗门入侵并不是如想象里,直接做过一场就足够了。 黑暗里,显然有人以云洲十万里半天山以北为棋盘,正在安然落子,宫子,吃子。 压散人,因为散人散漫,不用强权无以凝聚。 收宗门之心,扶持对原宗门怀有异心者上位,然后加以控制。 直接介入宗门的统治,固然可以凭借着一时之力去镇压,但镇压之人终究要走,如何臻至十四境终究会慢慢地揭开面纱,那时候又如何? 除了杀,脑子里就没其他的了吗? 所以,用宗门原本的人去控制宗门,即便有暴动,却完全在掌控之中。 西方宗门的入侵按部就班,却因为十四境的存在,呈现出席卷之势,宛如汪洋恣肆的洪流,拍打这块两百多年未曾大规模战乱的版图。 而鬼祟四起,吞噬着倒霉的修士们。 死了,也就死了。 此时... 东方, 万剑宗正联合着其他六个主宰凡间势力的大宗门在商议。 “西方入侵,还击便是了,真当我们怕了不成?” “看来两百年前,魔尊还未杀的他们害怕,这一次若是魔尊醒来,定再为他们好好上一课。” “诸位难道不曾听说...对方出了十四境的强者么?” “十四境...怎么可能?他怎么升上去的?”有人大大咧咧地出声,表示怀疑。 但没人接这一茬。 大殿里陷入了寂静。 有人轻抿一口茶,有人咳嗽一两声,有人低头看着膝上剑,却无人再说话。 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是确有此事。 何况,第四杀劫已过许久,近些日子古怪地失踪案一件接一件,并不再限于封河村附近,而是多地开花。 既然如此,升入十四境的契机也该有了。 他们没有发现,不代表别人没有发现。 这事儿,看机缘,说白了,就是看运气。 万剑宗一人忽道:“何惧之有?战便是了。 凡人王朝若遇入侵,尚且明白亡国灭种之理,尚且知道反抗, 我们宗门难道要逆来顺受不成?” “那如何战?对方若是来了十四境...怎么办?” 忽然又一人道:“我提议让凡人也参入这战争。 他们人多,可以四处探查。 他们有大将,凝聚数十万兵力,再以多重火种激活血脉,那么他们挥出的一击也是极强的。 反正凡人很多,死一些也没什么,让他们去消磨对方的力量,我们再行出手,完全可以发挥主场优势。 如此一来,对方便是十四境又如何?只要拖久了,我们知道踏入十四境的方法后,便可以从防守转为反击了。” 众人一想,便是有人开始附和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有人又道:“是否...有些残忍?毕竟凡人生命太过脆弱。” 话音才落,又有人反驳了:“这有什么,反正他们没有战死,也可能死在其他地方, 如果没死在其他地方,也不过百年不到的寿元, 不知纪元为何物,就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儿,不知春秋为何物。 他们能参与到宗门大战里,为守护东境而死亡,当是荣誉了。” “有道理。” “凡人虽然蚂蚁,但蚂蚁多了力量也大,就算让那些十四境的人杀戮,也要杀上很久,何况还有我们在暗中斗法。” “不错。” 便在此时。 坐在万剑宗的一名白衣冷傲的男子忽然道:“不可。” 众人看去,只见是如今坐镇万剑宗的第二强者,亦是前宗主的师兄杜白。 杜白的光芒虽被魔尊遮下,但也是很强的存在, 黑业之强,宛如山峦, 在这众人的业力都不过凝聚成球的时候,他一旦出手,便如背着山峰,其力自呈碾压之势。 他既说了话,别人就沉默了下来,听他说。 杜白道:“此是我宗门之战,何以卷入凡人?” 有其他宗门宗主淡淡道:“道友,这就不对了,平日里我们宗门便不曾庇护凡间王朝么?此时出了事,让他们一同来担,不对么?” 杜白道:“不对。” “为何?” 杜白弱于言辞,不善辩解,只是淡淡道:“不为何,就是不对。” “呵...” 那宗主笑了笑,摇头道:“战争,哪有不流血的?” 杜白道:“你是让他们去送死。” “呵呵呵,道友身为超然之人,竟然...”他话音顿了顿,扫视周边,忽地失笑道,“万剑宗的诸位似乎不都再认同宗门的超然之位啊,宗门,从来都是超乎人情。” 杜白道:“但不是没了人性。” 那宗主问:“道友似乎越来越不明白了,凡人和我们,已不是一个物种了!谈何人性?” 杜白猛然起身,显然这已经谈崩了。 然而,万剑宗里,却亦有不少弟子垂着眸,显然是认同对方的观念了。 很简单的道理。 试想有一天你不仅长生,而且强大,那么...你可会无拘无束,肆意去享受人间?可会再觉得别人能与你一样? 不会。 你只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为自己寻了千般万般理由,然后做着自己看似光鲜,实则却是欺凌弱者,满足自己欲求的事。 若是有人揭穿了,你就不说这个了,而辩几句你不也和我一样,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不是圣母什么的。 这就是不可察觉、不会承认的人性之恶。 ... ... “我应该不是人。” “为什么?” “没人会觉得我是人...” “你是什么难道要别人说了算吗?” “我...你要教我什么?” “教你善。” “你何以教我?” “老板,来两碗大馄饨。” 夏极在经过诸多探查后,已经大概察觉了水岸城黑潭的源头是什么, 于是他领着这源头离开了水岸城, 不仅如此,他还收了这源头为弟子, 之后两人一路往北,返回皇都,这路经近城黄沙道边的摊位时,便是坐了下来。 萌萌坐到对面。 她本来都已经放弃成为一个人类了, 本来都已经开始准备诱骗各种人, 只要那些人展露了恶的一面,她就会直接露出真容,毫无负担地去杀死他们,以发泄自己从小活到现在积累的仇恨。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张脸为何会变成如此,仿是生来就有了。 她明明实力很弱,所以才入了宗门,可惜还是寸步难行,受人欺凌,直到遇到了这神秘而强大的皇子。 她想着的时候看到了对面温和的笑脸。 “我请你吃馄饨。” “我要吃小馄饨。” “老板,一碗换成小馄饨。” “客官,已经下了。” “那再加一碗。”夏极无奈道,然后笑看着面前的弟子,“我吃胖了就是你的责任。” 戴萌有些愕然。 她没被这么说话过,戴家的人怕她,倒不是知道她的秘密,而是觉得她是个灾星。 宗门的人厌她,也不是知道她的秘密,而是觉得她笨。 从未有人这么对她过。 萌萌低下了头,一缕刘海从额前垂落,默然无言,等到小馄饨上来了便是低着头连连吃着,吃着吃着,泪水就滴了下来。 夏极问:“怎么了?” 萌萌道:“真好吃。” 夏极道:“老板,再来一碗小馄饨。” 萌萌呆了呆。 夏极笑道:“与为师一起发胖,如何?” “啊~~还有这奇怪的规矩嘛?” “不错。” 萌萌眼睛竟却是亮了亮,少了黯然,多了神采,轻声回应道:“那好吧。” 她心底如是堵住了。 恶的汹涌潮水被上了阀门,还未扩散、还未化作淹没人间的海啸、还未黑化,便被提前遏止了。 而此时坐在她对面请她吃馄饨的少年,就是这阀门。 如果没有这及时出现的阀门,萌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大概是一个恶的集合体,然后彻底失去理智,沦为噩梦中都不会出现的那些东西,为人间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她这种生来便是怪物的东西,还能成为什么呢? 反正无论是什么,总归不会是人。 “别发呆,快吃。” “嗯...老师。” 萌萌低着头,她忽然问,“小馄饨多少钱?” 夏极笑道:“两碗只要十文。” “哦。” 萌萌心底默默记着, 深秋时节,黄叶飘零,天气很冷,老师带着我从戴家走了出来, 他请我吃了两碗小馄饨,馄饨很好吃,一共花了十文钱, 老师...最好了。 ... ... 数日后。 一处阴暗的地域里。 长桌两边坐了不少黑影。 黑影在微弱的烛火里扭动着,鬼祟无比。 这些黑影是西方宗门的人,以及诸多东方宗门的精英,甚至长老。 西方宗门的一道黑影开口道:“诸位肯来,定然是愿意了。” “传闻你们已有人入了十四境,可是真的?” 话音刚落, 黑暗里就有人笑了起来。 众人侧头看去,只见那光线里坐着一个文士般的男人。 那男人微笑着反问:“诸位以为呢?” 话音刚落下,一道覆压四方的气息升腾而起, 微光里呈现出漆黑似寂渊的膜, 这黑膜散发出无形的力量,重重压在周边之人的心头。 东方宗门的诸多修士面露凝重与惊惧。 有人试探着问道:“这是...十四境?” 那文士般的男人双手一摊,微笑道:“诸位请攻击我。” 东方宗门露出愕然之色。 攻击? 而文士般的男人既已开口,周围其他西方宗门的弟子便是往两边散开,空出了宽敞的足够发挥的地域。 同时,这些弟子又同时撑开了隔音罩。 文士道:“请。” 东方宗门各人也大概是明白了,这是对方在示威,亦是在展露十四境的力量。 于是,他们也不客气,各自取出飞剑法器,运用神通之法。 瞬间,气流呼啸,天地之力附于剑刃之上, 众人又各显神通,有的更是一剑分千剑, 顿时,那文士身侧便如环绕了万万的蝴蝶, 每一个蝴蝶都是一道刃, 这些刃如是凌迟般割裂在那文士身上。 文士淡淡道:“轻了。” 东方宗门各人便开始加力,直到加到了九层力时,那文士依然纹丝不动,他体表的黑膜半点涟漪都未生出。 文士笑道:“诸位可以用业力来攻击我。” 东方宗门这次没攻击。 他们已经明白,业力也无法突破这黑膜。 显然,这就是十四境了。 文士等了片刻,见众人没反应,便是明白了他们所想,于是道:“既然诸位相信了,那么就该明白我自有能力帮助各位,夺得宗主之位,从此翻身。 而诸位只需献上忠诚即可。 至于万剑宗,我更有大礼相送。” “我们凭什么信你?” 文士笑道:“就凭我叫楚相。” 二相一帝一后。 楚相便是二相之一。 26.苏醒的妈妈,不再祸乱苍生的劫(第二更-6143字) 云洲东方,万剑宗。 秋...已入冬。 山中大雾又多了起来,而在知客崖往虚空踏步一十八里,便是云海之中的一座雄巅。 往来剑轮,皆是修士。 而在这霓虹灵气天光最深处。 那睡了两年余年的女人猛然睁眼,她醒了,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会让别人瞬间知道她已醒来的天地异象。 醒了就是醒了。 她活动了一下庞大无比的躯体,而田园风的花格子长裙在浓郁灵气的沐浴里,便是过了两百年竟也未曾损坏,显然不是凡布织就。 女人唇角一咧,显出几分狰狞森然,露出的白牙皆是锯齿,她背起刀匣就出了禁地。 ... ... “魔尊...” “魔尊醒了。” “魔尊突破了,太好了,这实在是太好了。” 万剑宗的修士们在见到这女人时,表达喜悦之情的方式和凡人没多少差别。 魔尊一双目眦酝着血丝的瞳孔扫过四周,她便是不露法身亦是近乎四米,此处看着周围奔跑、御剑而飞的小可爱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万剑宗此时看似繁荣,远不是两百年前的样子了,这让她心中欢喜了,便是大笑出声。 她问:“俞珑呢?” 三个字覆盖了整个万剑宗。 很快,诸多弟子飞来,尽皆叩拜于地,以兴奋的声音齐声道:“见过魔尊。” 眼见着黑压压跪了一片。 而此时有一名长老才来到她身边,小心地汇报道:“宗主死了。” 魔尊那布满血丝的瞳孔如笼阴云,“怎么死的?” “劫妖...所杀。” “哦?召集所有弟子,来此见我。” 魔尊扫了一眼刚刚赶回的杜白,瓮声道:“你也回来了?你...就是这么帮师弟的?” 声音冰冷无比,一瞬间让那白衣冷傲男子从灵魂深处打了个寒战,但他也没什么话说,这事儿虽然赖不到他,但他认。 何况,他被这女人“欺压”了一千五百年,也是不会反驳什么的。 魔尊瞥着他,见他如此,便是不再质问,而是抓了个椅子,翘着大象腿坐下。 即便坐着,她依然是极高的,俯瞰着落地的众人,随后从储物空间取出一方极大的蜂蜜蛋糕,这是她闭关前做了留待闭关后吃的极品蛋糕。 此时,也不顾众人,便是抓出一把丈八长刀与一根极长的铁叉,开始切蛋糕,一边切一边道:“说,所有事,都细细与我说来。” 众人便是不瞒她。 开始一一汇报。 良久... “哦?两百年前的大战之后,北地东西两分,东方由七宗主宰,我万剑宗于其中位列第一,诸宗修生养息两百年,如今濒临新的杀劫,便是出现了失踪事件,师弟去外围调查,便因此失踪。” ... “唔...齐国的皇子不过十一境却镇压了我万剑宗,又击败了师弟,还在师弟死前为他诵读《地藏经》?有点意思。” ... “西方宗门入侵,还有人达到了十四境? 两百年前,西方的一帝一后都因修炼而未出现,二相倒是与我交了手,受伤跑了,这一次他们既获先机,怕是都来了吧。” 魔尊一边咧开满是锯齿的獠牙吃着蛋糕,一边左手摸着下巴,似在思索什么,眸子里满是让人琢磨不定的光芒。 凡间之国,若是遇了暴君,众臣那是伴君如伴虎。 修士宗门,在魔尊身侧,竟也是一般的感受,只觉坐立不安,因为你无法知道魔尊在想什么。 她大口大口地嚼着蛋糕,满嘴的奶浆蜂蜜果酱,一双眼却带着狰狞之意微微眯着。 她忽然笑道:“这入侵多久了,居然还没打过来... 那现在是在找反骨仔了。 嘿嘿...桀桀桀桀桀... 万剑宗的小崽子们,若是反了,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顶多让你去思过崖跪上三天,之后就没事了。 若现在不站出来的....” 魔尊忽然顿了顿,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一股恐怖的力量伴随着她闷哼一声:“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末一字刚刚落下,令人心悸的精神力量便是向周边冲击了出去,顿时之间人群里有几人神经跳了跳。 那种直指“反骨”的嘶吼,几乎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悸动。 旁人还好,但若是真与西方宗门联合了,约定了的,此时即便强压着,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魔尊扫了一眼人群里的几人,这几人有门中精英,入室弟子,甚至还有长老。 魔尊道:“你们几个留下,杜白也留着,其他人走吧。” 她一言落下,宗门弟子们如受大赦,急忙起身,拜后离去。 而有些被她扫到了却依然悄悄起身的,则是被才刚刚站起,便已经原地苍老...随后化作骸骨。 其余人顿时不敢动。 一时间,所有反骨仔便都出来了。 魔尊一口一口吃着蛋糕,眯眼看着这群人,露出笑容:“诸位有野心也是无可厚非,我就喜欢有野心的人,没事,别怕啊。 熟悉我的人,都会叫我妈妈,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会像妈妈一样慈祥可亲温和,而你们也就如我的骨肉,所以不可以对妈妈说谎哦。” 她气势悚然,而即便收敛,也藏不住其中压着的煞气... 而那留着的修士里,居然有一个直接吓疯了,起身道:“怪物,怪...” 话不过三字,那修士也成了骸骨,风一吹,就成了骨灰。 剩余的人颤抖着匍匐在地,无法抑制恐惧地开始叙述。 ... 良久之后。 魔尊听完了反骨仔们的汇报,思索了片刻,喃喃道:“原来一层黑膜便是十四境嘛?” ... “杜白。” “师姐...” “你带所有十三境弟子,悄悄离开万剑宗,去寻找十四境的契机,不找到就别回来了。” “这...” “乖。” “师姐!!” “乖~~~” “好。” 简短的对话后,杜白便是纵剑离去。 魔尊继续吃着蛋糕,然后扫了扫反骨仔们,忽然伸出双叉的舌头舔了下嘴边的奶油,缓缓道:“下次他们再叫你,带上我。” 众人哪里敢说什么,只能道:“是...” ... 魔尊并没有等到机会。 因为这西方宗门的人似乎也并没有太重视这几个反骨仔,只是希望这万剑宗的反骨仔能够在事后帮他们收拾残局,成为傀儡协助治理罢了。 在初冬时分,一道苍茫的身影已负手随风,拾阶而上。 若是从高处俯瞰,便可看到这身影周边环绕着影影绰绰的修士。 这些修士便如随将出征的士兵,远远随着那身影。 那苍茫身影走到知客崖边,扫了一眼悬崖边耸着的血红石碑,石碑上刻着“万剑宗”三个字。 那身影冷哼一声,石碑便是直接被天地之力碾的粉碎,屑末乱舞,随风如渊,不留半点残余,这似乎也在预示着今天的万剑宗亦将被掀起腥风血雨。 这身影站在悬崖边,脸庞左颊一道黑色的伤口犹如未愈,狰狞可怕,而黑雾缭绕之间,隐约可见他肌肤之下那深漆如墨的黑膜。 此人,正是之前收服了北斗山庄的“三王”之一的真王。 此时,他远眺一十八里外的雄巅,那五彩霓光烘托里的宗门,一双眸子带着浓郁邪气以及喜意。 “宗门之战,便是趁你病要你命,抢的便是一时之机, 而今日,是我西方赢了,是你东方败了。” 说罢,真王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得意和期盼。 无他... 两百年前,在那一场恐怖的屠杀里,他差点被魔尊给宰了,而脸上这一刀两百年也未愈的伤疤便是当时留下的。 而如今,魔尊未有出关的消息,而无论如何,十三境的魔尊便是业力再强也不会是十四境的自己的对手。 没什么原因,十四境的黑膜不可能被攻破,如此而已。 而说来也好笑,十四境的踏入方式简直简单的可怕,只不过需要运气好到发现一样东西而已。 真王长袍烈烈飞舞,他凝望着那远处如被巨力绞过、而呈现螺旋上升的山峰,以及山峰上的宫殿群,便是摇摇头,露出一副已然胜利后的感慨模样。 随后一步踏出,身形便是向着穹宵飞去。 是的。 他已经十四境了。 他是这片大陆现在为数不多的十四境之一。 现在不浪,什么时候浪,人生难道不就是为了强的时候去浪么?毕竟自己可不是个窝囊废。 想着的时候, 真王脚下五彩云海瞬间掠过。 风流激荡,如波涛两分。 再看时,那真王已经落在了万剑宗的土地上。 他今日是来灭门,心情格外好,而只要杀了魔尊,他的心境便会扶摇直上。 心的力量玄之又玄,也许你境界高了,但被人打压多了,便是众生不得寸进,甚至不如那些怀了一腔怒火的屠狗卖肉之辈。 心力若尽了,潜力也到头了。 而心力,就是道心,就是你认可的东西,你未知奋斗的东西,若是你曾败过,又曾再越过,某种程度上便是止步于此了。 真王才一到达万剑宗,便是被包围了起来。 包围他的是万剑宗弟子。 从高空俯瞰,只见诸多弟子踩踏剑轮,里三层外三层地如厚重半月包笼着这入侵者,而还有更多的修士得到信息往此处赶来。 真王露出轻松之色,双手抬起招了招道:“来啊。” 话音落下,漫天便是响起了细密的嗡嗡声, 好似万千蜜蜂扇动羽翼,发出的齐鸣之声。 那是诸多飞剑的清音,如万雀振羽于山林,而携来龙卷般的风暴, 铺天盖地、连珠箭射般的寒光在修士们掐动剑诀、御起飞剑之刻,便已穿透了长空,一瞬间划拉出不同空间距离,频繁细密、毫无间隙地撞击在了真王身上。 一时间,真王开始后退,被撞击的连连后退, 但他只是后退,却没有半点受伤, 因为他体表有一层黑膜, 即便那一把把汹涌的怒剑上蕴藏着天地威能,却亦无法破开那黑膜,好像雨落大湖,每一次冲击,都不可能让湖面被击碎。 真王哈哈大笑着悬空而立,他在飞剑里感受着此时心底的痛快。 能被东方第一的宗门如此攻击而不伤,心中实在是痛快。 于是,他冷冷瞥了一眼脚下诸多修士,生出一种不过是蝼蚁的感觉,而吐出一声:“废物!” 他虽被飞剑的凌厉波涛拍打回去,却是毫发无伤,心中写意轻松。 而忽然之间,他感受到了一股古怪的注视。 那注视在他身后。 真王回过头,只见知客崖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庞大的身躯,横长的体型,颠着的肚腩,还有田园风格的可爱花裙子。 裙裾的小野花在寒风里飘着,露出其下白花花的大象腿。 “魔尊!!!” 真王一惊,旋即便是露出喜色。 可他的喜色才露出,便是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从高崖上扑来。 魔尊的头竟然变得极长,化作了一条跨天的恐怖巨蟒,蟒口就是这血盆大口。 真王不慌不怂,任由自己被那大口吞咽了下去。 只要到了她腹中,那么就直接用一种近乎于享受地姿态,去虐杀这让历史都浸透了鲜血的魔尊。 他定要让这恶心、变态、嗜杀的女人尝到痛苦。 悬崖上,魔尊收回了头,吃了敌人,然后打了个饱嗝。 她摸了摸肚子,双手翘成小花的形状,“啦啦啦”地哼着明明应该可爱的歌曲,往山下跑去。 然后... 真王没出来。 一分钟... 两分钟... ... 一炷香时间... 真王还是没出来。 魔尊已经蹦蹦跳跳到了山腰,她眼尖,摘了一支红梅花,插在了发梢,又仔细地梳了梳长发,心想着要不是这么胖自己也该是个绝色美人儿才是。 感受到远处众多异宗修士的觊觎。 魔尊闭目稍稍感受了下,然后忽然开口,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别怕,妈妈不杀你们,啊。” 远处,没人敢动。 不。 不是不敢动。 而是满心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 真王呢? 真王去了哪儿? 别说这些异宗修士了,便是万剑宗的一群修士也是看不明白发生了啥。 刚刚那入侵者明显是十四境,怎么被魔尊吃了,就没动静了? 你胃部再强,也不可能消化十四境吧? 众人甚至都开始数数。 只希望看到数到几的时候,那十四境的可怕高手会破开这女人的肚子,从中出来。 而万剑宗的修士则是紧握着手,他们知道,一旦魔尊倒下了,下面,他们面对的就是亡宗灭种断传承的大劫。 知客崖上,魔尊杠铃般的笑声传了出去:“到妈妈身边来,我要和你们说悄悄话。” 还是没人动。 这次是没人敢动了。 魔尊忽然张开手,如同即将抱住孩子们的母亲,然后做了一次温柔的“拥抱”动作。 四面八方,所有存在着的风华王宗修士,所有随着真王出征的修士,只感到一股远超普通十二境的恐怖牵引力。 下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就失去了抵抗,而被这牵引力带动着,直往那力的源头飞去。 源头,就是妈妈的怀抱。 魔尊眼中光芒慢慢盛放,看到这些修士,就如看到了可爱的孩子们。 而那些“孩子”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想跑,然而却只觉跑不了,两三个念头的扇动之间,他们已经被妈妈抱在了怀里。 魔尊的手臂变得极长,就如是两条巨蟒。 这两条巨蟒样的手臂“温柔”地抱着“孩子们”。 然后,她箍了箍手臂。 咔咔咔... 早就强大,拥有法身,拥有天地之力的修士们竟在这一抱之力下,骨骼纷纷碎裂,手中的飞剑若是被箍到了的,也跟着寸寸崩断,化作废铁烂铜落了一地。 远处的万剑宗弟子们看的瞠目结舌。 他们脑海里不由响起前宗主每天高喊的那句“我大师姐天下无敌”。 尼玛,这是真的天下无敌啊... 魔尊松开手。 所有被她抱到的修士都瘫了下去。 魔尊这才低头看着他们,慈祥道:“去告诉你们的一帝一后,我在万剑宗静候,两百年前欠下的一战,今日补上了,日期就定在七天之后吧。” 众修士不敢看她,只是轻声道:“是...” ... ... “是什么?老师...你要带我去哪儿?” “为师今日要教你一门奇异的本事。” 萌萌眼睛如渐渐恢复电量的灯泡亮了起来,“什么本事?” 夏极伸出双手,向天掬起。 那初冬时分飘落的雪花,便是落在了他手上。 侧头看到这小女孩闪闪的眼眸,夏极忽道:“你堆过雪人吗?” “雪...雪人?”萌萌愕然了下... 她似乎被唤起了什么记忆,声音变得黯然,“没堆过,但过去还在戴家的时候,一到冬天,很多小孩就会捏雪球,我想过去和他们一起玩,他们就丢雪球砸我,说我是个灾星,让我滚远点... 我说我不是,他们又哄堂大笑,更加使劲地砸我,砸完了便又跑了。 我怎么说,他们都不听...” 夏极摸了摸她的头发,“正常,我小时候常被人喊大傻瓜,大笨蛋,书呆子,而且喊得还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但是又如何呢?” “老师,你不去和他们辩解吗?” “你是谁为什么要别人去承认呢?你自己说了不算吗?” “可是...我的脸,还有我的身子,根本就不是人类。” “你觉得自己是人吗?” “我...”萌萌有些没有信心,她不敢去说。 但下一刻,夏极把这小女孩一把举起来,架在肩上,他如今已经十六了,体型已近乎俊伟,身形颇高,双肩宽广,以至于坐着这么一个小女孩完全没问题。 夏极托着她,走过人来人往的街头,熙熙攘攘,不少路过的人纷纷侧头,看向傲然走着的少年与女孩。 “这兄妹感情可真好。” “是啊,这少年可真是生的俊俏。” “小姑娘也很可爱。” “是可爱...那眸子,好像透明的灰色水晶,纯净的一暇不染,真漂亮。” “那少年也是,他的眸子好深...哇,我的心跳为何加快了?” 萌萌从未这么高调地在众人面前展露过自己,她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 若不是有那一只大手举着,托着她,她已经要吓得要寻一处地缝,钻进去了。 她颤抖了几次,想要逃离,却被那手固定住而无法动弹。 走过了一条街... 两条街... 三条街... 夏极又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这才仰头对上那一双灰水晶般的漂亮眸子,“我觉得你是人,你呢?” “我...” 萌萌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恶念的阀门如被顺时针继续拧下,而变得越来越紧,那汹涌如潮的深渊之河再也无法激荡冲出。 她趴在夏极头上哭了起来,哭了很久,才道:“老师,你说的对,我觉得我是。” 夏极笑了笑,“走了,为师教你堆雪人,这城里没地方,我们出城堆,然后再往西走三十里,便是大齐的国都了,我带你回家。 我家里有个人煮羊肉汤很好喝,你喝过吗?” “喝过...可是...”萌萌显然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夏极道:“没什么可是,非常好喝,我记了很久很久,这样的冬天喝上一碗,最暖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 萌萌忽然问:“老师,你是不是因为我是怪物,所以才这么对我,想要我不去作恶?” 夏极顿下脚步,把萌萌放了下来,半跪着,双手搭在小女孩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为师不想你被偏见左右,而误入歧途,而且...” “而且什么?” 夏极笑道:“为师若说自己与你一样,你信吗?” “啊~~~” “你是我的徒弟,今后你不是怪物,也不是祸乱苍生的劫。” “...” “走,堆雪人,回家。” 少年拉起小女孩的手。 他踏入风雪。 风雪迷人眼。 迷了眼,也红了眼。 萌萌从未这么哭过,她一边走,两行泪水一边从粉嫩的双颊滑落,但那只牵着自己的大手却温暖而温柔。 这凌厉刮骨的冬风,都一并如春了。 ... ... 此时。 大齐皇都之外,一架黑蛟拉着的飞辇,腾于苍云之上,往西而去。 飞辇上的金袍男子乃是三王之一的实王。 他亦入了十四境,来此目的只有一个: 屠城。 为何屠城? 齐国本是青峰五宗之下的附属之国。 青峰五宗是属于西方宗门。 虽说是青峰五宗不敌万剑宗,这才被割了齐国,然而这终究是西方的耻辱。 屠城,为的是杀鸡儆猴,告知世人,凡入西方门下,叛者唯死一途。 27.他为圣人,我为罪人,你为凡人(第一更-6197字) 齐国皇都。 飞雪落着,而行人匆匆,脚步声惊动着路畔的野猫。 野猫“嗖”地一声窜入灰蒙蒙地矮灌木,却又好奇地扭头张望。 小贩抓着毛掸子拂去被忽大的风刮到桌面儿的雪,然后跑往外头,踮着脚拉着简陋的油布顶儿往外拖拽了点。 武者修炼一日,在这午后的时光里往酒楼而去,掂着掌心的银两,思索着一会儿买多少酒,买多少肉,踏步于风雪里,丝毫不惧这严寒, 有些真气强大者便是能直接弹开附体之雪,只看得一旁的路人惊叹,一边的小孩儿目不转睛。 女人男人纷纷到了各自赚取银两、谋生得钱的地儿,开始了忙碌。 便是不需谋生的府宅之中,也各有事儿。 “小囡儿,去回味坊买一盒三珍酥,你爷爷想那味儿了。” “好的,娘。” “我陪妹妹一起去!” “注意安全。” “知道了,娘。” 兄妹两人对视着笑了笑,便是一起跑出了家。 靴子在地面上划开雪花,溅射的白尘乱扬。 男孩道:“小囡儿,一会儿我要去万剑道场,你不许告诉娘。” “不,我就要告诉娘。” “小囡儿,万剑道场可是非常厉害的地方。” “略略略,骗小孩呀,厉害的地方才不会收你呢。” “不是,我和你说,万剑道场场主名为公羊长,乃是万剑宗的长老,万剑宗是什么地方?是东方第一大宗门。而且,这万剑道场说是不看本事,只看品德,你哥这人品,肯定没问题。” 男孩说着说着似已陷入了自我的想象世界里,他捏了捏拳头道:“匡扶正义,报国为民!” 女孩还未说话,忽觉东边天穹有了异变。 男孩也察觉了。 不仅是这两个国都冰山一角的孩子,整个国都都察觉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那铁灰色彤云的穹苍。 三条巨大的黑蛟还是出云,拖拽着一辆奢华飞辇从空而出,紧随着飞辇而出的是排列成队的修士。 修士们御剑而行,一眼看去,足有三四百。 “是修士!” “好厉害!!” “哇...”男孩张大眼,眼中闪烁着光芒。 小女孩也忘了去买三珍酥,震惊地看着天空。 这些人太强太强,也离她太远太远。 远的就好像是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 她心底满是敬畏... 所有人都只剩敬畏。 然而,这被他们所敬畏的天今日却不是路过。 黑蛟飞辇停在了齐国国都之顶,辇上的金袍男子带着视众生为蝼蚁的姿态,居高临下,俯瞰这一座都城。 滚滚如雷的声音压下风雪,往下传去。 “齐国叛宗,不仁不义,如今当毁都城,以儆效尤。” 声音无情。 而城中的人却有情。 众人姿态各异,神色各异。 而就在这时。 一声厉喝冲天而去: “道友何以动辄屠城?如此灭杀无辜百姓,不怕遭了报应吗?” 紧接着, 数十道凌厉气息亦是从万剑道场腾空而起。 道场主人公羊长乃是万剑宗长老,半年之前,他受了万剑宗前宗主俞珑的命令,来到了齐国国都,传功于品性上佳者,传火于品性资质皆上佳者。 公羊长来了这里,自然也庇护这里。 此时,他御着十二剑轮飞起,身后诸多弟子亦是列开成阵。 城里众人顿时有了希望,仰望着天穹。 大齐皇宫里,将要继位的太子,还有诸多皇女皇子纷纷仰头看着这一幕。 皇后正拉着婵妃在吃茶,此时也是手足冰凉,目瞪口呆地仰面朝天。 而小苏亦站在庭院里,她听到这“屠灭” 白发苍苍的齐秀颤巍巍的双手朝天,用嘶哑着地近乎悲鸣地声音喊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王朝不过是在宗门的惊涛骇浪里飘摇,身不由己,苟且偷生而已。 何来选择? 何来不仁不义? 何至以儆效尤!” 他的声音不大,风雪就可以淹没,便是让天上人听到的资格都没有。 凡人的声音从来不大。 便是君王也是如此。 呼天抢地的悲愤之声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天! 天!!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啊!!!” 齐秀仰面朝着磅礴的大雪,嘶哑地愤怒地咆哮着,大雪狠狠镇压着人间,管他说什么,也自是听不到。 天不管你生,亦不问你死, 但你若敢逆天,天便是不动不摇不声不响,也自有一群天下之人来视你为邪魔,高高在上地质问你天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逆天? 诛杀你的体。 诛灭你的心。 毁去你的魂。 掰断你的骨。 天上,彼此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公羊长知道此战无法避免,便是一掐剑诀,附十二境之力于剑轮上。 剑轮旋转,速度渐快,化作一团亮晃晃的凌厉光圈。 旋即,十二把飞剑飞散开,排雪斩风,划出十二道延绵百丈的轨迹,射向那飞辇上的异宗人。 然而,那飞辇上的金袍男子只是笑着摇摇头,抬手一点。 飞剑覆黑膜,破开十二剑。 瞬间穿过了公羊长的胸膛,带着他往地面狠狠压去。 嘭!! 直到把他钉死在耻辱的尘埃里。 圈圈烟云破散,凡尘的人们哗然喊着,心都落到了谷底。 而那黑膜飞剑随着金袍男人云淡风轻地一招手,便飞了回去。 他身后的诸多修士已经开始了屠杀。 转瞬,那公羊长领着的数十名修士已被或杀或伤,摔落于地。 实王看也不看地面一眼,不耐地挥了挥手:“屠城。” 如今的修士若要屠城,那是再简单不过了,搬山移海之能,就如天化大手,覆压人间。 这就等同于你站在一个暴露的蚂蚁窝前,只需用手拍几下,用脚跺几下,这窝就扁了,然后你哈哈大笑,看着一地的尸体,觉得掌控生死实在是有趣极了。 此时,亦如此。 小苏在庭院里,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要炸却未炸, 只不过一幕一幕若走马灯转着, 走马灯中央的心儿没有光,那一幕幕便都是黑色的, 隐约只能见到血, 只能听到令她头疼欲裂的哀嚎声。 ... ... “好疼。” “好难受。” “我...”萌萌忽然张大嘴巴,嘴巴以不可思议地姿态长大,嘴里那洁白的牙齿变成了恐怖的苍白,那苍白逐渐惨然,继而似要挣脱某种束缚,而化作从深渊来的恶流。 萌萌的脸庞也如奶油浮于水面,被手指一搅而开始扭曲起来。 夏极拉着她的手,忽然感到了她的异常,抬头看了看远处。 远处的天空,是一座蛟龙拉着的飞辇,是数百修士,驾临在齐国国都之上。 “恶。” “恶~~” “恶!!” 萌萌高喊着,她好似越来越兴奋,就好像沙漠的旅人见到绿洲,双瞳闪烁着光芒。 她嘴里含含糊糊,辨不清究竟说的是“恶”还是“饿”。 而这东西,似乎如火星入油锅,开始引发她的变化。 她的肢体开始“液化”,似乎要化作一潭比黑潭更阴暗,更邪恶的东西。 但她没有化。 夏极抱住了她,左手按着她的背,右手悬空支肘往上轻抚着那阴冷无比的长发,“我来。” “老师...”萌萌一瞬如是恢复了些清明,她大喊着“老师,老师,老师”,每喊一声好似便清醒一点。 “伸手出来。” 萌萌愣愣地伸手。 夏极从储物空间抓了一根铁戒尺,抓着她的手心重重打了三下。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我要变成怪物?” “不,因为你松懈了,善念恶念一念之间,你若见恶向恶,为师便要打你。” 萌萌低头:“我错了...” 她努力地控制着,而躯体的异变开始慢慢恢复,恶念的深渊之门被这小小的孩子努力推动着,要重新闭合。 她问:“老师,那见恶该怎么办?” 夏极轻声道:“见善当赏,见恶当罚。 然何以赏? 何以罚? 何者赏? 何者罚? 天既无心,为师便以这私心拟作天心。 身体力行,为这人间立心,为这生民立命,为这万世开太平,为这道心一尘不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能行而行之,是为愚。 但为师的名字本就叫愚,名副其实,何错之有?” 萌萌瞪大眼,张大嘴,她忽然已被这寥寥几句话里的精神所震撼了,她忽然骄傲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老师那虽然俊伟,却绝不魁梧的躯体,踩踏着风雪,从她身边走过。 不往东西南北走, 却往无道天上行。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 “善者当赏,恶者当罚,天既无心,我为立心,此为平生之愿,山河易变,世道易变,星辰易变,我心不变。” 绝不欺凌亦不卑微的雷音,覆笼这都城,逆卷这天上俯瞰苍生若蝼蚁的“神”。 齐国国都,万万百姓,齐国王宫,权贵皇家,举头去看,只见头顶三百丈,却是一个温润俊伟的少年,他从卑微的泥尘里,拾阶而上。 天本无阶。 雪便为阶。 他右手于虚空里一扬,抓出一把漆黑深渊般的长刀,那长刀一见空气,就如“活”了过来,就如解开了那四千五百年的束缚。 刀是冥地刀,曾尖插入十殿十八层,柄撑浮空六大宫,一界之刀定地托天。 小冥醒了过来,察觉了周围的情况,忽然就幸福了起来,在夏极脑海里,有些羞涩地请求着:“那个,我已经恢复了一点点点力量了,能不能砍他们呀?” 羞涩很快被甩开了,小冥忘情地在夏极脑海里催促着:“砍,砍,砍他妈的!!” 实王听不到这身影,但有人来了,他还是忍不住侧目, 随他而来的数百修士亦是忍不住转身。 实王问:“你是谁?” 夏极答:“一个愚蠢的读书人。” 说完。 他身形于长空欺近,转瞬之间,就到了那黑蛟飞辇前。 实王心中生出某种警惕, 他一瞬间黑膜覆体,又瞬间单手取了两件法器,使得黑膜之外再镀两重防御的光华,做着这一切的时候, 他右手已经凌空一招,远处绝非凡品的飞剑化作一道黑龙从后飞来,直向这少年的背后扑去。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挥了挥黑刀。 黑刀斩过了实王。 黑膜被切开。 继而将他一分为二。 实王就死了。 而此时,那刺向他背后覆盖黑膜的飞剑忽然粉碎了。 因为,不知何时,他周身已经旋开了二十四颗宝珠,五色毫光衬着他,守着他,与他周身宛如星辰围着恒星缓缓旋转。 夏极手中黑刀此时忽地光芒暴涨,小冥见了血已经兴奋地昏了头了,在忘情地失态地喊着:“砍,砍呀!” 夏极心有所感,刀一旋。 刀光如黑月,瞬间化龙鳞。 一瞬间,天穹之上,刀光粼粼。 那数百修士,已在这一刀里全部死去,好像都是纸糊的一般。 小冥这才稍稍满足了点,发出一声羞耻地呻吟声,忽然它又注意到了脚下的都城,声音又兴奋起来了。 “砍,全都砍了,送他们上路,快,受不了,实在受不了了!” “这世界的人就该整整齐齐,一起去轮回,轮回了再砍,砍了再轮回,轮回了再砍,砍了再轮回!” “要不,我们人间砍完,砍阴间,好不好,这样多幸福呀!!” 夏极抓着黑刀往储物空间塞去。 小冥:??? 不会吧不会吧, 我才刚刚开始兴奋,这就没了? 这么快? 不要啊~~ 夏极把黑刀塞入了空间。 小冥的声音消失了。 夏极又随手收起了定海珠。 小定乖巧地回去了。 这些恐怖的法宝,力量是逐渐解封的,而如今在这个时代展露出的才刚刚是冰山一角。 同时,夏极大概是明白吴家老祖那夸张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有刀如此,似乎也不是他的错嘛... 风雪很大,从天观之,一座都城也不是很大,把巴掌映在眼前,便是可以遮过这一座王都。 都城里的人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努力地睁大眼想要看清楚天上的人是谁。 但没人看得清楚。 那人自称愚蠢的读书人。 这又让他们忍不住想起一个皇子,那皇子从五六岁开始,便坐在了大齐学阁的藏书馆里,每日读书,一坐便是一天。 而后又爆出,这皇子可能是金大统领的弟子,所以,那天上的人定不是那皇子了,否则...没见金大统领都没办法嘛,他的弟子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金霸天却看清了天上那少年。 他双膝打颤。 就算再傻,他也已经明白这皇庭里根本没有什么神秘高手,所谓的高手就是他! 就是十七皇子——齐愚! 十七皇子根本没有什么老师! 因为,他自己就是老师! 金大统领看明白了,却不会说不会言, 因为他已经懂得,这一位不沽名钓誉,这一位要的已不是名利,这一位争的已是他无法看清无法懂得的东西,这一位来到世间,莫不是就是为了化作圣人? 天既无心,我为天立心。 这心就是善恶。 金大统领忽然激动起来,口中喃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被黑膜飞剑插落在地,却未彻底死去的公羊长大口大口喘着气,因为这少年的及时出现,实王收了手而未能将他彻底灭杀。 要知道,十三境巅峰的恢复力极强,此时,这位万剑道场主人亦是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 他脑海里浮起大半年前,同样的冬天,这少年一人镇压一宗的场景。 但... 他不仅没有感到耻辱,却是露出了笑容。 咳嗽着,道出一声:“真好。” 那一天,少年镇压了一宗。 那一年,少年未出一刀,却已让整个万剑宗迎来了新生。 这样的少年,这样愚蠢的读书人... 公羊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真是愚不可及,不可及啊。 此时,呼天抢地的国君,恐惧不动的妃后,坐等死亡的苍生,都踮脚仰望... 风雪苍茫,掩面万里。 而那少年却已默默离去。 夏极没有回到萌萌身边,而是折道去了另一个地方,那是在天上时刚好看到的。 他落在地面,双手在积雪里扒了扒,看到一点红,便是运力一拔,从雪地里拔出一根胡萝卜。 然后,他露出笑容,转身踏步,又回到了萌萌面前。 他别在身后的左手,忽然变戏法一般地伸到了萌萌面前,露出五指里紧握的那根胡萝卜。 夏极露出笑容,对着小女孩晃了晃手里的萝卜道:“这一次堆雪人,可以有鼻子了。” ... ... 魔尊坐在知客崖上。 她自然就是夏极前世的二弟子,许铃铃。 许铃铃吃着蛋糕。 蛋糕是世上最好的东西,若不多吃点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岂不是浪费生命? 可惜,似乎有点儿吃腻了... 也许,需要培养一批专门做蛋糕的人? 许铃铃思索的时候,山路已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独自来。 穿着一袭紫红绣金华服。 来人身后没有人,他就一个人。 但是他一个人,便是比身后跟了千军万马的还要威风一百倍,因为他是云洲之北西方宗门的最强者,是一帝一后二相里的帝。 他双眉狭长,如利剑刺开云鬓,一双眸子明亮夺目,炽如照耀雪地的明灯,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厉芒。 他行走之间,气魄雄伟,走于这纯白的世界里,却不染雪尘。 吃蛋糕的人,走路的人,终于面对面了。 帝道:“我知道,你是一千五百年前夫子的学生。” 许铃铃道:“是。” 帝微笑道:“那今日败你,也可一偿平生所憾了。” 许铃铃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唇上的蛋糕:“什么憾?” 帝道:“孤憾不曾生于一千五百年前,与夫子过一过手。” 许铃铃道:“你也配?” 帝不再说话。 配不配,不是用嘴去争的。 话到了尽头,便是出手了。 所以,帝往前踏出一步。 许铃铃张大满是獠牙的嘴,一点儿都不浪费地把蛋糕塞入了嘴里,鼓起腮帮子一边嚼着,一边起了身。 帝又踏出了一步,他背后浮现出一团浓郁无比的恶业黑气。 这黑气急剧扩散,弥漫了他身后所有的世界, 使得他走来却已不似他走来,而是一个已经变得黑暗的世界在走来。 然... 许铃铃亦是如此,她背后的世界,下至深谷,上顶天穹,亦是一片黑暗,那滚滚沸腾的恶业化作半边天。 她走去,黑暗的世界亦跟着走去。 天地之间,呈现出无比震撼的一幕。 就如两个不同的界开始了靠近,开始了争锋相对。 然而,这界却停下了,在彼此之间,留出了二十八丈的光明。 帝问道:“孤一梦四百年,才有此成就,但你只睡了两百年,何以至此?” 许铃铃道:“两百年前,我造杀业,血流成海,骸骨堆山,杀业皆恶业,你不过多梦了两百年,便能如此,足以自傲了。” 帝身后的世界镀染了一层厚厚的黑膜。 然... 许铃铃身后的世界亦是如此。 帝又坦然道:“十四境为受箓之境,受了箓,便是得了天地认可,而受到天地保护, 但是你若要踏入十四境,需得先寻到箓薄, 只有命格之重足以书于箓薄,才能踏入十四境,此乃水到渠成之功, 我西方侥幸得了九页箓薄,你也得了?” 许铃铃摇头坦然道:“未得。” 帝:“那何以至此?” 许铃铃问:“你知我杀了多少人吗?” 帝:“不知。” “两千八百万人。” 帝猛然抬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比起眼前这高大肥胖的女人,似乎是太善良太善良了。 许铃铃道:“我屠人两千八百万,一身罪业不可洗,但这罪业亦是化作滔天的恶业,让我在这两百年的大梦里,收获了你所说的力量。” “你...” “我罪无可赦,罪该万死,然而今日,我站在此方大地,便是定住了此方大地。” 许铃铃忽然狰狞地狂笑起来。 “若无力量,谈何改天换地,谈何实现心中理想? 如此,便是作恶多端,便是身入血海, 只要能够以一己之力,扭转天下,安定乾坤, 便是万般罪恶皆归我身, 便是死后永沉地狱不得轮回, 又有何妨?!” 帝道:“夫子教你的么?” 许铃铃道:“不,老师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所以他死了。 所以,我才说你根本不配去挑战他, 就算活在一千五百年前,你亦不配走到他面前。 他是圣人,我是罪人,而你...不过区区凡人!” 说罢。 魔尊身后,恶业再度凝聚,浓郁猖獗,似火如焰。 转瞬,天地一空, 冻结成了悬浮于头顶的墨色烈阳。 那烈阳,带着两个小酒窝。 俯瞰面前的帝。 28.你若值得,我便为你逆了天下(第二更-6196字) 山舞原驰,莽莽人间,雪覆深冬。 齐国王都乡坊里,各色的杂言细语,不少人都在讨论那一天踏雪上天穹,斩杀诸多修士而救下他们的少年。 只不过,却无人能猜到。 万剑道场的场主受了重伤,但终究是缠了绷带,负伤而出,继续地招收着学生,他看起来似乎知道那少年是谁,可他不说。 皇宫里,金霸天统领似乎也知道那是谁,他也不说。 善言有。 也有些不善的。 众人的杂声里,忽然有一人用不耐的语气道:“讨论什么啊,依我看他也是宗门之人,高高在上,和我们凡人不一样,金贵的很。” 旁边有人道:“他救了你。” “我要他救了吗?我要了吗?有本事他把我的命收回去啊。呸!沽名钓誉罢了。” “名在哪儿?” “嘿,我们这讨论着,他忽然把身份爆了出来,那不是就有名了吗? 反正他和我们没关系,我远远看了,那少年身穿华服,那一身衣裳怕是就不少钱了。 这些钱哪儿来的?反正不是他自己赚来的,这和那些权贵有什么区别?可笑,还有许多人在感激他,真是举世皆醉我独醒啊。” “那是,他若真对我们好,就该把他那一身本事全部公布出来,然后教会我们,让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才行,到时候我才会承认他是真的好,否则我才不会觉得他和那些老爷有什么不同。凭什么就他会,我们不会?人和人有什么不同吗,凭什么?” “啧啧啧,说的不错,谁要他救了,我倒是希望多死点人,那少年就最该死,呵呵,他这是在帮宗门洗白,他以为救了我们,我们就会感激他,感激宗门吗?呵呵,大家不要被他的虚伪骗了。这种人我见多了。” “也就是愚民们会感激他,会被他的虚伪骗了,觉得他是好人,觉得他善良。不说了不说了...王家寡妇刚死了丈夫,她家有钱,我得去诈一诈她,说不定一诈就能诈出许多钱来,若是她不肯给,她那小儿子就别想活过冬天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哈哈哈。” “我也得去忙了,昨儿帮我家打长工的那个老头儿竟然说收成不好,少缴了几斗米,我得去狠狠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高低贵贱,就凭他也配与我谈条件?他自己少吃一点,节省一点,不就是能把米都缴上来了吗?就知道对自己好,现在的人啊,哎...” 人群里,一道黑影静站在墙后,宛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显是一个习惯了于阴影里出没的杀手。 那杀手颧骨颇高,双眼细长如柳叶刀,冷漠而邪恶,他默默听着,默默记着,随后便是离开了,又去往下一个地方。 次日... 齐国国都爆发了一起凶案。 数十人被发现死于家中,奇怪的是,他们的死状都是一样的。 都是被不多不少割了二十五刀,凌迟而死。 先切双眉,再双肩,后双乳,然后手肘间、肘肩间、两腿之肉一削而薄,两腿小肚剜成残月,双颊肉,双手两腕,双脚两腿,最后枭首。 就在城中慌乱时,在某个府邸阴影里,那黑影静静站着。 他仰面朝天,发出变态扭曲的笑声自喃道:“我鬼手此生从不欠人,你既救了我的命,今日我便帮你除了恶言恶语诽谤你之人,以作还债,这恩情还了。 你是天上人,我为人间鬼,然终究逃不脱情义两字, 你无心投我以桃,我有心报之以李,哈哈哈,快哉快哉。” 他刚说完,却忽然发现四周传来脚步声。 他才想动,府邸大门却已经被轰开了。 为首之人相貌堂堂,姿仪沉稳,正是齐国国都南城尉,他看向那黑影,忽地厉声道:“鬼手!昨晚命案都是你做的吧,你手脚不干净,现场留了东西,如今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嘿~~~赵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鬼手,我知你为何杀人,但你错了,我大齐自有大齐律法,你被捕了。” 鬼手冷哼一声,他身法极快,转瞬之间便化作了螺旋之影,欲冲天而去。 他这身手在凡间江湖也着实是一把好手了。 但,他却未曾能够踏墙离去,只因为他府邸周围早已围满了捕快,这些捕快有备而来,各自手持着连射弩,对准了他,使得他上天无门下地无门。 他被迫又落了回来,怒声道:“我鬼手就是被杀,也绝不会被抓,赵大人,你抓我一世,但我服你,因为你光明磊落,正直无私。有本事,你一个人过来,送我一程。” 那城尉凝视他半晌,沉声道:“是条汉子,可惜了。” 说罢,他铿然一声拔出制式长剑,踏步而上。 鬼手大笑一声,亦是拔出弯刀,迎了上去。 ... ... 宗门之战,与凡人之间,总是隔了水雾,瞧不真切。 齐秀即便身为齐国国主,亦只能通过探子得到一丁点儿的信息。 东方似乎是发生了无比惨烈的厮杀,过程无从知晓,但胜败却已分明。 年前,齐秀看到万剑道场加派了弟子入驻,便是已经明白这一凌于凡尘上的激烈厮杀,已是尘埃落定了。 显然,万剑宗赢了。 不仅如此,万剑宗对凡人改变了态度,不再咄咄逼人,不再杀伐由心。 这样的态度注定成为一个风向标,注定宗门与王朝的关系会改善,毕竟万剑宗可是今后雄霸云洲半天山北边的大宗门。 齐秀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也不明白是谁做了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这对凡间王朝是个好消息。 年前,他第十七个儿子从万剑宗回来了,他问了问情况,十七皇子说是那万剑宗宗主死前幡然悔悟,所以才改了对凡间的态度。 至于为何改,大抵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吧。 之后,齐秀进行了一次没有任何血腥的传位。 夺嫡之战,皇子皇女一个未死,太子齐恒安然登基,勤政减税,治江山社稷,看人间疾苦,而不问长生久视之道。 然而,即便凡间王朝看似恢复了太平,但那宗门之间依然在进行着各种杀伐,短兵相接,攻防不休, 似乎有东西两大派别的混战, 又似乎有东方宗门内部的重组, 零零散散,混乱无比,仿如一台台绞肉机, 若不是修士有着共识,这云洲怕是又要被打地破碎不堪了。 各大凡间王朝纷纷龟缩,实行了宵禁, 以及一定程度的封城, 同时,各国又默契地于通向宗门的各大要道安排路禁,派人巡守,总之就是让人禁止进入宗门厮杀的区域。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十二个月。 次年冬。 齐国十七子已然十六了。 萌萌也十岁了。 小苏的头越来越疼,时常有碎片画面闪过,夏极小心地看了几次,与她聊了几次,却是没有太大进展, 只是隐约的能知道,小苏之所以失忆,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夏极不知是什么样的大战导致了这情况,莫非是小苏对上了老祖? 老祖应该是不在这大陆上的,那么如今这新世界,究竟还有多少大陆? 夏极不会妄动,也不敢去逼迫小苏回忆,他只是小心地慢慢地为她疗伤,同时引着她让她回忆起更多的东西。 只不过,依然都是些零碎的画面罢了。 虽然零碎,其中的惨烈犹然可见冰山一角。 夏极陪着小苏,每当她头疼时,便是讲些其他东西逗她开心,转开话题。 因此,他除了不曾改变的变强之心,不曾转移的宏愿之志,不曾遗忘地静静等待妙妙,便是又多了一个目标。 他要帮小苏寻找到记忆。 然后,便是捅上了这天,也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是他的亲人,也是他的逆鳞,碰不得。 而在这般地时间里,他终于抽出了时间,去到了万剑道场。 万剑道场的公羊长见他来了,便是匆忙跑出,神色里带着别人不理解的尊重。 是啊... 明明只是个皇子,为何这万剑宗的长老要入驻敬重呢? 道场的弟子只是想想便是明白了,这是看了金霸天大统领的面子。 夏极不解释。 公羊长也不解释。 公羊长为夏极安排了讲课教学的时间,夏极也是当仁不让,便是在这道场里当起了小先生。 起初,道场的弟子对这位年龄不大的小先生那是相当的不服气。 但夏极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教着教着,慢慢地就没有人说话了。 无他,近乎完美。 但小先生上课有一个特点,他不先教功法,而是教人“自省”、“慎独”、“养气”。 每日三省,睡前醒后,皆需反省以视良心不安,以致心中宁静。 独居独处,不可有违君子之法,否则便需自罚。 养浩然正气,生热血之心,怀风骨仁义。 这些念都是善念。 而若是不善,功法便不得寸进。 为何? 因为夏极重编了一册法门,这一册玄功上顶神通,可千变万化,或许基础相同,但行到八层之后,一万人看便是一万个答案。 而这玄功的基础,便是善心。 若没了这个,功法自破。 夏极编纂的玄功何其强大,这根本毋庸多言。 而你若想变强,那就需遵循了这心,自省,慎独,养气,不亏良心。 而每一个修炼了此功法的人,都注定成为一颗善种,播撒开去,终会产生一个更好的新世界。 此法名为——《天宪》。 这玄功的一到八层,皆是养气修身之法。 第九层的法相,便是随心而化,心越强,法相越强。 十层法身,则是无论何等法身,皆可以蕴养之气巩固自身。 十一层神通,则是一定程度上的言灵,以私心调动天心,而有莫大威能,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而在夏极精心地编纂之下,这一门玄功从第一层开始就非常强势。 你若是去修行其他功法,也没事,但注定了被这玄功碾压,从第一境界碾压到最终的境界,而且越是往后则差距越大。 如今,在这个冬天的时候,已有不少人坐于万剑道场,听着那十七皇子讲课。 便是公羊长这等十三境巅峰之人也是好奇地去倾听,之后修炼了一番,便是开始每天来听课了。 渐渐的... 不过一年时间,万剑道场便是吸引了极多的人。 宗门之乱已平定,而杀劫劫妖则是针对着超凡者,与凡人干系不大,除非刚巧被卷入了其中。 这样的环境,一定程度上让普通人有了对超凡渴求的主观条件,又有了生命相对安全的客观条件。 不觉,又是一年过了。 齐国十七子已然十七了。 萌萌也十一岁了。 此时... 齐国都城万剑道场之外的台上,少年盘膝而坐,萌萌双手撑伞站在他身后,而两人周围四面八方,竟是有上万人在听他讲课。 飞雪飘落, 簌簌地在大黑伞的面儿上铺了层纯白, 风吹又落,落雪又回。 这十七皇子字正腔圆地吐着字,周围人静默不言,恭敬地倾听。 他教导的是“唯善,唯自强不息,方可变强”。 无他。 这一门《天宪》乃是他于四百四十四万法相,神通阴阳与刀之中,提取出的无上法门。 有谁能力压此法? 便是今后,想要焚烧此法亦不可能,除非宗门无人修行,否则只要因私心而毁书,心防便是被破了,心魔便会丛生,此后,这本是无上的功法将会成为折磨人的毒药,轻则境界不前,重则走火入魔、功力全废。 夏极依稀记得自己一千五百年曾于大商皇都讲道,但那是却是暗藏蝇营狗苟之心,将三世禅法融于话语之内,让人虽有收获,却也在有所收获时,被烙印上自己的精神印记,某种程度上服从于自己。 如今看来,真是可笑。 三世禅法虽有过去,现在,未来之名,然而却止步于第九境界,便是妙妙也无法书写后续。 如今,他早已超越了那禅法的限制,也看清楚了这禅法并非真的禅法,亦或是某种程度上受过扭曲。 禅之一道,何以传人? 言不可传,文字不可传,那么何来玄功? 为他人烙印上精神印记看似增强了自己,实则却是因小而失大,道心有染,不再无暇。 此时,他传道,看似没有半点收获,实则却是收获良多。 因为他在成全别人之时,亦已成全了自己。 ... ... 距离魔尊与西方一帝的大战已过两年。 两年时间,宗门亦发生了许多许多事。 事实上,在西方入侵后不久,东方便也发现了通达十四境的箓簿。 这箓簿很有意思,一页纸只能写一个名字。 而若你命格不够重,便是写不上去。 偏偏业力可以提升命格,所以某种程度上,十三境巅峰是“能够把名字书写于箓薄”的前置条件。 可如果有人,连第一境都没达到,却偏偏命格之重,重到无需业力也能属于箓薄呢? 那就不清楚了,毕竟时间还短,宗门没遇到这情况。 箓薄的诞生地点便是在“黑色潮水”附近。 这黑潮可能凝聚成潭,也会凝聚成湖。 越大规模,便越是容易产生箓簿。 而每一次的箓簿页数都是极其有限的,若是有人命格不够书写上去,那一页纸便会废了,这更增加了箓簿的稀缺度,也使得修士们不得不冒险进入“黑色潮水”区域去探索。 可奇怪的是,但凡入了十四境的人一旦踏入黑潮区域,黑潮便会抛开所有人,只盯着十四境的人追杀。 那么,这黑色潮水究竟是什么? 究竟里面的那些骸骨,是谁的骸骨? 又是因为什么而产生? 没人知道。 但... 宗门终究是稳定了。 因为魔尊的存在,万剑宗成了十万里半天山以北的第一宗门,但战争远没有结束,一帝一后二相都未死,只是退回了西方修生养息去了,但处于对魔尊的忌惮,大抵是“若无极大机缘,若魔尊还在东方,那么便不敢入侵半步”了。 如今,西方宗门的先机没了,这便又到了各自发育的时候了。 ... ... 此时... 万剑宗。 新宗主乃是俞珑弟子——春山君。 这一位的实力也许不是最强,但却是处事老道,为人沉稳,在东西之战里也是崭露头角,立下了功劳,并且也提供了黑潮事件的第一手信息。 至于许铃铃,杜白都是宗门老祖层次的人物。 而这位新宗主显然遇到了一件头疼无比的事。 他高坐在大殿首座上,抓着手里一本册子翻来覆去地扫着,时不时感慨两声。 “妖孽,当真是惊才绝艳的妖孽啊!如此玄功...” 春山君忽然抬首问,“剑六,你打探是结果是什么?” 剑君乃是万剑宗的新制度,编制从一到四十九,只对宗主负责,而如今这编号才刚刚到八。 剑六是一名女修,少女模样,面容冷清,此时她站立于堂前汇报道:“启禀宗主,这一本《天宪》据说乃是那小先生于梦中所得,于是传诸天下。” “小先生?” “便是齐国十七皇子齐愚。” “梦中所得...好一个梦中所得,我云洲上下五百余年,怎么就别人梦到过这种好事?” “属下不知。”剑六俏脸露出回忆之色,她只是稍稍一想,眼前便似已浮现出那温润如玉的皇子模样,也许他那样的人,确实不同吧。 春山君很头疼。 原因很简单。 宗门焚了《万卷法》,便是为了断绝仙凡之路。 如今这小先生传道《天宪》,那又是为凡人开了这通天之途。 他可是在与所有宗门对着干啊。 可偏偏这小先生对万剑宗是很特殊的存在,于自己又有救命之恩。 这事怎么处理? 怎么办? 春山君宁可现在组团去黑潮区域,也不想面对这件事,太棘手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采取虽看似无能,但却是金手指的万能办法——往上报。 于是,他抓着《天宪》去求见了魔尊,然后把这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许铃铃抓过《天宪》翻了几翻,她是打定了主意,若这玄功只是个中上货色,那也不必多说,直接让人去焚了所有功法便是,无需费神。 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无法挪开目光了。 许铃铃如今境界虽也是初入十四境,但眼界阅历心性都是远超旁人的,她看到的东西与别人自是不同,即便如此,她却无法看透这本书的玄妙。 她看着这本书,仿佛站在高山之巅上仰望着星空,只觉浩瀚玄奇,瑰伟无垠,锦绣铺张于眼前,却不得游于其中而得真妙。 良久... 再良久... 她在看,春山君便在等。 这一看,便是三天三夜,然而许铃铃终于发现自己竟未能穷极九牛一毛的玄妙,而显然她无法修行这一门玄功,因为这玄功的核心便是——善。 她不善,所以无法修炼。 这甚至让她生出了一种惋惜之心。 为什么不能修炼? 当这一念产生后,许铃铃便是心中又一惊。 产生此念,便是不该了,这便是心底开始出现破绽了。 但正因为如此,这本玄功的层次当真是极高极高了,至少许铃铃没有看到能与之相近的。 于是,许铃铃合上书。 春山君轻声问:“魔尊大人,此法如何?” 许铃铃慨然道:“此法无上,乃是天下第一功。” 春山君苦笑道:“那该如何处理?” 许铃铃托腮想了想,“为俞珑念地藏经的,还有初次在水岸城戴家救你的,都是他吧?” “是。” “嗯,如此...我便去见见他,之后再作打算。” “那我为魔尊大人安排行程。” “不必,我一人去便可。” 许铃铃食指摸着嘴唇,托腮看着远处的天,似乎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那天的雨很大,那个男人把她从棺材里拖了出来,之后便是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许铃铃咧开嘴唇,露出锯齿獠牙,以及一条分叉的舌头,喃喃道:“老师,你可能后继有人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是脸上带上了欣喜的笑容。 她踏步而起,活动了一下左手,这只手在两年前与那西方一帝的对杀中受了伤,至今还未恢复,只不过那一帝的伤更重十倍罢了。 她走过春山君,便是未曾刻意释放气息,已入十四境的春山君也是不敢动弹... 只是任由她走过,才敢转身随她离去。 然后,他看到魔尊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庞大无比的躯体一踏虚空,便是往远飞射而去。 许铃铃双手托成小花,飞在半空,脚下风景急速倒退。 她口中喃喃道:“不要让我失望啊...小先生。” 若你真值得,我为你逆了天下所有宗门,又如何? 29.恭喜道友,多谢道友(第一更-4277字) 下雪天里,夏极在讲道。 周围的人很多。 而一个庞大的身躯从远处往这里走来。 即便她收敛了全部气息,却也无法抑制周身的血煞与强大,依然让与她靠近的人颤抖起来,然后纷纷回头看向身后。 这一看,便是看到了她。 众人便如见了天灾猛兽般,逃命也似地往周边跑去。 更有些狼狈地高喊着“怪物,怪物啊”,“这是怪物要来破坏了”,“快从这里滚开”。 许铃铃眉头皱了皱,没说话,她还不至于为蝼蚁而分心。 是。 她不善。 她便是觉得弱者就是蝼蚁,区区凡人亦皆蝼蚁何以入眼,但她心底的恶念有一个阀门,那阀门便是一千五百年的夫子。 所以,她随了这心,心恶行恶,却安定乾坤,让凡国不至于彻底沦为奴隶,而她更在等待着新的时势,以一己之力镇天下纷乱,为万世延太平。 此诚不可为之事,但只有此心无亏罢了。 听课的人逃离着,让开了一条道。 她向着那高台上讲课的皇子走去,唇角咧了咧,露出一抹笑,笑是狞笑,带着压了力量却未带遮掩的血煞之气, 化作精神世界里吞人心智、灭人心气的怪物,踏出粘稠的魔涛,带着令人窒息的无形力量向高台扑去。 这一扑,便如清风拂面。 夏极露出微笑。 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于是伸手指了指空席:“道友,请入座。” 许铃铃眼睛亮了亮,果然有老师风范,而且这少年的意志何其坚定,竟是丝毫不曾受到自己煞气的影响,于是她坐下了。 夏极扬声道:“听我课者,不可口吐恶言,不可搬弄是非,刚刚无端出言指责的人,自己离开吧。” 他话音一落,之前喊着“怪物”,喊着“快滚开”的人便是悻悻然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嘴里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地嘀咕起来。 “切,说实话也要被责备,这什么小先生,根本不配教导别人。” “就他一个人善,其他人随便说句实话也被驱逐,真恶心,其实不还是和我们一样?要是我有他的机缘,一定胜过他百倍千倍。” “本来就是怪物啊,那女人不知杀了多少人才有这种血腥味,这什么小先生还不是欺软怕硬?不敢得罪那女人而已。” “就是就是,不过没事,他的这什么功法,便是不来听课,回头找一人问问便是了,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大路货,改天我也能讲道。” 夏极没说话。 但许铃铃双指一并,轻轻叩了叩地面,从她指尖迸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那力量附着于大地,大地便有了牵引力。 牵引力的目标精准地定位到了那阴阳怪气地几人身上,然后发动。 嘭嘭嘭!! 那说着话,以为无人听到,以为不会受到惩罚的几人顿时跪了下来。 他们只觉压迫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在飞速增长。 紧接着,他们整个人贴在了地面。 又接着,他们如被大山压落,整个人被碾成了一层二维的血色人皮。 夏极道:“道友,过了。” 许铃铃笑道:“我不爽便要杀人。” 夏极道:“他们骂的不是你。” 许铃铃道:“那又如何?我见你这小小少年真的不错,但却被这些凡尘污秽束缚住了。 而这些口吐妄言,搬弄是非之人于世无益,见了我便杀。 谁拦我我杀谁,谁捕我我灭谁。 一人拦我我杀一人,一城拦我我屠一城,一国诽我我灭一国,天下此等瞎了眼、蒙了心的人,本就不该存在。 怎么,你难不成还要为了这迂腐透顶的规矩,来说我不成? 要听课的好好地听,恭敬地听,揣着尊重听,不想听的,统统滚!!” 她一言既出,双手拍地。 地面又被注入了力量。 而此方一界,便都是忽然压力倍增,使得所有昂首挺胸的人都忍不住弯下了腰。 同时,她周身血煞之气稍稍一散,便是弥漫而开,但凡不够坚定者、心怀不轨者,吓得更是趴了下来。 许铃铃侧头扫了扫,只见还有不少人正努力地抬起头,倔起身,于是她力量稍稍一撤,那些不屈之人便都是不再受到压力。 许铃铃道:“其他人,都滚吧,妈妈没有你们这样的孩子。” 而此时,一名姿仪沉稳,穿着制服的男子从远而来,他身后更有数十名巡捕。 这男子相貌堂堂,正是前段时间抓捕了鬼手的赵城尉。 赵城尉看到那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的胖女人,愕然了一下,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到这女人可怕到了极致的气势。 许铃铃咧嘴笑着问:“你要抓我?” 赵城尉自是远远地听到了声音,也大概猜到了原因,于是道:“不,宗门人不需人间法,还请问仙人名姓。” 许铃铃道:“你不配知道,回去吧。” 赵城尉便是一躬身,转身离开。 远处,又传来窃窃私语。 “这宗门人当真是肆无忌惮,那小先生不是帮我们的吗,赶紧杀了她,杀了世上所有宗门人,然后教导我们,让我们也拥有超凡的力量。” “不错不错,太无法无天了,我们齐国人才不要这样的宗门人。” “还不是运气好了点,有了点资源就以为多了不起了,换做我,不知比她好多少倍呢。” “小先生不是很强吗,金统领不是很强吗,赶紧去杀了她呀,不去杀她,这小先生和这金统领就都不是好人,就都是欺软怕硬,就都是道德败坏的人。” 许铃铃手指敲了敲地面。 嘭嘭嘭!!! 但凡说着这些话的人又被巨大的重力拉扯着,压迫到了地面,如饱血的蚊子被拍爆了,顿时化作了二维的血色人皮。 赵城尉眼皮跳了跳,他虽然没有许铃铃耳朵那么好,但在凡人里实力也着实不弱,乃是第九境巅峰的存在,只差一部玄法就可踏入十境了,此时他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 而他耳边忽然又传来那胖女人远远的笑声。 “大人,要抓我吗?” 赵城尉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许铃铃放声大笑,笑声笼罩整个王都:“老娘想杀谁就杀谁,犹喜屠戮搬弄是非者,有谁要抓我吗?” 未几... 几个不开眼的人出列了。 然后,他们炸成了血雾。 再未几... 又有一些不开眼的士兵冲来了。 然后,士兵亦成了血雾。 再未几... 又有几个高手冲过来要求她解释。 许铃铃从不解释,弹指之间,便又杀了。 夏极仿似没见到,继续讲课。 而那些挺住了许铃铃威压的男男女女,则是毫不分心地认真倾听,仿是那外界的杀戮与他们无关。 良久... 许铃铃似乎杀的不过瘾,又升级地喊道:“规矩变了,老娘现在不是谁来杀谁,而是连坐刑法,若是谁来,我便杀谁一家,若是一家来,我便轰灭一区。 若再过一会儿,还有人来,那老娘便是不看人了,想杀哪里杀哪里,直到把整个齐国皇都全屠了,再若不爽,我便是屠了整个齐国。 老娘便是独断专政,一言即法,又如何?! 谁不服谁来,快,妈妈可是最喜欢你们这些小可爱了,么么哒。” 顿时间,天地安宁了。 许铃铃狂放地大笑起来。 笑声覆压四方,震慑地宵小之辈心惊胆战,屁滚尿流。 万剑道场的公羊长刚出城有事,得到消息,便是立刻折返了。 年轻弟子可能不认识魔尊,但他怎会不认识。 只看到魔尊时, 他心里固然有惧怕, 但更多的却是尊重。 这一位,两百年前血染历史,让那一段史实成了不可谈及的禁忌,但她杀人数千万,却也为今后这片大陆带来了两百年的和平。 这一次,若不是魔尊,西方宗门入侵便是成功了,到时候东方注定了血流成河,宗门之间更是注定了死者无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东方的凡间王朝也不知要直接或是间接的死多少人。 而魔尊在大战前夕更是让万剑宗所有十三境的强者全部离开了,去寻找十四境的契机,而她一个人坐镇一个宗门, 先灭杀三王之一的真王, 又与西方一帝进行了旷世之战,然后,西方一帝退出东方, 紧接着又抱着重伤之体,与前来偷袭的西方一后一相交锋,旗鼓相当,又各受重伤。 她几乎一个人顶住了西方所有顶尖战力的攻击。 而正因为她让所有十三境强者外出寻找,这才能及时地把握到箓簿,然后提升了境界再开始了反击,之后才全面地把所有西方宗门驱逐出境。 这一战,凡人还没感觉,可但凡是修士便能知道其惨烈,不亚于凡间亡国灭种之战。 而,这一场延绵近乎三年,惨烈无比的东西方大战,便是由这又胖又大的女人只手定住了。 有她在,这世道乱不了,这块万万里大地的版图亦不会天翻地覆。 所以,公羊长心底是真的佩服,这是一个有着极大人格魅力的女人, 凶残跋扈,然而却偏偏在大方向上从未错过, 杀人无数,但若不是她,死者怕是不知要多多少人。 而这世上若不是她,还不知几人称尊论圣,还不知天下如何大乱。 公羊长也许不齿宗门作风,但他绝不敢亦不会对眼前这样的人物,评头论足。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已是神话,他不配评点。 他扬声,恭敬道:“见过尊...” 他话音还未落,许铃铃便是一抬手,打断了他,让他不必说。 公羊长要跪,还未跪下,便是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他而起,示意他不必跪。 公羊长愕然,然后,他的回来引发了不少人的“告状”。 “什么小先生,还不是欺软怕硬,快杀了那女人啊。” “啧啧啧,宗门果然是高高在上。” “呵,不过一丘之貉,什么小先生,也不过是宗门人,根本不把我们人间的所有人类放在眼里啊,我平时也不说话,今天得代表人间所有人类说一句公道话了,不过一丘之貉罢了。” “公羊先生,你不是要帮我们吗,快杀了他们,然后教导我们功法。” “对,我们想过了,只有我们变得如同他们一样强大,才可以不被人欺负,然后我们一定不去欺负别人,真的,一定不会。” 话音落下,周围人也是没当回事,只觉得无所谓。 然而... 许铃铃又是手一挥,胖嘟嘟的掌心按压在地。 她说到做到。 大地响起了一声声轰鸣。 积血成潭。 却也清静了。 这一次是真的清静了。 有趣的是,其实大多人并没觉得如何,甚至还有一些百姓暗暗拍手叫好,因为这些被轰杀的人,意外的都是泼皮无赖之徒,平日里在乡坊中也是作恶多端,不知犯了多少事,欺了多少人,辱了多少良家女。 既是清静了,许铃铃便是盘膝专注地听那皇子讲道,时不时地还问几句,夏极也是一一解答。 许铃铃与其他听课之人自是不同,她起初只是随便问问,但在发现每次解答都近乎完美,甚至还能给她启迪后,她便是正色地问了起来。 大雪里。 萌萌撑着黑伞。 一者问。 一者答。 问答之间,真妙横生,而一旁听课的诸多武者、普通人都只觉哑巴吃蜜,甜在心头。 这两人的每一句话,竟都如醍醐灌顶,让他们惊喜无比,每一句话都如为他们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雪落,狂舞,天地在动,问者不动,答者不动。 求道者岂因天地之动而避之? 不觉天色已暮。 许铃铃这才惊觉天色暮了。 她竟是如此投入。 而她已有决断,便是起身,掸了掸小野花裙子上的雪泥,道了声:“小先生,天色晚了。” 夏极道:“留下吃顿饭吧。” 许铃铃不答,而是笑问:“小先生教人向善,可刚刚我却屠戮了那么多人,我当如何?” 夏极道:“不可言。” 许铃铃问:“我若非要你说呢?” 夏极笑道:“我只是个十七岁的齐国皇子,而你是镇压整个云洲北地的魔尊,我该打不过你。” 许铃铃没有半点得意之色,而是愕然了下。 她看着这少年,恍惚里便如见到了老师。 夏极起身,对着台下那又胖又大的女人微微颔首,微笑道:“恭喜道友。” “为何?” “道友已寻到自己的道了。” 许铃铃有些愕然... 但旋即,这一句话已是点醒了她。 原本朦胧的念头如是拨云见日,而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 这就是她的道。 不论善恶,不论对错。 她,便是要独断这万古,是非对错,生杀大权,便都由她说了算。 所以,许铃铃深深鞠躬,道:“多谢道友。” 然后,魔尊转身离去。 这小先生既是值得,那便为他去逆了天下所有宗门吧。 这云洲的仙凡之道阻了五百年,也该开了。 30.善(第二更-4187字-求订阅) 一年之后,夏极已经完成了把《天宪》传授出去的任务。 魔尊也顶住了各大宗门的压力,毕竟即便有玄功没火种,还是无法挣脱凡人寿元,只不过如今的凡人与仙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些。 这一年又是冬天,夏极已经不用自己讲授这玄功了,公羊长听了这许久,别人会问的问题他大概都知道了,小先生如何回答的,他也知道了,他完全可以原话回复,加上他自己的一些理解,足够支撑起这万剑道场了。 只不过,他教授的玄功从原本万剑宗的玄功变为了《天宪》,但传业要求还是未变,第一看心性,第二才看资质。 大齐皇宫的人也不是傻子,逐渐地他们开始意识到皇宫的神秘强者很可能不是金大统领,而是十七皇子。 只是,他们虽然有所意识,却没有人会傻到去说这事,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终于,国君齐恒寻了金大统领促膝长谈。 而这一次,金霸天也终于卸下了包袱,开始说实话了,天知道他背了这么久的压力有多累。 他坦白了。 齐恒也理解。 但齐恒不明白的是为何十七弟会这么厉害? “生而知之者吗?” 这位国君坐在书房里,脑海里回忆起十三年前,青峰五宗碧仙子入侵时,她抓了所有人去广场集中,然后她暴毙了,那时候十七皇子才六岁啊。 而青峰五宗的调查长老,以及那原本的国师死时,十七皇子才三岁吧? 三岁杀国师,灭长老,六岁无声无息屠灭十三境强者。 齐恒继续思索... 若是那一天黑蛟拉扯的金袍强者也是他所杀的话... 若是万剑宗对人间王朝态度改变也是他所致的话... 这... 齐恒无法想象,但他略微思索,从动机上而言,十七皇弟完全会去做。 从能力上而言,他觉得不可能。 可三岁杀国师长老,这就可能吗? 一个孩子做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为何不会做到第二件呢? 齐恒揉着额头,他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良久只能给了个答案,也许...十七皇弟是天生圣人? “大统领,明日早朝寡人会宣布...” “陛下,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担着这神秘强者的身份了,真累太累了。”金霸天舒了口气,他已经想好了,没了这身份,他要好好放松,再也不板着脸装逼了。 然而,齐恒笑道:“不不不,大统领误会我了。” 金霸天:??? 齐恒:“寡人意思是加封大统领为齐国大将军,不过大将军这一官制早已不存实权,但却是一人之下的荣耀,比之大统领强多了,今后大统领无论去大齐何等地方,车辕行驾都可与寡人等同。” 金霸天颤声道:“陛下...我不是那个神秘强者。” 齐恒笑道:“那十七弟可曾让你说出来?” “不曾。” “你不怕得罪他?” “...” “如今皇宫都在悄悄传着这真相,空穴不来风,若是十七弟觉得是你故意传出去的呢?所以啊,寡人是为你好,给你封一个大将军,就是告诉别人,其实这神秘高手还是你。” 金霸天:...... 齐恒道:“大将军下去吧。” “是。” 齐恒收回思绪,从一边小山般的奏折里取了一份,开始批阅。 烛火摇晃,深冬雪寒。 通往书房的幽径上,一名太监挑着灯笼,领着一个少年走到了书房的庭院前。 这老太监不曾踏入,而是恭敬道:“殿下,国君在等您。” “嗯。” 夏极应了声,便是踏步而入,见雪地平坦无暇,便是从侧边绕到了屋檐下,然后敲了敲门,在里面应声后才走了进去。 齐恒抬起头,放下笔墨与奏折,开始起身沏茶,边沏边笑道:“凡间茶,比不得天上。” 夏极默契地坦然道:“天上可不好,什么都没有,我还是喜欢人间。” 齐恒身子稍稍顿了下,只此一句。 他问了。 十七弟便承认了。 真好。 但齐恒还是不信,他再问:“青峰五宗...” 夏极不等他说完,直接道:“是我。” 齐恒咽了咽口水,“万剑宗...” “是我。” “那一天要来屠城的...” “是我。” 齐恒手一抖,茶水泼了出来,但只是泼了出来,却没有泼到地上,因为夏极手轻轻一挥,那泼出的茶水便是回了杯中。 齐恒似是想起了不少事,苦笑着摇摇头。 夏极道:“大兄想到什么了?” 齐恒道:“当真是燕雀不知鸿鹄,蜉蝣不懂神龙,可笑从前在上书房里,诸多皇弟皇妹还嘲笑十七弟,诸多人还说十七弟乃是书呆子,如今看来,实是让寡人忍俊不禁。 十七弟现在能叫寡人一声大兄,这一声,寡人记一世。” 夏极道:“大兄过了,你我本就是兄弟。” 齐恒眼珠动了动,他自然知道十七弟根本不是大齐皇室,他不过是个弃婴,但问题是,十七弟自己知不知道。 但不管知不知道,他都已不准备提这个事了。 夏极问:“大兄欲长生否,江山社稷忙碌完了,便是可以传位于后人,继而修炼以破凡人寿元。” 齐恒顿了顿,摇摇头,“不了。” 夏极笑道:“为何?” 齐恒道:“前些日子,寡人读诗至蜉蝣, 感其虽朝生暮死,却能修其羽翼。 不识晦朔,无意春秋。 取足一日,尚又何求? 戏渟淹而委余,何必江湖而是游? 鹤寿千岁,已极其游,蜉蝣生薄,已尽其乐。 十七弟,你觉得可有不同?” 夏极道:“无有不同。” 齐恒笑道:“那寡人何必去求那长生久视之道,而徒增烦恼?” 夏极道:“善。” 两人相视而笑,而茶水已经沏好。 齐恒分了一杯茶给了夏极,这一世的兄弟两人便是谈开了,却也什么都没谈,既然过去不同道、未来亦不同道,何必相问呢? 这不过是一场坐在时间长河里的交谈而已,有过,就足够了。 ... 夏极才出国君书房,便是又有宫女跑来,这宫女是婵妃宫里的人。 夏极便随了她去了,到了门前,那宫女便是盈盈退去,而窗后映出一道影子。 夏极推门而入,露出微笑,喊了声:“娘。” 花晓婵身侧空着,便是唤了声:“小愚,来坐。” 夏极坐到她身边。 花晓婵道:“我要回花家了。” 夏极道:“好。” 花晓婵忽道:“你不用来,花家是世俗世家,若是你回去了,怕是会折腾死你。但母凭子贵,此时皇后对我也都很好,我回了花家之后,花家一定把我好好供着养着,这余生就能过得开心了,毕竟是小时候长大的地方。而因为你,也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 “娘...” “小愚,你有自己的世界,不要被我束缚着,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无姐应该与你是一个世界的人吧?那无姐也随你一起好了。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一场大雪,我见到无姐流浪在街头,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在花家过得不好,被送来联姻。 那时候我也赌气,想着这次去了大齐国都,定是要混出些名堂,然后也不回家了,也不搭理他们,气死那些曾经对我不好的人。 但未曾想到我差点被打入冷宫,更未曾想到,母凭子贵,我又翻了身,而现在竟又想着归去了。 人呐,叶落归根,皇宫这庭院太深太冷了...” 夏极没问“娘你知道多少事”,也没再说“娘你想不想修炼”... 因为这些都是废话,花晓婵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若真想修炼,便是早就说了。 而问题是,她究竟知道多少事。 也许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儿子了。 所以,她才不要自己去花家,因为花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正因为自己是她养大,她心底便真的把自己当了儿子,所以才又要他不被束缚,离开此处,化作那出海之龙,再无拘束。 夏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但花晓婵似乎已经做出了回答。 她侧身,抱住了怀里的少年,温柔道:“娘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此生足以与人吹嘘了,去吧,娘的寿元已经走了一半,而你才刚刚开始。” 夏极道:“父母在,不远游。” 花晓婵道:“然,游必有方。” “...” “去吧,我的孩子,娘虽然没有什么修为,但娘会一直在花家为你默默祈祷,默默祝福,祝你平安,祝你顺利,祝你快乐。 祝你...找到自己的家人。 这一世,娘遇到你,已然满足。” 母子抱在一起,烛火温馨,柔色的黄光落照满冰冷的深宫。 夏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此时这动人心魂的暖意。 所以,他才眷恋人间。 因为,每一对母子都会如此,便是不如此,那心也是贴近的。 仙人弹指间,灰飞烟灭不知多少人,又有谁知道那许多人里,有着几对母子,几对亲人呢? 所以,他这颗心,才永不会变。 所以,他深爱着人间。 ... ... 西城外,五千精兵已经列队,这不仅是护送婵妃回花家的士兵,更会成为她的直属,留在花家所在的城市,听她差遣。 国君齐恒封了夏极为镇国王,并且让人带了圣旨于花家所在城市修建镇国王府,让花晓婵在其中居住,另又拨了金银细软,不知其数,更有上好宫女去做侍女,皇庭高手去做侍卫。 除此之外,齐恒更是直接赐了一方免死金牌,换句话说,无论花晓婵今后如何,哪怕造反,也不会出事。 自然,就如花晓婵所说,这是母凭子贵。 除此之外,夏极如今小先生之名传满云洲北方,天下不知天下门生多少,又有谁敢去招惹花晓婵? 她确已享受到一个皇妃最好的待遇了。 此时,冬已过,春暖花开,杨柳依依。 夏极站在桥边,与这一世的母亲道了别,便是转过了身。 他身后有小苏,还有萌萌。 小苏脑海里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 萌萌已近成为一个有着灰色水晶般漂亮眼睛的豆蔻少女了。 风吹着阳光,千花怒放。 “我们去哪儿?” “去万剑宗。” 他抬手一挥,御风乘云,与两人一起往东边去了。 ... ... 三人走过知客崖。 崖顶亭中的值守弟子认得夏极,便是齐声恭敬道:“小先生。” 与第一次到来截然不同,这些值守弟子完全不拦他,也不通报,直接任由他飞往了万剑宗。 五彩霓虹的云雾在脚下翻滚,隐约见到春日的山已绿了。 转瞬,三人便踏上了宗门的土地。 白素知道他来了,热情地出来接待了,她也算是死了心了,毕竟这两年小先生之名已传遍云洲,所为所行,竟与一千五百年前那夫子相似。 夫子写了《万法卷》,他传了《天宪》。 而这《天宪》水平有多高? 她自己看或许还是云里雾里,但见到魔尊“只手撑天,为了这小先生,不惜得罪所有宗门”,便可以揣度一二了。 简单的交谈后,知道夏极是来找魔尊的,白素便是领着三人到了会客厅,然后去告知宗主春山君,再由宗主去向魔尊汇报了。 三人喝了会儿茶,远处便传来脚步声。 许铃铃独自走向了会客厅,她才想说什么,目光一撇,看到夏极旁边的人,不禁彻底愣住了。 她双眼大睁,嘴巴微微开着,然后猛地摇了摇头,再揉了揉眼睛,细细看去,却发现自己没看错,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夏极知道她认得小苏。 因为当年自己可是让她送信去给小苏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许铃铃不仅送了信,还与小苏相处了很久时间,甚至在狼蛇与死亡教会里得了天大的好处,否则她便是资质超群,却也不会逆天到力压一洲。 后来在山河劫时,许铃铃刚好在外,而山河崩碎,大陆板块移动,她这才与那位北地冰雪之国的幕后教皇分开了,然后辗转之下寻到了俞珑、杜白,加入了万剑宗。 小苏看到那又胖又高的女人看着自己,不禁露出疑惑之色,喃喃道:“你...认识我?” 许铃铃想脱口而出,但夏极却开口道:“道友,世外桃源多火山,冰雪之地有狼蛇,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们又见面了。” 许铃铃瞪大的眼睛瞪地更大了,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 夏极道:“你我皆已有道,却并不同道,一条道原本也只能走一个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此,不好么?” 许铃铃早不再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小姑娘,她如今乃是镇压一方的魔尊,默然良久,微笑着恭敬地道了声:“善。” 31.一朝一夕,直破十三境(6043字) 小苏的头疼犯了,白素引她去了一处靠临云海的山居入住,此处灵气充沛,自是比在皇宫好多了。 萌萌故地重游,心底只觉得古怪,她本来从这里离开之后,是怀着坏心思的,但这极恶的心思还没来得及说出,也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夏极的一个怀抱,一句“做我弟子吧”给冲的烟消云散了。 她被安排在了小苏的隔壁,又独立小院儿。 春日深深, 绿树红花, 云海映了暮色,化作苍红的兽潮,在脚下奔驰不歇。 余晖里,有两人在云上漫步。 夏极在右,许铃铃在左。 夏极简单地说了些,便是说自己去了劫地,然后随着轮回台的开启,便从劫地转轮回台而返回了,然后侥幸保存了记忆和力量。 毕竟生往人间,死去轮回,这是宇宙的法则。 所以,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死了,就可以去到轮回台 许铃铃心情非常复杂。 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她与老师是千余年未见了,而这千余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她已是有了自己的格局。 思来想去,她问了句:“老师要罚我吗?” 这两字脱口而出... 毕竟老师虽是转世之身,但记忆未灭,力量未灭,不还是老师么? 既然如此,她何必执着于名? 那便既是老师,又是道友,亦师亦友。 我受你之因,开我之果,我敬你为师,便是敬自己。 夏极扫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想法,也不推脱于名,略作思索,又是知道了许铃铃说的是一年前,她在皇都初见自己时候的杀戮。 于是,他道:“你既未错,何必要罚?” “为何没错?” “君子可逝,不可陷,可欺,不可罔。” 意思是君子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而赴死,但不可以被陷害; 君子可以因为自己的坚持,而非软弱,被欺负,但不可以被愚弄。 什么是陷害? 道德绑架就是陷害。 什么是愚弄。 喊着双标,玩着诡辩,满口仁义道德,身行不如娼妓,就是愚弄。 陷我者杀,愚我者杀死,养这一口心气,才是有由己及人再至天下。 自己尚且不顺,何谈去论他人,去论天下? 各人自有道路在,我与你只是共了一途,我以我的经验引你一途,但你若觉得我便该为你一直引下去,那你便不值得我引。 若你因为我不再引你而诋毁我,愚弄我,陷害我,杀了便是。 如此而已。 此谓——善。 以己之善,推人之善,而问天下之善。 一问一答,便是过去了。 所以,那一天,便是许铃铃不杀,夏极也会随手杀了,心气不顺,顺了便是。 凡有束缚,皆是迷惘。 凡有迷惘,皆是谬误。 所以,该杀的时候,夏极根本不会手软,也不会在意别人的语言和看法。 对他而言,屠城也不是不可以。 但不该杀的时候,他亦不会在意别人的语言和看法。 此非天道。 非公道。 而是自己的道。 许铃铃思索良久,若有所悟。 两人走在万剑宗白色的云上小路里。 小草青青的,雾气凝珠,迎着傍晚时候的太阳,闪闪发光。 过了会儿... 许铃铃又道:“千年之前,我去了冰雪之国送信,之后就留在了师姑那里。师姑很强很强,雄霸一方,但为人却太过良善... 我寻了机会说了几次,师姑承认我说的有道理,但她依然维持原样,半点不改。 与师姑在一起的三百年里,我得了个天大的好处,便是与狼蛇与死亡教会的三神之一的蛇融合了。 而我的法身,原本是九头蛇,如今是十头,最后一头便是那教会的神,吞噬一切之蛇。 所以,如今的我便是此时的身体,都不是纯粹的人类了,而是人蛇合一的怪物。” 夏极道:“你不是怪物。” 许铃铃道:“我是。” 这话没再接下去。 因为,无论夏极,还是许铃铃,说的都是自己的道,两人都对。 许铃铃继续说着。 “山河劫里,山河破碎,大陆板块移动,到处都充满了危险,路途难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蛰伏的山河妖给吞了。 那时候的山河妖强弱不等,弱的便是普通的十二境都能打压了,强的直接吞你没商量。 七百年前,我在外帮师姑做事,便是刚好碰到了一头强大的山河妖,那妖追着我跑,而我一直逃,逃了很远后,陆地粉碎,山河妖紧追不舍,我只能寻了一处地先躲起来,而不敢动用超凡之力,生怕惊动了劫妖。 后来大陆稳定了,我回了北方,但北方已经没有了冰雪,显然是另一片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地方,幸好我遇到了俞珑师弟,杜白师弟,便是留了下来。 之后我在四处打探其他师弟师妹,以及师姑的消息,却是全无所获。 后来,凡间传来消息,说是这云洲的东方还有一片大陆,我便想过去。 但两片大陆之间隔着茫茫海洋,海洋上会爆发恐怖的噩梦,梦里死去,人便死去,梦就是心,你成就了恶业,就可以去攻击梦里的劫妖,成就了善业,便是可以防御劫妖。 然而,善恶成就,不仅在于选择,更在于本心。 这噩梦之劫爆发之后,海便是过不去了。 因为海上噩梦里的劫妖会比陆地强大不知多少倍,最关键的是,海里的妖兽们不会受到影响,它们会在你沉睡时,从海底爬出来,直接吃了你。 但对应的是,那些超凡妖兽似乎也无法来到陆地,原因和我们一样。 后来的事,老师应该都知道了,这一洲的史书上都记载了,当时世道很乱,万剑宗也处于随时覆灭的危险之中,所以... 我能在杀戮变强,因为这吞噬一切之蛇,亦我的第十头可以使得我在杀戮时,吞噬别人命格而变强。 这片新大陆上原本还有许多强者能胜过我,之后我越杀越强,逐渐地把他们全压了下去,之后谁来杀谁。 只不过到后来,吞噬普通命格已经没有用了,需得沉重的命格才行。 就这样,我杀了很多很多很多人,然后万剑宗太平了,世界也安静了。” 夏极知道小苏的脾气,便是沉吟道:“你在冰雪之时,有没有感知到什么势力对小苏不利?” 许铃铃思索道:“完全没有。” 夏极又道:“后来你见过老祖么?” 许铃铃道:“山河劫初,我见过一个强大到离谱的人...我只觉得那个人绝不比老师弱,甚至在体格上要强许多,因为他根本就是无伤的存在。 那是一个如同小山般的魁梧男人,他扛住了一只可怕无比的山河妖全力的攻击,然后取了那山河妖的灵气,但似乎不是给他自己用的。 他问我要不要做他助手,我拒绝了,他便走了,应该就这一个。 他应该是老祖吧?” 夏极不认得这个,只是默默记下了。 那么,小苏的失忆之谜看来需要到下一个大陆,才能有后续线索,而在前往下一个大陆前,他需要先去小山河遗迹提升境界。 而小苏也需要稍稍修养。 ... ... 于是,夏极带些不少辟谷丹,便往万剑宗的小山河遗迹去了。 他御风踏入眠月谷。 双脚落地后,地面松松软软,还有青苔灵草,异花之香,四处飘逸,沁人心脾。 他稍稍回忆了一下上次他和白素来的时候,然后就往着一处沟壑走过去了。 他到了沟壑前,往前踏出。 一步惊起空间涟漪,涟漪层层散开之间,转瞬间,那身形已往里而入,消失于原地。 待到再呈现时,已经是站在小世界悬崖上的夏极了。 他深吸一口气,此处灵气充沛无比,比之万剑宗不知浓了多少倍。 他再扫了扫四周,青山绿水,古树新木,郁郁葱葱,完全没有半点人类活动的迹象,而就是荒莽的远古山林。 这遗迹小世界里,静静悄悄,却必然地暗藏杀机。 因为这等封闭的世界,早就不知孕育出了何等可怕的山河劫妖。 夏极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俯瞰这里。 只觉得江山如此多娇。 然而... 他亦觉得, 江山观我应如是。 ... 他没有按照之前白素的指导而坐在悬崖上, 没有准备遇到不对就转身逃跑, 因为悬崖终究只是这小山河遗迹的边缘地带,灵气虽然比外面浓了不知多少倍,但对这小世界而言,却只算是稀薄贫瘠。 于是,他一路往这小世界的中心走了过去。 随着走动,周围的大山与河流开始缓缓的蠕动。 他走过一个峡谷,却发现峡谷忽然变成山峰,那山峰颇为畸形,向他的背影弯着峰顶,好像在窥探他。 他走过一条河流,那河流原本寂静无声,却忽然“哗啦啦啦”地响了起来,这种响声没有半点欢快的味道,而是一种“贪婪,期待”的意味,就好像是某个怪物在流着口水。 他一往而深,独自走过千山万水。 一双双不知藏在何处的恐怖瞳孔,正盯着他。 这世界怀着满满的恶意。 就如一群狼,看着一个即将养肥的食物走入了它们中间。 这里,从没有人敢来。 也没有人知道这里藏着什么。 但夏极能感到,灵气越来越浓,浓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稍稍感受了下,便是挑选了一处最浓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 那石头幽黑无比,铺着奇怪、神秘而深邃的石纹。 就好像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 夏极就坐在这儿,闭目,冥思。 四周的灵气变成了漩涡,漩涡连带着海啸,向着中央的他疯狂涌来。 他双手洒然地垂落,承受着这些灵气的洗涤,开始冲击眉心的紫府。 每个月醒来一次吃下辟谷丹,之后便是接着修炼,好不间断。 这一修炼便是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他紫府已经被冲破,开出了三重天,但这三重天似乎已经引发了山河妖的觊觎。 一个明媚的午后。 他坐下那奇怪的黑石终于按耐不住,开始蠕动了。 这一动,方圆数十里的大地都动了,如是地震,犹如是世界毁灭的前兆。 夏极压在山石上的手,轻轻叩动了一下。 这叩动就如水入油锅,瞬间,整个世界沸腾了起来。 地壳撕裂,山河崩碎,劫妖乱起,遮天蔽日,一张张大嘴,一只只巨手... 整个世界变成了坟墓,似要把他吞噬,也要把他埋葬。 而夏极就正在这坟墓中间。 山河妖的所有攻击,都是属于十二境的,但别说十二境的修士了,就算十三境,十四境,甚至更高,都会在这样的攻势里,被摧枯拉朽地毁灭,碾碎。 境界只是攻击形式,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力量,但却并非碾压性,并非靠着量变不能打破平衡的。 你可以说一个坐在高达里的人,比石器时代拿着石头的人要强。 但若这人拿着的石头是一颗星球呢? 若是托着一颗星球去砸高达呢? 凡人无法想象,因为石器时代不会有人能拿着星球。 但这不是石器时代,这是一个天骄辈出的玄幻世界。 于是又有人要说,那我不练境界,有高达给我我也不坐,我就是丢石头。 那这又该是何等的蠢笨透顶不开窍,何等的教条迂腐僵化? 夏极睁开眼,目光里没有半点慌张,张口轻轻吐出两个字:“回去。” 两字一出,宛如天施法令,言出法随,茫茫地灵气化作一只压顶的大手,往大地镇去。 大地便是平静了。 万千的山河也安宁了。 然... 山河妖极其强大,未几,这平静里又形成了一重重的拱动,好似又诸多的头要从地面挣脱而出,逐渐的这许多拱动变成了波澜。 微波起皱,越来越皱。 未几,夏极那施加的力量便是被突破了。 山河啸起,化作超越了人类想象的浪,向他拍来。 夏极双手一张,左手为阴,右手为阳,阴阳一转化黑白磨轮,磨轮之中万法消。 而此处的山河妖何等恐怖,一处被挡了,便是从八方,三百六十五个角度,细密频繁毫无间断地攻击了过去。 昏天暗地,无有光明。 夏极口吐一声:“刀。” 这一口,便是吐出了一朵莲花。 莲花花瓣不知几多。 一瓣一刀,不绽放。 夏极站在花心。 这花含苞未放。 含苞未放的花,对向了四面八方的山河之流,彼此以一种恐怖无比、不可描述、不可理解的神话场景互相碾压着。 这一碾,便是碾了三个月。 终于,莲花破碎,山河退却。 夏极抓着破碎的山河,趁着那近乎固化的灵气未曾重新聚集之时,一口深吸,引灵气成千蟒万蛇钻向他鼻中。 别人承不住,但他是天人,本体更是劫源,能承的住。 更强的山河妖也开始争夺这“同类重伤”而产生的灵气。 双方又是一阵厮杀。 那重伤的山河妖就如海中白鲨出了血,转瞬就同类以及夏极吞噬地半点儿肉都没了。 而吞噬结束,山河妖又开始向着夏极进攻。 夏极在刚刚的吞噬里,只觉这吃下的几大口比安心修炼强了不知多少,于是他也向着山河妖攻去。 这个世界, 不是你吃我, 就是我吃你。 夏极明白。 他飞在半空,看着遮天半边的锦绣山河,口吐一声:“刀。” 这一口,声音更沉更重。 这一口,吐出了漫天刀光。 刀光亦是遮住了半边天, 从西而来, 与那往西而去的山河狠狠撞击在一起, 呈现出极其瑰丽,极其危险的对抗。 无处不在粉碎,无处不在爆炸,无处不在攻伐,无处不在争夺。 这里,已经没有了天和地,到处都是战场,到处都可大战。 昏天暗地,肆无忌惮,无法无法。 山与河,火与刀,巨妖与少年,彼此碾糅,夯撞。 而每当有灵气被撞出,就如白鲨受伤流血,很快就被凶残的山河劫妖还有凶残的夏极,全部抢夺吞噬殆尽。 夏极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火劫劫源的日子,他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提醒着自己过了多久,也算是在这惊涛骇浪般的灵气里,保持清醒,而不至于只知杀戮,成了失去理智的魔。 山河多娇, 我亦如是。 ... ... 一杀又是三十年。 距离夏极踏入此处,已过五十五年。 眠月谷沟壑正值深秋,黄叶飘零,一些兔子小鹿飞鸟般的灵兽正在这寂静之处奔跑雀跃。 忽地,众小兽安静了下来。 空间波动,涟漪重重,一个全身未着寸缕的少年人凭空而显。 小兽们不但不怕,却反倒是往着那少年人而去。 夏极仰头看了看天穹,霜天万里。 他已十二境巅峰了,紫府九重,蕴于眉心一寸之下,衬托地他原本俊伟温润的面容更添神性,肌肤洁白无瑕,便是女子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他看着围过来的小兽们,便是露出了温柔的笑。 从怀里取出了一些萝卜嫩草谷物,手指轻抚,便是赐予了这些食物以浓郁灵气。 他放下这些,小兽们便是跑过来,凑到他掌心吃了起来, 兔子吃着吃着还舔了舔他的手背, 灵鹿吃着吃着便“呦呦”地鸣着,亲密地蹭着他的身体, 灵雀开心了,便是跳到他肩头,开始叽叽喳喳地歌唱。 天色已暮,秋风萧索,小兽们这才依依惜别。 夏极披上一件外衣,也不急着返回,而是枕着一块大青石,取出了一盅美酒,仰头痛饮,肆意洒然。 天空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 秋月高悬,星光如同浩瀚的大海,从头顶流过。 夏极直接入了梦。 这一梦... 自是噩梦。 这一梦自是见了劫妖。 这一梦... 没有一年,没有两百年,也没有四百年。 他只梦了一个晚上,五个时辰,便醒了。 待到鱼肚白的地平线被光明刺穿时,金色洒满千山万壑,群蛇绿山时,夏极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他站起身,漫步在这山林里,渴了喝些山泉,饿了吃些果子,如此到了再次入暮,天色昏暗,晚来欲雨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天地好像也停了下来。 时间好像也停了下来。 忽然之间,天下所有的夫子祠香火蒸腾,嗡嗡而鸣。 这天下,指的不仅是云洲,而是所有的已知未知的大陆,但凡有夫子玉像的祠堂,此时便竟都同时发出了声音,仿有贤人口诵圣箴,默念经典。 声声念念里,蕴藏着洗涤灵魂的安宁。 运气不错,刚好在夫子祠附近的人,只觉心中舒畅, 有病的病消了, 有残疾的断肢重生了, 有苦闷的忽然全解了, 有失了勇气的忽然振奋了, 有藏着蝇营狗苟阴暗念头的忽然光明了, 有有着瓶颈无法突破的忽然顿悟了, 有有着苦思冥想而不得的忽然了然了。 那不计其数的香火忽地凝聚升腾,化作不可一目穷尽的浩荡香海。 香海凝聚成象,化作万丈夫子,站于大地,手垂云端。 香客,或是周边的人都开始发出惊呼。 忘情地高喊着。 “夫子显圣!” “人教大兴!” 而但凡信仰着人教,脑海里观想着夫子的修士更是只觉实力突飞猛进,竟都是往前进了一大步,此谓水涨船高。 而这些修士不明所以,纷纷惊奇地抬首看天,然后再沉浸于心,开始思索这力量的来源。 独自修行者暗自窃喜。 而成群修行者自是发现了不仅自己一人有了这等变化,便是开始查探,询问。 而刚好在夫子祠旁的修行者,仰望着那垂手云上的夫子圣影,心底已是了然而通透。 这是夫子给予的力量。 那明白了的修士,无论身处何处,自是取出清香,虔诚地对着那圣像再行祭拜。 这蕴藏着信念的细枝般的香火,又飞腾上天,成一指之细的小流,汇入了那汪洋恣肆的香火海洋里。 而这诸多夫子显圣的圣像,忽地都缓缓转身,对着某个方向,微微拜下。 那是眠月谷的方向。 眠月谷,天色已暗,秋雨已至,忽然之间,半边黑天亮了起来。 仿如一界的浩瀚善业凝聚于夏极身后,呈现出惊心动魄的光明。 一念之间,已入十三境巅峰。 一千五百年的香火,送他扶摇而上。 一朝一夕,便是直破了这大境界,更胜旁人一梦四百年。 力量境界小梳理 1-4肉体——你用拳头打人。 5-8真气——你的拳头里还有第二重力量。 9虚影——你与天地一定程度契合,从而外显而呈出虚影。 10法相——你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在空间里显出法相。 11法身——你的生命层次提高了,提到多高看命。 12神通——你的生命层次没提高,你还是你,但天地肯借力量给你了。 13业力——你可以提升生命层次,还能去降低别人的生命层次。 14受箓——???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32.老祖秘会,云洲之东(第一更-4058字) 极其遥远且未知的区域。 黑暗里,九道身影立着。 “夫子祠有了异动,有人取了香火。” “因果规律不可逆,该是谁的便是谁的,这香火既动,自然是归了夫子本人了。” “夫子......呵,看来该就是夏极了吧?否则当初的黑皇帝不该配合他演戏。” “不错,即便再多不可能,但若是结果已经显明了,那便是可能了。” 几道黑影忽然沉默了下来。 祂们在等一个人解释。 那就是苏妲己。 苏妲己还未说话,便有人说话了。 “此事便这样吧,多说无益。” “那道祖可需要说什么?妙妙是你受了太上的遗产,既是夫子未逝,那么她自是又陪夏极到了火劫之末。” “老道无话可说。” “好了,此事无需再说,何况事已至此,此子因果极深,冥冥中自有定数。何况,这一纪元也与之前浑然不同了。 原本我们只是猜测,但如今已有很多异变了,既如此,多他一个又何妨? 诸位,难道担心自己的道胜不过他么?” “不曾...” “从未如此。” “那便是了。 我辈从泥尘之中,逆天而行,杀上九天,又在诸多英才辈出,大能遍地的时代存活至今,若是有后浪来了,要与我等站到同一高度,便是让他来好了。 万年时光,弹指便逝,若他真是值得,喊一声道友又有何妨?。 若他真能屠灭我们,那我们便是化作这天地埃尘又有何妨? 诸位,从前打压也就罢了,但如今天地已经开始真正地运转,便是无需再刻意打压了,否则不仅没用,而且还污了自己的道心。 何况,我辈何惧与人?” “你说的倒轻松,到时候又是大能遍地走,你挡得住那么多攻击么?” “哈哈哈,诸位放心吧,我一人就可以挡住所有攻击,不论是什么攻击都伤不了我,伤不了我便伤不了各位。 不过,诸位还是按着自己的道来吧,只要不内讧什么都好说,你们可都是我亲爱的伙伴啊,哈哈哈。” “我赞成,只有此等人物才能让我的道再进一步,过往觉着他可能一般,也不过是诸多闪亮星辰里的一颗。 如今观这布局,这心性,这魄力,倒是我想错了。 他不是那诸多里的一个,而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既是如此,无论妖祖与道祖怎么想,我倒是一定要保护他了。 毕竟一个纪元里,这样的人物真的很稀罕很稀罕。 我要他成长。 要他强大。 要他臻至他的极限。 然后... 不是他成就我,就是我成就他,如此被成就之人就可登临更高之处,去看一看这超越了大道的世界,该是多美。 所以,夫子祠堂谁都不许推,何况推祠堂这种事也着实是落了下乘,香火已塑信仰,若是妄动了不知要损多少道心。” 说话之人如已陶醉,痴迷,向往,但却犹然保持着无比的冷静。 “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我们如今都脱不开身...” “由他去吧。” 声音渐悄。 片刻后。 一道魁梧强壮的黑影已经回到了“研究室”。 他大大咧咧地套上了手术用的白手套,而两名白衣助手已经走了过来,递呈了两份数据册。 黑影接过册子,这里都是实现数据,他仔细地阅读着,而他的大脑早已能如“拥有了智能的超级计算机”般地快速,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进化到更高更未知的程度,就如他曾经达到过的一样。 他看完两本册子,礼貌地道了一声谢,又说了句“辛苦了”。 “把数据册归档,然后把上次制作出来的十里坡小野猪、野猪勇士、野猪将军、野猪王、野猪之神的模板,想办法投到隔壁大陆去,那边的穿越者会多一点。记得做好数据记录与反馈。” “是!” “好的!” 两名白衣助手都是新招的,而非原本的白影,此时两人都有些受宠若惊的味道,接回数据册,两人便是小心地把这册子归档了。 助手打开档案室的门。 门后是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堆放着蔓延万千里、高如山峦的册子,简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这里除了数据,除了实验结果,还蕴藏了不知多少的分析,不知多少的假想,不知多少的智慧。 两名白衣助手曾听那位首席助手说过... 这位和蔼可亲的“主人”曾为了探讨一个东西,虐待式地禁闭了自己,有过上万年不闭眼,甚至分出了十多个自己,一同思索,一同讨论,一同研究,日夜忙碌的事迹... 事实上,这位“主人”似乎从认识他以来,就没有停止过变强的脚步,以至于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多强。 他聪明,疯狂,然后冷静,超然,可能去过宇宙的每一个地方,采集过无数的样本,研究过无数的生命,而这就是他的道。 但,让两名白衣助手不明白的事,不是都说这大人只活了万年吗,那么之前白衣首席助手说的上万年不闭眼分析,又是什么意思? 上万年禁闭而不修炼,那么如何赶上外面世界的脚步的呢? 还是说... 其实,这位“主人”活过的年月,远远远远不止万年? 而另一边... 黑影给自己推开一扇门,门后一个腹部已经被解剖、却半点都没有死亡迹象的人犹然在高喊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 凭什么你们会这么强大? 这不科学。 这不合理。 这个世界错了。 你们也错了,你们不该这么强大。 你们也不可能这么强大。 我一定在做梦。 这不可能!!” 黑影在桌边捣鼓了一会儿,未几,便是飘出了咖啡香味,还有叮叮当当的搅拌棒触碰杯壁的声音。 那被解剖的人显然味觉还好用,他嗅了嗅鼻子,忽然愣住了。 咖啡? 这里居然有咖啡? 还有人会泡咖啡? “你...你不会是...” 黑影微笑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穿越者万岁。” 躺在解剖台上的人愕然了下,顿时露出了欣喜地意味,“那你快放了我,我也是,我也是啊。” 黑影回忆了一下,然后坐在那被解剖者身边,如同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开始道:“哎呀,记得我穿越那年,这卫星才刚刚发射向了太空,一转眼,我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五十年了...” 解剖台上的人问:“那你怎么会到这里的?” 黑影挤出愁眉苦脸道:“我被抓了,来这里卖命,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着逃出去。” 解剖台上的人顿时大脑活跃了起来,他思绪急转,然后准备动用忽悠大法,来欺骗这位看似友善的同僚,然后逃出去。 黑影耐心地观察着他的行为模式,思维方式,以及那个世界的信息,金手指的信息,过了会儿还给他泡了杯咖啡,问他喜欢加糖还是加盐,说这是在权限范围内的。 那穿越者意外地要求加盐。 黑影哈哈笑着说他也喜欢加盐。 两人距离又被无形拉近了,相谈甚欢。 从文化聊到历史,从历史聊到游戏,从游戏聊到文学,甚至还不时说几个荤段子来调节下气氛。 聊完这些,黑影的咖啡已经喝完不知多少杯了, 然后他熟练地进行了一次“金手指”与“系统”的测试,在发现这也不过是“指示型系统”的普通金手指后, 他便是直接从这男人身体里取出了金手指,然后开始提纯其中蕴藏的...道蕴。 这事儿挺有趣。 黑影乐此不彼。 他已经观察过许多金手指,其中竟然有那种“看过一门功法就能立刻掌控这门功法”的神奇金手指,于是他想到了那位被他视作“第十人”的存在。 那位夫子,会否也是这样金手指的拥有者呢? 在完成思索后,他笑着摇摇头,无论是不是都没有任何意义。 可这种特殊的金手指着实是让他产生了兴趣。 而这一类的金手指虽然很稀罕,但随着穿越者越来越多也开始变多了,他在努力地提纯,然后努力地刻绘到自己的灵魂里,让这些金手指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想着想着,他放下了咖啡,脱掉白手套,然后取出了一本功法书静静看了起来。 ... ... 距离此处极远极远,不知隔了多少大陆的山谷里。 夏极感受着此时这纯白的善业。 许多信息便是自明地浮了出来。 ——首先。 业力,是一种神秘而奇怪的力量。 提升命格,降低命格,看似没什么。 但若是业力足够,便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把神龟命改为蜉蝣命,让寿元颇长的神龟寿元极短而死去。 若是对人使用,无论这人的法身有多么强大,你都可以通过业力将他的法身消弭,变为比本体还不如的法身,进而越削越弱,直到小孩子都可以抓着刀杀死。 这对于超凡者更是致命的,因为所有的超凡者都不是原本就有着悠长的寿命,他们的寿命都是人的寿命,是一百年的时间。 若是削去了法身,那么便是直接化作千年白骨,风一吹,就成了粉齑,这就是业杀人的方式。 不跟你比力量, 也不跟你比神通, 我绕开你最强的一面, 直接从生命的层次灭杀你。 但同时,这却也是对前面境界力量的补充,因为你可以提升自己的法身,提升命格,变强,同时也可以让自己的名字落于箓簿之上,而获得更进一步的力量。 ——其次。 宇宙万物,都讲个对等。 你固然可以无视对方的力量去削了对方的法身,命格。 但是,这却也需要遵循一个“等价原则”。 若是你业力就一丁点儿,对方的生命层次过高,你拿业力去削对方的生命层次,这就是找死,也就会反噬,这也是之前弄萧仙子对夏极用业力却被反噬的原因。 太不对等了... ——除此之外。 善业与恶业虽然都可以提升自己的生命层次,但却也存了区别。 善业不可攻。 恶业不可守。 也就是说,善业不能去削弱别人的生命层次,但可以防守别人的削弱。 恶业能够削弱,却无法防守。 各有利弊,看作战方式而已。 ... 夏极感知完,便是收了业力。 这如有实质的纯白业力便是向着夏极躯体钻去,消失于体内。 他看了看天空那向他而来的如有实质的香火,神色平静。 这么大声势,该感到的,该看到的应该都明白了吧? 既然如此... 我便等等你们。 于是,他盘膝坐在眠月谷里,诸神无念,静静等了一个月。 一个月,却没有动静。 “看来你们真的不在这里。” 夏极起身。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完成了境界的巩固,然后次日早上的时候回到了万剑宗。 一到宗门,他就看到春山君在与一个身型颀长的少女说话, 那少女双眼灰蒙蒙地,如是磨砂的灰色水晶,既神秘又迷离。 少女转过头,看到夏极露出兴奋之色:“老师,你回来啦!” “萌萌,你长大了。” 这身型颀长的少女自是戴萌。 而见到夏极出现,春山君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便是离去了。 这位万剑宗宗主一转身,嘴角便是勾起了诡异无比的笑容。 隐约之间,夏极听到远处在发生争吵,似乎在说什么“箓簿少了几页”。 但这种事都是门派里的事,魔尊显然不会管,何况魔尊自上次扛住了西方顶级战力后其实也是受了伤, 在夏极去往小山河遗迹后,魔尊协同诸多弟子完成了黑潮劫地的外围探索,然后又巩固了一下宗门地位,以及在确保东方宗门不存隐患后,便是闭关了, 一是养伤恢复,二是从那一战中有所感悟而在提升实力。 夏极去到小苏所在的宅院,小苏正在发呆,她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但因而碎片化的记忆画面也越来越多。 两人聊了许久,夏极大概有了些猜测,应该是某个外来势力利用小苏的善良,设计坑了她,而这个外来势力竟不是老祖。 而小苏在谈话里提到一句“魏洲鳄山渔村,赵老三救了她”。 而魏洲,就是云洲东边的大陆。 夏极明白东行势在必行了。 而在离开之前,他除了留信一封外,还需要做一件事。 -- ps:今天晚点会有第二更。 33.金手指升级,堆个雪人吧(第二更-4162字) 夏极御风离开了万剑宗。 小苏需要修养,他便是没带。 萌萌似乎和万剑宗的人挺合得来,便是也没跟过来。 何况此事乃是夏极的事,带别人倒是真不大好。 山中无甲子,度日不知年,修士一场修炼便是五十五年时间,哪知人间已是历经了生死离别。 他先寻了镇国王府,府里家丁说老太太不在。 然后,他又寻到了花家,稍稍感知,便是明白花晓婵就在其中。 于是,他站在这花家的府门前,让门前护院家丁帮传了声“求见花晓婵”。 家丁倒是不跋扈,但却也不肯去报,于是夏极取了一块玉佩给他,让他转给花晓婵。 家丁看他气度不凡,便跑入府中,代为传报去了。 未几,那家丁便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恭敬地请了夏极进去。 夏极只看他这样子,便是明白花晓婵没有说他是谁。 其实,她应该说。 如此说了,不仅是为花家造势,可以让花家的地位更进一步,再次获得如今齐国新君的浩荡皇恩。 但她却没说,因为她不想把自己再卷入这些凡俗的尘埃里。 夏极走入花家后,便是直接被侍女引着往侧边的住宅区去了。 一路上,经过之人都是好奇地看着他,都纷纷揣摩着这位和老太太是什么关系。 未几... 他已到了一座充满雅趣的别致庭院前。 此时,正值春日,飞鸟啾啾,红花绿树倒映在流水里。 流水如银带,系绕着一个古风的小亭子。 夏极一眼认出了坐在小亭子里的银发老妪。 那正是花晓婵。 而花晓婵身边还围绕着两个俏丽的贵妇人,正在陪着她说话,聊一会儿,花晓婵便是笑了起来,她虽然白发很多,但眉眼之间却皆是笑纹,精神也很好。 庭院里,有四五个小孩子正在玩耍, 还有一对璧人般的少年少女正在对练刀法, 刀光烁烁,风卷尘动,显然这少年少女在武者里并不是泛泛之辈。 花晓婵忽地心有所感,她抬起了头。 目光穿过空间,落在庭院入口的拱门前。 她看到了那依然是温润少年模样的夏极,忽地双眼便红了。 陪她说话的两名贵妇也是好奇地抬起了头。 只见那院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少年。 两名贵妇也算是阅人几多了,却不知如何形容这少年... 而夏极看着银发老妪,露出了笑容,远远地便是喊了声:“娘。” 这个字脱口后,整个庭院就都安静了下来。 夏极一步一步走到庭院里,坐在了花晓婵身侧。 花晓婵贴脸到他怀里,泪水纵横,实是忍不住这心中忽地升起的情绪。 她是存了不想让夏极曝光身份的心,可夏极在乎么? 他不在乎。 这是她的母亲。 虽无血缘,但却是这一世教他育他养他的人,那么,有没有血缘又如何呢? 若是见了母亲都不喊一声娘,这真是枉为人子了。 那两个贵妇完全愣在原地,这一声“娘”已经让她们知道了来人是谁。 在凡间,在各自的领域,她们或许都是有着身份地位之人,但在这人面前,她们什么都不是,所以一时间竟是大脑空白,不知说些什么好。 远处玩耍的孩子们还不知什么,倒是那一对练刀的少年少女也是僵住了身体,眼中带着激动,亦带着呆滞,看向亭子方向。 花晓婵在夏极怀里哭了一会儿,便是抬起头。 夏极伸手为她擦去眼泪。 花晓婵眼中带着喜悦,双手呵住面前少年的脸颊,仔细端详了很久,然后稳定住哽咽的颤音,挤出笑容道:“小愚,今天不要走了,娘...给你做好吃的。” 夏极道:“娘,我不走,今天开始我一直陪着您,哪儿都不去。” 花晓婵佯装愠怒道:“你去忙你的事,我在这边又不是过得不好。” 夏极笑道:“这一阶段的事已经忙结束了,刚好空下来。” “真的吗?” “真的。” 花晓婵心底是真的开心了起来,她便是拉着夏极的手,指了指身边那两个贵妇介绍了起来。 “娘在花家的辈分不低,这个是你小舅的儿媳,叫裴淑贞,按辈分算是你弟妹了。” 左侧那有些儿善于打扮的贵妇急忙起身,向着这少年盈盈一拜,她也是精明,没喊镇国王,而是直接道:“淑贞见过表哥。” 花晓婵又指着另一个颇为端庄温柔的女子道,“这是你大伯家的孙女,叫花婕,按辈分是你外甥女。” 花婕急忙也起身:“见过舅舅。” 花晓婵抬头看了一眼庭院里眼巴巴看着这里的少年少女,便是笑着招了招手。 那两人便是急忙跑过来了,局促而又好奇地看着亭中那看似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 花晓婵道:“这姑娘叫花如意,也是你的外甥女。这少年叫谢亦英,乃是你外甥女的恋人,在江湖上有着不小的名头呢,人称烈火刀君。” 她话音刚落,那烈火刀君急忙道:“老太太千万别这么说,羞煞我了。” 说完,这烈火刀君对着夏极恭敬道:“见过先生。” 花如意则是好奇地看了看夏极,只觉这少年端的是天神般的人物,而想到这样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舅舅,心底又有点儿古怪,又有点开心,便是甜甜地喊了声“舅舅”。 夏极因是存了在这里生活、一直陪着母亲终老的念头,所以对于这些人却也不隔阂,便是一一还礼,然后便随口指点了那烈火刀君与花如意几句刀法。 未几... 花家都知道这位来了。 齐国也知道这位来了。 每天花家算是门庭若市,诸多人物变着花样地送东西给老太太,天天热闹地和过年似的。 夏极的日子还是寻常,便是看书。 但他发现自己臻至十三境巅峰之后,善业犹然在一刻不停地增长,仿是全天下烧给夫子祠的香火都归了自己。 也许是香火,也许是其他因素,他竟感到自己一丝道蕴竟然化作了两丝。 这并不是无中生有,而似乎那道蕴本就是由两道合而为一形成的。 这是为何? 为什么会有两道? 而且还是两道合一? 夏极现在自然是还无法明白。 但这不妨碍他更深层次地吸收这道蕴。 如何吸收? 他心中,意中,神中自有那浩瀚的阴阳磨轮,这磨轮几乎已与他融为一体了,他无时不刻不在使用着,用以解析天下一切法,重组一切象。 于是,他便开始用这阴阳磨轮缓缓吸收那两丝道蕴,阴阳各担一丝。 若不是这两丝道蕴被劫源的一界之火彻底炼化了,怕是根本不可能属于夏极,若不是那浩瀚精纯的香火,这道蕴亦不会分开。 但即便如此,吸收过程绝不短暂。 夏极一边全力吸收着,一边深居简出,就陪着母亲在周边到处转转,而若是来向他求道或是求学的,只要品性不错,他便通常都是指点了,或是随手编写功法,赠予功法。 他在花家住了很久,指点了不知多少人,送了也不知多少功法,而这些功法都是无比珍贵,而注定会制造出一个空前繁盛的江湖。 十年后。 他消化了那两丝道蕴,阴阳磨轮变得更强了,强到他不知是何程度。 除此之外,他那“看书得技能珠”的天赋“升级”了。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再拘泥于书,而可以是天地万物。 可看山。 看水。 看风。 看云。 看满天星辰。 看满地尘埃。 从而获得“技能”。 凡有所观,必有所获,而且夏极对比过,相比最初时候,现在得到的“技能珠”都是“浅红色技能珠”起步了,层数还是九层,是可以生出法相的层次。 第十一年的时候,花晓婵安详地去世了,她活到了一百零四岁,而百年大寿时更是空前的热闹,所以葬礼举办的并不悲伤。 她的灵位自是入了花家的祠堂。 夏极便是在祠堂里,又守孝三年,这才离开。 他御风回到万剑宗,魔尊还在闭关,于是便留信一封,带着小苏与萌萌离开了。 离开前,白素取来了三页箓薄交给夏极,算是为他,小苏与萌萌准备的了。 夏极只是道了声谢,却没拿。 最初时候,白素也许对这位恩师撮合的少年怀着异样的感情,但时光早就冲淡了一切,她此时道别自是心如止水,也不曾露出多少情绪波动。 反倒是可能因为与戴萌相处久了,白素拉着萌萌的手在一边不停地说着“女儿家的话”。 送别时刻终于到了。 知客崖,雨雪菲菲。 长亭上,万剑宗宗主春山君,白素以及诸多弟子站立于亭中为那三人送别。 在三人离开后,万剑宗宗门送行弟子里,有不少十四境的顶尖强者唇角咧开,显出诡异的弧度,在这雪光刺目的苍白深山里,显得无比渗人。 但这些笑容不过一闪而逝,便是全然收敛了,即便有人看到,也会怀疑只是看到了幻觉而已。 ... 小苏被记忆折磨了数十年,虽是调理得当,但却是一脸病容,走路说话都有些迟钝,反倒是戴萌落落大方,行为举止很有气度。 夏极为小苏裹上暖暖的斗篷,撑伞护着她往山下走去,萌萌自是撑着一把黑伞走在旁边。 山阶覆雪, 千里苍茫, 入目是云海的一条条风卷的“白龙”。 夏极脑海里浮现出诸多春日的场景,那些年杨柳依依经历过多少事,便是这百年,便是犹然记得六十九年前,他在大齐王都西门外送行花晓婵的场景,转瞬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修仙者最好无情,便不被伤透了心。 夏极不无情,他听到小苏的咳嗽声,便是匆忙伸手护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微微笼在怀里,而看到风寒难止,便是收起了伞。 一念之间,以他为中心,涟漪顿起,向着八方扩散开去,呈现出一个不小的气罩。 气罩里温暖如春。 他再一抬手,便是召了风,载着三人往南方而去。 北方尚且寒冷,南方此时更是冰天雪地。 按理说,此时这般肆无忌惮地从天空飞过,很可能遭了黑潮劫妖的袭击。 但是因为萌萌在,这些劫妖便都是不见了。 三人飞过天空,就好像是在和平时代飞过一样。 “老师,我们去哪儿?” “寻船,过天门海。” “这些年我也知道了不少事,海上有恐怖的噩梦与劫妖...” “你过得去。而小无就是从那边来的,既然能来,便能过去,如果过不去,我护着她。” 戴萌忽然道:“老师...” 夏极看了她一眼,两人眼神触碰。 忽然,夏极已经明白了些事,于是微笑道:“萌萌,你已经长大了,而这里有你的根,没必要跟着老师一起去很远的地方了,留在这里吧。” “老师...” “说起来,其实为师没教你什么东西。” “有啊。”戴萌辩驳道,“老师教了我堆雪人,教了我...不要见恶向恶,教了我不去变成怪物,这些我永远都记得。” 夏极问:“真的记得?” 戴萌深深点头。 “那就好。” 夏极手指一压,三人落在了一处云洲南北交界的半天山上。 山横十万里有余,三人在其中,渺小无比。 夏极揉了揉戴萌的头发。 萌萌道:“老师~~我长大啦,不是小孩子了。” 夏极笑道:“怕以后糅不到了。” 戴萌沉默了下来,忽然道:“老师就不问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吗?” 是的。 夏极是说了一些话,但两人心知肚明,都知道戴萌与戴家之间几乎没有感情,她不可能因为留恋戴家,留恋这片土地而留下。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小苏裹着绒绒的斗篷坐在山崖上,呆呆地看着这壮观无比的南北屏障,似是有些“老年痴呆”。 而师徒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良久... 夏极道:“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谁都需要成长,你心底既然有着为师留下的东西,那么只需谨记,便是终会结出善果。” 戴萌双瞳如灰色水晶,波光流转,流淌过面前的少年,她忽然认真无比地道了声:“谢谢。” 师徒两人对视半晌,夏极忽地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温柔。 转身,向后招了招手,喊道:“临别之前,为师可要检查一下你的功课了。” 戴萌奇道:“什么功课?” 夏极道:“堆个雪人怎么样?” 戴萌眼睛亮了起来,她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翘出喜悦的弧度,她跟着跑了过去,喊着:“好呀好呀!” 34.南露城,破天门(第一更-6048字) 十万里半天山的一个悬崖上。 小苏裹着绒绒斗篷,手缩在袖子里,看着远处堆雪人的两个人。 冬天的风很很冷,糅杂了点空气里的湿气,凌厉地如刀子般,割出红扑扑的脸蛋儿。 远处... 戴萌在冻地里没寻到胡萝卜,却寻了根山萝卜,作为雪人尖长的鼻子。 做完这些,夏极又取了一顶帽子扣在雪人头上。 萌萌解开红围巾,缠在雪人脖子上,然后又取出不知哪儿来的水粉开始给雪人画腮红。 夏极笑道:“这是个女雪人吗?” 萌萌道:“我是女人,自然堆女雪人。” 说着,她又拿出胭脂为雪人染红唇。 她做的格外认真, 夏极也在一边帮着修砌。 两人都是没有用半点超凡的力量,否则别说堆一个雪人了,就算是汇聚此方之雪,堆出一个如同山峰般大小的雪魔,也不需这么长时间。 但偏偏弹指就能完成的事,两人却亲自用双手在做,不仅如此还乐在其中。 夏极观雪,堆雪人,便在这无意之间又已收获了一颗技能珠。 这是他借助已经炼化的道蕴获得的。 如何获得的,他并不清楚,因为这是道蕴本身的规则。 这两丝道蕴就如两颗种子,也许夏极能够用香火或是其他东西浇灌这种子,但种子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为何会开这般的花结这般果,而不是其他的?他却是无法真正理解的。 因为,道蕴为物乃是道之所化,虽只是一丝,却也是奥妙深藏。 可用,却不可知。 这便仿是古代的钻木取火,知道钻了能生火,但却不知道这是摩擦起热的缘故,而且也是木头燃点不同,再深入了解又是能量守恒的缘故,再接着了解,却又逐渐上推到了不可知的程度了。 此时,他收获了一门深红色技能珠:冰河覆世经。 简而言之便是这经能修出极度深寒的真气,然后利用这些寒冰真气封住所有经脉,整个人进入宛如死了的状态, 在数分钟或是数个时辰后,这些刻意冻结的真气会直接打破,经过压缩后的真气就如雪崩一般倒灌全身, 不仅可以使得功力提升, 更能够化气为冰,令炎炎夏日也可漫天飞雪,冰封大地,若是有足够的力量,甚至可以一手凭空造出冰河法相,覆压大地,滚滚东去,奥妙无穷。 这玄功若是放到外面,根本就是世人争夺的神法。 但对夏极而言,也不过就是堆了个雪人的功夫便领悟到了的。 他知道了。 便消化了。 便忘记了。 这《冰河覆世经》也化作了他诸多法相之一,而诸多法相又成就那蕴藏了两丝奇异的、似截然不同道蕴的阴阳磨轮。 水涨船高,他的《天宪》所能发挥的力量也随之变强。 而这,只是他的日常。 也许今日和萌萌道别,所以领悟颇多,才有了深红色技能珠,然平时也大多都是浅红色,红色。 他就是以一种旁人已经无法揣摩,无法理解,甚至每天时时刻刻都是以“寻常人获得大机缘”的速度在疯狂地变强。 这变强不是一个境界变强,而是力量。 所谓境界... 适用的,不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的普通人。 ... ... 雪人堆得再慢,却也堆好了。 戴萌看着雪人发呆。 她似要把这一幕铭记于心。 因为,她知道这一幕再也不会有了。 若是她活五百年,那么便是五百年不会再有。 若是活五万,五十万,五百万,五千万...那么,便是可能永远不会有了。 没有人会陪她这样地堆雪人。 她抬起头,伸手推夏极:“老师,你走吧,我留在这里,而你要离开,那么自然是我在这里为你送行。”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颗深黑无光的珠子。 这珠子,非金非木非石非任何材质,有些像是血肉,又有些像是或者的河流。 戴萌把珠子递给夏极:“送给老师。” 夏极把珠子推了回去,“这是你身上的东西,我不能拿。” “老师!” “好了,我走了。” 夏极转身,走到小苏面前,拉起小苏。 他正要离开,身后传来戴萌的声音。 “老师,永远不要轻易地在宗门寻到的箓薄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萌萌,永远不要忘记为师教给你的善。” 说罢,一抹寒风卷雪龙掠过悬崖。 再看时,那少年与少女模样的两人便是向苍茫的天边去了。 戴萌站在原地,她身形忽然开始扭曲,变化,雪白的肌肤变得幽黑无光,宛如黑膜深渊。 右手一展,便是化作一柄垂流墨气的巨型黑膜长弓,骨骼为弓身,黑潭为弓弦。 左手一动,便是成了一只恐怖的黑膜巨爪,那巨爪的巴掌里,是流淌的寂静黑潭,是无数缩小了的人面正仰着头,对着天空沉默地嘶吼着。 她的双足更是变成了诸多尸骸拼凑成的黑膜长腿。 她身型亦是开始拔高,高到九丈,整个人便如噩梦里穷极想象也无法梦到的恶鬼,俯瞰着人间。 而周身散发的力量更是超过了人类所知的十三境,而达到了某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不过,她的脸庞却维持着人类的样子,长发飞舞,深邃的眸子一直目送到那已经看不到的少年离去,她才微微地向前欠身。 “再见了,我的老师。” ... ... 夏极与小苏,要去云洲东边的大陆——魏洲,寻找鳄山渔村当初救了小苏的赵老三,以探明小苏受伤失忆的原因,同时扩大对如今世界的了解。 而如今,大陆与大陆之间,除了一些亡命之徒外,根本没有往来。 这些年,夏极已经探明了云洲南部有一处贩卖奴隶的大势力,名为破天门。 名字是霸气,其实不过是因为云洲魏洲相隔海洋名为天门海的缘故,所以便是叫破天门了。 这破天门拥有一个秘密的航线,可以相对安全地往来两边大陆,当初小苏也是跟着这奴隶贩子的船来到云洲的。 此时,他带着小苏,正是往着这破天门去了。 也许是身上还沾着萌萌的气息,亦或是夏极本身善业过强的缘故,一路上还是没有遇到劫妖的拦杀。 入了南方之后,天候越发恶劣。 数日后。 大雪难得地稍稍停了,阳光普照。 夏极默默估算了下,明白已经到了破天门所在的区域了,可破天门这种势力自是无比隐秘的,当然不可能说在地图上标明了,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南北相隔,之前打探消息的情报贩子也只是明确了是在这一片区域罢了。 这是一座逼仄、油腻、喧闹的凡间城市。 城名:南露城。 这里扒手很多,而阴暗的巷子里更是滋生黑暗的法外之地。 对应的,这等混乱的地方,却也有着难以想象的奢华享受。 夏极没去贫民窟,也没去最奢华的地方,而是带着小苏在一处相对干净,安静的地域寻了个客栈。 老板问要一间还是两间厢房时,夏极便是要了一间。 那掌柜瞅着小苏俏丽可人、却恍恍惚惚、似如无骨的模样,便是露出了男人都懂得笑,然后业务熟练地悄悄问夏极需不需要安排一些助兴的套餐,只需要三千两白银就够了。 夏极直接回掉了。 老板倒是愣了下,因为在这个地段儿,甭管你是什么侠客,修士,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着了道,然后在昏昏沉沉里成为别人暖被里的四脚白羊。 若是武者,便是事后痛哭流涕,也是于事无补。 而如果是修士,这些男女修士通常都有些手段和背景,可这些修士却不知道南露城背后的势力和实力,才是通了天的。 在一番折腾后,那些修士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而助兴套餐虽然昂贵,但却也是真材实料,同时囊括了“保护费”。 也就是说,你带来的女人或是男人,随便怎么折腾,只要不弄死,在交过保护费后都会受到庇护。 掌柜的见他不应,便是猜到这可能是初来乍到的新人。 便是喊道:“少年人,你别看这三千两白银贵,但这是包了你三十天的餐饮,三十天的安全,算起来可是一点都不贵。” 夏极侧身,稍稍释放了点强大气息,忽地问道:“你知道破天门在哪里么?” 掌柜道:“什么破天门?” 夏极也没再问,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是带着小苏上了楼。 他才上楼,那掌柜的神色冷了下,思来想去,他只觉得这少年着实不凡,十有八九该是修士里的佼佼者了。 那么这么一个人物询问破天门,自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于是他心底便是了然了。 深夜。 他通过秘密途径把这信息反馈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 夏极微微推开厢房的窗。 街道少有行人,除了些醉酒未醒也未冻死的流浪汉,在冲洗着地面血迹的人,便是附着阳光的稀疏尘屑般的飞雪了。 雪,在漫天飞着。 小苏睁开眼,她长发又变得细软微黄,干燥分叉,有的甚至缠成了结而铺散在枕被上。 她侧头,目光里映入窗前的少年。 她犹豫着问:“你...昨晚趴在桌上睡得吗?” 夏极没回答,坐到床榻边,看了看她虚弱的脸色,眼中露出担忧。 看来小苏的伤并不是可以随着时间恢复的,反倒是竟随着时间在恶化。 按理说伤势都是养养便好了,但这她为何却是养养就变差了? 原来还没事的,现在却已经虚弱不堪了。 而她的伤势还在加重... 夏极也检查过,小苏的身体一切正常,恢复力是极其旺盛,没有受到半点阻碍的。 这究竟又是什么原因? 小苏看到他满脸担忧的出神模样,忽地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极道:“是。” 他暖暖地抱住了妹妹,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小苏轻轻舒了口气,闭上眼任由眼前的少年抱着。 她好累好累,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脑海里记忆犹如一个世界爆炸了,粉碎出无数的碎片,这些碎片从天而落,好似是泥土,要把她活活埋了。 她感到无法呼吸,但现在却舒服了些,安心了些。 她也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少年,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 夏极看她又要睡去,便是左手轻轻从勾腰往上托去,直到枕住了头,才把她当做无价的珍宝小心地放了下来。 小苏呼吸逐渐均匀,她又睡着了。 而此时,厢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客官,白...白粥送来了。” 夏极露出微笑。 他等的人来了。 于是,他打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拘谨的小二,还有两个身披血边黑衣、周身散发着可怕气息的人。 小二本能地与那两人保持着距离,双腿抑制不住地抖着,就如同食草动物随着两个可怕的荒莽巨兽。 而在这早晨空旷的客栈过道里,那微微暗淡的光线里,还隐约有着轻微的鼓声。 细细去听,却是从那两人体内传来,那是血液从内拍打肌肤的声音,是凡人需要仰望的境界。 两人看到夏极的时候,一人冷冷盯着他,如看死人。 另一人则是咧开嘴,露出狰狞且邪恶的笑容,他一边笑着,还一边目光往屋里看,似是想看到什么“美好”的场景,然后可供他稍后一并的尽兴。 夏极从小二手里取过托盘,接过白粥道了声谢,然后招招手,示意两人一同进来。 那两人脸上露出猫戏老鼠的神色,却也不急着出手,而是想看看这少年要做什么。 他们在修士里固然可能不算强,但背后的势力已经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让他们觉得那也成了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夏极放下白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平静道:“来看。” 两人被勾起了些好奇,便是发出冷冷地哼笑,却还是走了过去。 夏极指着此时的天问:“觉得如何?” 一人道:“雪天而已,雪还没大。” 另一人怪笑道:“道友是何门派的?来寻破天门做什么?” 夏极问:“天可能变?” 一人随意抬手,顿时之间,笼罩此方约莫千米的天空飞雪便是凝固住了,好似被一股天地的威压遮挡了。 这人支撑了片刻,便是收手,深吸一口气,自得道:“当然可变,道友还是老实交待吧,究竟来此作甚?” 夏极没回答。 他抬手指向天空,淡淡道:“雪好大。” 旁边那人见他不答,而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雪哪里大?道友这眼珠子似乎....” 但他话还未说完。 天就变了。 忽然之间,数十里大地风雪大作,原本的小雪骤然成了暴雪,狂风卷动,犹如深藏伟力的龙卷横空, 带动无穷无尽的白色化作漩涡,在天中旋转。 两人感受着这雪中的恐怖威能,已然大脑一片空白。 夏极道:“雪上有人。” 一口四个字吐出,窗外的世界又是变了。 那直如汪洋雪海的天穹上,怒涛翻滚,群龙乱舞,编织成了一个高大无比,坐于云端,面容模糊的少年人。 而整个南露城都已经陷入了骇然与惊惧之中。 这... 这已经完全不是修士的力量了。 而是不知是何等层次。 厢房里的两个人意识还没转过来,但身体却已在本能的颤抖了。 他们虽是修士,虽也突破了神通境,或许也达到了业力境,可面对夏极,他们竟被唤醒了“弱小生物面对食物链顶端生物”时的恐惧感。 夏极看向两人,听着他们牙齿已经在打颤了,便是温和道:“别怕。” 一声既出,两人便是只觉柔风铺面,身体忽地暖了暖。 只不过,此时窗外那空前煊赫的末日之景, 那声声入耳的肆意撞夯之声, 那高坐云端,如是雪中神明的存在, 都让他们难以压抑心悸之感, 心便是才刚刚暖了一点,就立刻又吓得如被大手攥紧了, 以至于那心脏的静脉、动脉、迷走神经等等器官都被冻结了。 两人身子如动物般,执行着“遇到极大危险便是骇然不动”的本能,僵硬无比地仰望这窗外,面容扭曲,再不复起初的得意、邪恶与狰狞,而呈出压抑与窒息的痛苦。 夏极轻声道:“雪停了。” 他吐出这三个字。 一口吹散了这数十里地的风雪。 云山的神明,也随着这一口烟消云散。 天空如同儿戏一般,前一刹那大雪漫天,后一刹那便是雪花顿止,只不过却还是阴沉沉的。 夏极又道:“太阳出来了。” 五个字,吐破了铁灰色的苍云。 云后,冬阳忽起。 苍云染金。 阳光普照着大地。 而别说南露城了,此时但凡看到此景的人,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都已经跪下了, 跪在这和煦的暖光里,只觉自己如在梦中。 那厢房里的两人自然也跪下了, 他们的理智、意志早就在这浩瀚的伟力面前崩塌了,他们血边黑袍匍匐于厢房的尘埃之中。 夏极视线越过他们,落在中央小圆桌的白米粥上。 冬天冷,粥的热气已经散了,他急忙端过米粥,坐到了床榻边。 小苏被刚刚的动静折腾醒了,便是睁了眼问:“怎么了?” 夏极道:“粥快冷了。” “哦。” 夏极扶着她起身,然后小口小口地喂她。 小苏吃着吃着问:“刚刚外面好像很吵,发生什么事了?” 夏极道:“没什么,不过是天气变化无常,惹人惊讶了。” “哦。” 小苏脑子如同浆糊,好糊弄的很,她乖乖地吃完粥,便是躺入被窝,往里侧了侧,又进入了梦乡。 夏极看向那两人。 那两人早已匍匐地近乎趴在了地上,丝毫都不敢动。 夏极轻声道:“我需要一艘船过天门海,去魏洲。” “似似...似...” “明...明明明明...” 那两人已骇得无法说话了。 夏极道:“你们的流程需要多久能报上去?三天够不够?” “狗...狗...” “不三天,两天,我们立刻...立刻...去报。” 夏极道:“走吧。” 两人如蒙大赦,急忙往外爬去。 爬了一半儿,夏极忽然问:“你上面的人会不会有人觉得我不够强,又或者觉得我是得了什么奇遇然后想要抢夺机缘?” 两人僵住了,上头的想法他们根本不知道啊。 夏极道:“转告他们,我不想出手。” “是...” ... ... 当晚。 黑暗里。 破天门。 “今早的天地异景,竟是一个修士造成的?还是言出法随?这是何等功法?” “北地有先生,传道天下,功法名为《天宪》,这《天宪》便是利用神通之力来达成言出法随的效果,而使用者越是强大,这一门功法能发挥的便是越多。 鬼影,他造成这等异像时,可曾动用什么额外的法器,亦或是...你猜测他用了多少力?” “启禀门主... 我还是看清楚的,他没用法器。 至于用了多少力,我只觉得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如寻常人聊天一样,就是随口吐出那些字。 结果,他说雪好大,雪就变大了,他说雪上有人,雪顶便是凝了个人,他说雪停了,雪就停了...... 总之,我感觉非常轻松。” “竟有此事?” 一旁一个沉吟的男子轻轻捏须,忽地怪笑一声道:“门主,我以为他固然能造成这场景,但若是不曾消耗,那就不该了。 他定是听了我破天门的名声,想渡海,但又知道我破天门背后的势力在南方乃是通了天的,所以他便是逞威。 这可真是打的好算盘,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门主瞥了这男子一眼道:“那你意欲如何?” 那男子哼了声,往天空拱拱手道:“该如何可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门主说了算,而是需得请问了上头那位大人,这才可以。 而如此之人,但却必然身怀了不得的机缘与奇遇,若是错过了,那位大人定会狠狠责罚我们。 何况,那位大人乃是无敌之人,岂会怕了此等人物? 我们这南方,便是龙来了也得藏着,虎来了也得卧着。” 传信之人又把夏极后一句话说了一遍。 门主倒是慎重,另一人却哈哈大笑道:“不想出手?不想出手?啧啧啧,这可不是他说了算。” 35.不治,幕后,魏洲,业力拼斗(第二更-6186字) 南露城,入夜。 客栈,厢房。 夏极凝视着小苏,她开始变得嗜睡,额头也滚烫,时不时还会重重咳嗽几声。 她体内的恢复能力无比强大,但所有的力量却如被囚禁住了,而使得她仅仅拥有着十三境强者的恢复力,却没有其他力量。 但这恢复力却如毒药。 恢复力越强,她伤势就越重。 吃补药等于吃毒药,吃毒药还是吃毒药... 数十年前,她之所以还能维持清醒,大概是因为身体没有恢复,可去到万剑宗,用灵气恢复了身体后,反倒是伤势恶化了。 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小苏又是被什么样的人袭击了? 夏极看了一眼东方,隐约觉得此去可能是腥风血雨。 但这又有何妨? 他正想着的时候,颤着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是不是快死啦?” 夏极柔声道:“没有,别乱想。” “齐愚,我的头好疼,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不怕死,但我怕记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夏极道:“那在记起来之前,不可以放弃希望。” 说着,他又轻轻为她拉上被子,舒服的被单轻轻遮过了她的下巴, 她重重喘着气,猛然小小的躯体一弹,如煮熟的虾子弓了起来,趴在了床边,发出一串儿剧烈的咳嗽。 她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而几滴血红咳落到灰色地面上,如深冬红梅,刺目惊心。 夏极能够医死人肉白骨, 但这段时间,无论是白凰之火,还是以善业提升命格,他都试过了。 没用。 相反,白凰之火就如真正的火焰,会让小苏痛不欲生。 善业则是完全没有反应。 显然,这是一股强于他,或者强于这个层次的力量。 那么,这究竟是老祖,还是其他什么人? 忽然,小苏哭了起来,她扑到夏极怀里,“齐愚齐愚,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夏极的怀里,湿了他的衣服。 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给她最简单的安慰,最简单的怀抱。 这哭声让他心神慢慢摇曳起来。 就如一点火焰,开始升腾。 小苏紧紧揪着他的衣衫,身子战栗着,不时地又咳嗽着。 如是这浩瀚宇宙里的一朵娇弱的花,快要枯萎了。 夏极看着窗外的静夜。 今天是第二天了,若是明早破天门还没有反应,那自己就直接过去了,毕竟那两人去往了何处他是知道的。 ... ... 此时。 另一个黑暗的区域。 高坐上位的一个男子静静倾听着破天门的汇报。 汇报是关于昨日早晨南露城天地异象的。 他听完之后,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还让那去了现场的破天门弟子也出来说清楚。 这位副门主在破天门敢嚣张,但在此处可不敢放肆,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半天山以南东域的最强者之一了,而破天门不过是他的诸多附庸之一。 而他办事显然也有些眼头见识,早就让那两名弟子跟着来了,此时便是召了他们进来,让他们如实细说。 上位的男子问清楚了描述,便是手指交叉着,陷入了思索。 良久,他喃喃道:“你们回破天门,此事后续听我安排。” “是...” 在这几人他离开后,那男子便是拍了拍手,然后侧头对着黑暗里幽幽道:“你不是正要回魏洲么?我既脱不开身,便是让此人随你一同吧。” 黑暗里,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我怕他不行。”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这等神通想来很可能就是这些年北地传的神乎其神的先生了。 那《天宪》我看过,若此人精通此等法门,随你返回,至少护你当是无碍。” “护我?”那轻柔女声发出叹息,“除却你陪我一同,我才有信心能活着。” 男子道:“我若一走,这南方的平衡就打破了,何况如今新劫已生,而这一次的劫妖却诡异无比...我甚至怀疑...” 他说到“怀疑”两字时,忽地扭头看了看四周,好似黑暗里藏着邪恶的鬼怪似的。 他后面的话没说,而是稍稍顿了顿,改口道:“不说这个,你若不放心,明早你随我一起去试一试那人。 要知道,你若现在不走,今后怕是也离不开云洲了,因为这里很快也会乱了。” 那轻柔女声道:“再乱也不会比魏洲乱。”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根本不明白那些人。 那些人比劫妖还可怕,还恶毒。 劫妖杀人是奉劫而行,而那些人杀人却是随心所欲,他们...不是人!都是一群畜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冒死逃来西方这小小的云洲吗? 你知道理由吗? 你若是知道,怕是会...” 女子说着,忽地激动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眼前如是出现了尸山血海,还有那站在骸骨顶端张狂大笑的人影。 她忽地开始重重的喘气,如陷入噩梦之中。 男子爆喝一声:“方初雨!!” 三个字带着雄浑力量,如同阳光普照,顿时让女子心底阴寒淡了淡,从而平静了下来。 然,她全身衣衫已经湿透了。 “对不起,元宗主。” “无妨,明日你随我一起去吧,若是那男人可以,你随他一同走吧。” “元宗主...我...” “不必多说,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道路,都有着自己必须要去的地方。 若是同路我们便一起,若是不同路,便相伴这一程就足够了,而无需成为道侣。 山顶的风景未必比山脚的差,而我们需要攀登的是不同的山,不是么?” 女子笑了笑,道了声:“谢谢。” ... ... 次日早晨。 小苏还在睡着,只有在梦里,她才会短暂地不咳嗽。 夏极坐在窗前,桌上有着小二送来的八宝粥。 对,自从前后之后,送来的免费粥就升级了。 他泡了杯茶,从储物空间随意抓了本书,便是借着从窗户斜落下来的光,看了起来,习惯了。 街市上逐渐地热闹了起来,而忽然,厢房门扉处传来敲门声。 夏极放下书,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人。 一男一女。 男人裹了身金色战袍,板寸头,双目有神,唇角平开,有一丝不令人讨厌的上翘弧度,透着自信、沉稳以及威严。 女子却是白绸衣,青纱系带箍出盈盈一握的细腰,肌肤水灵,长发如墨,笔直地垂落,脸庞算得上是顶尖的那一类,你便是在一座城市走上七天七夜,也绝对找不出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男子自报家门:“元青,为渡天门海往魏洲的事而来。” 然后指了指女子道:“这位是方初雨,她本就是魏洲人。” 夏极道:“齐愚,从云洲北地来。” 简单的介绍后,夏极便是道:“进来坐吧。” 他引着两人便是走入了厢房,与床榻隔着一扇锦绣屏风,坐在了圆桌前。 方初雨知道自己这张脸对男人有什么样的吸引力,此时见到这男人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看,而那一眼里没有惊艳没有任何情绪,就如是看着普通人似的,心底便是生起了些好感,她现在就怕这张脸给她惹麻烦了。 元青眼睛撇了撇屏风方向,问道:“尊夫人病了吗?” 夏极了道声:“不是我夫人,只不过病了,我需要带她去魏洲寻找病根。” 元青识人也有几分本事,早在一进来时便是嗅到屋内清清爽爽,而没有半点男女欢喜后的气味,而这男子双瞳更是清明干净,内藏日月星河,加上几句话一说,他便是明白眼前这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何况,齐愚之名,他也是知道的,这就是那传法天下的先生,如今更被北地那些学了《天宪》的人尊称为大先生。 虽然此举对所有宗门都不友好,但好歹仙凡之路的“火种”还被抓紧在宗门手中,并未动摇制度的根本,加上时间久了,他也不会刻意为此事而寻麻烦。 既然如此... 元青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地直接道:“大先生想过天门海没有问题。 破天门是我下属的一个势力。 而我们也是机缘巧合发现的这个秘密航道,这航道少有海妖袭击,只不过超凡者却依然会做噩梦,在梦里遇到劫妖。 这条秘密航道上的噩梦劫妖虽然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可怕,但却也胜过陆地不知多少倍,我虽早就听闻大先生之名,却还是想试一试手。 除此之外,元青还希望大先生可以帮一个忙。” 夏极瞥了一眼方初雨,转回目光淡淡道:“她是逃来西方的吗?” 元青一愣,笑道:“大先生果然不是常人,确实如此。” 夏极道:“我不过渡海,你却要让我卷入别人的因果里,这对等吗?” 元青道:“常常听人说大先生教人向善,诲人不倦,却也嫉恶如仇,那么有关方姑娘的事,便让她细细说给你听, 若是你听了,觉得愿意帮忙,那便帮。 若是不愿帮忙...那只需胜过元青, 元青依然会在过几日的船舶东渡时,为大先生安排上好船舱。” 夏极忽道:“破天门做的是奴隶生意吧?” 元青道:“此事我不辩解,但其中是非,大先生去到了破天门,便自是知晓,世上善恶难分,元某自问无愧于心。” 夏极道了声“好”,于是便看向方初雨道:“还请方姑娘把事情原委说给我听吧。” 元青起身道:“我去外面走走...” 方初雨道:“元宗主,不必了,这些事本也该直接说给你听了。” 说罢... 她便是娓娓道来。 魏洲与云洲不同,地域更辽阔了。 而那片土地上有妖怪,有僧人,有宗门,有凡间王朝,这比云洲的形式更复杂了。 也许正因为这样,魏洲宗门对凡间王朝的打压没有云洲这边狠。 凡间王朝也很自觉地帮宗门办事,而宗门也世外清修。 妖怪与僧人之间的杀伐倒是从没断过,妖怪化形变了人,这心性一关过不去,需得去人间走一遭。 但妖怪哪里知道多少人间法度,更多是凭着自己喜厌做事,个中还有一些极端的妖怪,更是惹了祸事。 所以,僧人便是四处镇压,降妖伏魔。 方初雨是魏洲一个正道大宗门的圣姑。 本来相安无事。 但百余年前,魏洲忽然出现了一批人,这些人实力古怪而且强大,有许多力量甚至是这个世界所有没有的。 最关键的是,这批人肆无忌惮,行为处事没有半点顾忌,也不讲半点规矩。 大抵就是不管佛妖宗门还是凡人王朝,但凡看上了谁,就帮这个谁杀了她的敌人, 不仅杀,而且还动辄屠城灭宗, 从上到下,从老到小,无论男女,鸡犬不留。 手段之残忍,便是妖魔也是瞠目结舌。 于是,天下彻底乱套了。 其中各种匪夷所思的恶心,令人发指,无法穷尽。 最关键的是,这一批人他们从来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他们杀起人来,理所当然, 而你若是不给他去杀,那么你就是邪恶的。 你若是没有立刻自杀,他便会灭你满门。 方初雨就是遇到了这批人里的一个少年。 那是她在山中历练时无意遇到的一个少年。 她发现那少年时,少年受了重伤,于是她好心的为那少年疗伤,甚至还为他解答了许多问题。 本以为这是一个善行。 但如果再来一次,方初雨保证绝不会救他,而是会直接一剑杀了他。 之后,那少年找到了她,问这问那的,她也一一帮忙,而有时候少年也会从山下买些凡间的吃食,说是请教问题的回报。 方初雨怕伤了这少年的自尊,何况这些吃食也大多是便宜的东西,便都一一吃了,毕竟宗门之中投桃报李的事很正常。 再后来,忽然有一天,那少年忽然说要娶她。 方初雨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她告诉那少年,自己是宗门圣姑,宗门对自己期待很高,此时需要潜心修炼,没有想过寻找道侣。 那少年便是让她别做圣姑了,让她叛出宗门。 方初雨直接回绝了。 那少年便是露出阴厉之色,当时却也没多说。 几年后,方初雨有一次与另一个宗门的师兄外出历练,恰好在城中遇到那少年。 那少年神色冰冷,忽然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他”。 方初雨莫名其妙。 然后那少年又厉声问她“知不知道他为了这份感情付出了多少”。 方初雨更是瞠目结舌,她绞尽脑汁,却想不清楚这少年到底付出了啥。 也许是他给自己买了点吃的? 何况,这是啥感情? 那少年忽然就愤怒了,开始疯狂地骂她,又说“你给我的耻辱,我会百倍千倍的奉还”。 于是,他爆发出了匪夷所思的力量,直接杀了她身边的师兄,然后一怒之下,屠了她历练的那座宗门的下属城市,杀人如麻,然后还说“这是你逼我的”。 方初雨急忙逃离。 但这还是噩梦的开始。 然后,那少年屠灭了之前那宗门师兄所在的宗门,之后还扬言“这只是刚刚开始,一年后他会亲赴风晴宗报仇雪恨,让当年看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 方初雨所在的宗门是风晴宗。 宗主知道这事后,便是让她逃跑,同时对外宣布将她驱逐出门。 但是... 那少年还是去了风晴宗。 然后,杀了对她恩重如山的宗主,之后自己扶持了一个,然后开始四处寻她。 她四处逃跑,机缘巧合之下坐船来到了云洲。 但风晴宗里还有不少她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她的亲人,她不能一走了之,便是想着在云洲寻找一位强大的帮手,一同返回,未必是要杀死那人,但至少希望可以护佑自身周全,可以救出几个亲友。 这般一寻便是五十年,本是希望元青与她一同去魏洲,但元青牵扯势力极多,无法脱身,所以这才希望能与夏极一同。 夏极听了之后也是大概明白了。 他问:“那些人的力量是什么样的呢?” 方初雨道:“很奇怪,有的人明明境界不高,但却能爆发出极强的力量,但那种力量却又似乎是一次性的,因为那人施展过一次后,之后便不会再用了。 而力量的方式也千奇百怪,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一样,有的能直接让人晕眩,有的能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忽然变得极强,还有的能让疗伤变成损害,还有的会让人一直处于虚弱状态,无论怎么防范也防不住。” 夏极忽道:“等等,疗伤变成损害是什么?” 方初雨想了想道:“如果是普通人受了那伤害,顶多只是虚弱,而若是超凡者受了那损伤,强大的恢复力会折磨着超凡者,让超凡者在痛苦与绝望里慢慢地死去。” 夏极奇道:“这力量如此强大?” 方初雨露出回忆之色道:“我虽只是听说,但见过那人用的力量... 许多力量,就好似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借用了某个存在的。 之后,许多人便是这么理解。 若是他自己的力量,也许还能破开,但那个存在太过恐怖,只要沾了,便是不可逆的。” 夏极沉默了下来。 一瞬间,他找到了有关小苏失忆的第二条线索。 一旁的元青则是听得目瞪口呆,“天下竟还有这些东西?” 他压了压心绪,便是看向夏极问:“大先生,你可有决断?” 夏极沉吟了下道:“我愿与方姑娘一同去往魏洲,姑娘的因果我也会去帮理开,但姑娘需得听我的。” 方初雨微微蹙眉。 她还未说话, 元青便是手一抬,让她不需多说,然后看向夏极道:“大先生真是很自信,那我们便是来过一手吧。” “好。” 两人眼神微微一转。 忽地,元青抬手。 两粒小黑点儿便是从地面飞了起来。 落在了桌面上。 细细看去,竟是两只体格差不多的小蚂蚁,厢房里铺设了地龙,而角落之处有些地方则是老化的厉害,故而生了蚂蚁窝,而这两个蚂蚁当是外出寻食的。 元青道:“神通一道大先生已经展露过了,端的是极上层次了,无需过手。 那么,你我便是论一论业力。” 他指着两个蚂蚁道:“你我各施业力,来促成它们的命格变化,使得它们可以临时化身到其他生命层次。 然后,这两只变化过的蚂蚁对杀,以此来论道,可好?” 夏极露出些感兴趣的神色,道了声:“善。” 两人说罢,方初雨稍稍退开些,在远处观望。 夏极调动业力,一指凌空点在蚂蚁上。 白色的善业临时地浇灌入了蚂蚁体内。 那蚂蚁忽地顿下了,如是很舒服似的,但却还是因这突来的“袭击”而感到慌张。 紧接着,它似是有了点灵性,好像是感到了什么,便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那蚂蚁周身的壳开始变黑,越来越黑,黑如金属,金属越来越厚, 对应的,蚂蚁的体型也开始变大,逐渐地大到了人的拳头大小,而那一身的黑色已化作了铠甲。 空气里传来金属压缩的“哧哧”声,那铠甲越发的凝实,呈现出极为厚重坚固之感。 又接着,蚂蚁的三对足开始立起,内里竟是化出了锋利的金属刃,外部勾起。 这还未结束。 哧哧哧... 数声轻响,那蚂蚁竟又生出了三对足,以支撑庞大沉重的躯体。 而这十二只足,已经化作了十二把镰刀。 尾腹虽也覆了厚甲,但却显得幽绿,似蕴藏着奇异的毒素。 夏极好奇地看着。 若不是这元青提议,他倒是真没去思索业力的这种用法。 此时,他已沉迷其中。 仿是生命需要悠长时间的进化,在他的指尖,极快地完成了。 那蚂蚁越来越大。 咔咔! 桌面无法支撑,四脚压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爆裂声。 原来是那十二道镰刀无意间的轻轻一动,这桌面便是被割裂。 十二镰足铠甲毒蚁落到地面,地面顿时又碎了... 皲裂之纹,密布成了蛛网。 而这诡异蚂蚁的体型还在变大,逐渐变得如同小猪子大小,才停了下来,整个儿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味。 但它到底有点儿灵性,竟对着夏极人性化地拜了拜。 夏极这才稍稍停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想要了解一下对手的进度。 然后... 他看到元青瞪大眼看着他,眼里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而他手中的蚂蚁却还是一点未变。 夏极问:“元宗主何以不动?” 元青苦笑道:“不比了不比了,我认输。”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此时也瞠目结舌的方初雨道:“初雨姑娘,有大先生与你回魏洲,胜过元某百倍。” 地图的简单说明 云洲-魏洲-小苏被入侵的洲-当年那九人逃来的洲-老祖做研究的洲 备注1:“-”代表海洋,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航线,就无法渡过。 备注2:各大陆并不是呈直线分部,只是为了方便理解,才这么写。 备注3:老祖没有改造“穿越者”,他不具备这个能力,他唯一能做的是想办法提取出“道蕴”,去制造低等“系统”,但还未进行任何投放。 另外,老祖如果能改造穿越者,那么凭那位老祖,他一定不是改成这样的。 备注4:穿越的星球不是地星。 备注5:以上所有觉得可能nt的,都是非常魔幻的真实。 36.横渡天门,再见妙妙(第一更-谢书友年薪5000万的6万3打赏) 踏踏踏... 山路之上传来快速的奔跑声。 一个少女捏着拳头,正在拼命跑。 她虽然穿着灰扑扑的如是小乞丐的衣裳,但却难掩那绝丽灵动的身形。 肌肤如雪,映照在金色阳光里,显出精灵般的娇美灵动。 山路,在她脚下飞快倒退。 而她项上挂着的小猫猫吊坠却是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她速度极快地跑过了这小径,又蹑手蹑脚地踩着水上滑石过了河,之后一个翻滚,钻入一个似早已挖好的大坑里,紧接着,双手连连拨动,把自己给埋了起来。 而她这些动作才做好,远处山道上便是响起马蹄声。 一个高大男子坐在马上,眼中还闪烁着惊艳之色。 那少女也太美了吧? 只不过... 他捏紧拳头,冷冷叹了声:“这异界之人还真是不识好歹,我明明是想助她罢了,她不仅不要我帮助,还要逃跑。 若是随我回了府中,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是比她在外面好百倍千倍? 此女竟是如此辜负我的好意,实在是令人愤怒。” 另一边,一个男子道:“算了吧。” “算了?!”那高大男子冷冷质问,“李强,你天天就知道帮这些异界人说话,是否是早就忘记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那名为李强的男子道:“沈天飞,异界人不是人么?明明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游戏,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们曾经读过的书都忘了吗?心底的道德良心都狗吃了吗?” 那名为沈天飞的高大男子摇摇头道:“你已经没有了初心。” “什么初心?” “逍遥自在,这才是我们穿越至此的意义。” “那什么是逍遥自在?” “我看中的女人必须跟了我,喜欢过我的女人再不可以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否则就都得死。我想杀谁杀谁,想灭门灭门,这就是逍遥自在。 这才是我们的心。 你若忘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忘了自己的本心,整天去同情异界人,那么你就注定被所有人排斥,耻笑。 李强,你是我朋友,我才这么提醒你。 今天,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少女,我看上她了,我要今晚就与她圆房,如此,才不负本心。” “你刚刚还说是要助她。” “对,我就是帮她,能与我结合,对她今后修行也有莫大好处,而成了我的女人,只要每天安分守己,我也会赐她宝物。这不是帮她吗? 她居然逃跑,这就是辜负了我,玷污了我的本心,那我真的不客气了。” “沈天飞!!” “怎么?你真要忘了自己是穿越者?” “你...你们这是什么初心,什么本心?你们根本就是狼心狗肺,虚伪透顶。” “李强,你太天真了,这世道本就只有强弱之分啊。”那高大男子看到他生气,反倒是洋洋得意起来,“你是我朋友,我便是指点你一下,让你明白这点。 这里是异界,这些人我管他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不能受半点委屈,否则就是天大的耻辱,这少女敢逃,我抓她回去后,定要惩罚她,让她明白自己错了。” “沈天飞!!!” “我要把她下了迷药,丢到乞丐窝里。” “你是畜生吗?” “她不过失去了身子,但我却被她狠狠地伤到了心! 她可知道这么逃跑,这么拒绝一个人的好意,会对这个人造成多大伤害?这能比吗? 你身为穿越者,却天天同情异界人,你这个不仁不义不忠,还失了本心之人,没资格再与我说话了。” 李强忽地往前几步,拦在那高大男子之前:“今天,我便是不让你去抓她了,前些日子你非要斩草除根,结果你把田府从上到下全部灭了门,连三个月大的孩子都没放过...我不会再坐视不管了。” 沈天飞奇道:“斩草不除根,难道我还等着那三个月的孩子长大了来报仇吗?” 李强道:“你灭田府不过是因为你发现田府有个宝贝,想要取来,别人不肯给你而已。” 沈天飞奇道:“那田家不过是凡人世家,他们守不住那宝物。 我好心帮他们,但他们却不领情。” 李强颤抖道:“何谈帮他们?” 沈天飞笑道:“我若不拿那宝物,别人也会去抢,到时候别人一定会杀他满门,所以我是在帮他,为他去除了灭门之祸。” “你...” “他们不但不领情,却还防范着我,伤了我的心。 这等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世家,我自当替天行道,杀之而后快。 而斩草需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所以,我自当从上到下,从男到女,从老到小,送他们一程。 我下手很快,他们没有痛苦。 如果换成别人,他们怕不是又要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说罢。 沈天飞重重叹了口气,“即便我受了这般的委屈,却依然肯为田家着想,世上还有我这种好人吗? 而你竟然还说我没有良心? 李强,你变了,你失去了本心,失去了梦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真是令我恶心。” 说罢。 他直接策马往前而去,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少女。 那少女娇小灵动,身上散发着可爱无比的气息,虽是穿着粗布衣衫,但却依然无法掩盖那绝美的容颜,而若是换上其他衣衫,还不知多好看呢。 他来异界这么多年,即便已经贵为丰国的幕后之主,三十七个宗门的共主,阅女无数,却依然未曾见过这样的少女。 想到这里,沈天飞心头又是火热起来。 他急忙往前而去。 李强紧紧握拳低垂着头,到了临头,却又不敢去拦了,因为他如今打不过这位... 他神色变了几遍,轻轻叹了声:“也许你说的对,这不过是个异界而已,反正不是在我们家乡,那么,哪怕这里的人都是真的,这里的文明都是真的,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是穿越者,在这里,就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随意杀人,无法无天,也都是应该的。 这个世界可以苦痛,但我绝不能受一丁点儿委屈。 别人可以被灭门满门,全家惨遭折磨而死,但我却绝不能被别人瞪一眼。 也许你说的对... 我便是要逍遥自在。 我便是维持本心。 我便是要不忘这穿越者身份。 因为,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啊。” ... ... 夏极揉了揉眉心,他有些想妙妙了。 那是他唯一的妻子。 那初次见面时,她虽穿着灰扑扑的乞丐衣裳,但却依然绝丽灵动,如是精灵般的娇美灵动。 而思索着的时候,破天门已经到了。 有元青带路,整个破天门都恭敬无比。 夏极收回思绪,搀扶着小苏,目光扫过此处。 这是一个延绵约莫两千米,上下有诸多泊位的码头,而最上还有大小不一的数个船坞,这可谓是极大了。 此时,码头上排队而行的恰是一些刚运上来的奴隶。 那些奴隶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却没有老人。 绝大部分人眼中都没有半点希望,正在监督下垂头往西走着。 夏极来时便是知道了,在这码头区往西,约莫两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不小的城市,城市里满是房屋,显然是收容这些人的。 而令夏极感到古怪的是,这些被运来的奴隶眼中居然没有愤怒,而在往西走的过程里,居然也没有人去挥鞭抽打,而是他们完全自觉地在走着,甚至他们彼此之间说话也没人去制止。 他能分辨,即便平时也都是这样。 元青看向他,忽道:“大先生,你可以去问问这些人,便明白元某所说的问心无愧是什么意思了。” 夏极没去问,他已经听到了很多奴隶声音。 那虽是麻木,绝望,却又似如释重负... “终于登陆了,终于登陆了!!我们逃离魏洲了,太好了!” “啊...太好了,我们活下来了。” 有母子在对话。 “阿妈,你别担心,我们在这片新的土地上可以重新生活了,哪怕苦一点累一点都没关系。” “可是你爹...” “那群畜生!!” “别...儿子,你别说,你别说啊。”女子惶恐地带上了哭腔,脸上充满了恐惧。 “妈,这里已经不是魏洲了,我便是这般说话,他们也听不到了。” 有残废断臂的男子,眼中带着痛苦,沉默地走过。 有双眼通红的女子,如受了极大刺激,而一惊一乍地,远离众人。 有被烧的面目狰狞的孩子,捏着拳咬着牙,眼中带着远不符合年龄的仇恨。 夏极看着这一切,他确是愣了愣。 元青在一旁道:“无论如何,他们在这里都会有住的地方,也会有吃的东西,更会受到我们的保护, 之后更是与大商会对接,帮商会做事, 其中不乏低调的强者或是能人,在今后若是展露头角了,自也会有人去用他们。 大先生,你觉得元某做的,还是奴隶生意吗?” 夏极摇了摇头,“他们是怎么了?” 元青道:“魏洲很乱,便是初雨姑娘说的那些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小苏默默随在夏极身后,如今她已经意识恍惚,好似世界都消失了,天地也没有了,四季也无所谓了,只有眼前这个少年。 而如果这个少年也没有了的话,那么她就一无所有,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坐着等死。 方初雨也是静静听着两人说话。 未几,便是到了船边。 这是一艘长度足有两百米的大型楼船,中央还有个货舱,显是载了些货物的,看码头的装卸情况,应该是这云洲南方的特产“寒冰矿”。 这种旷石蕴藏着一种名为“白玄铁”稀有金属,若是在锻造兵器时添加一星半点,便可以让兵器的锋利度坚韧度截然不同。 这种寒冰矿对于宗门虽然无用,可对于魏洲的凡间国度,却是需要争相采购的物资,且价格不菲。 船首以蓝漆涂着“乘风号”三个字。 而船边早站了几人。 元青招招手,那几人便跑了过来。 为首之人上前,拘谨道:“见过大人。” 元青扫了一眼他道:“王船长,这位是大先生,今次出航会随你们一同。” 那几个男子里为首一个沉稳中年人强压着激动,他从未见过这与他说话之人,但破天门门主早就知会他了,所以他知道这位的身份。 而这样的大人物竟然称呼大先生,那其地位自是一目了然了。 在这王船长眼里,这大先生和神仙也没什么区别了,于是他急忙恭敬道:“见过大先生。” 而他身后的一些船上高级干部也纷纷行礼。 元青介绍完了,便是站在船边。 海风习习,糅杂着云洲南方的冰天雪地的气息,吹过几人的头发。 元青道:“载货预计今早完成,之后需要加补淡水,预计午后可以结束,而出港海潮也会在那时候涨起,大先生,初雨姑娘,元青便是在此与你们别过了。” ... ... 数日后。 海岸线已经彻底消失了。 “乘风号”进入了天门海。 而王船长说,这航程需要约莫三十天时间。 “乘风号”是载货去,然后载“奴隶”以及魏洲特产再返回,所以此时船上倒是宽敞的很,也安静的很。 海浪习习,白鸟低飞,振翅于蔚蓝海水与苍云之间。 波涛被船首破开,而船尾则是划拉出一条天光下的白色轨迹,未几就又被周围海浪吞没,而归于平静。 风虽寒冷。 天气却很好。 方初雨心情有些紧张,却也有些放松。 经过与这大先生的相处,她是彻底放下心来。 也许在这少年眼里,自己这张可以让男人盯着看、让男人渴求拥有的脸,并不算什么。 她看到夏极和小苏在晒太阳,便是抓着一卷儿图轴走了过去。 捋了捋白绸的裙摆,她坐在夏极身侧,笑道:“大先生,早上好。” 夏极随口问:“初雨姑娘,吃过早饭了么?” “啊,吃了。”方初雨笑道,“大先生可真是个温柔而随和的男人,而这位姑娘...怕是也遇到过那些人吧。” 夏极点点头,“她是我妹妹。” 小苏忽然像是醒了,喊道:“你胡说。” 夏极笑笑。 方初雨不明所以,便是岔开话题,把图轴拆开,在地面铺展开来道:“大先生,这是我风晴宗曾经高价买过的魏洲地图,虽不全面,虽历经数十年定有改变,但还是可以看看的。” 夏极凑过去,伸手压住图角,细细看起来。 魏洲是一个形似“双镰以短柄连接,呈逆时针方向旋转”的大陆。 显然也分为南北大陆,只不过两个大陆之间却不是半天山,而是一座奇异的桥梁,那桥梁极长。 他一边看着一边问着,慢慢地理清楚。 方初雨觉得自己似乎一点都不反感这少年模样的大先生。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这让她心底忍不住生出了好奇。 这男人究竟经历过多少事,才能被锻造成这幅模样呢? 似乎有他在,心底便是轻松的。 似乎天塌了,他也能抬手撑住天。 方初雨撩了撩墨色长发,靠在夏极旁边,露出明媚的笑容,指了指地图道,“这里叫龙角港,这里也是乘风号的目的地,大先生既然让初雨听你安排,那准备如何安排呢?” 夏极道:“先去鳄山渔村。” 方初雨回忆道:“可是鳄山脚下却是许多渔村呢,我陪大先生一起寻找吧。反正风晴宗的事也急不来。 对了,大先生是也已经入十四境了吗?” 夏极摇摇头:“十三境。” 方初雨愕然道:“十三境?” “怎么了?” 方初雨不解道:“大先生为何不入十四境?这些年箓簿虽是难寻,而黑潮之地虽是凶险,但各大宗门却也都有积累。凭大先生,取一页不难吧?” 她都已经入了十四境了,而眼前这位大先生居然才十三境? 如不是知道这大先生强大,她都忍不住要转身离开了。 她入了十四境才明白,十三与十四简直是天差地别,因为十四境的“黑膜”是无法被十四境以下的力量攻破的。 黑膜才刚是开始,之后还有很多路要走。 但现在,这位护她回魏洲的人居然说他自己只有十三境,这怎么会让她不急? 方初雨拳头捏了捏紧,忽地道:“大先生,到了魏洲还是你听我的吧,我去一个过去熟知的宗门,看看是否能为你讨来一页箓簿,让你名字写于其上。 然后,我们在深山隐居,等你突破了十四境,我们再一起行动。” 夏极道:“是否我说十三境,让你误会了什么?” “嗯?” 方初雨愣了下道,“大先生,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十四境乃是一条隔了天地的境,若是未曾达到十四境,之前便是再强,面对十四境也只有逃跑的份。 而若是突破了十四境,之前的力量在十四境加持下,将会更强。” 夏极扫了她一眼,未曾再说话。 慢慢的,方初雨也平息了下来,她心底有一点点失落,但却也没有办法,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这位了。 ... ... 航程过半。 夏极开始做噩梦,但因为这条秘密航线的缘故,加上他善业极其雄浑,便是几乎没什么危险。 反倒是方初雨,几乎一直陷在噩梦里。 而在关键的时刻,甚至需要夏极出手帮她,她才撑了过去。 至于小苏,她的力量几乎处于被封印的状态,整个人也是迷迷糊糊,倒是没遇到险情。 路途上,确实也遇到了一些小海妖,但都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假如遇到强大点的海妖却也无妨。 乘风号上本身就配备了攻防法器,加上夏极虽需花费力量去抵御噩梦劫妖,却也可以让自己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能够应对外面的事情。 三十多天后。 乘风号入了龙角港。 夏极等三人便是从港口进入了附近的城市,然后准备去鳄山脚下调查渔村。 魏洲的南方甚为暖和,加上海上航程,这里竟已是初春了。 这一日... 三人已到鳄山。 鳄山临海,渔村足足有上百个。 访过了十多个渔村后,三人便是寻了一处河边暂作休息。 河从山上来,由山泉所化,萦绕过溪中柔润的花石,潺潺流淌。 方初雨在一棵树下盘膝打坐。 小苏躺在河边,懒懒地晒太阳,睡觉。 夏极则是熟练地从溪流里抓了些鱼,涂了油便是开始在烧烤,这算作午餐了。 火舌蹿腾,舔舐过这作为午餐的鱼。 夏极翻滚着木棍,以使得鱼儿的受热均匀,不至于烤焦。 很快,肉香四逸。 但小苏还在睡觉,现在她一天到晚就是睡,整个人处于一种“普通人都能割了她头颅”的虚弱状态。 夏极撇了一眼小苏,正要唤醒她,忽然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轻轻巧巧,好似是猫儿般在上蹿下跳。 再远处,还有诸多的马蹄声,隐约还有铠甲碰撞的金玉杀伐之音。 那些声音随风而越发近了,夏极随手一挥,一股隔离罩便是升腾起来,笼罩住他们。 这隔离罩可以让三人不被普通人或是一般武者,修士发现。 做完这些,远处那在最前跑着的细碎脚步声已经到面前了。 夏极心有所感,微微侧头。 这一侧头,他看到了一个人。 而他的心灵若是受到了强烈冲击,而愣在当场。 那是一个娇小的少女,穿了身灰色衣袍,只不过从粗布袖管里露出的手臂和脚踝,都是更胜白雪,她面容娇美,姿仪灵动,似是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活力与灵气,而胸前的挂坠则是个猫儿脸,随着她的奔跑在一晃一晃。 夏极看着她从远跑近,又跑过了一旁的小道。 他还是未反应过来,这是五百年的相伴,这是一千余年的思念,这是命中注定的果,这是三重神秘意志拉起的红线。 他几乎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觉得自己也成了个会喜怒哀乐的凡人。 他的神性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人性。 方初雨见到他这个模样,也好奇地侧头,她撇了一眼那奔跑的猫儿般的姑娘,露出古怪之色。 这姑娘是很漂亮,和自己属于不同类型,但大先生这表情也太夸张了吧? 这是一见钟情了么? 还是说,原来大先生也不过是个会被小妖精或是小精灵的脸蛋儿迷住的俗人呢? 她正想着的时候,却见到夏极已经撤去了隔离罩。 他往外走去,拦在了那少女奔跑的路径上。 他喊了声:“妙妙?” 少女愕然地翻了翻眼珠子,“你认识我?” 37.言出法随,一口吐出漫天刀光(第二更-6116字) 夏极想伸手去拉她的手,但看到那少女有些警惕,便是道:“街边烧烤,望江楼里,镜湖春秋,火劫深处,世外桃源...” 妙妙满脸疑惑,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而她忽然意识过来,眼珠子一翻道:“小弟弟,别拦路,我要逃跑了。你也赶紧躲一躲,后面这群人可不讲理的很呢。” 说罢,她甩开胳膊,往远去跑去,她跑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扬起了尘土。 夏极闭上眼。 吕婵说的没错,妙妙每五百年都会出现到自己身边,而自己也会第一时间认出她。 只是... 这对妙妙而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安排呢? 他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准备帮妙妙解决了这些人,然后再去追她。 而就在这时,一道奇异的气息忽然笼罩过来。 无形的气罩将他,妙妙,还有远处的两人都笼了进去。 这气息不含恶意,却极为强大。 未几... 远处山头显出了刺目的金属反光。 紧接着, 一队肩上绣着古体“丰”字的铠甲骑兵便是从山道上穿了过去。 这些骑兵从夏极身侧跑过,又从妙妙身侧跑过,却见若未见,而是直接离开了。 妙妙显然也察觉到了,便是好奇的四处张望。 夏极直接锁定了目标,淡淡道:“何方道友?” 空间一阵波动,显出一个身形不高,但却格外壮实的男子, 那男子眼睛很漂亮,漂亮的让人该是长在绝世美人脸上,而不是一个粗犷的男人脸上。 即便如此,这一对漂亮的瞳孔却中和了男子一身的豪气与匪气, 让他整个人从面容便是形成了矛盾,而冲击出奇异的魄力。 男子盯着夏极看了半晌,忽地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发现我,看来也是我多管闲事了。” 夏极笑道:“你帮了我,妙妙,还有其他人,我自是该感谢你。” 不远处,竖着耳朵悄悄听的妙妙震惊了,她怎么就被代表了? 于是,她跑了出来:“小弟弟,我们很熟吗?” 夏极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妙妙:“可是我不认识你欸。” 虽然这么说着话,她却还是感到了某种吸引,而不自觉地站到了夏极身侧。 男人道:“我叫王雄。” 夏极道:“齐愚。” 王雄笑道:“不知为何,我见齐兄就有一种亲近之感,加上这几日我注意到那姑娘始终被追着,所以才显身出手相救了。” 夏极道:“我未必比你大,何必称兄?” 王雄笑道:“不不不,你一定比我大,因为我才二十六岁,是真真正正的二十六岁。” 他漂亮的眸子动了动,“齐兄可否请我吃一条烤鱼?” 夏极道:“请。” 一旁,妙妙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便是蹑手蹑脚往后退,似乎要跑。 她才一动,就被夏极抓住了。 “不许跑。” 妙妙盯着他,“凶巴巴的干嘛?” “我就是凶巴巴的...” 妙妙觑眼看着他,“又不是你救的我。” 她话虽这么说,却也不往王雄那边跑。 王雄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模样,他好似就对夏极的烤鱼感兴趣了。 夏极:“反正我不许你跑。” 妙妙喊:“救命啊救命啊。” 喊了一会儿,她似乎觉得没意思,然后被夏极拉到了篝火边,坐下开始吃烤鱼。 吃了两口,她眼睛一亮,别说,还真香。 到吃的时间,小苏也醒了,默默地开始吃烤鱼。 方初雨有些不愿意见生人,何况她吃了辟谷丹,便是没过来。 王雄道:“齐兄是否奇怪,为何我要出手?毕竟刚刚那些丰国骑兵都不过是普通人。” 夏极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王雄道:“因为他们是受了丰国之神的命令,才来四处抓人的,齐兄若是正面与他们冲突,便会很快迎来丰国之神,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夏极道:“丰国之神,是什么人物?” 王雄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他叫沈天飞,是个穿越者。” 他看到夏极神色未动,便是继续道:“我也是。” 夏极道:“你看起来似乎不同。” 王雄轻叹一声:“不知为何,这世界穿越者众多,他们组建了一个势力,叫做众神庭,而其中的强者直接自称为神,弱些的便是称为神子,但这个子却不是儿子的意思,而是种子的意思。 神子,便是未来之神。 神,是过去的神子。 众神庭旨在征服世界,此处魏洲大陆的穿越者几乎都是神子层次的,更强的则是在东方。 如今这些神子便是在谋划着继续往西,去征服西方的云洲。” 夏极道:“你何以知道这些?又何以与我说这些?” 王雄坦然道:“我曾是众神庭的一员,但...我发现这个所谓的穿越者联盟,根本就是扭曲无道的,那些人的欲望被放大了,失控了,充满虚伪与恶心,比恶魔还要恶魔,这与我的想法和我所读过的书冲突了。 我不想变成那样,也无法与他们相处, 事实上如我这样的人也还有,我们便是离开了,而默默地在这片大地上生存,甚至成家立业的也有。 这片土地是我们新的家乡,我们想守护它,但众神庭力量恐怖,我们根本无法正面与之抗衡,也无法阻拦他们任何事情,能做的只不过是悄悄守护别人罢了。 而众神庭的人视我们为叛徒,若是寻到了,也绝不会放过。” 说着这些话时,他吃了口烤鱼,抬手一勾,便是引动一缕甘醇的山泉悬空,入了他口中。 王雄嘴唇动了两下,这一次,却没有当着妙妙与小苏,还有远处的方初雨的面说,而是当面传音了。 “至于为什么要与齐兄说这些,还是因为小弟的能力有些特别。 小弟可以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说...命运。” 夏极神色动了动,传音道:“那我命运如何?” 王雄道:“无法计算,不可估量。” 事实确是如此。 他的金手指很特别,赚取点数,然后可以花费点数观看别人的命运轨迹,继而可以从这个人身上学习到一样能力。 而命运轨迹分为黑白两种,黑为恶,白为善。 事实上,这个金手指在众神庭并不算强,甚至还很弱,但刚刚王雄走出时,本能地对夏极动用了金手指能力,测算了“观看夏极命运轨迹”所需的点数。 那是... 一个他活上千年万年似乎都无法支付的点数。 他从没见过这种数量层次的点数。 于是,他懂了,这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大佬。 而且还是命运轨迹为白的大佬。 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年,但经历过的生死存亡,见过的丑陋与触目惊心的事却比之前的世界多了不知多少倍。 他很痛苦,所以希望改变。 而更令他痛苦的是,他被众神庭发现了,新婚妻子被掳走了,然后杀死。 然后,众神庭的人留下信息,说“他的背叛伤害了他们的感情,而杀了他的新婚妻子,只是取回一点小小的利息”。 他的妻子死的很凄惨。 王雄穿越前便是个沉稳的人,他虽然愤怒,痛苦,但却也会隐忍。 他每日酗酒,却终究是忍了下来,然后重新振奋,在这片土地上四处走着,救人性命,同时也想要寻找机会。 而这一次他本是随手救人,但意外之下遇到了夏极。 夏极就是他的机会。 于是,他这才展露身份。 此时,他和夏极聊着。 谈天说地。 说着他的所见所闻。 说着他的想法。 因为云洲没遇过穿越者,夏极也是才听到这些事。 他听得有些愕然。 因为... 这些穿越者的所作所为,比老祖们何至是恶了百倍千倍。 老祖们至少是因为不想管下面的世家,而导致世家作恶,但无论怎么作恶,这恶终究还在一个框架里。 世家在关键时刻还会去努力的地维护世界的平衡,维护世界的法。 但这些穿越者,那就是根本不管什么平衡与框架了,他们就是人性扭曲之后,恶的源头。 老祖之恶,比起这些人,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至于为何如此。 夏极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人性的自我膨胀。 或是又这冥冥之中“造成穿越的存在”的刻意扭曲。 毕竟,他也曾有过金手指,也是在炼化了金手指之后,才摆脱了那种无形的束缚。 王雄还在说着。 夏极也在听着。 “若是齐兄不嫌弃,王雄想与齐兄一同...以改变这一切。” 夏极看了一眼这男子道:“那你便随着来吧。” 王雄露出喜色,深深拜了拜:“多谢。” 然后,他又道:“不知齐兄来此作甚呢?” 夏极指了指小苏道:“我这亲人失忆了,我怀疑她与穿越者有关,便来这里调查。” 王雄好奇地抬头看向小苏。 他之前还未注意,因为小苏面黄肌瘦,头发缭乱,显得很是虚弱。 但夏极这么一说,王雄这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起来。 这一看,他心底忽地咯噔一跳。 “你们来这里是找谁?” 夏极道:“鳄山渔村,赵老三。” 王雄漂亮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他忽地苦笑了起来:“这位莫不是教皇吧?” 夏极道:“是。” 王雄苦笑着。 夏极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知道情况,便是开始等待。 王雄又确认道:“她的名字是不是夏小苏?” 夏极道:“是。” 王雄垂首于膝,然后默然着传音道:“赵老三早就死了,甚至他的家人,整个渔村都被屠灭了。 我在众神庭时听过这件事,因为这是众神庭最辉煌的创立史... 也是众神庭创立史的第一篇便是‘屠神’。 这神,就是教皇,如今众神庭的九位至高屠灭了邪恶的、高高在上的教皇,而以原本的死亡神殿为基,创立了众神庭,以庇荫天下。 书上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肯定不是这样。” 王雄长叹一声:“他们就是一群恶魔。” “屠神?” 夏极忽然沉静了下来,周身散发着沉寂如渊的气息。 “高高在上?” “邪恶?” 他默默念诵着这与小苏半点儿都扯不上关系的词。 他的心底忽然生起了火焰。 而这些年小苏的虚弱,咳嗽,痛苦,哭泣,则成了这火焰的燃料,让这火焰在失去了神性的躯体里逐渐拔高,昂昂焚烧,直让他胸腔如是压抑着什么东西,而要激烈猛狂地爆发出来。 王雄道:“众神庭在魏洲以西的燕洲大陆,但两边大陆往来的秘密航道似乎只有众神庭的人才知道。” 夏极问:“丰国之神知道吗?” 王雄道:“应该知道。” 夏极道:“他在哪儿?” 王雄惊道:“齐兄莫要操之过急,众神庭在此处的实力极其强大,而那些穿越者所拥有的力量,也是神秘莫测...” 夏极道:“我知道。” “那齐兄更不该现在去找他们了,若是我估算的没错,齐兄虽然实力强大,但却不过十三境吧?况且那丰国之神所在的位置,也是没有人知道的,即便丰国国主也不知道...” 夏极没再说什么,他凑到了妙妙身边。 他凑一点,妙妙挪一点,然后斜着眼瞪着他。 她还未说话,夏极直接对远处招招手,“初雨姑娘。” 方初雨见他叫唤,便是直接过来了。 夏极平静道:“去风晴宗。” 方初雨愕然,“大先生,我还是等等吧,等你十四境了再去,可好?” 王雄也出口道:“齐兄,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刻。” 他心底是有些慌,眼前这男人可是他的机会,他不会因为口吐真相,而这么害死了个大佬吧? 两人的话几乎是同时出口的,说完,两人似是有感于默契,而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开始劝说。 ... ... 数日后。 六人站到了一座巍峨的青山之下。 风晴宗就在山上。 夏极看向妙妙,“你照顾小无好不好?”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妙妙也开始明白一点,那就是这位看似少年模样的人其实已经快一百岁了。 而且,他似乎真的认识自己。 妙妙问:“我究竟是谁?” 夏极道:“你是我的妻子...” 妙妙道:“大叔,你要不要点儿脸,你都这么大了,我记得我才十六岁呢。” 听到“大叔”,夏极颤了颤,微笑道:“小无拜托给你了。” 说着,他又抓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放了三颗血红色的丹药。 这是“藏丹”,里面有着他的一击之力。 “遇到危险,丢一颗出去,只要方向没错,目标没错,就可以了。” 然后,夏极又抓出定海珠,挂在了妙妙脖子上。 小定讷讷道:“啊...” 夏极道:“护好他们。” “你放心吧,能打破我防御的宝贝可不多。” 小定说完,便是化作了普通玉石珠子的模样。 夏极看着此处青山流水,忽然轻声道:“这里有一间木屋。” 几人莫名其妙。 完全不明白这大先生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山林之中,忽然飞鸟惊起,紧接着便是诸多的树木飞上了天空,从四方向这里来了。 树皮自动脱落,树木自动组建,未几便是达成了一个颇为雅致、还有着自然气息的木屋。 妙妙眨眼看着他... 方初雨瞪大眼。这是十三境? 十三境的神通之力还能这么用? 还能这么强? 要知道,十三境其实不过是借助天地之力进行攻防,但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王雄喃喃道:“言出法随...这也太牛逼了。” 夏极看了周围的青草,忽然道:“要有花。” 话音落下,泥土里,种子如是得到了天地的敕令,而开始从清香的土壤里挣出小尖儿。 那尖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五颜六色的花。 这些种子又风刮来的,有小鸟带来的,还有的则是被动物排便出来而沉于泥中的。 此时,原本空荡荡的山泉边,便是成了世外桃源般的安逸之处。 夏极看向妙妙:“你和小无在这里暂作休息。” 妙妙问:“你去多久?” 夏极道:“去去就来。” 说完,他便转身往山上走去。 王雄和方初雨也是随着他。 ... ... 当三人走到山巅时,看到仙气缭绕里的牌坊。 牌坊上书着“风晴宗”三个字。 门前的值守弟子见人过来,便走上前来,这些都是年轻弟子,显然不认得方初雨。 而方初雨侧头看了一眼夏极,只见这大先生气定神闲,便是心底暗暗咬牙,自是一横, 大先生虽是十三境界,但其实力深不可测,何况已经走到此处,也再不可能退了。 于是,方初雨对那值守的年轻弟子道:“去通报一下,说方初雨回来了。” 方初雨三字一出,两个年轻弟子顿时露出喜色。 他们显然是听过这位圣姑的故事的。 而,风晴宗的幕后之主,那位大人可是一直在找着她。 如今,这方初雨回来,岂不是正遂了那位大人的意思? 那位大人一开心,整个风晴宗都会被赏赐。 于是,两人便是留下了一人,另一人御剑去宗门里汇报了。 没多久,一个紫衫男子御剑凌空,从远处匆匆而来。 留下的值守弟子恭敬的喊了声:“章师叔。” 紫衫男子挥挥手:“你先回宗门,我在这里。” 那值守弟子愕然了下,刚想要说什么,紫衫男子直接道:“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吗?” “是...” 那值守弟子这才御剑离开。 他离开之后, 紫衫男子便是神色复杂地看向方初雨,然后轻声道:“好久不见。” 方初雨道:“看来,章师兄这一身傲骨也没支撑多少年嘛,在宗门过得不错。” 章师兄自嘲地笑笑,然后道:“你不该回来,赶紧离开这里,如今的风晴宗已不是你熟悉的地方了。” 方初雨问:“赵师叔,冉师兄,祁师妹,还有两位廖师弟呢?” 她问的这五个人都是她至亲的朋友,也是她归来的理由,原本这些人里还包括了章师兄,但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章师兄双瞳里闪过一抹隐晦的痛苦,却笑道:“师妹,他们都过得很好,新宗主,还有那位大人可没亏待我们。 不说这些了,你快离开这里,我是在半路问了那值守弟子才知道你回来了,而那值守弟子已经去通报宗主了,宗主若是出来,你...你就走不了了。” 方初雨却是默然无声。 章师兄急道:“师妹,你快走!!” 方初雨幽幽道:“师兄,这么多年了,你只要一笑就是说谎的坏毛病,还是没改吗?” 章师兄:... 他目光转动,看到了方初雨身侧的两人,急忙欲要劝说。 但他的话还没出口,远处的方向便是传来一声凌厉的质问。 “章瑾,你在干什么?!” 话音落下... 章师兄心头一颤,看向方初雨的神色带上了哀求,似在哀求这位师妹,让她快跑。 方初雨看到他这神色,哪里还不明白,于是柔声道:“师兄,刚刚是我错怪你了...” 她才说完这一句,远处便响起了万箭齐发的飞剑破云之声。 天光被遮蔽了, 诸多飞剑,蕴藏着剑上之人的煞气,密密麻麻地往此处而来。 为首之人一脸漠然,却充满了喜意,别说是他,便是他身后的诸多修士们也是满怀喜意。 能寻到方初雨,那位神祇可定是会重重赏赐了。 剑如浪潮。 从天穹而来。 云雾环绕。 转瞬便是要落临众人之顶。 为首的宗主高高在上的俯瞰着门坊前的四人。 章师兄刚想说些什么,方初雨刚要做些什么,王雄刚要准备迎战... 夏极已经往前踏出一步。 他扬声问:“神在哪里?” 为首之人神色不变,似乎根本没听到他问什么,蝼蚁发问,他需要回答么? 在这片土地上,只要不是神所庇佑的势力,神所庇佑的人,那么便统统都是蝼蚁。 夏极侧头问:“有朋友吗?” 方初雨正紧张呢,此时一愣,道:“没有。” 夏极点点头,仰面看向那漫天的凶戾剑潮,轻轻吐出一声:“刀。” 这一字才落,整个天地如火焚烧,如海沸腾,如星辰散发出炽热的光华。 而漫天的刀光从他嘴中吐出。 一口,便是遮天蔽日,向着远处扑打而来的剑潮迎去。 遮天蔽日的刀瞬间淹没了逆来的剑潮。 数百修士,只剩下了一个还站在原地,其余的,已是全然死亡,如雨滴从天落下山与山之间的深谷。 夏极看着那愣在半空的宗主,再次问:“神在哪里?” 38.辉煌的历史,屠杀的序曲(第一更-6197字) “神每年来一次,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都不知道...” “别动手,别动手,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过也只是神膝下的一条狗。” “上一次神来,是七个月前,您...您最多再多五个月,肯定遇到他。” 天空上,宗主在短暂的平息后,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看着那山崖的少年,如看着满天星河孤照月明。 “五个月?” “对...只要五个月?” “我等不了。” “道友...我真的不知道。不不不,我有办法,一个月,您最多等一个月。” “我等,众神殿的创世史有吗?” 风晴宗宗主愕然了下,急忙道:“有...我有幸,曾得神明赐予了一本。” “取来。” “是...” 那之前跋扈不已,高高在上的宗主,此时已卑微到了泥尘之中,刚刚那漫天的刀、那强大的神通吓到他了。 以至于让他以为眼前这位是和神一样的存在。 所以,他在取来了众神殿的《创世史》后,便是小心地问:“您...您也是神吧?” 夏极盘膝坐于山崖,翻着那《创世史》,同时道:“我不是。” “那您是?” “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宗主愣了愣,芸芸众生?那些不都是蝼蚁嘛,但他也没敢反驳,只是站在一旁。 而之前那紫衫的章师兄在经历了震惊后,也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方初雨,似乎在问“这么恐怖的存在是什么人,又是哪儿找来的”。 方初雨知道夏极厉害,可却根本没想到这么厉害,也是愕然在当场。 远处的空气里,还弥散着未尽的血腥味儿。 刚刚那漫天气流,宛如凌迟之刀,显池中鱼鳞、天穹波光,振于长空。 然后,漫天东来的剑潮便是在这一字之下,灰飞烟灭了。 方初雨知道有些精神类的玄功可以让天地交感,神通理论上可以掌控天地,法身理论上可以支撑消耗,业力理论上可以奇迹般地催生可以守护.... 但这一切,都只是理论而已,都只是假象而已。 她记得自己在过去还会与师兄妹们开玩笑,说“假如我修一千年玄功,会怎么样”,师兄说“傻子才修一千年,去修业力不香吗,也不想想你多久才能修成一门玄功,有这时间,早就做了许多其他事了”。 她记得师弟又说“若有人一天能修成十门百门玄功呢?” 旁人只笑说“修成十门,那得是天才中的天才了,修成百门,做梦吧。” 她又记得师兄曾说“如果有了足够的力量,就能动用天地之力细致入微地去做任何事,可天地之力之所以名为天地,便是因为只有天地才能支撑起这力量的损耗...人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只是借用一丝,便是足以自豪了”。 方初雨震惊地看着那盘膝于崖上的大先生。 她不知道这位大先生究竟修了多少力量。 境界都是一样的,甚至他的境界还不如自己,为何会如此天差地别? 她正想着的时候,夏极平静的声音传来。 “初雨姑娘,你若有事要办,便速速办了吧,办完之后,立刻离开,远远地带着你想带的人,去到越远越好。” 方初雨这从震惊里挣脱出来,看向那新宗主问道:“赵师叔,冉师兄,祁师妹,还有我那两位廖师弟呢?” 新宗主面容苦涩,他瞅了一眼身侧那在看书的少年,哪里敢说谎,于是道:“他...他们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伤害了神,神虽原谅了他们,但神的追随者们却让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章师兄便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冷笑道:“明明是秦辰天问他们师妹下落,他们有的不知道,有的不肯说,于是秦辰天让手下虐杀了他们!!” 新宗主道:“章瑾,你竟敢直言神的名字!!” 章师兄道:“我便是不想活了... 他算什么神? 对,他有力量,他敛了信徒无数,无法被人挑战,甚至只是稍稍说一句便会被诸多人杀了,钉在耻辱架上,然后肢解了前去邀功。 他背景深厚,背后众神庭更是主宰几个大陆的存在,甚至宗门都在他们之下,人间王朝更是被他们予取予夺,任意鱼肉,而他们还沾了一身伟光,高高在上。 杀人者,正义。 被杀者,邪恶。 天下为善者不得善终, 为恶者万年绵长, 这是什么道理,什么神灵?!” 他眼底有着决意,有着怒火,有着便是可以死了、也敢去拼搏、也敢去抗争的斗志。 方初雨愕然地看着他,轻声道:“师兄...他们真的死了吗?” “真的...” 方初雨道:“祁师妹多么可爱,傻乎乎的,两位廖师弟都很认真,练一个剑法都会反反复复练上几千遍... 还有赵师叔,冉师兄... 他们明明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风晴宗也没做过什么恶事,为什么为什么却善无善终?” “为什么?” “为什么呀?” “明明,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呀?” 方初雨忽然心神失守,嚎啕大哭起来。 章瑾双手捏拳。 一旁的王雄也有些感慨,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经历比起这些人还是好了点,自己死了一个新婚妻子,这些人却无不是饱受苦难与煎熬。 他侧头,深深看向那正翻着众神庭《创世史》的男人,忍不住喊道:“齐兄...” 话出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极的声音传回:“我听到了。” 对。 你没有说。 我却已经听到。 你们没有说, 我亦已经听到了。 这天下沉默无言, 这山河寂静无声, 这风云岿然无动, 但我却已经明白。 我不与天下争, 不与他人斗, 我愿的是天地有心, 是生民有命, 是万世有太平, 是善有善终, 是恶有恶报。 渺小如我, 卑微如我, 芸芸众生如我, 从泥尘而来,却不愿往天穹而去, 在这无止无尽,无可逆改的天命之前,不求成功,不求有名, 求的是这腰不弯,这骨不折,这气不散, 这疏狂者的落拓不被抹杀,这豪纵者的傲骨不被磨平,这叛世者的孤妄不被斩灭。 他闭上眼,轻声道了句。 “愿天下,人人如龙。” ... ... 王雄带着方初雨离去了,章师兄却不愿走,他这些年心已经死了,他不想离开。 他哪怕是死,也想亲眼看到那位高坐在崖顶的男人如何对战神明。 他一辈子都不敢做不敢想不敢期待的事,如今却有人在做。 那么,他就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余生去见证,去看。 风晴宗宗主在一旁是如坐针毡,便是急忙告辞了。 夏极翻着那众神庭的《创世史》。 《创世史》上第一页写的便是“屠神”。 写的是如何屠灭小苏。 是辉煌灿烂的历史。 夏极一页一页看过... 他看着那些包含神圣的文字,那些粉饰虚伪的文字。 他继续看。 继续翻。 看的仔细。 翻的认真。 天色不觉已暮。 章师兄也不回风晴宗了,而就在崖边搭了个木屋。 而夏极回到山下,溪流边,春花烂漫,姹紫嫣红里簇拥的木屋前,小苏在发呆,妙妙在钓鱼。 他露出微笑。 小苏喊道:“那个谁回来了。” 她记忆已经很乱了,但声音却犹然很开心。 妙妙侧头看了他一眼,她托着腮,露出如同前世初见夏极时的模样与神情,远远喊了声“大叔。” 是。 她就如被操纵了一样,在做着重复的事,进入了同样的轮回。 她注定会喜欢上这个男人,注定会与他成婚,注定会与他在一起,注定会在这个杀劫末声的时候死去,注定五百年后再出现。 如此这般。 无知无觉。 所有之前的泪水,笑容,欢喜,甚至这么去做的原因,却都已经被遗忘了。 夏极跑过去道:“钓到鱼了吗?” 妙妙笑着露出可爱的小白牙,“当然,你瞧。” 她指着木桶里还活蹦乱跳的鱼儿,“真可爱呢。” 夏极沉吟道:“我觉得红烧了会更加可爱。” 妙妙如恍然般地“嗯”了一声,双眼放光,“我听小无说了,她说你手艺特别好,尤其是火候掌控的特别棒。” 火候? 夏极想了想。 他就是火劫劫源。 当然掌控的好。 于是,他笑道:“那今天得让你见识见识大叔的本事。” 说着,他彻底地没有了那“一口吐出半天刀”的绝世气魄,而就如一个满身沾染红尘气的俗人,开始了收拾鱼鳞。 时不时鱼儿啪嗒啪嗒甩着尾巴,溅出盆中水,把蕴藏腥味儿的水泼到他衣上,身上,脸上。 一旁的妙妙看着这奇妙的大叔,看着大叔在努力地压着鱼,收拾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叉着腰喊:“喂,要不要我来帮忙?” 夏极喊道:“等着吃就可以了。” 妙妙“哦”了一声。 她坐回到小苏身边,两人一同看着山中古兽奔驰的苍云暮色,时光慢了下来,苍云之上是浩瀚的星河,星河无穷无垠无限之大,大到每一个人都如微不可见的蝼蚁。 哧哧!! 屋里传来鱼入油锅的声音,声音噼里啪啦地炸响着。 很快又是锅铲翻炒的声音。 这声音,撕碎了这浩淼宇宙里的寂寞,提示着你,你并不孤独。 这就是人间。 ... ... 另一边。 风晴宗的这位宗主总算用紧急的方式把信息通知到了神那边。 但他还没有资格直接与神联系。 与他对接的是“神使”。 这神使也很神秘,据说曾经是个泼皮无赖,不知污了多少家的姑娘,又害了几家几户人,后来不知怎么的,竟被断定有绝世天赋,然后这数十年里被神亲自栽培。 神使过去的事,自然也不再有人提了。 没人说那是善,还是恶。 只说这是上天对他的考验,而神使经过了考验,如此才能得到神的提拔。 此时... 一处黑暗的林子里。 宗主与刚刚赶到的神使在对话。 树林深邃,月光落入显出几分春寒。 两道人影混杂着树影,而风声遮蔽着人声,时不时还有诸多山中虫豸之声,连绵不绝。 在这样的环境里... 神使问:“你说他一口气就屠灭了数百修士?” 宗主道:“确是如此。” 神使再问:“你说他来者不善,要对神明不利?” 宗主叹道:“是老夫无能。” 紧接着,神使便是又细细问了不少东西,风晴宗宗主自都是一一回答。 良久, 神使露出微笑:“这事好办,不需要惊动神明,” 宗主问:“他会否也是...” 神使被这么一提醒,便是有点犹豫,显然在“自己独立去解决了然后邀功”与“上报神明”之间摇摆不定。 神明可是很不喜欢自己的部下无用的。 神使思索良久,又问了这风晴宗宗主不少问题。 忽然,他抓到了一个重点,问道:“你说他只有十三境?” “我无意听到了方初雨离别前和他的对话,那对话里,方初雨说了他只有十三境,而那男子也未曾承认。” 神使顿时心又骚动了起来。 他仔细想了想,神明们可都是境界拉满的,哪有十三境的... 于是在这林子里来回踱步,良久才停下道:“你去吧,我自有计较。” “是。” 宗主退下了。 而那神使想了半天,决定还是用自己最熟练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去解决。 不知道为啥,即便实力变强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原来那一套最有用。 那就是... 先乱了对方的心。 拿捏了对方的短。 削弱了对方的实力。 掌握了对方的软肋。 然后再动手。 而这个胆敢来挑衅神明的男人,他的软肋可是明显的很,那不就是山下的两个姑娘吗? 他从前敲诈勒索,可没少绑架富人家的孩子,甚至还撕过几次票,因为他对细节的关注,成就了他的威名。 至于对错善恶,那算个啥。 他只要随便乱扯几句,然后还有一堆人帮腔。 再后来,他成了神使,更加就是高高在上了,处事也不需要那样子了,但面对这种高手,神使决定认真一点。 所以,他拍了拍手。 两道影子从远处的山林里飞掠而来,宛如鬼魅般在虚空里穿行,踏步之间,气息不动,然而在这无声无息里,掠动速度却是极快,好似是地面都缩短了一般。 这样的两道影子落在神使身后,周身散发着令夜色更加深邃的威压,而稍稍抬头显出的锋芒更是如剑刃般刺目。 这等气魄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才能练就。 神使道:“明日午间,你们去风晴宗白鹤峰山腰,山腰的溪流边有一个木屋,木屋里有两个女人,去绑了她们。” “是。” 神使似乎觉得用“绑”字不好,便是咳嗽了声,微笑着补充道:“那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如今神明创造了这浩然盛世,但她们活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不但不知道感恩,反倒是恩将仇报。 她们便是用身体去赎罪也不足够,但神明却是仁慈的,决定给她们机会。 只要她们肯配合,那便可以得到宽恕。” “是。” 那两道黑影便是再应了声。 然后消失了。 ... ... 次日。 午间。 两道黑影出现在了溪流边,要绑架小苏和妙妙。 