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男》 第一章 严岩太瘦了,瘦到什么程度呢?走在街上,汽车从他身边开过,歪歪倒倒的竟然站立不稳。也许是他人瘦个高的缘故,远远看去,活脱脱就像一根茅草。别看他弱不禁风,住在这条街上的人,谁不知道他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先生,他手上几项发明都是大家伙,比如:万能治病机,水能发电机等等。他的这个水能发电机,据他自己说,可以让满街的汽车可以跟汽油说goodbye了! 严先生是做什么的呢?他是个剃头匠。至今快60了,还光棍一条,其实他30岁时结过婚,可不到5年,老婆就跟他离了。那时他还不是一个剃头匠,而是农村的民办教师。他当老师那阵子,村里许多有点姿色的姑娘都曾来引诱过他。而他呢?每天就知道看书,对外面批啊斗的,一点都不感兴趣。那年代男女着装基本上是清一色的,不是灰就是黄和蓝。肥大的衣服和裤子穿在男人身上倒是挺自在的。可这样的衣服对女人就是十足的糟蹋,再有线条感的女人也被遮盖的荡然无存。严先生人虽然瘦,可身体没毛病,年轻气盛的日子,晚上时常有姑娘找上门来问他借书,借书是幌子,喜欢他才是真的。有的姑娘一进门,脸红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把粗长的大辫子往嘴里塞,左咬来右咬去,半天蹦出一句:“我想借本书。”还没等严先生问,想看什么书,大姑娘就羞得不见人影。 严先生有三好,哪三好?烟,酒,书。烟是每天两包,走进他屋里,除了烟味,特臭忒香的东西放进他屋里,都让烟熏味给盖住了。酒是中午晚上各半斤,以他的酒量一天两斤都能喝,他说了,人不能由着性子。书呢,他是古今中外无所不猎,出口不是之就是也。对女人他的观点依现在看来是落伍了。严先生主张从一而终。他的审美还是唐朝时期的,女人不能瘦,奶要大,臀要肥,腰还得粗,屁股不能比脸盆小。瘦子是不是喜欢肥婆,起到互补的作用?这个问题,,严先生的解释是:跟这样的女人睡觉晚上摸起来非常舒服,还能响应毛主席关于人多力量大的号召。他常常乐呵呵地说:丰腴的女人是生孩子的能手。有一年,公社给生产队分配下来一个招工名额,到供销社理发店理发,支书想了一个星期,这个机会该给谁呢?那时知青当中流行这样一句话:宁可进城扫厕所,也不要在乡下务农。机会终于给了严先生,临走的头一天,队里分了10斤大米,让人煮了锅香喷喷的白米饭,把大小带帽的队官,都请来搓了一顿,就算是给严先生送行。后来人们才知道村支书是想把自己刚初中毕业还没扁担长的儿子弄到学校去。只有把严岩打发走了,他儿子就可以顶这个缺,不用种地,立马当上了老师。 严先生带着老婆到供销社报完道后就是正式职工了,身份变了,由农民变成职工,实现了革命性的跨跃。私下里他对自己新的身份称谓十分讨厌,平时总是习惯人们称呼他老师,这下好了,现在却常常听到人们叫他剔头佬。哎,命啊!做剃头佬有什么不好?谁的头都可以摸,这就是本事! 严先生理发被人讥称为绣花,自从学上这门手艺,他理发的姿势常被人当作笑料。一招一式柔得让人全身都得到彻底的放松,躺在椅上大多很快就闭上眼睛,任凭他那把锋利的刀片在脸上刮得滋滋作响。有人问他动作怎这么慢?他说刮胡子修脸是性命攸关的细活,不能粗手粗脚。这话是在理,可也太慢了,人家理三个,他才一个,真是在绣花。有人称他是比女人还柔的男人。那时单位已实行多劳多得制,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同事都是一、两百的,可他从未超过一百。据说老婆跟他离婚与此也有些许关系。别人家的女婿一有空就到丈母娘家上山下地干活,他呢,瘦得跟茅草似的,哪来的劲?摊上这样的女婿,娘家人图个什么?上也挣不来面子,下也没有实惠。夫妻俩只要一吵架,老婆就回娘家十天半个月不回。后来单位解体了,他的家也跟之散了伙。夫妻本是同林鸟嘛!他那个有点姿色的老婆便带着的女儿很快重新组建了家庭,他呢?离婚20多年,至今还孤身一人。好在他比较乐观,有自己的追求。他每天步行三、四十华里,走村串户理发,收入呢?说起来不怕脸红,早上6点出门,晚上8点到家,14个小时奔波劳作,只有20来块钱报酬。为何只有这丁点收入?主要原因两个,一是他连自行车也不会骑,每天走在路上的时间耽误太多,二是他理发动作太慢。在旁人看来他是够苦的。穿没穿好的,惟一的吃豆腐就算是补充蛋白质。每顿下酒菜基本上全是素的,让人看了心酸。严先生被人问及生活的窘境时,他自信地回答“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自古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哪个不是苦尽甘来?”严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对未来充满信心,乐观豁达的人。艰苦的环境,人若有了信念往往就能坚持,还能逾越横在眼前的一切障碍。 