但早就跃跃欲试的定海珠直接爆开了,二十四颗宝珠顿时排开,散发出令人炫目的五色毫光。 “嘭嘭”两声,黑影便是一个不查,直接晕眩过去,而在这短暂的晕眩功夫里,就被定海珠给压爆了。 定海珠是什么层次的宝物? 这是那九位老祖如网兜般,可能掏了万年,甚至数十万年,数百万年后的大法宝。 如今在这第四杀劫里,它的力量便是又恢复了许多。 砸死两个杀手,简直是用屠龙刀砍蚂蚁。 小定讷讷的收手后,再度挂在妙妙脖子上。 妙妙手里还抓着蕴藏夏极一击的藏丹瓶子,还未来得及使用。 但这里的动静,已经让夏极知道了。 虽然妙妙没用藏丹,但定海珠却动了。 他神色越发平静,似压抑着开天辟地之始的宁静。 小片刻后... 风晴宗宗主来了,他也不知道神使会这么做,而且还失败了,此时满头大汗。 夏极直接道:“带我去见他。” 风晴宗宗主有些犹豫。 就在犹豫的功夫,他的一只手已经没了。 夏极重复道:“带我去见他。” 风晴宗宗主还有点犹豫。 他的另一只手也没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没了,而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带着拧动了起来,如是绞着湿漉漉的毛巾,骨骼浑然地粉碎,扭曲。 骨刺甚至直接穿透了皮肤,带出许多炸裂的血。 夏极看向了这宗主的腿。 宗主心底惊骇,身上剧痛,急忙道:“好,好。” 一旁的章师兄只觉痛快,他随着之前方初雨般的喊道:“大先生,我想与您一起。” 夏极道了声“可以”。 ... ... 当晚,那宗主带着夏极去到约见神使的地点时,神使已经不见了。 神使又不是傻子,中午派去偷袭的人死了,他自然明白了一点。 对方的女眷都这么强,那么对方自身的实力肯定不弱了,于是他滑溜的很,便直接撒手逃了。 逃了,也是在酝酿更大的一波攻势,说不定是禀报神明,说不定是其他预谋。 宗主惊惧不已,他虽是不明白,但还是仿着别人的叫法,喊着:“大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若知道这里没人,我带你来不是找死嘛...” 夏极也不和他多说,直接问:“秦辰天的所有势力都说出来,所有心腹都告诉我,然后你领路...” 宗主哀求道:“您饶了我吧。” 夏极反问:“你饶过谁?” 宗主默然了,他双手沾满的血腥,做过的恶事已是数不清多少了,只不过众神庭高高在上,他们早不觉得那些是恶事了。 夏极道:“不要领错路,我要你死,一念就可以了。” 一旁的章师兄看向宗主:“你也有今天。” 宗主狠狠瞪了他一眼,章师兄不甘示弱,回瞪着他。 宗主忽然如发了疯般的大笑起来:“会死的,我们都会生不如死的...你们根本不知道神明的力量,他们身上的力量神秘莫测,你根本无法理解。” 夏极知道他说的是金手指的力量,却没多说什么。 ... ... 次日。 夏极折了一只纸鹤。 纸鹤极大。 载着他,妙妙,小苏,宗主,章师兄就往最近的宗门去了。 这宗门叫血鸟宗,也是秦辰天的下属宗门之一。 纸鹤振翅,排开风云,在数个时辰后便是到达了血鸟宗的地域。 因为他没有半点遮掩,血鸟宗很快便是有修士御剑飞来。 夏极盘膝坐在纸鹤上,声音平静的覆压而下。 “秦辰天在哪儿?” 他问话,好似整个天地都在问话。 这一声也彰显了他的力量,让那些要雀跃而起的修士知道收敛,而不会撞上来嘲讽,然后送死。 很快,便是有一名穿着蓝甲的男子腾云而起,那男子周身散发着幽蓝宝光,背负负着两把长剑,他目光扫动,落在风晴宗宗主身上。 两人目光交触,这位血鸟宗宗主顿时明白了这是不是个善茬,于是忙道:“神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廖某也无法...” 夏极道:“想清楚再说。” 那蓝甲男子:“廖某...廖某...” 他脸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暗暗咬牙,忽地目光一瞥,看到夏极身后的两名女子,脑海里转速极快。 忽地,他想起了自己刚得到的一种“散神香”,这“散神香”极其神异,本身无毒无害,但只要配合另一种美味的食物,就可以造成“神思恍惚”的效果。 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强大的东西,但是这“散神香”最神异的地方在于对十四境修士也有用,这是神明赐予他的。 据神明说,这香不是凡香,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 想到此处,蓝甲男子便要开口,准备设计... 但他嘴巴还未张开,只觉一股撕裂灵魂的钻心之痛已传遍周身,令人牙酸的骨骼绞拧之声传来,紧接着又是轻微的爆响传来。 这一刹那,他的幽蓝宝甲已经粉碎,双臂已被绞碎,法身经脉已被损毁过半,以一种刚好能维持他超凡境界的程度存着... 他脑海里那些念头瞬间被痛苦湮灭了,整个人往下坠去,却又被天地之间的风托了起来。 夏极道:“再想想。” 那血鸟宗宗主痛苦无比地嘶吼着,“神...神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是自寻死路,你们会...” 他的声音还未落尽,便整个人已经开始消失了。 风晴宗宗主看着这位同是秦辰天手下的同僚,如被从这空间里直接擦去了一样在消失... 他不仅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真幸运。 39.天龙背长,屠杀进行(第二更-6346字-求订阅) 夏极坐在纸鹤之首。 飞在白云上。 他身侧没有飞剑,没有任何法器,但天地万物却已都是他的兵器。 脚下,山川河流隔得很远。 而他到了每一个宗门,要做的事也很简单。 询问“神在哪儿”,然后该杀则杀,不该杀的则丢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错人,可但凡入了这滚滚红尘劫,便无所谓杀对杀错了,本质上,他就是在杀。 杀本身,绝非善良,关键在于杀完之后,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闭上眼,脑海里便会呈现出那辉煌且灿烂的“创世史”,还有小苏痛苦的哭泣声,妙妙逃跑的样子,还有那许许多多的有关这神明们制造的灾祸。 这就够了... 杀吧。 杀。 杀。 他冲和的心绪里闯入了一抹黑色。 仿似永远不会起波澜的心中,开始翻涌,开始沸腾,开始拍击起惊涛骇浪。 他飞着。 杀着。 不说者杀。 见恶者杀。 从南杀到北。 从白杀到黑。 晴风宗宗主已经自杀了,因为在一处宗门时,那门主告诉他,因为他为敌人带路,他的家族已经被众神庭的异端殿给处决了。 所以,晴风宗宗主心绪失守,在留下了剩余所有的信息后,便是直接自断了心脉,从纸鹤上跃下了。 章瑾心底终究也恐惧了起来,他经过了最初的兴奋,然后看到了冷冰冰的碾压之景,忽然明白自己即将被卷入的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大战。 那大战根本没有半点温度,他也许只是站在一边,就会被绞碎,于是他便是告辞了。 夏极明白他的意思,便是任由他走了,这种大战本就不是这些修士能承受的,你若要见证我带你来,你若害怕了我任你走。 杀人,没什么好兴奋的,哪怕是为了心底这无法抑制的怒火,也只如饮鸩止渴。 纸鹤双翼拍打,扇开风云。 因为夏极气罩撑开了的缘故,根本没有高空横风能进入纸鹤范围。 他侧头看了一眼妙妙和小苏。 小苏已经有些呆呆傻傻的了,只是不时地本能地咳嗽着,她呆看着远处,好似要永远的凝固起来。 妙妙陪在她旁边,见到夏极的目光,忽然道:“先生,其实你不需要内疚。因为死在你手里的人每个都该死的,你之前不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不知道这些人作过多少恶。” 夏极道:“我教人心存良善,不要见恶向恶,但我自己却违反了。” 妙妙眨眨眼看向他。 夏极道:“我违反了,我却不后悔...我一往而深,心底好像有什么在悸动着,好似有一个魔鬼在孵化。 死亡与鲜血,会成为这魔鬼的营养,而若是有朝一日它出来了,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先...生...” “叫我大叔吧,你过去叫了很多年,既然一切注定了重来,注定了你我重新认识,那就叫大叔吧?” “我,过去真的是你的妻子?” “未来也是。” 妙妙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她一双洁白无瑕的小手如爪儿般张开,压在纸鹤上,看着远处又有不少修士从山中宗门飞起。 然后,又是这熟悉的过程。 是的,他们不会说,否则等待的就是异端殿的裁决,更何况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神明所在。 夏极挥手,一波浪潮过去,便是覆灭了对面云海里飞来的剑潮。 动作轻松无比。 可谓是弹指间,剑仙皆是灰飞烟灭。 魏洲虽大,但这样巨大的动静,还是将他投掷到了一个光明聚焦的舞台上,所有大势力,无论人族,妖族,还是僧人,都开始知道有人在找众神庭的麻烦。 而那些被众神殿,或是夏极所屠宗门欺压迫害的凡人们则是暗暗叫好, 至于那些已经被残害到一无所有的则是痛哭流涕的嘶吼着,发泄般的大喊着“天道有轮回,善恶有报应。” “屠神,杀了他们。” “他们算什么神。” “快别说了...” “说了又何妨,我只剩烂命一条,若是能为那位喝一声彩,我便是舍了这命又如何?” “数百年,足足数百年,劫妖没杀我们,反倒是神明在上,屠戮鱼肉愚弄人间。” “天...天啊,你终于开眼了吗?” “这不是天,这是那一位。” “我好想见他,我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哪怕我根本不足以站到他身后,不足以去看他屠神的雄姿,但我还是想过去。” “我...要看着他,怎么屠戮那些畜生,死了便死了。” “蝼蚁虽可偷生,却绝不惧死!!” 那高处的一叶纸鹤,如是带着燎原的火焰。 它扑闪着翅膀,所到之处,人心了藏匿的火已经烧了起来。 数千万,数亿,数十亿... 万里,十万里,数十万里... 魏洲很大,纸鹤飞的速度虽然快,但在这块板图上却不快,如蜗牛般一步一步爬着。 人心的火焰,沉默的呐喊,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彻底引爆了。 天地都如要沸腾了,行走在街头落魄的人,伤残的人,痛苦的人,哭泣的人,都仰头看向了天穹。 明明那天上没有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是白云或是乌云。 但他们却忽然爱上了仰望,而不再是卑微地如同地面任人践踏的泥尘,只敢低着头,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敢说“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他们知道,那里有一个人,坐在一叶纸鹤上,正在去屠神。 那个人他们不知道是谁。 也不知道为何而去屠神。 但他们却由衷的欣喜了起来,有了希望起来,便是为之付出生命也无怨无悔了起来。 苦痛的人间,流泪的大地。 灰色的世界,以泪水痛苦为燃料,而剧烈焚烧了起来,升腾起被压迫了数百年的熊熊大火。 “杀。” “杀。” “杀。” “杀了他们。” 人们的眼神。 人们的心。 人们的呐喊。 从四方汇聚而去。 但夏极,却感受不到。 他每杀一人,心底便是多一分黑暗。 但妙妙在。 但小苏在。 他觉得就无所谓了。 一尘不染固然好,但若是有必须要做的事,何必爱惜一身羽毛, 染了,黑了,就这样了。 我从光明来,却往黑暗去。 无怨无悔。 ... ... 深春。 冰雪融化。 连接着魏洲南北两境之间的长桥边,站在一名麻衣的赤足僧人。 桥长百里,如是天成,其上凝聚着极多的灵气。 桥下便是洋流,在这宽百里的巨桥之下,滚滚而逝,奔腾不息,冲击拍打着漆黑坚硬的山崖,惊起无穷的雪浪。 这赤足僧人双眼若流淌着慈悲,左手抓着一本古朴的经书,口中喃喃着“将我由幻想引向真理,从黑暗引向光明,从死亡引向永恒”。 这是吠陀古经里,大林间奥义书里的一段话。 而那古朴的经书,便是吠陀古经。 赤足僧人名大梵天。 乃是佛门二十诸天。 在一千五百年前曾被夏极“杀”过。 但他又因为未知原因,在施鹿寺里重新化生,于寺庙最中心的一颗奇妙的“卵”中生出。 此时... 大梵天只是看着汪洋恣肆的河流,面带微笑。 未几... 他若有所感的抬头,只见一只纸鹤落在了桥畔,他便是走上前,对着那鹤上的男子道了声:“见过先生。” 夏极一眼认出这人。 如今的他自是知道世间有极多奥秘,而佛门的二十诸天亦是深藏着不同层次的秘密,而二十诸天的之首的大梵天更是神秘莫测。 他问:“和尚在这做什么?” 大梵天道:“这桥名天龙背,连贯南北,而这座桥极为神异,老衲便是特来告知。” “神异在何处?” “灵气充沛,却无有天地之力,无有善恶业力,无可承载飞剑,无可御风之类。而水更是弱水,跌落水中便是沉入水中,直到洋底再不浮起。” 大梵天侃侃而谈。 “至于先生找的神不在南方,在北地,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夏极道:“你说。” 大梵天道:“因为佛在南方,妖在北方。” 他说完,稍稍顿了顿,继续道:“僧与妖不两立,平日厮杀无可厚非,老衲也不会多参与。 妖需入世炼心,却多是如同白纸一张,懵懂无知,如是遇了良人,善人,便是善妖,否则便是恶妖。 但妖却也终究是本性不同,良莠不齐, 僧人见不得这些,便会前去降妖伏魔, 个中因果,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老衲便不剪不理。 然而,数百年前,众神忽是从东而来,踏足此处,然后也不知是发什么何等事,总之那众神便是忽地与妖混在了一起。 众神欲望本就无限之大,妖有了众神也是再无忌惮,本需炼的心未曾入善,反倒是随了神而越发扭曲,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的北地之景,荒唐无比。” 大梵天静静说完,看向夏极,“听闻先生欲要屠神,老衲便在此等候,随先生一同往北而去罢了。” 说罢,大梵天便是露出微笑,双手合十,轻轻一拜。 夏极奇道:“你怎知我屠神?” 大梵天笑道:“天下何人不知?” 他慈悲的双目看向那连贯南北的长桥入口,“神也知道你来了,这条百里长桥难过,这弱水之洋难渡,老衲便是助你一臂之力。 北地,即地狱,老衲愿随先生往赴地狱。” 妙妙搀扶着浑浑噩噩的小苏,两人虽是没什么力量,但因为定海珠的原因却也不怕攻击,可夏极看着那条神异的桥,却不知道要不要带两人过去。 然而,若是不带,他却又不放心。 大梵天说话那些话,便是不再多说,站到了天龙背的入口,垂首合十,静静等待。 未几...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笑。 “和尚独自来此,便是不叫上我,是看不起我崔直么?” 那大笑声才到,一人便是踏风而至,身形在空间里几个定格,便是落在了距离夏极百丈之处,停缓速度,缓缓而来。 这来人眉宇之间藏着豪气,行走如同山岳挪行,背后插着一矛一刀,具是神兵,而这矛与刀竟然还能组装起来,形成一把巨大的镰刀,尤其擅长在不窄不阔的地带收割。 天龙背就是这样的地方。 来人走到三十丈处,看定了夏极,笑道:“崔直,愿舍了此命,和先生一同往北。” 夏极稍作思索,便是明白自己屠戮宗门的轨迹必定是被许多有人之人察觉了,所以他们便是知道自己往北来了,故而在这里等待。 只是... 他奇道:“为何要随我一起?” 崔直道:“先生莫笑,从前是不敢,现在是不惧。” 夏极问:“何以不惧?” 崔直道:“若说这南地乃是火之余烬,先生便是火种,这火种投落到余烬之地,便是引起燎原之火了。 这心意焚烧着可以说所有人,自然也焚烧着我这样的人,这次若是不抬起头来,怕是这辈子心底是过不去了。 所以,我来了。” 夏极问:“你又是何人?” 崔直笑道:“赴死之人罢了,何必多问。” 说罢,他便是往前,站到了天龙背入口,与大梵天站到一处,但只是看两人相处模样,便知道这崔直必定是此方的绝顶高手,实力不在大梵天之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天地之间,诸多人影蜂拥而至,每一位都非等闲之辈,有僧人,有仙侠打扮之人,有书生模样的剑客,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有笑颜如花的仙子,有气势霸道如是魔王的将军..... 不一而类。 但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独特的气势,这气势是自身心力的体现,是精气神的凝聚,与境界无关。 可只是从他们相处的态度,聊天的模样看来,都知道这些人定是五湖四海这万万里大地上诞生的英杰。 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带着笑。 妙妙看到这么多人来帮夏极,不知为何也是非常开心。 她跑到夏极身后,推了推他道,“大...大哥,你看,其实你虽然不知道,虽然看不到,但是有很多人是帮着你的。” 夏极听着这古怪的称谓。 妙妙眼睛笑成了小新月,“你让我叫大叔,我偏不叫,何况你哪儿像大叔?” 夏极道:“你...” 妙妙打断他道:“我要陪你上桥。” 夏极犹豫了下,道:“好,你护着小无,不论何时,绝不要离开我身边。”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的哥哥。” 夏极看到许多人围聚在这里,便是不等了,他已经完成了状态的调整,如今整个人如是一把开天辟地的刀刃,完好而满是锋华。 他正要往前踏出。 远处,一个身高近乎四米,将军模样的人瓮声道:“先生,再等等吧,还有许多人没来呢。这些人若是不能随你一起,必将抱憾终身。” 另一边,一个绿衫仙子柔柔地靠在天龙背的桥桩,出声道:“我们算是飞的快的,还有些人是骑马来的,还有些人跑过来的,他们速度慢,但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先生便是等等他们吧。” 再一个豪侠模样的人道:““醉者生,醒者死。醉者为奴而生,醒者奋战而死。为奴者饮酒数百年,醉生梦死,行尸走肉,如今好不容易醒来了,先生便是等等他们吧。” 夏极应了声,便是仰起头。 天光正盛。 是深春。 而在这春日的穹苍之下,宛如大河方才解冻,万川千流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 细细看去,竟是什么人都有。 有的,甚至连超凡者都不是。 有的,甚至连武者都不是,只是些抓着耗尽财产买了把刀的泥腿子。 数日后... 天龙背以南,竟然汇聚了浩浩荡荡的人群。 王雄也来了。 章瑾也来了。 方初雨也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为首的少年,少年着白衣,身后两名女子,一个裹着防寒的裘衣呆呆萌萌,一个金带白衣娇美无匹。 夏极走到桥头。 这条桥宽容五辆马车并行,看不到尽头, 这条桥只能走过去,而这条桥注定已是神明伏击的地方。 大梵天双手合十,身后已聚集了一众僧人,有手持七彩宝伞的,有抓着金刚杵的,有捏着刻绘霹雳纹铃铛的,有手握狮子刀镡戒刀的... 大梵天问:“先生,出发吗?” 夏极看向这位裹着麻布衣袍的二十诸天之首,心底生出一股奇妙与人世无常之感。 一千五百年前,你我为敌,不死不休。 一千五百年后,你我并肩,同生共死。 他再往后看去,竟也看到了帝释天,看到了密迹金刚,看到了日宫天子,看到了许多曾经的敌人。 如今,他们却已同路。 夏极道了声:“走吧。” 然后,他踏步往前而去。 这桥果然古怪,一落其上,神通与业力就如冻僵了一样,便是法身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压制,而这座桥本身的踏感...也让人感觉不是什么材质构建的,就如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尸体残骸。 夏极往前走,诸多人便是随在他身后。 从南往北。 而若从极高处俯瞰,便能看到桥对面,亦是如浪如潮,桥之彼岸,更有延绵没有尽头的大军... 显然,众神庭的人,或是那位秦辰天秦神主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一批不知好歹、不知感恩,伤害了他的叛逆之人绞杀在桥梁上。 只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两波人潮,撞击在了一起。 夏极抬手轻轻一叩。 叩虚空。 如开天地之门。 门开,见混沌之气。 灰蒙蒙的法相如同洪流,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往前扑去。 此时这座桥的诡谲之处就显露出来了,在这里,一切消耗都是成倍的增长。 大梵天走在夏极左侧,眉目慈悲,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躯体变幻,生出四头四手,分别执着吠陀古经,黄金天鹅,束冠玉孔雀,念珠。 一道道强大的能量随之往前激荡而去。 崔直走在夏极右侧,他已经把背后的神兵长矛与神兵之刀组装在了一起,化作了一柄绝长的散发着可怕气息的镰刀,镰刀挥舞之间,带起令人心悸而欲逃跑的幽蓝气息。 这些气息在他身前割出一个个凌厉的圆,但凡入圆者,死。 夏极身后,是各色各样的攻击,各种强弱不一的能量,还有怒吼呐喊之声往前,如一股强绝无伦的惊涛骇浪,逆冲向北。 长桥百里。 弱水怒流。 对面忽地又分开,金属闪光忽地刺目而来。 伴随着的是让桥梁产生震感的闷雷声。 从高空俯瞰,便可以看到,那是一队重甲骑兵,不知多少万人。 而这些重甲骑兵,竟都是达到了十一境,修出了法身的武者,只不过他们资质普通,还没有达到十一境巅峰,没有挣脱凡人寿元束缚。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化为骑兵,却还是极强的。 尤其是,似乎有一人在施展着儒门之法,将这数万十一境骑兵的气凝聚而起,化作恐怖的相。 这相已经超脱了法相,甚至超脱了法身的范畴,而是一举冲达十三境巅峰,在这压制着境界的桥梁上,显出天地神通之力。 隐约之间,便如一根从茫茫空间里刺来的长枪。 枪尖,对着夏极,对着夏极身后的一切人。 所有力量在对抗到这枪尖时,便都是纷纷弹开。 眼见着这一体的骑兵已到眼前,再往前,这支骑兵沉重的形体将把所有实力稍弱的人全部挤碾到桥下,落入弱水。 大梵天,帝释天,崔直,王雄,章瑾,方初雨,还有诸多的僧侣修士豪侠武者,停下脚步,纷纷攻击, 但这些攻击毕竟是零散的。 那迎面而来的枪,已是激荡的桥梁气流纵横,无坚不摧的一击却是凝聚的。 这一枪还未至,便已摧枯拉朽地撕裂了所有零星的攻击。 妙妙搀着浑浑噩噩的小苏缩在夏极身后,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害怕,她看着那少年的后背.... 只有那后背,在挡着千军万马了。 可,能挡得住吗? 妙妙大脑有些空白。 夏极很不想显出法身。 因为... 法身虽是他本身。 但在人间却无法彻底施展。 所以,变幻后的半成品法身会显得很难看。 可此时,他不得不显出了。 于是,他往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才踏地,他身形便以一种明明极慢,明明有着层次感,但却以念速瞬变的姿态开始了变化。 九大噩兆,黑皇帝,蜃君,祝融,火王,勾熠夫人,白凰,逆熵君,火姑,送葬者... 九兆合一,融于那源自于劫源本身的天地至热至阳之第十焰——源炎。 十焰合一,附着于夏极之身,刺激着他的力量,使得他周身毛孔已经不复存在,而是化作了一个漆黑的鳞铠。 鳞甲黑如深渊,之间有着熔浆流淌,有火珥环散,有光斑震荡... 而他身形却是拔高到了极度凝聚的三丈,从怀里抓出了冥地刀。 刀随心变,刹那亦是化作三丈。 在小冥还未彻底变态的,怯生生的,幸福与惊喜的小声里,夏极猛然一扬这漆黑的死亡的长刀,与那滚滚的钢铁洪流狠狠撞击到了一起。 而此时,小冥才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喊了声:“砍,砍他妈的!!” 40.一念成魔,吞噬八方天地(7198字-感谢盟主擝夣) 刀与枪撞击在一起,狂暴的气流引动这天龙背震荡摇晃起来。 重甲铁骑如枪,兵力增加,枪力亦在增加。 枪力推动刀, 推动拿刀的人。 夏极拿着刀,他只觉一股巨力从对面传来,他法身固然强大,但首先此处压制了力量,其次他真正的法身乃是距离人间越来越远的火劫劫源,再次对方所有士兵都有着法身,最后他终究未曾对着这些笼在黑盔之下的人动出真正杀心。 他心存了一念“这些人该死乎”,“这些人也不过是兵器”,“这些人也有家人”。 所以,他心力未曾坚定,而被那逐渐递增的枪力推动着,往后而去。 桥面与他的鳞甲产生了剧烈的撕磨,引起了刺耳的嘈杂与火光。 他一退,妙妙就发出一声尖叫,小苏摇摇晃晃,眼前一切都朦胧模糊,在所有人的高声呐喊里跌坐到桥上,认不清东南西北,看不见长河天空,只感觉身体如一叶在这怒涛里摇晃的小舟。 “怎么了?”小苏茫然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听到远处的声音。 “杀了他!” “杀!” “他在后退!” “他不行了!” “杀了他!!” 对面的呐喊声,如惊雷,如鞭炮炸响。 伴随的是狂暴的,糅杂的各色力量,从远处的天地投来,轰来,延绵不绝。 夏极一眼,扫尽那前方的骑兵,穿过这茫茫的骑兵群,他仿是看到在这无数生命之后,那些神明的虚影。 是。 一如既往。 永远都会有大人物在俯瞰这尘芥般的众生,在愚弄这尘世里原本就受尽煎熬的人,也永远会有弱者向着更弱者挥刀。 那么... 他停下了脚步。 对面的枪力还在递增,越来越强,显然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这个行列,而可怕的天地之力凝聚成的这一枪,强横无比地推动着对面的一切力量,杀来。 即便如此,枪还是被挡住了。 夏极一步都不再退了。 妙妙已经与小苏跌坐在地上,在摇晃的长桥上,似要坠落于弱水,而他身后的人有些已经坠水了,有些则是被对面击来的力量给杀了。 妙妙尖叫着,努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却又拉紧了小苏的手。 那么... “我还犹豫什么呢?” 三丈的黑甲火焰巨人执着三丈的刀,仰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三丈的刀依然架着那不知延绵多少里的天地长枪。 巨大的力量,在此处,在此时达到了某个平衡,而极多的攻伐依是继续。 许多力量向着夏极攻来,却被一旁的梵天崔直等人拦截而出,并施加反击。 而那长枪再也无法动了。 天龙背上,画面如是定格。 一把刀死死地挡住了数里长枪。 夏极闭目... 他道心忽地有些震颤。 不论什么借口,杀终究是杀。 不论如何辩解,杀终究是恶。 侠客一怒,十步一杀,无愧于义, 将军百战,伏尸千里,无愧于国, 那么,他此刻屠灭这站在自己对面、被敌人利用了的苍生,这有着家人的苍生,他可会无愧于心? 他教人不要见恶向恶,他如今又在做什么? 可他已不能不做。 他已不能不杀。 是。 这个世界,将你推动,这个命运,让你来此,让你注定要去做一些违逆了心意的事。 夏极闭上眼。 在这极强的力量之下,再往前踏出一步。 万千钢铁洪流,为之倒退。 ... ... 下雨了。 小雨。 深春本就多雨。 雨从天下来,沾染这人间红尘,又跌落泥尘。 长桥落雨,更加湿滑。 夏极往前踏出,看着面前茫茫的敌人,茫茫的众生,他已听不到小冥在高喊的声音,他的力量, 那每一日如最温润君子静静读书, 那每一刻在无昼无夜的劫地挥刀, 那些力量,即便被压制,却依然是五百万法相,是横压五百年的噩兆,是那至阳至热的源炎,是无法想象的、跨越了境界的十境与十一境力量。 “杀!!” 他带着无穷杀念,挥出了这一刀。 数十里长枪从中断裂。 刀从前而去。 混合的,复杂的,灰茫茫的,炽热的,诡异的刀光如是湮灭一切物质的能量。 一刀,面前的生命便是灰飞烟灭了。 再一刀,那恐怖的气流,或是吞噬了眼前的生命,或是拍击的对面的人往桥下跌落。 一刀,杀生。 一刀,屠人。 夏极飞射而出,身形宛如矫健魔龙,带着那狂拔快斩之刀,在小冥兴奋地嘶吼之中,陷阵,杀戮,屠戮。 恐怖无比的刀光里。 血,飞溅。 声音,哀嚎。 落水的人跌落入桥下那不可浮物的弱水,无助的溺死。 恐怖,黑暗。 尸体,残骸遍地。 对面也有诸多人开始变幻法身,一时间,各种奇特的法身顿时显出。 可又有什么用呢? 在夏极这种程度的法身面前,一切都如任意他残杀,杀戮的砧板上的鱼肉。 两边之人,看着那恐怖的身影,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屠戮着,俱是心神震骇。 一切东西在他面前,都如是纸糊的一样,无论初显时看似多么强大,却都成了纸糊的一般,在他的刀下化作并无区别的亡魂。 夏极并没有快感,他心底习惯性地数起了数字,就如那些孩子会在睡前数绵羊一样。 他数:“一。” “二。” “三。” ...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二。” ... ... 这是他在劫地千年里养成的习惯。 似乎这么数了,他就不会迷失。 但与劫地不同,劫地他杀的是火妖,此处杀的却都是活生生的人。 杀。 杀吧。 人头滚滚。 伏尸万里。 血流成河。 杀吧。 杀。 他双目一片血红。 他身后,愤怒的高喊声洋溢起来。 “杀!!” “杀吧!!!” 夏极快速地冲杀一阵,打通了这路后,便是往后退开,他还记得妙妙与小苏,他不可以离开她们太远,这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维系着不成为怪物的心啊。 两边潮流再度碰撞,不停碰撞,在这连系南北的百里长桥上,对峙,攻伐,短兵相接,争锋相对。 夏极解去了法身模样,变回原本样子,他从储物空间取出一袭玄色长袍,覆裹身上,放回明明已经爽到痴呆着不知在说啥、却依然偶尔糅杂几句“我还要,我还要”的小冥。 小冥被按入储物空间的那一刻,忽然醒悟,大惊失色地尖喊着:“我草,这么快?” 夏极还是把它按了回去。 他此时的心情很沉。 也许旁人看来,这只是简单的事,敌人要杀你,杀了敌人便是了,这根本就是无所谓没关系的。 但凡有大作为者,凡能拨云见日、窥见那无穷瑰丽者,心定是纯粹到了极致。 道心不可染,不可让,不可退。 这无形的东西,最是无价,便是以生死去相守,也值。 但他...刚刚道心彻底地动了染了。 他坐在春雨里。 任由雨水零落,染湿长发。 妙妙欢喜的笑容随着他的神态而凝固了,她问:“你怎么了?” 夏极道:“我杀了很多普通人,他们也是有家人的,他们有孩子,有妻子......” 他没再说下去,小苏双手摸啊摸的,便是抓紧了他的衣袖,如是认错了人般,又如是头脑不清醒般,喃喃地喊着:“哥哥,哥哥,哥哥...” 夏极闭目,喉结滚动了下,将这少女抱在了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道:“我在。” 妙妙还是不理解为啥这大高手要纠结这点事,杀就杀了呗,你不杀人,难道还等着人来杀你吗? 于是,她跑过去,双手搭在他肩上,嘿嘿的笑了笑:“他们有家人,你不也有嘛。” 见到夏极还不说话,她又拍了拍他的肩,用“语重心长”的口气道:“你是人,不是神,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不过话出口,她忽然娇躯一震。 欸? 这确定真的是人吗? 是嘛? 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欸... 妙妙陷入了牛角尖。 忽然,她被一拉,身形一歪,却也乳燕投林般落在了夏极怀里。 夏极一手抱着小苏,一手却也抱着她。 他抱的很紧。 妙妙想喊“大色狼,放开我”,但她感到那抱着她的手臂竟是有些颤抖,便是忽然闭上了嘴巴,微微侧头,看到的是一张在雨水里淋湿的脸庞。 妙妙抚摸了那张脸庞,柔声道:“我在。” ... ... 远处厮杀依然在继续。 夏极起身,妙妙和小苏随他身后。 前方的战斗可谓惨烈无比,这一战对面的人几乎是源源不绝,高手亦是诸多。 起初还只是骑兵,修士,再后来便是连妖怪都出来了,那些生了翅膀的妖怪从天飞来,有些从长桥的桥索上跑来,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开始攻击。 但凡一眼看去,每个角度都是敌人,都是杀戮。 春雨的天,灰蒙蒙的影子漫天漫地。 在这种攻势之下,即便是大梵天这些人也会有些顾此失彼之感。 双方都在死人,都在流血。 但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根本不在场。 因为境界压制的缘故,夏极无法动用无形的刀去斩人,但他身前却是一朵朵飞刀莲花含苞待放。 每一把飞刀都带着灰蒙蒙,多相以至于无相的力量。 静谧合拢的“刀瓣”,暗藏着危险的杀机。 飞刀随他心意,生于虚空,他采摘一朵花苞,边走边往天空投去。 刀在半空绽放,又枯萎。 飞刀,如秋日里花瓣的随风飘零,精确地寻找到敌人,然后杀死他们,而余力未尽,便又如饥饿的凶兽开始择人而噬。 夏极每走一步,便可于虚空摘下一朵莲花。 每一朵莲花,都在杀戮。 而他的心也随着这杀戮,而慢慢地闯入更多的黑色。 鲜血,还有此时的惨嚎,在滋补着他心中的那个未知的“胎儿”。 普通人也许无法理解这种状态... 但最纯的白,便是最易生出最浓的黑。 登高者,求道者,无不需要心性纯粹,然,这种纯粹却也如是“最精密的仪器”需要小心呵护。 最有神性的,亦会最有魔性。 所以才有千年修道,一念成魔之说。 这不是说“修道不成,修道没得到好处,神佛没响应你的要求,你就气而成魔”, 这是不入流的, 因为你成魔的根源,是在于“你的无能狂怒,你求别人,别人没给你而已”, 这算什么? 事实上,真正的“一念成魔”是“修道大成,已近圆满,你未曾生气,未曾迷惘,一切都自明了然于心,然而,下一脚踏出,却已恍然入魔”。 夏极还没入魔。 他压着心底的悸动。 随手杀着人。 走过漫漫长路。 每一步,都流着数不尽的血,都响着没有止境的哀嚎。 逐渐的,在前厮杀的人又返回了夏极身后,因为前方拦截的力量太强,太过源源不绝,根本不知道这天龙背的彼岸到底有多少人。 夏极身后的人不停减少,对面的阻力却源源不绝。 这狭路相逢的道上,也许已经死了数万,十多万,数十万,甚至百万之人... 百里长桥,春深雨水里,皆是亡者之魂。 远处... 数名神使举高俯瞰着这一幕,他们一边让后面列队的或士兵铁骑,或是修士高手,或是妖怪压上去,一边皱眉观看。 “那人就是胆敢亵渎神灵的人吗?” “他为何如此之强?” “莫不是...” “不可妄言。” “他已走过大半的长桥了,若是走到了桥这边,他恢复了实力,那该如何是好?” “不错,我这边有人调查过,此子言出法随,强大无比,若是不能在这天龙背上将他击落弱水,怕是真正的大患了。” “诸位,如何办?” 神使看着那南方而来的为首男人陷入思索。 忽地,有一人眼睛一亮:“你们瞧,他身后那两个女人,其实没多少力量。” 他这么一提,旁边的人顿时也如大梦初醒,“你是说?” 那神使洋洋得意道:“打蛇打七寸,杀人斩软肋,既然无法冲破他,那么若是把目标对准那两个女人,便是可以使得那名为齐愚的异端顾此失彼,心神大乱,乘此机会将他身后之人杀戮殆尽,使得他陷入再无支援、十面埋伏之地,如此,岂不好?” “妙,实在是妙。” 其他又有人补充道:“妖有羽翼,不受禁空影响。铁骑冲击,反正我们有的是人。而这天龙背上消耗会越来越大,那齐愚就算力量再强,也会消耗的差不多。 用铁骑,正面吸引他们的攻击,妖精只对那两个女人出手,其他修士也是如此,这般就可以瓦解了。” “不错不错,神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便这么做。” 几名指挥这场阻截大战的神使便是立刻把命令传了下去。 而再远处,皑皑春雨的山巅,一处凉亭里,一个暗金色华贵长袍的男子正端坐着,三名女子正与他一同坐在这亭中。 那男子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我若是这人,便是偷偷摸摸地过桥,哪里会这么大张旗鼓,真蠢。 这么一点东西都不懂,也敢来与我争。” 一旁女子笑道:“秦神主,我好像看到那位圣姑也在他身后战斗呢。” 这男子正是夏极这些日子屠戮的宗门共主——秦辰天。 这也是数十年前曾被当初风晴宗圣姑方初雨救了,却又因“辱”而几乎灭了风晴宗满门的那个男人。 秦辰天目光一凝,冷冷扫过那远处长桥上的奋战,却是云淡风轻地掠过了那方初雨。 方初雨手抓长剑,正斩出一道道法相力量,她固然可以动用法身,可天龙背上消耗太过巨大,动用法身力量不利于可持久战。 她白绸衣衫已经被雨血浸透,凌乱长发被草草箍起,但她却依然在奋战着,抗争着,眉宇之间充满了不屈之色,她的精神糅杂在这压抑百年如今沸腾而起的烈火里,自是熊熊不灭。 秦辰天笑着摇摇头,淡淡道:“当年我曾喜欢她,她不识抬举,错过了我,如今想要我再去多看她一眼,却是做梦。” 他站起身,负手于长亭边,仰头道:“如今的我,早就不是她这样瞎了眼的女人能配得上的了,她错过了机缘便是错过了。” 他心底有着一种云淡风轻的兴奋感,这种力量带来的优越感让他只觉得这凡俗已经没有意思了。 这些凡人懂什么? 他们的思想智慧,岂能达到自己的万分之一? 而但凡不识好歹者,但凡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都必定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如今,他早就是这天上人,不群于人间的这些蝼蚁苍生。 “爷,来喝酒,别理那种不识好歹的女人,当年爷对她那么好,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不承认,她是真的该死,她那宗门居然也包庇她,爷没只屠了那宗门下属几个城,只杀了那宗门几百个人,真的是仁慈呀。” “我没理她,她岂配让我去理?我只不过是有点感慨啊。” 秦辰天坐到石桌边,看向远处,看到了局势的变化。 大批的骑兵正从正面冲击,而妖精们却从后、死死盯着那为首之人身后的两个女子攻击,其余修士高手的法器宝物则是不要钱般地向着那两个女子丢去。 而这个战略显然颇为成功,那为首之人开始顾此失彼,开始注重保护那两名女子,以至于正面的骑兵冲击越发奏效。 整个激烈拉锯的战线竟然开始缓缓后退。 秦辰天哈哈大笑起来:“聪明,不愧是我提拔起来的手下,真是聪明。” 一旁,一个美艳女子道:“可是,那两个女人好像不怎么会武功的样子。” 秦辰天凑过去,神秘兮兮道:“这正是高明之处,若是那两个女人武功高强,还怎么叫软肋?还怎么叫弱点?” 另一边,第三个女人鼓掌道:“爷真厉害。” 秦辰天摇摇头,云淡风轻地笑笑:“这算什么?我还有很多智慧没教给他们这些小子呢,哈哈哈,来,喝酒...” 青山的凉亭里,很是欢乐。 夏极不停地挥刀,格挡着千军万马刺来的枪,挥舞开四面八方扑来的敌人,同时还需要震慑开各色奇异的法器,各种偷袭。 但这些偷袭却都是对着妙妙和小苏的。 他的心,慢慢地,开始黑暗。 越来越暗。 逐渐的,纯白开始消失。 长发落肩,漆黑之上熊腾起噩兆的火焰。 他脸上浮出一抹阴鸷沉郁之色,转瞬又变得冰冷。 好似那“先生”正在远去,那善也在远去,而恶已经来了。 他知道这一切,但他却已经一步踏入了魔。 下一步,他没有犹豫,又向了对面。 双足站于魔域。 纯白的道心,瞬间染黑。 大梵天等人似乎都察觉了这位先生的变化。 然后,他,还有方初雨余下的等人听到一句话。 “保护好她们。” 她们,指的是小苏和妙妙。 大梵天轻叹一声:“阿弥陀佛,请放心,和尚若在,这两位便在。” 方初雨道:“大先生,你放心,我会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保护她们。” 夏极转身,再不看背后那刺来的枪,道了声:“多谢。” 一口气深吸,而枪已经戳到了他背后。 他双瞳凝聚而起,化作一点,眼白血红,而黑气以一种焚烧的姿态攀爬上他每一寸皮肤。 仰望到那些依然在攻击向小苏和妙妙的力量。 夏极面容彻底阴鸷。 他猛然一回手。 五指已经握住了那延绵数十里的长枪。 长枪纹丝不动,再无法向前。 那数万铁骑依然在努力冲刺,却不得寸进。 而此时,更有其他攻击依然向着小苏和妙妙杀来。 夏极左手一挥,恐怖的法相便是形成了隔阂,挡住了那些攻击,而此时他的损耗已似完全不计了一般。 他唇角忽然一咧,于这明明黑暗严肃的气氛里,显出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欢乐感。 “哼...” 他独自维持着与这诸多对手的力量平衡。 然后,忽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忍不住放声欢乐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 他笑声压抑着颤抖与兴奋。 他转身看向大梵天,方初雨等人,沉声挤出一个字:“逃。” 大梵天等人一愣,忽然明白了,方初雨也明白了,她急忙拉着妙妙和小苏往南方急速而去。 剩下的人也感受到了这越来越浓的恐惧...开始逃。 妖精们要飞过桥梁,其他灵敏的修士要从边缘钻过。 夏极只是垂着头,低低地、令人毛骨悚然地笑着。 这些笑声,如是一支细腻笔,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点白色涂抹成黑。 感受到自己这边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了。 夏极便是睁开了眼。 他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变化,此时如化身成了一个优雅的、充满了强烈进攻欲望的魔,他微笑着问:“这样很有意思吗?有吗?有意思吗?” 未几... 他笑声变得病态起来:“那来点更有意思的吧。” 他对着天空猛然深吸一口气,远处正飞着的妖精忽地向他身前扑来。 而在这扑的过程里,夏极身形开始肆无忌惮地变化,瞬间化作九丈之高。 在妖精落到他面前时,他周身火焰气罩瞬间将所有妖精焚烧成了炙热的糊糊,而奇异的是,这些妖精的妖气竟然还凝聚未散,犹在其中。 他张开嘴,吞下了这糊。 一口。 他又猛地侧头,看向了面前的修士。 一踏足,火焰狂流,如漩涡散开,怒潮吞没了那些修士。 夏极一张口,继续吞噬所有已被融化、再无任何躯体,而只是纯粹“补药”的修士。 再一刹那,在其余人还愕然的时候。 夏极猛然一弯腰,向桥梁最前狂冲而去。 他的身形无人能够阻挡。 而当他冲到了桥梁尽头时,他看向了这天龙背的桥末,忽然抓出冥地刀。 小冥惊觉于主人的变化。 但很快,惊觉变成了惊喜。 冥地刀从来就是一把魔刀。 是一把生来就是死亡,就是为了杀戮的魔刀。 它的意志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杀字。 杀就是它的善,也是它的恶,是它的一切。 小冥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砍呀,砍呀,多砍点,我可以陪你睡觉哦?” “现在的主人,真的是好让我心动。” “我...我...” 它喊着,喘着气,如是已经陷入了疯狂与痴迷。 “砍,砍了所有活的,能动的,好美,真美。” 夏极没听到它说什么,但他忽然举高这漆黑魔刀,对着天龙背砍了下去。 这天龙背是未知的尸体构成的,其上蕴藏着恐怖的大神通,哪里是能被轻易砍动的。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恐怖的九丈恶魔,手抓九丈长刀,忽然趴在了地上,一口狠狠地咬向这天龙背。 而此时,长桥上还有二十多万的骑兵,修士... 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忽然反应过来,有的开始往后急退,有的开始往南方狂掠。 夏极呵呵笑着,一边咬,一边拿着冥地刀如锯子般在锯着天龙背... 总之,这事儿没人做过。 就算做了,也不可能有夏极的底子,更不可能拿着定界之刀去做。 小冥品头评足道:“这是什么呀,我感觉切感还不错。” 夏极拿它切着,而他身后的敌人在经过了短暂反应,开始疯狂攻击。 然而... 不知为何,此时的夏极无论是防御力,还是恢复力都恐怖到了极致,别说伤他了,就算真的伤了,把他轰成了肉酱,他也能瞬间复原。 哧... 天龙背忽的被锯出了一个口子。 魔夏极眼睛一亮,张开满是獠牙的嘴直接就咬了过去,然后狠狠咬住那口子,猛地一扯。 这一扯,扯出了一道“肌肉纹理”样的东西。 他咀嚼了两下便是吞了下去,然后加速了锯的速度。 -- ps1:不用担心,魔夏极底线还是有的,这也是为之后的剧情与设定的展开做伏笔。 ps2:中秋国庆期间,码字时间实在少,小水只能尽力,更新量应该就1更,但是字数内容绝不会少。 ps3:求月票(3个ps是后补上去的,不算在7198字数里) 关于夏极入魔的分析与解释 我们会觉得对我拔刀,就可以杀之而无愧。 两国交锋,曾有宋襄公妇人之仁,不忍杀渡河之兵,被嘲笑千年。 这些作者都知道。 ... 但是,夏极不是历史上的大将,他是个求道者,是个抗争者,他求的是自己的道,抗争的是天命。 那些人是武器,但恶的是挥舞武器的人,武器本身是活生生的生命,是数百万条“不进,不服从,就会被判为异端”的生命。 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被逼的,这不是出于一种自愿的意志,而他们有数百万人。 当然,如果是处于对等的位置,那么夏极自然不会这么想。 但,现在的夏极,他的实力,早就到了很超然的位置。 因为... 他杀的不是敌人,所谓敌人,至少需得“能伤害到我”。 但那些人伤害不到夏极。 而夏极一直坚持的是劝人向善,莫要见恶向恶。 所以,他挥刀屠杀的,不是这些冲过来送死的人,而是自己的善。 为什么斩。 因为,局势所迫,不得不斩。 ...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是个分析,看个乐子就是了,勿喷,谢谢。 本章免费。 41.魔夏极vs秦辰天(第二更-3335字) 夏极锯桥的速度自然没有远处往南跑的人快。 他便把冥地刀往地上一插,双手一拍这桥身。 斑斓炫炽的火焰就流淌覆盖过了桥身,如潮水般奔腾往前。 在这种绝对性碾压的力量之前,混乱奔逃、没有纪律、无法凝聚为一体的士兵们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们。 然而,火焰的速度还是没有最前的那些人快,毕竟桥长百里。 甚至夏极也只是隐约感到还有许多人逃向了南方。 若是任由他们往南,又是大患。 于是,他右手重抓冥地刀,极多力量爆发,加上刀本身的力量开始锯桥,而左手却是捏着拳一下又一下地轰击着桥。 嘭! 嘭! 嘭!! 桥上下晃荡,如波涛起伏,而其中的力量却绝不轻,而桥上奔跑的人则如是铁豆子般弹跳不已。 在这种又轰又锯的方式下,天龙背终于被斩断了。 说时迟,那时快。 这横跨弱水,连接着南北之地的桥梁崩塌了。 绷紧的桥梁往下甩去,这百里之地,一眼看去,还未来得及上岸的二十余万人便是惨叫着,往弱水落去了。 而夏极做着这些的时候,他背后的攻击却没有半点中断。 强大的能量一波接着一波往他攻来,即便无法杀了他,却也在推着他,要让他跌入弱水。 这诸多修士的攻击不可谓不奏效,夏极几次便差点被推下去。 防御力强不是说无法被人攻破。 恢复力强不是说被人攻击了不会疼。 夏极很疼。 他身后的敌人极多。 而且越来越多的高手从后排往前来了。 攻击极多。 越来越强。 而他默默承受着。 直到桥梁断时,他背后已经鲜血淋漓,黑甲被轰开了,其后几乎一片焦烂。 但此时,桥既然已经断了。 夏极便是转身。 这一转身,只见视线完全被各色力量充斥了。 有法相,法身,神通,甚至还有人动用恶业在进行攻击,有的恶业竟已上了黑膜。 夏极有一种“怪兽初次登场,被各种武器攻击,或是对方在组团打副本”的感觉,而且对方还是与他同一境界,甚至更高境界的“玩家”。 只不过,他就是这怪兽。 他左手护脸,右手抓住冥地刀。 只是刹那的功夫,他的身体便被一道又一道狂暴的能量,轰击地时不时肩膀抖动一下,腿脚滑一下,甚至还会传来骨折声,爆裂声。 因为力量太多了,他在这里固然恢复了实力,对别人也是。 夏极仰头向天,喊了声:“刀。” 言出法随的力量并没有产生,甚至半点迹象都没出现。 他一愣。 心思转动之间,却已明白。 他现在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 简而言之 善业夫子状态下的自己才可以动用“天宪”,以及天地之力。 恶业魔化状态下,不可以,但似乎却获得了其他许多能力。 他未继续思索,而是沉浸于此时的状态中,开始熟悉这力量。 九丈体型迅速缩小。 恢复成原本体型。 冥地刀散发着黑色死亡气息,如外衣将他包裹。 他身体小了,力量弱了些,然速度却提升到了极致。 一个踏步,身形如是瞬移般,在空间里闪烁不定,飘逸而动,死气拉长,在空间如不详的黑绸带。 前一秒还有一道能量轰砸面前,下一秒,他已经穿过了这能量,而能量却击空了。 这不是吴家老祖的暂时进入小世界的能力,因为他的小世界和人间没连接。 而是他速度快到极致的一种表现。 他抓着刀,身形若在狂风暴雨里摇摆,前冲后突,速度都是极快,每一次出刀,刀光掠过都必定带出极多的血花。 血花流入春雨里,顺着石崖崩碎的裂痕,在大地勾勒出绯红的涂鸦。 人群里,各色各样的力量都覆笼而来。 但夏极速度太快了。 他能在同一时间完成前冲,出刀,杀人,后退的动作,以至于给人一种无比魔幻的感觉。 境界稍稍差一点的,只觉得他没动,他面前的对手就死了。 但玄奇的是,夏极出手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一种悠闲的感觉。 夏极自己也在这攻防之中,压抑着心头的疯狂,而冷静地适应着魔化的自己。 “法相可用。” “法身变强。” “善业均等地转化为了恶业,且与夫子祠暂时斩断了联系,无法接受祠堂的香火。 然而,凡我杀戮,却为我带来无穷的恶业。” “神通之力变化极大,无法动用天地之力。 然而,却依然可以动用十三境的力量,只不过这力量源头变成了我自己的劫源。” 刷! 刷! 他身形如飘零在骤雨里的落叶,如怒涛里的小舟, 然叶不沾雨,舟不覆水。 “劫源的力量通过夹层心脏传到心脏,再通过心脏传到我眉心的紫府,再通过紫府开辟的九重天而使我获得力量。” “严格来说,弱了。” “但是,对应的,我可以通过吞噬来增强本体,而让本体发挥更多力量,也许这一点加上魔化,便是我无法动用天地之力的原因了。” “虽然天地之力弱了,但我本体与我联系却更深了,从而我自身的力量变得极强。” 夏极闭着眼,一个移动,身形就如光芒在狂风暴雨的能量里,闲庭信步。 “所以,速度快了。” 他一个停顿,通过紫府,斩出神通之力,恰好对上一道混杂在诸多攻击里的强大攻击。 轰。 他的刀光被粉碎。 而对方的天地之力却依然轰落在了他身上,与他体表产生了一重黑色涟漪。 他刻意停下,站立了一刹那。 这一刹那,无数攻击落在他身上,在前一批攻击破防后,后面的则是毫无间断地轰入。 嘭嘭嘭! 嘭!! 无数力量攻击,在伤口上不停攻击,他被打的如同筛子似的,血液狂射。 然而 他一个挪移,那破烂的躯体就又挪开了。 在挪开的过程里,他的血全部飞回,他的肉全部愈合,完好如初。 “防御力提升,恢复力可谓恐怖,不死不灭,但痛感还在。” 忽然之间 诸多天地之力从四方压来。 好像一个囚笼要困住他。 这囚笼上的力量极大。 夏极因为无法控制天地之力,一瞬间竟然被定住了,就如很久之前他定住吴家老祖一般。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眉心,那明明是紫府的地方开始产生变化。 皮肤裂开一道红色的竖缝。 好似有一股极强的力量要从紫府里迸发而出,因而在死死地扒着那竖缝。 哧!! 竖缝张开。 露出了一只火瞳。 第三瞳。 瞳孔里,充斥着暗红混乱,让人根本无法直视,否则便会焚烧,刺瞎双目。 而这眼睛才显出, 一道卵状的红光从夏极周身往外震开, 天地之力的束缚揭开了。 夏极身形一闪,闪开后续的攻击。 “如此,便彻底明确了。十二境的神通境,对别人而言是天地之力,但对我却是劫源之力。” 他闭上双眼,第三眼却依然睁着。 而只要睁着,他的神通之力便完全足以在自身防御力,恢复力,之外形成额外的一层防御罩。 当然,也可以攻击。 夏极猛然睁开眼。 瞳孔深黑。 “分析结束。” 他低低地笑着,再也无法压抑心底那奇异的欢乐感,暴躁感。 他侧头看向了恶。 刷! 他身形在众目睽睽里飘开了,在虚空里如是定格般呈现了几下,便是出现在了远处的凉亭里,他看到了秦辰天。 秦辰天也看到了他。 他正要准备说话,夏极却不准备说,他身形一飘,刀已经架在了秦辰天脖子上,并且斩了下去。 嘭!!! 秦辰天被刀斩的切口处,乍现出一团神秘光华。 那光华好似具备着“格挡一切攻击”的效果。 所以夏极的攻击被格挡住了。 秦辰天想说话,夏极再一飘,如同普通的江湖人一般,没有任何特效的,出刀。 但这样的刀,你明明看似平平无奇,但其速不堪言,其力无意说。 圣人无名。 何以无名? 因为圣人已经收敛了所有的力量泄露,所以外人看来,他们的攻击就如小孩子挥出的一样,甚至连尘埃都没激起。 所以,那三个女人看得目瞪口呆,明明看起来好像不强的力量,但为何秦神主在躲得这么狼狈呢? 夏极带着有些病态优雅的微笑,问了声:“有趣吗?” 说“有”的时候,他斩出了一刀,秦辰天又用了一次“格挡”。 说“趣”和“吗”的时候,他已经斩出了十多刀,秦辰天震惊地发现,自己只要不用系统赐予的“格挡”,就会立刻死。 之前自己积累的力量,在这个人面前,就是个屁。 他疯了。 却也庆幸,幸好自己存了许多积分。 如今这些积分如同流水一般在疯狂地花出去。 于是,秦辰天一边消耗积分,兑换这种“格挡”的力量,一边开始酝酿属于他的攻击。 他本凡血,但从系统里兑换到了“亲王级吸血鬼血脉”,所以以此为基,他双翅猛然绚丽地展开,他的身形也开始变化 他记得,每到这个时候,别人就会震惊,而他就会微微停顿。 这次他没准备怎么停顿,因为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反应,本能地就准备变身完之后,就放大招。 但这一刹那 那疯子已经又砍出了五十刀,他直接被消耗掉了一万积分。 秦辰天大惊失色,卧槽,原本还能放的大招,积分不够了。 一旁的女人还不明所以,只觉得秦神主好厉害 那人都砍了这么多刀了,也没伤到秦神主 夏极的出刀速度很慢,慢的就如一颗星球在围绕着恒星旋转,也许每秒它能跨越数十公里,但还是很慢。 夏极的刀就是这么慢。 慢到,一秒钟只能轻飘飘地砍出上百刀而已。 蜗牛无法明白兔子的速度,兔子无法明白风的速度,风无法明白声音的速度,声音无法明白光的速度 众人怎么会明白夏极的速度? -- ps:强行吐存稿不说了,熬夜码字了,之后几天还挺忙的 42.虐神主,问神庭可够我一人杀戮(6101字) 夏极身形如纸,如落叶,如飞絮,以一种极飘的方式在动着,他的刀也轻的如同小孩子挥舞出一样继续落在秦辰天身上。 但这种轻,这种飘,只不过是未曾达到如此境界的人看到的假象而已。 这是他第一个穿越者对手,他在试探,当然,若是连他简简单单的一刀都挡不下,也死了也就死了。 秦辰天心底懵逼了,积分不够,无法使用大招,他只能暗暗咬牙,一边不间断的兑换格挡卡,一边倾尽一切已有的力量开始反击。 他眼前没有刀光。 只有一把轻柔而缓慢的刀。 这把刀轻的连刀风都没有, 慢的就如蜗牛在空间里爬。 但, 这把刀的慢,他却躲不过, 这把刀的轻,他却挡不了, 中之必死。 那是一种只是看了就无法理解,折磨心神的攻击方式。 两人交手至今,一共才过了数秒而已。 然而,如果不是夏极在试探,不是秦辰天有积分,怕是后者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秦辰天觉得自己的反应算是快极了,但他很难受,因为他没见过这种打法,毕竟之前交锋,哪个不是牛逼哄哄,一出手就是天崩地裂的,哪个出手没有“攻击前摇,施法前摇”,没有“移动轨迹”。 但眼前这人,这之前被他嘲笑的人,却没有。 他每一次攻击,都没有轨迹,就是简单的“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同时已经砍了下去,一念之后,你头就没了,你挡不了,防不住,看不穿”,简单无比... 秦辰天心底既古怪,又震骇,只觉此战乃是他平生最凶险之战。 然而... 他岂会畏惧?! 此时,他倾尽全力,猛地抬手,一指奇异无比、绝不似寻常人的神通之力,从他指尖迸射而出,直接向夏极射去。 一旁三名女子有人识货,顿时鼓掌起来,喊道:“神主的湮灭之力!!” 另外有女人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好像神主已经赢了。 最后一名女子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轻声感慨:“我已经十年没见过神主动用这力量了。” 湮灭之力? 夏极眉心第三眼骤然睁开,暗红混乱,耀斑火珥,苍茫一片。 一道红卵般的罩子顿显,与那无形的力量撞击在一起。 那力量消散,但自己散发而出的劫源之力却忽然崩塌,向着中心的自己坍圮而来。 红光一显,又摄入了他第三只瞳孔中。 夏极神色平静,脑海之中,一刹闪过无数分析的念头。 “这是...反向的力量?” “如果是普通人,应该会瞬间被借来的天地之力反噬而死,可我却不会,因为这力量顶多是回归了我本体而已。” “那么,这穿越者的神通之力,显然也不是这方天地的,这又是什么?” “天地之力有趣之处在与,若是我有,你没有,那么我对你用了,你决然躲不开。 但若我有,你也有,那么就可以进行正常的攻防躲避了。 而若我有的不是这天地的力量,而是另一个小世界的力量,那么我固然无法躲避,但却可以利用我的力量与你硬碰硬。” “那么,其实你我用的,都不是这个天地的力量...” “那么,小苏也是被这种神通给反噬了吗?以至于恢复变成了伤害。” 想到小苏。 他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妹妹这近百年里痛苦的样子。 他微笑着往前,没有掠出的动作,没有划过的轨迹,他的刀已经斩在了秦辰天身上。 这个斩的动作,包含了千刀。 刀落尽。 夏极轻轻道了声:“千刀万剐。” 他只斩了一刀。 但这一刀,又是一千刀,每一刀都是将“可以轻松地斩灭山河”的力量凝聚在了一起。 秦辰天对于自己湮灭之力的失败显然无法想象,而他震惊了一秒钟。 他只震惊了一秒钟。 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积分“刷刷刷”地回落。 他心神激荡,而在这激荡的功夫里,他的积分已经变成了零。 一刀,斩尽了他数十年辛苦积累的积分。 而这数秒的功夫,让旁边的三个女人误以为秦神主完全可以挡住敌人的攻击,无论如何,神主都是处于不败之地的。 毕竟从前都是这样,无论敌人多么猛烈的攻击,神主永远可以轻松无比地挡开,然后展开绚丽的翅膀,去一边倒的虐杀敌人。 凡与神作对的,终将死路一条。 今天,也不会例外啊。 你看,那敌人虽然强大,但秦神主根本不屑于他的攻击。 也对,那种轻飘飘的攻击力量,秦神主一定是在逗他玩吧。 众女脸上带着笑。 但... 下一刹那,笑就凝固了。 因为秦神主脸上出现了无比的惊骇。 他的速度与反应,在这个敌人面前,差异地就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与一个山中狩猎的豹子,无比僵硬,无比缓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之所以能用出法身,之所以能用出“湮灭之力”,完全是对方需要观察,所以才让自己用了,否则怕是从头到尾,自己只能被砍,积分耗尽就是死。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无比的耻辱感。 然而,在涌起的过程里,夏极已经扯掉了他那亲王级的血裔之翼,同时斩断了他的双手。 于是,他这耻辱感“涌出”的动作还没结束,就在半途换成了“震惊”。 他“震惊”的情绪才刚刚升起,一股强大的力量已经钻入了他体内,将他所有的经脉全部轰碎了,让他的境界直接被打落了最底层。 秦神主双瞳忽地一凝,他的金手指可是在双眼部位的,他决定动用残存的力量进行一次“赊账式反击”,哪怕之后又要被系统剥削,也没办法了。 然而,他多余的动作太多了,以至于他眼角的纹才刚刚皱出半丝,夏极蕴藏着劫源之力的手就已经落下了,不仅落下,还直接挑出了他两颗眼珠。 眼珠之中,似是蕴藏着玄妙的力量,而欲要返归秦辰天体内,但夏极的反应与直觉、以及基于反应直觉做出的大脑运转判断、概率分析,已经快过了一个超级计算机。 他在一微秒的时间里,手里的两颗眼球已经消失了,直接被他存入储物空间,以空间隔离。 一念是0.018秒,而一微秒则是0.001秒。 夏极做着“把疑似穿越者金手指所在的器官存入储物空间”这个动作时,继续用一种每一微秒一次观察的速度凝视着秦辰天。 因为他知道,要有底牌,就在这时候了。 而只要你用了,你准备用了,那么,底牌就都是我的了。 果然,他此时刻意地放缓,给了秦辰天机会。 秦神主全身剧痛,却满心怨恨地开始抛底牌。 他念一动,底牌就没了。 他无法反应,无法置信,继续动用第二张底牌,然后才一动,底牌又没了。 旁观的三名女人连表情都来不及变化,她们好像与那个此时周身缠绕黑气的男人,根本不是活在一个时间里的。 数秒过去。 时间好像恢复了正常。 那三名女子尖叫起来... 秦神主已经成了一个满身血污,断了双臂,瞎了双眼,经脉寸断,但却偏偏还以某种奇异力量活着的人。 夏极压抑着病态的笑容,温和道:“我说一句,你答一句,不要答错...如果有人恢复力变成了伤害力,那么你们的湮灭之力可以治好这个人吗?” 秦辰天只觉周身剧痛无比,眼前皆是黑暗,耻辱感翻涌而上,但他却已经连握拳与咬牙都做不到了。 他的手已经没了。 他的牙也已经碎了。 忽地,他听到低低地欢笑声,然后一股如同波浪般令人舒适的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身体,他左眼痒痒的,很痒很痒... 然后,他听到了一旁三名女子的惊呼声。 因为他左眼那黑乎乎血淋淋的眼眶里,无数神经血肉正在编织交构,慢慢地重新凝聚成了一颗眼珠子。 他又见了光明。 夏极抬手一摄,白凰火焰便是回到了他指尖,又窸窸窣窣地钻入他毛孔之中。 夏极道:“回答。” 秦辰天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话才落下,他整个人已被一股无形巨力重重轰在胸前,而压在地上,夏极抬手一戳,直接碎了他新生的眼珠。 在惨嚎声音逐渐平复下来之后,夏极道:“我能给你的也能收回,说吧。” 一旁三女瞠目结舌,吓得手足无措,愣在当地,不知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 嗖嗖嗖! 一道道身影飞天,完成了从远处到这山上小亭子前的移动。 那是远处的神使,还有诸多的强者。 他们才赶到此处,因为他们察觉情况不对了。 此时,他们目睹着小亭子里的一幕,无法相信倒地的人乃是神主,但一旁还有三位神妃站着,看那表情,再结合倒地之人的体型,他们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众神庭极大,别说更东边海域的燕洲了,便是这魏洲北地的势力就已是极强,众神庭的本身势力,还有麾下的宗门势力,凡间势力,都是数不胜数,秦神主只是这诸神之一... 而那三位神妃,身后便是站着三个不同的大势力... 可此情此景,这些感到的神使与强者是真的尴尬。 这局面,逃? 逃了就是叛神,就算秦神主不行了,之后异端殿的人会直接灭你全族。 打? 刚刚那局面都没打的过,而且这才多久,秦神主虽说不是被秒,但也差不多了。 送死? 却也不是太心甘情愿。 夏极看向这悬空而起的几人,微笑道:“诸位可千万不要认为我动用的是一次性法宝,或者认为我与秦神主打斗消耗了许多力量,现在刚好可以趁虚而入,为众神庭立下大功。别犯傻。” 别说... 这些人里还真有人这么想。 夏极扫了一眼山下茫茫的人头,有修士,但更多的则是还未挣脱凡人寿元的凡人里的精英,他刚刚杀了百万,这边却还有很多很多。 于是,他道:“去一个人,让他们散了。” 众人里,一名神使问:“阁下究竟意欲如何?” 夏极反问:“我意欲如何?” 他忽地癫狂地笑起来,“你看看这世界,是我该问你们,你们意欲如何吧?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凡人就不是人吗?” 那几人里有人顿时皱眉,还有的顿时露出一种本能的不屑之色。 凡人是人,这不过是场面上说说的话罢了。 谁当真? 他们的神色才露出,就看到远处那周身缠绕黑气的男人“晃了晃”。 对,就是晃了晃,似是身形在原地模糊了一下。 然后他们同时就觉得身体开始异常了起来,他们的念头刚转过“可能对方出手了”,就感受到了“疼痛”。 那无以言说的力量冲入他们防御坚固的体内,未曾通过恶业降低生命层次的方式,而是以一种碾压的姿态,直接撕碎了他们那坚韧远胜钢铁的经脉。 嘭嘭嘭。 经脉粉碎,一切构建在经脉之上的力量也如失去了地基的“导弹发射台”而开始轰然崩塌。 他们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超凡者,但这一刻,却已经失去了境界,成了凡人。 他们无法维持还在半空的力量,往下跌落而去,却又被一股柔风托着,安全地落到了地面。 而在落下时,他们才意识到发生的这一切,然后生出了费解与惊骇之心。 这只是开始,他们有漫长的时间去接受“他们变为普通人后所会遇到的事”。 夏极越发熟练此时的身体了。 恶业隔绝了天地,剥夺了他口含天宪的力量,却成就了他自身。 不问天地,伟力尽归己身。 而他大概是明白了,七里之内,他的速度怕是会达到一种匪夷所思、仿如时间都静止了、只有他一个人能动的程度。 七里之外,以普通修士的程度就可以给出反应了。 他刚刚的“晃了晃”,自是包含了离开原地,欺近敌人,出手,收手,返回... 没了天地之力,一切力的源头都只能是他自身了。 剩下的几人看到这一幕,隐约感到了刚刚发生的事,但他们还是没动。 无他,不动顶多死一个人,动了,就是叛变,叛者死全族。 他们固然无恶不作,但却也对这众神庭的规则了如指掌,他们见过太多被灭全族的惨案了。 “灭全族”可不是只是杀了,这么简单的,那是真正的受尽耻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极道:“是很强的力量吧?” 说着,他又剁了秦神主一条腿,再拦腰斩断,同时又以白凰的复苏之火为他维系着生命。 然后,他以恭敬地语气道:“神主大人,请您说话。” 秦辰天崩溃了:“你这般邪恶,你不得好死,你这是与天下人为敌。” “与天下人?” 夏极问了声,“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他抓出一把小尖刀,抬手完成了一次凌迟,复苏之火为他疗伤,疗完,又是一次凌迟。 秦神主全身躯体如鱼鳞翻卷... 紧接着,一股舒服感传来,他的断臂重生了,眼珠子恢复了又能见到光明。 但不同的是,他已经成了个普通人。 他惊诧地发现,金手指没了。 他不明白原理,但确确实实没了... 按理说,金手指是和他神魂绑定的,怎么会没了呢? 他仔细回想,忽地凄然地发现,很可能是刚刚自己丢底牌,进行“积分赊欠式攻击”时,金手指的力量传诸到了自己的眼睛,身上,但那些部位却被这恐怖的男人给“收走了”。 也许金手指就是在那时候丢掉的吧? “不。” “不!!!” 秦神主刚刚即便面对再多事,却犹然存了希望,但现在他没了金手指,就如没了魂一样,整个人的精神气一下子垮了。 耻辱感什么的也不会再出现了。 他忽然抬头,丧失了理智,冲到夏极面前,又是哀嚎,又是哭泣,又是嘶吼,又是害怕地喊着:“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他这么一喊,夏极就明白刚刚自己抢走的底牌里,竟然包含了金手指。 于是,他直接一刀又砍掉了秦神主的双腿,秦神主顿时矮了半截,发出惨叫...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神”了。 他所有的骄傲,在失去了金手指的那一刻,已经全部不见了。 他身心剧痛,忽地道:“让我活下去,我活下去,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答应你。” 夏极一弹指,白色火焰再度覆盖在秦神主身上,血肉筋条纠缠编织,很快让他的双腿再生了出来。 “先让人都散了。” 秦辰天急忙回头,看向悬空的几人道:“山春,你去,让人都散了。” 在最边的一个神使看着此时力量尽失的神主,神色古怪,但他却没说什么,而是直接应了声“遵神主命令”。 那神使便是下去,很快,山下的大军开始撤退。 夏极看向秦辰天道:“说吧。” “恢复力变成伤害力,这应该是比燕洲九位至高神的力量了...他们可能能救。” “至高神?说说金手指的事吧。” “金手指...”秦辰天露出惊惧之色,“你连这个都知道?” 不是,土著不是该都很傻的吗,怎么会知道金手指? 他反问了一句,于是又断了一只手。 夏极微笑道:“表现好了,我帮你修复。” 秦辰天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凡人,他觉得这个世界有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伤害他? 明明他这么善良。 他犹豫道:“金手指也是可以升级的,或者是开放更高权限,这需要宿主的境界力量达到了一定程度,或是做到了某些事。” ... ... 弱水彼岸,魏洲南方大陆。 那天龙背已经断了。 这意味着两边暂时不通行了。 小苏坐在桥边春雨的亭子里,她茫然地转着脑袋,伸手抓着,问:“他呢?哥哥呢?我的哥哥呢?” 雨水沙沙地下着。 妙妙坐在小苏身边,她继续扮演着一个安慰人的角色,陪着小苏说话,温声道:“没事啦,他可厉害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那个男人拜托自己的么? 可是自己真的认识他,真的是他的妻子? 自己...究竟是谁? 一旁,大梵天双手合十,忽道:“两位姑娘不如随老衲先回施鹿院,之后待老衲想办法打听了北地的消息。” 妙妙问:“大师,他怎么了?” 大梵天道:“入魔。” “入魔?”妙妙愕然道,“难道心情不好了,就可以入魔吗?” “并非如此。”大梵天摇摇头,“若无神性,岂有魔性?神性几多,魔性便是几多,这世上能入魔的,换言之,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妙妙一边拉着小苏的手,一边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入魔?明明只是杀了敌人吧?” 大梵天道:“因为在他眼里,他杀的不是敌人。” “那是什么?” “是他坚持的东西...”大梵天轻叹一声,“然不破不灭,不灭不生,神性有多少,魔性便有多少,但反之亦然。 如今北地,诸神无道,以私心行天命, 他去了,入了魔,也许正是在完成他的道。 他若不死,诸神必定成就与他,或是...被他成就。” “是嘛...” 妙妙喃喃了一声。 她想起夏极的模样,有些头疼。 她努力地去想“入魔”,似乎很好奇这些东西。 而骤然之间,她的记忆产生了某个裂缝, 裂缝里, 一道身影似乎正咆哮着,孤独地向着那满是光明的天空杀去。 天空很亮很亮,无穷之深,无穷之妙,孕育一切,毁灭一切,是一切之始,亦是一切之终,其力无可比,其道不可言。 但那身影却不知为什么,依然固执地,似是入了魔般地向那光明里杀去。 不知为什么,一股极大的悲伤从她心底浮现而出。 妙妙全身颤抖起来,下一刹那,那裂缝就合上了,以更坚固的姿态愈合,且不再不会重新敞开。 刚刚的记忆全部消失了。 也瞬间被遗忘了。 甚至基于此而生出的情绪也没了寄托。 可不知为何,妙妙忽然双颊通红,泪水迎风而落,无法停止。 大梵天问:“姑娘怎么了?” 妙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觉得他那样子的人,都好傻好傻。” -- ps:最后一句划重点——“都”。 43.不屠了你们,我不开心(6393字) “沈天飞,实力极强,金手指未知,但拥有着类似于冻结天地之地的奇异力量,这相当于是让别人的十二境无法使用了。 而他是丰国之神,也是整个魏洲最强的神,同时也掌握着通往燕洲的秘密航线,是这样么?” “是是是...”秦辰天急忙应着。 他已经把自己能说的都说出来了,甚至众神庭在北地的势力分布也给了出来。 不觉时间已经入夜。 夏极扫了一眼停在旁边未敢离去的神庭高级干事以及神使,觉得有些碍事,第三瞳猛然张开,视线范围内,已经升至十二境层次力量的祝融火焰从那些人体内直接焚起,他们还未有所反应,便是化作了一团团火焰。 七里之内,他的速度无敌,三里之内,他的劫源之力完全可以影响敌人。 火焰之躯很快被碾压成纯粹的灵力之球。 夏极深吸一口。 这些灵力之球就向着他嘴巴里而去。 而此时,他的喉咙里显出混乱狂暴的暗红,好似这喉咙的深处通向了一个火焰深渊。 他做完这些,便看回了秦辰天,与他的三个女人。 秦辰天脸上除了恐惧什么都没有,他就在一个劲的颤抖着,他已经回忆起了身为普通人时样子,体验到了“普通人面对怪物一般的强者”时心底的恐惧。 他目光扫过其余三个女人,那三女显然都是绝世的美人,但此时竟然还都显出情深意重的神色,护在秦辰天身侧,警惕而恐惧地看着夏极。 忽然,最中间的女人跑了出来,跪倒在夏极面前:“请您饶了辰天吧,我荆紫云可...可以心甘情愿地侍奉您。” 见到夏极还沉默,另外两个女人也跑了过来,纷纷跪下:“我等也愿意侍奉您,只求您可以放过辰天。” 而,秦辰天则是虎目流泪,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口中喃喃道:“小云,小貌,小绿,我...我对不起你们啊。” 这位神主想到自己心爱的三名女子竟要为了自己,而要去侍奉别的男人,便是忍不住心痛无比。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金手指没了。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了。 他看着那三道绝美的倩影,只觉得这三名神妃那丰腴的身体,那娇媚的神色,那温柔的耳畔私语,可这些都要属于别人了。 他却无能为力啊。 夏极好奇地看着这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三女。 小冥亢奋地喊着:“砍了她们!!!” “砍,我就是要砍!砍有错吗?屠杀有错吗?没有~~”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她们陪你睡觉。自己一个人睡不香嘛~” “砍!砍!砍了她们,我化形了就陪你睡觉好不好?” “真的真的,我不骗你,再过几十万年我就可以化形啦!” 夏极随意取了一袭长袍裹上,然后收回了冥地刀,他周身的黑气也散开了,露出一张俊伟而清秀的面容,只不过那双瞳里曾经的日月流淌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摄人心魂、让人无法直视的混沌的暗红。 再细细看去,那暗红里藏着无穷无尽的火焰,又似有红色电光不时闪过,让稍稍撇看之人只觉心惊肉跳,心神激荡。 而他的长发原本轻巧地披肩,顺滑而显出令人亲近的君子之谦和,如今竟却如同深渊黑火静谧燃烧着,而呈现出一股妖邪却迷人的气息。 之前,他被黑气所萦绕,所以面目并无人看清,此时显出,却是让跪服的三女忍不住心中一荡,生出一种心动的怪异之感。 这倒不是她们心生了杂念,而是一种本能地“弱女子渴求强大男人的保护”,以及一种“世上竟有如此男人”的感慨。 三女急忙压下心底的激荡,垂首不敢看他,而刚刚的那心中一荡,又竟让她们心底生出了极大的愧疚。 她们委身敌人,只是为了救夫君,绝不是为了其他什么,更不会因为夫君弱了,而面前这男人更强,她们就抛弃夫君。 夏极道:“今晚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们。” 说着,他便是抬手吸附柴木,升腾起篝火,然后抓了些肉食开始烤了起来。 那三女彼此看了看,便是咬着牙,强忍着屈辱便是靠了过来,便是欲要将这恐怖的男子服侍舒服了,如此才能放了夫君。 但古怪的是,说是屈辱,却又没屈辱的感觉... 因为这男子周身散发的气魄竟是让她们没那么多抗拒。 夏极也不和她们多说,只是一挥袖子,风劲直接将她们撞地远去了。 三女又开始说什么“您是否是看不上我们的糟粕之身”... 然后还有一名绝美的女子竟在月光下宽衣解带,露出雪白的长腿,还有绸子般的身段,直接走过来问“你看我美不美”。 夏极摇摇头,没理她们。 他转过身,独自坐在亭外的崖边,烤熟了食物便是取了一坛美酒,大口饮酒大口吃着犹然滚烫、才从火种取出的烧肉。 做夫子时,他是决然不喝酒的。 上一次喝酒已经记不得是多少年之前了。 “舒服!!” 他感受着这甘冽冰凉的酒水入了五脏六腑,凑着火焰般的烤肉,实在是一大快事。 “入魔”并不是失去了理智,而是价值观忽地有了极大改变而已。 从前是以“善”为引,今后将以“自己开心”为引。 他在春日的月光里眺望着远处。 那弱水的涛涛流淌之声犹然还能随风传来。 他身后,那三女相顾愕然,似乎在惊叹这世上竟然还有男人能抗拒她们的魅力。 夏极躺倒在地,开始问些问题。 他问,秦辰天以及那三女就回答。 一问一答,转瞬便是到了午夜。 四人已睡。 夏极独醒。 天空星河不知多少星,明月孤独地在天中亮着。 而远处死尸无数的大地上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是潮水,有好似是无数的虫子在爬着,有些诡谲,但距离很远。 实话说,他是有点迷惑的,因为这三女的“情深意重”不是装出来的,这念头一闪而过,他也未曾深究,便是只管饮酒。 忽然,他身后传来细弱蚊蝇的声音,“杀了我...杀了我...” 夏极猛然回头,只见那名为荆紫云的女子正跪在月光里,面容扭曲而痛苦,再不复白日时候的美艳。 他眸子转了几转,抬手一吸,荆紫云就飞到了他面前。 夏极问:“你怎么了?” 荆紫云哀求道:“杀了我...” 夏极道:“你不是白天的你?还是你被精神控制了?” 他是愣了愣,因为“精神控制”是一种很稀罕的东西,即便这么多年,他也就知道苏妲己的“五色神令”,以及那极其稀少的妖族“契约卷轴”,其他就没了,包括自己和苏妲己的蜜月期,苏妲己也说世上很稀有。 但是穿越者能拥有“精神控制”类的宝物,也不奇怪。 荆紫云痛苦道:“我不知道,我就个半睡半醒的旁观者,看着自己在做这些根本不想做的事...” “你...” “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他杀了我家很多人,杀了我城里很多认识的人,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天天陪他上床,还会与他甜言蜜语。我不明白,杀了我,我不想这样了,杀了我...” 夏极抬手直接按在了荆紫云的额上。 他如今虽然无法对“神魂”做出“攻击”外的其他任何举动,但是还是可以去察觉异常的。 片刻后。 他收回手,脸上露出古怪。 因为... 他无法察觉,不,或者说是隐隐约约地能感应。 他能感应到不对,可是仅此而已,仅仅是一个似是而非、如隔着朦胧大雾看百里之外的感觉。 夏极忽道:“秦神主,醒醒。” 秦辰天吓得一个激灵,急忙爬起来,跪爬在地上、撅着屁股看向夏极,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神妃荆紫云。 荆紫云正无比仇恨地看着他。 秦辰天愕然地问:“小云,你怎么了?” 荆紫云愤怒地喊道:“你滚,你滚,你这个人渣!!” 她好似要把心底的所有愤怒都吼出来,甚至她已经拔出背后的剑向着秦辰天冲了过去,只不过才冲到一半,她神色就变了,她把剑回插入鞘,然后跪倒秦辰天面前,满脸心疼地喊着:“夫君,夫君。” 喊完这两句,她面容忽地又有些扭曲,如是在挣扎,然后转头看向夏极,“求您杀了我...” 夏极明白了。 “精神控制。” “谁做的?” “无论是谁,我很不喜欢,很不开心。” “杀了我...” 荆紫云哀求着。 夏极闭眼,随手一挥,荆紫云便被沐浴在了黑炎之中,她的身体在被慢慢擦去,但她却露出轻松之色,“谢谢。” 夏极看向秦辰天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秦辰天道:“我...我不知打,我怎么会知道...” 夏极一闪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抬手就是几巴掌,“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 说完这些,他随手把他丢开,不知为何,心底这股不爽的感觉越来越浓。 他抬头,看向茫茫天穹。 嘶哑地问道:“是谁?” 他倒不是因为荆紫云而愤怒,而是为这幕后者愤怒。 荆紫云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但天穹自是不会回应他,只是茫茫的星海如同无数双眼睛,在俯瞰着人间渺小的他。 荆紫云被火焰焚烧殆尽。 紧接着,另外两个女人也开始呈现出异常。 夏极大概是明白了,这可能秦辰天的金手指被掠夺了,被关入了储物空间有关系,影响相对小了。 那两个女人倒是没有荆紫云这么的激烈,而只是在痛哭,而之前“情深意重”的模样完全没了,而在清醒的时候,两人也终于选择了自杀解脱。 次日。 夏极直接断了秦辰天一条腿,然后将他就丢在这儿了,他已经成了普通人,他的余生会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或者他会被他之前的下属与仇人杀死,都有可能,今后他会活在提心吊胆里,去体会他曾经给别人造成过的伤害与痛苦。 ... ... 春月夜。 丛林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道身影在长草过膝的荒野里,慌不择路地跑着。 “哎哟!” 那身影没注意脚下,只觉得忽地一疼,便是左脚麻木,然后往前踏出,落地却无力。 身影因此失去了平衡,往前扑出,在地上扑了个狗吃屎。 她急忙撑起身子,猛然回头,只见一条斑斓的毒蛇正昂首吐舌地看着她... 显然是她在奔跑过程里,不小心踏入了这毒蛇的领域,然后被这蛇攻击了。 “怎么这么倒霉?” 少女捂着嘴巴,眼中都是泪水,她看到毒蛇游来,便从怀里拔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弯角匕首,抬手挥出一道寒冷的半弧。 半弧闪出,但那毒蛇竟在灵敏地一绕,避开了她的斩击,又一口咬向她的手腕。 但这少女,显然也学过本事,便是在方寸之间施展起了小擒拿手,几个来回,匕首终于割开了毒蛇。 只不过她这剧烈的运动,使得蛇毒顺着血液往心脏又爬了几分。 少女听着远处而来的脚步声,还有那映照出长草的火把光华。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 她叫田柔。 一年前,她田家被屠灭满门。 她在外逃过一劫,后来回到家中发现事情,便是开始调查,但很快她就遭到了众神庭下属护庭侍卫的追杀。 但她还有一些朋友,这些朋友帮了她,但却在这追杀过程里死了。 如今,她与最后一个朋友逃到此处,却又被追兵追上,那朋友帮她去引开敌人,如今看这样子...应该也是死了。 她已经明白是众神庭的人灭了她田家,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灭... 她田家不过是丰朝的一个将军世家,和众神庭那样的大势力完全扯不上关系呀... 现在,她中了毒,追兵也来了。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她想要问明白,她想死的明白。 刷刷刷! 一个个白甲侍从出现在她面前。 田柔问:“为什么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得罪了谁了吗?” 白甲侍从道:“你渎神。” “渎神?” 田柔可爱的脸上露出愕然之色。 她何时渎神过? 白甲侍从继续道:“你会被带到城里,盯在耻辱架上,接受焚烧之刑,在烈火之中反省自己的罪吧。” 田柔道:“我犯了什么罪?我...田家忠于丰国,未曾作乱,又有何罪?” 白甲侍从眼中寒光一闪,却已经无意再说,他往前踏出。 才踏出... 便已止住。 因为远处,那月色的长草海上走来了一个人。 一个非常特别,让人不看都不行的人。 白甲侍从看去。 那人身形在远处, 却又在近处。 不... 就在眼前。 不... 他已经走过了。 不... 他究竟在哪儿? 不... 究竟有没有他? 忽然,白甲侍从只觉得剧痛传来,他本能地发出惨叫,然后便失去了所有意识,他的躯体从额往下,已经裂出了一条血红的蜈蚣纹伤痕,他人也分成了两半,化作两瓣儿尸体,血腥无比地落在草地上。 其实,不止是这个白甲侍从看到了这一幕。 在场所有的侍从、甚至在数里之外的侍从都看到了。 那个周身散发着妖邪气息的人。 那一头黑发宛如深渊,静谧的焚烧着。 那个人可能抓了刀,可能没抓,他可能在远处,也可能在身边... 不... 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他们已经死去。 他们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田柔自然也看到了。 她看到这片荒原上,在月光下有好多身影,那个人好像是在飘... 随风飘,随月光飘。 他好像出手了,又好像没出手。 因为风没动,草没动,什么波澜都没有,就算一个境界只有一重的武者也不会如此。 但,所有白甲侍从偏偏就都死了,都是被刀斩杀的。 然后,这静谧的黑夜里,时间好像恢复了正常的速度,那折磨视线的诸多身影忽地都消失了,化作一个距离自己数百米的少年,少年手上抓了一把漆黑长刀。 少年双瞳暗红,中有电光闪过,黑发如焚,一重重火焰如恶灵在攀爬,让人只觉他每一根发丝都是一座孤崖。 她看到少年时,忍不住低下了头,而她的头还只是做了一个要低下的动作,那少年就已经飘到了她面前。 少年撇眼看了看她脚踝处的蛇伤,也不见任何动作,她脚面上就浮出了一道圣洁的白色火焰,那火焰让她痒痒的,而麻木僵硬恶心之感在逐渐消失。 田柔终于完成了低头这个动作,但她脚上的伤势似乎已经恢复了。 她愕然地震惊地抬起头,看向面前这妖邪而俊伟的少年,少年也在看着她。 田柔急忙低头,她不敢看这个少年。 她这辈子便是梦里都没想过世上还有这种男人。 “我叫齐愚。” 微笑的声音传来。 “我...我叫田柔...” 她急忙回答,心跳快速无比,这少年身上有着恐怖无垠的魅力,似乎他只要勾一勾手指头,这世上就不会有女人能拒绝他。 因为,他具备了女人想象里所有男人最完美的形象,无论你喜欢哪种人,都可以在他身上看到你想看到的样子。 老实说,田柔喜欢的是温润君子一般的人,她不喜欢这种邪气盎然的少年,可不知为什么,她偏偏觉得这少年就是她最完美的另一半,就是那世上一等一的最君子之人,明明他如此的妖异,为何会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种复杂的感受,冲击着田柔的感官,让她不知所措,不明所以,可心跳却越来越快,头也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柔。 “齐...前辈。”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也不知道,一年前,我田家被灭满门,我在外逃过一劫,回来之后,才刚调查,就遭到了众神庭侍卫的追杀。 他们说我渎神,可是我连神是谁都不知道。 前辈,众神庭是你的敌人吗?” “我想杀他们。” “那您救我...” “我高兴。” 田柔忽地愕然了,敢情这男人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但她还是道:“谢谢前辈救命之恩,小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忽然,刀里传来声音: “请什么请,砍了她!” “主人,你其他人都砍了,不能就留这一个吧,不砍光,我难受的厉害。” “哦~~~你是不是又想她陪你睡觉?” 夏极道:“闭嘴!谁教你的这些?” 田柔:??? 夏极压刀,把幽怨的小冥压回了储物空间。 然后看向田柔道:“要我帮你查清楚你家的灭门么?” 田柔压下心底古怪,道:“是,小女愿做牛做马,回报前辈。” 夏极道:“我去众神庭,遇到人了可以顺便给你问问,你认路么?至于做牛做马,算了。” 他已经查了秦辰天所说的“沈天飞”可能在的几个位置,但却不在。 而且,众神庭也已经知道他来了,开始四面派人围剿他。 可是,如今的夏极,速度、力量、恢复力,都堪称变态,别说围剿了,就算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田柔道:“东昌城里有一个隐蔽的众神庭分部,我...我可以带您去。” “好。” “前辈...我想见我哥哥最后一眼,可以吗?”田柔犹豫了下,忽地很忐忑地问,她这一次陪着前辈去众神庭分部,就没准备活下来。 “在哪?” “这里...”田柔看了看方向,“这里往西大概八十里路,哥哥他不愿做武将和父母吵架,自己改了姓加了帮派,所以没有受到牵连。” 夏极抬手一抓田柔,就往西而去。 没多久,两人就已经到了一个小帮派的山门前。 可是,这帮派却整个儿透着一股死寂。 夏极一挥手,风如浪潮,拍卷而出, 远在千米的帮派大门轰然开了, 其后的大堂地面上躺了一地尸体, 封积在密闭空间的血腥味儿也冲出了门,四散开来。 田柔失声惊呼了声,便焦急地往前跑去,夏极飘着跟在她身后。 两人入了大堂,田柔点燃一根烛火,然后在这满是死人的屋舍里寻着。 红光照耀,照出浓淡不一的血色大堂,忽地...远处显出一种颇为诡谲的安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而来,夏极侧头看去,只见石阶上忽地覆漫过了黑色潮水,潮水里...有难以计数的人面、残骸。 那黑潮外还有黑膜,在月光下显得很诡异。 夏极看着那黑潮,黑潮也好像在盯着他。 忽地... 黑潮如是退潮般,刷刷地往回倒流了,流入了阴影里,消失不见。 田柔自然不可能感受到这些,她还在寻找。 没多久,抽泣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夏极回头,只见那死尸遍地的大堂里,全身脏兮兮的白衣少女正趴在一具尸体前恸哭。 显然,那尸体就是她哥哥了。 夏极忽地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小苏是不是也会这么地恸哭?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便走出了屋门。 这一路走来,众神庭做的事让他不开心到了极点。 他要寻到这什么丰国之神,这魏洲北地最强的神,屠了他,以及寻到救小苏的办法, 然后再看后续,看是否带着小苏与妙妙通过秘密航线去更东边的燕洲。 这口气堵在这儿,不屠了这众神庭,心气不顺,道也别想成了。 44.渎神?那就让神上火刑架吧(6397字) 东昌城街头。 夏极裹着玄色斗篷走在最前,为了防止回头率过高,他把帽兜给拉上了。 田柔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取了死去的哥哥的佩剑,走在男人身后,她有些胆怯地看着身前那背影,心底有些害怕。 这一路走来... 田柔对这“齐愚前辈”已经从最初的心动仰慕,变成了虽感谢但却畏惧。 这前辈似乎对于“杀人”的理解和“呼吸”一样。 他呼吸不畅了就杀人。 呼吸畅快了就救人。 他杀人救人完全不看对方是什么人。 他在路上看到了一个贵族小姐在对街边的流浪汉施暴,他直接割了那贵族小姐的头。 可没多久,他看到一群土匪般暴民在劫掠某个世家公子的车队,抢夺女人与财物,于是他又杀了那些暴民。 一路走来,他但凡看到不顺眼的事,就定要管一管,就定要杀一杀。 田柔生于丰国的将军世家,对于许多世间的规矩还是明白的。 而这些规矩的第一条,就是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便是节外生枝,结了本不该结的因果,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该闭眼时就闭眼,千万别睁着。 但这齐愚前辈呢? 何止是多管闲事,简直每一次都管到死。 他可以为了一个人去屠杀数千人。 可以为了一个得了不治之症、还有两天寿命可活的可怜人去虐杀半个门派。 总之, 他不开心了,就杀。 开始,田柔以为这是个“嫉恶如仇”的男人。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这男人完全是凭着喜好杀人与救人,而绝不会被善恶所束缚着。 幸好,他的喜好是赏善罚恶。 真的是幸好... 但若有一天这前辈的喜好变了呢? 田柔不敢想象。 两人在城道里行走,而一个拐角便是走入了东昌城的闹市。 街头的喧闹将她拉回了现实。 小贩叫卖声在四边响起。 “大肉包子咯,刚蒸好的大肉包子咯,客官要不要来一个?” “胭脂水粉,胭脂水粉卖咯。” “新来的蚕丝,上好的衣裳,春日促销,折扣可谈。” 忽地,前面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远远跑了过来,看到两人,便是低着头匆匆走过,然后若是不经意间撞了夏极一下... 撞完,那孩子就跑入了人群。 田柔心底生出警觉,猛然侧头,喊道:“小偷!!” 她刚要追过去,肩膀上却搭了一只手,夏极拍拍她的肩,“前面怎么走啊?” 田柔:??? 而远处跑过的男孩利用着对地形的熟悉,而迅速地拐入了一个幽暗巷道里,背靠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刚刚那个人气息太可怕了,但没办法,他还有妹妹和弟弟要养,如果不做小偷在这个世道根本就活不下去,顶多某一天被抓到了打断腿或是杀了吧... 然后,他这才摊开掌心的一个小钱袋,扯开一看,袋子里居然放的都是黄金。 他眼睛放光,心底却惶恐了起来。 若是只有一些铜板或是几个碎银子,那别人大抵也就算了。 可这么多金子,别人肯定要找的。 男孩很慌, 但未几,他又在黄金里寻到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钱够用了吧?别做小偷了。 男孩全身一颤。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然后再冲出巷道时,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田柔抬头道:“前辈,那个...那个孩子可能偷了你的东西。” 夏极勾着她的肩膀,眉头一挑道:“是么?” 田柔忽然觉得有些触电... 前辈的魄力太强了,她无法承受。 明明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居然还会被前辈的一举一动惹得心动。 在前辈面前,她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小兔子样的宠物,而前辈是那种又高又大的巨人。 她急忙低下头道:“前前前...辈,你的手。” 夏极发现自己的手搭在这少女的肩上,他入魔之后,做事变成了随着喜好来,而处世态度也变得轻佻了,难不成自己心底的欲望也爆发了? “唔...” 他陷入了沉思,目光拐了拐,他撇到远处有一个刚开门的小楼,胭脂水粉的女人香味儿从楼里随风扑来,凑着这春日的柳烟水雾,更显出几分撩人的味道。 夏极拍了拍田柔的肩膀道:“走!” “啊?” 田柔木然地跟着夏极走到了那小楼前,这楼很是奢华,中央的牌匾上写着“梦香楼”三个字,其中莺莺燕燕、似是春睡刚醒的美人们,正舞纱带,用撩拨的眼神看着来人。 田柔低下头:“前前前...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不会吧,前辈大战前是要来这边放松? 不会把不会吧... 但她一撇眼,看到身侧男人这妖邪却迷人的气息,还有这些天那随心所欲的感觉,猛地一愣,还真可能不会。 那么,前辈带着自己干什么? 夏极走入梦香楼,便立刻有姑娘上前了,夏极摘开帽兜,露出面容... 顿时间,以他为中心,一圈“消音光环”扩散开去。 未几,整个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安静了,都纷纷双眼放光,眸子如蕴着旖旎不堪的春水,而含情脉脉地望向他。 有些姑娘忽然觉得能和这样的男子共度春宵,似乎免费...不,哪怕换成她们付钱也可以。 老鸨还没说话,夏极直接丢出一大袋黄金,扔到了桌上。 轰!! 沉重的响声,让整个场子都被震慑住了。 这... 这袋子里若是白银,那该是多少两啊。 老鸨笑的合不拢嘴,她打开那袋子,一看。 金灿灿的光芒照耀着她的面容。 “黄金...居然是黄金...” 她想运力去掂量黄金,但竟是捧不动,而她很快叫了个似是练家子的护院,那护院估量了下,凑到老鸨耳边道:“大概三千五百两。” 老鸨双眼放光,扭得跟蛇精一样,向着夏极走去。 夏极问:“今晚包场,够么?” 老鸨道:“够了,当然够了...公子,你看上了我们哪位姑娘,是旖梦,还是金瓶,还是...” 夏极道:“一共多少姑娘?” 老鸨道:“五十八个。” 夏极道:“全都来,今晚陪我,共度良宵。” 老鸨面容失色:!!! “公子豪气!我可以附赠一些妙丹助兴。” “不必了。” 老鸨心底暗叹一声“牛逼”,又冷嘲了一声“小伙子,等你晚上就知道厉害了”。 一旁的田柔陷入了谜之沉默,她已经想到今晚的情景了,那定是春色无边,巫山云雨,被浪翻红了。 然而... 她猜错了。 次日... 两人从梦香楼走出,田柔古怪地看着这前辈。 什么嘛... 前辈就叫了那五十八人穿着暴露衣裙的跳舞,跳了一晚,结果啥也没做? 前辈是个神经病吗? 夏极哈哈大笑,他心底通明了。 果然,他没有被这些欲望束缚住,而只是一种随心所欲的洒然罢了。 他一掷千金就是为了去看看自己这心底到底有没有出现变化。 美人跳舞,她跳她的,我喝我的。 我也没必要觉得她是红粉骷髅。 但就是觉得心如止水... 因为,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求的不是这些。 我也没被这些所束缚。 他左手抓着一坛美酒,好似这天地不在,这闹市不在,这无穷旷古的宇宙里,只有他存在着,他饮着酒,湿了长发,路人有低声嘲讽走过的,他却浑然不问不顾。 未几... 田柔带着这前辈已经到了东昌城的一座神殿前。 神殿巍峨,长柱耸立十余米之高,有五人合抱之粗,托着那神殿穹顶,而高有百阶的地基使得整个神殿远离俗尘,不可被人玷污沾染。 其中倒是往来着许多权贵,以及一些求神之人。 夏极从这些人身边走过,走向大殿时却被拦下了。 门前守卫双戟交叉,冷然道:“不得入内。” 夏极道:“那叫沈天飞出来。” 田柔看的心惊肉跳,前辈,哪有这么直接的? 你好歹晚上来吧? 夜探不是常规操作吗? 还有,沈天飞是谁? 一名侍卫疑惑道:“沈天飞?我们这里没有...” 另一名侍卫似乎有点意识了,他打断了一旁同僚的说话,看向夏极道:“走开,别在这边挡道了。” 夏极问:“看来你还知道沈天飞就是你们神主,去通报吧,我不为难你们。” “神主?” 另一名侍卫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大胆”两字直接从嗓子里喊了出来。 他才喊完,头就没了。 另一人根本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风吹来,他面前酒鬼的帽兜被吹开了,露出一张完美无瑕,邪异且迷人的脸庞,夏极道:“去报吧。” “你...你...” 那侍卫吓的瘫倒下来,然后转身急忙往着神殿深处跑去。 这...这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神殿门前杀人。 血液四散,人头滚落,引起了四周经过之人的尖叫。 尖叫声向远处传去,很快神殿里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那是一队白甲侍从,手握长剑,凌空虚渡,飞射而出。 田柔小声道:“前辈,我们还是先让一让吧?避其锋芒...然后调查清楚真相,直斩敌首才是。” 但... 她说完这句话,就看到身侧的男人盘膝坐在了神殿门前,从怀里一坛酒接着一坛酒的往外掏。 田柔白衣飘飘,嘴角抽动:“前辈?” 夏极道:“我不开心。” 田柔虽然被灭了满门,又被杀了兄长,但也觉得这从正面碾过去,好像有些过了,虽然之前前辈展露的都是无敌之姿,但那些毕竟都是乌合之众,绝不是众神庭这样的神殿。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些酒坛,再想想昨晚前辈在那红粉胭脂堆里,醉酒狂歌,听琴声奏响... 这一晚,怕不是情绪波动地太大,所以有些失去理智了吧? 她咬咬牙道:“前辈,虽然我被灭了门,虽然您可能与众神庭有仇,但是我们这么直接,会引来很多很多势力...众神庭在这里,无所不能,上到宗门,下到王朝,千军万马,剑修铺天。我们...” 她的话被打断了。 夏极扬声问:“丰朝田家,何罪?为何灭了满门?” 声音传出... 覆笼八方。 田柔一时间愣住了。 夏极仰头,饮酒,又问:“陈国司徒之家,何罪?为何又灭满门?” 他饮了口酒,继续问:“陶家商人重仁义,惠泽一方,每逢天灾人祸,便是开粮仓救济百姓,设置粥铺,他们又哪里渎神了?” “华先生行万里路,治病救人,门徒无数,成立了药王门,这药王门我查过,没和人争利,又怎么惹了你们神殿,而非要把华先生捆到耻辱架上,活活烧死?” “云家,史家,范家,彭家......” “八方宗,金刀门,星山派......” “三里村的村长,舟城的酒鬼阿大,丰国的赵大将军,抚虎山的戏子仙,飞豹城城北的祁雪姑娘......” 夏极一声声质问着。 然而,根本无法穷尽。 这只是他一路走来,看到的,听到的,去查了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的质问声淹没了整座东昌城,所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 他说着话的时候,一对对白甲侍从已经冲了出来,包围了他,也不多说,直接动手。 剑光刺寒,一道道杀人的气息向他扑去,要让这胆敢渎神的少年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什么是应有? 蕴藏煞气的剑光掠过, 这些杀招好像刺到那醉酒狂歌的少年,又好像没刺到。 那少年好像在,又好像不在。 他手上除了酒坛,还多了把漆黑的长刀。 没有人知道他的刀什么时候拔出来的,又是从哪儿拔出来的。 他的刀上怎么有血? 自己的头怎么好像掉了? 天上怎么有血,那又是谁的头? 一瞬间。 以夏极为中心,好似天地时空都被扭曲了。 那极快的不是人类可以想象的速度,以出刀方式,让这些白甲侍从便是要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 夏极继续质问着,把这些原本覆盖在伪善下的所有恶,全部都挑明了。 这许多话根本是普通人,甚至权贵们不敢问的。 但他,此时却在大声的问。 没有人能阻止他。 但凡对他动手的,会立刻死去。 夏极问:“谁给你们的权力?!” “渎神!” “渎神!!” “你哪儿来的胆子!” “火刑!” “绑他上火刑架!!” 声嘶力竭的大吼声从神殿里传来。 “火刑?”夏极摇摇头, 沉声道:“我不开心。” 说着,他站起了身,身子还有些颤巍巍的,一头漆黑的长发随风而动,如渊在焚,而整个东昌城忽地都陷入了某种沉默。 “我不开心了,那就让神上火刑架吧。” 夏极手抓冥地刀,刀身骤然变长... 十丈,百丈,千丈... 冥地刀乃是定一界之刀,如今虽然还无法发挥力量,但如意随心却是没问题的。 刀身瞬间便是三千丈。 刀身一旋,这坐落于东昌城最高处的神殿就被砍了上半层。 他右手抓刀,左手一勾搭住田柔的肩膀,扬声道:“她让我偷偷来,我不乐意。 我就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所有人面前,杀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神殿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声。 在咆哮什么,夏极也没听。 远处的空间里飞射出来几道与白甲侍从完全不同的身影,可能是神将,也能是其他什么更高层次的畜生。 那些身影气势很足。 夏极看着距离。 虽然失去了掌控天地之力的力量, 但七里之内... 此身的速度,绝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 那几道身影才飞腾而起,还没来记得做任何事,就已经身形从中分成了两半,不敢置信地落地了。 “沈天飞在哪?” 夏极扬声问。 说“沈”字的时候,他身形已经飘入了宫殿,将对面冲来的两队护卫斩杀。 说“天”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可能是主教以及几个高级干部,那几人也看到了他,心念一动,便是急忙浮出了黑膜。 黑膜护体,乃是天地授箓,不可被十四境之下的力量攻破。 神殿主教和高级干部只来得及做这个动作,其他任何动作都未曾来得及进行... 他们看到那红瞳少年手中之刀轻松地割开了黑膜。 他们就死了。 说“飞”字的时候,夏极骤然左手一压大地。 时间对他来说好似极其缓慢, 但其实时间没变,变得是他的速度以及反应, 五指于一毫秒的时间里,极慢地张开,与神殿地面贴平。 独属于他的十二境神通之力,火劫劫源之力,在神殿地面上爆开了。 石头,宫殿,废墟,如蜗牛般地开始瓦解。 夏极脚下的大地也呈现出了一种缓慢的皲裂。 而他已经冲入了这皲裂。 地下是空的。 他出现在了地下,看到了十六个身穿黑色长服的神殿之人。 神殿通常着白色以示圣洁,而这黑色自然不同寻常。 夏极之前虽在门前饮酒,质问,但从他拔出冥地刀,一刀万丈斩飞整个神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把极大的神识锁定在了这个神殿上。 他永远不会大意,也不会去遗忘“任何主场,都必定存在着主场所能动用的玄阵,或是其他东西”。 然后,他感受到了这地下的异动,便出动了,来到了这十六个黑衣神使面前。 黑衣神使们正低头,似乎在往一处中心的黑水晶跑去,要去启动什么。 而他们已经知道了有人来了,他们看到了,可是又如没看到,他们的反应只能感觉到有人来了,他们的神经系统才刚刚开始传递信息。 说“在”字的时候,夏极已经飘到了那十六人面前,手中冥地刀一旋。 死亡割裂了十六人。 夏极左手一拉,直接把黑水晶摘下,收入储物空间,然后飞射而回。 当他回到原地。 刚好把最后一个“哪”字问出了口。 以至于,田柔都不知道他刚刚干了什么。 就如同身边的空间忽然“信号不好”而一片雪花,然后雪花恢复了,夏极又站在了身边,而夏极面前的一切则是刚刚开始崩塌。 然而,小冥已经爽飞了。 谁? 谁能体会在说五个字的时间,连续砍了不知多少刀。 那猛烈的冲击速度,那恰到好处忽慢忽快地节奏,那在极短时间里带来的极强刺激感,让小冥飞了,它忍不住忘情地尖叫起来。 “好快好快好快好快!!啊~~~” “主人,你太强了,你比祂强太多了。” “祂速度太慢了,力量太弱了,祂就会悄悄钻来钻去,砍人都不从正面,让人家好不爽。” “主人,我爱你!!” 小冥兴奋地嘶鸣着。 夏极已经彻底地无视它的存在了,不能去回应它。 而另一边,田柔眼里又出现了更加古怪的事。 那就是崩塌的建筑在逆向恢复。 然后完好如初。 巍峨延绵的神殿,依然占地数里,长柱高耸,穹顶已久,高阶往上,百阶而通达雄伟的殿堂。 田柔目瞪口呆:“怎么了?刚刚的一切难道是我的幻觉?前辈...前辈...” 她一侧头,忽然看到前辈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忽然,她感到自己被人抓住了,她心底一惊,明明没人抓她。 但下一刹那,她就被丢了出去,耳中传来声音:“站远些。” 田柔身形蜷缩成球,被这一丢,竟然是飞到了城里的湖边,春风一吹,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滚烫,是很烫很烫,而衣衫也呈现出某种不整的迹象。 她急忙趴到湖边,湖水平静,落叶点开了重重涟漪。 涟漪安静的扩散。 衬托的这里更加幽静。 湖面就如一张深深的镜子,在暖色的阳光里闪着微光. 她看到湖面里的自己,不禁愕然。 “我什么时候衣服被烧毁到这个程度了?怎么回事?” 田柔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衣服竟然是被烧了一个又一个洞,而此时风一吹,她整个的衣裙就成了灰烬,随风飘远,露出白花花的皮肤。 她尖叫起来,但很快又发现自己手上居然抓了一个斗篷,显然是刚刚自己被丢出来时,那位前辈顺手塞的。 她急忙把斗篷裹在身上,疑惑道:“难道是那位前辈做的?不对呀,哪儿来的火?那前辈又做什么? 他明明从头到尾,就是在喝酒,就是在质问,就是喊了一嗓子...他究竟做了什么?” 田柔仰头看去,只见这东昌城的众神庭非常古怪,且诡异。 但若要她说哪儿怪,她又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很扭曲。 那扭曲的世界里,夏极这才抬步往前走去。 这是蜃君的火焰的罢了。 所有的噩兆之炎因为劫源之力的缘故,都已经提升到了神通的层次。 而神通与业力,在某种程度上,是两种维度的力量。 业力给的是生命层次。 受箓给的是一重“充满了区分度”的膜,这膜把上下境界分开了而已,你要说本身的力量,十四境是几乎没有添加的。 换句话说,没了这层膜,十四境和十三境没区别。 而十三境更多的是辅助作用,和诡谲的攻击手段,如果不辅助,以及不通过另一维度攻击,十三境和十二境也没区别。 神通,法身才是根本。 此时... 夏极走在看似依然是完整神殿的废墟里,满地的死尸都沐浴在虚幻的黄焰里,而显出依然活着的幻境。 夏极自然不会觉得这就结束了,相反,他觉得这才刚刚开始。 45.请您杀光他们!蜗天之戒(第一更-6538字) 哧... 手指随着神经的本能跳动,被带着擦过地面。 金属护指也随之动了动, 再无力地砸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名白甲守卫眼皮挣扎着挤动了下,然后努力睁开。 “我...” “我不能死,我才结婚...我好不容易才杀了她那邪恶的丈夫,才拯救了她,我...可是...有神灵庇护啊!!” 他运力撑起身体,深吸一口气,十一境法身的恢复力顿时涌上,贯通了肌肤之下的法脉,让他抓着手中长剑,拄着地面维持平衡。 然后,他目光便是警惕地扫向四周。 这一看,他就呆住了。 因为神殿安然无恙。 “怎么回事?” 这白甲守卫侧头观察。 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条被称为“洗礼之途”的道路。 这条路乃是从门前十八石阶通往大殿高台的路。 而要走上这条路,需要钱诚。 没有钱,那是万万不成的。 不,神教导我们,要付出,要去爱,要用最好的侍奉他,因为他会带给人们幸福。 钱不过只是一份心罢了,但终究是俗气了。 所以,只有钱通常还是不够的。 难道你最好的东西只有钱吗? “我是...做了一场噩梦?” 白甲守卫神色疑惑, 他看到洗礼之途安然无恙, 又看到两侧与他一样的守卫都还笔直地站立着,彰显着神的威严。 他再一侧头,只见主教正在为人洗礼。 而门外,隐约还有风声,再眺望,还能见到深春的绿色。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与美好。 “我真的是在做梦。” 白甲守卫舒了口气。 忽然,他看到洗礼之途忽地有了点儿变化... 就好像是二维贴画忽然中间焚烧了起来,换上了一副地狱般的火焰幻境。 两副完全的画,以折磨人视线的方式在天地里切换不止。 忽的,那画与画的缝隙里传来动静... 一个少年抓着把漆黑的刀,从那皱起的、撕裂的画面里走了出来。 白甲守卫本能地厉声问道:“神殿之内,竟敢执着兵器,大胆!!” ... “真是...” “真是每一个毛孔里,都流淌着肮脏的血。” 夏极轻轻叹了声。 刚刚他已经问了很多人。 显然这边的人,从上到下都不会知道沈天飞在哪儿,也不会知道更多的关于众神庭的秘密。 但在这询问里,还有在一些记录阁的翻阅里,他看到了这圣洁的虚伪之下那无穷无尽的黑暗,那罄竹难书的罪恶。 “我很不开心。” “不开心。” 他拖着黑刀,喃喃着继续往深处走去,根本没搭理对他咆哮的那个守卫。 而那白甲守卫眉头一皱,怒从心来,面无表情地宣判道:“渎神!死罪!!” 说着,他就冲了过去,这一冲,他才忽然发现自己的上半身扑了出去, 手臂、腹部、腿都以一种熔化了的形态粘在了地面上。 然后,他看到了真实。 滚烫的大地, 虚幻的黄焰笼罩着已成废墟的神殿, 神秘的幻影似从未知的诡地而来,持刀行走在这人间。 整个洗礼之途,如成了巨大无比的火刑架,从门前到大殿,堆满了在火焰里焚烧的躯体... 对,是躯体,而不是尸体。 因为,即便他们已经熔化了,但只要还未彻底熔尽,便还是活着,在承受着这痛苦、恐怖与死亡。 在这个过程里... 他们则是开始反省一生所做之事,几分似人,几分畜生不如。 ... 漆黑的刀,于昏黄的幻焰里,神秘的背影... 多么神话的场景。 可惜,这刀生了张嘴。 小冥一路“吧嗒吧嗒吧嗒”地说个不停。 “欸?主人主人,这个还活着,那个...那个也活着,不砍一砍嘛?” “主人,你为啥不理我?” “emmm...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和他们困觉?” 夏极忍不住了,“适可而止吧。” 小冥洋洋得意,反问道:“不想困觉,为什么不砍了他们?” 夏极道:“做了多少恶,就该受到多少罚,可惜我没时间,只能给这么多,只能让他们在死前承受这种痛苦。这肮脏的神殿,让天都不蓝了,云都不白了,酒都不好喝了,我不喜欢的很。” 小冥:??? 黑刀陷入了谜之沉默,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不明白,还是明明不明白却害怕被说蠢所以装作明白。 夏极一路走,一路收集信息,遇到藏书或是一些有用的宝物则是直接存入储物空间,当他走到神殿尽头的时。 他双手一挥。 背后的世界就剥离了虚幻。 一刹那, 从巍峨的神殿,变成了平坦的,冒着昂昂黑烟的废墟。 他也想明白了,反正秦辰天已经交代了极多的信息,其中就包括了北地众神庭分部所在。 那就按照地理顺序一家一家的杀吧。 ... 此时,整个东昌城都已陷入混乱,人们震惊地看着中央那化作废墟的神殿。 他们的眸子里,逐渐显出很深的恐惧。 但似乎却不是被神殿本身的覆灭而带来的恐惧。 夏极走过街头时,人流向着神殿涌去。 声音也四散而起。 “神殿...神殿怎么会没了?” “神殿没了,我东昌城不就是渎神的城市了吗?” “所有人,都会死。” “都会死的...” “神会降罪于我们,这座城市会被全部屠灭。” 还有许多人跪地恸哭,抱头大哭... 未几。 夏极看到了田柔。 那裹着斗篷的丰国将军世家的后裔正站在湖边,呆滞地看着神殿。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发生的,只是对那位名为齐愚的前辈充满了深深的敬畏,与一种复杂无比的心态。 “田柔。” 夏极喊了声。 灰斗篷的少女这才猛然一激灵,看向了不远处的夏极。 “前辈...做的吗?” 夏极没说,只是从怀里将一页已经撕下来的纸轻飘飘地丢了过去。 那纸飞到了田柔手里。 这是从东昌城神殿秘事记录上撕下来的,记录的正是“田家被屠”的前因后果。 夏极看了,大抵是田家的某个宝物被神主看中了,但神主是隐瞒了身份过去的,以至于田家没肯给他或是犹豫了,所以就惨遭灭门。 记录自然不是这么记录的。 记录里大抵意思是“那样的宝物田家作为凡人世家是守不住的,神主隐瞒身份,然后好心好意地要帮他们取了这灾祸之源。 然而,那田家之人居然不识好歹,有眼无珠不认真神,居然不同意,这实在是深深地伤到了神的心。 即便被屠灭了,却也已经无法弥补神主被伤害到的感情,于是便定下诛九族之刑,来稍稍弥补神主。” 田柔拿着那张纸,她静静看着,她的手在颤抖。 春风里花香,但她却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而放声恸哭起来。 她恸哭的声音,与这东昌城里百姓的哭声,甚至这片土地上那些在黑暗里、在寂夜里恸哭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 数百年了... 数百年的神殿,如一棵深深植根与这片大地的圣树,牵扯极广,而因为仙凡之隔,人数在一场战争里已经不起多大作用了。 所以,如果没什么意外,就算再过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 神殿还是神殿,凡人还是凡人,一切都无法改变。 这... 何尝不是无法推开的压迫与命运? 人若是可以选择,谁会愿意投胎到这样的大地上? 春风里,河畔的小鸢尾花已经开了,紫色的花儿在风里怒放着。 夏极摘了一朵,走到田柔身边,递给她。 田柔侧头,看着他。 夏极温和道:“送你的。” 田柔咬着唇,双眼通红,泪流不止,她已经彻底崩溃了,她完全没办法想象自己的家就是因为这种狗屁倒灶的原因而被灭了门。 凭什么呀? 就因为我弱小,所以就不能活下去吗?所以就该死吗?死了还是邪恶?死了还是有罪? 凭什么? 世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天理何在啊? “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为什么?” 田柔哭着,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话了,她心底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所以她只是在反反复复地歇斯底里地喊着、提问着一个自己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身形在湖边颤抖。 夏极把花儿递给了她,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伸手环过她的双肩,抱住了她。 田柔好似寻到了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在这男人的怀抱里如同孩子般,发泄似的嚎啕大哭。 夏极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直到她哭完了,才帮她擦去眼泪鼻涕,带她去吃了饭,然后把她安顿在了客栈,为她讲了两个笑话,陪了她一晚。 次日。 田柔情绪稳定了下来。 夏极这才起身,丢了一包金子,一本《天宪》,道:“我走了。” 田柔点点头... 她从没奢望过这男人会喜欢她,会陪着她。 事实上,这男人肯安慰她,肯陪着她度过这最黑暗的时光,她已经很满足了。 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温柔的人了。 田柔道:“前辈还要去神殿吗?” 夏极道:“他们不灭,我就不舒服。” 田柔道:“前辈是为了我们?” 夏极道:“你误会了,我从不为别人,只是众神庭让我不开心了而已。” 田柔愕然。 夏极转身要走。 田柔喊道:“前辈...” 夏极顿了顿。 田柔道:“一定要活着!!” 夏极侧头,靠着门扉,道:“笑一个。” 田柔唇角咧了咧,努力地挤出一个弧度。 夏极笑了起来,然后田柔似乎受到了他的感染,也笑了起来。 夏极道:“以后等没了神殿,别再轻易哭了。” 田柔道:“好的!前辈!” 她眼里有了光,唇角有了笑。 夏极这才把门关上。 田柔在门后依然有着笑容,她甚至跑到了窗前,看着前辈走出客栈的大门,看着那身影往远方而去,她知道也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了,但她注定了会听到这个男人的神话。 而她,就在这神话与历史之中,曾与这样的人物有过交集。 那么,就满足了。 ... ... 夏极走在街头,没了神殿,这城市才开始露出本来的模样。 他听着恸哭。 感受着这份悲伤。 “什么狗屁神殿?” 他走向城门。 城门外,却是诸多列阵的铁甲士兵,看样子是刚刚赶到的,为首的大将手握镔铁长枪,正策马望着远处的城市。 铠甲在春光里闪烁寒华,再调整一个角度,就可以看到古体的“丰”字。 显然,这是丰国的军队。 他们来此,自然是接到了神殿覆灭的消息,来这里调查,或者是封锁城市,镇压暴民。 那为首大将名为常义,这一次他接到的任务就是封锁东昌城,以免这里的人心惶惶对其他城市造成影响,他是拿到了丰国国主的秘令,这才行动的。 但他触目惊心的是,国主秘令里有一条“暴乱者,杀无赦”。 这他就不能理解了,一座城市遭遇了痛苦,不是应该去安抚吗?为什么要杀无赦? 除此之外,秘令的主要内容还有一条,那就是寻找到毁灭神殿的凶手,然后全力阻拦。 常义又不懂了,如果这是一个人毁灭了神殿,他们对上这个人不就是找死嘛? 是的。 他懂实际,却不懂幕后是怎么回事儿。 这世上,不讲理的东西多了去了。 你以为对的东西就能执行吗? 太天真了。 而想要讲理的人往往无法拒绝那些不讲道理的事儿,常义也不能拒绝,他亲眼看着为丰国立下累累功勋的田家,被灭了满门,还被钉在了耻辱架上。 田家的三公子与他是至交,那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每天吃喝都在军营里,与士兵同甘共苦,被灭门前的几个月还在商量着“怎么把武道更好地普及到军队里,让士兵的个体实力增强,从而增加存活率”。 可几个月后,他忽然就亵渎了神明,然后死了。 常义右手死死握紧镔铁长枪,看着眼前这座昂昂黑烟犹然冲天的城市。 心底暗暗道了声“这是什么狗曰的世道”。 他忽然想起南方传来的一些信息。 说是有一个丑陋且邪恶的魔鬼从深渊里爬了出来,如今正在为祸人间,这该不是又是那魔鬼做的吧? 南方信息里说,那邪恶的魔鬼有着“红瞳似焰,黑发如焚”的特征。 “列阵!!” 常义收回思绪,猛然一挥长枪,扬声道,“入城!” 铁甲士兵便是纷纷肃立,整齐如林,随在这将军身后往城里而去。 东昌城里要出城的百姓或是路人都忍不住驻足,常义看着他们喊道:“东昌城封城!” 那些百姓露出愕然之色,但看到这军队,便是急忙先往后跑。 这一跑,夏极独自往前的身影就显得很清晰了... 他走到进出城门的吊桥上。 桥下,护城河水正流淌着。 常义正率领着这数万士兵往前纵进,但那少年却是争锋相对,如根本没看到他们在前面,而继续往前走着。 常义仔细看去,只见这少年一双眸子乃是混沌般的暗红... 他双眼微眯,再看自己的士兵已经呈出包围之势。 他左手颤了颤,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念。 他喉结滚动,然后在下一秒猛然抬手,厉声道:“让路!!” 士兵们露出愕然之色。 有副将道:“将军,我们得到的秘令是...” 常义沉声道:“让路!” “是!” 军令一声声传下,士兵顿时分开一条道。 夏极没有走入道中,他站在了大军之前,道:“便是我屠了这东昌城的神殿,一路上所有众神庭的人都是我杀的,现在我还要去杀更多人,要阻拦我么?” 常义:... 夏极道:“拿起你的枪,号令你的士兵,去做你该做的事。” 他声如敕令,让常义忍不住去遵从。 然后,他抓起了枪,对着面前的少年,双眼里露出决然,高喊道:“列阵!凡妄出城者,杀!” 夏极对着他笑笑,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形一闪,便是闪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没有人能看到他的速度。 他已经跨过了这支大军,而向着下一个城市的神殿去了。 他身后,那些大军一片哗然,这人...这人凭空消失了。 就算是仙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怎么回事? 常义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魔鬼? 这哪里邪恶? 哪里丑陋? 这位身经百战的丰国大将蓦然转身,看着那根本看不到的背影,脑海里回荡着他那句“去做你该做的事”。 常义眼里忽然有了光,他默默应了声:“是!” 一旁的副将有些好奇,“将军,你怎么了?” 常义道:“入城,维持秩序,不可扰民!!” “是,将军!” 常义手握镔铁长枪策马最前,他看到远处城里百姓眼中流露出的恐惧,耳中还有风飘来的哭声... 他喉结滚动了下,那些哭声化作了焚烧心脏的怒火,让他心底忍不住迸出无声的怒吼。 “请您杀了他们,请您务必杀光那些背着神之名的畜生!!” ... 此时。 一处从外看圣洁,往里却是奢华无比的大殿前。 几名白衣金边的少年少女正往外走去。 这些人周身都散发着不弱的气魄,显然都是这个时代最先迈入十四境的存在。 几人往外走出后... 大殿里,一个身裹神袍的男子正在饮酒作乐。 他周边包裹着美女,那些美女有的围绕着他而舞蹈,有的则是贴附在他身边。 男子正是丰国之神,也是这魏洲最强的神——沈天飞。 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成长速度远超别人,同时还具备着彻底无敌的力量,那就是封锁别人的十二境,让别人无法借用天地之力,可是他自己却不仅能使用天地之力,而且还能格外的强大。 这等能力,说是神迹那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过分。 沈天飞看着坐下的李强。 这位老乡比他还早了许久,可是根本比不上他。 哎,人的天赋是不同的,你就算比我早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如今他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这位老乡终于认同了他的观点,不再如同过去那样,被这异界的花花世界给迷了眼,而忘了初心。 逍遥自在,才是初心啊。 “哈哈哈。” 沈天飞大笑起来。 他一笑,周边与他肌肤紧贴的美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天飞笑容猛然一肃,眼中露出冷漠的神色,他俯瞰着李强道:“这事一定要做好,知道吗?” 李强道:“知道,但凡是有姐姐或是妹妹的男子,如果同时具备了强大的修炼天赋,或者说被人羞辱了,那么就要灭他满门。 可是...为什么?” 沈天飞嗤笑一声,摇摇头道:“因为他们可能会变得很强,我这是在将未来可能威胁到我们的存在提前扼杀在萌芽里,你懂什么?” 李强问:“可是这关姐姐和妹妹什么事?” 沈天飞道:“没什么关不关的,正经人谁有姐姐和妹妹? 有妹妹和姐姐他们想干什么,龌龊! 他们就是该死,全都杀了。” 李强道:“天下...会乱的。” “乱?”沈天飞好像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这魏洲数百亿人,我就算每天杀一千个人,一年三十六万多人,算什么? 数百亿减去三十六万,你算算,还有多少? 小数字嘛,毛毛雨啦... 但是呢,我却用这最小的代价在扼杀未来的灾祸,谁又能明白我的苦心,又能明白我默默地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了口气,眼中露出深谋远虑的目光,淡淡道:“你不明白,我杀的可都是该杀之人啊。 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我也是为了苍生与和平才不得不这么做的,我也是很无奈的,如果可以,我难道不想什么都不管,只在这里逍遥自在? 可是,这人间,这苍生让我不省心啊,我必须去管,我都是为了他们好啊。” 李强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前后逻辑完全理不清楚,于是道:“那个从南方过来的人怎么处理?” 沈天飞思索着道:“齐愚,对不对?” 李强道:“是这个名字。” 沈天飞嘿嘿笑道:“你一定觉得我会先派人去弄清楚情况,然后再派人试探他,对不对?” 李强点点头... 沈天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李强,然后忽然神秘兮兮地笑道:“你错了。” 李强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沈天飞霍然起身,“我才不会让人去给他送经验,我要直接出手,灭了他!我不会给他任何成长的机会!” 李强道:“可是此人战绩...” 沈天飞打断他道:“气势,气势在哪儿?这片土地上我过去从没有遇到对手,难道现在忽然遇到了一个厉害点的人,我就要怂了么? 李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弱小吗?” 李强茫然的摇摇头。 沈天飞道:“因为你太怂了!我辈自当激荡风云,无愧于心!” 李强更茫然了... 沈天飞道:“对了,上次让丰国去抓那个女人,居然又给她逃了,你去丰国的时候说一声,让丰国国主自己看着办,如果他不把那一营的士兵全杀了,那你亲自杀。 然后,把那女人抓回来。” 李强道:“你是说那个小乞丐?” 沈天飞冷笑道:“乞丐哪有那等漂亮的容颜?她偷偷摸摸实在是包藏祸心。 而且她竟然伤害了我的感情,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曾经犯过多大的错,我现在还在难受,抓到她,然后把她所在的城给屠了。” 说着。 沈天飞忽地又轻轻叹了口气,“哎~~~即便那么多人死去,也不会弥补我心底曾有的遗憾与痛苦,你们永远不会懂的。” 说着,他摸了摸左手的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就是他的金手指,名为——蜗天戒。 -- ps:今天偏中午还有一更。 46.魔夏极vs魏洲最强神主(第二更-6439字) “伪善!” “你不伪善救他干什么?” “神教导我们不可伪善。” 白袍的修士手抓利剑站在路边。 他对面是一对风尘仆仆的姐弟,而那位姐姐正在救治一位倒在草丛里的老人。 姐姐叫左清,相貌清秀干净,已经二十多岁了,身上所穿的衣服并不华贵,也不简朴,是个有些余钱的家庭。 她身后的少年叫左乐,浓眉大眼,虽是年少,但脸上却没有轻浮之色,反倒是有着几分坚毅勇猛的模样。 看到了这片大地的满目疮痍,人,就会变得早熟。 而且,这也有家庭的缘故。 这一对姐弟的父亲少为侠客,后来做了一名丰国将军的贴身侍卫,卫家卫国,战死在沙场之上,但他在大战之前也许是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提前写了一封家书。 家书洋洋洒洒数千字,最末则是留了一句话: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这对姐弟便是恪守这句话。 无论人间如何,两人但秉持着父亲所教的东西,为人处世。 左清侧头看向那修士,恭敬地微微一欠身,道:“如今入春,林子深处常有毒虫长蛇,小女见这位老人家倒地,担心他被咬了,或是气血不畅,忽然晕倒,所以才出手相救。 小女不求钱财,不求名声,并非是伪善。” 白袍修士道:“伪善不伪善,不是你说了算,那是你弟弟吧?” 左清道:“是。” 白袍修士一挥手,他身后的林子里顿时走出四名白甲侍卫。 “带回去!” 左清愕然,她自然无法想到魏洲众神庭的那位沈神主会发布“抓姐弟、兄妹”这些奇葩的命令。 而她更无法想象下面的人把神主之令,看的比天还高,然后为了更好的执行神主的命令,便把“兄妹里需要有人天赋强大,或是兄妹里曾有人受过耻辱”给无视了,这样才能抓到更多的人,这样对神主才会有个更好的交代。 什么? 你不这么做。 别人都抓了几百对兄妹,姐弟,就你抓了几个,你是不是阳奉阴违不好好执行神主的命令呢? 左清俏脸抬起,诧异道:“大人,我们犯了什么事?” 白袍修士冷冷道:“伪善者,就需惩罚,这一次便是异端殿也出动了,神谕说,你们就是为这个世界带来动荡不安的因素。” 左清心底一乱,俏脸上露出几分焦急,瞳孔里也有了些慌乱,她身后的弟弟血气方刚,便是往前踏出一步准备说话,却被左清伸手往后托了托,算是拦住了。 左清思绪如电,急忙道:“大人,家父乃是丰国印将军的贴身侍卫左寒,在三年前的南符山之战里,家父为护佑印长缨将军,已然战死,我姐弟两人谨遵家父遗命,与人为善,所以才救助别人,绝非伪善,亦无恶意。” 说完这些话,她稍稍舒了口气。 然而,白袍修士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这是歪打正着,完全符合神谕的标准。 于是,他笑了起来,然后笑容一肃道:“那正好,抓回去!” 左清低着头,贝齿咬着红唇,却不知该再说什么好,她明白越是和这些大人顶撞,后果越是凄惨。 然而,她身后的左乐却不愿意了,他即便被姐姐用手推着,却还是问道:“我们没有犯法,我们明明是在救人,凭什么?” “凭什么?” 白袍修士笑了笑,然后看向那倒地的老者,“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 那前一刻还倒在草丛里的老者便是直接翻身而起,笑道:“大人,小人又帮您测出了一个伪善者。” 左乐愕然道:“你没事?” “自然没事。” “你没事倒在草丛里做什么?” 老者冷哼道:“还是因为你们扰乱这个世界?” 左乐怒火上涌,压抑着声音道:“我们是在救你,你想做什么?!” 左清轻声道:“小乐,别说了...” 左乐怒道:“为什么不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狗屁道理?!” 那老者道:“看看看看,这就生气了,所以才说你们是扰乱和平的不安因素。” 白袍修士微笑着点点头,“做的不错。” 那老者得到了赞扬,不禁露出狂喜之色。 白袍修士不再废话,他挥挥手,四名白甲近侍便是走了过去。 左乐胸口只觉压抑无比,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如是风箱般鼓动着。 他耳中传来姐姐的声音。 “小乐,不要。” 左乐额上青筋暴突,双拳捏紧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小乐...”女子的声音多了几分哀求。 左乐这才缓缓松开,“知道了,姐姐...” 忽然... 远处传来一声哼笑。 “可笑。” 白袍修士猛然抬头,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那声音没有回答他,只是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 “可悲。” “什么人!!” 白袍修士左手手指探入腰间的一个白瓷瓶中,沾了些“圣水”,然后一点长剑,从下往上抹去,顿时间,长剑就镀染了一层圣洁的光华,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这种凡有实体而未有膜的,都是法相或是法身层次的力量,只不过从夏极可知,法身或是法相并不弱小。 做完这些,白袍修士警惕地握剑环视四周,而四名白甲侍卫亦是严阵以待。 左清姐弟两人也是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稍稍呆住了,以至于仰头看着天空。 树影如牢, 高立似井。 阳光向井口洒入,带着冷漠的春意。 白袍修士冷声道:“动手之前想想清楚,你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么?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么?” “什么事?”那声音同样之冷,如在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白袍修士失笑道:“凡人之眼,不见神谕之远见,我们都是在为这天下苍生默默地付出啊,你是不会懂的。” 他说完这句话... 只见天空有了些变化了。 一道影子如被贴在了这个空间里。 然后给人一种“缓慢地飘着”的感觉。 只是感觉而已。 也只能感觉而已。 那种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如梦如梦的飘动,让白袍修士想做出反应。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紧接着,他又发现不是动不了,而是以上的都是以念速在他脑海里进行的。 换句话说,从他意识到天空变化开始到现在,便是连一秒钟都没过去。 然后,他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力量轻轻触碰了下,然后体内的法身之脉有了痒痒的感觉,好像是在裂开。 不仅是他,其他四名白甲侍从,以及那老者都是这等感受。 时间似恢复了正常。 一道玄袍身影落在路径上。 然后便一连串宛如小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的声音,从那六人体内传来。 那六人转瞬便是露出痛苦之色,哀嚎之声,不敢置信之声传来。 他们经脉全碎,力量消失。 紧接着,来人随意一动,气流乱舞之间,便是直接割了六人的双腿,从此往后,这六人只能以重伤的姿态,靠着双手活着,或者被羞辱至死。 来人是夏极。 他这一路走来,又不知见到了多少荒唐事。 他已连理都不想理这些人了。 就一个感受——恶心。 那六人还想说话,也不见夏极有什么动作,祝融火焰从他们心底升腾而出,直接将他们的嗓子与舌头给烧没了。 做完这一切,那六人只是在痛苦地咳嗽着。 左清姐弟看到来人,露出些害怕之色。 左乐更是直接往前一步挡在了姐姐面前,只不过他眼中虽有着震惊与警惕,却毫无敌意,反倒是充满了激动之情。 然而,那被两人所警惕之人却露出了微笑。 夏极温和道:“你们做的没错。” 左乐缓缓立直了,神色也舒缓了下来。 左清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男子,她可以在这他身上看到自己渴求的所有另一半的特征,这种感觉甚至直接让她心跳莫名的加快了。 这男人身上有着一种奇幻的魔力,糅杂着让她从未见过的气质,让她无法抗拒,而禁不住被吸引,哪怕她绝非轻浮之人,哪怕她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哪怕她的理智让她明白自己不可能,也不会,甚至不该产生这种情绪。 她比弟弟懂事,便是先道了声:“多谢前辈。” 然后,她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六人,眼中露出不忍之色。 夏极问:“你可知道自己若被他们抓了去,会如何?” 左清道:“回前辈,应该是问清原委,就可放小女与弟弟回家。” 夏极摇摇头,“他们会杀了你,甚至让你在死前饱受羞辱。” 说到这里,他闭上眼,脑海里犹然记得来路上遇到的几幅场景。 那些明明是善良,明明无辜的人,却惨遭毒手。 所以... 他要屠灭这些人。 这次他不论道,只杀人。 “饱受羞辱?怎么会?”左清瞠目结舌... 左乐道:“姐姐,我说的吧,你还不信我,这世道...” 他的话被打断了,左请咬着唇道:“能怎么办,你能改变什么?小乐,我知道你学武是想像爹一样行侠仗义,到处帮助人,可是你能改变什么!” “我...” 左乐一时间无言。 左清到底是成熟的,她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地上的六个在地爬着,发出凄惨哀鸣的半身人,道:“前辈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吧,若是他们被神殿之人带回去问明原委,便是会对前辈非常不利。” 夏极笑道:“你倒是好心肠。” 左清俏脸一红。 她还没再说什么,夏极便是道:“先别回家了,折返回你们来的地方,先避一避,对外绝对不可宣称是姐弟,就说是朋友吧。” 说着,他又从怀里丢出了一本册子。 左乐一把接住,定神看去,只见册子的封面写着两个字:天宪。 再一翻开,他不禁傻眼了。 也许他无法认出一般和中等偏上的区别,但一定能看出“无上”这个层次。 他看了一眼,就明白这本册子讲的是何等高深之法。 左乐猛然抬头,然而,那男人已是飘走了。 他的身影在前方的路径上,一闪一闪,便是没了影子。 “姐...”左乐兴奋到茫然地捧着册子,“我还不知道他是谁...” “小乐,跪下。” 说着,左清已经是双腿一屈,对着那方向匍匐而下,左乐跟着跪下。 左请轻轻磕了三个头,左乐也跟着磕。 磕完起身。 左清一撇那边爬着的六人,忽道:“小乐,杀了他们。” “好的,姐姐。” ... ... 夏极走在这深春的大地上。 河流从他脚畔缱绻而过。 青翠的小草,茵绿成海。 风一吹,树就响了。 沙沙沙的声音,让人觉得很安静。 安静的不止他走过的地方,还有这条通往丰国国都的官道。 官道东西架构,长百余里,两侧从林子到山川,再到一条并不宽阔、依山而建的道,此时,这道整个儿透露出安静。 他走入一片穿过峡谷的官道时,峡谷两侧忽然擂鼓动天。 夏极抬起头,看到峡谷两侧各站了三个人,合计六个。 第七个人从左侧峡谷走了出来,身着雕饰着古朴神秘纹理的金色长袍,头戴一顶帝冠,正俯瞰着他,扬声道:“你中计了,这里就是我专门为了埋伏你,而设下的陷阱。” 夏极:... 那人继续道:“你难道一路走来,就没有发现此处安静的很奇怪吗?可笑,你身陷罗网却还不自知。” 夏极问:“你是谁?”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你找了我这么久,杀了无数无辜的人,无恶不作,无法无天,你居然还问我是谁?” 夏极道:“沈天飞?” 那人眉头一皱:“你胆敢直呼神的名字?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又忘恩负义的人。” 夏极奇道:“忘恩负义?” 沈天飞道:“你活在我恩赐的盛世里,居然还要来对付我,你的良心呢?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 夏极神色越来越古怪,他忽地问:“听说你是穿越者?” 沈天飞惊道:“你竟然知道这一点,确实不简单。不错,我从神地而来。” 夏极忽地问:“你是脑残吗?” 才说出“你”这个字时,周围忽地更加安静了。 无比的安静。 如同死亡一般的安静。 然而,无形之间,虚幻的黄焰已经升腾而起,覆笼此处。 夏极伸手,于虚空之中轻轻一摘。 这一摘直接摘出了一朵“灰莲花”。 一朵,又一朵... 灰莲花在他脚下堆垒而起。 他的速度极快又极慢。 然而,沈天飞却是冷冷一笑,他速度竟然也是极快,然后他摸了摸左手戴着的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就是他的金手指——蜗天戒。 功能只有两个,第一,能进入戒指之中进行修炼,然而,在戒中修炼一天竟抵得上在外修炼一个月,而且根本不会修炼失败。 第二,吸一方天地之力,藏入戒中,如让天地入蜗壳,从而不仅可以冻结这一方天地,让别人无法借用这片天地的力量,而且还可以将这天地之力融合入自己的攻击之中。 要知道,他自身的神通之力,可不是借用天地之力,而是一种具备着湮灭,甚至反噬特性的神力,可谓是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力量。 沈天飞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百余年了,隔三差五地便会进入蜗天戒修行,然而,他终究不可能每天都在里面修行,那也太累了,所以... 三百余年时间明明可以让他修行时间达到近万年,但却只有三千多年。 “修行三千多年”,和“拥有三千多年的功力”完全是两个概念。 后者纯属乱说,因为根本不存在界定的标准。 至于修行三千多年能达到什么水平,则是看各人造化。 这个很容易理解,比如说考试,总不能说我花了三年做题目,就一定比你花三个月的要考的好吧? 只不过,这“蜗天戒”的神奇之处在于,可以让所有的修炼都有效化,换句话说,你只要在修炼,那么就等同于一个天才的刻苦修炼了。 至于你能不能突破这个“戒指给你的保底”,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毫无疑问,无论沈天飞的资质怎么样,用心程度怎么样,他的基础是很牢固的,力量也是很强的。 所以,他并不是那种还没办法看清夏极的动作,就被杀了的人。 他看清了。 但是... 看清了又怎么样? 你全部看清了吗? 沈天飞忽然之间惨叫一声,跳了起来。 仰头,直接喷出一口火。 沈天飞听到了这不知好歹的敌人居然骂他,本是想着反驳的,所以注意力没有全部集中在打斗上。 何况,他身怀三千多年功力,加上蜗天戒,众神庭本身的势力,他根本就没遇到过什么大事,在这片土地上从来都是横行碾压的。 他怎么可能会想到这等作战方式? 夏极在这句话的时间里,以黄焰致幻,以法相莲花为吸引,以祝融的心焰与黑皇帝湮灭之火搭配,再以逆熵君的冰炎制造出一种更隐秘、更诡谲的反向冲击。 四种噩兆之火的神通无缝衔接... 若不是沈天飞有着bug一般的金手指,以及诸多保命的底牌,这一下就直接秒杀他了。 当心智与力量不匹配时,即便力量相差不远,依然存在秒杀。 沈天飞吃了痛,又消耗了某个未知的底牌,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是喊了声“给我杀”。 第二,是直接挥出了他的蜗天戒。 那玄奇的戒指,如暗藏一个小世界的蜗壳,瞬间混淆了小与大的区别, 此方隐见狂风呼啸向着那蜗壳飞奔而去, 隐秘的天地之力糅杂在其中,似万千无形潮水在奔腾咆哮之间发现了一个“豁口”,于是便都向着那豁口奔去了。 这一方天地,忽然之间已经无法被借力了。 而他周围的那六道身影,显然都是十四境里的佼佼者,此时同时施展力量,一瞬间,重重十四境的黑膜之力随着各色攻击方式落向了夏极。 三把神兵飞剑,包裹浓郁黑膜,破空而至, 一面神兵巨盾被高举起而欲砸落在沈天飞面前对他进行守护, 还有数道飞快弹射于山谷与山谷之间的黑膜蛛丝。 最末一个则似是怪异的双头虎妖,利爪突刺而出,化作蜘蛛脚一般夸张的尖锐,闪烁着黑芒,直接向着夏极扑了过去。 只不过,这六者心底也觉得颇有点儿不顺,因为“天地之力”没了,他们也无法动用十二境的神通之力了。 轰轰轰轰!!! 飞剑插落在了夏极的头上,胸口,脖子... 蛛丝在飞光般的来回弹射之间,极快地构织出了天罗地网,将夏极包裹其中。 而那双头虎妖,则是虎视眈眈地站在蛛网一边,静静等待,一副防止对方突破的样子。 这配合不可谓不默契,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天地之力抽空,十四境的天罗地网。 右边峡谷上,那双手正在丢蛛网的是妖族的一只天才兼族长级别的蜘蛛精,她茫然了,因为她已经在收拢蛛网了,可是却没有丝毫的触感传来。 咋回事呢? 别说她了,另外三个在拿着神兵飞剑乱戳的身影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疑惑。 哎? 为啥戳人没感觉呢? 是幻影? 其中一人抬手一点眉心,显然是施展了什么清醒开睛之类的玄功。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站在谷底的少年依然站在那边,四周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然...却透着古怪。 这一点,夏极也曾经怀疑过,因为按理说“蜃君之炎”是很高品次的东西,当初他的“燃灯禅”品次虽然也高,但如今观之却觉得必然不如“蜃君之炎”,可当时,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幻境。 这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件令他疑惑的事。 同样疑惑的是,当他明白劫云的品次并不低之后,他就对“劫云为什么会被他度化”而产生了一定的困惑。 总而言之,那施展玄功的十四境佼佼者并没有看穿神通层次的“蜃君之炎”,因为十三境与十四境并不会对玄功有加成。 刷刷刷刷刷!!! 无坚不摧的黑膜神兵对着蛛网里的夏极飞快攻击着,只是短短可能一两秒的功夫,那山谷里已是寒光翻滚,但却没有任何的气流波动... 同时,蜘蛛精也猛地把手一提,蛛网收缩,在万千寒光的穿透里,将那少年彻底地收入网中。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这六者心底生出了某种诡异与不妙的感觉。 他们好歹是十四境的佼佼者,便是遵循着此时的不妙,开始准备动用底牌。 可是,他们浪费了一两秒时间做出了错误的攻击,而他们的对手却不会犯错。 在这场人的神经触感已经无法及时反馈真实的厮杀里,他们终于率先通过眼珠接收到了“天地斑驳”的光线,那斑驳如同一张又一张的焚烧的贴图贴在了这个空间,错落无序,难以言说,诡谲无比。 此时,痛感终于传递了过来。 他们的黑膜在以毫秒计算的时间里,以一种波涛两分的姿态开始裂开。 这裂开,汹涌地狂暴地一撕到底,继而一股死亡的黑气从他们的眉心切入。 一秒之后。 七颗头颅都裂开了。 血液飞溅。 空间里哗哗哗地闪过诸多的“如是信号不好”的雪花。 而夏极,似还在原地未动。 -- ps:明天应该是1100左右更新。 力量和境界的说明 即便作者在书里已经多次说明了“境界和力量”的关系,但是许多书友似乎依然不明白,这里专门开单张解释一下。 1.我境界越强,力量不是也该越强吗? 那么, 境界1:拿石头丢人。 境界2:拿剑砍人。 境界3:拿枪射击。 以上关系是:境界3>境界2>境界1。 那么,请判断以下的胜败。 a举着一座山峰,从100公里外,向着一个拿着手枪正在寻找敌人的b丢了过去。 b会用拳头大小的石头丢人,会拿起最多与自己身高等同的长剑砍人,也会用枪进行瞄准射击。 那么,在山峰不会丢歪,不会出现各种其他乱七八糟抬杠模式的情境下,请问是a胜,还是b胜? 答案:自然是a。此时,a是境界1,b是境界3。 --- 2.a花了30年还是在境界2,但b花了1个月就是境界3了,a简直是活到狗身上了,b真是天才,好厉害啊。 那么,请判断以下关系: 项羽花了三十年成了武力值最高的人,他是境界2。 一个经过了训练的士兵熟练掌控了狙击枪,他是境界3。 那么,在不出现各种乱七八糟抬杠模式的情境下,我们是否可以说项羽那三十年都活到狗身上了呢? --- 3.抬杠模式:那境界也不厉害,提高啥境界啊。 请问世上有多少项羽,多少能举着山峰丢别人的存在。 --- 4.抬杠模式:我一定是那样的存在。 小水无言以对,并且给您施加了大祝福术,同时对敌人施加了大降智术。 --- 5.抬杠模式:什么石头,兵器,枪啊,我一拳能爆宇宙。 小水双瞳急剧收缩,瞠目结舌,震惊的无言以对,并且化身为只会喊666的路人... --- 以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勿喷,谢谢。 47.我就是伤害你,怎么了?虐杀神主!(6305字) “这究竟是...” 沈天飞目瞪口呆。 天地良心,他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因为他没有和老祖打过,也没有在生死边缘行走了千年。 就如同样抓着兵器的两个人,他比起夏极,完全就是一个拿着兵器的普通人与一个精于厮杀的专家。 但他的兵器很强。 所以, 沈天飞猛然一握蜗天戒。 狂暴的天地之力与他独有的神通之力糅杂在一起,往八方无差别的翻滚拍打而去。 这是两个世界的神通之力! 力化无形之球,以他为中心,急速扩散。 所到之处,峡谷成粉齑,万物承受着一种暴戾与奇诡的双重碾压。 峡谷上所有的树木花草,都同时承受了粉碎与枯萎。 而这强大的力量竟直接在蜃君黄焰的虚幻世界里,轰出了一片真实。 真实的焚烧,枯萎,粉碎的场景... 沈天飞作为这魏洲的众神庭最强者,实力与底蕴都是无比丰厚。 他左手捏着蜗天戒的同时,右手已经抓出了五颗水晶样的东西。 “啊啊啊~~~” 沈天飞周身浮出一层十四境黑膜,一边下坠,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左手不停地在捏握着蜗天戒。 随着他的捏动,一圈又一圈的狂暴无形之力呈球状,向周围扩散而去。 他显然想要落到地面。 而落到了地面,他就可以凭借此时抓着的那五颗水晶样的东西,发动反攻。 蜃君幻景就如一道美好却虚假的幕布,被他从上到下正在四处一条宽大的轨迹。 此时, 夏极抓着黑刀,不远处的虚空还浮着朵朵灰色莲花,每一瓣都是一把飞刀。 他如闲庭信步,身形一飘又是一飘,没有任何抬步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行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 他在那无形之球附近飘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感受着力量。 也测试着力量。 从峡谷谷顶落到地面,大概要七八秒时间。 而七八秒的时间对于这种层面的战斗来说,完完全全就是免费赠送的“调查与测试时间”。 沈天飞没打过这种层面的战斗,也没遇过这种敌人,他是真的不懂。 夏极脑海里一念接着一念,飞快闪动。 “秦辰天所说的冻结天地的力量,应该就是那戒指的缘故了。 这不是冻结,而是彻底的吸取了这一方的天地之力,以至于别人无法动用。 然后,他可以将这力量糅合自己的小世界力量,发出双重攻击,即便是我也无法轻易靠近。 这金手指还真是bug了,寻常人遇到他根本不可能是他对手。” 夏极如在缓慢无比的时空里,闪烁着,手指于那缓慢绽放的双重神通之力的边缘轻轻一点。 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好像点在了一座正在飞速向他撞来的钢铁神山上,力量无比雄浑,这沈天飞动用的十二境天地之力比别人强太多了。 而这还只是第一重力量。 除此之外,他感觉他手指里的恢复力正变成一种诡谲的毒素,在反噬着他手指。 在这须臾不到的时间里,他的手指已经开始发灰了。 那灰色好似瞬间引燃的导火线,哧哧哧地向着夏极整个身子扩散而去,但才扩散到上指骨,便是停下了... 因为夏极的指骨骨弯处出现了断痕,他直接断了那骨头,在断的一刹那,白凰之火焚烧而至,使得无数的肌肉纹理,神经还有血液以一种玄幻的姿态开始复苏,指头开始重新长出。 “能让恢复力变成无解的毒素,这就是那伤害小苏的力量了,原来这是另一重神通之力,是如我的火劫劫地世界之力一样,隶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力量。 这也就是秦辰天所说的比湮灭之力更强的反噬之力了。 原来,除了燕洲那九个人有,这沈天飞也有。 这么说来,小苏能活着已是说明她极强了。” “他此时落地,定是要靠那五颗宝石做些什么...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你落地。” 夏极思索完毕。 而,夏极在测试的时候,沈天飞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速度比不上夏极,但比别人却好多了,因为他能看到夏极在他周围环绕。 所以,双世界神通之力就从他的手掌上被随意地拍出,突出一道又一道无形长枪,猛烈向夏极刺去。 夏极眉心的第三火瞳已经睁开了,这是他更大层度动用“火劫世界”神通的媒介。 一重又一重火红卵状护罩从他周身绽放,但却也不是硬碰硬,只是作为一个“若是未曾躲避可以防御的备选措施”。 他此时心思既定,便是飞快落向了地面。 双手一张。 开始酝酿逆熵君的火焰。 他在等沈天飞落下的那一刻再彻底爆发而出。 所谓逆熵,就是“攻击反向”,“能量逆转”,当然因为逆熵君并不是道的层次,自然不可能具备与道同样的力量,只是能在某一层面达到以上程度。 滴答... 滴答... 滴答...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这一方真实与虚幻重叠的世界里,万物也在飞速的焚烧,崩塌,枯萎,粉碎。 沈天飞落地了。 他爆喝一声,左手同时继续捏动那蜗天戒,要以无差别的攻击要震开夏极,同时他右手已经抓着那五枚水晶样的东西往地面狠狠拍去。 这是五颗水晶名为玄阵水晶,珍贵无比。 一旦布下,就能把此处彻底变成他的主场,发动玄阵的力量对夏极进行协助攻击。 天地之力被自己抽取,此方大地还为自己主场,那么自己在这里说是真正的神也不为过了。 嗖嗖嗖!! 五颗玄阵水晶穿透了无形之球,向着大地飞射而去。 因为沈天飞只要动用力量,那么大地就会粉碎,而这五颗水晶永远无法落入大地之中构成玄阵的缘故,他只能停下无差别攻击,而挥拳向着夏极轰出一道强劲无比的双世界神通之力。 夏极身形飘动。 双世界神通之力撞击在红卵边上,发出一声恐怖而沉闷的爆鸣,侧边儿顿时炸开了一团蘑菇云。 夏极第三瞳眯了眯,重新撑起红卵。 他利用着速度的优势,后发制人。 就在那五颗水晶急速落地时,他酝酿已久的逆熵君火焰也爆发了。 诡谲的冰焰顿时出现在水晶之上。 沈天飞冷冷一笑。 玄阵水晶岂是能被破坏的? 何况,他的力量也在落下,若是水晶被挡住了,下一刹那他就能破开这火焰。 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然而... 下一刹那发生了两件事。 五颗水晶以极快的速度落在冰焰上,然后这极速瞬间逆转,以一种毫不打盹的姿态向天空逆冲而去,瞬间从沈天飞身侧掠过。 而沈天飞的双重世界力量则是轰碎了冰焰,而带着他深深地撞入了土地里。 再一刹那。 夏极已经飘到了那五颗玄阵水晶,直接把这东西收入了储物空间。 沈天飞刚好仰头看到这一幕。 他陷入了谜之沉默。 是的... 在这种须臾即生死的较量里,他居然还有时间陷入沉默状态,做出这种完全多余的精神状态... 而夏极再收回五颗玄阵水晶的同时,就已经拔出黑刀,居高临下,一刀斩落。 无声无息。 无有动静。 没有任何气流与声音。 这是能量完全不泄露的表现。 看起来,就好像是个小孩子拿着刀用蜗牛的速度静悄悄地在砍。 而在这一静一动之间,一软一硬之间,呈现出恐怖的力量。 不仅如此,他下落不是以直线下落的,而是用一种你很难想象的“飘”的动作落下的。 沈天飞痛苦极了。 心底好像压抑着什么要爆发似的。 眼前的一切让他彻底混乱了。 他想象里的战斗,应该是那种“当他举起蜗天戒时,一切都结束了,所有人都会震惊,都会跪下”的战斗。 他有着这样恐怖的金手指,明明该是碾压才是。 这世界上,除了那九位至高神,其他一切都该被自己碾压。 若是用主角来比拟,自己就该是无敌文的主角。 一天修行,保底天才修行的一个月。 抽取一方天地之力为自己所用。 加上庞大的魏洲众神庭,以及自己可怕的底蕴。 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在自己拿出蜗天戒后还活着。 难道不是吗? 难道自己不牛逼吗? 然而... 他错了。 所谓主角,不是因为他生来就是主角,而是因为他最终会达到某个高度,做到某件事,所以他才是主角。 所以,后来的人们才会读到他的故事,会从他的主视角去阅读,同时产生了一种“他一开始就是主角”的幻觉。 事实上,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主角是谁。 而正因为他在最后一刻创造了辉煌,所以才有了他从弱小之时发展的故事。 主角光环是从不存在的。 可,沈天飞不明白。 此时,他心底太折磨了。 习惯了碾压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对杀,只觉得自己能用的大杀招都用了,还能怎么地? 于是,他仰头,左手不停地挥舞着蜗天戒,一道又一道的双世界神通从各个方向,如无根之草向夏极碾压而去。 同时,他发了疯似的从储物空间里抓出各种法器往天上丢去。 一边轰,他一边愤怒地喊着“死!!” 是的... 他又做了多余的动作。 而天穹之上,骤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俯飘而下的夏极,忽然飘得乱了起来。 好似漫天都是“信号不好”的雪花... 双世界神通盯着那些雪花不停地轰砸。 沈天飞也不知道轰中了没有。 他现在很愤怒。 忽然... 他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小虫子拍打着翅膀,飘到了自己面前。 沈天飞满脸疑惑,而他刚刚挥舞出的蜗天戒对天空的一道雪花进行轰杀。 然后,那小虫子忽然变成了夏极。 沈天飞眼珠接受到他的刹那,虽然是来不及动用蜗天戒的力量,但周身却是爆发出一重恐怖的力量波动,化作能量风暴向外掠去,要把夏极弹开。 只不过... 他看到了夏极露出了冰冷的笑。 在笑容之前,是一方阴阳旋转的磨轮, 阴阳双鱼,蕴藏两到玄妙无穷的道蕴, 磨轮之上,九道异火正在旋转不息, 阴阳如门开, 门后是一把漆黑的长刀, 刀身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增长, 刀身之上镀染着一层无以言说的火芒, 刀本身冲来的速度又是连眼珠的视觉神经都无法及时反馈给大脑的速度... 就算沈天飞的法身力量不弱,他的反应力也很快,可也仅仅看到了这一幕,换做别的十四境怕是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他看到了。 他做出了阻拦。 他的阻拦不是用蜗天戒做出的。 所以,他的阻拦被那九炎阴阳,以及阴阳门开之后镀染了源炎的定界黑刀,摧枯拉朽地撕碎了。 黑刀斩的方向是他的左手。 刷! 刀过。 他的左手断了。 死亡的黑气淹没了他的手。 断了可以重生。 可是蜗天戒却在他左手上。 他左手灰飞烟灭之时,那戒指已经被黑刀一旋的动作而带到了夏极手上,又行云流水几如艺术般令人叹为观止地收入了储物空间。 做完这一切,下面事的已经是一面倒的虐杀了。 沈天飞想跑。 但被揪了回来,直接砍了双腿。 他恢复力很强,虽然没有夏极那么变态,但底牌多啊,于是他掏着各种底牌,有疗伤的,有逃跑的,有攻击的。 然后,沈天飞真的逃了,他出现在了千里之外,双腿开始恢复。 然而... 没多久,他又见到了夏极。 夏极凭空出现了。 七十二变的神通让他可以变成甚至一粒尘埃... 所以,沈天飞能见到夏极时,夏极已经出刀了,若在平时,沈天飞是可以抵抗的,但现在却不行,因为他失去了蜗天戒。 沈天飞想着双腿没了就没了吧,于是他又丢出底牌,想跑。 可这次夏极砍的是他手动的地方,直接一下子断了他逃跑的机会。 然后冥地刀把这位神主狠狠地钉在大地上。 嘭嘭嘭嘭!! 一连串经脉爆破的声音传来。 沈天飞显然很不弱,又似乎动用了什么恢复的底牌。 这一次,夏极看清了他的储物空间所在,那是挂在胸前的一枚水滴样吊坠,他直接一扯就放入了自己怀中。 沈天飞傻眼了... 当然,他还有修行了三千多年的功力,若是任由经脉彻底粉碎,那么这三千多年的力量就会没了。 所以,沈天飞无奈之下只能修复。 但是,他终于修复不动了。 他的经脉被彻底的粉碎了,毁灭了。 他的境界直接跌落,变成了凡人。 这位神主彻底崩溃了,他已经要发疯了。 嘴里一个劲的喃喃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这么强大,怎么会败?” “你竟敢深深地伤害了神的心,你...” 夏极一脚将他踩踏在地上,直接踩碎了他的嘴巴,微笑着问:“伤害你又怎么样?” 问着的时候,他收回了兴奋无比的小冥,取出了一把尖刀,随手一刀,便是千刀万剐。 刀在这位沈神主把肉割出了翻卷鱼鳞的模样。 沈天飞惨叫起来。 夏极问:”伤害你又怎么样?说啊。“ 沈天飞嘴巴已经被踩碎了,只能发出含糊不轻的声音。 夏极抓着刀又随手一剁... 这一剁直接将他骨头又剁碎了,使得他化作手脚都留了半截的人彘落趴在地上。 夏极道:“你说啊,伤害你又怎么样?” 就在沈天飞要痛苦地晕死过去时,白凰火焰落在他身上,让他的骨头开始重新生出,血肉开始长出。 “说点什么吧。” 夏极道。 他说话的时候,脑海里想起在之前神殿的卷宗里看到的记录,那一句一字简直是触目惊心。 沈天飞心底充满了极大的耻辱感,他看着面前男人到道:“你还不是和我一样,弱肉强食,你不也是欺负弱者,虐杀弱者,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夏极微笑着看着他,忽然道:“我是善是恶都无所谓,谁觉得我和他一样也没关系,我不开心就杀你,我开心就放了你。但现在,你又伤害了我的感情,你让我不开心,所以...” 说完,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酷刑。 然后开始对眼前这位使用。 而有白凰之火的存在,他可以让这位不停地死,不停地火。 沈天飞痛苦地喊了起来:“杀了我吧。” 夏极微笑着看着他,“为何你要逼我呢?你不过就是生不如死罢了,我受伤的可是感情啊。哈哈哈哈哈。” 沈天飞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忍不住目瞪口呆。 夏极一边随意地对他施展着酷刑,一边想着卷宗里看到的那些灭门惨案背后的可笑理由。 他笑容越发迷人,下手越发之狠,极尽酷刑。 劝人宽恕者, 若未曾经历过苦痛, 是没有资格开口的。 劝人大度者, 若是未曾知晓前因后果, 最好立刻闭上嘴。 沈天飞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地狱。 夏极专心致志且兴致勃勃地虐杀了他一整天的时间,从他躯体到他的意志,到他的一切,都已经被虐杀的完全不存在丁点儿了。 此时的沈天飞,就好像一只被主人打骂惯了的狗,只要看到夏极抬手,他就会吓得低下头,然后跪下来求饶。 夏极微笑道:“我可是和你一样,弱肉强食,欺负弱者,又怎么样?我就是欺负你,虐杀你...怎么样?” 然后,他又对这位神主毫不间断地动用酷刑,又虐杀了一天一夜。 沈天飞已经彻底地不再有半点身为人的自觉了,只要看到夏极,就会吓得身体做出反应,屁滚尿流,全身恶臭,眼泪直流,口水乱淌,眼珠泛白,全身抽搐... 夏极心底的恶气才稍稍消减了下。 但他现在还不能杀沈天飞。 所以,他牵着这位已经乖到不能再乖的神主,来到了一个林中小屋,开始了恢复性训练。 ... ... 一个月后。 众神庭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首先,是那从南方来的恶魔已经被神主消灭了。 其次,众神庭多了一位神主。 这位神主名为光明之主,他拥有着以圣焰为人治疗的力量,但这只是他展露力量的冰山一角。 为了迎接他的到来, 整个魏洲北地轰动了, 宴会是必须要有的。 而能被邀请者,除了凡间各大王国的国主,还有各大宗门的首领,以及妖族的族长... 总而言之,这就是所有此方势力来拜见新神主的宴会。 ... ... 此时, 云深之处,一座庄园坐落在仙气缭绕的深山上。 庄园出门左手就是一个悬挂如匹练的瀑布,瀑布之水从散发灵气的溪流中而来,而流水里隐约还能见到雀跃的鱼儿。 这些鱼儿随水冲出了瀑布边缘,就会飞腾在天,然后竟是展开翅膀般的鱼鳍,再在水雾里缓缓落下,钻入瀑布下深积的潭水里。 这潭翠绿,近乎天然翡翠,很是幽美。 而潭边竟又是一个山庄。 再往下,依然还有山庄。 若是细细去看,就可以发现再往下的山腰,山脚都有着庄园。 庄园里还有不少人在御剑对练。 山谷之中,还有女修男修在御剑而行。 又或是在后山的一些禁地或是遗迹修炼,毕竟这个世界修士们安心修炼,去往火种余烬之地修行,及早突破十一境才是最要紧的事,否则都只有百年寿元。 突破了十一境,下一步就是去小山河遗迹修炼,而在这之中,各大宗门便各有传承了。 这座庄园显然也是一个宗门。 却又不是。 严格来说,这里是半个人教的香火庙宇。 为何是半个? 因为这里本来只是一个仙人庄园,只不过后来因为这庄园过去女主人、现在的主人执意要为人教信仰形象的夫子竖立玉像,所以才成了庙宇。 吱嘎... 最高处的庄园门扉开了。 一个身形高挑,气质极为高雅的女子走出了门,门上牌匾还悬挂着“白云”两字。 “参见老祖。” “见过奶奶。” “见过雪夫人。” 女子微微点头,她负手走到崖边,往前踏出一步,但和别人不同的是,并不是飞剑从远处而来,而是一把如同月光般皓洁的弧刀。 她迈开小足,踏在了冰冷的刀上,刀破空,往对面山峰而去。 一群山庄的高层便是恭敬地随在她身后一同出发。 雪夫人到了对面山峰,便是提早从刀上下来了,然后一步一踏,走到山巅。 山巅上竟然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广场,这广场早就聚集了许多的修士。 这些修士都在此处上香,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而见到这气质高雅的女子,纷纷停步,恭敬行礼,口诵“见过雪夫人”。 她一一点头还礼,然后走入广场尽头的庙宇,庙宇里玉像正是夫子。 她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倒在蒲团前,轻轻磕首。 “老师,这次光明神主的出现,于我们是一个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然后让您的玉像可以落在人间,任由万民叩拜。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 ps:今天没了,不要等,明天1100更新。 48.炼化蜗天戒,争宠光明神(6195字) 魏洲北地一共有六名神主,分别为天神主,力神主,辰神主,青冥神主,焱神主,钟神主。 还有十六名神子。 这数字比起魏洲的数千亿人口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而彻底掌控魏洲众神庭的并不是“天神主”沈天飞一人,所以“我都战胜了boss了,为什么世界还没有如我所愿,为什么别人还不赶紧来磕头,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厉害嘛”这种事即便在最荒唐的梦里,都不可能发生。 众神庭是植根在魏洲的一棵参云神树,但其根须却包笼着亲近众神庭的妖族,极多的宗门,还有地域辽阔无比、已经习惯了去做神明走狗的凡间王朝。 这片土地极大无比,而信息除了少部分特殊的法器宝物之外,大多都是以“信件传送”的方式进行,毕竟这里没有网络,没有精神共同体。 第七神主的信息,花费了两个月时间彻底传遍了魏洲,而“神主盛宴”的时间便是定在了十一月,十一月之时,各方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必须来参加。 不过说第七,其实还是第六,因为秦辰天玷污了神殿威严,所以受到惩罚,他已经被异端殿用不人道的方式给灭口了。 李强等神主对这位第七神主的出现觉得很突兀... 不过,当两人聊了聊之后,李强确认了,没问题。 这个人绝对也是穿越者。 毕竟聊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不仅如此,李强总觉得沈天飞非常惧怕这位第七神主。 没有这位第七神主在时,沈天飞和之前一样。 可只要他听到第七神主的脚步声,沈天飞声音就会立刻小下来,慢下来,瞳孔里闪烁出某种不可察觉的害怕。 别人注意不到,但李强和沈天飞可是相处了很久,他注意到了。 只不过,比起沈天飞,李强却更喜欢与这位第七神主相处。 虽然第七神主戴着面具,可是从交谈里,李强觉得这位是个很洒脱,又很温和,还很讲道理的人,比沈天飞不知好了多少。 若是起初自己是和这位相处,而不是与沈天飞相处,那么他也不至于扭曲到这等地步... 他努力地让自己去适应“穿越者该坚持的本心,该坚持的逍遥自在”,但他的良心还是会痛... 可现在,这位的到来让李强莫名的看到了希望,甚至直接产生了好感。 所以,李强积极地帮这位第七神主归拢他所有需要的东西,毕竟神主和神子虽都是超然于魏洲的数千亿苍生之上,但其实都是各有势力的,比如秦辰天的势力就在魏洲北地的南方,也就是靠近天龙背的那块区域。 秦辰天出事后,那一块区域就是李强在代为管理。 在“神主盛宴”之前的日子里,诸多隶属于秦辰天势力的人已经跑来跪拜新主了。 这些人明显察觉了新主的性格变化。 新主显然更温和了... 而这,也让一些高位的美女们动了想法,她们总是若有若无地对第七神主抛着媚眼,暗送秋波,希望成为新的神妃。 但凡有些脑子的女人都研究过了。 这些神主的择偶非常有趣。 他们择偶有两个标准。 第一,艳名远扬。 第二,先后顺序。 先到她们身边的女人,就很可能成为神妃。 最初,这些神主刚来时,没多少人知道他们,所以都是他们去遇到神妃,然后纳了神妃。 后来,有脑子的女人们总结出了规律,神主寻找另一半就这以上两个标准。 对,没什么要求。 就是先来先得。 只要漂亮,谁都可以是神主的神妃,是神主心心念念说着的另一半。 当然,也有些神主性格比较古怪,他们不收女人,他们就专门爱杀女人,动不动就杀女,而且还把这个看作是人生一大乐事,看作是自己与别人不同的标志。 甚至有些神子在刚出道时,会屠戮自己的亲人里的女眷,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所以,对于这些有脑子、又有脸蛋的女人来说,一个还没有神妃、性格温和、取向正常的神主简直就是一步上青天的极好机会。 如果说人类的女子还存在着矜持,亲近神庭的妖精们可就不是这样了。 在神到来之前,整个魏洲就是妖与佛的厮杀场所。 但因为神主神子的到来,因为迷人的小妖精缠住了神主神子,妖与佛的平衡才在极短的世家里被打破了... 所以,大梵天这些人只敢躲在南方。 所以,能够让这位新神主宠幸,几乎是亲近神庭的妖族的头等大事了。 小妖精们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每天在这位第七神主面前搔首弄姿,摇来晃去,各有风骚,就想着能得到宠幸,而变成神妃。 而成为神妃,意味着自己的族群水涨船高,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夏极也是大概明白了。 这群所谓的神主神子完全就是忽然得到了与心境不匹配的力量,然后又得到了各种吹捧,各种极尽人间所能想象的奢华与温柔,所以想法变得无比的扭曲而古怪。 这有原因。 但不可被原谅。 他很不开心。 一个个原本亲近神庭的女人们,妖精们跑到了夏极面前,但却迟迟没有被收为神妃。 逐渐的,这让另一个被压迫已久的教派看到了机会。 那就是式微的人教。 因为新神主的温和,人教竟然也慢慢地开始出现在他面前,希望能够得到这位神主的支持,以让人教从阴影的缝隙里走出来。 不少人教的强大女修士也是赔着笑,只想着自己若是能被神主看中了,那就做神妃好了,毕竟这神主的性格挺好的。 只不过,不知道那张面具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张脸庞。 却又为何要用面具遮挡? 时间一天天过去。 妖族,人教,还有许多势力各怀心思的人以这第七神主为中心,开始了一定程度的明争暗斗。 ... ... 夏极坐在这神殿中,他本就是穿越者,打入这样的内部,容易的很。 此时,他坐在一处僻静的天井。 这处天井乃是神主修行之处,为了防止泄密,周边不会有人,且有隔绝探查的气罩存在。 绿叶红花,碧水萦绕,更有手捧花瓶的女神雕像。 水从花瓶里潺潺流出,制造出一种幽静的感觉。 夏极摊开手。 手上是一颗螺旋纹理的戒指,从上看去,就是一个蜗牛壳。 但这却是沈天飞之所以为神的金手指——蜗天戒。 蜗藏天地于一戒之中,使得他人无法动用天地之力,而自己却可以。 他五指一张,掌纹火焰流淌,生出火。 这就是火。 是一种超过了九大噩兆的火焰,是一种你看了就知道是火的火。 这是他本体所生的火。 亦是天地里至热至阳的火——源炎。 这火焰曾经炼化过自己的金手指,那么这蜗天戒是否可以炼化呢? 火焰包裹了蜗天戒。 静静焚烧着。 烧了一天一夜,戒指有了那么一丁点儿反应,而此时沈天飞也有了反应,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庭院门前,想要敲门而入,却又不敢。 沈天飞现在觉得格外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永远离他远去了。 但是他又不敢进入,因为他就被夏极驯成了一条“无论生死都不敢自己做主,甚至连悲伤开心都不敢自己做主的狗”了。 别看夏极平时不动,但真狠起来,哪里是这些穿越者能比的。 沈天飞痛苦无比地靠在庭院的门扉... 良久,他终于垂头丧气地走开了,他已经接受了现实。 夏极手中,源炎在疯狂消耗着,甚至要把他所有的力量都消耗一空。 终于,夏极觉到了疲惫以及一种“暂且告一段落”的感觉。 他收起蜗天戒,便是去泡澡。 过去神主泡澡,从来会有极多的女人服侍... 夏极拒绝了那些女人,她们反倒是惶恐起来,于是夏极稍稍了解情况,直接给了她们一些赏赐,又下了口谕,放她们回家了。 忙完这些,已经深夜了。 他坐在神殿书房里,戴着面具,穿着白色睡袍,此处地处很高位置。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启禀光明神主,力神主到了。” 力神主就是李强。 今天是他约李强来的。 夏极露出微笑,便是走了出去,神殿侍卫都退去了,只留下两名神主。 夏极坐在主座上,他眼中的李强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大周的开朝天子——姬玄,也可谓是他的弟子了。 他试过,原本的精神契约是无效了,他无法联系上胡仙儿。 但五彩神令恰如苏甜所说,真的是高级货,居然还能用。 不仅能用,主人还能直接了解五彩神令之中人物的状态... 1.姬玄(死亡),法身境初期。 2.夏清玄(死亡),神通境第二重天。 3.左慈(死亡),业力境。 夏极在与李强聊天之后,又掌握了不少他的信息,随着夜深,李强便是起身告辞了。 起身时,李强想想又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夏极不准备问,他立场根本没变。 李强走了两步,却忽然转头道:“沈天飞有问题。” “哦?” 李强忽地扫视四周,手猛然一挥,做出一个更高层次的隔离气罩。 夏极也是一挥手,加上原本此处的隔离罩,算是三重隔离了。 李强做回原位,忽道:“沈天飞平时有着隐藏力量的喜好,所以别人不会察觉他没了力量,可我与他朝夕相伴,我感到了。” 夏极不说话,等着下文。 李强道:“其实我不喜欢他,我甚至很讨厌他。” 夏极问:“为什么?” 李强道:“我...无法做到像他们那样的逍遥自在,我觉得自己的良心每一天都饱受煎熬。 这眼前的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呐,他们不是数字,不是游戏。 这和我穿越前所受的教育,所受的一切都是冲突的。” 夏极笑道:“力神主,有了力量就放纵,享受,不是正常的嘛?” 李强道:“但不该建立在别人的苦痛之上啊。”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痛苦地跪倒在地:“可是...我做了,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做这些事其实根本不开心,我是想融入他们,因为这就是众神庭,你不融入他们,你就是叛徒,就会被追杀。 但我觉得穿越者不该是这样的,我们虽然有力量,可又怎么样呢? 去融入这个世界不好吗?” 他如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声音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良久,他平息下来,忽然如是呓语般的道:“我喜欢一个女人,她也喜欢我,但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想和她好好的过日子...” 问完,他抬起头,正视着夏极,缓缓道,“为此,我能付出现在我所拥有的这一切,留一条命,留一百年给我,可以吗?” 夏极看了他良久,忽道:“既然你都想到这儿了,说说后面的事吧。” 李强眼睛一亮,他如是得到了猜测肯定,这位光明神主应该就是那位对众神庭怀着恶意的恶魔了,沈天飞被他控制了。 但李强非但没警惕,反而精神了起来。 因为,他的人生又可以重获光彩... 神主的身份,一身的力量,便是不要罢,便是当做自我救赎的付出吧。 这样,就可以用一个干净的自己与她在一起了。 她是个普通人,自己也会是。 李强露出了微笑。 果然,他还是喜欢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这什么狗屁神主。 夏极也是没想到众神庭里还有这样的人,于是又聊了一会儿,大概确定了之后的计划,便是散开了。 听完力神主的故事,他回到窗前,看着窗外,忽地就想起了妙妙与小苏。 ... 次日,南方,神秘的施鹿院。 虽神秘,但结构却无比简单。 一座又一座稍稍高耸的石台上盘坐着正诵经念佛的僧人,远处绿茵芳菲,接连长天,显得格外清幽。 这些僧人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觉,就是这么如雕像般坐着。 而在绿草地中央则是一座巨大的神龛,阶梯层层往上,如山峦一般落定在此处。 这神龛的最高处则是施鹿院最神秘所在,是大梵天的出处以及归所。 这是前院。 后院则是寺庙,还有几间黄墙厢房。 小苏和妙妙就在其中一间里。 夏末的雨水刷刷地冲洗着屋檐,在檐角里稍稍积蓄,又垂落如帘。 小苏坐在窗前发呆。 妙妙无聊地在床上打滚。 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苏没有半点反应,而妙妙却停止了滚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外大梵天说了声:“两位姑娘,用餐了。” 妙妙一跃而起,冲到门前,“大师,今天怎么是你亲自来送饭?欸?怎么还加餐了...你们出家人不是不吃肉嘛?” 大梵天微笑道:“这是素肉。” 妙妙嗅了嗅,“好香。” 大梵天也不说什么,直接把餐盘放在了桌上,他侧目看了一眼窗前那日渐消瘦的娇小少女,忽道:“北地还没有消息,不过放心吧,齐先生那样的人,不会出事的。” 妙妙道:“都这么久了。” 大梵天道:“若有消息了,老衲便会告知二位。” 说着,他就离开了。 他走入雨中,脑海里还回荡着今天刚刚得到的信息。 “犯上之魔已然伏诛,第七神主莅临众神庭。” 大梵天也没用力量,而是站在雨中,他神色无悲无喜,不知所思所想,只是道了声:“阿弥陀佛。” 半日后。 方初雨进入了寺庙,她寻到了妙妙,脸上满是急色:“大先生,大先生死了!” 妙妙满脸愕然,然后立刻把她推了出去,然而当她转过身,却看到小苏站在门扉前,如同雕塑般望着犹然未停的雨。 雨很大很凉,慢慢地,变得萧索。 小苏道:“我要去北方。” ... ... 初秋的时候。 雪夫人,对第七光明神主递交了拜函,而第七神主也接受了,并且约定了见面时间。 雪夫人在魏洲人教里,可谓是大人物了,据说她在一千五百年前曾是夫子的学生。 五百年前,她嫁给了白云山庄的庄主,两人结为神仙道侣,只不过那位庄主在后来的大劫中却是意外陨落了。 白云山庄在魏洲各大宗门里的位置极高,在众神庭还未插足这块区域时,有着“北三宗”之名。 这北三宗,便是北方诸多宗门里最强的三个,至少是名义上最强的三个。 白云山庄便是“北三宗”之一。 而说起来,这山庄延续时间是极长的,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存在了。 只不过当时大陆中土的世人不知罢了。 这山庄存在于北海的一座冰岛上,不与人间互通往来,即便弟子入人间历练,也是隐瞒身份进行的,而他们也在火劫期间默默地完成了过度。 这可谓是一座真正的隐世庄园,底蕴丰厚。 后来,白云山庄在山河劫的天地重组后,这才被灵气包裹着进入到了魏洲大陆的版块里,继而在周边的斗法之中确立了“北三宗”之一的地位。 可以说,如果没有众神庭,这白云山庄就是可以与妖族,佛门对弈的大势力了。 如今,白云山庄的强者们在神主神子们到来的战斗里被屠戮殆尽,加上劫妖肆虐和各种意外因素,虽未衰落,却是退到了缝隙里,而当家之人也变成了雪夫人。 两百年前,雪夫人把庄主之位给了她的儿子,自己便是开始闭关以求更多的善业。 两百年后,雪夫人出关,已是老祖。 而她已将名字写在了箓本上,直接破入十四境,成为人教派系的佼佼者。 雪夫人从飞辇上走下,来到了约定之地。 她雪白长腿裹在半隐半显的高腰纱裙里,宝蓝色束腰绸带在风里飘着,而再往上则是一袭米色斗篷,伸在外的双手还圈着古玉镯子,稍稍摆动,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她的脸庞精致,优雅,却不死板,而是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儿,长发垂落不及腰间,而发顶则是拔金云纹发饰,而曾为人妇的女人味儿经过时间和修行的发酵,竟比少女更多许多迷人的味道。 “老祖。” “老祖。” 随心而来的一名男修与女修都是十四境的强者,两人见到雪夫人出辇,都是恭敬地站在一侧。 雪夫人仰头看向面前山崖,幽幽道:“小山,小珺,我若半个时辰未曾出来,你们便自己回山庄吧。然后把这封信给家主。” 说着,她雪臂一展,滑出一封信。 那被称为小珺的女修接过信,稍稍犹豫,便是应了声“是”。 在两人目光里, 雪夫人抬起小足,踩踏在了石阶上。 她也不显摆,便是这么如同普通女子般一步一步地走上山道,然后到了悬崖入口,双手一扬,垂袖道:“白云山庄雪氏,求见光明神主。” 她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毕竟,如果这位第七神主约她在深山见面,而不是在宫殿,这本身就是存在问题的。 就在她思索着种种可能时,远处传来男子声音。 “过来吧。” 雪夫人这才继续踏步往前,然后她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正躺在悬崖前,好像在晒太阳。 雪夫人走到他身侧,她一直听说神主随心所欲,行事几无定则,而又孟浪无比。 她某种程度上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如果能让人教成长起来,那么她牺牲也没什么。 更何况,她若是来了,又被看中了,她就不可以拒绝了,否则将给白云山庄带来灭顶之灾。 第七神主道:“坐我身边。” 雪夫人露出微笑,双手一捋纱裙便是柔柔地盘腿坐在了这男子身侧,抬眼随他一同看着远处的涛生云灭。 半个时辰后。 山下飞辇便是离开了。 这座幽静的山只剩两人了。 天地刮起了风,微黄的落叶还挂在树梢未肯落下,只如风铃般发出悦耳的声音。 雪夫人很耐得住性子,也很懂男人,既然这位神主没开口,那么她也不会贸然地打破这气氛,而只是会去努力地融入这气氛,使得形成和谐。 此时... 却是和谐了。 那白袍的男子戴着面具仰着,而她却温柔地盘腿坐在他身侧,并且也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面具扣在了脸上,同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撩拨男人的心思,她的轻笑声则可以引着男人率先开口去发问,那么话题就可以开始了。 然后,这位神主如她所想的开了口,只不过却没有问她所想的问题。 神主微笑道:“年盈,好久不见。” 雪夫人听到这久违的名字,全身忍不住一颤,然后迟疑着问:“是哪位师兄?” -- ps:明天1100更新,今天不要等。 49.雪夫人入队,翻云覆雨两大洲(6191字) “我不是师兄。” “那...”雪夫人震惊了,“难道您是师姐?” 夏极哈哈笑了声,“也不是。” 雪夫人沉默了下来,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被一套就自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出来。 夏极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扭了脚,却又咬着牙死死的跟着队伍,那一天我记得雨很大。” 雪夫人:... 夏极道:“有一次我回到镜湖,你灵活地运用无生十式击败了杜白,依然排行第九,十多年后,你排行第八。 你带着我写的经文去到了其他城市去传道,去了两次,第一次时遭遇了正邪两道的追杀,然而那追杀却忽然停下了,因为我出了手。 你临行的时候不肯走,我和你说你该有自己的人生。” 雪夫人:... 夏极道:“但你还是不肯走,哭的稀里哗啦的,然后你说我骗你,说我只是想你们安心修炼、突破,可自己却放弃了,只是骗你们安心离开。” 雪夫人:... 夏极道:“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老师不会骗人吧? 而我告诉你我不骗你。” 夏极侃侃而谈,继续讲述着一件又一件事。 雪夫人默默地听着。 说到最末,夏极问了句:“我没骗你吧?” 雪夫人如同冻结了的玉像,整个人愣在原地,她其实是知道老师活着的,只不过在火劫末声时消失了... 此时,她的情绪无比之强烈。 夏极的七十二个弟子可谓都对这位老师怀着深深的敬爱之意,甚至不少弟子把夏极当做父亲,而这七十二个弟子之中,最粘这位老师,也是从表面上看来最喜欢这位老师的,却是年盈。 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努力地表现,就是希望得到老师一声赞扬。 后来又努力的为了老师传道。 再后来,无论老师去哪儿,只要驾车都是她当车夫。 最后分离时,就她哭的最凶。 而现在,她又是想着牺牲自己能够让老师的金像立到大地上,承接香火。 她咬着唇,整个人如是冻结了,思维也乱了... 她明明已是“北三宗”之一的白云山庄的老祖,庄主都只是她的儿子,而她在各方行走,但凡修士都会对她礼敬三分。 她是这魏洲修士界的传奇,是最超然的那几人之一。 她手上过掉的事不知有多少,属于已经看遍了红尘滚滚,经历了沧海桑田。 而在数百年前夫君意外死于大劫后,更是心如止水,一心只想着白云山庄能够更好的存在下去,以及能够在魏洲这片土地上让人教重新发展起来。 此时... 这颗止水般的心忽然跳动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不知怎么回事,话没说一句,整个人就如小孩子一样开始刷刷的流泪。 夏极起身,抬手帮她擦去眼泪,“快一千六百岁了吧,还哭?” 雪夫人说不出话来,就是一个劲的哭。 然后,她侧身扑入夏极怀里。 夏极也没躲。 这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其他的感情。 他把这位白云山庄的老祖搂在怀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自己则是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头发。 雪夫人哭了一会儿,便是舒缓了下来。 然后她开始讲白云山庄的事。 夏极也把自己的经历省略着的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俊伟而清秀的脸,瞳孔暗红混乱,如是两颗照耀在这大地之上的恒星,令人忽觉血液沸腾,而产生心动。 雪夫人却没有什么脸庞微微一红的举动,在她心底这就是她最亲爱的老师,她不会试图去想成为老师的女人, 首先她已非完璧之身,其次她不想破坏师徒之情,所以,她哪怕心底有一些歪了的杂念,也被她很快地按了下去。 两人聊到力量时,雪夫人大致展现了下。 她如今是十四境,业力方面是属于整个北地宗门里能派前十的存在,但却不会比得上屠杀了两千八百万人的魔尊。 这些年她也有不少奇遇,而白云山庄的底蕴更是任由她采撷。 所以,她除了是一个强大的十四境高手之外,还有着一些别人不会具备的能力。 而这些能力,则是以夏极教导给她的第一部玄法——《阳神道法》为基础,而构架出来的。 阳神道法需要阳神出体,斩杀对方神魂。 神魂是没有防御的,所以这玄功的攻击力自然很大。 可缺点也很明显,本体可以被人直接秒了。 但如今的年盈,她已经把《阳神道法》从玄功层次演变为了神通层次,并且不再是《阳神道法》,而是《阳神道》。 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得,说明她要把这个老师传授给她的第一门玄法变为自己的道。 神通层次的《阳神道》有哪些能力呢? 首先,可以百里之外附体于人,只不过她只能附体于凡人,或是力量境界比她差了极多的修士。 其次,她的附体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辅助,譬如她附体于夏极,就可以以魂体状态帮夏极进行攻击。 再次,她可以帮人在神魂层面进行恢复疗伤。 最后,她自然可以元神出窍,斩人于百里之外。 说完这些后,雪夫人道:“老师...今后,年盈想随着您。” 夏极道:“你的子嗣呢?” 雪夫人道:“他早已成家立业,延绵几代,自有自己的生活与世界,而我的世界只剩下您了。” 夏极道:“好,你跟着我吧。” 雪夫人脸上露出微笑,眼中也焕发了光芒,这一刻、甚至今后...她不再是白云山庄老祖,而是老师的弟子,如此而已。 她的余生,会与老师以及师娘一起度过。 ... ... 于是,光明神主招了“准神妃”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人们震惊了。 纷纷查探。 这一探,发现这位“准神妃”居然是白云山庄的老祖,是庄主他娘。 那位雪夫人气质优雅,脸庞精致,处事灵活颇有手段,在修士界是超然的传奇人物,亦是有数的美人,除此之外,她的身份更是赋予了她第二层魅力,可谓是不少人心底可望而不可即,更加不敢想的女人。 即便如此,这也是已为人妻了。 没想到神主竟然喜欢这样的。 于是,不少其他势力又开始想办法占位。 而作为当事人的夏极和雪夫人却是无所谓这种对外的掩饰。 因为,时间快到了。 这些天的相处里,雪夫人已经明白了老师如今的打算与局面,也明白了老师这身修的是恶业。 于是... 她帮助老师把他原本的计划升级了一下,不仅要毕其功于一役,而且还要完成一次史无前例的屠杀。 杀,以求新生。 ... 入夜。 雪夫人便是睡在神殿之中。 而她在请教完一些修炼问题后,便要回寝宫修炼。 夏极喊了声:“今晚留着。” 雪夫人什么也不问,应了声“好”。 然后,她看到老师去到神殿隔离庭院取出了什么,又在内里撑开又一道气罩,雪夫人便是明白老师是让她守护。 于是,她便是围绕着夏极走了一圈,同时确定了周围的环境,继而盘膝坐了下来,元神出窍,飘到半空,观察着周围,以防突发事件。 气罩中... 夏极取出了“蜗天戒”。 他的源炎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而蜗天戒的炼化也到了最后的关头,今天应该就可以成功了。 火继续焚在蜗牛壳上。 夏极身心集中,开始继续这些天的工作。 约莫三个时辰后。 一抹玄之又玄的感觉传递而来,夏极已有两丝道蕴,自然知道现在这感觉就是道蕴。 于是,他开始体会。 不觉又是三个时辰过去,天已经彻底亮了。 白天时候,一些众神庭的神使来门外通报“有人拜访”,都被雪夫人隔着门拦回去了。 雪夫人拦的方式很简单,她坐在夏极床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用慵懒的娇羞声音,略带喘气地喊道:“让他们改天再来。” 于是,汇报的人就都懂了,心底暗探这雪夫人的魅力真大,居然把光明神主迷成这样子,看来今后白云山庄要水涨船高,而那人教说不定也要重显光明之中了。 之所以说是说不定,是因为还有包括沈天飞、李强在内的五名神主,十六名神子,他们未必会同意人教出世。 这其中牵扯到的关系极多,极为复杂,不知有多少人。 而即便人教能重显光明,也顶多是分一杯羹而已,魏洲永远是神殿第一,妖精第二。 至于人教,可能会让他们去和佛教抢地盘,抢完之后,等神殿与妖精们分了桃子,再留几个给他们。 至于分多分少,就看这位光明神主的本事了。 大抵如是。 第二天很快过去了。 夏极还在炼化与体悟。 神使在门外轻声道:“小蛛后,玄炎宗的易先生,狐族的岚仙子,丰国国主等人求见...” 雪夫人在床上坐好,面无表情地喘着气,紧接着她一挥隔音罩,门外神使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但是神使也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他扭头就跑,心底暗叹“这雪夫人真是牛逼啊”。 第三天... 第四天... 一直到第七天... 神使已经震惊了。 众神庭也震惊了。 七天七夜? 这是什么概念? 怎么会这么久? 然而,夏极深吸一口气,这么久了,他终于完成了对“蜗天戒”的炼化。 成效很不错。 他如今的道蕴有三丝。 第一,观天地而直接领悟技能珠。 第二,夺取一方天地之力,然后化作自己的力量。 第三,那就是他从原本金手指的道蕴里分离出来的那一丝,却是功效未知,只是增强了阴阳磨轮的神通力量。 至于“蜗天戒”中似乎还藏着一个小世界,那小世界似乎传来系统的声音。 夏极没敢贸然进入,而是先丢了一些活物进入,然后活物又飞出来后,他又抓来了沈天飞,让沈天飞作为“活物”再进去看看。 沈天飞出来后,声音颤抖道:“这...这里面就是修炼场所,修炼一天可抵三十天,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夏极问:“里面世界是什么样的?” 沈天飞道:“青山绿水,或者幻变随心...你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 夏极觉得有问题。 如果没有问题,那么这就该变成一丝炼化了的道蕴才是,没理由还是维持原样。 世上可能会存在“进去修炼一天就等于三十天,还绝不会失败”这种好地方,但这样的地方绝不该被镶嵌在一个和金手指糅杂在一起的戒指上。 于是,夏极把这“看似已被自己完全炼化”的蜗天戒丢入了储物空间,等以后再说吧。 一丝道蕴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秦辰天的眼珠子”,因为源炎耗尽的缘故,暂时是无法炼化了,除非他回一次劫地,否则只能漫长地等待源炎从心脏里渗透出来,慢慢积累到足够炼化的数量了。 ... 沈天飞如同狗一样跪在地上,经过之前夏极惨无人道的对待后,他已是被训练的很到位了。 雪夫人见夏极好了,便是进入庭院,凑到夏极耳边把最近几天的情况说了下,然后她好奇地看着狗一样的沈神主, 她还是认识这位主宰着几乎整个魏洲的第一神主的,如今看到他这幅样子,简直是盛夏天里吃了冰棍,舒坦。 夏极看着沈神主直接问:“小蛛后,玄炎宗的易先生,狐族的岚仙子,丰国国主都是些什么人?还有其他信息都一一说来。” 沈神主身子一颤,小心翼翼道:“就如我之前和您所说,北地的势力分为六个,分别是:众神庭,妖族,宗门,人间王朝,人教,佛门。 其中,因为人教只是信仰,而没有单独的专门冠以人教名字的势力,所以可以暂时剔除。 佛门有十多个诸天在南方,但被打压了这许多年,也是势单力薄,也可剔除。 而剩下四个势力又可以细分, 比如众神庭六神主十六神子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妖族有着亲近我们众神庭的,但也有亲近人教的, 宗门也和妖族一样。 人间王朝里,有一些是心甘情愿听我们话的,还有一些则是假装听话,其实内心藏着怨恨的。” 夏极一脚作势欲踹,哼道:“原来你不傻?” 沈神主吓得缩在地上,全身一个劲的打颤,双眼翻白,口吐白沫,面色苍白... 夏极道:“不打你,接着说。” 沈神主大口大口喘着气,满头大汗。 这只看得一旁的雪夫人啧啧称奇,心中又觉得倍儿爽。 片刻后... 沈神主恢复了,继续道:“小蛛后是亲近众神庭的妖族第三强者,但如果论权势,却是第一妖,如今她麾下的妖族很多... 您既然现在是光明神主,她自然要亲自来拜访您,然后想办法与您在无形之间把神妃定下来。” “狐族则是亲近人教的妖族,这在整个妖族里都很特立独行,若不是因为狐族强大,又与众妖拜的是同一个妖祖,怕是早被围攻了。 岚仙子是如今狐族最美,也是最天才的小妖精,怕是和您身边这位雪夫人一样,都是想着为自己的族群以及人教崛起而努力一把。” 夏极撇头看了一眼雪夫人。 雪夫人点点头,凑过去附耳道:“这狐族和老师还有点关系,我见过白狐王,她说一千五百年前曾经受过老师点化,而之后更是与人教牵扯极大,不知为何,话语之间,她好似对众神庭有极大的恨意。” 夏极:... 他目光看向沈神主。 沈神主继续道:“玄炎宗,白云山庄,魔罡宫,是北三宗。 玄炎宗就是亲近众神庭的宗门,而易如初则是玄炎宗的幕后,实力很强,地位比宗主还高,他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巩固关系,同时亲近您。” 雪夫人在夏极耳边补充道:“易如初实力非常强,弟子正面对战,三招之内必定被他秒杀...实力该是北地宗门第一人了。” 夏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好意思么”。 雪夫人羞愧的红了脸。 夏极心底盘算了一下,除了对众神庭心怀怨恨的,加上年盈,其他各大势力的代表算是都来全了。 于是,他想了想道:“沈神主,你让人去传话,就说三天后,我邀请小蛛后、易如初去碧螺山秋游。” 沈天飞心底咯噔一跳,他被打了之后,不再浮躁,变得很聪明,或者说他其实本来就聪明,只不过刻意为自己的作恶批了一层外衣而已。 他知道... 眼前这位是利用自己的“公信力”,去让那两人放心地跟着他去碧螺山。 至于为何去... 去了做什么。 沈天飞大概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了。 可是,如今的他已是废人一个,而且根本就不敢有丝毫地违背夏极的意思,只能去照办了。 ... ... 碧螺山。 山叶已黄,如风铃挂在树梢,沙沙响着。 风声啸动,一个身笼青衣,外笼藏青纱罩的男子正踏步而行。 他一头如冰河般的银发垂及腰间,额上有一枚金色的星辰头饰,悬于眉心往上一寸指出,腰间则是一杆碧玉长笛。 他负手而行,双瞳如无波的湖面,澄明剔透,却又深邃不可知。 他落到碧螺山山脚,盘膝坐在一处破败的凉亭里,便是开始了等待。 碧螺山过去或有繁华游人修士,只不过如今却是破败很久很久了,加上山中多藏凶兽,于是凡人不敢来,修士不屑来,于是更是无人问津,无人来此了。 未几。 远处,一个红发“少女”出现了,那少女长发随风,容貌妖艳,可谓倾国绝色,火辣的躯体包裹在黑紫色抹胸紧身衣之中,腰间挂着八颗幽黑的玉珠,细细去看,那玉珠里竟似藏着冻结的瞳孔。 众所周知,通常蜘蛛当有八只眼睛,也不知与这八颗玉珠是否有关。 红发少女很快来到了那破败凉亭外。 银发男子睁眼,微微点头:“见过小蛛后。” 这红发少女竟就是魏洲妖族权势滔天的女皇。 她扫了一眼银发男子,毕竟某种程度上是同一阵营的人,论实力也和她是同一档次了,于是她也不摆谱,道了声:“易如初,你常年与焱神主与青冥神主一起,策划的西进之事如何了?” 易如初瞥了一眼这妖族里的尊主,笑道:“往西边渡过天门海,占据云洲,是我魏洲的大事,也是众神庭第一至高神的意志。 这事已经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又有了第七光明神主,实力更增加了不少。 等到明年开春,所有力量就可以完成筹备,然后顺着东西的那条秘密航道,就可以去往西方了。” 小蛛后道:“我们妖族也想多个地儿。” 易如初道:“小蛛后放心,神主没有忘记你们。” 两人沉默了下。 小蛛后忽道:“这光明神主可真有趣,到现在才纳了一位神妃,我都愁死了。” 易如初笑笑不接话。 小蛛后在破败凉亭外走来走去,“我妖族美女这么多,光明神主总会看上一个吧,若是看上了我,只要他不怕我的毒,我也做他的神妃也可以。” 易如初闭目养神。 通常来说,妖精们都喜欢特别喜欢说话,而他这种层次的修士早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小蛛后来回踱步:“也不知道这位神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怎么样,总比钟...” 她刹了个车,没敢乱议论神主,就是心底有了点期待。 “听说他收了白云山庄的雪夫人,还在房里那个了七天七夜,看来应该是喜欢成熟类型的女人,我也挺成熟的...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我的毒。” 想着,小蛛后挺了挺火辣的躯体,而晃荡的八颗瞳孔玉珠则是闪烁着泛白的绿色光华,其中似有着若有若无的轻纱般的绿色流沙翻涌。 这看似平静的对话,却蕴藏着今后天下格局的进一步走向。 而在小蛛后和易如初看来,第七神主如果能与他们绑定,那么众神庭与妖族,还有易如初背后的玄炎宗都会一如既往、根深蒂固地纠缠在一起,统治整个魏洲,以及云洲。 而今天,第七神主之所以约两者来荒山野岭,也就是为了在这幽僻无人的地方,谈一些不该被凡夫俗子们知道的事。 于他们而言,其乐融融,但于苍生而言,其苦难言,可惜身在局中,又有多少人能看清?能坚定? 小蛛后正说个不停的时候,远处起风了。 一道身影从远而来。 那是光明神主。 而他肩膀里,正趴着一个无人能见的神魂。 这是雪夫人的神魂。 狮子搏兔,苍龙擒雀,除非不出手,出手,便用全力。 ... ps:明天尽力恢复12000字更新 50.天地无心,我心为天心(第一更-求订阅) “天龙背已断,弱水渡不过,即便是天生有着翅膀的妖魔,只要达到仙人层次了,也无法横渡此方...齐先生断了这桥,为的就是给南方和平。” “但先生死了。” “那是信鸽传回来的消息,他那样的人总不会很容易出事吧?” 一僧,几名修士,还有小苏与妙妙,站在悬崖此方眺望远处。 妙妙喊:“小无小无。” 她看到那细软长发、瘦的让人心疼的少女跑到了悬崖边。 大梵天其实应该认识小苏,毕竟当年小苏曾是北地教皇,而他身为二十诸天之一,在于施鹿院卵中复活后,定然会遇到这北地无冕之王。 但,大梵天如是失忆了一样,根本不记得。 事实上,他五百年生灭一次,记忆全消。 悬崖边风很大,天龙背从崖边垂落往下,伸入不可浮载物体的弱水。 小苏趴在悬崖边,往下看着。 妙妙从后抱住了她。 小苏说:“我没事。” 妙妙说:“傻子才信你。” 她看到那又瘦又白的少女开始流泪,于是就伸手帮她擦去,然后笑着道:“我陪你等他呢。” 话说完,秋天的雨就落下了。 方初雨一挥手,气罩把雨水隔离在外。 雨水又落在了山石的皱痕里,一丝一线好像是苍老的皱纹。 妙妙又抱着小苏说:“会好的。” ... ... 夏极看到小蛛后与易如初的时候,也没多说话,直接抬手往地上一压。 四面八方的风顿时沸腾了。 向着他掌心处而去。 天地之力也随之而来。 从“蜗天戒”里取得的道蕴让他能做到这个。 于是,他的掌心很快就剥夺了四周的天地之力,别人再也无法借用神通了。 蜗天戒的变态之处在于,这剥夺的速度很快,快到你无法阻止。 所以,小蛛后与易如初顿时都警觉起来。 小蛛后道:“光明神主是什么意思?” 易如初则是神色平静地看向来人。 夏极剥夺完了天地之力,就三两步踏入了那破败亭子里,道:“没什么意思,要你们臣服于我。” 小蛛后呵气如兰,趴在桌上,向他前倾。 黑紫色抹胸紧身衣随着这个动作,而顿时压迫出风月无边的魅惑。 她轻轻哼出一声:“奴家本就想着臣服咧,没想到神主是这么霸道的人,奴家心跳好快...” 说着,她双手就柔柔地想着夏极的双腮探去。 而只要被她碰到,就会被她缠到。 蜘蛛缠人,从来都很正常。 但这缠可以是缠捆,也可以是缠绵。 小蛛后舒展着娇躯,她发现这男人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于是决定缠绵。 雪夫人心底感慨,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权倾妖族的小蛛后如此发骚的一面,不过还真是诱人... 夏极也好像被诱惑到了。 他面具后的双眼看着那雪白、纤细、勾魂夺魄、让男人哪怕魂飞魄散也想要一亲芳泽的柔荑。 他如是痴迷了,伸出了手,手指顺着小蛛后的双臂外侧轻轻地延了出去。 手指与肌肤触碰,如带起了一串儿电。 而这男女相拥的简单动作里,却藏着极大的情愫。 如若一般人,早就沉沦,早就在这拥抱的过程里与对方度完了一生。 但夏极与小蛛后还是完成了拥抱。 小蛛后伸手触摸向了夏极的脸庞,但紧接着,夏极的左手抓出了小冥。 冥地刀往后一插,直接把小蛛后死死插在了地面。 而小蛛后在警觉后动用了毒素,可是毒素却落空了,因为她面前的光明神主消失了,她失去了攻击目标。 夏极的攻击,命中。 小蛛后的攻击,被闪避了。 然后,小蛛后就被漆黑的刀插着... 她想要翻身却是不可能的事,冥地刀那么重,能让你翻过来? 而她非但无法翻身,还需要运用全身的力量去对抗小冥的死气,以至于达成了平衡。 夏极此时已经化作了一粒尘埃,在这他完全掌控了天地之力的区域里,顺着一丝气流向易如初飘去。 个中速度极快,反应稍慢半拍就会立刻落败。 易如初反应没慢,他五指一叩。 便在虚空里叩出了一副八卦图。 这竟还是神通之力。 显然,易如初动借的竟也不是这片天地的力量。 夏极来不及细思,只觉整个人刹那之间已陷落于八卦中。 明明速度极快地向着易如初而去,但在空间上却越来越远。 他略一思索已经明白,因为他已置身于八卦之中。 八门生死,旋转不已,把空间的距离混淆了,如囚龙的枷锁。 换句话说,他要触碰到易如初,除非整个人穿过这八卦,或是轰碎八卦。 而就在这一念,一道灰茫茫的影子默契、且毫无犹豫地从他化作的尘埃里闪出。 一道雪白的刀光穿过了八卦图,斩向易如初。 这是雪夫人,神魂并不会受到这种空间影响。 所以,她于百里之外拔刀,一斩。 一刀斩,天地本就被冻结而无风流之动,无气息之响,所以,这本就静谧凶戾的一刀更显诡谲。 一念生,一念刀已落在了正在控制八卦图的易如初身上。 夏极是可以破开八卦的,但此时已不用他以力破之了。 易如初中了这一刀,只觉神魂刺痛,便是力量一散,这导致了八卦图在空间里弱了些微。 如果是别人,即便弱了点也没关系,可对于夏极而言,弱了一点就是粉碎了。 八卦,碎裂! 雪夫人一刀斩出,又欺身而回,落在夏极身体里。 在她返回时,那一粒尘埃已在虚空里膨胀,伸出手脚,化显人形。 易如初不过精神一个恍惚,就看到八卦图碎了。 他只觉此战乃是平生最凶险一战,只是他还未明白为何这光明神主要出手。 他也来不及问,只见对面的虚空里,阴阳分开,一只大手从阴阳磨轮之中伸出。 易如初往后急退,他这一退,只觉四方天地充满了恶意,从后向他撞来,如奔跑的钢铁山峦狠狠撞击在他身上,使得他退无可退。 而因为这判断的失误,他已经被那只手抓住了。 轰!! 他被带着,狠狠压落在地。 泥石化为粉齑,大地瞬间崩碎,却没有气流的激荡。 易如初额上的金色星辰头饰顿时闪烁,藏于紫府里的九重天之力瞬间爆发,化作了一道周缠卦象、充满道意的一枪,从他眉心轰出。 这一枪才刺出,就刺空了。 七十二变除了变化功用,还有着神通层次的恐怖躲避效果。 枪出,夏极变成了一只黑猫。 猫体型小了,自然躲过了神通的枪。 黑猫的爪子依然稳稳地压在易如初身上,恐怖的力量在下一刹那直接粉碎了易如初的身体。 夏极一爪子,就把易如初的手给抓了下来。 再几爪子,顿时易如初已是血淋淋的了。 而到了这种程度,只要未伤根本,修士是可以缓慢恢复的,只不过能发挥的力量却少了。 不远处,还被小冥插着的小蛛后面色白了。 她没想到易如初居然也在一个回合就被败了。 从头到尾,就是光明神主攻击。 易如初动用八卦图。 八卦图粉碎。 易如初被光明神主轰在地上。 易如初刺出了一枪,然后刺空了。 光明神主毁了易如初的身体。 小蛛后问:“神主到底要做什么?” 夏极抬手一招。 一方散发着五色毫光的令牌悬浮半空。 这是五色神令。 夏极道:“对着这令牌,心底默念,愿为我奴仆。” 小蛛后不想念。 夏极摘下了面具,小蛛后先是眼睛一亮,果然作为道侣是很不错的对象。 但,旋即她便是花容失色。 她是知道那从南方而来的恶魔的相貌的,也认出了夏极是谁。 这么一来,她瞬间把前因后果推断了出来。 如此说来... 沈神主是被这位恶魔控制了,而这位恶魔所图甚大,而他摘下面具以真容视自己时,自己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服从,要么魂飞魄散。 小蛛后很不想服从,但却也没有办法了,于是对着那五色神令默念“我愿为奴仆”... 夏极感受到她的驯服,可是令牌却迟迟没有变化。 他看向小蛛后。 小蛛后急忙虔诚地开始念出声来。 “我愿为奴仆。” 还是没反应。 小蛛后继续念,不停地念,她是急死了。 夏极手掌一压,五色神令就落在了她眉心。 小蛛后继续念。 然后,夏极看到一缕神魂似要从小蛛后躯体里弥漫而出时,却被一股黑膜给拖拽住了,以至于还未突出,就已经被拽了回去。 而那黑膜,就是十四境的受箓之境。 他略一思索,有了想法。 既受箓于天,就进不了五色神令了。 那怎么办? 片刻后... 问题解决了。 小蛛后身为妖族女皇,身上居然还有着三张极为稀有的精神契约,就是一千五百年前夏极和胡仙儿的那一款。 于是动用了一张,使得小蛛后与夏极达成了契约,而成了他的人。 做完这些,夏极才从她胸口拔出小冥,然后又看向易如初。 易如初似乎根本不怕死,只是静静看着他,然后道出一句:“你想灭了众神庭,可是不觉得这会引起更大的灾祸吗? 众神庭作为一棵植根于此的参天大树,你若是连根拔出,固然树会被毁灭,但这方土地也会被毁灭。 到时候,这魏洲即便有你坐镇,却也不过是赶场子,四处救火灭火。 杀一人而震天下人,此事从来荒唐。 一间屋子,你赶走了原主,就会有新人入驻,而新人入驻又会引来争夺厮杀,你以为自己在做善事,其实你不过是把事情拨回了原点,让轮回重新开始罢了。” 夏极问:“这就是你服从众神庭的原因?” 易如初道:“顺势而行,此为天道。” 夏极道:“此非天道。” 说完,他就看向易如初,缓缓道:“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宗门之人,大抵你与南方的大梵天他们,属于同一类存在吧?” 易如初竟坦然道:“不错,所以阁下即便剥夺了此处的天地之力,我依然能动用神通之力,大梵天若是被剥夺了,他也能借用施鹿院的力量,而我则是能用太昊陵的力量。 刚刚困住阁下的八卦图,就是太昊的先天八卦之力,若是我料的没错,刚刚斩我那一刀该是雪夫人的杰作吧? 只是...雪夫人竟能如此服从于你?也是被你收入这令牌了吧?” 夏极摇摇头,坦率道::“她是我的学生。” 六字一出,易如初和小蛛后都愣住了。 两人都知道雪夫人的老师是谁。 年盈,乃是一千五百年前夫子的学生。 那么,站在眼前的这位... 易如初忽然神色变得恭敬了。 他们之间的对话,都以一种坦诚如水的姿态在进行,谁都不屑去欺骗对方,手段固然可以用,但面对面的欺骗实在是落了下乘手段,也会污了自己的心。 易如初身体虽被毁,但面色平静,沉浸入了某种思索之中。 良久,他道:“既是夫子,那易某愿意追随,夫子既说此非天道,那易某便信了。” 夏极道:“夫子死了。” 易如初笑笑,然后看向五色神令,道:“我愿为奴仆。” 但,与之前小蛛后相同的情况发生了,受箓而生的黑膜拖拽住了他,不让他的神魂飞入五色神令里。 夏极侧头看了看雪夫人,轻声道:“年盈,你试试。” 雪夫人对着五色神令道:“我愿为奴仆。” 然后,她飞向了五色神令,紧接着,天地里却也是生出极多的黑膜拖住了她,不让她进入。 夏极丢出从小蛛后处取来的“妖族精神契约”,看向易如初道:“签这个吧。” 易如初忽问:“您觉得,什么是天道?” 夏极道:“天地无心,我心为天心。” 易如初一愣,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毫无犹豫地一个翻滚,用舌头按向了那契约。 契约达成。 夏极挥出白火为易如初疗伤,然后问:“为什么要笑?” 易如初道:“易某想着,若是无穷年前,天道也曾是人,那么祂某一刻的想法,定然也如您此时吧。” 夏极道:“我和祂不同。” 易如初问:“有什么不同?因为善恶吗?那么,您怎么知道无数年前,若是曾有人心的天道不曾想过善恶呢?若是没有最大的情感,又岂会有最大的成就?” 众人沉默。 易如初道:“既为我主,请主下令吧。” 显然,他比小蛛后深沉了太多,也知道了太多,小蛛后很是心不甘情不愿,那是没办法,但易如初却好似瞬间完成了身份更替,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化作了面前男人手里的刀。 手往哪儿,刀就往哪儿。 51.龙游浅水,依然是龙(第二更-求订阅) “年盈,你受箓之后,可有异常?” “没有。” 夏极坐在秋日的庭院里。 他觉得受箓有问题。 但天下人都是这么受箓的,都是这么跨越境界的,那么会有什么问题? 是的。 他对小蛛后、易如初甚至年盈动用五色神令时,天地保护了这三人。 但另一个角度来说,保护难道不是束缚吗? 如今的他要提升到十四境,只要把名字写在箓薄上就可以了,但他又想起戴萌临行前的关照。 这几日,他和雪夫人朝夕相处,确实没有看到雪夫人有半点异常。 “老师觉得不对吗?” 雪夫人忽然问。 夏极脑海里... 一幕幕闪过。 包括那横亘无穷时空河流的轮回磨轮,那一个个神魂被碾碎,又被重新拼合,而投入六道之中形成没有前世的新魂。 那在黑暗的瀑布里,黑暗的深潭,潮水里,一个个张大嘴巴哀嚎的人面,以及戴萌本性的极恶。 还有刚刚那黑膜的束缚。 他想了很多,只觉得很冷。 天地无情,冷冽到无知者无畏,让察觉冰山一角者彻骨冰寒。 雪夫人又喊了声:“老师,你怎么了?” 夏极回过神,看着身侧这极有女人味儿的仙子,看着她雪白长腿裹在高腰纱裙里,而半隐半显出,还有那宝蓝束腰之上的曼妙身段。 他忽然道:“年盈,千万不要死...” 雪夫人问:“老师,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夏极道:“人,是没有来世的,而且可能会更糟。” 雪夫人微笑道:“没关系,能与老师一起,我此生已经无憾了。不过,我答应您,会努力地一直活下去。” ... 未几。 夏极又陷入了沉思。 他问过了沈天飞,也问过了李强,包括他自己也完成了一些试验,从而得出了一个目前的结论: 反噬是不可逆的。 这就意味着夏小苏的伤永远好不了。 除非自己能够把反噬克服了。 可是,反噬状态的下她,别说变强了,就算是维持着活下去也是很艰难。 何况,即便变强,那么要强大到何等程度才能够抵御“反噬”? 夏极试过,自己如果受了这力量,未曾第一时间进行处理,也得遭殃,而若是等到“反噬”弥漫全身了,那么就几乎无药可救。 境界提升了行不行?这一点还不得而知,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可小苏能活到那时候吗? 这人间,善无善报啊,而这天道从未管过善恶,约束善恶的向来只有律法罢了,但若是没有这法,亦没有强大的实施法的力量,谈何善恶? ... 但不管身在何地,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夏极始终维持着自己的习惯:变强。 无时无刻不在变强。 他戴着面具。 在神庭里行走。 上观天穹,下看大地,平看人间,参悟天地法门。 而一颗又一颗技能珠产生,然后又化作那堆垒高峰的巨石之一,汇入他恐怖的底蕴中。 这些技能珠无论哪一颗单独拿出来,都是震撼凡间、甚至修士界的顶级玄功,但对他而言,每天却会参悟出二三十颗,是他不值一提的功法之一。 如今,他的底蕴说来也简单。 1.三丝道蕴,一可观天地而悟出技能珠,一可夺去一方天地之力,另一个则是作用不明。 2.五百一十六万法相,而显化五百一十六象,虽是十境力量,但量变已经带来质变了。 3.阴阳,研习法相的方法,以至于成了神通。 4.七十二变,当初在妙妙帮助下,而获得的神通。 5.九大噩兆之火加源炎,可吞噬,可炼化。 6.夫子善业,魔恶业。业的作用使用还不方便,目前可以直接附在兵器上使用。 合计,就这六个,一切攻击都是基于这六个进行的。 ... 中秋过,十一月到了。 众神庭为迎接第七神主的宴会也举办了。 这一场宴会上,夏极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推进进攻西方云洲”,而这直接与青冥神主、焱神主不谋而合。 加上沈天飞百分之一千的支持,还有李强的支持,以及妖族里权势滔天的小蛛后,还有北地宗门第一强者易如初的推动,这宴会直接达成了共识。 这场宴会里,神主神子的表现虽然骄纵跋扈,然后还占据着道德制高点,但这些人却都不傻,而某种程度上,彼此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只不过对于“进攻云洲”却都是一致的。 因为这是燕洲第一至高神的意志,而且地盘大了,他们能分到的也多。 至于,为何魏洲千亿百姓已在他们掌控之中,他们还不满意这种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人心,何曾满足过? ... 秋雨萧萧。 小苏又站到了弱水前。 这是她今年第九次来这里了。 她脑海里许多东西在冲击,因而混乱。 她被秋雨淋湿,细软长发被打湿,面颊苍白。 而,淋湿的雨又顺着她的脖子流入了衣衫里,被风一吹,更是冰冷无比。 她看脚下,那弱水奔腾。 而这数月的时间,她已经知道了那个男人可能大概是真的死了... 因为北方再没有他的消息了。 他是谁? 是齐愚。 还是哥哥。 小苏对着风大声喊了起来。 “啊~~~~~” 无论如何,她觉得人生已无延续下去的必要,所以她要渡过这海,她要自己独自走上这条路,死了就死了吧。 无论如何,她不可以再怎么活下去,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也只会越来越痴呆,直到卑微地丑陋地死去。 小苏从怀里抓出了一把匕首,沿着海边高崖往低处走去,弱水不可载物,那么就从边上绕。 别人不帮自己,那么她一个人来。 毕竟,这条路,从来就只有她与他两个人走过,那么他不在了,自己就一个人好了。 就算忘记了一切,也不会忘记他。 可是,“船不渡海洋”乃是常识。 海里有妖魔,噩梦里还有妖魔,醒着睡着都过不去。 小苏即便虚弱无比,她做小竹筏的力量还是有的,而比起凡人,她更是有着一身怪力,甚至可谓是“金刚不坏之身”了。 她要去赴死,或者弄清楚真相。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她砍着竹筏的时候,悬崖上传来搜索的声音,她急忙躲了起来,蜷缩进了铁笼般的林子里,而只要不动用天地之力,一个修士是很难察觉另一个人的,除非亲眼看到。 所以,那悬崖上搜索声很快消失了。 秋雨散尽,月光出现。 小苏咬着牙,继续在月光下挥舞着匕首。 她为自己选好了墓地。 她要去北方。 哧!! 哗啦啦。 竹子一根根倒下。 这些都是淡黄色的老竹,通直、粗大、也没有破损。 小苏把竹子排序好,然后取出储物空间里的线开始绑竹子,做竹筏。 绑着绑着,她又觉得好冷,一股恶毒的力量从她躯体里滋生而出,在毁灭着她的一切,让她深深地陷入深渊里。 忽然,她听到了脚步声,她身体本能地有了战斗反应,而以最小的动作,做了最精妙的移动,而躲入了黑暗里。 然后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武者样的人走了过来。 “嘿,你说的那个漂亮的上了天的小妞呢?” “就在这儿...估计是躲起来吧。” “不会是修士吧?” “没见过那么狼狈的修士,肯定不是...最近因为南北这桥断了,可是有不少商人之类的普通人想要渡海呢。” “那再找找,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这些人可都是活宝贝,宝贝可以充实我们的腰囊,美人儿倒是可以让我们磨砺道心。” “哈哈,说的不错。” 两人实力显然不弱,身形飞速地在林中掠动,如是敏捷的猎豹。 小片刻后。 两人又聚集回了原地。 “没找到。”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边儿碍眼的竹林都给砍了吧。” 说罢,其中一人骤然屈指一掐剑诀。 铿!!! 锐音破空。 一圈锋利的真气向着周围狂暴射去。 另一人则是直接负手在四周寻找。 显然,这两人是散修,是否突破了凡人寿元不知,但根本不是普通的凡间武者了。 而就在这时,月光的暗淡之处,忽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掠过。 就在一人刚御剑斩向前方时,那身影贴地疾射,如一只狂怒的狮子,随着阴影瞬间到了那人的背后。 哧!!! 那御剑之人还未有所反应,就被一把匕首从后直接割裂脖子。 血四射。 而那飞在天上的剑也因为失去了掌控,而笔直地插落回了地面的泥土里。 另一个正在巡视的人听到动静,急忙转身。 他眼前自己同伴的头居然没了。 他心底一慌,便听到一声冷哼。 这冷哼响起的恰到好处,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这冷哼直接粉碎了此人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他顿时慌了,直接跪下了,高喊道:“前辈,我无意踏入此处,现在立刻离开,立刻离开...” 说着,他便是不停地向着远处磕头。 能够秒杀他同伴的人,一定不是他能应付的。 然而,他在磕头的时间里,月色里,一道被雨淋湿的恐怖黑影又来到了他背后,刀光如秋风掠过他的脖子。 那苍白的小手揪紧着他的头发猛然一拉。 哧!! 鲜血狂喷。 而头颅则被随手丢开了。 紧接着,林子里响起了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小苏面色通红,娇小的躯体在这萧索的秋风里站着,她紧握着匕首,而刚刚的杀戮让她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龙游浅水,依然是龙,岂会任由虾米调戏? 哪怕近百年未曾厮杀,她的战斗本能就足以碾压敌人。 小苏从藏地推出竹筏,她看着早就不复圆满的月正值天中,海上的潮水涨了起来,月光让黑膜般的潮水镀染了一层金黄,竹筏也金黄。 她推着竹筏往海里而去。 小足踩踏到了冰冷的潮水,也浑然不觉,裤管至腰都湿透了,她也浑然不管。 她推到差不多了,这才猛然一跳,爬上了竹筏,端坐到了中央。 她在冰冷的月光里,顺着潮水,远去。 此心,一片坦荡。 “小无~~~” “小无~~~” 她忽然听到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苏没有转头。 她心如止水,盘膝的双腿上,放着一把匕首。 一个人,一把匕首,心如死灰,却依然一往无前,在人间再无亲人时,以足以慰藉此生的姿态死去,或是活着,这就够了。 许多年前,那位曾经铸了十二金人的大帝可能也做出过这种抉择。 而这人世的万古之间,不少真正的人杰天骄,何尝没有如此的拥有过一切,又失去了一切,继而如此刻的她一样,抓着一把匕首,忍着一身伤痛,就敢去挑战自己的命运呢? 命,当死。 我,赴死。 若是死了,我还是我。 若是不死,我便洒酒,以祭今朝。 我体弱多病,可却无法遮拦心底未曾泯灭的豪情。 小苏忍着疼痛,黑发在海风里披散而开,双瞳神色虽弱,却犹然散发出帝者的威严。 “小无小无!!” 远处的风里,又传来了声音。 只不过,月光里,那竹筏已随着涨潮远去。 妙妙踮着脚,看着那越来越不清晰的小黑点,嗔怒道:“真是的真是的,难怪叫那个傻子哥哥,都是一样的傻...” 她说着这样的话,却忽地泪目。 然后,向着大海奔跑而去。 黑暗的潮水里,她脖子上围绕的二十四颗定海珠忽然触动了,五色毫光四射而出,此方那汹涌的墨色海水呈现出奇异的凝固。 妙妙:... 她在海水上奔跑。 她陷入了谜之沉默。 尼玛,这珠子还有这功能? 然而... 小定不会和她说话,即便夏极,如果不问它,小定也绝不会说“自己具备定住海水这种功能”。 总之,现在妙妙跑入海里快被淹死了,它才定住了大海。 小定,可真是个有个性的孩子啊。 小苏的竹筏自然也被冻结了,她这才回过头,看着那猫咪样的姑娘笑呵呵地跑来,路上还摔了两个跟头,然后跑到了自己面前,爬上了竹筏,抓着她的双手道:“我陪你一起。” ... ... “征伐云洲,合计三千六百万人,皆是各大势力的精锐所在。” “而通往云洲除了南地的秘密航道,还有北地。” “初春进发,如今各方正在统筹力量。” 沈天飞跪在夏极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这就是目前的状态,您就饶了我吧,我...改过自新,一定重新做人。” 夏极看着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幕幕灾祸的场面,悲惨的画面,还有田柔、左乐左清这样的人。 世上还有很多这样活在痛苦里的人。 想到这里,他远远丢出一根被火焰烧红的钢铁骨头,冷冷道:“捡来。” 沈天飞瞳孔里露出恐惧之色,但他身体很诚实地转了过去,然后跑向了那滚烫的钢铁骨头,一口咬了下去。 顿时,焦味传来,皮开肉绽,他那曾经一言定了不知多少生死、造了多少无辜杀孽的双唇...熟了,焦了。 52.成魔,再不回头(第三更-求订阅) 夏极坐在黑暗里。 他不想坐在这儿。 但却还是坐了。 他抬手连着皮,扯下了沈天飞的半张脸,隔音气罩让这位沈神主半点儿惨叫音都无法传出去。 在那神主已经痛苦地快昏过去时,夏极才弹出一道白凰火焰,落在沈天飞的脸上,筋肉神经生出,开始重新生出新肉。 沈天飞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战栗,匍匐在这恐怖的暴君脚下。 他虐天下,而面前之人就虐他。 他对待别人时从未手软,而面前之人对待他亦不会手软。 夏极在黑暗里,十指交叉,他想了想道:“宣传出去,这一次往西方云洲乃是美差。” 沈天飞还是没太明白。 夏极道:“我要所有亲近神庭,作恶人间的人这一次全部都往西方去。” 沈天飞顿时明白了,他问:“我能活吗?” 夏极点点头,“事情成了,你就可以活下去。” 话了... 他微笑着道了声:“我保证。” 见到沈天飞还有些犹豫,夏极道:“你伤害了我的感情,如今正是弥补你我之间裂痕的机会,而且难道你没察觉其实...我真的是穿越者。” 沈天飞自然听了他和其他神主、神子的交谈,那谈话完全地贴合着穿越者的风格,他非常迷惑,那时候迷惑,现在还很迷惑。 然后,夏极从黑暗王座里走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很地道地语气道:“哥们儿,不信我么?” 沈天飞身子一颤,道:“信,可...可您怎么这么狠?” 夏极笑道:“没有你们狠。” 沈天飞道:“我杀的都是异界人,可没碰穿越者。” 夏极道:“那是我失了初心,非不肯逍遥自在,非要无情无义,非要忘本。” 沈天飞一吓,急忙跪下,一个劲的磕头。 夏极随手丢出一根烧的滚烫、发红的钢铁骨头,叹息道:“捡来。” 沈天飞肠子都悔青了。 他慢了半拍,夏极随手一刀。 刀气于半空绽放,落在他身上,已是凌迟。 他的血肉偏偏儿翻卷开来。 夏极看着他惨叫哀嚎,却依然拖拽着身体,爬过去用嘴巴叼起那炙热的钢铁骨头。 他心底却还是没有痛快。 他已经无法再成为夫子了。 年少,稚嫩。 后来有了坚持,渴求天下人人如龙,期待能以一腔热血为这天地立心,望万世永久太平。 如今,终于察觉这坚持碎了,自己双手注定污染鲜血。 那就随着自己的喜好来吧。 而这,就是入魔。 他就是魔。 不回去了。 哐当... 发红的钢铁骨头再次丢开。 “捡来。” 冷冰冰的、带着戏谑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在黑暗里,黑暗无比。 而这只是开始。 忽然,夏极意识动了动,因为他察觉定海珠往北来了。 这种法宝只要不放入储物空间,就可以被主人定位。 夏极豁然起身,叫来了小蛛后。 如今对外里,小蛛后是他的神妃,以此掩盖小蛛后忽然听命于他的事实。 而众神庭里,从来有着一条法则:只要成了神妃,那么为神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极度平常之事,而自己的心思则是半点儿都不许有,否则便是背叛神主,背叛神庭。 所以,小蛛后对夏极全心全意,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夏极让她暂时操持光明神主需做的事,同时让沈天飞置于她的监视之下。 小蛛后的能力有多强? 比每一个穿越者都强。 她来监控,自然无碍,何况她与夏极还能远程对话。 做完安排,夏极对外宣布“征战云洲前闭关”,但事实上却带着雪夫人直接往南方去了。 他本来是想着等大战之后去接妙妙和小苏的,但既然两人来了,他便不会耽搁,再稍稍想下,他就明白了两人为何要来。 ... ... “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如果他没死,我们去,不是破坏了他的计划嘛。” “小无姐...好冷,有没有棉衣?” “冷死了冷死了。” 妙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和她比起来,小苏和她脖子上的小定一样,沉默着。 有了定海珠,这海水根本就是随心运转,中间还遇到了几次海兽袭击,结果直接被定海珠打死。 准确说,是夹死。 定海珠的珠子变得特别大,然后来回地转着,来一个夹死一个。 除此之外,定海珠的五色毫光能让海兽陷入晕眩,如此使得定海珠的命中率特别高。 妙妙趴在竹筏上。 小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 也许自己卑微的死去、无助的等待和失去他,同等痛苦。 所以,她来了,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小无姐!饿死了...” 妙妙大喊。 小苏把储物空间翻了过来,结果里面没啥东西,大多都破破碎碎的,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而如同一个垃圾场.... 妙妙露出生无可恋的模样。 竹筏已经很快了,但南北之向的海途绝不近,尤其是在不知道弱水范围的情况下,她还是要小心绕开的,毕竟,万一定海珠定不住弱水,两个人连同定海珠就要沉到弱水下面被淹死了... 妙妙指挥着定海珠,但定海珠并不和她说话。 小定是个害羞的孩子,它不和陌生人说话,要不是主人让它戴在这少女的脖子上,保护她,小定才不会做呢。 逐渐的,妙妙饿过头了,然后就不饿了。 于是,她决定平摊下来,以把能量消耗降到最低。 小苏也躺在她身边。 妙妙道:“小无姐,你别担心啦,我觉得他肯定没事。” 小苏问:“为什么?” 妙妙道:“直觉。” 小苏就沉默了。 妙妙一个劲的说着话。 小苏问了句:“能量消耗大不大?” 妙妙顿时悟了。 于是,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躺在竹筏子上,飘着。 二十四颗巨大的定海珠环绕在竹筏周围,如星辰旋转。 竹筏下,不时又鬼祟凶戾的黑影飘浮上来。 但很快又被定海珠“挤鼹鼠”般挤爆了。 这航程之中,血浆四射,尖叫声连绵不绝。 定海珠杀的还是挺兴奋的,不知为何,这些法宝天生都爱点儿这种事,这可能让它们觉得自己很牛逼。 除此之外,它们最爱的就是比谁厉害,当然,比的对象永远都是同类的法宝,而不是人。 而且,这些法宝都很单纯,基本是定了性格后,在短短的数百万年里,一般是不会更改一丁点儿的,而等到化形,就会进行第二次的性格塑造了。 此时,妙妙懒懒地躺在月光的海上。 不知为何,她觉得月光晒的她很舒服,慢慢地竟然不饿了。 这么迷迷糊糊地躺了几天几夜,居然一点都不饿,好似她可以与月光发生光合作用一样... 而小苏这么一饿,按理说应该会伤上加伤才是... 然而,奇怪的是,她精神似乎好了点,也许这是因为“没吃饱导致她身体里的恢复力削弱了,从而带来了基于恢复力的毒素也弱了”。 小苏虽然迷迷糊糊了,但是感觉却非常敏锐,顿时她就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于是精神了起来。 随着饥饿,她只觉得自己的“恢复力”开始下降,同时,毒素居然也在削弱。 她虽然饿,可脑子却清爽了。 七天七夜之后,她脑子里那嗡嗡的声音已经没了。 而妙妙虽然靠着月光的“光合作用”活着,但终究受不了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她抓了两条自己飞到竹筏上来的海鱼,然后烤熟。 她把一条递给了小苏道:“小无姐,给你的。” 说完,她就把另一条鱼整个儿塞入到了嘴巴,再拖拽出一条鱼骨。 鱼骨呈现出抛物线,往后落入海中。 这高超的吃鱼技巧,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小苏看着烤鱼,她此时脑子居然清爽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鱼肉,慢慢地咀嚼了一百下,直看的妙妙急死了。 妙妙问:“小无姐,怎么吃这么慢?” 小苏还在嚼,她在分析数量,一口下去,似乎没事。 于是她继续吃,在吃到第三口时,她觉得可能坏了,达到平衡了,逐渐恢复的“免疫系统”使得毒素也运转了起来,于是她有数了,把鱼递给了妙妙,“你吃吧。” 妙妙问:“不好吃吗?” 小苏道:“我不能多吃。”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小苏控制着食量,她的脑子居然不疼了,体内的力量居然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使得她不至于被“反噬”的毒素继续恶化,也不至于饿死。 因而,她居然好转了起来,只不过恢复力很弱很弱罢了。 ... 又过了几天。 两人登陆了。 走过了近海山道,午间转过了边缘的小村子,问道后便在黄昏时去到了一个海边城市。 当两个身份不明的美女走在无法无天的乱世街头,定然会惹来麻烦,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就算小苏和妙妙披着斗篷,麻烦还是来了。 那是一个与当地众神庭神殿的主教有着很深关系的世家家主的三公子。 这三公子察言观色,旁敲侧击,明白这两女没什么背景与守护者后,就要用些手段把两女抢掠走,带入府邸做偏房小妾、 或若是家族不肯,就做任由自己亵玩的暖床丫头。 这三公子手段也很隐蔽,直接买通了客栈的小二,在小苏和妙妙的茶里下了一些高端的药粉,这些药粉没有味道,加在晚饭的汤汤水水里根本是无可察觉。 然而,妙妙的鼻子比狗还要灵一万倍都不止...别说这种药粉,就算再高端一百一千倍的都能被她闻出来。 于是,三公子就直接出手了。 可是,逐渐恢复的小苏境界也在逐渐恢复,因而拥有着不俗的战斗力。 这一打就越打越大。 先是引来了那世家的长老,紧接着竟然还引来了众神殿的神使。 这些人本就是沆瀣一气,又跋扈惯了,自然不会存在半点儿退缩或敬畏的心。 然后,他们开始了日常操作。 小苏和妙妙直接被扣上了“异端”的名字,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渎神者”,紧接着城中为了讨好众神庭的城尉也出动了,两千军队居然参与了围捕行动。 小苏和妙妙逃出了城。 两人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气质优雅,裹着蓝绸白衣,她直接取出了一个长生锁,展露给两人看。 小苏认得这长生锁,这是花妙玉给齐愚求来的锁,齐愚一直很爱惜地藏在储物空间里,也没生锈。 小苏警惕地问:“你是谁?” 女人看着这又瘦又白的姑娘,当年她去北方冰雪之国看望大师姐时,与这位曾有一面之缘,但此时却很难把她与当初那强大到恐怖的教皇对上号。 而她也认识这位妙妙姑娘。 在千年前的日子里,大师姐和大师兄可没少说这位师娘。 于是,女人还是温和道:“叫我雪夫人吧,是他让我来暂时安顿两位,而他另有要事,需得明年才能与你们见面。” 见到小苏和妙妙还有疑惑,雪夫人又取出了夏极的手书、传信海螺,还有一堆信物,小苏和妙妙这才信了,何况妙妙的直觉灵的厉害,她就觉得这女人绝对没说谎... 雪夫人便是带着两人返回白云山庄去了。 而... 此时。 小苏和妙妙离开的城市里,却是一片血海。 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黑影,屠杀了那三公子所在的世家,屠杀了所有追捕的侍卫,以及...这座城里的众神庭。 从上到下,一个不留。 然后,一把大火,直接烧尽。 火光里,他又独自远去。 是的。 如今的他,乃是极恶之魔。 一些事,就不要让亲人看到了。 所以,即便小苏妙妙她们问雪夫人自己在做什么,雪夫人也只会说如今的他正在寻找去往东边的航线,在修炼,所以无暇分身。 ... 屠完这些人,夏极这才返回。 返回到北方的皇庭,能干的小蛛后就取来了许多册薄,这些册薄里记载的是参战的主要人员。 如今的小蛛后早就明白这位的打算了... 所以,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办法,只能配合着他努力地出行政策,把所有亲近众神庭,或是恶徒们捆绑着送上讨伐西方云洲的船只上。 而对于那些人看来,这政策几乎就是神主对他们忠诚的回报。 一片新的土地,那是多么美好的新世界。 “夫君,您出去都不带奴家。” 小蛛后当着众人的面,在这位第七光明神主面前撒娇。 她扭动着火辣的娇躯,妖艳的面容惹火无比,在神殿诸多来访主教或是其他势力的高层面前,夏极直接一勾她的腰肢,带动着小蛛后坐在自己大腿上。 然后才翻看起来新递交的册子。 他要做的事很简单,但凡下面的神使极尽美化的,他一定会把那名字加入“出征名录”上,并且还会同意诸如“连带举荐”的措施。 而但凡神使丑化的,他会让人再去“查询”,若是善良的人,那么就直接“踢”出去,否则也会加入名单。 他的行为贯彻了众神庭向来的作风,毫无违和,众人也是越看这光明神主越是顺眼。 一天到暮。 人散尽。 夏极让小蛛后自己爬床上去睡。 他独自走到庭院里。 院里,已经下起小雪了。 年年岁岁雪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53.这道,只有一人能走到最后(第一更) “我为光明神主备的礼妥当了吗?” “还差些...” “怎么办事的?” “家主,这事快不起来,那落霞玉矿只有在落潮时的近海礁石上才能采到,这需得精通水性的渔民在极短时间里才能采到一点... 而他们需要攀附在极度湿滑的石头上,然后努力地用铁锤去敲击落霞玉矿,而若是一个不小心滑了下,就会摔落海水,落了水就会直接被潮水卷走,或若是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就会吸引来海妖海兽。” “说到底,他们不滑不就行了吗?无能!废物!” “大人...” “三天之内,必须采足落霞玉矿,不管用多少人命去填,都必须做到,否则你就自杀谢罪吧。” “是...” 见那管事离开后,这季家的家主轻轻抚须,喃喃着:“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神庭里有人见到那位光明神主曾在傍晚时分眺望晚霞,如若我做出这‘三千霞玉’的精品,再献给他,那么我儿至少就可以得个副将军之位了。” ... ... 数日后。 一座巴掌大小、瑰丽无暇、可谓珍品的小玉山被送到了夏极手上。 送玉山的少女杏眼桃脸,显出纯真的娇憨之态,而谈吐之间又自有别样的风雅,实在当得起美人之称。 这少女名为季凝香,她能够来见到这光明神主,可是季家家主费劲了心思才争取到的机会。 季凝香是季家的第一美人,也是季家所在城市的最美之人,举手抬足,自有一股风采。 “神主,此山名为三千霞玉,乃是由珍稀的落霞玉矿所制,而这玉矿只有天门海东边的近海区域才可能存在。” 这少女巧笑倩兮,侃侃而谈,“日出东方,照耀大地,海天交映,却诞出如此霞玉瑰宝,实是鬼斧神工之作。 而如此杰作,自当把玩于神主之手,方能显气贵气。” 夏极读书无数,自然知道这落霞玉矿是什么,他摸着那犹新的凿痕,看着那极其瑰丽的玉形,再嗅了嗅,隐约能闻到其上的血腥味道。 他温和地说:“季家,我知道了,你们有多少人想随军往西,直接报上去吧,都许了。季重宇是你兄长吧,他颇有功勋,做一个副将军也绰绰有余了,许了。” 夏极说着话的时候,一旁自然有神使在记录。 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不可违逆的命令。 季凝香露出微笑,她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于是盈盈一拜道:“多谢神主。” 而第二个任务,就是被这神主看中,收为神妃,如果能做到这个,那么整个季家就可以一步登天,从此肆无忌惮,想杀谁杀谁。 本来,这些世家宗门是不会动这种心的,无奈之前神主神子的择偶实在奇异的很... 他们就看漂亮,就看先后顺序,但凡又漂亮、又温柔、又先到他们身边的,很可能就被他们收入房中了。 季凝香听到这光明神主温和的声音,本就有些好奇那面具后的面容,此时便是施尽浑身解数,一举一动,以高超的技艺展露着撩人的姿态。 她肤色本就如凝脂,此时在盈盈一拜之间,那白绸襦裙更是绷紧了那娇躯,使得她在这神殿的天窗落光里显得水灵剔透。 杏眼藏水,饱满欲滴,花生枝头,正是供君采撷之时。 然而... 忽地一阵香风从侧边飘来。 纱帘微卷,黑紫色的厚皮靴踩点般的踩踏在玉石台阶上,那“哒哒哒”的声音勾魂夺魄,让人心醉,再往上看却是极尽曼妙的长腿,于盈盈一握的腰肢间。 小蛛后双手抱胸,红发如晚霞一掀一掀地随走而动,那惹火的雪白娇躯包裹在黑紫色的抹胸紧身衣里,让人口干舌燥。 神使识趣的低头,而季凝香却是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小蛛后一屁股坐在了夏极的大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双目扫过那“三千霞玉”,目光里露出不屑之色,同时也娇哼出一声不屑。 她呵气如兰,娇媚地撒娇道:“神主,你说是这玉更像晚霞,还是我的头发更像晚霞呢?” 说着,小蛛后恰到好处的摇了摇头,让夏极的脸庞淹没入了那晚霞般的长发,长发里散发出醉人的香。 夏极深吸一口气,醉心道:“当然是爱妃,爱妃这长发何止像晚霞?” 小蛛后旁若无人地吃吃笑道:“那像什么?” 夏极温柔地抚弄着她的长发,轻声道:“这就是晚霞。” 他轻吐的气息让面前的红发被吹弹而起。 小蛛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然后,她随手一拨,似是无意之间,把夏极手上的“三千霞玉”给推翻了。 啪!!! 那座珍贵无比的小玉山砸落在地,直接粉碎。 台下的季凝香身子一颤,旁边的神使更是不敢抬头。 小蛛后听到动静,侧了侧头,看着一地粉碎,惊呼道:“哎呀,怎么摔碎了...怎么这么不经摔呀。” 旋即,她居然露出一些不开心的神色,似乎很委屈。 委屈自己为什么不小心打碎了这美玉。 季凝香心底就觉得怒气上来了,但她还没开口,夏极直接摆摆手道:“下去吧。” 然后,他又看向神使道:“季家的人都照着我刚刚说的安排吧,以后别让人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惹我爱妃不开心。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对神明虔诚的人都可以被犒劳。 而怎么才是虔诚,你们自己做主就可以了,这次出征西方的人名额很多,去了西方,攻占了多少地就分给大家多少地,连同地上的人一同分了。 只是,别再送这些无聊的东西了。” 神使急忙道:“是。” 季凝香看了一眼坐在光明神主大腿上的小蛛后,扫了一眼地上粉碎的小玉山,再看了看似乎完全沉迷于小蛛后而对她更不会多看一眼的光明神主,无奈地退了下去。 殿堂再空。 暗香浮动。 夏极往后仰倒,右手托腮,看着远处的黑暗。 小蛛后在他大腿上挪了挪,再即将下去时,忽地又欺身凑到他耳边,轻吐出气流冲击着他的耳朵,同时轻声道:“你可真是比神主更像神主。” 她起身,理了理袍裙,她身为妖族皇后,自然知道什么叫做“逢场作戏”,而不会把这戏里的内容当真,一丁点儿都不会,只不过说起来,被这恐怖的男人抚弄头发时还挺舒服的,那声音也足够温柔。 虽是做戏,却不反感呢。 小蛛后忽然道:“听说夫子和我们妖族的妖祖认识呢,妖祖是不是很漂亮?” “妖祖?” “您不认识吗?” 小蛛后看到他的神色,道,“你跟我来。” 夏极就跟她去了。 两人来到小蛛后的寝宫,宫中摆放着一尊玉像,神龛上还有着燃着的清香。 夏极侧目看向玉像,那玉像赫然是苏妲己。 他问:“妖祖在哪儿?” 小蛛后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胸。 夏极:??? 小蛛后吃吃笑着:“在我心里。” 夏极知道这小妖精不知道,于是也不多问了。 等到深冬。 他去了白云山庄,妙妙与小苏见了他这才舒了口气。 妙妙问:“你在忙什么?” 夏极根本不提自己是光明神主的事,只是道:“在找往东方燕洲的秘密航道。” 妙妙又问:“外面传闻说你被光明神主灭了,怎么回事呀?” 夏极尴尬地笑笑,道:“那是他们众神庭自己的内讧,我不过与他合作了而已。” 妙妙道:“他们都不是好东西!那光明神主肯定也没安好心!你自己要当心点。” 夏极双手搭在妙妙肩膀上。 妙妙问:“怎么了?” 夏极道:“有那感觉了。” 妙妙奇道:“什么感觉?” 夏极没回答,只是笑道:“我会当心的...” 妙妙眼珠子一转,醒悟了过来,脸红了,然后推开夏极,但她没推开,反倒是被夏极一拉就拉入了怀里。 妙妙喊:“登徒子!” 夏极紧紧抱着她,感受着躯体相拥的温暖,耳边传来咋咋呼呼的“登徒子登徒子”的声音,却没有半点儿松手的打算。 他轻声道:“我想了你一千多年,别说登徒子,就算是臭流氓,我也不会松手。” 妙妙挣扎了半天,终于放弃了,生无可恋地被他抱在怀里。 良久。 夏极松开手,妙妙红着脸、昂着头站到一旁。 小苏来到两人身边,然后把自己病情的事儿说了一遍。 夏极听到“少吃东西就可以减缓反噬”,也是愣了愣,但这事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东方的燕洲是必须要去的。 他道:“小苏,等我忙完了,到明年秋天回来就带你去燕洲...病会好的。” 小苏看了他一眼,从前她昏昏沉沉,对称谓没一点概念,如今脑子稍稍清醒了,记忆碎片也稍稍理顺了,听到“小苏”的称谓便是露出苍白的微笑,乖巧地应了声:“好。” 夏极又看向妙妙:“我先取回这珠子了。” 妙妙一边伸手去摘,一边道:“给你,给你。” 但她摘不动... 小定不听她的话。 夏极双手绕过她脖子,轻轻一取就把定海珠取了下来。 妙妙伸手打了下定海珠,然后又打了下,接着再打了下。 等到她打累了。 夏极说:“我走了。” 妙妙,小苏点头。 雪夫人也不阻拦。 夏极走了几步,走上天空,天上一片苍茫浩淼的白色。 妙妙忽然冲入风雪,在后面追着喊:“要当心点,注意安全!” ... ... 第二年的春天,西征的军队竟合计达到了三千六百万人,这些人几乎全部都是亲近神庭的派系。 换句话说,这些人就是扎根于魏洲的那棵参天大树。 若是灭了他们,参天大树就没了,众神庭的势力也只会剩下残存的零星势力,而不足为惧。 夏极的目的,就是求道。 这也是他所有的追求。 这道,不是别人认为的道。 而是他自己的道。 别人但凡说了,那就是错,而但凡妄议他人之道者,自己必是无道。 这就如他想要随心所欲,一切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但这欲,这喜好,不是别人的欲,不是别人的喜好。 而是他自己的。 求自己的道,走到道的尽头,直到成就大道。 何谓大道? 唯一,无上,是为大道。 说是大道,其实只是一人之道。 大道不争?那置这万万千千各怀其道的大能于何处? 大道若能共存,那么九天十地,宇宙星辰,天下苍生究竟合谁的道? 但,道之争,又不是抓着砍刀如同古惑仔之间的砍杀,可却又相似。 天地本就相似。 古惑仔或是存了信念,他们的砍杀或也是遵循一个义字或是利字。 道之争的大能们,也是存了信念,这信念就是他们的道。 他们要贯彻自己的道,遵循自己的道。 所以,他们求的不是对方死去,而是自己的道能够顺畅。 而死亡却也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自己的道心碎了。 简而言之,他们要像自己,顺着自己的心,然后成为唯一,这就是所有求道者的追求。 所以,所有求道者都是自己的主角。 而他们故事的主线都只是贯彻自己。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人又要说“再无其他那多没意思啊”,但你知道这些求道者有的是什么吗? 你若不知道有什么,又如何去问他们没有什么? 道未必是力量,却必然会带来力量,然后又在力量里升华。 夏极的道心以神武王为种,从夫子而来,如今往逍遥而去。 他不喜欢有众神庭的世界。 那么,众神庭就不该存在。 如果依然存在,那么就是他的追求被否认了,道被否认了,那么他虽然活着,却已经死去,除非中间他遇到了什么事,他自己停了手。 ... ... 初春的海上,迎来了屠杀。 远离大陆的三千六百万人在一个深夜彻底迎来了杀戮。 一个人,要屠杀三千六百万人。 夏极坐在船舱里,他左手拨动着定海珠,幽黑的大海被他定住,随他心动,化作他的主场。 浪起。 带动千里海涛,再引万里海啸。 海水冲击,上淹天穹,遮蔽春月。 空气都已湿透,水流压缩又爆炸,从四面八方强横地撞夯向这数万艘巨舰。 大海,如同一只恐怖的宇宙诡兽,对着这渺小而又稀少的三千六百万人张开了巨口。 这些人里强者极多,于是便开始了施法抵御... 只不过,夏极这一动,却是把周边的海妖全部吸引集聚来了。 无穷的凶戾黑影从无光的海底往上直窜,开始撞击巨舰,又开始爬上巨舰,紧接着和舰船上的西征部队厮杀起来。 而船舱里。 夏极依然未动。 他左手安静地拨动着定海珠,右手从虚空里,缓缓地抓出了漆黑的冥地刀。 54.屠戮三千六百万,白影老祖赴燕洲(第二更) 夏极拨动定海珠。 定海珠掀起海啸。 海啸带来海妖。 海妖与这三千六百万的神庭之人对杀着。 数万艘舰船上惊呼声不断。 透过厚重的玻璃窗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能量爆炸,而道道飞剑腾空,各色法器也点燃了夜空。 ... ... 楚杰业是神子之一。 作为神子,他自然是穿越者。 他的金手指虽然是常见的面板金手指,但作用却是通过吸收死气而获得积分,然后用积分来兑换力量。 这能力某种程度上是无敌的,但在他的刻意遮掩下,其他神子或是神主并不知道他这bug的能力。 此时,别人在挣扎,他却觉得这是前所未有的机缘。 他感受着四周的死亡。 感受着金手指里,系统提示的积分增加。 他眼前,那积分已经拉成了一条闪电。 而他越战越勇,不停地用积分兑换着属性。 他只觉躯体越来越强,心底高呼着:这实在是太爽了。 紧接着,他握起了拳,暗暗道:“属于我的时代终于来了,从今以后,我便是无敌。 那下面我是该享受人间呢,还是该称霸人间呢? 唔...这是个问题。 但无论如何,我此生定不会留下半点遗憾,一定要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杀最美的女人。” 他想着的时候,身侧的海水忽然分开,黝黑的漩涡里,一道黑影瞬间掠出,然后落定在了巨舰的护栏上,在惊涛骇浪里,如是一个诡异的雕像,凝固不动,呈现出短暂的静止。 楚杰业看去。 如今他属性极高,甚至还在提高,这样的修罗场似乎就是为他所准备的,似乎就是老天对他的犒劳,在别人叫着逆天而行时,他却微微一笑,觉得为啥要逆天。 瞧,这天对他多好,如今竟然送来了了这样的福利大礼包。 旁人在这无光的混乱海域里可能都只能勉强认清眼前之物,可因为属性的提升,他如今的视力却竟能清晰可见。 他看清楚那黑影。 那是一个十臂的青色海妖,负着巨壳,其中八臂在护栏上一旋,整个身躯就俯冲了过来,而另外两只巨大的手竟然半道张开,化作了满是狰狞锯齿的大钳。 那大钳挥舞之间,竟然带动了四周的水汽,使得水汽化作一道道凶戾的箭矢向他射去,每一道箭矢都蕴藏着神通之力,显然这海妖力量极为不俗。 楚杰业笑着摇摇头,下一刹那,他猛然冲出,一拳轰向那这青色海妖,口中爆喝一声:“区区螃蟹也敢成海妖?” 这一拳拥有着极强力量,裹携这强大的天地之力,以及此时属性点被点爆的力量。 这拳直接轰击在海妖的胸部腹面,瞬间,蟹黄爆裂,漫天飞舞。 轰完这一拳,他似乎找到了感觉,一边吸收着积分,一边提升属性点,一边开始了四处的猎杀。 他感觉这一战到现在,他的力量已经提升了快五六倍了,而且还在提高。 什么叫无敌? 我这就是无敌。 周围传来声声震惊的感叹之声。 “不愧是神子。” “太厉害了。” “恐怖如斯!” ... 远处的焱神主也忍不住投来了目光,眸子里显出震惊之色,“此子竟然隐藏了实力!” 话音刚落,一条黑色的巨蟒就从海里似电般激射而出,风流破尽,水涛震荡,巨口竟“咔咔”地咬碎了钢铁船底,直接从下往上纵越而出。 轰轰轰!! 那如是幽冥入口的黑色大口,从海底直冲向天。 直接吞向了焱神主。 焱神主冷冷一笑,一挥长袖,四周火光顿时旋转起来,那诸多火光随着他随手一压,便化作了一个井口大小的火柱,直接塞入了那黑色大口之中。 火柱看似平凡,却实则不凡,直接把那海中巨蟒给轰杀了。 做完着一些,焱神主扫视着慌乱的人,心底冷冷道了声:“都是废物!” 旋即,他神色一动,唇角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坏笑。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笑,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妙绝的点子。 这个点子,别人根本就无法想到。 显然... 此时的现场再怎么慌乱,这些神主和神子都没有半点慌张。 为啥要慌? 他们是主角。 他们不会死。 他们的力量无敌于天下。 即便遇到了一些意外,也没有关系。 而这一次意外之后,他们也会获得好处,获得奇遇,力量再获得提高。 怕什么? ... 另一边。 青冥神主脸上也是毫无担忧之色,他唇角一直挂着微笑,他需要微笑着进行杀戮,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他都要维持着微笑,这样才会让他显得优雅。 而他的力量竟也是死亡向的。 简而言之,他可以用积分兑换权限。 这权限最简单的是掌控一定区域的亡灵部队, 更强一些的是让死者复苏,进而拥有生前的实力为他战斗。 而他复苏的死者居然还可以存在储物空间里,在关键时刻直接取出来。 青冥神主在过去可是杀了不少强者,这些强者此时已经被他释放了出来,环绕在他周身,为他而战。 可想而知,身为众神庭的六大神主之一还需要珍藏的强者,实力必然是极强的,而这些强者里居然有不少都是十四境。 要知道,因为箓薄的稀少,此时十四境强者还并不多。 顿时这诸多十四境强者里的佼佼者把青冥神主护卫了起来,一重重兵器镀染了黑膜,漫天飞舞,使得这青冥神主好似一个出征的帝王,身侧具是修为精深的高手。 而,青冥神主本身实力也不弱,他双手只要稍稍一举,倒地的尸体就会爬起来,为他而战。 战斗持续到现在,他周围已经聚拢了一支万人多的不死军队。 而一万人,就是他目前权限的上限,只不过,这也足够了。 其余神主,神子都各自为战,没有半点惊慌。 他们乃是主角,乃是无敌之人。 ... ... 船舱里。 小冥怯生生地道:“我们也出去杀吧。” 夏极不着急,他把冥地刀插落在船舱地面上,一边全力驱动定海珠,一边则是把右手按下。 九大噩兆之中蜃君的虚幻之焰顿时弥散了出去,把越来越多的存在笼入其中。 神庭的神卒,神将,神使,还有各大宗门,亲近挖空了心思才进到这西征部队的修士武者贵族...都在不知不觉里陷入了黄焰。 黄焰在虚幻的黑暗里翻滚,灼烧着那些还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 忽然... 一道身影破门而出。 来人是一位神子。 这位神子似乎不适应这种大规模厮杀,此时受了伤。 门破开之时,那神子看到还在船舱里的夏极,露出些错愕,旋即便是高声喊道:“光明神主,圣焰疗伤,用圣焰给我疗伤。” 他周身似乎中了什么毒素,那毒素使得他的伤口无法愈合,而且还在恶化。 夏极认识这神子,也曾经翻阅过这神子的部分卷宗。 这位神子年少时还未获得金手指,有一次身陷险境,便被一个修士搭救而脱困了。 那修士也是为人慷慨热情,他与这神子相处久了便是结拜成了兄弟。 之后,那位修士便是一直对他多有照拂。 再之后,这神子获得了金手指、又加入众神庭,便奸辱了结拜兄长的妻子,被兄长发现后,他直接杀了兄长一家,再冠以渎神之名。 他嫂子为了孩子便是忍辱以身体去侍奉他,但这位神子一边享用着嫂子,一边却还是把那结拜兄长的孩子给杀了。 为啥,嫂子这么漂亮,就算自己不享用也会被别人享用,到时候这结拜大哥就会遭来杀身之祸,可惜自己帮他解围,大哥不仅不能明白他的苦心,居然还怒骂他。 那大哥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此一时彼一时,辱骂神子,实在是罪当诛杀,否则置伟大的众神殿于何地? 至于那孩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肯定要杀。 他肯放过嫂子,都是心存仁义了。 之后,他嫂子得知孩子死亡,便也服毒自杀了,死前据说狠狠地咒骂他,于是他又把他嫂子的九族都给诛了。 夏极的思绪一闪而过。 七里之内,他速度无敌。 所以,他身形一飘。 在这神子的视觉神经还没有接受到他时,他已经出现在了神子面前,燃着九大噩兆之炎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脖子。 那神子一惊,竟也反应了过来,可也只是反应过来了而已。 秦辰天都被夏极轻松虐杀,何况是他? 下一刹那,夏极左手一提。 这神子的头颅连同脊梁骨顿时被拔了出来,鲜血飞溅,极其血腥。 而那头颅一瞬间接受了这难以计数的剧痛,发出根本不似人声的惨叫。 但他没有晕过去。 因为他脊梁骨上攀附着一层白炎。 白炎如营养液,可以让他暂时不死。 然后,夏极就把这颗脑袋丢出了窗外,扔到了海妖最多的地方。 顿时间,诸多体型颇小的海妖就如鲨鱼闻到了血,从四方化作诸多黑影向那脑袋扑去。 扔掉了一具连骨头颅,夏极把定海珠挂在脖子上,如今的的风浪已经够大了,周围已经够乱了,而定海珠能确保他在大海上如履平地。 随后,他捏了捏拳头,招了招手。 插在甲板的冥地刀发出颤颤嗡鸣。 紧接着,便是破空飞入了他的掌心,被那苍白修长的五指一把握住。 小冥问:“你刚刚怎么不用我砍他?” 夏极也不说话,只是抓着小冥直接飘出了船舱。 此时,楚杰业正挥舞着拳头在四方杀戮。 他的属性居然达到了某个瓶颈,说属性是受了法身限制。 他要消耗海量积分才能让法身获得提升。 然后,楚杰业才心疼无比地消耗了积分,他面前的画面就斑驳了起来,一把漆黑的长刀从真实的虚幻里斩出,直接斩过了他的躯体。 冥地刀这种程度的法宝连夏极都可以伤害,何况是他? 夏极抬手一抓,直接抓出了楚杰业的心脏,他能感受到道蕴的波动。 杀完一个,他又转头看向了再远处的焱神主,身形飘了出去。 他以有心算无心,身怀蜗天之力。 五百一十六万法相,九炎,阴阳磨轮,两大法宝,再加上三丝道蕴,还有小心谨慎,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控制了这片战场。 剩下的,就是杀戮。 不停地杀戮。 血河在海浪里,往下滴落。 ... ... 滴答,滴答,滴答... 小苏和妙妙看着春雨从屋檐下流淌下来,敲打在面前的庭院里。 而时间也在极快的过去。 等到初秋到来时。 夏极也已经回来了。 雪夫人看着他。 这些日子,也许小苏和妙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 老师屠戮了西征的三千六百万人,收获了不知多少的恐怖恶业,回归后又明争暗斗,把在魏洲的整个众神庭几乎连根拔起。 而老师采取了某种秘法,复活了一千五百年前大周的开国皇帝姬玄。 因为姬玄与力神主的面容一模一样,所以姬玄成了众神庭的新主,有易如初与小蛛后扶持他,这新的众神庭几乎是稳如泰山。 而慢慢的,姬玄就会让众神庭名存实无。 至此,老师在魏洲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所以他回来了。 ... ... 一个月后。 一艘船只从魏洲之北启航,向着燕洲而去。 船上只有四个人:夏极,小苏,妙妙,雪夫人。 雪夫人操纵着船,而夏极则是取出了之前大战收获的“蕴藏金手指的身体部件”,开始了研究。 ... ... 而此时,还有一道白影刚刚踏上从南往北、去往燕洲的船。 祂站在甲板上。 脑海里浮现出自家那位喜好研究的同僚的话。 “缺乏数据,需要你往东去楚州,甚至折转到北方的燕洲看看... 这些穿越者表现出来的实力,以及成长度已经很强了。 楚州尚且混乱,而燕洲却应该是真正的穿越者乐园,他们在那里成长了数百年,你去采集一些必要数据,如果问题严重,我再想办法。” 白影知道,祂脱不开身,那如今处于一种微妙平衡里的局势可以少了自己,却决不能少了祂。 而诸多证据表明,如今这混乱的局面,这和上一纪元完全不同的局面很可能就是由这些穿越者背后的力量造成的。 祂需要前往穿越者的大本营,寻找到答案。 -- ps:今天没了。 55.王家镇 蔚蓝的海水柔和地拍打着船身。 白色海鸟低回,振翅掠过这航行在魏洲与燕洲之间的船只上方。 虽说是秘密航道,但雪夫人依然会陷入梦境里,而这时候则会由半睡半醒的夏极来驾驶。 有定海珠的存在,即便梦游之中开船,也不是问题。 如今的夏极越发深不可测,完全无法用境界去衡量,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充斥着随心所欲的气息,姿仪虽不复原本先生的温谦,却自有一股飞扬跋扈的风流之态。 黑发如焚,越发之长,不以发绳束上,只是在风中舞着,露出几分狂士之态。 夏小苏捏着拳头,坐在阳光里,收回看向高处的目光。 她已经忘记了饥饿,而使得身体处于某种神奇的平衡。 反噬还在,但却弱了不少。 她双拳攥起,往中间对砸了一下,晶莹剔透的白玉身顿时呈现而出,然后又一闪而逝。 剧痛袭来,她咬了咬牙。 再度尝试。 依然是剧痛。 她这般尝试着,终于可以短暂的动用自己的法身了。 夏小苏踏步到栏杆前,双手扶杆,眺望远处。 忽然,她左手一动,一股力量便是要从她拳头轰出,但力量才传递到一半便旋即化作针刺向她躯体狠狠扎去。 “呼...呼...还是不行。” 夏小苏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粒,“孤体内如今存在着两股力量,一是变为了反噬力的恢复力,一是孤的生命力,当反噬力彻底吞噬了孤的生命,那么孤就该死了。 然,生又何欢,死亦何苦? 孤曾经死过一次,又何惧再死?” 她喃喃自语着,显然许多记忆的碎片已经完成了组合,形成了一幅幅完整流畅的画面,虽然还不全面,但却足以让她想起自己是谁。 夏小苏侧头看着驾驶舱的男子,心底生出一股宁和之感,又有些疑惑。 所以,她迈步上了高处,站到夏极旁边,忽地声音平静道:“我记忆恢复了一些。” 夏极道:“你好好休息吧。” 夏小苏道:“你是他,对么?” 夏极道:“你是说夏极么?” 他并不隐瞒,趁着小苏恢复的时候,就把事儿说了一遍,夏小苏心底顿时生出一股温馨之感。 夏极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夏小苏露出回忆之色:“数百年前,我在死亡教会被偷袭了,内有接应,外有强敌。如今看来,那些强敌就是神主。” 夏极道:“我会帮你杀了他们,寻到救你的办法。” 夏小苏捏着拳,良久忽道:“我想自己来。” 夏极并未露出诧异之色,他只是身形稍稍凝固了下,然后温和道:“首先,你要恢复实力。” 夏小苏道:“上次大战之时,我不在十二金人玄阵的覆盖区域,但这次返回,我会注意,有金人玄阵在,我的力量会极大幅度提升。 然后,我需要寻找到狼与死亡女神,祂们那时候在沉睡,按理说应该苏醒了。找到祂们,我或许可能恢复。 另外,《死亡古经》的四百六十七页上说,万物将归于沉寂,善恶将接受审判,去到祂的国度里,成为祂的子民,亦或祂的敌人。 这个祂应该就是你...哥哥。 那么,你的国度呢?” 夏极笑道:“真是敏锐,但这《死亡古经》却可能说错了,因为我的国度正离人间越来越远,近期是别想到来了。” 夏小苏盯着他看了一会,叹息道:“我又拖后腿了。” 夏极知道这个妹妹要强无比而又善良无比,于是也不接这话,只是道:“于我而言,无论身处何处,都可以感悟天地,所以...既然你要自己来,那么我陪着你。” 夏小苏应了声,然后道:“妙妙不是普通的女孩...她对月光有着奇异的敏感性,有时候,她站在月光里居然可以消失不见,但其实她还在原地。” 夏极:“我知道了。” 他说完,门外传来妙妙萌萌哒声音。 “小无姐!” 夏小苏走了出去,妙妙搀住她胳膊,拉着她,两人开始聊天。 ... ... 东渡的航程持续了约莫二十天时间。 因为秘密航线的两边渡口都是被众神庭掌控的,夏极自然不会从渡口登陆,而是于半途沉船,然后驾驭着定海珠,根据小苏所说,绕道往北。 夏小苏记起了不少东西,她看着此处的地形,迅速地与脑海里的地图对比着,又指挥着登陆地点。 二十四颗巨大的定海珠排开,于海上浮动,无声无息地分开海浪。 夏极盘膝坐在中央珠子上,一边听着小苏的指挥,一边在感悟天地。 而另一边,雪夫人亦是端坐着一动不动,她头顶的高处有着一道灰蒙蒙的影子,正在观察周围,那是她的阳神道,是她出窍的阳神。 这阳神在高处,就可以观察释放,然后做到提前规避敌人。 妙妙则是趴在一个珠子上,看着小无姐。 她只觉得小无姐真厉害,明明病怏怏的,却还能够这么强。 于是,她居然不理夏极,而是“小无姐长,小无姐短”的喊着,一副比跟夏极要亲的多的姿态。 夏极看她这样,也是心底古怪,过去的妙妙缠着自己就好像一只猫咪似的,这个纪元居然不缠自己,转过去缠小苏了? 不过女人心海底针,缠着小姑子也没什么。 定海珠在海上又飘了两三天的时间,终于在小苏的指挥下,停靠在了一处海边密林。 珠子随着潮浪拍打上沙滩,然后搁浅。 夏极随手收起定海珠,使之成为一个乖巧的小串儿绕在手腕上,而不是存入储物空间,这样如果遭遇意外,比如...被“跳大”了。 他就可以第一时间扔出定海珠,砸死来敌,就算砸不死也能给他后续动作提供时间。 然后,他神色轻松地走在自家妹妹身后,仰望着此处的秋日霜天,他走着,躺着,睡着,时时刻刻都可以修炼。 而那些神主神子的金手指虽然都在自己储物空间里,但因为源炎恢复缓慢而无法炼化,便也不急了。 这个世界和修仙颇为相似,急是没什么用处的。 夏小苏走出沙滩,走在林间道路上,口中念念有词,带着众人七绕八绕,然后终于停在了一处偏僻的森林湖中。 湖边,有一块巨石。 风动水动,但那巨石却纹丝不动。 小苏探手入储物空间,然后取出了一块破碎的令牌,她稍稍犹豫,却还是把令牌递向了那巨石。 啵... 空间略有波动,泛起涟漪。 小苏的手已经穿过了巨石,而把令牌递了进去。 夏极,雪夫人都远远看着,两人虽然姿态随意,但却都是随时可以进攻的态势,而一旦进攻,都直接是雷霆万钧的杀人之势。 空气一时间有些沉寂。 夏小苏并没有傻站着,而是往后踏出一步,这一踏,就让她身形退到了夏极身侧,同时看向巨石方向,开始静静等待。 她能感到自己的山河令被人接过去了。 良久... 巨石后又是一阵波动。 一个大腹便便、笑眯眯的华服中年人走了出来,中年人身后随着一名金甲甲士,还有一名银衣女侍。 而无论甲士,还是女侍都显得极为不凡。 金甲与银衣都缠绕着双龙,熠熠生辉,极为贵气。 而金甲甲士手里还握着一把武将巨刀,银衣女侍则是绷紧笔直的大长腿上各帮着一把匕首。 中年人还没说话,那银衣女侍看到小苏就激动地喊出声:“吾皇!!” 夏小苏看着她,微笑道:“王香。” 然后他看向金甲甲士,道出名字:“王骑。” 金甲甲士很是奇异,唇角挂着阴柔的弧度,发出一声怪异的“嗯哼”笑声,然后道:“见过吾皇,王骑就知道吾皇定然还活着。” 夏小苏最末看向正面的中年人,道了声:“太傅,一切正常么?” 那中年人眯着眼看着她,似在观察,良久才道:“王家镇除了吾皇,无人知晓,请吾皇速速入内...听老夫慢慢禀来。” 说罢,他躬身,向着面前的少女拜了拜,便转身往后而去。 王骑随在他身后,而王香则是直接跑到了夏小苏身边,神色之间满是亲密崇敬。 夏小苏正要往前,忽然注意到了雪夫人的目光,于是便解释道:“王家镇里的人都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而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都是从上古延续下来的,每一个名字都背负着自己的故事与荣耀。” 她微笑着看向面前的银衣侍卫:“王香,乃是孤手下最强的刺客,亦是孤的影子。” 那银衣女侍道:“愿为吾皇效死!” 夏极倒是神色平静。 几人便随着那太傅走入了巨石之中。 巨石后是一个小世界。 这小世界竟是古色古香的村庄,炊烟袅袅,小桥流水,蓝天白云倒映水中,秋日的萧索飘来了一些黄叶,显然这小世界里与外面的季节是一样的,但不同的是,此处的灵气浓度算是极高了。 夏极气质玄妙无穷,他没有随小苏入内去商讨计划,而是坐在流水边的一个古木桩上。 半空摇着的枯叶,悠然地落在湖面上,惊起涟漪。 自屠戮三千六百万人之后,他身上强大无比的恶业,以及夫子的善业忽然同时存在了,而他的状态也颇为古怪,不停地在魔与圣之间切换,并不稳定。 在航行途中时,他还是魔。 但逐渐的,心底的圣又复苏了。 周流不息。 这使得他在外人眼中,显得极度神秘,又极度飘渺,如在如不在。 夏极想到了许铃铃,那位自己的二徒弟既然可以凭借着屠戮两千八百万,加上一梦两百年而直接破开十四境,自己为何不能呢? 只不过,自己需要消化的善业恶业更多罢了。 因为小苏早就下令,对待夏极就如对待自己,所以王家镇里往来的人都对他非常恭敬。 夏极寻了一个侍卫,问道:“此处有没有业力遗迹?” 那侍卫恭敬地点头,然后便领着夏极去了。 所谓业力遗迹,就是可以入梦遇到劫妖的地方,也只有在那样的遗迹里,才能够修行。 但和小山河遗迹不同,业力遗迹并不需要进入小世界,而只是某个特定的区域罢了。 那是王家镇的后山。 侍卫带着夏极来了此处,便是恭敬地询问了是否还有要求,然后便回去了。 夏极盘膝坐在遗迹之中,之前晋升十三境他只花费了数个时辰,所以并无担忧时间问题。 正当他要闭目入梦时,一道蓝绸白衣的倩影出现在了山口。 雪夫人走近了,道:“我来为老师护法吧。” 夏极点头道:“她若是寻来了,就叫醒我,燕洲是众神庭的大本营,不是她能对付的。” 雪夫人撩了撩长发,微微颔首,温和道:“是。” 夏极这才放心入梦,他有预感,一旦融合这善业恶业,自己的实力又将突飞猛进。 如今的他,心境虽是矛盾,但比之初入魏洲时竟是又有突破... 在云洲时,他还是夫子,教化天下,传以《天宪》。 在魏洲时,他是魔夏极,阴谋阳谋,杀伐果断。 而此时,他却心如止水,只觉着天下万事万物,虽然复杂无比,但他可以用最简单的态度去面对,至于这态度是什么,却还不曾悟,亦是不可言。 想着这些,夏极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一念入梦。 ... 王家镇的另一边。 小苏已经听完了王家的情报。 对燕洲大陆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些。 众神庭并不像她想的一般团结,反倒是各自为政,依据燕洲土地创立了一庭九国。 这庭,自然是众神庭,也是过去的死亡神教,如今为第一至高神所掌控。 九国里,八国为其余八个至高神掌控,最后一国则被称为极乐世界。 这极乐世界,其中满是奢华无比,供神主神子们享乐的东西。 抛却那一庭,与极乐世界,其余八国之间竟然还存在纷争,甚至战争频繁爆发,毕竟这些身为穿越者的至高神在这数百年里,已经繁衍了不少后代。 穿越者和穿越者之间本来就谁都不服谁,可毕竟表面上还过得去。 但到了他们后代,那就不一样了。 而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他们的后代,大多都是贪图享乐,沉迷于声色犬马,力量全靠灌顶,同时又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凶戾无比。 简而言之,就是一百个皇室里,大概又九十九个既无能,又凶狠。 这么许多同类放在了一起,不发生战争才有鬼。 所以,如今的燕洲竟然成了谜一般的战争之地。 -- ps:今天没了,新地图,新剧情,需要时间思索。明天尽力12000字更新。 56.十六载,开灵智,深不可测(第一更) 十月末的霜天,枯叶化蝶从树上飘落,风又带着落叶踟蹰巡掠过灰黄色的大地,直至一处草庐,便缓缓堆积,在六寸门槛之下叠高了起来。 草庐内,似乎有一尊俊伟玄奇的雕塑,那雕塑以侧躺的姿态睡于草庐的正中位置,周身凝聚了一些尘埃而显得灰蒙蒙的,让人联想到庙里的泥菩萨。 咔... 咔咔咔... 那泥菩萨的周身忽地产生了裂痕,明明这草庐没有发生任何事,那裂痕却是逐渐扩大,终于扩撒到了泥菩萨全身。 紧接着,也不见动作,不听声响,所有裹覆于雕塑身上的泥尘就都成了粉齑,化作最细腻最轻柔的尘粒,向四处急速飘去,瞬间无踪。 草庐里堆积的尘埃亦是掠开,瞬间便显得一尘不染。 可奇异的是,那在不少角落里的蛛网却是纹丝不动,就仿如这气流是有着方向的,只震开泥尘,却不会去动那蛛网上瑟瑟发抖的小蜘蛛。 荒草随风而动。 庐中雕像眉梢亦动。 而草庐外亦有一尊婀娜仙子的雕塑,似是连锁反应,这雕塑亦是生出裂痕,周身尘埃震碎,只是惹了些动静声响,而没得庐内那雕塑巧妙。 庐内的“泥菩萨”自然是在王家镇后山“业力遗迹”沉睡的夏极,而庐外的仙子雕塑自然是雪夫人。 雪夫人周身若是不染,方一睁眼,白纱长裙上的落叶尘埃便已自动滑开,而她盈盈起身,精致的脸庞上杏瞳轻闭,高挑的身躯缓缓转来,对着夏极的方向优雅地一拜。 “年盈。” “学生在。” “如今过去多少年了?” “已过一十六年。” “一切可曾无恙?” “老师放心,一切俱是顺利。 小苏大人这十六年里已经寻到了身体的平衡,而不再沉沦于反噬之苦。 除此之外,小苏大人还在四处寻找并激活十二金人,如今该是快全部找到了。 去年过年,她返回王家镇,还在入山口与老师说了会话,那时候她已经激活了十一座金人了。” 夏极微微点头。 他坐在王家镇的后山之中,一梦至今。 而因为有着人教一千六百余年的香火,又有着三千六百余万人的杀戮罪业,这般浩大的业,使得他在梦中可攻可守,几乎不可能被劫妖所困。 别人只能选择善业亦或恶业,但他却是双业并收,如今距离彻底融合也只差一个契机了。 夏极沉默着的时候,雪夫人也在悄悄打量他。 这位白云山庄的老祖只觉老师如今必是再上层楼了,而这只从模样上就能瞧出些端倪。 此时的老师,既不是一千六百余年前那般恭谦君子的模样,也非一十六年前那“双瞳暗红,黑发如焚,让女人一见便为之心动”的模样, 而似成了一个寻常男子,只不过周身气息却是玄之又玄,举手抬足都让人忍不住亲近仰慕之感, 可即便亲近仰慕却又只觉与此人如隔星河,不落于同一方世界里。 再看,那疏远感却又消失了,老师还是老师,就如你在山川大泽见到的每一个风流才子,在酒肆看到的每一个醉酒狂歌的诗人侠客,或是湖边垂钓的蓑衣隐士,只不过,你若看了老师,便永远不会忘记他,可如要你说出什么特别的,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此人绝无仅有,天上无双,地上无对。 而这般无双无对之人,似乎对如今的状态还不满足。 他神色微动,却不曾看天地,不曾看那些惊天动地之事,只是把目光投落在草庐角落的蜘蛛网上。 雪夫人循着他目光看去。 夏极正在看一只渺小的蜘蛛。 那蜘蛛八足八眼两个触肢。 它在网上挂着,时值深秋,天气寒凉,那蜘蛛轻如鸿毛的躯体在风里颤颤巍巍,如风烛残年里的老人,行将就木,或许在下一刻便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而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它,会在乎它。 夏极抬手,凌空一点。 业便是落在了那小蜘蛛之上。 这业蕴藏善业,亦有恶业。 小蜘蛛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具有层次性的变化。 先是躯壳变厚变硬,黑白条纹的光泽越发鲜明。 接着,八足如镰刀,出现了闪烁寒光的内刃。 再接着,它体型开始变大,从指甲大小都不到变为指甲大小,再到指头大小,再到指节大小,再到拳头大小,显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而,它那八瞳变得更为复杂,从原本只能感光之强弱、却不能看到物体的单眼,变为了如同动物一般的瞳孔,而那瞳孔也开始慢慢有了灵性,以至于转动了起来。 夏极一收手,原本的蛛网再也无法支撑那蜘蛛,便是被撕裂了。 蜘蛛落地,好奇且茫然地看着四周,如是瞎子刚见了光,婴儿刚见了世界。 那蜘蛛八眼一转,又看到了草庐中央那男人,不知为何,心底生出难言的亲近之感,便是爪足掠动,向夏极爬去。 这一爬,地面顿时“咔咔”粉碎了。 凡它爬过,地面就如被枪尖狠狠扎下,而呈现出扩散性粉碎。 蜘蛛顿时兴奋了起来,便是准备乱爬。 但才一动,便是听到一声严厉的“放肆”。 这两字,它居然听得懂,于是便瞬间静止下来,好似做错了事被家长责备了的孩子,乖巧地趴在夏极的脚边,不敢动弹。 这等灵智,比之当初夏极在云洲与那元青斗业力时所化的蚂蚁,不知又强了多少。 雪夫人看的实在是感叹不已。 她从未听说过业力还能开启灵智,更没见过业力能够直接促进物种进化。 但她并不惊讶,无论老师身上发生何等奇迹,她都不会惊讶。 夏极在做完了这个动作后,便是陷入了思索。 未几,他又是抬袖一挥,浩荡的业力顿时落满整个草庐。 草庐里蜘蛛可不少,此时竟然全部笼罩在业力之下。 片刻后... 又有六只进化了、且被开启了灵智的蜘蛛趴在了夏极面前,诸多眼珠子都水灵灵地看着夏极。 夏极道了声:“尔等一切善恶,皆归吾身,切记赏善罚恶,不可懈怠,去吧。” 七只蜘蛛就好像小孩子听到了家长说“出去玩吧”,便“刷刷刷”地都爬开了。 而其中一只小点儿的蜘蛛,爬了两步,居然又爬了回来,在夏极靴子上蹭了两蹭,这才恋恋不舍地爬开了。 雪夫人看到这一幕,对这些蜘蛛的灵智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只觉得老师实是天人,深不可测。 夏极起身,好似刚睡醒般,舒展了下身体,“肚子好饿。” 雪夫人道:“我去告知镇上的人,让他们为老师备下宴席。” 夏极笑道:“不用了,你陪我到后山再去转转,我知道山后有一条溪流,如今深秋,鱼儿本该都肥了,加上这里灵气充沛,肯定更肥了。既然这么肥,不如我们去烤几条鱼吧。” 这一次,雪夫人是真的震惊了。 她还以为老师不杀生了。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是老师的想法已经到了一个她无法理解的境界,再一细思,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雪夫人再一看,只见老师喉结滚动,似乎在咽口水,她更震惊了。 老师居然会馋? 这... 她只觉得老师深不可测的高人形象顿时被打破了...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着原本就已经如星河般不可触及的老师,怎么会忽然这么有生活气息? 她发愣思考的时候,远处已经传来声音: “走了,年盈,别发呆了。” “来了。”雪夫人急忙回应了一声。 这一声,让她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悟,她的心好似又年轻了,明明曾是一方超然的老祖,如今心境里却又冲入了一些小女孩的要素。 雪夫人顺着这种感觉,她忽然有些恍惚,远处那在寒山长阶上行走的老师如是一个父亲,又或是一个兄长,而她就是个山里的女娃,在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一起搞些吃的。 然后,两人一边走的时候,又在山里发现了不少蜘蛛,而夏极似乎是就盯着蜘蛛了,每到看到蜘蛛,他便轻轻挥袖,把蜘蛛收起来,等走到溪流下游时,他袖子里已经存了二三十只蜘蛛了。 他把蜘蛛丢在地上,随手捡了四根小枯枝,插于泥地。 而枯枝与枯枝之间就如有了无形壁障,那些蜘蛛就跑不出去了。 做完这些,他才脱了鞋子,撸起袖管,裤管,一脚踩入了溪流,开始抓鱼。 雪夫人看的目瞪口呆。 抓鱼... 这种事,需要这么做吗? 她便是闭着眼睛,随手一挥,便是可以把这半条溪的鱼全部都掀出来。 她若是摘下一根枝条,直接御枝入水,须臾之间就可以让那树枝游若闪电,不消数秒,就可以直接串起一整串的鱼。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噗通”声。 雪夫人急忙看去,只见老师整个人忽地扑倒到了水里。 雪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能让老师跌倒的一定是大事。 于是,她果断无比,双手一挥,顿时身后浮现出诸多幽蓝飞剑,飞剑一出竟引发天地气候变化,使得周围温度陡然降低,一瞬间就落了十多度,而且还在降低,地面枯草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覆盖霜华。 霜华飞快蔓延,冰天雪地的区域以她之躯体为圆心,向周边疯狂扩散,好似凛冬已至。 这飞剑合计十六把,环绕成阵,极为不凡,而刹那间将她护在中央。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已经从她身体里飞扑而出,那影子左手右手各执一刀,如电光般向着夏极的方向急速掠去。 接着,那影子直接冲入了夏极体内,而在夏极周身形成了一层神魂护罩,如此一来,她可以了解到老师的状态,也能协助老师进行攻防,同时还能远程操纵自己躯体周围的冰剑玄阵。 只不过,一入老师体内,雪夫人就有些傻眼了。 老师啥事都没有。 夏极双手撑着,站了起来,侧头看了一眼正从自己肩上冒头的雪夫人。 雪夫人一脸茫然。 夏极道:“这水里石头太滑了。” 雪夫人:...... 夏极道:“收了剑阵吧,鱼儿和蜘蛛都要冻死了。” 雪夫人幽怨地“哦”了一声,元神又飞回了躯体,抬手一招,十六把冰剑就回了储物空间,然后她就盘着大长腿坐在老师用四根树枝搭起的“囚笼”边,看着蜘蛛,心底满是无语。 夏极道:“生老师的气吗?” 雪夫人道:“学生不会生老师的气。” 夏极道:“我不过使用所有的业力,让我这具身体的一切力量都暂时被封印,生命层次极度降低,而落成了普通人的程度,所以滑倒很正常。” 雪夫人震惊了。 业力居然还能这么用? 不是,而且居然能把自己退成普通人? 这根本不具操作性的,好吧? 夏极一边抓着鱼,一边问:“你一定是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雪夫人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老师是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夏极摇摇头,道:“于细菌观之,一粒沙便是一座山,于人观之,沙却依然是沙。 于人观之,一座山便是一座山,但于星辰观之,再大的山也不过就是一粒沙罢了。 但星辰就很大么?于星系观之,星辰也不过是一粒沙。 星系就大么?于星团观之,星系便是连沙子都不如。 星团便大么?于这好淼无垠的宇宙相比,星团什么都不是。 而,宇宙就大么?宇宙之始,混沌之前,为师亦是一无所知,但一切最初定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这浩淼的一切,都曾经是一粒沙。” 雪夫人喃喃道:“一粒沙子嘛...” 夏极随口道:“为师也只是稍有感悟罢了,这人啊,顺命则该是百年当死,逆了命,才能破开极限,循着着宇宙演化,去追寻大道。 但为师总觉着,虽说顺为凡,逆成仙,但终究只有跳出顺逆,才为大道。为师不知这是什么道,但这是为师的心,所以才从心所欲罢了。” 雪夫人只觉这一番话深不可测,再一转眼,又看到老师在溪流里扑腾了。 良久,老师好不容易才逮了两条肥鱼,身形狼狈却面带笑容的爬了上岸。 雪夫人打下手,没多一会儿,鱼就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雪夫人开始旋转烤鱼,而夏极坐在一边,生命层次一念便恢复了。 他抬手指了指“四根小枯枝搭建的囚笼”,浩荡业力便冲泻而下,浇灌在那数十只蜘蛛身上,使得它们开始进化,开启灵智。 等到一切妥当时,他又让这些蜘蛛们去到山林了。 而,雪夫人的烤鱼也做好了,她从储物空间取了些香料撒上,然后递给夏极一条。 两人正准备要吃,远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雪夫人侧目一看,只见七只蜘蛛高举着红色的小果子,从远处林子里飞快地爬到了夏极身边,然后献宝般地把小果子都放在了夏极的脚边。 顿时,一股浓郁的果香扑鼻而来,显然这些小果子都不是凡果,这种果子若是被凡间武者吃了,一瞬间就能提升不知多少年功力。 但对夏极来说,这就是个普通水果... 可是,夏极也妨这些小东西的好意,便直接收下了,然后又取了几丝鱼肉丢给了小蜘蛛们。 暮色里,两个人,几只蜘蛛,开始了晚宴。 57.十二金人阵,阴阳业箓轮(第二更-求订阅) 哧... 泥尘砂砾开始转动。 轰隆隆... 山石如化作了漩涡。 地面在一股伟力之下,顿时塌陷而下,而显出其中一道金光。 金光渐淡,却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像,那金像被雕琢成了力士举鼎的模样,怒目横眉,栩栩如生,此时正散发出日月般内敛却刺目的光华。 夏小苏站在这塌陷的边缘,静静俯瞰着那举鼎力士的金像。 忽地,她皓腕翻转。 屈指之间,一滴金色血液已从白玉色指尖飞出,而落在了金像之上。 哚... 血滴如流星撞击在金像上,顿时激荡起了朵朵涟漪,继而涟漪平复,那金像消失在了原地,或者说已经无法被别人所看见。 夏小苏抬手一挥,泥土掩埋,此处便如最初,恢复了原本模样。 她身后,是妙妙,还有那银衣侍卫王香。 王香看到这一幕,半跪而下:“恭喜吾皇,重启十二金人玄阵,从此这方土地便是重归吾皇治下了。” 夏小苏点点头。 她如今实力还未恢复,只是处于一种反噬与恢复的平衡里,然而,掌控了这玄阵... 自己只要在阵域里,就真正拥有了与任何人一战的能力。 她道了声:“平身。” 王香就恭敬起身,站在她身后。 妙妙挺好奇地问:“是什么力量?” 夏小苏往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地面所有的金属似乎是受到了她的召唤,而纷纷从岩石里、从大地里飞出,浮动于空,形成了极为壮阔的金属海洋。 她再踏出一步,一切金属就又落回了原地。 夏小苏看着妙妙道:“这玄阵的用处可多了,可以亲和金属,还能够在阵域里进行任意攻击,等打起来了,我再用给你看。” “嗯!” ... ... 王家镇,后山中。 不觉又是月余过去了。 清晨灵气雾霭之中,隐见一片儿大小不一的黑影轮廓正坐在开阔的山林地带。 最前的黑影都是一些异变的蜘蛛,蚂蚁,往后的则是雪夫人。 这些蜘蛛蚂蚁都被夏极开启了灵智,如今又听着那少年讲道,都是痴迷不已。 它们遵循着夏极所教的方式,竟然学会了吸收此处的灵气,甚至学会了修炼。 而夏极作为一个“老先生”,极度的熟谙如何教导,一字一句,当真是深入浅出,远胜珠玑,听得那些开了灵智的小虫子们欢喜不已。 逐渐的... 围着他,听他讲道的,越来越多。 夏极在这此中,也是教学相长,何况这所有的小生物今后创下的业,都会与自己共享。 镇上的镇民们知道这位苏醒了,但他们日常都有事务,也有着自己的修炼法门,便是不曾来倾听,但一日三餐都是送上灵肉、以及灵谷所做的烧饼,还有一些灵果酿造的美酒。 时光荏苒... 期间夏小苏又回来了一次。 妙妙有些害怕夏极,就远远地看了一眼。 夏极与小苏聊了聊,知道她目前的计划以及底牌后,也不去刻意打扰她。 次日... 小苏又和妙妙离开了。 而这距离夏极苏醒已是又过去一年了。 最早的一批蜘蛛蚂蚁已经会简单的说出人话了,只不过声音就如小孩子一样,稚嫩的很。 既然会说人话了,那么自然也该有名字了。 于是,夏极为它们赐名。 只不过却不是以“夏”姓,而是以这一世的“齐”姓。 至于名字,则就是看似高深、其实就是随缘了。 名字起得怎么样不说... 反正为首的两个叫做齐猪子,与齐妈。 由此可见一斑... 总之,夏极乃是一个起名鬼才。 所以,为这些名字,雪夫人常常吃着吃着就喷饭了。 看到雪夫人喷饭,齐猪子和齐妈都很费解。 雪夫人知道这虽还未化形,但实则是自己师妹的两个“娃”都还是小孩子智商,于是便哄它们道:“师姐觉得你们名字好听。” 齐猪子和齐妈在弄明白“师姐”是什么意思后,又是开心的不得了。 至于,为啥为首的都是母的,这大概是蚂蚁里本就是蚁后为尊。 而蜘蛛里,母蜘蛛又比公蜘蛛要大,有的母蜘蛛更会在繁衍后直接吃了公蜘蛛,所以自然也是母蜘蛛为尊了。 夏极教它们修行,也教它们善恶观念,以至于这些会说人话的蜘蛛蚂蚁居然开始为族中制定简单规则... 夏极也是任由它们去做,只是同时观察着它们,看着天地生灵的本性,也看着它们被教化之后的性子,从中参悟。 有一次,夏极吃了一半儿的烧饼放在一边。 他打盹的时候,就有蚂蚁实在馋的不得了,就要爬过去悄悄偷吃。 为啥蚂蚁会这么馋? 因为,在它们看来,但凡夏极用的东西都是天下最好的东西。 但凡夏极吃的东西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而如果沾了夏极的口水,那就更好了。 于是,就有三个蚂蚁一合计,恶向胆边生,觉得去把这天下最好吃的烧饼给偷掉一点点,然后带回去给“蚁后”齐妈吃,那定是极好极好的。 然后,三个蚂蚁进行了悄悄就偷了点烧饼。 夏极知道,但觉得有趣,也不阻拦。 再然后... 他居然看到齐妈对那三个蜘蛛进行了惩罚,简而言之就是抽打腹囊,也就是打屁股了... 齐妈郑重其事地把三块烧饼屑子还了回来,然后还开始主动地帮夏极“带新人”,像极了主动帮助老师管理班级的小班长。 蚂蚁越来越多,而蜘蛛也越来越多... 齐猪子和齐妈都忙坏了。 而蜘蛛族群和蚂蚁族群,也越来越有秩序,看起来都快要形成新种族了。 夏极也乐此不彼,在这个过程里,他觉得自己收获不少,首先是那玄之又玄的道,其次是最初的生灵已经开始回馈业力了。 那些开了灵智的小虫子,所造下的恶业和善业,都让夏极产生了一种“积累”的感觉。 虽然现在还少,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种积累在日后说不定可以媲美夫子祠堂,甚至超过。 天色渐暮。 ... ... 此时。 在千里之外。 数道身影正在飞快的闪现。 说是闪现,也不准确。 更准确点,应该是土遁。 这几道身影不时出现在泥土上,又旋即沉落到地底,而如果细细去看,就能看到这些身影的腿上都缠着老树的根须。 皓月当空。 那几道身影终于停了下来,落在了一个高崖上面。 为首之人躯体娇小,一袭白金色斗篷,斗篷背后绣着“九龙吞日”的图案,显得霸气无比,可这种霸气又与她那可爱的、略显苍白的脸庞形成了冲突,而显出一种反萌差。 小苏身后是裹着白猫耳朵斗篷的妙妙。 嗯... 同样的娇小。 再后,则是高挑的白衣刺客王香,还有带着十八名金甲甲士的王骑。 缠绕于这十九人腿上的树根缓缓收缩,缩回了地底。 这是当初须弥山第九峰的老树妖,一千多年前,这树妖就搬迁到了北地的冰雪之国,后来夏小苏出事后,树妖就躲了起来,如今经过了这许多年的修炼,实力也水涨船高,入了十四境,同时有了属于自己的神通。 这神通可使得扎根之后,在万里之内,自己带人任意土遁传送,也可以使得万里之内的所有树木都成为自己的耳目。 至于这须弥山榕树妖的本体,那已是非常的壮观,若是释放开来,几乎可以独木成林。 榕树枝干本就有许多飘浮的气生根,这些气生根一旦着地,就易生根,又形成一棵新的小榕树。 如此这般,这树妖如今的体型可谓是极大了,加上神通的缘故,如今地面不少榕树都是他的“子孙后代”,根须都是通向它的本体的。 因为这老树妖和十二金人玄阵的存在,如今的夏小苏在这片土地上,可打可跑,可攻可守,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再加上小苏自己的心智,这也是夏极放心让她独自探索的原因。 夏小苏实力还未恢复,但是金人阵却是可以动用的。 她往前踏出一步,顿时之间,地动山摇。 悬崖下的沟壑,晃动出一片烟尘。 烟雾里,一道苍白色的金属大门若隐若现,门扉紧闭,显然其中藏着什么。 而因为这动静的缘故,这烟尘里居然冲天而出了数道身影,这些身影每一道都是散发着十三境以上的威压。 为首之人着众神庭的金丝白袍,负手悬空,脚踏飞剑,剑覆黑膜,而背后则已是形成了一团团或黑色业力,业力不可名状,足有三个水缸大小。 他身后的数人,虽无黑膜,却也都是有着业力的,纯黑一片。 夏小苏神色冷了冷,经历了一些事,她心底一股阴郁也终于压不住了,而缓缓爆发了出来,而便是不用说话,举手抬足,就自有威势。 王香居然心底一骇,急忙半跪道:“属下办事不力。” 其实不是她办事不力,她已经把周围的守卫全部都清除了,只是这靠近核心地带的位置太过敏感,便是不曾深入。 毕竟,这里是众神庭关押狼蛇与死亡神教“神灵”的地方。 当年,九大神主和诸多内应驱赶了教皇后,就想动“神灵”,但尝试了很多方法,却是完全无用。 即便是神主也拿这些“神灵”没办法,或者说神主没办法寻到“神灵”如何使用的方式,于是就只得把神灵囚禁了起来,困于深山之中,让人看守。 起初,众神庭还会派遣诸多强者,甚至神子,正儿八经地看守。 再之后,随着时光的流逝,这里就只留了一部分人,权且就是把这前狼蛇与死亡神教的“神灵”当成了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 “来者何人!!?” 远处,那悬浮与空的数名守卫处传来质问声。 夏小苏看着为首之人的金丝白袍,如是没看到他一样,而是侧头问:“过去,金丝白袍可是只有白衣主教可以穿,现在呢?” 王香道:“如今金丝白袍在神庭里算不得尊贵...顶多只算中游。” 两人对话的功夫,那守卫已经露出了不耐之色,冰冷的喝问声滚滚而来:“几位是要逆我众神庭么?” “逆?” 夏小苏神色冰冷,摇了摇头,侧头看向妙妙,“嫂子,你之前不是要看这十二金人阵的力量嘛,现在可以看点儿了。” 妙妙听到“嫂子”的称呼,很有些不知所措。 而下一刻,夏小苏抬手,遥遥一指。 随着她的指动... 从高空俯瞰,只见一道赤金色的炽华瞬间射出,那光华在半空又旋即分叉,对夏小苏指着的区域进行了狂轰乱炸。 而那些黑影根本连反应也未曾反映,眸子里映出这恐怖的金光,神魂震骇,心底激荡。 下一刹那... 这些悬空的黑影们都消失了,为首的十四境守卫竟也被这光炸成了烟花。 黑膜,竟挡不住这光。 这也难怪,十二金人的玄阵虽然不比老祖们小世界里的玄阵,但也是上古流下的东西,自然强力无比。 而这种程度的攻击还远不是十二金人的究极攻击,究极攻击是存在消耗的,自然不可能乱用。 小苏一指。 天通明。 然后,守卫全灭。 大概就是这么个步骤。 夏小苏又往前走出一步,她抬手一招,恐怖的“金属亲和”的玄阵力量带着那苍白色的金属大门直接浮空。 夏小苏再抬手一点,一道赤金色光华射出,金属大门门上的枷锁顿时碎了。 王骑身后的十八名金甲甲士顿时护住了小苏,而王骑则是带着笑,往前暴戾一刀挥出,狂风之中,那失去了锁链的金属门已被斩碎。 王骑旋即退后,单刀立于小苏身后半步。 门开。 门后,雾气氤氲,显出一张由远而近的朦胧脸庞。 半边白骨,诡谲阴森, 半边美人,倾国倾城。 ... ... 半边为纯黑,半边为纯白。 黑为恶业。 白为善业。 数量之大,使得半边天穹都被感染了。 夏极于月夜里心有所感,他知道这是水到渠成了。 他点化灵智,不论种族而开讲道,那反馈的业已经把这纯黑与纯白的最后一道“不契合”给磨平了。 夏极左手深入纯黑,右手探入纯白。 双手旋转,阴阳磨轮顿时显出。 于是,纯黑入了阴,纯白入了阳。 阴阳旋转,生生不息,良久,善业恶业亦是周旋不息。 夏极一念收起这阴阳磨轮,再一念放出时,那浩大遮天的阴阳业箓之轮浮显于他头顶,其外裹着一层淡淡的黑膜。 阴阳业箓之轮缓缓旋转,便是连皓月当空之辉都被遮蔽。 58.女皇复苏,佛妖一体,遇见老祖(第三更) 夏极没有在箓簿上写下名字,却已在弹指之间过了十四境,其命格之重,天地已不得不认可。 他自己大概想了下。 把名字写在箓薄上,应该是天地赐予了你这个权力,就好像是超低武世界的凡间王朝给了你功名。 而运用大量的善业或恶业突破十四境,就是自己去获得这个权力,有点儿类似于你势力很大了,凡间王朝默认了你的功名。 虽然比方不恰当,但大体该是这么个意思,因为天地不可能惧怕你。 夏极抬头仰望着自己头顶。 那覆盖黑膜、蕴藏业力、道韵的阴阳之轮正在旋转不休。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程度的力量了,毕竟我这阴阳磨轮原本是神通,现在又有了业力与黑膜...算什么?” 夏极想了一会儿,他印象里,也没见别人用过这种。 就算是神主,或是一方的极强者,他们运用黑膜的方式就两种。 一是包裹着兵器进攻。 二是包裹在业力上进攻。 其中又以前者为多,因为业力是没办法直接杀人的。 之前,他在云洲时,曾经和许铃铃聊过。 许铃铃似乎也能展示出类似的力量,那是一颗黑色的有着酒窝的太阳。 “应该是十四境的一种运用吧。” 夏极也没当回事,更没觉得这是什么底牌或是值得骄傲的东西,反正水到渠成、突破至十四境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而如今的力量,也不过是他漫漫旅途中所获得的力量之一。 得之,应该。 失之,就当反省了。 他抬手一收,那遮天的阴阳转轮就消失无踪了。 霜天上的皓月光华,再度普照人间。 他一回头,只看到诸多的小虫,小兽,还有雪夫人,甚至王家镇上的镇民几乎都跪着在看。 夏极忍不住失笑了,他指了指此时的天空,道:“你们该跪这个,而不是跪我。” 众皆无言,显然还惊骇于刚刚那阴阳遮天的一幕。 夏极仰望天穹,恭敬地拜了拜。 他拜的是天。 因为天蕴大道。 而自己亦求这大道。 亦会是大道。 不拜,何以见自己? ... ... 小苏看着那半边白骨、半边美人的诡谲存在。 这是狼蛇与死亡教会“三神”之一的“死亡”,某种程度上,也是夏极的孩子,因为祂们受了夏极的一滴血液。 那么,这血液究竟因为是夏极的,还是因为是黑皇帝的,才显得不同呢? 这暂且不论。 此时,夏小苏心有所感,已经伸出了手指... 对面那死亡女神也伸出了手指... 两根指尖在苍白色大门中央,触碰在了一起。 一瞬间,狂风直射,耀光翻滚,周围人的视线都朦胧了,听觉都模糊了。 众人隐约感到这位女皇正在和死亡女神“融合”。 过了很久。 狂风和光消失了。 那苍白色大门里的雾气也消失了。 死亡女神也不见了。 王香和王骑,还有十八甲士,妙妙看向站在高崖上的女皇。 只见小苏全身极其的白,骸骨一般的病态白,又有着白玉般的晶莹白,她周身气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层层攀升,就在攀升到最高时... 忽然,那气势断了。 一瞬间,小苏整个人僵硬在当场。 王香脸上露出愕然之色,因为一个直觉冲入她脑海:女皇死了!!! 王骑也是同样的感受。 这是真的死了。 但,两人亦不敢置信。 直到,小苏的身子一软,倒在了悬崖上,在皓月里显出死亡的模样,两人才反应过来。 王骑还好,王香直接闪身到了小苏身边,颤声喊道:“吾皇...” 没有回应。 王香都快哭了。 妙妙有些紧张,开始咬手手,但她直觉非常准,总觉得小苏应该没事。 良久... 王香哭了。 王骑皱着眉头,其他十八甲士都低下头。 气氛有些哀沉。 王香一边哭一边道:“我知道女皇想恢复力量,但我应该劝说她,让她不要这么着急才对...否则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 王骑也能感到,刚刚女皇确实是在攀升力量,然后似乎是因为在这个过程里遇到了强烈的反噬,所以直接导致了死亡。 他双拳捏紧。 人死不能复生,这乃是常理。 他沉声道:“这也有我的错。” “不,这是我的错!” “怪我。” “不,该怪我!” 两人性格虽然不同,但对女皇都忠心耿耿,此时都是无比自责。 忽然... 冷冷的声音传来。 “都哭什么?” 王香和王骑,还有众人都抬头,只见那明明死了的女皇从地上撑起了身体,她唇角带着一抹阴郁的微笑,双手微微抬起。 狂暴无疆的力量,骤然爆发,此番爆发,竟是再无中断,实力开始疯狂恢复。 不仅恢复,还势要突破。 而压迫了数百年的十三境,竟也在此时骤然破碎。 可怖的纯白色业力升腾而起,竟于她周身覆盖了一层黑膜铠甲,她这一瞬间竟也破开了十四境。 小苏曾是神族信仰,而她本心极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善业破境很是寻常。 王香解释道:“属下...属下以为您...” 女皇微笑道:“你认为的没错,我是死了,我身体的一切机能都衰竭了,恢复力自然也没了,所以那缠绕于我躯体之上的反噬力量也解除了。 这力量压了我数百年,所以亦是成就了我。” 见到王香露出疑惑之色,女皇淡淡道:“死者复苏罢了,今后,孤若不想死,谁也不能让孤死。” 就如同许铃铃融合了“蛇”,而可以吞噬别人命格。 女皇融合了“死亡”,就可以复苏,她可以在死后,无视阴间阳间的束缚力,而直接爬回来。 这是很强的力量... 但,也许是“死亡女神”的影响,小苏觉得自己对那位兄长竟然多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这情愫,不再是兄妹。 而是... 父女。 她有些古怪地看向妙妙。 妙妙无辜地眨着眼。 女皇寻思着,这是不是要喊娘? 妙妙:“小无姐,你怎么了?” 其实这感觉,魔尊也有,只不过魔尊本来就视夏极为“父亲”,所以没觉得奇怪。 ... ... 夏极盘膝坐在后山之巅,其下坐着密密麻麻的小妖怪们,这些小妖怪就如小学生一样,个个都正襟危坐,认真听课。 谁要是不好好听讲,旁边就会有小蜘蛛精和小蚂蚁精斜眼看着那个不听讲的。 蜘蛛的八个眼珠子狠狠瞪着,蚂蚁的两只复眼也斜视。 很快,那不听讲的小虫子就只好也乖乖听讲了。 如果还不听讲,蜘蛛女皇和蚂蚁皇后,就会让虫子把它们拖出去打屁股... 雪夫人作为这些小东西的师姐,也在一边听着,她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无比,老师的讲道虽然不是针对她的,但她也是收益很多,以至于《阳神道》都有了突破。 如今的她,能以元魂破体,升空,在万里之内观察。 而元神之为物,因为不带怨气,所以几乎不可能被别人发现。 而若持刀,能杀人千余里之外。 如若附体,可于百里之外。 女皇恢复且突破了力量,她开始稳扎稳打,摧毁这燕洲的众神庭。 期间,一日。 夏极正在讲道,却忽然停下。 远处一灰衣老僧,行单手礼,正缓步而来。 他已无需扎根于地面,而是如同人类一样在行走。 他明明可以“瞬间移动”,但却还是缓步走来,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地来到了夏极面前。 夏极认得这老僧,这是须弥山的娑罗树妖。 那灰衣老僧看着夏极,忽然双腿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然后说:“我愿听您讲道。” 夏极奇道:“一千五百年前,我其实并未赠你什么,何以如此?” 灰衣老僧微笑道:“小僧当时懵懂,现在依旧懵懂,愿跪我佛膝下,追随我佛左右,常听教诲。” 夏极道:“我之所学,早已不是佛道。” 灰衣老僧道:“小僧听得也不是佛道,道若可道,佛若有名,又值得几个钱?只有您所讲的,才是无价之宝。” 夏极又问:“你来这里听我讲课,那女皇怎么办?” 灰衣老僧道:“如今,我本体扎根于地下,自然可以协助女皇,此体乃是我化形之体,没有妨碍。” 夏极道:“坐吧。” 灰衣老僧恭敬地点了点头:“是。” 他的模样,比一千五百年前要恭敬太多,而他对夏极的态度也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隐藏了秘密的狂热虔诚。 秋去。 冬来。 夏极随手开启灵智的小蚂蚁和小蜘蛛越来越多,以至于小半个后山都是拳头,甚至小猪子大小的妖精。 王家镇虽是小世界,但其实和外是联通的。 所以,大雪很快飘落了,白色的冰冷的雪花,满天都是,北风怒号,让人吸一口气都觉得彻骨寒凉。 须弥树妖从地底探出了一根根须,根须旋即茁壮成长,又生出枝桠,继而参天而遮开,化作一个巨大的、覆盖数里的蓬伞,将雪花遮挡在外,而让树下的小虫子们能受其庇荫,不至于受了严寒之苦。 而似乎得到了这树妖的默许, 小蚂蚁们很快在这一棵大树上建了蚂蚁窝。 而小蜘蛛们也是在树枝上构建了蜘蛛洞穴。 一棵须弥树,明明满是佛性,此时竟却住满了成千上万的妖魔。 这一幕如果放在外面,根本没人敢相信,因为僧人和妖魔是不共戴天的,僧人抓妖魔,就如正邪不两立,人妖皆殊途是一样的自然至极。 但此时,这里却充满了和谐。 很快,被夏极开启了灵智的蜘蛛蚂蚁们居然开始了繁衍,它们繁衍的小小蜘蛛、小小蚂蚁竟已经成了新的物种,而这些新的物种也会在今后的日子里遵循族中的法规。 这法规,就是夏极给的规矩。 就是夏极的道。 也是他的善恶之业。 亦是因果。 春天到来的时候,齐猪子和齐妈个个都是身怀“胎孕”。 齐猪子还好,一次就产卵几十个。 齐妈就厉害了,一次产卵上千个。 也幸亏这须弥树参天入云,极大极高,而且甚至还能独木成林,几如一个独立的森林世界,这才让这许多生物存在于其上,筑巢于其上。 夏极没有停止讲道,他在讲的过程里,自己的力量也在飞速提升,各种“技能”的融合也越发浑融。 观天地而得技能珠,教化种族而承业力,讲道而得道。 每一天,他的力量都在飞速增长着。 ... ... 话分两头。 燕洲的九国虽然依然纷乱无比,但众神庭显然已经察觉了入侵。 一个又一个的神殿被摧毁,而曾经背叛了狼蛇与死亡教会的人也一个又一个的死亡,这一支侵袭的力量很是强大和隐蔽,如同碾土机一样,从外围向内部,在攻陷着众神庭。 众神庭显然也知道这支力量所在,并且猜到了...来人是夏小苏。 这是上古的大帝,是众神庭前身狼蛇与死亡教会的第一教皇——末日教皇,如今则被称为女皇。 她来复仇了。 王家镇虽是隐世小镇,但却也有足足四十多万人,而这四十万人几乎人人皆是修士,除去分工,能作为精锐随时正面出战的足有十万人。 这十万人就如一条条金蛇,围绕着女皇而动,蚕食鲸吞着一块又一块土地。 而当初无奈之下接受“改朝换代”的神殿主教们也默默地“改旗易帜”,重新暗地里回归了夏小苏的麾下,为这位女皇提供情报信息,还有必要的协助。 夏小苏骨子里虽然依然善良,但时光却赋予了她一种新的、亦或是原本就有的特质——阴郁。 使得这位女皇,开始变得杀伐果断。 这里,就不得不说妙妙了。 妙妙拥有着神奇的力量... 她能够在月光下帮助周围的人“隐身”。 如此... 女皇能打能扛,保皇一族的精锐磨刀千年,妙妙能月下隐身,须弥树妖能大批量传送,众神庭里不少人暗地叛变,还有不少人知道对手是末日教皇后则是出工不出力、“上班打瞌睡,下班立刻跑”... 外围的神殿,几乎都被一扫而空,这时候,核心的九位至高神才真正的反应了过来。 而裹着九龙吞日之袍的女皇,与妙妙姑娘,则是在一次突袭神殿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道白影,如是淑女般,满是名媛的范儿,她裹着白衣,不知何时坐在树梢上,微笑着看着两人:“既然顺道,那就一起吧?” 女皇凝视祂半晌。 然后,那白影忽然一甩手,丢出了一大袋人头。 女皇看去,只见那些人头都是神子,神主,或是众神庭异端殿里极度难啃的骨头,她神色稍稍舒缓,而且她感觉这白影是真的深不可测。 这种感觉,她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白影道:“我想灭了众神庭,你也想...” 女皇问:“你是谁?” 白影抬头,好似在回忆,祂想了一会儿道:“你叫我白烛吧。” 59.剿杀,见面,约定,化形(第一更) 轰!! 女皇左手负后,右手一拳推出,继而收回拳头。 她面前的空气顿时爆开了,然后化作海啸,气浪滚滚往前,而这几乎就代表了天地之威本身的拳力强横地碾过前方的神殿,将神殿整个儿摧枯拉朽,轰的粉碎。 而神殿之中,紧接着便是数十道身影腾飞上空,为首之人气势尤为强大,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女皇时,他心底便是咯噔一跳,张口便要说话。 这段日子,众神庭谁不知道当初的末日教皇回来复仇了。 这为首之人乃是当地的异端殿执掌者,实力底牌自然都有。 可女皇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信息,远在她来攻打此处之前,敌人的信息以及底牌就已经被内应提前透露给她了。 但,女皇知道速战速决才是每一次完胜的关键,因为众神庭里可能神子不够、神主也勉强,但是至高神却是非常强大的,若是被几位至高神包抄了过来,结果胜负难料,这不符合她此时的复仇风格。 所以,她一句废话都不说,负后藏着的左手已完成了玄阵契合,然后在那数十道身影腾空之迹,几乎同时已经点出。 顿时间,道道璀璨无比的赤金色炽华就破空而至,十二金人阵如同十二个定点“超激光炮塔”,在这片区域里,她手之方向,就是大阵攻击的方向。 那数十道身影刚要反应,就突兀地看到“激光”到了眼前。 他们刚要甩出底牌,“激光”就已经触及了他们的皮肤。 这些金人阵的“激光”无可阻拦,几乎在瞬间就把那数十道身影淹没,只在半空炸出了道道血光。 这就属于既不“跳大”,也不“先手”,而是大战开始,先站在敌人眼前准备“打两行字聊聊天,撂几句狠话”的下场。 女皇出战之前,夏极曾经和她聊过,大抵就是聊的这个。 夏极苦心婆心地告诉妹妹,“先手很重要”,“能跳大绝对不要跑到敌人面前再放大”,“侦查一定要做好”... 实践出真知。 知行合一。 女皇已经在这些年的交战里,掌控了精髓。 所以敌人死了,但底牌还没甩出来。 底牌再强,没有用出来,终究等于没有。 而神殿的人反应也很快... 就在天空“血色烟花”炸开的时候,一道可怕的能量波动从神殿地下席卷而来,如风暴之心,如漩涡中央,带动四周的气流、天地风云变幻且汹涌,一瞬间,这神殿就被笼在了一层厚厚的气罩之中。 从外往里看,气罩里再无可见,且呈现出凶险的味道。 这是神殿之人开启了护殿玄阵。 可是,女皇早就在等着了,在刚刚护殿玄阵开启的同时,她已经辨认清了阵心。 所以,又是抬手一点。 半空里,诸多“激光”汇聚,化作一个更粗的“激光”,直接穿破气罩,猛烈暴戾的能量轰砸在阵心位置。 玄阵对玄阵! 但区区护殿玄阵怎可能比得上十二金人玄阵? 于是,这神殿的阵心又是被摧枯拉朽地轰碎了。 整个神殿顿时从里到外,沉沦在烟尘里。 女皇这才抬手一挥,诸多早就提前埋伏在此的王家镇精锐狂扑而出,百人成队,各有配合,如同一条条择人而噬的凶蛇,开始了疯狂的绞杀。 因为神殿平日里跋扈惯了,加上城里百姓也隐约知道来人是谁,所以竟是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是有些浮于表面的惊慌。 而这一幕,夏极虽在数千里之外,但完全可以知晓,也能看到。 因为雪夫人的神魂正侦查在此处的上方,而她又以秘法与夏极形成了联系,所以,她之所见,就是夏极所见。 夏极还是担心小苏,所以每次大战,他都会这么悄悄观察一下战局,如有意外,娑罗树妖就可以用根须缠着他,让他瞬间土遁至数千里之外。 此时... 夏极看着又一座神殿的覆灭,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算是认可。 可随着雪夫人目光转动时,他看到了一道白影。 这没什么。 问题是,那白影也仰面看向了他。 是的,白影是在看他。 首先,这白影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雪夫人神魂,其次还穿过神魂看到了他。 最关键的是,白影还正在妙妙身边。 夏极扫了一眼城头那刻绘着“鹤山”的城名,收回视线,恢复到王家镇的视线,然后喊了声:“和尚。” 他一言落下,脚边就升起了一根小苗,小苗露出人脸:“和尚在。” 夏极道:“传我去鹤山城。” “是。” 泥土里旋即蔓延出一根藤须,缠捆在夏极脚踝,然后猛地一动,夏极就消失在了原地。 数千里外。 鹤山城。 那白影若有所感,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死胡同里。 胡同里,正站着一个看似寻常、令人生出亲近之感的男子。 若是街头偶遇,白影对着他露出微笑,夏极静静打量着她。 白烛一口反问:“你是众神庭的人,还是女皇的人?” 夏极微笑道:“众神庭。” 白烛眼睛眯了眯,祂并不认识此时是齐愚的夏极。 当然,夏极也不可能在无数人里见到一个高手就联想到老祖。 此时,两人就是正常地彼此怀疑,而已。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和压抑。 但谁也没有先出手。 而就在这时,巷口又扒拉了一双小手,然后一只白猫头探了出来。 妙妙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观察。 但两人都是可以察觉妙妙的那种,于是不约而同地都暂停了下来。 夏极心念一动,一股可怕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起,向着妙妙的方向压去。 而白烛居然在同一时刻,往旁挪了一步,拦在了妙妙身前,而掐断了夏极的这股气势,然后微微侧头轻声道:“小妙妙,你退后,这可能是个至高神。” 妙妙好奇地眨眼看着夏极。 虽然这个男人老是自称是她老公,她也觉得很惊慌,但她也知道这个绝不是至高神,于是道:“小烛姐,你误会了,他不是敌人。” 可是... 气氛没有半点儿缓和,依然是那种看似和风细雨,其实暗潮汹涌的局。 夏极看似温和路人。 白烛如是优雅名媛。 但两人之间那种酝极动于极静的爆发感却半点儿都没有消停。 女皇时刻是看着妙妙的,此时看到妙妙扒拉在一个墙边在往个巷子里不知看啥,她神色一动,也掠了过来,同时也从墙角探头,和妙妙挤在一起往里看,这一看就看到了夏极。 她不知喊啥。 夏极是她融合了的死亡女神的“父亲”,或者说是“众神之母”... 那么自己不是喊爹,就是喊娘。 可这又是自己的兄长。 那到底喊啥? 爹? 娘? 哥哥? 女皇头很大。 但她神色一动,就发现白烛在和夏极对峙,便是顿时神色冷了下来。 打架,她肯定帮夏极。 妙妙直觉很准,一下子拉着她的手道:“哎呀,都是误会!你大哥装着要打我的样子,所以小烛姐才拦在我面前,然后气氛才变成这样的嘛。” 她的话一落下,远处的僵局顿时粉碎了。 那无形的交锋也没有了。 夏极确定了眼前女人没有恶意。 白烛也确定了夏极只是试探。 夏极道:“我和她待一会儿,你们忙你们的。” 女皇点点头,可旋即又犹豫了。 这...白烛虽然神秘,但可是真的漂亮啊。 当着嫂子的面,要和另一个漂亮女人单独待一会儿,真的好吗? 她正想着的时候,已经被妙妙拉走了。 小苏:??? ... ... 巷子外,神殿在毁灭,而王家镇的精锐已经完成了虐杀,开始分批撤退,但整个鹤山城里却是闹哄哄的。 巷子里,却和外面如是两个世界。 夏极率先道:“我为刚才的试探先说声抱歉,她们都是我的亲人,而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恶意,毕竟你实力很不弱。” 白烛亦是有礼地回答道:“也是我刚开始误会了,以为你在半空观察,是众神庭的高层,如此也需说声抱歉了。” 夏极问:“你是谁?” 白烛苦笑道:“一名穿越者,只不过不认同他们的行为罢了,我得到的系统名为大辅助系统,而这系统里我拥有真视之力,所以才能感知到元神观察。”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们本该是融入这个世界,但却祸乱天下,让这里满目疮痍...” 她的回答,一切都无懈可击。 两人对峙,也不可能直接用全力。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 夏极就返回了王家镇。 白烛神色如常,亦走出了巷口,她来此本无恶意,只不过竟然无意间遇到了那个...第十人吗? 有趣。 ... ... 夏极被老树妖以土遁瞬移回了王家镇。 之后,便是心念一动,取出了五色神令。 他复活了姬玄,让姬玄坐镇在魏洲的众神庭。 现在,他又开始复活夏清玄,以及左慈。 三天后。 两人便复活了。 夏极日常讲道,左慈恭敬地在坐下听道,也是化身成了夏极众多弟子之一,当年他是死在了业力劫妖的手中。 而,夏清玄自然知道眼前这位乃是自己一千六百年前的七皇弟,她当初是于山河劫时期,因为占卜而寿元消耗过多而陨落的。 她亦是把自身经历细细与夏极说了一遍,然后道:“主...” 夏极想了想道:“叫先生吧。” 夏清玄道:“先生,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一千五百年的约定...” 夏极略作回忆,似乎是想起来自己当初在“天谷山”,也就是夏清玄和夏启的隐居之地,曾经对夏启说过“五百年之约”,于是点点头道:“记得。” 夏清玄道:“兄长...应该一直在等您,我死的时候,他还在天谷山...” 见到夏极沉默,夏清玄急忙道:“兄长对您早就没有了敌意,何况当初他受了伤也是您出手相助...我走的时候,他心底便是蕴养了一口气,只想和您论一论胜败。” 也不待夏极说话... 夏清玄继续道:“其实...哥哥比谁都知道他赢不了你,但他真的为了和你对战,而发了疯的修炼,我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很疯了,我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夏极问:“天谷山如今在何处?” 夏清玄却也有些茫然,如今山河破碎,天地变幻,所有的地儿都换了地方。 于是,她也不顾寿命折损,便是开始卜算。 夏极也默许了。 他还记得那位手握轩辕龙剑,白发皓首的男子。 初时的十余载,夏启已经完成了蜕变,之后便是抛下了一切,而刻苦修行,如今修行了一千六百余载,若是道心未变,那倒真是值得他期待了。 然而,夏清玄算了一会儿,却是只算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然后喷出了一口血。 夏极看了她一眼,“先修炼吧,来日方长。” 夏清玄垂首,然后应了声“是。” 次日讲道。 深冬阳光普照。 苍天数里的娑罗树上群妖汇聚,树下有雪夫人、左慈... 夏清玄恢复了大半天时间,终是好了些,她走出屋舍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看到端坐在高台的那位曾经的七皇弟,心底还是有许多的惶恐不安。 然而,夏极温和地看向了她,微笑着问了声:“醒了?” “醒了...” “吃饭了吗?” “吃了...” “坐。” 一字如春风提前到来,吹散了凛冬的冰寒,忽然之间,夏清玄有一种“前尘俱在,却又不在”的感觉,可是她心底却又舒畅无比,之前的隔阂、不安、惶恐,都竟在这一字之下烟消云散了。 她坐到了娑罗树下,看着那位她曾经敌对过、甚至欺压过、再甚至围困过的皇子安然讲道。 她的心渐渐沉淀下来,再看看四周头顶,都是在专心听讲的人。 雪夫人知道她是谁,于是对她友善地笑了笑,夏清玄也回以笑容。 而这一刹那,她心中恍如顿悟,一片光明。 ... 蚂蚁与蜘蛛渐多,越来越多,王家镇的后山几乎大半个山都是了,娑罗树也容不下了。 于是,蚂蚁们又有了些“分家”,“分家”的小蚁后们又是搭建巢穴,聚而听课。 而最早的一批蚂蚁精、蜘蛛精竟然呈显出化形之相,然后在次年初春的时候,化成了两个妖气盎然的女娃娃。 夏极教导她们读书、认字、善恶...然后才是力量。 60.世界真相,强强联盟(第二更) 女皇一路出击,而夏极则是在教化之中收获极多。 然而,众神庭的九位至高神始终没有出现。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是不屑去管一些暴动,到后来,却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这是一场同盟。 是一种默认意识下的同盟。 此时。 众神庭核心,一处非常偏僻的地界。 一个黑色的大殿里,正端坐着数道身影,而未几,殿外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潮水。 那潮水从远处而来,又拍打到了石阶上,继而平摊开,如一张黑色悚然的幕布开始蔓延。 细细去看,这幕布绝不平坦,其上有许多的尸骸、以及张口哀嚎、却没有半点声音的人面。 那黑色幕布触及到了一张长椅后,犹如绞拧的黑蛇群一样,顺着长椅螺旋而上,直到把整个长椅占满,然后才化出形体,形成了一个黑膜的黑色人影轮廓。 这人影轮廓用怪异的声音道:“我叫睚眦。” 其他几位坐着的,显然是至高神,人虽然不全,但却也来了七位了。 这六位从最开始的“我是主角”,到后来的“肆无忌惮”,再到隐约了解世界真相后的“逐渐低调”,花费了数十年时间,而对于这位的到来,他们在心底都觉出了一丝诡异与悚然。 但坐在上首之人还是道了声:“欢迎你。” 说罢,另一人已经开启了这特殊神殿的隔绝气罩。 睚眦才出声道:“你们似乎对同盟还不太了解。” 众至高神不说话。 睚眦决定把这些事说一遍,于是道:“你们知道自己是入侵宇宙的狗吧?” 一位至高神猛然站起,冷哼一声便要动手,却被旁边的人拦下来。 坐在上首之人应了声:“我们是穿越者,都不是这个宇宙的人。” 睚眦道:“其实没什么,因为我们是这个宇宙最可悲的存在,若不是你们宇宙入侵,我们也无法寻到机会复仇。” “你们究竟是什么?” 睚眦道:“知道受箓吧?” “这是十四境。” “不错,是十四境,但这个十四境只需要你把名字写在箓簿上,就可以突破,不觉得太容易了吗?” “确实如此。” “因为,这力量,就是天道认可了你,却也捆住了你。 受了这箓,你就和普通人区分开了。 没有受箓的人和你就是两个层次的人。你可以获得寿命的延长,变得高高在上... 而代价,就是若你死了,就会成为我们。 对,你们也不例外,因为你们虽然是入侵宇宙的狗,但却也已经置身于了这个世界。”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 “...” “上古,远古,太古,荒古,再遥远则是数百万年,数千万年,数亿年,数十亿年...我们就是那无穷的在受箓之后死去的生灵。 我们已经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记忆,而融合在了一起,在这浩渺无垠的宇宙空间里,日夜奔波,而作为天道的养分。 人体需要血液来维持,血液里有存在精血,而我们就是这宇宙的精血。 我们滋补宇宙,润生万物,于星际间穿梭,但我们想要的却只是轮回转世,我们心底怨念极深,来到人间,就是要将其他受箓之人也统统拖入我们所在的地狱。” “天道为何允许你们来到人间?” “允许?若没有天道的意志,我们怎么会来?而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就会如同之前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数十数百亿年里一样,在一次次杀劫之后,被宿命般的力量拖拽着离开人间。 但,意外发生了。 你们来了。 你们的宇宙入侵了,而你们的宇宙显然比我们的宇宙更强大。 我们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以一种新的形式完成重生... 而我们更是前所未有地期盼着,这个宇宙能够覆亡,能够被你们的宇宙所彻底占据,我们的意志在某个时刻与你们的宇宙天道触碰上了,所以就达成了共识,形成了同盟。 现在,既然你们在人间的根据地遭遇了挑衅,那我们就一起联手,彻底吃了这股势力吧,为了你们的入侵,为了我们的复仇与重生,来战吧。” 睚眦声音怪异冰冷,在黑暗里显得说不出的恐怖。 七名至高神合计了一下,觉得可以,毕竟他们也不同程度地得到了系统的暗示。 其中一名身形雄伟如山的黄衣至高神瓮声道:“这股势力是王家镇的人,之前的教皇不知怎么居然活了下来,如今返回了。 而她已经重新激活了十二金人阵,如果要剿灭这股势力,我们需要把围剿范围锁定在十二金人阵的区域外,所幸这个区域我们是知道的。” 另一名身裹黑衣、眉眼冷厉的至高神道:“狡兔三窟,他们未必会上当,那就安排三个不同程度的陷阱,他们总会踩到一处,到时候每一处都有我们的陷阱。” 睚眦道:“两处。” 黑衣至高神问:“为什么?” 睚眦道:“这片土地的上怨主,只有我和穷奇。我和他只能看两个地方。” 黑衣至高神道:“我一个人就能守一个地方,十二金人玄阵外围的附近区域刚好是我子嗣的国度。” 眼见着话向着僵局走去,为首的那至高神道:“便依睚眦所说,定两处神殿作为陷阱,外围的随他们杀,我们就在这两处定好了,一次性杀了他们。” ... ... 一场密谋,就此落下帷幕。 这世间宇宙的惊天秘密却已被解开冰山一角。 这密谋,又是那一瞬间无意触碰之间达成的联盟的延续。 天道煌煌,宇宙无边,覆笼不知多少星系星团,人间不过是这无垠世界里最特殊的一个部分,但却绝不大。 虽说于人观之,人间也不小,但于宇宙观之,不过是海边一粒沙而已。 而宇宙与宇宙之间的厮杀,天道与天道之间的对弈,便是称之为——道战。 道战延绵不知多少年,又涉及了方方面面,无论是谁,都逃不开这战。 所有人,都只是这战斗里参与的一员,也是无法逃脱的一员。 而杀劫,浩劫还在继续... 道战却已经飞来横祸。 这是前所未有之乱世。 没有谁能够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人注定被打破尘埃,小心翼翼的人依然十死无生,这是一个不会给你希望,不会给你存活可能的世界。 凡人死后入轮回,神魂碾压成新魂。 箓者死后化怨魂,成为黑潮化养分。 最强之人合天道,成为天道盘中餐。 人们总会用虚假的希望去麻醉自己,觉得只要自己做了什么,就可以改变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其实... 终究都是做梦罢了。 因为,若把天道比作意识,那么宇宙就是躯体。 身为躯体里的养分,为何要如此自信? 可...即便如此,还是要做。 ... ... 夏极合上书。 他把近日所得又汇之于书册,开始宣读,之后又供他人参考学习,可以抄录。 他之所以合上书,因为一个穿着尼姑衣服的女人来到了山前。 她周身笼罩着近乎透明的黑纱绸衣,长发在雪白头巾里收束着,眉眼妩媚,如藏挠动人心的春水。 这是“黑狐王”杀生。 杀生既然来此,自然是知道了眼前这男子的身份,她也不多说,双手合十,直接跪拜在夏极膝下。 夏极其实早就成雪夫人那里得知了一些情况。 之前在魏洲时,妖族里之所以还有一部分亲近人教,便是因为白狐王的缘故。 白狐王就是当年北地狐族的慧心尼姑。 而黑狐王却一直在燕洲,此时才来相见。 夏极问:“如今几尾了?” 黑狐王道:“灵气充沛,修行不曾懈怠,已有九尾。但修行之道,了无境头,之后之路,却还是茫然未知。” 夏极问:“平日里可曾作恶。” 黑狐王坦然道:“我曾受您教化,自是不曾作奸犯科。” 夏极指了指娑罗树下,淡淡道了声:“坐。” 一字如和煦春风,黑狐王心底顿生光明,当初她对眼前这位还存了点其他想法,只不过早就在时间长河里而消失全无了,甚至她已经寻到了自己的道侣。 于是,黑狐王有些踟蹰。 夏极微笑道:“还有何事,直说无妨。” 黑狐王道:“我有一位道友,乃是山虎化形,如今也修行数千年了,听闻您的大名后,也想来此听道...不知可否?” 夏极道:“此处乃是王家镇之地,来日待我外出开了山门,再来听讲吧。” 他话音才落,一旁的王家之人便是直接道:“先生,此事无妨,女皇既已归来,我王家便是准备重显于世人之前了。” 夏极看会黑狐王道:“那让它来吧,但若是作恶多端者,来了我这里,我定会诛杀。” 黑狐王恭敬地又拜了拜,“多谢...老...” 她有些惶恐,有些叫不出声,抬头看向那男人。 夏极微笑着点点头。 黑狐王才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多谢老师。” 她曾受夏极点化,今后依然会受夏极教化,这一声老师自也是叫得。 时光渐过,期间夏极又开启了不少山中灵狐的灵智,于坐下除了蚁群,蜘蛛精,又多了狐族... 于是,夏极在王家镇外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搭建茅屋,以作讲道。 再逐渐,各色妖精都来了。 如今夏极对善恶异常敏感,若是罪大恶极者,他几乎能一眼看穿然后随手诛杀,而他所教导的知识自然都蕴藏了他对善恶的理解,某种程度上,这今后但凡受过他好处的妖精,所得之善恶都会分一些给他。 ... ... 这一日,深秋,夏极正如往常一样的在讲着自己的道,散着自己的业,积累着自己的因果。 忽地,雪夫人神色动了。 夏极见雪夫人神色动,便是知道出事了。 他便是停下宣讲,闭目。 一念,就随着雪夫人的视线落在了近万里之外。 他神色也动了。 准确说,那地界已在雪夫人的观测范围之外,属于极限位置,而那范围之中则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但到了雪夫人这个层次,即便看不到,也有着极强的预感,她预感那灰蒙蒙的区域里正在发生很不好的事。 夏极也感到了。 而这片区域刚好是小苏,妙妙,还有那位白烛踏入的区域。 从外看,可见长草如刀,连天十里,而中央则是竖立在一块地界碑。 地界碑上刻绘着:洛王城。 三字如血,远处阴云沉沉,狂风怒号,似在预示着不详之事正在发生。 夏极道:“今日讲道就此为之,先散了吧。” 群妖还有听道的修士知道老师必是有事,便是恭敬地离去。 夏极敲了敲地面。 远处娑罗树会意,便是伸出一根根须贴近与夏极足前,雪夫人元神还体,亦是一根根须伸了过来。 夏极问:“齐觉可知道那洛王城里发生了什么?” 齐觉是娑罗树妖向他请来的名字。 此时,这老树妖摇手道:“看不清晰。” 夏极此时思绪如飞,然后道:“你把年盈送到洛王城外三百里。” 齐觉道:“是。” “年盈,你在三百里外监视周边。” 雪夫人道:“是,老师。” 说完,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夏极又问:“能送我直接入迷雾吗?” 齐觉道:“那灰蒙气息藏了不可知的恐怖力量...” 夏极思索道:“根须能进去吗?” 齐觉扎根于大地之下的根须开始了试探,很快他回道:“不能,那气息隔绝了探查,也隔绝了各种靠近。” 夏极问:“最多靠近多少?” 齐觉道:“十里,我可以在十里之外,将我佛空投入城。我空投的速度会非常快,十里距离,不过刹那。” 夏极道:“万里土遁需要多久?” 齐觉道:“三秒。” 夏极心底默默计算着... 从他站着的此处,到撞入那灰蒙蒙的洛王城大概需要四秒时间,既然如此。 他便道:“我说走,你便带我土遁,然后投我入城。” 齐觉道:“是...” 夏极说完这句话,神色平静,双手一挥之间,天地色变。 散发着极大威压的阴阳业箓之轮,横亘于天穹,将这秋日霜天的烈阳光华都如是遮蔽了。 夏极双手一转,阴阳转动,越发凝聚与狭小,直到化作了一个水缸大小的光轮悬浮与他背后。 他右手一扬,抓出了冥地刀。 左手一动,将定海珠戴在项上。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目瞪口呆的齐觉说了声:“走。” 61.跳大!秒杀两名至高神!(第三更-求订阅) 洛王城内。 焚烧的大地,死尸无数,整个城的大数十万人都已经陨灭,女皇等人出手或许还有着顾忌,会尽量压缩范围。 但是至高神则不会了,他们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力量,如同人与人在蚂蚁地里厮杀会不小心踩到蚂蚁一样。 这几位至高神也就不小心杀了一城的人。 狂暴的能量宛如潮水,一重一重覆盖过四周,碾压过四周,带动山崩地裂,而死去之人的躯体又在这崩裂中粉碎,化作残骸、碎尸。 女皇面色阴郁,站立在原地,此处虽然无法动用十二金人阵,但是她有着恐怖的躯体,有着善业化作的十四境业力铠甲,还有“死亡女神”赐予的“死者复苏”能力... 她几乎是不死的存在,但即便如此,她却无法阻拦众神庭的杀戮,只是没多久的功夫,她带来的诸多的王家精锐就已经死了很多了。 剩余的精锐则是各自成阵,化作小股小股地游击队,环绕在女皇周围,在城里与神庭的神侍激斗。 王骑,王香则是正在不远处和两名神子缠斗,但都落了下风。 女皇看了看对面的黑衣至高神。 她本能意识到这人非常强... 但看到属下不停死去,她也不等了,便是身形一动,想去支援。 但她才一动,那黑衣至高神就出现在了她面前,一道寒光极快掠来,力量狂猛... 这一刀斩落,直接斩在了小苏身上。 女皇躯体顿时呈现出玉白色,如覆铠甲。 但那黑衣至高神则是再一运力,刀刃浮出一抹血色,那玉白铠甲竟然产生了裂痕,可见其力量强悍无比。 女皇挥拳夯砸,这巨大的怪力拳头如导弹发射,直接在空气里激荡开无穷圈纹,巨力破空,近距离贴着那黑衣至高神轰出。 但这黑衣至高神速度和反应竟都是快到了极致,以至于小苏这一轰只是轰到了一个残影,那残影还在碎裂的时候,女皇只觉得自己背后又是一疼,金身的损伤又加身了,再来几刀怕是要彻底粉碎了。 而她受伤时,又听到不屑的冷笑声从半空传来。 “怎么,又赶回来送死了? 两百多年前没杀死你,你倒是命大啊,哈哈哈。” 女皇不回应,眉宇之间满是阴暗,她骤然转身挥拳,拳风如炮轰,带动着灰蒙蒙的洛王城内一阵白昼惊雷。 但却依然毫无意外地落空了。 显然,这黑衣至高神的速度极快。 紧接着,又见那黑衣至高神化作一道黑光,手中之刀蕴藏着完全胜过十四境的诡谲力量再向小苏斩落。 女皇也不会一直挨打,她一个转身双手做出格挡,而巨大的吸引力忽然从她周身散发而出,那皲裂的玉白铠甲顿时凝实为了熔金,如是重甲,其上有山河流淌。 而这重甲才生出,她就如一个风暴的中心,周围的一切,但凡是敌人的攻击都向着她的躯体而去。 五光十色的狂暴能量将她淹没... 下一刹那,她吸收了周边力量,猛地再度挥拳。 这一拳,可谓是真正的让天地崩塌了。 比之前更胜十数倍的力量,以更快的速度狂暴轰向黑衣至高神。 这一次,黑衣至高神速度倒是稍稍慢了点,他正要抬刀去硬吃下这一击,面前却骤然拦了一人。 那是身穿土黄色外衣,雄壮如山,眉眼却带了几分轻佻的至高神。 这黄衣至高神直接挡在了小苏这一拳的轨迹上。 但是,下一秒,预料的剧烈轰鸣却没有发生,那黄衣至高神的腹部不知为何如同流沙旋转了起来,而小苏吸收了四周狂暴能量而轰出的至烈至刚的一击...居然被吞噬了。 就好小苏轰中的不是一个人的躯体,而是一片沙漠。 黄衣至高神微微一笑,甚至眉梢轻佻地挑动了一下,在他眼里,面前这个裹着九龙吞日的末日教皇,可是比自己亵玩的其他女人珍贵多了,可谓是珍藏的上品。 他的目光甚至在小苏褪去熔金、琉璃玉白的手腕处扫了扫,又看向了她的长腿,继而露出一个迷人的笑。 就在他笑着的时候,黑衣至高神已经闪身而出,刀光上满是血煞之气,这些血煞之气不知要杀多少人才能拥有。 而显然,这位至高神的煞气根本也不是只靠着杀人得来的,如果说金手指,这位很可能是得了一个“杀戮向”的金手指。 现在,他掠出时,冷声道:“你不该激怒我。” 话音刚落,那血煞顿时冲天,如深海腾波,怒扬而起,一时间,竟是带动着红光漫天,仿是一只刚从血腥浴缸里飞出的巨大神兽,镀染地那刀刃一面炽热滚烫的血红,强横的力量激荡八方,向小苏斩去。 这是他独有的血煞之气,而刀本身还蕴藏着诡谲的反噬之力,若是被砍中,除了再死一次怕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女皇想躲,但她的速度没有黑衣至高神快。 可是关键是和,她的手被拉了一下。 然后,黑衣至高神的那狂拽的一刀就砍歪了。 小苏愕然侧头... 她看到妙妙拉了拉她的手。 嗯,就是拉了拉小手。 她就躲过了一击。 那黑衣至高神一刀砍得是整个大地都要被掀飞了,周围的废墟再度被血煞冲撞上天穹,化作漫天粉齑,而所有尸体残肢都亦粉碎,化作遮天血河向他飘去。 黑衣至高神侧过头,眯眼露出了微笑,“又来一个,有趣,有趣,看来要两个一起杀。” 说罢,他横刀一挥,一道红光破空斩出。 小苏急忙一抱妙妙,但却还是独自吃下了这一刀。 攻击能量相仿,那么远程不如近战。 这一点战斗的基础理论在此时被阐释的淋漓尽致,小苏居然挡下了这一刀,然后她把妙妙往旁边巷子一丢,道:“别出来了。” 妙妙可怜兮兮地缩在了巷子里,如果论躲猫猫,嗯,没人能找到她。 另一边,那一道白影则是神色严肃,锁着眉头,祂显然没出全力,而在防备着什么,同时她也在躲避着一名手抓长剑的神主的攻击。 这些攻击都非常麻烦,本身蕴藏的天地之力竟然是“反噬”类的,只要被伤害到,那就几乎是无解的。 局势危急,而显然又在下一刻升级。 女皇原本面对一个黑衣至高神就已经是勉强防御,此时又一道蓝影飞射而出,那蓝影的体型很是巨大,抬手之间,也不见什么,只觉空间如要裂开,整个世界开始了剧烈的激荡。 女皇抬眼看向那灰蒙蒙的壁障。 这壁障不知是什么构成,竟然无法进出,否则她早就离开了。 战斗到此时,她也已经明白,这定是一个陷阱了... 而远处隐约还有着数道强横无比的气息未曾出动,此时就如猫戏老鼠般在看着自己挣扎。 “如果有十二金人阵,还能一战,此时却...” 女皇心中叹息,但旋即,双瞳里闪烁出一股霸主绝地的冷冽,那又何惧!! 孤便是死了,也能再从地府爬回来! 她娇小躯体之上玉光大盛,山河纹理流淌不息,而原本崩碎了的善业铠甲再度附体,然后捏起双拳,骤然冲天而起,迎接向那道蓝影。 而蓝影出手了,黑衣至高神竟是收刀在一边,冷笑着看着。 天空。 玉光闪烁,山河汇聚于覆盖黑膜的拳上。 而蓝影那拳,亦是盖着黑膜,同时扯动地整个空间都产生了蛛网般的裂纹,虽未生出空间缝隙,但可见这一拳的强大。 拳对拳。 小苏并不是攻击型选手,在能量激荡之下,她就吐出一口金色鲜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同时肢体出现了一股虚弱感。 而正在不远处看戏的黑衣至高神骤然出刀了,这一刀又是引发无限血光,煞气东来,怒扬于天穹,似奔腾不息的血兽之潮,这强大的力量随着那一刀瞬间拉近到小苏腰间,眼见着就要把她一刀拦腰斩断。 小苏想反应,但她也不是速度型选手,这攻击来了,她除了挡还是挡... 而就在这时。 她于半空飞着时,仰面朝天的脸庞看到了一把刀。 那把刀从灰蒙蒙的城池护罩里插入。 就在她看到刀尖的那一刹那,她忽然觉得速度过得很慢很慢很慢... 以至于,她能看到那把刀如蜗牛般地切开了护罩,看到一道身影从缝隙里飘了进来。 那身影才飘了进来,她就看到了一道旋转不息的磨轮。 黑鱼白鱼如是拉磨般,旋转不休。 那道身影的脸庞平常而温和,正看着她笑,甚至还眨了眨眼睛。 小苏的眉眼舒展开,是哥哥!! 但也只是舒展开... 她的速度也只够看到这个程度。 而其实,就在她视觉神经反应过来夏极破开壁障、入了洛王城时,夏极早就不在那原地了。 他的身形在一微秒的时间里已经飘到了那黑衣至高神面前。 左手微抬,竟是直接抓向黑衣至高神斩来的那血煞无穷的一刀。 但,黑衣至高神反应速度也很快,虽然没有夏极那么快,但他也是速度型... 所以,他看到这速度极快的来敌,本来还心底一慌,但紧接着看到他竟然抬手来抓自己的刀,心底便是又一喜。 短促的时间里,他也无力再去改变什么,只是全力驱动,使得这一刀上的力量更为雄浑,血光更为浓郁。 下一刹那。 铺天盖地的血光斩在了夏极的左手上, 而夏极的左手却是浮现出阴阳磨轮, 这磨轮竟是黏住了那黑衣至高神的一击... 只是黏住, 而不是挡住, 亦不是化解。 而与此同时,夏极左手凌空,向着那不远处的蓝衣至高神落去。 阴阳业箓之轮转动,被黏住的力量也随着转动。 刷!! 刹那之间,一刀血煞无疆的刀影带着怒潮般的血光,竟随着夏极的斩向,往着那蓝衣至高神落去! 而黑衣至高神惊骇地发现,这一刀居然比自己刚刚斩出的更强了,显然糅杂了来人自身的力量。 这是什么力量?! 蓝衣至高神心底困惑,但却还是急忙抬手格挡,黑膜覆盖,他能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做出这个反应,已是很厉害了。 另一边,擅长防御的黄衣至高神,正在掠来,可是此时的他遇到了和小苏一样的问题... 在这种超高速战斗类型的对手面前,他就是个蜗牛。 他根本来不及赶到。 轰!!! 下一刹那。 那一刀血光竟是被蓝衣至高神挡了下来。 但他还未来得及骄傲,未来得及说几句狠话,同一时间... 令人难以置信,又让人极度迷惑的一幕出现了。 蓝衣至高神几乎是瞬间爆开了,他的头颅被由内而外砍成两半,血雾爆开。 这是夏极的九炎刀。 糅杂了九大噩兆之焰的刀,以祝融的心炎为起点,直接从蓝衣至高神体内斩出。 蓝衣至高神的经历被血光之刀吸引,自是顾此失彼,被这诡谲无比、声东击西的一刀给秒杀了。 这一刀是无解的,蓝衣至高神即便知道,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面对的是加强版黑衣至高神,以及夏极两人的一击。 这样的一击,被夏极丰富的作战技巧,而无限放大了优势。 所以,一刀,秒了一个至高神。 秒完一个之后,那黑衣至高神还处于震惊与不敢置信之中,但他忽然双瞳猛然紧缩,因为他发现刚刚挥出一刀的那神秘敌人如是不需要半点喘息时间一样。 那敌人,在出手的时候,又消失了。 不是消失。 而是以极快的速度,踏步于放慢了数万倍的镜头之中,而向自己走来。 他走的没有半点匆忙,甚至让人生出一种“普通人吃饱了在散步”的感觉。 但是... 他来了。 他走来了。 死亡的危机也一瞬间锁定了这黑衣至高神。 黑衣至高神也是速度型选手,他目光扫到那擅长防御的黄衣至高神,发现这位同僚才在空间挪动了数米的距离,根本不足以赶上这厮杀了。 于是,他也发挥了不弱的战斗本能,他没有仓促地挥刀,毕竟他猜到对方能够借用力量,而是刀身一横,做出了防御的姿态,黑膜和血煞之气同时附体,如是两重深不见底的潭水。 然而此时,他看到那正漫步而来的敌人张开了眼。 第三只眼。 混乱暗红的狭长竖瞳,位于他眉心。 而他右手的漆黑长刀,已是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地斩落。 死亡的刀身,混乱暴躁的加强九色火炎,再覆黑膜... 一刀。 斩破他的血煞防御,将他从头到脚,一斩为二。 夏极,登场。 一秒。 便杀两名至高神。 旋即,时间如是恢复了正常,夏极落在小苏的身下,伸手一勾,便是卷住女皇的腰肢,带着她落定了下来。 然后站到她面前。 他面带微笑时,四周的世界,已经开始变得斑驳、虚幻、燃烧。 62.碾压!激战洛王城(第一更-求订阅) 女皇想要和夏极说句话,但是话还没出口,眼前的兄长或是父亲又已经模糊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总会有人犯下开口说话浪费时间、从而耽误时机的错误,但夏极的战斗经验已经很丰富了,他在刚刚停下接住小苏的功夫里,力量完成了一次流转,算是进行了一次喘息,现在他又出发了。 敌人在哪儿,根本不需要问。 为啥是敌人,这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 还要多说什么? 他目光一撇,扫过如今的眼前。 诸多神庭神侍正对王家军形成碾压,而还有些神主神子“猫戏老鼠”般地在包围着这里,至于整个城市早就在刚刚的对杀里了无寸草,再无活口。 这整个的洛王城,所有的百姓竟是在这大战里被殃及池鱼,而惨遭毒手。 夏极知道小苏是不会做这种事的,那么... 他在以微秒级速度悠闲漫步的过程里,看向了那土黄色衣袍的至高神。 那至高神身形雄壮,轻佻的眉眼带着几分震惊、恐慌还有不解,他如今已接受了自己两位同僚被秒杀的事实。 但他非常费解,他花费了两百多年时间证明了自己等九个人是彻底无敌的,为什么这突然来了个不知是谁的敌人,就能秒杀自己这边的两位至高神? 这可是秒杀! 如果这是一本故事书,自己等九人是无敌文主角,那么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那不是非常地不讲道理吗? 无敌的主角被不知哪个旮旯里钻出的敌人给秒杀了,太假了吧?燕洲的事他也听过,甚至也派了人去调查,但都说是天灾妖兽突袭至死... 难道说? 忽然,这黄衣至高神的脑袋有点儿开窍了。 但旋即,他那对比着夏极如同蜗牛一般的速度也做出了反应,他全身外覆黑膜,内淌流沙,背后恶业如不可名状之云团团生出、爆开、几要染镀半边天穹。 就在夏极手中刀向他斩出时,那半边天的恶业已如万箭齐发,向着夏极射去。 然而,夏极根本不管不问这诸多恶业。 恶业箭落于他身上时,他手中的“微秒速三瞳加持九炎冥地刀”已经斩了出去,穿过茫茫恶业,切过黑膜,而落在了那土黄色至高神身上。 这一刀就如斩在了一片大沙漠上,只见那黄衣至高神躯体里黄沙飞舞,如是化作了漫天昏沉,砂砾虽在爆炸、在以各种形式的方式湮灭,但是黄衣至高神本体却如是安然无恙。 这一刀即便斩碎了沙漠,让沙漠半数的沙子都已经粉碎爆裂,但却还是未曾能够斩伤这黄衣至高神。 另一边,茫茫恶业攻击到夏极身上,却是如雨落湖面,激荡起一圈一圈的“阴阳纹理”,紧接着自动地被折射到一边,丝毫没有触碰到夏极。 黄衣至高神感受到对面这一刀的刀势已尽,心底暗暗舒了口气,他的防御能力非常特别,也极为强悍。 他可以利用金手指,将这世间的某个区域化作自己的躯体,从而只要这个区域不被轰灭,自己就不会死。 一百余年前,他花费了足足二十年时间,把这燕洲以西一个两千余里长的沙漠炼化为了自己的躯体,从而防御力获得了恐怖量级的提升。 他人若是不能灭尽这沙漠,就不可能杀了他。 但想要杀他,那又谈何容易? 别说他自己攻击力不弱,就是他的那几位同僚,他的无数部下,就不可能让人靠近,这也是他无敌的信心所在。 我都已经这么强了,还不无敌,不是天理难容? 黄衣至高神见夏极这一刀没起作用,便是抬手一压,这一压还未到底,洛王城的地下就出现了“轰隆隆”的声音,显然是此处被刻意设置的玄阵再度启动,浓郁的尸体、死气汇聚起来,如是在为炮管上膛。 然而,井底之蛙何以知天理? 何敢言天理? 夏极身形早就已经欺近他了,这可谓是面对面。 而夏极的左手猛然一握... 不远处正运用着神通之力在打斗的神侍还有王家军们,都猛地一顿,脸上出现浓郁的困惑之色,他们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动用神通之力了。 是的,天地之间的力量全然被夏极剥夺了。 蜗天戒的那一丝道蕴被他炼化,此时便是蜗天于掌心的方寸。 夏极左手攥着天地之力,第三瞳散发出道道红光,又给予了他劫地的天地之力。 两界的天地之力全然附着与他左手之上。 黄衣至高神才稍稍舒了口气,看到这一幕,这心又立刻提了上去,咬着牙一边催动玄阵攻击,一边继续全力调动躯体里所有力量进行防御。 他以为夏极会轰出这一拳。 但夏极没有。 夏极那蕴含双界之里的手缓缓摊开,如捏了一搓柳絮,而他的嘴唇凑到掌心前,轻轻一吹,道出一声:“杀了他。” 黄衣至高神听着这丝毫不藏杀气的三个字,也不知这神秘恐怖的敌人是在和谁说话。 下一刻... 他看到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 整个空间如是坍塌了,这空间里的一切都向着黄衣至高神疯狂碾去。 而一道又一道红炽的壁障也化作了一只魔手,紧紧地包攥住黄衣至高神的身形。 如是两个世界都对这黄衣至高神充满了极大的恶意,不杀他而不舒服。 黄衣至高神那勉强催发出的玄阵攻击,都无需夏极防御,直接在这狂暴怒潮般的天灾式攻击里,被淹没了。 黄衣至高神只觉得自己的防御力在飞快的逼近临界点... 偏生一切发生的极快。 就是夏极说出“杀了他”这三个字都是如快进了百倍的速度说出来的。 如今夏极,身藏善恶,非圣非魔,从心所欲,自然是早就能够重新使用《天宪》之力了。 言出法随,莫过如是。 更何况,他是彻底夺去了这一方天地之力。 再佐以自己的火劫劫源的天地之力。 此等力量的叠加,即便这黄衣至高神有着无穷的机缘、无限的防御,也即将败亡。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黑刀掠过,左手扯这黄衣至高神的头发轻轻一揪,便是直接扯下了一颗人头。 而这黄衣至高神的无头躯体,直接被恐怖的双界之力碾的粉碎。 时间这才恢复了正常。 夏极双手一招,于刚刚三四秒时间里死去的三名至高神的躯体全部落入了他储物空间。 然后,他才退到小巷子,一把抓出了妙妙,温柔地问了声:“你没事吧?” 妙妙瞪眼看着他,摇摇头。 夏极温和道:“捂住耳朵。” 妙妙乖巧地伸出两只爪爪,捂住了耳朵,瞪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夏极道:“阵心该破了。” 话音刚落。 刚刚碾碎了黄衣至高神的两个天地之力,就如两条大龙。 一条炽红,一条无形,向着地底钻去。 天地如是短暂平息了刹那,紧接着发出欲要震碎人耳膜的轰鸣。 而这如灰色蛋壳包裹在洛王城外的玄阵也直接炸碎了。 夏极仰头,看着那诸多的神侍道了声:“杀了他们。” 那两条狂暴的天地之龙如得号令,就从地面突破而起,又分裂化作万千的蛇蟒,向着诸多神侍扑去。 一人入场,局势急转。 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之中。 而这过程从始至终都是极快的。 夏极自己仰望向几个“硬茬子”,诸如正在与王香王骑缠斗的神子,还有在远处的两三位神主。 对付这些神子,他已经不需要用黑刀了,只是刀随心念而动。 可以任何地方为出刀点的九炎刀瞬间从几位神子腹中斩出,直接由内而外将那些神子斩成两半,夏极抬手吸了那些神子的尸体,又一拖黑刀,在这玄奇无比的画面里,向着剩余几个神主扑去。 ... 但此时... 大地忽地抖动了起来。 远处的深秋长草,如被一股力量揪紧了,震慑了,而忽地都静止了。 夏极本是飞出的身形稍稍顿了下。 他因为以秘术和雪夫人相连,而雪夫人又在三百里外以神魂出窍,俯瞰着此处... 而此时,他在这共享视线里,看到了诡谲的一幕。 荒芜成废墟的洛王城位于中央。 四周那灰蒙蒙的枯草静止不动。 而,无声的黑潮不知何时已从四面席卷而来。 那黑潮无声无息,其中满是诡谲的尸骸、咒怨的、撕裂的人面。 而黑潮范围之广,竟是周边十多里地全是黑压压一片。 潮水的奔腾速度越来越快,就如无数喘着粗气的诡兽,正向着洛王城扑腾而去。 黑潮在修士眼里是什么? 达到了十四境、获出了黑膜的人,面对这黑潮... 就如是一个刚学会了用剑的武者,忽然遇到了海啸。 不仅如此。 夏极还看到那黑潮最前,一个墨色的人形正在形成,那人形带着一种诡谲莫测的气息,正向此处翻滚着扑来。 天地变得寂静。 气氛变得凝重无比。 小苏也察觉了不对。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这股凝重。 夏极忽地轻声道:“齐觉,先带人跑。” 因为玄阵被破了,所以娑罗树的树根也蔓延了进来,此时听到号令,顿时卷起一个个王家镇的残兵,又卷起了女皇的足踝,夏极半搂着妙妙也被卷住,再一边的白烛也被卷住。 虽说群体土遁还有些困难,不能做到挪移万里,但挪移数百里还是可以的。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消失。 夏极自然是最后离开。 此时的他感受着此处的异动,忽地看了一眼被他抱着而有些茫然的妙妙道:“你先离开。” 然后,他松开了手,足踝上缠绕的根须却还在。 妙妙问:“你去哪儿?” 但没有回应,她这句话还没问完,就已经被娑罗树带着土遁到了数百里外,和小苏她们一起,出现在了一个林子里。 而妙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在离开的刹那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或是锁定了... 是啥? 而,另一边... 夏极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他看到那黑潮里墨色的人形骤然化作数十丈的怪物,流淌着黑色烛泪墨汁,如是诡兽出墨海般高耸而起,紧接着那数十丈的东西,抓起一把漆黑长枪对着大地,似要狠狠插去。 显然,这个东西居然发现了娑罗树妖,而准备灭了这树妖,若是他不加稍稍阻拦,而娑罗树妖又扛不住,怕是就要死在这儿了。 娑罗树妖感到夏极的心意,带着他瞬间土遁,到了那黑潮之前。 夏极自然不知道黑潮还能和穿越者同盟... 但形势也容不得他去询问探查。 所以,他出手就是一记蜗天双天地神通附加,然后三瞳九炎冥地刀。 红黑色的刀光斩过了那数十丈的怪物... 那怪物如怒潮忽遇到千丈巨礁,忽然中分开来,被斩成了两半。 但紧接着,那中分的躯体竟然又开始缝合... 换句话说,夏极这一刀打断了它,甚至切过了黑膜,但偏偏似乎是没有伤害到它,亦或是伤害到了,但它恢复速度太快。 夏极微微皱眉。 而娑罗树妖则是趁着那黑潮怪物复苏的时间,一卷夏极,远遁数百里之外,同时把此处地下的根须疯狂收缩,远远儿地离开了那黑潮的位置。 ... 数百里外的林子。 秋雨正在凝聚。 天地有些压抑。 空气里的水汽寒凉无比。 众人看到夏极从地底出现,这也才舒了口气。 夏极也不多说,直接盘膝坐下,继续用雪夫人的视线开始观察洛王城和那黑潮。 而夏小苏也知道在这样的局势里,王家镇的军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于是就在这个时间里好生安慰了王香王骑几句,又让娑罗树妖带着他们离开,返回王家去了。 妙妙坐在一棵大树下,裹着白猫斗篷,有些不知所措。 白烛饶有趣味地看着夏极,却也神色凝重地看向远处,显然她也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那黑潮,此时她更是以某种方式在进行同样的观察。 祂自然知道黑潮是什么。 祂的目光穿过了数百里的距离,落在了洛王城外。 然后... 祂和夏极几乎同时看到了,黑潮散去,而为首的那数十丈的怪物则是化作了一个独角少年的模样,而缓缓地走入了洛王城。 城里,有神主则似是丝毫不畏惧他,而踏步迎了过去。 两人神色都同时冷了下来。 63.因果附相,斩灭睚眦(第二更-求订阅) “齐先生,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白烛微笑着,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抓起了一把伞。 随着她随意的撑伞,天空的第一滴雨刚好落下了。 夏极看着这神秘的自称穿越者的女子,点点头。 两人漫步走到了一处溪流边。 夏极也撑起了一把伞。 两人看着林中溪流奔腾不息。 白烛道:“齐先生有没有想过,这世上百亿年前可有大能存在?” 夏极:... 他没问“你是谁”这种无聊的问题,而是坦诚地回了句:“该有。” 白烛道:“事实上,应该没有。” 夏极皱了皱眉,平静地等着下文。 白烛道:“这宇宙里,但凡受箓之后的人,若是死了,他们的魂魄不会归去轮回台,也不会重生,而是会凝聚在一起,彼此撕碎,重新组合成一个个未知的存在。” 夏极没问“你怎么知道”这种蠢问题来打断,而是继续倾听。 白烛道:“这些魂魄有些是初入箓就死了,有些则是成就了大能,达到了近乎合道的程度然后死了,还有的更是比之后合道的一些存在还要强大,却也死了。 这无数的魂魄,随着时间的积累,越来越多,他们在宇宙星系之间穿梭,浩淼无穷,而这就是黑潮。” 夏极问:“黑潮为什么存在?” 白烛道:“天道的养分,人需要血液才能维持躯体的健康,而宇宙亦需要血液才能维持自身的活力,而这黑潮,就是宇宙的血液。 然而,修为大能,岂会甘心成为养分,所以即便这些大能的躯体被撕碎,意识被重组,但却还留存着一样无法被消除的东西,那就是怨恨。 它们对这个宇宙充满了深深的恨意,换成你我,亦会如此。” 夏极还未说话, 白烛继续道:“所以,黑潮必定是对宇宙怀着深深的恨意,此其一...” 然后,祂深深地看向夏极:“其二,黑潮不会与任何存在形成联盟,即便是在这一杀劫里黑潮的冰山一角,也不会。除非...黑潮里的至高存在,觉得这能让它们完成对宇宙的报复。” 她说话的时候,夏极也在思索,此时接着说:“而这些神主神子,他们来自于其他宇宙,他们大规模的出现,虽然有很多可能,但其中无疑包括其他宇宙对本宇宙正在进行入侵。” 白烛赞赏地看了他一样,然后道:“黑潮里的至高意识与入侵宇宙的天道意识,可能在无意间产生了触碰,然后达成了从上而下的联盟,以至于如今黑潮里的怨主,与神主站在了同一战线。” 夏极笑道:“你不是穿越者。” 白烛道:“你是么?” 夏极笑道:“我是。” 白烛幽幽道:“你可能真是,但即便你曾经是,你也已不再是了。 这一劫本就是第十八次浩劫,也是延绵二十八万八千年的虚劫踏入最黑暗的时候,如今看来,更是有外有宇宙入侵、内有黑潮内应的时候... 谁都不会提前预料到现在的情形,这一次,整个宇宙都会被卷入空前的对弈和厮杀里。 而你我,或是任何存在,都只会是这才宇宙与宇宙厮杀之下的棋子...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猜测,但这猜测却是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了。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在没到最后一步前,我是你的朋友。 而若是到了最后一步,你我不过是共同面对宇宙的倾覆,或是存活罢了。” 白烛凝重地看着夏极:“你知道吗?在这场宇宙与宇宙的厮杀里,我们的宇宙应该是...在弱势的一方,否则不会有这么多穿越者, 黑潮如果真的如我所说与这入侵宇宙形成了同盟,那么...如果没有意外,我们的宇宙是注定要覆灭的。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齐先生明白了吗?” 夏极道:“我明白,但你是否该坦诚自己的身份呢?” 白烛道:“齐先生该有自己的猜测,而我却也不便说出来,还请见谅。”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忽地笑道:“又或者齐先生可以尝试着追到我,让我对你倾心,结成道侣之后,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说完这句话,白烛又道:“别打我,打我我可以立刻离开,你我都没有好处。” 夏极笑道:“那你不展示一下?” 白烛道:“我觉得,我们不如合作一次,既是合作,也是展示。” 夏极道:“好。” 说完这个字,他忽然就动了。 但白烛没有防备,因为夏极不是向着她而来的,而是闪身到了树下那撑伞的白猫少女面前。 妙妙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然后她看到夏极在秋雨里划出一道轨迹,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抬手就往自己额头拍来。 妙妙瞪大眼,眼巴巴地看着夏极,看着那只手上开始旋转阴阳磨轮,黑鱼白鱼游的贼欢快。 啪!! 那只手拍在了她额前三寸之处,却是化作了一道阴阳壁垒,挡住了一根忽地从空间里冒出尾巴的箭矢。 那箭矢极其锐利,裹覆黑膜,亦藏浓郁的反噬之力,只不过落在夏极手掌,却是随着那阴阳鱼儿的转动也滴溜溜地转了起来,然后旋飞到了一边。 如果不是他出手这么一挡,妙妙怕是早就被一箭穿过脑壳了。 “怎么回事?” 夏极神识搜索,竟然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他心底生出了些自责,再看此时懵懂地正张大眼看着他的妙妙,心底又有些怜惜。 而他问话的功夫,妙妙后脑勺五六寸的空间里忽然又冒出了一支箭矢,夏极身形一挪,又拍开那箭。 而紧接着,就在后面的一点儿功夫里,他已经围绕着妙妙拍出了十多下。 妙妙道:“刚刚...我离开洛王城时,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可能就是这个...” 夏极一听,心底大概明白了。 穿越者手段众多,可能是他离开时,某个穿越者使用了力量。 可是,这穿越者竟然对着妙妙使用,实在是其心可诛。 他心底冷了冷。 而那箭矢的射速越来越快了。 一根又一根,从妙妙周围的空间里冒了出来。 夏极抬手,直接把定海珠戴在了妙妙脖子上。 妙妙抓着他的手,眼睛里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夏极温声道:“没事的。” 妙妙道:“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两人对话的功夫,又有许多箭矢穿过空间直接射来。 定海珠转动着撞飞了几支,但还有的竟然无法防御过来,因为这些箭矢出现的地方太靠近妙妙了,而定海珠更擅长的是护住外面,所以竟然有些捉襟见肘,防不过来。 妙妙看着夏极,忽然道:“你总说我是你老婆,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你的记忆...” 夏极愣了愣,道:“因为你每过五百年都会离开,然后再度出现。” 妙妙道:“那现在的我是不是一个新的我呢? 我意思是...很久之前,身为你妻子的那个我,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我们要好,那需要重新开始,也许我会注定来到你身边,也许我五百年就会死去,但你不能把我当做她。 如果我死了,未来还有另一个我过来,你也不可以把另一个我当做现在的我。” 夏极看着面前妻子熟悉的面孔,那纯真的眼神正在秋雨里看着他。 他忽然有些无言以对,又忽然有些心如刀割,更有些心疼... 因为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女“注定爱上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轮回。 这“爱上自己”可是她真正所愿? 她自己的记忆呢? 她自己的过去呢? 她是谁? 她生来就是妙妙吗? 正想着的时候,四周蓦地安静了下来。 那连绵射击的箭矢也停了下来。 下一刹那,众人心底涌起了一股不安。 空间里忽然又出现了波动,这一次,却是一道黑色的“水流”从空间里射了出来。 夏极一勾妙妙的腰肢,往后急退,定海珠排开在半空呼啸旋转。 但妙妙却很拘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啪 两人重新落定时,白烛,小苏,王骑王香都已经围绕了过来。 只见那黑色“水流”越来越浓,逐渐地从空间里堆叠出了一个深深的黑潭。 对方居然是把这“黑潭”当成箭射过来的吗?! 黑潭落地,缓缓化作了一个独角的人形,那人形手抓着一根黑色三叉戟,正冷冷看着此处的几人,发出怪异的声音,然后话也不说,直接一挥三叉戟就冲了上来。 这独角人形正是睚眦。 而与此同时,似乎是远处那名穿越者完成了“射击黑潭”的动作,又开始拉动弓弦,继续对妙妙进行射击。 夏极若是去迎战就顾不了妙妙,所以顾了妙妙就无法迎战。 此时,小苏往前一步,周身呈现出玉色法身。 双手一展,便是游走在了妙妙周身,玉色手掌一把拍飞那狂暴射来的箭矢。 小苏急促道:“兄长,这里交给我。” 见此情形,夏极便是连头也来不及点,便是闪身向着睚眦掠去。 轰!! 两道身影狂暴地撞击在一起。 而这一次,仓促迎战的夏极竟然被撞飞了。 但只是撞飞了,却没有受伤,反倒是在飞出去的时候,他额间第三眼已经睁开了。 混乱暗红的瞳孔,让他可以更好地动用自己劫源的天地之力。 紧接着,他抬手一握。 五指掠过,这一方天地的神通也已经被他夺走了。 而此时,他落了地。 睚眦根本就无意就杀小苏和妙妙,他拎着黑色三叉戟,直接跃起凌空,沾染浓郁“墨汁”的三叉戟向他刺来。 夏极身形往后飘着时,睚眦已经到了他面前。 而,夏极的手掌也已经完成了对于双天地之力的掌控。 他轻轻吐出一声:“滚。” 狂暴气息,轰砸在睚眦身上。 顿时之间,睚眦整个人如被剥了无数层皮,“墨汁”往后倒飞而出,拖出极长的距离,睚眦本身也被这双天地之力的言出法随而压迫地慢了下来,好似顶着风在跑的气球。 夏极一声口含天宪,右手抓出冥地黑刀,往前掠出,直接斩过睚眦的身体。 睚眦被斩开了,然后又合上了。 而他手中的黑色三叉戟则是刺向了夏极。 夏极回刀一斩。 黑色三叉戟又裂开了。 但是只是裂开了,三叉戟的三个戟尖竟然不讲道理地刺到了夏极身上。 夏极周身顿时浮出一重阴阳磨轮,直接折射开了那三叉戟的攻击。 两人一攻一守,一个回合之后,夏极往前掠过,睚眦往后掠过。 夏极在意识里对着小冥道:“你不行了,杀强的你就杀不动了嘛。” 小冥憋屈道:“谁说的?” 夏极不屑道:“你能砍死他吗?” 小冥沉默了一下。 紧接着发出如同被人玷污了后的发泄声:“啊啊啊啊啊啊~~~~~” 漆黑的长刀,竟然爆开了黑色光华,从夏极手中脱手而出,向着睚眦飞砍过去。 夏极自己都吓了一跳。 然后,他只见到小冥真就一刀把睚眦给砍成两半了。 这一次,是真的两半,是撕裂成了两半,而不是分成了两半。 然而... 那被撕裂的两半的躯体又合了起来。 而小冥已经落在了他身后的地上。 夏极掠了过去,抓起冥地刀,再度挥舞,如今的冥地刀超凶,又是一刀把睚眦给斩碎了。 这一次是碎了... 然而,碎了的黑色又融合起来了。 夏极忽然意识到了,这不是冥地刀不行,而是这玩意杀不死。 小冥却很委屈,在夏极的脑海里哭了起来,然后开始不知道说些什么骚话。 睚眦则是重新凝聚起来,冷冷地讥讽地看着他,如是在说“你杀不死我的”。 旋即,他挥舞着黑色三叉戟又冲了上来。 而这时,一直在旁边的白烛忽然动了,她来到了夏极,抬手轻轻一点,点在了夏极冥地刀的刀尖。 小冥顿时停止了哭泣,它觉得自己的尖儿上凝聚着一股异常恐怖、玄之又玄的力量。 它顿时喊了起来:“再砍一次。” 其实不用它说,夏极也已经感知到了。 他发现白烛竟是面色虚弱了下来,知道刚刚这一点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于是,他抬刀砍出。 这一刀,斩过了睚眦。 睚眦,灭。 夏极侧头看向白烛。 白烛面色有些苍白,她轻声解释道:“黑潮虽然分裂无穷,但在更高的层面上...是一体的,要斩杀它们的分裂体,只能斩断这分裂体的一切因果。 我这一点,名为因果附相,可断因果。” -- ps:有些感冒,今天就2更了 64.屠第一至高神,白烛实在是个宝(6149字-求订阅) “啊啊啊啊~~~” 小冥欢快地叫了起来。 它斩开了敌人。 它很爽。 因为定海珠也在周围,小定讷讷道:“能不能别叫了?” 小冥:“欸里?” 小定就不说话了。 这短暂的对话在夏极脑海里闪过。 随着睚眦的死去,那在用弓箭穿过空间攻击妙妙的人也停下了攻击,但只是暂停。 所以,小苏就护在妙妙身边,半点都不大意。 白烛看向夏极道:“我和你联手,一切灭了众神庭,还有这些怨主。不能任由他们发展下去。” 夏极道:“可以。” 说罢,他直接拍了拍手道:“把年盈送来。” 娑罗树妖齐觉会意,地面一阵尘埃,紧接着,一道蓝绸白衣的曼妙身影出现在了此处的林子里。 雪夫人看到漫天秋雨,也撑开了伞,然后向着夏极盈盈一拜。 夏极道:“刚刚有敌人锁定了妙妙,竟然可以无视空间距离进行射箭,你盯着洛王城。” “是。” 雪夫人掸了掸一块青石,石上的泥城和雨水都被这随手一拂而全部拂开了。 雪夫人抬了抬腿臀,随意坐下,把伞插在身后石头里,然后便一念元神出窍,直接升到了此时萧索的天穹。 天穹,秋日的雨水如箭矢落下。 雪夫人的元神无声无息、亦不留下半点儿轨迹的穿梭而过,很快来到了洛王城上空,俯瞰而下。 城里一片废墟,还有一些残存的人在撤退,但无法分辨出动静。 按理说,能够无视空间进行射击,并且能让老师特别关照的敌人,肯定是有着明显特征的。 但现在却还是辨认不出来。 会不会早已离开了洛王城呢? 雪夫人在看的时候,夏极也与她共享视线地在看。 而此时,白烛忽然走到雪夫人面前,她的手在雪夫人背后轻轻一拍。 雪夫人忽然就觉得视线亮了起来,而且一瞬间地上所有的东西都能清晰地印入她的脑海,除此之外,这些东西的强弱竟变得一目了然。 她目光掠动,在几个挪移之间,就锁定了洛王城外两千余里处的一个红衣女人,那女人手中抓着一张巨大的彤弓,正在飞快向着更南方掠动。 她掠动的方向,是另一座城市,从地界碑上看出这城市的名字叫“开安城”,而这座城内也有着众神庭。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神子神主,以及至高神。 雪夫人有点吃惊,她以前确实可以观察,但绝对不会这么快这么精准地进行定位。 刚刚她躯体被那神秘女人拍了一下,就好像忽然获得了“更精准、更广阔”的视线... 这让她有点儿懵。 但夏极已经看到了那红衣女人,以及那女人手上握着的彤弓。 他也不急着出手,只是静静等着最后的确认。 只要那女人“拉弓射击”与“妙妙周围出现箭矢”的时间对等起来,那么就可以确定目标了。 不过,夏极心底也真是有点服了,这白烛说她拥有“大辅助系统”还真没错... 这手段,还有这见识,还有这股“味儿”,他已经基本把这白烛和“老祖”联系在一起了,就算不是老祖,也是上个时代活下来的老怪物了,又或者是和小苏一样的。 他共享着视线,静静等着。 小苏也维持着随手防御的姿态。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着。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雨打林叶的声音。 而绕林的溪流也可见白花朵朵,诸多涟漪扩散。 约莫等了一炷香时间,那红衣女人踏入了开安城,然后就进入了众神庭。 她走过众神庭萦绕的雕饰走廊,很快便在一处天井庭院停了下来,庭院里可见还有几人... 然后,那几人一挥壁障,便有气罩将一切观察格挡在外了。 白烛又走到雪夫人身后,伸手贴在她背上... 雪夫人的目光就直接穿透那气罩。 夏极也惊诧地看了一眼白烛,既然有这手段,以后做事还是得在屋子里,不能在庭院中了。 白烛对他笑了笑,显然她也用了不知什么秘法在随着雪夫人的视线一起观察。 此时。 开安城,众神庭,庭院中。 加上那红衣女子,一共只有三道身影。 中央坐着的一人,却是烫金长袍,唇边挂着一抹微微翘起的弧度,而神色却显着几分如同小苏一样的阴郁之色,便只是一看就明白该是枭雄般的人物。 而这样的人物,却在两百余年前被从南方赶来,然后又恩将仇报、鸠占鹊巢,直接坑了收留他们的末日教皇。 但经过这么久的发展,这男子已是心性极高,因为他的金手指能力非常强,这也使得他成为了九位至高神里的第一人。 也正是他的意志,才促成了魏洲的众神庭策划着往西方攻占云洲的计划。 他叫楚白河,金手指是“领土越大,实力越强”,这个实力是多方面的。 而在他占据了整个燕洲时,他的实力就已经是这九位至高神里的第一了,而等到占据了魏洲之后更是深不可测。 红衣女子抓着弓走到他面前,小心地瞥了一眼正面带微笑、平静坐在一旁的黑袍男子。 细细去看,那黑袍都是流淌的黑潮,又如是蔽拢的翅膀。 这就是与他们结盟的另一位怨主——穷奇。 红衣女子不禁一凛。 而楚白河看到红衣女子时,则是老神在在地开口道:“九妹,其他人呢?” 红衣女子道:“都死了...睚眦被我射到了千里之外,似乎也没了气息。” 楚白河神色一冷,厉声道:“又是那个贱女人?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手,而该直接灭了她,也不至于让她在大战中逃走。 哼,如今卷土重来,便以为自己能翻了天么?可笑!” 当初,他们九人实力尚弱,对付那全盛时候的末日教皇可是倾尽全力,只不过几人竟然还抱着亵玩之心,所以在明明可以灭杀夏小苏时刻意地想要去活捉。 而这就直接给了夏小苏逃走的机会... 红衣女子道:“大哥说的是,只是...” 她眼中露出些惊惧之色。 “你且别急,把事情细细说来,只凭那个贱女人,应该无法成功才对...” 楚白河忽然皱眉,话音也戛然而止,因为他意识到有人在观察,他能意识到元神已经很强了,但他却也丝毫无惧,而只是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不用说了,我来杀了他们。你开弓,我帮你送箭。” “是...” 远处这一幕已经落在了夏极,白烛,雪夫人眼底。 夏极收回了视线,看了看白烛。 白烛闭眼,睁眼,左眼微黑,右眼微白,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味道,而她头发更是无风自动,名媛气度瞬间多了几分狂野。 而夏极也不多说,直接召出了阴阳业箓之轮,然后抓出了冥地刀。 白烛瞥了一眼冥地刀,这刀是老吴的,祂认得,但现在竟似乎彻底变成眼前男人的了,那可真是有趣。 两人对视一眼,夏极在等。 白烛似明白他的意思,俏脸露出笑,“你以为因果附相我想用就用啊。” 旋即为了让夏极更理解,白烛用从穿越者那边学来的词汇道:“那是我的大招,能断灭因果的力量...” 祂一边做着其他准备,一边道:“死亡分很多种,最普通的就是肉体死亡,元神飞逸去轮回台,但这样的死亡有时候是可逆的,你只要付出一些代价、掌握了一些秘法、就能够从轮回台回来。 然后死亡还有神魂俱灭,但虽说如此,可真的要灭却灵魂却不是一件易事,粉碎的神魂还是会去到轮回台。 再接着则是在轮回台前再度死亡,那么这种死亡据说会被束缚在死地更深处,而无法返回,无**回。然而,这还有希望重新复活。 世上,最彻底的死亡,便是从因果层面进行抹杀了。 因果抹杀,那就是真的死亡。 所以,你说因果附相能简单用么? 而且...我断因果之时,若这因果的上下游存在着至高的存在,那么这些存在也会察觉我,甚至盯上我。” 夏极道:“对方还有一个怨主。” 白烛道:“那就杀不死他,我们先杀旁边的两人,那怨主本就是这一劫的劫主之一,而这些劫主都是有着区域性的,换句话说他们只能在某个范围活动,而一块大陆最多诞生两个怨主,所以不用担心它们还有。” 两人话尽。 娑罗树根须缠住两人,将他们直接送到了远处的开安城。 而与此同时,那楚白河与那红衣女子正在拉动弓弦,准备利用那明显是“穿越者金手指”的彤弓进行一次无视空间距离的射击。 夏极和白烛的出现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所以,当夏极和白烛忽然出现时,那庭院里的第三人直接动了。 那是穷奇。 是这一劫的怨主之一。 他笼着的黑袍骤然张开,犹若滴着墨汁的双翅,其中的双手则是抓着两把墨色的黑潮刀刃。 这动作无声无息,甚至连一点儿风都没有激荡起来。 这是“能量没有半点外泄”的表现,显然,这穷奇竟比之前握着三叉戟的睚眦厉害了许多。 夏极的阴阳业箓之轮也用了出去,左手掌心有黑白双鱼转动不休,这一次业箓轮上还附加了两丝若有若无的道蕴。 黑白双鱼黏住了穷奇的双刀斩击,其上双鱼跃动,转速也是快了许多,显然要黏住这样的这攻击能量也不是一件易事。 而夏极黏住了穷奇的攻击,便是手掌一挥,在挥舞的过程里,他的左手又同时剥夺了天地之力,而第三瞳里的火劫劫源神通亦是发作。 这相当于是双界之力加上穷奇的一斩被托于夏极掌心。 然后,夏极对着那正在拉弓的楚白河冷冷道了声:“死。” 他左手的三道力量,再混合着他本身的力量就直接化作一道已无法形容的光,射了过去。 楚白河本来还觉得挺没问题,但夏极这力量一出,他顿时就炸毛了。 只要碰到这一击,就算不死也得少半条命。 于是,他急忙要退。 但这一退,却忽然察觉自己已经退不掉了。 楚白河当机立断,直接一拉身边的红衣女子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红衣至高神是彻底呆住了,但本能之下也只是尽全力抵抗。 轰!!! 这位伟大的红衣至高神,顿时炸成了烟花。 楚白河却也有了时间缓冲,他急忙抬手,整个大地如是随着他的手一起震荡、翻起,化作一只凝实无比的土黄色巨拳迎向剩余力量。 夏极攻完这一刀,也不再去管另一边,因为他发现穷奇几乎贴面地又砍了过来,两者的力量早就不好用十四境界来界定了,如果每一境界都有着云泥之别,这两者显然都是云。 穷奇的双刀就如普通武者的刀一样,砍向夏极。 这一刀,无可躲避。 但夏极躲开了。 因为夏极被白烛拍了一下,然后他就忽然出现在了两千多里外。 他抓着黑刀,周身还燃烧着熊熊战意,再度出现在飘着秋雨的林子时,妙妙和小苏都瞪大眼看着他,不明白他为啥忽然回来了。 夏极知道这不是土遁,而且...刚刚他动用阴阳业箓之轮的消耗竟然全部恢复了。 就好像,他是回到了一分钟前的所有状态。 夏极也不多想,此时战斗正在关键时刻,于是便喊了声:“齐觉!” 老树妖会意,急忙缠住夏极的脚踝,将他用土遁再送到了千里之外。 夏极一出现,就看到穷奇和楚白河在追着白烛打。 白烛左眼幽黑,右眼雪白,正以一种诡谲无比的移动方式,在空间里“乱闪”着。 对。 就是乱闪。 是毫无规则,毫无轨迹可言的闪动。 也正是这种闪动,竟让穷奇和楚白河一时间无法攻击到祂。 夏极才一出现,时间顿时就如慢了下来,他直接维持着第三瞳,继续向穷奇冲去... 穷奇本能地一记斩击。 夏极左手黏住他的斩击,然后融合了自己的蜗天双界九炎冥地刀向着楚白河攻去。 楚白河哪里接的下这股力量,此时心底已经是无语极了。 他身为众神庭第一至高神,力量在十四境里绝对是顶尖的,甚至可以说经过这两百多年的发育,他完全有信心和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对杀了。 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接不下眼前敌人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刀。 楚白河无比确信,只要被这一刀斩中,自己半条命就下去了。 四人的打斗很是古怪,看起来没有半点高手风范。 该有的能量波动,音爆,天翻地覆都已经没有了。 就如四个普通的后天江湖武者在厮杀... 只不过他们厮杀的动作被快进了数千数万倍,而他们的力量都蕴藏着极度复杂的层次。 楚白河的综合能力也是非常强大,但哪里经的住夏极这么一个磨法,可以说这就是三打一... 夏极,白烛,穷奇在压着他一个人打。 他再经打,底牌再多,也扛不住啊。 穷奇也不信邪,就是盯着夏极砍。 为什么就砍不动这个人呢? 然而,夏极那添加了两丝道蕴的阴阳业箓轮非常之稳,穷奇的所有攻击都稳稳地被他黏住了,再砍向楚白河... 楚白河吃不消了,抓着机会喊道:“穷奇,你打那女人。” 怨主心底很不爽,他本就是怨气所化,此时居然连杀一个人类都杀不动,实在是非常不爽,于是怨气更深了,但他战斗意识还是有的,此时知道眼前这人类男子身上的那阴阳鱼儿非常古怪,再怎么打也破不了防。 于是,他双刀一挥,直接斩向白烛。 白烛也知道自己虽然能打,但在这种层面的较量里,还是差了点儿。 术业有专攻,祂就开始绕着夏极转。 夏极就如一根柱子。 白烛绕柱跑。 穷奇追着白烛砍。 这四者的手段都是非常丰富,都不是能被秒杀的那种。 但偏偏四者的打斗都没什么能量波动,完完全全是毫不外泄式的高端打法,完全不是那种抬一抬手就惊天动地的小孩子手段。 在这个打斗过程里,最强的显然是夏极,最耐打的显然是穷奇,最诡谲的显然是白烛,底牌最多的显然是楚白河。 楚白河那底牌是一个接着一个,他几乎每一击都会附带上一张底牌,才能压着场子,但他真的吃不消了,他的底牌库在飞快缩水,再看看其他三个人... 穷奇和刚开始没区别,另外那一男一女也没啥变化。 楚白河忍不住拉开距离,维持着气度,淡淡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不如加入我众神庭,大业指日可待。” 夏极看了他一眼。 楚白河忽然愤怒了,他读出了这一眼的含义。 那男人居然敢说自己是脑瘫? 但他虽然愤怒,却也没办法。 打到现在了,楚白河觉得自己是四个人里最不稳的那一个,于是他心底竟是萌生了退意。 他一生退意,便是扬声道:“有外敌入侵,来战!” 这一声,直接让原本在庭外的诸多神侍、神将还有干部、主教层次的人结阵入内了。 但在这样的场合里,这些人有什么用? 他们还未动用什么力量,夏极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一声“死”字,直接让滚滚的双界神通之力将来人统统碾爆了。 而趁着这个功夫,穷奇又向着白烛斩出一刀,白烛绕着夏极跑,而楚白河已经闪身飞开了。 就在他闪身飞开时,白烛黑白双瞳一阵诡谲的闪烁,然后她对夏极说了声“准备,三秒钟”。 夏极心领神会。 他开始在心底默数。 三... 二... 一... 倒数结束。 而那早就飞开了楚白河,这众神庭第一至高神竟然直接回到了原地,且一脸茫然。 他明明已经跑远了,明明还吃了不少恢复的丹药,但为什么...丹药的效果全部没了,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是什么力量把他拉回原地的? 楚白河正愣着的时候,夏极早就准备好的一击,非常默契地砍了上去。 这一刀,楚白河没能躲过,直接头颅飞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极其靠近的穷奇也动了,它不知何时已经非常贴近楚白河,此时整个人化作一滩黑潮,直接卷过了楚白河,似乎是一口把这第一至高神给吞了下去。 穷奇才吞。 白烛双眼就“瞪”着他。 然后,穷奇回到了原位,尸体也还在原位。 夏极急忙去收这第一至高神的躯体。 他是明眼人,知道这些神主神子体内是蕴藏着道蕴的,这穷奇吞他指不定是也明白道蕴的存在,甚至还有消化道蕴的方法。 然而,穷奇提前炸开了,四处都是黑潮,扑向楚白河的半截尸体。 白烛无法再连续动用那力量,在这黑潮的突袭里,她身形一歪就要摔倒,而在她不远处的地上,几道黑潮化作的凶戾黑光已经扑了过来。 夏极左手一伸,抓住白烛的手骤然一拉,将这女人拉到了自己臂弯里,而电光火石之间,穷奇便是吞到了那半截尸体。 穷奇才吞下,便是化作了一道怪尾双翼的黑色怪物,尾巴猛然一甩,其上有刀光闪过,夏极拔出黑刀便是进行了一次格挡。 被他拉着臂弯里的白烛也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显然祂被这么护住的次数并不少,祂反倒是道了声:“先退。” 夏极也知道没有“因果附相”,是砍不死这穷奇的,于是踩踏地面,欲要唤出娑罗树妖。 但这一唤,他才发现这激斗程度太厉害,娑罗树妖或许根本不敢在地下,或者说他在地下的根须已经被几人战斗的波动给碾为了尘埃。 于是,他一招之前那张彤弓,彤弓入了他手的同时,他也开始往后飞退。 穷奇则是直接压了过来。 四面八方,黑压压的潮水如被他召唤了过来。 但夏极的速度何其之快,他抓着白烛,身形依然是以微秒速在飘动,在乘风踏云,而随着他的后退,一道又一道狂暴的能量冲击向迎面而来的黑色潮水。 白烛有点古怪地看着夏极,实话说,祂这一场配合下来,感觉还不错,两人二对二,虽说没杀死穷奇,但也算是取得胜利了。 白烛道:“这种怨主是存在着地域的,你可以把他的地域边缘测出来,如果你力量不足,或者陷入重围了,我带你脱离。” 夏极看了一眼臂弯里勾着的女人,觉得这东西信息丰富发达,一身本事诡谲莫测,而且都是辅助向的,实在是个宝。 -- ps:感冒的厉害,全身无力,今天就一更。 65.劫,境界,道韵,前所未有(5304字-求订阅) 穷奇早就觉得如果吞了这些神主,可能会让自己更强,如今他感受着那体内的消化,一时间竟是产生了极度舒爽的感觉。 确实不错。 但他需要时间消化。 于是,他竟然没有追赶夏极和白烛。 哪怕夏极专门放慢了脚步等他,他都没来,而是缓缓地消失在了城池深处,紧接着又不见了。 白烛侧头看着夏极,夏极也看着祂,两个人神色都不太好,显然意识到“穷奇竟然可以消化道韵”这个可能,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为何这样的一个存在不追来。 而这两人也偏偏都是知道道韵的。 夏极并没有直接离开,他左手夹着白烛,在此时依然人来人往的街头掠动,而街上的凡俗之人显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都是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夏极速度极快,即便他走过街头,这些人也不会看到他的影子,他要反过来追踪穷奇。 但穷奇消失了。 夏极探查了一会儿,怎么都发现不了,这才停缓了下来,落在一个官道旁边的亭子里。 他一看白烛还被自己的胳膊夹着,便是把祂放了下来,而白烛也根本不在意,似乎祂被人这么夹惯了。 祂从夏极胳膊里跳到地上,看着此时沉默的夏极,平静道:“你不必太过担心,怨主还有黑潮本来就是劫数,他的存在会刺激修士们的成长,当然也会带来腥风血雨。 但是,强者的成长从来都不是和风细雨,不是么?既然选择了超凡,那么也会承担超过普通人的危险。” 白烛结合着有关这位的信息,还有亲眼所见,开始劝慰他。 夏极想了想,有些担心道:“这一劫之后,它们会消失吧?” 白烛扫过四周:“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这一次的事态比我想的要严重,关键还在于穿越者。” 夏极沉吟了下,忽道:“在回去之前,有一件事更需要我们去做。” 两人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 开安城外的黄叶是暗红色的鸡爪枫,小小的如鸡爪般的叶子混杂着其他枯叶,在风里堆叠。 两人之间的空气忽然有些压抑。 白烛很快领会了夏极的意思,她点点头:“确实需要去做,把你的那位小徒弟叫来,她侦查,我们杀人。” 两人想法都很直接。 既然穷奇可以通过吸收“穿越者”而变强,而他们暂时无法杀死穷奇,那么就需要把穿越者全部杀死。 可怜穿越者在这片土地上横行了数百年,如今竟是一朝成了狩猎对象。 穷奇要吃他们。 夏极和白烛要杀他们。 可惜他们,从未意识到这种危机,从未睁眼去看现实,而只是沉沦在“我为什么不能一拳灭了敌人”,“我为什么不是无敌”这个问题上。 ... 三个月后。 女皇回到了众神庭的总部。 这里曾是狼蛇与死亡教会的主神殿。 此时,众神庭的神主神子们已几乎被清扫一空了,那么这神殿自也是物归原主了,名字自然也该恢复了。 神殿后庭。 压制的庭院里。 天上正飘着小雪。 夏极和妙妙坐在屋檐下,妙妙伸手在炭炉前暖手,也在适应着“夫妻生活”,培养着“夫妻感情”。 她不时地伸出爪儿手,在火红的暖光里来回搓着。 这一世,她和夏极相遇的太过匆匆了,老实说,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根本没准备好。 她搓了一会儿手,就并着长腿,裹着有些脏兮兮的白猫斗篷,往后躺倒,在冬日小雪的炭炉前打哈欠,她身上没多少魅惑的味儿,如是可爱的精灵,而不是腻人的妖精。 她处了这么久,发现这自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还挺有意思。 一点儿都没有她所想的那种老古董的意思。 虽然平时看起来,这男的会坐在高处为别人讲道,但居然还能和她聊一些家长里短、乱七八糟的事儿。 妙妙觉得很安心,心想着就算跑出去找,也找不到这样的了,那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难怪一千多年的自己会是他老婆,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尤其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还和自己拼了个“情侣装”,穿着黑猫斗篷,真是不害臊。 她脸颊被炉火烘的热呼呼的,然后忽然觉得眼皮有点儿灌铅,显得沉重,脑袋晃晃点点了几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她听到庭院的门扉打开了,一个女人撑伞走了进来,然后上了台阶。 妙妙眯了眯眼,她既然心底开始把这男人当老公了,那么别的漂亮女人靠近了她心底自然有点儿介意。 然后,她就看到她老公挪了挪位置,直接坐到了她这边,随手一抱,自然而然地就把她抱着放到了怀里。 妙妙:??? 这是几个意思? 当我真的睡着了吗? 她感受着那温暖的怀抱,还有肌肤隔着衣衫轻轻贴着感觉,似乎还不错,于是她就继续闭着眼,只是心跳有些快了。 来人是白烛。 白烛看着夏极和妙妙,却没有半点儿意外,似乎在祂眼里,这两人本就该如此。 夏极问:“喝点什么?” 白烛道:“来点烈酒。” 夏极:... 白烛笑道:“开个玩笑,下午自然需要一些咖啡配甜点,这还是我从穿越者那边学到的,实话说,那个的宇宙的东西有点意思,比如...这个。” 说着,祂从储物空间拎出了一双高跟鞋。 妙妙看到高跟鞋,本是眯着的眼睛就睁开了,感觉挺不错的,穿上去会显得腿很长,而且那闪光的饰品吸的人眼睛都挪不开。 于是,妙妙就不装睡了,自然而然地睁眼问了:“这是什么?” 白烛道:“恨天高。” 一边说着,祂一边从储物空间掏出一年四季各种款式的高跟鞋,冬天的则是高跟靴子里,紧接着她又掏出了配套的丝袜之类的东西。 穿越者的到来固然是灾祸,但另一程度上也带来了一个全新文明的冰山一角,无论高跟鞋还是丝袜,都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但此时都有了,而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其他的诸如下午茶,咖啡,蛋糕之类也只是一小部分。 聊到这些,妙妙忽然就一点都不瞌睡了,她爬了过去和白烛探讨了起来,一会儿还试试鞋子,站在屋檐下的木板上绕着身子旋转两圈儿。 这古式奢华神殿风格的木板上,发出高跟鞋的“哒哒”声,充满了一种古怪的味道。 然而,却竟没有半点儿不协调,因为这是两个宇宙的彼此厮杀带来的一些改变,是另一个文明的物品通过战争而被传送到了此处,这与“两国交锋、其中一国缴纳了对方一些战利品、然后惊觉这些战利品的有趣”似乎也存在了相似之处。 白烛对这异界文化挺感兴趣,没多久就换上了厚丝袜... 妙妙也兴奋地开始换丝袜,一边穿还一边嘟囔着“穿起来挺舒服的,摸起来滑滑的”。 夏极取了一壶酒,凑着漫天的雪花喝了起来,他面前的两女似乎寻找到了生命的真谛,而在说个不停,紧接着,更厉害的事发生了,白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背面是黑色磨砂,正面是玻璃屏幕。 妙妙好奇道:“这是什么?” 白烛道:“我给你看。” 说着,祂点了点这巴掌大小的东西,然后那东西的屏幕就亮了起来,白烛随口道:“这东西里面的能源已经经过改造了,可以一直持续用下去,而不会担心失去能源。 这东西,据说叫什么平板电脑。” 在祂那边,老祖早就把穿越者研究了一个透彻... 而正喝着酒的夏极,忽地就一口酒雾就喷了出去,随着风在柔滑的雪面上留下了坑坑洼洼。 但是,两女都上了头,正兴致勃勃,完全没人去关心他。 然后,白烛就在妙妙充满好奇的目光里,点开了平板电脑,熟练的划拉出一个图标,点进去后,只见一个手持双刀的白鸟图像就跳了出来,白烛说:“我了解过,这个东西叫鸟厂,在穿越者那边的世界似乎是个大势力。” 妙妙问:“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白烛道:“穿越者说这个叫游戏,据说可以在那个世界,人们可以将神魂沉浸到这个世界里,从而获得历练,只不过到了我们这边,我们就只能在外玩玩,不过也挺有趣的。” 妙妙凑过去,脸颊被屏幕的光照耀的熠熠生辉,她忍不住感慨道:“那个世界的人类神魂一定很强。” 白烛道:“那是,否则怎么穿越?” 夏极才稍稍稳住,又忍不住喷出一口酒。 他咳嗽了一下,提醒道:“白烛,你不是要来找我谈事情的么?” 白烛恍然,刚刚祂有些太过投入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被祂平视的人不多了,所以能分享的人也不多,至于其他老祖,除了太上,其他根本就不是祂的分享对象,现在祂发现又多了妙妙。 妙妙身份很特殊,所以白烛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与她活在一个“名媛圈子”里的人。 至于打生打死,并不是太需要祂考虑,毕竟祂家的那位研究狂人会把这个问题考虑的非常透彻,祂只要做一个“恰到好处的混子”就可以了。 听到夏极问话,白烛准备把平板电脑收起来,结果被妙妙一把抢了过去,妙妙趴在火炉边玩了起来。 白烛也不抢回来,看向夏极道:“这三个月,神子神主已经剿灭干净了,但剩余的四位至高神依然不知所踪。” 夏极道:“说说黑潮的事情吧,在这个杀劫过去后,它们会消失吗?” 白烛摇头道:“不会,事实上之后的每一劫都会和这些黑潮有关,黑潮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的敌人。 无论它过去是被宇宙天道控制着,还是如今与入侵天道结盟了,黑潮都与我们还有修士不死不休。 它们是怨念的结合体,也许可怜,也许还是我们未来的归宿,但它们要做的事就是发泄心底的仇恨。 它们或许有目的,但更多的则是遵循它们本身的意志。 而这个意志,就是怨恨。” 夏极道:“穷奇,他们会变强么?” 白烛道:“这需要从黑潮本身说来,黑潮似乎在更高的维度里是一体的,而它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只会杀戮,极少部分存在一点理智的,则是根据强弱分为怨主,古主,荒主,浩劫之主,然后则是...传说里的虚主。” 夏极:... 白烛道:“想必你已经听出来了,每一个两万四千年的最后一劫,都会有浩劫之主苏醒,而每一个二十八万八千年都会有虚主苏醒。 但是,这些东西,越是强大,清醒的时间就越短,它们时睡时醒,处于极度的混乱之中,反倒是怨主这种力量弱些的会在更多的时候处于清醒状态。” 夏极道:“之后的杀劫,是什么呢?” 白烛犹豫了一下。 夏极也在等待,这个问题之前苏甜,小苏都和自己说过一点,但小苏知道的不多,苏甜则是没好好说,如今这白烛,他倒是有些报以期待了。 白烛想了想,还是道:“人仙劫,雷劫,地仙劫,风劫,天仙劫,印劫,灵宝洪流,同血合道。” 夏极奇道:“人仙,地仙,天仙?” 白烛沉吟了下,想了想自家九人里那位叫嚣着“要让他变到最强,然后我自会灭了他”的那位...于是决定把后面的境界也告诉夏极。 祂稍稍顿了顿,便是道:“境界从低到高,分别是后天四境,先天四境,极意境,法相境,法身境,神通境,业力境,受箓境,人仙,地仙,天仙,执印,同血合道,再往后应该便是真正的合道了。 所以,其实只有二十个境界,毕竟无论雷劫,还是风劫,都是过度往地仙和天仙的过程。” 夏极奇道:“我们现在实力该是不弱吧,便是连人仙也不是么?” 白烛道:“条件未到,便不是...” “什么条件?” “古主未至...而等到古主来了,它既会毁灭我们,也会成就我们,到时候天地便是又有大变了,此事倒是不可言了。 而正是因为这些沉睡的存在,所以我的因果附相才不可频繁使用,否则恰好被浩劫之主之类的注意到了,我会遭到极大反噬,说不定会瞬间身死。 因果附相本身施展就很难,而且每一次施展都是冒险。 ... 这一次浩劫发生了极大变化,最末说不定是个无人生还的结局了。” 白烛忽然有些悲观。 也正因为祂悲观,所以才有些知无不言的意思,反正夏极这么一个存在已经发展起来了,既然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而且有了即便共同迎战也无法对付的敌人,那么祂便是也不吝啬一些秘密了,毕竟如今的局面不是最后留个哪九个人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一个人的问题。 白烛的脑子很清爽。 祂既发现了这“入侵宇宙与黑潮联盟的事实”,那么自然也会随之调整对于主要矛盾的认识。 这个矛盾已经从“争夺九人名额”,变成了“如何对抗入侵宇宙与黑潮”。 祂甚至把那位研究狂的一些有关道韵的研究成果也说了出来。 “这些穿越者金手指的核心是道韵... 道韵,很可能就是天道所特有的东西,天道能以道蕴去承载一些法则和功能,所以形成了金手指。” 夏极点点头。 这很好理解。 天道本就掌控了宇宙里的一切法则,而若是它取出一些“道韵”,去承载部分法则,那完全是可以的。 而原来这就是金手指的真相。 这些老祖玩的可真狠,连这个都挖掘出来了。 也对,自己都知道的东西,那些老祖没理由不知道。 白烛继续道:“入侵的天道为了探查清楚这边的情况,就会把诸多异界宇宙的穿越者投入到这个宇宙来,并且提前赐予它们道蕴做成的金手指,以便这些穿越者能够更好地探查,因此也方便了祂的入侵。 既然,道韵是宇宙天道所特有的东西,那么人的承载其实是注定有限的,因为人这种存在与天道自然是无法比较的。 而作为人,极限便是承受两条道韵,而这两条道韵随着人境界提升、力量变强,则可以壮大,但不可更改。” 两条? 夏极有些愕然。 他已经有三条了... 白烛说着的时候,忽然优雅地笑了起来:“我恰好会添加道韵的躯体改造手术,需要我帮忙么? 比如...你那妹妹,比如妙妙姑娘,她们难道不需要道韵吗? 今后,黑潮会越发凶戾,而这些所谓的神主神子其实也不过是入侵宇宙的探路棋子,今后可以预料到会投放更强的存在过来。 至于手术... 放心,这个过程并不复杂。 而若是你担心我做手脚, 我还没有厉害到能对天道的道韵动什么手脚。 何况,我也不屑于行这种手段,以至于污了我自己的心。” 夏极对于白烛这主动的提出还是有些诧异,但无疑这对他有着很强的吸引力,他想了想,问:“你要什么?” 白烛托腮看着他,优雅地笑了笑:“我什么都不要。” 夏极道:“不行。” 白烛忽然看向夏极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枚玉佩,她道:“这玉佩不错,我很喜欢,送我定情好么?” 夏极古怪地看着祂,再扫了一眼妙妙,妙妙正在专心地玩平板电脑... 夏极道:“换一个。” 白烛收敛笑容,正色看着他,缓缓道:“我是认真的。” 夏极道:“定情?” 白烛笑道:“是喜欢。” 夏极思索了下,摘下玉佩,丢了过去道:“这是这一世我娘给我留下的念想,送你了。” 白烛收起微笑,小心地接过,然后放入了储物空间。 对祂来说,这玉佩几乎和地上的尘埃没多少区别。 然而,最廉价者,最无价。 -- ps1:今天没了。 ps2:友情推荐一本书《金刚不坏大寨主》:猛男闯荡综武,当大boss 66.世上再无至高神(5266字) 夏极思来想去,又和小苏妙妙商量之后,决定让妙妙抓那把“可以远程锁定别人的彤弓”,毕竟妙妙今后也不可能一直藏在众人之后,而有了这样一把兵器,则可以从极远处进行射击。 而小苏则是使用那位“黄衣至高神的金手指”,同为防御,那位至高神的金手指于防御一道亦是极强,夏极杀他也是花了不小力气的,而如果小苏得到了他的力量,那么就可以在防御一道更进一步。 除此之外,他还细细思索,要为雪夫人也寻找一个合适的道韵,毕竟雪夫人在目前的战斗里也可以发挥不小的作用,而且可以预见,她会一直跟随自己战斗。 但,雪夫人修行的是【阳神道】,是元神出窍一类,这与许多道韵并不相符。 夏极仔细想了想,回忆起在魏洲时曾经杀过的一位青冥神主。 那位青冥神主的力量似乎是元神系,毕竟他可以支配众多的死者... 想到这里,夏极与雪夫人商量了之后,就把青冥神主的道韵给她了。 至于为什么不附加两个,那是因为白烛对于“附加2条金手指的操作”并没有完全把握。 两条乃是饱和状态。 是人体可以承受,但却无法确保一定可以承受。 也许... 这也是天道只给每一个穿越者一个金手指的原因。 手术并不复杂。 原理也比较简单。 缺乏的是原料。 夏极是利用劫源的源炎炼化了金手指。 而这位白烛,则是利用一种储存密封在水晶里的“火焰”进行炼化,本质都是炼化。 那火焰冻结在水晶里。 看起来皆不是凡物,无论是那火焰,还是水晶都不是。 火焰就是一抹红。 而水晶则是如同星海,通体黑色,内里便是在纯黑的屋子里也会闪烁点点光芒。 白烛在动用这力量之前,专门寻找了一个小世界。 那小世界也许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世界,而是一个众神庭的秘密场地之一,在如今荒废的众神庭便是被众人寻了出来,作为“手术室”了。 然后... 白烛使用那力量时,会让所有人先从那个小世界里撤离,然后把“蕴藏金手指的穿越者部位”和“火焰”一同丢在小世界里。 之后,祂自己也会出来,然后就开始计时。 在约莫三个时辰后,祂会跑进小世界一次进行一次判断和操作,约莫数分钟后,祂就会出来,如果进度合适,祂会让对应的人进去,并且要求一定要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出来。 夏极挺好奇的,但是白烛不让他进去。 第一个进去的是小苏。 毕竟,女皇很“硬”。 然后,一炷香时间后,小苏出来了,她脸上带着兴奋之色,显然是成功了。 白烛挥了挥手道:“走吧。” 夏极奇道:“需要等吗?” 白烛小声道:“这个小世界已经快没有了,你不信扔一把飞剑进去试试。” 夏极试了下,飞剑直接没了,他又扔了一个探测类的法器,直接失去联系。 再接着,小世界的入口也没了。 他问:“怎么回事?” 白烛道:“那火焰有些特殊,把世界焚烧殆尽了。” 夏极神色一动,他有九大噩兆之炎,还有源炎,但无论哪个火焰似乎都没有这么凶吧? 所以,他看似随口问了声:“是什么火焰?” 白烛静静看着他,良久吐出两个字:“太阳。” ... ... 白烛说的“太阳”自然不是天上挂着的那个恒星。 而是天地初生之后,在经历了不可用时间去衡量、否则就会觉得只不过是刹那的混沌时期,然后产生的两仪之一。 是为太阳。 是宇宙极致的阳。 宇宙万物的创造都是以这“太阳”为基础的。 当然,与“太阳”一同诞生的,还有“太阴”。 太阴太阳之前的则被称为先天,之后的则是后天。 那是一段,无法用时间去描述的时代。 或者说,那个时代已经超过时间维度,而是在另一高维里缓慢发展的。 于人类而言,那不过是连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但于那高维而言,却是真正的时代,是发生了无数变数的创世时代,而太阴和太阳就是创世之初生出万物的东西。 白烛能够取到“太阳”之火,而且还直接随意地用到此处,就足以见得底蕴强大,不过太阳应该也是分了层次的,而白烛所用的不过是外围再外围的火焰,否则那等恐怖的火焰说不定会把与这小世界连同的人间都给烧一个窟窿。 ... ... 白烛解释清楚后,便是和夏极一同去往了另一处众神庭的小世界,进行第二波的道韵添加。 一路上,小苏则是在感受着自己的新力量。 这力量的成长空间还是很大的,可以把“一片区域化作自己的躯体”,之前那黄衣至高神就是把一片沙漠化成了他的身体,从而获得了高额的防御能力。 白烛的操作很顺利... 在约莫数日时间后,她动用了三颗“太阳之火”,帮助雪夫人、妙妙都掌控了新的能力。 换句话说,这三女如今都是稍稍削弱化的穿越者了,只不过少了系统束缚,却也正因为没了系统,所以才是被削弱了。 做完这些... 夏极等人便是回了原本的狼蛇与死亡神教神殿的位置,教会名还是沿用两百年前的死亡教会。 小苏自然不会重新担任教皇,而是从属下里挑选了一个忠心善良、又有着能力的男子成为了教皇。 这男子名为王烬,是在得知小苏回归之初,在小苏还没有表现出力量时就彻底投诚,在之后的过程里更是透露了极多众神庭信息的人。 而他,在两百余年前曾是一名外调的白衣主教,当初还是小苏亲手帮他洗礼的,算是教母与教子的关系了,而王姓也是小苏赐给他的。 如今,众神庭的诸多神子神主已灭,剩余的四位至高神不知所踪。 王烬教皇自然是开始了发展。 但问题来了,原本的燕洲局势是“一庭九国”,这九个国家有八个为其他至高神的子嗣为皇室,剩余一个则是供神主们享乐的地方。 死亡教会如果要重新立会,注定着要与这九国进行交锋。 固然,有着夏极这样的顶级战力存在,以及女皇对于十二金人阵的掌控,完全可以碾压皇室,然而...皇室并不会排好队在那边等你杀,他们内部的关系错综复杂,人亦如散沙落于整个燕洲大陆,可谓根本剿灭不尽。 剿灭皇室实在是个巨大工程,且不说误伤不知多少百姓,而且若是没有了皇室的稳固,却也必然导致天下大乱。 同时,皇室关系很奇特,虽说都是至高神的子嗣,但却并不说就和至高神是一条心的,有的甚至心底里还存了叛逆的念头。 更有的还对至高神与众神庭怀着深深的恨意。 于是,王烬教皇在向他的教母,亦即夏小苏,请示了之后,采取了三步走的战略。 第一步,扶持皇室里对众神庭怀有恶意的皇室上位,然后利用他来清空皇室内部。 第二步,开始安排有才华包袱与德行的人,使之进入各国的体系。 第三步,在时机恰当之时,安排改朝换代,同时神殿会培养一批人才,安插入重要的位置,以确保整个走势不会歪。 夏极知道了这件事后,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变成了老祖的感觉。 似乎一千五百年前,老祖们也进行过类似的操作。 但他转念一想,却也不对。 毕竟死亡教会不是世家,世家鱼肉百姓,死亡教会却没有,小苏也没有。 ... ... 深冬时分。 雪比之两个月前又大了许多。 妙妙虽然掌握了彤弓,但她却没有练射箭,因为她的境界不高,而且高不上去,所以她从白烛那边抢了一台“电量永远不会耗尽、其中有着鸟厂出品游戏”的平板电脑,然后裹着宽松的白猫斗篷,又裹着加厚的黑丝袜,靠着夏极天天玩游戏。 她和夏极终于寻到了一些新的话题。 “人家怎么能在穿越者的储物空间找到这些东西,你怎么不行?” “你也去找找吧,不行的话我来翻。” “我觉得好有意思,觉得原本枯燥无味的人生一下子就有了乐趣了。” 妙妙玩游戏玩的很开心。 一旁的白烛就说了:“没用的,这其中的能源很复杂,当初我们找到的时候也是能源耗尽的状态。” 妙妙玩着玩着忽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夏极问:“老公,你行不行?” 夏极沉默了下,他倒是没想到老祖里还有这种存在,但面对妙妙的质问,他还是点了点头。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白烛和谐地捂嘴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搜集有关穿越者的数据,其中囊括了诸如行为模式、金手指类别等等,而这些信息在众神庭的藏书室里又很多,不少都是歌功颂德的东西,但却也有着研究价值。 同时,白烛经过这些年自己的亲手测试、实验,也是记录了不少数据。 如今,她在等死亡教会把一些众神庭的书做备份,然后那些书册会都装入她的储物空间里,在进行完了这些操作后,她就准备离开了。 毕竟,她离开也有近二十年了。 她看着此时的夏极,心底有一种颇为奇怪的念头。 因为,她知道这一位不是天命之子,但他之所以能崛起到这一步,还能够和妙妙这种极为特殊的神秘存在凑成一对,那是注定了存在极大因果的。 何况,苏妲己那只骚狐狸,还有吕家那位道祖都在某种程度上偏袒过他,更重要的是,这位可是在十一境的时候,直接秒杀了老吴。 老吴是什么人? 老吴是阴间之主,是越往后期越是强得一塌糊涂的存在。 虽说前期有些浪了,但能被秒杀,这怕是老吴永生永世的耻辱了。 祂笑看着眼前这一对,屋檐外飘着大雪,而屋檐下却被炭炉烘的很暖和,那一对儿靠在一起,夏极也没有强者的模样,妙妙更是就是个小女孩。 雪飘得很大,真正的末日也已经横亘天穹,不以一切意志为转移、也不会因任何人而变化地而开始迫近。 可是,这里却很暖。 白烛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了自家那位研究狂,想他了。 ... ... 与此时温馨的场景不同,燕洲大陆的极南方,不被十二金人阵笼罩的歧国皇庭里,却发生着一场聚会。 聚会的氛围,充满了压抑与凝滞。 一条金玉螭龙长桌周边坐着四个人。 长明宫灯的烛火闪烁明灭,照出此方空间的奢华。 壁灯通明,浮顶的镂空垂饰显出一股梦幻的味道。 但四人却都是面色沉重。 他们,就是众神庭剩余的四位至高神。 这段时间,他们的世界观遭受了很大的打击。 他们坚信自己无敌的信念被打破了,如今这信念一破,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竟是束手束脚,竟是连反抗都不敢,就一直龟缩着。 毕竟,连第一至高神楚白河都死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哎,这什么世道啊。” “这不合理,这个世界有问题,它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 “都怪我们的系统太弱了,真是的,明明让我们穿越到这里,却不让我们无敌,什么意思?我要回去!!” 四名至高神瞬间被打回了原样,此时是唉声叹息,如丧考妣,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又或是忽然暴怒,就如无头的苍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这四人最近缩在这皇庭深处,已经拿几个前来侍奉的美人发泄过了,他们觉得那些美人笨手笨脚,什么都不懂,所以就直接虐杀了那美人,国君为此还亲自来道歉过。 毕竟这四个,对于国君来说,可都是完全无法招惹的恐怖存在,亦是他自己的老祖。 四名至高神被夏极打的龟缩在这里,不但不敢去挑战,甚至连踏入如今死亡教会的范围都不敢,他们如今做的就是拿其他人发泄,出气,只觉得这些人愚笨无比。 但如今,他们寻到了希望。 这希望就是黑潮。 当初他们可是曾经参加过同盟的。 如今,这同盟依然还在。 数月之前,可是还有一位名为穷奇的怨主在对战那名为齐愚的男子后,活着回来了,那么这说明这位盟友也很强。 他们就开始等待,期待。 希望这位即将到来的穷奇,能够带着他们翻身。 而在数日之前,他们终于和穷奇联系上了,并且约定了第二次盟会时间。 时间就是... 此时, 此刻。 午夜... 烛火忽地一个明灭... 门外的月光黯淡了几分。 紧接着,那紧闭的皇庭宫殿门扉缓缓打开,发出有些诡谲的吱嘎吱嘎声。 一道黑色的水流如触手般从门扉中央刺了进来。 同时,窗户也都被微微推开。 浓郁的墨汁,宛如有着生命的诸多黑蛇,正在游入这个大殿。 四位至高神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 “穷奇,你来了!” “我们该谈谈后续的同盟了。” “不错,那齐愚太过强大,我们最近调查了,发现他居然不是我燕洲人,否则抓了他父母或亲人去威胁他,那该多好。” “我们一起灭了这个世界。” 至高神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 片刻后... 黑潮淹没了大殿。 ... 赵印寒是歧国的御林护卫长,实力入了第十一境法身,在凡人国度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在家,他是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的父亲,在外,他可谓是皇室铁壁,阻挡了不知多少刺客,而使得歧国皇室安稳若山。 他自然知道许多人不知道的东西,譬如说这几日皇室后庭有几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这些大人物完全就是天...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大人物究竟还需要躲避什么才会藏在此处,但即便疑惑着,他也只会在心底里私下想想,而绝不敢打听或是僭越。 这又是一个往常的寂夜,距离一年之末的新年还有十多天。 明月被黑云遮蔽,而使得整个歧国皇庭陷入了黑暗。 赵印寒打起精神,意识放开,因为越是月黑风高,越是容易遭了江湖上的刺客。 他来回踏了几步,忽地身体一紧。 刺骨的风里,遥遥传来些飘渺的声音。 ... “救命!!” ... 赵印寒身体一僵。 风里,那颤音让人战栗,而从骨子里感受到那份绝望。 ... “救...命!” “啊~~” 惨叫声逐渐细若蚊蝇。 赵印寒瞬间便握住了腰间的金狮刀柄,身形掠动,便要往这声音的方向而去。 可他才掠出十多丈,便是停下了,愕然地立在寒风里。 因为,方向就是后庭。 是那几位大人物所在的后庭。 这些大人物还会出什么事? 他目光盯着前往后庭的小道。 小道两侧的悬柱上挂着的宫灯散发出阴暗光华,照得这白天还算得上雅致的小路无比阴森。 啪嗒,啪嗒。 宫灯撞着木柱,沉闷的声音在夜风里,就如敲打在人心的瘆人鼓声。 不知为何,赵印寒只觉得身体都被冻僵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是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忽地迷失在了荒莽森林的深处,而这个森林深处,正有未知的恐怖野兽盯着他。 一时间,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为宫廷御林护卫长的身份。 他的双眼因为心底的恐惧和好奇,而被牢牢吸附在了小道的方向。 就在他一个眨眼的时候,远处宫殿似乎飞射出了一道血影,那血影只有半截身体,双手竟在往前爬着。 而他再一眨眼,那半截身体就消失了。 赵印寒居然开始瑟瑟发抖。 紧接着,他看到不远处的天空有一只巨大的展开双翅的黑色怪物掠过,紧接着便是一声瘆人的怪叫,响彻天际。 此后,世上,也再无至高神。 有的只是穷奇腹中的养分。 -- ps:今天没了,明天努力恢复12000字 67.面板,宿定,异变,合作(第一更-5192字) 夏极为了方便,便是利用功法为自己做了一个呈像,这样既可以一目了然,也方便思索。 如今的他掌握了不知多少秘法,做出这样一个小东西实在是简单无比,此时,他只需要心念一动,就可以清楚的在脑海里呈现出自己的状态了。 【夏极】 【境界】:14境 【道韵1】:观天地万物,领会出十层技能珠。 【道韵2】:未知,但疑似已经生效,但却并不清楚。 【道韵3】:夺一界的天地神通之力,据白烛说人最多只能融合2条道韵,而这却是第3条,有待后续查看。 【第一梯队攻击手段】:夺天双界神通之力,微秒速,口含天宪,三瞳十炎刀 【第一梯队防御手段】:阴阳业箓之轮,七十二变 【第一梯队法宝】:冥地刀,定海珠 【第二梯队手段】:五百一十六万法相,魔夏极吞噬 【第二梯队宝物】:大暗黑天戟,雷火刀,不计其数的丹药、法器 【需维持之物】: 1.观书,观天地万物。 2.为各族开启灵智。 3.促成一个顺着自己初心的世界,即人人只需付出努力就该有回报,善则该赏,恶则当罚。 【需做的事】: 1.对道韵、黑潮、宇宙入侵之事有更多的了解与认识。 这是今后需要一直做的事,如果没什么意外,这件事会一直伴随到自己死亡,亦或是彻底的超脱。 2.穷奇的后续信息,以及其他怨主的情况。 戴萌应该也是怨主吧? 只是云洲并没有穿越者,她又该如何做? 3.可否有办法让妙妙在五百年内不死去。 虽然她都是同一个她,但这一次出现的她却显然没有了作为自己妻子的记忆,甚至还会不时的说“千年前的她如何如何”。 这样下去总归不好。 而妙妙身上缠绕着三股意志,又是自己的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 ... 关于这最后一个问题,夏极问过白烛,可是没有能够得到答案,因为白烛也不知道。 这世上所有的信息,都是一千五百多年前,吕家老祖曾经在江畔对夏极说过的那些话。 妙妙身上的三股意志之一是已经合道的太上,太上合道之后就已经灰飞烟灭、再不复存在,可夏极偏偏又是妙妙的果,这其中因果关系错综复杂,就如一张看似透明、但却精密的网把他包裹在其中。 夏极也曾经想过。 其实,自己与妙妙之间的姻缘是注定的,甚至其中藏着几分棋子的味道,若是等到真相揭开了,却又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但他是一个注重情谊的人。 妙妙和他一起这么久,这些感情都是真的,他怎么可能把她抛弃? 既然寻不到答案,夏极就在布道讲课的时候,拉着妙妙一起去听。 只要妙妙能够突破十一境巅峰,她就可以拥有千年寿元,就可以打破五百年一次的轮回。 如果不能突破,那么总会有原因吧? 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就是了。 夏极在深冬里讲道,每周一次,座无虚席。 妙妙就坐在讲道第一排第一个,一副大师姐的模样。 然而,这个大师姐实在是有够学渣,她对于夏极讲的这些东西完完全全不理解,所以强撑着眼皮开始玩平板电脑,而她那宽大的袖子刚好可以微妙的遮挡住平板电脑。 又因为她坐在第一排的缘故,所以她玩这种平板电脑,后面的人是不会看到的,毕竟在夏极的课程上,没有存在敢去探查。 所以,妙妙要做的就是给夏极留个面子,然后悄悄摸摸地玩游戏。 听着夏极讲课的其他学生大多都知道这位“半道混入的大师姐”就是师娘,而老师对于这位师娘是真的够用心了,上课时过去都会看着远处,或是神守虚和,作古井无波之状。 但自从有了这位师娘,老师时不时就会看一眼师娘。 妙妙当然知道夏极看她是什么意思,就是提醒她别玩平板电脑了呗。 起初,她还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挡一挡,抬头好好听课,时间长了,她根本就不管了,你要看老娘就看呗,我管你干嘛。 于是,每次讲道结束了,夏极都会带着妙妙去周围旅游,也算是开启“补课模式”。 就两个人,然后谁也不知道两个人会去哪里。 两人就好似从人间消失了,就算小苏也不会知道。 如今的末日教皇已经隐约知道了“夏极和妙妙”之间存在着极大因果,而妙妙只能活五百年的事,她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冰雪国度时,就听许铃铃说过了。 妙妙只能活五百年,只有五百年的记忆,不会爱上别人,只能重复地、轮回一般地与兄长相遇,相知,相恋,相守,再离别,再遇见。 这是幸福,却也如同诅咒。 而兄长也在努力地改变这一切,如是在对着诅咒的宿命挥刀,但一千多年前兄长失败了,如今兄长却还在努力。 她也有自己的事需要做。 她是为数不多知道“黑潮”存在,以及“黑潮与穿越者联盟”了的人,所以,她和夏极有着同样的目标。 得到穷奇更多的信息,对道韵、黑潮、宇宙入侵之事有更多的了解与认识。 这件事,会持续到她死亡,或是超脱。 所以,她每天的日常,就是修行,然后寻找可以炼化为自己躯体的对象,同时让王烬教皇一边努力扩展死亡教会,一边打听穷奇的动态以及下落。 小苏不会掺杂到兄长和嫂子的两人世界里去,所以她都是单独出行。 但她不知道白烛是一直在参入的,一直是那两人之外的“第三者”... 因为,夏极和妙妙外出时,都会带着白烛。 夏极需要从白烛身上获得信息,妙妙觉得一个人穿着“穿越者服侍”会挺怪的,但是多了白烛就不怪了。 于是,两人穿着现代款式的衣裙,踩踏着绒绒的内增高雪地靴,常常结伴走在一起。 妙妙激动喊着的“小无姐”也变成了“小烛姐”,但不变的是依然元气满满。 燕洲非常大,如果按照面积来说,大约就是夏极前世整个儿地星平摊下来的大小。 这样大的地方,无论是凡间国度,还是宗门都是极多的。 因为夏极一周要讲一次道,所以三人大多是结伴游玩个五六天便返回了。 三人装作凡间富家公子小姐的模样,在名山大泽,亦或是繁华都市、寺庙之间游玩,却也是有趣。 过年时,三人便是在一个凡间的小王国都城里一起简单地度过了,也就是在一个看起来不错的酒楼里包了一间雅座,然后点了些凡间的菜。 反正无论到哪儿,妙妙都是侧着头和白烛一同玩平板电脑,又或者是走过街头繁华区时会去买些衣服。 夏极则是不时拉着妙妙补课。 但妙妙总是建议能不能睡前补,这样一来可以提高睡眠质量。 夏极也是无语了。 而另一边,他也偶尔抓住妙妙,试图通过气流贯通的方法帮她把任督二脉给先打通了,只要一通,这就是第八境了。 然而,他根本无法做到,妙妙的经脉就如一个无底洞,无论你灌多少真气进去,都不会产生半点回应。 就算丢一粒石子入大海至少还能反馈涟漪,但妙妙这边便是涟漪都没有。 她似乎和修行完全绝缘。 每次,夏极为妙妙小心翼翼地灌输真气时,妙妙都在玩游戏,而等他结束了也不会问结果,因为她已经接受了这是她的宿命,她自己也努力过许多许多次,但却从来都无法改变一点。 无法改变,她就开始学着接受了,挣扎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而反抗...总会让她不自觉地有些热泪盈眶,恍惚间,她又能见到一些沉浸在记忆海洋深处的东西。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夏极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变强,也在承受着越来越多的业力。 妙妙却始终停步不前,甚至如同一千五百年前一样,她身体开始出现微妙的虚弱,但现在还好,只是偶尔会感冒发烧,怎么吃药都没用。 可这些小病,只需要过上几天就会自己好转。 夏极可以医死人、肉白骨,但却无法治疗妙妙这小小的感冒。 ... 时光流逝,转瞬到了深春。 而这一次,夏极在游历后终于确定了一个奇怪的事件——宗门异常。 白烛也发现了这一点。 两人默契地觉得这非常古怪。 似乎,宗门里有人暗中操纵着,使得修士们变得暴戾起来,而开始了彼此厮杀。 这一点可谓是特别明显了,三人出外游玩,但凡经过有宗门的地方,几乎都会看到宗门之间,甚至宗门内部的厮杀,一问原因,大多是宗门之间的陈年旧账,又或者争夺宝物,再或是抢掠机缘,亦或是从私人恩怨过度到了宗门之战,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夏极在这一次出行前,已经调查过了,他发现整个燕洲,成千上万宗门之间都开始了这种厮杀,再联想到之前在云洲时候万剑宗的一些古怪情形,他便是心底微微一凝,把这事儿上心了。 他一边让教会普通修士持了自己信物,从北地的秘密航道港口坐船去往魏洲,了解魏洲的情况。 一边便是准备出手了。 因为无论他还是白烛都觉得此事可能与黑潮、以及那销声匿迹的穷奇有关。 穷奇是黑潮里的怨主。 他天生强大无比,比睚眦要强,可比开了三瞳、再夺一界之力、然后再出九炎冥地刀的夏极。 要知道,无论是夏极开三瞳再夺一界之力,或是祭出九炎刀,再或者直接用冥地刀,都是可以轻松秒杀十四境里的强者的。 但这三大力量复合使用,居然堪堪能和穷奇对敌,可见这穷奇之强确实不愧怨主之名,大概就是一千五百年前众人都还在十一境初期时、黑皇帝的水准了。 但穷奇,显然比黑皇帝要恐怖。 夏极若是要灭他,配合口含天宪,再或者阴阳业箓之轮,再或者配上定海珠也许就能做到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穷奇不死不灭。 你无论把他砍成多少段,他几乎瞬间就会重生。 而且这穷奇作为怨主,可以吞噬怨念变强,如今还能吞噬道韵,实力自是又提高了不知多少。 所幸,他是存在地域限制的,白烛说这个范围应该是方圆五千里、直径万里左右。 所以,只要在开安城方圆万里、直径两万里的范围之外,那是一定不会遇到穷奇的。 ... 夏极既然发现了不对,便是准备出手。 他在诸多宗门里挑选了一下,然后确定了一个在开安城以南的宗门。 这宗门名为落月宗。 之所以选择这个宗门,是因为这宗门是最早发生混乱的宗门之一,然后在其他宗门开始发生混乱时,落月宗已经平定了下来,俨然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就是落月宗可能已经“完成”了。 夏极出发之前,把妙妙放在了死亡教会,小苏陪着她。 然后,他又让雪夫人坐在距离落月宗较近、但依然维持着在开安城万里之外的一处,利用元神出窍进行高空观察,与他视觉共享。 至于白烛则是被他带着一起,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事,白烛完全是可以和他进行配合的。 做完这一切,他就让娑罗树妖齐觉把他和白烛土遁传到了落月宗所在的山脚下。 夏极和白烛提前戴上了简制的痛面具,然后就出手了。 夏极出手很顺利,可谓是直接画地为牢,圈定了一整个宗门。 他圈定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动用气势和力量,逼迫对方宗门开启“护山大阵”。 大阵一开,就是宗门内外都隔开了。 外面的人无法进来,里面的人无法出去,这个过程至少持续十年,且不可逆转,不存在还能再关闭护山大阵的说法。 然后,夏极左手直接拍出阴阳业箓之轮,这业箓轮的手段很是特殊,可以直接在护山大阵上“转换出一个口子”。 阴阳业箓之轮原本的作用是黏住敌人的力量,再糅杂自己的力量进行攻击。 而此时,却是黏住了“护山大阵”的力量,然后与这大阵本身进行了一次对冲抵消,从而达到了平衡。 所以,他既没有毁灭大阵,也没有再被大阵挡住,就直接在那宗门修士们目瞪口呆地目光里,带着白烛走入了阵中。 他收回阴阳业箓之轮,护山大阵就又恢复了。 因此,整个宗门被圈住了。 ... 落月宗又进行了一次象征性的抵抗,便是彻底缴械了。 夏极与白烛这一对奇异的搭档,已经完全不是靠着“人数”能够抗衡的存在了。 夏极直接金刀阔马地坐在了落月宗的宗主之位上,白烛站在他身后,两人便召集了所有落月宗的人来到大殿。 落月宗并不算个大门派,合计是两千六百五十四人。 这些人,惊惧而又肃穆地站在大殿中,等待着他们未知的命运。 然后夏极与白烛两人进行了询问探查,结果竟是什么异常都没有,落月宗之前之所以发生混乱,完全是因为宗门存在新旧掌门的更替、而又有外面门派想要插手,所以才爆发了混乱。 又是合情合理。 于是,夏极让白烛在大殿守着,他自己则是在落月宗所在的护山大阵区域里,进行了一番搜查探索,甚至在一些夹层里寻找到了普通弟子写的日记,并直接翻阅。 但即便是日记,也只是记载着那些弟子的一些修炼感悟,再或者是在这宗门群体里的喜好厌恶,亦或是对于某个师兄弟敌视,再或是对于某个师姐师妹的爱慕。 他翻了许多本,大多如是。 然后,他又发现了不少密室,于是又是一番探查,结果虽有些小秘密,但对他来说完全是不具备任何价值的。 许久... 当夏极回到大殿时,白烛看向他,夏极摇了摇头,示意毫无发现。 这一次,白烛也是微微皱起了眉,两人明明都察觉了有问题,可又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那问题可就大了。 白烛本来是已经搜集完了“穿越者数据”,准备返回了,此时便是准备等这事稍稍清楚了,她再返回。 于是,两人又花费了数日时间,进行了各种测试,但落月宗里的修士们都表现很正常,完全都是一副“落难修士们面对两个恐怖存在,生死不由己”的模样,有异常,但这些异常都是基于以上的心态而做出的异常,而这反倒是正常无比了。 七日后。 春柳如烟。 山溪上游送来糅杂花香的风。 白烛和夏极站在溪边,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么查下去没什么意义。 白烛道:“在过去,黑潮对宗门修士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所以根本不存在秘密。” 夏极想了想道:“难道是怨主在制造怨恨?” 白烛摇摇头。 夏极想了想也摇摇头,这天下怨恨其实是极多的,根本不需刻意去制造,而且如果真要制造,那只需要让黑潮大肆破坏就自然会带来许多的家破人亡,带来许多灾害。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夏极又道:“若是存在一个‘污染源’,也不是太合理,因为不少教会的人未曾被感染。” 白烛道:“黑潮从不会精神污染...” 两人沉默了下来。 夏极道:“那我们隐瞒身份,扮作普通修士,悄悄加入一个宗门,花费些时间去试试。” 白烛神色变了几变,考虑到这事儿事关重大,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返回,便是点了点头,“那行,只能这么做了。” 68.黑潮系任务1-1(第二更-求订阅) 夏极毕竟是为自己做了呈像面板的人,此时他心随念动,很快在脑海里便是浮出了一行闪烁的红字。 【黑潮系任务1】:深入调查宗门异常事件。 难度:二点五星 事件概述:在众神庭毁灭,睚眦灭亡,穷奇失踪后的短短三个月时间里,整个燕洲的宗门就开始爆发莫名的大规模混乱,看似由大多巧合构成,但内里古怪,怀疑与黑潮以及穷奇有关。在三年之内彻底调查清楚。 任务奖励:带妙妙旅游三个月。 任务惩罚:抹杀。 当然,这“抹杀”只是夏极自娱自乐玩儿的。 但三年时间,他觉得定然是足够了,别说是探查清楚了,怕是问题都能够直接查到根子,然后解决了。 至于“难度”,他则是为自己定了一个预估罢了,毕竟只是“深入调查”,而这个调查过程里,几乎不存在有敌人能消灭自己和白烛的情况,但也存在未知风险,而若是遇到穷奇或是黑潮,却也存在着很大风险,所以评定为二点五星。 他自己为自己定了个难度体系: 一星为不会对自己造成危险。 二星为可能存在危险。 三星为存在极大危险,若不注意可能会被重伤。 四星为可能会死。 五星为必死。 ... “这个任务的难度在于信息收集,以及身份的不可泄露,落月宗那一次可能正是因为对方感受到我们的恶意,所以才刻意藏了些秘密。 只有在对方彻底放松警惕的情况下,才能寻根究底,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黑潮既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那么必须弄清楚它们目前的安排,有白烛在,也能清楚地与上古时候的情形对比,从而知道改变所在。” 夏极在分析后,便寻到了小苏,开始了身份漏洞的补丁。 毕竟对于凡间王国而言,身份很难查询,但对于宗门而言,派遣弟子前往另一处进行调查,也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在进行了妥善的安排之后, 夏极和白烛就出发了。 第一步是... 两人假扮作一对道侣,先是在燕洲的西部出没,会做一些拜访山门之类的事,同时也把两人的身份传递了出去。 没多久,西部的一些宗门便是知道这一对道侣实力极为不弱,都是十三境巅峰,只差一个受箓的机缘,就可以成为十四境里的佼佼者。 而这两人之所以之前没有信息,因为两人平时在北方隐居修行,闲云野鹤惯了,但却因为一些变故而不得不南下。 而正是这变故,两人才痛定思痛,放弃了逍遥自在,而似乎开始寻思加入宗门。 毕竟如今这天地大变,世道不宁,散修在外很没有安全感,而加入宗门才能多几分自保的能力。 在“在这一区域出没”后,两人的身份不显得突兀。 随后便是第二步了。 在一次金莲宗与斩龙观的对战中,这一对道侣“无意之间”救了斩龙观的大长老木桑子,然后隐晦地提出想要加入宗门的想法。 斩龙观一向乃是名门正派,收人也很是严格,尤其注重品性。 只不过木桑子在看到两人展露出纯白色善业时,便是没多少犹豫了。 一般拥有善业者,品性都不会差到哪边去。 这等乱世,散修固然想要加入宗门。 宗门却也想着招收强大散修,以提高门中实力。 这是相互的。 于是,木桑子带着夏极和白烛回到了斩龙观,和观主说明了情况。 观主便先是测试资质和实力。 若是这两者不行,斩龙观便是不收人的。 毕竟斩龙观在这歧国的一亩三分地上虽不是最顶级的宗门,但却也是能排入前十的大宗门,门中之人虽不像其他宗门动辄数万甚至十数万,但却都是非常擅长战斗的精英。 测试结果一目了然。 两人资质都是中上,距离天才还有些距离。 实力都是十三境里的佼佼者。 观主很满意。 之后,观主便是询问两人来历。 这事儿,两人都是撒谎不打草稿的狐狸中的狐狸,洋洋洒洒就说了不少。 大抵就是两人平日里是在北地的绵竹山月虎峰里修行,这一次生出了变故,所以才南下,机缘巧合来到此处,平时也拜访山门,而听说斩龙观乃是此方大宗门,便是动了心思,只是一直苦于无门。 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大长老木桑子,所以才来到了此处。 观主便是安排夏极和白烛住下了,一边让人留意两人是否真个如道侣,一边又是派了人往北方的绵竹山去查听情况。 但夏极早就在北地安排好了,这去往北方查听情况的斩龙观弟子会得到一个“和他们叙述略有偏差,但一切却在一对修士合理谨慎的范畴里”的信息,然后再查下去,那斩龙观弟子就会得知这两人在北地是得罪了一个不弱的名为遁世宫的宗门,所以才会被迫离开原本的隐居之地,放弃逍遥自在的生活。 他若再去遁世宫查询,也会得到完备的答案。 因为,遁世宫本就是王家掌捏在手中的宗门。 但这个结果合情合理,斩龙观绝不可能因为惧怕什么遁世宗的报复,而不收这两人。 至于,两人之间的“道侣生活”,夏极和白烛自是演的很是逼真。 平日里相敬如宾,晚上却也是同床共枕,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无比了解对方,完全是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模样。 在观主从多方得到确认后,这才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将两人收入门中。 当然,这两人的辈分自然不会是按照先后顺序论定的,而是直接由观主收徒,将他们定为了斩龙观第四代弟子。 要知道,如今的斩龙观在辈分上是可以排到第七第八代的,两人一入门,对于最年轻的弟子们来说,就已经是师叔祖的存在了。 平时,两人脸上都戴着面具,分别是青鸟与白狐的样子,观主还特意两人取下面具。 但夏极和白烛并没有拒绝。 白烛有几个化身夏极并不知道,反正祂摘下白狐面具后,完全从“名媛”模样变成了一个“妩媚气息十足”的妖精,仿是那平日里出没于勾栏青楼之间的花魁。 夏极默默记下了这模样。 而对他来说,换脸不要太简单,他七十二变名为“七十二”,其实是对躯体的掌控已经到了极致,只要吸一口气,就可以变成任何模样。 所以,白烛和观主看到了一张同样风流倜傥、剑眉星目的脸庞,意外的,这张脸,这风流的气质竟和白烛那妩媚样儿很配,说不是道侣都没人信。 反正,观主是信了,他也明白两人为什么要戴面具了。 太突出。 太秀。 虽说修士大多是俊男美女,但能媚到这样子的,风流到这样的,确实是少。 两人在外是厌倦了世俗的目光,所以才戴上这两张面具。 情有可缘,应该的。 于是,两人便是重新戴回了面具,彼此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看来大家都是老套娃了,平时都没少干这种事,专业性一看就知道了。 加入门派后,两人便是被传授了斩龙观的玄功——【屠龙剑经】,算是打基础,而在两人为门派做出了一定贡献后,则可以被传授进一步的神通。 神通之道,就是一个宗门的底子。 善业恶业则是完全看个人了。 夏极与白烛两人同居,一过就是半年时间。 两人都清楚什么叫做“逢场作戏”,自然不可能因为区区半年时间而产生什么感情,平日里该一起吃饭一起吃饭,该一起修炼一起修炼,该一起睡觉一起睡觉。 转瞬,就是冬天到了。 天寒地冻,窗外飘着小雪。 而再远处的斩龙观山下平台上,则是隐约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声音。 冷风呼啸,又从窗隙渗入,发出忽轻忽重的“嘶嘶”声,让人心底有些儿发毛,好似是到了那种鬼片里的封山时候。 夏极站在窗前,而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 冷风才灌入了一丁点儿,又被迅速关闭的门给遏止了。 白烛走到他身边,两人一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纯白的百里群山之景。 白烛开口幽幽道:“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斩龙门竟然又与金莲宗,剑虹教,清风阁发生了纠纷,甚至互有高层人物的伤亡。 原因无迹可查,除了发生频率极高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以说,这些伤亡若是放在百年之内发生,那么几乎就没有半点可疑,但它们偏偏在半年内就发生了。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另外,大长老木桑子终究还是死了,昨天他死在了清风阁七位阁主之一的手中。” 白烛简单的叙述着这个事实。 尤其是“木桑子还是死了”这样的事,简直有一股“死神来了”的味道,亦即也许可以靠着运气而躲过一次死亡,但却注定了很快再次遇到死亡。 夏极问:“怎么死的?” 白烛道:“清风阁的下属势力与斩龙观发生了小冲突,但因为各方选择而使得冲突越演越烈,而这时,双方为了避免冲突彻底升级,便是进行了这里惯用的手段——宗门演武对决,见证人是歧国皇室。 而昨天,木桑子作为斩龙观派出的人去应战,结果战死被杀。事就是这么回事。” “歧国皇室...” 夏极有点印象。 之前众神庭九位至高神里曾有一位“用血煞之气进攻”的至高神,那至高神是被自己第一个秒杀的,而他就是歧国皇室的老祖。 而如论地理位置,歧国皇室的疆土是完美地避开了十二金人阵的范围,而如一直蜷身的蝎子往着东北方向卧倒,而背部却又贴着西边的海域。 白烛道:“从表面看来,歧国皇室也没有半点问题,只不过这片土地上的皇权较重,双方宗门对战,寻找到皇室做见证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夏极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中藏书阁里阅书,甚至我合情合理地帮助他们完善了功法里的一些小缺陷,算是立了大功,从而获得了更多的阅读权限。 然后,我在挑选功法的时候,也会掺杂几本宗门志之类的书册,这些宗门志都是公开的,但却也可以从各种大事去推断冰山一角,如果真的存在问题,便可以以此为突破口。 除此之外,我每天坐在藏书阁里,也在观察着所有入馆阅书的弟子。” 白烛问:“结果呢?” 夏极道:“那些弟子非常正常,我几乎可以确信他们不存在半点儿问题。” 白烛陷入了沉默。 夏极道:“一个宗门所需要做的事,其实是修行历练,控制资源,这资源之中以火劫余烬,小山河遗迹,业力梦境区域为主...因为这些已经是有了区域的,是可控的。 而需要探索的则是黑潮区域,只有黑潮区域才会盛产箓簿,因为对于需要突破十四境的人,箓簿的页数是远远不够的。 既然那些弟子正常,那么问题很可能出在门派的高层,亦即十三境或是十四境... 这个问题既然与黑潮有关,那么在进入黑潮区域探索时,很可能会露出猫腻。” 白烛补充道:“但是,只有一个宗门最优秀的精英才有资格受箓,这就是资源需要花费到刀尖上。” 夏极瞥了她一眼,忽地没头没尾地问:“你来还是我来。” 白烛道:“你来吧,冲前在前面的事我不擅长。” 夏极点点头,忽然道:“事情成了,你请我吃一顿饭。” 白烛:??? “什么饭?” “下次经过人间餐馆的时候,请我一顿就好了。” 白烛:??? 这...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隐藏着什么禅机? 白烛想了一会儿问:“什么样的饭?” 夏极道:“我们两个人吃,控制在三两银子的标准里就可以了。” “三两银子......” 白烛呵呵笑了笑,她从不带银子,更别谈三两了,不过她还应了声“行”,就当是这位奇怪的第十人的个人风格吧。 夏极点点头。 然后... 心随念动。 他脑海里跳动着新的红字。 【黑潮系任务1-1】:成为可以受箓的宗门精英。 任务概述:你们的调查逐渐深入,发现事情的源头很可能在宗门高层上,尤其可能是在受箓的过程里,你们决定以此为突破口,而成为拥有受箓资格的精英则是第一步。一个月后,宗门将会举行年底的演武对战,那将会是一个机会。 任务奖励:白烛会请你吃一顿三两银子标准的饭。 任务惩罚:抹杀。 69.螳螂捕蝉,却不知蝉为黄雀(第三更) 一个月后。 风雪孤崖边。 夏极坐在树下,树下垫了个绒绒的软毛垫子,垫子上放了一个雅致的小茶几,茶几上则是摆放着美酒,酒杯。 他只是稍稍等了一会儿,身后就传来毫不遮掩的脚步声。 未几,一个穿束华丽裘衣的男子坐在了他身侧,男子把背后负着的剑摘下放在手边,便是侧头看向夏极,颇带几分上位者的气息道:“怎么,今天没陪你那美丽的夫人么?” 夏极道:“我与她各有追求,怎么会每天沉湎于儿女私情?” 说着,他抓起酒壶斟满两杯酒,说了声:“请。” 这华衣男子名为玉明子,是斩龙观新任大长老,也是这一次演武对战的主持者。 玉明子抓起酒杯与夏极碰了碰,便是一口饮尽,然后眯眼看着那空谷里漫天的飞雪,喃喃着似是不经意地道:“前些日子,掌门师兄带队前往鹫水村,寻得了两页箓纸。” 夏极眼睛一亮,却没有问。 玉明子看到了他严重的亮光,却也卖足了关子,不再细说。 要知道,能够把名字写在箓页上,就可以直接晋升入十四境,能够额外增添一千年的寿元,而箓页稀少,十三境人多。 夏极在他所在位置时,觉得这箓页并没什么,甚至送给他他都不用,但事实上,这东西在宗门里算得上是无比珍贵了。 玉明子不说,夏极便没问,固然按照路数,他该放低姿态,用讨好地语气去询问如何才能获得这箓页。 但他便是演戏都不屑如此演。 良久。 一壶酒已经饮尽。 一场风雪也已看尽。 玉明子忽地冷声道:“玄青真的对箓页不感兴趣么?” 玄青,胡白就是夏极和白烛的化名。 夏极这才道:“还请大长老赐教。” 玉明子道:“赐教可不敢当。” 说罢,他便是冷漠地起身,直接离开了。 夏极看着他的背影,大概是明白这位新任大长老的意思、 他今天外出,摆明了不止来自己这一家,而是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他来找自己,因为自己可能是有资格获得箓页的人之一,但这可能的人有许多,关键时刻,他可以行使话语权来对这“箓页”进行分配。 而此时,便是来“待价”的,看看谁愿意付出的多,亦或是直接摆明与他站在一起,但夏极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所以,这玉明子长老自然是冷漠地离开了。 其实,夏极也知道他要什么,自从小半年前这位长老在白烛揭开面具时看了她一眼,便被迷上了,之后还偷偷地百般献殷勤,只不过白烛怎么可能理睬他。 于是这长老就借着“箓页分配”的事,想从自己这里突破。 不得不说,这心思还真是龌龊。 夏极摇摇头,将他刚刚饮酒的杯子弹入谷底,随后便是一人痛饮起来。 风雪张狂... 未几, 他所在的崖边冻石上忽地生出了一株绿芽。 绿芽悄悄然展出,盘开,又化作一只根须的手掌。 五指舒展,其里有一封信。 夏极取过那封信,拆开,抖了抖信纸,信纸有两张。 他细细看了起来。 第一张信纸上是陌生的字迹,但夏极看完就知道这是自己之前派去魏洲的使者传回的信息。 魏洲竟也是同样的混乱,宗门之间杀伐无度,并非是燕洲独有。 第二张信纸则是姬玄的字体,里面写了一些夏极让调查的几个特殊宗门的变化,包括北地妖族、南方佛门,还有雪夫人的白云山庄。 无一例外,全都“中招”了。 整个世界的宗门,似乎都忽然地不约而同地陷入了这种狂乱之中。 夏极阅完信,便是随手焚烧了。 斩龙观的年末演武之战就在两天后了。 当晚,他和白烛躺在床榻上,又汇总了一下信息。 两人基本是对问题有了定位了,这问题就出在“箓页”或是“受箓者身上”。 白烛忽道:“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说着这样的话,却显得语气非常沉重,“过了冬天,我得回去了。另外,加入今后你见了盘古,千万别和祂说你曾经和我躺在一张床上过。” 夏极:...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好,试探着问:“你是女的?” 白烛:... 她双眼笑的弯了起来,如一个挑眉的“滑稽”。 夏极舒了口气:“果然,你们这样的人,是无所谓性别的。” 白烛道:“不,你错了,我是女人,曾经与你有着纠葛的那只骚狐狸也是女人,另外还有打伤过你的星星妈也是女人。你被女人虐过。” 夏极:... 骚狐狸?这是在说苏甜? 星星妈?这说的是太上? 他想了想,决定转移话题,于是问道:“燕洲往南是什么地方?” 白烛道:“有时间自己去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夏极忽道:“你这么有用,不如加入我这边吧。” 白烛道:“你若是哪一天能打得过盘古再说。” 夏极问:“盘古是谁?” 白烛想了想道:“一个真正无敌的人,而我是祂的助手。” 说到这里,白烛忽然侧过身子,羊乳般的脸庞忽地露出笑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强了?” 不等他回答,白烛直接道:“你最好别这么想,现在的你再加上你那些小跟班、小徒弟,甚至你藏着的底牌,都完全不够祂们打。 而我,永远只需要恰到好处地混一混,就可以了,哪里需要像和你在一起这么吃劲费事?” 夏极不以为意,甚至没有半点儿生气或是争辩的模样。 白烛一个翻滚,托腮看着他,笑道:“喲,有点盘古的模样了嘛...只不过,你专注的又是什么呢?” 夏极没有回答,只是道:“你觉得我不会构成威胁,所以才这样与我配合么?” 白烛摇了摇手指道:“不不不,恰恰相反,我觉得是你有资格,所以才会与你一起,你是我眼里的第十人,但这个世界上也许还会有十一人,十二人,可绝对不会再有更多了,而你们又怎么可能凑到一起? 所以,如今的我们一同面对着这几乎必死的困境,这才站到了一起,但如果没有这困境,你却也会在这浩劫之末死去。” 夏极道:“我杀死过吴家老祖。” 白烛毫不避讳道:“老吴已经活了,等后期,看老吴不打死你,尤其是你还抢了祂的爱刀。” 夏极得到了“吴家老祖已经复活”的答案,便是闭目睡觉了,如今敌人真的是很多,黑潮是,老祖是,入侵宇宙也是,甚至某种程度上自己所在的这宇宙也是... 举目已无人间敌,敌人皆是全无敌。 而白烛所猜测到的事,他也早就心中有数了。 ... ... 两日后。 夏极直接利用“屠龙剑经”以及简单的神通手段,在演武台击败了所有对手。 而偏偏,他每次下手都不重,都是刚好把人击败而已,如此以来,那主持比武的大长老玉明子便是心存了刁难之意,却也已无可奈何。 然后,夏极便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受箓”的机会。 他在众弟子无比羡慕的目光里,被领到了后殿。 殿中,斩龙观观主,以及几位十四境的长老、精英正在等着他。 夏极目光扫过,发现人并未来全,甚至大长老都没来,而只是部分在这里,但这种见证类的仪式缺了人,也实属正常。 观主捏了捏长须,微笑道:“玄青,你能够在众多弟子里脱颖而出,实属不易,但要受箓却还需要经过进步一考验,你可准备好了?” 夏极道:“准备好了。” 观主道了声“好”,然后竟是直接挥挥手道:“玄青,你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离去。 夏极便是随他而行,踱步入了后堂。 这是一个别致的回廊庭院。 庭院里有一方笼罩在飘渺雾气的石桌棋盘。 观主已落定入座,开门见山道:“来一局。” 见到夏极未动,观主便解释道:“此棋为返照棋局,蕴藏仙人灵气,一落子便如人生走出了一步,而其中酸甜苦辣自知一二,若是心性不佳者只需走得几步便会失魂落魄。 而落子多了,便如千军万马厮杀,落子者亦随之厮杀,若是心性差了几分,便会被煞气感染,而方寸大乱。 而唯独心性纯粹强大者才能取胜。 身为修士,实力自然是一部分,但心性却也很重要,所以,在你受箓前,需得先与老夫来一局,看看你是否有受箓的资格。” 夏极看着这棋局,再看看坐在对面的观主,以及站在周围的十四境长老、精英,忽然觉得气氛有一丝极其微妙的古怪。 这种古怪当真是不入局不知道。 若是普通修士,此时也就信了邪了。 但夏极知道,这棋盘肯定有问题。 然而,他早就在等这问题了。 于是,他温和地应了声:“乐意之至。” 然后他便坐在了观主对面。 两人先猜先,观主执黑先行,夏极执白后行。 观主拈起一粒黑子,一子落下,挂于边角,整个人竟是被雾气蒙住了,显得飘渺而出尘。 夏极也对应地落下白子。 就在他手中棋子触碰到棋盘的时候,周围景色变了,便如排兵布阵初点兵一般,而斩龙观观主则是在极其遥远的彼方。 双方以眼前这一片辽阔无比的疆土为战场,开始点兵、布阵。 观主落子很快,夏极落子也很快... 没多久,黑白两条大龙就开始了彼此的绞杀缠斗。 再过了一会儿,身为主帅的夏极和观主也已经入了局中,带着士兵在狼烟滚滚、错综复杂的无数兵马之间对峙、冲杀。 这其中每一次落子都会消耗精力,可谓是越往后越是疲惫。 夏极参照着一个正常修士的状态,缓缓地露出疲惫之色。 而又过了一阵子,整个棋局里竟是阴风怒号,狂暴的兵潮如决堤之水,倾泻而下,其势力之猛烈简直让人无法喘息。 夏极心底一喜,来了。 他等了很久的异常终于来了。 于是,他依然模拟着一个正常的优秀的修士的模样,开始努力地迎敌、反击。 只不过,不知为何,对面那汹涌的兵潮竟是全员尽戴玄黑甲,铺天盖地之间,从远处奔腾踏地而来,地面震颤,响声宛如撕裂生灵的战鼓,踩踏于人心,只让人心惊胆战。 夏极可以确信,若是一般的修士,只是听到这战鼓,怕是心神就彻底地沦陷了,而他决定稍微多撑一会儿看看。 此时,在这棋局的幻景之中,他站在一处高地,身后士兵已皆入绝境,四处环视,皆是玄黑重甲的敌军。 而一个恍惚之间,只见那些敌军仿佛诡谲的黑色潮水,在向他涌来。 夏极挥剑咆哮着,带着残兵开始了一次一次不屈地冲杀,他额角渗出越来越多的汗珠,汗珠滚滚,而但凡洗刷过之处,便是露出一片儿苍白的皮肤,显出他整个人开始虚弱化。 而他与观主落子越来越快,几乎是快到了极致,明明这对弈才道中场,后期大战才刚刚开始,最复杂的战斗才刚开始,两人便似已不看棋局了,而不停落子,出手如电。 声音在庭院里响个不停,而围绕着夏极与观主的一群精英则是越发的笑意盎然。 那笑带着无穷的邪异与诡谲,似乎还存在着几分欢喜和贪婪。 他们纷纷直勾勾地盯着夏极,而此处再无别人。 甚至之前那大长老玉明子竟然不似是他们的人。 良久... 雾气散去。 对弈已经结束。 夏极感受到消耗的精神力度都足以让一个神子级别的修士晕过去了,于是便再坚持了几下,旋即趴在了棋盘上,昏倒之前还对着观主做了一个无奈的神色,显然是为自己的失礼行为先致以歉意。 啪... 他的脸颊落在石桌上,假晕了过去。 观主稍稍检查了下夏极,便是回眸看向棋盘,他目光不仅露出几分震惊之色。 其余人看到了观主的震惊,也围了过来。 观主阴阴地道:“竟然还赢了我半子,此人力量与潜力都可谓极强了,如此还不能让他受箓于这两页箓页了,否则便是浪费了...” 他想了想,忽然喊道:“周真。” 一名长老出列。 观主道:“你速速去与怨主禀报此事,恳请怨主赐予真箓。” “是!” 70.愿苍生如龙,愿亡魂安息,愿此心光明(第一更) 夏极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自己的“道侣”则是一脸担忧地坐在床榻边,看着自己。 “道侣”早就揭开了面具,露着一张妩媚的脸庞,那脸上正挂满担忧之色。 见到自己醒了,白烛则是急忙端来了滋补的热汤,用勺子轻轻撇开表面的浮油,再舀起一汤匙,轻轻地吹了吹,肉香四逸。 白烛把汤送到夏极唇边,如小妻子般地温声道:“喝吧。” 夏极的面具自然也被揭开了... 他这一口气已经憋了很久很久了。 此时,他张开嘴,任由那汤匙送入口中。 一旁,斩龙观观主见一切如此,便道了声“好生安养”,然后离开了。 两人依然维持着“道侣恩爱”的姿态。 白烛喂他,他也张嘴。 末了,白烛还扑倒在他身上哭了一圈,直到入夜,外面所有的监视都没了,她才神色如常地问:“什么进度?” 夏极把事情说了一遍。 白烛沉吟道:“这么说来,果然和我们猜测的没多少偏差了。 这些宗门的部分高层都已经被黑潮渗透了,而他们又在党同伐异,把不属于他们的人通过一些巧合的方式给抹杀,然后再从门中选拔强者来转化为他们的人。 问题在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的动机在哪儿?” 夏极分析道:“应该不是渗透,而是类似夺舍。 但这却又比夺舍更厉害些,这算是融合了所有记忆、力量以及习惯,而这融合转化的关键应该就在于箓页。 简而言之,箓页里藏着怨魂。 你说黑潮里的怨魂在高维乃是统一体,只有统一才能让燕魏甚至更多的洲在同一时间发生混乱。 而既然高层里有部分人依然正常,那就说明,这些箓页只是部分有问题,另一部分却是正常。” 两人沉默了下。 脑海里闪过诸多可能。 首先,会不会是精神控制,傀儡之类? 并不会。 这世道上根本不存在能完全控制别人的法门,而如果是傀儡,精神控制,也完全可以从这些人脸上瞧出一些端倪,但根本没有。 其次,会不会是这些人投靠了黑潮? 亦不会。 否则无法解释各洲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混乱,而这混乱从外看来却又无懈可击,无迹可寻。 白烛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大了。” 她转念一想,又道:“他们让你先下棋,怕是通过那棋盘消耗你的心力,以方便随后的融合。现如今,他们不是不让你受箓,而是觉得你的表现非常优秀,而若是给那两页箓纸里藏着的东西融合了,实属浪费,所以才会去请真箓,也就是更高等一些的、配的上你这具身体的东西。” 夏极补充道:“为何黑潮之前没有这样的表现,大抵还是因为入侵宇宙,我们宇宙与入侵宇宙正在未知领域发生攻伐,所以才放松了对黑潮的压制,导致这些怪物拥有了更多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劫云匆匆忙忙地离开自己,好像一个上班族似的... 如今,他心底竟有了些猜测。 劫云平时是给天道老板的员工,如今公司遭到了袭击,劫云就响应老板的号召去打仗了,所以才会离开。 合情合理。 那么,他清楚地记得苏甜也说自己很忙,这和雷云离开自己几乎是同一时间,都是在一千五百年前。 所以,夏极顺带着问了一句:“入侵宇宙的攻击形式是什么?” 白烛反应很快,直接问:“你想来帮忙?” 只此一句,夏极就明白苏甜这些老祖真的也是响应了“号召”,协助宇宙防守去了。 但白烛说完这句话,就摆摆手道:“算了吧。” 夏极道:“不需要帮忙吗?” 白烛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夏极也不多说什么,简单的对话里,他已经寻到了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他补充了一句:“记得请我吃饭,我已经达成了受箓的标准了。” 白烛:... 卧室里,声音渐悄。 白烛也躺到了床榻上。 夏极往边上挪了挪,他睁眼看着床顶的垂帐,陷入了思索。 那么... 究竟要不要把名字写在真箓上? 写在真箓上,难道就会有东西来消融自己? 但某种意义上,是否自己也能消融对方呢? 可即便自己成功地消融了对方,自己的道心定然会生出诸多的“杂质”,用道心去换取信息,却又是得不偿失了。 现在问题已经基本清晰了,如果直接抓起斩龙观观主逼问,得到的应该也只是类似信息,那现在该怎么办? 这事如果真的是连接在黑潮在高维的统一体之上,那么,此事根本无解,因为黑潮的高维统一体根本不是自己能对付的,这是能够掺杂入宇宙之战层面的存在。 自己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接受天下越来越乱,陷入持续的混乱,陷入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局的僵局,直到永恒。 黑潮错了么? 它们只不过是充满怨恨,期待着重新降生,亦或是摆脱成为宇宙养分的命运。 宇宙错了么? 它并没有杀死黑潮里的任何一个存在,而只是在这些存在应劫死去后,才化为黑潮,就如种瓜而吃瓜一个道理。 老祖们又错了么? 入侵宇宙又错了么? 夏极睁着眼,仰望着头顶。 那纱帐在风里微微晃荡,山风吹开窗隙,带来了丝丝凛冬的严寒,吹拂过窗前,却带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夏极躺在外侧,他便是侧头循声看去。 只见凛冬里,那窗沿上却是一只被冻僵的小虫子的尸体。 明明只是尘埃,只是蝼蚁。 他却忽然坐起,从床上翻身,又轻轻地穿上靴子,来到了窗前。 那是玉石的窗沿,可谓华贵无比,然而却冰冷剔透,而那小灵虫正四脚朝天,紧紧蜷缩,肢体处于一种绷紧的状态,可见虽是没多少意识、但死前依然会为痛苦而挣扎。 夏极拈起那虫子放在掌心,静静注视着。 这虫子的尸体很轻,因为它躯体里的汁液已全部散去了,托在掌心,便是一点儿重量都感受不到,可谓轻于鸿毛,亦如尘埃。 但尘埃,就不是生命么? 但没人在乎,就不是死亡么? 难道闭上眼不去看,许多事就不存在了么? 夏极双手轻轻复合,他已经无法救活这个生命了。 但他如今站在岔路,他的选择也许是徒劳,但也却会是微乎其微的希望。 他观一叶而知秋,望一沙而知天地,见一次枯萎而明生灭轮回,看一次春秋而知无常之理。 此时... 他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生命的尸体,一个每天不知会死多少的生命,他竟是心中生出了触动。 他推开门。 白烛好奇地侧头,不知这位要做啥。 但,她看到的只有一个光明的背影。 夏极踏步走入风雪。 风雪猖狂。 凛冬冷冽。 “我从黑暗而来,前途亦无光明。” 夏极轻轻自喃了一句,“道心若易蒙尘,何必有那道心?” 他踏步于风雪,来到悬崖前,“临渊若惧前行,当初何必远游?” 说着,他踏步走向虚空,如履平地,他双手摊开。 任由那小虫子的尸体从他掌心飞走,被风雪湮灭,消失不见。 他缓缓闭上了眼,两行眼泪竟从双颊流下。 他在没有观众的深夜里,踏步于风雪的虚空,抬手指地:“愿苍生如龙。” 继而,抬手指天:“愿亡魂安息。” 再走几步,他抬手指向自己,轻声道:“愿此心光明。” ... ... 此时。 在一处黑暗的丛林空地上,身展墨黑色羽翼的巨影正盘膝而坐,看着那远跪在千米之外的来人,听着他说明情况。 “真箓?也不是不可,但每一页真箓都无比珍贵,这些真箓现在可能无用,但未来可是某位大人物苏醒的契机。” 巨影瓮声喃喃着。 而远处,那来人正是斩龙观修士周真,他奉命来为取一张真箓给夏极受箓使用。 这巨影自然是穷奇。 奇怪的是,他这样的小人物面对穷奇居然没有跪下。 而穷奇也没有半点儿意外或是责备的意思。 黑潮在本质上都是高维一体的,所以竟倒是没有太多的上下阶层之分,只是按照能力大小在办事。 穷奇问:“他真的在返照棋局里下赢了?” 周真道:“千真万确,当时他已经满头汗珠,看起来虚弱无比,但即便在这等情形下居然还下赢了观主,赢了半子,之后便是晕过去了。” 穷奇想了想,便是抛出了一张惨白色的箓页,“那便给他吧,既然你们做出了判断,那就依照你们来。” 周真接过,然后忽道:“我们快要吞并金莲宗了。” 穷奇道:“那就吞并吧,在吞并厮杀之中,把所有可能揭穿我们的人类都杀了,然后把后续的精英都换成我们的人,我们便是要在不知不觉之间,彻底占领整个人间。 到时候整个人间都是我们说了算。 这贼老天不是想要养分,不是想要合道之人嘛,我们偏偏不给祂,我们偏偏要祂死。” 是的... 就如之前白烛所说,浩劫之所以只能存九人,极大程度上与黑潮里的浩劫之主有关,而若是这浩劫最末存活的都是黑潮,那么浩劫之主自然不会屠戮自家人了。 如此,天道所谓的两万四千年一次浩劫,二十八万八千年一次虚劫,每一劫只有九人能存活的规则也会被打破。 天道若是要改变这无数年来存在的规则,也是异常困难的,而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入侵宇宙使得天道自顾不暇,被压制已久的黑潮也是“揭竿而起”了。 穷奇说到“贼老天”的时候,充满了无穷的恨意,而周真亦是怨念冲天。 恨,恨,恨。 生我养我却要灭我吃我,让我永生永世受尽折磨,让我再无回忆记忆亲人家人,让我万载修道一念成空... 杀!杀!杀! 不求转生复苏,不求重有生命,求得就是这宇宙破碎,一同归于毁灭。 ... 七天后。 夏极恢复了身体。 观主又召了他去,与他再来了一盘棋局,说是第二次测试,其实是消耗他的精力,以方便真箓的种子能顺利的植入他的神魂里。 箓页本是天地所赐,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如今,因为天道孱弱,黑潮趁机崛起开始复仇,而污染了不少箓页。 所以,但凡在这些被污染的箓页上写下名字的修士,就会遭到箓页里怨灵的融合。 怨灵融合并且消化了这些修士的记忆、习惯、一切,而这些修士自我的意识其实并没有泯灭,只不过是受到了黑潮的同化,而彻底被黑暗所占据了,从而形成了新魂。 某种程度上来说... 黑潮是这一劫原有的形态。 而这些修士亦是黑潮的另一种形态。 只不过,那些如是死水的黑潮没有形体,而这些修士则是有了形体。 至于真箓,那又不同了。 真箓是黑潮的叫法,意思是给黑潮里更高级的存在在未来降临、或是提前降临使用的躯体。 这真箓是一种坐标,亦是一种链接,一个门扉。 至于这门扉里能爬出来的是古主,还是荒主,就看情况了,至于浩劫之主那是没可能的,这种存在两万年里能苏醒半个时辰都是不易了。 至于虚主,那是更不可能了,虚主是在二十万年里都不会苏醒哪怕一秒钟的存在。 怨主则又非常特别,他们的诞生是怨念集聚而生的。 黑潮怨念的冲击,形成了新生的怨主,也污染了一般的箓页,以及产生了真箓。 换句话说,怨主的寿元并不长,可谓都是随着劫难诞生的,都是新生的“孩子”。 而真箓带来的古主这些就不同了,那些都是宇宙里无数大能意识混合糅杂、重新组装起来的存在。 没多久,一盘棋便下完了。 夏极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虚弱之色,而观主等人虽然奇怪,但还是把真箓放在了他面前,恭喜他,说他经受住了考验,因而再度拥有了受箓的机会。 夏极看着这一页惨白色的箓页,这明显与其他箓页不同的东西,但他坦然地在其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观主,以及其他人忽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 眼前这位名为玄青的修士写的并不是“玄青”,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夏极。 71.【黑潮系任务1-2】:与穷奇会面(第二更) 夏极两字落在那真箓之上,沉淀而下。 若以真箓比拟仙人居所,那么唯有命格重者才能落地生根,而命格轻者则不仅会飘忽而去,还会浪费这一次机会。 但命格之重也有区别。 或如巨石落地,或如山峦沉下。 而“夏极”这两字,竟却如一方沉甸甸的天空,镇压而临于此方。 斩龙观观主,以及其余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此情此景。 只见那两字倾势如天崩,堂皇而落,又见光明如啸平地而起,仿是天地合并,而呈显出万丈金光。 金光从纸张上刺出,散发出璀璨却并不夺目的光华。 这命格,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斩龙观观主等人完全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良久... 斩龙观观主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究竟是谁?” 夏极道:“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把名字写上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是一路人了呢?” 观主瞠目结舌:“你都知道?那你便是无知无畏了。” 夏极道:“去告诉穷奇,我想见他。” 观主:... 众人:... 众人从未见过这等命格,亦未见过这般从容,明明他把名字写落在了真箓上,只需等到大人物降临,从此以后他便是他们的一员了,是他们在高维世界里更高层次的生命存在。 换言之,他如今的人格也会彻底被那无穷无尽的怨念所冲散,消化,同化,他虽还是他,但亦不再是他,那么,他为何不惧怕? 观主也不遮掩了,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干什么?” 夏极微笑道:“我想救你们。” “救我们?” “从前我没有资格,现在我有了。” “你并没有,因为古主还未降临,等到大人降临了,你便不再是你,那时候你才有了资格,但那时候你也才明白,你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夏极敏锐地察觉了信息,便问:“古主什么时候来?” 观主道:“我不知道,也许十年,百年,亦或再过五百年,再或者古主不来,来的是荒主,那就更不知道了。” 夏极道:“我等,只不过,把我的话带给穷奇,我要见他。” 观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是被黑潮兼并了,但并不是说他是傻子,也不是说观主已经死了,反倒是观主在原本的心性之上更进一步,只不过这种更进一步建立在“黑暗邪恶怨念”的基础上,所以他自然明白眼前这玄青根本不是玄青,而是名为夏极。 这么一来,那胡白自然也不是胡白了。 若是夏极不曾在真箓上落笔,此时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大抵是夏极把他们全灭,或是他们中有人逃走,之后则是漫长、毫无意义的对抗。 但此时,正因为夏极的名字已经上了真箓,他已快是他们的一员,是黑潮的一部分,所以观主反而不动手了。 他道了声:“行,我去说,但是...你真的有了你已是我们一员的觉悟了吗?” 夏极点点头。 这让观主更加的捉摸不透,只觉眼前这男人神秘莫测,但再怎么神秘莫测,既然已经半只脚跨入了自家阵营,他也便不多说了。 旋即,观主要对外做势,要把夏极封为长老,但夏极直接拒绝了。 此间事,只差见一次穷奇了。 夏极回到住处,白烛看着他问:“怎么样?” 夏极道:“和我们猜测的一样,这些箓页有问题,而真箓通向古主甚至荒主...” 白烛点点头,“看来之前我们的想法没错,对了,你怎么这么肯定?” 夏极道:“因为我把名字写在真箓上了。” 白烛:...... 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良久,白烛问了句:“你...还是你?” 夏极道:“它还没来,所以,现在的我还是我。” 白烛没问“你疯了吗”这种问题,而是深深地看了夏极一眼,事实上前天深夜,大雪纷飞,这男子捧着一只尘埃般的蝼蚁的尸体,走入虚空,对天对地对己立下愿,白烛是看到了的。 祂只是没想到这位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或者这已经不是疯狂了,而是一种“舍身”的境界,佛陀曾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这愿得是诸天亡魂尽归安息,愿得是此心光明夫复何求。 只不过,难道祂不知道,一旦被古主这种层面的入侵了神魂,他的道心说不定会在一念之间彻底崩塌,进而化身成劫,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么? 就算不成杀戮的怪物,也会化作其他不再是自己的存在。 可他想都没想,就踏入了这门,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难道是不怕死么? 不。 谁不怕死? 但他却已有了更高的追求,有了为自己的道而舍身的决意。 于凡人观之,这是何其愚蠢,何其莽撞... 但于白烛观之,祂心神有些震颤。 祂不知道如何再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无论眼前这位今后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不太可能成为自己等人这般的存在了,他若输了,便是化作了黑潮诸多的意识之一,他若赢了,天道又岂会放过他这般绝妙的“营养”? 他无论输赢,都似已经没有了未来。 没有人有未来,因这未来之路已被封堵住了。 登天之路从来都是消化,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何况天道? 既有天道,何须你的道。 天道之下,你可苟延,而若要比肩天道,那唯有合道,唯有成为天道的养分,成为祂之一,去促成祂,成就祂。 夏极平静道:“大乱将起,我无力阻拦,黑潮乱世,天道争雄,这些都超过了我能力的范围,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便让我不为圣人,不为,就做这么一个匹夫吧。” 白烛正色看向他,忽然道:“我要向你道歉。之前我说这世上你是第十人,今后还会有第十一人,第十二人...但我说错了。” 祂看定夏极,轻声道:“你是唯一的。” 夏极忽道:“你什么时候走?” 之前白烛就在说需得急速返回的事,夏极此时干脆直接提了出来。 白烛道:“等开春吧。” 夏极想了想道:“能不能帮我带一封信给苏妲己。” 白烛笑道:“你不怕我偷看?” 夏极没说话,只是摊开纸张,草草写了一封书信,然后也不加保存地存入信封里,他信封甚至没上火漆,只是稍稍黏住了,然后递给了白烛。 白烛顿了顿,便是接过了信,然后道:“我说了请你吃饭,便请吧,今晚去斩龙观山下的丰展城里搓一顿吧。” 夏极道:“好啊。” 两人走到窗前,看着慢慢小了的雪。 夏极忽然道:“你问下苏妲己与苏月卿,我定在三年后大婚,她们来不来。” 白烛道:“算了吧,苏妲己来不了,至于苏月卿这位你的小情人,你也无需试探了,她活得好好的,如今还是苏家家主,执掌一方,城府深得很,在这一世人里算得上枭雄了。 但她没有寻道侣,估计就是一直在等你,这点儿事我早就知道了,即便如此,你三年后大婚还请她?” 夏极道:“有始有终。” 白烛道:“她来不了,来这里的路非常艰险,一不小心就会有生命危险,我也不会和她说。” 夏极想了想,又写了第二封信,递给白烛道:“这份给苏月卿。” “好~~”白烛又接过放在储物空间,然后搓手呵气道,“天好冷。” 夏极也是哈气道:“是啊。” 白烛道:“不如我们走到丰展城去吧,好久没像凡人一般走路了。” 夏极道:“行。” “无聊”的两人沿着山路,走过覆雪的小道,沿途的修士看到两人都急忙参拜,众人都知道这玄青如今已是十四境的强者了,而且似乎甚得观主器重。 于是,两人便绕了远路,在入夜才抵达丰展城。 白烛挑了一家路边的排挡,用三两银子点了三四盘炒菜,两人就坐在路边,听着不远处的锅铲的声音,炭火熊熊,而炒菜的是一个老人带着个年轻人,年轻人不情不愿地样子,似乎觉得做这个很没前途,嘴里嘟囔着要练武,但老人却不理睬他,想必是听惯了。 随后,年轻人把几盘菜端上了桌,但看到白烛那美艳的模样时,便是眼睛都直了,送菜的动作都多了几分潇洒飘逸,然而再一看旁边坐着的夏极,顿时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眼中满是黯然。 夏极和白烛哈着手,面对面坐着。 夏极挑起话题道:“妙妙这样的情况,我还见过。譬如二十诸天,譬如之前太昊陵的一位名叫易如初的修士。” 白烛道:“你想说什么?” 夏极道:“我不想她沉沦在这五百年的轮回里。” 白烛笑道:“不好嘛,每隔五百年你就可以享受到一次新鲜的爱情,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夏极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白烛。 白烛叹了口气道:“开玩笑的,不过还是没办法。” 夏极问:“为什么?” 白烛道:“太阳东升西落,四季轮回不休,你能改变么?” 祂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其实我们这人间是一块悬浮在宇宙里极大的陆地,在围绕着中央的一个巨大火球转动,你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把这人间给挪开,推到其他地方,那就能改变东升西落的规则了。 不行,得换一个比喻...” 白烛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能让时间停止吗?” 夏极摇摇头。 白烛道:“这就对了,妙妙,以及二十诸天,还有道教的一些存在,都是存在着规律的...祂们不算是人类,而是一种...你可以把祂们当做自然。如同时间空间一般的自然,祂们遵循着规则,永远不会变化。所以,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好好享受吧,反正你又没吃亏。” 夏极道:“可是她没有了千年前的记忆,那千年前的她不就是等于死了吗?” 白烛道:“但她毕竟还是她。” 夏极道:“我...” 白烛道:“你谁都救不了,便是你看着眼前的长生,超脱凡人寿元有多么了不起,其实呢,对比这不知多少亿年的无穷宇宙,你就算活了万年,十万年,又与普通人有多少区别呢? 同样是朝生暮死,不曾得见宇宙真相的蜉蝣罢了。 也就是活的久了点,才会想这想那,若是你寿元就一百年,什么都不会想,什么都与你无关。 可就算活了万年,十万年,你想了,做了,就有用么? 没用的,我们都是站在一座看不到天穹的神山上,你在山脚瞅着我们,但我们仰头,依然是没有尽头的苍天。 你以为合道就是终点么?那不过是初步成为了食物的资格罢了。 我说直白点吧,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活了区区数百数千数万年,就可以去面对那些努力了数亿年的存在呢?” 夏极曾被这样的话动摇过,但如今他不会动摇了,所以他在听闻了这足以直接摧毁一个人道心的话语后,神色未曾有一丝变化。 而就在这时,第一份碳烤羊排已经上桌了。 白烛抓了一块啃了起来,夏极也抓了一块。 白烛吃的嘴边油兹兹的,她笑看着夏极道:“不错嘛,竟然不为所动,你...就这么执着吗?” 祂想到了自家的那位研究狂人,想到了之前的太上,想到了九位老祖里的某几位... 是。 这是一股豪情。 一股自信。 一股不需要言说,便以在眼中流露出的情绪。 我,就以区区千年万年之身,挑战你亿年亿亿年所立下的规矩。 天有天道,我有我道。 白烛道:“不说了不说了,吃饭~~” 祂是个酱油,但却是个很合格的酱油。 夏极在脑海里想了想,心随念动,红字闪现: 叮! 【黑潮系任务1-1:成为可以受箓的宗门精英】已经完成,奖励已经发放。 叮! 触发新任务。 【黑潮系任务1-2】:与穷奇会面。 你已经落名于真箓之上,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黑潮阵营,你与穷奇不再是敌人,也许可以通过对话来进一步了解真相,以及解决某些问题。 任务奖励:妙妙饭票三张。 任务惩罚:抹杀。 他看似无聊地做着这呈像系统,但就如之前在劫地的“数数”一样。 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 事情正在稳步地推进。 而目标终将达成。 无论看起来多么不可能... 也一定会达到。 毕竟,这是系统嘛,小说里不是都说系统无所不能嘛,那自己就做这么一个系统。 这样,也终于有了点儿成为主角的感觉了,是的,只是这么个感觉,有了就好。 至少,就不会困在终极的绝望里,心境崩溃了,哪怕这是自欺欺人,却也可以在面对最大困难、最大绝境的时候依然持有一丝掩耳盗铃、一叶障目的虚无希望,说一声“爷也是有系统的人了”,然后抓着手中的刀,奋勇向前,绝不回头。 72.我不是来杀你的(第三更-求订阅) 数日后。 斩龙观观主寻到了夏极,他开门见山道:“穷奇答应见你,七天后你去这儿。” 说着,他从储物空间取出一幅地图铺张开桌上,指了指地图上一片圈红的地方。 那是一个个小村落,有足足十六个,而十六个村落又构成了一整个区域。 观主道:“这些村子都是怨气很浓的地方,是十六个怨气极浓的村落已经构成了人类所说的鬼蜮,这里的外围也是诸多宗门探索以求箓薄的地方,穷奇是怨主,他在这里的深处可以始终维持最好的状态。” 夏极扫了一眼记下地图上的位置,便应了声好,然后道:“今后我要离开了。” 观主愣了愣,点头道:“行。” 其他也没说什么。 于是,夏极和白烛这对“露水道侣”就宣告结束了。 回到死亡教会后,妙妙大老远地就跑了过来,看看夏极又看看白烛,有点不开心。 白烛捂嘴笑道:“妙妙妹子,我可没把你老公给吃了,而且就算我想吃,你老公也不肯呢。” 妙妙拉着夏极的衣角,跑到小角落里问:“怎么一去这么久,不知道我会想你吗?” 夏极想了想,恍然道:“是不是游戏通关好多遍了?” 妙妙翻了翻白眼,“哎呀~~” 她一副被看穿了的模样。 夏极道:“其实每个平板电脑里可能装的游戏都是不同的,你可去和白烛换一个电脑,说不定里面就有新的游戏了。” 妙妙疑惑道:“真的吗?” 夏极道:“当然是真的,而且我听说在穿越者的家乡,这平板电脑还能下载无穷无尽的游戏。” 妙妙眼睛顿时就直了,闪闪发光,但旋即又黯淡下来,她想去穿越者的家乡,但不可能去的了。 夏极宠溺道:“如果有机会,我会送你一个下载满所有游戏的平板电脑。” 妙妙叹了口气,一副不指望的模样,然后忽然道:“如果这个五百年的我死了,你一定要把平板电脑存着,然后等下个五百年再交给我,那样也可以省了我们彼此熟悉的过程。你只要拿出这东西,我保准被你一拐就走。” 夏极听得有些心酸,他抱了抱妙妙,却未曾说一个“死”字,而是温和道:“你这么好拐,我怕你被别人拐走呢。” 妙妙道:“所以你要这么抱着老娘嘛?”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却没有挣开怀抱,反而伸手环绕过面前男人的腰,脸颊轻轻贴在他宽广的胸膛上,青丝刚够在他下巴处轻轻蹭着,带来了一些痒痒的感觉。 她舒服地闭上眼,心底有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好像与他在,自己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但她还在等,等一些话。 夏极似乎知道她在等什么,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我还有些事要办,三年后,我娶你。你想办的隆重一些,还是平淡一些?” 妙妙听到“娶”这个字,脸顿时就红了,她也没回答“隆重还是平淡”,只是忽地一把推开夏极,然后就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喊:“老娘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夏极感受着这莫名的暖意,良久神色平静下来,他要去见穷奇了,这一次,他谁都不带,就一个人去。 临别前,他又见了一下白烛,如果他不再回来,这就算是道别了。 白烛怀里还有两封信,祂会带到对应的人手里。 做完这一切,夏极就直接出发了。 他遵循着地图上的路径,在深冬时分来到了那一片鬼蜮中心。 这里怨气很浓... 就算是走在路上,也能感到空气的扭曲。 冬天本就多雾气,这山村之地,更是时常白雾如海,行走在其中,双手一伸就是连五指都看不到,时不时身后还传来寒枝落地、亦或是鸟兽惊鸣、再或是怪异声响,让人心底生寒,汗毛倒竖,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身后。 但只要一回头,就依然会见到那一片茫茫的雾气里隐约有黑影站立、直勾勾地盯过来。 这里早就是修士的禁地,是黑潮的出没之所。 夏极行走在这光秃秃的泥土地上时,遭遇了好几波黑潭。 那些黑潭如同一团团挪动的“史莱姆”,只不过却没有“史莱姆”的光滑,却满是诡谲的人脸尸骸,恐怖无比,恶寒无比。 但夏极心有所感,并没有攻击这些黑潭,而是任由这些黑潭靠近,旋即,他发现这些黑潭似乎通过某种特别的方式辨别出了自己,便只是瞅了瞅就挪开了。 如今的他... 是未来的古主,或是荒主, 是黑潮里更高生命层次的存在。 这些黑潭自然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自家人的味儿”,所以只是亲切地跑出来打个招呼,然后就闪了。 它们的诡影消失在雾气里。 而闭目去听,整个雾气都充满了渗人的沙沙声。 若是修士进到了此处,怕是会被瞬间秒杀,若是普通人误入此处,怕是会直接吓到心跳停止。 夏极循着小道,悠然地走到了一处残破的古村落里。 村落前的大黑石上刻着“川柳村”三个字。 而这川柳村就是鬼蜮的中心了... 夏极才走入,这村落的窗户缝、门缝里就多了许多注视他的目光,很是阴森,而还有些树木后似乎还藏这些身影。 有孩子,有少年少女... 夏极稍稍有些愕然,他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活人。 他还没说话,一个皮肤有些苍白的少年就跑了出来,小心翼翼道:“叔叔,你是来见穷奇大人的吗?” 夏极点点头,他能感到面前这人是人类。 那少年见到他承认,便是忽然开心了起来,然后一招手,躲在树后的一群孩子,还有少年少女都跑了出来,有喊哥哥的,有喊叔叔的,然后一个可谓是村花的女人有些扭捏道:“阿哥,我们村子里的人知道你要来,所以准备了宴会,不晓得你们城里人还看得上...” 夏极心底满是古怪,问:“穷奇呢?” 之前那少年道:“叔,穷奇大人外出两日...” 夏极道:“我不吃。” 于是,他直接盘膝坐在了村口。 众村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很害怕的远远看着,入暮时分,一个双颊雀斑的小姑娘躲在树后看他。 夏极睁开眼,那小姑娘又吓得躲入了树后。 夏极招招手:“过来吧。” 那小姑娘才瑟缩不安地走到了他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夏极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道:“赵...赵妮...” 夏极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根冰糖葫芦递给她。 赵妮不敢接,只是看着他。 夏极抖了抖手,神色温和道:“不喜欢吗?” 赵妮忸怩不安,忽地双膝一屈,就要跪下,但她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让她无法跪下。 夏极起身,剥去了糖葫芦外的糖衣,然后直接塞到了她手里,温声道:“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 赵妮如木头人一样抓着那冰糖葫芦,全身绷紧。 夏极问:“你们为什么会称穷奇为大人?” 那小姑娘牙齿得得地打颤,而在远处的那村花走了上来,拉住小姑娘的手,然后道:“阿哥,我来回答好不好?” 夏极点点头。 那村花才道:“我们本来是歧国常春府的人,但课税太重,加上各国征战,府主相应号召强行拉壮丁,村里强壮的男子都被拉走了,然后都没回来... 后来,忽然有一天,这一块区域被迷雾笼罩了,我们开始挺害怕的,然后穷奇大人出现了,他看起来很恐怖,但却会时不时和我们交流... 起初,我们很恐惧穷奇大人,逐渐的,我们发现穷奇大人的出现不但没有让我们生活变差,反倒是远离了沉重的税收,种田的时候也不要担心贵族跑过来了,更不必担心山匪盗贼,所以就挺开心的。 再后来,我们就供起了穷奇大人的长生祠,天天为他烧香,然后穷奇大人就成了我们的守护神。” 夏极听着这离奇的故事。 看来他还是对黑潮了解的太少了。 过去的黑潮,也许就是只知道杀戮的灾难。 现在的黑潮依然是,但却只是对修士。 对这些普通百姓,过去的黑潮会持有一种“脚下蚂蚁”的感觉,不会刻意去伤害,也不会刻意去保护,如果踩到了蚂蚁算蚂蚁倒霉。 但现在,黑潮里的怨主居然会...圈养? 这就说明了,黑潮是真正地想从上到下,控制整个人类,所以穷奇是在了解人类? 实话说,夏极觉得“黑潮控制状态下的凡人王朝”未必不比“宗门、世家或是其他超凡势力控制的凡人王朝”来的好... 毕竟后者,他彻底见识过了。 而前者,虽然也不好,但那是对超凡者的不好,而绝不会对凡人如何,反倒是这些黑潮会促进凡人的修行,然后让这些凡人及早受箓,成为他们的一员。 这看起来极为讽刺。 那村花说完这段话,喘了口气,继续道:“穷奇大人说您是尊贵的朋友,让我们好好招待您...您...” 她眼睛拐着夏极,因为她已经察觉夏极是一名修士,而她不敢置信人类的修士居然也会是穷奇的朋友。 所以,她在担心。 她担心的是眼前这修士会伤害了穷奇大人,然后她们又会失去这安宁的生活。 夏极察觉了她的想法,微笑道:“不用害怕。” 那村花只能点点头,然后恭敬道:“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们说...” 她扭捏地双手交叠在一起,然后盈盈一拜,便拉着赵妮退下了。 她在“任何”两字上加重了读音,显然是存了让自己的身体给面前贵客娱乐享用的打算,为此她还特意洗的很干净,长发垂腰,又用了一些胭脂水粉来让自己美美的。 赵妮离开后,则是欢天喜地地吃起了冰糖葫芦。 夏极只是盘膝坐着,看着周边的天地,陷入了感悟天地的状态。 两天后... 入夜。 雾气弥散。 皓月当空,照耀地整片山村的土地笼在一片昏黄里。 而一道巨大的黑影从远处而来,他并未遮掩气息和脚步,转瞬就到了传柳村村口,扫了一眼正在村口的男子。 黑影的身形顿了顿,似乎辨认出来这人,而惊疑不定地瓮声道:“是你?!你杀了睚眦,杀了我们异域盟友,现在居然又成了我们的一员?” 他忽地抑制不住愤怒地向着夏极冲来,用怪异的声音嘶哑地质问道:“现在你居然利用真箓,查到了我所在之处,你可真是蠢,你以为你真的能利用真箓么?你这是把自己整个儿陷进来了,桀桀桀桀...” 阴冷的笑声扩散于昏黄的夜雾里,回声于林间树木上彼此碰撞,而产生了不少叠音。 夏极平静道:“我早就知道了。” 穷奇愕然了下,然后他往前踏步了几下,渗人的气息也随之碾来,旋即,他森然地怪笑道:“那你就是铁了心要杀我了?嘿...可惜,我已经不是一年多前你见过的那个我了。” 说罢,他张开墨黑的双翅,整个人散发出恐怖无比的气势,宛如令人恶寒的冷流隔空便渗入了人的毛孔,让人灵魂都快冻结。 他消化了足足五道至高神的道韵,又寻了一些漏单的神子神主,吞吃了他们,如果论实力,穷奇已是快接近古主了。 “让你的帮手都出来吧!” 穷奇黑翅扇动,翅下的双手则是各执一把长刀,神色警惕。 显然,他也是对夏极这对组合存在惧意的。 夏极道:“我没帮手,也不是来杀你的。” 穷奇:??? 他困惑道:“那你来做什么?从人类的角度来说,你这个行为完全是疯了。” 夏极忽然问:“你们其实是想去轮回吧?” 穷奇停了下,而就在夏极问出这一声话的时候,雾气里传出许多诡谲的尖叫声,似乎是在回应他,似乎是在告诉他“是的”。 这群黑潮里藏着的怨魂,也许在宇宙里穿梭了不知多久,它们所抱的情绪只有两个。 第一是报仇。 第二就是轮回。 所以,即便它们利用箓业占据了修士的躯体,也不揭穿,而是努力地去融入那修士的生活。 这很恐怖,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这些怨魂对于重新生活、重临人间的渴求。 夏极垂下眸子,他知道这群东西肯定没看过轮回台,否则它们应该会知道... 所谓的轮回,亦不是新生,而是灵魂被撕碎之后的重新组合。 所以,它们抱了无数年的期待,其实从一开始就亦是绝望的深渊。 明天请假一天,思考剧情以及修葺前文 修改内容包括:词句优化,情节逻辑修补,人设修补,剧情铺垫添加,热血高燃剧情补充等等。 因为小水确实资质有限嘛,而网文又要求写得快,思考时间不多,所以顾此失彼,导致了很多剧情没有触到爽点,逻辑存在问题,人设也没有丰满。 明天修改。 之后,视情况,大概说出修改的地方。 嗯,加油。 对了,现在的情节没有崩,可能是经过了冗长的过渡,而开始了新的篇章。 坐于宇宙星河之中,度化亿亿年的怨魂....emmm,是不是挺带感呢? 请务必继续支持小水~~~ 73.不识时务?混沌门开见黑刀! “轮回...” 穷奇巨大的躯体俯瞰着他,口中喃喃着这两字,他能感受到源自于这破碎灵魂深处的悸动,这是他,以及他们所有的渴求。 不求再重有原本的力量,只求能入这轮回台,重回人间,重回故土,而不是如今这模样,沉沦在无尽的痛苦和怨念里。 正是因为无**回,以及对这宇宙天道的无穷怨恨,它们才选择与入侵宇宙合作,毁灭这一切。 夏极站起身,抬头望着他,又如望着他背后那横亘在宇宙之中,在无数星河星域里奔腾不息的黑潮,缓声道:“终有一日,我带你们入轮回之地。” 穷奇愕然了下,然后怒声道:“放屁!” 说罢,他那挂满浓墨的刀如是发泄般地斩落,刀过之处,死寂一片,其上隐见无数怨灵的脸庞张嘴嘶鸣。 夏极抬手,云淡风轻地抓住了那把刀,他的力量与穷奇的力量达成了某个平衡,而纹丝不动。 无论穷奇如何用力,那只手都死死地捏着刀。 穷奇瞪大铜铃般的眼睛看着他,夏极亦静静回视,两者视线在半空触碰。 穷奇能感觉到他的认真以及这一双眸子里的力量,也忽地明白了这男人的意思,他心底有一种异样的触动,他缓缓收刀:“你很快就不会这么想了,因为...” 他露出狞笑:“因为你也快彻底成为我们的一员了,然后你也会加入我们的杀戮队伍。” 夏极疑惑道:“杀戮?你们融合了宗门修士的魂魄还不够么?” “不够。” “为什么不够?” “你这么聪明,你自己想啊。” 夏极忽然明白了。 这些黑潮可以通过杀戮其他的十四境修士来壮大自身,他们说不定还会主动地带出越来越多的箓薄,然后促成修士早日晋级,然后强大的则是直接吸收成为他们的一员,弱小的也可直接杀了成为他们的一员,如此,就可以一直壮大。 只要有越来越多的受箓之人,黑潮就会一直壮大,而穷奇他们要做的,就是搭建好这个“养殖场”。 除此之外,他们的杀戮也可以让穿越者们得以喘息,从而更好地执行入侵天道的任务。 一举三得。 穷奇冷哼了一声,便是从夏极身边走过。 夏极淡淡道:“谁动手,我杀谁,这些黑潮拥有了形体,就在某种程度上从黑潮里剥离出去了吧?他们是可以被杀灭的,而我现在能看得破谁是黑潮怨灵谁不是。 箓页有问题我不管,黑潮追杀修士我亦不管,这是天道的劫,但若是你们要协助穿越者,又要以杀壮大,那我就不得不管了。” 穷奇身形猛地停顿,瓮声道:“你真是不识时务。” 他几个字一出,巨大身形如焚烧的山屹立不动,墨烟滚滚。 夏极平静道:“不要逼我。” 穷奇冷笑道:“逼你,你又能如何?” 紧接着,他满心怨念骤然爆发,双刀一挥,斩出两道毫无能量外泄的光,刹那划破空间,落在了夏极面前。 远处,川柳村的百姓看到两人忽然打了起来,都急忙吓得躲在远处看,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穷奇大人如此出手。 从前,穷奇大人也出手过,但哪一次不是地动山摇,哪里会这么“轻飘飘”的就如一个普通武者样的出手? 难道两个人是要打着玩吗? 夏极神色不动,只不过这一刹那他已经知道了面前穷奇的水准了,他抬手时,空空如也的手掌已经多了一把漆黑的长刀。 长刀横于面前,其上闪烁九炎噩兆加一炎源炎,是为——十焱刀。 死亡的十焱与穷奇那恐怖的双刀撞击在一起。 依然没有声音,也没有余波扩散。 两人一瞬间就出刀了数百次,以至于外人看来,就好像他们只互相出了一刀,又或是站着静静对视而没有动。 只是时不时的,空间闪过雪花,雪花里是刀对碰的模样。 两者争锋相对,竟一时间呈现出势均力敌的模样。 穷奇不信邪,加重了力量,夏极的力量也随之提升。 刀光剑影,在黑夜里以秒到毫巅的状态对斩着,虽然没有半点声音,然而两人刀与刀撞击之处竟是呈现出了空间扭曲,可见其中力量如何之大。 穷奇双翅一拍,便如一道拖拽着滚滚墨汁的黑色流星逆冲天穹,于那昏黄雾气之上,悬浮半空,如君临天下,将巨大的诡影投落。 远处的川柳村村民只觉得心神激荡,急忙跪下,向着他们的守护神叩拜。 “穷奇大人...” “这是真的打起来了嘛?这个人不是穷奇大人的朋友嘛?” “穷奇大人,一定会获胜。” 然而,夏极抬手一指,直接吐出一声:“风。” 话音刚落,恐怖的双界神通之力,与十焱融合在一起,天地之间忽起一道玄妙而极具威力的龙卷炮,直接轰在了穷奇胸口,使得他的身形直接往后飞了出去。 在飞的过程里,穷奇只觉胸膛欲要裂开,一股真的会死的感觉传递到他周身。 穷奇吸收了足足五道道蕴,此时五道道蕴顿时扩散而开,使得他那正要分崩离析的躯体愈合了。 他往后一拍翅膀,一个翻滚,缓缓落在了距离夏极数里的大地上。 两个隔着雾气远远相望。 夏极远远道:“能感受到吧?身为同类,我可以将你送去黑潮,让你的意识彻底消融在黑潮的本体之中,于你个体而言,等同于死了。你不再是不灭了。” 穷奇哼了声,双瞳里闪过怨色,心底的怨恨也瞬间引爆。 他身形一敛,从数里大地之外化作一道黑光, 瞬间跨越这极长的距离, 双刀螺旋拖拽着怨主本身的恐怖力量,以及五道道韵的力量,如平平无奇地、无声无息地斩向夏极。 而几乎同时,夏极的双手平伸,互揽雀尾, 在虚空里似慢实快地绕了一到光圈, 刹时他面前已经显出了一黑一白的鱼儿, 黑鱼白鱼萦绕不休,浩荡业力无边无际,三丝道韵,十重火炎蕴藏其中。 穷奇觉得自己的双刀就如两团棉花,打在了一团胶水上... 然而,他死死地抵押着,恐怖的力量使得这双刀即便成了棉花,却也是不可能被改变方向,被借用力量的棉花。 但这时,旋转的阴阳双鱼忽如混沌之门,轰然而开,随之睁开的还是夏极的第三颗瞳孔。 那混乱暗红的竖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慈悲,又糅杂着淡漠。 混沌门开。 生生不息的阴阳双鱼忽然也游开了。 这一游开,便是带动穷奇的那一股恐怖的力量往两边弹开了,这一次弹开糅杂了夏极和穷奇两人的力量,简直是如两颗真正的陨星轰临大地。 轰!!! 轰!!! 大地疯狂地一震,就如桌面被一只巨手猛然一拍,以至于周边的树木,房屋,巨石,纷纷弹射而起,化作齑粉。 而夏极的攻势却还未结束。 门开。 见刀。 一把闪烁着死亡光华的黑刀卷破万般气浪,向着同样门户大开的穷奇狠狠刺去。 刹那之间,刀尖已经破入了穷奇的躯体。 这种灵宝是只有第二十一劫才会显世的劫果,而无疑,冥地刀即便在这其中亦是佼佼者。 夏极双手握紧刀柄,直接贯穿了穷奇的胸口。 而一步先,步步先。 穷奇虚弱,夏极压制。 不过飞出一秒的时间,穷奇体内已经被打入了不知多少能量。 他中的虽然只是一刀,但体内却已经被不知割裂了多少刀。 十焱刀。 言出法随。 诸般皆是毁人于无形的恐怖力量。 而此时,却被夏极毫不留手 于外人看来,夏极整个人抓着刀,撞入了那巨大诡兽的怀里, 而在半空里,穷奇的身形就如一团凝固的烟雾, 在拉出了数百丈距离后,竟是直接破碎了, 化作了无数依然维持着形体的粉末, 紧接着在这夏极的一撞之间, 便是从里到外,全部灰飞烟灭了。 半空的夏极速度极快,却是半点都不停顿,左手一揽那些粉末摄入储物空间,而凌空踏步之间,又是飞射除了约千丈距离,瞬间落在了川柳村。 之前,他与穷奇撞击造成的恐怖力量,正如洗地的导弹在疯狂炸着。 眼见着远处那些村民就要遭遇... 他却已及时赶到,左手压地,一股对冲的均衡能量撞击而落,至于面前扑打而来的能量,他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停。” 瞬间。 能量的余波就消停了。 而周边,所有屋舍都已经粉碎,大地凹陷,形成了两道陨坑。 川柳村的百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敢置信穷奇死了。 其实,并没有,穷奇只是被夏极送回了黑潮的高维统一体去了,只是回不来了而已。 这些百姓一时间都傻了,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之前还准备献身的村花,还有吃了夏极糖葫芦的赵妮都是瞠目结舌,大脑一片空白,耳膜犹然稳稳作响,身形冻僵,犹如在一场噩梦之中。 夏极仰头道:“雾散了吧。” 一言既出,昏黄的雾气如潮水般退却,露出这更加清晰的、千疮百孔的大地,还有绝望的村民们。 夏极又道:“恢复原样吧。” 话音一落,那两个陨坑的泥尘便是重新堆填而起,而被两人对杀余波碾碎的屋舍也重新搭建。 整个天地里似乎有无数双手在坐着这一切,那些川柳村的百姓几乎疑在梦中,今天所见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夏极侧头往后看了看,那些村民吓得双腿一软,慌忙都跪倒了。 夏极道:“要有花。” 话音落下,他脚下的大地便是生出了诸多的小绿芽,这些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进而生出了朵朵鲜花。 他手一捋,诸多鲜花便是采摘而下,被他以编织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 他转身来到了那些跪着的村民面前,半蹲在最角落的赵妮面前,然后把花环带在了她头上, 一撇眼看到旁边几个小孩子在偷偷看他,他又取出了一些糖葫芦,往空气里一推,这些糖葫芦就直接飞到了孩子们手中。 夏极没和他们说什么,事实上,这些村民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 他取出一块玉,弹到了村长面前,然后转身离去。 声音从远处的风里传回:“去天阙城定居吧,抓着这玉佩,没人敢拦你们。” 天阙城,就是死亡教会所在的主城。 74.容器 咚... 咚... 咚... 夏极清晰地感受着头颅上每一根神经的跳动,每一道信息的传递,同时他的目标清晰地映入脑海。 叮! 【黑潮系任务1-深入调查宗门异常事件】已经完成。 你可以带着妙妙外出游玩三个月,并且拥有妙妙饭票三张。 叮! 【黑潮系任务2-等待降临】开启。 任务概述:你立下宏愿,愿漫天亡灵安息,所以选择了将名字落在真箓上。同时,一道你与黑潮上位存在的隐秘联系也建立了起来。 当这位存在降临时,究竟是你的意识被祂同化,还是你能够依然作为独立的个体去完成你的心愿?时间不限,随时可能发生,请时刻保持警惕。 任务奖励:自己给自己奖励真难... 任务惩罚:本系列任务关闭。 ... 夏极返回死亡教会已有月余了。 他也想通了,只要没有怨主和穿越者插手,那么其实修士与怨灵之间的厮杀都还在正常的劫的范畴,不过是这一劫加剧了而已。 修士们是可以独立地杀死与怨灵融合的修士的,而修行本就是在重重困境里提升,本就是九死一生。 他会维护一个合理、相对公平、有着希望的环境,但如果是这环境的难度增加了却不会多问。 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怨主、身怀入侵任务的穿越者,这两者已不是公平了,也不存希望,他们出现,自己就会去阻拦。 聊算是守护人间吧。 其实人间还谈不上,目前顶多只是燕洲罢了。 夏极正想着的时候,庭院角落的小炭炉处响起了“呜呜”的声音,大水壶上已经在冒白汽了,他起身取了新烧的水,为撒了几片绿茶的杯里斟上,然后坐在此时大雪零落的亭子里,双手捂住杯壁。 “无论古主,荒主,祂们如果要同化我,便是用精神力量与业力的混合来冲击我,换言之,我从现在开始需要加强修行这两种力量,才能与黑潮里那未知的存在在未来一战。” 他轻轻抿了口茶,自喃道,“如果没有力量,那么愿望就是笑话,心力在这个过程里固然会起很大作用,然而却依然需要变成实际的力量才行。 所谓境界,只不过是衡量普通修士的修为程度而已,但在这玄之又玄、无人踏足的世界里,我已经没有参照了。 我多希望能够修行一本什么功法,就可以突飞猛进,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可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功法。 前途茫茫...” 他叹了口气,“孤独啊...” “业力,我可以通过点化生灵,承受生灵之业来累积。那么精神力量呢?这玄之又玄,一片黑暗的区域,如何才能踏入其中? 过去我也曾修行过诸多的法门,譬如三世禅法,然如今观之,却名不副实,拘泥于十境便已言尽其意,无以寸进,显然不是真正的大能传承,这里还存在诸多疑点,先不思量。 那么... 精神力量说到底,其实是一种生活的态度,是日积月累里获得的力量。 一国之君可能胆小如鼠,屠狗之辈却能拔刀生死,同遇艰难险阻,有人会选择退开,有人会选择继续前进,有人前进了一半便打了退堂鼓,有人看到别人退了便也跟着退,有人一往直前却死了,有人走到了终点自以为便胜利了,有人走到终点在放松后又回到了原点。 精神力量不是实际的力量,而是以心力为种子,诞生出的力量。” 夏极忽然想起前世《道德经》里所写的一句话,而喃喃道: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一时间,他闭上双目,心底已有了决断。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从阴影里走了过来,来到了夏极身后,然后两只小手忽地一伸。 夏极只觉得双眼处被十根小手指头挡住了,而冰冰凉凉的。 紧接着,他身后传来一只小鸟啾啾而鸣的声音,“大叔总是一个人出去,从不带人家。” 夏极也不知道妙妙为啥又换了对自己的称呼,反正就是随心所欲,她想怎么喊怎么喊。 夏极抓着她的双手道:“我若隐姓埋名,行走在人间,日子没这么舒服,你愿意一起吗?” 妙妙继续用小鸟的声音,清脆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以前呀,我过的就是这种生活,我甚至可以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花园。” 夏极心底暖了暖,于是他抓住遮挡住眼前那一双冰凉的小手,拉着妙妙坐到怀里,然而妙妙才坐下就又红着脸跳了起来,然后跑远了。 夏极没去追,而是看着远处,思索着。 这一次,他只带妙妙,其他谁都不带,就算年盈也不准备带。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被那“古主”或是“荒主”层次的存在同化... 而如果一旦同化之后,他很可能会性情大变,妙妙是自己的果,她注定了与自己一起,到时候即便自己变了,却依然会受到这因果束缚,但其他人却大不必来承受自己性情大变后的糟糕结局。 因为,他无法保证,如果年盈、小苏在那时候的自己身边,自己会不会杀了她们。 如果降临的是古主,他觉得应该还行。 但如果是荒主,他已经没有了胜算。 如果是几率极低的浩劫之主,他已经败了。 如果中大奖来的是虚主,他是一败涂地。 这是背水一战。 但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岂会万无一失? 时间不等人,岂会等你无限苟下去? 正想着的时候,他看到一只斑鸠落在冰雪的角落,瑟瑟缩缩,似要死去... 他微笑着抬手一招,那几要冻僵的斑鸠就落到了他巴掌里,随着一层浓郁的业力波动,这只斑鸠已经开始了变化。 它的身体开始恢复活力,它的羽毛开始变得光鲜,它的双眸开始生出神采,然后咕噜噜地转着,逐渐地竟是生出了茫然之色,紧接着又是好奇之色,瞪眼看着夏极。 夏极一指点在这已开启了灵智的斑鸠眉心,把一些信息以灌顶的形式传入了它脑海里,然后温声道:“莫要作恶,去吧。” 斑鸠眼中如有了智慧,却更多的是按耐不住的调皮劲儿,它有些舍不得,但看了看这新奇的天地,便终究又是振翅飞向了大雪的穹苍,半道落在庭院的黑瓦墙上,对着夏极的方向又拜了拜,眼巴巴地看着他。 夏极道:“世界很大,去看看吧。” 斑鸠如是听得懂他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75.重逢 夏极花费了三个月时间编纂书册,将原本的《天宪》拆散重写,加入了许多他最新的想法和领悟,而成了《万法卷》第三篇——天下神通。 第一篇是天下劲气,第二篇是天下意象,法身不可言全在个人机缘,业力飘渺一在梦境一在自身,受箓只需写名于箓薄之后看命,而这第三篇“天下神通”算是将整个修行体系都补全了。 夏极并没有藏私,殚精竭虑地把毕生所学写入了这一册《天下神通》里,然后交给了小苏,让她代为布道,传诸天下,又叮嘱不可说此书是他所作,也不可提及《万法卷》三个字。 小苏明白兄长又要远行了,便是应道:“我知道了,哥哥,只是为什么不提你的名字?这不是你该得的么?” 夏极道:“我如果说出来,会误导你今后的道路,也会让你难以求证自己的道。” 小苏这才点点头,她唇角嚅动了下,想问“我若要联系兄长,怎么联系”,但却终究没说出口,兄长自然考虑,所以才会对她隐瞒,那么就如兄长以身示范的一样,她不需迷惑,只要努力地一直变强就可以了。 她如今有“上古传承”、“死亡女神”、“十二金人”、“躯体炼化”,又因为承受了那么久的反噬之力,而因祸得福,使得躯体竟然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抗性,这些都是需要自己花费大量时间去理清楚的。 既然可以炼化,那么她是否可以炼化一片有着玄阵的土地呢,如果可以,那么十二金人是否也能成为她的躯体呢? 今后,不需要在十二金人的区域里,自己就可以动用这可怕的玄阵力量呢? 其实,小苏已经有了自己的道,所以她不会迷惑,而会以哥哥为榜样,一直追随着那身影,争取不被落下。 时值初春,大陆动荡,凡人王朝正在缓慢地过度、修生养息,而宗门之中却是暗潮汹涌、杀机无穷,无数的势力彼此攻伐、犬牙交错。 ... ... 燕洲以南的大海秘密航线之上,一艘三帆的渡船正推开雪白的浪涛。 春日微寒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动渡船二层的女子长发飞舞。 白烛翘腿,托腮,饮茶,身后则是撑着一只大伞,算是遮阳。 此处已经快到大陆了,而这片大陆就是被自家那位已经部分改造为了“游乐场”的大陆,但此处太过混乱,即便自家那位也无法掌控,因为这里也是穿越者频发之地。 正想着的时候,只见船身处传来“啪啪”的声响。 白烛目光一转,却见一个长约五六尺,鱼尾人身的美丽女人正用双手在拍打自己的船身,这女人的头发是墨绿色的,如是马尾般,亦有五六尺长。 白烛露出笑容:“居然遇到了人鱼。” 她走到船舷边,问:“你是迷路了吗?” 那人鱼点点头,然后又怯生生地看向白烛。 白烛问:“你迷路多久了?” 人鱼发出婴儿般咿咿呀呀的声音,良久才挤出一声:“三。” “是三天时间么?也就是三个日出日落的时间?” 人鱼“嘤嘤嘤”地喊着,同时在点头。 白烛笑道:“也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若是遇到了光棍寡妇,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怕不是要被抓回去交合了。” 人鱼:??? 白烛抬手一指人鱼,右瞳纯黑,左瞳纯白,一张龙面虚影于脸庞上若隐若现,时而光明,时而黑暗,恍然有日夜在更替。 人鱼身形忽然“刷”地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是的,她已经回到了三天前所在的位置。 白烛做完这个,稍稍咳嗽了两声,显然这事儿不是没有消耗的。 然后,她坐回二层甲板,目光不经意地扫动想向北方。 那里似乎有着一个盘膝而坐的男子虚影正在风雪的虚空里,他左手指天,愿亡魂安息,右手指地,愿苍生如龙。 而那男子的背后是浩淼无垠、便是人间与之相比都已是渺小的星空,星空间那亘古不变的恐怖黑潮如同一条绝大之龙蛇在萦绕、盘旋、穿梭。 白烛察觉了自己的恍惚。 祂这般的存在早就不会恍惚了。 然而,祂此时还是心神为之所动。 白烛轻轻叹息了声:“这就是立了宏愿的圣人吗?真是让人心神激荡呢。” 她饮了口茶,摸了摸怀里的两封信,喃喃道:“希望下次见你,你还是你。 只可惜,这事儿从没人做过,谁也不会知道你的前路如何。 你呀,这一步已经踏到了最孤独的路上呢,自求多福吧。” ... ... 其实这条路并不孤独。 换上麻衣的夏极正背着妙妙。 妙妙裹着黑乎乎的猫耳斗篷,瘦瘦的身体趴在男人厚实的背上,一双腿子则如挂件娃娃般的垂搭而下。 两人爬山涉水,走在人间的村镇之间,又不时会经过名山大泽。 夏极以极强的业力把自己的生命层次压倒极低,使得自己不会生出半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另一边,他将一身力量彻底地收入了心脏,同时也近乎彻底忘记了自己拥有恐怖的力量,他就如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在体会着这世界的酸甜苦辣。 但是业力却还是存在的,业力构建的基础与玄功法身本就不是同源,拥有业力也无法直接造成伤害。 自从成了“普通人”,妙妙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她能带着夏极躲避灾祸,如果遇到危险,妙妙只要拉着夏极往阴影里一蹲,别人保准找不到两人。 但代价是,妙妙跑路嫌累,所以白天走太多路需要夏极背着。 于是,夏极的背就成了妙妙的床。 春寒了,多覆一层斗篷。 夏日时,则是直接肌肤相贴。 秋日,却能在山林深处看赏落叶,或是最平凡的村镇里点一碗羊汤暖和身体。 而拥有业力的夏极,这一路已不知点化了多少生灵。 不知多少百兽昆虫,甚至植物,在获得这天大的福缘开启灵智后,向那道身影拜倒,然后铭记。 但夏极甚至都不会去告诉这些拥有了灵智的生命自己叫什么,是谁,甚至他自己都忘记了“点化其实是很特殊的能力”,至少其他没人会了。 他觉得为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开启灵智,就和自己呼吸一样自然,没什么好值得称道的。 因为妙妙的存在,两人根本不会遇到灾祸,因为妙妙对于危险有着一种恐怖的直觉。 于是... 夏极是真的消失了。 他刻意地忘了许多事。 忘了自己的力量,甚至忘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也跳出了原本的格局。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个妻子的相公。 一个天冷了会添衣服,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见到生灵落难会生出恻隐之心,见到有些喜欢的生灵则会施加点化,再行教化,然后不留姓名,不留踪迹的普通人。 ... 这一天,两人来到了燕洲西方的海边,隔海便是魏洲,但这中间横亘的无穷海域却是深藏危险。 两人坐在晒得烫烫的海沙上,妙妙趴着在逗一只寄居蟹,夏极则是取了一壶十几文钱买来的水酒,在这盛夏的傍晚畅饮起来。 忽地,极远处的地方隐见风雨大作,天地之间呈现出动荡的一幕,黑潮掀飞,水幕遮天,电闪雷鸣之间,只见两道令人惊骇的巨大影子正在彼此追逐,似是在厮杀一般。 而最前的一道影子,却是一条金红色的龙,那龙时而在天上,时而水下,跟在这金红色的龙背后的是一只狂暴的海兽,那海兽形如野犬,两耳尖长,头生犄角,背覆黑毛,双瞳里一片血红。 妙妙道:“我知道,那是海犼!” 夏极仰头看着,只觉这一龙一犼厮杀的无比激烈,那龙好像是之前受了重伤,所以竟有些不敌那犼,以至于正在被追杀。 忽地,那金红色的龙头颅一转,似乎看到了沙滩上的两个小黑点,莫名的,那龙瞳里显出几分疑惑,几分期待,紧接着,竟是直接向着沙滩扑来。 人不入海,海妖亦不上地,这是规矩,那犼看到龙居然往陆地跑了,也是愣了愣,紧接着又穷追不舍,紧随在后。 一时间,这海洋上生出了千丈海啸,竟直接向着大地推来。 妙妙傻眼了,抓了一沓沙土覆过寄居蟹,然后一拉夏极的手:“跑啊~~” 76.机缘(第三更) 海啸遮天,整个大地一片黑暗,幸好两人来的地方并没有渔村,否则便是糟了天灾了。 妙妙拉着夏极的手飞快往前跑,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这位不再去展示力量了,也习惯了带着他逃。 在她看来,自家这位明明强到爆炸,却不知为啥忽然就忘记自己会力量了,平日里除了点化生灵,再也没用超凡的力量做过半点事,哪怕是爬山、渡河、面对劫匪,统统都是使用普通人的方法面对... 妙妙不知道自家男人发什么神经,但总觉得太玄了,她不懂。 不懂归不懂,妙妙还是揪着他,就往后拔腿狂奔,毕竟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这儿吧? 但,夏极似若有所感,道了声:“等等。” “还等什么呀,不等了!” 妙妙扯着夏极的手,撒开腿子狂奔。 忽然之间她跑不动了, 手臂绷直,一股回拉的力量带着她往后跌去,直接被带到了夏极身边。 妙妙脸色苍白,“你干什么?” 夏极仰头,“我认识这条龙。” 妙妙:tot... 而两人简短对话的当头,那飞快扑近的海啸已经临空了, 天地光线全暗, 而那巨大的金红色海龙与海犼恍如两座互相挤压的高山,莅临了两人头顶。 暴雨倾盆,狂落于此。 妙妙“啊”地尖叫一声,埋头到了夏极怀里,急促地喊道:“快快快,其实你是绝世高手,不骗你,你快想起来啊~~” 啪!!! 海啸就如一只巨大的之手,瞬间落下。 妙妙只觉一瞬间落入了海底,耳朵传来嗡嗡的声音,她只是憋气了刹那,就开始“咕噜咕噜咕噜”地吐泡泡了。 而那条金红色的龙露出古怪之色,难不成她认错人了? 不会啊... 她心底想着,便是强忍着那海犼一爪子,甩尾推波,欲要把这两人送上岸。 而这时,夏极却已经一拉妙妙从海底短暂地把头露出水面,喊了声:“好久不见。” 四个字才落下,他又被海浪给不知拍到哪儿去了。 没错,他认出了这条龙。 也许模样变化了,但是血与血之间的特殊感应不会变。 这条龙就是当初那条小鱼儿。 那时候,他还是大周国师,在镜湖边遇到了这条小红鱼,之后因为要离开镜湖,所以带它到了东海放生,同时赐予了它一滴自己的血。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一条小小的鱼居然已经化龙了。 听到“好久不见”这四个字,金红色的龙停止了甩尾,她猛然一个翻身,矫健身形扭动之间,龙尾已经带动狂暴的天地之力将身后的海犼短暂拍飞。 浪花在半空炸开,巨响轰鸣,能量波纹将海边树林倒拔而起,向四处击飞。 但那海犼也只是被拍飞了数百丈距离,就在空中一个扭身,巨爪又向着龙的脑袋抓来。 犼一向喜欢吞吃龙脑,因为大补。 而这条金红色的龙可不是普通的龙,若不是受了重伤,犼也不敢趁势追击。 夏极抓着妙妙,被这能量的余波炸到半空。 妙妙死死抱着他的腰,如一条小尾巴,闭眼快速尖叫道:“你是天下第一,你最厉害了,快想起来...我们要被吃掉啦!” 夏极好像没感觉到自己现在处在险境,而是看向那龙,笑道:“你还喜欢红色的小珠子么?” 金红色的龙再无犹豫,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如今会混的这么差,但不妨碍她得遇这曾经赐予了她一场大机缘的贵人的欣喜。 于是,她眼珠一拐,张口道:“什么小珠子...不记得了。” 身为龙王,黑历史是绝不会承认的。 话音落下,她探出龙爪,一爪子托住夏极和妙妙,龙爪微微一握,便是一个水汽泡泡将两人护在其中。 紧接着,她抓着这泡泡,身形一扭,再向大海深处矫健的飞去。 海犼继续追来,双爪不是推动海水如是导弹般疯狂激射向这条龙。 而龙则是周身不停浮出一道道护罩,抵挡住那些导弹。 双方都是以神通之力的直接攻伐,不时伴有业力攻击,纯黑的恶业化作一道道利箭覆裹着黑膜,而龙这边则是以纯白的善业挡下。 在施展力量方面,这些海底的异兽天生就比人类强大,无论是神通之力,亦或黑膜,再或业力,竟都比修士强了不知多少。 气泡里,倒是平稳的很,完全不随着外面的翻天覆地而翻滚,妙妙坐在气泡里,眼珠子一翻,忽道:“听声音,这好像是一条母龙欸。” 夏极:??? 他忽然上前。 妙妙身上湿漉漉的,她又不是超凡,自然没法子一瞬间让衣服全干了,尤其又是盛夏时分,绸子的纱衣贴在肌肤上,她抱胸,面带娇羞道:“你要干什么?” 夏极双手护住她的肩,一瞬间,妙妙身上蒸腾起了水汽,再一瞬间,她衣服已经全干了,衣服里还透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妙妙眼里一喜:“你都想起来了?” 夏极奇道:“想起来什么?” 妙妙道:“想起来你很强啊。” 夏极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做到刚刚的事就是强么? 他抛开这杂念,道:“你别害怕,这条龙你见过,一千五百多年前,你我最初相见的时候,这条龙是我邻居,不过当时还是一条红尾的小鱼儿。” 妙妙震惊了,“我居然认识这条龙吗?不过一千五百年前,应该是上一个当你老婆的我吧?”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只见远处深海之中又游出了诸多的黑影。 待到近处,才看到那些影子是海蛟。 这些海蛟越过逃亡的龙,而上前挡在了那海犼身前,接着又是一番厮杀,逐渐的,海犼不敌,这才缓缓退去,临走前,一双圆盘般的眼睛里满是淡漠。 而直到这时,金红色的龙才舒了口气,她对着夏极道:“别怕,我带你去深海龙宫,龙宫里没有水,可以适合居住。” 夏极点点头,他没问怎么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深海也和人间一样,存在着纠纷,而这条龙则是在厮杀中受了伤而已。 “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风红玉,现在是这片海域里海龙一族的五方龙王之一。” 她的声音很柔和,并没有因为眼前之人看起来已经没了力量,而就居高临下,“你呢?你来海边做什么?” “我在修行。” “修行力量的话...我记得很久之前你已经不弱了,为什么现在反倒是...” “我修行的不是力量,而是精神。” “精神?精神类的玄功,我龙宫里好像还藏了几本,你可以去看看。没有你就没有我,所以我的龙宫,你可以随意走动。” 其实,在风红玉眼睛里,这一位赐予了自己新生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只是随了风姓,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妙妙在一边说:“他要的可不是精神类玄功。” 风红玉好奇道:“你是谁?” 她是认血不认人。 妙妙等着夏极回答,夏极就是不说,而是笑呵呵地看着她... 妙妙脸涨红了,喊了声:“我是他老婆。” 风红玉顿时开心了起来,“我龙宫里美玉宝珠可多了,一会儿你随便挑,看中喜欢的就拿去。只是,若......” 一时间,她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夏极,以至于一双龙眼盯着那大泡泡,显得有些茫然,一副要说却又很迟疑的模样。 良久,她那一双巨大的龙瞳闭上了。 这么多年,她经历了许许多多事,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存在,但每次机缘所在都是建立在体内的那一滴血上,而那男人的身影虽然很模糊,可是味道还有靠近时血脉的悸动,她却铭记于心,一直怀念着。 此时,他来到了身边,风红玉只觉得自己宛如一滴水来到了大海之前,一只迷路的小兽回归了兽群,那只一种奇异的温暖感与归属感。 那么,自己为什么叫不出口呢? 就因为这个男人现在看起来很弱小吗? 不是的。 她睁开眼,看到气泡里夏极温和的目光。 她忽然心跳猛地快了,身为龙王,即便在最恐怖的战局里厮杀她也不会心跳加快,但现在还是动了,她终究还是轻声地喊了声:“阿爸。” 紧接着,就在妙妙瞪大眼的时候,风红玉迅速接着上面的话道,“若阿爸不是看中的精神类玄功,那又是什么呢?” ... ... 就在一龙两人在回归龙宫的深海说话时。 另一处却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哧... 一把玄铁铸就的断剑正在缓缓沉没,这把剑的主人也许曾是一名修士,但此时,它的主人肯定已经死了,只剩下这把断剑随着洋流,来到了大海深处。 断剑越来越深,进入了一处海底深渊。 忽地... 剑身如被一股恐怖力量握紧。 咔咔咔。 嘭! 整把剑忽然坍塌,如一团废纸被攥紧,紧接着又化作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废铁球, 却依然在下坠, 越坠越深... 废铁球在恐怖的深海压力之下,越发缩小,直到无法承受那力量,而化作了一颗皲裂的小珠子,落在海沟的一个凸出的山舌上。 而从这山舌往下,若是有一丝光线,就能看到一座玄奇无比的深海古刹。 那古刹大门紧闭,内里忽然传来恐怖的精神波动。 这些精神波动,一阵一阵的散发着,似乎是感应到了某人的到来,而发出似有无数人细语的嗡嗡齐鸣。 77.龙宫海狱,神秘古刹(第一更) 深海之中,越发漆黑,天空的光线已经无法穿入这里,只有些奇异的自身散发光亮的怪鱼游动,此处寂静的可怕。 妙妙蜷缩在气泡里,若不是夏极在她身边,她真的是要吓死了。 死寂,黑暗,就是海底的模样。 但随着风红玉在海底沟壑之间的游动,忽然远处出现了五光十色的光华,在深海里特别显眼,而显出一种玄幻的感觉。 “这里是五方龙宫里的西海龙宫,而我是这里的龙王。” 风红玉简单地说了一声,而龙宫周边就游出了许多的海妖构建成的部队,这些部队看到风红玉,也不停下来,依然有序地巡守着,看起来显得十分肃杀,这给了夏极一种“两军交战、严密巡查”的感觉。 只是目光随便一撇,就能看到至少上百支小队在巡行,每个小队的人数都是数十不等。 看来深海也不太平啊。 风红玉沉到宫殿范围附近时,从龙宫边的一个珊瑚宫里,顿时游出了一条相较于巡视侍卫娇小的多的身影。 那身影游近了,在龙宫光华里显出模样。 这竟是条人鱼。 她裹着飘逸的清色纱衣,看起来不过人类少女的模样,身长约莫六尺,银白的长发却比身子还长,在五彩的深海洋流里如水草荡漾,皮肤白如玉石,而在鱼尾之上、肚脐之下又悬着两把颇长的刀。 只不过,这般绝丽的人儿,周身却先出一股无比冷冽的气息。 她游到风红玉身边,目光冰冷地扫过气泡里的两人,竟是深藏着恨意。 然后,她向着风红玉盈盈一拜,恭敬道:“见过龙王。” 她目光再一动,忽地眉毛皱起,“您受伤了?该死的海狱!他们居然撕毁盟约!!” 风红玉道:“我没事,今天可是有两名贵客,小灵,一起来吧。” 也许是察觉了这人鱼的眼光,风红玉忽地顿了下,直接道:“小灵,我知道你厌恶人类,但是这两位不同。” 被称为“小灵”的人鱼默然不语。 风红玉托起手上的气泡,然后看了一眼气泡里的男子,再看向小灵道:“这是我的父亲。” 本来默然无语的人鱼猛然抬头,瞳孔里露出震惊之色,她眼底的怨恨也被震惊冲淡了。 几人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进入了龙宫之中了。 而龙宫里就如人间的皇宫后宫一样,内里没有侍卫,竟都是一些侍女,此时这些侍女竟然也仿着人间的规矩,盈盈拜下。 “参见龙王。” “见过五珊瑚将军。” 风红玉巨大的龙头点了点,“去镜宫备宴。” 侍女们愣了愣,因为上次龙王在镜宫请人还是其他四海龙王来的时候了,这一次竟又要开宴? 她们按捺不住心底地好奇,看了一眼龙王手上的泡泡,然后又应了声:“是!” 妙妙看着那些侍女走远,她眼睛很好,能看到那些侍女的皮肤上还有些“鳞片”,显然都是化形的海妖。 而能够化形的海妖都至少是修炼有成的,而在这里都只是些侍女罢了。 侍女散去,此处才空荡了下来。 风红玉龙爪轻柔地压地,气泡便是从掌心滑落,在落地时,发出一声轻轻的破裂声。 夏极与妙妙就站在了这片地上。 龙宫里并没有海水,反倒是灵气充沛,在其中待着,几乎如是在小世界遗迹了。 这看起来很玄奇,但灵气的作用本来就很多,某种程度上,这种玄幻的气已经可以取代空气,使得人在这里不仅可以生存,更加可以提升修炼速度。 “好漂亮~~” 妙妙被这海底的景观吸引了,刚刚隔了泡泡,外面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现在清晰了,她就好奇地左看右看起来,这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而是因为龙宫里的景色和人间的全然不同。 五光十色的珊瑚海树,头顶的鱼群随洋流飘过,还有各色怪鱼在海底或游或爬,甚至或是钻在沙土里如是扭曲的蚯蚓一般。 妙妙忽地问:“怎么一路上都没见到虾兵蟹将?” 风红玉笑道:“那是人间对龙宫的讹传,我们深海里大妖多得是,哪里轮得到虾来做兵,蟹来做将?虾蟹作为盘中餐倒还是可以,用来打仗那就算了吧。” 妙妙非常好奇,她对海底的世界都是从人间传说里得来的,而因为“十三劫”的限制,人类与海妖几乎不会有任何往来,甚至彼此都不会踏足对方所在区域,对对方的情况也是全然不了解。 妙妙好奇道:“那你们用什么作兵,什么作将呢?” 风红玉神色有些虚弱,便道:“我先行离开一下,这里让小灵带你们转转。” 于是,她又对着身侧人鱼道:“我先去疗伤,你切不可怠慢。” 小灵点点头。 风红玉便是游动着躯体离开了。 小灵虽是知道这两人身份尊贵,但一时间也不会有好脸色,只是公事公办地带着两人,介绍着龙宫里的情况,还有势力,兵种等等。 ... ... 此时,一处黑暗的深海。 杂乱的沟壑之下。 三道奇形的影子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正徘徊在此处。 “风灵玉逃回去了,她力量果然不弱,这种必死的情形,依然能逃脱。” “他们只以为我们撕毁了盟约,却不知道他们之中已经出了许多叛徒...很快,他们就会迫于我们的压力,而再度开启五方海会,那一天,就是我们占领这一片海域,将所有的深海火种全部纳入掌控的时候。” “深海不比人间,火种余烬无比珍贵,而没有这些火种,即便是蛟龙都无法化出更强的法身,无法获得进化,踏入超凡。 余烬遗迹,只能掌握我们手里,这样我们才能源源不断地进化出超凡的海妖。” “听侯瀛说,他在追杀风红玉时,风红玉居然半道绕路,带走了海边的两个人,似乎还带入了龙宫,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人类...能入海域,便不是超凡者了,无论他们是谁,都掀不起风浪,不用管他们。” “说的不错,不过只是区区凡人而已,也许是与风红玉有些机缘罢了...”说话的影子沉吟了下,“不妥,我得派影鲨去龙宫周边查探,人类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那我去为促成五方海会做准备了,海会开始之日,就是我们一统这片海域的时候。” “那么,我们都说了这么多...第三狱的王,你可有意见?” 那始终沉默的影子,这才道:“没有。” 从始至终,他就是个倾听者。 因为,他不擅长这些,他擅长的是杀人。 “那就这么说定吧,第三狱的王,你就准备那五方海会的收割吧。” 那沉默的影子应了声:“好。” 三者说定,便是化作三道黑光,在海底穿行。 而其中两道怪影忽地嘴角一咧,露出几分狰狞而诡谲的笑。 黑潮怨灵,无处不在。 ... ... 西海龙宫里,风红玉再度出现时,已是化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金红色的帝袍,赤足踏步在这贝壳小道上。 镜湖的盛宴正在忙碌之中,而她想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那个男人忽然来到,她怎么可能继续疗伤? 于是,她只是草草的吞吃了些补药,进行了一下恢复,就化形出来了。 万灵以人为首,所以妖兽们自是都要化形的。 而化形,就需要达到人类的法身巅峰层次。 说来也好笑,在法身这一境界,人类会幻化成各种奇异的模样以提升力量、提升自身的躯体强度,而妖兽却反倒是统统化形成了人、以将灵智提升到更高的一步。 精神、灵智,从来都是洋流,只有越强的精神,才能推动对于更强力量的领悟,这一点,无论是对于人,还是妖都是适用的。 纱裙轻摆,玉嫩的小足踩踏过贝壳小径,又过了荧光拱桥,然后走入了这龙宫的后花园。 小灵正带着夏极两人在介绍,她听到脚步声,便回头,看到来人,便露出担心之色道:“龙王殿下,请您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这两位尊贵客人的行程,不会因为我心底对人类的憎恨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您还是回去疗伤吧。” 风红玉微笑道:“我没事。” 小灵垂下头,抿唇道:“那我先下去了。” “不用。”风红玉道:“我一直视你如女,许多事你可以知道...一千六百多年前,我还是一条小鲤鱼,和普通的鲤鱼没多少区别,但忽然有一天就开了灵智,然后我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阿爸。 阿爸陪我玩,教我东西,赐我机缘,然后又带我来了大海,给了我一滴他的血液,如果没有他,也许我永远只是一条小鲤鱼,早就死了。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出来了吗?” 小灵面容一愣,瞳孔里露出茫然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甚至口中直接喃喃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活在一千六百年前,还是赐予了您机缘的人,他看起来只是个凡人... 而且,如果他不是凡人,他怎么能来到海域,而不被十三劫劫妖拉入梦境的?” 风红玉道:“小灵,你对他就如对长辈吧。” 人鱼将军虽然无法置信,但她还是垂着头,眸里满是震惊,然后点点头。 风红玉则是带着夏极和妙妙往远处走去。 后花园里满是海树海花,漂亮无比,其间更有奇异的小鱼儿如蝴蝶般在灵气里游来游去,其中瑰丽,根本不是凡人能想出的景观。 风红玉道:“之前,阿爸说要寻求精神,却不是求精神玄法,我一路上思来想去,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 远古大贤大能的遗骸,或是贴身之物,再或是他们承受了无穷香火的雕像都蕴藏着一丝他们的精神。 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精神早就弥散开去了,除非在一些很特殊的封闭环境里得以保存,才可能万古不变。 我身为西海龙王,知道一个秘密,在我五方龙宫的区域里,有一处极深的海渊,海渊里藏着一座剑墓,而这剑墓的深处有一座奇异的古刹。 当初,我与东海龙王联手,曾经靠近到那古刹门外,隐约感到门缝里逸散出强烈的精神波动,如今看来,这古刹极可能就是一处藏着精神机缘的地方。” 夏极道:“里面是什么景观?” 风红玉正要说话,忽地面色白了白,显然之前未曾来得及治疗的伤势复发了。 夏极看到她这样,便是直接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风红玉以为这是关心... 便是垂下头,任由他抚摸。 同时,心底满是暖意。 然而... 下一刹那,她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雄浑生机侵入了她体内,在治愈着她身体里所有的伤,无论是这一次面对“海狱”所受的伤,还是之前厮杀留下的旧伤,竟都在飞快的恢复。 那种发自于内心的舒适,让她如一只引颈高歌的白天鹅,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 一直在看花园的妙妙猛然侧头:??? 夏极的治愈手段极多,而神通层次的白凰之炎,更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圣火,那恐怖的恢复力瞬间让这条小母龙陷入了无穷的欢愉里。 良久。 夏极放下手掌。 风红玉肌肤表面竟是渗出不少的淤尘、恶臭的毒素之类。 夏极又是一挥手,黑皇帝的湮灭之炎就如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把这些从空间里抹去了。 风红玉此时只觉得身体无比轻松,状态是空前之好,甚至产生了一种立刻闭关以求突破的冲动。 她看着面前这平平无奇的阿爸... 即便到现在,在她眼里,阿爸依然是个普通人。 可是... 阿爸的手段,那举手抬足之间,就让自己伤势痊愈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她震惊地呆在原地,倒吸着凉气,已经忘了要说什么。 妙妙道:“乖女女,不要惊讶,他只是忘了自己很强。” 风红玉:... 夏极也不理这一茬,他继续把话题扭回去:“那古刹里,是什么呢?” 风红玉平静了下心神,她是忽然开心起来了,然后思索了下道:“并不清楚,因为我没有进去。 那海渊里水压极大,而且是丝毫灵气都没有。 没有灵气,就无法动用神通,甚至是黑膜。 如此一来,是根本无法借助神通之力进行抵御,而其中还有一些机关...那些机关就是连黑膜都可以穿透。 我与东海龙王要去到那海渊,需得通过灵气泡泡才能去,而灵气泡泡里的灵气是有限的,虽能足够我们在海渊里遨游、在剑墓里求索神兵。 但我们无法保证,一旦开启那古刹,会发生什么事,而若是发生了危险,那稀薄的灵气定然不足以让我们去解决危机。 我们也曾让侍卫去试过,但侍卫根本连门都推不开。 如果阿爸一心求索精神的力量,那么做女儿的愿意再寻龙王联手,一同护着阿爸下去看看。”1603424867 78.你问我有没有资格?(第二更) 夏极听到“强烈的精神波动”,顿时来了兴趣,便是问道:“那古刹在哪儿?” “阿爸既然决定要去,那不如在这里暂时待一段时间,如今我五方龙宫和海狱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正处于混乱之中。 之前阿爸见到我时,我正被那海狱第三狱的侯瀛在追赶,侯瀛就是那只海吼,是第三狱狱主手下的大将。 算了,细的就不和您说了,反正现在很乱,五方龙宫需要进行一次五方海会,来商量如何对战海狱。 等稍稍平息了,我就与龙王带您去那古刹。” 夏极道:“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这...我知道您可能很厉害,但是那剑墓、古刹里...”西海龙王欲言又止。 “放心吧,只不过内人无法随我一起去,需要在龙宫暂住。” 西海龙王道:“我会把妙姑娘当做亲人一样看待,只是...” 她还是想要提醒一下夏极,那里是非常非常危险的。 就算是深海的大妖,或是实力最强的存在都不敢推开那扇门。 首先是没灵气,一身本事根本无法发挥。 其次,精神力量是无形无质、无法用来攻击的,但强烈的精神力量可能会把人冲击成白痴,这就和凡人无法去看道一些恐怖存在的真容是一个道理。 就譬如说夏极,如果此时劫地能够降临,他揭开帽兜,露出其后的脸庞却是一个火劫世界,那么与他对视的普通人怕不是瞬间会焚烧起来,再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哪怕夏极根本没有准备进行任何攻击,都是这么一个结果。 又或者他全力收敛,但凡人的精神世界却根本无法承受一个世界的凝实,那海量的信息、恐怖的精神意志就会让凡人刹那之间变成痴愚的傻子。 “没关系的,我只是去看看,如果不对,我会回来。” “那...您现在究竟是什么实力?” “我?” 夏极摇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每天都会有极多的业力涌入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会有诸多技能珠自动在他脑海里形成,然后又消融成他实力的一部分。 而他只是专注于增强精神,以等着那不知何时将要开启的一战而已。 那一战,于外人根本不见分毫动静。 但对他,却是宛如毁天灭地。 因为,他甚至不知道对手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是不幸中了大奖,那么,无论他如何努力,其实都已经没用了。 那能只是苏醒刹那,就可以轻松摧毁一场二十八万八千年人间所有大能的虚主,根本不是靠着积累能够比的上的。 西海龙王终于感到这位的不同了,简而言之,就是玄之又玄,她把目光又看向了自己的便宜老娘。 妙妙道:“他是真的忘了,而且似乎不准备记起来了。” 西海龙王好奇道:“为什么要忘?” 妙妙思索了下,凭着她对夏极的了解,回了一句:“大抵就是鸟若要飞高,就需要忘了解开羽翼上的镣铐。” 西海龙王道:“可力量不是镣铐...” 妙妙道:“但记着就是了,哎呀,反正我也不懂,他这个人现在太玄了。” 西海龙王悄悄问:“那他现在有多强?” 妙妙想了想,很确定道:“没他打不过的。” 西海龙王有点怀疑... 毕竟她不了解人间的情况。 而人族虽然是万灵之首,但比起海妖们来说,在力量上先天就弱了。 所以,她还是道:“父亲,这样吧,我陪您去看看吧。” 夏极摇摇头:“不用。” 西海龙王道:“我可以让小灵保护妙姑娘,小灵对人类之所有怨恨,是因为六百年前她娘被海边的人... 您知道的,人鱼的容颜是很漂亮的,而除了双腿换成了鱼尾之外,其余的与人并没有区别,小灵的妈妈就被人类给先是侮辱,然后关押起来,运送到城里黑市,关押了起来。 后来,我救了小灵,也帮她上岸,寻到了她母亲,只是她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还没回到大海就已经死了,然后我就杀了那些人算是为小灵报仇了。 之后,小灵就跟着我了,她对我忠心耿耿,实力是十四境,在整个海妖一族里都是排名靠前的存在。 将军分为六个层次,一个层次为一个珊瑚,最强的是六珊瑚将军,但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曾经达到过,那就是海狱第三狱的狱主,只不过后来他不做将军了,自然不可用珊瑚数去横练。 而整个海妖一族,五珊瑚将军一共只有七人,小灵就是其中一人。 有她保护妙姑娘,父亲应该放心。” 夏极道:“你现在是龙王,事情很多,不需要与我一起。” 风红玉想了想道:“那好吧...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正说着的时候,那边已经有龙宫侍女走来了。 “启禀龙王,镜宫宴会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 侍女退下后。 风红玉道:“镜宫宴会只是所用食材珍贵,并没有什么人,父亲放心吧。” ... ... 妙妙拉着夏极的衣角,扯了扯。 夏极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担心自己有危险,又或者一去又是很长时间,他心底有些歉意,抓住了妙妙的手。 然而,他似乎想错了,妙妙从后抱着他的腰,轻声道:“没事儿,你要去就去吧,我等你。” 夏极回头,看到了一个甜蜜而温暖的笑容,那娇小的精灵正带着古灵精怪的笑望着他。 “放心吧,不会太久的,我会早些回来的。” “谁担心你去多久啦,走了,我还没吃过龙宫的美食呢~~~” 妙妙看了一眼头顶汪蓝的海水,露出一些迫不及待的兴奋表情,“快点快点。” 她一边喊着,一边拉着夏极的手,沿着这条贝壳铺筑的小道,往西海龙王的方向追去,似乎永远不会有悲伤。 ... ... 七天后。 风红玉在安排好了龙宫事务后,就让小灵守着妙妙,她则是将夏极放入泡泡里,自己化作龙形,然后把泡泡放在左爪间,带着部下向着天海龙宫而去。 龙声在深海里传递入气泡: “要去古刹,必须仙通过剑墓。 而剑墓因是机缘所在,又藏了许多危险,所以每次开启都需要五方龙王共同开启。 本来五方龙王汇聚一处也不容易,但因为出了海狱撕毁盟约这种事,所以这一次倒是刚好凑到一起了。 现在我带父亲去的地方是天海龙王宫,以我的面子,是可以让其他四方龙王破例开启一次剑墓的,毕竟之前也有过先例。” 夏极想了想,从怀里抓出三颗黑色小珠子,一托手掌,珠子就浮空而起。 “拿着。” 风红玉好奇地瞥了一眼,但还是乖巧地收起了珠子。 夏极道:“这东西在人间叫藏珠,里面可以蕴藏别人的攻击,这三颗珠子,大概各蕴藏了我一次全力出手的力量。如果遇到危险,丢一颗出去。” 风红玉心想着父亲虽然很强,但身为人类,天生有着种族差距,这力量再强又会强到哪儿去? 但她没有说这些,而是很小心地收起来了。 便是当做一个纪念吧。 毕竟,父亲不会一直留在龙宫。 两人沉默下来。 金红色的龙王在幽黑的深海里飞速游动,水底的神通带着她几如人间的腾云驾雾一般,速度极快。 而,水波就如天空的云纱,一阵一阵地从前往后掠过。 御风于云间,那是白茫茫的一片, 御水于深海,那是黑乎乎的一片,其实没多少区别。 但,这海还是极大的,风红玉大概花费了数个时辰才到达了目的地。 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深海宫殿群。 宫殿外,巡守的侍卫看到金红色的龙王,以及十八道漆黑的蛟龙身影,便是上前来,一见是西海龙王,便都是纷纷参拜。 然后又有一只鲨鱼头的海妖引着往里而去。 待到落下,风红玉以及十八只蛟龙纷纷化形。 十八蛟龙化作两女十六男,都是覆盖着黑色铠甲的将军打扮。 而泡泡也被放下,夏极走了出来。 ... ... 就在西海龙王一行人进入天海龙宫时,距离龙宫入口尚且有些距离的地方... 巨大宫殿构建在海崖之上,可以俯瞰整个天海龙宫。 而在这宫殿里,一个圆桌前,早已坐了四名男子,对门而坐的是天海龙王,左侧两位是北海龙王与南海龙王,右侧的则是与风红玉颇为交好的东海龙王。 此时,一名海蟒侍卫长从远处回廊快速走来,然后半跪在门前道:“启禀诸位龙王,西海龙王大人已经到了,只不过...她似乎带了一个人类。” 四名龙王都有些诧异的抬头。 “人类?” “能来此处的必定只有凡人,风红玉带一个凡人来这里做什么?” “等她来了,答案自然揭晓。” 而在南海龙王与北海龙王处,似乎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今天可是我们五方海会的第一天,关系着这片海域未来的命运,这西海龙王在这关键时候带一个凡人过来,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也许在她看来,我们这片海域的安危都比不上一个区区凡人。 我早就听说了,她部下里有不少都与人类存在恩怨,呵,她带人来,怕不是又要节外生枝。 我猜,她一定是要为这个男人求些什么东西,所以才带他来。” 声音虽然不和谐,但推测的却也算合理。 坐于中间的金袍龙王道:“求索东西?她堂堂西海龙王自己给不了吗?也罢...先不问这事。” 他侧头看向那侍卫长道:“你先下去吧。” 那海蟒侍卫长才转身走了没几步, 有一个侍卫垂首走了进来。 “启禀诸位龙王,西海龙王大人要带那个人类来此处。” 一言落下。 四位龙王都纷纷抬目。 “什么?!” “呵,这也有些太过了。” 金袍的天海龙王神色也有些不好,但风红玉的战斗力极高,在整个五方龙宫里是数一数二的,前段时间,她在海狱遭遇伏击,那根本就是必死之局,她居然能活着回来,这更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她的力量。 于是,他稍稍思量了下道:“让他来吧。” “是...” 那侍卫便是下去了。 天海龙王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什么样的人,值得风红玉带来此处? 又是做什么? 他正想着的时候,回廊上传来脚步声。 风红玉身裹金红色开叉长裙,颜容艳丽,眉眼清冷,赤着小足走在这金玉之道上。 而她身侧正与他并行着一个人间的普通男子,那男子虽是裹着体面的玄色长袍,算是器宇轩昂,但周身却没有半点力量波动,看起来根本就是凡人。 而在这里,若不是凡人根本无法清醒地踏足,这就更说明他是没有什么力量了。 只不过令人古怪的是,这男子神色平淡,来到此处,竟是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 四海龙王打量的时候,风红玉已经站到了门前... 天海龙王忽地一惊道:“你的伤,这么快就痊愈了?” 风红玉点点头,“我与这位齐先生有不少渊源,这一次是他帮了我。而我带来他,也是想恳请诸位能给我一个面子,合力打开剑墓禁制,让齐先生进去一游。” 她才说完话,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南海龙王语带嘲讽道:“区区人类,谈何帮助我龙族恢复?这也太过夸大其词了。再说了,这等凡人,别说有没有力量进入剑墓,便是资格,他也根本没有吧?” 一旁的北海龙王哂笑道:“这样的凡人,并不值得我们联手打开禁止,尤其是在现在这关键的时刻,更不可能为他浪费时间。” 风红玉冷冷道:“齐先生不是普通人,我也没有说谎。” 另一边东海龙王与风红玉交好,看了一下局势,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是直接把目光投向了夏极,随和地问道:“这位齐先生,你来我们龙宫所求的是什么? 不若说出来... 若是剑墓的宝物,我这边倒是有一件,在整个剑墓产出的神剑里也算得上是上品,我可以直接把这把剑赠送给你,如此一来,你就不需要进入探查了。 岂不两全其美?” 夏极直接道:“我要去剑墓下的古刹,借道剑墓而已,并不是要剑墓里的剑。” “古刹...” “你能去得了么?” 夏极扫了扫几位龙王,淡淡道了声:“能。” 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往前踏出一步,全身那恐怖无疆的力量,如是星河爆裂般,逸散开来, 亦如光潮怒起,以他为中心,向着整个天海龙宫飞快席卷而去,覆压此方。1603447601 79.抱歉,我没想装逼(第一更) “世上之地,只有世上之人行走,我为什么去不了?” 很理所当然的声音传入此处。 几名龙王震惊之后,天海龙王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去那古刹?” 夏极坦诚道:“我一直在寻找一些东西,却不知道它在哪儿,所以我只是去古刹看看。” 他的每一句话,都给龙王们一种非常平和的感觉。 好像对这个男人来说,进入那从未有人踏入过的恐怖古刹就如去吃饭喝水一样... “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么?古刹里...凶险异常,进不去的。” 南海龙王忽然开口, 这位龙王之前就是发出那不和谐声音的龙之一。 他之所以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不是因为他是人见人打的杠精,也不因为他是小白文里不嘲讽不舒服的小反派,而是因为他...是怨灵。 他就是要制造矛盾,让一切陷入极度的动荡,然后在乱中把所有的正常修士都淘汰光,从而让黑潮怨灵一统修士层顶端。 但就在刚刚,他发现这位居然是同一阵营的... 南海龙王顿时就觉得夏极此举蕴藏了极大深意。 无独有偶,北海龙王也是怨灵,他顿时也觉得夏极高深莫测。 这位显然更高阶的存在真是充满逼格啊。 两位作为“卧底”的怨灵龙王,觉得既然这位如此执着,那么他们肯定是要帮的,只不过在帮腔之前,还是需要提醒一下他“古刹非常危险”。 而怨灵龙王很隐晦地说了一句“凶险异常,进不去的”,这就表明他们也尝试过,甚至这深海里的怨主都试过,但是失败了,甚至还可能受了不轻的伤。 这话,只有同为“黑潮怨灵”阵营的人才听得明白。 东海龙王不明所以,但他对风红玉是有好感的,于是也提醒道:“我们确实看走眼了,阁下实力非凡,只不过那古刹却...根本不似是人间之地,也不像是小世界,非常神秘。 而且阁下是人类,在深海里,无论是行动还是出手都很不方便, 虽然阁下用了某种秘法把力量封住,而躲过了劫妖拉你入梦, 但是,阁下真的能去探寻古墓么? 我与红玉曾经试过,但亦是入不了门。” 他话音刚落,风红玉道:“东海龙王,自重。” 东海龙王一尬,却没多说什么。 夏极摇摇头:“我自有分寸。” 他话音一落, 那两位怨灵龙王顿时肃然。 于是南海龙王先帮腔道,“既然如此,我答应开启禁制。” 东海龙王扫了一眼风红玉,“我也答应。” 北海龙王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发挥了下演技,道了声:“自己找死别人也帮不了,我也应了。” 天海龙王觉得是见了鬼了,这南海北海两方龙王从来和东海西海龙王不对付,根本就是“先别管对不对,你要往东、我就往西”的格调,今天倒是统一意见了? 既然四方龙王都表意一致了,他也没意见。 于是他道:“既然如此,我们先把海会开完,商讨如何应对海狱撕毁盟约,劳烦齐先生暂等半日时间。 之后,我们会联手为齐先生打开通往剑墓的禁制。 剑墓再深处,就是古刹了。” 说着,他又拍拍手,喊了一名女侍模样的海妖,叮嘱这位海妖带着夏极去到天海龙宫宝库,让他可以在宝库里挑选一些必备的东西,算是卖个顺水人情了。 做完这些,五位龙王关上大门,开始会议。 而那海妖显然也是去过深海剑墓的,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类,刚刚那一掠即过的能量波动她也感觉到了,如此强大的人是怎么来深海的? 虽然想着,这海妖还是边走边说:“剑墓里没有灵气,我们都是通过灵气泡泡入内的,而灵气泡泡是在水中产生,所以无法存入储物空间。 现在,我带你去领一个四层复合的灵气泡泡,以及一些正常物资。 正常来说,泡泡若是碎了两层,就需要回头了,若是碎了三层,就需要立刻以最快地速度逃回出口,若是完全碎裂还没有赶回出口,那么无论多强的人死也就死了。” “多谢。” 夏极走动时,感到这天海龙宫也是肃杀无比,守卫森严,处处都有巡视的海妖,看来这五方龙王与那海狱的对杀真的是如火如荼了 ... 稍后。 夏极看着灵气泡泡,他好奇地触手在这泡泡之上,观察着,剖析着。 那海妖见他这动作,却也只是在一边等着。 夏极嘴唇动了下,想问“为什么不多做几层”,但想想还是算了,人家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何必多问? 随后,海妖又带着他先是领取了一些必备的深海特有丹药、法器。 譬如“水灵丹”,这丹药可以从周边海水里获得恢复力。 譬如“水灯笼”,这种灯笼能够在深海散发光芒,照明视线。 譬如“玄水珠”,这珠子可以让你操纵海水,甚至在海水里制造出泡泡来,只不过灵气泡泡却是造不出来的,因为灵气泡泡的制造需要在灵气极度浓郁的龙宫里才可能制造成功。 最末, 这海妖才为夏极挑选了一个上等的灵气泡泡。 期间她又详细地讲了一些关于剑墓的事,她时间掐算的很准,没多久,那边的会议就散了,五大龙王已从远处宫殿飞出。 夏极忽地抬手一抚那海妖。 海妖骤然一惊,不知这位要做什么。 但下一刻,她只觉得体内产生了一种温暖的焚烧感,这许多年受的伤竟在缓缓恢复,而其中的舒适欢愉,让她舒服到难以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她刚要道谢,一抬头,却发现那齐先生已经去远了。 那位人类随着五位龙王,出了龙宫区域,挤入了墨黑色的海水。 海水甚至没有扩散半点涟漪,就已经把他们“吞没”了。 随着他们的前行,一队又一队的海妖大将领着海妖侍卫跟随过去,四处巡查,排除危险。 风红玉抓着夏极的灵气泡泡,而夏极看着她传音了一句“若是开战了,不要做前锋,不要把后背露给盟友”。 风红玉诧异地看着他,难道父亲的意思是说自己龙宫高层里有问题? 可是,五方龙宫从五位龙王开始,便都是身家清白,虽然平时有所争吵,但绝不会在面对外敌时出现背叛的戏码。 夏极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又强调了一句:“答应我。” 风红玉点点头。 数个时辰后,这一行龙宫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一处海沟的最深处。 本以为那海沟就已是尽头了,没想到曲曲折折之间,内里竟然暗藏洞天,若不是有着龙宫的水灯笼,根本瞧不清晰。 夏极望向那幽黑深邃的洞口,简直就像是这一方世界的终点,而内里则是不知通往什么怪兽的巨口。 只不过稍稍触碰一下洞口,却又显出五彩光膜,阻拦人继续前进。 天海龙王道:“往里顺着通道游,约莫一个时辰后,当看到一把由诸多深海玄铁捆绑住的巨剑时,就是剑墓入口了。 你可以无需进入剑墓,而从旁边的入口往更深处游,再游大概一天时间,在周边稍稍探索,就可以寻到那神秘古刹了。 我会派遣亲卫在入口等候一年时间,以为你提供帮助,你若是灵气泡泡快耗尽了,可以来入口更换新的,再入内探索。” “多谢龙王了。” “你是西海龙王的朋友,不必客气。” 对话结束,五位龙王各抓出一闪烁的奇异宝石,那宝石合为了一把钥匙,旋即则如开门般,打开了那洞口五彩光膜的禁制。 夏极与众海妖道别,又向风红玉点了点头,便是挑着水灯笼,控制着灵气泡泡浮在入口不动。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之前那个困惑他的问题,“为什么不把灵气泡泡多做几层? 是因为里面存在限制吗?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众海妖愕然,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这不是很明显吗? 做不出来啊。 你以为灵气泡泡加层数很好做吗? 这个中“手艺”非常复杂,而且每多一层,失败率就高一层,一旦失败了,整个泡泡就都废了啊。 而如今,龙宫能够承受的最大层数就是四层泡泡。 五层不是没有,但成本太高太高了,需要失败好多次,才能制造出一个,于是便没人做了。 夏极看到周围海妖愕然的模样,一时间,他也跟着愕然了。 很快,他只是看了周边海妖的神色,便是已经明白了答案,于是,他才解围般的道:“是其中颇为艰难吧?” 天海龙王点点头:“道友说的不错,确实是难做,而内里对于灵气泡泡的层数并没有限制。” 夏极恍然。 他之前在宝库就已经把这泡泡分析透彻了,只是出于“别人当是另有深意”的考虑,所以才没多问。 现在既然知道答案了,他自然要多做些才进去。 然而,他不喜显摆。 可是入了洞里,灵气稀少后,就无法制作灵气泡泡了。 于是,无奈之下,他一指点在了自己的灵气泡泡上。 众海妖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那灵气泡泡的最外层往外一寸骤然多叠了一层泡泡。 众海妖还未来得及震惊,那泡泡又开始叠加。 起初还有些慢, 但夏极很快熟练了起来, 在每一次成功概率越来越低的制作里,他的速度竟是越来越快,那泡泡的层数疯狂地叠加,一层又一层往外延伸。 七层... 八层... 九层... ...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层... 不过小半柱香时间,他已经叠加到了一百层。 众海妖:... 五方龙王:... 夏极做完了,就立刻进入了这深海洞窟。 他最不喜欢装逼了,无奈。 身后传来一系列议论纷纷,震惊感慨的声音和话语,但这些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操纵着百层灵气泡泡飞快前进。 果如天海龙王所说,约莫一个时辰,他看到了一把被铁链缠绕的巨剑,在海水里呈现出扭曲之态。 夏极没有立刻进入,他左手掏出玄水珠,坐在入口处开始尝试“在这不存灵气的世界”里制造泡泡。 哧... 哧哧哧! 嘭!! 水流在他面前扩开,硬生生扩出了一个泡泡的形状,只不过因为毫无灵气的原因,又极快地坍塌了,在中央炸出一团激荡的波纹褶皱。 夏极想了想,右手在眉心轻轻一抚,第三只竖瞳便是打开了,瞳孔里暗红混乱,充满了火劫劫地的狂暴无序。 他的神通之力,可以不来自于此方天地,而是自给自足。 他再度利用玄水珠。 水流扩散,艰难地撑出一个泡泡,泡泡外的神通之力化作一层火红的形状,在这深海里的火泡泡显得极度玄奇。 然而,水火终究不相容,即便是神通之力也无法无视这个规则。 一阵剧烈爆裂之后,火泡泡彻底消失。 夏极被水流推着,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他略作思索,左手一绕,这一次他直接动用了九大噩兆里的“逆熵之炎”来协同构建火泡泡。 水流撑开,旋即化作一团火红,那火红逐渐转为雪白的色泽。 白色的泡泡竟然在毫无灵气的深海里存在了下来。 泡泡的边缘如是有两股完全对等的力量在对抗着。 夏极再测试了一下这泡泡的强度,以及叠加的可能,终是舒了口气,喃喃道:“成功了。” 做完这些,他竟还是未曾着急下去,因为他发现这入口处居然还有鱼。 能生活在这种海渊最深处的鱼,那是非常独特,且怪异,和海中的生物几乎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犹是两个世界。 于是,夏极抬手一招,从海渊的壁隙里勾出一条黑色的怪鱼,那怪鱼不过他指节大小,全身覆盖着嶙峋山石般的“铠甲”。 他左手凌空控制着“白泡泡”,右手则是操纵着那条怪鱼进入了泡泡之中。 旋即,一道浓郁的业力投入泡泡里的怪鱼身上。 那怪鱼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没多久,怪鱼就变成一个“深海黑武士”的形象,说武士那不恰当,但总之就是覆盖了很厚铠甲的怪物了,体型也从指节大小变到了人头的大小,很是魁梧与可怖。 它于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走过了十万百万年的进化,并且拥有了灵智,至少可以听得懂夏极的话了。 夏极想了想,礼貌道:“劳烦带路,我去古刹。” 说几句话 这个字数,按照以往,算是该崩了。 最近作者也是很痛苦,也察觉了本书的很多问题所在。 妈的,该犯文青病的时候作者从来都不会犹豫........ 害,不过有进步的是,居然悬崖勒马了,没因为“成绩不好的压力,文青病高发期,随之而来的可怕脑洞”而把本书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emmm........在追读的书友应该可以从最近几张感受到“风格的回归”。 这也大概算是自我的突破吧。 加油,希望能带来更有趣、你们很少见过的爽文。 如有雷同,作者也是无语了。 80.万佛雷音,皆诵我声(求订阅) 数日后。 五方龙宫与海狱迅速地卷入了战争。 此时... 龙宫之中。 前方的海妖斥候已经把战况汇报了。 南海龙王道:“海狱是疯了么?这一次居然直接进攻,是什么给了他们如此大的胆子?” 东海龙王沉吟道:“不可大意,他们定然存了底气,否则不会直接和我五方龙宫开战。 海狱人数偏少,但是实力都不弱,但这一次,他们领军的直接就是第三狱的王,这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一定要与我们龙宫决一死战了。” 南海龙王想了想道:“无论怎么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来了王,我们自然也需要派王。 而我五方龙王里,最强的两位就是天海龙王与西海龙王,天海龙王需要坐镇大局。 那么,西海龙王前去,便是最好的选择。” 旋即,他又道:“我也可以率领我族大军一同前往,如此,我两方大军压一方,在高层战力上亦是不惧那第三狱之王,之后再缓缓图之,看他们要做什么。” 南海龙王是怨灵龙王。 他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然后在混乱里把所有“非黑潮体系”的强者统统杀了。 此时,他说的有理有据。 而且看起来也一副从大局考虑的模样,至少他肯一同上前线,就表明了这一点。 如果是从前的风红玉,肯定会答应这个合情合理的安排。 但她猛然一个惊醒,想起之前阿爸交代的事。 ——若是开战了,不要做前锋,不要把后背露给盟友。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如是警钟长鸣。 风红玉并没有觉得“阿爸只是出于关心,才这么交代”,阿爸那样的人,全身玄之又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自然都蕴藏着深意。 那么,盟友里定然是有海狱一族内应的,而这内应很可能就在五方龙王里。 风红玉思绪如电,转的飞快。 所以,这一战最关键的不是击退来敌,而是找出内应。 即便找不出,也该固守。 再或是将计就计。 然而,此时又该如何说? 一旁,东海龙王见她在发呆,便是提醒道:“红...西海龙王,你觉得南海龙王的提议怎么样?” 风红玉回过神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海狱一族为什么与我们撕毁盟约,又为什么突然发动袭击,此事需要先查明了。” 她话才说话,北海龙王冷哼一声道:“西海龙王还真是好忍性,之前都被差点杀死,现在又被欺负上门了,居然还要先去查,你是胆气都没了么?” 南海龙王装模作样地打圆场、唱双簧:“别这样说,那若是西海龙王不愿,那就由我先领兵去看看,固守前线海峡,依仗地利玄阵,对方虽然强大,但也无法入侵。等我查明情况再说。” 风红玉:??? 事实上,怨灵们都非常聪明。 东海龙王倒是开口道:“既如此,我与南海龙王一起,在后方接应。” 风红玉无法再说什么,总不成,她没凭没据,也拖着东海龙王不让他去吧? 至少,在她心底,东海龙王绝对不是内应。 但转念一想,既然她是明眼人,那么她就可以盯着东海龙王,一旦出事,可以救援,同时揭开内应的真正身份。 想到这里,她便是点点头,简单地说两个字:“附议。” 天海龙王好奇地看了风红玉一眼,只觉得今天的西海龙王有些古怪,但既然四方龙王都有了决意,那么他也无话可说,便是点点头道:“那就如此安排吧。” ... ... 海狱第三狱的王正坐在一座海崖上,看着远处,他有八只手臂,每一只手臂都可以运刀杀人,即便是入了对方强者组成的大军,也可以肆意杀戮。 而八刀化一构成的则是深海神通里的绝杀技巧,那是凝聚他力量,能轻松将数十里海床斩出海沟的恐怖力量。 在这海底,没有海妖能够抵挡他的斩杀。 但第三狱的王也有些好奇,因为其他两狱的王曾经告诉他“五方龙王里,南海龙王是自己人”。 这让他古井无波的心着实动了动,因为五方龙王里无论哪一个都没有背叛的动机。 但,既然那两狱的王如此说了,他自然也信了。 反正... 他是一个刽子手。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就要杀入那富饶的龙宫,为生活在灵气稀薄、海地贫瘠的海狱一族谋个未来。 此时,前方一只抓着长枪的影鲨忽地从幽黑的海水里出现,在他对面,恭敬道:“来迎战的是南海龙王与东海龙王。” 第三狱的王愣了愣,他下意识地道:“风红玉没来?” 在他心里,只有风红玉和天海龙王才是他的对手。 那影鲨汇报道:“查探清楚了,西海龙王没有出动。” 第三狱的王脸上闪过一抹愕然,但很快就平复下来。 来的是东海龙王么? 那就联合南海龙王,先杀一个再说吧。 那影鲨继续道:“之前查询的那与风红玉有着关系的人类独自去了剑墓,前段时间,五方龙王一同为他打开了禁制,至今还有守卫在禁止门前看护着。 这消息有些滞后了,但是当时五方龙王带着大军出行,我们即便拥有着在海底近乎隐形的能力,却也不敢靠近。” “剑墓?一个人?” 第三狱的王是真的好奇了。 他本能就觉得那个男性人类就是去送死的。 但如果是去送死,为什么五方龙王又会为他打开剑墓禁制? 他生出了好奇就想去看看,但剑墓位于五方龙王核心的区域周边,他若要潜入也可以,但眼前的仗就别打了。 思来想去,他压下了冲动,叮嘱道:“盯着那边的情况,虽然说他必死无疑,但总存在着许多疑点,如果有发现,随时汇报。” 那影鲨道了声“是”,然后又抓着长枪游走了。 ... ... 另一边。 在怪鱼的带领下,夏极早就穿过了剑墓,来到了一处深渊海沟。 他盘膝坐在一处凸出的山舌上。 那山舌上还落定了一个皲裂的小珠子。 从珠子上皲裂的纹理可以看出,这很可能曾经是一把剑,只是在此处极大的压力下才被挤压成这幅模样。 而这里,是真正的生命禁地了。 这儿几乎不存在任何生灵。 夏极面前放着一盏依然在照明的水灯笼。 蓝色光华幽幽落下,照出了山舌往下的一座深海古刹。 那古刹虽然门扉紧闭,但内力却传来恐怖的精神波动。 这些精神波动夸张到如有万千人在你脑海里嗡嗡而语。 如果是普通修士,哪怕十四境修士来这里,怕只是停了了一会儿时间就会产生异常难受的感觉,只想着立刻离开。 而境界再低一点的,怕是没多久就会发疯。 这也是夏极停下的原因。 他坐在这里已经坐了足足五天时间了。 这五天时间里, 他试图通过这些门缝里逸散出的精神波动,去了解更多的信息。 “似乎是极多的僧人在念诵经文,这确实与这古刹的模样存在共通之处,那么,这里是古代诸多佛门大能的金身玉像的集聚之地?” “会否里面还存在活人?这活人以某种秘法一直存活至今呢?” 他甩开这些杂念,想得越多,便越是容易被先入为主的猜测给带歪了,而他已经适应了这些嗡嗡细语。 于是,夏极抬手一挥,强大的力量跨越数百丈,横推在门扉上。 门中忽地那嗡嗡声大作,让人脑袋几乎都要爆炸。 然后门扉却是纹丝不动。 夏极露出微笑,他取出定海珠悬挂于脖子上,然后拂衣而起,一踏步就站到了那深海古刹的庙门前,他双手伸出,推动门扉。 门中声音大作,如是狂暴暴雨、钟鼓齐鸣的声音传来。 但当他推开了门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门后,是一个有着蛛网的寺庙,庙宇很大,有不少染了尘埃的佛像。 这里就如同一个人间的庙宇,只不过这里的佛像多了点而已,一眼看去,竟是不见尽头,路道之长,足有数千米,而两畔都睡垂眉的金身玉像。 夏极本能地抬头,看到一块不满灰尘的牌匾,便是轻轻一吹,尘埃落地却如有着生命一般,窸窸窣窣地望着庙宇深处爬去。 有点像蚂蚁,但速度比蚂蚁快了不知多少。 夏极只是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就没了。 他收回目光,看到牌匾上以非常古老的字体刻绘了三个字,他居然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他也不强求,便是踏步往前而去。 才走了一步,身后的庙门就直接关闭了。 而庙宇里一片漆黑。 夏极左手挑着水灯笼进行照明,右手则是轻轻拂过身侧的一尊佛像。 这些佛像上的尘埃顿时散尽,一落地就逃跑似地狂奔往后殿,佛像则是露出了保留完好的容貌。 那是一个右手触地,双目平静的佛像。 夏极认得,这是阿閦佛,又称为不动如来,他在古经文上有看到过。 而就在他凝实这不动如来时,不动如来竟然也看向了他。 其实佛像未动,动的是念头。 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交流。 似过一刹... 又如历永恒... 一人一佛像彼此对视,如是两名智者对坐,侃侃而谈,论禅言道,说尽天地净土苍生万古,相谈甚欢。 精神里,两者的对话结束了。 一股汹涌无比的精神力量向着夏极涌来,如星河冲入了他的脑海。 这是精神的馈赠。 夏极得到了这馈赠,便是闭目消化。 这一消化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而待他睁开眼时,那不动如来的佛像竟已然皲裂,化作尘埃。 夏极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松就直接得到了馈赠,但似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他若是不通佛理,若是没有恐怖的知识储备,便是无法与这不动如来产生交流,也自然无法得到馈赠了。 但他好奇的是,这里的佛像似乎和外面的佛门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就如是天上的银河与地上的尘埃一般,差别非常明显。 而这一次的馈赠,就让他的精神力提升了相当可观的程度。 这便只是佛像,在经历了悠久漫长的时间都还有如此的精神力量,那么原主还不知道强大到何等程度了。 只是...原主还在么? 夏极抬头再扫一眼这灰尘满地、蛛网遍结的巍峨古刹。 可想其鼎盛之时,是何等的辉煌。 那不知多少年前,往来其中的,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俱往矣。 如今,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无人知晓,甚至连最古老的经书都未必有着记载。 夏极心底忽地生出一股悲伤之情,他已经自明的知道了答案。 原主早就不在了。 按照白烛所说,原主很可能已经化成了黑潮的一部分,在这无穷无垠的宇宙里,不知疲惫地游动,却又在沉睡, 他早已不是他了,因为他的意识已经被彻底撕裂又重组了,而在这游动之间则是提供着能量,作为天道的养分。 而如今,很可能他最后的精神已经被自己消融,他的意志,他的一切已经被自己继承。 夏极对着尘埃轻轻拜了拜。 然后,他继续往前踏步而去,再拂开第二尊金身的尘埃前,他心神一动,从储物空间取出了一个计时的小型铜钟。 只是古怪的是,铜钟才被他放下,就如是有了生命般,拔腿就跑。 夏极完全确定这就是个普通的钟,那么在放下它的过程里,它就成了精? 于是,他抬手一点,定住了那铜钟。 铜钟上的指针开始狂转,彰显着它此时心底的害怕。 夏极淡淡道:“计好时间。” 他声音平静,其里却蕴藏着恐怖的精神力量,让人信服,又让人心绪平静,而不会产生任何抵抗之意。 那本要拔腿狂跑的小钟顿时停了下来,乖巧又好奇地蹲在他身边的地上,开始按部就班地转动指针,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空寂的深海神秘古刹里,显得尤为清晰。 夏极这才抬手一掸,掸开了第二尊佛像的尘埃。 那尘埃落地,又沙沙地跑走了,只留下其后的金身。 这是不空成就佛,左手虚扣朝上作沉思姿态,右手则是展开,五指朝外,这是施无畏印,以示自身的无畏和心安。 而此时,又是一股精神力量向夏极传递而来。 不空成就佛似乎从这佛像金身里走了出来,站在夏极面前,双手合十,微笑着看着他,然后则是盘膝施印而坐。 夏极亦是坐下。 两者又开始了漫长的论禅,有如经年。 讨论结束后,他已经彻底接受了这极大量的馈赠,于是直接进入了消化的状态。 在消化完后,他的精神力量再度上了一个层次。 侧首一看铜钟, 时间竟才过去了十数分钟,而铜钟看到他瞅来,急忙挺直了腰杆。 夏极道:“没有加快时间吧?” 那铜钟如是能听得懂他的话,急忙点头。 夏极就是知道它没说谎,微笑着抬手抚过它的钟身。 那铜钟顿时全身一震, 其上的小配件儿叮叮当当地响着, 紧接着,指针狂飙了起来。 夏极吐出一字:“静。” 铜钟就不动了,它感受到一股无穷智慧的醍醐灌顶,只是这么轻轻一抚,就让它从懵懂到真正有了灵智。 夏极自是无法再把它放入储物空间了,于是道:“随着我吧。” ... ... 夏极走过漫长的道路,一路消化着这神秘古刹里佛像给予的馈赠,每走一步,他就如登天一步,拾阶而上,眼前境界浑然不同。 几步踏来,再回首,竟只觉如是沧海桑田,星河生灭。 只不过,他心底生出的不是感慨,而是平静。 因为即便这海变了田,这形成已灭,但他的心却始终不变。 从而以一种“不变之姿”纵观这“易变之物”, 哪怕这些“易变之物”对于凡人来说,便已近乎于永恒。 他登天而上。 这天不是他最初在十境看十一境的天,而是真正的宇宙。 他自己心底原本的一丝疑惑已经逐渐有了答案。 为什么劫云会听他念法,还会称呼他为我佛? 因为,他的另一丝道韵,即那曾经隐藏着的金手指,就是佛。 无声无息,无可察觉。 而自己那尊佛似乎与此处的古刹有些因果,以至于他在精神意念里交流的那些佛陀精神,都会对他微微垂首而拜,似是认识他的样子。 而当他走完这庙宇时,所有的佛像都已经粉碎了。 而庙宇居然还有后门。 于是,他便再推开。 门后,是一条下达深渊的长梯。 他挑着水灯笼,幽蓝光华照出长梯两侧的佛像,依然极多。 夏极神色平静,继续往前踏步而去。 就在他踏出这古刹时,整个古刹雷音大作,如是无数的魂灵抱起那金钟的撞钟木,一下又一下地敲响着寺庙边缘的古钟。 当! 当! 当! 钟声糅杂雷音,在深海神秘古刹里回荡不息,那铜钟化作的精怪骇地直接扑到他脚边,而原本在庙宇旮旯的灰尘也纷纷跑了过来,堆叠在他脚边。 强烈精神之处,易赋万物以灵,化而为精。 这些尘埃在金身玉像遍布的古刹秘待了不知多久,自然早就有了灵智,不仅有了灵智,而且实力还颇为恐怖。 只不过,它们也算是认得人,在夏极面前,半点都不敢放肆。 夏极看着这恐怖的“尘埃”,温声道了句:“不必害怕。” 而钟还在敲着。 当! 当! 当! 雷音滚滚浩荡,毫不休停,竟越发雄浑, 如一点恒星陨灭的光炸开,化作光潮往天地八方无声地铺卷而去, 淹没之处,但凡有寺庙的,但凡有承受了点儿香火佛像的,竟都生出天地异象。 佛像诵读经文,佛光照亮这普天之下的黑夜。 一时间,本已至了深夜的凡人国度顿时都被惊动了,无数人震颤无比,直呼显圣,然后跪地叩首,虔诚万分。 而修士之宗亦是纷纷揣度,互相讨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夏极什么都不知道, 他静静听着这雷音,如是听明了其中的话语。 未几,他张口一吐,竟亦是雷音。 他道了声:“阿弥陀佛。” 天下佛像,皆诵他声。 “阿弥陀佛...” ... ... “谁的声音?这是谁的声音?” 周家老祖心底生出一丝异动,他的佛像,他的金身竟然完全不受控制,而随着这声一起念诵,这岂不是说明对方在精神上的位阶已经远远超过了祂? 而祂身侧的苏妲己,亦或是苏甜,则是有些发愣。 苏甜垂下眸子。 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 一千五百年前我没有看错。 真的... 是你。 太好了。 -- ps:今天无更了。 81.南无阿弥陀佛(第一更) 未知的界域,是诸多幻景与真实不停重叠的世界,时而,可见星空化影,手执画卷的人在演算玄妙,更有双手捧着生命之水,正泼洒于大地的女子虚影。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这些都是无数年前的光,也反馈了无数年前曾有的光景。 但这般的光景其实只有在宇宙边缘才能看到。 时而又见诸多人影来走动,更有钢铁的大鸟从高空飞过,再细细去观察,又能见到金属的巨鱼在海上不沉。 这些是反馈回的真实。 而在这些之前的界域入口,九方蒲团,围绕着那如是宇宙边缘的界域。 其中一个蒲团上就坐着苏甜。 祂已经坐了很久了。 此时的苏甜心里一动,祂才一动,旁边就有人察觉了祂的动,即便她藏匿的很快,但终究还是在那一刹那产生了起伏。 所以,她身侧传来声音。 “祂还活着?” 苏甜坦然道:“不可能祂不可能活着” “若不是祂,谁能令天下所有佛像齐诵他名?阿弥陀佛,你说,这些佛像难道是在喊你么?” 周家老祖在上古被称为“阿弥陀佛”,但就如众星之母借用太上的名字一样,他也只是继承了“阿弥陀佛”的名字。 他是一个觉悟者,年少时就知道如何克服痛苦与悲伤,以绝世之才走上明觉之道,然后眉心天突成天眼,双足踩踏千辐轮,化作了佛门大能阿弥陀佛。 然而之后,祂才发现自己很可能是诸多佛陀中的一个,在他之前就已经有其他人像他一样得到了最高的教化,然后帮助别人觉悟成佛。 祂也确实是这么做,但再过了许久,祂发现了世界的真相,继而发现了宇宙真相,然后就陷入了疯狂的自我怀疑之中,然后与其他大能抱团,在那上古时候的恐怖攻伐里存活了下来。 但是 祂知道,自己绝不是最古老的阿弥陀佛,不是那位在这宇宙亿万年的时光长河,第一个心怀慈悲诵出此名之人。 祂的拈花微笑,不过是那最古老智慧九牛一毛的禅韵残留罢了,祂心境的空明圆融,不过是因为那最古老的佛残存的一点馈赠罢了。 所以,周家老祖坦诚道:“天下佛像口诵阿弥陀佛,礼拜的不是我,另有其人。刚刚便是我也心神震动,如此可见此人在佛禅一道的精深,当是早已超过了我。” 有人道:“妲己,你看呢?” 苏甜静坐良久。 众人也不急促,反正他们坐镇在此处,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苏甜忽地起身:“我需要离开些时候。” “去看看是不是祂。” 苏甜问:“如果是祂又如何?” 周家老祖道:“问他一声,世上有没有彼岸。” “好。” 一旁健壮的黑影道:“可能的话帮我带一跟他的头发回来,如果能取到血液就更好了。” “” 另一道略带张狂桀骜的黑影道:“你们说,祂会不会是夏极?毕竟夏极此子虽是人间夫子,但其身份之奇,万古罕见。” “我去看清楚的。” 戴着白纱头盖的身影道:“欸?夏极被我射过欸,差点射死。” “” 一名道门老者开口道:“若真是夏极,那一切便都合情合理了,难怪老吴当年会阴沟里翻船,被他一刀秒杀,去往黄泉待了千年,老吴,你说是不是?” 另一道黑影道:“你别和我说话。” “” 神家老祖出声道:“若他真的是阿弥陀佛,又通过不知什么法子活到了现在,那你说祂求的是什么?就是活下去么?” 周家老祖道:“我不知道,我不是祂。 但若祂真是祂,我愿祂在我身侧,前尘往事因果了断,我愿自戮三刀,智者的醍醐灌顶,总让人心中不生虚度之感。 我心底困惑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圆融之境不过是未曾经得风吹雨打,终究还是肤浅了。” 苏甜道:“就算祂真的是阿弥陀佛,祂也已孑然一身,还会存着什么宝物么,祂的宝物” 她的话被打断了。 “这是你的因果如果祂真的是夏极,妲己你一定早就猜到了吧?否则你会帮祂到那种地步?要不是你帮忙遮掩,夏极未必能活过最初的百年。” “” “不必多想,无论祂是不是,如今这将要倾覆的世道,都需要祂。” 八人正商量着的时候,忽地一道白影从远处闪烁着而来。 “刚好,一人走就有一人回。” “烛龙此行如何?” 白烛盘膝坐到第九个蒲团上,出声道:“见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祂脸上是挂着真的很有趣的模样。 黑影撇头看向祂。 白烛道:“是夏极。” 祂话音落下,老祖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让白烛觉得有点诧异,“怎么了?” “说说看他怎么了?” 白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道:“他留了两封信,一封给妲己的,一封给她苏家家主的,怕是了断因果用的。” “还有呢?其他呢?” 白烛把“黑潮怨灵污染了箓页,联盟入侵宇宙,并且如今在颠覆整个人间”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然后又把“真箓是什么”解释了清楚。 再接着,又把“夏极明知道那是真箓,却还在其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 祂又把那一晚祂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愿苍生如龙,愿亡魂安息,愿此心光明。” 众老祖瞬间就明白了,夏极之所以在真箓上落名,把自己的命运彻底地投入了未知的深渊,为的就是“亡魂安息,此心光明”。 祂们都是过来人,都立过宏愿,也曾孜孜不倦地去完成这些愿望。 可是,如同夏极这般,危险到极点,几乎没有生存可能的宏愿,祂们还真没立下过。 落笔于真箓,联通于黑潮,不知哪位存在降临,这等压力只是想一想便可以直接碾碎一个修士所有的精神。 这就好像是凡人被告知得了癌症晚期,是同一种感觉。 你若是癌症晚期了,还想努力么? 同样,你若是随时可能被降临,你还愿意修道么? 换成人间修士,知道这消息,怕都是目瞪口呆,说几句太疯狂了。 但此时,这几位老祖竟是心底生出了敬重。 黑影瓮声道:“再之后你就回来了?” “是的。” “也许你晚归一些时候,你就能看到更精彩的东西了,这夫子啊,我怕他也是阿弥陀佛了,他值得。” 说着话的时候,苏甜已经拆开了书信,她把安蓉蓉那份也一起拆开了,看了良久,道:“他是说自己快结婚了,邀我去参加婚礼,那我便去去吧。我家家主那边我自会通知” 白烛奇道:“你还真去?另外阿弥陀佛是什么?” 其余老祖便是开始对她解释,而苏甜已经从蒲团上起身,离开,她手握龙行千里,一刹几个腾挪,便是不见了踪影。 她刚消失,周家老祖忽道:“我保证,祂不会通知祂家家主的。” 夏极踏步,拾阶而下,每一步便是见一佛。 每一佛,便是相互礼敬,然后坐论禅法,不论玄功。 功不过是表象,是天地大道折射出的东西,就如烈阳的光华落照在大地上,见花见花影,见树为树影,见山为山影。 万千功法,不过是万千的影。 你若是注意到这些影是被光照射出来的,那便是明白了象。 何为象? 象为天成,在地化形,复又穷极万法,是为象。 那么,何为天? 天就是这一切起源的烈日。 夏极如今论的正是这“烈日”。 随在他身后的铜钟,还有诸多尘埃这可就有了福气了,这简直是凭空降下大机缘。 那尘埃本是何等的渺小之物,这等东西别说修行了,就算是能开灵智都算是上了天了。 但此时,这些尘埃不仅开了灵智、得了法力,还在夏极的精神波动里,如被醍醐灌顶般,飞快变强,越发恐怖。 那铜钟在它被夏极从储物空间取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个幸运值爆表的铜钟,此时它也乖巧地在边上一边计时,一边感受着那恐怖且包含智慧的精神波动。 此时,与夏极论道的佛像双手做出禅定亦沉思之姿,这是毗卢遮那佛的佛像,如来之号名为大日,两者在精神世界里如是一论十年百年千年。 千年弹指已逝。 夏极睁眼,向那失去光泽的毗卢遮那佛像微微一拜,然后承着这佛的所有,继续往下而去。 随着他的走动,他身后那玄奇的深海古刹寺庙、那通往不知何处的阶梯因为失去了力量支撑,便是都崩碎了,不再复存在。 他每走过一步,身后就只余虚无,只余不知多少万米深处的无物海渊。 铜钟和灰尘小心地跟着他。 夏极看了看时间,依然是才过了一炷香时间左右,于是便踏步往下一尊佛走去,那是一尊八臂菩萨,右持五钴跋折罗、镑鉾、宝剑、钺斧钩左手持莲华、梵筴、宝幢、索,上身披天衣,下身着彩裙,双跏趺坐于莲花座上,乃是一佛之化身,名为大随求。 人往天上走。 而他此时却在往低处行。 心底之念,越发清明,思绪如海,沉寂如渊。 他走到大随求菩萨面前,微微一拜。 菩萨亦拜他,口诵“南无阿弥陀佛”。 82.他悟了(第二更) 幽幽海域,已染血无数,能量激烈爆炸,这在海面上表现为一重又一重的海啸风暴。 风暴于深海之上形成,又推波助澜,向着遥远的岸边而去,待到靠近了渔村,就会化作海啸或是台风。 而这反季节海灾的突然到来,注定了席卷大陆海滨城市,然后不知把多少无辜生命卷入海中,葬身海底。 海下... 海妖不知死了多少,尸体堆叠,沉入海床,成了不少鱼儿争食的目标。 此时... 天海龙宫里,那会议圆桌周围这一次却是只坐了三个人:天海龙王,西海龙王,北海龙王。 三者都很严肃。 天海龙王道:“南海龙王深陷敌军之中,整个大军都已失踪,而东海龙王重伤被海底玄阵困住,如今也危在旦夕。 只不过,海狱第三狱的王居然死了,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如此算得上是两败俱伤了。” 北海龙王身为怨灵龙王,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这个计划是一个万能绞肉机,不存在失败,无非是多坑一个少坑一个。 这一次,海狱第三狱的王就是直接被坑死了。 东海龙王是认真地和他打; 南海龙王是假装内应、关键时刻插了他一刀; 更惨的是,当第三狱的王逃回去时,又在重伤之余被自家人给阴了。 三打一的局势,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各种阴,各种不可思议、无法理解、全无动机的“背叛”,把一腔热血的海狱第三狱之王给彻底坑死。 而他死去又可以化作黑潮的力量之一,壮大黑潮。 如今,从龙宫对海狱的角度,只要南海龙王没死,那就是五打二,胜算百分百。 但其实... 从对战黑潮的角度而言,是三打四。 天海龙王,西海龙王,被困的东海龙王, 对战, 北海龙王,假装失踪实则埋伏的南海龙王,第一第二海狱的王。 原本,这右边的阵营还有第三狱的王,这一战直接被坑没了。 但,北海龙王并没有大意,因为目前高层战力里,最强的两个是天海龙王与西海龙王... 他沉吟了下道:“如今局势,即便南海龙王真的失踪了,但我们四位龙王对战对方两位,那是肯定能赢的。 既然如此,我建议开动大军,直捣黄龙,破玄阵救东海龙王,再在途中寻找西海龙王,趁海狱新败,直接覆灭它,让海狱两字成为历史。” 他说的很有道理。 天海龙王也觉得没问题,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风红玉。 平心而论,风红玉也觉得没问题,但她总是想起父亲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以及那句话后的含义。 她犹豫再三,究竟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爸爸? 天海龙王见她迟疑,心底生出疑惑道:“你怎么了?” 北海龙王也一并投去疑惑的目光,忽地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因为他是个老阴比,他知道天海龙王一定会让他把没说的话说出来。 果然,天海龙王道:“直言无妨。” 北海龙王道:“还是不提吧。”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西海龙王。 天海龙王顿时反应了过来。 很简单。 海狱撕毁盟约时,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的必杀死局,风红玉怎么活着逃回来的? 另外,那神秘的人类又是怎么回事? 西海龙王的伤真的是他治好的吗?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推断出一个可怕的可能:那就是,风红玉早就背叛了,所以她根本就没受伤,只不过是导演了一场戏而已。 北海龙王见他眼神,知道这位明白了,便是露出苦笑。 天海龙王也不会见是风就是雨,八字没一撇就说出答案,只不过他看向还在迟疑的西海龙王,露出了几分警惕和戒备。 天海龙王加大声音,再问了一遍:“西海龙王怎么了?” 风红玉这才抬头道:“我觉得,有必要先确认一下海狱第三狱的王是否真的死了。” ... ... 两天后。 前线的侍卫居然把那第三狱王的黑龙头带了回来。 风红玉默然地看着这位曾经的大敌,陷入了沉默。 天海龙王虽也有感慨,但还是道:“西海龙王这次愿意出征了么? 你与北海龙王...不,你与我一同进发,去往战场,救东海龙王,寻南海龙王,而北海龙王则是坐镇此处,以策接应,如何?” 他是担心如果风红玉真是叛徒,那么北海龙王怕是要出事,所以才决意亲自出动,同时可伺机而动,掌控大局。 至于北海龙王,虽然有时候不留口德,但终究身家干净,不存在任何叛变的可能。 风红玉想一口答应,但话到嘴边,父亲的话又如警钟在她脑海长鸣,于是她口气一转道:“既是覆灭之战,北海龙王也一起吧。” 天海龙王神色不好了,他疑惑道:“为什么?你与我两人不足以击败对方吗?我们后方不需要人镇守么?” 风红玉无言以对。 面对天海龙王越来越不好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幽幽道:“这是我父亲给我的忠告,他让我小心背后,意思是我们之中可能存在叛徒。” 天海龙王神色平缓了下道:“你父亲?” 北海阴比也竖起耳朵听。 风红玉道:“不错,那一天我带来的人,他就是我父亲,因为我的所有都是拜他所赐...哪怕这龙族的血缘,亦是他给我一滴血所化出的。” 天海龙王有点不敢置信。 北海阴比略一思索,忽然觉得这位同阵营的存在太牛逼了吧? 不,那是过去。 现在这位可是自家人。 但,北海阴比费解的是,为啥这位自家人要提醒风红玉“自己等人里又叛徒”? 高深... 实在是高深莫测。 北海阴比心底佩服万分。 只觉这位更高为的黑潮生命实在是牛逼,虽然自己不理解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但这不妨碍让自己明白他很牛逼。 如此牛逼的人物定然是有深意... 什么深意呢? 北海阴比苦苦思索着。 忽然,一道雷电击船了思索的迷雾,拨云见日,雨过天晴。 这一刻,他悟了。 这位自家阵营的大佬是在使用“无间之无间”的终极手段,他一定是考虑到了今后“黑潮生命会曝光,而到时候黑潮修士和人类修士的对峙会展开,为了给黑潮阵营增添优势,所以他利用自己的身份,进行了一次无间之无间的终极行动”。 高。 实在是高! 北海阴比对于夏极的所作所为,简直佩服到了极点。 所以,他决定予以一定程度的配合。 然后,在天海龙王还在迟疑时,北海阴比点点头道:“我觉得西海龙王说的有道理。” 一言既出,风红玉顿时迷惑了,难不成北海龙王没问题?那就是天海龙王有问题了? 三位龙王各有揣度,心思脑补不知有了多少,基本上是各活在各的世界里,偏偏你一言我一语还都刚好能接上。 如此迷幻的对话,终于在两炷香时间后停歇了。 三位龙王统一了意见... 天海龙王道:“就按西海龙王所说,我们三位龙王一起进发,覆灭海狱!!” 83.融十三劫,还是不够!(第三更-求订阅) 水灯笼的光华荧荧闪耀,照明着深海最孤寂之处的一点光明,夏极已经走到了最深处了,这一次旅途,他已经接受了非常非常非常多的精神馈赠。 起初,他还心存疑惑,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这里是如此大的一个机缘。 但一路走来,他的疑惑已经消失了。 无他,可谓用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来说明。 若他在一千六百年前没有把一条红尾的小鱼儿放入东海, 若是他体内不曾有那一道佛陀的道韵, 若是没有这种种巧合,他自身没有那阅尽天下的底蕴, 他到不了此处。 即便到了此处,也只会遭遇灰尘的攻击,从诸多佛像上获得一丝精神便已是天大机缘。 但如今,他却把所有佛像里的精神都聚于一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消化,领悟,参透。 这就是天大的巧合。 然而,却也是定数。 一饮一啄,莫非前因。 因生为种,开花结果。 他未见这因,却已食这果。 那古老神秘的寺庙因为失去了佛像力量的支撑,早就被高压海水挤爆了,而他经过的长道亦是碾碎了。 而此时... 他已经走到了这深渊阶梯最后的路径。 路径的九寸玉梯被水灯笼光华斜落,投下一格一格渐增斑驳的阴影,这里有些阴冷,但已没有了佛像。 夏极放缓了脚步。 他身后... “可爱”的小铜钟,还有灰尘开心地快飘起来了。 谁!? 还有谁能比他们机缘更深厚? 这一路走来,它们觉得自己已经是无敌了。 化形? 早就能化了。 之所以不化,是因为它们不知道化成啥样,如果化成爸爸,那估计是肯定要被打的,而且它们对夏极的是发自内心的尊崇,根本不可能化成他的样子。 实力? 那是真的深不可测。 一身皮那是痒痒的,只想着赶紧跟着这位大佬出去逛逛,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两者都不会说人话,可本能让它们对夏极表达着的却是“对父亲”的感情,此时它们是欢快地跟着夏极一路“吃经验”,这就是爸爸呀,爸爸从来只会带你去“升级”。 于是,染满了灰尘的铜钟,在夏极身后左蹦又跳。 但这对二合一忽然撞到了一条大腿。 夏极停下了。 二合一的灰尘铜钟侧大腿边探出脑袋,往前看去,它们又看到了一尊佛像。 这一尊佛像却很是古怪,全身已无所谓光泽,你可以说它是任何颜色,但它绝不是你所说的颜色,它存在,亦不存在,可能连这佛像本身都只是精神构建出来的,亦或是真的。 逐渐地,四周忽然扭曲,空间,时间,一切都如长河起旋,继而成了转动不息的漩涡,漩涡中央是一个身裹黑袍、闭目盘膝的僧人。 那僧人... 不似佛,却更胜佛,一身邪意,无法遮拦。 二合一明明没动,也没被攻击,却觉得自己已经头昏眼花,不知身在何处。 铜钟两只撑脚朝天,再度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坐在一片荷叶上。 它试图跳起来,但发现自己在这儿什么力量都没了。 扫目四顾,才发现这里是一片无穷无极的莲花海,海波轻柔,莲花接天,无穷无极。 幸好,它和灰尘都看到了夏极,急忙奔跑了过去,但这一跑却场景再度变幻。 二合一腿子一软,觉得自己扑腾一声落入了深海,往海底坠去... 坠了一半,它们又看到了沙漠。 紧接着,它们又看到了森林、戈壁、冻土、以及...人间国度。 一个又一个人间国度。 然后,它们竟是开始遭遇各种诡谲的攻击。 慢慢地... 它们竟然成了人。 在这个诡谲的世界里投胎转世,化入轮回,又或入无间,徘徊黄泉,经历种种,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而沉沦于身为人类的幻境里,经历着种种,又莫名其妙地结仇,被追杀。 灰尘铜钟在这幻梦里跌跌撞撞时,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化。 此处... 依然是深海。 依然是最后的几个石阶。 没有黑袍僧人,什么都没有。 ... 有的,只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夏极。 或者说是所有此处佛陀的恶念凝聚。 一念显,一念逝,但终究曾经存在过,精神越是光明,就越是存在黑暗,无边黑暗凝聚于此,如今又凝聚于了夏极体内,被进一步地包裹交融。 铜镜和灰尘在经历百世千轮之时,夏极亦是堕入了无穷的轮回之中。 简单来说,这就是对他的考验。 他取走了这么多的佛陀精神,固然是前因后果。 那么前时的果,亦是此时的因。 他若是只能承受这无穷佛陀精神的光明,却无法承受背后的阴暗,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取走这许多东西。 那么,他就不会醒来,会永远站立于此,沉睡于此。 这不是谁对他的考验,而是他自己的力量自然的反应罢了,这就和你吃了东西肚子会饱一个道理。 ... 夏极站立在那镜子前。 他虽睁着眼,但瞳孔露出罕见的失焦。 因为,他被强行地拖入了睡梦中,在经历种种轮回。 这些轮回都是佛陀们所曾经历的世界。 一秒,便是无数念,无数念便是一轮回。 数秒过去,他竟已经经历了数个轮回。 而这似乎才只是刚刚开始,他毫不停息地在轮回里穿梭,一次一次地践行着自己,一次一次地让自己更为坚定,而在这过程里,只消一念错,便极可能万劫不复。 而奇怪的是,这梦境里,从来都有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实力境界与他旗鼓相当,每每皆是宿敌,但每每都是夏极棋胜一招。 如此... 万世轮回。 ... ... 许久。 夏极睁开了眼。 他既承佛念,亦承魔念,再看眼前,那镜子却也碎了,碎屑却未曾落地,而是在半空化作一个黑袍人的模样。 黑袍人的遮面滑落,却是夏极的模样。 夏极正欲抬手,那黑袍人急忙道:“我就是你,我是你的执念,恶念,你斩了我,你就残缺了。” 夏极抬手斩下。 黑袍人粉碎。 一切散去。 其实,这里连镜子也没有,有的只是夏极和一个再度升起的石阶。 夏极道了声:“你不是我的执念,也不是我的恶念,我斩的也不是你。” ... ... 而就此时, 世间竟又是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一处近海笼于迷雾的海岛上,正坐落着一个宫殿。 这本是一个近海的普通宗门,只不过在三年前一次空前的海啸里,这个宗门所在的岛屿被海水淹没了,然后海水迟迟没有退潮,反倒是继续淹没,增大了周边海域。 而不知为何,因海啸蕴藏了极多能量,普通的山峰都被拍碎了,而化成礁石林立之地,加上平日里笼罩在迷雾里,根本无船只前来。 当时,宗门里许多修士是御剑离开了,但还有不少闭关修行,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士没来得及逃跑,于是...他们无缝衔接了直接进入“十三劫劫妖”梦境。 因为是在海上的缘故,这梦境无比可怕,他们根本无法醒来。 原本这宗门被困的足足有千余人,在三年左右的时间里,竟然只剩下三十多人,可见这噩梦之恐怖。 然而... 似忽地发生了什么,这残存的三十多人从梦境里苏醒了过来。 他们在梦里早就猜到了自己遭遇,此时醒来,面前的恐怖劫妖消失了。 他们一时间竟是道心略有失守,而抱头痛哭起来。 “太好了,是潮水退了吧?” “这海洋之中的业力劫妖真是太恐怖了...” “清点一下,死了多少同门。” “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虽然经历了这可怕的业力劫难,但现在能够从这可怕的业力之中挣脱出来,也算是非常难得,今后实力必将远胜同境界之人了。” 片刻后,调查的修士返回了。 “死了!其他人都死了!” “只剩我们了。” “哎!” 这些修士神色黯然,但迅速调整心态,一边说话,一边快速地御剑而起,他们要看看周围的环境,也要查巡四周,了解情况,为今后的方向做打算。 嗖嗖嗖!! 一道道飞剑破开空气,腾空而起。 火辣辣的金色天光垂落,修士们操纵着天地之力使得狂风吹卷,雾气便很快散开了。 这三十多名修士此时升在高处,俯瞰脚下那宗门所在的山峰时... 当他们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了,一个个都不禁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震惊而困惑地语气频频响起: “不会吧,我们怎么还在海里?” “不!不止如此,海岸线距离此处还有数十里地。” “这怎么可能?”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也和火劫山河劫一样,这业力劫自己褪去了?连海上也没有了?今后只能在一些小遗迹世界里修行了?” “嗯!应该是这样。” “太好了...” “这是福报啊!” 这三十多名修士劫后余生,但不管如何,他们却也不敢继续停留在原宗门了,而是急忙收拾了下宗门的资源,然后在夕阳的余晖里,御剑飞向远处的大陆。 他们,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 ... 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困海岛的修士,被心存恶意地人送到海上的修士,或者不知怎么跑到了人间鱼塘里的海妖,再或者正在秘密航道的渡轮上“打瞌睡”的修士... 这些人或是海妖统统都清醒了过来。 这世间好像一瞬间变了样子。 大海对于修士的禁制,大陆对于海妖的禁制,忽然统统解除了。 过去,你不能在不熟悉的地方入睡,以防被拖入噩梦之中,被劫妖杀死。 现在,你却发现想找这么一个能遇到劫妖的地方,却找不到了。 ... ...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显然是此时深海里的夏极。 是的。 十三劫的梦境,劫妖,其根源就是这深海的神秘古刹,就是这无数佛陀精神以及恶念凝聚而成的幻景。 所以,刚刚铜钟精和灰尘精,才会一瞬间落入梦境,无法醒来。 甚至强大如夏极,也会一秒一个轮回,百转千回,不知经历了多少事,才最终斩去了这十三劫。 ... 从此,十三劫消隐,海洋陆地再无阻碍。 但夏极并不知道这一切,甚至他也不会发现是自己无意间融合了这十三劫了。 而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有多少欣喜,首先他还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么多的精神力量,其次如今与他对线的...是黑潮里那不知强大到何等程度的古主,荒主,亦或... 浩劫之主, 再或... 虚主! 84.尽头的秘密(第四更-求订阅) 无垠的冰冷宇宙之中,一条漆黑的无上魔龙在空旷的星辰之间穿梭。 这就是黑潮! 准确说,那不是黑色。 而是,没有光。 一切到临此处的星光都会被恐怖的引力卷入其中! 不仅是光芒, 若是这黑潮周围存在了浮空的陨石,那么陨石也吸引过去,然后碾的粉碎,再也不存。 当黑潮穿过一片茫茫似云的星体,穿过之处,星云便呈现一个大窟窿。 所幸,这黑潮的轨迹似是固定的,它不是没有意识,只不过无数的意识造成了无数的混乱,其中是无声哀嚎的人脸,碎裂的骨骸残肢。 若是人想观察黑潮,除非隔了一个空间,那么黑潮的影响力才会削弱许多,除此之外,只有靠着“光线靠近就会消失”这个特点,来定位宇宙里黑潮所在。 若是有一个无穷数年的观察者存在,就可以发现,每隔两万四千年,黑潮就会在人间灵气最鼎盛时,经过人间一次。 而每隔二十八万八千年,黑潮就会在经过人间时处于最近的位置。 也许,正是因为灵气的缘故,人间才不会如同其他陨星一样,被黑潮的引力而牵引过去。 之后,黑潮不会莅临人间,而是被一股玄奇的力量牵引着,向着宇宙深处再飞去。 不知疲惫,永恒不息。 就如那永远推着石头往山顶而去、然后石头又会滚落到山脚,周而复始的神灵一般,永远地这么下去。 那长以光年为单位计算的黑潮,在无声的宇宙里,吞噬着一切,只不过它已经在这既定的轨迹上游了太多次了,以至于能够不幸被它捕获的陨星并不多。 但凡有经过,皆是拖出一条夸张的黑色散尾... ... ... 最黑暗的深海里。 夏极忽然停下脚步。 他闭上眼,就能看到极其遥远的地方,有一条无光的“魔龙”在同样黑暗的星空里游动。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受。 他感受着那“魔龙”,却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或是模样。 那“魔龙”也如感觉到了他,而在远处发出无数声音糅杂在一起的鸣叫,好像在以痛苦怪异、无法被人类聆听的声音嘶吼着。 “来~” “过来~” “到这儿来~” 声音无法在宇宙里传递,但夏极能隐约感受到。 这一刻,他站在深海之中,却望着宇宙最深处。 然后,他唇未动,双手合十,默诵道:“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 这是《地藏经》。 随着他的诵读,他周身散发出玄奇的金光,光淼淼,柔和照人,却无法被人识得是什么光,又或是呈了什么形。 而如果...有一个以宇宙为视角的观察者,就能看到极为壮观的一幕。 那奔腾不息的“黑龙”,带着无数亡魂,穿梭过浩淼星空,向着人间而去。 但人间却有一团飘渺的金光,凝聚的如是一尊面容不清、形态未定的大佛,在口诵经文,为之超度。 ... ... 念里过了极久,现实里才过去了短短数分钟时间。 夏极那感应忽然断了,他也不急躁,收回心绪,看向眼前。 这里应该就是这条漫长通道的最后了。 明明已经到了最终的长梯,却又经历了一个曲折,往上再蔓延一步,似乎在告诉来人,这里还有一个最后的秘密。 夏极拍了拍脚边的灰尘与铜钟。 这两样福缘无限的精怪顿时醒了过来。 这一醒,就如黄粱一梦、大梦初醒,这数百数千世轮回使得两者目瞪口呆,愣在当场,消化着脑海里海量的记忆。 夏极道了声:“走了。” 灰尘与铜钟才清醒了。 灰尘摇身一变,挑选了一个自己在轮回最满意的形象变身了,那居然是个白衣飘飘的仙子,唇红齿白,手抓团扇,论颜值,放在整个人间估计也是一等一的。 那铜钟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威风凛凛的金甲将军,手抓一杆以钟缘化出的长刀,眼显睥睨,气势威猛,怒目之下,便是一股股恐怖气息四散出去。 夏极也不管这两个小妖精怎么调皮捣蛋,而是又道了声:“跟紧我。” 然后,他抬步迈上了台阶。 空间一阵波纹扩散,这台阶竟然通向了一个小世界? 夏极走完这一步,他已不在深海之中,但面前的景色还是令他感到了一丝奇异。 这里不是什么火海刀山,而只是一个沐浴在夕阳里的小院子,小院子的远处隐约还能见到集市,集市似乎还有热闹的声音传来... 整体给人一种温馨、柔和的暖色调感觉。 然而,这样一个世界就如水墨画,正在被火焰烧去。 灰尘姑娘道:“那远处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铜钟将军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夏极解释道:“那是虚无世界,是不存在一切物的世界,看样子,这里...正在被虚无吞噬,你们跟紧我,哪儿都不要去,也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 他很好奇。 为什么在这明明像是藏了一个大秘密的地方,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村镇? 这样的村镇里究竟藏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又会走到这里? 他走到那夕阳里的小院子,忽然之间...竟是产生了第二度的恍惚。 他似是踏入了又一重涟漪,待到走出时,他竟是变了模样,成了一个小男孩。 透过面前的一盆清水,他能看到自己的模样,可谓是眉清目秀,却天生又含着令人舒服的慈悲,端的是宝相端庄,生来不凡。 而此时的他正坐在那盆清水边看着蚂蚁。 小蚂蚁在草丛之间爬动着,努力地搬运着食物。 他目光顺着小蚂蚁的爬行方向,却很快看到了蚂蚁窝,那是通往邻家的一个窝,只不过那窝却早被石灰给封堵住了。 他目光里露出同情之色,但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忽地有声音从他小腹传来。 咕咕咕... 是他的肚子里在响。 太饿了。 但他却不像其他男孩一样,饿了就露出难受的神色,而是依然维持着平和的模样。 而此时,他身后的院门处传来一声“吱嘎”的响声。 那半身人高的木头做成的简易院门被推开了。 他回过头,正看到一个面容模糊的白衣少女从外走来,她背后似乎负着一把长剑,手里还抓着一个牛皮纸包着的烧饼。 少女走入后,随意一踢,就用旧靴子把门带了起来。 少女走到他身边,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烧饼,然后双手伸到烧饼中央,想了想,又往一边挪了挪,使得掰开的烧饼一边大一边小。 然后,少女蹲坐在小凳子上,把大的一半递给了他,似乎是害怕他拒绝,直接道:“你在长身体的时候,明天姐姐再想办法买点肉,煮汤给你喝。” 小男孩默然地接过烧饼,又碾了一点小小的烧饼屑子丢到了蚂蚁面前,然后默然道:“这些蚂蚁的家没了...” 少女侧头看了一眼他,她知道男孩说的其实不止是蚂蚁。 这一路上,男孩已经看了太多的流离失所,甚至她和男孩的父母都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里...不见了。 少女忽地笑道:“你还有我,我学过武功,以后我会成为最强最强的剑客,甚至剑仙,让人不会欺负我们。” 他侧过头,喊了声:“姐姐...我也认识字,能去街上帮人写信赚点铜板了。” 此时是夏极在代入着小男孩的视线,之前少女入门的时候,他没有看清少女的模样,现在...他看清了。 这一看清,他那早就不可能动的心,竟然是动了。 因为... 这少女,竟是妙妙!!! ... ... 之后的情景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一些日常,非常平凡的日常。 少女努力地用武功去赚钱,养活她和弟弟。 小男孩也特别懂事,接了一些活计帮人写信,甚至抄写书册,而也许是因为周边靠近寺庙的缘故,他所抄的经文竟是不少。 而,少女在剑道竟是有着无穷的天赋,举一反三,自行完善剑法,甚至自行推演剑法,她总是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而这一段的故事的最后,男孩长大了,他被一个大寺庙的主持看中了,希望他能入寺庙,成为他的闭门弟子。 少女也长大了,她因为天赋而被一位海外的剑仙看中了,那剑仙收了她为徒,带着她远渡海外,登临仙岛,勤奋修持。 两人分别前,少女塞了一个小玉珠子给男孩,笑着说是如果寺庙伙食不好了可以用这个去改善一下。 ... 当夏极接过小玉珠子的那一刻,他就退出了这奇异的情景,而再度站到了院门前。 他一摊手,发现掌心竟然真有那么一颗小玉珠。 这玉珠明明是凡珠,但此时却变得琉璃剔透,七彩光华如有生命般萦绕其中,充斥着一股澎湃且强大的力量,其力量之强,竟可比拟定海珠了,这根本就是奇迹。 而此时,似乎是自己的“体验”,竟是加速了虚无世界的吞噬,整个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被“啃噬”。 插入一堂喷子小讲座,如有喷子,请查漏补缺 以下例举一些模板,请喷子们查漏补缺,反省下自己喷的角度是否可以多更换一下,与时俱进,不求利己,只求损人,生活里唯唯诺诺,网络上重拳出击,高呼一声“键来”。 1.你说诸葛亮厉害?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曹操,不直接帮刘备登基?垃圾。 2.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些人为什么只欺负他?而不欺负别人,还不是他自己有问题嘛。 3.(他就算杀人放火)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你们居然人肉他,就不怕影响他的未来吗? 4.反正我不听,不看,不问,你就是个白痴,要不然你为什么现在倒霉了(需要配合洋洋得意状,然后在对方倒霉的时候,抓住机会) 5.我认为你必须听我的,否则你就完蛋了。哎,现在的人啊,连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那还能做点什么事? 6.我认识他,他就是萧家的那个“废物”(需要配合自己的见多识广相) 7.有本事,你证明自己清白啊,你说你没偷吃肉就没吃吗?赶紧把肚子剖开,如果里面没有,那么再说(反正我就乱说了,你有抓不到我,有本事来打我呀) 8.秦桧其实是个大才子大好人啊,哎,你们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举世皆罪我独醒啊(需要配合一副聪明无比,且暗自神伤的模样) 9.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我是他,不知道比他厉害多少倍,哎,造化弄人啊。 10.我看不懂的,就是垃圾,这样垃圾的文字为什么还有人看啊,难道这些人都是笨蛋吗,果然,世上只有我才是清醒者(需要配合一副聪明无比,且暗自神伤的模样) 11.我不就是砍断了你一只手臂嘛,我都被爹爹狠狠批评过了,你还要怎么样!!(愤怒无比) 12.你根本就不配写文,你不配***,你这是不尊重***,你这是误人子弟(需要配合我是万古无存的文学巨匠相,并发出一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感慨) 13.我代表3年以上的所有老书虫,觉得你写的就是垃圾。嘿嘿,我代表3年以下的老书虫,也觉得你是垃圾。(很可能出现在一本爆火的书里) 14.这本书火又怎么样?我不喜欢的,就是垃圾,别人都是瞎了眼了,呵呵。 15.我们老白不喜欢你这本书。 16.我们小白也不喜欢。(广大喷子们,记得要时刻扯虎皮,时刻去代表更多人,最好能代表地球人,如此才能最大化的为自己添加爽点) 17.这本书刷子真多,推荐票,月票,推荐,成绩统统都是刷的。什么?你说不是刷的?呵呵,你收了人家多少钱? 18.我杀你,是因为你该杀,我是为了大家好,是为了集体啊,你难道不能为集体牺牲吗? 19.怎么创新才好呢?不如用狗屎炒一个鸡蛋吧,别人都是用番茄,用黄瓜,太老套了,无聊得很。哎呀,狗屎炒鸡蛋真好吃。这年代居然还有人吃番茄炒蛋,啧啧啧,像我就不同了,我吃的是别人没吃过的。 随手写了点....发现喷之道实在是汪洋恣肆,以上甚至根本无法穷极九牛一毛。 咳咳咳... 不喜的话,一会儿就删。 85.骑龙,游海,定乾坤(第一更) 无光的深海,浩淼不知多少万落,海渊里群山如怪物的错落锯齿,但比之人类的山林地带不知又复杂了多少。 夏极在进入神秘古刹后,灵气泡泡早就碎裂了,如今他站在小世界出口,背后的空间正在被虚无吞噬。 而他则是抬手一点,灵气泡泡在周身撑开。 一重两重三重,连续不断的“噗噗”声响起,不过几个呼吸,他周身已经再度浮出了百层的灵气泡泡。 然后他一拍手,“铜钟将军与灰尘姑娘这两个身怀绝技”的妖精直接跑入了泡泡里,化成原来模样,灰尘如一条灰色的蛇爬到夏极左肩,铜钟显然比灰尘弱了一筹,也不和灰尘一同而行,只是抱着夏极的大腿。 夏极再回头,看了一眼几欲“焚”尽的世界,还有那正在被吞噬的夕阳小院,他完全可以确定那个男孩不是他的前世... 至于是谁。 他心底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那就是作为自己那一丝金手指道韵的原主。 能够被这一路走来的诸多佛陀认可的原主。 那位原主也许也自己生平最值得珍稀的一段记忆,存放在了十三劫尽头的小世界里,而祂自己,怕是早就死了,成了黑潮的一部分。 夏极自然知道这一路走来的佛陀何等恐怖,即便如此,他们全部都陨灭了,只留下这没有神佛的大地,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轮回。 哧哧哧... 他目光里,那象征着这位佛陀心底最珍贵记忆的小院,彻底消失了。 不... 也许没有消失。 只不过是从此存在于夏极的脑海之中了。 这就是延续,亦是一种因果的继承。 灰尘伸出几根触手点了点夏极:“君上,该走了。” 它话才说出口,抱着夏极大腿的铜钟就喊道:“什么君上,应该喊皇上!” “君上!” “皇上!” “君上!!” “皇上!!” “我的世界里君上最大!” “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然是皇上最大!” “哎哟,你是在凡间轮回呐?小土包子。” “切,我轮回的世界里可没有仙人,只有江湖中人,你来我这儿是被我管的,你们这种江湖人,我见多了!” “我可是天尘仙子!!” “我还是钟大将军呢!” 夏极听着两个小妖精极快的拌嘴,心底暗暗好笑,他大概知道这两位可能在轮回里经历了不同的情境模式,于是把自己代入了不同的角色。 他也不以为意,在虚无吞噬到出口时,一步踏出轻微的“啪”声,裹覆着百层灵气泡泡的身形往前飘出。 出了此处,就是重新进入深海了。 他左手一展,便是挑起水灯笼,然后向着顶端浮去。 浮着浮着,他忽然想到了这神秘古刹上方还有剑墓。 “这会不会与那和妙妙一样的少女有关?毕竟那佛陀梦境里的少女姐姐也是用剑的。” 于是,他花了一天时间,飘到了剑墓前。 剑墓非常玄奇, 前后左右四把巨大的剑存着, 剑尖插于海渊那被挤压的无比坚实的石头里,剑身如是被拉住野马王的缰绳束缚着,而呈现出一股封印般的静止。 入口有四个,每两个巨剑之间便是一扇门。 夏极随意从北门走入,他决定花费了些时日进行探索。 一入剑墓,水灯笼便照出非常壮阔的一幕。 那是一座座由剑构成的山峰,层峦叠嶂,延绵不知多远。 夏极走入山中... 小心地行走着。 但奇怪的是,这里根本不像五方龙王说的那么危险,至少夏极已经走了很久了,却什么危险都没遇到。 然而... 在他走动时,一群黑乎乎的剑妖正在乱跑乱撞,如是在逃命。 他走到哪儿,附近的剑妖就赶紧逃开。 这种禁制世界里的小妖精对海妖修士们而言是极危险的存在,但它们却还是连靠近夏极都不敢。 为什么? 首先,这些小妖精的产生原因就是过于靠近十三劫源头,而被其中的精神波动所影响,继而成精,夏极的存在对于它们而言,就是一轮烈日,虽然好奇,但却不敢靠近。 这很好理解,甚至都能从“科学”的角度进行解释。 智慧是一种有序的低熵态,而强烈的精神就意味着极度有序的低熵。 诸多佛陀使得这一块区域变成了一片低熵区,从而在这有序里,为部分有着机缘的物体赋予了“智慧”。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夏极能够通过业力来点化生物,为生物开启灵智的原因,当然,业力与科学的“熵”还是存在诸多区别的,这里就不多说。 其次,没看到“灰尘大姐”还在人家肩上待着嘛,那还上什么?上去送死吗? 至于它们为什么知道灰尘。 打个比方吧。 一个副本,第一章地图的怪物是剑妖,第二张地图的怪物boss是灰尘,在这无数年的光阴里,这灰尘boss偶尔也会爬出寺庙,去剑墓里逛逛的。 所以,当夏极走在幽黑剑墓里时,他发现这里根本没什么凶险。 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四处探索,恐怖的小妖精们就如在玩“老鼠躲猫”的游戏,四处逃跑。 啪!! 夏极听到声音,一侧头,水灯笼幽光里照出一个剑头的小妖,那小妖居然不小心甩了出来,而在它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剑妖,它属于被挤出来的。 这剑妖“啊”地尖叫一声,迈开腿子又往回跑,但这里挤着的剑妖太多了,它又再一度被挤了出来。 夏极侧头看向它,温和道:“别怕。” 若是被龙王们看到这一幕,怕是要彻底无语。 这些剑妖可都是禁制里的大恐怖啊... 前来探索的修士都是避之不及。 居然还有人对它们说别怕? 而夏极这两个字似是充斥着魔力,顿时安抚了那恐惧的剑妖,它张开满是煞气的眼睛看向那男人... 真帅呀~~~ 夏极一个闪身,到了剑妖面前,一抬手就把它扶了起来,然后道:“能为我带路吗?我对这里不太熟悉。” 那小剑妖露出幸福的神色。 这是一个火种靠近了太阳后的感觉。 好舒服~~ 自己好像时刻在变强哎~~ 啪!! 灰尘一鞭子抽出了数百丈,喊道:“傻啦!君上再和你说话呢!” 小剑妖顿时一挺身子,发出奇怪的尖叫,然后又充满羡慕地看向灰尘,紧接着,它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极,一边挪着步子,看起来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夏极招招手:“来吧。” 小剑妖顿时跑过来,看到夏极的右腿已经被一个铜钟抱住了,它顿时抱住了夏极的左腿。 而它的机缘顿时让远处那些挤它出来的剑妖羡慕嫉妒恨了,一双双充满剑气的瞳孔从山峦或者剑碑,或是其他遮掩物后探出,闪着期待的光芒看向夏极。 夏极温和道:“都来吧。” 阴森恐怖的剑墓里响起欢呼声。 声音起初是窸窸窣窣,每过两秒就变成了万马奔腾。 近处的剑妖们狂奔而来。 远处的剑妖还不明所以。 “咋啦咋啦?” “别说了,爸爸收人了。” “哈?爸爸?” “嗯,灰尘都能化形了,坐在爸爸肩膀上呢。” “快走快走,今后我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爸爸的意志就是我的命运。” “啊,快跑。” 夏极因为有着强烈的精神力,他哪怕听不懂剑妖们说的什么语言,也能从这精神波动里推断出它们的表意。 他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这算不算是把古刹与剑墓一锅端了? 没多久... 夏极的左腿已经爬满了剑妖,而这些剑妖发现爬不下了,就开始很自觉地挤压、组合,然后化作了一条极度致密的钢铁之龙。 它们竟然怀着成为夏极坐骑的野心!! 然而它们的野心早就被灰尘洞悉了。 灰尘自然不愿意只让这群剑妖当坐骑,于是从夏极肩头跳下,顺着那极长的钢铁之龙的背脊,迈开小腿子,哒哒哒地跑到了龙头之处,身形一转,化作了龙的双眼。 铜钟也是因为这里的精神才得意转化灵智,见到此情此景,竟也本能地跑上前,在龙头处想了会儿,变成了龙的一只角。 然而,铜钟才化作角,就被灰尘骂了。 “不好不好,一只角不行!” 铜钟于是化作了一百只角。 灰尘再骂:“你变得个啥呀。” 铜钟再变... 再变... 最后,还是变成了两只角。 于是,这条看似一体化,其实是有无数妖魔存在组合而成的“龙”就形成了。 夏极无喜无悲,心是随遇而安之感。 他坐到这条奇异的精怪之龙的头部,遨游整个剑墓。 然而,他终究没有再见到类似“夕阳小院”的小世界,显然这里很可能只是佛陀为了怀念那位亲人而做的一个“衣冠冢”。 既然无人,便以剑为墓,以此祭奠那位曾经的至亲。 但让夏极好奇的是,若佛陀行走到那般无上的境界,他即便小时候对于姐姐存了再多感动,却也不会怀念到这种程度。 除非... 佛陀的那位姐姐,也走到了与佛陀一样的境界,甚至更高。 这才让佛陀始终地维持着这样的一丝亲情。 夏极脑海里浮出妙妙。 “如果妙妙就是佛陀梦境里的那位少女,那么她曾经究竟达到过何等层次?她又遭遇了什么?为何又是我的果?” “不管如何,把那一粒七彩宝珠给她看看,也许她能想起什么。也许能破开她五百年一次的轮回。” 剑墓既然探索完毕,夏极便是骑着精怪之龙,游出了剑墓之门。 他才游出,整个剑墓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隆声,那四把巨大被上了枷锁的剑直接向他飞来,化作四只羽翼插在龙身上。 剑墓,再不存在了。 ... ... 此时,龙宫对海狱的战况已经走过了奇异的白热化,而进入了尾声。 天海龙王和风红玉即便再强,也完全禁不住这来来回回的套娃,终于被绕了进去。 天海龙王重伤,境界大跌,被和频死的东海龙王困在了一起。 风红玉因为某个黑潮怨灵龙王放水的缘故,这才负伤逃走。 如今,虽然对于普通海妖而言依然朦朦胧胧,但对于风红玉而言一切都已经清楚了。 她虽然还未曾明白南海龙王与北海龙王的叛变动机,但却已经确定了这两者是叛徒。 海水飞溅之间, 这条金红色的龙王在大海里快速游动, 但她负伤太重,鳞片倒翻之间,一道道龙血血线融入海水,使之粘稠。 而因为速度太快,还有些龙鳞竟是直接被海涛的黏力带动着,直接扯飞了,一片片如厚重铠甲落入此时的怒潮之中。 钻心的剧痛,撕裂的苦楚,让风红玉全身抽搐,意识都近要模糊。 但她不敢停下,因为她身后正有诸多巨型海妖在追赶着,而在看不见的海水里还藏匿着不少影鲨从四处包围而来... 嘭! 嘭! 嘭!! 她巨大的身形在海水里飞速而行,击拍起来的浪潮又引发了一波怒涛。 浪掀千丈,又垂天而落。 天地昏暗,云雨密布。 彤云如黑漆漆的苍兽,獠牙显出,竟是酝酿着深紫色雷浆。 暴雨转瞬来临!化作密集的万箭齐发,狂落于此方。 而海妖却也赶上了这受伤的西海龙王。 前锋海妖虽然不足以拦住风红玉,但拖延她的逃脱还是能做到的。 风红玉被迫迎战,与诸多海妖战作一团。 而未几,再后的追兵也赶上了。 左侧的是一条双角的黑金色的巨龙,这正是北海龙王,他一边游动,一边以神通之力控制着大海,使得浪涛如化一颗颗炮弹向那重伤的风红玉轰去。 他给了风红玉逃跑的机会,但如果你逃不掉,那就不怪人了。 右侧的则是第一海狱的王。 这王生的竟像是一只巨大的猿猴,缩额高鼻,脑袋泛白,身躯为青,金目雪牙,单单只是脖子便有百尺之长,是属于体型完全不逊于龙的庞然怪物。 只不过这第一海域的王周身竟然穿了许多锁链,锁链如是封印,虽然早就被他扯断了,此时却依然发出一点一点的金光,为他更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这青色猿猴模样的第一海狱王,见到风红玉被拖住,便是寻到机会,速度如电,直接扑上,身上的金色锁链被他的距离带动的狂舞如魔,尖头全然覆盖着黑膜,凄厉地撕碎一切,向那已入瓮中的西海龙王刺去! 轰轰轰!!! 巨响动天,撕裂海穹。 暴雨零落里,风红玉感受到那第一海狱王的攻势,心一瞬间如坠落谷底。 下一刻,她就会被这些锁链撕裂了,然后命运再不由己。 而她已经无力再去迎击了。 但是... 攻击并未到来。 因为此方海域,忽地被一股难以言说其妙的气势笼罩其中。 便是,第一海狱王也迫于这气势,而暂时不敢放肆,暂时收了手。 风红玉好奇地侧头。 第一海狱的王,北海龙王,以及其他海妖也循着气势方向看去... 只见,那深海之中,一个男子正坐在条金属巨龙上,往海面游来。 本书的163-206章存了些问题,今天定点修改 如题,今天的更新章节应该就1章了。 等163-206这些章节改好了,已经订阅的读者等以后想再看了,可以看出不同的味道,看到更丝滑、更爽的感觉。 另外,明天争取爆更。 嗯, 咳咳, 就这样。 再另外,穿越者的章节也会修改,这个工作放之后去做。 这算不算售后打补丁。。。。。。 86.旧日之忆,杀生鼓起(第一更) 万剑之龙,灰色的双瞳藏着极度的神秘,张开的四道羽翼扑卷起深海的汹涌暗流,一道一道向四方快速激荡,化作洋流,推挤波潮,前赴后继地往远拍去。 坐在这龙额心的男子神色平静。 然而,他既已到此,这片战场就没有人敢放肆了。 无论追杀者,被追杀者都纷纷停了下来,就如凡人看到了仙人莅临。 第一海狱的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本来挺慌的,但下一刻,他忽地认出了来人身上的气息。 这是自家人。 而且是自家人里的高位阶存在。 第一海狱的王顿时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北海龙王看着这位大佬胯下之龙,稍稍辨别,就感到了剑墓的气息。 他再细细去看,却又发现这金属巨龙的偏偏龙鳞竟都是收敛的剑,每一把剑都居然不凡,远超人间所谓的神兵。 “这...这些剑都是剑墓之中的剑。” 北海龙王忽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剑,难道是把剑墓搬掉了一大半吗?!” 他已经做了大胆的猜测。 但是,他依然猜错了。 夏极是把整个剑墓,整个古刹,连锅端了。 北海龙王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第一海狱的王,而第一海狱的王也正在看他,两人面面相觑,但目光里又都露出欣喜。 这位大佬看起来不是怨主,但为何感觉却比怨主更强? ... 风红玉也看到了这位阿爸。 她心底震骇,只觉得自己那位便宜老妈一点都没说错。 这位就是忘记自己有多强了... 现在的他,似乎依然忘记了。 以至于,他即便以一股碾压天地的气势,如神帝君临般镇压于此方,却依然不骄不喜,面色平静。 甚至语气都带着一种商量的口吻。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诸位,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今天就不打了吧?” 话音落下。 周围更加寂静。 他在询问。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海妖觉得他是因为害怕,为了息事宁人才询问。 第一海狱的王还在困惑,北海阴比却已经大声道:“你身为人族修士,为何要来管我们海妖之事!!” 夏极道:“不为什么。” 北海阴比愕然了。 他这是在给大佬造势啊,你拍一我拍一,这样才能让你“无间之午间”的终极计划得以更好的实施啊。 但是,既然大佬如此说了,北海阴比只觉得大佬定有深意,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大佬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其中的奥妙无穷自不是他能够参破的。 一瞬间,他脑海里翻来覆去推演了许多遍,然后决定认怂。 他扬声道:“好!今天就给你一个面子!” 夏极问:“明天呢?” 北海阴比被呛了下。 但,他思绪如飞,想了想便扬声道:“今后只要西海龙王不与我们作对,我们就不动她!”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第一海狱的王使眼色。 第一海狱的王正懵逼着,看到这颜色,顿时恍然,青色身躯舒展,金色锁链纷纷垂下化作战裙、斗篷。 他道:“阁下实力之强,前所未见,我...我代表海狱,和北海龙王持有一样的意见。” 说罢,他转身,一挥手。 诸多追杀的海妖,正在鏖战的海妖,甚至海底隐藏着准备伺机而动的影鲨都随着他的手势,而跟随他撤退了。 来时如潮,去时亦如潮。 千军万马如过眼云烟般,很快消失不见了。 夏极抬手压了压,这天翻地覆的大海就平静了下来,他又感到了什么,用缓沉的声音道了句:“这海,要风平浪静。” 言出法随,大海顿时静了下来。 而因为这份忽然的平静,那“远处奔袭万万里、会袭击人类沿海城市”的海啸也因此被削弱了, 虽然依旧会带来掀翻草屋顶的风暴、淹没过膝的大量降雨, 但却不会再造成反季节的天灾了。 一言,便算是救了几个城市的凡人。 说完这句话,他深吸了口气,然后看向风红玉。 风红玉此时是惨不忍睹,全身鳞片翻卷,血淌入幽蓝的海水里,带来粘稠感,而她的双爪亦在颤抖不已。 夏极一步走过数百丈距离,来到了她面前,抬手轻轻覆于她头顶,纯白圣洁的火焰席卷这条金红色伤龙的躯体,快速地为她疗伤。 风红玉强忍着心底的舒畅,以免发出什么违和的羞耻声音,待到好了,却是道:“阿爸,龙宫...” 夏极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黑潮之劫,无法避免。 无论人还是妖,亦或精怪都想上进,而不可避免的需要落名于箓。 而只要入箓就存在着危机。 黑潮有多少,数不胜数。 这是一场天道赐予人间的劫,亦是磨砺修士、以求培养出更强修士的劫。 世界不是花园,长生之道不是游戏。 这些并无错。 错的,是规则。 是这天道定下的零和的规则。 假使轮回台可真正地去定善恶,去让人间之人轮回不休, 假使怨灵无怨,可安息长眠,前世未还之债今世偿还,前世未得之果今世享用, 假使三界阻断,各行其职,欣欣向荣... 岂会再有这扭曲的世道?! 所以,夏极温柔地摸了摸这条小母龙的毛发,“回龙宫吧,今后还会有许多逃难之人,收留他们,善待他们。” 风红玉道:“我...我不明白为什么南海龙王,北海龙王要背叛龙宫。” 夏极道:“他们早就不只是龙王了...甚至你部下里也有很多海妖不再是原本的他们了。” 风红玉:“这是怎么回事?” 夏极大概把黑潮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在小母龙瞠目结舌的时候,缓缓道了句:“不要迷惑,变强就是了。” ... ... 一人两龙,潜入深海,山穷水复之间已见到一片灿灿生光的区域。 珊瑚海树簇拥之里,是华贵的西海龙宫区域。 夏极看了一眼胯下之龙,轻轻摸了摸它的额头,温声道:“我知道你想随着我得些大造化,那我便赐你们造化,但你们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风红玉挺奇怪的,爸爸胯下明明就一条龙,为啥要说“你们”呢? 然而,那条金属巨龙却全身发出嗡嗡的声音,如是在交流。 风红玉听不懂。 夏极却能明白。 他笑道:“真是惫懒的小家伙们,也罢,我就成全你们。” 说完,他双手叠结,浩荡的业力被恐怖的精神所托持,于这海底虚空里生出朵朵白莲。 莲香万里,闻者有福。 凡人闻之,长命三百年。 修士闻之,境界瓶颈就可突破。 就算是风红玉这般的海中大能,也只觉得一时间精神近乎失守,不是被入侵而失守,而是忽然察觉了一种天大的机缘到来。 她急忙闭目,进入了修行。 趁着这精神的狂潮,也许她修为的小船能够在汪洋恣肆的力量之海中,再进一步。 莲花朵朵,化作一方被缩小了千倍万倍的莲花佛国,被托于夏极掌心。 他往那万剑之龙身上轻轻一按。 刹那之间... 整片海域,万剑齐鸣。 剑气冲霄,如是一道逆卷穹苍的气柱,于万万里长空中央的云海里,轰出一道诺大的天井。 井外雾气盘缠缭绕,风云变幻,游丝化蟒飞速旋动!! 夏极于这天地震动的莲香剑海里,温和地抚了抚这条万剑之龙的额头。 他掌心的白莲佛国轻轻彻底进入了这万剑之龙的体内,一瞬间,那剑声之鸣,更是如九天之雷轰临,啸声大作。 无穷魔剑神兵得此机缘,一瞬间,便竟是生命归向圆融,它们本就是精神所酝酿出的生灵,此时得此大造化,更是欢喜到极致,于是便各自寻机缘。 哧哧哧!! 哧哧哧!! 龙破开,分出作无穷之剑,升腾于空。 天空云海如沸腾,无穷数的剑投下黑压压的影子,甚至连阳光都已经遮过。 良久... 再良久... 铺天盖地之剑,之鸣,之香终归平息。 夏极道了声:“归来。” 那无穷之剑得他声音,就争先恐后地从天零落,在与他胯下形成金属之龙。 只不过,如今的这龙却已不是当初。 夏极道:“你们本是同源而生,今后便化作一体吧。既承我因,那我便给你们一个果” 那金属之龙已在夏极这灌顶与点化里懂得了人类语言,于是便嗡嗡道:“父亲,您说...” 夏极听到这称呼,也不意外,本质上,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因他而生,因他而被成就,一声“父亲”并不为过。 于是,他继续道:“今后你守在西海龙宫,使得此处化作一方人间圣地,若是有黑潮混入其中,你也不需妄造杀戮,把人寻出来,丢出去就是了。” 此龙本就是因十三劫精神力在无穷岁月的酝酿里而诞生,又得如此大造化,它自然能识出谁是黑潮阵营的人。 于是,便恭敬的应了声:“谨遵父命。” 说罢,这条龙便是舒展开了躯体,在西海龙宫外化作一条瑰丽的长带,萦绕旋动,时不时则有一把剑飞出,又从西海龙宫里带出一名海妖送到宫外。 那被送出的海妖自然都是黑潮修士,因为夏极说话并没有遮拦,所以他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而看了一眼夏极之后也不多说,直接离开了。 有这条龙在,西海龙宫注定会成为一处正常海妖的避难所,无论如何的剧变,海妖们都会有一处容身之所。 既然,箓页有染, 那么夏极便自然而然地构建了这么一个场所,如此,也算是两边各有优劣了。 至于这条龙的实力,即便它从现在开始荒唐度日,也不是怨主能够匹敌的, 何况看这条龙的上进心,一定会埋下头苦苦求道。 夏极交代完这些,侧头看风红玉,只见她依然沉沦在顿悟状态里未曾醒来。 他看向龙宫, 龙宫里诸多海妖,甚至周边不少巡视的将军都是陷入了如此的状态。 于是,他也不等风红玉了,直接踏入了龙宫范围,在一座珊瑚宫殿里寻到了妙妙。 妙妙身侧,那位名叫小灵的五珊瑚将军也正在闭目突破。 夏极便招了招手。 妙妙欢快地跑到了他身边。 夏极看着这张脸庞,脑海里忽地映入那夕阳小院里负剑少女的模样,然而看着无知无觉、对一切似一无所知的妙妙,他心底生出些怜惜,便把她抱入怀中。 妙妙也不挣脱,只是奇道:“你怎么了?” 夏极不说话,只是抱着她,温和道:“今后,不论如何,你都要记得...这世上你至少还有我。” 妙妙想了想道:“那也请你记得,在下一个五百年后的我出现时,务必记得第一时间把平板电脑交给她。” 两人这才分开。 夏极道:“下面我取出一样东西...无论你看了怎么样,你都不许忘了刚刚的承诺。” 妙妙古怪地看着他,旋即双眼放出好奇的光芒:“神神秘秘的...什么东西呀?快给我看看。” 于是,夏极取出了在十三劫尽头的小世界回忆之中得到的七色玉珠。 那玉珠滴溜溜地落在他掌心,显得格外漂亮,七色的光华灿耀地此处生出暖色,也照明了妙妙那张清丽娇美的脸庞。 她双眸盯着这颗珠子。 这一瞬间... 她笑容消失了。 夏极感到了妙妙身上传来了强烈的精神波动。 那是一秒百年的精神轮回。 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过去数个轮回。 而此时,妙妙在经历什么,他并不知道。 只有那股波动的情绪,他能体会到。 这波动,给他的感觉,就好似... 那压抑着的注定冲向天穹, 那封锁着的必将挣碎囚锁, 那再无可求再无可诉的必然焚烧成魔。 那是天地杀生的擂鼓,在被怪力抡动着,狠狠夯砸向厚厚的人皮鼓面,发泄着心中积蓄无穷之年的压抑,带动激荡人心,喊着“杀”声冲向一片光明之处! 那是无尽的战火,无穷的身影,前赴后继,抛尸于野,却犹然坚持着信念,维持着自己的道而一往无前,直如飞蛾扑火不自量力,继而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从来不悔! 良久... 那波动消失了。 妙妙双眼沉重地闭上,泪水从双颊止不住地流落,然后她身子一软,歪倒了过去。 等到三天后醒来,夏极再问,她却已什么都不记得了。 87.苏甜来访(第二更) 叮! 构建任务。 【妙妙系任务1-调查记忆】 事件概述:在十三劫劫源的尽头的小世界里,你见到了佛陀梦境里的妙妙,妙妙对那一颗七彩宝珠有反应,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同时,妙妙又蕴含了三重意志,除了太上,还有两重意志是谁的? 为何妙妙又是自己的果? 尽力调查清楚,这不仅是为了妙妙,也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任务奖励:无 任务惩罚:无 夏极想着今后的方向。 除了黑潮降临之外,这又是一个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了。 海域事件便是暂告一段落。 夏极存了海量的精神需要消化,便是告别了风红玉,带着妙妙离开了燕洲的西边海域,回到了死亡教会。 回归后,他与小苏见了一面。 小苏也算是够疯狂的,她似乎这段时间也得了不少机缘,然后说要去最高的山巅,试图与星空产生联系,然后利用她所获得的道韵炼化一颗星辰成为自己的身躯。 她和夏极聊了聊,便是离开了。 夏极自然也需要闭关,可是在闭关之前,他需要完成一件事——完成与妙妙的婚礼。 妙妙自从上次看过那七彩玉珠后,就变得很虚弱了,这让夏极心底更生怜惜。 然而... 如今的他虽然能为几乎任何人改命,点化任何生灵,帮助无论什么存在最快地突破到十四境,获得足足四千年寿元。 可是,对于妙妙,他却无能为力。 妙妙体内似是有一股根本无法逆改的规则在压制着。 这规则说了:她五百年死一次,五百年接近你一次,五百年爱上你一次,如此轮回,不可改变。 这规则又说了:人就该有人的样子,顺应着、开开心心地活到百年寿元,如此生灭,不可改变。 这规则,就是天。 顺天者,醉生梦死,荒唐一世。 逆天者,生不如死。 这就是命。 ... ... 妙妙没想办一个隆重的婚礼,夏极便只去邀一些熟悉的人了。 而他此时已经发现“大海与陆地”开通了,往来的超凡者不再被梦中劫妖所困了。 于是,他邀请了雪夫人,白狐王黑狐王之类的妖魔,又邀了大梵天、帝释天之类曾并肩作战过的佛陀,被他赐名齐觉的老树妖,西海龙王风红玉,姬玄等等故人... 至于在燕洲的许铃铃因为太远了,就没邀请,而其他的一些故人亦或是缘分未到、还未重逢,便是也没邀请。 发完邀请,他就开始一边压抑着进入深沉的梦境轮回去消化精神馈赠的冲动,一边陪着妙妙。 而这一天,夏极正压着闭关冲动读着一本书时,门外一位死亡教会的主教层次的干部却从远处走来,站在门前。 这位干部隐隐知道夏极是谁,他也不敢直呼姓名,亦不敢乱用尊称,只是中规中矩地出声道:“启禀先生,教会外堂有一位少女要见您。 她实力...很强,自称是您的故人。” 故人? 夏极想了想道:“好,我马上来。” 他放下书,看了一眼正趴在石桌上睡熟的妙妙。 此时,雪夫人也坐在妙妙旁,如夏极一般地在看书,她见到老师起身,便是向他点点头,示意“尽管去,这里有她在照应着,不用担心”。 夏极这才起身,对那主教道了声:“带我去。” ... ... 此时... 一个甜美的少女正站在神殿外堂的一根圆柱边。 她视线被圣幛所挡。 圣幛五层,刻绘着一些有关死亡教会的神话,刻绘着狼蛇与死亡女神的像,以严格的摆放将内堂与外堂区分了开来。 外堂是给普通教徒使用,也是来客可以等待之处,内堂却是给虔诚的教会信徒们留下的一片圣洁之地。 穹顶的彩色玻璃宛如绽放的玫瑰,被直落的阳光投下一道道绚烂的彩色光柱,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光柱也在缓缓挪移。 挪到她身上时,就如给她打上了聚焦灯。 少女斜靠在圆柱边,一双眸子却有些失神。 她人在这儿, 心, 却已经飘的很远很远了。 远到,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了。 那大概是一个冬天吧? 一个雪很大的冬天。 那时候的她,连丁点儿幻术都不会,也不会在法身外再套一层法身皮,更是连一句人话都不会说。 不知为什么,山里猎物都少了许多,还有很多人冲入山里抓到什么吃什么。 狐狸也爱惜生命,她不想被抓到,就只有跑。 她流浪了很久,在如镜子般的冰冻湖面前,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只火红的狐狸。 她想凑过去喝一口水,却发现这湖冰冻的很是严实,以至于黏住了她唇边的毛。 她悲鸣着运力抬头,结果扯掉了几根毛发,这才脱身。 她疼痛地呼喊了声,甩着小尾巴又往下游走去,终于寻了一处冰块薄弱的地方,用爪子努力地拍碎了冰块,这才喝到了水。 水入喉,冰凉无比。 她在冰天雪地里茫然地走着,觉得自己可能快被冻死了。 运气好些埋覆入雪,长眠地下。 运气不好,被野狗刨食了,被人发现了再剥了皮毛吃了血肉,卖的十几两银子过个暖冬。 走着走着,她就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 等她醒来... 却是一片暖色调的屋舍里。 然后,她耳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哚哚... 哚哚... 哚哚... 她虚弱地侧过头,看到这暖光的屋舍有一个人类正盘膝坐着,不知为啥在用一个小短捶敲打着另一个空心的木头。 很久之后,她知道那个东西叫木鱼。 而那个人类是一个僧人。 那僧人很善良,救了很多很多快要冻死的人,努力地匀出些食物给他们,又让他们在寺庙周围的荒田重新开垦。 他也救了许多快要冻死的动物,等到开春了,他就领着包括她在内的动物们来到少人的后山。 动物们看到春暖花开、流水潺潺,都非常开心,于是撒开腿子都跑走了。 她也走了。 但后来,她又回来了。 她很喜欢来到这寺庙边,听着那僧人敲木鱼,听着他诵经。 僧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便是每次在吃素饼的时候都会分她一些。 她不喜欢吃素饼,喜欢吃肉,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听了僧人诵经而被他所感染,她竟然也吃起了素饼。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这僧人越来越强大,比如能飞,能腾云驾雾,能展露佛光什么的... 而她也如是跟着水涨船高,听那诵经,便竟也开了灵智。 每当那大雄宝殿里梵音四起时,她就悄悄躲到角落里,隔着墙听着那诵经之声。 虽然她已是妖,但那时候的僧人却不杀妖,反倒是教化妖魔善恶之念。 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一心求道,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变成那僧人一样了不起的人。 ... ... 那些时光都很美好。 少女想着的时候,露出了微笑。 而远处圣幛后忽地出现了人影,这把她拉出了记忆。 她看到那有着熟悉气息的男子向她走来。 她踏步迎了上去,微笑着道了声:“夏极,好久不见。” 夏极神色平静,道了声:“苏甜道友,别来无恙?” 88.爆发(第三更-感谢盟主放羊的少年) 苏甜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神色里有一丝似如隔世的恍惚。 夏极看到这恍惚都有些怀疑眼前的苏家老祖是不是真的了。 而苏甜却露出笑,“我们...一起散散步吧?” 夏极看她没带什么敌意,便是应了声“好”。 两人很默契,谁都没有说一千六百年前的事。 夏极没问“其实你看重的应该不是黑皇帝,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又为什么要与我繁衍后代”,也没提起之前两人相处的种种。 苏甜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只是并行在一起,沿着死亡教会外的一个湖,在散着步。 苏甜打开话题道:“你又快和妙妙成婚了吧?” 夏极道:“已经在挑选日子了,没多久了。” 苏甜点点头,走着走着便停下脚步,靠到湖边的铁栏杆之前,颇有女人味地随意拨弄着长发,如是顾影自怜的仙子。 夏极停在他身侧道:“住些时日吧,参加完婚宴再回去。” 苏甜忽然往前靠了靠,胳膊支着栏杆,托腮回头笑道:“你给苏月卿的信被我截下来了,她没看到。” 说完,她用挑逗、挑衅的目光看向夏极。 夏极不知怎么回答。 苏甜双唇一翘,成了甜甜的新月,“知道我为什么没给她嘛?” 夏极还是不乱猜。 于是,苏甜就不说了。 两人如是进入了冷战。 夏极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苏甜道:“我不告诉你。” 夏极:... 他被这么撩了下,还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苏甜没有理睬他的问题,而是笑着回答上一个问题:“因为我吃醋了!” 紧接着,她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了么?” 夏极摇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不信这女人会真的喜欢自己。 苏甜舒了口气,她回过头,看着远处的湖面。 时值春日,垂柳如烟,春风从东边城门而来,卷入此间,拨动柳条,亦拨动长发。 苏甜挽了挽长发,樱唇动了动,带着欢乐的笑意道:“你想不想看看更大的世界?” 夏极刚要开口,苏甜道:“不是那个...而是...你上一个母亲来的地方。” 她每次开口,都会带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哪怕夏极再怎么觉得已经无话可说,眼前这女人总如你心底的小虫子,让你再怎么想闭口不言、再怎么想与她拉开距离,都完全做不到。 夏极知道如果自己不问,眼前女人就不会再说了... 但他偏偏又猜错了。 苏甜直接道:“如你所知,我们的宇宙正在被入侵,而正式入侵前的探索是极其重要的。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我们所见的一切都很正常,但在天道层次的存在眼里,这些东西却可以反映出许许多多。 这就如两军交锋,先排斥候,了解敌情,再做攻击是一个道理。 那些穿越者,就是入侵宇宙的斥候,我们的宇宙虽然处于劣势,但也没有放弃...而我们这九人自然而然就成了斥候。” 她说完,看着夏极的眼睛。 她能看得懂男人的眼神,甚至连其中的疑问都一并解读了。 她微笑道:“你想问我是不是刚穿越回来?” 夏极不得不点头。 苏甜道:“不是,我们的天道以一种投影的方式将我们投到那个世界,而若是遭遇了不可逆转之危机,这投影就会被中断。 所以,我们可以坐在宇宙边缘,投影到对面的宇宙,算是一种特殊的穿越,每次只有三天时间左右的时间。 而有趣的是,两边时间并不对等,我们这边过去一千五百年,那边的宇宙只会过去一千五百天。 这就是说,我们回来时,已在三年之后。 对了,你娘是海府三中普通高级中学三年级的学生,坐在第二排第三位,她名字叫林玉,在四年前失踪了,她家人还在找她。” 她的话包含了许许多多的信息。 比如老祖和天道竟然达成了某种奇异的默契? 这一劫的变化,是前所未有。 而因为这个宇宙的劫数,他能够派出作为大将的只有这九人了,因为这是九个被压在十四境皮囊里的真正神明。 甚至夏极觉得过去自己的视角还是小了。 老祖,真的只活了万年么? 每两万四千年是一个“小过滤”,每二十八万八千年是一个“大过滤”,而宇宙存在了多少亿年根本不知道。 那么,难道这九位老祖里就没有从极其遥远、无法追溯年份的荒古“过滤”至今的么? 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活了万年,只是因为自己当初视线的狭窄。 可若不是这种狭窄,他也许未必就存了一往无前的心气了。 苏甜诚恳道:“你很特殊,所以,我想...你能和我在一起。一起面对这场战争,不要再彼此对抗,而是并肩作战,好么? 这一劫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我们可以都活下来,却也可能都死去。” 夏极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见过白烛了吗?” 苏甜道:“我们办法很多,说不定能帮你斩断你与黑潮的联系...” 说着说着,她声音便缓了下来,轻声埋怨出一句:“你为什么要把名字写在真箓上? 黑潮...不是一个人可以面对的。 祂是穷极无数年的劫源,是宇宙最黑暗的一面...” 夏极忽然问:“你与我究竟有何因果?” 苏甜不答,只是问:“你来么?” 夏极道:“不了...” 苏甜凝视着他,忽道:“若是我来,你欢迎么?” 夏极愕然了下道:“我甚至连一分的把握都没有,你来做什么?” 他与老祖的关系似是有所缓和,但没到这种地步吧? 苏甜道:“放心,我不会去与你的新娘子争夺什么,我呀,最善解人意了。 好了...我来这里就是见你一面,见完就走了。” “等等婚礼吧。” “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处理,处理结束了,也许在这一劫之末,我来找你。” 苏甜说完,侧头深深看了一眼夏极,露出甜甜的笑:“活下来。” 说罢,她麻利地很,直接一抓龙行千里,消失在原地,身形出现在数千里之外,一个闪烁接着一个闪烁,然后到了海边也不带停顿,又是连闪... 空气里依然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女人香。 夏极也不再多想。 ... 之后,夏极挑选了日子,与妙妙成了婚,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然后便是让雪夫人和一些小妖精陪着妙妙,自己则是闭关了。 ... 他闭关并不选择在死亡教会,而是独自一人在深海寻找了一座孤岛,一座即便渡轮再怎么迷途也不可能寻到的岛屿。 然后,才抓出定海珠,随手展开。 二十四颗散发着五色毫光的珠子顿时萦绕在他身侧,如此,无论什么存在,只要击破不了定海珠的防御,就无法干扰到他。 而夏极做完这些准备,则是闭目塞耳空心,进入了消化精神馈赠,并将这新获得的力量与自身融合的境界。 其实... 在那漫长的近乎有千世轮回的梦境之中,他已经寻到了一丝东西,如今是时候去印证这东西的时候了。 他双手翻覆,手背落于膝上。 面前,阴阳箓业之轮缓缓旋转。 按理说,天地阴阳乃是至理,阴极生阳,阳极生阴,阴阳流转则生出万物,此乃万古不变之道,亦是创世先天之道。 然而,夏极却另有所悟。 他伸出手指,缓缓点在那阴阳箓业之轮上。 这一刹那,那流转的阴阳竟然缓顿了一下,阴阳鱼儿往两边分开,而两者中间竟似要插入第三条鱼儿。 只不过阴阳鱼儿还在动,那第三条鱼儿却半点不动。 夏极口中喃喃道:“世有中极,中恒不变,不见无常。 阴过中而生阳,阳过中而生阴,是为三相。” 说完这句话,他就彻底闭上了眼。 ... ... 三百载光阴,幽幽而逝。 而在这三百年里,世间又是发生了不知多少剧变。 凡间王朝改朝换代还算是小事... 大事则是修士们终于察觉了“黑潮怨灵”的存在,察觉了箓页的问题,可是已经迟了。 燕洲这片大地,滚滚怨灵早就再度凝聚,而化出了新的怨主。 继而,在一百年前,黑潮怨灵修士酝酿已久的风暴彻底席卷了整个大陆,只不过,人间修士哪里会是怨灵修士的对手? 在几番杀戮,以及那无穷的套娃之后,整片大陆的宗门几乎都沦陷了。 这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自火劫之时就开始凌驾于凡间王朝之上的宗门,在这一千多年后,也终于陷入了绝大的危机。 在这短短一百年的时光里,且不说其他地方,单单燕洲的宗门上层修士便是几乎死绝了,剩者十不存一。 新的怨主名为梼杌,他的想法很简单。 灭杀所有修士,重建新宗门,而后来的所有人类修士就会乖乖地落于他们的掌控之下了。 所以,黑潮们对于人类宗门修士的杀戮是不遗余力的。 如今... 在这绝望的局势里, 燕洲只剩下一些庇护营地在对抗黑潮。 而其中最大的三个庇护之地的首领,分别是邪修阵营的剑魔,散修阵营的白王,以及正道阵营的玄武尊者。 89.灭种之战(第一更) “逃逃逃!” 漫天飞剑如虹流转,而之后却又随了更多的飞剑。 飞剑如千军万马,在云海里穿行。 “难道是天要亡我人族吗?!” “何其不公!为何我人族却没有能够抵御这些怪物的强者?” “剑魔...连剑魔大人都败亡了。” “逃!逃吧,逃往苍玄山,那里...有白王在,白王乃是散修里的神话,他实力当是极强,他与玄武尊者该是我燕洲大陆最后的希望了。” “传闻三百年前死亡教会的第一教皇,以及那位神秘的先生也是极强...为何这两人却偏偏消失了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害怕,也许他们本就是怨灵呢?呵呵。” “慎言!我倒是听说这两人都在闭关。” “啧啧啧,人族都快亡了,还闭什么关?难道不该立刻出山与我们并肩一起抵御怨灵吗?” 此人话语一出,旁边之人便都是冷眼撇了撇他。 那人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是我们宗门灭亡,而不是人族... 宗门之数,比之人族不过沧海一粟。 再说这等人物之心,你何必妄加揣测? 以你坐井观天的眼神去说这天当如何如何?只让人笑话罢了。” “人无傲骨傲气,无有敬畏,只有几分乡井泼皮无赖的口舌之利,可笑可悲...我便是修魔,却也羞于与你这般的人为伍,即便逃亡也不愿与你同行,即便死亡也不愿与你同死。” 说罢,前面逃亡的几道飞剑忽地岔道而开。 越来越多的飞剑往旁边飞开,只留下之前说着“先生与教皇是怨灵,是害怕”的两人。 那两人一愣,便刚要追向众人,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杀气扑来。 天穹忽地黑了,彤云如被一股怪力推动,至了此处则堆叠成一片苍色厚积云海,如是即将降下淹没大地的狂暴雨流。 云海里,只见神通之力激荡不休,一道魔影忽暗忽明。 这两名修士倒也识货... 转身便是御剑急飞, 其中人一人惊诧道:“怨主梼杌!!” 另一人苦笑道:“未尝想到我等竟然值得怨主亲自出手。” 话音未落,两人只觉灵魂如坠入了冰天雪地,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如大手攥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御剑飞行的速度几乎停缓了下来。 然而,那云上的魔影并没有攻击他们,只是从他们头顶掠过, 因为这魔影怎么会去注意这两个蝼蚁般的东西? 它所带来的恐怖气息,就已经让这两人陷入了“低等生命面对高等生命时”的惊骇。 这两人的停缓,使得他们被后来的飞剑淹没,屠杀,然后成了死尸。 ... ... 此时。 散修阵营。 辽阔山域正值春日万物萌生的时候, 点点苍翠有如墨画,铺展出大好河山。 群山上,云雾缭绕,灵气氤氲,正是超脱凡俗的仙家之地。 而此时,这仙家之地却笼罩在一片肃穆里。 每一座山峰上都坐了数道身影,从高空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足足有数千座的山峰,而这些身影也是足足有数千道了。 诸多身影彼此之间又有着联系,好像是在维系着什么特殊的大阵。 而在他们身后的一处山谷宗门里,确实有着更多的普通修士,那些修士的境界还不高,没有办法参加到这种程度的大战和防御里。 然而... 山谷里却显得人心惶惶。 有些刚刚打碎了凡人命轮、寿元增加到了一千年的修士简直是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子?” “修士界的大能呢?”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怨灵,还有那些出名的强者,怎么一眨眼九变成怨灵了?” 这些才打破法身巅峰的修士无法接受这残酷现实。 而已至神通境界的修士则叹息道:“我们散修里的大能都去构建玄阵了...” “是啊,也多亏那些怨灵先进攻的是邪修阵营,否则我们还没时间来构建了,现在既然已经成功了,那么就算是安全了吧?” “只是今后我们的修行该怎么办才好,那箓页既然有问题,那我们还能不能用?还怎么辨别呢?” 新晋级的修士无法接受,他道:“难道就没有安全一点的办法吗?” 他这句话说完,其他修士却已经不理他了。 修炼之道,九死一生,没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晋级上来了也不过是个废物。 何况,如今根本不是去想修炼的时候。 这可是灭种之战... 黑潮野心,昭然若揭。 灭杀这一代所有的人间修士,形成一个“完全由黑潮修士掌控人间上层”的世界,继而更好地打造“人间基地”。 强大的,成为他们行走在人间一员。 弱小的,成为他们黑潮本体的一员。 然后,他们会用这从人间得来的力量,去配合入侵宇宙,却发泄那无穷无尽的怨念,去把这个宇宙灭亡,自己也一同灭亡。 然而,他们也存在着些犹豫,如果...如果可以寻找到重新轮回为人的方法,他们是否还要继续这般地两败俱伤呢? ... ... “哥哥...” 白小叶看着不远处那道身影,垂下眸子。 这里是整个大阵最中央地部位,也就是所谓的阵心。 玄阵除却护罩隔离之外,还有着汇聚力量的作用。 力量汇聚到哪儿? 自然是阵心。 坐在阵心的自然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白小叶眼底有着骄傲。 那是他的兄长。 一千六百多年前,她与兄长还只是吴家的奴隶。 但之后,在吴家婚宴大乱的现场,兄长带着她逃出了吴家。 后来,她与兄长都知道,吴家之所以乱,是因为当年的神武王与世家狠狠干了一仗,而那位神武王也为她与兄长解开了“狗圈”,赋予了她和兄长自由。 神武王后来不知所踪... 虽然她与兄长也有寻找,但却没有半点下落。 而兄长,却以惊才绝艳之姿迅速崛起,在火劫时还藏着隐着,到了神通劫就如鱼跃龙门,大放异彩,之后更是一路以绝世之姿,成为了散修里的神话。 她做妹妹的也跟着水涨船高,活到如今。 可如今... 一切似乎快到尽头了。 人间修士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劫。 被冠以“白王”之名的兄长,自然扛起了抗争的大旗。 如今,他膝上呈剑,闭目坐在着数千修士中央,静静等待着那将到的大敌。 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而远处天穹忽地黑了,而在最前的竟是千余道修士的身影。 那些身影在逃命般地飞来,之后地黑潮修士们则是不急不缓地追着。 待到稍微近了,白小叶才发现这些逃命的修士有不少居然都是散修阵营的,其中居然还有她与兄长的朋友。 她不禁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 而其他山峰上坐着的守阵修士也是愕然了,他们从这些逃跑者里发现了自己的老师,朋友,师兄师弟,师姐师妹... 一时间,天地默然。 白小叶咬牙道:“卑鄙!这就和人间王朝攻城时候,驱赶难民在前,让他们往着城门逃跑是一个样子吧。” 那么,兄长开不开玄阵放这些人进来? 然,“白王”白叶孤没有听到她地话,而是双眼骤然睁开,扬声道:“梼杌!你我一战!!” 彤云莅临了,那云中怪影却没有回话。 黑潮上到怨主下到修士都不傻,梼杌知道自己前面是还有两个怨主的,那两者都死了,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所以,梼杌也不回答,只是用一双苍云里猩红的巨眼,俯瞰着远处,却不说话,也不急着出手。 逃亡的修士越来越近。 他们知道自己不该来... 但是,谁不想活下去? 他们不得不来。 那么,开不开阵?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以及之后所有造成的后果都需要白王来承担。 转瞬,白王已有答案,他侧头喊了声:“小叶,你来守住阵心,用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全力守住。” 白小叶道:“哥哥,你呢?” 白叶孤没说话,他抓住了手中的剑,道了声:“守好阵法,谁都不许开阵!” 说罢,他冲天而起,向着那逃来的修士,还有那滚滚黑潮而去。 一个人逆行的身影,尤为显眼,尤为孤独。 此生,不负手中剑,不负心中道。 -- ps:早上电脑坏了,头疼了半天,换了个不熟悉的电脑在码字。 90.愿天上亡魂安息(第二更) 荒岛之上,五色毫光的二十四颗大珠萦绕不息。 被包在其中的男子神色平静,周身气息越发深沉,透出一股浓郁的古老苍凉,若是有人看着他,只会觉得自己在看一本厚重的历史书。 他就是历史。 他在无穷无尽的精神长河里,历经了万世轮回。 这些轮回的世界虽并不存在,但却无法说是虚假,因为这些世界都是这亿万年来的佛陀构建出的。 佛陀的世界,记录着真正的苍生百态,某种程度上和真实的世界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这万年来,他看了太多东西,也寻找了太多东西。 每一次都是黄粱一梦,恍然醒来。 但却没有惊讶,而是平静地再奔赴下一世,洗却记忆,经历生死离别,喜怒哀乐,以及那附加在平凡人身上的灾劫。 一万世,百万年,他踩踏在浩淼的时间长河里,一步深一步浅,历经种种人间世态炎凉,看遍沧海桑田,观尽世事变迁,受尽人间之苦。 一路走来... 梦已不是梦。 醒亦不是醒。 那双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其中藏着的是平静无比的温和。 这一刻,他回想起了自己是谁,而心底所有仅存的暴戾都消失了,只是因为历经万古,黑发自然而然的白了,一头银丝垂落肩头。 夏极站起身。 整个天地好像抖了抖,似因这强大的力量而要酝酿出一波前所未有的天地异象。 夏极摇摇头,于是那异象还未起,就消失了。 “不过无名之辈罢了,何须如此大动静?” 他神色平和,带着一股令人温暖的笑意,抬手收起定海珠,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袍。 做了万世凡人,还是这种麻布料子的衣衫穿着舒服。 他随意把银发扎起,转头看着四周,茫茫海域之上没有一艘船。 他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一脚踏上波涛,身形掠动之间,已然无影无踪。 似他这般的人,早就不会疲惫,也不会再通过辟谷丹来杜绝饥饿,然而他看到日上中天时,还是停了下来。 习惯了中午就吃些东西。 于是,他坐在海上,从储物空间里取了些灵果开始吃了起来。 令人惊奇的是,海底的鱼儿居然完全不怕他,甚至被他所吸引,而向着他游来,在他身边游来游去。 银发男子捏碎一颗灵果,洒出均匀的数百道碎粒。 碎粒落入水中,那些鱼儿便是竞相抢食。 银发男子舒服地仰倒下来,眯眼再这乱世的烈阳下,道了声:“这天气,可真好。” 鱼儿们吃完了灵果,还要吃,于是纷纷绕着他,一个个甚至从拍着尾巴,从海水里带着一串儿晶莹剔透的亮珠子,高高跃出。 银发男子似乎被这些鱼儿惹得烦躁了,于是仰头望着天,开口说:“灵果倒是没了,不如我为你们讲些东西吧。” 鱼儿们似乎能听得懂他说的话,纷纷不动了,乖巧地“搬好了小板凳”,准备倾听。 银发男子想了想,开口道了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他周身散发出异香紫气,他身下地大海越发平静。 而若是从远处看来,就能看到此时他躺着地大海之下,不知何时竟是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鱼儿,不知数十万还是数百万条,纷纷在倾听他说的话。 忽然,银色男子心有所感,神色一变,他停下说话的声音,道了声:“都散了吧。” 鱼儿们依依不舍... 他又道了声:“都逃远一些。” 说罢... 他重新盘膝坐起,左手垂膝,五指自然舒展朝天而向,右手五指坦然张开,平推而出。 此为无畏印。 佛陀以凡体于荒山遇到猛虎,便是施以此印,以见心中光明。 如今,他亦见“猛虎”。 鱼儿们终于赶到了恐怖,纷纷向四方飞快游去,转瞬一空。 银发男子这才抬头向天,面带慈悲,问了一声:“何以安息?” 他这一声,声音也许只传递了数十米的距离,但其意却已经传递到了遥远的数千光年之外。 那长便以光年计的黑潮,如是一条托着散尾的闭目魔龙,双眸微微动了动,似是感觉到了人间有这么一个小家伙存在,而这个小家伙似乎很特殊,还与自己有着联系。 更特殊的是,这么一个小家伙居然还在问自己“何以安息”。 “魔龙”无言,而祂那漆黑吸聚一切的左瞳却缓缓张开,投向了数千光年之外,与那人间的小人儿遥遥相望。 然后,那左瞳忽地开始了挪动,发出极深沉的怨恨气息,化作一只不可名状、不可描述的“东西”,从空间这种低等维度里消失了,似乎爬入了另一个维度... 夏极心有所感,他坦然的闭上眼,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似密藏,他嘴唇嚅动,诵道:“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 ... ... “败...败了!” “怎么会这样子?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明明已经做到最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是这个结局?” “不要问了...逃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嗖嗖嗖嗖!! 漫天飞剑,凌空而起,逃亡的身影往着更北方的大地掠取,惶惶如丧家之犬。 散修于苍玄山布下的大阵已经粉碎了。 梼杌领着怨灵大军,已经攻破了阵法,正如之前追杀邪修一样开始追杀这些散修。 白小叶不想走... 但是,她的兄长让她必须走,因为她知道很多秘密,而且今后散修阵营的人还要随着她,否则便会失了主心骨,乱成一团。 而兄长自己在经历过了无数次的厮杀后,如今满身浴血,却又坐回了玄阵中心,抬手,屈指,动用这自身的余力,还有着玄阵的余力,拔剑,出剑,斩出一道凄艳的剑光。 这一剑又是挡住了不少的怨灵修士。 白小叶咬咬牙,她双颊早就流满泪水,她不可以辜负了兄长... 飞剑破空,向北而去。 北方,有燕洲人族修士最后的庇护所,那是玄武尊者所在。 至于死亡教会,第一任教皇还在山巅炼化星辰,至于内里,则整个儿陷入了“谎言的隔离”之中。 如今的教皇,甚至连此天地大变都不知晓。 今天别等了,以及小总结 电脑早上就坏了,用不熟悉的电脑和软件码了两张,然后就开始折腾着修电脑,换了各种配件,又重装了系统。 痛苦极了... 重新打开电脑,又要装这个装那个,折腾到晚上,状态实在不好,写了一点觉得不行,就不发了。 明天更新万字以上。 -- 最近剧情,也许是层次太高了,以至于很多读者都没跟过来,比之前的追读少了许多。 嗯,也许还是纯粹的压制在人间的剧情好一点。 什么低武,中武,高武,有趣故事的载体就是好的武学。 还是说有人会喷着独孤求败,说:“什么嘛,连一座山都不能斩开,垃圾书。” 然后再看到一本二年级学生写的文:“今天,主角举起拳头,打碎了一个世界,啊,真是难忘的一天呀。”然后奉为经典,说“比前一本垃圾书好多了,这才是主角,这才是好书”。 有人会喷独孤求败:“什么嘛,居然还用剑,垃圾书。” 然后看到一个只要吃屎就能变强的人,称赞道:“这才是好书!比前一本好太多了。如果我能向这个主角一样就好了。” 小水是有点魔障了,被nt的喷子影响到了,甚至可以随时化身为一个融合了十八般武艺的高端喷子,因为小水自觉已经掌握了他们所有的技能啊.... 我的天。 不行,得忘了他们,嗯,看到就永久禁言一套送走,或者干脆不再看任何评论了,nt喷子键盘侠之类的太害人了,看到就想打死。 不过,小水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还是受了影响,总觉着一个主角不能抬手灭星辰、不能一直装逼都不算是主角。 然而,到了这种程度,逼格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终究是孤家寡人,孤独的前行者,就算再多的仙味儿,但终究是少了人间烟火味儿。 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叶公好龙。 我们高喊着要看龙,然而我们求的,从来不是飞天的龙,而是一个在纸上的龙。 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91.王对王(第一更) 此时的大海依然光明。 光明照耀着那银发的男子。 而忽然之间,一道恐怖的气息以那男子为中心,扩散而出,却被他约束在方寸之地,而不波及向远方。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承受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此时默默念诵的是什么。 他的躯体里似乎有两条龙在争斗,以至于他的皮肤不停鼓起... 细细去看,却其实只有一条。 这条龙就是降临的黑潮怨魂,它在历经三百年终于走入了这个“真箓”搭建起来的入口,准备过来,降临人间,为人间的战局一锤定音。 有它的降临,即便人间还有着大能,但却也注定只能被它压住了。 而今后等到再过百年,古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降临了,而那时候定然有更多的“真箓通道”被连接起来了,更多更强的存在就可以降临了。 如今,它便是第一个降临的古主。 夏极如今集儒释道为一体,更经万世轮回,通天下至理,兼为火劫劫源,身怀六百多象,业力香火,精神意志,无不是震古烁今,虽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说一句举世无双,却也委实当得。 尤其是在他消化了十三劫的劫源,继承了那诸多佛陀的精神遗产后,实力更是再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精神为长河,力量为小舟,唯有长河汪洋、波澜掀起,小舟才能去到更远的地方。 精神的强大,必然带来力量的进步,这也是许多人遇到瓶颈后、无论再怎么修炼却也没用,然而通过修心,通过观看这世间百态,却能有意外收获、忽然顿悟的原因。 银发的男子坐在大海的风平浪静至上... 精神世界里,却是毁天灭地的交锋,无以形容,瞬息万变, 而一念稍弱,就会兵败如山倒,丢盔弃甲,溃如堤坝现蚁穴,再不复任何的翻盘机会。 夏极没想融合这到来的怨灵,他希望的是这些怨灵可以安息,可以把这毁灭一切的暴戾之气化去,所以他的身子并不是容器,而是...战场! 这是人世间最凶险的战场。 是王对王。 是一人镇守人间,天下无人知晓。 是一人许下宏愿,欲要亡魂安息。 煌煌圣道,不求成圣,不需人知,亦不自知。 只求自己下一步还踩踏在这道上,不曾偏移,不曾歪曲,每日反省,不曾懈怠。 ... ... 这精神战场上的交锋激烈无比,比之人间的任何厮杀,都残酷血腥了不知多少倍。 双方交手,至少还有个你来我往。 然而,精神世界的交锋,却是一瞬间,无穷无尽的念进行碰撞, 每一处都是难以想象的激烈, 每一处都是可以令普通人钻入牛角、一世不得出的魔障, 每一处都赤裸裸的兵戎杀伐, 于无声处, 于惊雷处。 夏极只觉得仿佛有无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每一个声音都是自己的声音,也是来者的声音。 好像是数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人,彼此对坐,进行着超越口舌的论证。 在这里,你的念头作不了假。 你没办法去忽悠,也没办法诡辩,没办法说出任何一句你自己没有坚信、没有去践行的东西。 如此的杀伐,使得他周身的气息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怖且狂暴的状态。 简而言之,若是冒然靠近他的人, 怕是一瞬间就会思维混乱,变成白痴傻子,满嘴胡言,嘴角流涎, 或者直接发了疯,手舞足蹈,不知所言。 但是... 他竟然还在克制。 他在与那从黑潮之中走下的恐怖存在对弈之时,不仅不专心致志地去对敌,居然还分出精力去顾及身周,居然还想着千万不要影响到无辜生灵。 这在凡人看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但,这正是他的道。 他越是克制,越是以凡人看似笨拙、愚蠢的法子在对敌,他的精神、他的道就越发坚定。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恶。 故... 几于道。 ... ... 随着时间的推移, 那万万里波澜壮阔的海洋中心, 海风与春光里的银发男子,周身逐渐平静。 他的约束终于起到了效果,那逸散而出的恐怖气息越来越淡,在又经过两个时辰的努力后,彻底消失,消弭了对环境的最后一点影响。 又是一个暮色时分,瑰华如血,残照于天穹, 化作千万匹苍红厚重的骏马、异兽,随东风奔腾而去,显出一派祥和的样子。 远处的白色海鸟起初是被吓跑了的,此时在远处飞了一个大圈子又绕了回来,收敛羽毛落足在一棵树上,远远地眺望那坐在海上一动不动的银发男子。 而原本吓得跑了的鱼儿有些也好奇的返回了,在它们眼里,那人类平静无比,却不知为何一动不动。 又是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银发男子座下的大海又恢复了热闹。 万物自也渴求上进,而如今,这些小生灵都隐隐察觉“靠近这银发男子”就意味着上进,便都是游绕于他身周。 破晓与黄昏,更迭不息。 海上无甲子,时转不知年。 春入夏,夏入秋,秋入冬。 漫天大雪。 夏极的神色越发平和,就如婴儿睡着了一般,异常安宁。 而大雪已经将他化作了一个海上的雪雕,从远处看来好像一座从海底突出的冰山一角,而若是一个海浪拍来,这些雪又会被冲去,露出他的模样。 他就如从这个世界剥离出去了一般,无论天崩地裂,无论如何变幻,他都不会改变。 鱼儿们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因为他的存在,许多小鱼都搬了家。 因为只要靠近这银发男子,就会让它们感到舒服,感到一种生命在升华的喜悦。 鱼儿们时常围聚在他身边,就如参拜神像一样的,天天围着他转。 忽然... 有一天。 银发男子睁开了眼。 战争结束了。 他仰着头,露出微笑,抬手覆了一片雪花,感受到掌心的冰凉,忽然之间神色大变,道了一声:“什么鬼天气,好冷啊...” 他似乎连自己的储物空间都忘了,冷的瑟瑟发抖,就好像一个在冰天雪地里淋湿了衣服、却还未归家的旅人。 于是,他急忙在大海上奔跑了起来,鱼儿们惊奇地发现这位“家园中心的神像”居然拔腿跑了。 鱼儿们急忙跟着他追... 但哪里追的上他。 几个呼吸的功夫,那银发男子就已经没了影子。 92.血管之中封古主!(第二更-求订阅) 空旷的星云五彩斑斓,有的如泡泡,有的如蝴蝶,有的如蜂巢... 一道道因为玄奇力量而瓦解的星际气体云,则在冰冷深邃的宇宙里拉出鬼魅般的星云,有的像脸,有的像人影... 那疏疏散散的星团,则是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光年旋臂,在“缓慢无比”地旋转着。 若是细细看去... 却能在一些星团里发现很特殊的“星体”,那些星体似是处于星团的核心位置,但却大多都黯淡无光,恍如一方方特殊的墓碑,不知被何人所立,而存在于这宇宙星空里。 若是有这么一个超脱于一切的观察者,就能发现每一个这样的星体都与旁边的星体决然不同。 因为,这些星体里似乎藏着一个又一个独立的世界... 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劫地。 上古亿元,多少劫临于这世界。 除了永恒不变的黑潮之外,火劫、山河劫、甚至业力劫都曾有过诸多的替代品。 而这些墓地,就是那些曾有的劫源。 不知有多少真正的绝世天骄、惊才绝艳、福源通天的人也曾融了这些劫源,却终究还是落得一个融入黑潮的下场。 旧的墓碑已经死亡, 新的世界却又在诞生, 从凡眼观之,那是一个又一个“种子”样“团”,在不停地吸聚着周围更多的物质,然后再一股玄奇的伟力之下,逐渐发育成了新生的、为尘埃所覆盖的小世界。 宇宙之神秘,之浩大,未曾走入之人,都不过坐井观天。 人所想象的极限,自以为修炼的极致,亦是不过管中窥豹。 而在这无穷无尽的世界里,那漆黑的无上黑潮,依然在距离人间数千光年的轨迹里游动着,只不过它的左眼却消失了。 左眼消失之处,那联通向人间的口子却没有消失... 这是真箓维系的口子。 只不过,普通的怨灵却无法进入这样的口子,只有等着下一个察觉了这口子的存在再度爬入。 怨灵们奇怪的是,之前不是有个古主爬进去了么? 它去了哪儿? 为什么通道还在? 按理说一旦融合,通道就会消失。 那么古主难道没有融合? 眇目的无上魔龙,“缓缓”地蜿蜒地游着,无穷无尽的怨灵在无法传递声音的宇宙里、张嘴发出无声的充满刻毒的哀嚎。 ... ... 哧哧哧!! 怨恨的气息,于那既定的轨迹里散发,但只是散发出半点,就又被那轨迹于伸缩之间化散开去。 玄之又玄的气息,毫无动摇的心智,在将那气息里的恐怖怨气缓缓化去。 那气息的流转的速度渐渐慢了,它听到心脏的声音。 每一声,都如万千的佛陀、诚心诵经,不为送它去往未知的亡者国度,不为让它放下屠刀,而只为平息它这的怨气,然后重新拥有选择的权力。 那轨迹... 就是夏极的血管。 那气息... 就是如今在他血管里流动,或者说半封印的古主。 下一杀劫的boss,于这一杀劫提前来到,而且还被半封印在了一个人类的血管里,说出去,根本没人敢信。 风雪之中,夏极银发如潮,独自行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地上,又如凡人般行走在闹市里,他问了问时间,知道一过三百多年了,这意味着妙妙的寿元不多了,他要回去。 只是,他才一动,又似是感到了什么,而踏步往另一边而去。 可才走几步,发现这风雪实在是大,便是跑到一个买伞的小贩面前,指着一把黑伞问:“多少钱?” ... ... 北方。 燕州修士最后的庇护之所。 经过了足足大半年的鏖战,已然到了尾声。 如今,那莽莽雪山之中,覆笼的气罩已是光芒暗淡。 这是阵法在黑潮的攻击里变得薄弱的迹象。 而若是任由黑潮继续攻击下去,即便拥有这等玄阵,却也注定了无用。 所以,在其中躲藏的修士也不可以一直的藏着,出阵对战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兵对兵。 将对将。 王对王。 此时,彤云密布,大雪纷飞,其中一道魔影与一道雄壮的身影忽暗忽明,彼此攻伐,激烈的来回之间,不时从天传下雷鸣般的声音。 轰! 云层破裂, 那魔影被轰飞而出,却见是个周身散发黑烟、双瞳散发着血红的巨人,这就是怨主梼杌。 与这巨人同时飞出的,则是一个强壮如山,左手持蛇矛,右手抓着巨盾的男子。 男子浓眉大眼,神色坚毅,虽在刚刚的交锋过程里全身浴血,却优然未察,他无法后退,因为他是此处庇护地的玄武尊者。 为人而战,为这片大陆最后的净土而战! 他曾被怨灵修士陷害、但却杀之不死,被困在一座不见天日的地牢迷宫长达两百余年,而正是这两百余年的关禁,才使得他的意志愈发得到磨砺,实力更上一层楼,最终破笼而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此时,梼杌犹如一头暴戾的魔虎,才一显身,又化作一道黑光狂暴地扑了过去,如长啸于星河之间的猛虎,周身焚烧着滚滚怨恨的黑色气息,而他也不用兵器,双手就是兵器。 腾腾腾地踩踏之间,如是以大地为鼓面、疯狂擂动。 转眼之间,梼杌已到了玄武尊者面前,抬手覆笼,如一座魔山狠狠碾下。 玄武尊者神色却是不动,左手拿龟壳般的巨盾骤然掀起。 轰!! 盾山交碰,极密能量余波如潮四爆。 仅此一下,若是换做普通修士,就会使得他的身躯连同法身彻底崩碎。 但玄武尊者却是无法撼动,他承受着那巨大的能量余波,全身肌肉如遭铁锤,而他全然无视,右手之中的墨色蛇矛化作电光狠狠刺出。 这一刺,似无声无息。 但梼杌竟完全不敢硬接,而是抬起蒲团大的巴掌,那巴掌如是实心的,骤然化作一方黑盾。 叮! 一声轻响。 梼杌却被击的狂退几步。 他退的时候,玄武尊者左手之盾猛然松开,那盾化作一方龟壳围绕着他旋转不息,却又完全不会妨碍到他的任何动作。 他原本的右手抓矛变成了双手抓握,一踏虚空,在身形拉扯出百丈气流的功夫里,抖动矛身。 那矛瞬间散裂出诸多的枪花,但这枪花根本不是凡间枪花,而是化作道道裹覆着黑膜的黑蛇... 这些黑蛇几乎都成了实体,都拥有了生命,在他这一抖枪花的功夫里,狩猎般的飞扑而出。 百蛇穿空,巨盾旋舞,攻防之间,皆是顶级的神通。 梼杌面对这攻势反倒是不退了,而是欺身上前,任由那些枪在自己的躯体里戳出一个个黑窟窿... 可是,他却完全无视这等攻击,他也不会感到躯体的疼痛,反倒是又在半空轰出一拳。 怨主,不死不灭,何况这一枪? 梼杌等的是对方全力出手时,他在反击。 然而,玄武尊者早有准备,他在刺出这一矛后,根本看都没看结果,而是左手一抓飞旋的巨盾,横于面前,迎向那瞬间扑面的拳影。 轰!! 又是能量波纹狂散开来,四周空气无法承受,纷纷震碎,化作冬雪里连绵不绝的惊雷。 玄武尊者骨骼被压得发出轻微“咔咔”声响,却又猛然一顶,将梼杌弹开,继而又互相扑去。 两人战斗狂暴无比,你来我往,而玄武尊者却也终究是打的吃不消了,只能退回玄阵之中。 他这一退,其余随他出击的修士也一起退了。 黑潮再度狂涌向玄阵,发动攻击,光罩承受着这些攻击,而现出道道涟漪,彼此交叠,一时间连外面的风景都看不清了。 玄武尊者站在覆雪的山巅纸上,抬头看着那暗淡的的玄阵,闭目无言。 其余人也都是沉默无声。 这里修士极多,却再也不分正道邪道抑或是散修。 这里有的,只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魔修里有一人叹息道:“若是我们能齐心协力,当是可以守住,梼杌虽然强大,但剑魔还在,定然可以配合玄武尊者更好的防御。” 白小叶则是咬着唇,双眸里藏着难受的神色,“如果哥哥还在这里...” 是的。 如果最初人类修士没有分散,未必不能存活之机。 但现在,只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任由谁都能看得出来,这玄阵快破了。 而玄武尊者能够带着众人支撑大半年时间,已是极强了。 冬夜... 风雪弥天。 黑潮停止了发动攻击,毕竟除了怨主,其他人也已经是修士,而不是不死不灭。 一簇簇篝火升腾而起,光焰灼灼,照出这岿巍山脉的冰山一角。 防御的修士们盘膝在一座座山峰之巅维系大阵。 谷里的修士则是神色各异, 在这些时日里,他们的道心已经动摇了,他们有的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该不该走上这条修炼之道。 而在这样的心态下,不少人居然都选择了借酒消愁,一醉方休。 “败了...” “这一次一败涂地...” “为什么会这样?” 质疑声,哭泣声,在深夜里时有响起。 然而,又有什么用? 午夜。 沙沙沙... 雪花随风吹卷。 玄阵之外,黑潮之外,怨灵修士之外, 一个银发的男子正踏步而来,他感受到风雪的浓烈,便竟是撑起了一把黑伞。 这黑伞是他在附近的凡间小镇上买的。 他如是一个迷途的旅人,无意之间,误入了这如今燕洲最大的战场。 93.忽悠了一个交流生(第三更-求订阅) 风雪呼啸,除此再没有声音。 幽黑山道,不见半点光芒。 可即便光线再暗,修士们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东西。 两名怨灵修士正值守在区域边缘,他们盘膝打坐,一边恢复着力量,一边放开神识注意着四周。 忽的,两人忽然感到了些异常,便同时睁开了眼。 细细去察觉,好像风雪声里多了点脚步声。 “怎么会有脚步声?哪儿来的?” “修士御剑乘风,只有凡人才会步行,但是在这样的天气,这样偏僻的地界,又有哪个凡人会来?” 两名怨灵修士一边说着,一边循声看去。 那山道上确有一道身影,撑着把黑伞,从风雪长道的底端走来,拾阶而上,不缓不急。 两人摸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颇为诡异。 其中一人也不忙着攻击,而是扬声道:“什么人?” 来人却不说话,只是如旅人般走着。 另一人神色动了动,眸子里闪过警惕,右手一压,覆盖黑膜的长剑顿时浮空而起,有着风雪的掩盖,这个动作算是无声无息。 就在这人准备出手的时候,那撑着黑伞的人停下了。 一头银色的长发随风而扬,来人抬起面庞,也未说话,只是周身忽的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怨念气息。 这气息如此的磅礴,如此的刻毒,即便令两名怨灵修士都有些骇然。 “这...这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气息。它属于未来,而不属于现在。” “难道是...” 两人心底忽然有了答案。 那准备出手的怨灵修士急忙收起飞剑,另一人也肃然而立。 这两人心底充满了震惊与惊喜。 这... 这来的大人身上的怨气竟是远远超过了怨主,而这般凝聚的怨气,这般强大的力量,只有那恐怖的古主才会有。 古主是比怨主更强的存在,这样的大人物竟是提前降临了么? 怨灵们在高维同属一体,在其中虽然没多少上下之别,但是位阶如果存了明显差异,还是会表达敬重的。 这两名修士急忙道:“见过大人!” 夏极抓着银发随手一卷,就在末端扎了个小辫子,以免风吹得太乱,然后道:“这里谁是领军的人?” 其中一名怨灵修士道:“是怨主梼杌。” 另一名怨灵修士道:“我带您去见他...还是我去告诉他您来了?” 夏极道:“我去见他。” “是,那请您随我一起。” 一名修士便是御剑而起, 正要起飞,他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带一下我。” 这修士:??? 不是,您这么强还要人带? 这“带”又有何深意? 正想着的时候,夏极已经站在了他飞剑上,“走吧。” 那修士满脸困惑,他忍不住问:“您不会御风吗?” 然后他听到了这辈子也无法明白的话... 夏极道:“不喜欢而已,走吧。” 这怨灵修士只觉得古主不愧是古主,实在难以揣度,他也不想了,便是掐指一点远方,飞剑腾空而起,载着两人往这雪山的深处飞去。 未几,飞剑已经落在了一处冰冻的溪流前。 到了此处,夏极也不需要人去介绍了,他直接散发出古主的气息,覆笼而下,一众原本还戒备这的怨灵修士顿时之间都放下心来。 而正在木屋的梼杌则是吃了一惊,随即狂喜,他喃喃道:“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居然有古主成功降临了?” 要知道即便黑潮修士们曾经让不止一人落名于“真箓”,但是,怨灵们把天道的压制想得简单了, 没有达到十五境的躯体强度,根本不足以承受哪怕古主的降临。 而现在,整个天地最高境界就是十四境。 十五境要等到下一个杀劫才会有。 所以,这三四百年里,真箓毫无例外的都失败了。 “怎么会...怎么会有古主大人成功了?!” 梼杌开心极了,那一张沐浴在黑气里的脸庞忍不住露出喜悦的表情,“天害我黑潮一族,但如今却有古主于此时成功降世! 而有了古主大人,今后这百年的时光,黑潮一族足以统一人类了! 今后可以集并人间力量,壮大我黑潮,再联合那入侵天道,杀死这贼老天!” 他近乎虔诚地仰望着虚空,“无数年的怨恨,终可可得归宿了!” 梼杌循着那气息,兴奋地推门而出,他看到了那冻水之前垂手而立的男子。 男子银发,手抓着垂落的黑伞,看起来一点都不恐怖。 梼杌走到他面前,瓮声道:“梼杌见过大人。” 夏极侧头看了看身侧,这梼杌全身黑气焚扬,是个三四米高的巨人,他忽然笑道:“梼杌,喝酒么?” 梼杌:??? 夏极也不多说,从怀里抓取两瓶高浓度烈酒,一瓶八十文钱的那种... 然后丢了一瓶给梼杌。 梼杌愕然了下,但是,古主所赐,他也不敢推辞,于是便接过瓶子。 但他实在没喝过这玩意儿。 夏极看了他一眼,双手拈起酒木塞轻轻一拔,凑着冰雪深吸一口气,然后凑到唇边痛饮了一口。 梼杌有样学样,也喝了起来,喝了两口,品鉴了一下,只觉得和水没什么区别,于是道:“没味儿。” 夏极道:“那是你生命层次太高了,只要降低一点,就可以感受到这酒的味道了。 酒在凡间,常是浇愁之物,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然而终究可以喝个痛快了。” 别人若是和梼杌说这些,梼杌早一个巴掌呼死那人了。 可他如今眼前的,乃是古主大人。 于是,梼杌虽然还没信,但觉得可以试一试,毕竟怨气太浓也是一种煎熬,也让自己不舒服,能稍稍缓解也是好的。 但,谁没事会无聊到去降低自己的生命层次? 梼杌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察觉到面前银发男子好像全然没有力量,若不是那一身散发的古主气息,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了。 他悟了。 “大人,你难道是降低了生命层次?” 夏极也不回答,只是又饮一口酒,酒中滋味,就是红尘滋味,如刀割心,伤一次就缓一次,痛得多了就不觉得痛了。 梼杌彻底悟了,他看大人喝的这么香,心底也对酒这个玩意产生了十足的好奇。 于是,他周身涌出了浓郁无比的业力,业力黑潮想着他自身碾去,是的他生命层次开始飞快下降... 然而,梼杌这种怨主终究还是太强了,他无法彻底降下来。 夏极温和道:“我帮你。” 说罢,抬手一点,宛如浩瀚海洋的业力飞快涌入了梼杌体内... 在两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没多久,梼杌的生命层次就降低成了一个人类。 夏极右手于虚空勾勒,画了一个类似于封印之类的符箓直接拍在了梼杌身上。 从今往后,只要梼杌没有自己强大,他就无法主动破开这封印。 梼杌这时候已经饮下了一口烈酒,那酒水冲入他喉中,然后在五脏六腑里燃烧了起来,那许多怨气都在这麻木里得到了释放,就如一盆冰水浇在了罪业的火焰上。 梼杌舒服地长叹一声,“还是古主大人知道的多。” 两人坐在这冰冻的数十里溪流前,一口接着一口的饮酒,而饮了一会儿,梼杌居然不胜酒力,开始说胡话了。 而因为生命层次降低的缘故,他的躯体竟然开始缩小,直到变成了一个男孩的模样... 原本那宽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有点搞笑。 夏极坐在风雪里,抬手随手点出一道气罩,罩住这男孩,以免他得了风寒感冒。 随后,他就开始静静饮酒... 想了会儿,他一把抓起醉酒的梼杌,便起起了身,在众多怨灵修士一脸问号之中,向远处而去。 ... ... 次日。 梼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拎着。 黑狗白狗般的泥石山道,在眼前不停倒退。 他强忍着晕眩,侧头看了看,只见一只手臂在摇来摇去,而他就随着这摇动在摆来摆去。 他还有些宿醉,但更多的是茫然。 “我...我怎么了?” 他警惕地侧头,却发现全身酸痛,他强忍着这痛,看到了一个微笑着的银发男子。 这正是古主。 “古主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还有...为什么我的力量恢复不了了?” 梼杌一肚子问号。 夏极很坦诚地说:“昨天我把你封印了,以后只要你没有我强,就没办法主动挣开着封印了。” 眼看着梼杌一脸懵逼,神色复杂,夏极急忙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成了凡人还是可以修炼的...你就把自己当一个交流生吧,这样就可以促进黑潮修士与人类修士之间的友谊。” “交流生??!” 梼杌:... 他忽然想起来,昨天似乎是自己和眼前的古主齐心协力,一同封印了自己。 他只觉怒火中烧,血气上涌,“啊”地一声大吼出来。 然而... 他的吼叫没有带来半点能量波动,甚至连风雪声都没有压过。 愤怒的怨主终于爆发了,他悬空在夏极手上摇来晃去,然后终于一脚就揣向夏极。 但这般轻飘飘甚至连真气都没有的一脚,怎么可能踢到夏极? 梼杌自己都没想到能踢中。 他只是费解。 然而... 啪! 他踢中了。 神秘的银发男子居然发出一声痛呼,好像真的很疼。 梼杌又呆了,“你...你自己的生命层次也低了?为什么?这难道是我们黑潮的新计划?可是,人类修士已经快被灭了!” 夏极道:“毁了宇宙,我们是不是也不存在了?” 梼杌点点头。 夏极道:“所以,不能毁。” 梼杌:???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 “我的意思。” 梼杌悟了... 卧槽,黑潮高阶居然产生意识分裂形态了。 这居然还有一部分高阶位的存在要保宇宙? 他自然不会想到所有黑潮里...就眼前这一位存在着分裂意识。 梼杌道:“可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怨恨,根本无法化解,不灭了这世界,心中怒火何以安放?” 夏极道:“我也不知道,先借酒浇愁吧,我总会想到办法的。好了,现在我要带你拜师了,你如果没有别的老师,今后就做我的学生吧。” 梼杌试探道:“要不...您先把我的封印给解了?” 夏极摇摇头,笑道:“你怕我教不了你吗?” 梼杌心想,我们的力量最强之处在于不死不灭,你有我也有,其他的力量也不是学来的啊。 他刚想着的时候,夏极忽然停下脚步。 正无奈在半空晃着的梼杌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随着夏极的目光看去,却见到那坚硬的山石里居然生出了一根光秃秃的枯枝,那枯枝顽强地从石隙里挤了出来,但却又碰到了凛冬,于是又不得不承受着极度恶劣的环境。 命运对它可谓是无比的不公,但它的生命气息虽然微弱,但竟却还活着。 夏极问:“你觉得它能修炼吗?” 梼杌擅长毁灭,但却不擅创造,他盯了半晌摇摇头,但却有点头道:“如果用人类的善业去浇灌,时间长了说不定可以,但希望不大,毕竟这等东西是无法修道的。” 夏极抬手,一指点向那枯枝, 他背后浮出奇异的三条鱼儿, 三鱼如是道尽一切的三相。 一者黑鱼,一者白鱼,还有一者这是不动不变的虚无之鱼。 而他指头上,恐怖的纯白业力凝聚着,让梼杌忍不住震惊咂舌。 旋即,他的手指已经触摸到了那枯枝,如是摸着孩子的头。 夏极轻轻道了声:“还不醒来?” 然后... 梼杌瞳孔骤然大睁,嘴巴也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 他眼中,那根本不可能修道的枯枝竟然在迅速变化, 先是生出了手脚爬出了石隙, 继而那躯体之内的一切竟是在缓缓改变。 他听到了汁液流淌的声音,又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而那有着手脚的小树躯体在快速充实,在几个眨眼的功夫里,竟然已经化出了形体。 只不过这小树实在不知道要化成什么样,又不敢化作它创造者的模样,于是就化成了还是男孩的梼杌的样子。 夏极一收指,丢出一件衣服给那光溜溜的树妖,侧头看向梼杌道:“你看,其实是可以的吧? 这小树妖,现在看起来就好像你的双胞胎了。” 94.尘埃落定,圣人无名 嗖嗖嗖! 夏极左手抓着梼杌,右手抓着小树妖,踏步之间,地面如缩短了距离似的。 虽然没办法做到苏甜龙行千里、一步数千里的程度, 但是,他还是极快的。 一天不到的功夫,他已经到了死亡教会总部的神殿。 才一到门前,他神色就动了动,因为入目的统统都是怨灵修士。 不知不觉间,这些修士已经把死亡教会悄悄占领了? 这可真狗... 而那些怨灵修士在看到他和梼杌时,顿时肃然起敬。 双方确认过眼神,明白是自己人。 而就是因为夏极身份的原因,他们即便悄悄占领了神殿、遮住了神殿里部分高级干部的耳目,却没有去干扰妙妙和雪夫人。 毕竟,是自家大佬嘛。 然后,怨灵修士们两分开来,恭敬地让夏极和梼杌进入了神殿... ... 夏极来到总部深处。 一间灵气充沛的小院儿里,正堆着过踝的小雪。 雪夫人正坐在屋檐下煮茶。 而妙妙裹着红色的棉袄,双颊有些不健康的红色,落显在略微病态的白皙双颊上,如是一个抹了粉与胭脂的娃娃,。 她靠在墙壁上,眸子垂着,好像在发呆。 也许是累了,她打了个哈欠,然后脑袋颠颠晃晃,歪了歪,便睡熟了。 咕嘟...咕嘟...咕嘟... 茶壶盖子跳动了起来。 “水开了。” 雪夫人起身,白色罗袜直接踩踏着地板,腾腾腾的跑过去抓取水壶,她身形婀娜,双眼细眯着,长发在一弯腰的时候如风柳摆动,格外多情。 她抓着水壶,便是到了墙角边,寻了一个保温水瓶正要冲上。 忽的,她似乎感到了什么,微弯的身体猛然扭回。 门开了,门外走入一个熟悉的人。 雪夫人红唇微张,眼眸里露出喜悦,忍不住想要跑过去,但却很快地收敛了过度的欣喜,而是微微颔首,示意见过老师。 她侧头看了一眼睡熟的师娘,眸子又转了回来,想喊。 但是远处的夏极摇了摇头... 他身后的梼杌和小树妖好奇地看着此处。 小树妖是真的好奇,如今的它对人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梼杌时好奇夏极是谁,如今看到他到了家,自然也对这个家充满好奇。 梼杌抬眼,看到了一个女修士,然后又看到了靠着墙壁沉睡的妙妙。 那张脸盘,让他心底生出了一股古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熟悉感。 不是他熟悉。 而是来自于一种更高维度的熟悉感。 所以,梼杌问:“她是谁?” 夏极道:“是我妻子。” 梼杌有些迷惑,但他的认知仅限于此,无法再深入半步,可这种熟悉感在他心底却不是偏向仇恨,而是偏向友善,这让他很是奇怪。 怨灵从来都是恨,哪有而对人产生友善感? 另一边,雪夫人好奇地看着夏极领回来的两个小男孩,又转过身道:“我先冲水。” 夏极道:“这两个孩子,你以后悉心教导,今后我还会再挑一个人类的男孩,你一起教。” 小树妖乖乖地应了声。 梼杌顿时收回思绪,他一点都不想答应:“她凭什么教我?” 夏极道:“她是你们师姐,代我教学。” 梼杌听到师父还是夏极,这才好了点,但还是问:“你到底是......” 问着问着,他忽的想起来了一些事,惊呼道:“你就是那个杀死了穷奇和睚眦的人! 不对,你身上有古主的气息,你为什么还能维持自己这么独立的意识? 你做的事,根本不是帮着黑潮的。” 夏极笑道:“小家伙,不要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梼杌还真没认清情况,挥舞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夏极抬起两根手指,点在梼杌的额头上,阻拦了他前进的步伐... 这男孩双手舞出了两个圈圈,双腿不停的蹬着地,踩踏起很多的雪花。 从旁边看,居然还颇为可爱。 夏极哈哈笑了笑,然后温和道:“虽然是封印,但你现在可是拥有了一个真正重新开始的生活,不好吗?” 梼杌一愣,停下挥舞的拳头。 夏极道:“你会有同学,会有老师,会有师姐,会有修道之路。 而只要融入这一切,你今后还会有真正的朋友,甚至寻找到道侣也说不定。 这与轮回又有多少区别呢?” 梼杌愕然。 他仔细想了下,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如今世道倾覆...大难将至,我想救人,也想自救。” “哼!你做不到的。” “事在人为。” “呵...人为?便是神仙都为不了?你封印了我算你厉害,你能维持独立意识也算你厉害,可是...你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雪夫人已经冲好了水。 也许是因为和妙妙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身上多了些人间烟火味儿,她搓着瘦瘦的小手,一边哈气一边道:“两位师弟,里面来坐吧。” 小树妖乖乖的走了过去,觉得这位师姐好可亲。 梼杌叉腰横眉道:“师弟?!女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能理解他的感受? 前几天还是这片大陆上的杀劫怨主,在四方鏖战,作为boss登场。 然而,就在最终一战时,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给嫖了。 让他自己做了回白痴,让自己和他一同努力把自己给封印了。 但谁能想到呢? 如果换做旁人肯定会发愣,说不定还问“你是谁”,但雪夫人却堆上了令人亲近的笑容,她走到屋檐边,裹着罗袜的小足伸入了两个皮靴子里,然后走下了两层小木阶。 她走到夏极身侧,左手抓住小树妖的手,右手则是牵过了梼杌的手,温柔道:“外面冷,师弟如果要说什么,先进屋里吧...壁炉里的火可是一直没熄灭,暖和着呢。” 梼杌想要拒绝,但他忽然意识到真的很冷,而且面前这女人温柔的有些过分了,他如今生命层次降低了,自然也能感受到这温柔,这一恍惚一发呆的时间里,他的手已经被拉住了。 堂堂怨主,带着怨灵修士差点灭绝整个燕洲大地的怨主,此时就如一个普通的男孩,被那白衣的女人牵着,走向了屋子。 咕咕咕... 忽然,莫名的异响传来。 这声音居然是从堂堂怨主肚子里传来的。 小树妖毕竟有些灵智,侧过头看着梼杌,然后伸出手指指着他肚子,斩钉截铁道:“你饿了!你一定是饿了!哈哈哈!” 梼杌捂脸。 丢人啊。 小树妖抬头看向雪夫人,用糯糯的声音乖巧道:“师姐,我说的对不对?” 梼杌只觉被补了一刀。 雪夫人轻轻笑了起来,她何等聪明,早在刚刚的对话里就已经大概猜到梼杌的身份了。 可这又如何,老师收徒有教无类,既然来了这里那就是自己的师弟了。 于是,她带着温暖的笑看向梼杌道:“人都会饿的,这样才正常嘛。我们这老师可真是不会照顾人...先进屋,师姐为你们去做些好吃的。” 也许是生命层次降低了的原因,梼杌只觉得如沐春风,那心底焚烧的罪业之火竟似是稍稍缓解,比喝酒还管用。 于是,这堂堂怨主就如一只小宠物,被雪夫人拉着,走入了人间的屋舍,他第一次对于新生活的开始有了一丁点儿期待。 但是,他绝不会承认的! 三人走入屋子,小院里又恢复了宁静,碳炉的红色火焰还升腾着,扭的上方的空气歪歪斜斜,映衬着屋檐外下着的雪花,以及神殿本身的肃穆,而显得格外宁静和温馨。 夏极褪下靴子,走到妙妙身边,妙妙正歪着脑袋,睡得很香,只是面色的白皙于潮红都透着虚弱于不健康。 这让夏极又想起了一千五百多年前... 他也不进屋子,只是靠坐在妙妙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很冷。 他双手一合,便是为她捂手,希望她能在梦里睡得更香一些。 “嗯~~~” 妙妙发出一声“嘤咛”,睫毛动了动,便是睁开了眼,乌溜溜瞳子盯着夏极,这瞳子里少了些灵活,却多了几分的迟缓和迷茫。 夏极笑道:“吵醒你了嘛。” 妙妙如是一个老年痴呆的少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你终于回来啦。” 她呼吸变快了,抿着嘴唇,想要挤出笑,却终究两行泪水刷刷的流了下来。 忽然... 她抬眼,看到自己老公垂下的头发,才皱眉道:“你头发怎么白了?!!” 好像面前男人头发白了比自己身体不好严重多了。 夏极把她抱入怀里,左手搂着她的肩,右手如梳子般理着她的长发,“是我老了,配不上我们家可爱的小精灵了。” “哪有~我现在好难受,都特别容易生病了...咳咳...” “那你还出来?” “我...我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不会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能活到这五百年的尾巴年,然后我就会死去啦。” 夏极沉默了下,温和道,“以后我无论去哪儿,都带你一起。” “五百年死了...我又不是不会活过来...你去忙你的,我可不想当你的累赘。” 妙妙用开心的声音说着,“到时候,又是一个健健康康,可可爱爱的我了。” 她用着开心的语气,表达着开心的意思... 然而,若那个她没有了现在的一切记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的她已经死了呢?就如一千五百年前的她,是否就是自己呢? 但她不会再去说了,她不想眼前的男人感受到这些,以至于影响了他的心境,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可夏极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抱紧了这藏了无数秘密的妻子,在那从天穹落下的大雪边缘,彼此取暖。 ... ... 此时。 北地的雪谷里,人间修士于黑潮修士的对峙依然在进行。 然而,在下一次出征时,玄武尊者忽然发现自己无敌了。 因为梼杌不在了。 他开始还以为是阴谋。 但慢慢的,他就发现梼杌时真的没了。 修士里的最高战力就譬如人间领着军队的大将,可谓是至关重要。 梼杌没了,玄武尊者恐怖的力量就发挥出来了... 龟盾,蛇矛,一攻一防,所向披靡。 而人族修士也看到了希望,随着他四处冲杀。 怨灵修士们也是懵逼的,开始他们以为自家古主带着怨主只是走了玩玩,但没想到自家两个boss就都没回来。 怨灵修士们好不容易有了生命,根本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于是竟是解开了包围圈,而退了回去。 如此,燕州之地的人族修士灭种之围已然解开。 但... 人族修士们也个个一头雾水。 四处都传来讨论声。 “怎么梼杌忽然不见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梼杌领大军围困了我们大半年时间,结果在玄阵即将被破的时候,他为什么忽然消失了?” “我记得前一天他还和尊者在激烈交锋,怎么一转眼就没了。那一天晚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大动静,更没有打斗的声音。真是太奇怪了。” 然后... 人族修士和怨灵修士之间毕竟都活在一个大陆,逐渐地,他们也听到了怨灵修士充满困惑的对话。 他们顿时明白了,原来那一晚竟然有个神秘人去了怨灵阵营里。 然后那神秘人还领走了梼杌? “听说那神秘人似乎是怨灵阵营更恐怖的存在...” “他们会不会在酝酿什么更可怕的阴谋?” “有可能...但不管怎么样,他至少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无论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但总不会比全灭更差了吧?” “也对,那...我就好奇了,那位怨灵阵营更高位阶的存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听说那位存在是一头银发...今后看到银发之人,可需多加注意了。” 玄武尊者虽然也很好奇,但如今百废待兴,他自是责无旁贷,也没时间和功夫去想那些了。 之前在那大半年的困阵里,哪些人是人类修士基本可以确定了,而这些人经历了磨砺,今后注定会成为人类修士的基石。 ... ... 话分两头。 北玄山,那曾是散修阵营庇护所的地方。 满身血几欲流尽的白叶孤正仰面躺着... 他居然还没有死,这也许是拜了他体内“金手指”所赐。 而这“金手指”更是他融合了穿越者的灵魂才得到的。 在那不停蛊惑着他的“随身老爷爷”的话语里,他没有被那“随身老爷爷”所蛊惑,而是坚定着信念,直到他的信念彻底消化了那“随身老爷爷”,从而获得了“随身老爷爷”带来的金手指。 黑潮也许觉着这人是个稀罕物...又也许存了其他想法。 所以此时... 难以想象黑色触手竟然大地之下蜂拥而出,一点一点地挤入了白叶孤的体内,但这并不是融合他的意志,而是...让他直接连接到了更高维度的黑潮高维统一体里。 让他感受到黑潮的那股怨恨,明白一切皆有因。 然后,他就可以为了黑潮而挥刀。 又或者,黑潮终究也对人存了一丝希望,所以也做出了和夏极一样的选择:选出一个“交流生”。 -- ps:今天就一更,不过也4367字了,而且也没水吧~~ 95.天河三千星,不独照月明 十四境受箓之劫已经到了“暮色时分”了,最后一丝纷扰也已消失了,尘埃近乎落定,万物归于安宁与修养。 夏极带着妙妙,雪夫人踏遍了三大洲,去到了很多很多地方,也做了很多事。 新的妖族诞生了。 这妖族几乎完全是出自夏极一人之手,这一族所有最初的妖精都是被他所点化、所开启的灵智。 而这些开启了灵智的妖精们落地生根,也开始了繁衍, 有了繁衍,就有了种族的细枝再分出, 而这些新的生命自然也是新的物种,是本身蕴藏着灵智的存在。 如此,经过了这一劫的孕育,新的妖族已然壮大。 就好似夏极在受箓之劫的“朝阳”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如今这种子已经长成枝叶繁多的大树了。 而夏极在最初播种时,就在这种子里揉入了他的善恶观念。 所以,新的妖族竟是喜好和平,竟与人类能一定程度地和平相处。 甚至在某些村庄、城镇出现了妖精与人类共居一城、同种一地的场面。 小妖精们和凡人们彼此早上见面打个招呼,相安无事,各忙各的。 继而,因为妖精相貌大多俊美或是柔媚,所以逐渐的竟出现了人与妖之间的爱情。 新妖族的产生,必然带来和旧妖族的冲突。 可是,旧妖族里,魏洲有小蛛后、白狐王、黑狐王, 燕洲有娑罗树妖齐觉, 海里有西海龙王以及万剑之龙, 除了它们,还有很多很多旧妖族的妖精都与夏极有些因果。 因为夏极的存在,新旧种族注定了进行的厮杀,便是消弭于无形了。 规矩也立起来了。 再渐渐的... 新旧妖族竟是形成了一个初步的整体, 并且推举出了十二妖王。 这十二妖王分别是: 蚂蚁皇后,蜘蛛女皇,小蛛后,白狐王慧心,夏极收为弟子的小树妖,娑罗树妖齐觉,西海龙王风红玉,万剑之龙...再加上后来夏极又收了一只虎妖,一只猴妖,一只象妖,再点化一只异鸟,使它升为大鹏。 其中,以万剑之龙为第一妖王。 大鹏后发先至,为第二妖王,又与虎妖王,象妖王结为兄弟。 西海龙王风红玉,为第三妖王。 娑罗树妖齐觉,为第四妖王。 黑狐王稍稍弱了些,便是为第七妖王白狐王的副手。 至于最末的妖王,则是夏极从石隙里点化的那小树妖,他毕竟修炼时间最短,夏极也没有给他开多少开小灶,他能成为妖王,多少也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弟。 他的师兄叫梼杌,他的师弟则是一个人类传奇,是夏极后来挑选的一个弟子。 如此,合计十二之数。 今后,人间若存,天下之妖都以这十二大妖为首。 而这些曾和夏极有着渊源的小妖精们,也各自有了各自的归宿,有了各自的世界,可谓圆满。 ... ... 之前在燕洲发生大乱时,魏洲自然也是遭遇了黑潮怨灵修士袭击。 但,此处南有二十诸天,北有道门强者,而主宰整片大陆的又是“新众神庭”的大神主姬玄。 在激烈对抗里,人族修士竟然凭自己的力量抵御下了攻击。 因为姬玄是从五色神令里重生的,他身上的“天命”已被洗去了,他的境界压制也不存在了,在这些对抗里,竟然建立了不小的威信,实力也是突飞猛进。 姬玄是做过天子的,是行过人间路的,自然知道民生疾苦,便也是立下大愿,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夏极路过魏洲时,便又是与他灌顶了不少东西,然后顺手带走了当地的怨主,为梼杌收了一个小师弟。 而在今后... 姬玄注定也会得到更好的成长,庇荫一方,成为诸多凡间王国之主头顶上悬着的宝剑,君临天下。 ... ... 离开魏洲,夏极又去到了这一世最初醒来的云洲。 云洲的怨主就是戴萌。 这里虽然爆发了许多怨灵和人类修士的动乱,但竟是以一种平缓的方式过度了,只爆发了小规模的动乱,却没有如同燕洲般的灭种之战。 魔尊,半天山之北西方的一帝一后,半天山之南的一些大势力,也是联合了起来。 夏极的到来使得这种平缓更加柔和了。 他直接带走了戴萌,算是梼杌的小师姐。 ... 而此时,时隔三百多年,齐国与花家竟然都还在。 夏极便是扮作普通百姓去到了齐国都城郊外,然后考察了一下刚好外出田猎的齐国天子。 这位天子表现不错,算过关了,夏极便是说了几句“为国为民,江山社稷为重”的话,然后留下了仙人机缘。 那位年轻的天子算是中兴之主,他也不傻,隐约就觉得夏极的面容很熟悉。 他当时迷惘,事后便是越想越不对,回到皇宫后,便开始翻阅祖宗画像,翻着翻着就翻到了三百年前, 然后,他在其中寻到了当初十七皇子“镇国王”的画像, 发现这画像竟然和今天赐予他福源的仙人一模一样,除了头发银白,除了气质更为玄妙,其他便是大差不差了。 这位齐国天子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老祖宗回来福泽后代了,便是急忙亲自带人去寻找,但哪儿还能找得到夏极的踪迹? 经此三百余年,王朝和宗门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僵硬了,机缘巧合之下,齐国天子便是从一个修士处得知了一件大事。 自家老祖宗竟然就是以一千九百年前的夫子转世。 齐国天子大喜,他直接把人教彻底立为国教,命天下百姓独尊夫子。 其他王朝的国主在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也纷纷效仿。 一时间,人教夫子祠,香火鼎盛,万国祭拜。 而每到新年,天子更会在祭祀列祖列宗前,祭祀这位夫子,将祭品里最好的一道呈于夫子神龛之前,以示敬重。这些都是后话了,也与夏极的世界极难再重叠,便不多提。 ... 夏极在离开之前,又去往花家,为花晓婵扫了一次墓,烧了许多纸钱,虽然知道这一切在这个世界并无用处,但至少算尽个孝道。 然后,他又扮作酒鬼考验了一下花家的后人,从中择选了几名心性不错的孩子,教导了几日,留下机缘,便是飘然而去了,这也算是福泽花家后代了。 ... 夫子祠堂,妖族祠堂,佛门寺庙,香火盛大... 这些香火总有不少是直接归于了夏极,时刻在壮大着他的业力。 新妖族的存在更是因他而生,这整个越发庞大的种族亦是在为他提供着力量。 而夏极行走于四方之时,天地亦在变化。 ... 白叶孤已经被彻底的“改造”完毕了,他成了怨灵修士,然而却还存着自己的意志。 如今,他已经承了黑潮的意志,今后...他虽依然还是自己,但却注定为了黑潮挥刀,但这刀却不是屠杀人族,而是去寻找,去感受, 这算是黑潮除了“毁灭”之外的另一丝若有若无的意志, 也刚好是存了白叶孤这样的人,否则这意志还不得出来。 ... 受箓之劫,终于到了“深夜”。 月华垂落。 在遥远的未知大陆。 一个白袍男子正跪倒在雪地里,他双手担着一个绝美的女子。 那是他的妻子,然而... 这女子在受箓时,却被怨灵融合了灵魂。 在即将完成融合的时候,女子似乎明白了自己将不再是自己,于是她选择了死亡。 同时,也是因为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变成了夫君最大的枷锁。 夫君的刀从前如同神一般,不带一丝烟火红尘气息,而自从与她在一起后,便多了人间的味道,变得软弱了。 所以,在她彻底失去自己的意志之前,她要做这最后一件事。 成全自己,也成全夫君。 所以... 她支开了夫君,然后吞下了毒药。 当白袍男子赶到时,只看到她冰冷的尸体,还有一封书信。 书信上写着她要说的话。 从那天开始,白袍男子把自己关在天牢之中十天十夜... 他孤独的抱着刀,两千年岁月,如大梦一场,镜花水月,历历在目。 他痛苦地沉浸于其中。 而,当他再次走出时,他便注定了不再是凡人,而是神明。 是刀中的神明。 是斩尽黑潮,漠然无情,出刀再无任何牵挂,超脱了生死的刀神。 ... ... 话分两头。 云海涌动,撑出一片并不大的空间。 这空间被黑暗的虚无世界所包裹,而除了中央的一座大殿,再无他物。 这里是苏家的四次重天。 苏临玉在这里住了许久,如今却到了寿元尽头。 不知为何,她根本没有办法从这个宇宙接受到业力,因此也无法破开十三境,寿元止步于两千年。 此时,苏月卿和胡仙儿正在她身边... 因为,苏临玉是夏极娘亲的缘故,苏月卿对她很好。 她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帮助苏临玉去接受业力,可根本没用。 苏临玉似是对这方宇宙彻底绝缘,完全无法承到业力。 她如今神色虚弱,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而她自己心底也大概猜到了原因,见到苏月卿于狐仙儿悲伤,便是轻叹一声道:“我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死去了,多活了两千年...也值了,不必悲伤。” 她又深深看了一眼床边的苏月卿,“可惜我儿子去的早,否则能有你这么一个妻子,那可真是他的福气了。” 苏月卿在旁边不停地安慰她,陪着她,直到她的双眼缓缓闭上。 而一丝奇异的气息从她身体里逸散而出,缓缓落在了苏月卿体内,紧接着,无数关于“厨艺”的信息落入了苏家家主的脑海里。 这些“厨艺”充满了特别,似乎吃了可以直接提升实力... 苏月卿忽然明白了这位“娘”为什么那么喜欢做菜。 原来,她还有这般的神奇力量。 可是,苏家家主并没有因此而开心。 她望着虚无的黑暗,心底终究是思念着那个男人, 自他身死,自己便是绝了任何双修的念想, 专心地提升自己修为,同时经营家族。 一千五百余年宛如弹指,闭目之间,犹存思念。 但她心底又有些感慨与惶恐,若是他还在,这份相思,可能被成全? ... ... 燕洲往南,有一片汪洋大海。 隔着大海便是下一个大陆了。 银发的男子坐在海边。 白雪落下,海水缱绻。 他双手还维持着担着的动作,但他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五百年一次生灭,五百年一次婚宴...” 银发男子喃喃着。 声音有些苦涩。 “年年喜庆,年年墓穴,生死茫茫,便不思量,也难相忘...” 他说着这些话,但手里只剩下一件衣裳了,那是一件白猫耳的斗篷,斗篷上还压着一个平板电脑。 而一炷香时间前,那虚弱无比的少女还躺在他怀里,十指趴在屏幕上,双眼缓缓闭着在等待死亡。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天定的规则。 有了规则,无论你想不想遵守,却都被约束其中,而不得不守。 顺天者,醉生梦死。 逆天者,生不如死。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声音。 啾~~~嘭~~~ 他身后一处海边小城上空响起了炸响。 紧接着,落雪的天空被染得五彩缤纷,如是成了花园。 一阵响,一片亮,虚幻的很。 银发男子这才意识到是新年到了 这新年,是五百年的终结,也是妙妙如是被定好了的死亡时间。 鞭炮漫天响起,烟花在远处城市的上空绽放,隐约还有凡间人们欢庆的声音随风飘来。 大海起潮,轻一下重一下,远一下近一下地拍打着沙滩,在雪夜无有光芒,只是衬托的远处越发通明了。 银发男子长舒一口气, 他站起身,抓着那件白猫耳斗篷,斗篷犹存体温。 他刚刚侧身,却看到不少人站在自己身后。 那些人正用担心的目光看向自己... 有小苏,有“雪夫人”年盈,有“魔尊”许玲玲,有“玄武尊者”谢琼峰,还有不少之后来认了的夏极第一世的弟子。 他露出笑。 而再一刹那,却感地面动荡, 沙滩外冻土的泥尘似不堪撼动,从下而上缓缓破开。 一棵参天之树从地面钻出,那树越升越高,在深冬大雪里散出枝叶,撑开了数里大小的绿荫,而树干上爬满了各种小妖。 小妖们好似早有准备,纷纷点燃了红灯笼。 无数灯笼,就如地上生出了繁星,一下子比远处城市都热闹了。 还有许多小妖爬到树顶,开始放起了许愿灯。 光明里,几个大妖王则是坐在枝头,笑眯眯地看着那的银发男子。 有蚂蚁皇后,蜘蛛女皇,白狐王黑狐王,还有小树妖,梼杌,戴萌,还有魏洲的怨主... 紧接着,树荫里又钻出了一只穿着金甲圣衣的猴子。 再一刹那... 远处天穹响起长啸之声。 一只双翅遮天的大鹏从原飞来,落临此处,双翅一掀,漫天飞雪就散去了,露出了郎朗月光,宛如一尊银盘悬挂在星河上。 再一刹那... 大海之上,怒涛击扬。 滚滚洪流之中,却见一条金红色的巨龙,与一条玄奇无比的金属巨龙正破浪而来。 这是风红玉,也是由“剑墓万剑、铜钟将军、灰尘姑娘”组合为一体的第一妖王——万剑之龙。 这许许多多人和妖精的到来,顿时让前一刻还寂静的沙滩变得热闹了起来... 夏极本是独自在此,可竟却是瞬间被诸多人包围在了中间。 雪夫人走到夏极面前,笑着恭敬道:“老师,新年晚宴早就准备好了,要不要讲几句话呢?讲完了,小妖精们可就把晚宴给变出来咯。这晚宴我们可是花费了很多功夫的...” 夏极心底一暖,他正要说话,忽然心有所感,微微侧头。 只见,远处月光铺设的金色海道上,荡漾着一叶扁舟。 扁舟如叶,随着波浪飘动。 舟还未至,但声音却远远传来了。 那声音柔媚无比,带着十分的诱惑。 “小女子已经三天三夜没吃饭啦,不知夏大官人能不能行行好,邀小女子入宴呢?” 冰霜月华下,那扁舟的船头坐着一个绝色妩媚的女子, 不是苏甜又是谁? 苏甜远远的托腮看着他,姿仪动人,带着月光也冲刷不掉的倾国倾城。 夏极想起之前的约定,没想到苏甜是当了真。 他轻轻吐出一口白气,仰头望月。 天河如水,众星拱月, 不独照月明。 -- ps:今天1更,别等了 96.初识这世界(第一更) 小庭院。 时光在这一劫的黎明前。 劫还未露出狰狞的冰山一角。 而夏极与苏甜正在小亭子里饮茶,聊天。 “十五境,是人仙之境,又名为合丹境。” “合丹境?” “你没有发现天地神通之力,业力,受箓,这三者虽然彼此联系,但却不像是境界的补充,而像是一种平行的关系么?” “发现了。” “你若把十二境神通比作天地的力量,十三境业力比作天地的真气,十四境比作天地的精神,是否就明白了呢?” “继续。” “所有这些力量,都是你依托这宇宙而拥有的力量,是借用的力量。 而十五境,就是把天地神通,业力,精神融合在一起,此为合丹。 合丹成功,就是人仙。 一旦成了人仙,力量便是宇宙之力,这就和普通人天差地别了。 法身之前的力量就是小我的力量,之后的则是宇宙之力。” 苏甜托腮看着对面的银发男子,也不等他提问,而是直接补充道,“大部分的法身都是自己的力量,但是也有极少极少部分存在的法身已经超脱了小我的局限,然而...却也是只是提早一步接触到了宇宙之力。 譬如...吴家老祖的阴间。 又譬如你的火劫之地?” 夏极不置可否,他已经到了无需隐藏的地步,何况现在的苏甜对他的态度非常奇怪,在这些天的想处里,夏极能感到这位苏家老祖对自己的感情复杂到了极致。 有依恋自己,好像小女孩一样窝在自己身边。 有照顾自己,时不时还会做些美食,又或者关心自己衣食住行,以一个姐姐的态度自居。 比起两千年两人的相处,现在的苏甜是更真实,亦是更复杂了。 夏极忽然问:“我记得你很忙,两千年前你就一直在忙,后来你告诉我你一直忙着去协助这个世界的天道意志,抵御入侵宇宙,现在怎么忽然空下来了?” 苏甜垂下眸子,“我们不聊这个。” “是已经败了吗?” “天道胜负哪有那么快?” “那你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你从和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开始说谎,当时我不明白,真以为你是想与黑皇帝繁衍出后代、增强自己的实力,这才靠近我。但现在,这根本就是个哄小孩的谎言。” “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会一心一意对你,不要你任何东西,陪你生,陪你死,妙妙来了,我会悄悄让开,妙妙走了,我会再来陪你。” “苏甜...我是谁?你又是谁?” “你是夏极,我是苏甜。”苏家老祖轻声道,“不要迷茫,也不要在意我,我不过是个想要为自己的心划上一个句号而已。” 她看了看远处,岔开话题道:“等到这一劫的清晨到来,三界就要分开了,你若还有什么未曾处理的事,尽早去做了吧,没有多久了。” “三界分开?” “古主会被天道的力量牵引,遵循法则而去到月球,而一旦古主落在月球上了,天地的灵气就会产生极大的变化。 月球会如同一块巨大的吸铁石,而人间的灵气就如铁屑子,会被纷纷吸附而起。 但是这种吸附却不是全面的吸附,而是从几个小的口子吸附。 而人间那些原本因为灵气浮空的岛屿,就会蜂拥向这些口子,被聚引之力牵动,而形成可以连接月球的一条条长道。 这条长道,于凡人观之,就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山。 这种山在上古,叫做天梯,不周山。” 苏甜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有她在,真的方便了许多,知道了天地的大局与之后的变化,可以提前应对,而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夏极默默倾听。 苏甜继续道,“不周山连接的月球,就会成为三界之中的修士界。同时蕴藏浊气煞气的灵气下沉入地星,则是形成幽冥界,亦阴曹地府。 由此,人间界,修士界,幽冥界,会三界分开。” 夏极又想到了老吴,老吴如此一来岂不是三界的一界之主? 苏甜就如他肚子里的小虫子,看到他眉头一动、神色一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于是悠悠道:“夏极,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两人双眼对上... 苏甜缓缓道:“数十万,数百万,数千万,甚至数亿年前,阴间是否就是亡魂聚集之所?” 也不待夏极询问,她继续说着... 语不惊人死不休。 “阴间天生便是亡魂集聚之地,但亡魂集聚之地却不是阴间。 只要条件合适、适于亡者集聚,任何小世界都可以成为阴间。” “...” 苏甜再问:“那亡者为什么会死后集聚于阴间?去到黄泉边缘?” 她问完便是直接自答道:“因为轮回台。 所有亡者是被轮回台牵引过去的,而阴间于黄泉刚好去到了轮回台周围而已,所以看起来是所有生灵在死后去了阴间。 其实,并不是。 如果阴间不在轮回台旁边,它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世界,一个凶险一点的绝地,但所有亡魂都不会过去。 至于轮回台则是天道意志的一部分规则显化。” 她不停地说着。 没说一句话,都让夏极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再深一层。 苏甜继续道:“至于黑潮,以及其他一切的存在,于凡人观之,都很奇怪,很违和。 然而,这其实只不过是适应了和没有适应的问题。 人之所以觉得太阳东升西落,一加一等于二,苹果熟了就会落地,只是因为习惯了。 他们首先被灌入了结果,然后去寻找原因,找到了原因就觉得一切理所当然,视之为自然规律,加以验证后,发现身边的一切都符合这规律,便视之为真理。 其实,这些并不是自然规律,而是如同黑潮,如同即将到来的三界分开一样,是天道的意志,是这些意志所定下的规则。” 她笑着道:“我在入侵宇宙的世界里,没有搞风搞雨,而是去到了他们的图书馆,去到了他们的博物馆,去研究学习他们的世界,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他们的人间世界是科技,至于修道的天界却也存在,只不过与人间界就隔了不知多远。 这一点与我们的宇宙相差很大。 我也是托了两个宇宙之间道战的福,这才有机会跳出这局限,否则我便是力量再强大几万倍都不可能做到。 然而,正是看遍了这些,我才能明白这许多。 就如入侵宇宙的人间有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神即天道。 天道,无可察觉,无可忤逆。” 97.道尽境界(第二更) 苏甜既已开始讲,便是未曾再准备留下什么不明不白之处。 反正如今在两劫交替之间,古主既然还未降临月球,劫难既然还未开启,那么现在便是得闲的时间了。 她捧着温热的茶杯,轻轻哈开杯上浮动的热气,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人仙劫后对应的是天雷劫,雷劫与其说是劫难,不如说是成就人类,使得人的力量再升高一步。 这个阶段,因为雷劫随时可能降临于人仙境大圆满,即便古主也无法靠近,这就给了人类强者五百年的发展时期。 而这五百年过后,便是迎来了第七次大劫。 劫难的根源则是黑潮之中的荒主,荒主无比强大,只有度过了雷劫的人仙境大圆满才能勉强逃生。” 夏极插入道:“那荒主岂不是会直接将人类修士全部屠尽?” 苏甜摇摇头:“不会的,黑潮里越是强大的存在,清醒的时间就越少,荒主每一百年能清醒一会儿就很不容易了。” 她似乎是想起了些过去的事,唇角带着一抹笑。 笑意盈盈。 她不禁低下眸子,生怕面前男人看到她此时心底的欢喜。 然而,看到夏极没多问,她却也自然地抬起头,继续道:“人仙境之后的十六境,名为地仙,又名为灵婴之境。 你之前所孕育的丹就如一颗种子,在时机到来、条件具备后,就会开花结果,这结出的果,就是灵婴。 所谓灵婴,就是另一个你,今后你所有的修道都需要放在灵婴之上,灵婴不死,即便肉体死亡了,只要在灵气充沛之处,就可以重新长出肉体。” “灵婴是元神么?”夏极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个。 “当然不是,元神便相当于你的神魂,而神魂和灵婴的关系也很简单...一个是完全没有学会走路、也完全不认识世界的孩子,而灵婴则是已经可以进入各种极端环境、能够调动世界之力的旅人。 所以... 在你离开了这个宇宙之后,你所有的有关灵婴的力量都会消失,剩下的只不过是自己躯体的力量罢了。” 夏极点点头。 这很好理解。 灵婴的力量是宇宙之力,灵婴的产生也是因宇宙而生,若是宇宙没了,灵婴自然也没了。 所以,如果两个宇宙交锋,那么无论如何,两边宇宙的大能都会不死不休地对抗,都会绝对地守护自己所在的宇宙。 否则,宇宙若是败了,或是被虚弱了,这些大能自己也会不复存在。 夏极想了想问:“这世上...从上古活下来的,真的只剩下你们九个了吗?” 苏甜道:“除了少部分偷渡过来的,就剩九个了。但是偷渡过来的人...实力比起我们差太多了。 因为...我们就如坐着军舰,乘风破浪,全副武装地抵达了新大陆。 而偷渡者,是一无所有,悄悄摸摸地来到了新大陆,比如你妹妹...也许在最初甚至现在,她还能勉强靠着一些力量与我们抗衡。 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她再怎么努力,再多少机缘,也无法再看到我们的背影了。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她微笑着,凑近了道:“祂们八个里,没有人是只活了一万年的。最年轻的一个应该是在这一个虚劫劫初才走出来的,但也十多万岁了。” “祂们八个?你呢?” 苏甜甜甜地笑道:“我...我十八。” 夏极笑着摇摇头,“我还有一点不解,你法身明明是龙...为什么...” 他之前总听白烛说着“妲己那个骚狐狸”,自然知道这位苏家老祖的法身该是狐狸才对。 苏甜勾勾手指,“过来一点。” 夏极不为所动。 苏甜眼珠子咕噜噜滚了滚,“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一边说着,她的裙子下面忽然出现了九根毛茸茸的雪白尾巴,那些雪白的尾巴又于空气里变幻,一会儿就变成了九色龙的模样。 做完这些,她又收起了尾巴。 夏极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坦白到这种程度,心里道着“自己和她定然是存了些因果的”,但苏甜既然不肯说,他便也不多问了。 他选择了把话题拉回来。 “那下面呢?” 苏甜双颊一红。 夏极:... “你脸红做什么?!” 苏甜脸更红了。 一边红着,还一边抬头娇羞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银发男子。 她本就是全身媚骨,只不过平时压着藏着而已,此时单单是泄露了些微,就散发出令人神迷意乱的味儿。 夏极感觉到了无形之中的调戏。 但苏甜很懂得分寸,就这么撩了一下,然后摆出义正言辞的认真样儿,大声呵斥道:“大胆妖精,竟敢勾引本座!” 这话是帮夏极说的,哪怕夏极没想这么说。 苏甜说完就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夏极开始喝茶。 苏甜笑着笑着,面容一肃,继续道:“灵婴的达成有两个途径,第一是吃香火,这时候天上的修士就需要下凡到人间四方行走,以求世人能够祭拜自己。 第二就是立下得到天地认可的大愿,然后完成这个愿,就可以直入地仙,若是完不了,怕是终生无法再进一步了。 不过...你那愿望,不在这范围之内,其他人也很难有得到天地认可的大愿。 灵婴境,此为十六境。 再之后,则是与雷劫对应的风劫。 人类修士可以在风劫里巩固自己的力量。 然而,下一劫却不是浩劫之主降临,而是黑潮的靠近引发更多的灾难。 灵气会呈爆发性的上升,在修士界之上,又构建出天仙界。 十七境,也正是天下境,这一境便又是天人合一之境。 但这个‘人’却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灵婴,这意味着你的灵婴已经真正融入这个宇宙了,得到了更高层次的认可。 所以,你的灵婴也长大并且定型了,是为天仙。” “天仙境之后,修士界几乎和人间界撇开了,而滚滚黑潮只会灭杀修士界以及天仙界... 而人类修士则迎来了执印劫。 这一劫,便是天道赐予你部分法则力量的领悟,使得你的力量能突飞猛进,更上层楼,达到第十八境。 然后,便是灵宝洪流... 虽说是洪流,但灵宝却极度稀少,每一次灵宝的处世都会引发极大的争抢。 在这洪流里,你可以寻找到宇宙温养出的宝物,你那把黑刀,还有那串定海珠,都是这时候得到的。 再然后,则到了第十九境,也就是...同血合道。 吞并血缘相同者,就可以更进一步。” 夏极神色动了动。 苏甜笑道:“我和你血缘从不相同,你担心什么?两千年前的...那不过是你表象的血,否则你的法身该是龙才对。 所以,我没想害你。 老吕也没骗你。” -- ps:今天没了 98.月宫之劫,满月飞升(第一更) 数月之后。 正值中秋。 中秋月圆满。 越是圆满,越易孤单。 而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那皎洁的冰轮竟然变黑了,就好似从额顶开始流下的黑色血液。 那长短不一的黑线竖画在明月上,显得十分诡谲。 继而,月球与大地之间的空间好像变得奇异起来,灵气如碳炉上已经沸腾的水液,开始“咕嘟咕嘟”地剧烈翻滚,化作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拍打向那夜色的长空。 各个大陆,各大宗门,各个王朝的城市乡镇村落,几乎都能看到这一幕。 那是一道道纯白的潮水前仆后继,正在向天空而去的瑰丽场景。 这些纯白的“潮水”,都是极度浓郁的灵气所化。 此时,这些灵气正在远离大地。 随着灵气的远离,人间也在发生剧变。 凡间王朝还好,不过是枯萎了些仙花仙草,不过是一些仙赐的灵丹变成了药渣。 但对宗门而言,这几乎就是毁天灭地的大变。 无数修士,不得不御剑飞起,远离自己所在的宗门, 然后再半空之中,默默看着此时的变化,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轰轰轰轰!!!! 宗门所在之浮空之山,抑或是各种奇瑰的山峰都开始破碎。 其上,湍急的灵气飞瀑化作一团团巨大的水块,往天而去。 山崖山峰先是粉碎, 然后如化作了一丝丝棉花、被来自于月球的强大吸引力牵动着, 向上空争先恐后竞逐而去, 大小不一的巨石彼此激烈碰撞,宛如万道雷霆,发出连绵不绝的巨响,传遍整个人间。 轰轰轰!! 无数修士惊诧地看着这一幕。 但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 “这当是十五境之劫到了吧,又是一阵天翻地覆,让老夫想起当初的山河之劫啊。” “不错,山河之劫是大陆分开,如今这劫,却不知又会将我等引向何处。” “无论何处,我人间修士与怨灵终究势不两立,只是此后修行道路越发困难了。” “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我辈自然早就做好了陨灭的觉悟,诸位看那天穹...明月浩瀚,正当天中,老夫先走一步了。” 说罢,那人便是掐指一点长空,足下踩踏的飞剑顿时顺从了他的心意。 嗖!! 剑如长虹,破贯天穹,那修士衣袂飘飘,显出几分洒脱之感,双目之中却充满了坚毅。 无独有偶,更多的修士几乎做出了和他一般的选择,众人就如从大地飞落向天河的流星,随着此时这天地崩塌般的末日之景,向宇宙而去。 经历了种种事情,这片大地上的天骄何止数人? 人人自有一股心气,一股傲气,一股无畏之气。 但是,也有不少谨慎之人。 “人间灵气在减少,越来越少...我们去不去?” “暂缓观望...固然我们会缺了机缘,然而却也能谋定而后,看清楚了再说。” “嗯...” ...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想法。 白叶孤一身玄袍,站在一座漆黑冷峭的山崖上,仰头看着此时空前的壮景。 他身后则是一个大小姐气质的白衣女修,这女修是他的妹妹——白小叶。 白叶孤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曾多讲半句自己如今已是一个特殊存在...他的心开始理解黑潮,开始觉得黑潮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这贼老天一手造成的。 然而,他终究不可能肆无忌惮,因为他与人间还有着另一丝联系。 这联系,就是白小叶。 白小叶对于兄长能活下来,虽然震惊,但却也没有震惊到那般程度,因为兄长从来都是一个能创造的奇迹的人。 她在开心之后就恢复了冷静,此时担忧地仰望穹苍,喃喃道:“兄长,我们该不该去?” 白叶孤自然感受到黑潮的到来,感受到那更高位的存在已经莅临了月球... 他的心便陷入了矛盾。 白小叶问:“怎么了,兄长?” “小叶,你怎么看黑潮,看那些怨灵?” “啊?”白小叶愣了愣,本能地就想脱口而出“怨灵是我们的死敌,我们自然与他们不死不休”,但女人的直觉发挥了强烈的作用,她侧头看了一眼相伴两千年的兄长,只见他脸庞明灭不定、犹是沉浸在某种介于光明与黑暗交替的灰色里。 白叶孤也很了解自己的妹妹,见到她嘴唇刚动便又合上、双眸陷入沉思,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他道:“小叶,我觉得玄武尊者人挺好的,踏实稳重,也很有魄力,似乎对你也有些好感,你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跟着我。” 白小叶瞪大眼,刚要说什么,却被白叶孤抬手挡下。 “小叶,去找他吧。” “我...”白小叶想到玄武尊者的样子,心神也有些晃摇,从前她只是听说了这么个人的名字,后来在“人族修士最后防御战”里,她和玄武尊者并肩作战,两人也是互生了写情愫,只不过却都被压着而没有互诉衷肠。 “哥哥,其实我觉得无论怨灵怎么样都不重要...我...” 白叶孤打断了她的话,温和道:“小叶,去吧,你有自己的世界。” “可是,哥哥,我想随你一起...你让我找谢琼峰,你自己呢?” “我?”白叶孤想了想,笑道,“我也有了心仪之人,所以才想独立离去。” “你骗人。” 两人沉默下来。 白小叶道:“兄长,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奇奇怪怪的?黑潮是什么,怨灵是什么,与我们有关系嘛?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与你站在一起。” 白叶孤没有回头,他不想把妹妹卷入这般的事件来。 他不可以让小叶站在人类修士的对立面。 这不是小叶想要的。 于是,他做出了决断,左手猛然一撇,空气顿时凝聚,黑色光潮构结成牢,将白小叶束缚了起来。 白小叶是没想到兄长会突然对自己出手,一脸诧异,但她旋即感到了兄长只是束缚了她,却没有伤害,于是心底忽的一突,恍然了过来。 “哥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我...我可以...” “不必了。” 白叶孤仰头,看向那正流淌着“黑血”的满月,玄袍边裾如魔火焚烧,烈烈而扬,他侧头再看了一眼那熟悉的脸庞,“去找谢琼峰,然后跟随着他。” 说罢,他再不犹豫,身形张开,宛如一只孤傲的黑龙冲上穹苍,他非劫,却是因劫而来,何况在他理解了这一切之后,自是会为了黑潮而挥刀。 ... ... “家主,我们去么?” “我看许多修士都已经飞升而上了,若是缓了,怕也耽误了机缘。” “其他四大家族有不少人已经飞升了...我们...” 一片星光般的湖水边,包裹着火金色华袍的女子正仰头望天,她身后随了许多修士,只从气息来看,这些修士都是实力极强之人。 然而,即便再强,却也对那女子尊重无比。 因为,这女子乃是自苏家跨入超凡时代一来的唯一家主,她实力也许并不是最顶尖的,但综合水平却是极高,她如是镇压着苏家的一根定海神针,使得这些年苏家在发展之中,竟是直接成为了五大家族的第一。 她名苏月卿。 两千年前,曾有过一些谣言,后来这些谣言又被拿出来说了几次,说苏家家主其实早就被替换了,家主的真名根本不是苏月卿。 甚至还有的人寻到了证据,说家主其实姓安,可能是当初一个人间渔村里的小丫头,名为蓉蓉。 然而... 苏月卿自如深海神石,任由风吹雨打,潮起潮落,却岿然不动,反倒是那些声音逐渐平息了,有的是被折服了,有的则是“消失”了,还有的死于“意外”。 总之无论如何,苏家家主乃是一代雄主,这一点无人可以否认。 到了如今,家族里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忠心耿耿。 此时,苏月卿正抬头望月。 老祖们失踪了上千年了,她也有很久没看到自家老祖了,但她犹然记得老祖曾经说过的一些劫数。 譬如人仙,地仙,天仙... 所以,她只是看着,而后缓缓道:“如今的月宫定然危险无比,我苏家不可举族飞升。” 众人默默听着... 有人道:“那不如派遣先锋数十人,先去查探消息。” 苏月卿反问:“若是这天梯,只能上,不能下呢?” 那人顿时哑然,也觉得自己的思虑确实过于草率。 众人正犹豫之时,苏月卿身侧一名白衣身影忽然道:“我去吧。” 苏月卿侧头看向那男子,却没有同意... 这男子用刀如神,只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刀却软了下来,因为多了感情,所以刀就不够锋利了。 而这是夏极的弟子,也算是夏极临终托付给自己的... 自己虽然没有能和夏极在一起,但心底却也以师娘自居,于是轻声道:“吹雪,不急于一时。” 风吹雪低下头,他虽然木讷内向,但却也不傻,自然明白苏月卿的意思,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关心,他心底暖了暖,开口道:“师娘,没事的。” 说罢,他缓缓道:“我去天上一年之后,无需再查,你们可直接过来。” 此话里藏着无穷的霸气和信心。 说罢,他也不再等苏月卿同意,便是一袭白衣,飞升入长空。 99.上古宫殿,争杀再起(第二更) 初秋,江畔。 老道笑道:“道友当真不认得我了?” 夏极端详半晌,疑惑道:“莫非是蓝山子道友,你我一别二十年,竟变化如此之大?” 老道沉默了下,顿时会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道友不必担心,随我来一叙。先说好,今天不出手。” 夏极继续随口乱扯:“那你一定是雀山子道友...” 老道微笑着点点头:“不错,贫道正是雀山子,如此与道友算是相熟,走吧。” 夏极知道装下去也没意思,他已经认出眼前之人了,毕竟之前曾经生死相杀,怎会不认识? 苏甜说法身可塑二身,吕家老祖确实塑了二身,但却竟然换了性别,从一个身材窈窕、相貌美艳的道姑变为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而且这老道士十有**是如今不少祠堂里供奉的道祖。 若说夫子济世救民,平息战乱,编纂万法卷以及诸多知识,教化天下。 那么这道祖便是游历天下,独往北地,于火劫之地外围一坐五十年,以此庇护了大批的中土精英,使得当时生存率与突破率前所未有之高。 不仅如此,这强者坐镇火劫外围还成了传统,如今一代一代的传了下去。 除此之外,道祖在北方更是开坛讲道,如今一晃也是都成了往事,众人也只以为道祖死于劫地,飞升仙界了,感其功德,便是立了祠堂,以香火供奉。 夫子是写了书,教化万民。 而道祖则是亲自下场,言传身教,弟子满天下。 在这神佛只是传闻的年代,无论夫子,还是道祖,都如是新纪元的神明,而享受了诸多香火。 两人便是顺着江畔一起行走。 曾经的生死大敌,如今却并行在一起。 初秋九月,江水涛涛,东流不止。 堤坝上却是少有人在,而此处靠近官道,也自是不怕冒出穷山恶水的土匪歹人。 吕家老祖开口道:“我之所以认出南北道友,因为道友身上有妙妙的气息。” 夏极沉默着。 吕家老祖继续道:“今天,我不问南北道友为什么活着,也不问道友这些年做了什么,更不问道友的其他秘密,甚至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见过道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道友活着...今天,我只是来还一个人情,了一桩心事。” 夏极静静听着。 吕家老祖道:“上古末期,其实最强者乃是一个名为太上的大能,而贫道曾随这位大能一起去往极其遥远的外星域,妙妙便是老道从那里带回来的,只不过那时她不是妙妙。” 吕家老祖轻叹一声,“后来,我送她入了轮回台,送她入天人道,她过了三千余年才从一朵白莲里化身出来,我叮嘱吕家家主隐瞒秘密,并让他宣称这是他的女儿。 ... 道友一定很想知道她是什么? ... 她是果。 而道友应该就是因了。 ... 我当初要与道友联姻,说的理由其实都是假的,真正的缘故是因为我隐约感到了她和道友的联系,但不确认。 后来道友将死,我便肯定必然不是道友,所以才会索回妙妙。 只不过,这事实却又打了老道的脸,又证明是老道错了。 道友果然便是妙妙的因,妙妙便是道友的果。 妙妙在宇宙深处等了道友不知多少年,如今终能相见,大善。” 夏极道:“那不知道友口中所说的妙妙,和那太上又有什么关系?” 吕家老祖停下脚步,看向他缓缓道:“她是太上的部分道果所化,也可以说是太上的女儿。” 他语气一顿,继续道:“但也不全是,因为妙妙身上至少藏了三个意志,其中一个是太上。” “还有两个呢?” “一个是道友,还有一个贫道只能隐隐察觉,并不清楚。” “...” “天下既有轮回台,哪里没有宿定之事?” “虽说我不认识妙妙姑娘,道友的意思不会是说这位妙妙姑娘与我前世便有姻缘?” “不。”吕家老祖摇摇头,“她与道友的姻缘从这一世开始,今后延绵多少世,老道便不清楚了,也不会再过问了,因为老道欠太上一个大人请,所以才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道友,帮助祂的女儿寻找到道友,便是结了这人情了。” “等等...” “道友还有何事?” 夏极犹豫了下,轻声道:“妙妙无法修炼,而且越来越虚弱,她好像寿元快尽了,道友有没有办法?” 吕家老祖略作思索,摇摇头道:“没有。” “为什么没有?” “她是果,果便是已经确定了,无法更改。 一纪元一姻缘, 即便她此纪元死去了,下个纪元她注定还会遇到道友,爱上道友,与道友白头偕老。” “但她已不是她。” “她是。” “没有了记忆,还是吗?” “她不会变,当道友看到就明白了,而记忆...老道也不清楚了, 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到了一定时候才有。 这种玄之又玄的姻缘,老道万年只见了、也只听了道友这一桩。” “若我一定要救她呢?” “没用的。” “若...我让她回到吕家呢?” “道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吕家老祖道,“也许你我曾为敌人,今后还是敌人,但此时我没有骗你,因为只有把这些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你,老道才算是完了一桩心事。” 夏极沉声问:“为什么改变不了?” 吕家老祖愣了下道:“道友果然也深爱妙妙,善...那老道不得不说一句,因为道友...不是天。” 夏极知道祂说的天是何意。 吕家老祖继续道:“今日我与道友开诚布公,也不坑你,便是与你明说了,太上欲成天,合道之后实则是魂飞魄散了。 祂合道之前已有预感,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天,没有人能成为天,你能爬到的最高的地方,就是天的餐盘,成为祂的一道美食。 言尽于此...今日别过,便当你我从未遇见吧。” 说罢,吕家老祖大袖一挥便要离去。 祂身后传来声音。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老道士稍稍顿了顿,却未再回答,而是渐去渐远,直到整个堤坝上成了夏极一人。 他看着波涛翻滚的江面,覆手,江面断流。 翻手,江起波涛数十丈。 浪成骤雨,从天而落,引起远处惊呼声。 夏极任由浪花淋湿身体。 又有何用? 便是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 这一身神通,又有何用?? 他很难怀疑吕家老祖说了谎,也宁愿相信祂说的是谎。 但... 他采买了物资,街头满是喊着“青河宗招人啦”,“云峰宗的仙人今日会下山”,“不知仙人会否看上我家孩儿”,“勇儿一定要好好表现”之类的话... 这年代已不是他的年代了。 这是宗门逐渐凌驾于世俗之上的年代。 而老祖们,似乎也不会去阻拦,因为这注定了是大势所趋。 ... ... 夏极回到了世外桃源。 天光正好,落照院中。 妙妙抱着一只小兔子,在摇摇椅上懒懒地闭眼晒太阳。 她时不时撸两下小兔子,小兔子似乎也很喜欢被她撸,可见她撸法很有一套。 忽然,兔子红眼睛翻了起来,肥嘟嘟的身子也扭了扭。 妙妙抬头看向院门前的男人,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回来啦。” 她说的很平静,就如这几百年里,她说着“吃饭啦”,“早点睡啦”,“一起出去走走吧”,“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晚安”... 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寻常。 寻常到可以让人心如刀割。 夏极终于确定,她一定是果,唯有果的力量才能从根本的层次动摇他的心,让他这种本该早就看透了一切,超然于红尘之上的人动心。 妙妙看到沉默的相公,弯腰丢下兔子,兔子一蹦一跳跑到了树下。 妙妙则是走到了夏极面前,牵起他的手,学着小兔子般轻轻磨牙,然后用尖锐的声音笑道:“相公哪里不开心啦?” 树下的兔子:!!! 然后,竟然也跟着发出幼猫一样的尖声。 妙妙于是开始发出比兔子更大的声音。 那只兔子顿时怂了,却又好奇地盯着妙妙,过了一会儿,一撅一撅地跑过来,仰望着妙妙。 夏极看着眼前这女人。 也许,自己一开始没有遇到她。 但遇到她之后,却是相伴了数百年了。 这该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了。 妙妙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又呵出他的下巴,“怎么啦,很少看到你这样子。 对了,我又翻了你后来的书,又续写了几本,你可以去看看哦。” “我不去看了。” “嗯?” “今天我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看了几百年了。”妙妙扭着身体,装出些害羞的模样。 夏极心念一动,召出大暗黑天戟。 这把戟早已开了灵智,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神兵了。 黑戟落下。 夏极抱着妙妙站了上去。 黑戟再浮空,向着天穹而去,穿破了无穷风云,击碎了朵朵阳光,碧波万万顷,宛如许多的金色蛟龙在水中狂舞着... 夏极问:“漂亮吗?” 妙妙苦着脸道:“站不稳啊~~~哎呀~~快下去吧,我恐高。” 夏极:... 他降落到地上,取出方丈山得到的诸多飞剑,捆绑成剑筏,然后道:“这样就稳了。” 妙妙“嘤咛”了一声,仔细瞧了瞧。 夏极明白还是简陋了,于是便是以飞剑为基,手工赶制了一架飞辇。 妙妙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她知道自己的相公本事很大。 才入飞辇,她探出了脸,做了个鬼脸,招招手道:“相公,一起进来呀。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夏极已经在妙妙身上把能试的灵丹妙药,天灵地宝都试过了,没用。 他如今的医学造诣也很高,还是没用。 画了一百张,一千张生符,亦是没用。 所以,他微笑道:“看了几百年书,我不看了,我陪你。” “不~~行~~”妙妙推着他,“别把修行拉下了。” 夏极笑道:“你真的知道我的修行吗?” “反正很厉害就是了,具体多厉害,我不知道。” “那我让你知道...嗯,若你在海上旅游,你想看到什么?” 妙妙略作思索,举手道:“鱼虾随便吃。” “好。” 夏极心念一动,飞辇便是起飞了,飞出了世外桃源的三重暗礁,飞到了碧蓝的海上。 他拍了拍手,所有的鱼虾便是浮出了水面,浮上了天空,被一股冥冥之中的神通之力带动着环绕在飞辇周围。 “哇~~” 飞辇飞的越远,浮空的鱼虾便是越多。 越来越多。 甚至出现了各种奇怪的鱼,囊括鲨鱼。 夏极不顾消耗地从海底托出越来越多的鱼虾。 这些懵逼的鱼虾随着飞辇一起往前,形成了一幕壮观如史诗的场景。 夏极道:“想吃什么,你指一指。” 吕妙妙坐在飞辇里,往外瞅去,一指大龙虾:“那个。” 夏极手一勾,那充满茫然的大龙虾就飞了过来,很快变成了洒了香料的龙虾烧烤。 吕妙妙津津有味地吃着,又一指黑色海鱼。 黑色海鱼:!!! 夏极手一勾,未几,又多了一条烤鱼。 两人周围的鱼虾越来越多,覆盖前后足足数十里。 而这数量还在增多,甚至不少不常见不见光的深海鱼都被抓出来了。 妙妙道:“不要了不要了,你这样是不是超累?” 夏极温柔道:“不累。” “真的不累?” “一点都不累。” “吹牛!明明很累!”妙妙托腮,笑意盈盈,“但...我最喜欢这样的相公了。” 时光与画面,若是定格。 定格的终究过去了。 弹指便是万古的“一年”悠然而逝。 然而这一年,却已是火劫的最末了。 ... ... 黑云遮日,疾风狂舞,长草如刀,暴雨连珠,从天零落,狠狠地砸在那人的衣衫上,脸庞上,如是万箭齐发,但他却恍然未觉。 他明明可以轻松地雨水不沾衣,甚至可以呼风唤雨,吞云吐雾,但却还是满身湿透,承受着这雨水的鞭打。 他面无表情,黑发被狂风扬起,雨水从脸颊轮廓上一滴一滴被吹落。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抚过那衣冠冢上深刻的墓铭,若抚着爱人的脸庞。 风吹雪,夏姬,许铃铃,庞易,楚诗云,还有不少男女,看着雨水里的男人。 从未有人看到他如此的一面。 也绝不会有人想到他还会有如此的一面。 在世人眼里,他是夫子,是黑皇帝,是神武王。 在风吹雪,许铃铃,庞易眼里,他是波澜不惊,便是天塌下来亦可只手撑起的老师。 在那些庞易的后代眼里,这位就是神话中的神话,是超然物外,是洞破红尘的无上存在。 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正在淋雨。 夏极站了七天七夜,小辈们早回去了,风吹雪等人也一直陪着。 第七天黎明时分,嘶哑的声音传来。 “庞易,每年清明,记得扫墓,不可让人打扰此处。” “是,老师!!庞易必以此生守护这里。” “吹雪,铃铃,夏姬,你们若想回中土,便回去吧...” “老师,你...” 夏极从怀里抓出一坛酒,仰头灌空。 几百年没喝酒了... 他笑了笑:“没什么,时间快到了。” 说完这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他抓着酒坛,一步往着天空踏去,踩于虚空之上,渐渐去远,不见身影。 99.上古宫殿,争杀再起(第二更) 满月消隐,浮云散去,清朗的辉光洒耀于大地之上,令万物覆盖一层薄薄霜华。 天空中央破开了大窟窿,地面山峦随着灵气直插向那遥远的月星。 夏极看着这山。 苏甜在他身边,遥指着那山道:“这在上古就叫不周山,我们走么?” 夏极奇道:“你不和你那八位搭档一起?” 苏甜摇摇头。 夏极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 苏甜垂眸道:“不要问了...” 夏极银发飞扬,他身后的庭院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极多的人,还有妖魔。 他们都以自己为首,自己若不登天,他们便也不登。 夏极自然知道如今月星之上有着什么,所以,他微微侧身,淡淡道了一句:“我与苏姑娘先上去,你们一年之后再来月星,可保安全。” 见到小苏、雪夫人、风红玉等人要开口说话,他便是提前抬手一拦,“不必多说了,你们等一年再上来。” 小苏道:“兄长,我已经炼化成功了,如今...” 夏极打断她的话:“你需要好好统领一方,不可轻易以身犯险。” 风红玉道:“我与万剑妖王陪您一起登上月宫,难道父亲还怕我们拖了后腿么?” 夏极道:“你们守在人间,天地大变,定生大乱,你们需得在人间维持秩序。” 见风红玉还要说,夏极微微摇头,西海龙王顿时哑然了。 夏极与诸多弟子一一交谈,便是许玲玲他都没让一同登月,只因为这一劫变数太多,他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自然想着圆满无缺。 众人被他劝回,小庭院里重剩夏极和苏甜两人。 眼见着月光已然彻底消失,黎明的金色从地平线汹涌地刺出,照耀地天梯东边浑金、西边阴暗,天地呈现着难言的瑰丽。 夏极问:“祂们来么?” 他问的老祖。 苏甜直接明白,随口道:“不来,祂们还在宇宙边缘。” 所谓宇宙边缘并不是距离人间无数光年的远方,而是天道开了一个单向口子... 跨过这个口子,就是投影到了入侵宇宙的世界。 夏极问:“你跑出来,真的没事?” 苏甜笑道:“哪儿那么多废话,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神武王,或者夫子了...” 她往前踏出一步,红绣球顿时从虚空浮现。 绣球周边七龙缠绕,周游不息,玄瑰异常。 她柔弱无骨,身形一扭便是滑坐到了绣球之上,那七龙顿时四散开来,以她为中心开始飞旋而动! 苏甜叠起双腿,娇躯裹覆在软软的火红绸衣里,每一个姿态都极尽魅惑,让人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她勾了勾手指头:“走啦~~~修士界的门已经开了。” 夏极心情颇为复杂,他还是较难接受这么一个老祖就这么跟随了自己,而两人之间的恩怨怕是远远不止两千年这么简单了。 他银发静静垂落身后,双手负后,拾阶而上。 每一步,他踏于虚空, 踏足之处,竟生出三相虚影,瞬生瞬灭。 苏甜看着那三相的三条鱼儿,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这一恍惚的时间,夏极只如“缩天成寸”,一步踏出,人已经在极高之处。 “天之道需乘风而行。而这...是他自己的道?” 苏甜笑着摇摇头,不愧是你。 但却又不是你。 因为...你已经死了。 我也快死了。 我们都快死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与这一个你一起死吧,如此...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苏甜心底数念闪过,眼见着夏极已经远到无法窥见身影,便是一御红绣球,拉出七色光华,远远地追了过去。 夏极也并为全力行走,只是如同漫步般,踏步而上,走到一半时,看到那红影从后赶来... 苏甜一个急刹,侧头道:“要不要搭个车?” 夏极生出了古怪之感。 苏甜吃吃笑了起来:“在那个世界学的,只要车足够好,搭顺风车的异性就多了...” 说着,她拍了拍臀下的红绣球,“你看我这车好吗?” 夏极只觉得画风扭曲了,这些老祖去地星之后,这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很接地气。 苏甜一拍红绣球,那绣球顿时“噌噌噌”地开始变大,大到足够坐下十多人,苏甜这才道,“还等什么,快来。” 夏极摇摇头,依然踏步而上。 苏甜见他不来,也不勉强,缩小了红绣球,与他并头而上。 嘭!嘭! 两人如是逆行的流星,穿破了人间最上空的厚积之云。 云圈震散,开则见日。 漆黑的宇宙呈现于眼前,一轮大日在遥远之处缓缓旋动。 而因为这天梯四周滚滚灵气的缘故,修士们并不会感到任何的异常,除非作死离开这灵气笼罩的范围,这才会踏入真正的宇宙,然后被宇宙之风不知吹到哪儿去... 这只是针对普通修士,对于夏极苏甜这等存在,宇宙之风未必能吹得动。 “壮丽么?” 苏甜问了一声。 夏极随着她的目光俯瞰人间... 人间却不是一个星球,而是一片平坦辽阔的大地,只不过这大地深几许却竟还是无法窥见,再往后则是被一团奇异的黑雾所包裹,那里便是幽冥界了,是生者的禁地,死者的归宿。 天地这一瞬便是被全收于眼底了。 两人各怀心思,未几便是踏足在了月星大地上。 夏极目光扫过,这月星和想象之中的并不同,不是一片荒芜的景象,而是竟存了许许多多的宫殿废墟,有的竟还维持着原状。 除此之外,宫殿废墟以及一些隐蔽的阴暗之处,却还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音,显然这月星上除了黑潮,除了修士,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存在。 而此时,这片大地极度热闹。 无数修士得见这些上古、甚至更古老时期的宫殿,都是欣喜若狂,道心波动,正拉帮结派,想要占山为王。 甚至还有些地方发生了争斗... 没多久,这争斗的范围越来越大,不少修士在古代宫殿里寻找到了人间所没有的宝物、丹药... 但这些宝物丹药毕竟是有限的,争斗势不可免。 苏甜看到夏极在观望,便是一拉他的手,道:“别看了,这里没有宝贝比你的冥地刀,或者定海珠好。” 夏极摇摇头:“不是,这里有一股奇异的波动,好像在影响着每一个修士的情绪,让他们不自觉地变得暴躁...要知道,在这个地方,怨灵修士们可是不会爆发内乱的。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进行争斗,这完全是自寻死路。” 苏甜道:“你拦不住的,天梯不止一个,这里会汇聚整个人间所有的修士。你说的波动是古主带来的...古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极打断了。 夏极道:“我去找他。” -- ps:这本书不会烂尾~ 100.三千玄阵(第一更) 月宫之上,仙气缭绕,更多灵气则是从人间蒸腾而上,裹覆月中盛景,矞矞皇皇。 厮杀的能量波动不时传来,时轻时重的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夏极与苏甜只是走过了一段路,就已经看到了十多处争斗... 要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会激烈到什么程度了。 苏甜跨坐在红绣球上,在灵气波涛之中如船而行,上下颠簸震动着,她侧头道:“其实这种争斗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 苏甜愣了下,笑道:“你说的对,这一次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因为怨灵修士的存在,确实让这一切变得不正常了。 人类修士受了影响,而相互争斗,怨灵修士却在一旁观战,最终的结局只会是人类修士全灭。 黑潮掌控了人类的修士界,继而从下而上控制整个人间,使得人间成为它壮大的机器。” 她心底是明白的。 夏极这么做,完全没有错,如果换做在其他时候,祂们也会来做相同的事。 可是... 现在她却不想做了。 因为已经太迟了。 那一场道战虽然还没有尘埃落定,但败局已定,无可逆转... 怕是这一个小纪元过去,宇宙就要开始彻底地崩溃了。 苏甜见他认真,也不多想了,反正她已经把这当做了宇宙毁灭前最后的相伴。 无论你做什么,我支持就够了,最后我们死在一起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道:“我们这么找,也没有头绪,你就算能隐约感应到古主所在,也很难找到他。” “那你有什么办法?” 苏甜一拍红绣球,红绣球就停了下来。 夏极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确实不擅侦查,之前在人间侦察行动也都是娑罗树妖齐觉和雪夫人完成的。 苏甜手臂舒展,巴掌里闪出一抹白光。 白光变长,约莫丈许,化作一个旗杆的模样,而在顶端确实一道幡悬挂了下来。 只见那幡上,光分五彩,瑞映千条,黑白两气萦绕不息,更有诸多碧绿蝌蚪文字不停游动。 夏极认得,这是招妖幡。 苏甜双手抓紧招妖幡,猛然一舞,娇叱一声:“找出古主!!” 四字如雷潮向四方滚滚而出。 一时间,四周那些藏在宫殿废墟、破败躲避物后的东西都安静了下来,如是得了号令,在短暂停顿了数秒后,便顿时跑动了起来。 惨雾悲风,阴云阵阵。 夏极只感到无数月宫里土著生物,开始了搜寻。 他看了一眼苏甜,真不愧是老祖。 每次他觉得已经无敌的时候,这些老祖都会告诉他其实并没有。 现在也是... 可想而知,如果苏甜等九人现在还是站在他对面的话,那么只是在这月宫之上,祂们就已经占据了主动。 这月宫上的那些东西估计和剑墓一样,都是灵气或是残存精神酝酿出的妖魔。 经历了万年之久,这月宫之妖何其之多? 而苏甜一语就可以号令如此多的妖魔,确实可以的。 月宫妖魔们开始寻找古主所在,夏极和苏甜就停落在了一个巍峨的古宫殿前静静等待。 而就在两人停留时,居然还有修士把两人当做了争夺宝物者,而动用飞剑偷袭。 苏甜连看都没看,直接就弹指轰杀了,效率之高,杀人之果决,令人咂舌。 夏极摇摇头。 苏甜眼珠子一转,笑道:“怎么?看不起我这妖女的手段吗?那你来打我呀...” 一边说着,她一边加快了呼吸,使得呼吸变成了喘息,重一下轻一下,诱人无比。 夏极:... 苏甜喘息着,雪白双手伸到火红绸衣的领口前,如是有些热而抓着领边想要解开,然而她看到银发男子的模样,忽地吃吃笑了起来。 就在夏极放松,以为她恢复了原样的时候,苏甜又凑到他耳边,轻轻哈气,撩拨着问:“要不要我这妖女助你修炼?” 夏极觉得如果理她,画风会变得很凌乱。 于是,他右手按压大地,单单道了声:“不许别人进来。” 言出法随... 灵气遵循。 顿时,四方气息汇聚,化作力量雄浑的气罩将他和苏甜包裹在其中。 做完之后,他平心静气,如此就不会有人修士再莫名其妙地对自己和苏甜出手了。 然而,苏甜却直接滑入了他怀里,幽幽道:“春宵苦短,门扉已关,妙妙没来...郎君...” 夏极双手一掀,直接把她丢了出去。 苏甜身形在半空一飞,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夏极岔开话题道:“你派出去探查的妖魔,有动静了吗?” 苏甜也撩一下,也没真准备做什么,于是恢复了正经模样道:“哪儿有这么快?不过...你能对付古主么?”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古主可不止一个,除了古主,还有一同来到的月宫黑潮...如果打起来,我们倒是可以利用月宫上本身存在的一些玄阵。说到玄阵...” 苏甜眼珠子一动,招招手:“你随我来。” “去哪儿?” 苏甜直接道:“我这里很熟的,有不少宫殿都曾是我的领土,许多隐秘也只有我知道,我们先控制这月宫的玄阵,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四周,把这些环境和脑海里的地图在比对、重叠。 “这里最近的有一处月海生潮阵,只要在阵法区域里,你就可以彻底的掌控灵气,甚至别人都无法动用。” 夏极一想,这不是他蜗天戒的功能嘛? 苏甜如是他心底的小蛔虫,她从白烛那边已经知道了关于夏极的一些信息,于是到:“你那能力虽然强大,但还受到环境雅致,比起这些在十二劫末构建起来的玄阵差了些,走吧。” 说罢,她再次盘坐在红绣球上,夏极也撤去了气罩。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苏甜就来到了一处宫殿深处,她熟练地打开了一个机关,在一处绝无可能出现密道的地面传来轰隆声,地面显出入口。 夏极道了声:“不许别人进来。” 话音落下,一重气罩顿时覆盖了入口。 苏甜道:“你这力量很方便嘛...走吧,阵法就在下面。 据我所知,这月宫上足足有三千多个玄阵,我们全都触发了,然后掌控在手里。” 走了两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银发男子,轻喘道:“要是害怕我这妖女坑你,不如你抱着我,把一只手放在我脖子上,一只手...随你放。” 夏极道:“我们走。” 101.两人对一劫(第二更) 月宫比起人间实在是一言难尽... 简单来说,从人间往高处看去,看到月球之中的阴影其实就是无数高耸入云的古代遗迹。 这些遗迹宫殿之多,就如人间的群山一样。 夏极与苏甜两人在这“群山”之间逛着,之前那“月海生潮阵”早就被他们触发并掌控了,如今他们又在赶下一场。 苏甜对这里简直是熟悉极了。 不时口中喃喃着。 “欸?五千多年前我在这里藏得一瓶美酒居然还在? 这可是当年以酒入同血合道之境的酒神酿造出来的...绝版。 喝了之后,圣人都会上头。” 咕噜咕噜~~ “哈~~” “好爽!你要么?”苏甜长吐一口酒气,瞥眼看看那银发男子,然后也不待回答,“我知道你不要,你什么都不要。” 说完,她又抓起酒神特酿,自己全喝了。 随之而来的,是她双颊升起了两团酡红。 夏极静静看着她,“你有些不对劲。” 苏甜瞪着眼,娇声问:“我哪儿不对劲?” 夏极道:“你给我一种借酒浇愁,自暴自弃的感觉...这和我认识的你完全不同。” “哦?” 苏甜问,“那你认识的我是什么样的我?狡猾?奸诈?城府很深,不说真话?” “差不多吧。”夏极很坦然,两人都到这程度了,自然需要真正地交心,而不是如两千年那样各有隐藏,他的话虽然伤人,但唯有说开了,之后才能建立真正的信任。 苏甜肯定明白夏极的意思,但她却没有半点儿配合的意思,而是道:“夏极,你说对了,我就是这样的,你最好...永远都不要信任我。” 夏极:... 她趴在红绣球上,拍了拍红绣球的“脑袋”,然后就如真正醉酒的人睡着了... 夏极:... 苏甜忽地抬手,幽幽叹息了一声:“走吧...跟着我。” 她手指之处,红绣球就拉出一道红影飞了出去,云雾激荡,很快淹没了她的身影。 夏极也跟了过去。 事实证明,月宫比想象的大了太多,因为这里的小世界实在太多了。 所谓“云深雾里,常入仙境”,在这里完全可以这么形容。 但如果你不知道这“仙境”的门在哪儿,那就怎么都进不去... 然而,苏甜对这儿太熟了。 她一边醉着,一边和夏极在各个小世界里进进出出,熟练地取走其中的宝物充实两人的储物空间,同时直接掌控玄阵。 这行动,简直如同开了挂一样。 其实,这些小世界根本没有这么安全,对于普通修士而言,每进入一处都需要提前取出宝物、分配工作、小心翼翼地探索,然后以团队力量来抵御这些封闭小世界之中的妖魔或是怪异的奇行种... 但对于这两位...完全就是任意信步的后花园了。 妖魔,奇行种,无论什么都根本近不了两人里任意一人之身,何况两人都在。 夏极生出一种跟随者gm的感觉。 但他眼里,苏甜是越来越颓废了,她甚至从不知哪儿取出了一个葫芦宝物,其中装满了美酒,就是一路灌酒,完全不害怕自己趁人之危。 喝到最后,她越发放荡,连尾巴都不藏了,就拖着九条雪白的尾巴,坐在红绣球上,披头散发,醉酒狂歌。 夏极也不傻,看这样子,顿时就猜到“两边宇宙的道战输赢差不多该定了”,这老祖是已经放弃了,而她之所以来自己身边,只是为了给她自己选择一个死亡地点而已。 为什么选自己身边,则是有着一些未知的因果,但这因果应该只是苏甜自己心底的障。 苏甜越是醉酒,夏极就越是担心。 看来...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这一瞬间,夏极的道心都有些要崩塌了。 是的... 注定输了。 老祖们已经在心底放弃了。 偏偏人间修士一无所知,还在争夺着宝物,黑潮们依然在发泄着狂躁的情绪,大劫依然在天道的余力之下运转着。 两人花费了数日时间,掌控了足足两百三十一个玄阵,宝物更是不知多少。 而此时,那许多月宫妖魔都已经回来了,一个个凑到披头散发的苏家老祖面前。 让夏极惊诧地是,这些月宫妖魔居然是兔子... 一群兔子围着九尾妖狐,这场景也是很难得了。 兔子们用古怪的语言和苏甜说这话。 说完就都跑了。 苏甜盘腿坐在球上,拖着雪腮,醉眼迷离地看向夏极,“地方知道了,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去的时候。 他们在月球背后的阴影里,那里黑潮弥漫,形成黑湖。 这湖水还在涨,可能快形成海洋了,而所有古主就在这介于湖海之间的黑潮下沉睡。 有多少古主还不清楚,但是上一个纪元,是有足足十八个古主。 这一劫规模这么大,怎么着也不止十八个,我就算翻一倍,三十六个,也不算多吧? 至于最坏的情况,那就是来的更多,甚至还拖来了荒主,毕竟黑潮之大无法估算... 这么说吧,我们除非不上,要上就是面对整个黑潮,以及所有古主,打不了。” 夏极开始了思索。 苏甜对他翻了个白眼:“想也没用,等时机。我们直接上,就算带上你的那些宝贝,还有我的宝贝,都不行。” 夏极心底估算地很快,一念接着一念交叉而过,他好像没听到苏甜在说什么,而是抬头静静看着天。 月星上的天永远是黑的... 没有云。 缓慢地自转,使得这里的白昼与黑夜跨度极大。 而刺目的光从遥远那暴躁的火球处传来,却又被包裹在了灵气浪潮之中,形成了金色的水波,一阵一阵地拍打着。 从高处看,整个月星好似被无数的金色巨龙缠绕着,盘旋着,异常壮观,人间大河奔波、群山绵延之景比之这里,确实差了许多。 “喂~夏极~” 苏甜醉醺醺的。 夏极忽然收回了视线,他闭上眼,再稍稍复盘,然后笑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对付这月星上所有黑潮,所有古主的办法。” 苏甜:...... “夏极,你可能对古主的力量没有一个认识。” 夏极道:“我有。” “你没有。” “我真的有。” “好吧好吧...那你的计划呢?” 夏极笑道:“我们先去掌控剩余的玄阵,然后才是第二步。” 102.冷静的疯狂(第一更) 月宫纷乱。 夏极和苏甜两人的身影在这片大地飞快掠过。 有着苏甜的指引,进入各大古代宗门去掌控玄阵并不算一件难事。 花费了大概六个月的时间,两人已经掌控了足足两千五百二十一个玄阵。 其他的玄阵要么是损坏了,要么是发生了一些意外变故,再或者是在“苏甜的记忆”之后又被人调动了位置。 但对夏极来说,两千五百二十一个玄阵,也是足够了。 腾!腾! 两人落到一处月星的高峰上,远眺前方。 这里是月星大地之上光与暗的交界之处,再往前数百米就落入到月之暗面了,也就是黑潮存在的地方。 如今夏极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尽全力去做,因为已经没有选择了。 在这天道入局,彼此忽轧的时代里,个人的努力实在是微乎其微,就连敌人究竟是谁也根本是看不真切,或者说,根本没有绝对的敌人,没有绝对的朋友。 你见的,未必是真。 你恨的,未必是真。 你所孜孜不倦求着的,你所勤奋不怠努力的,都未必有意义。 然而,你却不可以停止努力,至少你还走在自己的道上。 山河星辰皆易变,宇宙也会改变,即便合了的天道也会改变...还有什么不变呢? 这些只是想想,就会让任何一个大能的道心开始动摇。 夏极深吸一口气,他此时自身还处于极大的危机之中,无论是依然可能随时降临、和他在灵魂层面进行一对一的黑潮,还是面前这直接的危机,都是需要解决的。 苏甜收起红绣球,坐在他身侧。 两人目光所及,是一片真正的黑暗,是无穷浩渺的废墟大地,是没有云雾遮拦的星空。 黑暗,就是这宇宙的本来面目。 苏甜摘下大酒葫芦,饮酒两口,这些酒都是能醉仙神的烈酒,自然也能醉她。她双颊酡红,看着远方,也不问夏极下面怎么办,只是看着遥远处的世界陷入在沉默之中。 夏极盘膝而坐,左手一压,地面的尘埃泥石“嗤嗤”地滚动了起来,一边滚一边粉碎,分开又重组,没多久就构成了一副大地图。 这大地图竟是两人走过的“月之阳面”的地图。 纤毫毕现,就如这半个月星被缩小了无数倍。 夏极又抬手。 诸多尖石浮空,又缓缓落在地图各处。 “这些地方,都是玄阵的位置。” 说完,他略作思索,手掌在一压,诸多视线可见的小气罩就产生了。 这些小气罩以那些尖石的顶端为圆心,向四方扩散,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覆盖区域。 “这些区域,就是玄阵可以波及的范围。可惜玄阵不能移动,否则...我把这两千五百二十一个上古玄阵聚集到一处,那该多好。” 夏极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他目光在这些区域里扫动着,他要找到一处“被最多数量的玄阵覆盖的地方”。 很快,他目光落在了月星东南方的一处,那是一处大型的盆地,如今其中还干涸着,但可以预想的是,随着灵气的弥漫,那大型盆地里很可能会视一片灵气聚集成海的盛景。 苏甜扫了一眼:“这里在上古被称为酒海。” “酒海?” “不错,月星修士界非山即海,灵山灵海数不胜数,与人间不同,修士界不会有城镇,有的只是建立于这山海之中的真正宗门...”她似乎想起了不少往事,“那可真是繁华盛景了。 这块区域,也是上古大战常常发生的区域,所以才会有诸多玄阵聚焦于此,彼此制衡。” 她忽然眸中闪过恍然,笑道:“我明白了,你想利用最多玄阵的力量来消灭古主? 想法是好的,但你怎么让古主过来? 而且...古主可以封印,但无法杀死,这个策略并不好。” 她话音刚落,忽然感到一丝异常,旋即,她周身产生了浓郁的警惕感,九根雪白的毛茸茸尾巴顿时膨开,一双雪白的长腿也是陡然立起,然后看向身侧的银发男子。 夏极笑道:“何必大惊小怪?你颓废了,就连心性也跟着变差了么?” 苏甜定神看着他,她想起之前白烛说过的话,于是到:“你和古主融合了?灵魂占据了上风?” 夏极摇摇头。 苏甜是真有些震惊了,这震惊和两千年前的一些作假不同,“你用身体封印了黑潮?你...” 夏极这次没摇头。 苏甜愣住了。 这等无异于自杀的疯狂行为,让她无法不发愣。 然后,她身躯放松,道:“好吧,听你的。” 夏极道:“你控制玄阵,我去酒海的中心,等黑潮来了,你看我手势就直接使用所用玄阵。” “你怎么逃脱?” “富婆,借你一些龙行千里。” 苏甜笑了起来,她忽然肃穆道,“你可真像那个宇宙的人。” 夏极道:“你不也像?” “我去过。” “我上一世的娘教过。” 两人闲扯了些话,苏甜直接取出一百个龙行千里,递给了夏极:“先拿着用。” 夏极也不客气,接过之后,两人同时起身向着月星阳面东南方向的酒海而去。 一到酒海,苏甜就开始掌控玄阵,制造出一种“随时待命”的姿态。 而夏极则是一步踏出,跨入了那深且广的盆地之中。 此时,这酒海之中竟然还有不少修士,还有不少争斗,浑然不知道这里即将要发生什么。 夏极也不婉转,直接道了声:“离开这里。” 四字如星河之雷,向八方滚滚而去。 修士们显然不服,还有不少向着他飞来,甚至蕴含敌意。 夏极不多说,闭目,眉心第三颗竖瞳顿时生出,火劫神通之力弥漫全省,红光灼灼。 他再抬手一抓,蜗天之力的道韵顿显,夺去了此处的天地之力。 眼见着诸多修士已经快到他身边。 夏极淡淡道了声:“走。” 这一次言出法随,是蕴藏双界之力,且剥夺了其他修士神通的言出法随。 轰!! 所有人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推动而来,修士们顿时被碾地飞散而出,心底惊骇,不知这是什么人物。 夏极做完警告,也不再等了,旋即放出躯体里的古主气息。 一时间,如有嘈杂的语言于虚空中絮絮叨叨... 古主对黑潮是存在着召唤力量的,就如天生的将军对着士兵... 但这个过程并不迅速。 数日后,遥远处才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怪异声音,一缕缕黑潮如是黑色巨蟒般,从远处游来,盘踞在夏极身周。 再过数日,这些黑潮又越发多了。 从高处俯瞰,这庞大无比的酒海已经呈现被“黑色”割裂成了棋盘的形状,诡谲无比。 起初,还有不顾警告想要靠近的修士,待到这时,那是真没人敢靠近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海盆地的黑潮越发之多。 而躲在远处的苏甜则也有些紧张,毕竟直接面对一大劫难这种事还是很少有的,她在远处看着夏极。 夏极只如神山,十方不动,端坐于浑浊黑潮之中,在无数张口哀嚎的人面骸骨里,神色宁静,银发静垂,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似秘藏。 他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全身介于一种玄妙无比的状态里。 嘭!嘭! 天地如响起了海啸的声浪,远处...那流淌而来的黑潮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个巨大的人面。 每一个人面都极其古怪,根本谈不上五官。 这些人面就在黑潮里,忽然一啸而起千余丈,忽然又沉入深潮无动静,沉浮之间,无声无息,有着难以言说的诡秘。 随着这些人面的出现,诸多精神传递而来,好似是无数的声音在问着夏极无数的问题。 夏极如今的精神无比强大,却也是一一回答。 然后,他只觉自己差不多到极限了,虽然没有引来更多黑潮,但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他抬起左手,五指里夹着四个龙行千里。 啪。 龙行千里被捏碎。 而就在这一刻,苏甜也启动了足足上百个玄阵。 上古劫末制作的玄阵之力,疯狂倾泻而下,诸多能量直接以毁灭性的姿态轰炸在酒海上。 夏极捏碎了两个,远遁两千里,又捏碎了两个,瞬间返回到了酒海边缘。 他也不多说了,立刻盘膝而坐... 一瞬间,他全身那超凡的气息竟是消散无踪。 再看,他双瞳已经凝聚而起,化作一点,眼白血红,黑气以焚烧之姿,攀爬上他每一寸皮肤。 这是入魔。 然而,虽有入魔之态,却没有入魔的疯狂。 只因为圣魔转变已经存乎一心。 他身形暴涨,未几就变大到了夸张的数千丈之高。 要知道,在火劫时,他的黑皇帝法身就已有百丈,而后来他之所以法身不大,完全是因为压制的缘故,此时释放开来,便是成了真正法天象地的魔,低头看着能量倾泻、黑潮翻滚的酒海。 他趴在地上,全身是滚滚黑烟,黑烟里糅杂着诸多怪异的火焰,银发化作白蟒正同时纷扬往上。 然后,夏极张开了嘴巴,对向了已经被这些玄阵能量轰砸地陷入虚弱的黑潮、古主,深吸一口气。 顿时间,黑潮化龙卷,向着那张大嘴而去。 103.你真傻,真的(第二更) 漫天黑潮已经不能用龙卷来形容了... 那是数千数万条黑色巨蟒彼此绞旋,往那张大嘴里飞去。 其上,无声的哀嚎人脸撕裂大嘴地咆哮着,而一只只断肢残臂则是向前方的虚空里,漫无目的地抓着,好像要把这个世界拖入毁灭。 咻!! 咻~~~~ 如是吸食粗面条的声音,延绵不绝。 夏极如今的数千丈魔躯黑烟焚烧,异火蒸腾。 仿似...一人,即火劫。 苏甜看到他这样子,哪里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忍不住稍稍舒了口气,九条毛绒绒的雪白尾巴也以舒服的姿态耷拉了下来。 但是,她面色还是紧张,因为她知道眼前这男人不是在吃黑潮,而是趁着黑潮与古主虚弱,在试图封印他们。 苏甜眼看着数百玄阵正把恐怖的能量倾泻于月海盆地的黑潮之上,便觉得自己该更尽些力才是。 她目光转动,瞥到不少黑潮似乎察觉了异常、正本能地在撞击着月海周边的护罩。 那护罩虽然也是玄阵构建,但终究存在着极限,此时也是越发暗淡。 苏甜心神一动,抬手甩出一道亮光。 那亮光在跨过空间距离时,飞快变大变长,化作了一卷古代画卷的模样。 画卷之中,日月流转,白雾缭绕,山河壮丽,国邦都城无法一眼看尽,浩然之景顿时在眼前展开,只消看上一眼,怕就会沉沦其中,无法挣脱。 这正是她所持有的灵宝——山河社稷图。 这图随她心意,“啪嗒”一声落在了酒海的护罩上,飞快变长,包裹护罩,构建成了第二道防御体系。 到时候,即便这玄阵的护罩被冲破了,却还有山河社稷图能阻挡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担忧地仰头看向夏极。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不知多少的黑潮被吸入了那千丈魔躯之中。 如果换做任何一人,别说吸这么多了,怕是吸收一点儿就直接死。 但夏极却比较特殊,他本就是“黑潮之一”,血管里又有着一个古主垫底,此时,与其说他在吸收或是封印这些黑潮,不如说是黑潮在自我融合。 哧哧哧... 奇异的怪响往四面传去。 夏极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覆盖上一层极黑极厚的膜,好像一个魔物穿上了深黑重甲。 而这些重甲又开始往他肌肤里渗透, 如果视线可以透过重甲,就可以看到此时的夏极体内血管漆黑一片,纵横交错,而其中的血液更是墨色与火焰的翻卷纠缠。 那些“血”根本就不再按照正常轨迹流转,而是在疯狂地乱撞着。 不仅是血管,其他的脏腑也都成黑色的了, 每一处都有许多怨灵在吼叫着,咆哮着。 除了... 他的心脏,在永不停歇地跳动着。 嘭!嘭!嘭!! 忽然,夏极的脸庞呈现出几分苦楚之色... 苏甜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她知道,如果不是真的疼到了撕心裂肺,疼到了极致,他是不会露出这神色的。 那么...他如今该在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呢?! 而此时,诸多修士也察觉了此处的动静, 远处的地平线竟然乍现出不少的飞剑,又或者是葫芦、芭蕉扇等其他飞行兵器,都在往这里而来。 苏甜神色一冷,如今夏极正在关键时候,怎么可能让你们来捣乱?! 她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抬手操纵着周围的玄阵,也不多说,直接开始轰杀。 这些修士根本没可能抵抗玄阵力量,只是一个瞬间,所有被苏甜锁定了的修士......全灭! 后面的人终于不敢上来了。 苏甜神色平静,她一边操纵着数百玄阵与黑潮进行酒海攻防战,一边以山河社稷图进行第二道防护,一边再操纵着玄阵进行超远距离地轰杀靠近者。 她自己则是翘着雪白长腿,坐在浮空的红绣球上,身外数米是七龙盘旋不止,随时待命。 就这般,一直过了足足七天,酒海盆地里的黑潮、还有那些巨大人面的古主终于都“不见了”。 它们都已经进入了夏极的千丈躯体之中。 夏极如蜗牛般挪移着躯体,盘膝坐下。 才一落定,一股恐怖到极致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而去。 苏甜这般的存在都只觉得脑海晕晕沉沉,好像有无数声音在脑海里嘶吼、咆哮、尖叫,要把人逼疯。 她急忙运起力量,专心去压下这影响。 而因为这气息的存在,她也不需要在操纵玄阵了,没有人可以靠近了。 时间过得很快... 一天过去了... 十天过去了... 三十天过去了... 那覆盖黑甲的魔躯似是稍稍稳定了下来,就好像岩浆凝固了,成了一座黑色的山。 随之沉寂的,还有那恐怖的气息。 夏极努力地在约束那些气息,使得不会波及向远方。 苏甜一看,就知道又要有人过来了,于是她也懒得攻击,抓出招妖幡往身后一甩。 幡面飘扬,光分五彩,瑞映千条,蝌蚪游动。 顿时间,许许多多的兔子妖跑了过来。 苏甜娇咤一声:“不许人进来。” 月宫兔子妖顿时开始了守护。 星海无垠, 灵气翻滚的朦胧月面, 沉黑巨山般的银发男子十方不动, 妩媚的九尾白狐翘着长腿高坐绣球, 红眼的兔子们在远处窸窸窣窣地巡回守卫... 这一幕,无比玄幻。 又是一天过去... 一个月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 更多最初选择了观望的修士也终于飞升上了月宫。 夏极如是成了一座真正的山,岿然不动, 只是苏甜可以感觉到这座山正在缓缓缩小,这预示着黑潮正在被他吸收。 这是一个好兆头, 说明夏极已经撑过了黑潮最初的冲击,然后不仅达成了平衡,还开始了消化。 但他所吸收的只是黑潮的一部分,也只是古主的一部分。 他削弱了月宫之上那影响修士精神的源头,但却无法消灭,无法控制。 可这也终究给了人类修士一线生机。 因为是融合,所以意外地...却有在情理之中地...没有黑潮再来援助。 月宫之上,第五杀劫,血雨腥风再度拉开。 无数人间英豪浴血奋战,在这极端恶劣的环境之中飞快成长着。 人间王朝更替,山变平原,海成桑田, 月宫之上,宗门更替,你方唱罢我登场。 人间修士对战着怨灵修士,忙忙碌碌,熙熙攘攘,杀伐不休,你来我往... 然而... 又有什么用呢? 苏甜开始想。 如果宇宙已经注定了毁灭,你们的厮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十二境“神通境”开始,所有的力量都是基于“本宇宙”之上的。 换句话说,没有人能跳出宇宙。 一切从这里来,谈何离开这里? 她幽幽叹了口气。 道战层次之高,不是任何存在能够企及的。 就算是当年的阿弥陀佛,之前合道的太上,也不过是餐盘里的食物罢了。 想到这里,她收回看向那些厮杀场景的视线,再看向了眼前那一座黑色的巨山,轻轻道出一句:“你真傻,真的。” 104.风神大军(第一更) 因为灵气的存在,月宫已经有了一些奇异的天气。 譬如风暴成洋, 譬如雨水成海, 再譬如此时这月面上方落下的大雪。 没有彤云密布,雪就似从星空里飘落下来的。 苏月卿翻开手掌,五指掌心落下了一枚雪花,那雪花却不是水构成的,而是灵气,冻结的灵气。 灵气才生出,又迅速在她掌心融化了,从固态再转为气态,飞腾上了天穹。 “真是奇妙...”苏月卿随意感慨了声,不知在感慨灵气,还是在感慨人生际遇。 未几,远处传来脚步声。 一个苏家精英弟子从远处飞快踏步而来,经过门前两名苏家侍卫的通报,便是踏入庭院,半跪于家主身前,开始汇报这段时间汇总的情报。 “家主,我苏家来到月宫之后,已经获取了诸多信息。 首先,我家老祖的行踪已经发现了,祂应该在月之光面的东南方向。 我们无法深入探究,只是从诸多妖魔守护、以及老祖灵宝特有波动等迹象来进行推断的。” “招妖幡。”苏月卿点点头,“其他呢?” “其次,风先生在外时,似乎遇到了他之前的师弟师妹,如今正与他们一起,协同...不,应该是带领着诸多的人类修士与怨灵们对抗,可对抗并没有想象里的激烈,似乎怨灵修士都...比较怕死。 但,怨灵修士都是团结的,而我们人类修士却似乎受了一些情绪影响,加上杀人夺宝也是常事,所以大多在为着这月宫上的一些机缘而内耗。 此消彼长,各有缺陷,形势有些微妙,只不过这一杀劫还藏在暗处,未曾露面。” 苏月卿点点头,之前大陆割据,无法往来,风吹雪没能找到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如今到了月宫,自然都碰面了,这也很正常,于是她理了理情报,继续问道:“之前我让人试探着是否还能下界,结果如何?” “禀家主,试过了。 可以通过那天梯下到人间。 只不过人间灵气已经越发稀薄, 长时间待在人间,实力不仅无法进步,甚至还会倒退。 可以预料的是,人间的灵气极可能渐渐彻底消失,到时候去往下界就会更添难度。” “唔...”苏月卿神色平静,想了想,继续问,“其他的吴家,神家,周家,吕家呢?” “禀家主,这四家也都出了些问题,大多是怨灵修士的出现,将他们家族内部搞得一团糟...现在所有人类修士,只要有理智的,都会团结一致,那四家也都是这态度。 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老祖似乎都没有来。” 苏月卿也想不明白这一点,思绪转了转,她道:“摆驾,我去见见我们苏家老祖。” “家主...老祖若是在做什么要事...” 苏月卿打断道,“老祖在此,我这个做家主的自然该去拜一拜,于情于理,都没有错。摆驾!” “是~~~” 这精英弟子告退,离开庭院。 苏月卿这才拍了拍手,门外值守的亲卫便是转身踏入,垂首等待命令,一举一动早和两千多年前的苏家不同了。 苏月卿道:“传风神军,随我一同去拜老祖。” 那亲卫愕然了下。 “风林火山”四大军,就是家主这两千年来酝酿的底牌,也是彻底改造苏家弟子、统合四方强者的成果,而其中又以“风神军”为综合最强。 这...就要曝光在人前了吗? “去吧。” 苏月卿抛出半块锯齿般的五色神龙令,这是调动风神军的龙符。 那亲卫接过龙符,恭敬道:“是~~家主。” ... ... 蛟龙拉着飞辇,经过光明里的黑色长空, 两边则是环护着五万御剑飞行的修士, 这些修士每一人身上都散发着强者的气息,显然即便不是十四境也已经是十三境的强者了。 除此之外,这五万修士根本没有寻常散修那般的洒脱、随性, 反倒是如同人类最铁血、最军纪严明的部队一样,透着近乎捻于一处的金戈铁马杀伐之气, 浑身白甲,足下御剑,腰间佩刀,犹似悍卒。 如此浩浩荡荡的五万修士大军阵势,从天而过,就好像一个作为整体的白甲魔神,令观者心中震撼。 苏月卿叠着雪白长腿,裹覆金红纱衣, 一双小足未着靴子,但却晶莹如白玉, 十指如莲瓣,瓣瓣分明,在灵气里微微荡着。 她托着腮,侧头看着面前飞辇的帘子不停波动。 九蛟拉辇破长空,五万修士列军阵... 为首的两名体格极其魁梧的修士却是穿着黑甲,声如天雷,阵阵轰鸣往八方扩散。 “家主出巡,回避肃静~~~~~~~~” “风神军过,莫要挡道~~~~~~~~” 声音,缓沉绵长,藏着暴戾和威严,毫无遮掩。 如此浩荡,如此夸张。 地面上,不少修士都抬头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哪里的行辕?如此强大?竟给我一种‘人间帝王出宫、巡查八方,而我们就是寻常布衣’的感觉。” “好强,这也太强了吧?我能感受到...即便最边缘的一个修士,单独拿出来,都已经很强了。” “我人族...竟然还有这等势力?!” “这家主,又是哪家的家主?” “不管哪家,这是我人族修士,壮哉,壮哉!!” “哈哈,我原本还已绝望,只觉我人族修士与怨灵对抗已是穷途末路,却未曾想到却还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存在。” “是啊,吾等修士,哪怕怨灵修士,都是散漫惯了,逍遥惯了,即便交锋,也都是一对一彼此拼斗......哪里会有这种铁血严明、浑然一体之感。 我敢说,这样一支修士大军,所到之处,根本就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啊。 幸好,幸好这是我人族大军。” 修士们议论纷纷。 天穹之上,那五万白甲,宛如白龙巡空。 “家主出巡,回避肃静~~~~~~~~” “风神军过,莫要挡道~~~~~~~~” 声音如潮,往远而去。 开始的时候,苏家不少人心底还存了疑惑,不知道家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还有些人心底暗暗腹诽,觉得家主不该这么做。 但此时,即便是最蠢的人也都开始渐渐明白了。 苏家家主这不是为了行仪浩荡,而是在壮大人族修士的信心。 今后,当人族修士在与怨灵修士、或者黑潮抗衡的过程里,但凡绝望了,就会想到有这么一只铁血的可怕修士军队存在,那么心底就又会有了支撑。 苏家这五万修士几乎从没有在众人面前展露过,即便其他四大世家也只是隐隐知道苏家那位漂亮的家主在折腾着什么,却不知道具体情况。 如今一朝显世,震惊天下。 从今往后,谁人不知“风神军”,不知这神秘家主。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 ... 蛟有四足,九蛟三十六。 三十六只覆盖黑鳞的蛟足落于月面废墟之上。 五万白甲风神军也已落定如林,黑压压一片镇于一方。 而那延长足有百余米的黑蛟之后的辇车里,那帘子终于被缓缓掀开了。 神女般的家主小足一踏,就似踏步于凌波,身形往前飘扬而出,站在五万大军之前。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红眼兔子精,再感受了下此处的灵宝波动,心底基本已经确认是老祖无疑了。 于是,她踏步往前扬声道:“苏家家主苏月卿,求见老祖!!” 声音往前,越过遥远的距离,传递出去。 未几... 有声音传回。 “回去吧,让人把此处列为禁地,不许人靠近。” 苏月卿一听是老祖的声音,顿时把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放下了,只不过她是无比好奇,这块禁地里到底在发生什么? 为何其他老祖都未来月宫,唯独自家老祖来了? 但她明白老祖所做之事,都是高屋建瓴,未达那层次,便不会明白。 而她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面子上的礼仪其实最不值一提。 重要的是: 扬苏家之名,扬风神军之威,为惶惶不安的人族立下主心骨。 告知其他四家,我苏家老祖在月宫上,强弱自分,今后以哪家为主自然明了。 于是,苏家家主站于一座环形山高处,行礼,微微躬身,道出一句:“月卿谨遵老祖号令!” 说完这八个字,她再好奇地看了一眼这禁地深处,便是霍然转身,向着蛟辇踏去。 这是自上次分离后,两千年余年来,她与夏极靠的最近的一次。 然,两不相知。 可即便知了,又能如何? 105.滚滚雷劫星河来,三声定下天地愿(第二更) 呼~~呼~~ 月海灵涛里,厮杀已经让人看不清真相,宿定命运的人终将相遇。 沙尘之中, 握着刀微微佝偻着背的男人, 肥胖高大唇角带着笑、背后负着厚重刀匣的女人, 雄壮如山却带着大小姐气质妻子的男人, 婀娜多姿端庄大气的女人, 娇小如玉却周身散发着帝王气魄的女人, 戴上面具、了解了真相冰山一角、却为异族挥刀的男人... 风林火山的大军, 定海神针般的五大世家, 汹涌诡谲地黑潮...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看到的是什么,负着的又是什么? 意义又何在? 无穷宇宙,时光长河,过去现在未来,又有谁真的看得清? 人生代代无穷已,星河年年望相似。 你眼中正在以震撼人心的姿态厮杀、奋斗的人,过去何曾没有过? 你所期待的奇迹,努力地哪怕不要生命也要争取的奇迹,过去何曾没有过? 你所仰望祭拜的大能,早在过去的时空就已经陨灭,再不存在。 你所行走的艰辛之道,却冰冷无情,不给人半点希望,因为天没有说过“任何一条道都有终点,任何的努力都能有收获”,且事实恰恰相反... 宇宙,于人观之,就是如此的冰冷、残忍、不见生杀、不见苍生。 然而于天观之,何必见生杀,何必见苍生... 一切只如轮回,在那煌煌大道的五指囚笼之中,与无穷光年相比,即是瞬生瞬灭。 ... ... 在这月面的空间之上,一群群人上之人,在奋力厮杀着。 而那酒海盆地之中的“墨色巨山”却是岿然不动。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山已经缩小了许多。 风霜雨雪,落于山巅,又吹拂往远处。 夏极也在厮杀。 他以一种别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厮杀。 他的每一个念头,都成了一名单独的修士,在与那诸多的怨灵、古主厮杀。 他就如将军,他的每一个念头如是兵卒。 而古主亦是将军,怨灵则是小些的江湖门派。 双方交锋,一瞬间操纵全局。 每一局,都是单独念头的交锋,也是一个人化作万万兵马的交锋。 除了精神世界,他的躯体亦是在和黑潮交锋,在这彼此融合的过程里,生命运转的机理几乎被彻底打破了。 夏极的身体就成了战场。 难以想象的激烈,无声之处藏着惊骇人心的雷霆。 这般的厮杀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反正,月宫上的厮杀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忽然一天。 滚滚雷劫从天而来,劫云翻滚旋转如宇宙之眼,一道紫色巨龙般的恐怖雷电穿过黑暗的星空,直接轰击在了人间与月宫之间的天梯上。 轰!! 天梯崩碎! 人间,月宫顿时分开! 红尘与修士,从此一别两宽。 灵气大雪纷纷落下。 银发男子周身的黑山已经消失殆尽了,他缓缓睁开眼,又与远处那坐在雪里的九尾白狐对了一眼,恍如隔世。 一念一隔世,如今不知多少世。 苏甜看他神色,只觉得那双眼睛已经与周围时空如有交叠,虽然还未彻底融合,但却已经有了征兆,她见过这征兆,所以此时竟是心底忽然一慌,出声道:“夏极,你不可以合道!!合了道,你就没有了自己,就是死了。” 银发男子微笑道:“我知道。” 他仰起头,抬手,双指拈起一朵雪白的白色雪花,静看片刻,忽地直接把雪花松开了。 一念执,一念舍。 执着与舍得,本就是在一念之间。 无形的能量波动以他为圆心,向着四面飞快扩散而去。 万里雷云如是为月宫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天使光环”,紧接着那浩荡延绵的劫云之中,一重又一重的雷霆轰砸了下来。 夏极竟如不反抗一般,坦然闭目受之。 每一道雷霆都钻入他此时的肌肤之中,就如高高抬起的铁锤在轰砸去这块神兵里的“残渣”。 足足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花费了三天三夜时间轰落。 雷霆落尽,白发男子还在。 许许多多修士已经察觉了此处的异常,而纷纷赶来,不过苏甜控制着兔子妖防御者,五大家族也在外围守护着,不让人进入。 但夏极已经都不去管了... 如今他的天地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了。 因为他的视线里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孤独啊... 他轻叹一声。 时间几何? 他没有去问。 天道排序的劫难如何? 他再不去管。 此时,他体内诸多的力量早已经在“丹田”形成了一枚“丹”。 这“丹”经过了雷霆洗涤,又已经化形。 形似婴儿。 夏极心底忽然感到了一种不得不说的感觉,他知道,是时候了。 于是,他声音平静,左手指着大地,轻声道:“愿苍生如龙。” 虽然是极轻极轻的声音,但却振聋发聩,如是天钟撞摇,响彻整个月宫,再覆下人间。 所有人都能听到这一句忽然来到的话。 却无法明白他的意。 夏极右手指着宇宙,轻声道:“愿亡魂安息。” 声音传递而出,似是远处那穿梭于星云之间的无上“魔龙”亦能听到这句话。 却无意他的意,只因为没有人能做到。 夏极神色平静,轻声再道一句:“愿此心光明。” 三句话落下。 天地皆知。 天地见证。 夏极觉得有什么在看他。 不是从任何方向,但就是在看他。 于是,他闭上眼,也看向了那个存在。 他忽然恍然,那个存在就是天道。 这一次对视,须臾即过。 而他还没有半点喘息,就只觉得灵魂深处,那由“真箓”构建起的通道彼岸传来了一阵大恐怖的悸动。 夏极摇摇头,维持着这姿势,一瞬间再度进入到了那无穷无尽的战斗之中。 他发下令天地见证的宏愿,黑潮自然是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他了,于是那通道自是又开启了。 苏甜是距离他最近的人,只见那银发男子躯体如晶莹剔透,其中是纵横交错的黑潮,还有一颗炙热深红的心脏,再有就是那端坐于丹田的一个小人儿。 小人儿闭着眼,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周身三条鱼儿旋转不休,每一次转动,都会产生无数的象,让人只是看到就会产生无穷的顿悟之感。 106.我心既光明,何以合尔道 夏极此时的感觉,就好像处于一种长眠状态里,却又格外清醒。 他已经没有半点心思去顾及其他事了。 他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细胞都在与黑潮交锋。 这种交锋,每一处单独拿出来,都可以说上十天十夜都说不穷尽,然而此时这样的“单独”却有不知多少个。 此时的他坐于酒海盆地之中。 在努力地控制着一念去计数。 他默默地数着,以便不忘记时间的流逝。 只要时间还流逝着,他就是还是自己。 然而,这种对抗,根本就没有一个时间概念,或许是有,但这个时间概念却是一个宇宙的时间概念。 在宇宙里,一颗星辰需要多久才能形成?又需要多久才会毁灭? 以星辰比作人,人类生灭不过百年,这百年是人类的计数,但星辰的百年却不知比人类多了多少亿倍。 在这无穷念头里,他有时候也会偶然去想... 如果这世上,一切都是有等级的那多好。 天道是100级,老祖可能是50级,正常修士们都是20级左右,然后不停地打怪吃经验,就可以提升到100级... 如果这世上,在宇宙里有着无穷种族,通过种族不停地对抗,然后进步,然后强大,那该多好。 可...并没有。 这样的宇宙,人类是孤零零的,没有异族侵略,没有异族邻居。 如果这世上,还有着许多大能,就如同人类世界一样,你力量强了、地位高了,就自然能看到他们,自然会被卷入更高层面的对抗之中,然后总有着对手能让你进步,让你提升到可以去灭杀“天道”的程度。 那该多好。 可...并没有。 若从凡人通往“天道”的路有一千米长,那么人无论如何努力、哪怕到合道,也不过才走了一米的距离。 如果这世上,修行了一门功法,就可以毁天灭地,拯救世界,那该多好。 就好像...穿越前在地星上看过的一些影片,影片里无论多么可怕的灾难,最后都会通过“找到一个东西”就能解决“世界末日”的危机。 他多想真实世界也是这样的,他只需要找到“这么一个东西”,就能够拯救自己,拯救亲人,拯救一切。 要么,就是修炼了功法,突破到了“天道层次”,然后与“天道”厮杀,就如同两个武者厮杀一样。 如果,真有这样的功法,那就好了。 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人类永远不相信自己不是主角,似乎如果“自己不是主角了”,然后就不需要努力了,就可以自暴自弃、怨天尤人,说几句“努力了有什么用”“傻子才努力”之类的话,又或者口出狂言、洋洋得意地说一些蠢话,然而这不过是软弱无能狂怒的表现罢了。 人类永远会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上的希望,然而这希望之渺小对于宇宙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连尘埃都不算的生命,怎么让巨人去侧目? 万物皆有法,这法却不是为人类而生,却不是为宇宙里的任何存在而生, 就如同人的血液的流动、心脏的跳动、五脏六腑的功能不是为了一个细胞里的细胞核里的粒子的再小粒子而存在的。 宇宙冰冷黑暗,在其中,人类其实从不是主角,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超脱。 夏极越是对抗,就越明白这一点。 他比谁都清楚他在做的事,他想要做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除非双眼一闭,进入自己构织的梦境之中,自欺欺人地骗着自己,那才能从这冰冷黑暗残酷无情的真实里跳出去。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渺小了,再清楚不过哪怕九位老祖口中所说的太上,以及那位阿弥陀佛,也是再渺小不过了。 小一点的蝼蚁,与大一点的蝼蚁,又有何分别? 哪怕意志再坚定的修士,亦或是贤人,经受到这种念头上的冲击,尤其是这一切还不是谎言的情况下,道心怕是会如“千里之坝上的那一点蚁穴”,再一念就是彻底溃败。 一念之差,就可以覆灭一切。 即便不覆灭,也是前途没有任何光芒。 人类熙熙攘攘,修士厮杀争斗,所做的一切,哪怕到了合道层次,也永远都在“天道”的五指囚笼之中。 这囚笼是人类自认为的囚笼,事实上,“天道”根本就没想过这一点。 是的,人类就好像无法接受自己不是主角一样,同样无法接受自己做的事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同样会寻找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去为之辩驳,甚至闭上眼不去看,塞上耳不去听,似乎只要看不到真相、真相就不会存在,否则就会自暴自弃,怨天尤人,迷失自己。 夏极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即便如此。 他还是要对抗。 还是要孜孜不倦地继续对抗。 去逆那“顺天者,醉生梦死”的“天”。 逆天,只是因为心底这熊熊燃烧的人类之火,还未曾灭。 火未灭,与能否燃尽这黑暗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从地星而来,跨越时空,一脚踏入大商皇都,虚度十余载,苦读三年经,独自守孤城,再战八方敌... 他一步一步走高,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再回首,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距离那些同行之人太远太远了。 再仰头,却又发现不远的前方根本就再没有道路了。 黑黢黢的虚空,危险神秘的宇宙,终点的合道。 再不会有其他道路了。 ... 黑潮如无上魔龙,在无穷星河之间腾挪着。 每一张人脸,可能都是人类曾经奋斗过、努力过、厮杀过的先贤。 每一个古主,荒主,浩劫之主,甚至虚主,都是人类圣贤癫狂之后互相融合的意识。 即便如此,黑潮还是遵循着既定的规则,在一股玄奇力量的牵引下,绕着既定的轨迹向着人间缓缓而来。 然后,黑潮会从人间带走新一批的“大能”,壮大自己的“血肉”,就如人体完成了一次寻常的“新陈代谢”。 继而,它又会扭动着以光年计的长躯,向着宇宙再深处而去。 等一万两千年,再稍稍靠近人间一次。 等二十八万八千年,再靠的更近些。 周而复始,直到永恒。 ... 天风忽起,从星河而来的万般宇宙之风降临了月星,这些风携带着极度的灵气。 天风一边撕裂着月星上“机缘到了”的修士。 同时,这些宇宙之风携带的灵气凝聚的如有实质,化作“灵气流星”轰砸在月之光面和暗面上,形成了一个个奇异的环形山、陨坑。 风又卷起着月星上的灵气。 如同当初人间升腾起一座通达月星的天梯,如今月面也产生了变化。 就如一个出现了“豁口”的气态之球,这球的一边忽然开始爆发出极多的“喷射物”,这些“喷射物”都是灵气。 灵气在月星更远处组成了一个个巨大云团。 这些云团很快开始了“冷却”,然后凝聚。 逐渐地,灵气云团又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致密灵气空间。 这空间逐渐地稳定下来,而神奇的灵气、宇宙的规则,竟使得的这空间有了形态。 从月星仰望,竟能见到其中有灵气山河,有一座座浮空的灵气岛屿,场景之美,之辽阔,令修士界的修士们都不禁乍舌。 苏甜知道的... 这是天仙界。 天仙劫虽然还没到,但是风劫却已经到了。 风劫持续五百年,度过了风劫就是天仙了。 到时候,天仙界也稳定了,这是更在修士界之上的一界。 她侧头想看夏极,却已经看不到了。 没有人知道如今夏极如何了,以他为中心,尽是黑潮。 尽是人类先贤圣贤的尸骸残骨、精神残存。 只是,他们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和疯狂之中... ... 这些混乱和疯狂,终于把夏极的躯体完全的碾碎了。 夏极的身体已经彻底地融入了黑潮。 只不过,那金色小婴儿还在。 婴儿体内黑色的血管纵横交错,火红的心脏跳动不息。 他右手指天,左手指地。 星辰在变,万物在变,山成平原,海化桑田,唯他不变。 逐渐地,那金色开始变大...越来越大... 直到化作了一个横亘于虚空,端坐在月星旁的少年,少年双手合十,口中似在诵着什么。 如果从更高的视角去看... 不见人间,不见月面,不见天仙界。 宇宙里好像只剩下这全身散发金光的少年,还有远处那体长足有光年的黑潮魔龙。 少年独坐在这残破世界的中心,独坐在濒临毁灭的宇宙边缘,诸道神念皆在一一对抗,他的心神已经化作了一种本能。 昔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今日,少年在此,亡魂不安,便不醒来。 一人度化,悠悠亿载圣贤大能。 一字一句,皆是发自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宏愿。 心如太阳,血流黑潮。 无穷无尽的宇宙之热,无穷无尽的黑潮与他交融,此情此景,令人已经失去了震撼之心,甚至连膜拜都已经忘记了。 ... 苏甜仰头望着。 小苏仰头望着。 苏月卿仰头望着。 七十二弟子里还活着的人仰头望着。 人族仰头望着,妖族也仰头望着。 这一世又一世的妙妙仰头望着。 诸多回忆开始爆发,开始冲击。 也许因果在这里都该有一个句号了,又也许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是的。 才刚刚开始。 ... 夏极此时的意识已经飘飘渺渺,他恍惚只见天穹之中的一缕规则,便是抬手抓住,那规则化而为印,却又瞬间消融,附着于他体表。 再恍惚之间,他见到滚滚洪流糅杂着诸多灵宝,从星河深处而来,如同一条璀璨的九色神带环绕四周,他抬手一点,那些神带便是飘到了他周身。 他仰着头,看着那无比遥远之处越来越近的黑潮,心中无比宁静。 他已经彻底习惯了这躯体每一处的对抗,而这么多的对抗又形成了他的躯体。 ... 又过了许久。 他忽然心有所悟,竟然从这虚空里起了身。 他踏步往星空深处而去。 星空深处,也有一道飘飘渺渺的影子走来。 那影子周身充斥着根本不是人能够窥视的玄妙,仿是看上一眼,都会因为过多的信息而使得脑子直接爆炸。 那影子看着夏极。 以一种可以被理解的声音道:“你来于彼岸,成于我道,此时不合,更待何时?” 夏极静静看着这道影子,他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所有的信念都已经坚定无比了。 他缓缓道:“天下至阳为我心,黑潮魔龙为我血,五百年一次的生灭,五百年一次的铭心刻骨......” 那影子静静等着。 夏极继续道:“道友,我立了愿,承了大因果,这愿这因果皆不在你这边,你让我今天如何与你合道?!” “道友?” 那影子似是发出一声无有情绪波动的嘲讽。 祂抬起手,玄之又玄的力量化作一只可以被当做是拳头的拳。 这力量,已经难以用任何词汇去形容,去比拟。 夏极闭目,默然承受了那一拳。 嘭!!! 他周身竟是瞬间崩溃。 金身瞬间化作虚无。 然而... 他的心还在跳,他的血还在流。 ... 那已经靠近的黑潮,忽如挣脱了“维系它在既定轨迹上运行”的力量,以光年计算面积的“怨灵之海”向着夏极翻滚着扑来。 虚空里,一道意志、无数意志汇集成一句意志:我们就是你,你就是我们,你既与天道厮杀,那我们便助你,便成为你。 隐约之间,好似有无穷的身影,无穷的圣贤,在破灭擂鼓声里,奔跑在这杀伐黑暗的大地上,高举战旗,前赴后继。 然而,却尸山成海,血流成河,直到最终,那最后一道孤零零的的身影走到了这片大地上。 他接过了战旗,站在了对手面前。 而诸天的怨灵忽然都沸腾了,向着他疯狂而去,使得他超越了自己原有的局限,原有的束缚,一瞬间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再是蝼蚁的存在。 已经崩溃、虚无的金身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夏极看着面前那道玄之又玄的黑影,道出一声:“我心既光明,何以合尔道?” 声落。 一股恐怖到极致,无法描述,无以形容的力量,化作拳头向着那黑影轰去。 这也许是自开天辟地以来,人向着天道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的挥拳。 ... ps:今天没了,另外,别担心,如果是传统玄幻到这来很可能就结束了,但小水要说,真没结束....后面还有很多。 107.何谓道战? 无人得以窥见的深处,两位存在正在进行着交锋。 这是同时进行着的诸多位面的交锋... 因为交锋之中,许多时候,彼此的意念都是互相摊开的。 所以,到了此时,夏极也开始自明许多事了。 譬如关于他的前因后果... 说起来,苏临玉应该是入侵天道派来的第一位“侦察者”。 只不过,当苏临玉出现时,本宇宙天道察觉了她,然后与入侵天道进行了一次交锋。 这次交锋,倒是苏临玉身体里蕴藏的“道韵”被封印了,这也是她为什么穿越后迟迟没有获得“金手指”的原因,同样,也是她为何获得了“金手指”,却无法突破业力境的原因。 因为,无论是她的金手指,还是她本身,都是“虚弱”的,都是一个伤兵弃子。 然后,他应该是入侵天道派来的第二位“侦察者”。 只不过... 他是幸运的,也是融合了诸多巧合而生出的存在。 因为,入侵宇宙第一次吃了瘪,第二次就花了大力气,夏极可谓是祂精心挑选出来的一个人,被灌以了道韵。 偏生,本宇宙也有了准备。 两方宇宙以道韵互相攻击,这攻击在夏极体内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最后,还是本宇宙防守住了,只不过,夏极的身体已经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蕴藏的两丝道韵近乎融为一体, 这就是他能够读书获得技能珠、以及阿弥陀佛精神的由来, 也是他不需要执行系统任务的原因, 更是为什么劫云会对他说“我佛”的原因。 劫云说的“我佛”是“阿弥陀佛”,而不是正在努力突破十一境的他。 但此时的夏极极不稳定,本宇宙也不是生出什么惜才之心, 而是觉得此子很是稀罕,体内蕴藏两大宇宙能量,竟然还达成了平衡,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般的人,怕是数个宇宙纪元都极难出现一个,陨落太过可惜, 若是养着,说不定可以养出一分前所未有的“大餐”。 于是本宇宙,为夏极系上了一道困于本世界的因果,让他在这里彻底落定了下来。 但夏极这样一个由“两大宇宙相互攻伐、达成平衡”而产生的意外,实在不是普通的因果能定的下来的。 所以,本宇宙直接将他系在了“太阳”之上。 换句话说,夏极就是“阴阳”之中的“太阳”。 再然后,他也知道了妙妙的由来。 他心底不由万般感慨。 妙妙是大概千次虚劫之前的人物,但却也是自古以来,整个宇宙之中唯一一个、在没有黑潮融合的情况下对着天道刺出了一剑的人, 她被称为“太元”,所以天道也很稀罕她,觉得她是这一宇宙纪元里结出的最好的“果”, 所以,天道没有让她的神魂融入黑潮,而是将她以因果的方式束缚了起来。 因为,太元的实力太过恐怖,是这无数年来,反抗天道的最强者,所以天道以“太阴”将她束缚,定下因果。 换句话说,妙妙就是太元,就是“阴阳”之中的“太阴”。 太阴太阳本就是一体,此为第一重意志,乃天之意志。 阿弥陀佛与太元在最初的凡人纪曾是姐弟,因果极大,此为第二重意志,乃太元之意志。 上古时候,太上合道前夕前往星空深处,似是察觉了自己的无可挽回,也似是察觉了太元的存在,更是明白了太元于这无穷之年里的挣扎,于是太上耗尽几乎所有力量,帮助太元解开了第一道枷锁,然后自己坦然合道,此为第三重意志,为太上之意志。 虽说是三重意志,然而其中无处不混杂着某种默许以及更深的含义。 但细细看来,无一不是夏极的“果”。 除此之外,夏极还了解了不少有趣的事。 譬如苏甜,原来是阿弥陀佛点化一只小狐狸。 譬如琉璃,其实是一个彻底失败,被剥夺了道韵所以失去了记忆,乱入成了小火鸦的穿越者。 而小苏,却只是上古的大帝而已... 安蓉蓉,以及自己诸多的弟子,更加只是本时代卓越的天骄而已。 ...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 自己虽然是太阳,虽然有着“两大宇宙力量平衡”的大机缘,但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翻得出天道的五指囚笼。 本来,一切都会按照既定的发展。 自己的拼命,一切努力,在最末都不过是合道,成为天道餐盘里的一道美食。 天道为何要这般做? 很简单... 祂是为了宇宙更好的运转。 很讽刺... 然而,这足以让圣人都迷惘的每一念,此时已经无法动摇夏极了。 ... 本来的一切早就注定结果,都因为入侵宇宙而被打破了。 入侵宇宙使得本宇宙“虚弱”了。 因为“虚弱”,所以祂无法分心去看夏极的发展,放松了对黑潮的压制, 这也是妙妙,或者说太元有时候会产生奇怪记忆的原因。 是的... 妙妙曾经在受箓劫时,在魏洲南北大陆交接的长桥“天龙背”上,有过一次幻景。 她看到一道身影咆哮着、孤独无比地向满是光明的天空杀去,天空很亮,无穷之深,无穷之妙,孕育一切,毁灭一切,是一切之始,亦是一切之终,其力无可比,其道不可言。 然而,那道身影依然执着地、入魔地向那光明里杀去。 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是曾经的太元。 是唯一一个能够天道亲自出手,系因果于太阴的女人。 后来... 夏极取了阿弥陀佛的宝珠,妙妙看到了再度想起了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就是更多的古代圣贤在知道真相后、拼力搏杀、浴血奋斗的场景,其中就包括了阿弥陀佛。 所以,她会流泪。 只不过,那一次记忆撕开的缝隙稍稍有些大,很快就被本宇宙的力量自动重新封印了。 所以,她才会昏倒,等到醒来,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一饮一啄,莫非定数。 ... ... 夏极从未想过,世上竟有如此的交锋方式。 他与天道在对战。 但却无以言,无以描述。 并不是毁天灭地,也不是如同凡间武者、天上修士的彼此攻伐,那是一种全方位的互相攻击。 从无穷精神意志,到诸般物质形态, 从各种本源之力再到宏观之象, 析出、湮灭。 粒子成汤,道鱼相缠,玄之又玄。 如果不是黑潮,不是那无穷之数的人类先贤,不是体内两道宇宙力量平衡的巧合,不是心脏的太阳,夏极觉得自己可能支撑一两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根本就不是可以靠着努力能达到的境界。 ... 无穷的交锋,也是无穷的信息交流。 夏极也开始大概明白宇宙与宇宙之间的战争是怎么回事了。 宇宙,就如人。 人有先天差异,宇宙也有。 差异,就导致了宇宙与宇宙之间的战争。 但这个战争与人远远不同,不是说什么举着拳头去互相斗殴,也不是说吞噬就是张开嘴一口吃了,都不是。 每一个宇宙都不同,无论多强的天道都不可能冒然进入其他宇宙之中,主场客场的优劣很明显,因为“规则不同”,所以强大的宇宙也无法入侵弱小的宇宙。 这就好比,再强的鲨鱼没办法在地上吃了猛虎。 再强的猛虎没办法在云端吃了雄鹰。 人间不过水陆空,但宇宙规则却有无穷数,其中复杂根本难以穷极,就算以光年计算厚度的书册都无法载尽。 鲨鱼无法登陆,猛虎没有翅膀,雄鹰无法入海,可是天道却有办法去“适应”对方的规则。 这种“适应”需要大量的“提前侦查”。 所以“派遣穿越者进行侦查”就是一种手段。 然而,问题又来了。 本宇宙的最强者到了另一个宇宙,力量也会近乎于归无,因为他的力量都是基于本宇宙的规则而生的。 所以,“穿越”只能靠宇宙本身力量的“道韵”,“道韵”就是“金手指”。 有时候,一些宇宙在即将灭亡之前,会挑选出穿越者,携带自己的“道韵”进行穿越,然后试图在另一个宇宙重获新生。 穿越者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不自知。 而天道会通过“正面大面入侵”、“背后穿越者的侦查”,来获得“更多法则层面的信息”,然后则可以进行分析,拟态道韵,适应规则,再以强势的姿态进行入侵。 这个入侵不是说什么直接吞了。 而是取走一些“东西”。 这个“东西”对人类而言,叫做“生命寿元”。 对宇宙而言,虽然没有词语去形容,但却是促成“虚无之中诞生出万物的那一股力量”。 这力量,无以形容,远远超出了人类可以想象的极限,也超过了“生命寿元”的复杂。 这力量,也正是在千亿分之一幺秒不到的时间里,诞生出了时间、万物的力量。 这力量,没有因,没有果,没有存在,没有不存在,玄之又玄,根本不可描绘,也不可形容,更不可为人的脑海所理解所知道,只要你去想了就是错,只要你永远语言表达了,就是错。 所以,用任何的名字去形容这力量,亦都是错的。 但宇宙之间的战争,为的正是这力量。 有了这力量,自己的宇宙就可以更加的“富饶”,甚至“富饶”到再在下一次重新开启宇宙时,诞生出空前的辉煌。 至于那些被剥夺了这力量的宇宙,却也不是说立刻就没了,而是在漫漫悠长的时光里,趋向于撕裂,就如一团始终膨胀着的棉花,最终稀薄到几乎就是不再存在了。 星辰与星辰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遥远。 如果那时候还有人,仰起头看向天空,他再也看不到一颗星辰,也不会有四季、白昼黑夜。 但不会有人了。 因为所有的生命在死亡之后,不会再有轮回台让他们撕裂、重组后重生。 人,一切生命会越来越少,直到彻底殆尽,再不产生。 死寂的宇宙,在时光里,彻底撕裂。 所以,这般的道战,对凡人来说,根本就无可察觉,甚至不存在意义,因为凡人本就百年一世,死了就结束了,哪怕宇宙也在死亡,却与他没有关系了。 这断的,是未来。 是人延续的路,升华的路,最终能达到的路。 是人的路,而不是个人的路。 ... 夏极早就不去计数了,他已经完全顾不得去感受时间了,他也不知过了多久。 然而...既然黑潮不再为劫,那么那一万两千年一次的浩劫,二十八万八千年一次的虚劫,那只有九人能存活的规则...便不存在了。 原本同血合道之中,为了“制造厮杀”而诞生的“同血”规则也不复存在了,“合道”自然亦不是合道,而是真正的天人合一,与天同寿。 黑潮没了,天道压制没了。 一切都会变化。 然而,这对于宇宙又真的好么? 如果把宇宙比作一个人,如今祂就是在与其他“人”打斗后,正在虚弱时候,遭到了异类细胞的袭击、而导致心脏,血管统统出了问题,在与祂对抗。 如果要让宇宙正常运转下去,就需要心脏、血管重新恢复秩序,而这个异类细胞里蕴藏的能量贡献给祂才行。 然而,宇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是因为差异。 有些宇宙可以做出“任由圣人存在”的格局,甚至你“合道之后”还能让你逍遥自在,那是因为这是大宇宙,拥有的“那种力量”比较多。 但显然,夏极所在的这个宇宙并不是那样的宇宙,所以祂无法负荷过多的大能存在,无法负荷合道者的逍遥,他需要黑潮完成“新陈代谢”,每一次周转都带来新的能量。 这些能量,就是浩劫里死去的所有大能。 是的。 这个宇宙没有错,天道没有错。 夏极又错了吗?反抗的人又错了吗? 入侵天道又错了吗? 都没有错。 谁都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这是一场,注定了不可能平息的战争,这是一场,立场从始至终无法调和的战争。 此谓——道战。 -- ps:今天就一更,别等了。 108.醒来?(第一更) 夏极与天道的战争远远没有达到道战的层次,而是依然隶属于本宇宙之内的厮杀。 天道也不想彻底毁了他,而是在试图融合他,因为这毁去的每一丝力量都是祂自己的力量。 然而,祂却也不得不动用真格。 这种感觉,对于天道而言,就好像是自己躯体的一部分在与另一部分厮杀。 夏极的虚影此时立在苍茫宇宙深处,运用着连空间都可以焚烧的宇宙至热至阳——太阳,人族先贤所有的力量——黑潮,不停攻伐。 三相的鱼儿如是他的手臂,在调动着这两种绝强的伟力。 可情况并不乐观。 明明是已经无敌的力量,却总被对面的天道虚影以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在化去。 “这些力量因我而生,也根于我身,何以伤我?” “既然如此,那你何不放开防御,任由我进攻?” 偶然糅杂的简短意志彼此传递。 情况陷入了某种平衡。 显然,天道是可以灭了夏极的,但如果灭了夏极,祂对抗入侵宇宙的最后一丝希望也会消失。 然而,事实亦不是祂所说的那么简单,此时夏极的力量显然是可以伤害到祂的,但“能伤害”和“伤不伤的到”完全是不同的事。 刀可以杀了宗师。 但抓在小孩手上的刀能杀宗师么? 同样的道理。 夏极无法击败天道。 人,本就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击败天道。 哪怕人类无穷先贤力量加持着,使得他突破了原本的限制,却也不会成功。 如果在童话故事里,在电影里,这时候他已经可以击败敌人了,因为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因为黑潮已经帮助他了,因为他的敌人已经被削弱了。 是的...所以那些只是童话,只是电影。 真实从来残酷。 无根之叶何以败参天大树? 即便天道再怎么虚弱,也不会被融合了黑潮、已经做了一切的夏极击败。 因为这宇宙里,根本就没有主角,根本就不曾给任何人铺设一条通往天空的道,这一点从你出生就已经注定。 夏极心境没有半丝动摇。 哪怕面对再怎样注定百分之一百失败的战局,他亦不会再有动摇了。 行到此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会失败这一点了。 然而... “那又如何?” 金身少年就如那许多年前曾经横戟立于风雪里的皇子一样,桀骜不屈。 他没有合于天道,却让黑潮合于了他,继续地一次又一次地与面前天道虚影落子攻伐,一瞬便是无数生杀,无数玄妙。 这般又过了许久。 夏极只觉疲惫不堪,甚至连黑潮流转速度都慢了许多。 但天道虚影,也呈现出某种虚弱。 两位存在心底都很清楚... 快结束... 一切都快结束了... 一切终将回到正轨。 夏极的存在,不过是一场空前的反抗,这反抗终归也要平复了,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但“结束”却以一种超乎两者想象的方式到来了。 神秘浩淼的星空,混沌沸腾的星河生灭,汹涌斑斓的光暗粒子潮水,根本是任何生命禁区的宇宙深处战场...忽然出现了一个真正的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才一出现,就以一种“无边无际,无可用时间空间任何力量”进行定义的方式,呈现出一只“巨手”。 那“巨手”才刚刚出现,天道虚影也伸出了“手”。 这一次,天道虚影的出手,比与夏极交锋时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两只手撞击在一处,而这不速之客的“巨手”虽也是出现了诸多“裂缝”,却终究以一种强横姿态迅速碾过,五指一扣就扯下了一大块的虚空。 那虚空里,包含着夏极所有的躯体、意识。 紧接着,在天道几乎一声道心动摇的嘶吼里,那只“巨手”在彻底“碎裂”前消失不见了。 “不~~~~~~” 然而,虚弱的天道虚影根本无法再进行追击。 祂原本就很虚弱了,在与夏极厮杀之后,这虚弱便是更多了。 祂本是抱着“融合夏极,然后恢复”的想法。 但在现在,这想法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 ... ... 夏极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身躯好像灌了铅,在坠落向没有底的深渊。 他全身没有半点力气... 心神也失去了思索的能力... 嘭!!! 他好像坠落到了最低端,却又好像是从深海里浮出了海面,破水而飞向了天空。 他脑海昏昏沉沉,闭上双眼就睡了过去。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觉了,这一次他却如凡人一般感到了强烈的疲惫。 ... ... 很久... 夏极觉得有了些意识。 他听到远处传来电车掠过铁轨的轰隆声。 又听到似乎是屋子里传来的调羹与瓷碗碰撞而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很清脆,然后则是飘来了一股提神的香味,是咖啡。 这是... 他努力地去睁开眼,然而眼皮就好像铁闸门一样,沉重地无法被顶起。 然而,他这一动,就听到不远处那清脆的声音平息了下来,然后急促的脚步快速往自己而来,好像有人呼吸加快了,蹲在自己面前。 那个人好像在看他的脸。 这究竟是? 他头疼欲裂,睫毛开始颤动,不停地颤着,可就是无法撑起眼皮,无法睁眼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听到面前的人呼吸好像快了起来,显得既紧张又兴奋却又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他听到面前的人说话了。 “哥...哥...你,你醒了吗,醒了就动一动小手指。” 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 是小苏。 小苏怎么在这儿? 夏极还是动了动小指。 然后,他忽然觉得面前安静了下来。 即便闭着眼,他也完全可以感受到面前小苏的紧张、担心、激动还有害怕。 然后,他听到了小苏的哭声。 小苏起身,向外快速跑去,一边跑一边又哭又笑地喊着:“妈,妈妈,哥哥他醒了,他终于醒过来了。” 情绪非常足,完完全全就是一种由内而外发自真情实感的喊声。 未几,远处又传来了匆匆地脚步声,两道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夏极只觉得两个女人在自己身前,紧张无比地盯着他地脸。 “哥,哥,你让妈妈看一看,你动一动手指,你告诉我我看到的都不是幻觉。”小苏地声音急促的响起。 两女都如忘记呼吸了,直到看到夏极露在被单外的手指动了动,才忽地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109.真实?(第二更) 夏极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里是一个宽大的房间,窗帘正拉着,窗外一片金色的阳光照落在黄黄的树木上。 不时风动着,摇落许多飘零的叶子。 窗下是一个贴墙而制的长桌,桌上摆放着瓶瓶罐罐的咖啡、牛奶之类,再边上则是一沓书册,中央是一个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还亮着,隐约能见到写字板还打开着,上面还有许多字。 夏极再抬眼看向面前那两个女人。 夏小苏以及苏临玉。 两女都正用惊喜却又担心的目光看着自己,真情实意,难以作伪。 “我...我怎么了?” 夏极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嘶哑,几乎不成人声。 苏临玉紧抓着他的手,温声道:“儿子,你先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等一切好了,娘还有你妹妹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她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只不过身材依然很好,而气质格外端庄大气,此时正笼了一身便于做活计的衣裳,衣边还沾着一点带血的鱼鳞,显然正在料理鱼。 苏临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温柔道:“你妹妹一会儿去叫吕医生,让她看看你的病情,如果都好了,今晚就喝鱼汤。” 夏极疑惑道:“吕医生?” 不是... 他如今的记忆虽然朦朦胧胧,但却绝对没有眼前这一幕发生的因果。 他脑海里记着的还是那浩淼星空长河里,那一次又一次的厮杀,那无穷之数... 思绪未曾散开,已有剧痛似针一样戳入了他脑海里。 “啊!!” 他忍不住哼了声。 苏临玉脸色立刻挂满了担忧:“儿子,你别想,你什么都别想...你妹妹...算了,娘去叫吕医生,你妹妹在这儿陪你聊天。” 说着,她匆匆忙忙地起身,擦了擦手,然后又去置换外出的衣裳。 未几,门扉吱嘎一声响,开了又合上。 夏小苏跑到桌边,拔掉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双手捧着电脑坐到了软塌上,笑道:“哥,你放松,平时我们怎么过的,今天还怎么过...只不过这书读完了,我就重头开始吧。” 说着,她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对着屏幕念了起来。 “大商王朝,皇都。 飞雪随北风啸成猛虎,肆虐过大街小巷,只是到了这皇宫,却是受了千道深宫墙万片琉璃瓦的阻拦,而弱了许多。 九皇女夏小苏拎着红木饭盒,垂首匆匆走到外殿东侧的藏经阁......” 夏极道:“这是...” 夏小苏笑道:“妹妹不才,现在是个作家了,担心兄长困着,所以写了书每天念给兄长听,希望兄长能够和病魔对抗,永不屈服。” 不对... 总觉得哪儿不对... 夏极目光缓缓扫过周边,窗外正直午后,有小区里鸟雀的啾啾鸣叫,也有更远处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喧嚣。 很和平,很正常,似乎不对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 夏小苏看到他疑惑,小脸上挂着笑道:“我担心哥哥会忘了很多重要的人,就把这些人的名字用在了小说里...我就想着每天读小说给哥哥听,那么有一天哥哥醒来了,依然会记得这些人吧。” 夏极道:“我是怎么了?” 夏小苏道:“一会儿等吕医生来了,她会和你说的。” “吕医生是谁?” “哥,吕医生就是吕妙妙呀,她是我心中的嫂子。” “妙妙?” “吕医生以前是哥哥的同学,也是哥哥的恋人,后来她做了医生,就成了哥哥的主治医师。吕医生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其实可为了你才这么多年都没嫁人呢...” 夏极大脑非常乱,却没有到失忆的程度,只不过回忆里那些事如隔大雾、朦朦胧胧。 不对... 还是不对... 有问题。 那么,这是幻境么? 不像是幻境。 那么是其他什么。 对了,我的心脏是劫源,我的血是黑潮,我只需要去拍张片子,甚至只要进行一次抽血,很可能就可以有所发现了,即便没有,也可以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他如今的心无比坚定,根本不会轻易被任何事情所动摇,那么这事看起来非常合理。 但他也不会莽撞,而会小心翼翼地去求证。 所以,夏极很快竟是平静了下来,神色变得温和,双眸缓缓闭上,后仰靠着床榻的软垫,开始听小苏继续读着她写的“故事”。 没多久,门扉处再次传来声音,一个穿着以白衣的娇小女子快速走了进来,她直接坐在了床榻前,娇美的脸庞虽是平静,但却也掩饰不了眸子里的激动。 “夏极,你既然醒了,那就先好好休息。 鉴于你身体虚弱,吃药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我写了一些温补的药膳方子,苏阿姨会做给你吃。 等过一周看看情况,如果恢复正常的话,那我们就开始康复性锻炼,再之后我们再解决社交问题,让你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在这个过程里,你一定要放平心态,不要急躁。” 夏极看着这熟悉的脸庞,喊出一声:“妙妙...” 那白衣娇小女子身子一颤,双眼好似有一点红,她想说什么但是压着没说,而是长吸了一口气,抬头露出温暖的微笑:“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说着,她开始取出一些诸如血压仪、色差图之类的东西,又开始提出一些设计的很巧妙的问题,以从各方位了解病人的身体状况、精神状况、心理状况。 一套问题问完。 吕妙妙,露出放松的神色:“恢复的还算不错,那夏极你先好好休息,我还要回去值班。” 苏临玉笑道:“吕医生周六还上班嘛?” 吕妙妙道:“是啊,现在有一个很大的生命猜想出现了解决的契机,所以年轻一代的优秀医生......” 她说到一半忽地停顿了下来。 “怎么了?” “抱歉...苏阿姨,我忘了,我们签署过保密协议。我虽然是外围人员,但是却也不可以说一点,请您忘了吧。” 苏临玉忙道:“那吕医生可千万别说了。” 空气稍稍有些安静。 夏小苏起身拉起吕妙妙的手,甜甜道:“我来送吕姐姐吧。” 吕妙妙显然和小苏关系很好,便道:“好呀。” 说着,她便是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房间,到门前时似乎又存了担心,便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夏极。 见到他目光也正投来。吕妙妙温和道:“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110.疑点(第一更) 夏极躺在床榻上,厨房里已经飘来了浓郁的鱼汤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 咕咕咕 夏极摸了摸肚子。 饿了。 他刚刚和吕妙妙交谈,也大概了解了自己的情况。 十七前,自己因为一场意外而变成了植物人,但自己的母亲还有妹妹并没有放弃自己,而是好好照顾了自己十七年。 没有她们的安心照顾,自己就不会在今天醒来。 当然,这中间也有吕医生的功劳。 吕医生隔三差五便来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且及时的做出饮食和药物方面的调整,这才使得自己能够健康的苏醒。 他侧过头 窗帘边的桌子边还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放着的照片是一张合照。 合照上有四名少女,一名少年。 少年是他,而四名少女的模样他居然都认得 自己站在中间,左边抱着自己胳膊、笑的非常开心的是小苏,右侧裹着猫耳白斗篷、显得可爱的少女正是吕妙妙。 自己身后台阶上站着两位看起来很有女人味儿,又很会打扮的少女,则是苏月卿,苏甜。 他看着的时候,正巧小苏端着鱼汤走了进来,见到他在看照片,小苏道:“哥,这是十八年前,海府三中文学社的纪念照。” 海府三中?! 夏极脑海里猛然疼了起来。 隐约之间,浮出一幅朦朦胧胧的画面。 那是苏甜站在死亡教会外的河边,轻声说着“对了,你娘是海府三中普通高级中学三年级的学生,坐在第二排第三位,她名字叫林玉,在四年前失踪了,她家人还在找她”。 “怎么了?兄长?” “没什么海府三中文学社就只有五个人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你和妙妙姐是情侣,而两位苏姐姐又是妙妙姐的好朋友,所以才会在一起拍照。” “我现在多大?” “三十三,哥哥是十六岁的时候出事的。” 小苏乖巧地回答着,事实上,她已经是三十的人了,只不过显年轻,而看起来还和少女似的。 因为这是个“扶兄魔”,再加上家庭原因,她到现在也还没有结婚,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剩女。 灯火明亮,柔和温馨。 夏极闭上眼,脑海里又闪过记忆里苏甜说的话“而有趣的是,两边宇宙时间并不对等,我们这边过去一千五百年,那边的宇宙只会过去一千五百天”。 如果自己成为植物人十七年,那么在另一个宇宙是刚好过了六千两百多年,历经了十二劫,时间很吻合。 这都是巧合吗? 他正想着。 思绪忽然被打断了。 “哥,张嘴。” 夏极一抬眼,看到调羹盛着鱼汤正送到自己面前。 他张开了嘴,小苏伸手往前一送。 顿时,鲜美的味道充斥在味蕾之间,萦绕不已。 两人随意地聊着天。 夏极问了些关于自己如何出意外的问题。 小苏也是原原本本地说了。 没多久,苏临玉又端着温补身体的药膳进来了。 两女配着夏极说了一会儿话,看到时间到了九点,就让他赶紧休息。 苏临玉关了灯,便是出了门。 小苏却不离开,捧着笔记本坐在靠窗的长条石桌上,屏幕背对着夏极,开始轻声地打字。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了防止兄长出事,她便是会常常在这里“守夜”。 而今天是兄长醒来的第一天,她根本是不放心离开了。 夏极躺在床榻上,抬头看了一眼小苏被屏幕幽光照的微明的脸庞,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虽然非常疲惫,但他却没有立刻进入睡眠,而是在消化着一些信息。 首先,是十七年前。 自己之所以发生意外,是因为妙妙被几个小混混调戏,自己上前护住妙妙与小混混打了起来,小混混走后,自己则是不知为什么晕了过去,成了一个植物人。 这可能也是吕妙妙至始至终没有放弃他,专心学医,然后至今未曾婚嫁的原因。 其次,是小苏的。 他大概翻看了一下,总体,甚至可以说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都没有问题,可总有那么一点文字与自己印象里的东西无法重叠在一起。 譬如他记忆之中,苏甜明明是说“你娘是海府三中普通高级中学三年级的学生,坐在第二排第三位,她名字叫林玉,在四年前失踪了,她家人还在找她”。 但小苏的作品里却没有这句话,而是一些苏甜的其他见闻。 再次,是有关劫源和黑潮。 小苏的作品里好像总是差了几个关键词,而使得与自己印象里的东西稍稍有些“完全在误差范围”之内的差异。 夏极想着想着,又忽地睁开眼,正好与起身去倒咖啡的小苏对上视线。 幽暗的灯光里,小苏露出笑容,“我去冲些咖啡,要熬夜写呢。你快睡吧。” 然后,小苏放柔了声音道:“晚安。” 夏极神色也变得温和,道了声:“晚安,少喝点咖啡。” 不管如何,不管真假,慌张永远是失败者的表现。 就算是大梦一场,他在这梦里六千余年,那“愿苍生如龙、愿亡魂安息、愿此心光明”之愿,那一步一步逆天而行、对抗倾轧而下的天道,那无穷之念的对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意,就算隔着再厚的雾气,却犹然未变。 经历过了最初的适应,他已经寻找到了自己。 就算他真的只是在植物人的梦境里度过了六千年,他依然是他,此心光明,不以岁月,不以真假而变。 天地易变,此心不变。 他闭上了眼。 夜,越发深沉。 清晨。 拉合的窗帘上映着金光,门缝里飘入白粥的香味。 小苏打了个哈欠,显然她“守夜”守了一晚,太累了。 夏极睁开眼,温和道:“辛苦你了。” 小苏看了他一眼,笑道:“难怪妙妙姐对你恋恋不忘,真是温柔的兄长。” 夏极坐起身,黑发垂落肩头,他想动,但发现身体僵硬无比。 小苏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天光如碎金,洒落了半边床榻,也把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夏极深吸一口气:“是秋天到了吧?” 小苏没回答,她太困了 而苏临玉已经端着装着白粥、药膳的托盘推开了门,道了声:“小苏,你去睡觉,白天我来。” “啊~好的,困死了。”小苏打了个哈欠,走到门前又侧头对夏极捏了捏拳头,“加油哦,哥哥。” 说完,她才离开。 苏临玉坐在床榻上,一边喂他吃东西,一边聊着天。 吃完,苏临玉正要起身,夏极忽然道:“妈,我想起来走一走。” 111.残月(第二更) 海市郊区,残月生物科技中心大楼足足有一百二十九层,高达七百五十六米。 此时,阳光漫天,照耀的这大楼窗户反射出鳞片般的光泽,如一个站立的参天怪物。 而高楼的第一百二十九层,却始终处于黑暗之中。 厚厚的窗帘从不会拉开,没有一点光能够渗入其中。 即便残月生物科技自己的员工,都不知道这第一百二十九层是做什么用的,只能当做是极高机密了。 此时... 这一百二十九层的黑暗里,却有两道黑影面对面坐着。 其中一道黑影背对厚绒窗帘,这黑影面前显然是一张长形的办公桌,办公桌的左侧摆放着一个奇诡无比的雕像。 那雕像生长着羽翼,散发着一种古老苍茫的气息,而它的存在,使得周围黑暗产生一点奇异的扭曲感,使得此处的黑暗好像一条条萦绕的黑蛇,在扭动着躯体,而产生了流动。 那黑影往后稍稍仰了仰,开口用无法辨清男女、甚至年龄的声音道:“你很久没来找我了。” 黑影对面的人道:“十七年前那一批试验的种子,居然有人还活着... 他不仅活着,还醒过来了。 所以,我来这里是请求实验特许令,以安排进一步的行动。” 两道黑影忽地沉默了下来。 靠窗的黑影道:“你还担心伤及无辜?” “无规则不成方圆,所以,我才来申请实验特许令。 这个特许令的存在,本身就是规则包容的体现,正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牺牲小部分人成就大部分人的明智之举。 这是一个合理的制度。既然有,我自然要申请。” “元素基因锁真的存在吗?” “若不存在,你桌上放的这雕像又是什么?这黑暗的流动感又是什么?” “这只是特例。” “我要让全人类都变成这种特例,从而不仅获得力量的增强,还获得寿元的提升。 而这当年实验唯一的成功者就是这伟大计划的开端。 为了更多人,他理当牺牲,为了更多人,在实验之中死去的人亦死得其所。 那有关生命的伟大猜想,那有关长生孜孜不倦地追求,终于可以在我们这一代人上完成了。” 桌子对面的黑影霍然起身,将双手托着的一页申请,郑重地递交了出去:“烦请签署!” 那申请上已经加盖了四个红章,签署了四个名字,如今就差中间那一个了。 背后窗户的黑影在无光的空间里仔细看了看申请书,思索片刻,问了声:“他叫什么?” “夏极。” 黑影也只是一问,他从抽屉里抓住一枚纹理复杂的印章,重重地压在了申请中央,旋即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紧接着递交了回去,幽幽道了声:“去办吧。” “是!” ... ... “不行!” “儿子,你现在才刚刚恢复,你如果下床出去走一走,一定要得到吕医生的同意才可以。” “吕医生说了,她今天中午会过来,到时候...你好好和人家聊聊,妈妈挺喜欢吕医生的。” 苏临玉断然回绝了夏极“出去走一走”的提议,在喂完了药膳后,她就敞着门,忙家务去了。 要知道,为了维持一个家的干净,家务活可是很多的,而这些都是苏临玉一个人做。 至于家庭收入,就是苏临玉开了网店、以及承接一些私人蛋糕、曲奇定制之类的活。另一个则是小苏的稿费了。 这些收入,勉强支撑着一个家庭。 夏极眸色平静,侧头静静看向窗外的天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午间,吕妙妙失约了,没有来。 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匆匆地拎了一袋水果跑过来了,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迅速地脱了鞋子,露出雪白棉袜的小足,又搭在苏妈妈准备好的拖鞋里,就跑到了夏极房间。 她一去房间,苏临玉就开始加餐了,这是一副妥妥地要把吕妙妙留下吃晚饭的样子。 而就在吕妙妙走入夏极房间后,刚醒来的小苏又悄悄地把门给带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吕妙妙和夏极两人。 吕妙妙感到门被关上了,但她也不以为意,这么多年了,苏妈妈和小苏都知道她的心意,而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对这种两人场合并不抗拒。 她去洗了个苹果,抓着水果刀,随口道:“这段时间,我们都要到残月生物科技中心去开会...今天周日,还是被拉了过去,而且我还莫名其妙地成了特别行动组的组员,所以才来晚啦。” 夏极笑笑,温和地道了声:“谢谢你能来。” 吕妙妙挽了挽长发道:“谢什么呀,十七年前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那些小混混玷污了,是我欠了你。而且...” 她盯着床榻上的少年,目光里露出赞叹之色。 明明昏睡了十七年,醒来之后却竟然还能如此模样... 所以,她直接开口道:“真没想到,你睡了十七年,看来不仅没有变差,而且气质居然变得这么好,比别人读书十七年的还要好... 伍飞白伍公子还记得嘛?他去海外读书,又在什么生物公司工作,前些日子他发信息说要回国内了,还配了一张照片。可是,我觉得他比你差远了。” 夏极心底有一种不知该怎么说的“古怪感”。 好像,他才发现一点点异常,这异常马上就被及时的提出来了。 譬如,他才想着“一个昏睡十七年的植物人,不该有自己现在这般的思考能力,或者气质形象,其他等等”,妙妙立刻就说了出来。 但妙妙就奇怪吗? 不... 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极随口问:“伍飞白是谁?” 妙妙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开口侃了起来。 伍飞白是她与夏极的同学,如今是残月生物科技海外公司的干事,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公事而刚好回国。 夏极一边聊,一边消化着信息。 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小区砖石路边的昏黄路灯亮了起来,散发出柔和的光。 夏极道:“我想出去走一走。” “不急于一时...” 妙妙随口道,可是她看向面前男子的双眸。 那一双眸子是如此的坚定,又如此的柔和,似乎他对自己的想法从来执着,不会动摇。 妙妙不禁看得痴了,甚至没有把下面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顺着他道:“这两天天气预报说要下雨,等过几天,天气好了,我陪你出去,好吗?” “谢谢。” 夏极神色平静,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完全不像一个睡了十七年的植物人。 ... ps:不是无限流,和之前的故事是一个整体 小总结,以及自推下轻松向新书《我乃大剑仙》 不少书友说“因为十四境之后,主角就无敌了,然后后面的境界没有细写,就跳到了后期”,所以本书崩了。 作者承认,这可能并不符合市场期待感。 也承认,作者没有根据市场期待,即按部就班地设定好每一个境界、为每一个境界的过度分配好几乎均等的字数,是的,这应该是一个不符合市场期待的世界观设计错误。 但作者并不承认,这个故事本身崩了。 如果在其他书里,在十四境之后,应该会跳出一堆“更强的敌人”,“击败了老祖,再出现比老祖更强的敌人”。 或者说,入侵宇宙会直接派遣“一些拥有更强实力的敌人进入本宇宙”,然后双方开始交锋。 这样,每一个境界就又可以写很多了。 可这样,就违背了最初的“世界观设计”,也就是“除此九人,再无其他,所有大能,都归黑潮”。 也违背了“力量体系设计”,也就是“本宇宙的强者到了异宇宙是没什么力量的”。 这两个设定,在作者眼里是很合理的。 所以,主角十四境末期就开始面临一个问题:慢吞吞地再去和老祖进行无意义的交锋,还是做孤独的求道者,对线天道? 作者选择了后者,并且用极快的速度模糊地过度了这一段剧情。 然后用一种“解谜”的方式,切入到了另一段剧情,以补全整个世界观,还有道战。 同样,这段剧情并不是“忽然冒出来的”,所有的人物都是“乱写出来的”。 然后原本的宇宙,原本的人物就丢掉了,这是不存在的,只是还没写到而已。 事实上,这个故事虽然存在了“世界观设计错误”,这个错误的判断依据是“没有符合市场化,快节奏化”,但作者写出来却并不后悔,因为这挺有新意的。 而且至少,这是一个完整逻辑的故事,是一个没有除了杀还是杀的故事,也会是一个本身完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故事。 无论还有谁会陪着走下去,作者自己会写完整。 完成这一本对于市场而言是畸形构造的作品。 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别人眼里的丑陋异形,也没有关系。 有感而发,请留些口德,谢谢。 ... ... 以下是新书。 改掉本书的沉重,走轻松向来调节。 依然是无敌流,但作者不敢说无敌了,否则一堆喷子又跳出来问“你为什么不一拳轰爆宇宙?”。 作者怕你们,惹不起,所以躲。 简介: 夏玄身怀绝世天赋“神悟”,可以把“低级功法”推演成随机的“高级功法”,并直接圆满。 他花费了六年时间,耗尽了所有能寻找到的“功法”,推演出了四门无上绝学。 然而,他发现自己手有点儿黑,这四门无上绝学本本都是邪恶无比的魔门失传圣典。 【天魔策】 【无生经】 【十二品黑莲剑歌】 以及... 为了天下和平,为了家族荣耀,他回到国都,做起了不学无术的纨绔。 只要苟着,魔门就无法崛起! 只要苟着,就是在拯救世界! 113.生命猜想,杀机已至(二合一) 沙沙沙... 秋雨卷着狂风,肆虐过大街小巷。 夜猫子趴在窗前,看着窗外随口道:“这雨有点不正常,不像秋天的雨。” 但她转念一想,又笑道,“这般的天气缩在暖暖的小屋里码字,真是太好了。” 夏极道:“你妙妙姐还没回来。” “哟,怎么回来,人家的家又不是在这儿,还要跟你汇报...”小苏调笑着,然后神色一转道,“放心吧,我都发信息问过了,还在开会。” 夏极忽道:“最近报道,郊区有失踪案。” “失踪案?” 小苏愣了愣,“我怎么不知道。” 夏极道:“你平时就码字,哪儿会管其他信息,上网搜搜吧。” 小苏急忙打开那本有些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一阵输入。 顿时,搜索栏里就跳出来对应的新闻栏目。 小苏跟着念道:“昨日,海市东郊区天云大道发生一起失踪案,失踪女子系青山公司员工。经调查,该女子是晚上返回公司处理紧急邮件,公司保安于晚间九点见到该女子,于晚间十一点见到该女子离开公司,之后便是失去联系。” 看完之后,小苏急忙又翻... 一连翻了好几页,虽说有不少网站都是在重复报道的,但她却可以看到这“失踪案”根本就不止一起,而在这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已经发生了三次了。 “青山公司在哪儿?” 小苏一边喃喃着,又一边急忙搜索。 这一搜,她惊叫了起来:“距离残月生物科技不远欸...妙妙姐在残月生物科技开会,这会儿已经八点了。不行...我打电话问问她。” 小苏顿时紧张了起来,毕竟她心底已经把妙妙当成嫂子了。 她急忙拨通手机。 手机对面的音乐铃声响起,是一首古典风格的曲子。 等了近乎一分钟,没人接听,手机自动挂断了。 “不会吧...” 小苏继续拨。 疯狂地拨。 然后手机在三次未曾接听后,竟然直接断了。 小苏手机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小苏满脸苍白,侧头看向夏极,苦声道,“可...可能刚好没电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双眼已经快红了?“怎么办?哥哥,我们怎么办?报警嘛...可是万一妙妙姐只是在开会呢?” 夏极看着窗外秋雨道:“我打车去残月生物科技公司找她。” 小苏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 “今晚不码字了嘛?” “有存稿。” 夏极说起身就起身?直接从床榻内里抓出一把刀。 小苏吓了一跳。 夏极道:“网上买的?最近锻炼身体,需要刀?是没开刃的。” 说着,他把刀放入了一个画筒之中?这样走在街头就不奇怪了?别人只会觉得他背了一幅画,而不会知道他背了一把刀。 小苏也抓了把水果刀放袋里,这才和苏妈妈简单说了下,就急忙开始软件打车。 没多久...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两人小区门前。 小苏一看?正对上打车的车牌号?就拉着夏极上了车。 司机意外是个很强壮的男子,看到两人,竟是直接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牙,然后确认一般地问:“两位是去残月生物科技么?” ... ... 此时?残月生物科技九楼,会议室?会议已经快要进行到尾声了。 威猛白发老者的声音从前传来。 “编号为007的实验目标,可能已经率先达到了阿尔戈特生命猜想之中的更高级生命层次... 即便没有?他很可能也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同,而正在努力改变?提升自己的力量?以求突破......元素基因锁。” 他话音落下?坐下众人眼里都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似乎在感慨“元素基因锁”真的存在。 威猛白发老者继续道:“编号007的目标会被定位成s级危险人物,但为了全人类的利益,他必须被进行研究,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这种研究不是封闭研究,而是开放式研究。 研究过程分为内外,外部的自有我们来进行,以求测试出他躯体以及能力的各项数据。 内部的就交给吕医生了。” 说到这里,白发老者稍稍顿了顿,用冷冷的声音问:“可以么?吕医生?” 吕妙妙猛然抬头,虽然心底害怕,虽然双手已经紧张地攥紧了风衣两侧的小兜袋,虽然手掌心已经全部都是汗,但她还是在这强大气场下咬着牙问:“我去和他说...他一定会配合检查的,抽血,化验,什么都可以。” 她还没有全部说完,就听到一声充满嘲讽的冷哼。 “愚蠢!!” 白发老者双手一拍木桌,身形往前探出,“你还不明白吗?他十七年的昏迷就是因为植入了实验疫苗的缘故! 除此之外,我们需要的不是抽血化验之类的无聊把戏,而是要看一看这头狮子究竟有多么凶猛,潜力究竟有多么强大...毕竟......”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虔诚无比道,“这是人类的未来。” 妙妙道:“十七年前...” “他被选中了,成了三万实验品之一,然后他是唯一醒来的。” 妙妙忽地恍然,紧接着就打了个寒颤,道:“你是...” 白发老者抬手亮出一张证件。 妙妙清楚地知道这证件代表了什么,而证件上...这白发老者的身份竟然是中将!! 妙妙急忙道:“中将大人,我觉得他一定会好好的配合我们,他不会想犯罪,他不会想破坏,他...” 白发老者淡淡道:“吕医生,看来你还是什么都没明白。” 他闭上双眼,良久才又睁开,露出一抹冷硬的笑,“那你就好好的执行任务就可以了,如果违反了,那就是叛国。” 妙妙:...... 良久,她叹了口气问:“他最后会被怎么样?” 白发老者脸上的冷硬忽地转为一股危险的微笑,他淡淡道:“自然是成为我们之一,所以,请放心。” 妙妙:...... 女人的直觉让她几乎一瞬间就判断出面前的老者在说谎。 但她还是道了声:“明白了。” ... ... “车费,四十四。” 那强壮司机双眼闪着寒光,侧头向身后报出车费。 车已经停在了“残月生物科技公司”门前。 小苏扫了扫手机,直接进行了电子付款,然后夏极则是打开门,背着“画筒”走出,然后撑起一把黑伞站在门前,等到小苏走出来后,他才把门一带而上。 那辆车却没有走远,而是开动了数十米距离,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空车位上。 啪嗒啪嗒啪嗒... 秋雨冷冷地砸在黑伞伞面上,上下蹦跶。 小苏仰头看着这可谓是海市最高的建筑,担忧道:“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也不知道妙妙姐还在不在这儿。哥...我们去问问吧。” 夏极仰起头,看着这大厦九楼的通明,再看了看大厦门前的一个会议指路牌,淡淡道:“她应该还在开会。” 小苏无语道:“什么公司呀,真是的,也没见妙妙姐拿多少钱...不行,我还是得去问问。” 想着,她跑到了保安处敲了敲窗门,道:“你好,我是吕妙妙医生的家里人,见她还没回来,手机又关了机,所以才来这里看看...请问吕妙妙还在楼上开会吗?” 那保安见到是个小姑娘,便道:“是的,吕医生还在开会,这段时间太忙了,你们再等等吧,应该也快结束了。” 夏极虽然还是容易头疼,但此时心底有一种奇异的剥离感。 好像自己有一种无法融入正常人类的感觉,如果不是小苏,妙妙,换做其他的人... 哪怕是亲人,他也会有生疏感。 可是,如今一切都无法证明,不知是真是假的黑潮、劫源都不知去了哪儿。 “知识...只要通过这知识,很快变强,那么随着躯体的束缚慢慢解开,一切应该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夏极瞥了一眼远处,只见小苏在秋风里不停地踢着腿,小靴子蹭的地面哧哧作响,双手则是交错在一起,手掌不停地搓着,显然这深秋落雨的夜寒意是足透了。 小苏似乎察觉到夏极的目光,侧头对他笑了笑。 夏极收回目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以辨别,但这不是幻境。 如果自己真是曾和天道厮杀的那个人,那么,这世上不可能存在这样无懈可击的幻境,天道也不行。 那么,这些人就都是真的。 或者说,这就是自己穿越而来的地星。 猛然间,他脑海里蹦出一个小区的名字...那是他穿越之前所在家庭的小区——天景世家。 好像是八栋三零四室。 “必须去看看,这样的名字不会莫名其妙地跳到我脑海里来。” 正想着的时候,残月生物科技九楼会议室的灯开始熄灭了。 夏极抬起头,看到一轮猩红的月轮标志,正在这大厦中间,如怪物狞笑的血盆大口。 紧接着,一群或西装革履、或职业气息浓厚的男女从远处大厅走出。 夏极看着这些人的时候,那些人也在看他,目光里带着一些奇异的味道。 夏极心底平静,但他已经闻到一些不寻常的气息了。 很快,他看到了走在后面的吕妙妙。 吕妙妙看到他,就挤出了笑容,然后像是受了委屈似地,远远儿地就跑了过来,夏极张开双臂,紧紧搂住着冲入自己怀里的女人。 同时,他在抬起头,只见九楼的黑暗里,一道黑影正俯瞰着他,似乎在笑。 夏极也笑了。 有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满城的血腥味。 吕妙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夏极,夏极”... 夏极也没问她,许多事问了只是为难别人,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抱着怀里不知真假的妙妙,柔声道:“我在。”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 ... 当晚,妙妙打了电话给家里,然后直接睡在了夏极家,半夜噩梦连连,醒了几次。 次日... 她面色有些不好的醒来,看到夏极正站在阳台前,看着窗外的秋叶出神。 妙妙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手机“嘟嘟”地响了,是一条信息。 她看了一眼,面色有些不好,但深吸一口气后,就也走到了窗前和夏极肩并肩站在了一起,然后开口道:“伍飞白发了一条信息,说想让大家聚一聚,算是老同学的聚会,他昨晚看到你了,也邀请你一起。” “伍飞白?” 夏极想了想,他记得妙妙说过,这个人是自己过去同学,刚好回国,那么昨晚他也在开会。 妙妙拉了拉他的手,手心冰冷,她轻声道,“夏极,我们一起去吧。” 夏极温和地看着她,道:“不了。” “夏极...” “我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 妙妙:... 她忽然心底涌起一股冲动,她不想隐瞒面前的男人。 这男人为她死过一次,如今还要再为她受苦吗? 所以,她张开嘴直接道:“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接被夏极深深一吻,双唇交触在一起,她再也无法说话了。 这是一个长吻。 吻到无法呼吸的吻。 夏极放开抬起妙妙下巴的手,温和道:“什么都别说。” “可...” “别说。” 吕妙妙也不傻,忽然想到那中将说的话,顿时就想到“面前男人可能是察觉了自身的超人力量,而觉得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她急忙道:“不行,我必须说。 紧接着,她一边往后走,一边快速无比道:“夏极,你十七年前之所以昏倒,是被人植入了一种名为阿尔戈特生命试液的东西...全世界有三万人被植入,但只有你活了下来。 换句话说,你很可能已经达到了生命层次的突破,而会逐渐拥有更强的力量,并且很可能解开伟大猜测之中的元素基因锁,成为远远超越普通人的存在。 现在你已经被编号为007,危机层次为s级,而他们要我在你身边随时监控,告诉他们你的情况。另一边,他们会逼迫你犯罪,不停地犯罪,然后再追杀和反追杀之中,测试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以获得更详细的数据。 最后,当你完成了测试,他们才会彻底地逮捕你,将你放到解剖台上......” 夏极忽然向妙妙扑了过去,直接将她压了下来,而就在这一刻...一股颤鸣的声音低沉地呼啸着撕裂空气,从妙妙刚刚的眉心位置略过。 嘭!!! 两人身后的墙壁上顿时出现了一圈裂纹,裂纹中是一颗子弹。 这颗子弹,直接证明了妙妙所有得话都是真话。 甚至,也已经断绝了夏极所有的退路。 他一看妙妙,妙妙满脸苍白,双瞳大睁着,显然还未从死亡里挣脱出来,紧接着才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没有枪声,显然是装了消音器。 而只有子弹在临近时,才会听到那一股嗡嗡而鸣的死亡之声。 夏极目光一转,忽地拉着正在喘气的妙妙往边一动。 才一动,妙妙原本位置的墙壁顿时碎裂出一个弹孔,子弹穿墙打在她原本的位置。 夏极抬头一看,只见远处高楼上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便是消失无踪了,显然是狙击手撤退了。 这两枪...不是为了杀死妙妙,而是为了测试自己的能力,同时告诉自己“我就这么明着来,你能怎么办,你知道了,和你不知道,有区别么?” 夏极仰起头... 轻轻舒了口气。 这一下,似乎...连自己梦境里得到的力量,都已经有了合理解释。 而且,杀机已至。 40.一念成魔,吞噬八方天地(7198字-求月票) 刀与枪撞击在一起,狂暴的气流引动这天龙背震荡摇晃起来。 重甲铁骑如枪,兵力增加,枪力亦在增加。 枪力推动刀, 推动拿刀的人。 夏极拿着刀,他只觉一股巨力从对面传来,他法身固然强大,但首先此处压制了力量,其次他真正的法身乃是距离人间越来越远的火劫劫源,再次对方所有士兵都有着法身,最后他终究未曾对着这些笼在黑盔之下的人动出真正杀心。 他心存了一念“这些人该死乎”,“这些人也不过是兵器”,“这些人也有家人”。 所以,他心力未曾坚定,而被那逐渐递增的枪力推动着,往后而去。 桥面与他的鳞甲产生了剧烈的撕磨,引起了刺耳的嘈杂与火光。 他一退,妙妙就发出一声尖叫,小苏摇摇晃晃,眼前一切都朦胧模糊,在所有人的高声呐喊里跌坐到桥上,认不清东南西北,看不见长河天空,只感觉身体如一叶在这怒涛里摇晃的小舟。 “怎么了?”小苏茫然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听到远处的声音。 “杀了他!” “杀!” “他在后退!” “他不行了!” “杀了他!!” 对面的呐喊声,如惊雷,如鞭炮炸响。 伴随的是狂暴的,糅杂的各色力量,从远处的天地投来,轰来,延绵不绝。 夏极一眼,扫尽那前方的骑兵,穿过这茫茫的骑兵群,他仿是看到在这无数生命之后,那些神明的虚影。 是。 一如既往。 永远都会有大人物在俯瞰这尘芥般的众生,在愚弄这尘世里原本就受尽煎熬的人,也永远会有弱者向着更弱者挥刀。 那么... 他停下了脚步。 对面的枪力还在递增,越来越强,显然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这个行列,而可怕的天地之力凝聚成的这一枪,强横无比地推动着对面的一切力量,杀来。 即便如此,枪还是被挡住了。 夏极一步都不再退了。 妙妙已经与小苏跌坐在地上,在摇晃的长桥上,似要坠落于弱水,而他身后的人有些已经坠水了,有些则是被对面击来的力量给杀了。 妙妙尖叫着,努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却又拉紧了小苏的手。 那么... “我还犹豫什么呢?” 三丈的黑甲火焰巨人执着三丈的刀,仰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三丈的刀依然架着那不知延绵多少里的天地长枪。 巨大的力量,在此处,在此时达到了某个平衡,而极多的攻伐依是继续。 许多力量向着夏极攻来,却被一旁的梵天崔直等人拦截而出,并施加反击。 而那长枪再也无法动了。 天龙背上,画面如是定格。 一把刀死死地挡住了数里长枪。 夏极闭目... 他道心忽地有些震颤。 不论什么借口,杀终究是杀。 不论如何辩解,杀终究是恶。 侠客一怒,十步一杀,无愧于义, 将军百战,伏尸千里,无愧于国, 那么,他此刻屠灭这站在自己对面被敌人利用了的苍生,这有着家人的苍生,他可会无愧于心? 他教人不要见恶向恶,他如今又在做什么? 可他已不能不做。 他已不能不杀。 是。 这个世界,将你推动,这个命运,让你来此,让你注定要去做一些违逆了心意的事。 夏极闭上眼。 在这极强的力量之下,再往前踏出一步。 万千钢铁洪流,为之倒退。 ... ... 下雨了。 小雨。 深春本就多雨。 雨从天下来,沾染这人间红尘,又跌落泥尘。 长桥落雨,更加湿滑。 夏极往前踏出,看着面前茫茫的敌人,茫茫的众生,他已听不到小冥在高喊的声音,他的力量, 那每一日如最温润君子静静读书, 那每一刻在无昼无夜的劫地挥刀, 那些力量,即便被压制,却依然是五百万法相,是横压五百年的噩兆,是那至阳至热的源炎,是无法想象的跨越了境界的十境与十一境力量。 “杀!!” 他带着无穷杀念,挥出了这一刀。 数十里长枪从中断裂。 刀从前而去。 混合的,复杂的,灰茫茫的,炽热的,诡异的刀光如是湮灭一切物质的能量。 一刀,面前的生命便是灰飞烟灭了。 再一刀,那恐怖的气流,或是吞噬了眼前的生命,或是拍击的对面的人往桥下跌落。 一刀,杀生。 一刀,屠人。 夏极飞射而出,身形宛如矫健魔龙,带着那狂拔快斩之刀,在小冥兴奋地嘶吼之中,陷阵,杀戮,屠戮。 恐怖无比的刀光里。 血,飞溅。 声音,哀嚎。 落水的人跌落入桥下那不可浮物的弱水,无助的溺死。 恐怖,黑暗。 尸体,残骸遍地。 对面也有诸多人开始变幻法身,一时间,各种奇特的法身顿时显出。 可又有什么用呢? 在夏极这种程度的法身面前,一切都如任意他残杀,杀戮的砧板上的鱼肉。 两边之人,看着那恐怖的身影,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屠戮着,俱是心神震骇。 一切东西在他面前,都如是纸糊的一样,无论初显时看似多么强大,却都成了纸糊的一般,在他的刀下化作并无区别的亡魂。 夏极并没有快感,他心底习惯性地数起了数字,就如那些孩子会在睡前数绵羊一样。 他数:“一。” “二。” “三。” ...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二。” ... ... 这是他在劫地千年里养成的习惯。 似乎这么数了,他就不会迷失。 但与劫地不同,劫地他杀的是火妖,此处杀的却都是活生生的人。 杀。 杀吧。 人头滚滚。 伏尸万里。 血流成河。 杀吧。 杀。 他双目一片血红。 他身后,愤怒的高喊声洋溢起来。 “杀!!” “杀吧!!!” 夏极快速地冲杀一阵,打通了这路后,便是往后退开,他还记得妙妙与小苏,他不可以离开她们太远,这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维系着不成为怪物的心啊。 两边潮流再度碰撞,不停碰撞,在这连系南北的百里长桥上,对峙,攻伐,短兵相接,争锋相对。 夏极解去了法身模样,变回原本样子,他从储物空间取出一袭玄色长袍,覆裹身上,放回明明已经爽到痴呆着不知在说啥却依然偶尔糅杂几句“我还要,我还要”的小冥。 小冥被按入储物空间的那一刻,忽然醒悟,大惊失色地尖喊着:“我草,这么快?” 夏极还是把它按了回去。 他此时的心情很沉。 也许旁人看来,这只是简单的事,敌人要杀你,杀了敌人便是了,这根本就是无所谓没关系的。 但凡有大作为者,凡能拨云见日窥见那无穷瑰丽者,心定是纯粹到了极致。 道心不可染,不可让,不可退。 这无形的东西,最是无价,便是以生死去相守,也值。 但他...刚刚道心彻底地动了染了。 他坐在春雨里。 任由雨水零落,染湿长发。 妙妙欢喜的笑容随着他的神态而凝固了,她问:“你怎么了?” 夏极道:“我杀了很多普通人,他们也是有家人的,他们有孩子,有妻子......” 他没再说下去,小苏双手摸啊摸的,便是抓紧了他的衣袖,如是认错了人般,又如是头脑不清醒般,喃喃地喊着:“哥哥,哥哥,哥哥...” 夏极闭目,喉结滚动了下,将这少女抱在了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道:“我在。” 妙妙还是不理解为啥这大高手要纠结这点事,杀就杀了呗,你不杀人,难道还等着人来杀你吗? 于是,她跑过去,双手搭在他肩上,嘿嘿的笑了笑:“他们有家人,你不也有嘛。” 见到夏极还不说话,她又拍了拍他的肩,用“语重心长”的口气道:“你是人,不是神,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不过话出口,她忽然娇躯一震。 欸? 这确定真的是人吗? 是嘛? 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欸... 妙妙陷入了牛角尖。 忽然,她被一拉,身形一歪,却也乳燕投林般落在了夏极怀里。 夏极一手抱着小苏,一手却也抱着她。 他抱的很紧。 妙妙想喊“大色狼,放开我”,但她感到那抱着她的手臂竟是有些颤抖,便是忽然闭上了嘴巴,微微侧头,看到的是一张在雨水里淋湿的脸庞。 妙妙抚摸了那张脸庞,柔声道:“我在。” ... ... 远处厮杀依然在继续。 夏极起身,妙妙和小苏随他身后。 前方的战斗可谓惨烈无比,这一战对面的人几乎是源源不绝,高手亦是诸多。 起初还只是骑兵,修士,再后来便是连妖怪都出来了,那些生了翅膀的妖怪从天飞来,有些从长桥的桥索上跑来,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开始攻击。 但凡一眼看去,每个角度都是敌人,都是杀戮。 春雨的天,灰蒙蒙的影子漫天漫地。 在这种攻势之下,即便是大梵天这些人也会有些顾此失彼之感。 双方都在死人,都在流血。 但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根本不在场。 因为境界压制的缘故,夏极无法动用无形的刀去斩人,但他身前却是一朵朵飞刀莲花含苞待放。 每一把飞刀都带着灰蒙蒙,多相以至于无相的力量。 静谧合拢的“刀瓣”,暗藏着危险的杀机。 飞刀随他心意,生于虚空,他采摘一朵花苞,边走边往天空投去。 刀在半空绽放,又枯萎。 飞刀,如秋日里花瓣的随风飘零,精确地寻找到敌人,然后杀死他们,而余力未尽,便又如饥饿的凶兽开始择人而噬。 夏极每走一步,便可于虚空摘下一朵莲花。 每一朵莲花,都在杀戮。 而他的心也随着这杀戮,而慢慢地闯入更多的黑色。 鲜血,还有此时的惨嚎,在滋补着他心中的那个未知的“胎儿”。 普通人也许无法理解这种状态... 但最纯的白,便是最易生出最浓的黑。 登高者,求道者,无不需要心性纯粹,然,这种纯粹却也如是“最精密的仪器”需要小心呵护。 最有神性的,亦会最有魔性。 所以才有千年修道,一念成魔之说。 这不是说“修道不成,修道没得到好处,神佛没响应你的要求,你就气而成魔”, 这是不入流的, 因为你成魔的根源,是在于“你的无能狂怒,你求别人,别人没给你而已”, 这算什么? 事实上,真正的“一念成魔”是“修道大成,已近圆满,你未曾生气,未曾迷惘,一切都自明了然于心,然而,下一脚踏出,却已恍然入魔”。 夏极还没入魔。 他压着心底的悸动。 随手杀着人。 走过漫漫长路。 每一步,都流着数不尽的血,都响着没有止境的哀嚎。 逐渐的,在前厮杀的人又返回了夏极身后,因为前方拦截的力量太强,太过源源不绝,根本不知道这天龙背的彼岸到底有多少人。 夏极身后的人不停减少,对面的阻力却源源不绝。 这狭路相逢的道上,也许已经死了数万,十多万,数十万,甚至百万之人... 百里长桥,春深雨水里,皆是亡者之魂。 远处... 数名神使举高俯瞰着这一幕,他们一边让后面列队的或士兵铁骑,或是修士高手,或是妖怪压上去,一边皱眉观看。 “那人就是胆敢亵渎神灵的人吗?” “他为何如此之强?” “莫不是...” “不可妄言。” “他已走过大半的长桥了,若是走到了桥这边,他恢复了实力,那该如何是好?” “不错,我这边有人调查过,此子言出法随,强大无比,若是不能在这天龙背上将他击落弱水,怕是真正的大患了。” “诸位,如何办?” 神使看着那南方而来的为首男人陷入思索。 忽地,有一人眼睛一亮:“你们瞧,他身后那两个女人,其实没多少力量。” 他这么一提,旁边的人顿时也如大梦初醒,“你是说?” 那神使洋洋得意道:“打蛇打七寸,杀人斩软肋,既然无法冲破他,那么若是把目标对准那两个女人,便是可以使得那名为齐愚的异端顾此失彼,心神大乱,乘此机会将他身后之人杀戮殆尽,使得他陷入再无支援十面埋伏之地,如此,岂不好?” “妙,实在是妙。” 其他又有人补充道:“妖有羽翼,不受禁空影响。铁骑冲击,反正我们有的是人。而这天龙背上消耗会越来越大,那齐愚就算力量再强,也会消耗的差不多。 用铁骑,正面吸引他们的攻击,妖精只对那两个女人出手,其他修士也是如此,这般就可以瓦解了。” “不错不错,神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便这么做。” 几名指挥这场阻截大战的神使便是立刻把命令传了下去。 而再远处,皑皑春雨的山巅,一处凉亭里,一个暗金色华贵长袍的男子正端坐着,三名女子正与他一同坐在这亭中。 那男子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我若是这人,便是偷偷摸摸地过桥,哪里会这么大张旗鼓,真蠢。 这么一点东西都不懂,也敢来与我争。” 一旁女子笑道:“秦神主,我好像看到那位圣姑也在他身后战斗呢。” 这男子正是夏极这些日子屠戮的宗门共主——秦辰天。 这也是数十年前曾被当初风晴宗圣姑方初雨救了,却又因“辱”而几乎灭了风晴宗满门的那个男人。 秦辰天目光一凝,冷冷扫过那远处长桥上的奋战,却是云淡风轻地掠过了那方初雨。 方初雨手抓长剑,正斩出一道道法相力量,她固然可以动用法身,可天龙背上消耗太过巨大,动用法身力量不利于可持久战。 她白绸衣衫已经被雨血浸透,凌乱长发被草草箍起,但她却依然在奋战着,抗争着,眉宇之间充满了不屈之色,她的精神糅杂在这压抑百年如今沸腾而起的烈火里,自是熊熊不灭。 秦辰天笑着摇摇头,淡淡道:“当年我曾喜欢她,她不识抬举,错过了我,如今想要我再去多看她一眼,却是做梦。” 他站起身,负手于长亭边,仰头道:“如今的我,早就不是她这样瞎了眼的女人能配得上的了,她错过了机缘便是错过了。” 他心底有着一种云淡风轻的兴奋感,这种力量带来的优越感让他只觉得这凡俗已经没有意思了。 这些凡人懂什么? 他们的思想智慧,岂能达到自己的万分之一? 而但凡不识好歹者,但凡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都必定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如今,他早就是这天上人,不群于人间的这些蝼蚁苍生。 “爷,来喝酒,别理那种不识好歹的女人,当年爷对她那么好,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不承认,她是真的该死,她那宗门居然也包庇她,爷没只屠了那宗门下属几个城,只杀了那宗门几百个人,真的是仁慈呀。” “我没理她,她岂配让我去理?我只不过是有点感慨啊。” 秦辰天坐到石桌边,看向远处,看到了局势的变化。 大批的骑兵正从正面冲击,而妖精们却从后死死盯着那为首之人身后的两个女子攻击,其余修士高手的法器宝物则是不要钱般地向着那两个女子丢去。 而这个战略显然颇为成功,那为首之人开始顾此失彼,开始注重保护那两名女子,以至于正面的骑兵冲击越发奏效。 整个激烈拉锯的战线竟然开始缓缓后退。 秦辰天哈哈大笑起来:“聪明,不愧是我提拔起来的手下,真是聪明。” 一旁,一个美艳女子道:“可是,那两个女人好像不怎么会武功的样子。” 秦辰天凑过去,神秘兮兮道:“这正是高明之处,若是那两个女人武功高强,还怎么叫软肋?还怎么叫弱点?” 另一边,第三个女人鼓掌道:“爷真厉害。” 秦辰天摇摇头,云淡风轻地笑笑:“这算什么?我还有很多智慧没教给他们这些小子呢,哈哈哈,来,喝酒...” 青山的凉亭里,很是欢乐。 夏极不停地挥刀,格挡着千军万马刺来的枪,挥舞开四面八方扑来的敌人,同时还需要震慑开各色奇异的法器,各种偷袭。 但这些偷袭却都是对着妙妙和小苏的。 他的心,慢慢地,开始黑暗。 越来越暗。 逐渐的,纯白开始消失。 长发落肩,漆黑之上熊腾起噩兆的火焰。 他脸上浮出一抹阴鸷沉郁之色,转瞬又变得冰冷。 好似那“先生”正在远去,那善也在远去,而恶已经来了。 他知道这一切,但他却已经一步踏入了魔。 下一步,他没有犹豫,又向了对面。 双足站于魔域。 纯白的道心,瞬间纯黑。 大梵天等人似乎都察觉了这位先生的变化。 然后,他,还有方初雨余下的等人听到一句话。 “保护好她们。” 她们,指的是小苏和妙妙。 大梵天轻叹一声:“阿弥陀佛,请放心,和尚若在,这两位便在。” 方初雨道:“大先生,你放心,我会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保护她们。” 夏极转身,再不看背后那刺来的枪,道了声:“多谢。” 一口气深吸,而枪已经戳到了他背后。 他双瞳凝聚而起,化作一点,眼白血红,而黑气以一种焚烧的姿态攀爬上他每一寸皮肤。 仰望到那些依然在攻击向小苏和妙妙的力量。 夏极面容彻底阴鸷。 他猛然一回手。 五指已经握住了那延绵数十里的长枪。 长枪纹丝不动,再无法向前。 那数万铁骑依然在努力冲刺,却不得寸进。 而此时,更有其他攻击依然向着小苏和妙妙杀来。 夏极左手一挥,恐怖的法相便是形成了隔阂,挡住了那些攻击,而此时他的损耗已似完全不计了一般。 他唇角忽然一咧,于这明明黑暗严肃的气氛里,显出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欢乐感。 “哼...” 他独自维持着与这诸多对手的力量平衡。 然后,忽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忍不住放声欢乐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 他笑声压抑着颤抖与兴奋。 他转身看向大梵天,方初雨等人,沉声挤出一个字:“逃。” 大梵天等人一愣,忽然明白了,方初雨也明白了,她急忙拉着妙妙和小苏往南方急速而去。 剩下的人也感受到了这越来越浓的恐惧...开始逃。 妖精们要飞过桥梁,其他灵敏的修士要从边缘钻过。 夏极只是垂着头,低低地令人毛骨悚然地笑着。 这些笑声,如是一支细腻笔,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点白色涂抹成黑。 感受到自己这边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了。 夏极便是睁开了眼。 他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变化,此时如化身成了一个优雅的充满了强烈进攻欲望的魔,他微笑着问:“这样很有意思吗?有吗?有意思吗?” 未几... 他笑声变得病态起来:“那来点更有意思的吧。” 他对着天空猛然深吸一口气,远处正飞着的妖精忽地向他身前扑来。 而在这扑的过程里,夏极身形开始肆无忌惮地变化,瞬间化作九丈之高。 在妖精落到他面前时,他周身火焰气罩瞬间将所有妖精焚烧成了炙热的糊糊,而奇异的是,这些妖精的妖气竟然还凝聚未散,犹在其中。 他张开嘴,吞下了这糊。 一口。 他又猛地侧头,看向了面前的修士。 一踏足,火焰狂流,如漩涡散开,怒潮吞没了那些修士。 夏极一张口,继续吞噬所有已被融化再无任何躯体,而只是纯粹“补药”的修士。 再一刹那,在其余人还愕然的时候。 夏极猛然一弯腰,向桥梁最前狂冲而去。 他的身形无人能够阻挡。 而当他冲到了桥梁尽头时,他看向了这天龙背的桥末,忽然抓出冥地刀。 小冥惊觉于主人的变化。 但很快,惊觉变成了惊喜。 冥地刀从来就是一把魔刀。 是一把生来就是死亡,就是为了杀戮的魔刀。 它的意志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杀字。 杀就是它的善,也是它的恶,是它的一切。 小冥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砍呀,砍呀,多砍点,我可以陪你睡觉哦?” “现在的主人,真的是好让我心动。” “我...我...” 它喊着,喘着气,如是已经陷入了疯狂与痴迷。 “砍,砍了所有活的,能动的,好美,真美。” 夏极没听到它说什么,但他忽然举高这漆黑魔刀,对着天龙背砍了下去。 这天龙背是未知的尸体构成的,其上蕴藏着恐怖的大神通,哪里是能被轻易砍动的。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恐怖的九丈恶魔,手抓九丈长刀,忽然趴在了地上,一口狠狠地咬向这天龙背。 而此时,长桥上还有二十多万的骑兵,修士... 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忽然反应过来,有的开始往后急退,有的开始往南方狂掠。 夏极呵呵笑着,一边咬,一边拿着冥地刀如锯子般在锯着天龙背... 总之,这事儿没人做过。 就算做了,也不可能有夏极的底子,更不可能拿着定界之刀去做。 小冥品头评足道:“这是什么呀,我感觉切感还不错。” 夏极拿它切着,而他身后的敌人在经过了短暂反应,开始疯狂攻击。 然而... 不知为何,此时的夏极无论是防御力,还是恢复力都恐怖到了极致,别说伤他了,就算真的伤了,把他轰成了肉酱,他也能瞬间复原。 哧... 天龙背忽的被锯出了一个口子。 魔夏极眼睛一亮,张开满是獠牙的嘴直接就咬了过去,然后狠狠咬住那口子,猛地一扯。 这一扯,扯出了一道“肌肉纹理”样的东西。 他咀嚼了两下便是吞了下去,然后加速了锯的速度。 71.一叶障目的希望(第二更) 夏极两字落在那真箓之上,沉淀而下。 若以真箓比拟仙人居所,那么唯有命格重者才能落地生根,而命格轻者则不仅会飘忽而去,还会浪费这一次机会。 但命格之重也有区别。 或如巨石落地,或如山峦沉下。 而“夏极”这两字,竟却如一方沉甸甸的天空,镇压而临于此方。 斩龙观观主,以及其余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此情此景。 只见那两字倾势如天崩,堂皇而落,又见光明如啸平地而起,仿是天地合并,而呈显出万丈金光。 金光从纸张上刺出,散发出璀璨却并不夺目的光华。 这命格,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斩龙观观主等人完全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良久... 斩龙观观主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究竟是谁?” 夏极道:“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把名字写上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是一路人了呢?” 观主瞠目结舌:“你都知道?那你便是无知无畏了。” 夏极道:“去告诉穷奇,我想见他。” 观主:... 众人:... 众人从未见过这等命格,亦未见过这般从容,明明他把名字写落在了真箓上,只需等到大人物降临,从此以后他便是他们的一员了,是他们在高维世界里更高层次的生命存在。 换言之,他如今的人格也会彻底被那无穷无尽的怨念所冲散,消化,同化,他虽还是他,但亦不再是他,那么,他为何不惧怕? 观主也不遮掩了,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干什么?” 夏极微笑道:“我想救你们。” “救我们?” “从前我没有资格,现在我有了。” “你并没有,因为古主还未降临,等到大人降临了,你便不再是你,那时候你才有了资格,但那时候你也才明白,你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夏极敏锐地察觉了信息,便问:“古主什么时候来?” 观主道:“我不知道,也许十年,百年,亦或再过五百年,再或者古主不来,来的是荒主,那就更不知道了。” 夏极道:“我等,只不过,把我的话带给穷奇,我要见他。” 观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是被黑潮兼并了,但并不是说他是傻子,也不是说观主已经死了,反倒是观主在原本的心性之上更进一步,只不过这种更进一步建立在“黑暗邪恶怨念”的基础上,所以他自然明白眼前这玄青根本不是玄青,而是名为夏极。 这么一来,那胡白自然也不是胡白了。 若是夏极不曾在真箓上落笔,此时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大抵是夏极把他们全灭,或是他们中有人逃走,之后则是漫长、毫无意义的对抗。 但此时,正因为夏极的名字已经上了真箓,他已快是他们的一员,是黑潮的一部分,所以观主反而不动手了。 他道了声:“行,我去说,但是...你真的有了你已是我们一员的觉悟了吗?” 夏极点点头。 这让观主更加的捉摸不透,只觉眼前这男人神秘莫测,但再怎么神秘莫测,既然已经半只脚跨入了自家阵营,他也便不多说了。 旋即,观主要对外做势,要把夏极封为长老,但夏极直接拒绝了。 此间事,只差见一次穷奇了。 夏极回到住处,白烛看着他问:“怎么样?” 夏极道:“和我们猜测的一样,这些箓页有问题,而真箓通向古主甚至荒主...” 白烛点点头,“看来之前我们的想法没错,对了,你怎么这么肯定?” 夏极道:“因为我把名字写在真箓上了。” 白烛:...... 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良久,白烛问了句:“你...还是你?” 夏极道:“它还没来,所以,现在的我还是我。” 白烛没问“你疯了吗”这种问题,而是深深地看了夏极一眼,事实上前天深夜,大雪纷飞,这男子捧着一只尘埃般的蝼蚁的尸体,走入虚空,对天对地对己立下愿,白烛是看到了的。 祂只是没想到这位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或者这已经不是疯狂了,而是一种“舍身”的境界,佛陀曾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这愿得是诸天亡魂尽归安息,愿得是此心光明夫复何求。 只不过,难道祂不知道,一旦被古主这种层面的入侵了神魂,他的道心说不定会在一念之间彻底崩塌,进而化身成劫,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么? 就算不成杀戮的怪物,也会化作其他不再是自己的存在。 可他想都没想,就踏入了这门,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难道是不怕死么? 不。 谁不怕死? 但他却已有了更高的追求,有了为自己的道而舍身的决意。 于凡人观之,这是何其愚蠢,何其莽撞... 但于白烛观之,祂心神有些震颤。 祂不知道如何再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无论眼前这位今后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不太可能成为自己等人这般的存在了,他若输了,便是化作了黑潮诸多的意识之一,他若赢了,天道又岂会放过他这般绝妙的“营养”? 他无论输赢,都似已经没有了未来。 没有人有未来,因这未来之路已被封堵住了。 登天之路从来都是笑话,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何况天道? 既有天道,何须你的道。 天道之下,你可苟延,而若要比肩天道,那唯有合道,唯有成为天道的养分,成为祂之一,去促成祂,成就祂。 夏极平静道:“大乱将起,我无力阻拦,黑潮乱世,天道争雄,这些都超过了我能力的范围,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便让我不为圣人,不为,就做这么一个匹夫吧。” 白烛正色看向他,忽然道:“我要向你道歉。之前我说这世上你是第十人,今后还会有第十一人,第十二人...但我说错了。” 祂看定夏极,轻声道:“你是唯一的。” 夏极忽道:“你什么时候走?” 之前白烛就在说需得急速返回的事,夏极此时干脆直接提了出来。 白烛道:“等开春吧。” 夏极想了想道:“能不能帮我带一封信给苏妲己。” 白烛笑道:“你不怕我偷看?” 夏极没说话,只是摊开纸张,草草写了一封书信,然后也不加保存地存入信封里,他信封甚至没上火漆,只是稍稍黏住了,然后递给了白烛。 白烛顿了顿,便是接过了信,然后道:“我说了请你吃饭,便请吧,今晚去斩龙观山下的丰展城里搓一顿吧。” 夏极道:“好啊。” 两人走到窗前,看着慢慢小了的雪。 夏极忽然道:“你问下苏妲己与苏月卿,我定在三年后大婚,她们来不来。” 白烛道:“算了吧,苏妲己来不了,至于苏月卿这位你的小情人,你也无需试探了,她活得好好的,如今还是苏家家主,执掌一方,城府深得很,在这一世人里算得上枭雄了。 但她没有寻道侣,估计就是一直在等你,这点儿事我早就知道了,即便如此,你三年后大婚还请她?” 夏极道:“有始有终。” 白烛道:“她来不了,来这里的路非常艰险,一不小心就会有生命危险,我也不会和她说。” 夏极想了想,又写了第二封信,递给白烛道:“这份给苏月卿。” “好~~”白烛又接过放在储物空间,然后搓手呵气道,“天好冷。” 夏极也是哈气道:“是啊。” 白烛道:“不如我们走到丰展城去吧,好久没像凡人一般走路了。” 夏极道:“行。” “无聊”的两人沿着山路,走过覆雪的小道,沿途的修士看到两人都急忙参拜,众人都知道这玄青如今已是十四境的强者了,而且似乎甚得观主器重。 于是,两人便绕了远路,在入夜才抵达丰展城。 白烛挑了一家路边的排挡,用三两银子点了三四盘炒菜,两人就坐在路边,听着不远处的锅铲的声音,炭火熊熊,而炒菜的是一个老人带着个年轻人,年轻人不情不愿地样子,似乎觉得做这个很没前途,嘴里嘟囔着要练武,但老人却不理睬他,想必是听惯了。 随后,年轻人把几盘菜端上了桌,但看到白烛那美艳的模样时,便是眼睛都直了,送菜的动作都多了几分潇洒飘逸,然而再一看旁边坐着的夏极,顿时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眼中满是黯然。 夏极和白烛哈着手,面对面坐着。 夏极挑起话题道:“妙妙这样的情况,我还见过。譬如二十诸天,譬如之前太昊陵的一位名叫易如初的修士。” 白烛道:“你想说什么?” 夏极道:“我不想她沉沦在这五百年的轮回里。” 白烛笑道:“不好嘛,每隔五百年你就可以享受到一次新鲜的爱情,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夏极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白烛。 白烛叹了口气道:“开玩笑的,不过还是没办法。” 夏极问:“为什么?” 白烛道:“太阳东升西落,四季轮回不休,你能改变么?” 祂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其实我们这人间是一块悬浮在宇宙里极大的陆地,在围绕着中央的一个巨大火球转动,你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把这人间给挪开,推到其他地方,那就能改变东升西落的规则了。 不行,得换一个比喻...” 白烛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能让时间停止吗?” 夏极摇摇头。 白烛道:“这就对了,妙妙,以及二十诸天,还有道教的一些存在,都是存在着规律的...祂们不算是人类,而是一种...你可以把祂们当做自然。如同时间空间一般的自然,祂们遵循着规则,永远不会变化。所以,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好好享受吧,反正你又没吃亏。” 夏极道:“可是她没有了千年前的记忆,那千年前的她不就是等于死了吗?” 白烛道:“但她毕竟还是她。” 夏极道:“我...” 白烛道:“你谁都救不了,便是你看着眼前的长生,超脱凡人寿元有多么了不起,其实呢,对比这不知多少亿年的无穷宇宙,你就算活了万年,十万年,又与普通人有多少区别呢? 同样是朝生暮死,不曾得见宇宙真相的蜉蝣罢了。 也就是活的久了点,才会想这想那,若是你寿元就一百年,什么都不会想,什么都与你无关。 可就算活了万年,十万年,你想了,做了,就有用么? 没用的,我们都是站在一座看不到天穹的神山上,你在山脚瞅着我们,但我们仰头,依然是没有尽头的苍天。 你以为合道就是终点么?那不过是初步成为了食物的资格罢了。 我说直白点吧,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活了区区数百数千数万年,就可以去面对那些努力了数亿年的存在呢?” 夏极曾被这样的话动摇过,但如今他不会动摇了,所以他在听闻了这足以直接摧毁一个人道心的话语后,神色未曾有一丝变化。 而就在这时,第一份碳烤羊排已经上桌了。 白烛抓了一块啃了起来,夏极也抓了一块。 白烛吃的嘴边油兹兹的,她笑看着夏极道:“不错嘛,竟然不为所动,你...就这么执着吗?” 祂想到了自家的那位研究狂人,想到了之前的太上,想到了九位老祖里的某几位... 是。 这是一股豪情。 一股自信。 一股不需要言说,便以在眼中流露出的情绪。 我,就以区区千年万年之身,挑战你亿年亿亿年所立下的规矩。 天有天道,我有我道。 白烛道:“不说了不说了,吃饭~~” 祂是个酱油,但却是个很合格的酱油。 夏极在脑海里想了想,心随念动,红字闪现: 叮! 【黑潮系任务1-1:成为可以受箓的宗门精英】已经完成,奖励已经发放。 叮! 触发新任务。 【黑潮系任务1-2】:与穷奇会面。 你已经落名于真箓之上,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黑潮阵营,你与穷奇不再是敌人,也许可以通过对话来进一步了解真相,以及解决某些问题。 任务奖励:妙妙饭票三张。 任务惩罚:抹杀。 他看似无聊地做着这呈像系统,但就如之前在劫地的“数数”一样。 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 事情正在稳步地推进。 而目标终将达成。 无论看起来多么不可能... 也一定会达到。 毕竟,这是系统嘛,小说里不是都说系统无所不能嘛,那自己就做这么一个系统。 这样,也终于有了点儿成为主角的感觉了,是的,只是这么个感觉,有了就好。 至少,就不会困在终极的绝望里,心境崩溃了,哪怕这是自欺欺人,却也可以在面对最大困难、最大绝境的时候依然持有一丝掩耳盗铃、一叶障目的虚无希望,说一声“爷也是有系统的人了”,然后抓着手中的刀,奋勇向前,绝不回头。 72.等这次回来,我娶你(第三更-求订阅) 数日后。 斩龙观观主寻到了夏极,他开门见山道:“穷奇答应见你,七天后你去这儿。” 说着,他从储物空间取出一幅地图铺张开桌上,指了指地图上一片圈红的地方。 那是一个个小村落,有足足十六个,而十六个村落又构成了一整个区域。 观主道:“这些村子都是怨气很浓的地方,是十六个怨气极浓的村落已经构成了人类所说的鬼蜮,这里的外围也是诸多宗门探索以求箓薄的地方,穷奇是怨主,他在这里的深处可以始终维持最好的状态。” 夏极扫了一眼记下地图上的位置,便应了声好,然后道:“今后我要离开了。” 观主愣了愣,点头道:“行。” 其他也没说什么。 于是,夏极和白烛这对“露水道侣”就宣告结束了。 回到死亡教会后,妙妙大老远地就跑了过来,看看夏极又看看白烛,有点不开心。 白烛捂嘴笑道:“妙妙妹子,我可没把你老公给吃了,而且就算我想吃,你老公也不肯呢。” 妙妙拉着夏极的衣角,跑到小角落里问:“怎么一去这么久,不知道我会想你吗?” 夏极想了想,恍然道:“是不是游戏通关好多遍了?” 妙妙翻了翻白眼,“哎呀~~” 她一副被看穿了的模样。 夏极道:“其实每个平板电脑里可能装的游戏都是不同的,你可去和白烛换一个电脑,说不定里面就有新的游戏了。” 妙妙疑惑道:“真的吗?” 夏极道:“当然是真的,而且我听说在穿越者的家乡,这平板电脑还能下载无穷无尽的游戏。” 妙妙眼睛顿时就直了,闪闪发光,但旋即又黯淡下来,她想去穿越者的家乡,但不可能去的了。 夏极宠溺道:“如果有机会,我会送你一个下载满所有游戏的平板电脑。” 妙妙叹了口气,一副不指望的模样,然后忽然道:“如果这个五百年的我死了,你一定要把平板电脑存着,然后等下个五百年再交给我,那样也可以省了我们彼此熟悉的过程。你只要拿出这东西,我保准被你一拐就走。” 夏极听得有些心酸,他抱了抱妙妙,却未曾说一个“死”字,而是温和道:“你这么好拐,我怕你被别人拐走呢。” 妙妙道:“所以你要这么抱着老娘嘛?”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却没有挣开怀抱,反而伸手环绕过面前男人的腰,脸颊轻轻贴在他宽广的胸膛上,青丝刚够在他下巴处轻轻蹭着,带来了一些痒痒的感觉。 她舒服地闭上眼,心底有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好像与他在,自己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但她还在等,等一些话。 夏极似乎知道她在等什么,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我还有些事要办,三年后,我娶你。你想办的隆重一些,还是平淡一些?” 妙妙听到“娶”这个字,脸顿时就红了,她也没回答“隆重还是平淡”,只是忽地一把推开夏极,然后就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喊:“老娘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夏极感受着这莫名的暖意,良久神色平静下来,他要去见穷奇了,这一次,他谁都不带,就一个人去。 临别前,他又见了一下白烛,如果他不再回来,这就算是道别了。 白烛怀里还有两封信,祂会带到对应的人手里。 做完这一切,夏极就直接出发了。 他遵循着地图上的路径,在深冬时分来到了那一片鬼蜮中心。 这里怨气很浓... 就算是走在路上,也能感到空气的扭曲。 冬天本就多雾气,这山村之地,更是时常白雾如海,行走在其中,双手一伸就是连五指都看不到,时不时身后还传来寒枝落地、亦或是鸟兽惊鸣、再或是怪异声响,让人心底生寒,汗毛倒竖,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身后。 但只要一回头,就依然会见到那一片茫茫的雾气里隐约有黑影站立、直勾勾地盯过来。 这里早就是修士的禁地,是黑潮的出没之所。 夏极行走在这光秃秃的泥土地上时,遭遇了好几波黑潭。 那些黑潭如同一团团挪动的“史莱姆”,只不过却没有“史莱姆”的光滑,却满是诡谲的人脸尸骸,恐怖无比,恶寒无比。 但夏极心有所感,并没有攻击这些黑潭,而是任由这些黑潭靠近,旋即,他发现这些黑潭似乎通过某种特别的方式辨别出了自己,便只是瞅了瞅就挪开了。 如今的他... 是未来的古主,或是荒主, 是黑潮里更高生命层次的存在。 这些黑潭自然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自家人的味儿”,所以只是亲切地跑出来打个招呼,然后就闪了。 它们的诡影消失在雾气里。 而闭目去听,整个雾气都充满了渗人的沙沙声。 若是修士进到了此处,怕是会被瞬间秒杀,若是普通人误入此处,怕是会直接吓到心跳停止。 夏极循着小道,悠然地走到了一处残破的古村落里。 村落前的大黑石上刻着“川柳村”三个字。 而这川柳村就是鬼蜮的中心了... 夏极才走入,这村落的窗户缝、门缝里就多了许多注视他的目光,很是阴森,而还有些树木后似乎还藏这些身影。 有孩子,有少年少女... 夏极稍稍有些愕然,他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活人。 他还没说话,一个皮肤有些苍白的少年就跑了出来,小心翼翼道:“叔叔,你是来见穷奇大人的吗?” 夏极点点头,他能感到面前这人是人类。 那少年见到他承认,便是忽然开心了起来,然后一招手,躲在树后的一群孩子,还有少年少女都跑了出来,有喊哥哥的,有喊叔叔的,然后一个可谓是村花的女人有些扭捏道:“阿哥,我们村子里的人知道你要来,所以准备了宴会,不晓得你们城里人还看得上...” 夏极心底满是古怪,问:“穷奇呢?” 之前那少年道:“叔,穷奇大人外出两日...” 夏极道:“我不吃。” 于是,他直接盘膝坐在了村口。 众村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很害怕的远远看着,入暮时分,一个双颊雀斑的小姑娘躲在树后看他。 夏极睁开眼,那小姑娘又吓得躲入了树后。 夏极招招手:“过来吧。” 那小姑娘才瑟缩不安地走到了他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夏极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道:“赵...赵妮...” 夏极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根冰糖葫芦递给她。 赵妮不敢接,只是看着他。 夏极抖了抖手,神色温和道:“不喜欢吗?” 赵妮忸怩不安,忽地双膝一屈,就要跪下,但她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让她无法跪下。 夏极起身,剥去了糖葫芦外的糖衣,然后直接塞到了她手里,温声道:“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 赵妮如木头人一样抓着那冰糖葫芦,全身绷紧。 夏极问:“你们为什么会称穷奇为大人?” 那小姑娘牙齿得得地打颤,而在远处的那村花走了上来,拉住小姑娘的手,然后道:“阿哥,我来回答好不好?” 夏极点点头。 那村花才道:“我们本来是歧国常春府的人,但课税太重,加上各国征战,府主相应号召强行拉壮丁,村里强壮的男子都被拉走了,然后都没回来... 后来,忽然有一天,这一块区域被迷雾笼罩了,我们开始挺害怕的,然后穷奇大人出现了,他看起来很恐怖,但却会时不时和我们交流... 起初,我们很恐惧穷奇大人,逐渐的,我们发现穷奇大人的出现不但没有让我们生活变差,反倒是远离了沉重的税收,种田的时候也不要担心贵族跑过来了,更不必担心山匪盗贼,所以就挺开心的。 再后来,我们就供起了穷奇大人的长生祠,天天为他烧香,然后穷奇大人就成了我们的守护神。” 夏极听着这离奇的故事。 看来他还是对黑潮了解的太少了。 过去的黑潮,也许就是只知道杀戮的灾难。 现在的黑潮依然是,但却只是对修士。 对这些普通百姓,过去的黑潮会持有一种“脚下蚂蚁”的感觉,不会刻意去伤害,也不会刻意去保护,如果踩到了蚂蚁算蚂蚁倒霉。 但现在,黑潮里的怨主居然会...圈养? 这就说明了,黑潮是真正地想从上到下,控制整个人类,所以穷奇是在了解人类? 实话说,夏极觉得“黑潮控制状态下的凡人王朝”未必不比“宗门、世家或是其他超凡势力控制的凡人王朝”来的好... 毕竟后者,他彻底见识过了。 而前者,虽然也不好,但那是对超凡者的不好,而绝不会对凡人如何,反倒是这些黑潮会促进凡人的修行,然后让这些凡人及早受箓,成为他们的一员。 这看起来极为讽刺。 那村花说完这段话,喘了口气,继续道:“穷奇大人说您是尊贵的朋友,让我们好好招待您...您...” 她眼睛拐着夏极,因为她已经察觉夏极是一名修士,而她不敢置信人类的修士居然也会是穷奇的朋友。 所以,她在担心。 她担心的是眼前这修士会伤害了穷奇大人,然后她们又会失去这安宁的生活。 夏极察觉了她的想法,微笑道:“不用害怕。” 那村花只能点点头,然后恭敬道:“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们说...” 她扭捏地双手交叠在一起,然后盈盈一拜,便拉着赵妮退下了。 她在“任何”两字上加重了读音,显然是存了让自己的身体给面前贵客娱乐享用的打算,为此她还特意洗的很干净,长发垂腰,又用了一些胭脂水粉来让自己美美的。 赵妮离开后,则是欢天喜地地吃起了冰糖葫芦。 夏极只是盘膝坐着,看着周边的天地,陷入了感悟天地的状态。 两天后... 入夜。 雾气弥散。 皓月当空,照耀地整片山村的土地笼在一片昏黄里。 而一道巨大的黑影从远处而来,他并未遮掩气息和脚步,转瞬就到了传柳村村口,扫了一眼正在村口的男子。 黑影的身形顿了顿,似乎辨认出来这人,而惊疑不定地瓮声道:“是你?!你杀了睚眦,杀了我们异域盟友,现在居然又成了我们的一员?” 他忽地抑制不住愤怒地向着夏极冲来,用怪异的声音嘶哑地质问道:“现在你居然利用真箓,查到了我所在之处,你可真是蠢,你以为你真的能利用真箓么?你这是把自己整个儿陷进来了,桀桀桀桀...” 阴冷的笑声扩散于昏黄的夜雾里,回声于林间树木上彼此碰撞,而产生了不少叠音。 夏极平静道:“我早就知道了。” 穷奇愕然了下,然后他往前踏步了几下,渗人的气息也随之碾来,旋即,他森然地怪笑道:“那你就是铁了心要杀我了?嘿...可惜,我已经不是一年多前你见过的那个我了。” 说罢,他张开墨黑的双翅,整个人散发出恐怖无比的气势,宛如令人恶寒的冷流隔空便渗入了人的毛孔,让人灵魂都快冻结。 他消化了足足五道至高神的道韵,又寻了一些漏单的神子神主,吞吃了他们,如果论实力,穷奇已是快接近古主了。 “让你的帮手都出来吧!” 穷奇黑翅扇动,翅下的双手则是各执一把长刀,神色警惕。 显然,他也是对夏极这对组合存在惧意的。 夏极道:“我没帮手,也不是来杀你的。” 穷奇:??? 他困惑道:“那你来做什么?从人类的角度来说,你这个行为完全是疯了。” 夏极忽然问:“你们其实是想去轮回吧?” 穷奇停了下,而就在夏极问出这一声话的时候,雾气里传出许多诡谲的尖叫声,似乎是在回应他,似乎是在告诉他“是的”。 这群黑潮里藏着的怨魂,也许在宇宙里穿梭了不知多久,它们所抱的情绪只有两个。 第一是报仇。 第二就是轮回。 所以,即便它们利用箓业占据了修士的躯体,也不揭穿,而是努力地去融入那修士的生活。 这很恐怖,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这些怨魂对于重新生活、重临人间的渴求。 夏极垂下眸子,他知道这群东西肯定没看过轮回台,否则它们应该会知道... 所谓的轮回,亦不是新生,而是灵魂被撕碎之后的重新组合。 所以,它们抱了无数年的期待,其实从一开始就亦是绝望的深渊。 114.孤独的求道者(二合一) 片刻后。 苏妈妈面色惊慌,穿着睡衣的小苏也骇地不停抖着,两人看着子弹...根本无法想象。 妙妙没把事情再和两人说,不知情总比知情好。 苏妈妈道:“我们报警吧...” 妙妙颓然道:“报警没用的...” “为什么没用?”苏妈妈眉头一横,“吕医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夏极直接道:“妈,别说了,这件事和妙妙没关系......只是,儿子想要去旅游。” “不行,你才恢复身体,你哪儿都不可以去。” “妈...”夏极走到苏临玉面前,他身形已经较之醒来时高大了很多,也强壮了很多,更有着一股压迫感,他温和道,“妈,你相信我,我只是去旅游,何况还可以视频,我隔三差五会向你们报平安的。” 小苏在边上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哥!” 夏极揉了揉她的头发,“相信我就好了。” 气氛无比凝重。 夏极忽道:“今天吃什么,肚子好饿,妈,快做饭吧~~” 他把苏临玉推去了厨房,又把小苏送入了卧室,这才看向吕妙妙说:“能联系上他们吗?” 吕妙妙点点头。 “接通电话。” “夏极,你...”吕妙妙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面前少年古井无波、温和如常的眼眸,垂下头道,“我只知道他是中将。” 听到“中将”两字,夏极的神色还是半点儿都没变,而是道,“拨过去。” 吕妙妙犹豫了很久,但看着夏极的目光,还是用颤抖地手指缓缓调出了一个有着保密隐藏的电话号码,然后按了下去。 电铃声响起... 似乎是森林里猛禽的吼叫。 吼叫只响了三声,电话便是接通了。 夏极拿过手机?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声音。 夏极直接道:“是我。” 对面依然没有声音。 夏极道:“我有一个合理提议?但你如果不答应,我就会自杀?然后你们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不要想要了。” 对面终于做出了回应?声音充满了侵略性,嘶哑地说了声:“继续。” 夏极道:“我会进行一次跨时很长的环球旅游?欢迎你们进行任何实验,但如果你们动了我家人或是吕医生?那么我就不会再配合。” “...” “不要怀疑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会惧怕死亡。” “好。” “七天之后?我会订一张去往沙之国的飞机票,目的地是大金字塔,我会一直持有这个手机,你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过来?记得帮我充钱还有开通国际长途。 对了?再附赠我一块能够维持手机电量的太阳能充电电池和数据线。 还有,我没钱旅游,给我安排一张银行卡,之后你就可以通过银行卡来掌控我购买了东西,对你方便?对我也方便,好么?” “好。” 两人简短的对话结束了。 电话挂断。 妙妙看着夏极?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了半天,她觑眼道:“先把手机给我?我删点东西。” 夏极笑了笑却不递回手机。 妙妙伸手来抢。 夏极道:“让我多了解点你不好吗?” 妙妙“啊啊啊”地高喊着,似乎比起“恐怖的中将”?“手机里的信息被人看到”更加可怕。 两人很快搅打成了一团?这让原本僵硬的气氛得到了一种缓和?这冰冷的屋子也多了些欢快。 最后,当苏妈妈端着餐盘出来时,刚好看到妙妙骑跨在夏极身上,腰肢扭动,而双手如猫爪子似地正抢着手机,不禁愣住了,但紧接着就闪人让开了。 而夏极则是没有再搞闹,直接把手机递了回去,任由妙妙开始删除一些小女儿家的秘密。 妙妙删完了,把手机丢给他,然后凑到他耳边道:“今晚...我想和你睡。” 说完,也不等任何人回应,就直接红着脸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往远处溜走了。 ... 黑夜降临。 黑暗的区域里,有人在通话。 “事情就是我和你说的那样,录音你刚刚也听到了,他要去沙之国。” “能这么配合那最好,这计划也是全世界的计划,让他去...只要他还在这世界上,去到哪儿都可以。能去一些人少的地方,也可以避免引起无辜伤亡。 记住,他是一只野兽,现在也许还有着人类的良知,但很快,他就会疯狂,研究他。” “呵...” “你笑什么?” “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虚伪了吧?” 那嘶哑地声音带着无比的嘲讽,继续道,“我们在乎伤亡吗?不! 我们渴求和平吗?不! 我们是为了人类吗?不! 如果全人类都变成这样,那谁是神灵?” “疯子。” 对面简单回应了一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会安排好狙击手,先做简单的测试,然后...一步一步记录他的数据...” 嘟嘟嘟~~~ 对面显然已经挂断了。 黑暗的高处,十指交叉的白发老者忽地唇角一咧,露出了森然的笑容,而这一瞬间,他身上再没有半点儿衰老的模样,反倒是透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 飞机的呼啸声,从远而来,又往远而去。 一个背着黑色画筒的男子正在排队登机,他在出示了证件后,竟然没有需要安检而直接进入了候机室。 他挑了一个角落位置,独自坐着。 沙之国并不算什么旅游圣地,也不是什么繁华都市,所以并没有直达的飞机,而需要中途转两次机。 这男子自然是夏极。 他微微闭目... 这几天的回忆自然而然地闪过。 七天时间已经过去了... 期间,夏极趁着周末,去往了天景世家八栋三零四室,这个他印象之中自己原本的家。 他去的过程很顺利。 他到达时,这一家人正准备出门。 男人是他印象里的父亲,女人是他印象里的母亲,两人年龄都不小了,大概五十多岁。 而看到夏极时,那女人愣了下,然后竟直接道:“你是...当年救了小园的那个少年?” 这回轮到夏极愣住了。 紧接着,那男人也认出了夏极,很是开心地拉着他交谈。 而夏极这才弄明白,当初他似乎曾经在少年时候救了一个不小心落水的女孩,然后那女孩的家人非常感谢他,经常邀请他去家里做客,这可能给了他极大的印象,所以在“植物人期间把这家人当做自己穿越前的家”也变得合理化了。 夏极看到这一对老夫妻身体健康,气质犹佳,便是和两人随意聊了几句。 之后,那女人一定要留他吃午饭。 夏极不知怎么,便是留了下来。 女人做了加辣椒的土豆炖牛肉,又做了烧的非常到位的红烧肉,还做了软糯下饭的豆瓣烧茄子,最后再加一份番茄蛋汤。 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 这种菜除了味道的细微不同,不会再有多大差别了。 然而,夏极不知怎么...吃着吃着,泪水竟然忍不住地流了下来,看得老夫妻一阵儿发呆,不知道怎么了。 夏极泪流满面,却吃了一碗又一碗,直到把所有的菜横扫一空,这才舒了口气,然后道:“太好吃了。” 老夫妻俩虽然觉得古怪,但也才舒了口气。 而这一刻,夏极心底已经明白了许多事。 无论世事如何改变,自己却不会变。 无论欺骗如何到来,这颗心终究清醒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笼罩世人,而他却已不是世人。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自己编纂的小册子,吩咐这一对老夫妻“以后傍晚跳广场舞的时候,按照着上面打一套姿势,配合呼吸,就可以延年益寿”。 做完这一切,他便是与老夫妻俩告别, 只是走下楼梯后又绕了回来,对着已经关闭的三零四室的大门,忽然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他就离开了天景世家,背着冰冷的刀,独自走向了机场。 呼~~~~ 嘭。 去往沙之国的飞机抵达了。 远处广播传来,开始检票登机了。 夏极的思绪也跟着回来了,他神色平静。 一个人,一把刀,踏上了去往异国,亦或是地狱的旅途。 ... ... “s级危险人物,实验编号007已经登机,飞机正常起飞。” “编号007随身物品只有一把刀,还有一个装着日常物品的包。” “飞机预计当天凌晨0430时抵达沙之国首都。” 残月生物科技的最上的二十个楼层直接变成了“指挥所”。 坐镇指挥所的正是那位白发老者,他此时正翘着腿,坐在中央的大椅上,左手桌子放着的手机可以随时与那位进行联系。 而吕妙妙也成了这座“指挥所”的常驻民,她已经被限定了自由,而在这座海市最高的楼层里拥有了一间私人房间,当然对外只是说她进行的工作需要极大的保密。 此时... 吕妙妙面色苍白地听着这一声声报告声,她完全能够明白这些人对于夏极的重视。 “三名狙击手已提前入场,在机场制高点开始等待,从飞机落地后就开始进入攻击状态。” 汇报声再度响起。 吕妙妙愕然地看向那白发老者,“中将大人,这...这会引起国际纠纷吧?” 白发老者只是冷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不会。”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同白昼惊雷在吕妙妙脑海里炸开了。 她直接往后坐倒在软椅上,甚至胳膊不小心碰翻了咖啡... 滚烫的咖啡泼了一地,而她却犹然未觉。 因为这一刻,她的所有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这是全世界都要他死么? 都在逼着他去做他原本不想做的事么? 为什么? 凭什么? ... 没有为什么... 夏极闭着眼,在几次转机之中,飞机上的乘客越来越少。 到最后一站时,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了。 而与夏极隔了一个座位的少女居然还在,她是来旅游的,此时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了,看人也感到倍儿亲切。 少女穿了一条雪白运动裤,勾勒出修长的腿,头发梳成了羊角的模样,显出几分俏皮。 她似乎是远离了熟悉的环境,也挣脱了各种枷锁,而神色放松地四处观察着,而与自己坐在一排那靠窗的男子就成了她的观察重点。 她只觉得这男子周身透出一股奇异的气场,显得很有吸引力。 于是,少女隔着座位,喊了声:“喂~~” 夏极睁开眼。 少女道:“你也是来沙之国旅游的吗?” 夏极随口道:“算是吧。” 少女看他神色温和,便是打开话匣子道:“现在很少有独自来这么远的地方旅游的人了。” 她是在进行一些试探,譬如预设的“独自”,譬如一些其他东西... 而随着两人聊天深入,她说不定可以邀请这气质不凡、相貌不错的男子一同旅游,也算是为这孤独之旅增添一份色彩,说不定还可以收获一份浪漫的爱情。 然而,她想错了。 夏极只是礼貌地回应了她几句,便是没有再多说,只是继续闭目养神。 这让少女很是无语,难道说自己的魅力值不够? 但这男人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 夏极没想去影响任何人...他很清楚,等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开始,战争很可能就开始了。 而这战争还不只是眼前的敌人,更有藏在幕后的敌人,甚至...这一方天道安排的敌人。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未知,而他已经开始坚信如今自己进入的世界就是穿越前的世界,而自己之所以回来是被那一只渔翁得利的巨手给带回来的,只不过这世界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真假难辨。 他在这里每多待一天时间,那边的宇宙就会过去一年。 无穷的压力,无穷的谜团,向他压来。 过去,他知道与自己对弈的是九位老祖。 后来他与黑潮对线,再与天道对线。 如今... 一切却都是谜。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在哪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走下去。 夏极闭上眼,身体的束缚正在疯狂地解开。 他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已经恢复了不少,对比原本的层次,应该是达到了原宇宙得第十境,亦即法相境。 可法身就无法突破了,至于神通境、业力境、受箓境甚至之后的人仙、地仙、天仙等等就更不用想了。 他每一秒都在恢复法相境的实力。 他积累了一千万法。 再万法磨一象,如今磨成一千象。 115.大沙漠(1/1) 呼~~ 夏极正想着的时候,飞机已经开始降落了。 他身体微微一颠,便是站起身把存放的黑包以及画筒取了下来。 之所以他选择来沙之国,是因为这里的气候乃是极度炎热的。 火劫劫源自然需要天地之间的火来点燃,他既然确定了许多事,那么就需要来寻找让自己身体复苏的办法。 来这里,可谓一箭双雕,只不过这旅程着实艰难。 他正想着的时候,耳畔传来少女笑笑的声音。 “你去哪儿?” 夏极侧头看向少女,微笑道,“我劝你下了飞机,离我远一些。” 白色运动服的少女吓了一跳,但看到他面善的样子,又道:“你...是黑社会的人?” 夏极笑了笑,道:“不是,有人要杀我而已。” 少女:... “你在开玩笑吧?” 夏极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杀。” 少女:... “你疯了吧?” 夏极道:“下了飞机,你站远一点,站到几十个炸弹同时爆炸都不会波及到的地方,看一下就知道了...希望那些想杀我的人不要让我才好。” 少女:“你一定是疯了...” 她还要再说什么时,飞机的广播已经响了起来,在提醒乘客飞机已经到站,收拾好行李该下飞机了。 夏极静静坐在座位上,闭上眼,等到所有人都下了飞机,再看到异国的古铜色皮肤空姐过来提醒他时,他才微微点头,背起包,抓着黑色画筒,缓缓走向了敞开已久的门扉。 画筒里的刀也许不是什么宝刀,但在他法相之下,却足以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异国空姐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男子,有一种...这个男子已经从眼前剥离出去了的感觉。 他越走越快,快到明明只是在漫步、但身形已经超过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空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揉了揉,然而这一揉,她又愣住了。 用本土的语言喃喃着:“怎么这么快?是幻觉吧?” 那男子的速度已经无法用冲刺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缩地成寸,一步踏下?整个人就在十多丈之外。 偏偏?他的起落脚的动作都很悠闲,悠闲地就如一个吃饱了饭正在散步的人一样。 这就很折磨人的视线了。 空姐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彻底看不到他人了。 此时... 那走了没多远的运动服少女正在等车?也正在好奇地侧头...想看看那一位“自称有人要杀他”的古怪男子有没有下飞机,毕竟她想想还觉得蛮有趣的。 她仔细想过了?这男子很可能是个重度中二病患者,陷入了自我的狂想之中?这和她还有点像?毕竟这年头,谁没点中二病啊... 所以,少女不停回头看着。 忽然,她看到了那男子?手上本来正剥着的橘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少女张大嘴巴?瞪大眼,口中喊出一声“卧槽”... 她目光里,那被她当做中二病患者的男子以一种仙侠大片里才会拥有的速度...正在飞快行走,拉出道道残影。 只是几个小定格,就已经化作了小黑点。 那男子似乎一直在往人少的地方走。 而就在这时?忽地地面响起了一声脆响。 砰! 地面裂开,中心凹陷处约莫小指粗细。 是狙击手。 狙击手射空了。 砰砰砰!! 又是连续几声枪响?全部都射空了,地面多了一个个小凹孔。 四周的人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叫着散开,顿时这原本井然有序的地区沸腾了起来?而远处?异国的机场警察正急忙赶来。 夏极忽然站定在了一处空地?左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就在他做出“拨电话”这个动作时,他往左边走了一步。 砰! 子弹射空。 他舒了口气,把电话放在了耳前,同时漫不经心地往右走了一步。 砰! 子弹再度射空。 ... ... 嘟嘟嘟~~~ 白发老者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一头传来声音。 “我只是看一看你有没有给我充值话费...砰!!砰!!砰!!!你能看到么?” 白发老者敲了敲桌面,指挥所的操作员就急忙调动视频,而这里明明与沙之国分属不同国度,然而竟能调到监控视频,可见其中牵涉之大。 沙沙沙... 指挥所大屏幕的画面几个闪烁,便是立刻聚焦到了夏极身上。 只见那男子背着一个黑色画筒,左手拿着手机,正在说着什么。 似乎是有所感觉,那男子抬起头,对着屏幕露出温和的微笑。 而就在这几个动作里,他的身形在屏幕里不停闪烁。 指挥所一片哗然... 这还是人吗? 这就是s级危险人物吗? 妙妙也是愣愣地看着画面,她的男人居然这么强? 白发老者凝视着屏幕半晌,锐利的眼眸微微眯了迷,道:“看到了。” 夏极道:“下一站,我去大金字塔,你等我到了再攻击,不要伤及无辜,好么?” 指挥所的众人忽然心底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伤及无辜”这种问题本来该是他们考虑的,但如今却似乎变成了对方在担心,这就反过来了。 好像他们才是s级危险人物,对方则是被自己这些人胁迫了一样。 白发老者愣了愣,沉吟道:“你让我很意外,你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就没有想做人上之人么?” 指挥所大屏幕里传来夏极的声音... “没有。” “虚伪!” “我在大金字塔可能会待一段时间,你联系沙之国让他们提前遣散旅客,封锁区域。” “你在教我做事?” “我只是给一个对双方都好的建议罢了,另外...下一次派人别派这种狙击手了,来点厉害的。认识杀手么?雇佣兵呢?有机器人么?或者其他任何东西。” 说罢,屏幕里,夏极直接挂了手机。 指挥所里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鸦雀无声。 终于最前的一个男子道:“这么嚣张?” 旁边有人道:“你如果能向他一样的躲避子弹,那也可以这样嚣张。” 那男子哂笑道:“躲不过是速度快而已,有本事他站着不动。” 他话音刚落...似乎是屏幕那边的男子已经完成了“速度实验”,他已经静止了下来。 砰砰砰!!! 三颗狙击枪的子弹同时射在他眉心,左颊,嘴唇上。 然而,子弹就如射在一种极度坚硬的物质上,直接被弹开了。 屏幕上,那男子对着屏幕勾了勾手指,然后便是右手猛然对着空气一抓,这一抓直接抓住了三颗子弹。 他抬手一舞,三颗子弹就飞射而出,分别贯穿了三名狙击手眉心上的头发... 意思是“可以停了。” 果然,狙击手都停下了射击。 而夏极则是几个踏步,消失在了机场之中。 指挥所里,白发老者终于忍不住瞪大了眼... 这...好强。 阿尔戈特生命溶剂有这么强么? 不对,他没有那关键物品,即便解开了元素基因锁,也不会发挥这么强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微微后仰,开始思索。 他本来是想着试验一只猴子,现在才发现他试验的可能是一个魔鬼...抑或神明。 而此刻,妙妙仰头看着视屏,若有所思,好像是在担心自家男人似的... ... ... 夏极打了这么个电话,之后倒是也没遇到袭击。 而因为他的特殊存在,沙之国的警察居然没有发布追捕令。 所以,他就来到了一个附近城市,用包里早就准备好的当地货币“沙镑”开始了消费。 首先购买了地图,然后购买了一些饮用水、压缩饼干之类的食物,之后则是饱饱地吃了一顿当地美食,鸽子饭、蔬菜球、再有一份散发着异香的绿汤。 吃完后,他出示护照,而入住了当地一间最大的宾馆,利用电脑进行了一些相关信息的搜索,了解一下金字塔周边的环境,毕竟那里将会成为他的战场。 也许是...他之前那一个电话的表现,除了一些野心家之外,更多的知情人觉得这位似乎很有意思,至少这编号为007的实验体展露出善意、以及愿意配合实验的姿态。 这很稀奇... 毕竟,哪个凡人在获得了力量之后,不会觉得自己牛逼上了天?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主角? 又在得知要被测试后,不会怒发冲冠,肆无忌惮,化身为人形定时炸弹? 要知道,这其实是很不合理的行为。 而在知道这种不合情的前提下,依然能这般安分守己、遵纪守法的强者,简直是天下第一等好公民... 于是,次日,夏极在前台退房时,一辆沙之国的敞篷车停在了酒店前,车上走下一名高挑的异国美人, 那美人直接走到夏极面前,在出示证件后,竟用夏极本国语言道:“夏先生,您好,我的名字芙劳拉,很高兴见到您。 我来这里是想告诉您,如果您没有什么特别计划,我可以送您去金字塔,同时为您提供一些服务,比如食物还有淡水。” 夏极愣了愣,露出好奇之色。 那异国美人笑道:“这是对您善意的回馈,否则我也不敢过来。那么,您的想法呢?” 夏极顿时明白了,看来沙之国的一些高层也挺担心他闹出极大动静,所以也是派了人过来看着,让一切尽可能纳入可控范围。 他自己也正乐得如此,毕竟他的目的从不是杀戮,而是在这重重迷雾之中寻找到那一线破局的契机,能够达成这种共识最好,这样也为他节省了时间。 于是,他笑道:“很高兴认识你,芙劳拉小姐,早知道我这些矿泉水,压缩饼干就不需要买了。” 芙劳拉身形高挑,皮肤呈现出偏白的古铜色,双瞳极黑,黑发不见光而是被头巾包裹了,下身穿着弹性良好的泛白牛仔,以及一双黑皮靴。 她接这个任务,某种情况下是存了死志的,但此时听到对方友善的回应,心底才是真正舒了口气。 ... ... 嗖!! 芙劳拉开车的速度很快,一边开车,一边简单扼要地说着一些大金字塔周边的环境地带,她的大意是“如果能不破坏金字塔,尽量避开”。 夏极闭目听着。 芙劳拉不时好奇地侧头看着这个危险无比的男人,只觉得世上没有人比他脾气更好了。 敞篷车驶离了城市,渐渐进入沙地,风里多了一丝古老的味道,还有些泥尘的气息。 车在距离大金字塔约莫三十多里的地方处停了下来。 芙劳拉停车在一个小矮楼前,然后道:“夏先生,上面已经商议好了,如果您还活着,可以在每天晚上八点后来这里吃饭和休息,但早上八点前必须离开。 这里会为您提供一切您想要的服务,无论什么服务都可以,甚至您有特殊要求可以提前一天提出,如果第二天您还活着就可以享用到。 您不必客气,这是对您友善的回应。” 夏极道:“准备干净的床,泡澡的浴桶,还有美食就可以了。” 芙劳拉笑道:“不需要女人嘛?即便野兽在疯狂之后,也需要放松与发泄...” 夏极道:“我不是野兽。” 芙劳拉好奇地看着这个东方模样的男子,便是微微颔首道:“祝您好运。” “谢谢。” 夏极回了一句,便是直接从黑色画筒里抓出长刀,随意插在腰间,然后走向了远方的沙尘之中。 芙劳拉转身登上矮楼最顶端,取出一个长筒望远镜,实话说,她非常好奇这位危险的s级人物,如何就靠一把刀去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而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如此平和地去接受这样的危险? 她不理解。 ... ... 金字塔就是陵墓,其形状像发散的太阳光芒,传说这是沙之国古代领袖用以登天的天梯,究竟作用如何,却是无法考证的。 而此时,这座金字塔立于沙漠的灼热之中,显得壮观、神秘、且因为热气而有些扭曲。 虽说是冬季,但在沙漠里却没有四季之分,所以白昼时分的天气已经呈现出一种“烧烤人体”的感觉,就连长刀都已经滚烫了。 夏极踩踏着金字塔巨大的石灰岩攀爬至塔顶,然后随意坐着,看着远方。 灼热的阳光如同潮水淹没了他周身,一丝又一丝天地得灼热顺着毛孔进入了他体内。 夏极闭目,静静感受着这沙漠的高温,以及自己心脏的跳动。 116.神明的低语(1/1) 哧哧哧... 芙劳拉站在高处不停挪动着铁撑架,以让架子上的望远镜能够挪移到合适的位置,这样她才能更好的观察远处。 她可不想错过这种“真实版的科幻大片”。 然而,她心底也充满了怀疑... 那温和的男人还能活着么? 一把刀,能做什么? ... 夏极抓着那把刀。 他抬手,对着天空淡淡道了声:“刀来。” 没有反应。 这里的力量体系规则里,根本没有“授权”你借用天地之力。 夏极也不灰心,神色平静。 一路走来,无论身处何处,身处何时,力量强弱,他的心都成了时空里永恒不变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一对老夫妻,他怕是还需要很久才能窥破这其中的奥妙,然而现在,他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只不过,如今的躯体还是太过孱弱,无法同时驾驭大量的法相。 正想着的时候,他微微侧过头。 砰!! 一颗狙击枪的子弹从他侧边划过,击打在金字塔的石灰岩的巨砖上,留下痕迹。 夏极维持着思索的模样,随意地扭着头。 砰砰砰!!! 子弹倾泻而下。 要知道,这可不是乱弹,而都是经历许多年才能成为狙击手的精英射出的子弹。 一颗颗流弹呼啸着从远处射来,在他身侧溅射出许多石屑,然而却无法逼迫地他离开原位。 他只是在原地扭头,侧身,如此而已。 这一幕... 此时正落在诸多的幕后组织的大屏幕里。 屏幕前,鸦雀无声。 夏极抬手拈起一把斩神飞刀。 “应该是...很久没用了。” 他喃喃着,露出缅怀之色。 狙击枪的射程通常在两千米左右,而这也完全在他飞刀的射程之内。 于是,夏极随手一撇,那飞刀带着极度的璀璨,穿破了空间... 狙击手只感到眼前一亮,双手握着的狙击枪枪口就诡异地上下分开了... 时间在这一瞬间好像变慢了。 大屏幕里,夏极似乎是丢出了一把飞刀,可若是镜头放慢,就可以看到他其实是丢出了九把。 九把飞刀,九个不同方位的狙击枪已经彻底毁了。 海市,残月生物科技,指挥所大屏幕前?众人震的久久无声?旋即哗然... “这是什么力量!!太恐怖了吧!” “但他没有杀人?” “他只是毁了枪...” “怎么会这么强?” 就连端坐在高处地白发老者也有些发愣,这是什么力量?为何与他所认知的更高生命层次之力不同? 但他很快从失神里走了出来?因为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不过是热身而已。 金字塔顶端?夏极托着腮,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 “斩神飞刀可以使用?这就更加可以让我确定了...那么,我该如何冲破这一切?看破这一切?恢复自己的力量呢?” 他手指在滚烫的巨石上“啪啪”地敲打着?把一些散落在其上的子弹随意抓起,又丢开。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无云的天穹忽然响起了桨翼旋动的声音, 三架运输直升机落在沙漠远处的沙丘后?约莫六十多名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从飞机师冲了下来?迅速地在各处进行埋伏, 然后以与沙漠浑然一色的越野衣匍匐着、从各个方向向大金字塔而去。 ... “血色鬣狗佣兵团!!” 芙劳拉惊呼出声,她身为沙之国军方的精英,自然认得这凶名赫赫的佣兵团,这佣兵团在战乱地区接受雇佣?只认钱不认人,但毫无疑问?他们的能力是顶级的,在全球佣兵团排行榜上排前五。 但很快?这位沙国的美女又忍不住道,“他们面对的可是能随意躲开狙击枪的人...哦?该死?为什么人的反应速度能快到躲开狙击枪?” 因为视野限制?她显然还没有看到夏极切开狙击枪的那一幕。 ...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传来。 夏极摇摇头,这些人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层次... 他也无意与这些人认真的厮杀,于是把长刀随意放在一边,然后就这么地敞腿而坐。 “精神的强大,可以推动力量的突破,巩固更强的力量使得自身稳定,就可以在反哺精神...那么,我的精神...” 他细细感知着脑海里的东西。 他记得,自己好像在一座深海里,与群佛论禅,而收获了不少的精神馈赠。 但这样的精神馈赠,比起黑潮之中的精神可谓是“一粟与沧海”了。 但如今,黑潮都不存,这些精神自然也不存。 如此...又陷入了死循环。 甚至,他只要再多想一下,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嘣出一个念头:说不定这些力量都只是我服用了阿尔戈特药剂而产生的呢? 这个念头固然现在无法影响他,但却因为还有诸多问题无法证实,而始终无法彻底消灭。 “烈焰!” “精神!” 心脏,血液! 夏极站起身,感受着此时漫天倾泻而下的汹涌烈阳,试图从这一方宇宙的太阳里攫取些什么,感受些什么。 但这太阳只不过就是一个“太阳”,而不是宇宙混沌开阴阳里的“太阳”。 也许是位阶差了不少,夏极感到几乎没有用处,可能时间长了才会拥有“量变达成质变”的反应。 他又直接运起法相层次的精神玄功,一尊尊佛像环绕于他... 虽是脑海有所刺痛,但终究是强化了精神。 这强化顿时让他有了感应。 “金字塔下似乎有些波动...” ... 此时,靠近夏极的佣兵团正在利用电子设备进行着简短的对话。 “既然雇主雇佣我们来击杀此人,那么此人一定有强大之处...小心一点。”说话之人显然没看到夏极之前躲避狙击枪的样子。 可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金字塔顶端那人身侧的一排排佛像,如真似幻,宝相端庄,而且都是他不认识的佛...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我的上帝啊,那是什么?海市蜃楼吗?还是什么呈象设备?有什么用?” 没人回答,但也不会有人产生太多恐惧,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很快,电子设备另一端有话传来:“头儿,这个人我知道是谁了...” “谁?” “昨晚我为了这次战斗做提前准备时,黑入了沙之国的封锁信息里,看到了一份封锁视频...视频里的人在机场随意的躲避子弹。我用望远镜看了,我们的目标应该就是那个人。” “什么?!躲子弹?” 另一人冷冷笑了笑,他忽地道:“躲子弹?现在,我已经很靠近他了。那就让他尝尝火箭筒的厉害!看他能不能躲开!” “小心点...此人有些异常。” “嘿~~头儿,我若是杀了他,记得赏金多分我一点。” 说罢,那人直接抓着滚烫的火箭筒炮,扛起,瞄准。 轰!!! 金属筒口爆出一团焰光。 “太慢了...” 夏极正在探寻金字塔底的波动是不是属实,此时看到那团焰光,便是分出一丝神识,左手随意一抖,五指震荡,直接外延出一团云棉样的巨大白手法相,那手迎着焰光如清风拂柳,微微一带... 火箭弹的射击轨迹顿时被他这只大手给带着滑开了,往着远处空旷的沙地轰去。 嘭!!! 沙尘飞散,扬天数十丈,四周黄丘顿时矮了几分。 火箭炮的射速不过区区每秒一百多米,对夏极来说并不快,而他掌控的法相极多,刚刚只是以一式类似于太极之中的借力打力的玄功,就直接扇开了火箭炮。 巨响声中,所有的雇佣军都傻住了。 但很快,这群亡命之徒以反而以更凶悍的姿态开始了冲锋。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你能用力量滑开火箭弹,你甚至能躲避子弹,但你的躯体毕竟是肉体凡胎,是人就会死。 轰轰轰!! 这六十人竟然发挥出了一支真正军队的火力,轰鸣声在金字塔上频频炸响,在这种程度地轰击下,金字塔很快便是破损十足了。 夏极也不下场,只是在四面八方的子弹火光,还有不少手握军刀、正疯狂窜来的雇佣兵包围里,背后忽地绽放出一重又一重的法相, 这些法相延绵不绝,可惜却因为躯体限制而无法生出更多,别说千万法一千象了,就连一象都无法达到。 这也完全够了。 “确定了,存在波动,我需要进入底层看看。” 夏极喃喃着,卡准了力量截点,附注于手掌,然后在滚滚硝烟里云淡风轻地往身下一压。 这一压,恐怖澎湃的力量直接把金字塔压地往下陷落,而巨大的力量化作四散的波涛,劲气狂风如暴戾怒潮向周边拍打,将周边所有靠近的佣兵全部掀飞拍远,这些凶名赫赫的人根本无法承受这等力量,而全部晕死过去。 而夏极自己则是顺势落入了被轰的塌陷的金字塔之中。 金字塔顶端的塔顶石已经完全粉碎了,而周边墙壁也是出现了极多皲裂。 夏极随手抛开了不少的巨石,然后来到了金字塔最底端的地下小室... 因为,他是点对点行动的,所以竟然在诸多废墟之中飞快地寻到了波动产生之处——一个厚重石棺。 他嗅了嗅,四周可能存在毒气或是其他气息,但他无所谓,直接掀开了石棺。 借着垂落的热辣阳光,显出石棺中央一个镶嵌着宝石与彩色玻璃的黄金面具,波动正是从其中传来的。 嘭! 嘭!! 巨石还在从空滚滚落下。 夏极只靠着气罩,就可以让这些巨石无法靠近,他则是双手接过那面具,然后迅速地踩踏着巨石,离开了金字塔。 ... 试验的白发老者显然没想到夏极的效率这么高。 无论是狙击手阵,还有血色鬣狗佣兵团都根本不是好对付的,他居然只是动了动手,就全部击败了... 所以,当天夏极居然没有再迎来攻击。 指挥室也在忙着记录信息。 而那白发老者已经有些困惑了... 这真的是阿尔戈特溶液培养出的人? 这真的是元素基因所? 不可能啊。 没道理啊。 自己就算抓着能够动用元素力量的“古雕像”,使用元素基因锁解开后的力量也未必能赢他。 他原本胜券在握、猫捉老鼠的心态一瞬间改变了,此时竟是显得有些茫然。 ... ... 入夜。 夏极回到了三十里外的石楼。 他就如一个游玩了一天的旅客般,劳累了归来,然后沐浴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浴桶里。 温水上撒着当地特有的香草,很是沁人心脾。 他双手搅动着水,感受着那种流动,还有水的哗哗声,心神变得放松起来,一仰头,天穹之上便显出璀璨的星河,很是美丽。 沐浴之后,他换上了宽松的睡衣,坐在沙漠边缘的小庭院里,捧着那白天得来的黄金面具,开始仔细查看。 一股股精神波动从中传来,就如柔弱的小手指正在推着自己的精神... 黑潮,太阳是无法封锁的,它们只可能是陷入了沉睡。 夏极很快意识到,这种黄金面具很可能具备“让黑潮提前苏醒的能力”,当然前提是如果黑潮存在的话。 他捧着这黄金面具,坐到大半夜,才觉得将其中的精神完全消化了。 “有些效果,但还需要更多...” 就在他在思索时,庭院的门扉敲响了。 夏极道:“进来吧。” 芙劳拉推门而入,她呆呆地看着这东方男子,心底乱成一团,哪怕来之前她已经调整了心态,此时还是忽然乱了起来。 这男子白天时候的表现已经近乎于神话之中的神灵了,只不过她总觉得这是一个善神,而非恶神,因为他甚至没有杀死那些围攻他的敌人... 芙劳拉和他才分别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心态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她垂首道:“夏先生,晚上好。” “什么事?” “这面具,应该是我们沙之国的重要文物,夏先生如果不需要是否可以交给我们,您将获得我们沙之国的友谊。” 夏极已经消化了其中的精神,便道:“可以,但我想去参观你们国家其他的古代文物,如果拥有强烈的神话色彩,那就更好了。” 那些将他编号为007的中将有着他们得节奏,但自己也有自己的节奏... 夏极完全没准备顺着他们来。 甚至,在他觉醒了许多事后,就从始至终没有把他们当做敌人,也没当做朋友... 芙劳拉听到这个请求,试探道:“您只是看看吗?” 夏极温和道:“有可能的话,我需要进行触碰...因为这些古代文物上存在了许多信息,我需要去阅读它们。” “存在信息?请问是什么样的信息呢?” 夏极思索了下措辞,道:“那是...神明的低语。” 117.收获(1/2) “我需要进行一次确认,希望您能理解,因为我没有权限做出决定。” “好。”夏极神色温和,同时把那一张黄金面具直接递给了芙劳拉。 芙劳拉愣了下。 夏极道:“我已经阅读完了这张面具的信息,所以送给你们沙之国了,这也本就是你们的东西...何况我还摧毁了这座金字塔,实在抱歉。” 芙劳拉抿了抿嘴唇,她看着这异国的东方男人,只觉得这男人心胸气魄都极大。 她见过不少强者,每一个都是自尊心强到极点的大男子主义者,处处都要与人争狠斗勇,可眼前这男人与那些人完全不同...他的存在似乎告诉了她一个道理: 真正的强者从不吝啬自己的礼貌,从不盛气凌人,亦不哗众取宠、斤斤计较,他们似乎只是在默默追求着自己的东西或是生活。 你在这样的强者身上无法感受到强大的气息,你甚至会产生一种幻觉,那就是他其实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人...只是,当他出手的时候,你那可笑的幻觉会彻底粉碎。 芙劳拉双手被塞入了那黄金面具,她这才反应过来,“大金字塔的摧毁本来就在预料之中,即便您不出手,血色鬣狗们也已经用重兵器摧毁了大金字塔了,所以,您不必介怀。” “谢谢...那我明晚回来,可以得到进一步消息么?” 芙劳拉看着这神灵一般的凡人,或者说凡人一般的神灵,笑道:“当然。”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扉前,她又忍不住侧头,看着那已经在打哈欠的男人道:“您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了。” 然后,这位异国美女也不待回应,就出了门,反手关上了门。 ... ... 芙劳拉走后,夏极去拔下刚刚充完电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好晚上十一点,算上时差,小苏和苏妈妈那边应该是凌晨五点。 小苏是个夜猫子,肯定正准备睡... 于是,他试着点出了“视频通话”。 嘟嘟嘟... 视频响了几声,那边居然接通了。 小苏的脑袋一下子在视频前晃了出来。 兴奋的声音很快传来:“哥!!” “还没睡?” “哥?你在哪儿?” 夏极把视频在周围转了转:“跟了个旅游团,这宾馆还不错吧?” “哇?你是一个人住吗?” “是啊...” “好大的地方?是哪儿呢?” “沙之国。” “去沙之国干什么...看金字塔吗?可金字塔有什么好看的?” 夏极道:“有,这边的金字塔都塌了?当地封锁了信息。” 夏小苏:!!! 夏极道:“明天我拍照片发给你,就当送给你的写作素材?你别乱传出去。” “好的好的...对了?哥?那些杀手有没有再追杀你?” “没有,可能还没跟过来吧,你和妈妈转达一下我的平安,好吗?” “好~~~对了?哥?小苏姐最近那个生命猜想的研究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有很多人都进入了隔离式的上班,没办法回来了。” 两人忽然沉默了下。 夏极深深看着视频里的小苏。 小苏即便隔了万千里也察觉了这种凝望,于是她好奇道:“怎么啦?” 夏极眼神一动?继而温柔道:“你晚上不睡觉的习惯,都是因为我才养成的?该调整了...好吗?” 小苏神色动了动。 两人隔着屏幕对望,彼此的情绪有些奇异,有些微妙,这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也可能不是兄妹之情。 如是过了良久,又其实过了一秒,小苏道:“晚安。” 夏极温柔道:“晚安。” 然后,他挂断了视频,又直接拨了一个给那中将。 白发老者虽然在休息,但他这种层次的,其实只要稍稍闭目养神就可以恢复体力了,听到独特的电话铃声,他迅速起身,看了看来电显示,眸子一凝,接过电话。 夏极的声音传来,就如和老朋友聊天一样:“研究怎么样?还顺利么?” 白发老者:...... 夏极道:“过几天,我可能去其他地方,你提快一下研究速度吧...” 嘶哑地声音从对面传来:“知道了。” 夏极挂断了电话,他一仰头,沙漠边缘的晚上真是冷。 天凉如水,星河漫天... 只不过,星河的彼岸,又在发生什么呢? 他从这里穿越到了异界,可在这里却只不过生活了十多年而已,在异界却生活了六千余年...再加上那纠缠数亿,甚至十数亿年的因果,他的故乡已经不在这颗星球了。 他...想家了。 这种强烈的思绪,让他更加的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的,所谓的植物人只是一场谎言,小苏,妙妙,妈妈可能都是假的。 ... ... 白发老者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话很简单。 “申请使用a导弹,对沙之国金字塔地区进行轰炸,以测数据。” “有必要到这个程度吗?” “我无法挡下导弹,如果他能做到...我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测试他的资格了。” “你这么桀骜疯狂的人,也会说出这种泄气话?”电话那边的人很是好奇。 “你没看到他今天的表现吗?我觉得...他可能已经成为了更高的生命体...而却,他没有被影响理智。换言之,我可能是疯子,你可能也是疯子,但他却一个人都没杀,你能想象吗? 如果,他能承受a导弹,那么...” “先不要泄气,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超人,也不是只有我们,除此之外,你忘了四个基于生命升阶的恐怖势力了吗?”那声音很平静,他不会如白发老者般疯狂,但亦不会轻易动摇什么... 那声音淡淡道:“释迦,天堂,血族,奥林匹斯...这四大势力也有参与这计划。你那四个章不就是找他们盖的么?换言之...进行实验编号007测试的并不仅你一个人。” “明白了。” “至于a导弹,你申请吧,我会给你授权。” ... 次日一早。 夏极带着手机来到了残破的金字塔外围,随意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送给了小苏。 做完这些,他又迅速地返回,在八点之前把手机放回了房间,这才重新回了已是废墟的金字塔沙漠。 昨日,黄金面具的精神馈赠已经反馈到了力量上... 他如是解开了一丝丝束缚,使得可以动用的力量增多了。 至少,他已经可以让躯体动用一象之力了。 那么,再来尝试感受此方的太阳,希望能有所收获。 夏极心底这么想着,便是盘膝坐在了废墟之上,深吸一口气... 漫天滚烫的风沙向他而来,烈阳的光如是扭曲了,一丝又一丝地钻向他的毛孔。 118.惊骇(2/2) 夏极感受着沙漠烈焰般的光华,但在这种让人快速消耗水分的环境里,他却并不怎么口渴,躯体的流汗度也不高,反倒是有一种泡在暖暖温泉里的感觉。 舒畅。 快活。 他仰头,看着那颗高悬在天穹的大火球。 别人根本无法直视的火球,他却能睁眼看着,而不需要闭上双目。 “难道这又是巧合么?又是元素基因锁为我带来的力量么?” 显然不是,至少几率极低。 但如果自己不能唤醒体内的“太阳”以及“黑潮”,那么最终的真假就无法得到彻底的证实,自己也终究无法避免地存一份“可能这真的是元素基因锁”的心态。 而这一边,夏极正在试图利用本世界的烈日唤醒太阳时, 另一边,却已经发生了大事。 芙劳拉已经接受到了撤退的紧急要求,撤退时间为三个时辰。 要求发布地权限很高,几乎是让她立刻遣散矮屋里所有的人,至于沙之国的军方也会派出兵卒,在沙漠周边百里构建一道“禁区线”,不让任何人进入沙漠, 同时快速发布信息,将在这片区域进行紧急军事演习,要求所有靠近车辆主动避开。 因为这里本就是沙漠,这座大金字塔也只是诸多大金字塔之一,并不算什么大的旅游景点,平时也很少有人来,所以虽然时间仓促,但却也足够了。 芙劳拉匆忙地收拾东西,再来到了夏极所在地屋子,略作思索打开了他的屋门,然后把手机一类的东西整理好,带离了此处。 当这位沙之国地异族美人开车退到百里之外后,她已经看到了大批量地武装士兵正再通往沙漠地要道处设定提示与路障。 芙劳拉认得为首地长官,便是直接问:“怎么了?” 那长官撇了一眼她,轻声道:“a导弹。” 芙劳拉双瞳瞪大,陷入了震惊与沉默。 她再一回头,只觉此处的沙漠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紧绷感,好像末日就快降临似的 时间终于到了。 一座遥远的海岛中间,忽然空气喷散,轰鸣声震动的周围海水都开始了沸腾。 灼灼的高温火光里,一颗导弹已经破火而出? 带着长长的火尾? 向着早已经定好的地点飞去。 如果不是几位大人物的许诺,沙之国领袖会彻底的把这当作一场战争的开启 然而此时? 这却不是战争? 而只是针对一个人的实验罢了 夏极对于危险的直觉也是达到了极致,而诸多指挥所的大屏幕也从各个角度呈现出他此时的模样。 夏极似睡未睡? 心念转动,身后忽然出现了诸多法相。 这些法相如有实质? 重叠而起? 这一切让屏幕里的人们陷入了迷惑状态,忍不住发出疑问“那是什么!” 他们细细看去,只见法相生出的速度异常之快,一重连绵一重? 似山岳忽起? 似巨大的孔雀开屏。 沙漠之上的灼热天空被这巨力撕开,阳光如碎裂了般,化作万万火箭射于大地。 夏极本身的躯体,也因为这密密麻麻的上千法相而变得膨胀了起来,宛如一尊端坐于沙漠废墟里的。 所有屏幕前的人们都彻底震惊了。 他们揉着眼睛? 忍不住怀疑这其实是科幻大片。 而他们根本不是研究人员,而是被邀请来观赏首映的观众。 那作为中将的神秘白发老者? 早就不复最初的胜券在握以及高高在上的心态,他双手忍不住攥紧了座椅两侧的扶柄? 这充分显示了他如今的不自信。 也许只有这个编号007的实验体在稍后的过程里,死于a导弹? 或是重伤? 他的自信才会恢复。 他忍不住侧头看向左侧那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吕妙妙? 却发现这位吕医生也是非常紧张 白发老者这才收回视线,专注地看向屏幕 夏极已经完成了以“万法凝一象”,虽然不够多,但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和计较。 轰~ 轰~ 远处云端,传来破空的声音,a导弹已经腾空于此方世界之上,它就如一团熊熊地灭世火球已经轰落了下来。 再过一个眨眼都不到地功夫,这颗因其过分杀伤力而饱受人诟病地导弹就会把所有威力,倾泻到夏极身上。 而就在此时,夏极动了。 他的速度比之导弹更快了几分。 而他做出的动作竟然只是如同一个普通的凡间武者一样 压刀,拔刀,出刀。 这充满了古武气息的一斩,宛如在渊的神龙忽然苏醒,而抬头。 刀锋斩出一声龙吟, 而他身后的茫茫法相则是如怒涛涌向这一刀之所向。 沙漠热浪排开,空气打着无数的旋儿,璀璨的光华、可怕的导弹都已经被这一刀的光华所遮蔽。 刀光斩破空间,一刀数千米,直接在半空迎接向了那颗导弹。 嘭!!! 恐怖的导弹在半空炸开了。 巨响传来的时候,一道骤散开的蘑菇云已经在半空轰起了。 那一朵蘑菇云急剧膨胀,覆笼八方,使得天地无光,不计其数的沙砾所构成的大地笼与阴影之下。 在这人所无法生存的禁地之下,那男子一刀斩出后,便是缓缓收刀,然后似是稍稍用了力,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砰砰砰!! 周边所有的监控装置无法承受这能量波的逸散,而全部碎裂。 指挥所里的百分之九十九的监控屏幕都一片花白,除了定点监看的卫星,还能显出象,其他的已经都废了。 众人在经历了最初的目瞪口呆后,急忙把主屏幕去链接那卫星呈像,但当他们连接成功时,却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灰色的大地,炸弹爆炸后的苍云硝烟都未曾散去,而地面犹然存在不少燃烧的火焰 指挥室里异常安静,所有人的心都狂跳着 甚至那白发中将亦是如此。 自从夏极斩出那一刀后,他得眼睛就一直圆睁着而忘记了闭上。 那一刀 他如果面对那一刀。 十死无生!! 只不过,让白发中将稍稍欣慰的是,这意味编号007的实验体应该也不是无敌,毕竟他选择了拦截a导弹,而不是正面接下。 这就明了他的躯体强度其实还差了许多。 也许,他的进化方向是攻击和感应极强,但是躯体防御却是偏弱了呢? 至于究竟如何,还需要等到烟云散去,才能真相大白。 119.寻求恢复之路(1/1) 夏极此时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他如今毕竟是人,一切运转的器官都是人的器官。 也许,他可以亲和火焰,对于沙漠的高温感到舒服。 但他在没有空气的环境里,还有a导弹的强辐射之中,还是较为难受的。 然而,此时的他周身正披覆着由诸多法相构织而出的铠甲。 这铠甲隔离了一切,使得他可以无视这些。 可如果他真的用身体去抵挡a导弹,却显然还不够,因为他没有法身。 烟尘花费了足足四个多时辰才稍稍落定,夜幕降临,沙漠的高温一并降下了,昼夜温差使得这里极冷。 指挥所大屏幕前正在忙碌的众人,终于看到屏幕清晰起来,其中再次呈现出了那男子的身影。 他就如同一个古武修行者,又如一个诗人,静静坐在荒凉破败的沙漠里。 经过了这般强大能量的扩散,本就成了废墟的金字塔更是早就消失了。 月色当空,黄沙的地貌也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那男子的刀也碎了。 然而,他竟却显得安然无恙,而依然坐在一座高高的沙丘上,双目清明地看着天穹。 指挥所里众人忍不住呆住了... 他们可以想象,如果把这一幕从头到尾拍摄下来,然后传到网上去,那该引起多大震撼。 但这里并不允许拍摄,而普通人得到的最多信息也就是沙之国进行了一场军事演习。 啪!!! 咔擦~~~ 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一声脆响从中央的高台传来。 是白发中将无意之间握断了座椅的扶柄... 中将面如土灰, 就算是再怎么涉世未深的人也能看出他脸上的失魂落魄。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嘴里喃喃着。 而大屏幕里,那男子似乎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脖子,露出一副“下班了,今晚该吃什么”的思索之色,然后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埃,便是往远处走去。 中将盯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已经输了,或者说他已经没有资格来测试这样的一位存在了。 如果,这是一个丧失了理智的怪物,他还会觉得是变异。 但现在,谁都可以看出,夏极根本没有丧失理智,甚至比正常人都要更加的自律。 而他的力量虽然匪夷所思,却没有半点邪恶气息... 输了。 彻底输了。 中将很不甘心,但他自问做不到抵挡a导弹?也做不到这男人的平和心态。 如今,他心底好奇的只剩一点:这真的是阿尔戈特试剂培育出来的人物?? ... 因为夏极离开了监控地点,这也意味着指挥所的众人可以下班了?虽然不少人还要进行数据分析、测评、归档的工作?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就是下班了。 残月科技大厦的食堂此时还开着,这是专门为这些指挥人员开的小灶,里面伙食的质量是没话说的。 吕妙妙一副如在梦中的神色?迷迷糊糊地也走向了食堂。 一名与吕妙妙关系交好的女子便是跑了过去?远远地喊道:“妙妙。” 吕妙妙停了停脚步,稍稍等她,然后一同。 一路上?有关“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你照顾了这样的超人足足十七年时间”“好羡慕你呀”“他也太强了吧?我的天?这根本无法想象”这样地话题不断进行着... 不止是吕妙妙和这女子?便是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 “我开始相信古代真的有神仙了。” “你还在修仙吗?带我一个?我也要开始了。” “那编号007的实验体?展露的可是东方的强大,他那一刀砍导弹,实话说,真的是亮瞎我的眼了,太强了...这种想象里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真的出现了!” “对啊?要不是这是实时拍摄?我都要以为是被人修过的图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007实验体有些太过强大了吧?那不仅是力量上的,而且还有精神上的...如果是我得到了他的力量,一定不可能像他这般的淡然...” “你们说?会不会是灵气复苏了?” “乱说,我倒是希望有灵气复苏,可没有啊...” ... ... 白发中将却没有去食堂,他现在没有半点胃口,而是独自回到了房间,也不开灯。 床边另一部专用通话手机的屏幕还一闪一闪着,幽蓝光点在黑暗里有点刺目。 白发中将默然地走过去,抓起那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然后接通了,却没有声音,显然在等着先说话。 白发中将叹息道:“我没有资格测试他...”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幽幽的声音:“白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既然你觉得没有资格测试他,那么就做好一个记录者,把有关他的数据记录下来。 因为他从正面挡下了a导弹,他的测试需要被提升了,这种测试会由释迦、天堂、奥林匹斯、血族这四大藏在黑暗里的大势力来直接进行。 你与他保持联系,做好记录,如今已经有三架卫星分拨过来了,专门为这007实验体服务。” 名为白鹰的白发中将忽然问:“他究竟是什么?” 电话另一头稍稍沉默,道:“我也想知道...也许,他发生了异变,继承了强大的神灵遗产。” “继承神灵遗产?”白鹰中将好奇道,“这是什么?” “白鹰,有些至高权限的东西,你也许还不清楚,但永远对头顶的星空以及心底的道德怀有敬畏,因为这世界有着许多你我都不知道的存在。” 白鹰舒了口气,这两天他的疯狂已经遭受了严重的挫折,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坐井观天了。 他想了想道:“也许我们不该把事情彻底做绝...” 电话另一头道:“当然,他这样拥有着理智和自律的强者,虽然还是实验体,但今后未必不会成为你我之中的一员,袭击自然需要把握好分寸,也会提前通知他。” 对话到此结束。 单线专用手机的屏幕亮光一闪,便是逐渐地黯淡下来。 白鹰站到了窗前,拉开垂落地窗帘,看着窗外浩瀚的星海,一时间如在梦中。 ... ... 夏极走在星光下的沙漠上,而一架小型的无人机已经飞到了他身边,其中传来芙劳拉的声音。 “夏先生,请您跟着这架无人机走,它会带您回到您新的休息处。 请放心,您的一切随身物品,包括手机都已经被妥善保管。” 呼呼呼~~~ 无人机的桨叶不停转着。 夏极便跟着着无人机往前行走。 回到百里外的一个营地,所有人都如看着怪物般看着他... 如果不是知道他拥有着理智和超强的自律,怕是迎接他的就是大量的军队了。 如果到那个时候,双方只得兵戎相见,除了血流成河再无第二种可能。 芙劳拉早早地在外迎接他,看到他恭敬地行礼道:“您实在是太强大了...无论是力量,还是精神,都让我敬佩。” 夏极道:“肚子饿了。” 芙劳拉听到他的话,忽然就觉得这可以比作神仙或是怪物的人一下子接了地气,便是笑道:“请您随我来。” 她带着夏极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又带他到了新的住宿之处,然后才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黑包递给他道:“这是您的随身物品,没有人拆开过。” 紧接着,她又道:“关于您说的参观文物事项,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而上级说明天就会有答复,还请您耐心等待。” 沙漠的夜晚,气温偏低。 夏极舒服地泡在浴桶里,把玩着手机。 手机上有些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那名中将居然发了一条短信告诉自己,接下来的几日没有袭击和实验,希望自己好好休息。 然后还说今后所有的实验内容都可以提前通知自己,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除此之外,还要增加一条“考核精神稳定度的心理测试”,而这个是需要通过填写试卷来进行测试的... 夏极稍稍无语了下,便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系列行动可能已经让对方做出了一些改变。 然而,这一切都不在他关心的范畴里。 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沉浸入温水之下,脑中却在不停地浮出一个又一个的想法。 首先,鉴于中将这样的态度,小苏妙妙她们的危机算是基本解除了。 但是,现在返回海市,与小苏妙妙她们在一起,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除非自己真的证实了“自己的一切力量来源是那什么阿尔戈特试剂”,“太阳、黑潮这些都是假的,都是自己的梦境”,那么他才会返回海市,然后与妙妙结婚,再与母亲和小苏生活到一起。 其次是力量的恢复。 在沙漠接受阳光,以点燃自己体内可能存在的“太阳”,这或许并不是个可行的主意。 然而,“吸收文物之中的精神馈赠”却能够解放自己更多的力量,今后的重点显然要放在这个上面。 无论沙之国的反应如何,他都要开始行动了,并且目的地再不局限于沙之国这一个地方。 思绪结束。 他从温水底浮了出来,凉风习习让他脖颈处有些微寒。 稍稍抬头,星河璀璨,宇宙无穷。 ... ... 次日一早。 芙劳拉就取来了一叠试卷,小心翼翼地放在夏极面前,然后道:“这个是测试心理健康,精神平稳的试卷,还请您作答,需要再一个时辰内完成。 测试完成之后,还有一位客人在等您...” 夏极看了一眼她,笑道:“你的上级有没有做出决定?” 芙劳拉坦诚道:“需要看您的状态...” 夏极点点头,如今的自己能够斩飞导弹,还能再那种极端恶劣的人类禁区里存活。 在其他人,或者国家眼里,自己就是一个行走的人形核弹。 心理测试是必须进行的。 于是,他也不多说,抓起卷子和笔,进行了作答。 他只花费了半个时辰就交卷了。 芙劳拉道了声谢,便是匆匆拿着卷子外出评测去了。 静室里,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转着,夏极抓了本书,随意地翻阅着。 指针转过十五分钟地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然后,芙劳拉再度走了进来,她恭敬道:“夏先生...您的测试已经通过了,请随我来吧。” 夏极起身。 两人走到外面的大堂。 光线一瞬间暗淡下来,气温竟陡然下降了不少度,显出一种阴冷。 大堂里,门扉紧闭着,而周围的窗帘都被拉的严严实实,使得人只能透过窗帘深处的隐约光明知道现在是白天。 而这样的黑暗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口罩,几乎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个子正坐在角落里。 小个子看到夏极,这才礼貌地一欠身,然后摘下口罩,掀开帽兜,露出一张苍白且美丽的脸庞,还有优雅的波浪卷金发。 她带着古老贵族般地礼仪,颔首道:“我叫妮可,见过夏先生。” 夏极好奇地看着她,不知怎么,他脑海里直接蹦出“血族”两个字。 这在这个世界,算是很新奇了。 在穿越之前,他好歹在这个世界活了足足十六年,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世界的话,他可是真不知道这个科学的世界还有血族。 但他还是微笑着礼貌地点点头。 妮可好奇地看着他,然后从身侧地小匣子里取出了一个黄金面具。 这面具正是夏极之前从金字塔地底小室里取出的。 妮可直接道:“这面具应该是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由混银黄金,青金石,红玉髓,彩色玻璃,釉陶等制作而成,然而这些凡俗的材料背后却透出一股神性...只是,此时这神性却已经沉睡了。 而夏先生可以阅读面具上神明的低语,我想正是这个原因,面具得神性才进入了沉睡状态吧。 我听说夏先生想要观看更多的文物,也正是希望能阅读更多的神明低语,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夏极道:“怎样合作?” 妮可道:“希望您可以与我们共享阅读的信息,而我们可以带着您去观看更多的文物,甚至主动帮您搜集。请相信我们的效率。” 夏极微笑道:“如今我被编号为007实验体,正在接受实验。” 妮可笑道:“我可没有见过比先生这样的实验体...与其说这是实验,不如说是让这些人明白先生的强大吧? 如果先生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行程,可以用最快的效率,去见到那些文物,那么,先生愿意么?” 夏极看了一眼芙劳拉。 芙劳拉道:“上级曾经交待一切以妮可小姐的决断优先。” 夏极心底有数了,直接道:“那我们走吧。” 120.无敌之旅(1/1-4130字) 呼~~ 游艇在海面划拉出雪色轨迹,浪涛声与风声从两侧掠过,不绝于耳。 夏极昨天还在沙之国,如今却已经在海上了,气温也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此时,他坐在游艇的一张红漆长桌前,妮可捧着那黄金面具正靠在他身旁。 “夏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样的低语呢?” 她拉了拉黑色长斗篷,小脸有些紧张,却又显出些可爱。 只不过这可爱却于她年龄远远不符。 血族会在成为血族的那一刻而停止身体的生长,妮可是九岁觉醒的血族基因,所以她永远都是九岁的模样 事实上,她也是活了数百年的“老妖婆”了。 按照她的想法,以正常交易论,面前的男人在没有见到文物之前,他应该是不会分享神灵的知识。 可是呢,她又对自己的可爱有点儿信心,想看看能不能用可爱获得一些优先权。 妮可小脸虽然苍白,两颗吸血尖牙虽然显得可怖,但在她刻意的表现下, 那水灵灵的眼珠子、那中央红宝石似的瞳孔、那精致如古代公主的脸庞,都无不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她努力地施展着魅力 可是,夏极却没有理她,甚至没有看她。 妮可心底有些失望。 她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发现男人在看星空。 她随口道“星空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颗又一颗的星辰,人类的卫星早就把周边的世界侦查清楚了,也就是一片死寂、没有生命的世界罢了。” 夏极没有顺着她的话,而是忽然道“hieroglyph。” 妮可??? 夏极道“黄金面具背后的象形文字,已经述说了其中的知识,那是死者书的部分内容,说是通往永生,其实只是一种精神性质的宽慰。” 妮可“死者书?” 夏极想了想,引用其中一段,缓缓道“我要引见你的神,他的居所上有烈火,旁有蟒蛇?下有流水?他是谁” 他一边说,一边提笔在纸上把信息缓缓写下。 妮可怔怔地看着?她倒是没想到这男子居然忽然就写了。 她顺着这文字读了一遍?蹙眉道“这文字我曾经阅读过,但没有任何魔力?也并不是神明的低语。” 夏极道“因为字是死的,本身并没有灵魂。” 妮可觉得有些被绕了进去?她不自禁地用上了敬称?奇道“您的意思是,这些文字需要通过神明诵读出来才有意义?” 夏极道“不,你需要察觉到神明,然后与他对话?这样才有意义。” 妮可 她很想大声问“这怎么操作”?! 两人聊了许久?而逐渐的天色渐明。 妮可迅速地把黑绒斗篷的大帽兜给套上,又戴上了黑色口罩,然后侧身站到了阴影里,血族不能见光。 而远处已经出现了地平线,那是繁华的都市。 清晨的都市上空?并没有迎来阳光,反倒是入冬的大雪飘落了下来。 码头区早有人在迎接等待?而夏极与妮可一下游艇,就被引上了一辆黑色长车?长车破开冰冷的冬风,往远处的重要文物博物馆而去。 之后的日子变得简单。 夏极一边接受着各种“实验任务”?面对着从四方而至的杀机。 一边则是与新的“向导”妮可一起?在四处参观文物?同时共享其中得到的信息。 可这种共享的意义并不大,就如夏极所说“你若听不到神灵的话,那么再多的文字也无法引你到神明的路径之上”。 这条路,他一走就是六个月。 六个月,在妮可颇有效率的带领下,他已经参观了极多的文物,去了很多古老之地。 古欧神殿,万神庙,巨石阵,圣索大教堂,天地坛,业浮屠,潘神迷宫,幽灵岛国,深海遗城 他行程满满,足迹踏遍许多人际罕见之处。 也自然地收获了极多的精神馈赠。 这些精神馈赠如百川汇海,在不停冲击着他心底的如是“封印”的锁链。 那缠绕于他灵魂、或是本我的锁链,在这撞击之中,正被缓缓解开。 随着锁链解开的越来越多,他只觉真正的自己如同在尘封的冰冻之国里睁开了眼,平静地看着这一片大地,而他心底竟也越发清明, 也越发确定。 他已经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梦,根本没有什么作为植物人昏睡了十七年。 这不过是一个局,是一个要把自己困在此处的局。 同时,他可以动用的力量也越来越多 原本在沙之国面对a导弹时,他还只能使用万法一象之力,如今却早已经能动用千象之力了。 这六个月的时光, 对于小血族妮可而言,简直就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神奇之梦 开始的时候,她只觉得这男子开始变得越发深不可测,因为即便她面对自家血族的亲王,也根本不会产生类似的感觉。 然而这男子虽然越来越强,但却也越来越自律 他看书,观赏文物,懂得礼仪,而在日常生活里就如同平常人一样。 也许是与她相处时间长了些,有时候他甚至还会笑着称呼自己“小妮可”。 随着时间的推移,妮可很想告诉这男人,其实自己的年龄做他祖宗都够了,但却不知为何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这男人已经太可怕太可怕了。 他就如头顶的浩瀚星空一样,令人心底不自禁地涌现出一股敬畏感。 而他即便平静地坐在一处看书,偶然抬眸时,那眸中也如流淌着日月山河 妮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身为骄傲血族的她竟然默认了“小妮可”这个称呼。 再之后 她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奇迹, 她看到这男人云淡风轻地击败四大势力的来袭 要知道,释迦、奥林匹斯、天堂、血族这四大势力可是延绵了数千年的, 甚至不少势力都在人类历史的发展之中起过暗中主导的作用, 而这势力里不少存在都是觉醒了“元素基因锁”的强者。 可即便如此,这被称为是编号007的实验体,根本就没把对手当回事,他随手解决,随手制服,却也不杀。 四大势力里是存在超凡排名的 妮可就看着超凡排名里越来越靠前的存在被击败。 那已经不能叫击败了 因为排名第十的好像和第一百的没什么区别。 再到后来 甚至排名第一的也被这名为夏极的男人随手击败了。 是随手而不是全力,这男人根本就没把来袭的敌人当做对手。 更令妮可无语的是,这男人不仅击败来袭之人,而且还在对方领域之中随手击败来袭之人 譬如用速度与力量击败了血族亲王。 譬如用雷法击败了奥林匹斯的宙斯。 譬如御风而起,在云端抓着天堂天使长的六翼飞了下来。 而这男人与释迦最强者“如来”的一次“决战”,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当时,妮可犹然记得如来从远处踏步而来,周身充斥玄妙,身形散发金光,举手抬足之间无不透出佛陀的气息。 那气息,让她这个“小”血族只感到胆寒与无法恐惧。 然而,就在她期待着大战的时候。 这男人只是竖起一指,这一指在自己眼里就好像比个中指似的 没有什么特别。 完全看不出玄妙。 然而,那被称为释迦最强者的“如来”却在数百米外,蓦然站定不动,宛如入了魔障,成了佛像。 如来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那一指,一动不动。 两人都不动,维持那姿势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宣告结束。 结束时,“如来”直接跪了来,匍匐于地,恭行大礼,对着这男人以平生最恭敬的声音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是礼敬的意思。 南无阿弥陀佛,就是赞美阿弥陀佛的意思。 身为释迦最强者竟然对别人说南无阿弥陀佛,妮可是根本没想过这种结局 她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不是做梦,凭什么在自己眼里已经是神的“如来”会向着这男人跪下? 难道说这男人对“如来”比了一个中指,他就服了? 随着这旅途的深入,妮可心底的梦幻感、迷惑感越来越强,因为她觉得自己身边的男人很可能不是人 虽然自己看不明白他强在哪儿,但随着她所知道的、不知道的强者一一跪倒在这男人脚下,恭敬无比,心服口服,妮可明白,这男人应该是超乎了自己想象之外的神明了。 旅途已经快要结束了。 而这名为妮可的血族,却根本没有了当初面对这男子时候的心态。 她已经很怂了,洗的你满是敬畏。 然而,夏极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甚至还日常地开视频聊天,和他那妹妹还有母亲通话。 有时候甚至还会让妮可跑到高处,譬如某个高楼的楼顶,某个尖塔的最顶端,帮他拍一张视角不错的照片,用来发朋友圈。 妮可心里真的是日了狗了,她绝没想过这旅程是这样的。 她甚至还加了这男人的社信,并且看了他的朋友圈 都是些很日常的东西。 甚至还有人留言“我说你小子怎么不参加同学聚会,原来跑去周游世界了”。 妮可很想问一句“周游世界?你见过虐败了全球强者的周游世界吗?” 然而,她不能说,只是默默点赞,毕竟那照片还是自己拍的。 而因为她的社信账号比较高,朋友圈的一些东西非常高端,加上妮可明面的身份可是某个大财团的重要人物,这一下居然被夏极的一些同学挖掘了出来,他的朋友圈直接炸开了锅。 各种讨论纷纷不绝。 “假的吧?” “这是无光之夜财团的大股东?妮可克里斯蒂娜?” “不可能吧” “我去,这是什么奢华的生活?” “老同学,你出去环游世界竟然认识了这样的人物吗?” “老同学,大腿还差挂件吗?” 妮可读着这些信息时,只觉得很幽默,她侧头看了一眼那神明般的男子。 可男子还是在看着星空。 半年前,她觉得看星空是无聊的,撇去浪漫因素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个死寂的宇宙星空了,有什么好看的? 但如今她却再不会这么觉得,她甚至从这男子的眼底里读出了一种思念的情绪。 年龄已经数百岁的“小妮可”陡然领悟了。 她很想问“其实您是外星人吧?您的家乡是在仙女星系?还是人马星系?还是遥远的什么什么星系,所以您才这么强?” 但她没把这种蠢话问出口,而是乖巧地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给了他,然后与他轻轻碰杯。 夏极忽然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没有感谢” 妮可有些手足无措。 而夏极从怀里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她。 妮可茫然地接过。 夏极温和道“虽然无法表达什么,但也算是感谢的礼物吧,他们的实验已经结束了,我们的旅途也要结束了,这是我为你而写一些小知识,可能会有用。” 妮可当然知道实验结束了,如今人类就算一颗核弹接着一颗的发射,也无法杀死这男人,四大势力强者纷纷出马,也都心服口服地败退了,还实验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实验,而是一场见证。 见证这食物链最顶端的男人的存在。 她道了声谢,然后稍稍翻动那薄册子,只是看了几行,她双瞳就忍不住瞪大了,这居然是一份为她量身打造的秘法? 她呼吸都快了,连连翻动。 而夏极早就习惯了这种模样。 良久,妮可才清醒过来,她知道有了这本册子,她的实力至少能提升一倍,原本她根本无缘得上的超凡榜单,现在也可以试一试了,而且名次很可能靠前。 她非常恭敬地对夏极道了声谢,然后又问“我能不能叫您老师?” 夏极点点头。 妮可喜笑颜开,就如真正的小女孩一般,喜滋滋地喊着“老师!” 夏极微笑着应了声,如今他只觉得自己的躯体开始悸动了,也许黑潮和太阳要苏醒了。 他看向这小吸血鬼道“送我回海市,手续什么的记得办好,另外再帮我一个小忙。” 小吸血鬼道“什么忙?” 夏极笑道“能不能帮我准备很多平板电脑,每个电脑上都要下满不同的游戏,最好是女生玩的游戏,记得我要单机得除此之外,多给我配一些移动电源,能够利用太阳能充电的最好。” 妮可 。 121.九天玄女(1/1-4079字) 黑暗里,光屏显得尤其之亮,而其上的数据页飞快闪动。 名为白鹰的白发中将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数据 他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 他甚至在想“当初自己居然敢派狙击手去袭击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怎么会这么强?太强了” 白鹰看着这些数据,这些画面,心底的震惊如同狂澜怒涛,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的心房,践踏着他原本的自尊。 “亲王、天使长、宙斯如来,都败了,而且居然都没有测出那男人的一点点深浅这怎么可能?” “呵” “呵呵” 略带自嘲和癫狂的笑声在静室里响起。 白鹰如是仰望着无尽无边无垠的天穹,他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测试这个男人。 啪 他翻动数据页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长叹一声,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 今天,残月生物科技指挥所已经散去了,因为实验已经完成了,他亲自送吕妙妙医生走出了这座大楼,因为他知道从今往后,吕妙妙很可能就是维系那男人人性的最重要纽带了。 而前些日子,这座楼层最高处的那个男人也亲自出马,去测试了那男人,结局并没有两样。 那名为夏极的男人的存在,似乎就是在宣告着无敌。 “不可能是阿尔戈特溶液,甚至神灵的馈赠也不足以说明他的强大了他到底是什么?” 白鹰还在喃喃着。 空旷的指挥所,不复之前的喧嚣和繁忙,诸多的显示器唯余边角的红点还在一闪一闪着,然而屏幕却已经全部都黑了。 而白鹰面前的那屏幕也终于黑了。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滚轮滑动,带着他往后滑开了数尺。 白鹰需要一些时间,来彻底消化这些,毕竟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如果不能平复心神,今后也许就很难再进步了。 不知过了多久 夜越发深沉。 盛夏的骤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 而就在这时,整个大厦忽然发出一声奇异的声音,紧接着,指挥室里所有屏幕边角的红点都暗淡了下来。 “停电了?怎么可能?” 白鹰愕然了。 残月生物科技拥有两台备用发电机,就是以防跳电而备的,如果要停电,除非那两台备用发电机也失效。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正疑惑的时候,他忽然听到高跟鞋的“哒哒”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紧接着,那声音在门前停下了。 吱嘎 上锁的门被直接推开了。 门外一片黑暗。 白鹰问“谁?” 没有人回答。 白鹰神色一冷,发出声轻哼。 可他才发出轻哼,就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严寒,那是彷如腊月大雪般的严寒,让他心脏到灵魂都如坠雪渊,无法喘息,面色苍白。 显然,来人的强大根本不是他能揣度万一的。 白鹰瞪大眼 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啪”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门口。 紧接着,门前传来故作压抑的嘶哑女声。 “去测试007。” 这句话说完,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慢慢的 白鹰也能动了,电也恢复了。 他急忙打开灯,只见门口放了一个金色的雕像。 那雕像栩栩如生,充满古老气息, 其上是一个坐于天命玄鸟背上的女神。 女神左手捧书册,右手执长剑。 这赫然是神话之中九天玄女的模样。 古雕像拥有着刺激躯体、增强基因的作用,从而可以动用超人的力量。 这在古代叫做图腾,祭拜图腾以生灵性、然后再观想有着灵性的图腾,就可以在战斗的时候获得强大的力量。 但是这图腾亦分三六九等,好的能够赋予超凡者更强的力量。 白鹰抓起那九天玄女的雕像,稍稍感应,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一股恐怖的力量从雕像里传来,激发了他的躯体,使得他的力量比原本多了不知多少,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白鹰即便再怎么沉稳,此时心底也是狂喜了。 但随着他接触这雕像,刚刚那女人的一句“去测试007”就如同命令,烙印在了他心头,让他无法不去执行。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颇有节奏的在地上发出脆响,紧接着便是顿下了,然后又响了起来。 高跟鞋往上的长腿扭并而起,完成了一个旋转的动作。 白色的纱裙亦随之旋动。 吕妙妙停下转动,纱裙顺着惯性再摆了两下,便是垂落过膝。 她侧头看向面前的小苏,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夏小苏道“妙妙姐,你这加班直接加了半年多了,去的时候还是深秋呢,现在都夏末了手机也联系不上,真是让人担心。”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量着吕医生,然后笑道“皮肤变白了。” 吕妙妙也笑笑着看着她,忽道“你担心什么?” 小苏道“我是帮我兄长担心,嫂子这么漂亮,万一被人拐走了呢?” “胡说,我是这么好骗的人嘛”妙妙打了一下小苏的胳膊,然后道,“他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苏道“也巧了,哥哥发信息说今天傍晚到家,他的环球旅行已经结束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之前“狙击手伏击”的事。 小苏忽然道“房间里太暗了” 然后,她跑到窗前拉开了帘子,下午的烈日光华从外落入,但屋子里开了空调,凉气打的很足。 厨房里传来苏妈妈开始准备晚餐的声音,今天毕竟是小极回来的时间,她一定要准备大餐才行。 一切都显得很温馨。 日色渐移,逐临黄昏。 夏极已经回到了海市,他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看望了天景世家八栋三零四室的那对老夫妻,甚至还买了些看望的东西。 老夫妻见到他也很意外,但似乎并不讨厌他的拜访,甚至拉着他说了不少话。 之后,夏极这才返回了家。 他站在家门前,略作犹豫,便是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妙妙。 妙妙看着门前的男子,忽地抿着嘴唇。 四目相对,其中藏着诸多的情绪。 紧接着,她眼眶就红了,泪水就刷刷地流了下来,她往前踏出一步,而夏极已经张开了双臂。 两人相拥在一起。 妙妙抽泣着说“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安全的回来了!” 夏极没有说什么,而是温柔地应了声“嗯。” 妙妙拉着夏极的手回到了屋里。 小苏和苏临玉都看着那男子的回归,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 苏临玉擦了擦已经红了的眼睛,却又是露出笑容道“你这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先和吕医生聊,一会儿出来吃晚饭。” 小苏因为经常和夏极视频,所以也没那么多话要说,只是道了声“你们慢聊”,然后自己则是跑入了小房间关上了房门,她这是为哥哥与嫂子留下两人世界的空间,而不当电灯泡。 吕妙妙双腿紧贴在一起,垂首轻轻扭动着身体。 忽然,她一拉夏极,道了声“跟我来。” 然后两人便是进入了卧室。 一入卧室,妙妙忽然就咬了咬嘴唇,把夏极扑倒在了床上,然后轻声道“我们都不小了,结婚吧。” 夏极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妙妙又道“测试你的事儿还没结束,那中将好像还要动手我感觉到了。” 夏极随口应了声。 妙妙又忽似想到了什么“图腾!他们力量的源泉是图腾,你只要去取得图腾,就可以利用图腾更进一步这大半年来,我虽然被禁足在残月生物科技,但也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他们。 我看到过那图腾在哪儿,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去取到,只要取到了,你就可以更强了,不会再有人能对你造成威胁,我们就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了。” 夏极也不回应,就是静静听她说这话,感受着与她躯体相触而带来的温暖之感。 妙妙似乎感受到他的漫不经心,于是喊了声“夏极。” 夏极又应了声“嗯”,便不再说话了。 他仰着头,只要往后再稍稍看看,视线就能穿过卧室窗户的玻璃,而看到黄昏时候的漫天苍云,厚重的苍云镀染着渐变的瑰红,如群山延绵,又似兽潮奔涌。 他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 妙妙问“你怎么了?” 夏极忽然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然后双手托着她的脸庞,温和道“我们去吃烧烤。” 妙妙 “你妈做了晚饭了。” “那夜宵吃烧烤。” “为什么吃烧烤?” 夏极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当初年盈御车到了一座小城,而妙妙穿着乞丐的衣服匆匆跑来偷自己烧烤的模样,又闪过那些温存的数百年里,两人坐在一起回忆着第一次见面,回忆着前一世的见面 他轻声道“因为我喜欢。” ——因为我已经不能确定返回了原宇宙,能不能再见到她了。 ——那么,就让有和她同样脸庞的你,再陪我温习一下这最后的回忆吧。 见到妙妙还露出疑惑之色。 夏极微笑道“你陪我去吃烧烤,我就听你的,去取图腾。” 妙妙 “要不要这么委屈啊,搞得好像图腾是不好的东西似的你不取拉倒。” 她叉腰,生气。 盛夏蝉鸣蛙叫,不绝于耳。 一家四人,如是寻常人家一样,坐在餐厅的长桌前,苏妈妈用心做了很多菜,非常丰盛。 这等丰盛的晚宴,自然让夏极,小苏,妙妙三个人都不停地夹着菜,低头吃饭。 苏临玉在一边温和地笑着。 忽然,夏极看向对面的妹妹道“小苏,你有没有什么拿手菜?” 夏小苏“有啊,番茄炒鸡蛋,鸡蛋炒番茄,凉拌番茄,荷包蛋。” 夏极道“会不会煮羊肉汤?” 夏小苏觑眼看着他“你不会把我和里的小苏混淆了吧我不会煮,里的我会。” 夏极道“学一学吧,我想喝你煮的羊肉汤。” 夏小苏静静看着他,良久忽然点点头,应了声“好吧。” 几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忽地手机响了。 那是与中将联系的单线手机。 手机屏幕一亮,其上信息闪过夏先生,还有一场最后的测试,你愿意什么时候进行? 夏极按着短信,回了句测试内容是什么? 很快,信息又回来了与我战斗。 夏极神色静了静,他一侧头,看到妙妙,妙妙很紧张地盯着他的手机,显然明白是谁在给他发信息。 小苏则是不明所以,还在道“哥,不会是那位无光之夜财团的大股东在给你发信息吧?你怎么出去一次,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呀?” 苏临玉好奇道“什么无光之夜?” 小苏道“哥,你可不能脚踏两条船。” 夏极随口道“你是说妮可吧?我和她也就是在旅途里认识了,互相加了个社信而已。” 小苏道“那谁给你发的信息?” 妙妙插入道“小苏,你别问了。” “我还不是为你担心嘛,妙妙姐。” “我相信夏极。” 苏临玉急忙道“都别说了,吃饭。” 夏极想回“明天”两字,却被妙妙一把按下了手。 入夜。 夏极带着妙妙外出吃烧烤。 街上人很多,但对夏极而言,却又几乎是空荡荡的。 他与妙妙重温了一遍回忆,便是坐在烧烤摊桌子对面问道“为什么拦我回复?” 妙妙道“我怕” “怕什么?” “夏极,你想,他是知道你实力的,而这种情况下他还敢邀战,那么肯定有什么让他充满信心的底牌。 前段时间,我看他每天都很颓废,可就在我离开的那几日,他忽然焕发了自信。 要知道,你所有测试的数据他都能看到,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夏极笑道“你又要我偷图腾了,对不对?” 妙妙 “哎呀!不和你说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 夏极道“好,我去,那么,我该去哪儿取这踏向更高力量的媒介呢?” 妙妙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发一条信息给白鹰,就说三天后在海滨的长剑矶决战然后,我们趁着他外出,去往残月生物科技。 我知道图腾在哪儿,而你取到了图腾,就可以去与白鹰决战了。” 。 122.你若愿意,便是天帝(1/1-4112字) 三天后。 天落骤雨。 雨水哗啦啦地从四面八方流来,渗入这座小城的边边角角里。 不时则是几道雷电劈过这夏日的熏夜,照的天地一瞬苍白。 有吕妙妙的带领,有夏极自身的本事,取得一个藏在残月生物科技的古代雕像并不困难。 夏极只是一入手,就感到了这古代雕像里深藏的玄妙。 那是一个端坐在金色帝座上的男子,威严无比,四周祥云骤起,腾飞逸散,更有各种无数祥瑞簇拥, 若是用放大镜去观看,竟能见到每一个祥瑞都是栩栩如生,精细无比,尤其是眼眸,都给人一种“你在凝视它,它亦在凝视你”的感觉。 只需稍稍看着,任何人都会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够雕刻出来的神物。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仿是在见证这雕像原主的身份不凡。 让人忍不住去揣度,这是谁? 可你即便翻阅过所有的宗教典籍,也不会寻到一个和这形象确切对应的神明。 然后,你忍不住再去看这雕像... 你就会发现,这雕像的脸庞是一片空白。 夏极没问怎么回事。 妙妙也一脸的不解。 她坐回了暴雨的车中,坐在驾驶位上,启动了车子,然后调了调导航道:“夏极,从这里到长剑矶,需要一个半小时,你看看这雕像里究竟有什么秘密,能不能帮你提升到更强的境界。” 一边说着,她一边启动了雨刮器。 哗~ 哗~ 哗~ 雨水被撇开。 因为是郊区,视线没有被遮挡,远处天边那一闪一闪的雷光,犹然刺目。 妙妙道了声:“我出发了。” 说完,她踩下油门。 车子在水塘地里弧出一泼水迹,便是向着无人的时暗时明的道路而去。 夏极坐在副驾驶,把玩着那雕像,他能明显感觉到古代雕像上传来的一丝丝精神联系,似乎只要他顺从着这些联系,就可以被引导向拥有更强力量的道路。 他如今虽然没有激活黑潮,然而精神力量已经很强大了。 他能从这些联系里感受到诸多的声音。 “强大~~” “尊崇~~” “融合我,成为真正的神明~~” “夏极?你还在等什么~~” 这些声音没有诱惑?而是一种近乎真实的体验,这让夏极明白?只要他开始融合?或许......这神秘古老雕像之上、那帝座男子的脸庞就会变成他的脸。 “还在等什么~~” “你不想变强吗?” “你一路走来,你一梦千秋?你渴求的,想要的?不就是变强吗?” “机会就在你眼前~~还迷茫什么呢?” “难道你就这么胆小?连变强都不敢吗?” 夏极抓着那雕像,猛然从其上拔开了视线。 妙妙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不要有太大压力,如果...如果你出了事?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随你一起的。生也好,死也好,我都不会改变。” 孤独的静夜。 旅途不过一个半小时。 夏极道:“放点音乐吧。” “好...” 妙妙调开了音乐广播。 广播顿时传来悠扬的音乐声。 “遁出红尘,长路不必问归尘,心静如止水?内里有乾坤,半生浮沉...” “愿这一双手?也能摘下星辰,修我一颗凡心?敛我半世癫狂之梦...” “点燃一盏明灯,教我参破万物众生?是幻是空?谁又带走我的灵魂?任我跌跌宕宕浮浮沉沉过一生...” “谁来与我推开觉悟这扇门,聚散离合一笑而过,你我皆凡人。” 夏极忽然笑着摇摇头。 他双手抓着那神妙无比的雕像,微微往后仰倒,闭上双目,感受着这短暂而漫长的旅途。 雨夜。 雷霆。 孤车。 音乐。 两个人... 时光很快,亦很慢。 哧哧... 车子停下了。 妙妙轻声道:“我们到了。” 夏极如是睡了一觉,他睁开眼,侧头深深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然后把那无面的金色帝像放在座椅上,然后抓了把卡通印花伞,对妙妙说了声:“喂,我走了。” 妙妙道:“加油!” 夏极点点头,然后,就独自走下了车子,撑开伞,想了想又把原本就是与妙妙的手机扔了回去。 手机在座位皮垫上弹了两下,撞到手刹才停下。 妙妙再抬头,那男人已经走远了。 她又急忙对着外面喊道:“我就停在刚刚来时的停车场等你~~~我等你一起回家~~~” ... 所谓长剑矶,便是这海市以北临近天江处的一块突出岩石,岩石如长剑,所以名长剑矶。 此时,一名白发老者正负手站在那矶石之上,他身形如是神明,此时竟浮空而起,站在半空,完全违背了物理学规律。 而在这般的雷雨天,站得高明显就是会被雷劈的, 然而,雷霆即便轰落,却也如温驯的小蛇从他身边游过,却完全不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是的。 这凡人无法承受的天地之威,已被那白发老者“驯服”了。 白鹰得到了九天玄女古代雕塑,进行融合,从而获得这般恐怖的力量,他身心都沐浴在一种“人上之人是为神明”的激动之中。 他脸上虽依然平静,可心底却早就沸腾了,狂喜!大喜! 这简直比那些传说里神明的馈赠更有用处。 这又让他忍不住好奇那赠送九天玄女雕像给他的女人是谁。 他的思绪断了,因为他看到他等的人来了。 击败这个人,这编号007的实验体,他就是天下第一,就是最强了。 然而,白鹰很快又看到了好笑的事。 这么一个人,居然还打着伞? 雨夜打伞,岂不是只有凡人才这么做么? 他负手闭目,静静道:“夏极,我等你很久了,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强,而你应该也是受了神明的馈赠,才能达到今天这一步... 来吧,你我之间来最后一战,这一战,也是最后一次实验。” 夏极举着黑伞,看着眼前白发老者。 他忽然明白了,这老者已经达到了可以娴熟地操纵天地之力的地步,此时的雷雨之夜更会使得他实力极大程度提升。 放在另一个世界,他就是十境,而这白发老者就是十二境圆满,而且是一个在主场优势里的十二境圆满。 但他还是简简单单道了声:“你出手吧。” 白鹰长舒一口气,感受着强大力量的美好。 他也不废话,忽然之间,抬起手指,高高在上地往地面那黑影遥遥一指。 一指落定,天地之力随着他的指向,化作一只横贯天地的巨拳,捏紧风雨的五指,瞬间带着此方空间的力量,向着夏极横推而去。 熟悉的一幕... 从前是他强行突破十二境,击败了十一境圆满的老祖。 如今,却是旁人以十二境之力,来对自己这十境的人。 但...那又如何? 他没有收起黑伞,也没有丢下黑伞,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一念生出,身前身后茫茫法相如莲绽开。 每一丝法相都蕴藏了他对世间万物的认知,都包含了他曾经窗前苦读的思绪,都包含了他行万万里路所参悟的东西,这些都是他自己,也许存了媒介,走了捷径,但终究还是他自己所得。 法相之莲如巨盾在前,拦在了那风雨巨拳的路径之上。 莲拳相撞。 嘭!! 巨声如雷。 四方雨水一散而空,纷纷震碎,如是轰出了一片真空。 夏极被这巨力轰击地往后移动数丈。 但奇异的是,他整个人都没有受到影响,就连伞都没有被震的产生半点动摇,就如从一个空间挪到了另一个空间。 “有点能耐嘛...”白鹰看到这一幕大笑道,“你怎么不用天地的力量??!” 夏极坦然道:“我不会。” 白鹰张狂地笑道:“那我教你。” 说着,他仿是一个年幼的孩童得到了这强大的新玩具,而迫不及待地展示着表现着,似乎想要看到别人疯狂震惊,然后跪地认输,他才会心中舒爽。 他的一切信心都是基于这之上的。 他一拳接着一拳向着夏极轰落。 嘭嘭嘭!! 十境法相能抵挡天地之力,本身就是奇迹了,何况这般狂猛的天地之力? 这完全就是在以甚至不是法身的凡人之躯,硬抗天地。 而那白鹰似乎还不过瘾,双手猛然一张。 顿时间,夏极感到无形且强大的力量从四周向他压来,使得他无法动弹,这情形就如之前他杀老吴时是一样的。 不,或许更为甚之,因为当初自己只是能勉强动用天地之力,可现在这白鹰却是能完完全全地调动。 紧接着,他又看到白鹰抬手一抓,抓起刚好轰落的一道紫色雷电。 雷电化作熠熠生辉的紫色长枪,才刚出现,已于一瞬划破雨夜长空,向他刺来! 远处, 车里, 妙妙安静地看着那激烈战局,还有那固执的男子。 她再撇了撇车垫上的无面金色帝像,竟幽幽叹了口气。 轰!!! 雷枪射落在夏极身上,而这一击显然不是孤立的一击,随着雷枪刺入那法相之盾上时,万里天穹上所有的雷霆都如被这一枪所引导,而一瞬间放电,产生了数十数百道电弧。 从远处观之,如是壮观的百电归一。 轰轰轰!! 连绵不断的雷霆于一瞬已经轰出了数十数百道攻击。 夏极周身的莲花法相乍显乍灭,抵御着天穹的雷霆,他手里抓着的那把黑伞也终于被轰落了,雨水狂落,淋湿他的头发,而他站在雨里,周身还有不少电弧在跳动。 白鹰在天上,俯瞰着地面的他。 彻底控制了此方天地之力的白鹰就是真正的神明。 “是我高估你了,原来你就这么一点水平吗?愚蠢的凡人!!” 话音落下,白鹰如是继续玩着这非常好玩的玩具般,抓手又是引电成枪,又是化风雨为拳,连连轰落、扎落。 对于夏极来说,此时的空气就如一团粘性极高的沼泽地,天地的一切都在排斥着他,都在让他无力施展。 他举手抬足,首先面对的敌人不是白鹰,而是天地。 可他终究实力太过强大,就在这等逆势之下,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了防御。 一道又一道法相盾出现,又与这天这地的力量撞击,泯灭。 而他那些可以借用部分天地力量的玄功,彻底废了,根本无法施展。 便御风而起都做不到。 轰! 轰! 轰! 他防御着一重又一重的攻势,却也在一步又一步的后退,但不变的是他神色至始至终平静无比。 “屈服于我!!” 白鹰的声音已经化作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而降。 他神色倨傲漠然,成为神明的狂喜已经冲散了他身为凡人时候的仅有谦卑与敬畏,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攻击。 夏极一直在退... 终于,他退到了不远处的停车场。 那辆来时的车子正裹在一重薄薄的金光罩里,而不受风雨雷电的影响。 车子都如透明了,只有那在副驾驶座上的无面金色帝像在熠熠生辉,格外醒目。 驾驶座上,妙妙咬唇看着他,似颇为心疼,似想劝他。 而那无面金色帝像上又散发出一丝一丝的精神联系,这些联系如神圣的触须,再度和夏极联系在了一起。 “强大~~” “尊崇~~” “融合我,成为独一无二的神明,成为这浩渺星河、无穷宇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帝~~这就是你,这就是为你而存在的图腾~~~” “夏极,你究竟还在等什么,还在犹豫什么~~” “你距离胜利就只差半步,只差一个伸手,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呢?” 诸多精神传达出近乎于直白的声音了。 但夏极还是没有动。 妙妙终于忍不住道:“你用呀!都这样子了!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夏极~~他也有图腾,所以才能动用这天地得力量,如果你也有了,肯定会胜过他! 等你赢了,我们去结婚,生孩子,安安分分地活下去,不好吗?” 夏极侧头看向那汽车周遭萦绕的淡淡金光,那金光看似是无面金色帝像散发而出的... 然而,他已经证实了许多事。 他看向妙妙,反问了一句:“我若说好,我一路走来的道,又算什么?” 妙妙垂下头:“那你就宁可在这里受到这样的侮辱嘛...这白鹰凭什么这么对你?我看不下去。” 夏极道了声:“谢谢。” 他蓦然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那似流淌万古的苍穹,轻道一声:“真是喧嚣啊~~” 123.今年,猴子来偷你桃儿了吗(1/1-4159字) “夏极!!”妙妙大喊出声。 但那男人已经听不到了。 他也没有对白鹰再出手,或许在他眼里,白鹰从来都不是一个对手,他若是认了这样的对手,是不是也就认了自己是这样的人? 强者之孤独,不仅在于没有朋友,亦在于没有对手。 所以,夏极这一路走来,完全是以非常平和的心在面对一切实验,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实验都只是顺手为之。 包括面对这忽然强了很多的白鹰,能动用天地之力的白鹰,亦是如此。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天地之威,竟至于斯。 轰~~~ 风雨化作狂暴的巨拳! 哧~~~ 雷霆化作尖锐的电枪! 风雨雷电,从八方轰击着夏极。 但自有一重又一重的法相之盾旋生旋灭,旋显旋碎。 破碎之间,亦有新生,万物枯荣,一如轮回。 夏极五指虚抬,一滴雨落在了他掌心。 一花一世界。 只因为,你闻到了花香,看到了花的成长,见到了生命的轮回,再窥见了宇宙的奥秘,一往而深,无穷无垠,惊心动魄。 可若你因此否定了过去的自己,因这浩瀚无垠而迷失了自己,那么,你亦不过是这天地之间的一枚尘埃。 此时的夏极,如从这一方时空里剥离了出去,他感受着冰冷的雨滴如毁灭天地的流星般轰砸在自己的掌心,惊起了一重一重涟漪,涟漪散去,满地都是雨水溅起的白花。 他好似已经忘记白鹰还在天空,居高临下地喊着“愚蠢的凡人”。 他亦忘记了自己需要做一个决定,只要获得了“无面金身帝像”的力量,就可以赢得这场战争,获得更强的力量。 可... 他心底已经没有了这场战争。 他的世界里安静无比,已经没有了白鹰存在。 他盘膝于雷雨之中,双手合十。 他的背后,一千万相静如一千万花绽放,一千万花又化作一千象?诸象玄之又玄?再度凝聚,成了三条雀跃着游动的鱼儿。 三条鱼儿竟再融合为一?渐欲化作一分难言奇妙的气韵。 尽管他在遭受着攻击?尽管那些攻击,会让他凝聚那气韵的速度慢上几分?可是他却犹然在做着这一切。 这是他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 其妙不可言。 只在不言间。 唯有大机缘?大毅力?大智慧,大执着,在经历了万般变化之后,却犹然不变?才可能得此大觉悟。 妙妙看着车外的男人?他黑发被雨水临时,万般的天地威压加诸于他身上,但他却在这般的环境里,闭目静坐,周身气息越发玄妙?恍如先天混沌。 不,那可能是比先天混沌更古老的气息。 什么是古老? 对人而言?那是无穷之年,是一方宇宙时光长河最初的气息。 妙妙看着他?又看看副驾驶坐垫上的无面金色帝像,忽然长舒一口气。 她闭上双眼?似在犹豫?在做决定。 终于?她决定了,睁开眼,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而在这一刹,她俏脸之上的神色却已然全然变化了,那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她推开车门,捎起一把伞,就走到了雨水之中。 哒... 高跟鞋踩踏到雨地的那一刹... 汹涌的金色光潮,从她周身散出。 她迈着长腿,步步生金莲。 等走到了夏极身后,她轻声笑着喃喃道:“你都谢我了,那我自是为你遮风挡雨,助你一程。” 说着,她撑开了伞。 伞张开,便是真真正正的挡住了漫天风雨的拳头,漫天雷光的电矛,无论外面几多的惊涛骇浪,在这里却都已归于虚无。 白鹰忽然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地面的场景了,他所有的攻击力量都如沧海一粟入了沧海,根本连一点水花都激荡不起。 良久...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他又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从远处而来,一道金光的声影才在天边,就已经到了眼前。 淡淡的压抑的女声传入他耳中。 “退下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白鹰猛然一凝,他已然辨认出了这声音,这正是那赐予了他九天玄女雕像的神秘女人,他想看清这女人的模样,但只看到了...一团刺目到让他大脑发涨的星河。 他不敢再窥探,而是急忙恭敬地应了声“是”,然后匆匆离开,只是才走没多远,他怀里那九天玄女雕像就彻底粉碎了。 白鹰一个愕然,心神激荡,几欲崩溃,不曾尝过神明的滋味也就罢了,但如今... 他前一刻还是大喜,这一刻却已是大悲,起伏之间,这白发之人如是失魂落魄了,茫然地走在雨水里。 好像,没有了这雕像,他就没了魂。 远处而来的金光,就是给了白鹰九天玄女雕像的神秘女人。 而这女人...赫然是小苏。 小苏站到了妙妙身边,她看了一眼正盘膝坐着的夏极,眸子里露出复杂之色,紧接着又露出震惊之色。 她一开口,口中的话语远不是一个天天只会码字的小姑娘该说的话:“金母,他这悟的是什么?” 金母,又称西元九灵上真仙母,在民间常常被称为西王母,乃是太阴之精,女仙之首。 小苏怎么会喊金母? 然而,妙妙却应了声,她只是应了声,却不回话。 小苏道:“金母,你这样会不会被惩罚?” 妙妙道:“玄女...你下去吧。” 妙妙喊的是玄女,然而,却是小苏点了点头,她然后转身一步,就消失在了原地。 随着她消失,妙妙温柔地看着夏极,忽然一挥手... 四周场景竟然瞬间幻变。 或者说不是幻变,而是进入了一个奇异的小世界之中。 两人自然也从长剑矶消失了。 这小世界里,仙山起伏,天穹高远,城池九重,中生木禾。 木禾之西,生着珠树、玉树、璇树;东边则是沙棠与郎野;南边为绛树;北边是碧树、瑶树。 中有泉水,积而为池,是为瑶池。 瑶池之水潺潺流动,从虚空之中,垂流而下,化作雨水浇灌于一方大地的桃林之上。 那桃林里的桃树合计三千六百株,这桃树三千年一开花,其中蟠桃又分三品,分别三千年、六千年、九千年一结果,食之,长生不死。 桃林再往下,则又是许多神仙洞府,再往下,又是诸多仙气缭绕的神仙之城,其中隐约可见茫茫之多的仙人互相往来,穿梭于灵气海洋之中... 再远处,竟隐见群星摇曳,天阙重重,无可名状之小世界又于宇宙虚空里缓缓而动,外覆迷雾,各有不同,凡人只得窥见起物质层面,却无法洞悉其无穷神妙。 “妙妙”带着夏极坐在的位置,居然就这是一方小世界的最高处。 随着夏极挪入此处,周边浓郁的灵气如同发现了一个“宇宙黑洞”,向他疯狂涌来。 而这一方面世界的里的众仙都纷纷侧首,仰望。 只不过,此时的“妙妙”只是一挥手,便是隔绝了所有窥察。 而那些仙人察觉到金母出手,亦是不敢再投来神识,纷纷各忙各的去了。 于是,夏极便在这瑶池顶端的九重城池边,静心顿悟。 “妙妙”坐在他对面,亦是缓缓闭目。 过了许久... 很久... 夏极才睁开了眼。 他竟是孕育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道韵,而不是之前从天道处获得的道韵,这是完全不同阶位的,这意味着,他已经一步踏入了那玄之又玄的道境,而不再在凡尘之中了。 他的太阳之心,黑潮之血,亦是复苏。 而此时,在他对面的“妙妙”心有所感,亦是睁开了眼,微笑着看着他。 夏极早知发生的事了,真诚地道了声:“谢谢。” “妙妙”,或者金母温和地笑道:“道兄能够突破如此境界,小妹若不能成道兄之美,岂不有愧于心?”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瞬间,许多事情已经自明了。 许多年前... 夏极与天道对弈。 结果被入侵天道渔翁得利,趁着两者都衰败时,出手直接把夏极掳掠走了。 正常来说,这种操作是不可以的,因为夏极蕴藏的太阳和黑潮,和原宇宙有着极大的因果。 可夏极却又着极大的特殊性,因为他和入侵宇宙也存在因果。 所以,他才能在自身虚弱、以及自身天道虚弱之时被掠夺而走,从而来到的这个宇宙。 而这里,就是他原本穿越的世界。 又因为夏极真的是个很特殊的存在,所以,他身边的、记忆里的核心人物,包括小苏,妙妙,苏临玉,这些自然都是假的, 不仅是假的,还是本宇宙的“影帝影后”层次的大能所扮。 譬如,妙妙是金母。 小苏是九天玄女。 入侵宇宙无法消化夏极,祂需要的只是拖住夏极,让他无法及时返回原宇宙,从而使得祂可以更好地入侵残缺的原宇宙,这也是原宇宙的天道会绝望地吼出“不”的原因。 而“元素基因锁”,则是一个骗局,你如果真去修炼了,就会被带入入侵宇宙的圈套里,等到觉醒时,或许原宇宙已经濒临彻底毁灭了。 至于那无面金色帝像,则是代表着——天帝的位置,是此方宇宙的太阳之精。 是的。 夏极如果融合了那雕像,那么,他就真正是金母的夫君了。 这也是,此方宇宙许给他的最大好处。 可,夏极,拒绝了。 即便如此,因为金母帮助了他,让他迈出了终极一步,这又生出了未曾断绝的善缘。 至于夏极真正的父母,则是那在天景世家八栋三零四的老夫妻...也是这对老夫妻让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作为植物人睡了十七年,并不是一梦六千两百多年的异界生活”。 是的,天道没有做绝,只是在规则范围内误导着他,如果他自己的心智稍稍不坚定,就会彻底被卷入这泥潭之中,即便再醒悟,也是许多许多年之后了。 可夏极却非常坚定,一路走来,从未动摇。 而在最后,他经历种种,终于恍然,悟道,成道,孕出一丝道韵。 而本是误导他、扮作妙妙的金母,看到他如此,便没有如同人世间的尔虞我诈、落井下石, 反倒是见其美、见其大势,选择了成全。 成全他人之道,亦是成全自己之道。 世间鬼蜮,魑魅魍魉的小人之心、虚伪之心、黑暗之心固然很多很多,但能踏上此无上之位的,有几个心中没有光明? 金母心底光明。 所以,她遵循自己的意志,做了选择。 因为她觉得,这也是天道所要的选择。 两人目光静静相对... 夏极坐于这九重天阙、九重城池,几乎是这世界的最高处,看着忙忙碌碌的众神、众仙、众妖、众魔、众人、众生, 再看着城中那仙灵之气缥缈氤氲的瑶池,那受雨水润泽的三千六百蟠桃园... 夏极想了想,眼里忽然有了神采。 “妙妙”知道他想说话,却好似又在压着,心底只觉得有趣,这般境界的人了,居然还不曾高高在上,反倒是更有人间气息了... 于是,她道:“道兄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夏极也不藏着了,好奇道:“今年,猴子来偷你桃儿了吗?” “妙妙”:emmmmmm~~~~~ ... ... 因为夏极进入了瑶池悟道的缘故,所以时间只过去了半年而已。 时值深冬,他再回人间时,妮可早就把诸多得“平板电脑”、“太阳能电源”之类的准备好了。 夏极把这些放入心脏之中,对妮可道了声“谢”。 他这一声谢,直让妮可产生了一种“大气运加身”之感,妮可眨着眼,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老师已经牛逼到何等层次了,也不明白这一声谢会给她多大的好处。 告别之后,夏极来到了天景世家。 刚好,八栋三零四室的老夫妻正和儿孙们一起吃饭。 夏极能看出那取代了自己“位置”的儿子很孝顺,媳妇也是,这些都是正常人,只不过被天道以某种方式联系在了一起。 他本想踏入那屋内,算与老夫妻做个道别,但想了想,却是止步在外,站在了远处,默默看着那温馨的一家。 天穹落下了大雪,他垂眸看着万物凋零的大地,经历了这许多,他已经明白,为何天道无为,因为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此时,一把伞遮在了他头顶,米白风衣的吕医生站在他身侧,陪着他一起,在这无穷黑暗里,看着万家灯火的通明。 “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 “苏妈妈做了野菜圆子,天这么冷,吃完再走吧。” 夏极呵出一口热气,道:“好啊。” 124.回归,以及大道内战(1/1-4124字) 晚饭时分。 谁也没多说什么。 苏妈妈给夏极多盛了几个菜圆子,让吃吃饱。 小苏竟然是准备好了羊肉汤,放在他面前。 夏极喝着羊肉汤,小苏问怎么样,夏极只笑道:“肉切厚了。” 小苏:... 她堂堂九天玄女多久没做羊肉汤了? 她仔细想了想,忽然坦诚道:“白鹰得到的一个古代图腾,是我给他的。” 夏极道:“谢谢。” 小苏道:“你不怪我?” 夏极道:“我若怪你,怎么会坐在这儿吃饭呢?” 小苏道:“你真的要走吗?你的...世界可能已经凋零了,陷入了死寂与混乱之中,即便没有,也已经快结束了。 留下来吧...金母等了这无数年,才有了可能成为太阳之精的你。 你在这儿,亦可成就更高的道,也可以拥有真正渴求的东西。 这样不好吗?留下来吧...” 夏极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苏临玉忽然道:“雪这么大,明早再走吧?” 她就如一个真正关心着儿子的母亲,害怕儿子半夜离家,所以担心地说着话。 夏极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妙妙看向他,“那多吃点。” 这是最后的晚餐。 饭后... 苏临玉居然还洗碗去了。 小苏抓着电脑,又跑到了房间里,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 一切都如寻常。 夏极看了一眼妙妙,道:“走了。” 妙妙沉默了下,柔声道:“我送你。” 她抓起门口的一把伞,率先走到了门口,换了一双雪地靴,就跑到了门外。 夏极也跟着走了出来。 梯道很黑,似乎是感应灯坏了。 妙妙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棵珠子,珠子散发幽幽光泽,隐约能见内里生着一棵蟠桃树。 她随手一递,那光亮的珠子就飞向了夏极。 “这是我送给道兄的礼物,就当留个纪念吧。 桃子快熟了,没几年就可以吃了。” 夏极知道这东西就是自己小小时候看到的神话故事里所说的“蟠桃树”,三千年开花,九千年结果,吃一颗桃子,就可以长生不死。 他小时候还对这棵树挺好奇的,没想到如今竟能与这树的主人产生这等的缘分,而且还能自己拥有一棵蟠桃树。 夏极想了想,抬手一翻,滚滚烈阳凝聚成珠...他正要递出,却被妙妙用手挡了回去。 “我是太阴之精?不需要这个。” 夏极再想想?自己还这没什么好东西能在拿出来。 他问:“你会受惩罚么?” 妙妙道:“我想大概不会。” 两人对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底楼。 昏黄的街灯里?飞雪如鹅毛。 两人并排站在雪里。 夏极忽然道:“真的她也是太阴之精?但她和你不一样,没有这么温柔体贴?但却很调皮,很古灵精怪?像个精灵?需要人照顾。但其实,她并不是如同表面看起来的这样。” 妙妙很感兴趣地道:“为什么呢?” 夏极道:“她五百年轮回一次,五百年就会失去一次所有的记忆...她曾经是反抗天道的最强者,独自一人抓着剑?就冲向了穹苍。也许正因为如此?天道将她化作了太阴。” 妙妙:...... 显然,这个世界的天道从不会这么残酷。 身为这个世界的太阴之精,永远不会明白另一个宇宙、与自己有着对等身份的那个她,竟是活成了这副模样。 夏极道:“所以,我必须回去。即便那个世界快要破灭了?即便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我立过大宏愿?我一定要完成。我要走完这条道,哪怕这条道的终极是毁灭。” 妙妙挽了挽长发道:“我也了解过?你们那个宇宙没有上古仙人,所有存在都化作了怨灵黑潮?成为了弥补天道、维持运转的养分...真是?一个寂寞、孤独、冰冷而又残酷的世界。” 夏极道:“这边呢?” 妙妙道:“修炼?机缘,毅力,就可以踏步而上,直登九霄。” 夏极道:“真好。” 妙妙忽然笑道:“对了,我们宇宙就算这样好,还有不少想着逆天的人,不过...那些人都被送你们宇宙去了,听说大多都死的很不安详。” 夏极:!!!! 难怪遇到了那么多脑子不太好的神主神子,原来还有这么个由来? 这一方天道也是够皮的。 妙妙想了想,侧头看着这男人...实话说,她对这男人无论心性还是境界,都非常满意。 而如果这男人未曾堪破一切的话,就已经是她真正的夫君了,也是会陪着她在今后的永恒里一同修行的道侣。 所以,她明知不可能,却还是道了句:“要不,你留下来吧...等到你那边的宇宙衰败到一定程度了,不存在规则压制了,我们是可以过去的。 到时候,你以堂堂天帝身份登临那破败的世界,若想拯救什么,便可拯救什么。 即便再虚弱的灵魂,只要没有彻底的魂飞魄散,都可以用九千年的蟠桃救回来。 就算魂飞魄散了,只要收拢其中一丝魂魄,就可以以瑶池之水重新温养化生。 就算连魂魄都没了,只要还存一丝在世的因果,就能联合你我之力,将这人救回来。” 身为金母的她,是真的有些不舍。 夏极笑道:“若是真有那一天,你来找我...” 金母知道无法再劝,便是问了声:“我能知道你立的是什么宏愿么?” 夏极仰起头,他一步一踏,金母也随着他一步一踏,无形的大雪仿似化作了天梯,任由两人踏步而上。 而这般灰茫茫里的雪天里,即便有人仰望天穹,也不会见到在半空的两人...只会隐约看到两条被西风吹成的雪龙卷,昂首翱翔,直上天穹,蔚为大观。 幽幽之声响起: “愿苍生如龙。” “愿亡魂安息。” 金母问:“还有呢?” 夏极平静道:“愿此心光明。”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踏出了这颗蓝色的星球,而来到了黑暗的宇宙之中。 夏极境界固然依然停留在十境,但此时的他已经无法用境界来衡量了。 因为他周身存在了那一丝属于他自己的、永恒不变的道韵,有着太阳,有着黑潮,这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境界达到最高层次者可以企及的。 而此时的夏极,也是真正地达到了可以看到天道背影的程度了。 这就是进入同一个层面了。 然而,在这个宇宙里,夏极如果想要速度快些,怕是只有化出真形才行加速了,而他的真形无疑会对这个宇宙带来一场灾祸。 这也是金母来送他的原因。 此时两人已经踏出了蓝星所在的星系,站在无边无垠的苍凉星空之中,低头举目皆是黑暗的陨星、还有斑斓的星云。 宇宙的空间跨度极大,如果这般走下去,想要走到宇宙的尽头,那是需要花费很久时间的。 金母道:“道兄稍等。” 说罢,她抬手一挥,未几,遥远的星空便是远远出现了青色祥瑞。 起初如恒星般刺目,待到近处一看,却是三只羽翼遮蔽星球的青鸟。 翩翩而飞,风度不凡,飞行优雅,毛色鲜艳。 三青鸟之后,拉着一个华贵璀璨的白金色銮舆。 金母笑道:“道兄还是坐副驾驶吧?” 夏极知道她是说之前从残月生物科技去往长剑矶时的场景,便笑笑。 两人上了銮舆。 三鸟銮舆,瞬间腾飞,在空间里奇异地潜潜伏伏,这并不是以光速飞行,而是在虫洞里钻来钻来,速度可谓是快到了极致。 过了并不算太长的时间,三只青鸟停了下来,落定在一处没有任何星辰的地方。 金母深深看了一眼夏极,柔声道:“再见了,道兄,前面的路,我送不了。” 夏极应了声,掀开车帘,只见这漆黑的宇宙边缘, 混沌之气正在往遥远的虚无世界飞快扩散, 但凡扩散之处,就会生出空间与时间, 而在这里,万物还未曾开始滋生, 即便最近的星球,或是陨石,距离此处也无比遥远,凡人就算以光速飞行,从生到死也未必能达到此处。 而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一位至高的存在正在这里等他。 宇宙边缘,一道缥缥缈缈、不可名状、无法理解、玄之又玄的影子正存在着。 夏极见过一次天道化身,自然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他心有所感,领悟的那一丝道韵竟然随他一念而逸散出来,使得他也成为了一般缥缈、不可名状的影子。 两者的交谈,并不是人类可以想象的,但总归还是可以表述于信息的交流。 “我已经取得了我要的东西,你要去的地方正在凋零,你去了之后却也可以带来新的活力,制造出一线生机。 但一方天不容两方道,你去了,势必和那天道拼个你死我活,他在暗处,你在明处。 你不会理解后面的战斗方式,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只是为那天道送去苟延残喘的契机罢了。” 夏极道:“请教我。” “你源于我,却成于彼,两方道能有如此大因果,实属罕见,这亦是善缘,我教你。” 那飘飘渺渺的身影,若一人盘膝而坐,身形不知多少光年,或者说已经无法用空间长度或是时间流动来形容祂的存在了。 夏极亦是盘膝坐下。 两者处于的宇宙边缘,正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在扩展着,灰蒙蒙的混沌气息压过虚无空间,带来时间和空间,也带来宇宙更大的面积。 但对于两者而言,这边缘却是静止的... 或者如果有人类观望者,又可以发现两者竟是随着宇宙一起在膨胀。 无法传递任何声音的宇宙边缘响起了一段信息: “这战斗,就是斩因果。祂只需斩尽你在彼方宇宙的所有因,你就会因为没有了过去,而失败。” “是回到过去,杀了我,抑或杀了我母亲,再或从一开始便不缔造我的意思吗?” “祂只会去两个地方,第一,你诞生之初,第二,阿弥陀佛诞生之初。其他地方,祂去不了。” “为何可以回到过去?” “时空如长河,宇宙若行于这长河流之上的盒子, 盒子开启时,两边时间便是等同, 若是盒子关闭,那么盒子里的时间就可逆转, 但对外而言,盒子依然在长河上流动,故而时间未曾改变。 然而,每一次关闭开启,都极其苛刻,都需宇宙本身能量已经几乎耗尽,如此才可以关, 且又有新的能量产生,如此才有了关的力。 我取了我要的东西,那宇宙能量自是已经几乎耗尽, 你的回归,又产生了新的能量。 所以,盒子可以关闭了。” “为何不是回到其他时候的过去呢?” “如今,你就是祂,祂就是你,你与祂共享宇宙躯体... 而若要回归回去,必须通过直接因果才能返回, 所以返回地点只有三个时间,第一,宇宙开天辟地之初,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剩下的便是你诞生,以及阿弥陀佛诞生之时了。 简而言之,你和祂一旦关闭宇宙,使得宇宙成为盒子宇宙,你与祂就会回到那两个时间点之初了, 这不是什么平行宇宙,而是彻底地改变过去,正因如此,盒子宇宙的产生才极度不可能。” “那我与祂就在两个时间点,直接对杀吗?” “有趣的是,你和祂会在仅有自身道韵的情况下,作为婴儿诞生。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在那个因果点毁了祂,抑或祂毁了你。 两场战斗,一胜一败,便是你与祂都输,唯有两胜,才能融合对方,成为新的天道。” 那缥缈的道影,侃侃而谈,又说了许多。 夏极这才开始初步明白道之层面的厮杀。 两个不同宇宙之间,主要是规则。 同一宇宙之中,则主要是因果。 剖析规则,适应规则,才可进入对方世界,否则即便再强,也无法进入弱自己许多的宇宙。 而斩杀一个人过去的直接因,那么就是毁了这个人,毕竟存在与毁灭,都是在因果线上进行的。 两者已经聊到尽头。 夏极道了声:“多谢。” 那缥缈道影亦是微微回礼,算是道别了。 夏极再不犹豫,释放真身,滚滚黑潮,太阳于前,横亘于这宇宙边缘得混沌空间里... 紧接着,似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引着他,使得他顺着一条并不是空间、亦不是时间的轨迹,往前而去。 那是因果之轨迹。 轨迹的终点,就是他自己所在的宇宙了。 “我回来了。” 1.一梦九千年 呼~~~ 宇宙之间狂暴的能量之风骤然掀起,那暗沉无光的平静空间忽然炸开。 虚空里,一条超越任何存在所能想象的无上魔龙,已然从这平静里钻出。 时空震荡,便是这宇宙边缘那依然停歇了扩散的混沌气息,依如尘埃般上下震荡了些光年。 莽莽黑潮于这深邃、冰冷、黑暗、人不不见不知不想的世界里,穿行着。 而黑潮之首,则是天地之间最烈的火,是可以轻松焚烧掉小世界、哪怕空间都可以烧毁的火焰——太阳。 而无论黑潮,还是太阳都已经笼在了一道玄之又玄的道韵之中,那道韵根本不是任何穿越者的道韵所能比拟,这是真正的天道之初,是万物伊始,是可以悬坐于一方宇宙最高之处、坐而讲道的道韵。 夏极回来了。 而他瞬间,就生出了一种万物已在掌控的感觉,这里的规则完全适合他,让他如龙入海。 这感觉和在另一个宇宙完全不同,这就是主场的感觉。 但是... 正因为如此,他也已经看到了宇宙的凋零。 在另一个宇宙,边缘是混沌气息无止无尽地扩散向虚无空间,以在那毫无意义的世界里衍生出时间以及空间,也扩大了宇宙。 宇宙还在扩张,万物还有秩序,这就是一个生机盎然的宇宙。 而此时... 这一方宇宙的边缘虽然还有混沌之气,却已经停下了,不再扩张了,反倒是与“那不存在任何物的虚无空间”达成了一种拉锯式的平衡。 即便这宇宙的人间还在运转着,轮回台还在搬运着生命... 对于凡人而言,依然是正正常常地生活着。 莫说百年寿元的凡人,便是数千年寿元的仙人,又哪里会知道宇宙正在走向彻底的死亡? 这死亡似是与他们没有关系,然而...却是在断绝未来,使得他们丧失一切可能会有的来世,也会埋葬他们曾经在时间长河里的过去。 悠悠的叹息声,苍凉而古老。 在宇宙边缘扩散开去。 夏极已经感受到了那重伤之中的天道。 祂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回归。 两者合一,是为完整的宇宙。 两者皆成道,而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宇宙也无法容下两个天道。 夏极犹差半步入天道。 天道却已重伤。 可谓半斤八两,针锋相对。 而吞并对方,不仅可以使自己完整?还可能获得令宇宙新生的能量。 那飘飘渺渺的身影从遥远之处?传来了一道信息。 “恭喜道友,得以回归。” 现在祂称道友了?因为夏极是真正的拥有了和祂对话的资格。 夏极沉默着。 那声音继续响着:“如你所见?入侵天道已经毁了我们的世界,而你的回归?却为这一切带来了一线生机。” 夏极依然沉默。 那声音道:“归于我,合于我?一切将拥有新的生机?这宇宙也会拥有新的未来。” 夏极终于出声了:“我亦有我道,你何不归于我?” 那声音道:“此方世界乃我所构建,岂能合你? 道友不必担心,即便你合归于我?却依然能保有意识。 届时我会为道友塑一金身?投入轮回,不死不灭,逍遥快活,可好?” 夏极如果不是在来之前和另一个宇宙的天道交流了一番,还真可能被祂骗过去了。 此时?他也不等了,直接道出五个字:“关上盒子吧。” 五字一处?那遥远之地的天道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 祂已明白了一切,于是应了声:“善。” 但旋即?祂又道了声:“只是道友真的以为你所知道的盒子宇宙,就是那么回事么? 入侵者岂安好心?祂难道不会欺骗道友么? 祂难道不是想着我们这宇宙彻底地归于毁灭?而绝了祂的后患么?” 幽幽地?浩荡的,蛊惑人心,真诚的声音,回荡在这死寂的世界里。 “道友所见,未必是真。” “道友所听,亦未必真。” “道友所思,可会是假?” “真真假假,一步踏错,便入深渊,万劫不复......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也没有犯错的机会了。” “道友,你可曾真的想好了?” 那声音一阵一阵地飘来,直指人心,撞入神魂。 “合于我~~~我必为道友塑一金身,不死不灭,不入轮回,如此岂不好?” “舍一己之私,而得宇宙复苏,天下繁荣,使得天下人人如龙,亡魂得以安息,岂非亦是道友所求之道哉?” 沉默。 静谧。 死寂。 冰冷。 夏极道了声:“关盒子。” 那遥远处虚无缥缈的身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祂轻轻念出一声:“道友错了。” 然而,祂没有等来任何的辩驳,任何的犹豫... 只有一声轻轻的,带着不屑的回应。 “不过如此。” 下一瞬间, 达成了默契的两者,同时开始了关闭宇宙。 哪怕想象力再丰富的人类,也无法揣度此时这情景的一丝一毫,更无法理解这超乎人类一切知识的“关闭”。 混沌之气开始沸腾,在宇宙那如球般的边缘开始虚流不息。 除了混沌之气,还有许多其他的规则,如同构织的大网,将整个宇宙逐渐地封锁起来。 而无论天道还是夏极,都正在全力地促成这一状态。 这还只是开始,紧接着,宇宙的一切被一股玄之又玄的伟力逐渐淹没,这伟力仿似开天辟地之初那宇宙的爆炸一般雄伟。 人类无法理解在宇宙爆炸之初那极短极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亦无法理解此时又发生了什么。 这封闭宇宙里的一切因果,一切时空,都进入了一种匪夷所思的规则,开始了不可能的逆转。 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这不是什么时间环,也不是什么平行宇宙... 这就是唯一的宇宙。 是唯一的世界。 唯一的因果。 只不过,这一切的未来消失了,而回归到了夏极与天道所能回归的最近得因果点。 那是...... 九千年前的大商。 是一切的初始。 但,却会迎来更恐怖,更激烈,更没有半点退路的一对一的厮杀。 2.噩梦开局(第二更) 恍惚的画面,缥缈的声音,那玄之又玄的伟力彼此之间的碰撞、碾压、牵制、平衡...终于到达了终点。 轰!!! 如是开天辟地般的壮观之景在夏极脑海里呈现。 然后,他隐约觉得自己四肢能动了,也能呼吸了。 他睁开眼。 就看到了...光。 ... ... 光是寒光,是冬天的光。 这光并不温暖,而是淡漠地洒在面前那薄薄的黄页上。 夏极细细看去,只见这黄页上是佛经的内容,他轻轻诵读出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紧接着,他心底的怪异和警惕就浓郁到了极点。 不对! 十分不对! 盒子宇宙的关闭,不是该在婴儿时期吗? 这是哪儿? 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 他匆忙撇头,看到铜镜里印出此时自己的模样。 这...这是九千年前,自己还是大商皇子时十六岁的场景? 现在的自己,正是被关押在藏经阁里,而很快,太子战败的消息就要回来了,皇室皆逃,而自己面对的便是犬戎冰霜巨人的攻击,以及接踵而至的各路敌人,再到最后则是会开始与老祖们的博弈。 他确定了时间。 但不能确定原因。 显然,天道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祂或许动用了什么玄奇的力量,而使得这因果的落点不是婴儿,而是这一刻... 他之所以设下这一刻,也许是为自己布下了一个终极的杀局。 所有的未来都已被抹去,都不复存在,除了自己,还有那位入局的天道,其他的一切都是真真正正地开始。 夏极还没来记得继续思索,便是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垂首而立的九皇女听到诵经声停了,便是轻轻敲门,然后又推开了阁门。 瘦小如豆芽的小苏?把红木饭盒匆匆放在了桌上?然后取出了羊肉汤,挤出笑容道:“哥哥?你快趁热吃?是我自己做的。” 说完,她又摸出一瓶酒?递了出去:“呐。” 然而,她没有等到夏极接过酒瓶... 九皇女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兄长?忽然之间?她心底生出了一种浓郁无比的古怪之情。 她忍不住趴在桌上,凑过去看了看。 因为, 她在兄长的双瞳里看到了... 宇宙。 ... ... 那宇宙里浩渺的星河光暗,在兄长一个眨眼的功夫里?旋生旋灭。 然而?这看的九皇女却是呆住了,她这一刻真的感到了一种壮观,一种仰望星空,不,是最直观的看到星空的感觉。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也忘记了自己受过的委屈,而是傻傻地站在了当场。 啪~~ 夏极的手抓在了那酒瓶上。 而这个动作打破了那一切的玄奇?小苏也觉得天地恢复了色泽,她猛然摇摇头?又揉了揉脑袋,嘀咕出一句:“最近怎么有幻觉了?” 随后?九皇女坐在了夏极对面?开始轻声道些话。 譬如“父皇把所有功法都搬走了?只留下佛经给哥哥,真是断了我兄妹的所有前途。” 譬如“娘还是为了保护他,才被此刻杀了的,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她说着话的时候,窗外飞雪啸过,行至此处,却被深宫的重重宫殿所阻,而缓缓飘零。 夏极静静听她说着,抱怨着,却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快速的吃完饭,看着还是九皇女的小苏收拾好餐盒,又道了别,推开门,夹紧裘衣远去入那席卷皇城的大雪。 她一走... 夏极立刻开始检查自身的状态。 他很快发现,自己九千年前曾经有过的金手指没了。 而自己所有的道韵,黑潮,太阳,似乎都被什么东西针锋相对地封住了。 换句话说,天道把祂的一切力量用来了封印自己,而夏极也能感觉到的自己一切力量也对应地封印了天道。 再换句话说,这局势就是...自己与天道,除了脑海里的知识,除了自身的天赋,再也没有了半点依靠。 而不同的是,天道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却不知道天道是谁。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也许,等到天道出现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的死期。 这... 简直就是处处掣肘、万分被动的噩梦开局。 更糟糕的是,这个世界已经不会有任何杀劫了。 因为无论是火劫,还是黑潮,还是其他都已经在那对抗的封印之中。 简而言之,他与天道决胜负的战场...最高境界就是法相。 法相自己擅长,但却需要一门一门重新开始练,哪儿来得及? 如此局势,显然是天道主场,祂虽也成了凡人,但知道多少人间秘密?知道多少前因后果? 难。 万分难。 难如凡人登天穹。 然而,这却是不得不面对的局势。 夏极猛然一回头,窗外的寒风正从窗隙里挤入,窗外那铁灰色的天穹之上,如是端坐了两道巨影,巨影缥缈而深邃,正在静静对弈着一局没有答案的死活题。 以一方宇宙,过去未来,以及自身所有的一切为赌注,在缓缓落子。 对方执黑,自己执白,一颗棋子便是一片苍生。 黑棋先下,已化作了一条苍茫的盘龙,胃口甚大,欲要将自己吞下。 自己双指已经拈起了棋子,然而却还未看得清局势,不知往何处落下。 夏极闭目,思索,此时不能慢,寸时存金。 啪! 他已经直接落定,然后对门外的侍卫喊了声:“快去传九皇女,她有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两名侍卫终究也只是侍卫,哪怕是落魄失势的皇子亦不会得罪,于是便有人应了声,远去了。 夏极点燃一根檀香,静坐在香雾之中。 香燃半截,豆芽菜般的九皇女已经回来了,她好奇地看着兄长问:“哥,我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夏极压低声音道:“小苏,你寝宫庭院有一棵老树,老树有一个树洞,今晚凌晨,你答应我,一定要去树洞前说一声...寡人要见你们。 如果没有回应,你就说...若不想见,今后便不要见了。” 夏小苏:?????? -- ps:好了,小水是个莫得感情的码字机器,今天算没请假了。真是太厉害了。 3.争分夺秒 夏极自然知道小苏的身份,也知道小苏的传承来自于她寝宫庭院的老树,以她“上古大帝”偷渡至此的身份,只需要接受传承,就可以立刻达到... 等等。 既然天道压制不存在了。 那么,小苏在继承战力之后,还只是法相境吗? 糟糕...如果这样的话,这一场自己与天道之战的关键点岂不是在于争夺老祖? 再等等,老祖会愿意帮助是凡人的自己,以及天道么? “哥!” “哥!” 小苏凑到夏极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摇摆着手,“你在想什么?你怎么怪怪的?” 九皇女一边说着,一边担心地探手到了夏极额前摸了摸:“冬天冷,你不会发烧了吧?” 夏极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压低声音道:“小苏,仔细听我说。” “怎么了嘛?” “你信不信我?” 九皇女自嘲地笑笑,“哥,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呢?” “信不信?” “我就你一个哥哥,怎么会不信?” “那你听好了,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现在完全无法和你解释清楚的情况,从这一刻开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守在我身边。” 夏小苏:??? 她看到兄长认真的模样,心想着“兄长可能是精神存了些问题吧”... 但才这么一想,又觉得兄长的双瞳格外清明,不像是出问题的模样。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想。 夏极道:“今晚遵循我的话去做,然后明早...不,今晚你如果觉得可以了,今晚就来找我。” 夏小苏古怪道:“我...一定要去树洞前说一声...寡人要见你们嘛?” 夏极点点头。 夏小苏再道:“哥,今晚我就算想来也来不了呀。” 夏极道:“能来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夏小苏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但还是道:“好的。” 兄妹两人旋即分开。 小苏在门外又遭了刚巧到附近的梅公公的刁难,这才垂首离开了。 ... 夏极独自坐在这风雪的屋里。 这一晚他是注定无法离开这里了。 那么... 修行一门功法好了。 修行什么呢? 如今的七皇子静静思索着。 这是一场对弈,目的是杀死对方。 如果苟着发育,夏极真不确定能不能战胜天道。 而天道会怎么选呢?他会修行功法吗? 他只是稍稍思索了下就撇开杂念。 该练的还是要练。 想罢,他就直接开始了修炼,这一练,他就生出了古怪的情绪... 因为,他现在一脑子的知识与感悟,但境界却连后天一阶都不是。 夏极一边用最高明的方式开始稍稍锻体,一边则是在脑海里思索着今后的走向。 首先...是今晚能不能平安度过。 天道的身份会是什么呢? 祂是否是无差别的任意选择呢? 如果是这样?他只需要成为天子?此时就可以调动皇都里所有的军队来围杀自己了,而现在他正在调动。 但如果今晚自己没有遭遇袭击?一定程度上就可以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天道并不能随意选择身份。 “一切,就看小苏的了。” 夏极稍稍锻炼了一会儿?觉得意义不大,有这功夫?还不如养精蓄锐。 于是?他从藏经阁的一个旧箱子里翻出了棋盘,左手执黑,右手执白,静静地开始了落子。 时光一分一秒流逝?夏极也静静等着。 门外声息渐悄?除了值夜的侍卫,什么声音都没有。 大概到午夜的时候,一道幽影忽然闪到了回廊之上,那幽影速度极快、行动极隐蔽,以至于值夜的侍卫根本无法察觉什么。 那幽影到了门扉前?轻轻推门,然后如同一道闪电般瞬间闪入。 屋内的烛火明灭了一下?随着门扉关闭,便是恢复了平静的光明?而照出来人的模样。 赫然是九皇女——夏小苏。 只不过,如今的小苏虽还是瘦瘦小小的模样?但双瞳里却闪烁着一抹奇异的霸气。 她看向夏极的神情多了许多奇异?兄长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夏极见到是她来?也才舒了口气,他直接道:“小苏,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十境法相,十一境法身,抑或...天仙?” 小苏看他急促的模样,明白事有轻重缓急,便道:“法相。” 夏极舒了口气。 也对,天地灵气都不存了,怎么可能会有神通。 火种不出,又怎么会成法身? 天下无道韵,自己那种以超前突破的事也不会发生。 那么,这就是一场十境之内的对弈了。 小苏看到兄长又陷入了走神的状态,她只觉古怪极了,就在晚上,她完成了一次从零到大帝的蜕变,并且拥有了超强的防御玄功,而这玄功甚至可以庇护住自己与哥哥两人。 当然,她在继承过去时,依然选择了只走一半的路,而没有吸收后半段的记忆。 夏极手指在桌面敲打着,忽然道:“小苏...你神识放开,注意四周动静,看看有没有什么强者靠近。” “哥~~你知道我现在多强嘛?我们可以活下去了。”小苏很开心地道。 夏极道:“乖,照做。” 小苏:... 她心底有些莫名,明明自己现在比哥哥强太多了,但为什么还是觉得哥哥深不可测呢? 怎么回事? 即便如此想着,她还是很乖巧地成为了“人形雷达”,开始监测周围动静。 夏极正在下棋。 也在思索。 “如果天道不能任意选择身份,那么他选择身份的规则是什么?” “他现在又想做什么?” “这场十境争夺的核心又在哪儿?” “灵宝!老祖手里的灵宝!这是核心,是重中之重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本身就是越阶存在的。” “除此之外,还有玄阵...一旦掌控某一处地域,只需要随后将对方引入这地域,就可以碾压,抹杀。” “等等...玄阵!” 夏极大脑简直要转的飞起来了。 这是一种争分夺秒到了极致的体现。 此时,说到玄阵,他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了一副地图,地图之上,存在着玄阵的点都已经自动列明了,最近的地方就是雷音寺,只不过雷音寺的玄阵却是效果不大,需得人数... 雷音寺的树妖此时还无法移动,不能带着他到处传送,用处也不大。 那么,就是五大世家了,还有太上殿,永生阁了。 4.再往苏家(第二更) 夏极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 明明是午夜时分,他却半点困意都没有。 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的判断飞速闪过。 “首先,天道并不是全知全能,祂应该与我一样,都是知道许多大因果,但却不知道诸多细节...” “其次,如今对我最好的选择,应该还是苏家。我对苏家太了解了,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清楚无比...” “那么...我还等什么?晚一步,便可能晚永久。” 他双眸猛然有了神采,“小苏,怎么样,有动静嘛?” 夏小苏摇摇头:“没有,夜深人静。” 夏极心底有数了,天道应该不是天子,否则他已经做出最佳的选择了,于是他直接道:“好,你带我出城,现在立刻出城。” 夏小苏顿时摆出了女皇的霸道范儿,“哥,如果我们有什么敌人,直接面对就是了。” 夏极觑眼看着她,只看得小苏心底慌慌的,不知道怎么了。 直接面对啊? 宇宙盒子关闭之前,就是被你信心和霸气给弄的团灭了。 “出城的时候,我慢慢和你说...小苏,现在,只有你是我绝对信任的人了。 这一盘棋局,布局极大,赌注也极大,一旦输了,万劫不复。” “知道了...哥...” 夏极道:“你背我走,不要被人发现。” 小苏想了想道:“好吧。” 她心底还是觉得超奇怪,好像自己被忽然卷入了某个与平常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也踏入了一种超级紧张的节奏里。 但她还是弯下了腰?一背兄长,就如鬼魅般窜出了门。 故事开始彻底地偏离开始的路线?走向未知。 而随后?无论太子战败,无论犬戎攻城?无论皇家怎么尔虞我诈,都和夏极暂时没有关系了。 他现在管不了这些。 呼~~~ 呼~~~ 小苏背着夏极窜入了风雪之中。 夏极入耳的满是寒流倒灌的呼啸声?他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 他从没考虑过自己会在冬天怕冷这个问题。 然后?夏极坦然道:“小苏,我冷。” 小苏:...... 哥哥,你逼格这么高,还怕冷? 她想了想?便是又悄悄绕回了自己寝宫?抓了一袭灰绒棉袄递给夏极,同时把平时存的“私房钱”全都揣兜里。 她再想了想,又把能呈显自己皇女特征的衣裳脱掉了,换了身暖暖的便装。 夏极也穿好了棉袄,然后重新趴在了小苏背后。 小苏背着他?飞快地掠出了皇宫。 夏极道:“往东,先去东海城落脚。” 他趴在小苏身上?而暖和的棉袄抵御着迎面而来的风雪,这种历经岁月、甚至去往了异宇宙、再度归来见到亲人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亦是太温馨了。 只不过?对于小苏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 兄妹俩人飞快地掠行在城市的阴影之中?待到了城墙处,小苏便是让夏极抱紧她,然后她看准机会从阴暗处直接爬墙翻到了皇都之外,然后奔行在官道的雪地上。 这时候,小苏才空出来问:“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自己快疯了,半天前我还不是这个状态,半天后怎么一切都变了?” 夏极道:“下面我说的话,可能会非常荒谬,这必须建立在你完全信任我的基础上。” 小苏讷讷道:“哥哥,我完全信任...你都让我对着一个树洞自称寡人,然后我还真的是寡人...我还有什么不信你的?” 夏极也不说复杂的,而是简单道:“我从未来而来。” 看到小苏瞪大眼,他又直接道:“你都可以从上古时候利用漏洞,偷渡过轮回台,为什么不信我从未来回来呢?” 小苏这才平复了。 夏极继续道:“具体的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我们有一个敌人,祂和我一起回来了,我和祂只能活一个人,如果我死了,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小苏道:“那个人是谁啊?” 夏极怕吓到她,便是道:“总之也是个了解未来,了解一些秘密,很强大的对手。但祂现在是谁,在哪儿,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祂和我不死不休。” 小苏道:“我现在一头雾水,我们去哪?” 夏极道:“苏家。” “苏家是啥?” “苏家...”夏极决定好好把目前的局势和小苏普及一下。 两人一路说一路跑,等到黎明的时候,恰好赶到了下一个城镇。 因为两人是便装的缘故,而如今的大商还没接到太子战败的消息,故而各处盘查并不严。 两人混入城中,小苏直接花钱购买了一辆马车,一些食物,淡水,水果,酒。 夏极则是顺手多买了些材料,这些材料看似普通,但在他手里可以发挥出奇异的作用——制作人皮面具。 做完这些,小苏直接驾车出了东门,继续往东海城赶去。 夏极这时才感到了强烈的疲惫... 他现在的一切力量都已经与天道相互封印了,他的身体就是个普通人的身体。 “小苏,我稍稍睡一会儿,如果遇到任何异常,和我说。我睡醒了,换你来睡。但晚上需要你驾车,因为可能遭遇盗贼。” “好的,哥哥...” 听到回应,夏极顿时生出了一种安心感,这就是亲人,这就是几世积累的信任。 如果这样还输,那么他认了。 他的感觉逐渐模糊,眼皮如灌铅般沉重,心里还想再复盘想想有没有疏漏,但他已经太困了... 慢慢地,他进入了梦境。 如此,这般... 两人辗转到了东海城。 因为两人速度极快,所以“七皇子九皇女失踪”的信息还没传过来。 而东海城,正是当初夏极以风南北的身份扬名的地方... 当时,因为神武王突破了十一境的存在,苏家一边下达了闭门令,一边把在外的直系弟子召回,这才给了风南北沉寂混入苏家的机会。 而现在的东海城并没有这么紧张,五大世家还在忙碌着“布局天下,安排天命之子,迎劫火劫”的计划... 此时的世家之人依然自高自大,傲慢异常,充满了跋扈,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人都该死。 夏极的计划很简单,他对于“苏家有哪些人”,“这些人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以及“苏家小世界的入口在哪儿”都是了如指掌,如今,他只需要在苏家入口附近静静等待。 只要等到两名苏家弟子,他就可以让小苏抢了这两人的身份铭牌,然后扮作那两人的模样,从而轻车熟路地混入苏家。 然后... 他的目的地是苏家的灌顶龙池!! 那是唯一一个,他能用利用了、瞬间提升自己境界到法相境的地方。 5.针锋相对,遥遥落子 黑暗行宫,如是被压缩在二维的画纸上。 其上,两道面容模糊的人影幽幽出现,相对而坐。 而两者身后,则是悬挂着一个扁平的钟..... 也许再多不久,这两者就会发现,钟停了,无论时针、分针、亦或是秒针都不会再动了,因为没有杀劫会再降临了。 “下个朝代的国号,时间表都定好了,那么就是依照计划进行了。” “唔...这个时代,倒是一切顺利,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异数。” “确实如此,这个给我们省心了。” 两者忽然沉默了下来。 其中一者忽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很不对,似乎...” 另一者道:“你是在担心火劫吗?” “不是,不是火劫,而是其他什么事...” 另一者沉默了下来,祂似乎明白自己的这位“同伴”不可能空穴来风,说一些有的没的东西,祂这么说必定是感到了什么,而祂的直觉一向很强。 “这个时代是特殊的,是虚劫即将进入诸神黄昏的时候,是这个不对么?” “不是,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世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 又是沉默。 “阿弥陀佛,你可以感觉一下,你未来的力量还在么?” “未来的力量?” 过了许久。 “我还有一些...” “一些?应该是都没了吧?”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阿弥陀佛,我们先静观其变,这世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你我都要小心应对。” “妲己,你准备怎么办?” “先想办法,探查一下他们七个。” ... ... 一辆马车,如是旅游般,停留在山道的丛林里。 夏极坐在车上,五指互相敲打着?他心底在盘算着许多事。 而第一步?无疑就是混入苏家。 可如果没有苏家弟子出来,他现在是决然不敢冒险进去的... 期间?他已经把一些小苏能够知道的事和她说了。 两人便是如同极有耐心的狩猎者?在此处静静等着。 此时,依然时值深冬?山上气温极低,大雪不停地飘着?厚积了一层又一层。 小苏倒是没事?夏极可冷坏了。 他只想着,如果自己冻死了,是不是可以被列入“道境强者另类死法大全”之中,供后人观赏? 前世这个时候?应该是国都的天子、皇亲国戚们纷纷逃跑了?而鬼方大军快要兵临城下,自己则是去到兵器库取出了大暗黑天戟以及魔铠,准备迎敌了。 这一世又会发生什么新的变化呢? 但无论如何,都暂时与他无关了... ... ... 此时。 大商皇都北城门外。 一处雪丘。 一个少年负手而立,这少年周身散发着玄之又玄的气息?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力量,但却给人一种“不在此间?万物不扰”的感觉。 他穿着厚厚的棉袄,还撑了一把伞?不时还呵出一口热气。 显然,这冰天雪地的气候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他逼格之高?竟然怕冷。 呼~~~ 又是一阵寒风掠过?吹得他脸庞一阵发白?甚至牙齿都“得得”颤了两下。 可如果夏小苏在这里,就会发现一件很古怪的事。 那就是,这少年的模样、气质,竟然和自己的兄长夏极,有七八分相似、神似。 不同的是,这少年眸子里没有半点人间烟火色,反倒是漠然苍茫,浑如星河山川。 嗖~~~ 一道身影从远处急速掠来。 未几,便是到了他身边,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负手而立的华衣少年。 少年冷冷道:“你很意外,是吗?” 来人坦言道:“是。” 他不敢多言,因为正是感知到了那股联系,他才急忙从“半长眠”之中苏醒,飞快而来,寻找这位...如今不过数日,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少年道:“轮回台不变,阴间却常变。还记得你的世界能盘踞在轮回台附近,是谁给的么?” 来人道:“是您,可是您...怎么会?” 少年也不解释,淡淡道:“带我去吴家,让我灌顶,其他事,我在路上和你说...你只需要知道,这一次你与我死死绑在一起,而我们正在面对同一个敌人。” 来人正是吴家老祖。 而这少年,正是天道。 虽是回到了因果点,但是天道在这个时代却亦有独属于祂的因果。 吴家老祖就是其中之一... 否则,凭借个体的力量,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世界在轮回台附近? 从一开始,吴家老祖就是天道的“卧底”,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在诸多地方占尽好处,尤其是在轮回台附近,更是给他的修炼增加了诸多契机。 此时,祂与夏极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管如何,先灌顶,只有灌顶了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然后才是快速布局、相互杀伐... ... ... 第三天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小苏已然警觉地睁开了眼。 她竖着小耳朵,听着深山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急忙用手攘了攘身侧的少年,“哥,醒醒。” 夏极睁开沉重而惺忪的睡眼。 小苏道:“有人来啦,从你说的那个方向下来的,就一个人。” 夏极顿时醒了,神色变得无比清明且锐利。 黑暗里,他和身边的少女四目相对。 夏极神色动了动,他别无选择,无论来是谁,他最好的处理方法都是杀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混入苏家。 苏家这个时候的人他基本都认识,也都熟悉,他心底只想着希望来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吧,这样心理负担能小点。 小苏耳朵一动一动着,问道:“怎么处理,哥哥?” 夏极道:“打晕了,带过来。” “我明白了。” “等等...苏家人可能藏有一些法器类的底牌,你千万不可久战,最好一出手就是你最强的力量。如果你没有办法活着打晕带回来,千万不要因此勉强,生死不问,但头颅必须完好。” 夏小苏再想了会,道了声:“好的~~” 说完,她就掀开车帘跑入了风雪里。 这藏在深山枯木林里的马车,已经没有马匹,只是一个如同小房子般的木箱。 夏极坐在这木箱里。 宇宙,亦在盒子里。 6.成为苏瑜(第二更) 没多久,夏小苏打死了一个人,拖了回来。 夏极瞄着那人看了一会儿,舒了口气,因为...小苏打死的人竟是苏瑜。 苏瑜是什么人? 前世在吴家“交流”,然后归来之后与安蓉蓉订婚; 再然后居然在冰帝死后、逮着四尾双修,直到把四尾彻底消化了,然后又叛变了苏家; 最后,他在西方火域被小苏打的半死,然后被吴家老祖夺舍,又被自己杀了一遍。 这个人还真的是有点故事。 夏小苏有些尴尬道:“他的手段很诡异,我没办法打伤,只能打死了。” 夏极道:“干得漂亮。” 夏小苏:... 夏极迅速地开始用特殊手法开始了制作人皮面具。 他与苏瑜体型本也差不多,此时刚好。 只不过,他心底有点儿古怪,这一世...自己居然要从扮成苏瑜开始? 因为苏瑜的特殊性,他还真的是了解过这个人。 现在他之所以回苏家,应该是受邀刚刚参加了一场拍卖会,算是提前熟悉,毕竟等到后年他就会返回苏家了。 那么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个,从表到里,都扮成苏瑜; 第二个,就是苏瑜庄园的符文,只有有了个符文,才能控制苏瑜庄园的所有人,他不在乎控制那些人,他在乎的是不被揭穿身份,现在真的是寸时寸金,根本不是考虑任何其他事情的时候。 这个符文,他了解过原理与操作手法,虽然很复杂,但他早就居高临下,洞彻了其中的奥妙,如今应该可以通过小苏进行破解和烙印到自己身上。 想到就做,他一边制作着人皮面具,一边开口道:“小苏,听我说,这个人身上有一个隐藏符文,我需要你提取出来,然后附加到我身上。我先说几遍,你熟练掌控每一个细节之后就开始操作...我们不可以失败,否则就只有等下一个人了。” 小苏一听立刻正襟危坐?乖乖巧巧地开始听夏极说了。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 夏极的人皮面具已经做好了?他严肃地看向自己妹妹问:“刚刚说的,都听明白了吗?” 小苏闭上眼?在意识里再反复模拟了几遍?然后才点头。 夏极道:“那开始吧。” 再过了约莫两个时辰。 符文提取也成功了。 苏瑜这个工具人在这一世发挥了他最大的价值。 而小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没想到这提取的手段异常复杂?但终归是成功了。 这个时候... 夏极就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狗圈,递给小苏道:“戴上。” 小苏:?????? 夏极拳头捏紧?放到唇边咳嗽了两下道:“世家很变态?进去的人只有两种人,第一是世家自己人,第二是世家人的奴隶...你假装戴着这个,才能随我进去。” 小苏:“汪汪汪!” 夏极:... 他明显觉得这一世妹妹似乎也开朗了起来?于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又交代了一下进入苏家后的注意点。 但很快,他发现小苏除了开朗之外,那一份舍我其谁的大帝霸气依然没有改变。 所以,他想了想补充道:“记得少说话。” ... ... 两人入了苏家。 门前的苏家弟子好奇道:“苏瑜,你怎么又回来了?” 夏极面带春色?微笑道:“我愿意。” 那弟子被呛了一下,也是无语?但他知道苏瑜就是这样子的性格。 夏极也不理睬这些弟子,直接带着小苏走上前?然后熟练地利用符文对庄园里的御手下达命令... 御手接到消息后,很快就会架着蛟辇来接自己。 两人在等着的时候?小苏好奇地环视左右。 只觉入目宛如仙境?没有半点凡尘的味道?而散发着药草味儿的灵草满地都是、一望无际,竟是如同野草一般根本没人采摘。 她只觉得人生际遇太奇妙了... 这是大落大起起起,每天一个新变化,每天都要接受爆炸性的信息。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兄长,兄长在未来究竟是什么人呢?和他打对台戏的又是什么人呢? 但在她继承于上古的知识里,从来没有人能够从未来穿越回过去... 时间旅行根本是不可能的,否则这世界早就乱了套了。 她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天空已经传来了声音。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裹着淡粉纱裙的少女正双手抖着缰绳,驾驭着四蛟飞辇从云间而来。 云雾如潮,往两边排散,而四肢黑蛟龙头,则是在那朦朦胧胧里若隐若现,显出几分人间所没有的霸气。 小苏的霸气顿时被激发出来了,她猛然踏前一步... 但夏极旋即拉了拉她。 小苏一愣,醒悟过来,急忙又瑟缩地躲到了夏极身后,黄豆芽般的脸上露出一股“很怕”的模样。 未几,那粉裙女子已经驾着蛟龙飞辇落地了,她看到夏极似乎很是害怕,然后飞快地从御手席上跑了下来,跪在上辇处,强颜欢笑道:“主人请上辇。” 夏极:... 他仿着苏瑜的语气轻哼一声,然后无奈地踩踏在那粉裙女子的背上,一步踏过。 但随着他的踏过,他发现那少女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惊疑不定的神色,但又极快地遮掩了过去。 夏极顿时明白了。 这少女发现他的体重和苏瑜的不一样,所以有了警惕。 寻常人虽然发现不了,但这种被安排在重要世家子弟庄园里的奴仆却都不是寻常人,放在外面可都是高手... 所以,这少女自然能察觉。 可她却只是惊疑不定,却也什么都不敢做,因为她知道眼前这男人能够以“符文”召唤她,那么就可以一念杀了她,甚至在她心底产生不好念头时,这个男人也能够察觉。 于是,这少女颤声道:“您坐好了。” 说罢,一抖龙缰,四条蛟龙便是腾空而起,呼啸向云端,长风与漫天云朵如潮水中分,划出一道轨迹,继而便是穿过了两侧是黑色闪电般“空间缝隙”的过道。 过了第二重天,飞辇又继续往第三重天而去,直到落在了一个庄园处时,蛟辇才缓缓停下。 那少女又再度跪在下车处,恭敬地等着夏极踩踏而下。 但这一次,夏极没有踩,而是道了声:“你随我来。” 那少女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左手运力地掐着自己,使得自己的颤抖能平复下来,同时嘴里恭敬而卑微道:“是,主人。” 7.决胜关键(第一更) 夏极带着小苏,还有那作为御手的粉裙少女来到了一间大屋。 正在清扫卫生的侍女见到他来,急忙恭敬道了声“瑜公子”。 夏极也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那两名侍女便低着头下去了,临走前,两女都以无意间掠过的目光撇了一眼那粉裙少女,眸子里却充满了同情...... 在这个地方,奴仆的命便和猪狗一样,这粉裙少女怕不是要凶多吉少了。 但越是如此想着,两女脚步越快,匆匆走出。 夏极看着小苏道:“关门。” 小苏便是跑到门前,把这正厅门扉关上了。 顿时间,屋内的光线暗淡下来,也把内外隔绝了。 那粉裙少女颤抖着直接跪下,也不说话,一个劲的磕头。 夏极也没让她磕两下,直接道了声:“别怕。” 粉裙少女无法抑制颤抖...她知道自己可能无意之间被卷入了世家之间的厮杀之中,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眼前这人很可能要杀自己灭口。 至于为什么要把自己带来这密闭的空间,估计是想虐杀自己。 她听多了这些故事,也曾亲眼见过侍女打开屋子时看到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地上的血便是一天一夜都洗不干净,今天怕是轮到她了。 她虽然年轻,虽然貌美,虽然在人间还有着颇为崇高的地位,可在这儿,她什么都不是... 但这少女也聪明,她没有辩解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而是勉强维持着,使得自己声音尽量不发出颤音。 “主人,您不要杀我,我不知道您外出时带了什么...而且我肯定不会生出对您不利的念头。” 她这是生了急智,偷换了概念,把“她发现苏瑜的人换了”,变为“她觉得眼前还是苏瑜,只不过之前苏瑜出去身上时带了东西的,现在没带,所以身体轻了”。 夏极自然猜到她的念头,便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起来坐。” 粉裙少女不敢起身,生怕一起身就死。 直到小苏搬着她,让她坐到了椅子上,她还是整个人僵硬着,面目苍白,汗水涔涔。 小苏看着这姑娘,再结合夏极之前讲的世家情况?哪里还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鬼地方。 她见这姑娘可怜?便是轻声安慰道:“别害怕。” 那粉裙少女双瞳里露出震惊之色,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又扫扫她脖子上的狗圈...似乎在说“你不怕死吗?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夏极目光扫了扫,他心思一瞬间如涟漪扩开了... 自己终究是要用人的?而且这些世家里的奴仆每一个在外都是有着关系的,没一点关系都有可能成为自己布局的依据。 于是他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外是什么身份?” 粉裙少女道:“奴婢名为李镜花?在外是安国侯家的小女儿。” 夏极想了想,安国侯算是个诸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势力。 “还有呢?” “奴婢自小学武,曾在天榜第五待过三年时间?被称为‘小相公’?实力是半步法相境,只是因为缺了一份完整的玄功,所以未能踏入。” “大相公是谁?” “大相公是我哥哥,他叫李北牧,他曾经是天榜第一?后来就四方游历去了。” 夏极想了想。 他对李北牧这个人还真有印象。 因为这是儒门八奇之一,虽然在后续里?个体的战斗力被无限增强,而弱小者即便人数再多也不够打?可在早期以及火劫期间,儒门八奇几乎就是核弹层次的存在?是一局定音层次的。 当年?南北之战?北方就是靠着儒门八奇,硬生生与有着五大世家支持、又是天命之子的姬玄打了那么多年,而且再最初还占尽优势。 他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 大脑飞快运转着。 自己虽然还没有获得苏家的帮助,但毫无疑问,天道一定知道自己会来苏家,而天道对苏家的熟悉也肯定没有自己多,祂不会儿来这儿。 同时,无论是他,还是天道都必然清楚的知道... 胜利的关键点,在于老祖,以及老祖手中的灵宝,还有着恐怖的玄阵。 那么... 天道绝不会来苏家。 而祂也可以猜到,自己不会去苏家之外的地方,同样,祂若是选定了一家之后,也不敢乱走。 因为,如果走错地方,就可以被世家的地域型玄阵直接抹杀,那就是一锤定音了。 那么... 再后,有两条路。 第一,拼寿元,苟在各自的世家里,比谁活的时间长。 第二,就是在世家之外进行决斗。 第三,铤而走险,伪装身份,进入对方的主场,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出其不意地干掉对方。 而无论自己还是天道,都有着一定的骄傲,除非万不得已,不会选择第一条路,亦不会选择第三条路,那么就是第二条路。 夏极沉思着。 若是第二条路,最关键的点就是争夺“儒门八奇”这种活着的移动玄阵。 想到这里,他温和道:“把你的力量施展给我看。” 李镜花柔柔道了声:“是。” 可是,她心底恐惧,哪里用得上力,只是打了一套柔柔的拳法。 夏极看向小苏道:“你去和她打,试出她的力量。” 于是,小苏就出马了,小苏属于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力量,就是“血厚,硬,攻击直来直去”的那种。 两人交手,李镜花在被动对抗里,也逐渐展露了实力,那是一种糅杂着精神力量的武学,也算是颇为奇特了。 夏极想了想,直接起身,坐到了书桌边,抓起笔就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李镜花看的莫名其妙,却又手足无措。 约莫,一个时辰后,夏极舒了口气,他招招手道:“过来吧。” 李镜花急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过来。” 李镜花这才讷讷道:“是。” 她虽然察觉这位可能不是那么暴戾,可终究生死完全在对方一念之下,她心中紧张,双手紧攥着粉色袖口,垂首小心地走了过去。 夏极把才写好的十多页纸递给她道:“这是给你的玄功,参照着修炼,就可以突破。” 李镜花有些不敢置信,她目光在那笔墨犹新的玄功上扫过,发现这竟是一门极度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 她就更不敢置信了。 夏极起身,为眼前的少女理了理头发,温和道:“你要相信,有时候自己察觉到的秘密,未必会带来厄运,说不定这会是好的开始呢?” 这温和的声音里糅杂着极大的魄力,仿是能够平静人心、安定灵魂。 李镜花垂着头,今天为止,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在做梦。 夏极真诚道:“过几日,我派你外出,你去帮我寻找到你哥哥李牧之...我需要他的帮助。 无论成与不成,你在两个月后都需要到东海城的天辰客栈等我。 如果你能找到他,我发誓会解开你的束缚,让你自由。” 李镜花道:“奴婢...如果找不到呢?” 夏极笑道:“一样。” 李镜花:...... 这一刻,她完全确认了眼前的人绝不是苏瑜,而是一个发自骨子里温和的男人,因为她即便抬头,也能看到那双眸子里所充溢着的慈悲, 与光明。 8.另类约见(第二更) 夏极之所以说两个月后可以解开李镜花的符文束缚,不仅是一种许诺,也是他对自己的一个要求。 他要在去除掉路程的两个月之内,完成对于苏家的攻略。 然后,如果一切没有什么估算偏差,西来的鬼方依然会攻破皇城、之后又在开春前离去... 鬼方在离去的时候会遇到一个人——宁小玉,宁小玉折寿十年,领着军队,一刀斩杀了鬼方不少人, 而她也是儒门八奇之一。 说起宁小玉,他至今有些未解的小疑惑。 因为,在他后续看来,宁小玉就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这个普通人却给了他苏临玉的感觉,甚至让他生出亲近感。 那么,加入宁小玉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么一来她的问题可就大了,因为她只是中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阵子,在帮助了自己兄妹之后、在商周南北之战时出现在了北方,然后自己就没有了她的后续了,应该是没有撑过某一劫而消失了。 可,这个人物给他的印象并不浅,因为太像苏临玉了。 她如果不是普通人,那究竟是谁? 如果再见到她,如果有机会应该测试一下,说不定是她不是宁小玉,而是苏小玉,那就在一定程度上能解释通了。 而这一点,他前世竟然没在意过。 他把关于宁小玉的疑问暂时放下,开始思索对于苏家的攻略。 其实,这并不好下手。 首先, 他固然知道长公主的真实身份是安蓉蓉,而真的长公主却是在幕后操纵着安蓉蓉... 可他却没办法,因为真正的长公主可以一念杀死安蓉蓉。 他现在却没有任何力量,虽然有诸多设计,却也无法去推动帮助安蓉蓉成为真正的长公主,否则这无疑是一条可以尝试的路子。 其次, 想要去苏家的灌顶龙池,也是非常难的事,根本不存在利用机会悄悄进去,然后再全身而退的说法。 如果这种侥幸都会发生,那么这里就不是苏家了。 再次, 他需要见到真正的苏家老祖,那就只有一条路,先去四重天?然后再往五重天。 他自然知道这路径?可是四重天的守卫很多,贸然前去?完全是捅娄子。 除此之外?就只有家主能带他过去了。 可不管发生多少事,又是以什么形式发生?家主那种老狐狸会看不破他是假的苏瑜吗? 夏极闭上眼,双指点出揉了揉额头... 他需要寻找到一条路?来铺设于他和苏妲己之间?以便直接沟通,否则必然生出极大变故。 怎么操作呢? 怎么去做呢? 小苏看着坐在高处的兄长,只觉阳光无法照射到他身边,可却也不黑暗?光线绕至他身周?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宁和。 她就坐在黑暗的木椅上,深吸一口气,觉得这里灵气充足极了,非常舒服,再看看模糊的窗外...却也和外面的世界一样?正是冬天,飘着小雪。 不一样的是?在人间,这些小雪是落在地上的泥尘里。 而在这里?雪却是穿过了重重云层,如是飘落了数十重天阙?从上往下看?只见各大云上山庄错落有致?呈现出一副壮观的雪景。 小苏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一双手现在可有力量了。 她继承了上古大帝的力量,部分的霸气,可是却没有丁点儿记忆,她还是她...只是有时候会偶尔闪过需要莽一下的冲动罢了。 忽然,他看到夏极眼睛有了些光,显然想到了什么不错的主意。 但夏极又皱起了眉头,显然遇到了什么小问题。 然后,他把目光扫向了还未离去的粉裙少女道:“镜花,你为我来介绍一下这个山庄里仆人的情况下,我需要一些可靠的、不会慌慌张张泄露事情的人。” 夏极自然不怕有人出卖他,他怕的是这些人做了某些事情后,会在平日里不小心用表情出卖了自己。 李镜花愣了愣,急忙道了声好的。 ... ... 小半日后,天已经黑了,落雪堆满了庭院。 可是,苏瑜庄园里的灯火还通明着。 红灯笼高高挂着,在寒风里被吹得摇曳不定。 而屋子里,约莫二十多名仆人正聚在一起,围着一张纸页在疯狂地抄写着什么。 所有人自然都不敢说话,但他们对于自己正在做的这个事情都是很费解啊。 公子的这个行为是不是人间迷惑行为呢? 这一个狐狸与一个和尚的故事有什么好写的? 但随着他们的抄写... 他们发现这个狐狸居然成了九尾。 而那个和尚居然叫阿弥陀佛。 这就有趣了。 他们开始一边抄一边看,还挺津津有味的。 抄完一遍之后,他们就根据命令紧接着开始抄第二遍... 抄到最后,他们已经可以把故事背下来了。 但他们就更困惑了。 李镜花明确说了,今天如果有人以包括表情泄露的任何方式表明了“这些故事是从他们手里写出来的”,那么苏瑜公子就会一念让他们死去。 这不就是个故事嘛,有那么严重么? 但所有人都已引以为戒。 然后,这些仆人抄写了足足三天,手都酸麻了,写了五百多份。 但夏极还不放过他们,让他们继续写。 又写了三天,凑足了一千多份后,这才暂时罢手。 然后,夏极开始为他们抄写的故事写标题。 标题简单明了——我与苏家老祖不得不说的故事。 再之后,他就趁着夜色,带着一个御手驾驭蛟龙飞辇,然后小苏作为人形雷达,前往各个空阔的地方或是庄园,由小苏运用力量悄悄地把每一份《我与苏家老祖不得不说的故事》散发出去。 花费了一个晚上,一千份已经散发出去了。 夏极就开始静静等待。 他在这个故事里留了一个小暗号。 这个暗号说来也有趣,就藏在故事最后一句话里。 “她不禁回忆起,自己还是狐狸的时候,阿弥陀佛轻轻敲点了自己脑袋三下”。 别人也许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一旦苏家老祖看到了,就会明白... 这是有人在约她三更天在苏家三重天唯一的佛堂庄园相见。 到时候,就是夏极和她面对面的机会了。 可问题来了,苏家老祖会不会看到呢? 夏极不确定。 但夏极知道的是,苏妲己由始至终是对苏家维持着一定关注的...而这种事情只要传开定然会传入她耳中。 她一看,便知。 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了。 这就是他所建立的直达苏妲己的桥梁。 9.数百万年的守候(二合一) 短短几天的时间后,苏家开始处于一种很古怪的状态。 好像不少人都偷偷摸摸地在进行着某种“地下工作”... 这些人眼中,会时不时闪烁出奇异的光芒, 当这些光芒与光芒触碰时,就会心有灵犀,明白彼此都是看过那本小书的人。 那本书,自然就是“我与苏家老祖不得不说的故事”。 说实话,苏家老祖神秘莫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而这样的一本书居然描写的很细致,上到十层法相境之后的境界、极其古老之时的人文风情,下到谈吐细节、逼格,无一不是异常逼真之作,甚至不少人都会看着看着,觉得这就是真的。 但再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可正因为这“不得不说的故事”实在写的好,写的真是,而且里面居然还藏了一些暧昧的小段子,就更加让什么都玩过、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敢想老祖的世家弟子们有点入迷了。 男的苏家弟子在考虑要不要养一只狐狸精,哪怕一尾二尾也好... 女的苏家弟子在想莫非阿弥陀佛很帅,要不要找两个僧人? 很快,这东西就传到了家主耳中。 而端坐于神秘空间里的苏家老祖也听到了风声,她只是能感知到家族的一种大概风向,但具体情况却不知道。 但“九尾”与“阿弥陀佛”这两个名字已经足以勾起她十分的好奇心。 于是,她传召了苏家家主。 苏家家主匆匆穿过雾气弥漫、迷宫般的甬道,踏入了五重天前的石台前。 他恭敬地拜了拜道:“见过老祖。” 虚空里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最近家族在传的九尾、阿弥陀佛是怎么回事?” 苏家家主一愣,急忙道:“老祖,这定是有人胡闹,我这就传令下去,让人严加搜查,一定找出散播谣言者,严惩不贷!!” 虚空里的声音道:“说吧,怎么回事?” 苏家家主只觉有些尴尬,他总不能把那种羞羞的书名说出口吧?这简直是亵渎老祖!! 然而,那朦胧不见任何之物的雾气如同大手向着石头拢了拢,颇为严厉的声音传来:“实话实说!” 苏家老祖一惊,急忙道:“最近几日,不知是谁在苏家各处散发一个写着小故事的册子,故事名是《我与苏家老祖不得不说的故事》,晚辈对内容一无所知...” 他说完之后,有些瑟瑟发抖?准备迎接老祖的怒火。 然而... 他等来的却只是沉默。 良久?虚空里传来平静的声音:“去把书找来,放在石台上。” 这反应让苏家家主非常的奇怪?但他还是垂首恭敬应了声:“是!” 未几?书被取来了,石台周围的云雾化作一只手将那书册拈起... 苏家家主明显感到自家老祖在看那东西?他心中只觉得有些惊惧了,只想着老祖不会暴怒吧? 然而... 他等来的却是平静。 以及一句:“传苏甜回来?最快多久?” 苏家家主更奇怪了?他心底思索了下到:“两天时间。” “两天就两天,什么都不用管了,让她立刻回来。” “是,老祖!” ... ... 雾气之后?那被黑暗包裹着的五重天却没有那么神秘。 这是一个很小的空间?比起四重天小了太多。 不过就是半个寺庙的样子。 是的,就是半个。 黑色的光华如一把刀将这寺庙斩成两段,一半是正常的寺庙,另一半则如一条幽冥的道,似通往未知的世界... 这可能是第六重天?也可能是另一个地方。 寺庙里,所有的光亮都是靠着烛火在支撑。 半个金佛之下?却是一张被暖光沐浴着的贵妃榻,塌上垫覆着乳白色的毛毯?倾国倾城的人儿正躺在毛毯上,慵懒无比地打着哈欠。 她托着腮?双瞳凝视在那小书上。 这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勾起她的回忆。 她只要闭上眼?就仿佛会看到那僧人抓着她丢到地面,平静地说着“活下去”, 然后佛自己却赤足金身踏虚空,一步一阶涉星河, 近而即便在那天仙界,依然可以仰头看到横亘于苍茫宇宙的金色巨佛。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求,只是双手合十,向着那冰冷死寂的宇宙深处踏去... 远处,无上魔龙般的黑潮已经可以被感知,无穷的脸在黑潮里沉默地嘶吼着,无穷的残骸拉出不知多少光年的波涛随着那躯体扭动着,如是在压抑着这宇宙星辰里的万般一切,嘲讽着无穷年来所有曾经抗争过的生魂们。 没用的。 一切都是徒劳。 佛亦是徒劳。 但徒劳也要去。 佛亦是孤独。 就如每一个曾经孤独过的存在一样。 就如每一个曾经从卑微到煊赫,再到明白了世界真相,而做出了相同决定的存在一样。 他去了。 再也没有回来。 而佛在她心里,亦师亦友亦亲人亦情人,只是这些她都没有说,佛也不曾说,因为不可说不可想。 所以那情感压了二十多万年直至那一纪元的虚劫,又在随后无穷的岁月里被不停地回忆起。 以至于,她看着这小册子上的每一个文字,都不会感到恼怒,也不会感到尴尬,而是一种患得患失的喜悦。 甚至,她看到这故事末尾的那一句“她不禁回忆起,自己还是狐狸的时候,阿弥陀佛轻轻敲点了自己脑袋三下”,她露出了笑容,笑靥如花,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狐狸。 这一刻,她古井无波般的心已经动了, 只是看到这些文字,就已经幸福了, 只是有了希望,就开始焦急了。 她焦急地等待着,等待她以特殊方式抽取了一丝意识,而捏出来的那个“人”——苏甜。 只是,她终究已经不是一个只活了数十数百年的狐狸了,她的心性已趋平和,她已经学会了珍惜自己,学会了布局。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 苏甜从吴家归来,站在了五重天前的石台上。 苏家家主旋即告退,然后再四重天静静等待。 约莫数个时辰后,他看到苏甜走了出来,只是此时的苏甜周身气势却已完全不同。 家主立刻跪下,双手伏地,长叩不起。 只不过,苏甜很快说了声:“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家主才急忙站起,挤出一丝若无其事和威严,但觉得似乎太作了,于是又大口大口做了几次深呼吸,以让脸皮看起来自然。 妈的,在老祖面前装家主,太刺激了。 ... ... “阿弥陀佛在小狐狸额前敲打了三下,看起来是惩罚她的调皮,其实却是要她三更天去往寺庙。” “我已经来了,你在哪儿?” 苏甜已经走到了三重天唯一的一座云上寺庙。 此时正值深夜,八方寂静无声。 她信步在庙宇里走着,可神识放开,却感到庙里没有任何人。 她眸子扫动,观察着四方,不时还直接起身,站到高出,居高临下地扫视周围。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那是寺庙金佛手掌上放着的一封信。 金佛左手五指微微往里、虚扣朝上,作沉思之态,而信则是在他中指和无名指之后,很难被人察觉,即便被人察觉了也不会怎么样...因为信上的文字那人也看不懂。 而放信之人却可以时不时过来检查,确保信犹在。 而那人似乎也很确信,如果是苏家老祖来这里,她一定可以看到这份信。 事实上,苏甜看到了。 她摊开信,信上简明扼要地写着:“一个人,往北三十里,山神庙。” 苏甜秉承了“阅后即焚”的传统,手掌一动,那信便是不知怎么就烧了起来。 她的好奇心已经被勾引起来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哪怕这深山里有什么玄阵埋伏,她也不怕。 她有山河社稷图,有红绣球,有招妖幡,还有一把又一把的“龙行千里”,可攻可受可退可进,再加上她丰富的阅历以及警觉,对方没有机会的。 而这个人显然也是深谙世道凶险,居然选择在世家之外和自己见面。 不管此人是什么人,苏甜已经不准备杀他了,毕竟此人肯定与阿弥陀佛有些关系,否则不会写出这许多东西。 想着,她便独自驾驭蛟辇,从三重天直奔一重天,然后走出了苏家入口,站在了一片雪茫茫的山崖上。 她瞄准方向,手中一闪,身形就消失在原地,而出现在了山神庙前。 山神庙门扉半掩,雪风正往里钻着发出呜呜的声音,而内里显然有人在,烛火明灭不定。 苏甜深吸一口气,往前踏出一步,然后双手推开了门。 她看到门里的矮凳上坐着一个裹着棉袄的少女,少女看到有人来...急忙起身。 苏甜目光扫过,察觉了她脖子上的圈之后,才问:“他人呢?” 这少女只是苏瑜庭院里的一个侍女,她急忙道:“主人让我先告诉您三句话,再问您一句话。 第一,他就是您想的那个人;第二,一个杀劫都不会再有了;第三,终极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那么,您是否愿意和他站在一边?” 苏甜:... 她明白,这少女出现在这里,显然是那位谨慎无比的表现。 而这三句话,别人看来平平无奇,可在她耳中却犹如惊雷。 苏甜也不去问“你主人是谁”,她沉默良久,消化着这三句话背后包含的意义,再联想到自己未来的力量已经消失了,顿时明白了一些东西,然而却还不通透。 于是,她道:“我愿意和他站在一边。你可以回去报信了。我在这里等他。”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两枚“龙行千里”递给了这少女道:“这是法器,瞄准方向,意念之中选准落点,捏碎它就可以了...一枚给你,一枚留给他来见我。” 少女古怪道:“这个是不是就叫龙行千里呀?” 苏甜:... 她点点头。 少女道:“主人说了,如果您要给我龙行千里,请给三块,因为他那边要过来两个人。” 苏甜:... 居然连自己的龙行千里都知道,居然能算到自己要给两块龙行千里,可以可以。 于是,她也不吝啬,这东西自己能制作,存了很多很多,于是她取了三块递给少女:“去吧,让他快些来。” 少女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山神庙外闪过一道光华,便是唯剩风雪悄落之声了。 ... ... 苏甜等了一会儿。 山神庙外闪过两道光华。 她露出甜甜的微笑。 然后,门被推开了。 入门的是一个少年... 苏甜第一眼就能感知到这少年就是她等的人了。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人说话。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灵是精神的凝聚,精神就是灵魂的外显...你的灵魂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语言...已经显得太过苍白与空洞,便如指月之手,言道之口,都只是媒介罢了。 也许对极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只会在夏极眼中看到光明、慈悲、温和,感受到他眸中如是流淌着日月星辰,觉得此人实在不凡。 但对苏甜这种与阿弥陀佛有着无数年因果的大能来说,对视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的夏极,并不是前世第一次站在苏甜面前、还没有察觉道韵、更没有融合道韵的他,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地融合了阿弥陀佛的道韵,吸收了古代诸佛所有的精神遗赠... 即便力量与天道相互封印了,可因果还在,精神还在。 苏甜看着他的眼睛,想笑一下,却觉得肤浅,想拥抱一下,却觉得过火,她终于垂下了头。 显然... 小苏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这女的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其实是苏家老祖、实力可怕,她捏着拳头,随时准备干架。 看到哥哥不说话,她就有点儿急了,不知道现场情况怎么样。 然后... 夏极道:“回苏家吧。” 苏甜应了声:“好。” 夏小苏:??? 不是,这就结束了?你们是意念交流的吗? 夏极道:“我戴着人皮面具。” 苏甜道:“我知道,苏瑜的。” 夏极道:“我已经杀了他,因为他在未来得所作所为,也该杀。” 苏甜道:“没关系。” 她露出甜甜的笑,“我们走吧,我想...你一定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话要和我说。” 夏极也笑了。 而苏甜也明白了他为什么笑,因为眼前的人已经察觉了其实是“她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话要对他说”。 请一天假 后面的剧情都需要身心沉浸入故事才能写,不是太好写,小水周末在老家,试了几次没办法投入其中。 毕竟,要杀天道,要努力让每个人大圆满,让一切符合宇宙规则的设定不是那么容易。 但其中,小苏会发挥极大作用,比老祖作用还要大。 后续的话,故事在“盒子宇宙”里胜利后,主角成为天道,其实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然而,却还存在两个危机: 第一,如何壮大这个虽然存活了、但却无比虚弱的宇宙。 第二,如何让这弱小的宇宙在危机重重的道战里存活下来。 这两个应该还会写,但可能就是作为类番外卷来写了。 毕竟还是存在一些小伏笔的,譬如说: 既然道战里,天道是以类似于夏极的模样出现的,那么类似于苏临玉的“宁小玉”又是什么呢? 10.我算不算合道了?(二合一) 夏极随着苏甜来到了苏家四重天。 此时,整个四重天只有他、苏甜,夏小苏三人。 夏小苏在门外的千层石阶上坐着,双肘撑着大腿,手掌托着脸庞,她远远地眺望着不远处的灵气云海翻卷,以及那黑暗无物的虚无空间... 她坐在这儿,却也不生气,她明白兄长不是不告诉她那些秘密,而是现在没法和她说,生怕她无法承受。 但她自己心底也有了些小揣度,可能...似乎...从未来回来的兄长面对的对手很不简单啊,应该是远古时候、甚至荒古时候的某位大能吧? 可大能又怎么样?她虽然只是继承了上古大帝的力量,但现在所有人的境界都被压制了,她还真不怕对着古代大能挥拳。 哥哥到底担心什么嘛? 难道,他还怕自己知道敌人身份,下手就软了? 怎么可能? ... 大殿内。 夏极看着苏甜。 无论什么情况,苏甜都注定了与自己彻底捆绑在一起了,甚至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起捆绑到世界的尽头了。 如果他失败了,那么他会被消化,苏甜怕是会被丢入黑潮。 如果他胜利了,那么在这个大能稀缺的世界里,苏甜也会成为自己重建宇宙的得力助手,除非宇宙毁灭,她才会消失...至于新的宇宙是什么样子的,他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这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他去肩负的,总不可能他胜利了,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好起来。 宇宙和宇宙之间,从本质到表现,从规则到力量体系,再到空间架构,都差别极大,虽有类似,但却完全不同。 如果他没有出过蓝星,怕是只觉得这一切如同梦幻都只是说说而已,可现在他见识了两个宇宙的存在方式,自然不会在坐井观天了。 宇宙的创世部分固然是由天道来完成的,可后续的造物、教化以及真正的建设、维持?却是需要诸多大能存在的。 苏甜?也许就是自己未来的诸多大能里的第一个了。 所以,夏极对苏甜是没有半点隐瞒?他把有关“未来趋势”、“天道真相”、“盒子宇宙”?以及目前的情况,“对弈”规则都说了一遍。 苏甜即便再见多识广?也着实震惊了,她努力地消化着接收着这些信息。 她可不是那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女人?她需要从自己的角度、阅历去理解... 见到?夏极还要再说,她揉了揉额头道:“时间紧迫,争分夺秒,我们去雏龙池里说。” 夏极点点头。 两人离开四重天后?就直接拉着小苏去往了三重天。 苏甜直接出示了家主特许令?然后就带着夏极穿过了大点守护,进入了殿中。 雏龙池,即苏家灌顶之处。 两人才踏入其中,就被腾腾的白色雾气所包裹了。 远处的天池里则是不少的“养料”,只要吸收了?就能够在精气神三方面皆达到最高层次。 苏甜自然不要灌顶,便是催着夏极进去了。 她则是坐在天池旁?雪白大长腿半掩于分叉的绸纱之下,斜斜紧并起?眸中则是含着沉思之色。 对于面前男人所说的话,她一直在考虑?直到刚刚?她脑海里完成了诸多复盘和印证?诸如“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未来的力量了”等等也有了解释... 她同时也明白,这是到毕其功于一役、两大阵营完全冲突的厮杀之时了... 但对她来说,只能、也只会选择面前之人。 因为,这不仅仅是两人之间的感情,这也更是唯一能让她走向光明未来的路。 于是,苏甜很快进入了状态,开始不遗余力地帮助夏极,她分得清轻重,这种层次的对决里,一点点信念的动摇、一点点犹豫就会彻底毁了一切。 她抬头,竖起五根手指道:“九人,世家玄阵主场,儒门八奇加他们的老师颜愠,法器灵宝,势力大小。这就是五个决胜要素。” 她稍稍顿了下,分析道:“假如有任何一方固守世家不外出,那么双方唯一的途径看似是拼寿元,其实不然。 因为玄阵的触发是有间隔的,且每一次触发都是需要有所损耗的,而不是无限的。 那么,占据劣势、固守世家、妄图凭着玄阵进行比拼寿元的人...其实是已经败了,因为占据优势的一方会源源不断地派遣人进入世家、发动攻击。 而在世家的防御被消磨掉之后,他们就不得不使用玄阵,当玄阵使用过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短时间无法再使用时,想着死守世家的一方就彻底失败了。 所以,守不了。 所以,比拼寿元几乎是不存在的。” 苏甜继续分析着:“法器灵宝虽然强大,但真正能用作压轴的,只有儒门八奇和颜愠,因为他们掌握着独特的玄阵与阵盘。 玄阵也许我也会些,可阵盘却在他们手里,与他们绑定,所以...这九人率领大军、消耗十年寿元造成的全力一击,便是除了无法移动的世家玄阵力量之外,最强的力量。 至于法器,也许数百数千人一起动用法器,也能造成类似的效果,但法器损耗度太大,整体使用不如拆开使用。” “至于我们九人的优势,第一是手握可被视为顶级法器的灵宝,第二则是个体战力也可被视为顶级,第三则是我们所属的世家所掌控的天下...某种程度上,你与祂的战争,很可能会拉入到争霸天下的拉锯之中。” “如果要取胜,最简单的莫过于让对方落入你的陷阱,在你布下陷阱的周围,使得你的力量彻底压倒对方,这就可以了... 可是,我觉得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低估对方的代价,就是自己的一败涂地。 所以,只能步步落子了,在越来越复杂的环境里,寻找胜利的契机。” 夏极听着苏甜甜甜的声音,以及这雏龙池里发出的响声。 咕嘟咕嘟咕嘟... 那是一个个泡泡从池底翻滚而出。 而池水里显然蕴藏了一种玄奇的力量,这些力量正在冲开他的毛孔,向着他身体里挤去... 所到之处,如是天上甘露浸润了贫瘠之土,使得夏极如今这凡夫俗子之体开始变化。 筋骨肌肉,皮肤血管,五脏六腑,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化。 每一点力量里都蕴藏如是要爆炸的能量... 夏极舒服地躺着,感受着此时身体的变化。 他双目闭上,守住灵台,感受着这灌顶。 这别人看来赞叹不已的灌顶,与他眼中,却是粗糙的很。 苏家龙池,气之极限乃是——龙吟气。 劲之极限乃是——龙血劲。 精神之仅限乃是——龙神明。 可这三样东西,夏极真的是一丁点儿都看不上眼。 他的气是这无穷无限宇宙里的黑潮。 他的力,是那焚烧空间的太阳,是千象俱显,一化万物。 他的精神,是踩踏于包括阿弥陀佛在内、所有古代神佛肩上,再凭自己的坚持,一举触碰到的真正道韵,那是可以开天辟地、演化宇宙的精神。 所以,他此时不仅仅是在被动地接受着灌顶,更是在这灌顶之中,开始将自己的力量演化出来。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别人也许只是两炷香时间就灌顶结束,可是他却需要花费不知多久。 别人也许只是吸收一份的“灌顶物质”,就可以踏入精气神三玄功的巅峰,可他却许多更多份...他相信,天道很可能也在与他做着同样的事。 两人的开局,都是争分夺秒,因为这是一场断未来、断一切的厮杀,胜者拥有一切,败者一无所有。 苏甜见他专心,也不说话了,静静看着池水里的男人,不时抓起天池池边上的半面水葫,一瓢一瓢地舀着水、再浇灌到那男人的躯体上... 哗啦啦~~~ 哗啦啦~~~ 雾气氤氲,仿似天上仙宫。 虽是孤男寡女,但显然这男女都不可用寻常去判断。 这两人便是“坦诚”相见,也不会因为欲望而相拥。 苏甜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躯体,只觉如同火焰,而她的手指则相对很冷了... 冰冷的小手轻轻覆盖在了那火焰般的躯体上... 恍如寒冰于流火之上轻轻滑动着,又似温柔的妻子在服侍着归家的夫君沐浴... 苏甜也感觉到这男人很可能在吸收更多的东西,而这“雏龙池”里的诸多龙血、灌顶则早就以他为中心、化作了条丝分明的风暴,正在向他汇拢而去。 她深深看了夏极一眼。 慢慢地,她舀水的动作停了下来,冰冷小手的滑动也停了下来。 啪。 一瓢水葫芦被远远丢开。 雾气朦胧的天池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仿是开天辟地便有了的阴阳双极,终于缓缓地靠近,又交融在了一起,天池也似乎挣脱了原本的局限,而化作了汪洋的大海。 夏极只觉得自己仿是在这海里。 但海水却并不冰冷,而是暖流。 春深夏未至,暖潮一阵一阵地拍打着,时而轻缓如是一首安宁心神的小夜曲,时而狂暴令他仿如驾驭着一叶惊涛骇浪之上的扁舟,他使劲全身解数,努力地控制着不在这疯狂的力量里过于沉沦。 可汹涌的怒潮却是一下一下狠狠地淹没过那扁舟,浪潮一下一下撞击着,拍打着,时而那咸湿的海水还会飞溅而起,淹没过他的躯体。他也开始了抗争,以人的力量,在这怒海之中,努力地挥舞着手中的竹篙,一下一下地点入那浪潮之中,以维持扁舟的平衡。 许久。 海洋如是无力了,终于平静了。 星光漫天。 而胜利者,虽是疲惫不堪,可只觉身心都拥有了极大的力量。 似乎,当他在与这天地之间伟力对抗时,他也获得了天地般的力量。 种种幻境,逐层闪去。 夏极缓缓睁开眼,只见那甜甜的少女正依偎在自己怀里,只不过两人却干干净净... 也许刚刚不过是一场精神的交融罢了。 可是,他却觉得身体里多出了一份“根本不是灌顶能得到的大力量”,也许这就是刚刚他所得到的好处。 苏甜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又翻开眼看了看他,然后笑了笑,见他嘴唇嚅动似要说什么,便是双指点出,压住了他的唇,然后一拉他的手,往雏龙池池底游去。 这天池很深,两人黑发如水草,在水流里梦幻般地摆动着。 而,在那光线已经极其模糊的黑暗里,苏甜忽然一拉夏极,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稍顿刹那,便是深深地吻了上去。 雏龙池的池水又开始了波动,时而舒缓时而疯狂地动荡着... ... ... 窸窸窣窣的声音后。 苏甜站在池外,柔声道:“你安心修炼,提升力量,外面的事先由我来做吧。 我早就知会过苏家家主了,他会见你就如见我一般,言听计从... 你不必急着出来,如果来不及,你那两个月后东海城的天辰客栈之约,就由我去吧。” 她如同一个体贴的小妻子,临走时又将一枚储物戒指轻轻放在了池边,温和道:“里面有诸如龙行千里,还有你可能会需要的诸多东西。” 见到夏极似乎要说话。 苏甜忽然一个转身,趴在了池边,托着腮甜甜道:“喂,我刚刚算不算合道了?” 夏极:...... 苏甜说完,居然脸还红了红,也不待回应,便是急忙扭身往外跑去了。 脚步声渐远。 夏极知道自己确实需要时间来消化,因为苏甜刚刚的行为,已经让自己被动的完成了“采补”... 简而言之,她弱了,可是自己却获得了一股相较于这躯体、甚至前世,都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心有一千万法,再后来于宇宙穿梭、盒子关闭之际,又是感悟极多,一念化万物,万物生一象,万象归一念... 所以,他花费了九千年,于人间得法一千万。 可却在后来,感悟天地大道,于那时间已经完全无法计算的须臾里,得法九千万。 万法磨一象。 如今,磨成一万象。 苏甜让自己“采补”得到的力量,也许不足以施展着这万象,甚至千象也不行。 但至少,这股力量已经能让自己取回“自己部分的真正十境实力”了。 他的十境,无敌于天下,无敌于万古。 夏极闭上眼,一边缓缓吸收着“雏龙池”里残存的所有灌顶之力,一边于身心脑海里开始构建那强大得力量。 -- ps1:友情推荐新书《假如世界是一场游戏》,头号玩家高手重生,通关世界的故事。精品作者的马甲。 ps2:再友情推荐一本《家有萌徒养成中》,作者:楠烟生北渚。 11.捏爆长公主(二合一) “万法一象,象为天成,在地化形,复又穷极万法。” 夏极沉浸于温暖的龙池之内,诸多力量正在向着他涌去,但这些力量加起来也许都比不上刚刚从苏甜处得到的力量。 苏甜所给他的支援太及时了,而且...太香艳了。 夏极深吸一口气,继续沉浸在此时这不停变强的状态之中。 “一象。” “二象。” “三象...” ... ... 不知过了多久,这苏家龙池里所有的雾气已经散尽了,天池里的水也已经纯净无比,显然内里所有的“养料”都已经被他吸收殆尽了。 那黑发垂肩的男子才缓缓睁眼。 “三十六象。” 一股磅礴的气势随着他的出浴,而向四周狂暴地扩散而去。 他双拳一握,那些气势便又旋即消停了下来,又如狂奔四窜的龙蛇纷纷匍匐于大地。 夏极目光瞥动,却看到这“苏家灌顶龙池”的入口处放着一个玄色长衣,完全是根据自己的形象订制的衣服... 看来是苏甜为自己准备的。 ... 片刻后。 夏极已经走出了此处。 而苏家众人显然也得知了“苏瑜”身份的不凡,门前的女弟子很恭敬地道了声:“苏瑜公子,家主说等您出来了去找他。” 夏极点点头,走到门外时,却发现灿金色的冬日晨光里,小苏托着脑袋正坐在石阶上,看着远处翻腾的云山雾海,发着呆,而一段时间没见,九皇女那小黄豆芽的形象也显然饱满了起来,成了一株亮晶晶的黄豆芽。 他心底生出暖意,走过去道:“一直在等我吗?” 小苏听到熟悉地声音,猛然转头,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哥哥!!” 她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才由衷地舒了口气,如今这个世界太乱了,她现在都没搞明白状况,而兄长就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没有哥哥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全身都绷紧了,有了哥哥在,她就放松了下来,然后产生了到处去莽的欲望。 夏极道:“过去多久了?” 小苏道:“过了两个月啦,另外苏甜姐姐让我转告你?她已经代你去往东海城的天辰客栈了。” “为什么你忽然叫苏甜姐姐?” 小苏想了想道:“她说其实她在未来是你老婆?是我嫂子... 然后还和我讲了许多未来的事情。我不得不信,因为她说的许多事情?许多力量?都完全符合逻辑,也完全可以与我脑海里从上古大帝处继承来的信息匹配上。 她还说了?她在未来与我这个小姑子相处的很好,美美满满一家人。 另外?她也对很好?直接把我脖子的狗圈给卸了,同时让家主给了我一块苏家令牌,又直接往令牌里充了一万的积分。” 夏极看着小苏一副完全相信的模样,正要说什么。 小苏却直接道:“但是?我也没有完全相信她?现在哥哥来了,我就想问一句是不是这么回事?” 夏极想了想,自己和苏甜的姻缘估计是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往后推,那是万古之前的僧人与小狐狸; 往前一世推,她也是再登临月宫之后?一直陪着自己守着自己的人; 往未来推,若是自己胜利了?她可是这个宇宙里、为数不多地能帮助自己稳定宇宙的大能。 这宇宙,可不比蓝星所在的宇宙?每一个大能,都是稀缺无比的。 何况?他和苏甜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苏甜能够在这种时候?孤注一掷全力地帮助自己,这样的感情,自己又怎么会辜负呢?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是。” 小苏舒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嫂子,你还这么怕她呀?连见她一面都要偷偷摸摸地,设定这么多弯弯绕绕呀?” “小苏,你不对劲,为什么一讨论这个,你就忽然兴奋起来了?” “我不是为哥哥高兴嘛...觉得一切就好像做梦似的。” 小苏双手掬起,如是捧着天地落下的光影,脸上带着笑容,“三个月前,我还在皇都苦兮兮的,小心翼翼地活着,要看许多人脸色,没想到三个月后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哥哥,我还是觉得在做梦。” 夏极看着她发光的双眸,还有患得患失、生怕眼前一切都是易碎的镜花水月的模样,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小苏,这不是梦,而是战争,帮哥哥赢下这场战争,我们就可以一起开创新的世界了。” 小苏闭上眼,感受着温暖的怀抱,还有天空洒落的阳光,暖暖的,真好。 ... 夏极带着小苏一起坐上了蛟辇,对御手道了声:“去家主庄园。” “是~” 蛟龙起飞,辇入金色的云雾。 风吹着一瞬白一瞬金的雾丝往后飞快散着。 未几。 蛟辇便是落停在了一处庄园里。 夏极带着小苏落到地上,他看了眼这庄园。 按照血缘来说,这里的老太太其实是他奶奶,而家主其实是他爷爷... 只不过,这两人与小苏都没有关系就是了。 忽然之间,夏极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祖龙。 他后来也曾经寻过祖龙究竟是什么,然后他得到了答案: 祖龙是各家老祖为了控制大局,所于梦中赐予的灌顶。 但再往后,随着他道法渐深,再至合道,再至蓝星孕育出那一丝开天辟地的道韵,这才发现...祖龙可能没那么简单。 不止如此,他甚至都彻底忽略了祖龙的存在,就如同当初忽略了宁小玉一样。 此时,他走到这熟悉的地方,这念头再一度的升腾而起。 其实,逻辑很简单。 老祖如果能够梦中灌顶, 那么,苏家要这龙池何用? 灌顶如果是这么随意的事, 那么,苏家龙池为何看守如此森严? 皇子皇女的作用也许不小, 但绝不曾到让老祖亲自入梦为他们灌顶的程度。 不过,这一世,所有的皇家都还在,那么也许有机会可以去亲口询问他们——他们在梦中所见到的祖龙,到底说祂自己是什么? 正想着的时候,两人已经被仆人迎入了内里。 夏极带着小苏稍稍坐了会,家主便是匆匆走入。 门扉关闭后,家主显然已被告知了眼前两人的身份,却不知怎么说,想来想去,便是直接切入主题,压低声音道:“老祖让我告诉你们一些目前的情况。” 他话音刚落,夏极便已经感到了他复杂的心境,便是拍了拍身旁的小苏道:“叫爷爷。” 小苏:??? 她觑眼看着夏极道:“什么?” 夏极指着家主道:“他是苏临玉的父亲,苏临玉是我们的娘,于情于理该叫一声爷爷了。” 小苏:!!! 家主侧过头,也不知说什么好。 苏临玉违背五大世家定下的计划,私自与凡间的普通世家人结合,生下两个孩子。 这般破坏世家计划的做法,遭到了所有人的指责,所以他苏家也就默认了“让苏临玉死去”这一点。 而后来,他苏家更是已经定下了诸多的布局,而“牺牲这两个孽种”就是在布局里的一环。 如果不是这意外发生,他眼前的这两个孩子已经在孤城皇都里被杀死了,毕竟凭借这两个孩子的实力,不可能在鬼方大军的包围下存活。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过了家主的想象。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已经抛开了亲人这层关系,又哪里有脸面再多说什么? 然而,此时,关闭的门扉又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贵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直接抓着小苏的手:“乖孙女,别叫他爷爷,他根本就不值得你叫爷爷。” 家主侧过头,也不辩解,确实不值得... 小苏是愣住了。 然后,耳边又传来夏极的声音:“叫外婆。” 小苏看着那慈祥的贵妇人,却是又往夏极身边靠了靠,躲在了兄长身后。 贵妇人露出有些失落的神色。 夏极拍了拍小苏,小苏这才飞快道了声:“外婆。” 贵妇人那失落的神色顿时舒展,然后露出笑容,真诚道:“外婆做了许多好吃的,一会儿留下吃午饭。” 说完,她便走出了屋舍。 家主轻舒一口,然后直接道破两人的名字:“夏极,夏小苏。” 夏极点点头。 家主继续道:“无论过去曾经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我苏家已得老祖号令,会全心全意地帮助你。” 说罢,他直接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册,又取出一块令牌,同时递给夏极道:“这是我苏家在外的所以势力脉络,包括妖族在内。 这些势力分为服从,合作,而每一页都详细记载着服从程度、合作程度,以及各种明细。 你靠着这九龙令牌就可以直接让服从的实力听从你号令,至于合作的势力也不多,只是一些罕见地域的妖魔罢了。 这些妖魔若是见了你这令牌,也会对你抱有善意。” 他深深看了一眼这苏家三千年来积累的势力,如今一朝就直接送给了别人。 但,家主知道这事的复杂程度,比他想的要严重的多。 所以,他只是有些感慨,却没有惋惜的意思。 老祖行事,自有道理,他身为家主,也许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忠诚于老祖的。 “另外,老祖说她在天辰客栈等你。” “知道了。” “还有...你可要苏家再做些什么?” “收束家族子弟,不许虐待侍女侍从,另外,从这些人挑选出关系户,放他们外出,让他们帮助苏家获得尽可能多的势力...要随时保持警惕,因为五大世家很可能已经不是同气连枝了。” “明白了。”家主点点头,他转念想了想,脑海里已经有了些实施计划。 夏极拍了拍藏在他身后的小苏,道:“我们走吧。” 小苏看着他,也没问“为什么不留下吃饭了”,只是点头应了声“听哥哥的”。 兄妹俩踏步走出这内厅时, 家主虽然神色不变,但心底暗暗叹气。 这两个孩子知道的显然很多,看来老婆子的心是白费了,不过老婆子可是真的与临玉的死无关,她刚刚也确实是存了宠溺这两个孩子的心,这是一个真正做外婆的该有的心。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也说不了,只能看着那两道身影渐去渐远。 忽然,夏极停下了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道:“记得帮我们和外婆说一声抱歉...饭,下次吃。” 家主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和煦的笑容。 他忽然明白了,或许眼前的少年根本没有再拘泥于那些事情上,虽然说不上原谅,但也未曾记恨,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道:“夏极,你和小苏什么时候来这边都可以...” 夏极又道:“对了,一会儿我会摧毁一个庄园,你帮我平息一下后续的风波。” 家主对他这没头没尾的话,甚是诧异。 为什么夏极要摧毁一个庄园? 摧毁庄园的意义何在? 他是满头雾水,但城府还是让他没有问,只是好奇极了。 片刻后... 蛟龙飞辇带着夏极和小苏来到了一处三重天的庄园前。 夏极仔细观察了下,在确认这座庄园就是“真正长公主”的藏身之地后,他直接掀开飞辇的帘子,一步踏向虚空。 云山雾海,御风而行。 随后,他双指并起,万道法相随着他心意,于他身后呈现。 一重未尽又生一重,重重叠叠,层峦叠嶂,宛如群影忽起、山岳拔地而生。 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周身充斥的强大力场已经牵引四方风云汇聚于他周身,在他身边、以他为中心旋转不息。 夏极抬指,轻轻叩了叩面前的空气。 这一叩,直接彷如直接引爆了什么。 他周身顿时呈现出一重瑰丽异常的法相球,将他包裹其中。 夏极看定不远处的庄园,心中又暗暗测了下“真正长公主”该在的位置,随后一手抓出。 哧~~~ 玄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所穿过法相球的手竟然被无限放大了,并且在那云上庄园处化作了一只“恰好可以握紧这庄园”的法相巨手。 下一刻, 那手握紧了。 万般法相尽皆握紧。 将那云上庄园里的一切都捏紧、捏碎、捏爆... 内里,挤渗出了一蓬血花,却又很快被诸多的废墟所淹没,而微不可查。 夏极随手松开这废墟,丢回了云层上,然后转身上了飞辇道:“去一重天。” 他的这个威势和举动,都让无论御手还是小苏都看得目瞪口呆,一副“太厉害了”的模样。 或者说,在两者眼里,这已经不是厉害了,而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力量。 这很正常,宇宙盒子关闭之前,夏极就可以凭借三十六象而斩出万丈之刀,强破十二境,斩杀老吴... 这一世,他因为采补苏甜的缘故,而重新恢复到了三十六象的力量,理解自然远超于前,所能施展的力量也远超于前。 只是,让小苏和御手不解得是,这一位为什么要捏爆这个庄园? 难道只是试试手吗? ... 蛟辇破空而去。 而在不远处的奢华庄园里, 一个裹着红纱的绝美女子忽然心有所感,泪水刷刷地就流落了,烟润了飞霞似的双颊。 12.前世遗憾,今世补偿(二合一) “是谁杀了她?” 静室内,这女子声音近乎有些颤抖,她面容很美,虽是冬日,肌肤却犹然宛如流淌着火焰,令人口干舌燥,而那娇躯外却是包裹着梦幻的银沙。 她长腿交叠着,静静思索着。 而她大腿之上那隐蔽的“狗圈”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具备任何威慑,不再有人可以一念就杀了她。 这女子自然就是苏家第一美人——苏月卿,也是安蓉蓉; 是火劫之末苏家的家主,也是在前一世会阴差阳错带着苏家走向繁荣的家主; 是与夏极曾有过约定的女子,更是那约定九千年都未曾履行的女子。 此时,她已经瞬间感受到了“真正长公主”的死亡。 “无论是谁杀了她,我现在有许多事要做。” 安蓉蓉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摆脱苏月卿,但这并不妨碍她为此做了许多准备,凡是苏月卿知道的事她都知道,苏月卿不知道的事她也知道一点,她拼了命的努力,使得自己永远以最骄傲的样子活着,哪怕私底下、在真正长公主面前,只是一条卑贱的、任由辱骂的“母狗”。 此时,她反应速度极快,也不叫任何人,自己就驾着飞辇,开始处理一切后续事务。 等她把自己的位置落实了,等她站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那么她才会去看到底是谁杀了长公主。 ... 此时,夏极和小苏已经走出了苏家一重天。 天外下着雪。 小雪。 夏极随意扯去了“苏瑜的人皮面具”,他已经不需要这个身份了。 两人捏动了“龙行千里”,身形闪烁之间,已经跨越数百里,出现在了东海城的闹市。 东海城也在下雪。 大雪。 霸刀门的四十三座刀楼静静高耸在人间,而江湖客们则是南来北往,风雪也无法阻断这乱世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 夏极和小苏上了天辰客栈,苏甜正在最高处,靠着栏杆喝茶,见到夏极出现,她托腮侧头笑了笑,目光又在他此时健壮的身体上扫了扫。 小苏乖巧地喊了声:“嫂子。” 苏甜顿时看小苏格外顺眼,帮她拉开椅子道:“看我这好妹妹,还是要多吃点才行,太瘦了。” 夏极坐在她对面,问:“情况如何?” 苏甜传音道:“看起来很顺利,李镜花找来了儒门八奇之一的李北牧,李北牧也答应帮我们。 可是?我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那就是吴家似乎也在寻找儒门八奇。 如此可以推断,与你对弈的那位和你想法很一致。” 见到夏极要说话... 苏甜抬手道:“听我说。” 她想了想道:“李北牧已经被我绑起来了?一会儿直接带回苏家就好...现在这时候啊?只要绑了儒门八奇加颜愠,我们就胜算大增啦。” 夏极被这直接无比的方式给震了震?不过确实如此,如此博弈关头?却也不讲那些东西了?事有轻重缓急。 所以,他道:“绑了就绑了吧,其他几人的信息有吗?” 苏甜道:“在查...但是吴家也查的厉害。儒门八奇偏向吕家,吴吕两家关系又较好?所以他们很可能获得了更多的信息。” 夏极道:“再过几日?你陪我去西方的封狼关,如果一切没有太大偏差,儒门八奇里会有一位前去阻截鬼方冰霜巨人。” 苏甜点点头:“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争夺其他老祖...你怎么看?” 夏极想了想道:“让事情曝出来,摆明车马?直接给他们选择,是选择天道?还是选择我,看他们。都到这种层面了?无需欺瞒。” 苏甜温和道:“好,听你的...” 夏极道:“对了?你若见到吕家老祖?帮我问祂说一句?吕妙妙可好?” “知道了...” “那么,我们兵分两路,你去争取其他老祖,我再回一下大商皇宫,取一些东西。然后再汇合,一同往封狼关。” “好。” 两人说定之后,又喝了杯茶。 苏甜直接带着夏极、小苏来到客栈厢房,房间里正被捆绑着两人,一个是李镜花,另一个则是个双目有神的男子,显然是李北牧。 李镜花看到夏极,都要哭了,她好不容易把哥哥叫来商量,结果商量是商量了,可商量好就被捆起来了,而哥哥的脖子上也被上圈了,这算什么事嘛... 夏极扫了一眼室内,直接踏步上前,一下子撕扯掉李镜花脖子上的“狗圈”。 李镜花愕然了一下。 夏极道:“是我。” 李镜花这才反应过来,她心底生出一种“这才该是公子模样”的感觉,同时她忍不住问道:“公子,怎么会这样?” 夏极再撇头看向那男子,李北牧眼中都是怒火... 而苏甜眸子里却满是无所谓、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需要怀柔之类,她眼里除了夏极、小苏,其他人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只有上了圈才可靠,才不会背叛。 人性? 呵呵,在这种关键的棋局里,她如果不上圈,老吴抓到了李北牧肯定也要上圈的。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不是她以众生为棋子,而是众生本就是棋子。 但是,夏极不这么认为,他正色看向李镜花,道了声:“对不起。” 他这句话说得诚恳无比。 李镜花仿有一种整个天地都在对她抱歉的感觉,心中竟然无有恼怒,之前的愤怒亦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唯有惶恐。 夏极又看向李北牧,轻声道:“委屈了。” 李北牧这种人才,深谙相人之术,而这根本就是每一个儒门八奇都要会的东西。 一身绝学当是要卖与明主,不懂相人何以见明主? 所以,他在看到夏极时,就不自禁地用起了相术... 然后,他只见斗室之内,紫金之气氤氲成海,浓郁竟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凡有紫气便是贵气,而但凡糅杂一丝金气便是帝王之气。 这眼前的,早就超脱了帝王的范畴,简直就是如同这片天地降临在了他眼前。 李北牧得此三字,竟然莫名地觉得心底的憋屈之气顺畅了,同时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定是千古未有的大事,否则不至于此,于是,他舒了口气,道:“无妨,只是李某可否知道前后原委?” 夏极笑道:“当然,但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返回苏家再说。” 李北牧点点头。 苏甜静静看着,总觉得和尚就是和尚,过去身是阿弥陀佛,就算到了天道层次了,还是婆婆妈妈的,和凡人有什么好说的? 五人谈妥后,便是准备返回。 有苏甜在的好处,那就是“赶路”不是问题。 富婆拥有着足够多的“龙行千里”,当她全心全意对你了,她就会把这些宝贝与你共享,使得你能在这片大地上不停地闪,原本需要耗费一个月路、甚至两个月的路程,如今只需要多捏几下“龙行千里”就能到了。 五人前一秒还在东海城,下一秒就到了苏家入口... 家主早就准备好飞辇,带着五人飞回三重天。 小苏看着李北牧眼中的震惊,忽然有了几分自豪,好歹她也是过来人了... 李北牧当然震惊,他第一次知道人间之外居然还有这等仙境,而那“龙行千里”的法器,在外不知要卖多少钱吧?居然就这么随手用了五个?这蛟龙飞辇又是怎么回事?这腾云驾雾,远处的黑色闪电又是什么? 小苏骄傲道:“那是空间缝隙。” 李北牧:!!! 飞辇正于云层之际,对面的云里又是黑蛟拉车,从远而来。 双辇经过时,帘子微微掀开,夏极和对面的女子与半空,目光交触。 一瞬而过。 夏极看到的是行色匆匆。 而那女子看到的似是温和的问候,这问候间隔了数千年,又隔了一个宇宙的开启关闭,终于送达了。 那女子就是安蓉蓉,她此时是急着去二重天处理一些“长公主死后的残局”,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夏极,忍不住喃喃道:“怎么看起来,他好像认识我的样子?他是谁?” 飞辇交错,已过, 唯余茫茫云雾, 缥缈无踪。 抵达三重天后, 夏极与李北牧把原委大概说了一下,但没说“天道博弈”、“盒子宇宙”之类的事,这种事李北牧即便知道了也不敢相信,这距离他生活的世界太遥远了。 总之,就是双雄争锋,胜者可以主宰未来人间。 李北牧接受这个“设定”,也接受了为夏极效力。 之后... 便是兵分两路了。 夏极带着小苏外出,去大商皇宫。 苏甜去召集其他老祖,看祂们如何选择阵营。 完成以上两件事后,则是合兵一处,去往封狼关,带回宁小玉。 再之后,则是开始争夺“其余儒门八奇以及颜愠”,还有天下兵马、势力的厮杀了。 夏极与天道的博弈,既如象棋,存在了王对王,将军对将军的可能。 可在这可能微乎其微的时候,剩下的还是按部就班地疯狂攻略,这又变成了围棋,黑白相杀,各自宫子,腥风血雨,只看谁占得势更大...抑或谁在中盘就露出必死破绽。 这关键还在于老祖们的选择。 因为天下大势早就被老祖们各自分的差不多了。 ... ... 夏极带着小苏,捏动“龙行千里”,返回了皇都。 此时的大商皇竟未被鬼方彻底攻破... 即便如此,西城的城墙却整个儿塌陷了,城内亦是千疮百孔,生灵涂炭。 风里都流飘着哭泣的苦痛与悲伤。 小苏不忍地垂下了头。 夏极摸了摸她头发,长吐一口浊气,如今不是分心的时候,但这些曾经烙印入他眸中的苦痛,他都会一一铭记,今后定要让这人间歌舞升平,让这宇宙安然运转。 “哥哥,他们好可怜。”小苏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双目里闪烁着难受的神色。 夏极顿了顿,只觉实在是无法走过这样的一条街,便道:“先去皇宫。” 这一路走来,他听了些话,也是了解情况了。 这一世,鬼方攻来,天子李太乾依然选择了逃跑前往南方... 而原本该是自己的替罪羊则是换成了夏启与夏清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世家的计划必须执行,大商可以被毁,但现在还不能被灭,如果被灭了怎么给新君成长的时间? 既然夏极与夏小苏消失了,那就只能换人了。 夏启本来是想逃的,结果周家传来了一封密信,信上就写了三个字“不许逃”。 他整个人是万念俱灰,个中又经历了诸多的心理挫折,这才在一次又一次的杀伐对战里艰难地成长了起来,虽是白了长发,但整个人气质也彻底变了。 从一个软绵绵的、只会玩阴谋诡计的人变成了气魄雄大的剑客,而这契合了他从祖龙灌顶处得来的绝世剑道,再配合夏清玄的“万象望气术”竟然勉强挡住了鬼方得攻击,而使得皇都得以保存。 ... 当夏极踏入皇宫时,他看到一白发男子正盘膝坐在金銮殿前,膝上放着一把金色的长剑,剑镡为双翼之龙,隐显电闪雷鸣之姿。 似乎感到他的进入,白发男子双目猛然睁开。 四目对上。 白发男子几乎是把两个字挤出了牙缝:“夏!极!” 夏极看着那白发男子,道了声:“夏启,看起来不错嘛。” 白发男子沉默了下,他也不清楚这究竟是福是祸,还是因祸得福,如今的他已经踏入了自己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境界,而这一切都要拜眼前男人所赐。 夏极道:“打一场吧。” 夏启眯眼看着他,周身萦绕着暴戾之气道:“好,打一场。” 夏极道:“我先去皇宫兵器库挑选兵器,好么?” “好。” 小苏吐吐舌头,急忙紧随着夏极跑过,然后轻声道:“哥,为什么要和他打,他看起来也不容易呀。” 夏极想想,笑道:“只是打一场,不碍时间的。” 他心里补了一句,毕竟这是拖了九千年的对决了。 前世的你,在天谷山等了那么多年,却还是没能等到我。 只因为那时的我正走在自己的道上,既然那道与你不曾交错,故而便是遗憾。 如今,既有交错,那要战便战吧。 13.可能辨我是雄雌?!(第三更) 夏极来到了皇家兵器库。 他来这里所要取走的正是大暗黑天戟。 这把戟看似只是人间范畴的神兵,但在他得道后看来,这把兵器可没那么简单。 或者说,所有的神兵都没那么简单。 神兵,是失去了混沌之气的灵宝所化。 它们之所以能够永远孕育出“器灵”,并不是因为它们本身特殊,而是因为“器灵”是曾经死掉的“灵宝器灵”重组而降解的“次一代”。 不同的是,“灵宝器灵”更加的人性化,而“神兵器灵”则是差了许多,只需要通过比较黑刀与之前的万里生云雾就可以明白了,两者的人性化完全不在同一层面上。 这一点,他在经历灵宝洪流时,就隐隐明白了。 而大暗黑天戟特殊在它还没有“死”干净,它还存在着“重新复苏”的可能,这也许和它是上一纪元才陨落有关吧。 简而言之,就是还没死太久,或者说它生时过于强大,所以即便经过了数千年还未彻底死掉。 这也是它凶性的由来。 虽未觉醒灵智,但身为灵宝时候的凶性让它不甘如此死去,又不甘被普通人所触碰,所以才会疯狂地散发出魔气,即便被强者镇压了,也从未屈服,而是如同一匹野马,让人无法驾驭。 这一点夏极前世这个时候并不明白,所以任由那些微的混沌之气散去了,但这一世他却不会错过。 不仅不会错过,他还要激活这一丝混沌之气,使得大暗黑天戟化作“灵宝”。 虽然要比一般灵宝弱些,但终归是自己曾经最顺手的兵器。 此时,皇宫近乎废墟。 兵器库也无人看守,内里的一切几乎都被搬空了,除了角落里一个阴森的棺材。 棺材的盖子被稍稍掀开了点,正渗出一缕一缕黑气,想来是曾经有人想过取走这兵器,但却失败了。 夏极忽然想,它躺在这里,是否也是在等待自己呢? 念头一闪而过,他走上前微微弹指?棺材盖子便是被推落在地?而在空旷的静室里回荡出巨大的回响。 一瞬间,黑气澎湃而出?如同一只只魔鬼的触手翻过棺沿?有的甚至伸向了夏极。 只不过,那些触手才碰到夏极?就如是触电了般,急忙缩了回去。 夏极脸上露出缅怀之色?他看着这一条丈八的双月牙大戟?眼前闪过诸多的回忆,那曾经持戟城下退鬼方、单枪匹马迎战千军万马、继而独下南方于群峰之巅战八方之敌的身影, 似远又近... 似近又远... 逐渐与他重叠在一起。 过去的他,现在的他?未来的他?从来都是一人而已。 往事虽过,道却为停。 道既未停,便需道上之人继续前行。 夏极抬手一吸,那黑戟冰凉的戟杆便是落入了他五指之间,被紧紧握住。 神兵难驯?尤其是这等魔戟,就在夏极抓住它的一瞬间?墨汁般的魔气顿时从他指间渗透出来,又向着他皮肤钻去?还有的则是萦绕着他周身,向着他七窍而去。 “真是调皮。” 夏极只是笑笑。 他闭上眼?轻声道?“既然还存了野性?还存了不甘,那再与我并肩一战,可好?” 他的话充满了奇异的魔力,彷如天地在与这冰冷的杀人长戟对话。 戟会说话吗? 不会。 但它却已懂了。 夏极前世乃是用力量折服了它。 这一世,未用力量,它已明悟。 他握着这大暗黑天戟,以如今之力努力地去探寻、并触碰那一缕混沌之气。 终于,他在角落里看到了那混沌之气,亦或是身为灵宝的大暗黑天戟的真正器灵,而不是在这器灵死后重新孕育出来的东西。 那器灵并没有前世黑刀那么的嚣张跋扈,也没有大暗黑天戟表面所呈现出来的凶狠... 它瑟缩在黑暗里,似乎意识到自己即将消散的命运。 它的主人已经死了,它也快死了。 它感到了夏极的精神,却还是害怕消散。 夏极温和道:“来吧。” 它不敢。 “这一战若胜了,我许你定界之兵,下抵幽冥,上撑仙宫。” 它有些畏畏缩缩地抬起了头。 夏极笑道:“若是不愿...便随我永远战斗下去,如何?战天战地,再战彼岸,便是跨越这宇宙边缘踏入道战之场亦无不可。” “我...”器灵终于用干涩的声音说话了,“我没用的。” “怎么了?” “前世,黑潮凌空,浩劫之主只是一念便倾泻下诸多的黑潮,主人用我去抵挡黑潮,可是...我挡不住。主人就死了,我是个没用的灵宝...我特别没用,真的特别没用。” 夏极沉默了下,精神对着它伸出了手,温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了。” 若是寻常人,那是根本无法用只言片语说法这由混沌之气构成的器灵,但夏极本就是这二分之一的宇宙化身,虽然没有了力量,但混沌之气却对他格外敏感,亦格外亲切,甚至还怀有敬畏。 器灵仰头看着这温和的男人, 过了许久, 又许久, 它点了头。 小苏看着兄长抓着那萦绕黑气的长戟,如是陷入了发呆的地步,也不知在干什么。 她是有些好奇的。 因为她无论今世还是前世,都不可能知道神兵与灵宝的真正关系。 所有灵宝都是孤独的,大能死去化作黑潮,而器灵死去却只在孤独之中,降解为神兵,再消失于人世。 而这一刻,这孤独的器灵重新寻到了主人。 夏极睁开眼,轻轻呵出一口气,一口气彷如天地风。 大地起风了,黑潮以他为中心快速地旋舞,上冲碧落,下拍黄尘,惹得此时大雪的穹苍、废墟的都城尽皆黑暗。 此为——大暗黑天。 大暗黑天戟终究是受损的灵宝,也支撑不了许多年。 然而,现在所有灵宝都因缺乏足够的灵气而被压在十境,那么十境之中的大暗黑天戟又会怕谁? 以伤残之躯,以败者之姿,从濒死之中走出,握于夏极之手。 既欲决一雌雄,那么...此时此刻,可能辨我是雄雌?!! 14.这是我真正的力量(第一更) 相比于冥地刀那种锋利无比、渴求死亡的灵宝来说,大暗黑天戟的作用就有些不同了。 它更倾向于群体攻击、天气改变、使得人视线不清,这是典型的可以让一人化一军的灵宝。 小苏吐吐舌头,只觉得抓着那把黑戟的兄长格外的...强大。 三个多月前,兄长还只是在藏经阁里读着佛经,囚禁不出,三个月后,不仅自己变强了,兄长更已经踏入了怪物的层面了。 太快了。 夏极心念一动,周边的黑暗便是全部地回归了戟内。 碧落飘雪。 纷纷扬扬,如盐屑洒满黑发。 夏小苏乖巧地随着夏极,走向金銮殿。 殿前,夏启满头白发,满瞳血丝,犹然盘坐着。 他身后是一个气质清冷的皇女,那皇女双眼正流转着磨砂水晶般的神秘光华,看着另一对走来的兄妹。 夏极温和道:“清玄,好久不见了。” 这皇女正是八皇女夏清玄,她是前世初期的时候对夏极围追堵截的“策划人”,后来又是夏极的盟友,再后来被收入了五色神令,再于十四境之劫时复活了。 夏清玄居然对着他点点头,轻轻道了声:“皇兄,请手下留情。” 她说完,便是垂下眸子,缓缓退开... 想了想,她又对小苏招了招手,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 小苏愣了下,这是怎么了? 她看向夏极。 夏极对她点点头道:“你和她先站到一边吧。” 小苏这才跑向了夏清玄,两人退到殿前的汉白玉断柱边。 汉白玉的柱上早就厚厚堆了两三寸的雪。 两人也不知说什么好,夏清玄看着这位皇妹,露出笑,又小心地点了点头。 小苏也露出了笑,忽然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 夏清玄身子颤了颤,却没有挣脱,而是往夏小苏靠近了一点,再一同看向远处的战斗。 远处... 夏启出声,声音嘶哑:“清玄折寿十年,看了你的气? 她只是远远观之?惊鸿一睹便是无法再看, 但亦是看见你紫耀八方?金光冲天?万龙狂舞,星辰斑斓?此非天子之相,亦非圣人之相?而是...天之相。 你不可能是夏极?你究竟是谁?” “我便是夏极。” 依然是坚定、温和、且让人信服的声音。 “只不过...我是从世界尽头归来的夏极。” 夏启无法明白。 但他依然好奇。 所以他问:“世界尽头是什么样子?” 夏极道:“是毁灭,是再无生机。所以这一次我回来,是要与一个人斗,只要赢了祂?也许就可以迎来新的转机。” 他说的简单?但其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他一人知道。 夏启道:“世家呢?” 夏极道:“众生皆棋子,不至九重天,世家亦如此。” 夏启瞪大眼,看着面前这少年...这一瞬间?他记忆里的那位七皇弟已彻底地颠覆了形象。 夏极直接道:“来吧,你出手吧。” 夏启看着他?也不再迟疑, 骤然之间?轻轻爆喝一声。 他白发顿时无风自动起来,手里握着的轩辕龙剑缓缓出鞘?锐利而经历了诸多事情从而变得沧桑的双瞳?死死盯着这位曾经被他视为无能的皇弟。 铿! 金色长剑出鞘一寸?浪潮般的气息顿时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卷动四周的尘埃废墟狂乱舞着。 “我要出手了。” 夏启沉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他手中的轩辕龙剑竟是远远斩出,【绝世剑道】随心而发,顿时破空斩出一道闪烁雷电的金色弧光。 而夏启在斩出这道弧光后,整个人迅速无比地猛一踏地,也飞射而来。 “来的好。” 夏极大笑一声,抓着黑戟直接迎了上去。 双手一挥,那金色弧光就被拍击的粉碎,金屑消散于半空,星星点点。 紧接着,他又和夏启交锋在了一起,剑光戟影,两人居然打的有来有往。 而片刻后,夏启忽然停下,道:“不打了,我认输。” 夏极微微颔首。 这一场所谓的对决,他根本就没用什么力量。 前一世,他直接摧毁了那个只会阴谋诡计的夏启的心,但这一世,他却不会那么做了。 远处,夏清玄也舒了口气,之前她是真的很怕兄长在决斗里被杀。 此时见一切安好,她就急忙跑了过来。 夏启一抬手,阻止了她的过来,然后看定夏极道:“能让我见见你真正的力量吗?你和我打根本没用什么力量。” “真正的力量?” 夏极想了想,然后他弯下腰,双手在废墟里轻轻掬了掬,掬出了一抔黄土。 此时,无论夏启、夏清玄还是小苏都好奇地看向了他。 这土是做什么用的? 夏极用手指拨了拨泥土,从里挑出一根小小的草根。 他闭目,双手上生出几分玄奇的力量... 这玄奇的力量生出了氤氲的乳白色光华,笼罩在那草根之上。 其余三人只见这明明已经枯萎的草根竟然重新饱满起来,变得莹翠娇绿,被托于那少年掌心。 夏极道:“这就是我真正的力量。” 夏启愣了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他又叹了口气... “我服了。” ... ... 此时。 一方神秘的空间里。 九道身影正站在一艘巨大的阴影之前。 这个空间本来会看到黑潮从“外”游过,但此时却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所以,这巨大的阴影便是没用了。 如果有人把阴影上的布掀开,就可以发现,这其实是一艘巨船——末日血肉之舟。 这舟的作用就是吸收部分的凡间死者的血肉,然后在每一次浩劫最终时候,去抵御对超凡世界施行灭世的黑潮。 这末日血肉之舟最多只能搭载九个人,所以...每一次浩劫或是虚劫最多只能活九个人。 这也是最初,为什么各大老祖丧心病狂地觉得人多死一点没关系,因为只有死了人,这末日血肉之舟才能变得更强。 因为祂们看来,人不是死在这儿,也会死在之后的杀劫里。 归根到底,这错在谁? 错在这舟乃是唯一的存活途径。 错在天道设下了这舟,设下了这世界。 错不在人,而在天。 此时... 九人正在讨论着有关阵营划分的问题。 15.老祖们的阵营选择(第二更) 新旧天道争雄的事,苏甜与老吴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两人就站在了两边,开始等着其他七人进行选择。 那七人分别是:神风,吕婵,周佛,太上,盘古,白烛,赤云... 其中,前三人分别是神家,吕家,周家的老祖。 太上则是继承了上古太上名号,其实是被白烛称为“星星妈”的存在。 白烛即前世与夏极配合、并且赠送了夏极平板电脑的那个女子,拥有着奇异的辅助能力。 盘古即是那健壮如山,又喜欢研究万物的男子。 赤云即前世曾经说“要让夫子成长,成长到能与他一战”的红发男子。 如上,便是这无穷年来,存活下来的九个人。 祂们也许不是最强的,但恰好是活到这一代里运气最好的。 运气如此好的祂们,即将面对的也是这个宇宙所有人从未遇到过的抉择——天道之战。 赢了,毫无疑问,从龙之功。 输了,也许就是一败涂地、身死道消了。 到了祂们这种层次,都是已经活的很明白了,所以语言已经变得多余,剩下的就是选择了。 最先做出选择的是太上。 那裹着漆黑长袍,戴着白纱头盖的身影直接站到了苏甜身边,然后什么也不说,也不解释,站在这儿就是解释了。 苏甜舒了口气,太上在这种时候,乃是攻击力绝强、攻击范围绝远的人...有她在,心底总觉得踏实了点。 下一刻,神家老祖神风站到了老吴身边。 苏甜看了他一眼,心底其实早就有了隐隐的推测。 神风本体很可能为某个小世界的血池所化,他和老吴一样,其实都没得选... 因为这一世?他就是连在天道那边的?这因果断不了,变不了。 神风?自身拥有极强生命力?除此之外更有一等一的防御灵宝“天地玄黄塔”,以及杀伐之兵“元屠魔戟”。 值得庆幸的是?如今并不是十一境,否则神风觉醒了法身?那就成了几乎不死存在了。 她与远处黑暗里的老吴对了一眼。 老吴也双目冰冷?在看着她。 很快... 盘古那小山般的健壮躯体颤了颤,他叹了口气道:“我说一句话。” 他换步走到两个阵营的中间,然后缓缓道:“现在的问题很简单,其实我们所有人...都宁愿相信一个新的世界能够带来新的生机。 所以我们其实都该选择夏极?尤其是苏甜可以确认他的过去身乃是阿弥陀佛?那就更应该选择他了。 这一点,苏甜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你们还有人是与天道连在一起的,不得不选择天道。 但你们内心呢?你们真的想吗?真的希望再回到那种永远没有未来,永远相互残杀?永远轮回的时代吗?” 他想了想道:“如今的天道与夏极,其实实力都没有那么强大?这一点老吴有所隐瞒,但苏甜说了的应该是可靠的。 换句话说?我们九个人帮助谁,谁就赢了?对不对?” 众人沉默无言?显然都是默认的。 盘古道:“那我问一句那些与天道存在联系的人?如果杀了天道,你们可会出事? 如果不会,那不如你们直接进入长眠,等大战醒来,迎来新世界,可好?” 神风长叹一声:“我们并不知道会不会...但天道说会。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只有相信祂,只有跟随祂。” 盘古沉默了下来,话到这边份上,那是真的没得再说了。 是的... 没有人可以证明如果天道出了事,老吴、神风还会不会存在。 就在此时,吕婵和周佛竟然直接站到了老吴那一边。 苏甜猛然抬头... 她看向周佛。 周佛歉意地摇摇头。 吕婵忽然开口道:“我们两人分别代表佛道,我们其实也是在死亡后会在某一处重新复活的...人。” 苏甜:... 吕婵忽然又道:“天道让我与你说一句话,让你转达给夏极。” “什么话?” “天道说祂若消亡了,吕妙妙也会消亡,到时候就是一个新的太阴...祂问夏极要不要试一试。” “我会转达”,苏甜点点头,然后顺口把夏极要他问的问题给问了:“吕妙妙可好?” 吕婵言简意赅道:“好...”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一场战争她不会参与,会一直置身事外。” 苏甜应了声“好”,然后看着对面, 四家老祖竟然都对立阵营,这简直就是一个噩梦开局了。 而此时,盘古与白烛则是站到了她这边。 最末的赤云则是站到了老吴那边,显然...赤云站过去的理由也和其他几人一样。 四对五。 苏甜,盘古,白烛,太上 对战 老吴,吕婵,周佛,神风,赤云、 彼此深深看了一眼,便是纷纷转身离去。 再见面,便是不死不休地对决了。 ... ... 此时,大商的街道上,难民当道,而桥头之下,则是遍野的饿殍。 夏启兄妹阻止残存的士兵侍卫开始建设粥铺。 夏极储物空间里有不少大米,此时便是都取了出来。 许多难民蜂拥在粥铺之前,垂首排队,静静的瞪着打粥。 小苏大声喊着:“都有的,都有的,不要着急...” 她换上了普通衣裳,在粥铺前帮着忙,好生劝慰着一个一个走来的难民。 然后挥着手,喊道:“明天还有的,记得再来呀~~~” 夏极远远看着。 前世,他只觉善恶不报欲屠八方来敌, 此世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 原来,善良才是这世界真正需要的东西。 小苏偶然回头,会和他对上眼神。 夏极就温和地对她点点头,然后想了想,甚至自己也站在一个粥铺前,多开了个摊位,大声吆喝起来:“后面排队的来这里呀,这里也有。” 正忙着的小苏看到他居然亲自上阵,只觉得稀奇,只觉得如此高逼格的人竟然还做这种事...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看到满目的难民,却又满脸涌上了愁容。 而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一道光芒闪过,苏甜直接出现在了皇都之中, 她稍稍寻找,就找到了正在粥铺前的夏极,然后飞快地走上前,压低声音:“夏极,除我外之外,还有太上,白烛,盘古站你这边,其他人都在对面...” 她话音一落,夏极便是停下了手中动作,把分粥的勺子交给了一边的侍卫。 夏极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天道拥有了四个固定玄阵的基地,拥有了更多的势力分割。 换句话说,天道完全可以用士兵,把自己逼到绝境。 苏甜道:“回去再说,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 16.变态的太上殿、永生阁(第一更) 片刻后。 夏极,苏甜,小苏返回了苏家... 经过两世,夏极深深知道自己这妹妹莽之道是大成了,所以谈论之后对局时,就让她坐在旁边听着。 苏甜和夏极的想法非常一致,都是精准高效。 夏极在明白形势后,直接道:“老祖分立阵营之后,第二步是争夺儒门八奇以及他们的老师颜愠,第三步则是收拢天下势力。而第二步与第三步可以同时进行。” 苏甜点头赞道:“不错,既然你与天道都极难死去,再加上主场优势,刺杀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除此之外,那就是用大势来杀。 儒门八奇以及颜愠好比是一举定乾坤的棋子。 人间那些深谙兵阵之人以及传奇武者,则是领兵攻伐的大将。 而势力则是士兵。 这对杀,不是由上而下,而是由下而上。 最初的,必然是大将与士兵之间的攻伐。 这就如黑白子一般,你与天道乃在天元,但落子却需要从边角进行。” 夏极道:“儒门八奇下落如何?” 苏甜道:“在努力查...只不过其实,无论是老祖分立,亦或是信息获取,再或是天下势力,我们都是占了劣势的。” 她不用说,夏极都知道,五大世家某种程度上是瓜分了势力的,现在四家帮天道... 两人陷入了沉默。 苏甜道:“其实不用太过失望,因为这片大地上,还有两个可怕的势力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她静静吐出两个势力名字:“太上殿,永生阁。 太上殿的太上,手下有不少强者,这些强者每一个都掌握了法相层面的力量,论实力,更是普通的传奇武者无法相比的。 太上本人在这个时期乃是我们九人之中,攻击最强的人。 永生阁的盘古、白烛,手下虽没有一个人,但却掌控着一只我都没见过的傀儡大军,而论实力,盘古的综合实力是我们九人里的第一名。 而在这个时期,他的防御性是超强的。 白烛一身辅助本领,神鬼莫测。 而天道那一方,吕婵,周佛,赤云,神风都是...比较类似的存在?他们每个人都掌握了一身攻防兼备的本领?但却没有我们这么的偏科。 至于老吴,你应该知道的?只要防着他在生死簿上写名字?威胁性就没那么大,毕竟在这个时代?他无法降下小世界,还是相对较弱的。 所以说?如果战斗能够拖入小范围的战斗?我们可以完成非常完美的配合。” 夏极手指交扣,道:“盘古,白烛,太上?祂们三人现在在做什么?” “祂们三个?”苏甜笑笑?瞥了一眼小苏,又看向夏极道,“祂们比较直接,似乎是知道现在天道肯定在吴家,所以堵门去了。” 堵门? 夏极:...... 这么直接的吗? 苏甜道:“祂们一边维持着吴家在运转的假象?甚至准备找一个人假扮成天道在外行事,一边堵在吴家门口?谁出来就杀谁。” 夏极也忍不住被老祖们这种杀伐果断的精神给震了震... 这模样,似乎不要自己出手?那三个就要把天道给灭了么? 苏甜道:“本来我们世家是有着特殊通道的,但是这通道是一体性的?脆弱的很?我苏家已经斩断了。 这意味着?天道如果想从吴家走出来,就一定会通过吴家的七个出口之一。” 小苏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听到这儿忍不住了,问道:“七个出口? 苏甜姐姐,那三个人怎么堵门啊? 就算加上手下,也不可能呀。 如果天道和吴家的势力从某一处直接冲出来,那不就挡不住了嘛?” 苏甜就喜欢小苏叫“姐姐”,听到之后,便解释道:“因为白烛呀。” “白烛?” “白烛可以在七个地方设置七个时标,然后带着另外两个人,瞬间在那七个时标之间穿梭...... 而那七个时标附近,可是有极多的监视傀儡,以及太上殿的阴阳侍。 如果吴家有人出来,太上殿的阴阳侍什么都不管,上去就杀。 正常来说,阴阳侍的力量层次都很高,吴家除了一些很特殊的精英,以及老吴自己,再加天道,是没人打得过的。 而那三个人就坐镇中军,一旦发现吴家出来精英,或是老祖...总之就是阴阳侍打不过的人,祂们就会直接飞过去,出手轰杀。” 小苏:...... 夏极:...... 小苏只是震惊。 夏极是在想,如果这三个前世这么针对自己的话,自己还能起得来吗? 苏甜看向小苏道:“不必惊讶,因为现在是不死不休的局势,所以盘古,白烛,太上都是认真起来了,尤其是盘古... 盘古是我们九个人里藏得最深的一个。” 夏极道:“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吧?” 苏甜道:“祂们三个已经杀了不少吴家人了,尤其是盘古,祂...” 苏甜露出有些震撼的神色。 缓了缓语气道:“盘古在这无数年里制造了许多的傀儡,有些傀儡虽然无法移动,但是攻击力强大无比,这种傀儡与监视傀儡不同,被称为雄关傀儡,意为如同雄关般,坚不可摧。 而盘古在吴家那七个出口,开始投放雄关傀儡了... 不仅如此,祂似乎还有什么更疯狂的计划。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波又一波的寒芒。” 小苏:...... 夏极:...... 忽然感觉,似乎已经不用自己出手了的样子。 他已经隐隐想象到,吴家门口的情形,那就好像“一个出兵口,被密密麻麻的炮塔包围了,甚至还有三个满级英雄随时传送,传送过去之后,盘古疯狂嘲讽,太上远程点杀...” 完美。 苏甜笑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但后续变化会极快,我们必须趁着这个时间,收拢大势,毕竟其他四大世家都不是吃素的。 还有赤云... 赤云祂和老吴不同,祂是这个时候最可怕的刺客。 说明白点吧,赤云...祂可以是任何人,出现在任何地方。 而且如果被人发现了祂的刺客身份,祂就会变成一个只会战斗的疯子。 再说明白点吧,赤云祂是我们九位老祖之一,但祂没有势力,只是自己一个人。” 17.神色莽然(第二更) “太上殿与永生阁的存在,给了我们时间,但他们被发现了是迟早的事...而这注定会爆发一场大战。 吴家要出门,太上殿永生阁堵门,其他老祖会领着势力去包夹,而我们也需要出手去迎战,到时候会是真正的混战。 到那时候... 夏极,你只要出现,就是赤云的目标,祂会不顾一切地出现你身边,甚至是以我的形象,或者小苏的形象。” 苏甜继续分析着局势,“现在我估计除了吴家之外,其他三家在做的事,就是整顿势力,调动兵马。 这也是我们该做的事。 我苏家掌控着北地的一些大贵族,这些贵族可以调动部分兵马,但更多的兵马却是掌控在大商天子手中。 所以,掌控天子乃是势在必行的事。” 夏极思索了下,道:“苏甜,你尽快地收拢这些势力,把兵马调动做好,随时准备出手。” “你呢?” “我去封狼关等宁小玉...还有鬼方女王,然后我去找大商天子夏太乾。” 苏甜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她轻步走到这犹然看似是少年的男子身前,双手贴在他胸前,稍稍一绕就勾抱住了他,然后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胸前,如是在听着他的心跳,如只单纯地在依靠着他,如是在告诉他“这世上有一个女人深爱着你,亦需要着你”。 小苏很乖巧地侧过了头,窗外的风景可真美呀。 苏甜闭上眼,如小妻子对着即将离家的丈夫,温柔道:“注意安全,办好了事,就早些回家吧。” 说完这句话,她便是稍稍退开,手掌翻覆之间,已经取出了一个散发着玄奇毫光的图卷。 但见那图内里水墨缥缈,雾气氤氲,日月流转?山峦大河?国邦狼烟,尽皆入目?仿是站在一个小世界的入口俯瞰着其中的风光... 这是山河社稷图。 苏甜卷起那图?递给了夏极,“给你。” 见到夏极没有立刻取走?苏甜直接一把掰开他的手心,然后把图塞在了他五指之间?“哎呀?别说什么了,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这个...反倒是你很容易置身在极度危险的环境里,就让山河社稷图来保护你吧。 这局势?看似急促?但内里暗藏乾坤,正奇阴阳,杀机无穷,无人可穷极其中变化与奥妙,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悬而未定。 所以,夫君?你一定一定不要急躁。 无论局势是优势还是劣势,总归存在着变化的可能?优势也可能是陷阱,劣势也可能是假象?只要你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你要永远记着?家里会有人一直等着你归来。” 小苏彻底转过了头,好甜呀,感觉自己也是这样的,可好像说不出甜姐姐这样的话来呢...如果要说,那就是“嗯,俺也是。” 夏极十指为梳,理了理苏甜的头发,然后轻声道,“我会的,你也照顾好自己。”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甜忽然稍稍垫脚,轻轻吻在了他的侧脸,然后用笑着的语气道:“对了,我问过了,吕家老祖说妙妙现在还是在外面乱窜,根本就没有人找得到她。 妙妙是谁呀?” 夏极道:“是我前世的妻子。” 苏甜问:“那如果有一天我和她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并且还掉到了水里,你救谁?” 夏极道:“两个都救。” 苏甜没有追着问“如果只能救一个呢”,而是轻轻应了声“好,我明白了”... 她眸光闪动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她双手却更紧地搂住了面前的男人,闭着眼轻轻蹭着他的胸口,似乎在享受着这天地将倾前的一丝...温存。 ... ... 嗖! 嗖! 两道白光闪过,出现在大商西方的封狼关前。 边荒古道,白雪连天。 灰茫茫的天穹之下,是残破的烽火雄关,是黑底白顶的千峦万障... “哥,鬼方还没来。” “苏家情报说了,鬼方的冰霜巨人大军应该在三天内会到这里...而在南方则有另一支铁骑大军正往这里而来。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两者会在这里碰头,然后爆发大战。” “那我们该怎么办?” 夏极早就想好了,他来这里,不止要收下宁小玉,还要收下“鬼方女王”屠洛,以及她的三千冰霜巨人。 做事就如打牌,一手同样的牌,不同的人,打出的效果完全不同,做事也是一样。 他来这里并不是要等,而是沿途走走停停,侦查双方的进度,估算一下时间。 现在,他已经侦查好了。 宁小玉的铁骑和屠洛的冰霜巨人,会在后天的黄昏时分在这里遇上。 一旦到那个时候,他只能在双方里选择一人,选了宁小玉,必然和屠洛作对,反之亦然。 但是... 问题的关键在于,宁小玉的铁骑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问大商皇帝借来的。 所以,如果自己能取来大商皇帝的圣旨,就可以“卸了宁小玉的甲”,让那“六万铁骑”无法再被她调动,然后这就有了回旋的空间。 大商皇帝——夏太乾,是一个很可悲亦可恨的人。 夏极前世也许必杀他,但这一世,他的目光已经无比开阔,因为只要他赢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改变,哪怕是生死。 他甚至可以去轮回台,直接提人。 本来这一切,都不可能改变,因为就算你能想到,也不可能来得及做到。 可是有了苏富婆大把大把的“龙行千里”,一切似乎都改变了... 夏极完成封狼关的侦查后,看着小苏莽然的目光,他道:“去见见夏太乾吧。” 小苏想起那身穿龙袍,睥睨天下的皇帝,心底还有些从小生出的害怕,但这害怕很快被淹没了。 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女儿,甚至和皇家没关系... 所以,她捏了捏拳头问:“要打他吗?” 夏极道:“不,我觉得这一次,他会站在我们这边...” “欸?” “走吧,如今的夏太乾应该在大河之南的江业都。除了我们,其他世家应该也在找他了吧?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嗯!!” 小苏神色莽然。 18.祖龙之谜,扑朔迷离(二合一) 大河之南,江业都城。 夏太乾神色阴郁,正身穿龙袍坐在星辰如水的夜色里。 夜色很冷。 他的心也很冷。 冷的绝情,残忍。 只因为他要复仇,只因为这数十年的隐忍。 桌上放着一盅酒,每到深夜,他都要喝一些,因为这冰凉的酒水入喉之后,会化作令五脏六腑焚烧的火焰。 被火烧着,才会好受些。 但他从不会多喝,因为喝多了,就会影响思考,软弱心志。 今天,星光正好,所以他又在喝酒。 只是酒喝着喝着,他就看到阴影里走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夏极和夏小苏。 夏太乾神色露出玩味之色,在他看来,这两人原本该是早就定好了悲惨的命运。 夏极应该战死在皇都,而夏小苏应该联姻嫁入突厥... 可是,这俩人却凭空消失了,避开了这灾祸。 如今突然出现,竟是绕过了外面层层守卫,显然是能力不弱的。 至少在他印象里,无论是夏极还是夏小苏,都是连武功都不怎么精通的人。 他正想着的时候,夏极已经坐到了他面前,直接道:“夏太乾,我知道你要复仇,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大商天子听到这一句话,顿时一震。 他眼中玩味神色消失了,抬眼看着面前少年。 他本也是一代隐忍的雄主,很是聪明,此时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藏在里面的诸多意思, 首先是“夏极已经知道了两人非父子”? 其次是“夏极也知道了他的隐忍与以及对世家的仇恨”。 但?合作是不可能的,因为... 夏极直接叫破了:“我知道你杀了苏临玉?这件事可以先放在一边。” 夏太乾双瞳紧缩?忍不住冷嘲道,“你连这个都知道?还要与我合作?老七...你...” 话音还未落下,他只感到了一股恐怖的气势从对面升腾起来?镇地他无法再说半句话了。 夏极道:“你想毁了世家么?” 夏太乾忽然发现短短三个多月不见?眼前这熟悉了十多年的“儿子”,已经无比陌生了,可谓是再无一分像从前。 他皱着眉,深吸一口气?然后脸上却露出笑容?好奇道:“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把你改变到这种程度?” 夏极道:“废话不要多说了,现在你的处境也很危险。因为五大世家之间发生了争执,这五家甚至引发了战争。” 夏太乾眼睛亮了起来。 夏极道:“但是战争确实四家灭一家,虽然这一家还有些神秘势力帮忙,但终究还差了几分...我来这里?是想问你,如果你想世家两败俱伤?你帮哪一边?” 夏太乾笑道:“自然是要被灭的那一家,让他们多杀一会儿...” 这位大商天子某种程度上已经疯了?大商皇族已经绝后了,他也无法生育?不发疯才怪。 夏极道:“吕周神吴四家?要灭苏家。世家之间的厮杀?需要动用军队,祂们虽然掌控着不少大家族大权贵,但天下大势目前还是在你手里,也只有你能够调动天下最多的兵马。” 夏太乾垂下头,这个信息真的是让他心神动荡了起来,他开始思索。 夏极也很有耐心,静静等着。 忽然,这江业都城起风了,而不少密集的脚步声往这里而来,显然是有人察觉了天子在与人说话。 夏太乾这个天子说白了,还是处于“半囚禁”状态的,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都是有人在盯着。 听到这许多脚步声... 夏太乾忍不住抬起了头,只不过他发现这陌生的七皇子竟是一动不动,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紧接着,他就听到不少脚步声从屋脊上传来。 然后,他看到那位以懦弱胆小著称的九皇女一跃上了屋脊... 再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嘭嘭嘭”声。 巨响。 连绵不绝。 天云遮月,光泽暗淡。 隐约之间,只见一道道黑影好似被某个怪物在狠厉的撞飞,一个个飞地远远的,轰砸在远处的地面,发出哀嚎。 可很快哀嚎声也没了,那怪物似乎打出了感觉,一拳一个,秒杀。 夏太乾:...... 他揉了揉眼睛。 这不可能。 这真的是夏小苏??? 夏极道:“快决断吧。” 夏太乾道:“就算决断了,我们怎么离开?” 夏极道:“我自有办法。” 夏太乾也是异常果决之人,眼珠急转,思索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直接做出了影响今后命运的抉择,他直接道:“我帮苏家!!” 说罢,他直接起身道,“我去收拾些重要的东西。” 夏极随手丢出一颗戒指。 夏太乾接过。 夏极道:“这是储物戒指,快点。” 夏太乾道:“以后怎么称呼你?”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今后,我们算同一阵营的人。” “等等,你...”夏太乾欲言又止,他本来想问“你为什么帮苏家”,但想到夏极本身就是苏家后代,说不定他的消失、他的改变,都是苏家造成的。 所以,夏太乾改口道:“带我去见苏家能说话的人,我与他商定之后的方案。” 夏极一听就知道这大商天子脑补了什么,他也不辩解,笑笑道:“好。” 片刻后,夏太乾已经收拾好了诸如玉玺之类的东西,便是走出了内宅... 夏极则是对远处道了声:“回来吧。” 小苏此时打的正开心呢,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自从继承了那上古大帝的力量之后,好像就特别喜欢打人... 听到兄长的呼喊,她又一拳一个,轰飞了来犯的敌人,然后落下了庭院。 此时,夏极直接取出两枚“龙行千里”,将一枚递给夏太乾,并且交代了使用方法。 然后,他心底默默道了声“有苏富婆在就是好”,就捏碎了“龙行千里”。 嗖嗖嗖~~~ 三道白光闪过。 三人已经站在了苏家入口前。 夏极带着夏太乾直接进入了苏家。 夏太乾初到这般仙境般的地方,也是稍稍震惊了下...忽然之间,他已经明白了,世家和人间真的不是一个层面的力量。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许要报仇雪恨,只能帮助这苏家与其他四大家对抗了。 忽然,他耳中传来夏极的问话。 “祖龙是什么?”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说吧。” 夏太乾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祖龙自称是我大商王朝历代先祖凝聚而成的力量,可以给子孙灌顶力量。 但我知道并不是,应该是各大世家的老祖假扮为祖龙。” 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在乎吐露心迹了。 夏极却皱起了眉... 又问道:“祖龙是什么模样?” 夏太乾道:“一条金色的七头龙。” 夏极道:“其他还有什么信息吗?” 夏太乾想了想道:“没了。” 夏极稍稍陷入了沉默。 金色的七头龙? 他记忆里,从没见过这种生物。 虽然理论上是有这种东西的,但事实上,他在这整个宇宙里都没见过。 大商王朝历代先祖凝聚而成的力量? 这种鬼话,连夏太乾都不相信,何况是他? 但既然此事无果,夏极也暂时不在纠缠,而是向着大商天子取了几分盖了玉玺章的空白圣旨,又要了调兵虎符,这才离开。 夏太乾到了这里,自然会化作苏甜的一枚棋子... 在这场大战里,苏甜倒是有些像是总指挥了。 而他则因为和这个世界有太深的因果,也有太多的认识,需要不停外出。 ... ... 哒哒哒哒... 铁蹄踏地之声,如细密雷鸣,震地官道都如在上下颤动般。 冬日晨光倾盆而下,带动着川流铁甲之上的寒芒,一阵一阵掠过,刺眼耀目。 而这支铁骑大军之前,却是一个手抓长刀的将军。 奇异的是,这将军未戴沉重金属头盔,未披铠甲,却只是包裹在一层黑色的纱衣之中,而头上则是戴着一顶黑纱斗笠,遮蔽面容,看不真切。 将军之前,却是一个眉眼俊俏、面带桃花的僧人。 这僧人身形如飞,虽然未曾骑马,但速度却丝毫不比那疾奔的铁骑慢。 这些人就是前一世拦截鬼方冰霜巨人的那支队伍。 将军是宁小玉。 僧人是佛门二十诸天之一的日宫天子——枯明。 佛门二十诸天自然是周家老祖的势力,亦是因其特殊性而同归于天道。 只不过,周家并没有“龙行千里”这种东西,所以这枯明还不知道自己立场已经发生转变,也未曾拉拢宁小玉。 这支队伍本该一直前进下去,但此时却忽然停了下来,因为...路断了。 官道怎么会断出一个沟壑? “日宫天子”枯明好奇地看着那沟壑,只是稍稍分辨,就察觉这是被人随意一击斩出来的。 这一斩,直接斩出了三米余宽的深沟,铁骑再也无法通行了。 骑兵们看着那深沟,很快便是有人指挥,分出了数千士兵开始就地搬石挖土,填那沟壑。 只要沟壑平了,就可以过去了。 而这时,只见官道尽头的晨光里出现了两道人影。 那两人转瞬便至。 日宫天子看去,只见那是一男一女,他都不认识,便要出声问姓名。 夏极自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俊俏僧人是谁,也知道他此行是为了施展【九阳心经】与【宝日天子身】,以使得气温升高、从而降低冰霜巨人的力量,以确保宁小玉可以一刀斩杀更多的巨人。 可是,这样的僧人今次却必然是要站在天道那边的。 所以,夏极也不废话,待到走近了,左手微微竖起,道了声:“南无阿弥陀佛。” 日宫天子一愣,但他身为二十诸天之一,自然也是需要行礼的,于是也面带微笑,微微颔首道:“南无阿弥陀佛。” 夏极直接抬手,杀日宫天子根本不需他出全力,直接万法化一象,一象化一刀,刀光掠过,其中强大的气息直接带着日宫天子爆开了... 但奇异的是,日宫天子即便死亡,却也不曾留下血肉抑或舍利子,而是化作一层灰烬,直接随风飘远了。 他的突然出手,以及强大的力量,使得远处的六万铁骑还有蒙面的宁小玉都愣住了。 夏极直接跃过沟壑,在有任何人发问前,取出了圣旨与虎符,高高举起道:“天子有令,此行取消,听我指挥。” 众人哑然... 很快,骑兵里有一名为首将军样的人走出。 夏极把圣旨和虎符递给他。 那将军检查了下,扬声道:“是真的。” 紧接着,这将军直接半跪下来道:“臣领旨。” 夏极道:“继续原本的路线,前往封狼关。只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攻击鬼方。” 那将军迟疑了下,然后道:“是。” 蒙面的宁小玉已经彻底傻眼了,她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夏极却是看着她笑笑,传音道了声:“宁姑娘,好久不见。” 宁小玉:!!! 那黑纱斗笠下眸子呆了呆,她仔细凝视着对面的少年,她很确定,从没见过这个人。 夏极看她这样,便笑道:“宁姑娘不如边走边听我说...” 宁小玉问:“你是谁?” 夏极古怪地看着她,忽然道:“宁姑娘从小就与父母走失了吧?是养母养大的吧?” 宁小玉一愣,缓缓道:“你怎么知道?” 夏极笑道:“因为...我可能是你的亲人。” 他没有忘记宁小玉身份的特殊,所以要借着这个机会来测宁小玉的血。 ... 滴答~~ 滴答~~ 两滴血落在了银盘之中,惊起两圈重叠互触的涟漪,旋即落定水中。 未几,这两滴血便似是感到了彼此的存在,而相互吸引着向中央而去,最终啪嗒一声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 宁小玉惊了。 夏极舒了口气,看来自己想多了... 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小苏不是苏家人,但她的血也能与自己融合”,所以他又猛然抓着宁小玉的手再取了一滴血。 宁小玉:??? 夏极对着那六万骑兵的将军遥遥喊道:“将军,借一滴血。” 那将军也不问,便是直接走了过来,真气运转,从指间逼出一滴血。 宁小玉奇道:“你要做什么?” 夏极重新取了清水盛放在银盘里。 ... 滴答~~ 滴答~~ 将军的血和宁小玉同时落入银盘,然后...同样地聚合在了一起。 夏极猛然抬头看向宁小玉。 此时,他心底有一种奇异的古怪感。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试过小苏和别人得血能不能融合起来... 如果能的话,那说明什么? 19.屠姑娘,我也能瞬移(第一更) 夏极寻了机会,开始进行滴血测试,然后他发现小苏的血也能与其他人完全融合在一起。 看到兄长幽幽的目光,小苏惊了。 “喂,哥哥,你怎么了?你别怀疑我呀~~~我...” 小苏连忙解释。 夏极虽是之前臻至道境,然而道境并不意味着全知全能,至少这些边缘知识还是不清楚的。 见到小苏好奇与真诚的目光,他忍不住开始思索。 小苏乃是从天人道转生的天人。 天人乃是天地化生而出,所以血液这才具备了特殊性吧? 只不过,一时半会,他也无法找人试验,毕竟在这个宇宙里,六道轮回里的“天人道”几乎就是摆设,不会有人利用那条道转生。 如果自己赢了,成就了天道,那么或许可以好好利用天人道。 使得强者可以完成“百世轮回”,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之中,变得强大,从而以最快的速度培养出一批大能。 夏极思绪一闪而过,他发现还没成就天道,就已经开始从那个角度考虑问题了,在开始担心今后的宇宙如何运转了。 毕竟... 并不是说他赢了,一切就好了。 而是这个宇宙本身存在了极大问题,即便天道换成了他,他依然是接手了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 他扫了一眼宁小玉,宁小玉也是怪怪地回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也太奇怪了吧? 不是,好像是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了。 夏极神色动了动,难道说宁小玉也是天人转生? 那为什么前世自己没有察觉到呢? 他一时半会没想明白,便是把这杂念抛开了。 而此时... 三人已经出现在了封狼关下。 事实证明,人的好感即便过了一世,还是会存在。 前世你看中了谁,这一世你再见那人,还是会看中。 这一点在宁小玉身上体现无遗。 就在等着的时间里, 宁小玉和夏小苏居然很快又聊到一起去了。 宁小玉本来是看小苏似乎单纯,想要套话,结果一来二去,却发现这姑娘的善良、理念、甚至还有不少喜好都与她不谋而合。 于是,这一对前世的君臣,这世也开始迅速变成朋友?好感度“噌噌噌”往上飞升。 而就在此时?大地震动了起来。 泥土与冰雪,成了黑白混合的波涛?带动封狼关内外埋葬的无穷骸骨?破土而出,跌宕起伏?宛如骨山鬼潮。 ... “鬼方女王”屠洛坐在冰霜巨人之王的左肩, 她看着远方?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屠洛银发蓝瞳?皮肤如冰霜铸成,身形曼妙高挑,散发着浓烈异域风情的女人味儿, 尤其是那一双蓝如幽海海心的瞳孔?格外美丽。 此时?这样的眼睛正看着封狼关下的三人, 以及三人身后那数万铁骑奔腾而来的壮观场景。 冰霜巨人虽然只有三千,但面对连破防都不做到的人类士兵,他们充满了骄傲感,便是一个个嗷嗷叫着? 喊着“给他们的颜色看看”, “让他们吃土”? “俺的狼牙棒已经饥渴难耐啦”。 屠洛心底却莫名闪过一抹不详之感,她本能地就抓出了这次中原之行的收获——土行旗! 这法器可以带着小部分人进行传送?可谓是独一无二的法器了。 只是,如果这位鬼方女王看到夏极戒指里那么多的“龙行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即便身为女王?也不可能想象到苏富婆的富有。 冰霜巨人之族虽不好战?但是却也不会一见面就怂,尤其是在一个他们横行无忌了一整个冬天的大商,更不会怂了。 即便屠洛喊了声“小心”,他们还是只当自家女王就放了个屁,嗷嗷嗷地吼着杀了出去。 宁小玉好奇地看着那男人,不知他要怎么办。 此情此景,他难道准备靠一个人上? 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助,没有人去统御那六万铁骑... 那么,别说六万,就算十六万,六十万,也别想打得动冰霜巨人。 尤其是,此时天气还这么冷。 天越冷,冰霜巨人可是越强大。 她正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夏极右手一扬,从虚空里抓出一柄丈八的漆黑魔戟,踏步往前走去。 让宁小玉好奇的是,这男人脸上不仅没有紧张,更没有自信,而是一种奇异的神色。 仿是... 缅怀。 他好似沉浸在某个回忆里。 他好似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迎向那可怕的三千冰霜巨人。 宁小玉好奇地问小苏:“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苏骄傲道:“他是哥哥!” 宁小玉道:“我知道他是哥哥,他...” 小苏强调道:“是我的哥哥!” 宁小玉:... 她正要再说什么,远处却已经发出了震天般的轰鸣。 夏极根本就不用全力与那些冰霜巨人交手,而是如旧地重游般,带着回忆,一人一戟在巨人里冲杀。 这一刻,前“世”的他,这一世的他,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戟影狂舞,与各种重兵器狠狠夯砸。 嘭嘭嘭! 嘭嘭嘭! 凡他到处,冰霜巨人就如柔弱的小鸡一般,被一戟一戟地拍上天。 开始还只是一个个飞天, 没多久,就是一群群飞天了。 夏极此时的力量虽然还是十境法相,但某种程度上,他在这个境界已是无敌了,即便是老祖也只能拿出灵宝才能与他交锋。 三十六万法,三十六象。 虽无前世的法身支撑,但却有苏甜奉献的采补之力。 再加上夏极本身对于力量的理解。 他如今的实力,比起当初与老吴和吕婵对战时,还要强上一些。 更何况,他攻有“挥舞之间,天地皆暗”的灵宝——大暗黑天戟, 守有“暗藏一界”的灵宝——山河社稷图。 冰霜巨人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屠洛是彻底惊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在巨人里冲杀的男人... 如果鬼方在入侵大商时有这男人在,鬼方别说攻破封狼关了,只要不团灭都是足够好的了。 怎么可能这么强? 怎么会? 她心跳加快,本能地就伸手握紧了“土行旗”,毫无犹豫地一个闪烁,就带着冰霜巨人之王消失在了原地。 然后,她才舒了口气,这就看到身侧亦是一道闪光。 闪光显出,露出夏极的模样。 夏极笑了笑:“屠姑娘,好久不见?” 屠洛:...... 20.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第二更) 屠洛虽然是鬼方女王,但中原语却也说的很是流利,她直接问:“我认识你么?” 夏极道:“认识。” 屠洛:??? 我明明不认识你。 她也不提这个话题,而是顺势道:“那么,阁下这么强大,要做什么呢?” 夏极“鬼方对于强者一直是很尊重的吧?” 屠洛道了声“确实如此”,但是她又看着眼前这年轻的男子,心底无语道:你这种强的太过分了,就不是尊重不尊重的问题了。我鬼方冰霜巨人在大周肆虐横行,到现在却被你一个人追着打。 夏极道:“那么,我需要你们的友谊,也会在今后给你们友谊。” 屠洛愕然了下,奇道:“阁下解决不了的事,我们鬼方定然也解决不了。” 夏极道:“这不是一城一地,而是全局,是整个人间。所以,我要你们帮我,而在胜利之后,你们也会获得一片真正适合冰霜巨人族生存的小世界。”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从全局考虑了,又想着如果赢了,一定要把这个世界的珍稀物种好好培养,发展出独特的巨人文明。 冰霜巨人一族显然就是这种珍稀物种。 屠洛听着他的话,显然有些发愣。 一个适合冰霜巨人生存的小世界? 她沉吟道:“你是谁?” 夏极没说什么,他现在说了也没什么意义,而是把之前准备的一卷图轴直接从怀里取了出来,远远地抛了过去:“这是北方冰雪之国,通往约顿海姆的地图。” 屠洛再次愣了下,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她的打算? 她确实是想着等一段时间,就去北方寻找传说之中的冰雪国都——约顿海姆。 只不过,那名为“约顿海姆”的小世界却是只在传说之中,极其难寻,甚至都无法确认是否存在。 她结果图,展开,这一看,目光顿时被吸引进去了。 她近乎本能地觉得,这地图是真的。 或者说,这样的强者不会说谎。 就在她看着的时候,夏极又道:“我承诺你,等大战之后,我若胜了,约顿海姆会成为一个真正适合巨人居住的世界。” 屠洛很想问“你凭什么这么承诺”,但想到这男子的不凡,便是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情绪道:“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是么?” “是。” “呼~~”屠洛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道?“那您需要我做什么?” 夏极道:“明年入冬前,再度领着你的冰霜巨人?进入大商境内,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屠洛还在犹豫。 她自然不会存着现在先骗过去?之后却不执行的想法?因为无论是她还是眼前的男人,都是有着信用的。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不屑去撒谎。 更何况,如果撒谎的话?这神秘男子很可能会寻到巨人栖息之地。 良久?鬼方女王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随后,两人约定了到时候联系的暗号... 紧接着,夏极又给了屠洛以及那冰霜巨人之王各一个龙行千里,教导了使用方法。 屠洛看着那古玉,有些舍不得用... 这种逃生和切入战场的神器?就这么赶路用,真的合适吗?? 然而?她还是使用了。 三道光闪过,三人再度出现在了封狼关前。 然而?此时夕阳里的封狼关下... 屠洛看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冰霜巨人们...似乎正在被一个娇小的姑娘追着暴打,她再度陷入了沉默。 也许小苏其实对付这么多巨人还是有些吃力的?但这些巨人刚刚已经被夏极打的吓破了胆?此时自是削弱了许多。 ... ... 夏极完成了对宁小玉?鬼方女王,六万骑兵的招揽之后,便是回到了苏家。 然后,则是根据苏家提供的信息,开始了招揽或是争夺各方势力。 这是真正的如同围棋手谈的边角落子了... 苏甜和夏极,则是这落子之人。 双方调兵遣将的速度都很快。 因为龙行千里的原因,执行力更是惊人。 然而,周、神、吕三家却也各有优势。 周家有着二十诸天的协助, 二十诸天就是二十个佛门超凡势力, 这样的超凡势力再加上为数不少的僧兵数量、以及各自特殊的能力、玄阵,形成了一个难以攻破的体系。 吕家因为偏向道儒两派,所以居然很快把儒门八奇的老师颜愠给纳入帐下。 颜愠便是前世以定水珠调大河之水、水淹皇都,再与夫子夏极进行“南北之战终场三战”最后一战手谈的对手。 颜愠的归降,又带动了两位儒门八奇的归降。 吕家一下子就拥有了三人。 除此之外,这片土地的道门亦有着如同佛门二十诸天一般的势力,名为三十六福地。 “二十诸天”与“三十六福地”这佛道两门的超凡势力,大多是隐藏在小世界里的,所以夏极前世根本就没见过几个。 可没见过,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至于神家,也是极为不凡。 这就是一个可以被称为“万魔之宗”的家族,门中弟子大多生命力极强,有的即便被人砍了头还能自己把头装回去。 不止如此,这神家拥有着很多黑暗里的超凡势力,同时又掌握了相当一批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没有生命、但只听从指挥的巨魔兵。 这也是当初神家弟子可以去往大周做大将军的原因。 这,就是世家们各自的底牌。 但苏家也不虚,苏甜的速度也很快,她亲自出手,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很快就把天下群妖联系成了一张大网。 这大网,包罗人间,再至海外。 总之,四家势力,互相碾压,无论在哪儿都会忽然爆发出激烈的战争。 至于吴家... 他们七个出口都已经被塞满了各种傀儡。 无论谁出门,只有死路一条。 盘古显然不满足于此,他正在连夜赶着激活一批被称为“傀巫”的恐怖玩意,那玩意甚至需要他得精血激活... 一旦激活了,他就要立刻对吴家发动总攻了。 盘古是个喜欢和和气气的人,但一旦不和气起来,便狂躁到了极点,时时刻刻以“三天之内杀了天道”为目标,而孜孜不倦的奋斗着,思索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计划。 ... 这天下,自然就乱起来了。 即便普通百姓也感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整个大周版图所有的势力,都已被卷入这场风暴里。 但风暴过去,一切...都会安然。 或是照旧,再慢慢步入毁灭。 抑或新生,走上一条谁都未曾见过的道路,通向新的世界。 那世界也许光明,也许...依然是毁灭。 21.恐怖盘古,一个顶俩(第一更) 天下虽然动荡,但不过是调兵遣将。 最动荡的核心始终是在吴家的出口。 吴家出口有七个,最偏僻的一个是在天云峰之中。 天云峰地处南方,靠临东海,云蒸雾缭,野兽众多,山瘴氤氲,便是猎户也不会来这里打猎。 而此时,天云峰最大的一处山峰的山腹里,却是一片光亮。 不知是从何光源散发的光,照耀出此处极大的空间。 这山腹,居然整个儿都是空的。 这片近乎十多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傀儡,角落里则是堆放着无数的书籍。 滋滋滋... 哧哧哧! 嘭! 轰! 哐当~~~ 嘈杂的声音,频频响起。 一个壮硕如小山的短发男子,正在傀儡“山”里来回走动着。 凡是被他手触碰过的傀儡,都如拥有了生命,直接活了过来。 这些傀儡品种繁多,有动物系,植物系,还有怪物系,想象系,更有放在巨大箱子里需要到现场去进行组装的“雄关傀儡”。 这短发男子自然就是盘古。 他一边激活着傀儡,一边侧头看向这山腹空地边角摆放的十三个铁笼子。 所有的铁笼子都被黑布遮挡着,那里面关的就是巫傀。 他已经取出了十三滴精血,喂给了巫傀,现在就是等它们“苏醒”了。 盘古激活完了一批傀儡之后,便是跳到高处,伸出手指数着傀儡的数量。 他可不是一个一个的数,而是一群一群的数。 每一群傀儡都有五千个,组成了一个密集到不能再密集的方阵,依序排列着。 “一,二,三... ... 十一,十二,十三... ... 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 ... 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 ... 一百九十一,一百九十二... 唔,再来八组,凑个整数。” 盘古完成了估算,决定凑齐一百万傀儡,分成二百组,等时机合适了,他就要对吴家发动最疯狂的袭击。 于是,他又开始了疯狂地激活之旅。 而间隙的时候,他则会停下来看着一张地图发呆。 如果老吴看到这张地图,一定也会发呆。 因为这居然是吴家的地图... 盘古早在不知不觉中,把各大世家的内部地图给绘制了出来。 什么时候勘察的? 也许只是一次无意的世家邀请,也许是其他什么时候... 盘古把“研究战术”和“制作傀儡”这两件事分开做,当他从一件事切换到另一件事的时候,就好像换了脑子。 换了脑子,对他来说就是休息。 难道人还要睡觉吗? 不,盘古从不睡觉! 浪费时间。 他完成了一万傀儡的制作后,就托腮站在了地图前,开始喃喃道: “吴家的地图结构虽然只有上下两重天,但并没有减少其复杂程度, 因为...第一重天几乎是缝合而成的。 吴家就是个绝地连接的中点... 过去,我还疑惑老吴怎么有这般的力量,把诸多绝地连在一起。 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天道作为推手。 那么,天道会如何利用这些优势呢?” 盘古来回踱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开始假想自己是天道会怎么做。 他思维运转极快,每一刹那,都有无数的声音响起,无数的声音流转。 某种程度上,他的人格已经形成了分裂。 等到高境界的时候,他能随时分出几个自己,坐在一张圆桌上进行开会讨论。 然而,他所有的人格都有一个特点:冷静,理智。 哪怕是最疯狂的那一个,都如此。 所以,他所有的人格都和平共处着,并且尊崇主人格。 除了主人格之外,还有四大人格格外突出。 其中,三大人格为了区分祂们自己,便按照诞生的先后顺序,各自取名为“玉清,上清,太清”。 另外一个人格,则是黑暗人格,自号“冥河”。 如今这些人格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完成了分析。 盘古喃喃道:“天道若要破局,看似需从大局入手,然而...身为宇宙之道,如何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大局上? 祂必然会更多的依仗自身。 所以,天道很可能利用绝地以及一些只有祂知道的信息,来进行对自身的强化。 如今一切都在十境之内,但这只是说人自身无法通过血脉而获得法身,并不是说无法通过外力获得法身。 比如...” 他双目闭上,再睁开时,两个瞳孔居然闪现出不同的神采。 一个极度漠然,一个极度黑暗... 他缓缓道:“缝合。” “如果他能利用缝合之力,将绝地里的力量缝合到祂身上,那么某种程度上祂会处于一种无敌的状态。 除此之外,每一个绝地都有着不同的存在,不同的诡异力量... 吴家擅长用魂,那么天道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 缝合,与怨魂么?” 盘古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他跑向远处,绕开了边角的书堆,然后钻到一堆存放资料的信息册前,开始了翻找。 没多久,他又捧出了一大堆的厚册子。 每一本册子的厚度,都足有婴儿的小臂大小。 而每一本册子里,居然都记录着有关不同绝地的信息。 这些信息由组多数据构成,显然这些绝地里有不少物种被这男人研究过。 盘古又开始了漫长的数据分析。 “三天之内,一定要干掉天道。” 虽然这句话,他三天前就说过了,且没有实现,但这不妨碍他设定一个又一个“三天内必杀天道”的计划。 当然,这计划的实施,他有着一个真正的可怕无比的后手。 这个后手,一定在所有人的推演之外。 没有人会想到。 但是,这个后手,不到关键时刻,不得揭开。 天道可是低估了一些人对祂的恨意啊。 哗哗哗~~~~ 书页翻动的声音极快。 盘古盘膝思索着。 他强壮的身体被光亮投落身后,化作淡淡的影子。 而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 裹着漆黑长袍,戴着白纱头盖的太上正在喝热水,她小嘴巴就如粘在了茶杯上,没事的时候就多喝热水。 名媛般优雅的少女则是叠腿坐在太上身侧,身后插着一把太阳伞,遮挡着天空落下的耀目光华。 两女看着远处一头劲儿在忙碌的盘古,深深感到这男人实在是一个顶俩... 不,是一个更胜三四个! 22.天道,是时候清算总账了!(第二更) 盘古的傀儡制作,和这个世界江湖上的傀儡制作当然不同。 他以秘法采用了一种“能量倾泻”的手段。 可以说,每一个他所制作的傀儡都可以使用出当前境界层次的力量。 譬如,如今所有人境界都被压制在十层,那么这些傀儡的攻击就是十层的攻击。 这就相当于,每一个傀儡都是一个人间的传奇武者。 然而,因为傀儡躯体的特殊性,与可塑性,盘古更是发挥想象,将一些傀儡“组装”出了“法身”的效果。 而这,就是那被黑布遮挡住、关押在铁笼子里的十三尊巫傀。 这十三巫傀还不是一般的法身,虽然没有火劫里的噩兆那么地横压一时,但也绝不是普通法身能够比拟的。 要知道噩兆横压一时,也就是在火劫而已... 这巫傀则是在每一个境界,都极其强大。 它们...是活的。 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存活着。 它们的强大骇人听闻。 尤其是现在... 在这个没有十一境法身的时代,巫傀的恐怖性就更加地被体现了出来。 然而,盘古为人很平和,他身为永生阁的阁主,平日里就和和气气地低调搞些研究,就算前世遇到了穿越者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也会很和善地与他们交流。 甚至解剖之前还会给那些穿越者喝一杯咖啡,顺便谈论一下家乡的风景和文化。 他不喜欢展露自己有什么东西。 然而,他的底蕴很丰厚。 他不会关心大势变化, 只喜欢在各处搞研究... 否则,当初如果是他对上夏极,现在有没有夏极还真不好说。 夏极是真的运气好。 最初的时候,被苏甜悄悄护着,护了才几十年, 之后,穿越者入侵,老祖们就被召走了。 否则,即便是火劫后期,夏极自身实力强大恐怖,外加黑皇帝之身,对上盘古这种存在,结局真的难料。 此时,盘古已经把所有的力量和盘算都倾泻到天道头上了。 他没日没夜的制作着傀儡,等到足足二百支傀儡小队、一百万傀儡成形后,他才停下了动作。 此时,是春初,江河初解冻。 天下局势纷乱,五大世家在争夺着“边角之地”。 “天元”之处,则是盘古、白烛、太上对战天道、老吴,整个吴家。 这可谓是划分成了两大战场。 “边角之地”争的是大势,彼此蚕食鲸吞,妖道佛魔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局势复杂到了极点,每一处都如埋着炸弹般、随时可能引发一连串的战斗,空前残酷,不死不休。 “天元之地”争的则是方寸,斩首。 盘古,要斩天道的首级。 他完成了“工作”,走到山腹之前,看着春雨连绵不绝,仰头深吸一口气。 一闭双目,脑海里就仿是升起了那无穷的厮杀声、呐喊声。 他活的岁月远远不止万年,他也曾见过一个又一个天资骄纵、惊艳绝伦、气运极强的大能,见过那些大能飞向孤独而死寂的宇宙,星河冷风急,一去不复返。 即便是盘古这么理智与沉稳的人,想到这里,也不禁有些走神。 要知道,那些大能里可有不少是他的朋友, 更有他曾经的亲人,可以让他愿意为之而死的人。 那些人都死了。 盘古知道,那些人都成了黑潮的一部分,在无穷无垠深邃冰凉的星河里、宿命般地萦绕着人间,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地绕行。 他思绪闪烁,伸出大手,五指摊开,对着天穹。 春雨,就这么“滴答滴答”地落在了掌心的纹理之间,如泪水横流。 前尘,千年,万年,十万年,百万年...皆是恍然如梦。 许多事似还历历在目,许多人似还在眼前。 盘古闭上眼。 啪!! 五指猛然握紧,捏爆了面前的春雨和空气。 这如同山峰般的男人双目里闪出无尽的疯狂,唇角扯起几分狰狞的弧度: “天道,是时候清算总账了。” ... ... 白烛拉拉太上。 太上还在多喝热水,侧头看了一眼白烛。 两人其实都不弱,也不傻,都是能够掌控大局、操纵各方、隐于幕后的那种存在。 这从前一世,太上万里追踪,单枪匹马于西方火域追踪到夏极和小苏,然后当着蜃君的面把两人重伤,就可见一斑。 然而...盘古实在是太有主见了,也太可靠了。 这俩发现只要跟着盘古,就可以把脑子给丢了,毕竟一个小团体有太多脑子不好。 盘古的脑子就够多了,再加上了她们俩,完全是添乱。 所以,明明很强悍的白烛和太上,此时表现的如同两个可爱的少女。 太上还在喝着热水,充分发挥着一个活了很多很多年的老祖的特性——容易发呆。 一发呆可能就过去很久了。 白烛道:“要出发了。” 太上“哦”了一声,她放下茶杯,然后又把头盖上掀起的白纱放了下来,遮住了脸庞。 太上问:“是吴家有人出来了吗?” 白烛道:“不是,是我们要准备进去了。” “进去......” 太上的反射弧反应了一会儿,还在反应。 然而,这反应却已不是发呆。 她只是想起了老师而已。 她为什么要继承老师的名号呢? 老师名为合道,实则战死。 继承了他的名号,当然也是要追随着他的脚步,去到同一个地方,面对同一个存在——天道。 白烛看她发呆时间太久,又问:“怎么了,是状态不好吗?” 太上双目恢复了清明,忽然她觉得胸口有些堵,眼眶有点儿湿。 白烛道:“如果状态好,你尽快调节一下,盘古正在测算时间,谋划进攻的时机。” 太上有些呆呆地道:“没有不好,我...” “那走吧。” “嗯。” 太上随白烛走向了山腹的出口,这两人乃是超强搭档。 太上的攻击,白烛的辅助,两人在一起,可以玩出不知多少花。 沙沙沙~~~ 天云山的春雨,绵绵不绝,好似死掉的冰冷,融化的冻结,漫天的怨魂。 盘古似乎已经完成了思索,他看着天色将暗,而小世界里的天气和外面世界的天气其实是一致的,所以今晚是风雨之夜,也是进攻之时。 一支支傀儡队伍,走出了山腹。 若从高处俯瞰,彷见一个又一个的沉默军团,向着天云山最云雾缭绕的深处而去。 此去,逆天! -- -- ps:推荐一个精品老作者新马甲的书——《神话寄生》。 23.吴家团灭!(二合一) 天云山上。 一支一支的傀儡队伍,列阵于雄关傀儡之外,漫山遍野。 盘古,白烛,太上站在一座山巅的云层里,俯瞰远处。 三人之后,是十三个黑布笼子, 再往后,则是二十多名的阴阳侍。 这些阴阳侍都是太上殿的人,实力是极强的,几乎可以与每一个时代的天骄相提并论。 也许,他们比之天骄,欠缺的只是福源,心性,还有一点点潜力。 前一世,阴阳侍可是几乎能与许玲玲、风吹雪这样的怪物打的有来有往,由此可见一斑。 再换个角度来说,太上殿是专门铲除异类的专业组织,能铲除异类,阴阳侍会弱小么? 盘古见到天色已暗,便盘膝坐下,看着山野上密密麻麻的傀儡军团,而每一支傀儡军团他都特别安排了四到五个监视显像傀儡,以便了解吴家内部的情景。 这些傀儡,某种程度上是受着他精神控制的。 只不过,这控制并不是全程控制,而是发动类似于“进攻哪里”、“防守哪里”、“等待什么条件满足后再做什么”,“在见到什么之后该做出什么反应”之类。 盘古早就把吴家那庞大的地图记在脑海里了,此时直接堆十批傀儡发动了指示,向吴家四边缘区域进行攻击,攻击结束后则是向旁边的区域转移。 十批傀儡,就是五万人。 而且还是五万个法相境武者。 这里面单独一个傀儡拿出来,都能碾压大部分吴家弟子,除非那吴家弟子取出强大的法器进行消耗。 但是,这些傀儡本也是盘古进行用来试探的。 踏踏踏踏~~~ 十个傀儡军团顿时冲入了吴家。 红月当空,雨水弥漫,森然而宁静的大地顿时被脚步声撕裂了。 傀儡军团一入吴家,直接秒了看门的十多个世家弟子。 然后,四支军团分别向着四个区域攻去,其他六支军团则是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炷香时间,又有四支备用军团向着那四个区域攻去。 这个操作,是为了防止对方动用超大范围的底牌... 剩下两支军团得到的命令,则是“哪里的傀儡损耗得多,就进攻哪里,进行支援”。 吴家顿时陷入了混乱,周边吴家弟子们纷纷带着仆人跑出,试图防守,但是...他们哪里是这大批量傀儡的对手。 不过一两个冲锋,但凡上前的吴家弟子还有仆人,就都团灭了。 盘古哪里还会管那些仆人无辜不无辜,现在都什么时候,只要能胜利,能杀了天道,什么都不管了。 他通过监视显像傀儡,看着吴家内部的战局,手指动了动,受他精神牵引的十支傀儡军团又来到了吴家入口。 这一次的十支傀儡,有五支是植物系的,还有五支则是类人怪物系的。 盘古的操作很简单。 植物系的傀儡无法移动,但攻击很强,攻击范围较远,适合作为“炮塔”。 到时候,类人怪物系的傀儡就会和植物系的傀儡配合,一个类人配一个植物, 把植物傀儡扔到吴家的要道边,进行埋伏和阻拦, 又或者扔到已经化作废墟的吴家核心区域,对一切物品进行毁灭性攻击,保证没有什么可以被重复利用的东西或宝物。 完成毁灭之后,则会向着核心的区域推进。 哪儿是核心区域? 核心的区域当然就是吴家防护大阵所在的区域——由宽数百米的埋骨之河包围的幽宅。 盘古专心地分析着战局,他知道这一场大战里,一切都是围绕着那座幽宅进行的。 这是逼迫吴家动用大阵,消耗大阵的途径。 五万傀儡大军,就把吴家弟子消磨的差不多了, 而且居然还多出了两万,直接杀向了幽宅。 这时候,吴家的精英,长老,甚至家主小老头,都出手了。 底牌尽出,甚至绝地的各种诡异手段也都施展了出来,轰炸不停,这才堪堪把那两万傀儡给灭了。 而这时候,盘古的第二支“类人怪物配植物”的五万傀儡军团已经闯入了吴家, 同时,还有第三支“野兽”的五万傀儡军团也冲了进去。 五万野兽傀儡军团直冲幽宅,吴家是杀红了眼。 但红了眼也没用,他们的底牌已经快空了,毕竟这可是五万个法相境傀儡,而且还不知疼痛、没有恐惧...可以说,每一个傀儡都可以当一个底牌了 就在这边厮杀的时候,植物怪物军团也稳步推进,在尽情地摧毁着吴家的外围区域,然后再冲向幽宅,在幽宅外的埋骨之河的河边扎下植物傀儡,开始远程攻击。 数百米的宽度,不算什么。 此时的吴家,壮观无比。 五万多的植物傀儡,一秒就可以连射出数支毒刺,向着远处倾泻,这真的是万箭齐发,又如骤雨狂落了。 吴家人是没办法,但他们也不傻,知道对方要损耗玄阵。 而等玄阵损耗殆尽,对方就是大军冲入了。 所以,吴家人拼了命地抵挡... 甚至老吴也出现了。 老吴是异常无奈,他的最强时期从来不是这个时候。 这时候,他能干什么? 他只能抓着一把黑刀,在虚空里闪来闪去,偷袭傀儡。 但不知为什么,这些傀儡似乎对老吴的攻击手段异常熟悉,甚至连老吴惯常出现的角度都有所了解。 老吴出刀竟然还被格挡了几下,杀一个傀儡几乎都要认真起来才行。 傀儡为什么熟悉他的攻击? 很简单,盘古做的。 盘古对老祖们都很熟悉,所以他在这批傀儡的意识里植入了“对抗老吴模式”。 老吴都快吐血了,他开始掏压箱底灵宝——一块黑色的大印。 他祭出大印,丢向空中,那大印周围顿时飘飘渺渺、阴寒森然、显出百鬼群舞的天地异象。 继而,大印开始膨胀,化作足有千米方圆之大的巨印,横亘天穹, 只不过这印的边角之处似乎有点儿豁口,可能是在古代战争里受了损害, 所以老吴平时也很爱惜这宝物,不会轻易取出来,此时也是想一口气灭了诸多傀儡,这才动用。 此印名为幽冥翻天印,乃是攻伐灵宝,用在这里刚好合适。 可那印才升空,傀儡们就一哄而散,野兽系的跑的快,直接溜了... 类人怪物系的抱起植物系,拔腿就跑。 等到那印变大的时候,傀儡们已经站位非常分散了,显然它们得到过一个“一旦老吴取出大印,立刻分散站位”的指示, 然后,它们就眼巴巴地看向那印,就看着印砸向哪儿。 老吴运用力量托着那印... 实在不知道往哪里砸。 因为无论哪儿,都不会砸死多少。 老吴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他还有一本真生死簿,可是生死簿对傀儡没用啊,而且就算有用,真生死簿也是一本单杀无敌的法宝。 “盘古!!” 老吴心底嘶吼着。 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出去? 他出去会被太上秒杀。 甚至连逃都逃不了,因为白烛会把他拉回来。 只要他露脸,白烛就会给他身上种下“时标”。 然后,太上开始积蓄星光,那攻击力最强的女人,甚至不用看自己在哪儿,只要盯着白烛问“什么时候可以攻击,攻击哪儿”, 然后白烛就会告诉她攻击什么地方, 之后白烛就会开始倒计时 ,当白烛数到一的时候,太上的星光直接出手。 之后...自己就必定会被星光攻击给打到。 不过今晚有雨,太上的力量应该会被削弱不少。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自己能吃的下来的。 “该死,实在该死!” 老吴太痛苦了。 就在这时,他感到膝盖一麻... 他侧头看去,只见一个类人怪物傀儡不知何时跑到了他附近,而那傀儡肩上的植物傀儡正在向他吐着毒刺。 老吴:... 他抬手做出压的动作。 轰!!! 幽冥翻天印直接轰向了目标,方圆千米的大印足足砸死了一千个傀儡!! 剩下的九万多个又开始作死似的冲上前来,一批一批的骚扰。 老吴的憋屈达到了顶点,他抓着幽冥翻天印开始如同打鼹鼠般地狂砸。 然后,他终于砸死了两三万只傀儡,只不过幽冥翻天印的光泽已经非常暗淡了,显然再用就要“降解”了。 老吴只得收起幽冥翻天印,然后带着吴家再度和剩下的六万多傀儡进行了厮杀。 吴家...惨败!! 老吴想着天道。 但天道自从来了吴家、知道盘古封门之后,祂就进入了绝地,在各大绝地之间穿梭,至今未出。 老吴看看局势,这再不用玄阵,吴家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无奈之下,他对幽宅里的吴家弟子点点头。 吴家弟子会意,直接开启了玄阵。 一阵天翻地覆的攻击之后,这一批傀儡全部阵亡。 然而,正坐在山峰上观察战局的盘古,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双目闪烁着绝对的理智。 十五万傀儡大军就把吴家逼迫地使用了玄阵。 而他的十三巫傀都还没有使用。 而,一个玄阵可以连续使用的次数是在五次左右。 于是,他想也不想,立刻又送了一支傀儡军团进入吴家。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五万,而是一万。 一万的傀儡大军冲入吴家。 老吴几乎就是蛋疼了。 用玄阵去杀一万的傀儡,舍不得。 于是,吴家又是一阵厮杀,损耗不少,底牌几乎乍得一点儿都不剩了,这才杀死了五六千的傀儡,剩下三四千怎么都灭不掉了。 老吴心底流血,无奈之下对着幽宅里的吴家弟子又点点头。 玄阵第二次发动。 轰。 威势浩大的攻击之后,剩余的三四千傀儡全灭。 盘古笑了笑,这一次,他连一万傀儡都不派了,就派三千,你玄阵爱用不用,你不用就杀你弟子。 于是,吴家又在纠结之中欲拒还迎地抵抗了下,然后又被灭了些人,剩下一千傀儡,又灭不掉了。 老吴发了疯,再次抓出幽冥翻天印,开始盯着那一千傀儡猛砸。 终于... 这一次,吴家没用玄阵。 盘古看到傀儡全灭,再次派出三千傀儡。 老吴不犹豫了,象征性地抵抗了下,就认命地动用了玄阵,全灭了这三千傀儡。 然后... 盘古派出了两千傀儡。 老吴:...... 他双拳紧握,对着幽宅弟子点点头。 此时,他只希望天道能有办法,吴家真的撑不住了。 现在的局势很简单,不用玄阵就是彻底团灭,然后幽宅还会被盘古的傀儡给拆了。 如今的吴家可是已经算团灭,被灭族了,剩下的不过是数十个精英罢了。 于是,玄阵被动用了第三次。 盘古继续派两千傀儡上场。 如此... 玄阵和傀儡迅速地交换着。 只是在玄阵使用了五次之后,吴家就停了下来,倒不是玄阵无法再用了,而是老吴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让他停止再用。 老吴舒了口气,天道终于来了,这时候玄阵应该顶多再支撑一到两次,就会陷入长时间无法使用的状态了。 紧着,一道与夏极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直接出现在了那两千傀儡前。 天道的相貌和夏极相似,并不是因为祂本来就是这样,而是因为祂来此处是借了夏极的因果,所以自然和夏极相似。 天道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显然也寻到了机缘,变得非常强大。 他首先是在吴家的灌顶池进行了灌顶, 然后,他采用的方式就是融合。 普通吴家弟子只能契约一道绝地怪物为他们所用,天道却以一种巧妙的办法,契约了一千个。 那是一千道吴家弟子从未见过的诡异怪影,显然是某个恐怖小世界里的奇行种。 天道呼吸的时候,那怪影就在祂体内周流不息,而使得祂力量与躯体被增幅到了极强的地步,虽不是法身境,却已胜过法身境。 天道见到吴家这惨状,便只能亲自下场,将这两千傀儡轰杀。 盘古看到这与夏极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第一眼就认出了祂是天道... 盘古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他本能地开始进行消耗。 以不同兵种搭配,数量搭配,从而获得天道的数据。 一批又一批的傀儡被送入了吴家,却都被天道一一解决。 盘古捧着数据册子,分析着时间,口中喃喃道: “祂每一次轰杀相同傀儡的时间都会变长,从正常角度来说这是疲惫、与被成功消耗的体现,但天道不能从正常来分析。” 盘古思索了一会儿,这一次,他开始直接动用一万傀儡。 这一万傀儡进入吴家之后,其中四千直扑天道,其余六千则是继续进攻幽宅。 盘古永远不会忘记,玄阵还未消耗结束。 而随着天道的出现,他也不会在玄阵消耗结束了就收手。 谁知道天道会不会作伪,使得玄阵即便消耗了还能攻击? 一定要把玄阵给拆了,他才放安心。 24.第一个死亡的老祖(二合一) 轰~~ 千影天道在傀儡群之间厮杀,每当他经过,就如一条影影霍霍的巨龙碾过。 只带来无尽的轰鸣声,还有傀儡们飞天、粉碎的姿态。 然而,傀儡却也并不简单,每一个傀儡都相当于一个传奇武者,都是掌握着法相层面的攻击的。 在这个法相境封顶的时代,傀儡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吴家也不会被团灭。 ... “少了。” “又少了。” 天云山的一座山峰之巅。 盘古目光快速地在“监视傀儡传回的各个画面”之间飞快的扫视,那些画面都是飞快掠过、一闪而逝的。 因为监视傀儡也无法长时间存在,几乎只要把显像对准天道,就会被轰灭。 天道显然知道盘古的力量,祂也不想盘古在外探查。 但即便如此,盘古还是看到了。 他看到天道体内的影子在减少。 “又是在告诉我,你被消耗了么?” 盘古口中喃喃着,然后扭了扭脖子,“可惜我没有那么着急,至少我从来没把这场战争的时间限定在一个晚上。我就看着你,看你的千影能消耗多久。” 他格外耐心。 太上和白烛以为一出洞就是要厮杀了,没想到等了这么久,那健壮的男人还是在等。 于是,白烛又撑起了伞,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两个躺椅、一个别致的小桌子,还有一个大阳伞。 太上很默契地开始掏出各种吃的喝的,放在那别致的小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两人舒展躯体,各躺在一个躺椅上,开始喝果汁、吃甜点,一副不是来参与战争、而是来这云雾缭绕的深山春游的模样。 阴阳侍们目不转睛,完全无视这两位“大姐”的动作,他们如同雕塑一般,站立在雨中,看着远处。 虽然他们只能看到被高达七八丈的“雄关傀儡”包围住的吴家出口。 这还只是一处... 在其他六处,也是一般的情景。 ... 于是,战争又拖入了消耗战。 天道的强大,真的是难以想象。 整个吴家也不过是消耗了十万不到的傀儡。 天道一人,就灭了十万。 可盘古连一半兵力都没有调动。 他在消耗天道体内那诡异的影子。 他已经知道,那些从绝地里出来的影子,就是天道力量的源泉。 天道也在任由他消耗,只是显得越发虚弱,击杀傀儡的速度也越发之慢。 终于... 盘古又投入了二十万傀儡,终于把天道体内的千影给磨成了几个,而吴家也似乎不得不发动玄阵了进行了清场。 盘古看看剩下的“兵力”。 还剩五十五万不到。 于是,这一次,他直接扯开了一个铁笼上的黑布。 布后面显露出一个“兽头人身,身披红鳞,耳穿火蛇”的奇异傀儡。 这傀儡体型并不大,甚至还没有一些“野兽”或是“怪物”傀儡大。 只不过,这傀儡却如同是活着的一般... 黑布的拉开,光芒的照入,点燃了他的生命。 那沉浸于黑暗中的瞳孔猛然睁开。 盘古淡淡道:“祝融,去,杀了天道。” 那被称为祝融的巫傀点了点头,直接撕裂了铁笼子,往吴家入口而去。 盘古心念一动,又是五万混合傀儡跟着祝融一同进入了吴家。 祝融实力极强,随同两万多的傀儡居然缠住了天道,剩下的三万傀儡直接把幽宅给拆了,夷为平地,把一切可能是玄阵的东西都给摧毁了。 吴家,彻底亡了。 吴家弟子,一个不剩。 老吴还好,他毕竟能到处“闪烁”。 然而,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盘古还是不进吴家。 他只是瞥了一眼在“春游”的两女,道:“准备。” 他在防天道或是老吴从出口冲出来。 只要他们敢冲出来,太上会对他们进行攻击。 盘古抬头看看天空,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天亮了。 战争已经持续了十个多小时了。 而春雨已经停歇了,后半夜的天空一片晴朗,漫天星光柔和的照耀大地。 这就是盘古之前看天气的原因。 他看的天气不仅仅是当时的天气,还有凌晨时分的天气。 当时是下雨天、光线微弱,傀儡不会受到视线影响,所以这是进攻吴家的好时机。 而现在,却是星光满天,是最适合太上发挥的天气。 他要的就是这天气。 他估算着吴家在这时候应该被耗尽了,对方的主要人物很可能会试图冲出出口,这就是太上发动最强攻击的时候了。 此时,那位如同山般的男子身子微微前倾,看着远处喃喃道:“那么,你是准备出来呢? 还是逃到吴家二重天去? 再或者是你要向我坦白...你被耗尽只是一种假象,你还有其他办法恢复。 如果是第一种,这就在我预料之中,想必你也知道太上的全力一击有多可怕,你敢么? 如果是第二种,那你是真的傻,因为二重天没有绝地,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坟墓’,等我寻找到去往二重天的入口时,就是你的死期。 如果是第三种,那就接着消耗,你现在的躯体可不是天道之体,而是凡人之体...你就算再强,再可怕,再多底牌,你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能提高的上限定然也是存在的。 而我,可是为了消灭你,准备了这么多年。 多少年了...” 盘古自己都不记得了。 虽然现在也不是他最强的时期,但每个人在此时定然都不是最强,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那就在这样的局势下,一决生死吧! 他双目冷静、疯狂、狰狞、却又平和,如同火焰在寒冰之中熊熊燃烧,静谧而危险。 “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要怎么做。” 傀儡大军,依然静屹不动,在等着这位“大将”的调兵遣将。 边角厮杀固然激烈。 但最激烈的绝对不会超过此处。 天元的方寸之间,已是短兵相接,直接“将军”。 盘古一定要杀天道,无论如何都要杀! 祝融领着五万大军在对战天道,老吴就在边上“飘”。 当天道体内的影子被消耗殆尽了,在祂又动用了几个底牌后,祂终于选择了采取下一个行动——退入吴家二重天。 祝融领着傀儡包围过去时,天道和老吴已经进入了一团完全不可见的黑雾里... 这黑雾里的道路如同迷宫一般,只有一条道能通往二重天。 祝融这种傀巫层次的怪异存在,竟然也有着自己的智慧,立刻就让傀儡进入黑雾。 盘古看到这景象也是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天道定是有底牌,所以才进入二重天这样的坟墓。 但是... 他对每一个世家的“机关”都研究过。 那黑雾就是一个机关,在二重天里的人可以任意地控制改变黑雾之中的迷宫路径,而使得试探作废。 而原理,依然是类似于玄阵的原理。 只要是玄阵,就必然可以被消耗,甚至被耗到数百年无法再使用。 盘古思索了下,直接派出了第二个巫傀——烛阴。 烛阴的形象很独特,和白烛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个女子的形象,而且连装扮都和白烛完全相同。 她似乎是明白自己的使命,走出铁笼后,便是静静等着。 然后,盘古拉开了十三个黑布笼子里的最后一个,显出了一个异常独特的巫傀。 这巫傀赫然是他自己。 然后,盘古心念一动,直接让盘古巫傀和烛阴,带着五万傀儡再度进入了吴家。 至于为什么没有太上。 那是因为太上攻击力虽然极强,但却存在局限性,那就是一旦进入了世家,因为缺少星空的原因,太上的实力会大打折扣。 此时的局势看似简单,其实却依然复杂。 果然,当第十三巫傀——盘古,和烛阴进入吴家后。 吴家的所有通道忽然诡异的封闭了。 盘古与巫傀盘古、烛阴、祝融的联系都消失了,监控显像傀儡也没有任何显像能够传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通道又开启了。 联系恢复了。 盘古明白,进去的所有存在已经死了,显然...天道留了一个极大的后手。 祂一直在等自己和白烛进入。 所以,刚刚不仅是吴家的封闭,甚至连时空都如是错位了一样。 这种力量绝不仅仅是玄阵了。 可越是强大的力量,盘古越觉得值得。 而且,这种力量几乎不存在再度使用的可能了。 他很可能已经把天道最大的一张底牌给逼出来了。 一瞬间,损失了三个巫傀,盘古面色却维持着不变,他继续默默地派出了第四个巫傀——帝江,以及再一批的五万傀儡大军。 帝江领着傀儡大军直接来到了二重天的黑雾前。 傀儡们纷纷进入黑雾。 每到一个可能性的分叉口,都有傀儡向着每一个通道而去,活下来的那个则是正确的通道。 就这样,傀儡大军被消耗了足足五千,二重天的出入口找到了。 然后,二重天的迷宫瞬间改变,进入黑雾的傀儡瞬间死亡。 帝江也不灰心,急促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而等到损耗了三次之后,在外的盘古直接补充了一万五千傀儡进来,补足五万,进行“黑雾损耗战”。 终于... 损耗停止了。 但盘古知道,这未必是代表迷宫就稳定了。 于是,大批大批的傀儡顺着正确通道向二重天进发。 在又消耗了一批之后... 天道似终于被逼的山穷水尽,使用了祂真正的底牌。 一张恐怖的底牌。 祂一夫当关地站在二重天入口,来一个傀儡杀一个傀儡。 盘古开始了迅速的分析。 “果然,之前的损耗是假的,祂有办法恢复,现在的攻击强度和之前拥有千影的攻击强度是一样的。 如果是这样,祂完全拥有着源源不绝地对战能力,为什么又要躲入二重天呢? 固然,这存在着祂要引我上钩的打算。 但是...任何一个凡体都存在着极限。 所以,天道虽然可以补充那诡异的影子,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是...这个补充是有上限的,一旦达到那个上限,就算我不出手,祂也会死亡。 只不过此刻,因为地形的原因,祂能够最小量的动用力量,而最大幅度的降低消耗。 可是...是否小看我了呢?” 盘古心念动了动,一万“毒雾”爆炸傀儡直接进入了吴家。 这“毒物”爆炸傀儡作用很简单。 一旦死亡,自身就会爆炸,然后体内的剧毒会逸散而出。 这剧毒“剧”到什么程度? 盘古调出来的毒,可能差么? 于是... 一万“毒雾”爆炸傀儡直接向二重天冲去。 才死了数百个,两道影子便被逼从二重天飞了出来。 那赫然是天道和老吴。 实在是办法了。 该用的底牌,该骗的方法,都用了。 天道在经历了“逃入二重天”,“假装被消耗”之后,终于无奈地选择了最后一条道路,逃出吴家。 祂之前的动作也并非没有意义。 因为...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白天时候,太上攻击虽依然强大,但终归没有在星空之下那么变态了。 奇异的是,帝江似乎是得到了指示,没有阻拦两人逃跑,而是任由他们往出口掠去。 见他们离开,帝江继续着自己原本的任务——拆了二重天。 任何人,只有被轰杀的连渣都不剩,才不存在翻盘的可能。 任何地方,也只有被毁坏殆尽,才存在没有后手的可能。 帝江指挥着浩浩荡荡的傀儡们,顺着黑雾里唯一正确的路,冲入了二重天,开始了疯狂的“拆家”。 ...... 盘古猛然站起,道了声:“白烛,准备。” 祂知道,天道和老吴肯定不会从天云山的出口出来。 那俩人一定会选择其他出口。 而这时候,就需要白烛利用“时标”进行传送了。 可是... 盘古忽然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他猛然侧头,只看到白烛手中抓着一把匕首,以鬼魅般的速度刚刚割裂了太上的脖子。 但是太上的反应也很快,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躯体的本能让她往后猛然掠开。 盘古的速度更快,几乎就在白烛出刀的那一刹那,他周身散发出狂暴的排斥力。 那力量是具有针对性的,只针对着白烛一人。 若不是盘古这一下,太上刚刚已经死了,而不是受伤了。 白烛被盘古的力量推开,推飞,飞到半空,发出一声尖笑,然后顺势飞远了。 盘古冷冷看着“她”的去向,口中吐出两个字:“赤云!!” 盘古可不只是看,也不只是震惊于现场的变故。 只有弱者才因为震惊,而使得决断速度慢下来。 强者永远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所以,盘古说出“赤云”之中第一个字的读音的时候,身形就动了... 他一把抓起太上,丢在了自己背上,左手迅速从储物空间取出了一个药瓶子丢给太上, 而身形已经如同一只狂暴的凶兽,闪电般地轰射而出,直接追向“那不知何时取代了白烛的赤云”!! 他在速度极快的奔行之中,侧头对太上快速道:“杀他!!他好不容露面,不能让他跑了!” 25.第二个死去的老祖(二合一) 赤云。 九位老祖里最神秘的一位。 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一位。 苏甜曾经和夏极说过,赤云可以是任何人,出现在任何地方。 赤云不止是一个刺客,而且还是个疯子,是被打的越惨就越是强大的疯子。 当你以为就差一下就能杀死他的时候,他会反杀你们所有人。 这样的疯子,可以让任何对手立刻失去和他作对的信心,甚至恨不得立刻自杀以摆脱他。 赤云杀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杀过的高手,比许多人吃过的饭都要多。 杀过的大能更是数不胜数。 是的。 面对这样的对手,基本上就是不要打了,赶紧洗好脖子等着他杀,或者自杀。 因为你会发现反抗了也没用。 心性弱一点的,会立刻丧失与他对战的勇气。 但这是什么战斗? 这是老祖之间的战斗。 是一个宇宙终极层面压缩到法相境的战斗。 顺顺利利,和和平平,开开心心地赢得战斗,可能么? 不可能。 如果可能,那一定是讲述着“公主和王子在最后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了一起”的童话故事。 夏极一定会赢么? 不一定。 盘古一定会杀死天道,而不会被杀么? 不一定。 故事的结尾,就一定是夏极取代天道,而不是天道战胜了夏极,然后让夏极在这宇宙里不死不灭的轮回么? 如果夏极在这宇宙里轮回,那么是不是又会遇到许多新的人,发生许多新的故事? 谁知道? 一切都不一定。 一切都悬而未决。 因为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而不是一部小说。 真实的世界和小说的不同之处在于, 前者永远不会被人猜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而后者也许一眼万章,直接猜到大结局,至少没有人敢让主角永远的死去、战败。 然而...这终究不是一部小说。 你认为的主角不一定是主角。 你认为不会死的人,或许就真的死了。 所以,赤云在发现盘古背着太上追他的时候,他第一念头居然不是继续逃,而是杀了太上。 他身形一闪入了阴影, 在阴影迅速完成了变化, 成为了夏极的样子。 不仅变成了夏极的样子,他还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白烛的尸体。 紧接着,他就单手抓着白烛的尸体走了出来。 盘古和太上自然认识夏极。 然而,两人的理智告诉两人,这个绝不可能是夏极。 但不知为何,就算再怎么理智,却依然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带动着,被“夏极杀死白烛”的这一幕恍惚了下。 这恍惚的时间不过半秒钟都不到。 半秒钟之后, “夏极”还是狞笑着高高举着白烛的尸体。 但是,赤云已经出现在了太上身后,他手中的刀比光还要快,直接就斩了出去。 嘭!!! 太上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她已经在这恍惚的半秒里失去了先机和一切防御的准备。 她的人头飞了起来。 飞得高高的! 鲜血如红泉,从断裂的脖子处喷射而出。 这一位曾经在同等层面上和夏极、小苏两败俱伤,甚至能让天道都忌讳着不敢出世家的女人,就这么死了。 赤云的刀中藏着一股魔力,那魔力使得太上的人头在飞出之后,立刻成了灰烬。 半空的气流一动,太上这位谨慎、周密、有着众星之母名讳、攻击力极强的老祖的头颅就灰飞烟灭了。 赤云这一刀,不仅杀了人,还阻了一切复活的可能。 然而,怎么会有两个赤云? 就在这时,抓着白烛尸体的“夏极”猛然丢开尸体,化作一道凌厉无比的闪电,从正面射向盘古。 他居然是真的! 他如果是真的,那正在盘古背后的赤云又是谁? 此时,盘古背后的赤云的那一刀则是根本没有势尽。 他疯狂地要一刀杀两个。 哪怕,其中一个是盘古。 他也要杀。 别说盘古了,就算夏极在这里,他照杀不误。 然而,盘古后脑勺就如同生了眼睛一样,不仅不退,反倒是猛然往后一仰。 那脑勺顿时显出一层有着极强质感的灰色,那灰色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拳头”, 直接撞在了赤云的刀上。 嘭!!! 赤云的刀碎了。 赤云整个人也被这巨力轰的飞了出去。 他还没有濒死,所以力量还没有盘古强。 可是,等到他濒死的那一刹那,就是盘古的死期。 可同一时间,一道隐晦的星光直接从盘古的腋下射了出来,直接穿过了赤云的躯体。 那星光,璀璨,明亮,虽然是白天,却依然带着夜晚宇宙的森然寒冷,以及无坚不摧之势。 那星光,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这刀不是割过了赤云的心脏,而是赤云的眉心。 眉心有元神,毁之人必死。 轰!! 赤云的头似乎无法承受这星光的一击,被内里蕴藏的强大能量激荡地炸开了,粉碎的不能再粉碎。 是的。 他死了。 他一定是死了。 可是,盘古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胸前隐隐显出太上的身形,太上的白纱斗笠已经被风掀翻了,露出其后飞扬的长发,还有一双略显呆滞的瞳孔。 太上如同树袋熊一样抱着盘古。 她怎么会没死? 怎么可能? 她的头颅明明已经化成灰烬了,怎么不死? 有意思么? “夏极”一定觉得没意思极了。 但是... 没有人震惊。 没有人在旁解说。 因为盘古在狞笑着,冲向“夏极”。 “夏极”竟然呆滞了一瞬间,然后脸庞居然变成了赤云的脸庞,而双眸亦忽然有了神采,那神采瞬间跋扈而疯狂。 他居然不退反进,从虚空里再抽出了一把刀,斩向盘古! 这一次的攻击,盘古终究是有着先机的优势。 何况正面作战,他怎么会怕赤云? 所有人一定觉得盘古会全力秒杀赤云。 但是... 他们又错了。 盘古轻轻地、温柔地、如同安抚着孩子睡觉一样地把手拍在了赤云的刀上。 赤云没有受多少伤,他只是被迫飞了起来。 而盘古在拍到他的一瞬间,已经有一股气流如同捆仙的绳索,将赤云包裹的严严实实,使得他无法在半空再次进行移动。 下一刹那, 盘古落地, 挂在他身前的太上直接落在了他面前,抬手一指... 黎明的天穹顶端,落照下一道天井般的星光,那星光到了她高抬的指尖, 被那嫩白冰冷修长的指头轻轻一拨, 就光速般地射向了半空的赤云。 轰!! 星光明明穿透了赤云的眉心。 但却只是穿透了他的左脸颊,在他左脸颊上留下了一个窟窿,那血窟窿迅速变化,下一刹那就便到了他的胸口,再下一刹那就已经挪移到了他的手臂。 再看! 他脸上,胸口哪里还有伤。 有的只是他手臂上多了几分无关痛痒的伤。 只是,这样的变化似乎也让赤云很是耗力。 同时,他亦是拼尽一切力量,直接挣脱了盘古的束缚。 然后赤云想也不想,转身继续逃。 一瞬间的交手,兔起鹘落,根本没有半点缓冲。 大体就是: 赤云拥有变化、分身、迷惑、短距离瞬移的能力。 他变成了夏极,迷惑了盘古和太上两人, 然后在半秒不到的时间里,挪到盘古身后,一刀要砍太上的头。 赤云的这许多能力,几乎没有在其他老祖面前展露过。 但盘古,却早就有所推测,所以就在赤云停下的那一刻,他大脑就开始了疯狂的运转与预判。 所以,他左手抓着太上急速地转到了自己身前,右手则是直接从虚空的储物戒指里拉出了一个“太上傀儡”。 太上虽然没有预判到,但是她和盘古是有着一些默契的。 盘古在转她的时候,她就以奇异的能力,进行了类似于短暂隐身的行为。 于是,赤云真身斩杀了“太上傀儡”。 太上的攻击穿透了他的眉心。 但赤云还可以在真身与假身之间瞬间互换。 所以,那一刹那,赤云亦是做出了预判,真身回到了“夏极”身上,假身承受了太上的一击。 但是,盘古已经预判了他的预判。 赤云明明只需要刹那的时间,就可以完成真身假身的互换,可却被盘古硬生生地把这个“转换时间”变成了他的“破绽时间”。 然而,盘古还是不尽全力轰杀他,因为盘古知道“不能让赤云进入濒死状态”,所以,他把赤云轰上了天空,并且运用力量短暂地束缚住了他。 此时,太上的第二次攻击出手了,丝滑且水到渠成地穿透了赤云。 可赤云居然还有底牌... 他能够转移伤势。 一个瞬间就把伤口从眉心转到了胸口,再转到手臂。 当然,个中还有博弈三方无穷的思索、直觉和预判。 总之,这就是一个瞬间发生的事。 这一个瞬间完成的交锋,使得赤云明白这一场没什么好打的。 如果只有太上一人,哪怕再加上苏甜,他都直接打了。 但再带上盘古,这打的真没意思。 盘古属于滴水不漏型。 要不是他潜伏在这天云山足足十六天的时间,待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也不会在昨天午间寻到白烛落单的机会,更不会悄无声息地迷惑她,然后再杀了她,变成她。 赤云开始疯狂逃跑。 身形不停闪烁着,以躲避太上可能的攻击。 然而,盘古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背着太上,如一只发了疯的猛兽,对赤云狂追不舍。 太上就安心地在盘古的背上,在这个安稳的环境里进行输出。 赤云全身都绷紧了... 他活了这么久,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这么刺激了。 太上也特别“奸”,她的攻击根本就不对着赤云的要害,就是避免让赤云处于“濒死状态”,然后转身反杀。 她就是在消耗赤云,等到赤云消耗的差不多了,她哪怕折损寿元发动一次空前的攻击,直接秒杀赤云。 这就是太上的战术。 赤云开始痛苦了... 他面对的两个敌人,都是绝对不会犯错的那种人,而且都是对自己很了解的那种人... 轰轰轰~~~ 嗖嗖嗖~~~ 天云山虽广,但那三道人影却早已从山南穿梭到了山北。 春日的金色光华从天,如万丈之箭射落云海, 照耀的天地之间呈显一片惨然的淡金色。 云海,翻滚着壮阔的波澜,金色的云雾似邪火般汹涌澎湃着... 直到被那三道身影携带着,轰落大地,印贴于湿润土黄之间。 已经到东海边上了。 盘古如同不知疲惫的机器人,背着太上继续追。 赤云则是逃。 太上已经发动了许多次攻击。 赤云已经转移了许多次伤口。 赤云是真的快被耗尽了。 他已经施展了浑身解数,半路变成各种人,各种隐藏气息,却依然无法逃开盘古的死死锁定。 盘古没能杀天道,还被偷了白烛, 一肚子火, 不杀他杀谁? 赤云别说在地上跑了,就算他要跑到宇宙去,盘古也奉陪。 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天道,或是夏极,赤云说不定都已经甩开了...但现在,他是真的甩不开。 盘古,太“粘”人了。 东海边缘,沙滩如刺目的银蛇,蜿蜒而远,远处则是黑沉的群山。 而山中忽然走出一道白色身影。 那身影一袭白衣,显出道姑的模样。 窈窕踏沙,缓缓而行。 那白衣身影每一踏步,都会跨越数十丈距离,从远而来,迎着赤云,对着盘古太上。 待到近了,那身影越发清晰。 却见是一个艳丽的女人,左眼眼角有一滴泪痣,洒脱而飘渺,周身呈现出一股奇特的勾人夺魄的味道,算得上一种另类的媚。 太上轻声道:“是吕婵。” 赤云也舒了口气,吕婵一来,那就是二对二了。 只要吕婵拖住盘古,自己用最快的速度秒了太上,那么盘古再强也只有逃跑的份了。 逃不逃得掉还另说。 吕婵也不废话,双手一展,四道闪烁寒芒的长剑,顿时浮现在她周身。 紧接着她话也不说,手指一点, 四把长剑顿时顺着她的心意化开了。 一瞬间,化作宛如孔雀开屏般的剑屏,与她身后绽放出遮天的剑墙。 然后,吕婵又从虚空抓出了一只浮显焰光的大幡。 剑,先行。 大幡,后行。 无穷剑海化出汹涌的金属怒潮,跨越空间,拍打而来!! 每一把剑都蕴藏着顶级法相攻击的力量。 而那大幡,则是瞬间荡开,如同包饺子一般,随着剑海而去。 目标... ... 是... ... 赤云!!! 26. 来自荒古的神秘死神(二合一) 吕婵。 吕家老祖。 是这个宇宙里道祖的化身,有男相与女相,男相为一白发老者,女相便是吕婵。 前世她曾经和夏极多次交锋,也因为吕妙妙的关系而和夏极关系复杂。 最终在第一个杀劫将尽的时候,她在长江边缘遇到了夏极,并且把有关太上和吕妙妙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夏极,并且选择了帮他隐瞒身份。 吕婵为什么要出手? 因为吕婵她宁愿自己身死道消,也不想天道活着。 她前世欠了太上的大人情,与太上的关系更是至交好友。 后来,她随着太上去到了宇宙深处,那是漫长而孤独的路途,两人一路上谈了很多很多。 吕婵是知道太上的心愿的,也知道太上已经无能为力了。 太上注定要去合道。 合道的终极秘密,就是死亡。 太上死了。 可是吕婵却活着。 死了的人,永远安息。 活着的人,犹需奋战。 从看着至交好友的身影消散于茫茫宇宙的时候,吕婵就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一定要灭了天道。 现在机会来了,她又怎么会放过呢? 站在天道阵营,不过是一个陷阱罢了。 如果天道敢来吕家,吕婵保证,她会第一时间开启玄阵,直接轰杀天道。 天道会去吕家么? 真有可能去,因为吕家也能给他灌顶,祂凭什么不去? 而盘古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所以,早在之前,盘古才会说“天道低估了某些人对祂的恨意”。 这指的就是吕婵。 所以,当吕婵出现的那一刻,盘古就已经对太上悄悄的说了一句:“全力攻击赤云。” 太上完全信服盘古,可是下一幕发生的事情,让太上也愣住了。 因为,她根本想不到吕婵为什么要杀赤云。 剑潮,大幡,星光,盘古的拳头,四样极强的攻击力量轰击在了赤云身上。 一瞬间,天地都如静止了,银滩之外的大海被这狂暴力量的余波,掀翻起数百丈的怒涛,遮天蔽日,滚滚拍下。 却又被盘古随手一挥,就全部打了回去。 赤云就算再强,也无法承受三个老祖的一击... 无穷狂暴能量的淹没之后。 大幡褪去。 剑潮散去。 星光消散... 拳头也收回了。 然而,赤云却没有立刻烟消云散。 他竟然还盘膝坐在了沙滩上。 火红的头发于海风里烈烈的舞着。 他脸上的所有狰狞和疯狂都褪取了,面色平静,仰着头看着此时蔚蓝的天穹,唇角勾出一抹宁和的笑容。 然而,三位老祖都不再攻击了。 盘古踏步走到他身边,深深看了一眼这曾经的同伴,如今的敌人,道:“莫要留恋了,走吧。” 赤云却没有回答,双瞳静静看着天外的一朵浮云。 那浮云飘啊飘啊,也不知会飘到哪儿,又会在哪儿投下影子,遮住什么人, 也许是村落里追逐打闹的孩童,也许是擂台赛不可一世的少年, 也许那少年会在闹市遇到一个挑着胭脂水粉的少女,也许少年会爱上她,想着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赤云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暖了,似乎他即将要去的地方不是死亡,而是那一位少女早已去了的地方。 他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道:“盘古,对不起啊。” 盘古知道赤云是什么意思。 他在上古的一次鏖战之中,曾经救过赤云的命。 其实也不算救,就是两人身陷重重包围,在那极度绝境之下,两人背对背并肩作战,最终创造了奇迹,杀出了一条血路。 因为他比较耐打,而赤云相较于他则没那么能扛。 所以,他多担待了一点,但真谈不上救。 在天道和夏极的事情发生之前,两人是真正的好友。 在盘古与永生阁的岁月里,赤云几乎是永生阁唯一的访客了,由此可见两人关系。 可现在却弄成这样。 怪谁? 谁都怪不了。 但赤云耿耿于怀,死前说一声“对不起”罢了。 盘古闭目道:“各为其主,成败生死,何需道歉,走吧...” 想了想,盘古又加了一句:“去见小媛吧。” “嗯...” ... ... “走了...” 红发男子闭上双眼,轻轻叹息一声。 最后的一丝维系躯体形状的能量散尽。 海上春风轻轻一吹,就吹开了赤云的身体。 人形的灰烬,稍稍停滞于时光须臾的缝隙之间,便消散成沙,无影亦无踪。 盘古吐出一口浊气,他抬头看向吕婵,轻轻道了声:“天道出吴家了。” 吕婵微微点头,转身,负剑,远去。 太上问:“我们去哪儿?” 盘古道:“赤云死了,你相对安全了许多,只要注意不要被老吴忽然出现到你身后就是了。 千影天道,能够摧毁我近乎三十万傀儡,实力极强了。 他既逃出吴家,便如龙入大海,一去不返了,我们之前的围攻亦是功亏一篑。 而且我总担心,天道还有后手... 祂在让自己不停地变强。 而我们少了白烛,机动方面大受影响。” 太上忽然道:“苏甜。” 她一提这个名字,盘古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对呀,苏甜有“龙行千里”。 得去问她多要点。 现在这种时候了,她不会不给的。 至于苏家在哪儿... 盘古可是很熟悉的。 这位如同小山般的魁梧男子露出笑容,“那么就先去苏家,让我见见未来这宇宙的新主人吧。” 太上“哦”了一声,忽然她轻声道:“我听苏甜说,上一世,我打过他,他不会记仇吧?” 盘古哈哈大笑起来。 但旋即,神色又有几分黯然,白烛死了。 再旋即,神色又坚定了起来,如今黑潮不见了,轮回台也不转了,死者按理说都只会停留在阴间,在无穷的鬼潮里排队等候。 如果...夏极赢了。 那么,自己再恳求那位新天道复活白烛吧。 想来他不会不应。 盘古仰头看着天穹,抬起双手,猛然捏紧,嘶哑的声音从他牙缝里挤出:“天道,三天,再让你活三天。” 太上如星星般闪闪地眨着眼,她已经听了这句话很多遍了。 但任何存在,被盘古这样的存在记挂着,想必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吧? ... ... 半天之后。 盘古和太上已经来到了苏家,坐到了三重天的一个云上庄园的庭院里。 庭院里有五个人:夏极,苏甜,盘古,太上,小苏。 也许因为体型相差无几的缘故,小苏和太上天然地就生出了好感。 小苏甚至很小声地凑过去问夏极:“她也是老祖吗?” 夏极也是第一次看到太上的正脸... 他也是稍稍震惊了下。 没想到太上居然是个这么娇小的小姑娘? 真是人不可貌相。 于是,他对小苏道:“是老祖,而且是位强大的老祖,对了...你不是也有一些记忆吗?她就是众星之母。” 小苏想起来了,上古时候,众星之母实在太牛逼了,于是她又露出一副“久仰久仰”的模样。 太上垂下头,有些呆呆的,不说话。 而另一边,盘古已经把“吴家攻防战”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苏甜,夏极也都听明白了。 “白烛死了,赤云死了,吕婵是我们的人...这么看来,我们姑且算是占着优势。 天道以未知的方式,于体内存储了一千道绝地鬼影,而变得强大。 那鬼影损耗之后,还能瞬间补充,这倒是个问题。” 苏甜喃喃着,她努力去想着那绝地鬼影是什么。 盘古也开始翻起脑海深处的记忆。 这俩人都活的比较久,而每一次的虚劫的第一、二、三劫都是不同的,并不局限于“火劫”“山河劫”“业力劫”。 但作用却是等同的,都是激发血脉促成法身、吸收灵气赋予神通、进入梦境获得业力... 而每一次虚劫之后,前面杀劫所在的小世界就会变成“绝地”,成为漂浮在宇宙之中的特殊星辰。 若用肉眼去看那些星辰,都只能看到一些简单的气体、 若登录了哪些星辰,只能见到暴露与宇宙之中的荒凉岩山, 然而,只有境界到了一定程度,才可以看到星辰绝非如此简单,而是“绝地”! 那是各种奇异的、令人难以想象的、匪夷所思的绝地。 既然,天道从绝地里吸收了鬼影。 那么这个鬼影绝地,一定是从前某个虚劫里曾经出现过的杀劫劫源。 夏极虽然臻至了道境,并且演化出属于自己的道韵,但对于这些小世界反倒是没有苏甜和盘古清楚。 在那两人思索着的时候,他也思索了起来... 如果自己和天道对上,能赢么? 他目前的极限就是承受三十六象的力量。 而之所以能承受,完全是因为他吸空了苏家龙池,再加上苏甜赠与的力量... 有没有可能再拓展自己的极限呢? 他看了一眼太上,然后立刻打消了那还未升起的主意。 这一世,太上还是第一次见夏极,她有些呆呆的眸子向着夏极眨了眨,算是见过了。 夏极也看着太上,脑海里思索着...这太上可真是个人形激光炮,只要架在脖子上,相当于多了一件“星空下无敌”的装备。 他忽然问:“如果在星空下,给你足够的时间,你能杀死天道吗?” 太上只是看起来呆,其实不呆,前者是“呆萌”,后者是“弱智”。 太上呆萌,却也很聪明。 她想了想道:“应该可以,因为天道就算是千影状态下,也没有选择在夜晚出吴家,而是拖到了白天才出来。 祂自己应该是知道无法承受我攻击的。” 小苏刚刚也听了故事,知道前因后果,便道:“假如天道是故意让你这么觉得呢?” 太上摇摇头:“应该不会,因为如果天道能承受我的攻击,那么,他早就单枪匹马的杀出来了,为什么要拖呢?” 夏极心念动着,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要创造出太上在星空下对天道的输出环境就可以了。 忽然... 那正在思索“绝地鬼影是什么”的两人有了进展。 苏甜忽然道:“我...可能猜到,那是什么了。” 盘古抬头看向苏甜,他确定自己没遇到这东西,这说明“绝地鬼影”实在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小世界里产出的东西了。 苏甜看了一眼夏极,然后道:“阿弥陀佛曾经梦入大千世界,神魂窥见过上一虚劫的三十万年...... 然后,他曾经与我说过那些见闻。 其中有一个与这绝地鬼影很相似。 阿弥陀佛说,三十万年前,宇宙里似乎没有黑潮。 而他在入梦的时候,见过一种诡异的杀劫存在,名为——死神。 那个时候,死神就是黑潮,只是后来,因为黑潮更适合宇宙的运转,所以死神才消失了。 如今看来,死神不是消失,而是被封存于某个小世界里无数年... 这些,是阿弥陀佛,太元,还有那一位的猜测。” “死神?”盘古神色动了动,他听说过很多死神,甚至还有类似的神话故事,以及采集的可能性样本... 但是,他知道苏甜说的绝对不是那些,而是一种他不曾见过,不曾听过的存在。 苏甜点点头道:“不错,死神。 那时候,所有的大能会为了功法、宝物而相互厮杀。 他们彼此杀戮,必然会带来死亡。 但在这个宇宙里,大能的死亡和普通人不同... 大能即便死了,灵魂也会跟着躯体一同腐烂,只不过这腐烂乃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罢了。 而在灵魂腐烂、逸散之后,诸多大能的灵魂便会相互凝聚、重组,化作了一个个与原本记忆无关的混乱存在,这些存在就叫做死神。 靠近死神,你会感到血液悸动,继而有着一定几率觉醒血脉获得法身。 死神所在之处,必然会伴随着灵气复苏,这便是那时候的神通境。 而在死神区域里入睡的人,亦会做噩梦。 那时候的境界压制和现在不同,在同一个源头,你能相继觉醒法身,神通,业力...” 盘古奇道:“如果天道吸收的诡影是死神,那么他应该会强大更多才是。妲己,你还知道死神的何种特性?” 苏甜露出回忆之色,喃喃道:“我也知道的不多,只是猜测, 我只是想... 这极其遥远的荒古的杀劫种,会不会现在是处于某种极度虚弱的状态呢?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满足某些条件后,死神就会恢复... 然后,天道是否就可以利用这种我们根本不理解、也不曾见过的方式,来强行突破这个世界在目前根本无法达到的境界呢? 譬如...法身境,神通境,业力境? 再或者...受箓境!!!” 27.方丈岛上,法相夏极(二合一) 苏家,三重天,庭院。 商议还在继续。 “如果天道采用的真的是这个方法,那时间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是不利。” “但是,我们猜到这一点,天道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一出吴家,便如鹰入天穹,龙归大海,如何找到祂? 祂只是拖一段时间,就可以凭借各种祂所知道的隐秘,而突破到受箓境。 到时候,即便是儒门八奇带着大军都无法破开他的黑膜。” “受箓之境,无论如何都需要受箓才行...而这必定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地方。” 苏甜和盘古,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 夏极自然不清楚“死神”的存在,那是太久远的秘密了。 但是,他毕竟是道境,心底对于“受箓”很是清楚。 “受箓”便是得到天地承认。 可天地既是他与天道,如何得到承认? 那么,这一定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盘古和苏甜在讨论。 太上和小苏在一起喝茶,这两位都是“如果没有了能动脑子的人,她们才会亲自上场”的那种。 当然,若是把这两人里的任何一人单独拎出来,却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尤其是太上。 夏极垂眸思索着。 脑海里,无数的信息掠过。 按理说,即便天道存了极大的隐秘,但自己也能窥探一二,毕竟这是存在于这个宇宙里的,他亦曾一眼万年,看穿这茫茫星海。 是哪儿呢? 天道会去哪儿悟神通,承业,受箓? 这个地方不会脱离人间的范围... 夏极想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脑海里跳出三个字:方丈山。 方丈山上的四大势力名为:玄天观,金玉坊,九鼎丹宫,真武阁。 其中玄天观尤为特殊。 前一世,他还是神武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玄天观是“天仙受箓”的地方。 但后来,他却发现这个地方有点怪。 首先,整个人间在后期,会彻底的分崩离析,上升衍化出月宫,天仙界。 天仙受箓,自然该在天仙界。 那问题来了,上古必然也是同样的情况,试问如何能够得出“玄天观能天仙受箓”? 又如何能传到如今? 再者... 天仙根本无需受箓。 这是否是误传? 他对这件事一直心存疑惑,后来成道之后,便是专门用神识去搜索过的,却一无所获。 话说回来,既然玄天观为上古“天仙受箓”之处,那么苏甜,盘古定然是知道这一处的。 于是,夏极直接问:“你们可知道玄天观?又可知道天仙受箓?” 他问了话,喝茶的人继续喝茶, 讨论的两人停了下来,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良久, 两人抬首,看着夏极摇了摇头。 夏极心底顿时有数了。 这个地方虽说未必就是天道盯着的地方,但一定存在问题。 本来,他是没有试错机会的。 但龙行千里的存在,让他可以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抵达方丈山。 甚至他到了方丈山,天道都还没有到。 于是,夏极直接道:“你们继续布局,我一个人去方丈岛看看,七天之内必定返回。” 他话音落下,苏甜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毕竟这现在的王... 王一旦陨落,那就全结束了。 而且,这也是她的老公。 夏极似乎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温和道:“没事的。” 苏甜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招妖幡,柔声道:“你把这个也拿着,反正我在苏家也用不到。 你到了方丈岛选一块空地,把这旗子插了,岛上妖魔,甚至海洋妖魔,都会听你的指令。 到时候,方丈岛就变成你的主场了,进可攻退可守,查探情报信息也方便。” 夏极看她这样,心底也着实有些暖意。 盘古纳闷了一下,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咳嗽了下,然后起身走开了。 最终... 苏甜还是把招妖幡塞给了夏极,“你拿着吧,我在苏家安全,有玄阵,有各方势力换拱防卫,还有你妹妹帮看着呢?” 夏极拒绝不了。 因为女人一旦固执起来,比男人还可怕。 你若是不收了她的东西,那便会伤了她的心。 夏极便是收下了。 如此,他身上已经拥有了三样法宝:大暗黑天戟,山河社稷图,招妖幡。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龙行千里。 这法器可谓是试错神器了。 既然想到了,夏极便是直接出发了,以他对天道的了解,如果天道要来这样一个隐蔽之处修炼,那很可能也是独自一人前去。 若真是来了方丈岛,那便直接王对王,又有何惧? 夏极一边想着,一边坐着蛟龙飞辇离开了庭院。 蛟辇穿过三重天,二重天,落在了一重天。 芳草菲菲,灵花绽放,百媚千娇。 当夏极走出时,对面的方向刚好走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裹着梦幻的银纱,白玉般的小足踩踏在草地之上。 正是苏月卿。 她似乎是心有所感,随着夏极的走过,而缓缓侧头,看到了一双正在思索、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她的眸子。 苏月卿脑海里许多念头掠过。 其实,她曾经查过是谁杀了长公主,给了她自由。 查来查去,却很是神秘,有人说是苏瑜,有人说不是。 她自己也分析过,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苏家开始了各种大动作,而家族里也会忽然进入外人... 进入尤其之多的,便是这位了。 而她根本还不知道这位是谁。 这也难怪,苏甜虽然已经公布了老祖身份,甚至还曾对外说“对待夏极要如对待她一样”,但是苏家的人并不清楚夏极的身份。 “喂...” 苏月卿见夏极要过去,便喊了一声。 夏极这才注意到身侧的女人。 他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苏月卿目光流转,嘴唇嚅动了几下,似乎想问什么但终究未曾问,而只是笑道:“我叫苏月卿,是苏家的长公主,贵客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她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自己,却不知道夏极早已知道了。 就在苏月卿以为这男人已经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 他却轻轻道了声:“夏极。” “夏极?” 苏月卿愣了下,她记的东西很多,所以很快就从脑海的信息库里挑出了“夏极”这个名字。 这是大商的七皇子。 苏月卿顿时疑惑起来了,大商七皇子为什么会被老祖如此对待? 她隐约其中藏了很多秘密... 夏极看她在思索,便是温和道:“安蓉蓉,你别多想了,真的长公主是我杀的,你好好地活下去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会把真相都告诉你。” 说完,他直接走出了苏家大门。 苏月卿则是目瞪口呆,脑海里满是那男人的话,来回回荡着,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被那男人直接揭穿,而且似乎他还是特意为了帮助自己,才杀了长公主。 为什么? 苏月卿长舒一口气,轻声道:“那我便等尘埃落定。” ... ... 夏极出了苏家,直接动用“龙行千里”,往东而去。 一连串的闪烁光芒后, 他便是抵达了方丈山。 那是一座悬浮于汪洋大海之上的大陆。 面积极其之大,可谓一望无垠。 此时,正值午间,天光闪烁,落照大海,波纹滚滚显出金色鱼鳞的奔腾之景。 而这浮空陆地的影子,便在海涛之间投下,显得玄幻而壮观。 “到了。” 夏极看看这熟悉的地方。 前世自己在这里可是住过一段时间,以净明真人、许姑子徒弟的名义前去金玉坊看书,然后收获了不少技能珠。 他去真武阁借过书,又去九鼎丹宫收过左慈,可是偏偏未曾去过玄天观。 有关前世的记忆一闪而过。 夏极再度捏碎了“龙行千里”,出现在了玄天观附近。 抵达此处后,他也没有急着去做任何事,毕竟他不知道天道是否已经来了,又是否布置了陷阱。 于是,夏极直接从虚空中抓出招妖幡。 璀璨的寸光于他掌心绽放, 未几,便是化作一道垂幡的旗杆。 幡面之上,五彩光耀,千条瑞显,黑白两气缓缓萦绕,碧绿蝌蚪文字游动不息。 顿时间... 四处飞沙走石,各处藏着的妖精如是得了号令,向夏极这边飞奔而来。 一同而来的还有许多御剑飞行的修士,他们见到万妖穿行、便是警惕地在外围观望。 这些修士只见妖精停了下来,包围住了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没人敢动手,只不过有几人显然察觉到了招妖幡的不凡,目光里竟然生出贪婪之色。 夏极完全没管他们,心底估算了一下时间,对群妖道:“去找出岛屿,从昨日午夜开始到现在,所有登岛的人,把他们的信息统统告诉我。 如果有人与我长得相似,更要特别留意。” 盘古已经把天道的相貌与他说明了,所以夏极也知道了这一点。 一群小妖得到指令,顿时一哄而散,向着各方去了,景象无比壮观。 小妖们离开之后, 在旁围绕的修士越来越多... 似乎是人多了,不少修士便有了底气。 未几,有两人御剑飞出,直接问道:“不知道友从何处来?何以能指挥这群妖?” 夏极瞥了他们一眼,只是一眼便是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便道:“东西在那儿,能拿走便拿。” 他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大喜,不少人御剑飞速掠去。 到了招妖幡旁边伸手便抓。 但招妖幡岂是这么容易被获取的? 若不是主人使用,或是授权,但凡在其附近的,都会直接被侵蚀。 一瞬间,但凡触碰到那游动碧绿蝌蚪大幡的修士,纷纷惨叫哀嚎起来。 这些人的哀嚎,顿时又引起了一些人的叫嚷怒骂。 夏极抬头撇了撇,也没听他们说什么,抬手一挥... 一道霸道的千丈刀气直接出现在他手里,被他挥手一动,反手一撇,那些怀着恶意、想要说话的修士直接被法相之刀砍中。 而他们的躯体不堪这法相之刀里的能量,而纷纷爆裂开来,摔落到了地上。 这么一来,便是无人敢靠近了。 夏极叹息了声,摇摇头。 他没有着急登上玄天观,而是盘膝坐在玄天观的入口处,静静等着群妖的探索反馈。 一直到傍晚时分,群妖还未归来,玄天观上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却是御风而下,从远处飘然而来。 声音亦是飘然而来。 “在下玄天观观主雷霄子。 道友,为何因果,而来我玄天观前?” 夏极直接道:“近日可有人去到玄天观?” 玄天观观主道:“有一人。” 夏极问:“雷霄真人可否告知是何人?” 玄天观观主道:“乃是一个与道友有几分相似的人。” 夏极双目闭了闭,然后忽道:“雷霄真人可否让所有人撤出玄天观?” “为何?” “因为...这里很快就要化作战场了。” 见到雷霄子还在犹豫,甚至脸上生出不虞之色。 夏极也不多说,周身气息稍稍释放,三十六万法相便是不曾涌现出,也带来了极大的威势。 这威势之强,根本不是雷霄子能够想象的。 虽然无法想象,但雷霄子却能感到这一样的力量若是用来斩出一刀,他玄天观是完全不够砍的。 于是,那道人叹息一声,轻声问:“能否宽限些时候?或者...老道请那一位出来?” 夏极道:“你请的动么?” 雷霄真人还要再说。 夏极已经直接起身了,滚滚声音如同浪潮向远处拍打而去。 “我既已来,你何不相见?” 这身影化作一条狂龙,直接冲入了玄天观之中。 然而,却未有半点声音回应。 夏极看了一眼雷霄子。 雷霄子一脸茫然。 夏极道:“让你的人里刻出来,五分钟之后,我入观。” 雷霄子愣了愣,然后也不多说了,直接离开。 未几,便是一群道人御剑从观中飞出。 夏极感知里,人都差不多离开了,这才动了。 他从虚空里,左手抓出山河社稷图,随后一扯... 那墨色长轴便是展开了,露出雾气缭绕,日月光泽流转的情景。 然后,山河社稷图便如“护盾”一般,开始萦绕着他旋转。 夏极右手则是抓出大暗黑天戟,戟末稍稍敲打于地... 顿时间,三十六万法相萦绕而出,化而成球... 球体之上,法相游速极快。 然而... 这法相球比之前一世的法相球早不知强了多少。 夏极轻轻往前迈出一步,当他身形贴触到法相球时,竟是一个法相夏极直接走了出去... 而夏极自己,却还停留在原地。 他虽然已经估算了这方丈岛上大势力的玄阵强度,但却未曾遗忘天道也许能够加强玄幻强度的可能... 所以,他不入观。 入观的是法相夏极。 那法相夏极见风便长,才走了几步,便已经化作了高达十余丈的巨人,往前快速走去。 28.对战天道,又见星光(二合一) 方丈山,玄天观悬浮于半空。 观下。 少年静静站着。 观中... 重重叠叠的法相,早已汇聚成人形,周游虚流,向着深处踏步而去。 此情此景,壮观无比... 这一幕只让旁边正御剑离开的玄天观修士们,看的瞠目结舌。 就在他们还在为练成了一重法相而沾沾自喜时,入目的已经是数不清的法相了。 境界究竟是什么? 若把巅峰比作一粒沙,那这就是茫茫沙漠。 若把巅峰比作一颗星辰,那这就是浩瀚的天河。 然而,这还是法相境,还是人间的第十境界,只不过...却已经彻底地踏步了境界本身所赋予的含义。 境界,本来就只能描述凡人,凡人眼中的天才,凡人眼中的妖孽, 岂能描述神灵?!! 夏极一头黑发无风而动,向四周弥漫扩散,显出其后一双包容天地、静如星空的瞳孔,瞳孔里日月流转、沧海桑田、万物皆变唯那双眸安然从容。 他站立不动。 但,穿过法相球、而化作的法相夏极却已经成了一道光。 法相夏极的目标非常明确... 抬手。 一道法相刀斩出,直接摧毁了玄天观的玄阵机关所在。 这机关早在他盘膝于次的半天里,就已经依靠强大的神识探清了位置。 轰! 玄阵机关粉碎。 法相夏极收刀,往道馆观里继续踏去。 现在已经非常明确了。 玄天观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去了,剩下的那人就是天道。 夏极已经感到了天道。 所以,他出了刀。 法相夏极一刀斩出。 轰!! 大殿被狂暴的力量从中撕成两半,但那刀却被挡住了。 挡住法相刀的是一把黑色的长刀。 抓着长刀的少年,与夏极有着极为相似的模样,祂就是天道。 不同的是,他的眸子里并没有包容... 有的只是一种淡漠。 淡漠苍生,淡漠一切,万物为刍狗,一切皆可灭。 那是真正神灵的眸子。 可是? 这样的神灵就是真正的么? 神灵不该有感情,又是正确的么? 修得千年,万年,万万年,山河易变,星辰易变,修行的人也跟着变了,视从前信念为可笑,视须臾一逝的情感为渺小,正确么? 天道认为正确。 夏极认为可笑。 两刀相击,交触之处,滚雷阵阵,然而竟是没有任何的余波逸散而出... 这是双方对于力量完美的控制,完美的平衡。 这不仅是力量与力量的撞击,更是在一层面上,信念之间的对攻。 夏极来的速度极快,天道显然还没有完成后续动作,便被强行打断了。 祂所幸放下了原本打算进行的事,右手抓着黑刀...这是老吴的刀。 前世夏极之刀,如今却已在天道之手。 天道皮肤之下,还未完成终极演变的千影如蝌蚪,贴于皮肤之下,簌簌而行... 刹那之间,天道的右手已经全黑了,他乘风而起,右手抓着冥地刀斩出... 这一斩,虽未调动天地之力,却已经拥有了天地之力。 嘭! 法相夏极的法相刀,碎了。 天道的这一斩却还没完成。 紧跟着,向法相夏极斩去。 嗖!!! 法相夏极猛然后退,化作一道闪电,逆扑回了法相球之中,使得那三十六万法相重新完整。 毁天灭地的对战,只是一刀,便又复归安静。 夏极在门外, 天道在门内。 外面人的要进来, 里面人的要出去。 本是准备离开的玄天观修士们,已经彻底看傻了,这种层面的战斗,他们便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很快,群妖又围了过来,站在夏极身后。 群妖看到招妖幡的主人在被打,顿时“群情激奋”,要进去教训那个不开眼的敌人。 夏极淡淡道了声:“都散了吧。” 说罢,他抬手,收起了招妖幡。 妖精们顿时都恢复了身体的控制,连忙跑远,和修士们一起好奇地看着远处。 夏极看着浮于半空的玄天观,右手猛然一动,从虚空里抓出一杆双月牙的丈八黑戟,轻声道: “我即将面对之人, 就是曾经杀了你前主之人, 亦是要让你永劫不复之人, 更是让这天地吞噬众生之人, 你,敢战么?” 大暗黑天戟稍稍静止,骤然之间,黑潮如蛇疯狂汹涌这喷薄涌出,但却聚而不散,环绕在夏极身周,脚下,直接托地他站了起来。 要战便战,有何不敢? 夏极身周绕着山河社稷图,右手抓着大暗黑天戟。 他再不犹豫,一步踏向虚空。 虚空顿时生出黑气的台阶。 一步,一步,接着一步。 黑色台阶弥漫开去,随他登天,入观。 入观了,他看到一个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少年正从路的尽头走来, 那少年右手抓着黑刀,周身笼于金光之中,隐约可见一方玄异金塔悬于头上。 于是,他也落在了这路上。 路,只有一条。 狭路相逢,只有一人能过。 夏极劈出了一戟。 天道挥出一刀。 戟对刀。 极对道。 夏极对天道。 “山河逝去,万物逝去,于人观之,似永恒不变,但于万古观之,不过朝夕之间,这样的世界,变化无常,道友何必在意?” “我在意。” “人如刍狗,怨魂黑潮亦是天地所需,天地轮回断了前世后世,本就是绝了一切后患,断了一切动荡,道友何必介怀?” “我介怀。” “道友从人而来,怀此心不变,我深为佩服,然若是道友真是莅临了宇宙,俯瞰着无穷无垠无限无边的时空,道友的心,还会只看向蝼蚁么?” “你还是不明白。” “我看不明白的是道友才对。” 两人对杀在一处, 速度并不快,只是看到慢慢吞吞的兵器撞击, 甚至力量也不重,因为撞击竟然没有声音,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两人一边对杀,一边说着话,给人一种只是在演练的感觉。 然而,若是有任何人站到他们对面,都会被他们这看似在演练、看似软绵绵的攻击给轰杀地从这个世界直接被抹去。 力量越发强大,终于有了逸散。 不是黑戟压过黑刀,就是黑刀压过黑戟。 然而,双方逸散的能量纷纷被山河社稷图,或是那金塔所吸收。 双方交手越来越慢,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能。 这速度,看的简直折磨人眼,看似缓慢,其实只是快到极致的表现。 幽幽的声音,于这方丈岛上的玄天观再响起。 “道友,你可曾想过,你若赢了这一场,便是毁了整个宇宙?” “何意?” “你须知,我们的战场有两处,一处是这大商末年。 另一处,乃是冥古之时,阿弥陀佛的时代。 你在大商有因果可依,熟识苏妲己... 但你若到了阿弥陀佛的时代,你能依靠谁? 你怎知阿弥陀佛的时代,没有九位老祖? 那九位老祖连你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帮你? 当然,你可以展露不同,可在你寻找到他们之前,我或许已经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支持。 再或许,你运气够好,很早就寻到了他们中的一个,但你又怎么知道你找到的人不是我的人? 所以,第二场...你必输。 所以,你即便赢了这一场,却输了第二场,宇宙便是彻底地没有了存活的可能。” 嘭! 轰!! 刀与戟攻伐着,金塔和图轴各自防守,一攻一防,三十六象对千影... 两人针锋相对,无人退让。 天道继续道:“你若赢了这一场,便是祸害苍生! 你或许觉得我断了人的未来,我视众生为刍狗,但你呢? 你若是固执己见,那就是彻底毁了整个宇宙... 在你看来,你做的事,可比我更过分?” 天道的每一句话,都如魔音一般,看似合理,品了亦合理,换作任何人或许都会动摇,除非是不曾有过坚持、只想着“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人。 夏极不是这样的人,然而,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信念了。 所以,天道说了那么多,他只是简单地道了一句:“事已至此,道友还这般,不觉得落了下乘么?” 天道神色平静。 两人都很平静。 心底若有了自己的道,岂会被外物轻易说动? 然而,两人可谓是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至少在这一刻,只凭着两人交锋,是完全分不出胜负的。 天道开口道:“道友,既然寻来此处,怕是从苏妲己那只小狐狸嘴里得知了我的力量... 然而,你可知道与这力量相配的,还有一些奇异的物件,存在着。 譬如...我之所以能这么快抵达此处,是因为存在着传送石门。” 他话音落下。 忽然之间,一群身影从玄天观里显出了身形。 这群人赫然有老吴,周佛,吕婵,还有着二十诸天佛陀,三十六福地真人... 老吴看到夏极的一刹那,直接掏出了一本血红色的簿子,目光看向夏极,开始书写名字。 而似乎配合老吴的书写... 周佛,吕婵,二十诸天佛陀,三十六福地真人纷纷出手了,向着夏极攻去。 天道亦在此时出手了。 老吴只要写完“夏极”两字,那么战争就结束了。 但是,“夏极”这两个字何其之重,因果又何其之大,老吴只觉挪笔如推山,如是一股恐怖至极的力量在逆推着他的手,不让他完成这个名字的书写。 但他终究还是在写,并且“夏”字已经写了一半。 然而,夏极神色至始至终未曾变化,也未曾有取出“龙行千里”逃跑的意思。 他只是猛然将大暗黑天戟往地面一砸, 黑暗冲天而起,遮蔽烈阳光华, 甚至使得此时昼夜逆转,天幕之上竟然是星辰点点,落照此方。 一众人都纷纷愣了愣。 他们对“星光”太敏感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有一个人在星空下是无敌的。 那就是太上。 而此时,也许是夏极运用力量过猛,他怀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声,那是一个微型侦查傀儡粉碎的声音。 几人看到侦查傀儡时,瞬间露出凝重之色。 谁不认识这是盘古的东西? 盘古的傀儡,再加上苏甜的“龙行千里”... 这就会带来一种可能。 刷~~~ 两道身影骤然从远处狂闪而至。 是苏甜和盘古。 苏甜出现的一刹那,夏极直接取出招妖幡,而招妖幡化作一道耀光落在了苏甜手上。 苏甜坐在红绣球上,而在抓到招妖幡的一刹那,直接往大地一插... 幡中无数墨绿色的妖魂狂冲而出,束缚住了四方的敌人。 显然,这是只有招妖幡主人才能动用的秘法。 盘古出现的一刹那,他直接大手一甩,傀儡军团遮天蔽日,落了下来。 要知道,盘古还有近四十万的傀儡,十大巫傀... 此时,他已经统统释放而出。 夏极来此处探查,盘古自然也不可能闲着,而是去到了天云山,把所有傀儡、巫傀都收入了一个极大的特殊储物戒指。 而他更是时时刻刻通过侦查傀儡在感知着夏极那边的战况... 如今,对方后手既然已出,那么他便是和苏甜直接出现了。 至于妙妙和小苏,自然也来了,甚至比盘古和苏甜早出发了数秒钟,但是她们此时却站在一个遥远的山崖上。 大暗黑天戟撕裂出的夜幕之上,繁星如水。 星光化作幽深的海洋,神秘地流淌着。 下一刹那, 星光开始扭曲了... 时间仿佛变慢了。 混乱的战场,定格出一幕又一幕激荡的玄奇画面,这是这个时代最最巅峰的战斗。 天地好似变得卡顿了。 再一刹那... 天穹的北斗七星忽然黯淡下来,彻底消失不见了。 同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星光。 太上的星光,犹如手术刀一般地精确,但凡出手,便中目标。 星光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躲避可能地射到了天道面前,直接穿向了他的眉心。 嘭!!!! 然而,天道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飞速射向不远处的一座石门——传送石门。 嘭!!! 星光完美地落在了天道身上。 天道头顶那黄金玲珑塔的虚影顿时光芒大盛,紧接着,便是彻底地黯淡下来。 天地玄黄塔,只在这一击之中,便是已经短暂地耗尽了能量,进入了“休眠”状态。 29.忘道而得我,天道陨灭!(二合一) 天道转瞬落到传送石门之前,肌肤之内,黑影游窜,抬手之间便要往石门中心按去。 手还未到,霞光已闪,将天道全身照地通明。 此处不是作战之地,那便暂时离开,换一处再交锋就是了。 但,夏极怎么可能让他逃? 乱阵之中,天道才一动,夏极也动了,他的动作和天道几乎是同步进行。 天道动的时候,他手中的大暗黑天戟也动了。 嗖!!! 大戟电射,似黑龙狂窜,戟尖拖拽着茫茫的虚流法相,转瞬已经扑向了传送石门方向。 轰鸣之声,顿时鸣响,戟尖所到之处,便是什么附近的物件都已经撕碎了。 岩石炸碎,化作尘埃,弥散乱舞。 但是,那石门本身却是纹丝未动,显然绝非凡物。 然而,这一戟却不是射向石门,而是射向天道。 天道刚刚把手掌压下半寸,此时见到这攻势,不得不挡。 他猛然抬起黑刀,一刀斩出,半刃化弧,寒光烁月, 月光对上黑龙。 待到刹那的静止之后,却是显出刀刃卡住了大戟月牙的样儿。 一串儿火星炸散。 紧接着... 轰!! 狂暴能量四溢,似两星相撞,周边一切皆不堪覆压而纷纷毁灭,炸出一团满是尘埃的真空。 天道的黑发顿时往后逆扬,如凌乱的黑色水草。 夏极也趁着这功夫,一步踏出,到了他面前,右手手掌压着大暗黑天戟的戟杆,往前快速推出。 天道直接被推地往后碾去,直接远离了原本的传送石门。 如果盘古,苏甜没有来,老吴的生死簿一定能够写完,到时候,夏极只有死路一条。 但此时,他已经无奈地停下了。 这个动作,老吴已经忘记自己做过多少遍了... 他真的写死过大能吗? 大概...似乎...是有的。 此时, 夏极抓着黑戟,死死缠着天道。 三十六象,三十六万法,与来自冥古的千影死神,彼此纠缠,厮杀, 境界的极限,武道的巅峰,浩渺无垠宇宙的缩影,天地苍生的未来,凝聚于这一刹一变的战局之中... 两人交战的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武器的长度,形成了一个若是混沌般的大球。 谁都不再说话了。 谁也不再靠近了。 盘古,苏甜,拖着周佛,吕婵,老吴... 远处山崖,太上窈窕身影裹于漆黑长袍之中,白纱头盖早就被风吹起,露出其后略显呆萌的神色。 她托着手,在酝酿着星光。 她身边守着的人,是小苏。 前世为敌,西方火域,两相厮杀,各受重伤。 至如今,却已是并肩作战... 世事造化,皆是奇妙无穷,不过是再来了一次,敌人已经成了朋友。 然而,即便太上也没有出手。 因为... 夏极和天道的厮杀已经浑然一体,无人能辨清其中的情形。 因为... 这是王对王的决斗。 已经无人可以左右。 天道只能赢,传送石台虽然还在,但他如果敢分一点心,想着跑到石台便传送离开,那么他注定失败,因为他的对手不会放过他的失神。 夏极只能赢,他一旦停下,天道必然往传送石台而去,之后战争又会被拖入未知的战局。 那么,这样的两个终极存在,谁会赢? 没有人知道。 但他们都已经无法插手。 甚至他们自身都不愿再交锋了。 而是驻足远眺,看着那宛如开天辟地时的混沌之球。 很久之后... 再过很久... 战斗结束了。 其中必定有非常多的变故。 但再多,又有何用? 这是王对王的决斗,终有一人要败,一人要胜。 若非要说理由,那便是夏极多了山河社稷图,而天道却是取了一样天地玄黄塔之外的法宝,那便是拼法宝输了。 但真的如此么? 难道不是天道的道终究被那来于凡尘、却一步一步,步上天穹,从举世皆敌到此心不变,从少年到圣人的凡人撼动了么? 夏极从不觉得自己强大,他不过是个幸运的凡人罢了。 但问世间几个凡人可以维持着本心不变,即便经历了万世轮回、沧海桑田、甚至是一个由天道构织好的美梦,而依然不变? 修道者, 忘我而得道, 合于道, 故“我”消亡于茫茫世间。 夏极, 未曾忘我, 只是忘道, 忘道而得我。 故而,他胜了。 又也许,是其他原因。 譬如只是一个小小的心理破绽,抑或是一个小小的疏忽。 但没人知道了。 混沌之球散去了。 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黑发静淌。 面色平静,左肩虽被一刀贯穿,但却是面带笑容。 因为倒在地上的人,败了,陨落了。 大暗黑天戟,直接插落在了他眉心。 风一吹,他的身子就化作了砂砾,随风飘远了。 盘古,苏甜看到那身影都露出了笑容。 赢了? 赢了! 老吴,周佛,吕婵看到天道陨落,先是愕然,紧接着便是开始环顾自身... 然后,他们也只觉大限至了, 茫然地走了几步,身形亦化作灰沙,消失于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二十诸天佛陀,三十六福地真人,亦是身形猛僵,左右环视,忽然明悟,皆是垂闭双目, 佛陀双手合十,盘膝坐化, 真人仰天望云,神游物外。 然而,无论怎么做,他们也终究只是选择了自己离开前的模样而已。 此时在很远很远很远的人间,有一个绿柳红花的小村庄,俏皮可爱的少女正在路径上逗着一只鹦鹉。 鹦鹉喊着:“妙妙真漂亮,妙妙真漂亮~~~” 少女嘻嘻笑着,点头逗着鸟,“不错不错,你说的极是。” 但她才说完“是”字,便停下脚步,心有所感,错愕地看向东方... 东方的天穹被黄昏的血色染满了, 而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亦被这明明是盛夏、却显出萧索肃杀的风景所染满。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闭上双眼... 万物,皆归黑暗。 另一边... 神家老祖神风正率领着各路大军功法苏家,这也是他不来的原因。 盘古能够用傀儡消耗吴家玄阵,从而一举攻破吴家。 那么,神风难道不能么? 苏家固然抵抗,儒门八奇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显神通。 但是,两方势力却不在一个层面上,很快是节节败退。 可就在神风挥军列阵,要正是进入苏家。 他亦是忽然面色愕然,骑在马上的身影,如是脆弱的尘埃轮廓,微微一动,就彻底消散于这红尘之间了。 这一刻, 所有因天道而生的特殊存在,皆是...灰飞烟灭。 天道,败。 但,夏极却没有立刻消失。 他心底生出一股自明的信息,自己还会在这里停留... 一直停留到自己与天道合力关闭盒子宇宙的那个时间点。 然后,才会再一次与天道穿梭,回到冥古时代的阿弥陀佛时期。 那么... 自己还能活九千年? 他心底本能地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毕竟,自己的境界根本无法活到九千年。 然而,这个疑问才刚刚生出,就立刻湮灭了。 因为他已经明白,事实就是如此。 其他所有人都是凡人... 即便停留在世家的小世界里,依然会在三百岁左右死去,这就是寿元的极限,就算是老祖亦不例外。 而之前老祖之所以能活过三千年,完全是因为将灵魂封存在特殊世界的缘故... 可如今,他们已经投入了身躯,便回不去了。 胜了第二次,但最艰难的却是在第二场。 而在进入第二场之前,自己需要在这没有了天道干扰,没有了超凡力量的红尘里...度过九千年。 夏极侧头看向苏甜,苏甜对他露出了甜甜的笑, 然后,苏甜轻声问:“你还能留多久?” “九千年。” 苏甜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似乎是没有想起自己只能活两三百年,而只是笑道:“那么,你可是有更多的时间为下一场准备了呢... 来吧,让我把冥古时代的事情慢慢讲给你听,也许会有些帮助吧。” “好啊。” ... ... 数月之后。 深春早就过去了,转眼就入秋了。 枯叶有些落在了秋水之上, 有些飘零到庭院的小桌上。 苏甜弹开了那枯黄的叶子,抓起茶壶为夏极斟满。 这些日子,她已经把她所记得的冥古时代和夏极讲了一遍。 大体来说,就是和现在没太大区别。 都是法相境,法身境,业力境,受箓境,然后一直到合道。 只不过,那时候黑潮才刚刚成型,在力量上并没有那么强大。 甚至诸多大能在浩劫降临之时,竟然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而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浩劫... 这就导致,许多大能能活过天道既定的一万两千年。 每一场浩劫之后,存活的人数也远远不止九人。 那是这个宇宙最繁荣的时代,仙佛妖魔... 但是,天道却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发生。 于是,前所未有的虚劫降临了。 但即便虚劫降临,竟然还有不少大能支撑了下去,活到了下一个纪元。 一虚劫,可是近乎三十万年的光阴。 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真也被挖掘出来了。 残存的大能顿时明白了原委,也发现了黑潮的真相,以及宇宙的真正奥秘。 本是各有立场的大能们在尝试了各种方法后,别无选择,只能联合起来,进攻天道...希望能获得一线生机。 而这,就拉开了人类伐天的序幕。 这是一场延续数百万年的战斗。 然而,天道何其强大,即便诸多大能联合,却也丝毫不能拿他怎么样。 除了太元之外,就没有人能攻击到他。 那个时代,比现在可璀璨太多了,百家争鸣,神通仙术,震古烁今,可谓是一个宇宙时代。 但,那个时代,也是这宇宙唯一灿烂的时代了,是真正的修行时代... 而阿弥陀佛和太元,就是生于那个时代最璀璨的两颗明珠。 而这两颗明珠,可谓是时代的日月。 明月便是太元,她是姐姐。 烈日便是阿弥陀佛,他是弟弟。 两人的大概生涯便是... 初时,姐弟相依为命, 姐姐是剑客、所以常常外出执行任务赚些养家钱,弟弟识字帮人抄录佛经,也是通过赚钱来让家变得更好。 之后,姐姐被海外剑仙看中,远渡海外,收入门中。 弟弟则是被一个大寺庙的主持看中,几经周转,去到了一个名叫“雷音寺”的寺庙。 当时的“雷音寺”并不是什么大寺庙,但却也是有佛陀镇着的寺庙。 阿弥陀佛因为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佛性,而被那佛陀收为弟子,今后便是青灯古佛,静心修禅。 而还是小狐狸的苏妲己就是在一个冬天被阿弥陀佛救入了庙内,然后慢慢认识的... 夏极静静听着。 他虽过去之身便是阿弥陀佛... 但,他却只是有着阿弥陀佛的所有感悟,却并没有那些日常的点滴。 此时,他通过苏甜所说,静静分析着,想象着那样一个世界。 相比那个时代,现在真正的是一个宇宙走到尽头的样子啊... 那个时代,才是宇宙文明真正的盛世浩景。 苏甜思索着:“天道即便去了那个时代,理应无法通过他的身份获得什么,因为那时候死神的力量体系才刚刚走到尽头,黑潮的力量体系才刚刚开始建设... 新时代的大能们并不曾承他恩情,反倒是会慢慢发现他的不堪,从而与他作对。 除非,他还是借用死神时代残存的力量。 那力量...” 她闭目思索着。 良久,缓缓睁眼,突出两个字:“地煞。” “地煞?” “不错...应该是地煞,当时谣传地下还有世界,被称为七十二煞地。 地面上混乱妖魔横行无忌,很可能都是那煞地生出的。 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只小狐狸,等到开了灵智之后,这些事已经被解决了,或者说消失了。 但我想,那七十二煞地,应该就是死神文化的后续残留。 天道若去了,很可能是借用那煞地的力量。” 夏极思索了下,又问:“那个时代,还有类似你这样的存在么?” 苏甜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那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虚劫。 如果有,那也是死神文化延续的存在,但我没听说过。” 30.天地变数生,再梦九千年(二合一) 苏家,庭院前, 秋风卷着落叶,踟蹰而行,天地萧杀,便连这小世界,亦是如此。 夏极和苏甜的对话还在进行。 夏极问:“我记得每一虚劫的法身,神通,业力,受箓,都会面对不同的杀劫。 那么,在冥古时代,又是什么样的杀劫呢?” 苏甜露出回忆之色,然后缓缓道:“那是第一场虚劫,所以天道可能还在试验之中, 除了黑潮之外,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杀劫, 甚至在前期也不是五百年开放一次杀劫。 总体来说,在那时期突破法身境是依靠丹药, 只不过丹药存在丹毒,过三则不食。 突破神通境,需要寻找灵气充沛的秘境,开辟洞府,静心修炼, 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当有成就。 只不过,灵气越是充沛的秘境越是会生出各种精怪,带来危险, 除此之外亦会引起修士之间的争夺厮杀。 而业力境的突破,则是通过斩杀煞鬼,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领悟... 我怀疑,煞鬼就是七十二地煞出来的怪物。 对了,那时候的业力并没有善恶之分。 至于受箓境,则是天显虚影,众多修士上天题名,争夺名额。 再往后,则与这一纪元大同小异,只不过黑潮没有那么强大便是了。 那时候的诸多修士与大能,还把这当做一个机缘。 只不过令我奇怪的是,若那时代是第一次经历虚劫,黑潮从何而来? 我思来想去,只有天道把过去死去的大能,运作转化为了黑劫... 开始转化的时期,应该就是从那时代开始的,否则黑潮不至于弱小...” 夏极道:“黑潮不会出现了,那个纪元应该是十四境封顶了。” 苏甜道了声:“也是。” 她说完这两个字,似乎全然地陷入了沉默。 但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而只是不想再说了。 她托着腮看着夏极,也不说什么输赢,只是轻声道:“你若是觉得情形不对了,就把那某个冬天靠近你的小狐狸给亲手杀了吧...这样她也不会活到未来了。” 夏极温和道:“我会天天带着那只小狐狸的,也会亲眼看着她的尾巴变成九条...” 苏甜吃吃地笑了起来,她双眸里流淌着温柔的秋水。 啵~~~ 鱼儿跃出水面,发出一声轻响。 却又更深地扎入秋水之中,于微黑无光的水草之间徘徊。 不觉,天穹满月,是中秋了。 ... ... 为了帮助夏极赢得第二场的厮杀, 盘古也是不遗余力地把自己所有的研究成果直接和夏极共享。 其实大多信息,夏极是知道的,他毕竟是天道层次的存在... 然而,盘古的傀儡法是真的强大,即便是夏极也从中获益匪浅。 除此之外, 他在与盘古的相处之中,还发现了一件令他近乎于惊喜的事。 那一天,他察觉盘古有看书的习惯,而且看得都是一些很奇怪的书,他始终翻书的样子,像极了过去的自己,便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莫非看书,还能直接领悟功法?” 就是这么随口一问,盘古震惊了。 他点了点头,承认了,叹了声:“不愧是未来的天道。” 紧接着变温:“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夏极震惊了,让他把原委说清楚。 盘古思索了下,解释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拥有了这能力。 只要看书,就能直接收获一门功法,我觉得非常有趣,便是一直在试验... 只是这些功法很普通就是了。 不知这作何解释?” 夏极缓缓道出两个字:“道韵。” 然后,他就把“道韵”是什么与盘古解释了一遍。 盘古的研究欲顿时被激发起来了... 他匆匆忙忙离去,然后招收了新助手后,便是急忙开始了测试。 夏极则是站在原地,思索了小片刻,忽然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 他直接找到了小苏。 小苏正在忙碌,毕竟她心底还是怀着天下苍生,见到这般的生灵涂炭,便是不忍心了,所以在忙东忙西。 从前她没有实力和势力,但现在她几乎是获得了所有势力的支持... 夏太乾直接传位于她,让她变成了女皇。 而太上也是无聊,想着反正就是个等死的时间,于是也陪着小苏一起忙。 只不过,小苏在忙,她就在旁边静静地忙着喝果汁。 此时... 御书房。 小苏正埋头在堆叠如山的奏折前批阅着。 但凡有需要现场调查的,她就直接用龙行千里飞过去看看... 凡是哪里上报说有天灾人祸的,她也直接用龙行千里过去实地考察... 如此高效的女皇,怕是万古未有。 太上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发着呆,发出“咕嘟咕嘟”的喝水声。 御书房的墙角处,还有个小碳炉,炉上的茶水又快烧开了,到时候她又可以继续多喝热水了。 人生活到这等地步,也就剩下多喝热水了。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 小苏听到声音,从繁浩走着里抬起头,看到来人,双眸顿时变得欢喜起来,“哥哥,你怎么来了?” 太上也抬头,看到夏极,想说话,但似乎呛到了,没说出来。 夏极直接道:“小苏,你有没有一种想和其他东西融为一体的感觉?” 融为一体? 太上:??? 小苏:??? “什么融为一体?” 夏极没明白两人已经想歪了,便道:“便是看到山河,星辰,万物,有没有想将它们融入你躯体的冲动?” 冲动? 太上:??? 小苏沉默了下,然后道:“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只觉得怪怪的,所以也没和任何人说。” 太上瞪大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小苏,露出震惊之色。 夏极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苏道:“大概是你带我从皇宫逃出来之后,没多久就有了。” 夏极道:“你随我来。” 小苏见兄长神色凝重,便是起了身,跟着他走出了门外。 ... 数月之后。 小苏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融合了一座山... 那座山变成了她的躯体,或者说在她躯体之外形成了一座奇异的防御。 但是,她举手抬足,亦有了搬山移海之力。 而盘古那边也有了新发现...他尝试着解剖自己,但是被新助手拦下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发现了自己体内确实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的东西。 夏极顿时明白了...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猜测。 所谓的盒子宇宙关闭,是逆转了本宇宙的一切因果,却不是其他宇宙的因果。 可是... 小苏和盘古体内却有一丝其他宇宙的道韵,如果是其他脆弱的东西,在这等逆转里毁了也便毁了。 只是,异宇宙的道韵却是毁不掉。 而道韵永远是天地最大变数的源头。 所以,即便盒子宇宙关闭,小苏和盘古回到了现在,可是两人体内的道韵却还在。 为了证实这一点,夏极开始寻找自己前世的弟子们, 若是家庭安好的他便不再打扰,若是流落街头的他便是接了过来... 但年盈却是一定要接过来的。 如此,前世九十九名弟子竟还是刚巧凑齐了七十二个,风吹雪在,许玲玲在,谢琼峰在,年盈也在... 当他见到年盈时,这小女孩正被人当做邪魔在到处追杀。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年盈能够操控死者,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夏极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已经彻底证实了。 前世植有道韵,然后在现在活着的应该只有三个人:盘古,小苏,年盈。 小苏的道韵是前世一位“黄衣至高神”的,那位至高神实力强大,能够将身体化作沙漠,还能动用沙漠的能力。 年盈的道韵则是青冥神主的支配死者,那位青冥神主亦是死在夏极手上的神主之一。(详见第二卷66章) 夏极收了诸多弟子之后,便是安顿在了苏家。 然后,他便是给了盘古一个任务,那就是想办法提取“道韵”,然后装到他身上。 并且他还把前世白烛提取道韵的方法告诉了盘古。 只不过,人所能承受的道韵是有限的... 为了保险,夏极只准备接受一条道韵,否则虽说他可以活九千年,但万一死在融合道韵上,那也是悲剧。 ... 接下来的日子。 他便是要完成一些未了心愿了。 首先,他把事情的真相与苏家长公主苏月卿说了一遍。 苏月卿当时是愣住了,因为这事情太过夸张,换成谁也无法一下子接受。 但随着两人的相处,这位长公主依然是爱上了夏极。 在短短数年之后,便是与苏甜一起成了夏极的妻子。 然后,夏极又开始了调查“祖龙”。 至于宁小玉,他查过了,天人之血似乎是可以与所有人融合,而宁小玉很可能是某位上古时候的天人转生,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她却没有觉醒意识。 只是祖龙...却是彻底消失了,没有半点踪迹。 冬天降临,鬼方女王如约而至,然而战争已经结束了,所以夏极并没有用到她... 可,夏极依然遵守了诺言,让鬼方女王和冰霜巨人前往了冰雪王国的约顿海姆小世界。 之后,夏极的日子也变得简单, 一边与苏甜推演着冥古时候的局势, 一边则是协助盘古进行“道韵提取”的实验。 有的时候,他则是教导着弟子,将他们重新带上原有的路。 更多的时候,他则是与苏甜,苏月卿两女外出游行。 名山大泽,小桥流水,塞外古漠,冰雪王国,东海之外...到处都留下了三人的足迹。 甜蜜如斯,绮梦销魂... 前世的缺憾,今世便是在这一天一月一年的点点滴滴里,圆满了。 ...... 终于,在大概十年之后,盘古寻找到了提取的道韵的方法。 夏极选择了小苏的道韵, 毕竟“通过读书获得功法”他根本不需要, 而年盈的“死者支配”用途亦是不大。 步骤并不算复杂... 首先,让小苏运用道韵把“融合目标”锁定成了一块简简单单的石头,并且“融合部位”是手指甲。 然后,她剪下了手指甲。 再然后,盘古寻找一处并不大的小世界,他把小苏的指甲放在了小世界的一个石台上,然后取出了一团特殊的冻结“火焰”。 这“火焰”就是太阳之焰。 之后的过程非常丝滑。 盘古让夏极在外等,他则是释放了“太阳之焰”,然后也来到了外面。 只是,他依然会时不时进去查看进度。 等差不多时,盘古则是让夏极进入,并且在一炷香时间内出来。 而等夏极出来时,他已经融合了小苏的道韵,获得了“融合天地万物,化作自己躯体的能力”。 而这个“金手指”,也会在下一个世界成为他的终极底牌。 时光荏苒... 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 凡间王朝更替。 终于,三百年后... 这片大地上,夏极入目的都已经是熟人们的后代了。 这些后代已经不知道“夏极”的真正身份了。 他们只知道这一位神秘莫测,乃是天下最强大的存在。 于是,夏极被称为老祖。 这浩渺无垠的宇宙里,只剩下他这一位“老祖”了。 夏极开始了研究金手指,但很快,他已经极其熟练地掌控了这个金手指,并且明白了十境之躯可以融合的极限便是一座方圆五里的山脉,或是其他什么。 同时,他也知道,等到了十四境,这金手指是可以融合星辰的,毕竟前世小苏成功过。 转瞬又是六百年过去... 因为夏极的存在,这个时代呈现出难以想象的繁荣,可这一切究竟会否成真,却还悬而未决。 而这个时候,夏极已经几乎没有熟悉的人了。 所有人都离他很远很远。 他孤独地行走在这空荡荡的天地里。 然而,他还需要度过八千一百年的时光。 如果是凡人,只是时间就会把他折磨到发疯。 在这八千一百年的时光里,夏极进行了各种尝试... 比如发展“科技”。 然而也许是因为宇宙的不同,异界并不支持科技的崛起,只是发展到“蒸汽机”便是难以为继了。 此时的夏极,终究并不是天道夏极,所以他只能在有限范围内研究着这个世界,同时以各种身份活跃在这个世界之中。 有时候,他会扮作一个老师,有时候他又是一个游客,有时候则是一名将军... 这近万年的时光里,他拥有了无数身份。 时间...近了。 1.历史长河里的神话(第一更) 九千年时光,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王朝更替。 基于“蒸汽机改革”,人间竟已经是彻底变了模样,铁轨之上唯见蒸汽火车冒烟而行,海洋之上,帆船亦已被蒸汽轮船所取代。 各种精巧的器械,以及兵器相继问世,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到了繁华的程度,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文明。 一个武道与机械,共存的文明。 武者自然存在,然而法相境便是所有人的极限了,无论多么的天纵奇才,却也无法再越那百尺竿头一步了。 亦曾有惊艳绝伦的天才隐隐感知,那法相境之后应该还存着新的天地,可无论怎么努力,却已经踏不过了。 天才们,郁郁而终。 而其中不少天才都曾与夏极有过交集。 或师,或友... 但,他们知道的都只是夏极的化名。 而若是有幸,他们之中不少人在临死时,还会看到夏极再度出现,为他们送行。 那时候,他们会见到夏极从未老去的模样,先是愕然,然后惊奇,最终却会露出微笑。 人间自有人间的洒脱,求不得长生,又如何? .... 而,历史书上,几乎有一半圣人与推动历史的人都是夏极,剩下的也或多或少和夏极存在着关系... 他是传奇,是神话,是行走在时光长河阴影里,推动着整个人间的文明所前行的存在。 而在这些时光里, 五大世家的小世界因为长时间没有灵气补给,终于耗尽,化成废墟,再不可入。 世家弟子们亦早不是当初那般的纨绔,而是入了人间。 再过了千年,世家也只成了传说,存在于少部分世家后代的脑海里,然后...则是被遗忘了。 神灵,亦被遗忘了。 如此种种... 夏极于红尘之间,早就不知历经了多少事。 而正常来说,这些所历之事只会让人从兴奋到麻木、厌倦,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便是生出了一种超然的、窃喜的、却又被可笑掩盖着的、甚至不自知的、若是被捅破了却又会恼羞成怒的优越感。 慢慢地,优越感也没了,剩余的唯有漠然的情感。 再俯瞰红尘一眼,却已不见喜怒哀乐,不见生老病死,不见善恶正邪。 凡人若是恨善恶不报,恨天穹太高,恨黄泉路远... 却也不见不听不闻不问... 入目凡人皆蝼蚁、何须再看? 何须再问? “这就是天道吗?!” 夏极摇了摇头。 这是天道,但不是他。 ... 九千年时光,悠悠而逝,如今已到尽头了。 夏极踏步上了这人间最高的山峰,看两道风雪化作长龙,垂天而落,掠过身周。 一万八千年前,他来时,是一个坐于深宫冷殿藏经阁的少年。 九千年后,依然是这般的少年。 再过九千年,至如今,少年变了吗? 没有。 远行归来,此心从未变。 他还是他。 星辰,山河,天地,万物,皆已变化。 唯他不变。 呼~~~~ 呼~~~~ 狂风怒号,白雪乱舞,天地一片苍茫,而在那厚积阴云之后,星空亦是苍茫。 夏极闭上眼。 万物变幻。 呼~~~~ 再睁开时,他已经不在山巅,而在天上,在星空之中。 这深邃、冰冷、黑暗、无人能见无人能知的世界里, 这混沌已经停止了扩散,却只是化作一个合围的混沌之球包裹着的世界里, 轮回台停止着运转, 黑潮、太阳与天道的诸多力量达成着平衡, 无穷星辰,便似一颗又一颗的棋子, 宇宙则是漆黑的棋盘。 两道玄之又玄的黑影,坐于这棋盘的两侧,分立于宇宙的边缘,盒子的边界。 悠悠的声音以一种无法被人类理解的形式响起: “道友若是合于我,这宇宙苍生,依然还存一丝生机, 若是执迷不悟,进入下一场,败北之后,却是再无回头的机会了。 这宇宙,只能覆亡了。” “开始吧。” 夏极道完简简单单三个字,便是开始促成第二场了。 这是他与天道的因果之战,却还不是道战。 道战是无比复杂的法则之战,而此战却是因果之战。 唯有斩尽一方的所有因,便会因为没有了过去,而失败。 天道如今,在某种程度上与他已是一体。 两人之因亦已一体。 ... 宇宙开始变化了。 它在一种自然而然、无需促成的变化之中,被玄妙无穷的伟力淹没了。 那伟力如是开天辟地之初那般的壮观而雄伟。 很快... 宇宙进入了一种匪夷所思、不可能被理解的状态里。 大商发生过的因果并没有被彻底抹去,只不过却以一种奇异无比的方式开始了逆转... 过往的一切彻底消失,被擦去。 这一次,宇宙将回归到最后一个因果点。 那是... 阿弥陀佛的冥古时代,距离大商近千万年之远。 第一次虚劫才刚刚开始。 那是... 这宇宙最繁华的时候,是百家争鸣、强者无数的时候。 ...... 玄异的伟力,宇宙盒子里极其特殊的力量撞击碾压,淹没逆转。 终于,到了尽头。 轰!!! 夏极只觉脑海一阵轰鸣。 然后,便是恢复了可以动弹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立刻睁眼。 而是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这些画面,都是如他自己度过的一般,随着在脑海之中的闪过,而把一幕又一幕的感受传递到了他心灵和记忆之中。 那是一个男孩成长的过程。 似乎这男孩原本还是一个皇子。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国家极多,男孩这样的皇子并不算多稀奇。 尤其是,很快那国家就被灭了之后,便更加不稀奇了。 甚至,敌国都没有追杀他们。 男孩被姐姐提前带着,逃到了遥远的地方,重新安下了家,过上了普通的日子。 姐姐学过剑法,在剑道乃是一等一的天才,便是接一些小任务,赚取钱财,聊以度日。 如此... 便是一梦十六年。 十六年后... 夏极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一个被夕阳笼罩的小院子,这与他在之前阿弥陀佛封存的记忆里看到的院子一模一样。 夕阳柔和,暖色而略显陈旧的光,把屋檐、以及庭院前一棵老树的影子往东投落。 风一吹,便卷落几片枯叶,飘零着落在了夏极身前。 夏极仰起头,轻轻道了声: 这就是近千万年前的冥古时代吗? 2.雨夜狼妖(第二更) 霞光被黑暗吞没了,然而夜幕之上,却无星辰。 风渐阴冷,晚来欲雨。 夏极起身,去收晾在屋檐下的衣服。 那不过是两件宽松的棉衣,一件是自己的,一件应该是...这一世妙妙的。 其实,他和妙妙每个人也就只有两套衣服,一套在家穿,一套外出穿。 春夏两季把夹层棉花取了,秋冬两季再把棉花塞回去,这两套衣服就可以四季穿了。 当年,妙妙带着他从皇宫逃出来时,显然异常匆忙,只随手带了点珠宝。 而那点珠宝典当的钱,却已经在这辗转的许多年之中,彻底花光了。 在这粮价肉价高昂的时代,要不是妙妙还会剑法,两人说不定都要饿死了,哪里还有房子住? 夏极收完衣服,就进入了屋里,屋子大约长五米,宽六米,由两个粗布帘子隔成了三个狭窄的小空间。 中间摆放了一张粗糙的木桌、一张长椅,显然并非市场上购买、而是自己用木头制作的。 甚至夏极脑海里直接映入了姐弟两人打造这木桌、长椅的情景。 除此之外,东西两个小空间里的床,也是两人一起打造的。 木桌靠墙的边上则是整齐地放着两个瓷杯、瓷碗,两双筷子,一个铁锅,一个水壶,两根各烧了一半的蜡烛。 桌子靠东那边,则是放着一本佛经,一些纸张,还有笔墨,另外再加半个巴掌大的烧饼。 夏极睡的位置本就靠着东边,所以桌子东边也是他所坐的位置。 按照妙妙的意思,靠东边能够早早地晒到太阳,会更暖和些,而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好,不需要这种暖和,便是让给了夏极。 而,桌子下面,则是一个小柴火炉子,一小袋米,还有墙边堆着的一些干柴。 这些,就是姐弟两人几乎所有的家当了。 夏极没点蜡烛。 若是没什么事,点了蜡烛照明,实在是浪费。 于是,他便开始迅速检查自己的身体。 果然,所有力量又消失了,这身体不过是个凡人的躯体, 只不过...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却还能被隐隐感知,提示着他“可以将物体化作他躯体的一部分”。 “果然是猜对了,这道韵真的带来了。” 夏极在检查身体状况时,忽然生出了一点奇异的感觉,他走到屋门前的一个水缸前,借着微光,看了看缸里... 这一看,他不仅愣了下。 因为他此时的面容,居然和自己身为大商九皇子时一模一样。 呼~~ 风过。 缸上的水面北吹皱了,他的脸庞也顿时模糊了起来。 夏极侧过头,一阵萧杀的秋风,糅杂着让人骨子里都会发寒的冷意吹来。 冷意让这少年被冻得本能地缩了缩。 “快下雨了。” “这身体虚弱的厉害,可不能受了寒。” 于是,他急忙回到了屋里,先是关上了两扇油纸窗以免雨水打入,然后又带上了屋门。 为了节省,他还是没点燃蜡烛,只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思索着今后的路。 但无论今后的路怎么走,他首先要等到妙妙回来。 啪嗒... 啪嗒... 油纸窗响了两下,便是没了声音。 安静了大概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天地便是忽地喧哗了起来。 风如长号,雨如轻铃,呼啸揉着沙沙的声音,顿时弥漫于这一方大地,风吹树响,雨打枯叶,落了一地枯黄。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门外有匆匆的脚步声, 脚步声并不响,带着某种轻灵,但似乎是两个人。 紧接着... 只听吱嘎一声。 门被推开了。 萧索的秋风卷着寒凉和雨丝钻入了门里。 夏极侧头,见两个阴影轮廓站在门前,隐约可到是两个灰衣女子,只不过那两个女子的衣服却完全没有湿,显得有些古怪。 他想了想,记忆里似乎没这两个人。 忽地,他目光一动,看到了墙壁一面古铜镜上的反光。 反光里,门前哪里有两个女子,分明是两头狼。 而就在这时,两女似乎确认了屋里只有一个人,便忽然把背后藏着的手取了出来,同时带出来的还有两把刀。 然后缓步往前踏来... 夏极神色平静,温和地问了声:“两位姑娘,是来索命,还是要东西的?” 他平静的声音里藏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似乎无论索命,还是要东西, 他都不会因此而心动,惊慌。 而这般温和的声音,让那两个明显是狼妖的女人愣住了,竟也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温和了下来。 左边那灰衣女人轻声道:“我们想要些吃的。” 夏极温和地问:“要吃我吗?” 这充满魔力的声音,不知为何,让两个狼妖只觉得心惊肉跳... 好似,她们正在亵渎什么存在一般,而生出一种大惊之色的战栗之感。 以至于,两妖连声道:“不不不,不是。” 说完之后,她们又觉得奇怪了。 她们可是狼妖... 山里实在没东西吃了,就想着跑到小镇边上寻些食物。 如果实在迫不得已,便是悄悄吃个人,应该问题不大,现在她们是怎么了? 为什么竟然生出一种“不敢”的感觉? 正想着的时候, 温和的声音,又在黑暗里响起。 “过来坐吧,请把门顺带关好,天气冷,风寒凉。” 两只狼妖里,左边那个还愣着,右边那个却已经把门关好了。 然后两妖居然真的顺从地坐到了桌子边,两双眸子如是“藏不住了”,而在黑暗里泛着油绿的光芒... 其中一个狼妖竟然承受不了心底的压力,而解释道:“其实是因为太饿了,没办法,所以才来寻找吃的。” 说完,她就纳闷了,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但是面前之人就是有那么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她无法不这么做。 夏极想了想,把手边那半个烧饼掰开,递给了两个狼妖道:“吃吧。” 两个狼妖接过,便是大口吃了起来。 忽然,其中一个瞥到桌上放着的佛经,愣了半晌。 再联想到这人类少年的玄异,忽然之间,福至心灵,竟是直接退后跪了下来,“请您开示。” 妖皆有求法之心,亦常在寺庙周围徘徊,只是常常不得其妙,此时有如此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她们虽然不知夏极是谁,但却已经明白自己之所以会有种种奇异的反应,完全是这少年所致。 另一妖也恍然,竟跟着跪了下来,诚恳道:“我们想要求法,请您开示。” 3.吾与汝安心竟(第一更) 入夜秋雨,携着荒凉,静敲屋檐, 又随古屋屋脊的倾斜而滑落, 一滴一滴击碎于避水的门前石阶上,开出萧索的白花。 原本寂静的屋内,忽然响起了念诵经文的声音。 那声音明明没有运用任何的力量,却藏哲着一种无以形容的魔力,可以让人安心静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旁人读出,与那声音读出,竟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旁人读的是字... 那声音读的却是意... 旁人是鹦鹉学舌,看见什么便读了什么。 那声音却宛似神手挥开了漫天的苍云,只如澄澄明月悬于天穹,让人难以自拔地沉陷于其中。 屋内,两只狼妖早是紧闭双目,随着这声音的指引,如被接引往了净土,而心中安宁...许多未曾开窍的地方,竟然都是有所松动。 屋外... 后栅栏之外,竟是还有人。 昏暗的光勾勒出一个苦行僧的轮廓。 那苦行僧右手礼敬于身前,左手抓着禅杖,穿着草鞋,而双腿之间竟是上了沉重的镣铐,而使得他的迈步幅度永远无法太大。 他头戴斗笠, 此时,雨水正顺着那斗笠往下零落,有些直接落于带些枯草根的湿泥,有些则是落于那斑驳的、从四方分别耷拉的禅杖十二锡环。 在这个世界,但凡能用禅杖的僧侣,某种程度上,都是有着被世人所认可的力量,或是名声。 但这些恰恰是真正的僧侣所不需要的东西。 真正的僧侣,所求无非正果。 力量,不过是顺道取之,以之为依仗,才可以行的更远,看的更多。 若需舍弃一身力量而得正果,那么,怕是每一个真正的僧侣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这苦行僧如一尊雨夜的铜像,静屹于栅栏之外,不动如山。 他路遇那两个狼妖,生怕妖魔害人,便是一路尾随而来。 可如今狼妖已经入了凡人的屋舍,已经露出了獠牙,这苦行僧本该出手了... 这本是他来此的目的。 可是,苦行僧却没动。 因为,他...正在听经。 经文并不长,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已经诵完了。 两个狼妖抬起头,发现那明明只是普通人的少年依然坐于黑暗之中,如是一尊煌煌大日,璀璨无比。 不知为何... 此时,两妖心境已经产生了莫大变化,而来时的恶念已让两妖心中受到煎熬。 她们垂首跪在地上,一头幻化出来的黑发从两鬓垂落,随着她们此时心底的战栗与煎熬,而簌簌动着。 黑暗里,更是传来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两妖如是沉溺于罪业火焰,眼前生出地狱幻境、无边苦海,而无法自拔与解脱,从而心神震荡。 她们从未想过,不过是听了一篇经文,就会产生如此的情形。 哒... 哒... 哒... 轻轻脚步声响起,她们的心跳也随着这脚步声而跳。 然后,两妖只觉自己头顶被覆了一只大手。 大手轻轻地抚了抚她们的头发。 如醍醐灌顶般的声音,从上方的黑暗里传来: “多行善事。” 这四字就如救命稻草落雨了两妖眼前,她们这才从燃烧的罪业之中挣脱而出。 随着那只大手覆在她们头顶,两妖竟是莫名地感到无比的安心。 那罪业火焰,地狱幻境,正在慢慢消失,那震荡的心神亦在慢慢平稳。 而在这一次的剧烈震荡之中,她们只觉灵魂如遭洗涤,待到睁开眼时,只觉宁静了许多。 两只化作女人的狼妖哪里不知道遇到了大能,虽然这达能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模样,但这等神异必是大能无疑了。 于是,两妖急忙叩首,行大礼,然后恭敬地缓缓退去了。 屋内又恢复了安宁。 夏极坐于秋雨的屋舍里,安静地等着妙妙的归来。 未几,他又听到了脚步声,以及镣铐轻轻碰撞的清脆声,还有金属环圈的撞击声。 那脚步不急不缓,很快到了门前。 安静片刻,便是传来敲门声。 “出家人途经此处,想入内避雨。” 夏极听到声音,心底显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明悟。 前世的阿弥陀佛必然也是遇到了狼妖的,但那时候的阿弥陀佛还没成长起来,他不可能以自己的能力去应对狼妖... 而这此时来敲门的出家人,便是解释了这个问题。 这很可能是一位佛门强者,路上看到狼妖,生怕作祟,便是跟了过来。 而再之后,“阿弥陀佛被一个大寺庙的主持看中”与这苦行僧有没有关系,他便不得而知了。 然而,夏极听到了这苦行僧的话,却没有回答。 因为他明白,这苦行僧来这里不是避雨,而是在刚刚听了他诵读经文,想要见一见他,看看是否有悟道的契机。 若是避雨,可入屋。 如是求道,却又不行了。 所以,他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坐在长椅前,精神集中,如若浑然把门外之人忘记了一般。 那苦行僧也只是问了一声,便是不问第二遍,反倒是往后退了三步,站在了秋雨之中,任由秋雨洗刷身躯。 一个时辰后。 那普普通通的茅屋内,终于传来了少年平静的声音。 “你一直站在雨中,究竟有什么心愿?” 苦行僧一愣,却是坦言道:“出家人求道至此,想入内避雨。” 少年声音从屋舍飘出:“诸神为求无上悟道,殚精竭虑,穷极一生,或依无所得,你若只是以普通的决心来求这大道之法,我想或是徒劳无功。” 苦行僧微微一笑,忽地猛一运力,右手竟然直接断了半截,落于雨水之中。 他面色不疼不痛,好似那躯体不是他的一般。 然后,弯腰捡起了断臂,轻声道:“出家人,已自断一臂。” 屋舍里这才传来声音:“请问吧。” 苦行僧站于黑夜之雨里,默然片刻,一字一顿道:“我的心始终无法宁静,恳请您为我安心。” 屋舍里声音飘出:“且把心拿出来,让我为你安上。” 这声音本身,便是藏了蕴藏了无穷宁静。 似是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已经沉淀了下来。 再无喧嚣,唯有这门中之人,与门外之人的对话。 若是平常对话,这苦行僧绝无可能在意... 但此时,两人这看似简单奇异的对话里,却藏着无穷禅机。 所以,苦行僧露出痛苦之色道:“我入红尘二十载,孜孜不倦,只求我心...但却求而不得,觅而不见。” 他话音落下,便是露出期盼之色... 因为,刚刚只是听经一篇,他已知这屋内的是一个深谙佛法的高人。 机缘如此,莫不是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他就循着这定数,这机缘,问了这个问题。 良久... 屋内缓缓传出六个字: “吾与汝安心竟。” 苦行僧一愣,转瞬之间,这六字彷如九天雷霆,重重轰击在他心中的桎梏之上。 阴云散,雾霾开。 二十年红尘求不得的东西,却一朝得悟。 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莫过如斯。 良久... 苦行僧双膝跪下,把禅杖放于一边,虔诚叩首道:“多谢。” 4.搬家(感谢谜之月夜的盟主) 叮叮叮... 十二锡环撞击禅杖声音,远去。 苦行僧面带微笑,脚戴镣铐,向远走去。 他虽断了一臂,虽说这断臂之痛剧烈无比。 可即便这痛再如何, 又岂能比得上得到这顿悟的喜悦之情? 朝闻道,夕可死矣。 “诸法空寂,菩提不动,妄既不生,心何不安?” 他轻笑一声,待走到远处,再度转身,向着远处拜了三拜。 同时却也绝了进屋一探那屋内之人模样的心思。 虽说,从外感知,那屋内之人实在和常人无异,没有任何力量波动。 但听了一篇经,再被那人当头棒喝,如何还不明白? 屋内之人,当是隐士高人,他就不冒然入内、或是冒然窥视了。 此时当是闭关之际,二十年红尘纷纷攘攘,当是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 秋雨潇潇, 寒风吹掠过大街小巷、千窗百孔,发出或如呜咽、或如嘶鸣的声音。 这里不过是个小镇,属于一国边缘的镇子, 在这镇子上便是刚刚修出真气的五品武者,都已经可以担任大巡捕的位置,抑或是成为百十人的统领,守护镇子,防御山贼。 只不过,山贼神出鬼没,更有不时从他国流窜过来的大盗。 如果大盗凶猛,极可能带来难以预估的后果,便是被屠了城镇,灭了村子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各国在“缉盗抓贼”这方面却都有着相当默契,彼此之间也会分享信息,以至于很少存在“大盗贼来了,一国却没有相应强者前去缉拿”的情形。 至于被安上“寇”名的,通常来说都是盗贼里的“将军”或是“王者”了,一般只要“寇”临了,各国都会派出高手前去拦堵,或是联合围攻。 巡捕终究是有限的,但是江湖上或是民间的武者却是有不少,所以各地官府都有委派任务的权力。 这些任务,一般是探索、勘察,再或和是配合、协助。 至于酬金,则是有一个基数,然后按照效果来加成或是削减。 这种“委派任务”的方式,除了官府,各大势力,甚至私人都可以进行。 只不过,私人若想发布任务,需要官府、或是大势力、再或者有名望之人担保,便是了。 妙妙做的事,就是通过协助官府缉拿盗贼,来获得酬金。 而这显然是危险的事,因为...你既拿了官府的钱,便是要表现,否则总是畏畏缩缩,下次官府便是不要你接任务了。 啪~~~ 雨中木栅栏传来打开的轻响,然后又关好。 紧接着,一道黑影快速走过庭院,来到了只伸出三四寸的屋檐下。 甩了甩身上的雨水,然后把斗笠和灰色防雨斗篷挂在了旧黄色的木墙上, 然后也不入屋,而是坐在门槛前,用左手分别脱了两只靴子,把靴子里的雨水都倒尽了,再抖了抖,才重新穿上。 这身影的右手始终扶着腰间的剑柄,无论她做出什么动作,她的右手永远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剑。 做完这一切,她才舒了口气,推开门道了声:“我回来了。” 屋内黑黢黢的,没有点蜡烛。 但她已经习惯了,买蜡烛不要钱嘛? 平时没事点什么蜡烛? 除非是她取到了什么重要资料,或是功法,心急难耐才会奢侈地点上一根蜡烛,在晚上看一会儿,毕竟等到白天,她总是要外出的。 任务,从来不是一次性完成的。 而官府也趋向于雇佣稳定的民间武者来办事,所以任务也是一个接一个,很少会终止。 某种程度上,她已经相当于是一个没有编制的巡捕了。 然而,她很快看到了墙角的光亮。 夏极正蹲在小炉边烧水。 他往铁炉里丢着木柴,而炉上的水壶已经开始发出“咕嘟咕嘟”,如是鱼吐泡泡的声响了。 温和的声音传来: “你全身湿透了,洗个澡吧。” 妙妙笑了笑,但也只是笑了笑,她看到唯一的亲人,确实是发自内心地开心,但太累了,累到不仅不愿意说话,连笑也不愿意了。 她周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寒意,尤其是抓到剑的时候,那寒意更甚,让人一看就明白是杀过不少人的主儿,不好惹。 但这凛冬般的寒意,入了这屋,就如利刃入了鞘,收敛了许多。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妙妙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两张烧饼,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油纸包,放到桌上,同时道:“饼和肉都冷了,留点热水,别都倒木桶里了。” 夏极应了声。 妙妙便是坐在了那唯一的手工木质长椅的左边,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一些肉,顿时淡淡的肉香散开。 她咽了口口水,却不开动,只是取了倒扣的瓷碗,往里近乎于“吝啬”地各放了一个盐块,而右边的碗中,盐块显然更大点。 然后,又倒了些香油。 这时候,水已经彻底烧开了。 夏极提着水,把沸腾的水倒入碗中,冲散盐块与油花,然后把水壶放一边,就坐在了长椅右边,催促道:“快点吃,吃完去洗澡,就算是练武之人,也是会冻到的。” 妙妙只是“嗯”了一声,便是取了个烧饼,快速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她又一边把油纸包往夏极那边推,“这肉算是庆功分的战利品了,平时想要买一点,可贵了。你吃吧。” 夏极借着微光,看向身左的少女,隐约之间,他能辨认这少女便是前世吕妙妙的模样。 只不过... 这一世,她叫苏元,而自己则名苏摩。 当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便是恍然地明白了为什么九尾狐要建立“苏”家,而不是别的家族。 她是怀念自己。 夏极发愣的功夫,妙妙已经吃好了,然后很快地拎着水壶跑到西边的小隔间,之后则是从门外的水缸里舀了些冷水倒入木桶,这才开始加热水。 未几,隔帘拉上。 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水波荡漾,若是鱼儿入水,发出清脆的破水声,紧接着便是“哗哗”的声音。 那是隔帘后的少女在掀着热水,擦拭自己的身体。 夏极忽然道:“姐,我们搬家吧,搬家之后还需要换个名字,不能再叫苏元和苏摩了。” “嗯?” 一声质疑传来。 夏极道:“我们有一个大仇家,知道我们的名字,也知道我们住哪儿,现在不走,必然会出事。” “你是说赤风国的王室?” 赤风国,就是灭了姐弟所在国家的小王国,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赤风国也根本没有追寻姐弟俩的打算。 毕竟这年头,国家很多,改朝换代实为常事,甚至还有国家只存在一两个月就会灭亡。 夏极道:“不是赤风国。” “那是有盗贼来信威胁我们了?” “也不是。” “那是什么?” 5.三大书院,东海剑仙(二合一) 黑暗的屋舍里,安静了片刻。 妙妙的声音响起:“是那位黄姑娘要全家搬到沉安镇,所以你也想跟过去?” “当然不是,黄姑娘不过是介绍了我抄写经文,我怎么会为了她而想搬迁?” “谁知道呢?你也不小了,又是个男人,说不定就忽然喜欢上了谁呢?” 妙妙显然很冷,冷到骨子里的冷,这和近千万年之后的她看起来有些不同。 但那时候,她身为吕家小公主,又受到老祖照顾,自然能够呈现出自己最本来的面目。 可现在,她却不是什么小公主,也不会受到谁的照顾。 相反,她要照料弟弟,要在刀尖上舔血,与穷凶极恶的盗贼厮杀。 不冷才怪。 夏极温和道:“姐,你若信我,我便告诉你,这世上发生了一些无法理解、无法解释的事,我并不是信口雌黄,而是确实有一个大仇家盯上了我们,如果不走,可能就晚了。” 吕妙妙沉默了下来,却也没继续问。 她洗完澡,换上了另一套干净的衣裳,便是倒了洗澡水,一边拨弄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坐到了夏极左侧的长椅上。 忽地,她愣了愣,瞪眼道:“怎么不把肉都吃掉,还留了这么多?” 夏极笑道:“留给你的。” 见妙妙还要说,他已经夹了一筷子送到了少女面前。 妙妙等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瞪着他。 夏极又动了动筷子,把肉放在她嘴唇上蹭了蹭。 妙妙嗅了嗅,太香了, 她决定放弃反抗,轻轻“啊”了一声,张开小嘴,把肉吃了进去,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然后发出一声满足地轻轻叹息。 才叹息完,发现肉又到了嘴边。 妙妙决定放弃一切抵抗,反正是自家弟弟,不丢人。 于是,又“啊”了一声,继续吃肉。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没多一会儿,就把剩下的大半油纸包里的肉解决了。 妙妙吃完晚餐,又洗了澡,再吃了肉,感觉非常满足, 她双手垫着头,趴在桌上,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这会儿的她,才彻底脱下了那份凛冬般的冷冽,而显出些被疲惫深埋的温柔和俏皮。 夏极裹着衣裳,出了门,迅速地洗着碗筷,则是戴着这姐弟俩每人唯一的吃饭家伙,回到了屋内。 他和妙妙俩就是这么分工的。 妙妙外出做任务,赚钱,他则是自然而然地在家把这些日常的事儿给做掉。 而两人仅有的餐后活动,就是坐在那手工木质长椅上,说会儿话。 夏极坐了回来,也趴在木桌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趴着,在黑暗里大眼瞪小眼。 过了许久... 妙妙忽然道:“其实,我是想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一同搬去临天城。 临天城的碧落书院很出名,我想让你在那边上学,毕竟你还年轻。” 见到夏极要说话,妙妙又抢着道:“你别小看书院,也别以为书院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生。 我了解过,那些先生都是很有实力的人,据说书院的神秘院长,还是个能够呼风唤雨的仙人。” 听到“呼风唤雨”,夏极愣了下,眸里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耳中继续传来妙妙的声音, “但是书院又和江湖人不同,是可以入王朝做官的,而且还是文官,是可以定一方的大员。 听起来不错吧? 这些年,我已经准备好了钱,足够你去临天城花费了。 而以你的心性和资质,一定可以被选中进入碧落书院。” 夏极露出古怪之色。 敢情家里这么省吃俭用,原来是妙妙在存钱给他去念书? 他露出思索之色, 而妙妙见到他沉默,便是伸出小手,越过两人之间的“趴距”,推了推他道:“既然你要搬,那我们就搬去临天城。” 夏极道:“你是原本就有这个计划的么?” 妙妙点点头。 夏极道:“那不去了。” 妙妙瞪大眼,刚刚的温柔和絮絮叨叨立刻消失了,而露出一副略显暴躁的模样,似乎是准备把夏极丢到床上,把他打到屈服。 “你是故意抬杠吗?什么叫我原本有这个计划,那就不去了?” 夏极道:“我们的仇家有特殊能力,你原本做出的决定,他能知道... 这样吧,还有没有其他出名的书院?” 妙妙见他说话正常,没有抬杠的样子,古怪地看着他,手指又爬到他额头边,探了探,发现没高温,双眸里便是显露出更加担心的神色。 只不过,黑暗里,两人也察觉不到对方的细节。 妙妙忽地放缓了声音,如是对待病人一般,温和道:“其他书院也有,但是没有碧落书院稳妥,比如听雪书院,浩然书院... 听雪书院的人太超然,而且收人要求非常严格,虽然对实力没有要求,但是测试却非常严,而且考校的并不是书本的知识,而据说是一种特殊的直指人心方式。 浩然书院的人则是太过热血,虽说出了不少名人,也有不少大能,但听说出仕之后的阵亡率挺高的... 至于碧落书院,则是很稳,既不过于超然,也不过于热血,其中的学子大多彼此关联,交友很多...” 夏极问:“如果我们去听雪书院,生活费够吗?” 妙妙道:“听雪书院是唯一一个不用学费的书院,自然是够的,但这书院却考核很严,极难进入,且在北边的凉州城... 凉州城周围有不少盗寇,妖魔...也是兵家驻防之地。” 夏极想了想道:“那好,我们就去凉州城,我进听雪书院,你用原本是我学费的钱安定下来,别再外出做任务了。” “不做任务?“”妙妙瞪了瞪眼,“谁养我们?再多的钱,也是会花光滴...” 夏极道:“我养。” 两字一出,妙妙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她只是笑着,却也不打击眼前少年的自信心,而是柔声道:“野心不小嘛,居然想养家了。至于去凉州城嘛...我再考虑一下。” 夏极道:“不用想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妙妙如猫般跳了起来,“明天一早?!” 夏极道:“事不宜迟,晚一分钟都可能出事。” 妙妙怒了,拍桌道:“最近你一定是独自待久了,出现幻觉了,明天我就请大夫。” 说着,少女就要起身,却被夏极抬手一把压住。 “干嘛?不让我睡觉?” 夏极道:“那我若说,这些其实都是一个仙人告诉我的呢?去听雪书院,也是一个仙人的意思呢?” “仙人?呵呵呵...” 夏极也不多说,直接点燃了一根蜡烛,然后抓起笔墨,便开始在纸上写字。 妙妙见他认真,也有些好奇地凑过去,要看他写什么。 起初,妙妙还想说“别浪费蜡烛”,但看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愣住了。 再看一会儿,她呼吸加快了。 再看了一会儿,她已经目不转睛了。 烛火摇曳,两人身影交叠于一起,投落在陈旧的木墙上, 随着烛火的曳动,而如一体的黑影轻轻动着。 夏极从记忆里挑了一份自己原创的剑道玄功,直接写了下来,写完之后,淡淡道了句:“这也是仙人给的。”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就跑到了东边隔间,帘子也不拉,直接钻入了被子里。 妙妙看着那玄功,只觉得在看神仙。 她不知道那些被称为陆地仙人的存在平日里修行的什么法门,但这张纸上写着的东西,绝对担的起“仙家剑道”四个字。 她粗略扫过,只觉玄妙无穷,于是静下心来细细研读... 烛花不时“哔哩哔哩”地炸着, 蜡烛竟是很快见了底。 而妙妙才看完数百字。 但只是这数百字,就让她信服了。 妙妙本就是未来的太元,可谓是万世难出的剑道奇才,而这一页纸于她面前已经呈现出一个金色大门... 门悬于天,四周皆云,云雾缭绕,金光璀璨。 而门后,显然是她过去连想也未曾想过的新世界。 少女抓着那一页纸,在黑暗里寂然而不动, 直到屋外秋雨停了, 她才回过神来,轻轻唤了声“夏极”的名字,但却没有回应,显然夏极已经睡熟了。 妙妙小心翼翼地把那一页纸放好,然后压到了自己枕头下面,这才躺到了床上。 ...... 次日,一早。 金色晨光从油纸窗穿透,化作一圈柔柔的光圈落在夏极脸上。 夏极睁开眼,却看到妙妙的脸就凑在自己面前。 少女托着腮,眼圈有点深,似乎是一晚上没睡好。 夏极问:“昨晚没睡好?” 妙妙点点头,“怕有人抢了仙家功法...毕竟这世界上因为一门玄功而被屠了满门的可不少。 但这种层次的功法,如果真有人来抢,那也不是我能对付的。 就是担心,没睡好。 至于搬家,听你的。 今天我们就去凉州城,但是早上却不行,我还有一些事需要交接,还需要雇一辆马车。” 夏极道:“别雇,直接买一辆。若是雇了,那车夫会透露我们的下落。” 妙妙想说“那多贵啊”,但她听到后半段话,便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同时又有些好奇“那仙人所说的大仇人究竟是什么存在”。 两人煮了些米粥,吃完早餐,妙妙便是急忙外出了。 夏极也取了佛经,笔墨纸砚,还有抄写好的经文,去还给那雇他抄写经文的人家。 到中午时分, 妙妙已经处理完了事情,也买了一辆简陋的马车。 夏极也已经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了,两张大床带不走,只能卷了铺盖,搬了整张桌子,上了马车... 上车前,妙妙又拉着夏极跑到一边,神神秘秘道:“到了外面,你可千万别再提那仙人的事,也别说任何有关功法的事。 我想了一晚上了,那仙人很可能是自己遇到了仇家,在逃亡的路上,觉得自己可能陨落。 便把玄功传授给了与他有缘的你,作为传承。 否则,我们姐弟哪有什么仇人。” 夏极愣了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妙妙英姿飒爽,叉着腰,笑道:“上车。” ...... 因为妙妙做过“兼职巡捕”,对于盗贼分布还是有些信息的, 再加上她本身的机敏,以及沿途皆走官道的缘故,倒是没碰上拦路的劫匪。 两人啃了一周的馒头,这才抵达了目的地。 凉州城,地处北方,有点类似大商封狼关附近的大城,但却比封狼关周边繁荣了许多。 因为官道通畅,所以通商并不少, 再加上地势险要,雄关俊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凉州城所属的北唐,也是安稳如山。 此时,马车正在群峰之间的山道上驰行。 道两侧,山峦俊奇高耸,似林立长剑,突入云端,俨然一副云上天宫的景象。 而道路尽头,却是一座如巍峨巨兽匍匐于这山地的大城——凉州。 这和之前的小镇彻底无法比了。 夏极估摸着他和妙妙的命运轨迹已经被带歪了... 否则,他们该是去了临天城。 然后,在临天城,两人各得机缘,一个随剑仙出海,一个则是入寺庙为僧。 现在别说是海了,便是连湖都少见了。 但是,这种种的改变,都会被一种玄奇的力量所修正,在时间长河里逐渐调整,而使得未来的大商依然是那般模样,那般局势。 这就是宇宙自带的修正力。 这个时代,房屋并不是非常值钱的物件。 妙妙存了这么多年钱,也是可以购置的。 两人便是很快在凉州城安了家,亦是遵从“仙人吩咐”,改了原本的苏摩、苏元的名字,而换做了两个普通的名字。 新的宅院虽说还是有些偏于凉州城的边角,但内里总算是大了许多,有三间房,而不是围帘隔出来的一间。 两人来的还算巧,因为听雪学院的招生刚好在五天后开始... 妙妙一边让夏极好好准备,一边则是参悟“仙人”的那门剑道玄功。 然而... 天命之女终究是天命之女,就算是搬了家,该遇到的事还是会遇到,只不过是遇到的时间地点不同罢了。 这一日,清晨。 妙妙在闹市买完馒头回家时,忽然感到有人尾随。 她加快脚步,待到了空无一人的地带,那人竟直接走了出来,用娇柔的声音道了一句:“姑娘不必害怕,我乃东海剑仙......姑娘可愿拜我为师?” 6.何以教我?不如我来教你吧 一大清早出门买个馒头,被人尾随、叫住,然后被要求“拜师”... 这是何等感受? 妙妙的感觉就是,神经病啊。 她停下脚步,目光扫了扫周围,这里是一条僻静的甬道,灰黑色的瓦墙边还斜放着农家晒着的东西,而再往前几步就又是闹市了。 此时,闹市上人来人往,吆喝着叫卖着,很是热闹。 最关键的是,闹市的巷道很多,就如城市的蛛网般,颇为复杂。 于是,妙妙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了句:“我考虑一下...” 说着考虑,她的黑色小靴子却毫不犹豫地往前轻灵地挪动着,挪了几步,看差不多了,便是猛然一下运力。 这运力虽看似没什么力道,但却如猫儿软软的脚蹼拍地,带着她直接“弹射”了出去,然后刚到闹市口子,她就这么飞快的“弹”远了, 没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融入到了闹市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再也无法辨别出来人在哪儿了。 妙妙才走过,那巷道便是走出了一道裹着紫纱外衣的身影。 那身影看着远处的人群,不以为意地冷笑起来,口中轻声道:“璞玉混于泥沙之中,何其可惜? 你现在逃,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看见真正的剑道,若是你看到了,怕便是我赶你走,你也不走了。 师父说的没错,我们这天剑一脉传承真的很奇怪, 不仅是一脉单传、只传女子,而且收徒也是靠缘分。 师父说,当年他看到我时,就知道我是可以传承她衣钵的人。 从前我还觉得玄乎的很,觉得师父骗我,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过,这丫头可比我当年调皮多了,至少我当年没跑。” 那紫衣身影冷笑着,便竟是转身,消隐于来时的巷道之中。 她冷笑倒不是怀着恶意,而是因为整个人太冷了,所以连笑都变冷了...某种程度上,妙妙也是这样。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至少,两人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冷。 ...... 妙妙神色冰冷地赶回凉州城靠西的一座屋宅里。 夏极早就煮好了米粥,在小院子里跑步。 这跑步只是别人眼里的跑步,实则他此时全身都沉浸在最高明的法门里,借助“呼吸法”“观想法”“锻体法”等等,在以最快的速度修行着。 他每一步看似简单,但却是在“以全宇宙此时最适合他这身体的高明方式”锻炼着全身的血肉筋骨。 初入冥古,两眼一抹黑,若是等不到机缘,难道还一直不修炼? 听雪书院固然是一个必须要把握的机缘,但他自身却是最大的机缘,舍近而求远,何其愚蠢? 而且他即便加入听雪书院,需要的也只是“资源”,是“灌顶式的力量”,以及“信息网的搭建”,而不是功法,或是其他。 妙妙看到院落后那身影,眸子里对俗世的冰冷与警惕顿时融化了, 她也没打扰夏极锻炼,而是自顾自地跑到屋内, 来到粥锅前,迅速地掀开锅盖,把刚买来的四个咸菜馒头丢了进去,烫馒头的口感会更好些。 然后,她又开始捡拾些柴火,掰碎了再丢向只剩下余烬的铁炉里。 她先丢了些轻如片羽的柴屑,待到铁炉里死灰复燃,涨起了红色焰苗后,才把大块的木柴丢进去... 做完这些,她则是取了剑,盘膝坐到屋檐下,按着“仙人给与的玄妙剑道”开始修行。 这剑道虽是仙人给她弟弟的,但她需要尽早学会了,以保护“自己那起步很晚,如今才开始修行”的弟弟,而且有她在前面探路,得了经验教训也可以告诉之后再修行此法的弟弟,以让他可以更快地进步。 晨光灿金,照耀着这北地的凉州城。 在这入住上百万居民,周边又有北唐十多万士兵驻防的大城市内,姐弟俩实在如是沙堆里地两粒沙,既渺小,又难以发现。 夏极锻炼完回到屋舍后, 妙妙也起了身。 她见到夏极要去盛米粥,便是提前一步拦着他,“你今后是要做学子的人,这些事便是我来吧。 如果你能入了听雪书院,便安心读书,回来后事情也都不要你做了。 听雪书院不用学费,那我这些年存着的、本是给你做学费的钱足够我们俩生活了。 等我熟悉了这里,便是再寻些事情去做。” 说着,她也不提什么“东海剑仙”的事,便是盛了米粥馒头,放到桌上,然后自己则是坐到了同一边。 为了节省,这屋里还是只有一条长椅。 夏极经过这些日子和妙妙的相处,大抵也是明白妙妙是什么样的人了。 总体来说,内里的本质还是前世那样儿,只不过外面多了一层“壳”。 这层“壳”冰冷、警惕、甚至还有些内敛寒芒,暗藏危险。 只有和他在一起时,这“壳”才会稍稍的卸掉。 而一起久了,偶尔还会露出“本来面目”。 妙妙看了一眼夏极,道:“从今天开始,你带些钱,要多去书院周围转转,如果需要购买教材,或者结交什么人,都不用省钱...如果不够,我来想办法。” 夏极正在想问题,听到妙妙的话,只感到一种强烈地被保护感,抬头温和地笑了笑,应了声:“我知道了。” 妙妙看着他那温和地笑容,只觉得心底有点怪怪的,好似这位弟弟...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而且似乎还很有魅力。 想到这里,她又认真地补了句:“如果进了书院,要好好读书,不可以谈恋爱。” 夏极愕然了下,继而哈哈大笑。 ...... 下午, 夏极牵了马,出了宅院,顺着巷道很快走到了主路。 这马正是拉着两人来凉州的那匹马,不算什么好品种,毛色黑黄交杂,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一路跑下来也没病倒,算是“正当壮年”了。 而且这匹马还是一匹母马, 妙妙当初挑马的时候,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毕竟母马还能配种,之后生下不少小马驹,还能再赚一笔。 夏极出了西城门,便是直接跨坐在这匹杂毛母马背上,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跑了起来,顺着官道往东而去。 听雪学院不在城内,而是在凉州城外的苍云山下,依山傍水。 此时,因为书院还有两三天便要开门招生,距离书院数里外的入口竟已是人山人海了。 夏极只见远处有不少人在排队,似乎在进行了某种“预测试”,便是牵着马先入了马厩,给了马厩里的小童二十枚铜板,然后得了一块“取马牌”,便是凑近了那“预测试”之处。 这“预测试”其实只是一个类似“提前报名”的制度,算不上测试。 可是,你要报名,至少得有些基本的水平吧?要认字吧?琴棋书画得会一点儿,至少了解一点吧? 夏极倒是没去参加什么“预测试”, 他来这里是想看看听雪书院行不行,是什么层次,能不能给他一个博弈的起手舞台。 于是,他便是直接走过了入口牌坊,往里踏去。 他才踏入,就听到不远处一些人窃窃的笑声。 笑声似乎是针对他。 大概是说“这牌坊后存在着不少听雪书院的学子,甚至还有老师,如果贸然进入,却又因为无礼和无知惹怒了那些人,那么便是无缘书院了... 而书院的许多信息也是共通的,你若是在这里无缘了,别处书院难道还会收一个被听雪书院弃了的学子? 从前是有些恃才自傲的人,想要通过入内的方式,而获得一些所谓的机缘,但结果却都是做了惹人笑话的小丑。 这听雪书院,可不是普通的书院,内藏玄机...便是北唐皇室都对其颇为尊重。” 夏极无所谓这些话。 他进来,也不是寻机缘。 而是为了看看此处值不值得自己来。 如果不值得,那么他宁可想其他办法,再看看其他势力,也不会吊死在这儿。 他与天道的这一局,远远没有上一局那么紧凑急促,但却更凶险。 可谓是“无声之处,藏尽惊雷,止水之中,暗潮汹涌” 因为,天道有着信息优势,有着奇异的“死神文化”优势,而自己能够依仗的只有“异宇宙的融合道韵”,以及妙妙这位天命之女。 上一局,决战随时可能进行,容不得半点喘息的机会。 这一局,很多时候却是看起步,看布局。 无论是他还是天道,开局速度若是稍稍偏了一点,便会被时间拉开无穷的差距。 这一世,他虽是阿弥陀佛身,但既是博弈,自然不可能再修佛道,否则岂不是直接指着天道告诉他“别找了,我就在这儿”? 夏极入了“听雪书院”的山门牌坊,往前走了数百米,便是到了一片光秃秃的桃林之中,抬目望去,入眼皆是,显然这书院里的老师颇为喜欢桃花,否则也不至于种植如此之多。 再往前走,则可以看到一些隐于常青山木后的小筑、亭台、楼阁之类,隐约有琴声飘来,有高谈阔论,有静诵诗文,有两人对弈... 夏极静静地看着,只觉没什么稀奇,这应该是一个以“儒道”为主的势力。 而这冥古时代的儒道显然比后世强了不少,这只从妙妙说“碧落书院的院长传闻有通天彻地之能,便是可见一斑了”。 再走了一会儿,他隐约已经看到远处的“听雪书院”了。 那是一个依照苍云山地势而建的建筑群,颇有些雅致。 而距离书院以东数百米之处,有个瀑布。 银练般的水流正从山上飞流直下,落于远处的碧潭之中,冲起阵阵水雾。 虽是枯水的深秋时节,却犹有一番风味。 夏极转头向着四处观察了下,忽然发现瀑布下的碧潭旁有一位老者,正在钓鱼。 他看了一下那老者,便是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却是听到那老者正在喃喃自语。 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 待到走近了,那话音便是清晰了。 老者似是入执般地在反问着:“可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他显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且思考的时间并不短,却依然没有答案。 忽然,寒潭里的鱼线沉了沉,鱼儿已经咬住了鱼饵。 但那老者竟也是丝毫不为所动,便是任由那鱼儿吃掉鱼饵。 他的目光也正看着天外的浮云,而非那眼下的一亩三分的碧潭。 他明显感到了有人前来,却是连回头都不愿,因为来人显然是个凡人。 夏极站定,眺望着这深秋美景。 耳中依然传来老者那句喃喃自问的话语。 “可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夏极随口道了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是准备离开了。 但才走几步,那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老者竟是忽地回过神来,出声道:“请留步。” 然后,那老者霍然起身,侧头看向身后之人,然后愣了愣,显然他没想到说话之人如此年轻。 而就是这年轻人用短短八字解了自己的困惑。 老者正要说什么,却猛然察觉眼前这少年...有些特殊。 不,他虽是不谙力量,但一身气质却很是不凡,他便是曾经阅人无数,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少年人。 他嘴干裂的唇嚅动了几下,欲要开口,却又还是停下了。 倒是夏极直接道:“何以教我?” 这话没头没尾,但老者却已经瞬间明白,这并非穿着听雪学院学子服的少年,很可能是外来即将参与三天后招生的人。 只不过,这人不求机缘,不问如何进门,却问“何以教我”。 短短四字,显出何等的傲气与猖狂。 然而,那少年却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的这些话。 甚至老者都感觉不到半点傲气的味道,更没有年轻人恃才傲物、飞扬跋扈的劲儿。 “奇怪,真是奇怪...” 老者喃喃自言着。 而他对面的少年却是温和地笑着看向他。 老者回了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否?” 夏极笑了笑。 老者在他笑容里,忽然心底一颤,竟然是感到了一种“羞愧”的情绪,仿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他压下心底着古怪的感觉,又道:“经史子集书海无涯,学否?” 夏极神色温和。 老者咬咬牙,直接抛出一个猛料:“通天彻地腾云驾雾,学否?” 夏极神色不变。 老者有些困惑了...感到了某种莫名的“信心受挫”。 夏极问了声:“不知你在听雪书院担当何位?” 老者听到着问话,便是笑了起来,有一种即将寻回信心的感觉...他笑道:“老夫便是这书院院长。” 然而,这完全可以让任何学子震惊的话,却没有让眼前之人动容。 而这老者偏偏又觉得面前少年的态度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他本就不该动容。 夏极笑道:“不若我教你?可好?” 老者:......... 他沉默了下,摇摇头笑道:“年轻人,你又何以教我?” 7.书院指棋局,月夜破剑招(二合一) 瀑布若银练,垂落于寒潭。 水沫激散,珠耀光灼。 在这十里秋日桃林往后、却又未到书院的幽深僻静之处,一老一少垂袖而面。 老者裹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袍子,额有树皮般的皱纹,眉角亦显几分皱,只不过那一双眸子却很明亮, 这种明亮带着几分“超脱于世俗,不在乎世俗”的棱角,以让那些习惯了圆润的人感受到一股心里藏了刺般的惊慌,只因他们所熟知的一切世俗圆融之法注定对这老者无用。 不可亲近,不可讨好,不可谄媚,而心中自有一分天地。 少年则是温和。 既不圆润老道于世俗,亦不超脱,而是包罗万象。 便是不用只言片语,这老者亦已开始明白这少年极为不凡。 但虽然是不凡,终究是后起之秀罢了,何以胆敢信口雌黄,道一声“教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虽是好事,但不知天高地厚却又另说了。 教他?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老者准备给这少年一些教训,以免他误入歧途,浪费了这璞玉之姿。 所以,他又反问了一句:“可知长幼、尊卑、贵贱” 夏极温和道:“道可看长幼、尊卑、贵贱?” 老者愣了下。 夏极继续道:“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夫庸知其年之先后乎?” 老者又愣了下,然后缓缓道出三个字:“何以教?” 这话没头没尾。 但夏极却直接道:“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一言落下,老者顿时如雕像般凝固住了,静静站在这枯草丛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只觉自己原本藏着的一肚子理论,比起这句话竟是落了下乘。 他又问:“何以学?” 夏极道:“学思相佐,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老者呼吸快了起来,急忙问:“何为师?” 夏极道:“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三人行,亦有我师。” 老者笑着摇摇头道:“若这三人之中有不学无术之徒,有蝇营狗苟之辈,难道亦能为师?一概而论,可否?” 夏极淡淡道:“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见贤思齐,见不贤则自省。如何不能为师?” 一句话说完,老者只觉脑中嗡嗡耳鸣,面前少年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云霄垂流而落的圣人之音,在他脑海之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他只觉自己虚活如此之久, 原以为已是心中藏乾坤,却不想依然差了许多。 “择其不善者而改之,见不贤而自省...” 老者忍不住喃喃着。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的观念冲击,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的人物,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旋即,他心底又涌上了一股喜悦之情, 因为他开始觉得心底的某些偏见、桎梏、枷锁竟是被这少年的只言片语轰地颤摇起来,距离彻底粉碎也不远了。 而心思的通达,则意味着实力亦可水涨船高。 老者从思索里挣脱而出,猛然抬头,看向面前地少年。 只见少年神色平静,眸子里如藏着山川大河、日月星辰。 若不是这模样年轻了,老者只觉得在此人面前自己才是个孩子。 想到此处,老者便也是爽快,往后稍稍退了三步,双手作揖,长拜于夏极面前,诚恳道了声:“老夫欧阳穆,多谢小先生教我。” 知行合一... 说完这句话,他心底原本那些“尊卑长幼”的枷锁竟然是瞬间轰碎,不少新的念头从他脑海里滋生出来。 老者心底大喜。 没想到今日外出垂钓,竟有如此机缘。 夏极微笑着点点头。 老者见他如此模样,只觉这少年周身越发的笼罩了一层飘飘渺渺的神秘光环。 这世上绝大多数年轻人见到自己,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一些则是勉强自己,进行着一些哗众取宠的浮夸表现,以期给自己留下些印象。 而唯有极少数学子能勉强做到不卑不亢。 但这少年,却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人。 夏极知道只是简单的只言片语虽能让着老者信服,但却还缺乏了一些说服力,于是便道:“穆院长,可会手谈?” 欧阳穆眼睛一亮,便是笑笑道:“略知一二。” 夏极点点头道:“我也是。” 于是两人默契地走到了不远处的四角亭子里。 亭子中央是一个石头方桌,其上纵横十九道。 两人便是坐下,猜先然后开始了落子。 老者执黑,夏极执白。 白子后行,黑子先行。 若是平时,这欧阳穆与小辈下棋,别说先行了,还要先让几子才开始落子,此时与这少年下,他不仅没让竟还是先手... 这又让这位听雪书院的老者心底生出了一股古怪之感。 两人下的很快... 而夏极根本不会犯错。 不说最初他降临大商时,便已是手谈高手,战胜了儒门八奇的老师颜愠; 便是在后来大商的九千年里,他亦是曾有过许多化名、化身,于人间留下了许多近乎于神话的棋局、棋谱、残局。 这老者怎么可能下的过他? 这完全都不是一个段位水平的。 一盘下来,这位听雪学院的院长已是大汗淋漓... 这老者竟然心底生出一种“初下围棋”的感觉。 他引以为豪的手段,在这少年面前竟是笨拙无比, 曾经让他暗暗得意的巧妙之手就如自以为是的鲁莽野兽,在少年那纯白棋子构织的天罗地网之间左冲右突,却不得出。 更荒谬的是,老者竟然生出一种眼前少年在下“指导棋”的感觉。 他偶然发现的破绽,不过是少年故意露出的破绽,旨在让他思考并提高,或是在考校他的水平、棋路、人品。 老者抓了两颗黑子,放在棋盘上,示意认输,然后苦笑道:“小先生来我听雪书院究竟为了什么?” 夏极道:“学习。” 老者真诚道:“小先生想问什么,但说无妨。先生若有什么要求,也但说无妨... 今日只是这指点之恩,便是令老夫真正的受益无穷了。 若是先生愿意,老夫并不介意世人目光,可拜您为师。” 夏极摇摇头,道了声“不必”,然后问:“这天下可有灌顶之处?” 老者道:“灌顶乃一蹴而就之行,若是修炼、心境未曾跟上,后续会出现诸多问题。” 他说完这句话,却又猛然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是嘲笑自己又用寻常的目光看这少年了, 稍稍停歇,理了理思绪,然后道,“灌顶之处大多为上古遗留,常常在煞地区域,不为人所知... 若是遇到了这些区域, 除了一些做着梦,想要一飞冲天、自认为自己是主角、一定会和别人不同的人才会冒险直接灌顶, 而其他有着底蕴势力的人,却也不会视为机缘,而会小心地试图搬回势力之中,若是无法搬回,大多是直接摧毁,或者是置之不理。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灌顶之处之中的灌顶法门无人知晓是什么。 煞地诡谲凶险,万一得传了一门邪异的法门,直接变成疯子也说不定。” 夏极静静听着,只觉得这灌顶和前世确实不同,但前世之所以“灌顶安全”,完全是因为“灌顶地点是在世家之中”,如果在荒山野林忽然见到一个“雏龙池”之类的地方,怕是也没人敢直接入内了。 老者继续道:“我看小先生应该只是希望迅速提高,而并非执着于灌顶本身。 那么,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 他捋了捋长须,轻声道出五个字:“八卦聚灵阵。” 然后,他继续道:“只需将这聚灵阵的八阵旗按照八卦方位、布于灵气尚可之处便可。 然后,修行者坐于阵心修炼,若是方法得当,便可一日千里。 而,老夫恰恰藏有一套八卦聚灵阵之阵旗。” “八卦聚灵阵?” 夏极确实没听过这东西,虽说理论上是存在地,但在近千万年后地大商确实没有。 那时候地大商有的只是玄阵... 想来,这可能也是天道为了削减变数而将这些在时间长河里淘汰了。 欧阳穆见多识广,继续侃侃而谈道:“除阵旗之外,还有丹药, 但丹药存了丹毒,除非用以突破大境界,其他时候并不可多使用。 当然,还有些妖魔存了特殊的吞噬之法,譬如吞下敌人,然后直接获得实力地提升。” 老者洋洋洒洒又讲了不少,然后停下,忽道:“小先生打算以什么身份进入我听雪书院?” “普通学子。” “明白了。” 欧阳穆点点头,“那小先生从此刻开始,便已经是书院学子了。” 夏极奇道:“考核呢?” 欧阳穆苦笑道:“先生难道没有注意吗? 我们手谈所用的棋子、棋盘、甚至这座亭子本身,都蕴藏着一些奇异的精神影响... 若是心性不佳或是不坚之人,就算是棋艺高超,在这里也会频频失手。 心底破绽越大的人,在这里越是无法集中精神... 而这就是考核,三日后,所有想要入我听雪书院的学子,都需要来这些亭子里下棋,但绝大部分人都无法坚持哪怕数手...所以,考核速度会很快。” 夏极根本没感到这影响,但却还是道了声:“难怪我刚刚觉得有些分神...” 欧阳穆:...... 你分了神,还能在后手的情况下对老夫下出“指导棋”?!! 不对,你这是在安慰我。 老夫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欧阳穆越聊越奇,只觉自己这一声“小先生”喊得一点都不奇怪,这少年委实当的。 夏极见到天色渐暮,就直接选择了告辞。 欧阳穆也明白“捧杀”之意,更明白这小先生根本不在乎自己“送他离开的虚名”,便是没有亲自送他,只是看着夏极的身影远去, 良久, 轻轻叹息声于水潭旁响起: “这世上果有生而知之者乎... 而这,便是天生圣人吗? 圣人,实在是不可以凡人之心去妄加揣度啊。 老夫一向自视甚高,却不想也只是凡人罢了,哈哈哈。” 老者虽是说着这样的话,但显然并不感到气馁或是丧气,而是有一种由衷的开心。 尤其是想到,这般学子所加入的是自己的听雪书院,而不是临天城东、东海之滨的碧落书院,也不是明月城南的浩然书院,便是更加开心。 正常来说,若是凡人里的掌权者,必定会去弄清楚这少年身份,甚至派人跟踪、暗中调查。 但老者却没有。 而这,就是他对那位小先生最起码的尊敬。 ...... 夏极返回的路上,看到不少年轻学子,或风流、或美艳,诗书气息浓郁无比,年轻的脸庞上带着内敛着傲慢的自信。 这些学子在看到他从山门内走出时,却也只是稍稍用余光撇了一眼,便不再多看了。 夏极顺着山道,走过约十里路,来到了山门前,去到马厩,把“取马令”交给了小童。 小童正用草料在喂着马匹,见到“取马令”,便是领着夏极来到了第三排第二个位置,把那匹黑黄杂毛的小母马给牵了出来。 小母马似乎时认识认识夏极,亲昵地蹭了蹭他地衣衫。 此时,阴凉的西风从路道尽头起了,带动着山门里还在“预报名”的学子们裹紧了衣裳,还有几名学子看到夏极从山门里安然地走来,便有些也动了入内探索机缘的心思。 但不管他们想什么、会遇到什么,夏极已经骑马远去了。 从南城门绕回西城门,然后回到了凉州城靠西的宅院。 宅院里, 妙妙神色有些异常的严肃,双手正抓着一页纸。 夏极关好小母马,经过妙妙时,便是好奇地瞥了一眼,纸页上似乎是什么招式。 妙妙手一缩,不让他看,然后道:“锅里有晚饭,你快去吃吧。” 夏极也不多问... 然后,他隐约听到妙妙在不停地比划着,嘀咕着“这一招该怎么破才好呢”。 ... 晚上,明月高悬,妙妙皱着眉,思索良久,然后忽地眼睛亮了亮,便是在纸上画了个小人,又写了些什么字,然后就把那一页纸张放在了门前屋檐下,用一块石头轻轻压好,便是上床了。 夏极听到呼吸声均匀了,便是忽然睁眼,起身,来到了屋前, 轻声抓起石头,借着月光看向那张纸。 这一刻,他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个“试题”。 显然有人出了一道“题目”给妙妙,让妙妙“解答”。 只不过这“题目”却是剑招而已。 夏极看着那剑招,只觉确实算得上有几分仙气和玄妙。 而妙妙的解答,看似顾及了这剑招的几重后手,但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入了一个隐藏无比的陷阱...免不了输给出题人。 于是,夏极想了想,便是取了笔,在纸上添加了几笔。 顿时间,“妙妙的解答”无懈可击。 不仅无懈可击,还从立意上彻底压过对方,使得对方那原本玄妙的剑招变得拙劣起来。 夏极做完这些,又把纸张悄悄地压回了石头下,打着哈欠上床睡觉了。 8.天之九,小师叔(二合一) 午夜时分,月正高悬,银辉普照,天地尽染。 而这冷月的冷辉里,一道冰冷婀娜的倩影,仿如从月宫下凡的仙子,乘云踏雾,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这凉州城西边缘地宅院里。 这紫纱仙子赫然正是白天尾随着妙妙要求她“拜师”的东海剑仙。 亦是“出题人”。 对紫纱剑仙来说,找到一个才刚刚修出了几分真气的少女并不难。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强行带妙妙离开的想法。 她希望的是妙妙能自己选择与她离开。 那怎么做? 紫纱剑仙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妙妙见识到“更精妙的剑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若见过了沧海,看过了巫山,眼中怎么会再有其他的水云呢? 紫纱剑仙觉得,若是妙妙看到了更大世界,就不会再拘泥于眼前这只有那凡人弟弟的小圈子里了。 更何况,天剑一脉的传承者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近乎妖孽的直觉,而紫纱剑仙的直觉告诉她:妙妙是一个从骨子里就对剑道无比痴迷的少女。 这样的一个痴迷剑道的人,在见识了“更广阔的剑道世界”后,自然会生出随她一起去往东海静心修行剑道的想法。 所以,紫纱剑仙采用了“出题”的方式。 而她所出的“这一题”亦不简单, 这是东海天剑一脉出名的“天之九”之一。 “天之九”是绝对的杀招。 这种“杀招”只需配上对应的天剑观想道法,便可以被称为“禁忌力量”,很是厉害,便是她也是苦思冥想了很久,才破解了“天之九的第一剑——剑一:碧海潮起云生灭”。 此时,紫纱剑仙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屋檐前, 她目光冷冷地扫动,就看到那压在一块灰石下的纸页, 随意抬手一挥,那石头就如一根羽毛轻飘飘儿地浮空,又轻飘飘地落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而那张纸亦已飘到了她冰白的手上。 紫纱剑仙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然后就借着月光看起了纸上的“解答”。 小片刻后... 她那冰冷的笑容僵住了。 美目死死挤了挤,再冷冷地吐了吐舌头。 吐舌头这个动作,是她表达情绪的一种奇异方式,大概来源于她小时候。 只不过,因为长期在只有老师的东海天剑一脉的岛屿上生存的缘故,这种卖萌行为显然从未得到过纠正,以至于变成了一种无法再改的习惯。 但凡,她吃惊、撒娇、尴尬、或是其他一些非正常情况,都会吐舌头。 很难想象,一个剑仙居然做出如此卖萌的动作... 然而,这是真的。 那一页纸明明只有不多的几个动作,几行字。 然而,紫纱剑仙却已经看了很多遍。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她闭上眼,开始推演各种变化,待到推演结束...心底只生出三个字——太强了。 紫纱剑仙站在月下愣了许久,皎洁光华落在她婀娜娇躯之上, 一头青丝被夜风吹的一会儿往南、一会儿往北,一会儿往西,一会儿往东... 而她脑瓜子空白着,脑海里就“循环播放”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不可不可能! 良久... 一阵冷风迎面拍打在剑仙脸上。 她清醒了点,同时锁上了眉头。 轻声呢喃道:“看来不止是我一个人看上小丫头的天赋了...” “原因很简单,小丫头就算天赋再怎么恐怖,也不可能自己写出这破解之法, 一定是她身后有着高人指点。 这高人指点的目的,定然是要告诉我,这名花已有主,不对,是名徒已有师,要我知难而退。” 紫纱剑仙来回踱步了几下,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傲然。 “不过才破了我天之九的第一剑,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思索了下,便是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笔墨纸张,很快又写了一页有舞剑的小人儿和文字的纸,重新压在了屋檐下, 同时口中喃喃道:“辰雪便是与你凌空切磋一下,看你能否再破我天之二——天海云生化孤龙。” 做完这些,紫纱剑仙冷冷地浮空而起,全身若是没有重量般,直接乘风离开了。 第二天... 天才蒙蒙亮, 妙妙便是猛然睁眼,勇敢地掀飞被子, 然后穿衣套靴跑到门外,只见石头下压着一张新的“问答题”,不禁满脸问号。 良久,她明白了。 因该是她回答正确了,所以那位剑仙又出题了。 “不对呀不对呀...”妙妙喃喃着。 她明明自己都不看好自己,为什么破罐子破摔还能回答正确? 此事必有蹊跷。 但妙妙身为剑道痴迷者,看到深奥的剑术就挪不开眼了。 此时,她捧着“天之二——天海云生化孤龙”扫了一会儿。 初看只觉寻常,再看一往而深,再看已陷其中... 这一式,竟比之前的问答题更难了。 其复杂程度,完全上了一个台阶。 妙妙蹲在屋檐下,忽然觉得腿子酸了,便是起身活动了下, 看看天色,便是急忙收回了纸页,放在了枕头下面,然后跑出去买烧饼了。 昨天吃了漫天,今天就吃烧饼。 她才离开, 夏极也起床了。 夏极对于“妙妙回把重要物品都藏在枕头下”这一点相当清楚,便直接来到对屋,掀开了她的枕头,然后就发现了“新的问答题”。 “这一剑比昨天的强了些,虽然精妙玄奇,但却并非浑然天成,还差了些...” 于是,夏极也不客气,稍稍看了一会儿,直接大笔一挥,把这“问答题”给解答了。 做完之后,他又塞回了妙妙枕头下面,稍稍活动了下身体,便是穿上外衣到庭院里继续锻炼去了。 待到躯体起了层白毛汗,妙妙回来了。 妙妙开始照常地烫烧饼,做米粥。 因为考虑到要长期在这儿生活,她还买了点萝卜、菠菜之类的种子,准备自产自销,省的到外面花钱。 除此之外,她还在考虑买两只母鸡养着,这样她和夏极能够常常吃到鸡蛋。 妙妙一边打算着,一边忙着家务, 待到忙完, 她擦了擦冻红的小手,就返回卧室,掀起了枕头,准备趁着空闲时间继续思索那“问答题”。 然而,“问答题”上已经标注好了答案。 妙妙陷入了沉默,本能的就觉得可能是夏极乱写的。 但她也没生气, 可随着她沉浸入那一剑,以及破解之法,不觉竟是入了迷。 只觉深不可测... 那一剑精巧复杂。 那破解之法,更是精妙难言。 再看了一会儿,她打消了“夏极乱写”的想法。 夏极可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虽然很不凡,但却只是“潜力股”,而不是已经成长起来的强者。 所以...这“答案”是谁写的? 妙妙冷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警惕,她冲到了屋舍外,喊了声:“喂,齐...齐墨,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来过。” 两人把名字从“苏元、苏摩”改成了“齐妙,齐墨”。 夏极没有停下运动的身影,而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 当晚。 紫纱剑仙看到了“天之二”的破解之法,整个人陷入了凌乱之中。 然后,她留下了“天之三”。 第二天晚。 紫纱剑仙如约而至,看到了“天之三”的破解之法, 顿时间,她胸口起伏,体如桂枝摇摆,久久不能平息。 不行,快被破防了。 同时,她开始好奇那位破了剑招的人究竟是谁。 要知道,这“天之九”可不是她的剑招,而是“天剑一脉”的无上绝学,是不知传承了多少代,又被多少天资卓绝的门中长辈改良过的绝学... 寻常人什么都看不明白,只道寻常剑招。 而她留下的,亦只是“每一剑”的“冰山一角”。 但此人的破解之法,亦只是“冰山一角”... 可对于明白“天之九”的紫纱剑仙来说,那人确实是破了,至少在后招互相揭开时,有很大几率能破,这就是破了。 第三天。 紫纱剑仙也不藏了,直接现身找到了妙妙。 妙妙早知她的存在了,便也不怕不躲。 紫纱剑仙诚恳道:“我想见见那个指点你的人。” 妙妙神色古怪,她也不知道那个指点自己的人是谁。 紫纱剑仙看到她的模样,心底顿时明白了,于是便是重新留下一封纸页,轻轻压在屋檐的石头下。 纸页上写了一句话: 东海天剑一脉,紫辰雪,想与道友一见。 留下,她便又离开了。 某种程度上,她已经明白自己争夺弟子已经输了... 但,此时,这名为紫辰雪的东海剑仙,却对那位破解“天之九”前三剑的剑修,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 可紫辰雪有着好奇的男人,正在听雪书院。 别人正在棋亭中苦苦思索想要破开棋局,入得书院时,夏极却直接被书院的一位老师迎了进去。 那老师道了声:“齐墨,你随我来。” 夏极点点头。 两人往书院深处而去,穿过了不少各具功能的楼阁,便是顺着书院后面的一条小道继续往前。 赵腾对这位看似家境并不好的年轻学子却颇有好感,一路上便是多交代了几句。 “书院虽非顽固不化之地,但却也讲究辈分。” “你今后无论见到哪位师长,都需恭恭敬敬,若是熟悉了,叫师叔师姑也是可以的。” “稍后见到院长,一定要注重礼仪。” “没必要因为口头上的失礼,而得罪了人。”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到了一间单独屹于孤峰的山上小楼前。 赵腾上前两步,恭敬道了声:“院长,人来了。” 屋内传来声音:“赵腾,你去山口等。” 那老师应了声,便是退去了。 他去远,小楼门扉,悠悠打开。 在内的老者,正是前两日垂钓的老者欧阳穆。 欧阳穆看到夏极,微笑道:“老夫思来想去,觉着让小先生做一名普通学子,并不妥当。 那老夫有两个选择,小先生自行抉择,可好?” 夏极温和道:“请说。” 老者道:“我听雪书院有三门传承。 其一,养气者,以一身气息,口含天宪,地动山摇。 其二,阵道者,以精妙玄心,搜寻机缘,刻绘阵盘, 其三,为将者,以气吞万里,汇聚千军,无敌沙场。”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 而夏极心底也大概是明白了,后代这儒门的传承,是只剩下“为将者”了... 至于“养气者”、“阵道者”,却是早于历史长河里消失了, 只剩下零星的珍贵阵盘、阵旗... 而这“养气者”倒是和自己之前创下的一门《天宪》颇为相似。 简而言之,就是一定程度上的“言出法随”。 但想来亦有不同,因为此时的天地依然充满了元气,而不似后世那般的衰败了。 简而言之,应该是可以更简单的做到“口含天宪”了。 但对应的,如果自己的“天宪”在此处动用,威力应该会更强才是。 老者继续道:“书院皆归儒道,其中以‘养气’最重。 而各家书院都有自身独特的‘养气’之法。 然而,最难的却不是‘养气’,而是‘阵道’。 刻绘阵盘,乃是一件极难极难之事,除非天纵奇才、且又对阵道感兴趣的天才,才可能学会这一法门。 而‘为将’,则是利用阵盘或者次一等的阵旗,来引领千军万马,为王朝效力。 所以... 在儒门之中又有一种说法。 上资者,刻阵,为阵师。 中姿者,养气,为学士。 下姿者,领兵,为将军。 然而,领兵的战将兵场杀伐之术也是很重要的,这些人大多在各大王朝效力... 所以看似书院占地不大,不过几个山头,然而却是对各方王朝有着极大的影响和控制力。 甚至在一些国家,天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拜访书院,口称学生。”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 “每一门传承,自然都有一个领头人。 只不过我听雪书院的阵师却是缺失了。 小先生的选择便是, 第一,挂名为老夫弟子,今后在学院里,可以获得更大的权限,更多的自由。 第二,老夫代亡师收徒,让小先生去接管阵道这一门,重振我听雪书院的阵师传承。” 老者说的很是坦荡。 他对这般的“天生圣人”能够入听雪学院自是十分开心,而这选择也是他思索良久、给出的前所未有的、近乎于天马行空的选择。 尤其是“接手阵道传承”,这简直就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选择。 但是, 不管夏极如何选,他都会在这凉州城隶属的北唐,获得许多的势力背景。 如果他选择做欧阳穆的挂名弟子,今后外出,便是不少北唐、甚至其他国家出名将军、学士的师弟。 师弟是被照顾的,遇到麻烦可能也有师兄师姐帮忙解决,但同时也丧失了一定的话语权。 如果选择做欧阳穆的师弟...那么,那些从听雪学院走出的将军学士便很可能要叫他一声师叔了。 师叔是要照顾别人的,是要帮被人解决麻烦的,但对应的,也拥有了话语权。 老者也不催促他,只是把这两个选择带来的一些权限与好处,细细与夏极说来。 简而言之, 夏极要是成了院长挂名弟子,以学院的“养气传承”,他可以瞬间获得很上层的“养气类玄功”,并且有许多名师指点。 同时,在今后修行的道路上、无论他遇到什么难题,都可以有人为他解答,帮他度过难关。 但如果夏极选择了接手“阵道”,那么他可以拥有更多的资源。 但在阵道一途,他却只能自己摸索,别人顶多是和他探讨,却无法指点。 若是遇到了瓶颈,他也自然只能自己想方设法突破了。 夏极略作分析,直接道:“我愿接管阵道传承。”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 夏极道:“不需昭告天下。” 老者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刻,他喊了声:“赵腾。” 那在山口等着的书院老师便是走了回来。 老者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今后,这位齐墨小先生,便是你的师叔了。” 师叔?!!! 赵腾猛然瞪大眼,眸子里都是问号。 ??? ?? ? 9.八卦聚灵,剑仙护阵(二合一) “师...师叔??!” 赵腾老师只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但面前这位令人尊敬的老者,显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而是继续吩咐道,“老夫代师收徒,所以这位齐墨小先生,今后便是我听雪学院阵道传承的掌舵人了。 小先生初来乍到,许多事还不清楚,你需得尽量配合。 但,此事便不要告知那些小辈了,也不需张扬。” 赵腾:... 他深吸一口气,心底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带着进来的年轻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师叔,而且还是去掌管阵道。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刚刚他可是还在指点着这学子要懂得礼仪... 妈的,什么事啊? 这是日了野狗了。 即便是这书院的老师,心底也忍不住爆出粗口。 但他还是侧身,恭恭敬敬地对着夏极作揖道:“小师叔。” 夏极微笑着点点头。 赵腾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复了下来,然后道:“请问院长,我需要通知其余师妹师弟或是同僚么?” 欧阳穆想了想道:“让他们过来吧,我亲自与他们说。” “学生明白。” ... ... 片刻后。 二十余名书院老师出现在了这山中小阁楼前。 一行人先是行礼,然后...则是被欧阳穆直接告知了这件事。 顿时间,这二十余名学院老师和之前赵腾的表情、心情一模一样。 无非就是和野狗的体位略有不同。 一个个古怪地看向夏极。 “师...师叔?” “还是阵道的小师叔?” 众人震惊之余,却还是没有忘记行礼,同时也记下了夏极的模样,之后他们在书院里自然会提供相应的支持。 待得这些年岁各异的老师们返回学院后, 秋日山道,便是恢复了原本的安宁。 欧阳穆道:“小先生,随我来吧...入我儒门,自也需些礼仪。” 夏极点点头。 他随着这老者走入小阁。 而小阁之后竟还是别有洞天。 霜叶飞旋,铺出枯黄的幽静小道,落叶有声,却更显无声。 两人踩踏过这道路,脚下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 因为无需昭告天下,所以“代师收徒”的礼仪并不复杂。 主要流程便是祭祀先人,焚香而拜。 夏极知道根本没什么先人,死了便是永远消失了,但他也没多说,而是遵循着流程,完成了礼仪。 待到结束后,欧阳穆看向夏极的神色便是更显亲近了。 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是很注重门派与出身的,一朝入门便是自己人。 而即便是正道出生、为非作歹的大魔,也绝不会失去自己出身的约束,便如“虎毒不食子”一般,对曾经的师弟师妹师父,绝不会轻易出手。 人心底,总是有些底线和净土的,否则和没了理智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之前,欧阳穆和夏极虽然说着代师收徒,但毕竟没有完成仪式,总归还有些距离感。 如今,随着夏极走完流程,这距离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老者也不问夏极的秘密,只是温和地笑道:“小先生,既然已近中午了,就来后山随我一起吃顿顺便餐吧。” 夏极看看天色,万里霜天正中,悬着那并不耀目的太阳,便是点点头笑道:“有劳师兄了。” 老者听到“师兄”两字,哈哈一笑,再不多说,抬手指天,轻轻道了声:“风来。”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山风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往上卷起, 在卷起的过程里,风力越发增强,随后竟是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 那大手探入云端,从两人头顶飘过的云朵里扯下一片。 那云朵竟似有了生命般,从天空飞来,飘落到了两人脚下,直接载起了两人。 旋即,老者抬指一点,云彩便是向着他手指指着的远处,飞掠而去。 脚下风景皆已小,山河俯瞰入眸中。 云上,欧阳穆侧头看了一眼夏极,只见后者神色平静,至始至终更无半点慌张或是惊讶之色,心底更是暗暗感叹。 他本来还想问一句“小先生,你看我这言出法随的法子,可能入眼?” 略作思索,他决定还是不问了吧。 这点小神通有什么好嘚瑟的? 万一又被师弟给打脸了呢? 两人立于半空,腾云驾雾之间已到深山。 从高俯瞰,这苍云山的深山之中竟然有一块“沙漠绿洲”样的竹林。 明明是秋天,竹林竟然未曾枯黄,依然是新春翠绿的模样。 竹林里,一个贵妇人正在抚琴。 云层落下, 那贵妇人才抬头, 可见到云层上除了欧阳穆,居然还有个少年郎,便是一愣。 然后听到老者介绍“这是他的师弟”...那贵妇人更加震惊了。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去竹林深处炒了两个小菜。 这贵妇人便是欧阳穆的妻子——慕山水,亦是如今北唐天子的亲姐姐。 由此可见,一个王朝和书院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千丝万缕,密切的很。 饭后。 老者带着夏极回到书院,并说让他需要“八卦聚灵旗”时随时到他这边来取。 随后,赵腾再次到来,带着夏极去到了阵道传承所在的峰宫。 这一处依山而建的学宫虽是冷清,但也干净。 宫内几乎没人,只有两三个维持着宫殿干净的侍女,以及几个值守于重要建筑前的守卫。 ... ... 夏极折腾了一天,看看天快黑了,就骑马回了凉州城。 妙妙正在忙晚饭,今天她特意买了点肉,想着无论夏极能不能进书院都得吃点儿好的,见到夏极回来,她明明心底紧张的要死,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样?” 夏极生怕吓到妙妙,便很本分地秉持着“你问什么,我答什么”的原则道:“已经入了听雪书院。” 妙妙舒了口气... 这些天压在她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挪开了。 本来她还在想着如果自家弟弟入不了学院,那她只能带着夏极再来一次搬家、重新去往碧落书院再试试了,但到时候两人的经济必然会处于极度拮据的状态。 现在好了,这担忧没必要了。 于是,妙妙就和老娘似的,叮嘱了两句:“得好好学。” 夏极笑笑,应了声。 他坐在桌前,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屋檐下,那石头压着的纸页依然在飞着,显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问答”。 他好奇地起身,过去抓开石头,看了一眼纸页。 纸页上写着:东海天剑一脉,白辰雪,想与道友一见。 夏极神色动了动。 东海天剑一脉? 这岂不是应该就是按照原本轨迹收了妙妙的那位剑仙? 这等剑仙身上自然有着妙妙的大机缘。 或是剑法,或是其他什么。 果然,妙妙这样的天命之女注定会遇到剑仙。 但是,这一世他不可能让妙妙再去东海,否则定会入了天道的罗网之中。 此时,屋内传来声音。 “那个苏...齐墨...把纸放回去,快回来吃饭了。” 妙妙端着晚餐已经上桌了。 夏极应了声,便是返回了,他前因后果心底清楚的很,便也什么都不问。 姐弟俩安静地吃着晚餐。 晚餐后,妙妙又在修行剑术,这些日子,她所接触的都是最高明的剑道...居高俯瞰,原本的境界和困难都是不值一提了,她自是进步极快。 夏极则是在思索“运用八卦聚灵阵”的时间和地点,他施展这等阵法自然需要护阵之人。 而护阵之人理论上最好的人选应该是妙妙。 但妙妙还没成长起来。 至于院长,固然也是选择,但是他并不想让一个人知道他太多的秘密。 若是有其他选择,他便不会选择欧阳穆。 ... 没多久。 深夜便是降临了。 妙妙一直趴在窗前,不时地就小心翼翼地推开点窗缝,想看看那位前辈究竟是什么模样。 月光里,秋风掠过,吹得那石下纸页哗哗作响。 但等了很久,始终没人来。 午夜已至。 月上中天。 妙妙打了个哈欠,还在坚持不懈地“偷窥”。 冷辉之中,一道紫色身影踏月而至,若一片羽毛般落在了庭院前。 月色里,显出婀娜颀长的身影,一双长腿踏着银白长靴,而腰间则是悬着一把正轻轻荡着的长剑。 紫辰雪查看了一下纸页,发现那位破解了“天之九”的剑修并没有给出回应。 她神识再扫了扫四周,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奇特的人。 这位东海剑仙神色冷了冷,直接出声道:“身为一名强大的剑修,竟然避而不见,鬼鬼祟祟算什么?” 声音散出,融于风中,却没人回应。 紫辰雪再等了会儿,依然只听得风声、树叶声。 如果是一般人,说不定现在就直接离开了,但这位毕竟不是一般人,而是充满了个性的剑仙。 紫辰雪决定等到那人来。 毕竟,那神秘剑修也是看中了妙妙的天赋,否则怎么会和自己争夺弟子? 他总不可能把徒弟丢就在这儿吧? 紫辰雪思绪既定,决定守株待兔。 ... 从那一天起,这位东海剑仙就与姐弟俩开始了“同居”生活。 只不过,她没地方睡就是了。 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紫辰雪只是取了个蒲团,在月色里闭目打坐就算是休息了, 而如果想要躺着了,只要丢一根绳子悬在两个房梁之间, 然后她轻轻跃上,荡秋千般的躺在那绳索上,也能睡得安稳。 至于沐浴更衣。 仙女需要沐浴更衣吗? 仙女就不会脏...... 紫辰雪很强大,她已经可以动用神通直接清除体表尘埃,而躯体的超凡,使得她已如玉石一般再不会产生什么污垢了。 紫辰雪的到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改善了姐弟俩的伙食。 毕竟,她储物空间里藏了不少异兽的肉,时不时就切两斤给妙妙。 在经过了最初的相处后,妙妙便也不客气了, 紫辰雪给肉,她就取了肉切丝剁糜,用以炒菜... 于是,白天妙妙忙家务,修行剑法, 夏极则是去往苍云山的阵道宫, 而紫辰雪盘膝坐着。 也许这世上只有两件事能让紫辰雪起身了... 那就是吃中饭和吃晚饭的时候。 这些时候通常都伴随着夏极的回来。 一来二去,紫辰雪和夏极也算认识了。 但也许是因为东海天剑一脉从来都是传女不传男、且一脉单传的缘故,这位剑仙的交际能力并不怎么样,倒是夏极会时不时逗她两句。 毕竟,在夏极眼里,无论剑仙,还是院长,其实都只是孩子。 他站的位置极高,看着人间的一切人和事。 所以,这位紫辰雪虽说是剑仙,但在他眼里某种程度上还没有妙妙大...顶多就是个活了百来年的小家伙吧。 夏极这种很随意的态度让紫辰雪莫名地讶然。 这人间的凡夫俗子知道她是剑仙之后,只会有三种反应。 第一是讨好。 第二是恭敬。 第三是故弄玄虚。 但无论是三者之中的哪一个,其实都是想求些机缘。 但这位凭什么对自己这么随意? 比师父对自己还随意? 最关键的是,自己居然不讨厌这种随意,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就该这样? 为什么? 天剑一脉的要内直觉更是加强了紫辰雪的这种感受。 然后... 紫辰雪开始对除了妙妙、指点妙妙的神秘人之外的第三个人感兴趣了。 她特别想弄明白为什么夏极会给她这种感受。 当一个女人对某个人或者某个事产生兴趣的时候,那么她就会化身成一只猫。 若是不弄清楚答案,便是睡不着的。 而若是这个人或者这个事足够的有趣,那么女人就会痴迷其中,难以自拔。 紫辰雪终究不是没成长起来的妙妙,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随着时间的过去,她对夏极“难以自拔”了。 因为...这个男人太神秘了。 他身上似乎有数不清的秘密。 不, 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他这个人本身就是个秘密。 紫辰雪从没见过这种人。 既然,守株不曾待到兔子,那位剑修没有来,紫辰雪就决定不再傻等,而是要做些事。 而既然妙妙已经有了老师,她也不好再指点... 如此,紫辰雪便是盯上了夏极。 虽说天剑一脉传女不传男,但她不传夏极“天剑一脉”的剑法不就好了嘛。 她当了近百年的学生了,难得出山要做老师,结果还没做出。 那么,就收下这个神秘的少年,先过一过做老师的瘾,顺便再慢慢等那位神秘剑修。 ... 这一天早晨, 紫辰雪趁着妙妙外出,便是决定赐予这少年机缘。 娇柔的声音在空室内响起。 “齐墨,你可愿拜我为师?” 夏极瞥了她一眼,无悲无喜道:“我是听雪学院的学子,不可再拜其他门派。” 紫辰雪道:“我并不是让你转投其他门派,所以并无关系。” 夏极看着这紫衣剑仙,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隐约对这位剑仙有着力量评估——应该是到神通境了。 只不过,因为天地的缘故,这冥古时代的神通境应该比千万年之后的要强上许多,中间跨度也很大。 紫辰雪好奇地看着他的眸子。 那是干净、清爽、甚至连不卑不亢都没有的、完全平视着她的眸子。 夏极忽然道:“那白仙子可愿意先帮我一个小忙?” 紫辰雪有些生气了,给了机缘你不要,还要我帮忙? 夏极坦言道:“我在听雪书院有一机缘,院长答应予我八卦聚灵阵... 这些天,我已经探查过苍云山,寻找到了安阵之地。 但是,我缺一个守阵之人,白仙子若能帮我守阵,我定让仙子如愿。” 如愿? 紫辰雪冷冷地吐了吐舌头。 她一吐舌头,就看到对面少年微笑着看着她。 紫辰雪顿时更加恼怒了,只觉得自己的小脾气竟然被眼前这少年看到了,可是说嘲笑却又不是... 因为,少年的目光有着几分和蔼可亲的感觉,好似一个阅尽世事、看惯春秋的智者在看着她。 白辰雪要疯了。 见鬼。 什么和蔼可亲啊? 为什么有这见鬼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但心底对这少年的好奇更加膨胀了。 她想了想,护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聚灵阵虽然强大,但却只能动用一次,且动用阵法聚灵之人并不能控制阵法的停止。 通常来说,聚灵阵阵心之人一旦停止吸取灵气,阵法便会自动结束。 所以,一个连血劲都没有掌握的少年动用聚灵阵,完全就是奢侈。 紫辰雪心底暗暗道了声: “最多便是用聚灵阵,生出些真气罢了,护阵便护阵,时间也不会太久就是了。 何况,如此一来,也可以借此机会,多观察观察他。” 想到这里, 紫辰雪应了声:“好,我帮你护阵。 但是,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夏极温和道:“事成之后,我定让仙子如愿。” 10.连升十境,地煞诡兽(二合一) 饭后,妙妙对于东海剑仙的忽然离开虽然有些奇怪,但却也没多想。 此时的她一心扑在剑道上,正抓紧着一切时间在进行提高。 她主要修行的还是夏极给的那无名的剑道玄法。 而另一边,紫辰雪已经随着夏极登临了听雪书院。 夏极如今身为学宫阵道一派的传承者,自然是可以带外客入内的。 他先去院长处取了“八卦聚灵阵”的阵盘,然后让紫辰雪稍稍检查了下。 在确认彻底无误后,两人同行,向着这几日他探查好的地点而去。 苍云山, 孤绝峰。 峰刺入云,云雾缭绕,显出山海幻景。 夏极站在一座山崖上,入目皆是涛生云灭,两侧则是山开剑屏,实是巍峨壮观。 紫辰雪左手扶着云纹剑柄,正站在他身侧,身高约莫一米七,但比夏极稍稍矮了半个头。 不知为何,她随着这少年走来走去,也不觉得浪费时间,更不觉得这是无意义的事... 这种感觉是打心眼里自己产生的,而这让白辰雪奇怪无比。 夏极看了一会远处道:“我们需要先布八方阵旗。 而这需要分别去到那孤绝峰八方的山崖上。 小紫姑娘,为了节省时间,有劳你载我一下了。” 紫辰雪听着“小紫姑娘”半点儿都不违和,但她脑子一动,很快反应过来,强调道:“我想你该叫我老师才对!我东海天剑一脉虽是一脉单传,但却是了不起的修士宗门...” 夏极笑道:“我明白白姑娘很强。” 紫辰雪顿时舒服了,冷冷的眸子里显出几分被认可感。 然后,她直接从储物空间祭出一把银灰色飞剑,然后提着夏极直接踩上了飞剑。 夏极在前,她在后。 然后,她屈指一动,飞剑激掠,划过悬崖,向着孤绝峰四周的山崖而去。 但飞剑才起飞,紫辰雪又感到古怪了... 为什么这少年稍稍一夸自己,自己就满足了? 还直接把飞剑祭了出来? 要知道飞剑属于私人物品,非好友亲人亦或道侣,都是不载的。 毕竟飞剑不比那些大型的飞行法宝,只能站两人。 而且两人之间的距离还会很近。 这自然是只载亲近之人了。 那...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少年一说,自己就同意了? 等等... 刚刚他对自己的称呼是“小紫”,这是什么鬼?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正常? 紫辰雪盯着面前少年的背影,似乎想要穿过他的躯体,看破他的秘密, 但看着看着,她心底竟然又生出一种奇异的“依顺感”... 这种感觉,她只对老师偶然产生过。 可现在,竟然对一个没有境界的凡人产生了? 而且还是个男人? 紫辰雪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 俏脸红了红,雪白肌肤似是点燃了酡红的火焰, 融融云霞,忽飞双颊。 她一身冷若冰山、寒意慑人的气息正被缓缓焚去,而显出几分春意。 奇怪... 太奇怪了... 我一心求道,虔诚无比,怎么会生出这种奇异的感受? 紫辰雪心情复杂无比,因为这一瞬间,她居然分辨出了自己的感情——那是渴求和这少年结为道侣的想法。 似乎眼前这少年就是她的道。 要知道,天剑一脉妖孽般的直觉是确实存在的,而这也是天剑一脉在东海强大的原因之一。 所以, 此时此刻, 紫辰雪只觉凌乱无比,自己是脑子有坏掉了吗? 夏极自然不知道身后剑仙复杂无比的心里戏... 他在前指挥着方向, 紫辰雪也是随着他的指向,分别落在了即便悬崖,插好了八面阵旗。 随后,银灰色飞剑闪烁之间,已经到了中央的孤峰上了。 此峰,即为孤绝峰。 四处无人,而山峰周围深谷藏气, 灵气于大地之下,于山河之间喷薄而出,却又被屏风般的山所围,所以积蓄于此, 化作如有实质的云雾潮汐,在这绝巅之处萦绕盘旋。 这是苍云山中上好的藏灵之所。 夏极选好位置,便是放下了“八卦聚灵阵”的阵盘。 然后盘膝坐下。 紫辰雪神色古怪地站在他身侧,这位原本注定收妙妙为徒的东海剑仙,在经过了刚刚的时间,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情绪... 明明一心求道的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少年。 所以,她很是莫名其妙。 以至于对上夏极的目光,脸都是红了红。 然而,此处雾气浓郁,人的视线都变得朦胧了,就算是脸红也没人能能见。 夏极扫视四周,沉声道:“灵气浓郁之处,必生妖孽,如果有妖孽来袭,便是有劳小紫姑娘帮忙抵御了。” 白辰雪正在古怪地调整心态,听到他的声音便是轻轻应了声“嗯”... 但她似乎又害怕这少年觉得她敷衍,竟然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吧”。 夏极深吸一口气。 那就...开始吧。 他左手五指展开,往下压于那阵盘之上。 刹那之间,八方风云忽然顿息,停止了原本的扩散方向,似是时间冻结了一般。 呼~~ 陡然,那冻结的云雾,如是被一股玄异的力量牵引,而开始缓缓旋动。 若从高空俯瞰,隐约能见这深山之中显出渐渐明亮的八卦虚影。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一一点燃。 直至光辉彼此连接,化作一道道避障,区分开了阵内阵外,构成了八边形的卦象。 这八道卦象于雾气里,似闪烁灯塔,清晰无比。 而整体,又是玄异精妙。 天地本是阴阳化四象再演八卦,从而生出万物。 故而,八卦就是聚灵的上好媒介。 “八卦聚灵阵”就是利用了这规则。 云雾开始崩溃,化作纯粹的灵气。 转速越来越快,逐渐化作旋涡,向着中心汇聚而去。 夏极坐在灵气旋涡中心,开始静心吸收。 而如果他中途停止吸收,那么整个聚灵阵的运转也会停止... 呼~~ 呼~~ 他毛孔张开,任由灵气入内,洗髓易经,祛除杂尘。 灵气温养之下,他的肌肉、筋骨都在迅速变强,血液也开始变得具有力量。 待到后天境界巩固了, 夏极熟练无比地开始引气冲窍。 他躯体里发出恍如爆豆般的声音,闭塞的窍穴逐层打开。 枯涩的躯体早得精血温养,而生出一丝一缕的真气。 真气从窍穴里逐渐增大,汇聚一处,又化作了潺潺流淌的溪水。 “溪水”顺着经脉流淌、流转、带动周天,使得整个人如被“激活”了一般。 有着灵气的推动,再有着消化灵气的方法,人的进化,就直接踏上了光速道路,变得极快。 不觉已过去半个时辰了。 紫辰雪看了那少年一眼,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体内的真气流转。 “已经破开后天,这是到了六品武者的境界了,能利用聚灵阵从零提升到六品已经很不错了,但应该快结束了吧?” 紫辰雪心中暗暗想着。 一炷香时间后... 她感到那少年躯体里的诸多真气溪水,恍如百川汇海,积至丹田。 再一炷香... 她感到那少年丹田真气越发恣肆,汪洋成海,反哺躯体,使得那少年的筋骨皮肉血流再度得到了增强。 躯体力量与真气力量彼此互哺,发生着复杂的反应... 再一炷香。 紫辰雪嘴角已经忍不住抽动了... “这是到八品武者,再进一步,就是极意之境了... 但此境界和后天血劲、先天真气不同,并不是靠着简单的修炼就能达到的... 当力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诉诸精神。 只有精神的突破,才能带动力量再度突破,而这就是极意之境的作用。” 紫辰雪忍不住想起自己突破这境界的场景, 当时她已经达到了八品武者巅峰。 巅峰之后,并不是简单修炼就可以了。 紫辰雪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以为老师要让她外出红尘,前去通过历练,经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体验一遍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从而大彻大悟,达到精神的突破。 她非常开心... 在孤岛那么久,谁不想出去玩啊。 可是,她错了。 她被老师硬生生关入了地下室, 而老师又在地下室入口施加了一道禁制。 这禁制唯有九品武者能破。 随后,老师就给她留了一个月的口粮。 三个月后,紫辰雪因为太饿了,精神终于产生了极大波动。 通过这波动,她突破了这对于凡人来说已是极限的九品武者之境。 由此可见,因材施教的重要性。 但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九品武者”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紫辰雪想法才闪过... 一股古老荒凉、极尽玄妙的意,竟于这孤绝峰顶升腾而起,覆压周边。 意的来源是那灵气旋涡中心的少年。 紫辰雪:...... 她只觉双耳一阵“嗡~~~~”声。 她细细去体悟这等意,却发现这意的浩瀚玄奇,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甚至,都已经不可以用“强弱”去形容了。 这意就是天意。 而强弱,只在这天之下。 至于“天上”,不过是玩了个文字游戏,本质还是在这寰宇之内。 但凡在这时空里的,便是在这天之下。 紫辰雪实在忍不住,便是开始细细体悟这“意”。 越是体悟,她便越是讶然。 她所触及的只是冰山一角,便如站在高丘仰望,只见斑斓星空的一部分区域... 然而,虽然只是见了一部分,却依然可以揣度见那一部分之后的整体是何等无边无垠,何等广阔雄奇,何等包罗万象。 置身于此等意中,紫辰雪竟有一种回归了天地自然的玄妙感受... 她心底的诸多困惑、疑问竟都受了这意的影响,而自动解开。 就算是她未曾寻到破解之法的“天之九”的后六剑,竟也有了眉目。 她欣喜若狂... 脑海里冲入了极多的信息... 冰山般的气质也顿时融化了,化作流淌的暖暖春水。 她压下心底的一切疑惑,长腿微分盘起,坐在那少年身侧,借着这机会,也开始了突破。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少年的意如此恐怖,但她明白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机缘,一个让她精神力量再进一步的机缘。 一个时辰之后。 灵气的旋转速度竟然加快了。 海量的灵气向着夏极的毛孔里钻去,将他这凡夫俗子的躯体里每一丝“杂尘”全部去除,使得他的肌肤显出一种完美的色泽。 再接着... 轰! 一重飘渺虚无、模模糊糊的法相于夏极身后生出。 而这声音唤醒了紫辰雪,她从自己的感悟里走出,睁开双目... 然后就看到了那少年身后的法相。 法相,就是这个世界超凡一品的标志。 只不过,法相境从来不是能够自然而然的产生的。 因为,你需要修行玄功。 一重玄功为一重法相,而同时拥有几门相匹配的玄功,可以获得“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可是,这少年却没有修行玄功就拥有了法相? 紫辰雪是个很淡定的人,但她还是无法压抑住此时古怪且震惊的心情。 她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已经麻木了。 但这还没有结束。 灵气依然在灌向夏极。 轰轰轰轰轰!!! 一道又一道强大的气息升腾而起。 伴随着的,是一重又一重的法相从夏极身后生出,恍如孔雀开屏,堆垒着渐行渐高。 而孤绝峰周边的灵气,以一种“飞流直上”的姿态,狂暴地虹吸向绝巅。 云雾隐约散去,山壁逐渐清晰... 紫辰雪忽然心念一动,感受到一股危机感从八方而来,钻入她心中。 强烈的预警感顿时生出。 她身形稍动,就离开了原位,而出现在了悬崖边, 视线往下投去。 她才一探头,耳中便传来一声尖锐的异响。 嗖!! 一道裹着黑气的寒芒从崖底飞射而上。 紫辰雪稍稍一侧头,那寒芒便是从脸颊边飞掠刺上,腐臭之味随即传来。 紧接着... 嗖嗖嗖嗖!!!!! 一重重呼啸破空声,如是激烈骤雨不期而至,突兀无比地从山崖下往上方而来。 灵气被吸聚干净之后,竟是显出了一汪铅汞般粘稠浓郁的黑色气体。 “地煞之气!!” 东海剑仙眉头一挑,往后退到了崖上,神识再度放开,侧耳倾听。 隐约之间... 她已经感到这孤绝峰四处的深谷里,正传来密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不知多少的诡物正在从下往上,快速攀爬! 11.令人意外的表白(二合一) 哧哧哧... 哧哧哧哧哧... 细碎的声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如从高处俯瞰,可以看到这孤绝峰的底部已经全黑了。 峰底那铅汞般的黑气少了灵气镇压,而喷薄而出。 这些黑色的、密密麻麻的、正在飞快爬动的东西正是从黑气里而来。 这些就是煞妖。 但... 紫辰雪也不是吃素的。 她虽然还没进煞地,去通过屠戮煞妖而突破这个时代被称为超凡三品的业力境,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能力。 须臾之间, 她已做出了反应。 指头一挑,腰间长剑铿然长鸣,如若龙吟。 高亢声里,长剑飞射向天空,然后绽放出一重重剑光。 剑光向周边扫射,宛如一把大伞正在甩落雨点。 瞬间,这海量的剑光顺着崖壁往下冲刺。 剑潮对上那煞妖的黑潮,极为壮观。 然而,那些黑色煞妖却是源源不断...与白色剑潮相互对撞、抵消。 这就进入了消耗战了。 紫辰雪撑了一会儿,感到那煞妖黑潮的冲击力变强了,便也是加大了力量。 如此,黑色煞妖欲登山,而白色剑潮却在镇压。 这般的拉锯持续了一会儿,黑色煞妖的力量越来越大,紫辰雪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这时,这位东海剑仙侧头一看夏极。 这一看,便是又愣住了。 夏极还在吸收灵气... 他竟似要把这一块的灵气统统吸光。 难怪那黑色煞妖的力量越来越大。 这是“封印”在彻底解开啊。 而随着灵气进入他体内,那少年背后的法相已是茫茫一片,宛如孔雀开屏、凤凰拽尾, 紫辰雪粗略看去,竟已达到数千。 “这...” 一时的不察,稍稍的松懈,导致了煞妖继续往上而来。 紫辰雪提醒了一声:“差不多了。” 夏极居然还有时间回应一句:“等结束之后,我来处理,你先守住。” 紫辰雪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她见到了什么? 一个人从零品武者,一下子成了超凡一品,不仅如此,还拥有了上千法相? 夏极的吸收速度很快... 他粗略感受着这孤绝峰四处的灵气,应该足够支撑他“吸”到“一象”的程度。 对别人来说,法相境就是法相。 但对他来说,法相境却是法象。 一万法相成一象。 紫辰雪的压力越来越大,煞妖一重一重冲击而上,而她能够守御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逐渐的,煞妖竟然攀登上了孤绝峰颠。 那是一只只奇异的黑色腐烂羽鹤,只不过这些羽鹤的双瞳却是没有任何聚焦点、且彻底涣散, 躯体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而一双羽翼好似也已经退化,羽翼顶部生出了黑色尖锐爪子。 这些羽鹤从四方围来,迅速攀爬。 每一分每一秒,它们都在扑打着双翼,而羽翼里则是很多黑色的寒芒闪过,那是沾染了煞气的羽毛。 紫辰雪的范围越来越小,但防御也越来越坚实。 她娇躯同时驾驭着三把剑,这三把剑浮空焕然,形成了三重防御圈。 嗖嗖嗖!! 黑羽如骤雨横流。 而三把剑,却似三道白墙。 那些黑羽即便穿过了第一道墙,也会在第二道,第三道前卡住。 东海天剑一脉,绝杀为“天之九”,“天之九”乃是九重境界,一剑一重天。 而天剑门人彻底领悟一剑,就可以多分出一道心,亦可以多驾驭一把剑。 这“驾驭一把剑”,是“以一把剑为基础”进行攻击,而用一把剑施展出“万剑法相”依然属于一剑的范畴。 可想而知,待到九剑大成,且不说这“天之九”的剑九有多强大,便是这天剑一脉的一人便是可抵九人,而且还是配合默契的九人。 然而,“天之九”极其之难,尤其是剑九,根本就不是法相境、甚至不是法身境的范畴了。 即便是紫辰雪的那位老师,也不过才修行到剑六... 而这,已经足够她的那位老师一人挑起整个天剑一脉,在东海无人敢惹了。 当当当!! 剑光与黑羽。 白潮与黑潮。 层层能量爆发,这孤绝峰上的山石也不堪打斗,在寸寸崩碎,竟似要彻底坍塌了一般。 而此时,阵心坐着的夏极直接睁开了眼。 他话不多说,抬手一指点出, 指尖瞬间生出了一个约莫脸盆大小的法相球。 球上,诸多法相虚流不息,周转不灭,很是玄异。 夏极手指直接点入那法相球之中... 一瞬间,虚空里显出了一根巨大的法相手指。 那手指从天而降,如是碾蚂蚁一般,碾着那些煞妖。 似乎觉得碾太慢了,那法相手指横放在了崖顶地面上,猛然一个横扫,便是一堆煞妖被扫的飞了出去。 这种运用法相的力量,乃是道层的...别人根本不可能学得会。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而这种力量的运用手法,也完全的跨越了境界。 以至于踏入神通境的紫辰雪都蓦然转头,再度惊讶地看向夏极... 然而,她眼中,那少年竟是一边攻击,一边继续吸收着灵气,同时还提醒她:“还没结束,估计要到晚上了。” 紫辰雪“呵呵”了一声,吐了吐舌头。 破防了,彻底破防了。 事到如今,她虽是心底一肚子问题,但还是忍着,专心操纵三把飞剑进行攻击。 两人协助防御... 没多久,明月升起,而攻防还在继续。 待到明月到了中天时分,夏极才完成了灵气的吸收。 这一片区域,至少是“八卦聚灵阵”周边的灵气都已经被他吸收殆尽了。 而他也如愿以偿的凝聚出了“一象”。 他不是没想过踏入法身境。 但他只是稍稍尝试,就感知需要的灵气极多极多,多到一个近乎于恐怖的数目,而这里的灵气显然是不够的。 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法身会是什么... 既然完成了吸收,夏极直接起身,一个闪身来到紫辰雪身侧,道了声:“御剑,起飞。” 紫辰雪运用两把剑继续防御,第三把则是飞到了两人脚下。 嗖~~ 剑破空,上了云层。 朗月之下,诸多羽鹤发现目标升高,便是继续抬起羽翼,往高处拍打。 夏极注视着这些怪异的羽鹤,这些就是煞妖吗? 苏甜曾经说过一些... 斩杀七十二煞地生出的妖鬼,就是达到业力境的方法。 而煞地的形成原因极可能和再远古时候的死神文化有关。 天道到了这个时代,理论上没有太多帮手,但是死神文化的存在却导致了祂与这些煞妖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侧头问:“小紫姑娘,能多说些关于煞妖和地煞的事情吗?” 紫辰雪正专注在自己的小心思里,听到他问话后,竟是脸红了红,双腿紧了紧,稍稍垂下头。 她手指微抬,飞剑随之升空,直至达到了一个足够高的高度,使得那些黑羽无法射到两人后, 紫辰雪才轻柔道:“我听师父说,煞地都是零星分布的,而每一块煞地的产生都必然伴随着一个或者多个煞源。 而煞源从何而来,却是很少有人知道。 我问过师父,师父说这很可能和大地之下的某种奇异变化有关系。” 夏极俯瞰了一眼脚下道:“此处并无其他阵法,按理说,灵气不该是用来镇压这些煞妖的。” 紫辰雪点点头,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然后道:“确实如此,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吸收灵气,导致了这些煞妖的封禁解除,但此时仔细想想应该不是这个情况。 可这边的煞妖这么多,却没有封禁,却也不合理。 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就是这些煞妖正在产生之中,还没有稳定。” 她露出回忆之色,缓缓道:“老师说,大地之下若是生出了变化,煞源就会在灵气浓郁之处凝结,而你挑选的孤绝峰刚好是一个灵气浓郁之地... 更是一个刚刚孕育煞地的地方。 你吸收灵气,煞地就无法彻底形成,那些煞妖自然就会前来攻击我们。” 夏极忽道:“煞地的形成很频繁吗? 我是说...大地之下的变化正常吗?” 紫辰雪发现这少年的关注点非常奇怪,正常人应该关注的是“这煞地距离听雪书院、甚至周围城市并不是非常远,煞妖的出现会不会带来危害”,再或者是“煞妖汇聚之处会不会有着机缘,从而提升自己的力量”... 但他关心的却是“大地之下的变化”。 紫辰雪有点儿懵,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坦言道:“我不知道...不过,也许我师父知道。” 她虽是神通境,而这少年不过是法相境,但这位东海剑仙已经被他的万法一象震撼到了,于是张口闭口开始说“师父”了... 提长辈,其实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 夏极正在评估着那些煞妖的层次,大概每一个都距离法相层次还差一点,偶尔有几个大的达到了法相层次... 既然如此... 他想了想道:“小紫姑娘,随我去取了煞源,可好?” 紫辰雪看着他一双明亮干净的眸子,忽地鬼使神差地开口道:“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完这句话,这位紫衣仙子心跳速度就加快了,如小鹿乱撞。 夏极道:“我本就答应姑娘,事成之后,一定让姑娘如愿...我猜想姑娘一定是想知道是谁破解了你那三剑...” 紫辰雪急忙打断他道:“不是,这个不是我的心愿,你就算说出来,也不是如愿。你不要说,我不听!” 夏极:??? “那你要什么?” 紫辰雪转过头,大口大口地深吸了三口气,然后如是决定了什么,忽然转身,勇敢道:“我...我要你做我的道侣。” 夏极:??? 这是什么情况? 冥古时代妙妙的老师,和自己才相处了没多久吧? 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请求? 紫辰雪急忙道:“你别误会,我...我从小到大恋爱都没谈过,不是个随便的人。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 想今后漫长的岁月一同与你度过。 想今后双修时,睁眼闭眼都是你。 想今后遇到困难了,相互扶持的人是你。 可能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我也不懂。” 夏极愕然了下。 不对劲,难道说自己这种特殊存在,在“求道者”眼中会产生极大魅力? 可是,在上一场对局里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思绪如飞,很快又给了这个判断一些支持。 其一,上一场对局时其他人境界还比较低,未曾达到神通境界,谈不上“求道者”。 其二,自己赢了一场,某种程度上,已经打破平衡,压过了天道一头,所以在“求道者”才会对自己有感觉。 其三,东海天剑一门定然有很为奇特的地方,否则紫辰雪不至于在自己换了地方后,还能找到妙妙。 紫辰雪说完这句话,感受到对面的沉默,她只觉得紧张的要死。 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剑仙,而觉得是一个等待着审判的怀春少女。 夏极思绪既定,便是温和道:“其实可能存在一些误会...小紫姑娘还是先弄清楚自己的感觉,明白这感觉究竟是不是喜欢再说。 而在这之前,你反正和我与妙妙住在一起,若是确定了,也来得及,这样好吗?” 紫辰雪咬着牙,勇敢道:“如果我确定了还是喜欢你呢?还是要你做我道侣呢?你答应我么?” 夏极有点儿头疼了... 紫辰雪显然是个很好的帮手,但怎么就和道侣扯上关系了呢? 也不是说紫辰雪不漂亮... 而是,如今的他心思根本就没有通在道侣上面。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发展,紫辰雪说不定会被他远远抛在身后,到时候两人距离相差太大,便是在一起也缺乏话题。 但话说回来,妙妙既然能够成就太元,那么身为她老师的紫辰雪,未来的成就应该也可以期待一下吧? 夏极温和道:“若是相处久了,谁没有感情呢? 到时候,若是水到渠成了,便是不需小紫姑娘说,我也愿意和小紫姑娘结为道侣。 而在这个过程里,小紫姑娘若是感觉这不过是一时冲动,亦有退路。如此可好?” 紫辰雪脸皮薄,说刚刚那些话已经鼓足了勇气,而这勇气的保质期太短了,现在已经过了... 她想了想,点头,轻声道:“呐,一言为定。” 说完,还伸出手指,一副要拉勾的模样。 夏极看的目瞪口呆... 这剑仙在某些地方的心理年龄似乎不大啊。 但到了这时候,他也不拒绝了,便是和紫辰雪拉了钩。 随后,紫辰雪则是直接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个“太阳齿轮”般的小东西,托在巴掌心上。 细细去看,那“太阳齿轮”的每一个“齿轮”竟都是由一把很细小的剑构成的。 紫辰雪抓着这“太阳剑轮”,随后往脚下看了看道:“齐墨,你准备好,我要下去了。” 12.必须做道侣(二合一) 紫辰雪御剑飞行,带着夏极开始往下冲刺... 煞源明显是在谷底。 而要进到谷底,就需要杀进去。 这“彪剑”的路上,两人看到整个孤绝峰从上到下一排一排的黑色腐烂羽鹤。 那些羽鹤已经无法飞行,只是用生出的爪子死死扣着山壁。 山壁上因而被刺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洞。 而随着两人的下降,漫天的黑色鹤羽激射而来... 紫辰雪防守一处打消耗战吃力,但是面对这样的“游击战”却是轻松的很。 她轻轻道了声“我来”,然后直接一心三用... 一边御剑坠落,一边驱使两把剑在半空飞速旋转。 剑本身的长度连同剑光法相,飞速旋转成了两道极大的银色光圆,寒辉霍霍。 鹤羽激射,飞速而来。 当当当当当... 宛如万箭击打在坚实的盾牌上,又如骤雨敲落在玉盘,纷纷摊开,声响清脆...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飞剑已经直接冲到了谷底。 两人视线投向下面,谷底赫然是浓郁的黑色气体,宛如铅汞般粘稠的缓缓流淌着, 而一个又一个的黑色腐烂羽鹤正从其中爬出。 夏极目光扫动,参照了一下远处的地势道:“这黑色气体并不深,应该只有五六米的样子,如果再晚一段时间,怕是就能达到数百米了...到时候能够孕育出来的,怕就不是这种半吊子的腐烂羽鹤了。” 紫辰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也算是巧了,否则煞妖哪有这么好杀的?这毕竟是十三业力境的劫妖。 然而,这些黑色腐烂羽鹤都是“不完全体”。 她回了句:“数量有点多了。” 说着,她便停了下来,然后又道了声:“我试试能不能斩散那些煞气...毕竟之前还没遇到过这种正在成型的煞地。” 飞剑悬于崖壁左侧数百米,又悬于黑色煞气上方近数百米。 这个距离,刚好足够多开从侧边和脚下射来的羽箭。 紫辰雪收回两把飞剑,稍稍闭目,然后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上接天穹。 天地神通似是得到号令,而在她之间玄奇的萦绕。 紫辰雪缓缓道:“剑二——天海云生化孤龙”。 话音落下, 她双指便是往下脚下猛然一点。 这一点,天地里的风云如得号令,纷纷向着她手指点的方向而去。 指出,未见剑。 再看,却已看到一把极其夸张的千丈巨剑往下斩落。 那巨剑只是做了“斩”这个动作后,便是完全地脱离了紫辰雪的掌控,而是自己如有生命般向着下方而去。 预想之中的轰鸣并没有出现... 因为这一道天地神通化作的剑气,赫然成了一条若有实质的风云之龙,这条龙扎猛子般扎入了黑色气息之中,顿时翻江倒海,气浪起啸。 天地之间气流忽然凌乱起来,紫辰雪御剑带着夏极稍稍腾空,而她左手始终抓着那“太阳剑轮”,以防生变。 这时候,连绵不绝的巨响,还有怪异的尖鸣频频传来。 风里传的到处都是。 而延绵数里的煞地则完全被掀开了, 黑色腐烂羽鹤竟被那条“风云之龙”卷抛的漫天都是。 如同一个黑色的棉被一把利刃,给撕裂了,露出内里的白棉花,黑白相间,延绵十多里,很是壮观。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紫辰雪舒了口气道:“这煞地是真的刚刚成型,否则我也没办法一剑斩开。但如此形势,想要下去探索还需要一点时间。” 夏极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快到午夜了吧? 他道了声:“等不起了。” 说罢,他右手五指压下,轻叩虚空,一个更密更大的发相球顿时出现。 夏极探手往下... 虚空里顿时浮现出一只极大的法相巨手,那巨手探入煞地,狂猛地扯动着,将那依然在不断“愈合”的煞地给彻底撕开。 紫辰雪再次见识了这力量... 她幽幽看了一眼夏极,只觉这男人可以越两境杀敌了。 两人配合,一剑化龙,一手法相,将这未成形的煞地撕的支离破碎,就算是那黑色腐烂羽鹤再多也是没用。 月光照耀之下,显出地面一个瑰异的黑色旋涡。 那旋涡从地面生出,如同一个泉眼似的,正源源不断往外涌出黑色气体...只不过可能是少了灵气的缘故,黑色气体的产生速度已经很慢了。 夏极略作观察,虚空里的法相巨手直接抄起那一片土地,泥土震散,尘埃飞扬,露出一块黑色的有着皮肤质感的岩石。 就在这诡异岩石被法相巨手抓着升空时,诸多的黑色腐烂羽鹤发了疯似的开始尖叫,然后完全不顾自身地向着两人飞扑而来,要进行阻拦。 但这根本没用。 法相巨手抓着那诡异岩石到了不远处。 夏极道:“小紫姑娘...” 东海剑仙道:“叫我辰雪吧。” 夏极道:“辰雪,你用储物空间先把此物收起来。” 紫辰雪非常乐意这么做,如果这少年让足够多重要的东西储存在自己储物戒指里的话,那岂不是说他离不开自己了? 爱情就来的这么快吗? 紫辰雪虽然还是很困惑,理智也很费解,但感情和直觉却在告诉她面前这男人就是她追求的终极。 做道侣,必须做道侣。 于是,她直接把这煞源收了起来。 黑色腐烂羽鹤们失去了煞源,便陷入了更加疯狂的状态,这疯狂持续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便是进入了虚弱状态。 再接着,这些诡兽竟是一个一个灰飞烟灭,化作被黑气包裹的奇异血肉,落向大地。 血肉黑气,漫天飞舞。 而那些血肉才一落地,就如同水入海绵一般,被吸收了进去,再也不见。 夏极静静看着这一幕,忽地抬起法相巨手盛住一块血肉... 那血肉落在法相掌心上,便开始飞快地“融化”。 夏极快速道:“收起来。” 紫辰雪感觉怪怪的,但还是抬手收起了那“血肉”。 只是在这几个呼吸的功夫里,那血肉已经从拳头大小“融化”到了指头大小。 片刻之后... 这座环绕的深处就恢复了安静,除了孤绝崖上的诸多抓孔在提醒着两人,这一切都是真的。 ...... 呼~~呼~~ 夜风于耳畔响着。 脚下月辉里的景色亦是在飞快倒退。 紫辰雪从后面稍稍靠近了夏极,左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又如触电般的挪开了。 夏极只能装作不知道,否则更尴尬。 紫辰雪红着脸,忽道:“我那三剑其实是你破开的吧?” 夏极坦诚地应了声。 紫辰雪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夏极道:“齐墨。” 紫辰雪道:“不可能...一个再怎么天赋异禀的人都不可能把聚灵阵利用到这个程度,也不可能拥有那样的意,更不可能在不修行玄功的情况下拥有法相。 但你,不仅拥有了法相,还拥有了这么多,以及这种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攻击手段。” 夏极沉默着。 紫辰雪小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夏极实在无奈了,如此局势,他势必是需要一个势力支持的,而原本妙妙所属的天剑一脉则是天然的势力支持者... 但是,且不说这个世界的人如何看天道,如果知道了他是天道,会不会前来追杀他, 就只是面前的紫辰雪在世界观未曾开拓到一定程度,也绝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上一局,小苏之所以相信自己,因为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老祖之所以相信,是因为老祖已经经历了许多劫难,自己本身就有推测。 而这一次... 局势却是完全不同的。 夏极舒了口气,没办法,只能采用最简单的手段了。 于是,他在飞剑上转过身。 皓月当空,寒辉洒落在这东海剑仙淡紫的衣衫上,而显出她几分冰冷出尘之意。 夏极双手轻轻搭在她双肩。 紫辰雪身子颤了颤,却没有挣脱,只是低下头不敢看他...然而脚步却小小巧巧地挪动着,向着夏极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点,直到两人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夏极温和道:“我现在有许多事无法和你们说,但我此时真的是齐墨,也是齐妙的亲弟弟,并不是夺舍还魂之类。” 紫辰雪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只觉若是两团炙热滚烫的火焰点燃了自己, 而她躯体的冰冷、心灵的冰冷都开始融化了,化作潺潺春水复苏万物, 一瞬间,这位出尘缥缈的剑仙竟如“万物复苏”般,也红润了起来,明媚了起来,娇艳欲滴。 紫辰雪红着脸,轻轻道了声:“我相信你。” 夏极看她这样,心底也有些尴尬... 但转念一想,反正若是自己胜了,化作天道之后,也需在人间留下眷属,更需要不少大能支持... 阴阳相合,乃是天地大道,一切顺其自然吧。 ...... 没多久。 御剑飞行、同载一剑的两人便是看到了凉州城。 凉州城内,西区,一间小宅。 庭院深深, 妙妙托腮坐在屋檐下,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 直到月辉里,飞剑从空落下,显出两人身形,她才咬住嘴唇,紧张的心放了下来。 夏极还没说话, 紫辰雪直接道:“今日有些机缘,我带齐墨去取之,所以耽误了...” 妙妙见到东海剑仙解释,心底也明白,而且有机缘乃是好事。 紫辰雪又道:“我想过了,你若愿拜我为师,不需再随我去东海...而是,我随着你们。” “欸??” 妙妙愣了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其实对这位剑仙前辈充满好感,心底也是有点想随她离开的,只不过她担心弟弟,再加上有了弟弟背后仙人给与的玄妙剑道,所以才准备自己摸索。 但自己摸索终究会走许多弯路,哪有里老师好。 紫辰雪道:“怕我这个师父不够强吗?” 说罢,也不待妙妙反应,便是食指中指并起。 妙妙瞳孔猛然收缩,那双指在她眼中已经化作了一把凌厉的剑。 庭院深秋,堆积于地的落叶,如被那化剑双指的剑气牵引,旋舞轻绕,化作旋涡,涡流转速越发之快... 俨然一副此处天地已被她所掌控的景象。 紫辰雪轻声道:“你看这一剑如何?” 剑一, 碧海潮起云生灭。 她说罢,化剑双指已经指向天穹,刹那间,以她为中心,那满地的尘埃、黄叶解释腾空而起。 一尘一剑,一叶一剑。 尘叶滔天,剑亦滔天。 剑光灿烁,宛如金霞初起,于苍云之后幻变出万种生灭,极其壮观。 东海剑仙一脉的“天之九”,并不是简单的法相玄功,而是九种普适性很强的神通,这种普适性体现在其延展之上,每个人施展出来的天之九都可能有所不同。 除此之外,这九剑还能添附后续境界的力量。 夏极虽然能破开这九剑,但并不代表着他给出的剑招具有“天之九”这样强大的普适性、延展性。 而这样的特性,也许正是妙妙能成就太元的依据。 夏极在孤绝峰看到剑二时就有了推测,如今又看到剑一,心底推测更明确。 强大的因果是无法斩断的... 紫辰雪和妙妙几乎是注定了师徒之缘。 而妙妙的未来,亦在于此处。 他妄加干涉,看似带来了更好的,其实孰优孰劣,却于这天机混沌之时,隐藏于无以推算的时间长河与因果之中,不可窥探。 一剑出,凉州喧哗。 很快,便是又不少城中驻防高手从四处围来,在这小宅院之外静静围着, 而为首之人乃是一个身穿轻甲、手握七星枪的将军模样的男子, 他恭敬着扬声道:“北唐皇室供奉,况鹰,见过前辈!” 紫辰雪道:“我无恶意,亦无交锋,只是施展剑招而已。” 那将军模样男子沉吟了下道:“有前辈此话,我况鹰便放心了。” 说罢,他挥挥手,一群匆匆赶来的人就如退潮般迅速散开了。 他们是城中驻防的超凡强者,见到这等强大的力量自然要来调查清楚。 而待到回去后,他们亦会查清楚这小宅院里居住者的身份,对他人加以约束和告知,让他们不要去与这小宅里的主人轻易发生矛盾,以免误引争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若是可能,便是给一些善意,当做结个善缘,今后若是凉州城生出祸事,这宅院的主人或是刚刚的强者说不定还会给出支援。 这才是官府正常的态度,而不是一看到强大力量,就想到机缘,然后想到有宝物,再然后无脑去争抢... 况鹰有脑子,否则他不会成为皇家供奉,而会在成长的路上便提早死了。 夜色恢复了寂静。 喧哗亦渐渐平息。 紫辰雪努力地让自己的笑不那么冷,然后看向妙妙。 妙妙再无犹豫,恭敬地作揖,然后道:“弟子拜见师父。” 13.地底异动,疯狂计划(二合一) 妙妙遵循原本的轨迹,拜了东海剑仙紫辰雪为师,不同的是,她已经不需要前往海外了,而是紫辰雪会随着她们姐弟俩。 这突然的变化让妙妙也很是愕然。 而除了紫辰雪之外,夏极也会在修行之中悄悄加以指点,提供一些补足。 如此一来,本就是天命之女的妙妙,既得大机缘,又得夏极这种道层次的人物指点,提升速度简直是一日千里。 ...... 话分两头。 数日后。 夏极坐于听雪学院的阵道宫。 阵道宫里除了有传承法典之外,其他各种材料都很是充足。 而因为阵师极度稀缺的缘故,整个宫殿目前只有夏极一人。 但他要的就是一人,如此才没有人打扰。 哒哒哒... 轻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学宫密室里响着。 而密室里,裹着月白长袍的少年正来回踱步,他双眸带着沉思之色,而身侧的桌面上亮着一个小型阵法散发的光华。 这桌子也是一个宝物,其中嵌着的未知阵盘但凡启用,就可以构建出一个“没有干扰的阵中区域”。 这是极其珍贵之物,算得上是阵道宫最好的宝物之一了。 这样的区域用来研究是做好不过的了。 外显为皮质岩石的煞源,煞妖腐肉此时都盛放在那区域里。 在那区域里,原本外会迅速融化的腐肉,竟是放缓了融化速度,一炷香时间才融化了一层表皮,四周甚至可以看到缓缓挪动的墨色煞烟。 夏极在上一局时,曾经与盘古长时间相处,探讨过许多东西... 尤其是盘古的傀儡之道、研究之法,他更是很熟悉了。 不仅熟悉,他还拥有着许多属于自己的理解。 这不能说,他于此道立刻就比盘古强了,但至少是各有千秋。 此时,他之所以踱步,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对那“煞源”、“煞妖腐肉”的研究。 “煞妖腐肉,居然是亡者的冻肉,而这亡者的死亡年龄...却也是可以测算的。” “人体总存在一些古老的物质,这些物质在岁月里会形成衰变,只要通过衰变程度就可以测算出大概历史了... 这一点,我和盘古在上个时代已经彻底掌控了。” “而这腐肉的年龄...应该只有十六万年,算得上比较年轻了。” “唔...” 十六万年,还算年轻? 夏极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彻底改变了。 “如此恰好与这一纪是初次黑潮虚劫,而上一纪乃是死神虚劫对应上。 死神的产生原理具体并不清楚,但大概却是由诸多大能死亡而产生的。 他们的血肉腐烂,沉入大地。 他们的灵魂腐朽,彼此交融,形成死神。 那这么说来,这些煞妖的本质就是上古亡者的血肉碎屑,但是这些血肉却在煞气里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在脱离煞源后,却因为失去了源泉,而开始迅速消失。 那么,这些血肉都是从地下而来的吗? 怎么来的? 和苏甜所说的七十二煞地有没有关系? 天道当初又是为何要这么设计这一劫? 这一次孤绝山的煞源是因为地下的变化而产生的, 那么,这地下的变化是否与天道有关?” 夏极沉吟了一会儿, 显然,以上的信息都是暂时没有答案的,任何自以为是的胡乱猜测只能给自己预设一个误导区间,俗称“自我迪化”。 夏极转开思路,继续喃喃道:“至于煞源,却是很是特殊... 刚好符合制作傀儡的需求,虽然还不足以做出巫傀层次的怪物, 但却也足以激活一支...大概三十单位的普通傀儡了。 而这里的材料极多,也可以支撑我的傀儡制作了。 傀儡再联合阵道,倒是个不错的方法...至少,能够让我的探索区域极大程度增加。” 于是... 夏极开始了傀儡制作。 这些傀儡并不是拖后腿的东西,要知道上一局,如果没有玄阵,盘古是可以单凭数万傀儡就灭了整个吴家的。 任何一个傀儡,只要给予一定时间的能量吸收时间,就可以自然地提升到本世界最高的境界... 虽然提升之后,这些傀儡在同境界里都是相当普通、且不算灵活的存在,但胜在量多、听话。 这东西做出来,绝对不亏。 于是,夏极废寝忘食地开始了傀儡制作。 而对于傀儡的制作手法,他已经很娴熟了,毕竟在上一局后期的近万年里尝试过很多次... 盘古可是给他留下了极多数目的傀儡,甚至巫傀供他研究。 他以平均每天制作五个的效率,在六天后就完成了三十个傀儡。 煞源彻底耗尽。 但傀儡的制作也很成功,精确到没有一个失败。 这是十个植物傀儡,二十个飞禽类傀儡。 因为缺乏储物戒指的缘故,这三十个傀儡就堆在密室里,双眼幽幽地闪着光。 它们已被激活,而只要夏极下达指令,它们就会不折不扣地去做。 夏极自然不会一窝蜂把三十个傀儡都放出去,而是又花费了一天时间进行力量测试。 果然,因为缺乏灵气的缘故,这些傀儡的力量暂时停止在法相层面... 而进入到灵气之地,只需要短暂的一周左右,它们就可以飞快地提升到法身层面。 再过一周,就能到再到神通层面。 而再过一段时间...它们就能飞快地成长到本世界最高层面的力量。 如此傀儡,可谓变态的怪物。 它们不需要进行任何修炼,生来就是法相境,只要有灵气,就能一直往上提升,直到达到本世界的天花板境界。 而这... 就是盘古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盘古傀儡。 ...... 就在夏极成长的时候,妙妙也并没有闲着,她的境界突飞猛进,从最初的五品武者已经直接晋级入了六品,要知道这才过去了没多少天时间。 而境界的差距,注定了两人不可能同时行动,至少现在不行。 之后,夏极就开始了研习阵道。 一旦他可以独立制作聚灵阵,那么今后剩余的目标就变得简单了,那就是寻找灵气充沛之地。 通过聚灵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及帮助傀儡恢复力量。 但孤绝峰这种未成形的煞地却并不是非常好找,否则再增加一些傀儡也是不难的。 ...... 秋去冬来。 冬天时分,天寒地冻。 妙妙的境界已经直接破入七品了。 而夏极的聚灵阵还在研习之中,道理他是明白了,但是完全的聚合出一个真正的阵盘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待到深冬的时候,他才初步的做出了第一个阵盘,然而这已经耗费了阵道宫不少的材料,再加上之前的傀儡消耗,阵道宫的材料已经无法支撑太久了。 因为他独自研究出“聚灵阵”的缘故,听雪学院直接分拨了一个储物戒指给他。 有了戒指,夏极就把三十个傀儡随身携带了。 那么,是时候外出探索了。 毕竟,家中有紫辰雪这样的剑仙在,他已经无需再多顾忌担心了。 于是,夏极开始了短则两三日、长则半个月的短期旅行。 在书院坐着的那些时间,他已经把周围的地形研究的差不多了。 现在就是扩散式的实地考察。 一路上,他即便偶尔遇到其他修士,也不组队,只是擦肩而过。 其他修士寻找什么机缘,听得什么重宝出世,他也暂时不管。 他目标很明确:利用灵气提升自己,提升傀儡,同时获得更多的材料。 提升傀儡的意义还有一个,那就是借此明确这个世界目前的力量天花板在哪个境界。 ...... 冬日渐深,大雪纷飞的山峦里。 夏极盘膝坐于一处幽深僻静的山崖上。 他身后则是三十个峭楞楞的影子。 崖高万仞,岩壁之下灵气浓郁,如深海波涛在黑色山岩之间奔腾,吞吐着嶙峋的岩石和枯枝。 而这些灵气此时正被四方的聚灵阵牵引着,向着中央汇聚。 为了让傀儡拥有足够多的吸收时间,夏极提前向紫辰雪寻了辟谷丹,同时又放缓了吸收灵气的速度... 如此一坐便是十天。 十天之后... 山崖上已经出现了三十一个雪人。 猛然,其中一个雪人抖了抖,雪花散尽,露出其后的少年模样。 夏极睁开眼,而随着他心念一动,身后的三十个傀儡也震散了覆雪,露出其后十棵树,二十只黑鹰的样子。 而这些傀儡之上,竟然都流淌着墨色的光泽。 “这是十四境了。 果然,以黑潮为基础建设的虚劫,在第一劫的时候并没有那么严谨... 既然已经出现十四境了,那我还需要加倍小心才是。 毕竟十四境的这层黑膜,非十四境是无法攻破的。 而我仅仅才拥有了三十个普通十四境高手。” 夏极抬手一挥,面前三十个傀儡顿时消失,被他收入了储物戒指。 他仰头看看天穹,光风霁月,雪后初晴,空气糅杂着丝丝冰冷,一时还有银屑从旁边飘落,在金色阳光里闪烁出一抹璀璨。 “只不过,有了这些傀儡,我可以去往更广阔的地带进行探查了...但需要的时间也会越发之久...” ...... 时光荏苒。 夏极有了傀儡之后,操作方式变得很简单。 搜集材料制作“聚灵阵”, 有了“聚灵阵”就去灵气浓郁之处提升实力,同时搜集材料。 周而复始。 他自然记得之前苏甜说过“这边的武者突破十二境,是需要在灵气极度浓郁的秘境里进行的”,那些地方他也不去了。 既然他可以动用聚灵阵人为的制造出“秘境”,何必去和那些人打打杀杀的浪费时间? 而也许是大地之下确实在发生一些奇异变化的缘故,夏极居然还碰到了两次正在成型的煞地。 比例大概是六比一到七比一,就是每外出六七次能遇到一次煞地。 这些未成型的煞地,对于夏极来说,就是量产“傀儡”的材料... 不过法相境的未完整煞妖,就算数量再多,也无济于事。 每到发现煞地,夏极直接御风而起,然后放出十四境的黑鹰傀儡进行虐杀,以及直接深入煞地取出“煞源”。 至于那些上古大能的血肉,他则是不需要的。 这么一来二去,他已经凑齐了一百具傀儡。 其中,四十具为植物系。 四十具为飞禽系,主要就是黑鹰。 他之所以不杂乱制作,就是希望能够让傀儡形成队制。 而植物傀儡具有隐蔽性,无论他身处何处,只要把傀儡们往重要出入口一放,那就是妥妥的守卫。 而天空更有黑鹰徘徊,监视着御剑飞行靠近的修士,或是发出警告,或是让夏极知道。 除此之外,夏极还制作了一种奇特的傀儡:巨蚯蚓。 足足二十具十四境的巨蚯蚓傀儡,在地下静静蛰伏... 如是,便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空间上的守护体系,以确保夏极在一放区域做事时,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而在这搜索的过程里,夏极还发现了一些奇异的事... 那就是这些突兀产生的地煞之气形成了一些影响: 使人妖魔化。 但这种妖魔化是有着潜伏期的,在潜伏期内,被影响的人会获得强大的力量。 这就带来了不少人以之为机缘,开始疯狂追逐。 王朝在经历了短暂的时间后,自然反应了过来,但此事本就是隐蔽,捅开了根本不好。 于是,诸多的朝廷中人开始暗中调查和处理此事。 然而,大地深处却不知在发生什么变化,这些变化引发了越来越多的煞地形成,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朝廷终于察觉无法处理了,便是急忙求助于与王朝叫好的超凡宗门以及书院。 一时间,不少超凡强者都出动了。 但同时... 夏极的“良性变强循环”也得到了更好的开展。 第一步,去往正在孕育煞地的灵气之地。 第二步,吸收灵气,释放煞妖。 第三步,释放傀儡,取走煞源。 第四步,利用煞源,制作傀儡。 然后,再开始新一轮的探查。 每一个循环,夏极都可以提升自身实力,同时壮大傀儡军团,并且解决地煞问题。 至于突破法身境,他并不着急... 这一局和上一局不同,乃是持久战。 持久战最需要将基础打牢。 可能的话,他想先达到万象,三十六象就可以越境无敌,万象的话...应该是可以很好的期待一下。 以及...他想先收获一支数十万规模的傀儡大军。 然后下一步,他要利用异宇宙道韵的融合能力,把这些傀儡大军融入自己的身体。 14.灾祸的征兆,天道的疯狂(二合一) 初春时分,河流解冻,百花盛开,万物复苏。 但这样的日子里,却忽然产生了一些并不是复苏的变化。 距离凉州城大概百里地方是一个被青山围绕的城市,名为寒夜城。 这座城乃是边城,边城多驻兵,而因为夜晚寒冷,所以才在时间的推移里拥有了这样的称号。 此时... 春夜。 平静的夜色里,皓月当空,丝丝黑云随风挪动,恰好遮挡到了那皎洁的月华,使得大地陷入了短暂黑暗之中。 黑暗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偶尔传来打更人的叫喊声,远处的驻兵则是各自遵循着纪律,在安静的值守着。 赤熊熊的红焰从火盆里升起,照耀着冰冷城墙上的巡逻士卒,影子忽长忽短,来回徘徊。 忽然之间,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从城中传来,直接惊破了这宁静的夜色。 “救命!!救命啊!!” “鬼啊!!” “这是什么,是什么东西啊!” 某个角落里,一群士卒吓得疯狂逃窜,从巷道里四散开来,他们可以面对敌人,但却怎么都不敢面对神秘未知的东西。 巷道里涌动着人头,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鳞甲的撞击从远而来。 一名为首的青甲将军抓着把硬弓,很快领人包围了这里。 而包围的中心,是一座寻常的士兵入住的宅子。 嘭!嘭!嘭! 那宅子的大门正从外往里被拼命砸着,似乎里面的人不知道门需要拉开,而不是推开。 轰!! 宅子的大门被巨力轰碎了,门屑四飞, 在火光照耀里,所有包围的士卒都看到了可怖的一幕:一个面色诡异的士兵正在缓缓地走出。 奇异的是,这个士兵全身挂着血淋淋的碎肉,躯体腐烂,两颗眼珠子一长一短地挂在外面,周身正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黑气,但他却依然还在行走。 士卒们终究不是修士,而即便修士没达到一定程度也肯定不识货。 因为这是煞妖! 那士卒变成的煞妖似乎是走到了一个范围,而感到了人群的存在。 他顿了顿,忽然拔腿一一种极快的速度冲向了最近的士卒。 青甲将军想也不想,直接弯弓射箭,箭在手上的那一刻,他全身散发出一股澎湃的力量,双目也有了神采。 拉弓如满月,长箭似流星。 嗖~~~ 箭矢脱手而出,直接射中了那煞妖。 但煞妖居然还没死,又挣扎着起身。 嗖~~~ 又是一箭。 这煞妖终究只是一个,在一群有着将军带领的士兵围攻下,终于被轰的渣都不剩。 而这一幕,却在很多地方发生。 这似乎只是一个征兆。 时间很快又过了一个月。 这种忽然出现的煞妖越来越多了。 ...... 凉州城。 一名白衣少女正盘膝坐在月光里,清辉落照在她美艳的脸庞上。 她的天赋极强,在这短短数月的时间里,竟然达到了旁人也许数十年也不能完成的境界——八品武者。 再往后,就是极意之境了。 紫辰雪给了她两个建议,第一是历练,第二是禁闭。 妙妙选了第三个。 她坐在月光下修炼,感受意。 当她处于这种状态时,只觉物我两忘,心中的运用气劲之术也在飞快的和自己的意结合起来,而变得更为畅通,同时也更强大。 妙妙修炼的时候,紫辰雪则是坐在屋檐下喝茶,她既然准备长久居住在这里,就去凉州城里采买了不少衣物,包括她此时身上穿的那件宽松紫色睡衣。 她之所以外出,就是为了能够顺利地完成自己的传承,之后则会去斩杀煞妖、专心突破业力境。 这是东海天剑一脉的传统。 所有门徒在没有收徒之前,禁止突破业力境。 紫辰雪曾经私下里想过这个问题。 其一,斩杀煞妖存在危险,天剑一脉为防绝后,所以立下这规矩。 其二,更强的境界其实并不意味着彻底的无敌,而不过是更换了一种更强的攻击方式而已,适度的压境界会带来很大的好处。 其三,一种长期修炼紧绷之后的放松,而在这放松的过程里,或许可以对天之九拥有更多的领悟。 所以,现在的她属于不用修炼,只要看好弟子就可以了的时期。 她托着雪腮,心底总是幽幽想着那个少年... “没道理呀,太古怪了。” “为什么我只要一想修道,就会想到他?” “不会是惹了心魔吧?” 紫辰雪忽然心里“咯噔”一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心魔吧? 自己居然对他已经痴迷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怎么可能?就算一见钟情也要有个限度吧... 而她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奇异的法术神通,但是在检查了几遍之后,却发现半点异常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自己就是喜欢上那个少年了。 只渴求与他双修,成为他的道侣。 紫辰雪正想着的时候,她忽然看到远处一道人影缓缓走来,月光照出来人模样。 她双颊飞霞,心头小鹿乱撞,只觉血液都燃烧了起来,她远远招手,娇声喊道:“齐墨~~” 夏极刚刚完成了对一个煞源的吸收,回家来暂作整顿,然后再去听雪书院“打卡”。 他也不打扰明显就在修炼的妙妙,而是一个闪身到了屋檐下坐在了紫辰雪对面。 紫辰雪的呼吸忽然快了起来,心底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紧张,她急忙抓起茶壶,倒了杯茶道:“齐墨,刚回来,多喝点热水。” 夏极接过茶,仰头喝了下去。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而他喝茶的时候,紫辰雪就双目灼灼地看着他。 她发现自己和这个男人相处的越久,就越是痴迷,完全无法自拔了。 夏极放下茶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只觉有些古怪... 他侧头看了看自己,没问题啊,再抹了抹脸,也没沾脏东西啊。 然而,紫辰雪就是托着腮,痴迷地看着他,“病情”似乎比上次见面要加深了不少。 “齐墨,我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我要做你的道侣。” 夏极:...... 他有些头疼。 此时只希望别的求道者看到自己不会是这种模样。 等等... 如果都是这样,那么自己岂不是可以只靠着“这神奇的魅力”收服所有神通境以上的强者? 那天道还有活路吗? 这也算是合理运用优势啊。 就在这时,凉州城的远处忽然骚乱起来,紧接着一些惊恐的喊叫声随着夜风从远处飘来,隐约能听到一些“鬼”“又来了”“救命”之类的词汇。 夏极神色一凝,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了?” 紫辰雪听到这声音,也稍稍清醒了过来,解释道:“是煞妖,不知怎么回事,有城中的居民忽然变成煞妖,这是本月的第六次了。” “第六次?”,夏极想了想,疑惑道:“正常吗?” 紫辰雪摇摇头道:“我听师父说,煞地虽然凶险,但却极难形成,而且每次形成都是煞源依据灵气而生,然后成为一个整体。 这种城中居民忽然变成煞妖的情况,从未见过,亦未听说过。” 夏极这个月一直在吸收一个煞地,所以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这等情况,此时闻言也是露出了思索之色。 他忽然起身道:“小紫姑娘,你留这儿,我去看看。” 紫辰雪心底千依百顺,冰山冷艳之姿丝毫不显,便点点头,柔声道:“早去早回呀。” 夏极闪身腾空,直接御风向着骚乱的地点而去。 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他已经站在了一处高楼之上,脚下的场景清晰无比。 一共四个包裹着黑色煞气的人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两男一女还有个孩子,而随着他们的走动,四周巷道里围堵的士卒则是开始后退,显然不想和他们正面交锋。 而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黑甲、手持七星枪的男子从远处踏步而来,两旁士卒纷纷散开,口中恭敬喊着“况供奉”、“况供奉来了”。 这位正是北唐驻凉州城皇家供奉——况鹰。 只是他还在远处之际,四名煞妖里忽然有一名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忽然向着旁边的窗户扑去... 窗户里,是一个小女孩正好奇地看着外面,见到煞妖忽然奔来,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小嘴张开却连惊呼都未曾来得及发出,眸子里透出恐惧。 远处,那黑甲男子显然也察觉了这情况,但他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了,他飞快掠来,但可以预想那小女孩死定了。 站在高处的夏极神色稍稍动了动,抬手轻轻一压。 那奔跑的煞妖承受了一股无形重力,忽然整个儿塌陷下去,如是被巨大的铁锤重击,化作了一团“肉泥”... 那“肉泥”飞快融化,哧哧哧的声响里竟成了一块小的腐肉,腐肉触碰空气,如雪球入汤,顿时消失不见。 轰轰轰!! 又是连续三道力量降下。 剩余的三个煞妖也全灭了。 况鹰才奔跑到一半,那煞妖就全灭了。 这位北唐皇家供奉知道遇到高人了,就站在巷道里,对着高处抱拳道:“北唐皇室供奉况鹰,多谢援手。” 夏极也不隐藏,凌空踏步直接走下,然后道:“听雪书院,齐墨。” 况鹰一愣,他听过这位小先生的名姓,据说是研究阵道的,那么刚刚那一击应该也是运用阵道的某种力量所为吧? 阵道之力,竟然能如此...这可是真的强大了。 他尊敬地道了声:“久仰小先生之名。” 夏极道:“况供奉,这是什么情况。” 况鹰想了想,觉得眼前既是书院的小先生,而书院和北唐关系密切,就算把情况告诉他也没什么,何况这也不是多大隐秘。 于是,他先让士兵散去,在周围加强巡逻,然后才与夏极道:“无辜百姓梦中变成煞妖,这件事不止是凉州城发生,其他城市也都有...其他国家也是一般。 我北唐王朝有记录的第一起是在距离此处百里的寒夜城,那是一个月前发生的,而之后则开始频繁的大批量出现。 我凉州城第一起是在二十五天前,第二期是在十五天前,第三起是在十天前,第四起是在六天前,第五期是在三天前,而刚刚这个是第六起... 大地似乎出现了什么异动,许多名山大泽都开始出现所谓地煞劫地。” 夏极道:“我去这些居民异变的地点看看。” 况鹰道:“好,这些地方都已被士兵封锁,但小先生要去看,那是没问题的。” 片刻后... 两人出现在一处士兵包围的民宅前。 民宅的墙壁破开一个人形的洞,显然是煞妖从里撞碎了阻碍跑出的。 况鹰吩咐了一下,士兵便让开,任由夏极进去了。 夏极抓了一根火把走入屋内,屋中很是寻常,而从屋里的蛛丝马迹也能轻易判断出当时的情景。 那百姓正在梦中,突然就成了煞妖,然后下床冲向床榻正对面的墙壁,走了出去。 夏极随手一动,床就移开了,露出其下的红砖地面。 砖头之间存在缝隙,却没有半点皲裂的痕迹。 “傀儡巨蚯蚓!” 夏极手中白光一闪,三只配备了“照明探查功能”的巨蚯蚓顿时钻入了红砖,往不同方向而去。 嘭嘭嘭嘭!!! 蚯蚓们飞快往泥土里钻着。 而照明的显像则是直接出现在夏极眼前。 泥土不停翻覆。 很快,巨蚯蚓已经到了百米深处,但却没有半点异常。 再往下千米,还是毫无异常。 夏极充满耐心,继续让巨蚯蚓钻着。 但随着距离的深入,却一无所获。 当巨蚯蚓到达近万米时,地下的温度似乎开始变高了,且有一股奇异阻力从地下而来。 夏极没有再探查下去,他知道失败了,无法探查到异常。 他心底暗暗思索着: “这说明了什么呢?” “大地异动,新的煞地频频出现,就连百姓也开始变作煞妖...”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异动和天道脱不开关系...” “而之所以平民百姓都会受到影响,定然是这片大地之下的煞气已经浓郁到一定程度了。” “无论天道是怎么做到的,但祂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夏极站起身,看着门外的黑暗,喃喃道:“祂想用整个人间来喂养死神,从而毫无差别地将我也一并吞没么? 这是他利用如今的资源和我未知的信息,来酝酿一场灭世的浩劫么?” 新书《白阎天子》已发布 这本书临近尾声,慢慢收尾吧~~新书已经发布了,希望小水在新书里能进步,至少不要再中后期崩了。 新书求推荐,求收藏~~谢谢~~ 新书风格:神秘侧,仙侠风的爽文。 新书简介: ——黑暗玄幻文—— “夏炎,你不过凡人天子,在太虚仙宗眼里,只是傀儡而已!你敢犯上作乱?!” “帮我带句话回去,七天之内,我定屠尽太虚仙宗。” ...... “魇王”夏炎,醒为凡人,梦为阎罗,获得了将万物“神秘化”的能力。 您触碰了凡间功法【吸星大法】,获得了圆满境界的神秘级功法【饿鬼道】。 您触碰了【落日箭法】,获得圆满境界的神秘功法【九子鬼母连珠射法】。 您触碰了自己的【骨头】,获得无限重生的【不灭骨】。 您触碰了一座【废弃古城】,获得恐怖鬼蜮【兜率宫】。 直到有一天,您不得不把手掌按向整个人间。 ...... 十六年大梦,一朝苏醒,化身阎罗。 白阎天子,黑暗玄幻! 15.终极的对峙,异界的开荒 “死神文化向黑潮文化的转变一定是存在过渡,而不是一蹴而就的,过渡时间就是现在。 黑潮的庞大其实也是继承而得的,那里面的骸骨怨灵太多太多了... 所以,所有的死神都会变成黑潮。 可现在...天道必然不会再让这个过程发生。 祂在扩大死神的影响,让死神的力量重新复苏,而如今连平民都开始受到影响,就是体现。 但是,为什么要影响平民呢?” 夏极思索着。 刚刚那几名化作煞妖的普通百姓死去的一幕顿时映入他脑海之中。 他细细回顾着其中隐藏的细节。 蓦然之间,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煞妖死去时的场景... “黑烟似乎是向着大地沉去的...然后被大地吸收了。 我明白了,天道原本的计划,是利用这个时代的大能清扫死神多余的煞气,同时他会开始让死神融入黑潮。 但现在,天道很可能会用人类去喂养煞气,使得死神越来越强,而他却可以控制死神。 同时,祂若是彻底灭杀了人间,那么...未来会不会改变,还真的难说。 祂为了翻盘,已经疯了吗? 祂哪怕亲手毁灭这个宇宙,带来不可知的影响,也不愿意成全我,让一切回归到正轨... 若是易地而处,我会怎么做呢?” 夏极想了想,良久道,“我大概会成全祂吧。” 他抬手收回三个傀儡巨蚯蚓,同时翻土让大地之下恢复了正常,然后走出了这民宅。 远处士卒很快包围过来,将这里列为了禁区。 ...... 这种异变发生的越发频繁,原本还处于割据争霸的国家纷纷形成了默契:先处理煞妖之事。 毕竟这事件太过恐怖。 无论是谁,睡着睡着,忽然就成了煞妖,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除非你能在仙人设下的阵法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少数的异变,成为了大型的灾祸。 越来越多的煞妖开始游走... 这些煞妖若是出现在城市之中,还方便解决,但若是在乡村小镇,则很可能直接屠灭一个村子或是一个镇子,毕竟煞妖具备“感染性”。 一旦被煞妖抓到,煞气入体也会变成煞妖。 整个大陆顿时乱套了。 终于... 北唐最先发现异变的寒夜城再度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大片大片的蝙蝠袭击了这座城市。 而这些蝙蝠竟然都是煞妖。 “煞妖不会离开煞地”的常识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而这些蝙蝠所带来的的后果,就是直接将整座寒夜城都感染了,除了少数幸运儿逃出来,其他人都开始产生异变。 半天之后,蝙蝠消失了。 但是寒夜城却已经处于无法逆转的状态。 北唐国主急忙调派兵马包围了寒夜城,同时亲自去请求修士出手帮助。 当修士们感到寒夜城时,却发现了古怪的一幕:寒夜城的北城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蝙蝠雕像。 这座雕像寒气森然,透露出无比的古怪。 有修士对着雕像进行攻击,却发现雕像毫发无伤... 修士们逐渐增强攻击,在一通强大能量攻击后,雕像依然连半点破损都没有,只是静静屹立,透出无以形容的诡异。 而原本驻军过万的寒夜城已经成了一片煞妖区域,城内,妖魔横行,黑气弥漫。 夏极自然也来到了现场,他观察着那蝙蝠雕像,也尝试着出手解决... 但是所有的攻击都如石沉大海,无法奏效。 就算他动用傀儡使用十四境的攻击,也没有半点涌出。 这诡异的蝙蝠雕像,前后发生的事情,以及这数个月里他和煞地打交道的经历,让他隐约之间,心底已经有了一丝猜测。 “这雕像就是死神,或是死神的一种。 煞气入侵人间,将人类转化成煞妖,人类死去,煞气增强。 而如果煞气浓郁到一定程度,那么就会有死神以‘孕育’的方式出现。 那些蝙蝠就是死神,它们感染了足够多的人,又吸收了足够多的煞气,却还不满足,依然在此处要将周围煞气全部吸尽,从而完成‘孕育’。 而城中已经成了煞妖的百姓,无论是杀还是不杀,对它都没有影响。 可以预想,这一幕应该在各处都发生着。 而等到死神积累到一定程度,天道还是可以吸收死神,化作百影死神。 祂要用人间喂养死神,再用死神喂养祂。” 他思索着。 其实无论是他,还是天道,对战方式几乎都是类似的。 他何尝不是在利用煞气来制作傀儡,然后再用异宇宙的道韵将傀儡融入躯体? 这最终的战争,已经不是两人,而是两个身怀不同“文化体系”的巅峰之战了。 夏极在寒夜城的时间里,忽然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 开始有修士对他示好。 起初是女修士。 然后是男修士。 之后...走在半路上,居然草丛里还能跳出一个妖怪,说“觉得很想亲近他”。 而这些亲近他的人或是妖,都是神通境起步,也就是说这些存在都已经有资格动用天地之力,和天地之间形成某种神秘的联系,而不是单纯的局限于自身了。 夏极懵了。 而随着夏极和这些人相处时间的变长,神通境修士们对他的“情感”都升级了。 尤其是那些平时一心求道、冷漠无比的修士,忽然都变了。 这一刻,夏极彻底确定了,自己因为赢了一场的缘故,已经半只脚踏入“天道”的门槛了,所以求道者自然会对自己亲近。 一个个都把他当做香饽饽,无论男女妖魔... 可以说,夏极如果想要和一位女修士成为道侣,那女修士定是千肯万愿。 而此时,他也忽然明白,为什么听雪学院的院长欧阳穆会对他如此亲近...大抵原因也在这儿吧。 短短数日的时间,寒夜城外就是以夏极为首了。 强大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一切,让无论正邪仙妖,都统一在他身后。 而数日之后... 不出夏极所料,那坚不可摧的蝙蝠雕像终于孕育出了一个怪东西:身高十丈有余的巨大蝙蝠。 夏极领着诸多的修士与这蝙蝠的攻伐就开始了。 一番激战之后,夏极这边损伤惨重,而蝙蝠居然还逃跑了。 但这一战也不是全无收获,夏极在交锋里察觉了一件事:蝙蝠是消耗型的,体内孕育着一个又一个的个体。 这意味着,如果要杀死它,就要在一场战斗里杀死它体内所有的个体。 这一点,几乎就是黑潮的缩小版,也是天道和他的缩小版。 夏极明确之后,他就借助着“自身魅力”开始前往灵气无比充裕的秘境。 然后在秘境里,疯狂吸收灵气。 同时让各路修士帮忙搜集“煞源”制作傀儡。 现在就是争分夺秒的战斗。 夏极的依仗就是:傀儡,万象,融合道韵。 至于法身他还是没着急修炼,因为耗费灵气似乎会太大。 因为夏极的原因,妙妙也被带到了一处秘境修炼,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可是她再怎么一日千里,也比不上夏极这种完全是以光速修炼的存在。 紫辰雪也是隐约明白了一些,对于道侣的执念没那么重了... 因为,她发现连她老师、老师的老师都产生了“要与夏极结为道侣的想法”。 论资排辈,还轮不到她。 局势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拉锯。 人间每时每刻都在爆发灾祸,修士们努力帮忙,却于事无补。 天道在提高。 而夏极则是在清扫秘境。 时光荏苒,在这种拉锯之中,转瞬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 夏极已经积蓄了足足五十万的傀儡,同时也已经达到了万象的层次。 他能达到这个程度并不奇怪,因为几乎整个修士界都在帮他。 三十六象就能越境杀神通,万象的层次早已无法想象,甚至一刀斩破黑膜也是可以的。 夏极将五十万傀儡布置于修士的一处远古玄阵里,然后直接把远古玄阵、五十万傀儡融入入了身体。 做完这一切后,他马不停蹄地带着诸多修士直奔煞地。 去一个地方,清扫一个地方。 天道在增多煞地,煞地越多,他就越强。 夏极就是在清扫煞地,清扫越多,傀儡越多。 天道要用煞气培养死神, 夏极要用煞气凝结的煞源培养傀儡。 此消彼长。 而因为“夏极赢了一场,具备了更多的天道要素,而使得这个时代所有神通境之上的存在都亲近于他”,以及“异世界宇宙残留的融合道韵”这两个特殊因素。 使得天道吃了哑巴亏。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两个因素。 天道这一场,是可以翻盘的。 但现在,祂正在被逼宫。 夏极没有拖,没有无限制发展。 因为煞地的感染是会呈几何层次扩散的,一旦到了人类和修士无法控制的程度,灭世的灾祸就爆发了。 到时候失控的人间会给天道带来源源不断的煞气,使得他利于不败之地。 所以,趁着优势,迅速攻略,才是正确的举措。 夏极清扫煞地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而修士们则是帮他寻出了所有地煞所在的据点,并且做了先头的试探。 夏极则是利用“类似于龙行千里的法器”,四处赶场子。 他不会给天道的时间的。 而随着煞气的逐渐控制,煞地的飞快清除。 控制力终于彻底压制住了扩散,煞地的消失速度也快过了产生速度。 大势所趋之下, 天道知道自己发展不下去了,于是在煞地的再深处,释放出了恐怖的“虚空虫”。 所谓“虚空虫”,是死神文化之前的一种恐怖生物。 这种生物,是一种近乎于隐形的存在,能够避开任何形式的搜索。 而它的作用则是简单粗暴,它能够硬生生地啃出一道虚空隔阂。 当然...它的存在又关系着死神文化之前的一个文化了。 天道底蕴即在于此。 虽然之前的文化已经残存的不多了,但至少还留了点东西。 这东西,此时就成了祂的绝杀。 天道的战术很简单,让虚空虫啃出一个巨大的球状的虚空,但留一个出入口,然后设下陷阱,只要夏极一进去,祂立刻让虚空虫把出入口也给啃成虚空。 如此一来,夏极就会被彻底被关在虚空球里,无法外出。 为此,天道设下的诱饵非常的诱人,那是诸多的煞源。 祂知道要这个,所以祂就给了这个。 这几乎是一场必杀的死局。 夏极知道煞源所在,一定会去。 只要去了,虚空虫就会把出入口咬成虚空世界,夏极就会彻底被囚禁在里面,再也无法出来。 而天道也已经驱动了所有的死神,一部分声东击西、虚张声势、引开了不少修士,还有一部分则是囤积在这里。 这么一来,即便夏极发现有问题,想从出入口逃离,他也会被死神不计一切代价的挡住。 天道的计划很成功。 这已经不是小心谨慎的问题了。 而虚空虫这种东西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虚空世界更是无法被人察觉。 虚空不过是一团黑色,黑色的虚空就如同没有星辰和月亮的夜空。 夏极被引入了重围,但是在虚空虫封锁出入口的时候,他冲向了外面... 天道见到他上了当,自然是不顾一切代价地去阻拦。 一场空前的大战爆发了。 夏极动用万象,以及融合的数百万傀儡,远古玄阵。 天道动用了近乎一切的死神,所有的煞源之力。 两人互相拼杀。 两败俱伤。 数百万傀儡全灭,远古玄阵破碎。 而天道的死神全灭,煞源之力全毁。 天道还被夏极的万象砍了一刀,境界狂跌。 然而... 天道还是成功了。 祂付出了几乎一切代价,把夏极封锁在了虚空世界里。 但是,祂也失败了。 因为祂失去了潜力。 祂的死神全部没了,煞源也毁了。 十年之后,成长起来的妙妙寻到了天道,直接杀了祂。 而夏极在获得了两场全胜之后,已经重新获得了不死之身。 他从虚空里走出... 但是,他还要在时间长流里活过近千万年时间,直到千万年之后宇宙盒子关闭的那一刻。 这千万年里,他与妙妙坦白了过去,又寻到了小狐狸妲己,将她好好养大。 可是,千万年时间太久,而因为没有黑潮的原因,所有人再度一次一次离他而去。 直到千万年之后... 他终于重新踏步入虚空,万般伟力,皆向他汇聚而来。 天道却已经不见了,化作了他的一部分。 宇宙盒子撤去,天地却成了这一次的延续,可是所有人并没有消失...所有夏极记忆里的人都在轮回台。 夏极去了轮回台,带走了妙妙,苏甜,安蓉蓉,夏小苏,苏临玉,其他八位老祖, 风吹雪,许玲玲,谢琼峰,“雪夫人”年盈等诸多弟子, “红鲤鱼”风红玉,以及许多起过作用、有着潜力的强者,诸如东海天剑一脉的紫辰雪等人。 甚至,他还复活了大商皇朝的皇子皇女,鬼方女王,如梦雪,乱入此界的琉璃,二十诸天,三十六福地... 但是,他没有找到宁小玉。 而成为天道之后,许多事情就可以轻易察知了。 比如,观察者。 所谓观察者,就是高层次异宇宙的天道利用某种漏洞送来的存在,这些存在不会做什么事,只会小打小闹。 而宁小玉和祖龙,就是这样的“观察者”。 道战其实无处不在。 之前的天道其实也有察觉,但有趣的是,作为宁小玉和祖龙源头的宇宙竟然已经毁灭了... 所以,这两者存在以一种不可被理解的方式存在着。 这也是之前天道没管两者的原因。 弄明白这点后,夏极也不再理睬这件事了。 此时,成为了天道的他拥有了新的烦恼。 原本天道的问题全部摊在了他身上。 他开始尝试构建一个新的世界。 但即便耗尽了本宇宙的所有“能源”,也无法构建出一个更好的世界。 就在他头疼的时候,蓝星所在宇宙的天道化作一道虚影站在了宇宙边缘。 而双方的宇宙边缘,已经幻化做了一个清净的庭院。 夏极和天道化成人形,入座庭院,中央则是摆放着一张棋盘。 看似平静,但这棋盘却是两个宇宙的分界之处了。 夏极和蓝星天道,则是分别坐在各自宇宙的边缘。 简短的对话于庭院进行。 “我来这里,一是恭喜道友,二是邀请道友。” “请说。” “一处宇宙陷入了混乱,正是你我联手,去取些东西的时候...我相信道友很需要那些东西。 但是,还请道友当心,因为盯上那混乱宇宙的,不仅仅是我和你。 如果想清楚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现在吧。” “好。” 两道因果线向着混乱宇宙的方向延伸而去,数道道韵也随之进入了那一方未知宇宙。 穿越者已经降临,作为“斥候”的他们能否顺利搜集到异宇宙的规则,将关乎着入侵的顺利与否。 一旦规则清楚,夏极与蓝星的天道则会直接出手,进行一刹那的掠夺。 未知宇宙... 转瞬已过许多年。 数道身影汇聚在了一起。 “我的生死簿在这里居然也能用。” “那老吴你记得躲好了,我拥有的道韵还是能定下时标,保护你没问题。” “有我的诛仙剑阵,这里牢不可破。对了,还有两个呢?” “我一直在旁边,吕婵,你警惕度太低了。” “盘古也快来了...他呀,在这个生命力过度强盛、所有人几乎永生的宇宙里已经研究出了规则,刚刚整理成报告给我们家天道发过去了,现在他刚刚融合了数百万的怪物,所以耽误了一点点时间。” 完本感言 小水的自我感觉是,勉勉强强写了一个有“完整世界观”和“名为主角”的东西。 首先,是世界观。 这个世界观有些畸形。 主角穿越所到的宇宙分了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死神文化之前的阶段,包含“虚空虫”的存在。 第二阶段:死神文化。 第三阶段:黑潮文化。 太元,妲己都是黑潮文化之初就存在的。 而主角的出现,已经是黑潮文化的末期。 但这个时候,宇宙已经彻底定型了,而且已经几乎走到尾声了。 主角的特殊性,带来了一次颠覆。 而这个宇宙在末期也是有些畸形的,那就是最上层力量和最下层力量完全脱节,主角却要跨越这脱节,然后一步步揭开真正的奥秘。 架构算是比较奇妙,但小水自己却写的跌跌撞撞,没有遵循这架构写出该有的味道,下本改进。 其次,是主角性格。 这性格也经历了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桀骜。 第二阶段:推己及人,教化天下,人人如龙。 第三阶段:察觉这个信念无法实现,因为宇宙根本没有这样一个环境去实现,所以入魔。 第四阶段:立下宏愿,愿生者如龙,愿亡者安息,愿此心光明。 第五阶段:就是去证这个宏愿,而从始至终,主角都是没有变化过的,哪怕再多的诱惑,再多的看似更好的选择,他都没有变化,直至入道。 这个性格过程,小水自己还是觉得挺好的,尤其是一个有坚持、不会轻易去改变、而不是活着只为了无聊装逼的主角,特别好。 但是,还是出了问题,因为这种性格和最初的“桀骜”有些脱节了。 虽然可以说,这是一种成长,但并不好。 网文里,可以成长,但不能改变,小水让主角改变了,让这种脱胎于“桀骜”的性子多了点“成熟”的味儿,这不好...下本改进。 再次,是剧情。 无敌文的通病其实是一个两难困境。 往前,一往无前,解决了问题,故事就会变得无趣。 往后,就会显得主角无能。 也正是这种无敌,才引出了本书独特到有点儿畸形的世界观,关键小水还写下去了...... 剧情的结构并不算复杂,有几个转折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可能是颇为有趣,也可能觉得拉胯。 第一,苏家老祖的首次出现以及对夏极的态度。 (正常来说,主角该一直杀下去,但你会发现在这个宇宙,直接杀下去...最合理的结局就是主角被干掉了;除此之外,后面的剧情也对这一部分有了充分的解释和说明,苏家老祖的动机非常明确,不存在漏洞) 第二,太上的出现,以及两败俱伤,再之后主角和小苏去往北方 (正常来说,主角该秒杀太上,然后让八个老祖彻底震惊...但这极度不合理...) 第三,主角去往火劫之地,再度归来 (和老祖们一劫一劫的打,读者看的不会累吗?) 第四,屠戮穿越者 (就算穿越了再怎么都需要有个底线吧?) 第五,快速提升境界,以春秋笔法一荡数千年,直至合道,然后主角受道战波及,而回到了穿越前的蓝星 (还是由世界架构决定,否则只能忽然加设定,出现一批比老祖厉害的人。) 第六,宇宙盒子关闭后的两次与天道较量。 (具备一定合理性,但因为脱离了原本的大剧情,导致这边细写有该收尾不收尾,拖着的嫌疑,这样不好) 第七,收尾。 (还能写道战,从最后几段可以看出,是有不少东西可以写的,譬如“观察者”、“因果线”、“道韵斥候”,还有主角深挖本宇宙得到的一些诸如“虚空虫”之类的特产,这些应该都能碰撞出比较有意思的东西,但是真的远离这本书最初的故事太远太远了...这个小水可能会在完本后,作为番外再补充吧) 总体来说,这本书虽然还是歪歪扭扭的“涂鸦”,但真的完整了。 无论是故事,世界观,人物,从整体来说都架构完整了,存在些漏洞和瑕疵,但不多,算是小水的第一次吧。 这些错误,在新书《白阎天子》里都会努力改进。 谢谢大家的陪伴。 完本之后,可能还会再出番外,作为补充。 再度,拜谢。 新书《鬼神竟是我自己》已发布 新书求推荐,求收藏~~谢谢~~ 新书期,每天两更,中午12点更新。 上架后正常爆更。 可以先看看味道,如果合口味,请点个收藏,记得用推荐票浇灌幼苗哦~~~ 新书风格:神秘侧,仙侠风的爽文。 新书简介: 您获得了“将万物神秘化”的能力。 您神秘化了一枚铜钱,可以用它购买任何东西。 您神秘化了一棵树,方圆百里的树木,都成了您的耳目。 您神秘化了一把弓,凡你所见,皆可射及。 您神秘化了一个石雕,它活了,而且会趁你不备,扭断你的脖子... 您神秘化了一朵含羞草,含羞草破土而出,不堪羞涩,尖叫着向看着它的您狂奔过来... ... 您躲过含羞草的追杀,把目光投向功法... 您神秘化了一门功法,获得非人修行的神秘功法【饿鬼道】。 您神秘化了【饿鬼道】,获得【六道轮回】。 您神秘化了【六道轮回】,获得【掌上神国】。 您不停的神秘化... ... 直到有一天,您从一个路人口中听到了一句话。 “神秘世界,今天开服啦!” 您:??? 推荐一本好书《开局赘入深渊》 给书友们推荐一本书,书荒的朋友可以看看,还是小幼苗~~~可以先看看合不合胃口。 如果还行的话,可以加入书架咯~ 书名:《开局赘入深渊》 网站:起点 简介: 白山不小心成了恶鬼家的上门女婿。 但幸好,他拥有着【“等价”交换】的天赋,只要达到功法的最低需求,就可以跳过修炼过程,并直接“大圆满”。 ... 【猛虎啸夜篇】 需求1:【猛虎啸夜篇】全文 需求2:肉600斤,虎骨酒200斤,长恨草汁液3滴,焚心红花果实1颗(可通过积累达标) 需求3:威慑一头携带不少于五只伥鬼的虎妖,并与之签订契约,使其认主于你 需求4:在一个阴天的晚上,屠戮一个至少千人的聚落,在其中感受痛苦和恐惧 ... 作用1-暴君:当你占据优势后,会彻底镇压对手,哪怕对手比你强,也会心生恐惧,而无法正常发挥 作用2-阳炎体质:... 作用3-夜魔:... ... ... 大魔裹着人皮,心中暗藏神通。 仙道通天无垠,我却另走一边。 新书《签到千年的我只想逍遥人间》已经发布 新书已经发布,和其他签到文不同。 新书:《签到千年的我只想逍遥人间》 简介: 项白泉一觉醒来,成为了“武当真人的关门弟子”。 同年,他获得了一个奇怪的签到系统。 叮!您可以进行签到了,您实力越弱,获得的奖励将会越丰厚。 叮!您获得了【七曜黄庭】中的【日曜黄庭经】,紫气东来。 叮!您获得了【青莲十二景】中的“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剑气浩然。 正当您烦恼无法获得丰厚奖励时, 叮!您获得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返老还童。 ... 道乡佛土末代皇,妖魔乱舞惑八荒。 屠魔人间沧桑道,群妖作宴太平年。 这是一个并不天才、并没有多少野心的少年步步登天,逍遥人间,在一个瑰异世界里开创传说的故事。 为新书《名门正派的我怎么成了魔皇》求票 大抵就是一个想要一本正经地逍遥自在的主角,获得了一个“调皮”的签到系统的故事。 这个系统可以签到出伪装成正道功法的魔功... 简介: 夏极前世一本正经地追求名利,所以劳累而死,他发誓,如有来世,他一定要一本正经地逍遥自在。 一觉醒来,他竟真的穿越成了“武当真人关门弟子”。 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 您修炼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您巨大化。 您修炼了【日曜黄庭经】,您成了炎魔。 您吞噬了【三昧真火】、【涅槃佛火】、【金刚地心火】,您成了...... ... 您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危险与神秘,决定苟在武当山,做一世逍遥自在的正派人。 直到那一天,魔界入侵了,神佛俱灭,人间惶惶之时,诸多大能纷纷出世,扭转战局。 终有一日,魔王跪倒在您面前,恭敬道:“请魔皇出山!” 您:??? 幼苗需浇灌,还请大家帮忙收藏,推荐,谢谢~~ 为新书《名门正派的我怎么成了魔皇》求支持 新书《名门正派的我怎么成了魔皇》为首发,请求支持,希望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来看一看,这对小水很重要,万分感谢~ 简介: 夏极前世一本正经地追求名利,所以劳累而死,他发誓,如有来世,他一定要一本正经地逍遥自在。 一觉醒来,他竟真的穿越成了“武当真人关门弟子”。 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 您修炼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您巨大化。 您修炼了【日曜黄庭经】,您成了炎魔。 您吞噬了【三昧真火】、【涅槃佛火】、【金刚地心火】,您成了...... ... 您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危险与神秘,决定苟在武当山,做一世逍遥自在的正派人。 直到那一天,魔界入侵了,神佛俱灭,人间惶惶之时,诸多大能纷纷出世,扭转战局。 终有一日,魔王跪倒在您面前,恭敬道:“请魔皇出山!” 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