第二章 夜色很浓,严先生背着个人造革的破黑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已是灯火通明。他摸索半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咕啊一声,厚重的大门缓慢地被推开,老屋里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兴许瘦子一般都比较怕冷,每次开门的时候,他总要打个哆嗦。家里黑咕隆冬的,门旁有一根绳拽的开关,拉响之后,那盏挂满蜘蛛网和油垢的白炽灯像鬼火一样亮了起来。房间十分零乱,书占了床铺近一半的位置,锅碗瓢盆大多摆放在地上。东一摞脏巴拉叽的碗,西一堆未洗的衣服裤子,环顾乱七八糟的四周,跟废品收购站没什么两样。到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炉子,他弯下瘦长的身子,往煤炉里塞刨花,点着后,将木碳倒进去,火苗瞬间息了,烟越来越大,他拿起一把蒲扇对着小风口一个劲地扇,扇得到处都是烟。只听他大声咳嗽,烟熏得眼泪直淌。那双跟鹰爪一样皮包骨头的手,抓木碳时弄得漆黑。瞧他手也不擦,就急着往口袋里掏烟,真是个烟鬼,屋里的烟呛死人了,还要抽烟!这样的人别看他邋遢的很,人瘦得跟猴似的,身体还一点毛病没有,从未见他生过病,连感冒也很少得。有人说严先生是天老爷罩着,苦命人自有神佑。不像那些当官的,娘的,整天泡在好酒好烟里,大鱼大肉已是生厌物,结果呢?不是高血脂、高血糖就是高血压,三高一个不落,还这病那病的,像有瘟神跟着似的。他身体之所以没什么毛病,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他每天行走的时间至少也有4个小时,无形中锻炼了身体。骑车他不会,坐车更是没辙,只能靠两腿了。其二呢,经济条件有限,基本上以素食为主。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心态好,有自己执着的追求。 “啪啪------”有人敲门,“严老师在家吗?”一个十分亲和柔悦的声音在门外喊。严先生赶紧走到门口,对着屋外的女人说道:“莲花,是你啊,进来坐。”莲花双手捧着一个蓝边碗,笑盈盈地说:“我今天买了点野猪肉,红烧的,给你尝尝鲜。”“你自己留着吃呀,这么客气,真不好意思。”他激动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个不停,脸红光光的。 莲花跟严先生是老邻居,平时只要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不会忘记送点过来。她看起来年龄只30出头,其实有40多岁了,人长得白净丰满,身材挺是挺来,翘是翘。莲花的嗓门脆亮,唱起歌来,身边的人都说不亚于李谷一。她是个声乐老师,前年丈夫鬼使神差地突然跟她提出离婚。凡相识她的人都说她丈夫肯定是吃错了药。这么好的老婆,哪点差?貌如白荷般秀美,内里更是多才多艺。不仅歌唱得好,一手毛笔字让多少男人折腰叹服,写得遒劲有力,潇洒凤飞,有毛风之气势,根本就不像出自女流之手。她男人是地税局的税收专管员,经常到个体户店里去定税收费。许多从广东打工挣了点钱回来自己开店的女人,在这一带不少。有一个开旅店的少妇在当地十分出名,老板娘是个叫李燕的女人,着装前卫大胆,冬尾春初时节一般人还穿毛线裤,她呢,一双玉一样性感的大腿露得差三寸就逼近里面的三角内裤。前胸一对奶子挺得跟面包一样,那v字领的毛衣让人可以看到那对奶似乎在“嗷嗷---”待哺。大多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头不是撞到电线杆,就是跌得个狗趴屎。都是骚得没分寸了,才当众出丑。跌倒爬起来,溜得比兔子还快。李燕这样的女人想钓谁,那还不是随心所欲的事情。李燕今年二十出头,她18岁时跟了个71岁广东人,那人原先是做石匠的,后来自己开了个采石场,钱多得跟山上石头一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家里存款有多少,反正钱多得只能靠机器来数。李燕18岁跟这个老头,几个月就怀上孕,老头请两个阿姨把她当娘一样伺候着。10个月下来,要生了,可肚子不争气,生了丫头片子。这该死的老鬼就对李燕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给她一张支票,限她娘俩满月以后滚蛋!否则,支票上那诱人的数字分文得不到。30天后李燕抱着女儿回到娘家,带那么多钱回来,爸、妈把她当成娘了。李燕的“阳春”旅馆在这条街生意是最好的,她想税收上能得到照顾些,就对税收专管员动起了心思。自己不是没老公的娘们吗,怕什么?光明正大找一个靠山也是今后一生的大事。李燕要了莲花老公一个手机号码,有事没事发个短消息向他倾诉一下:“刘哥哥,每天一个人打理生意好累,真想有个好帮手。刘哥哥,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夜深人静更想身边有个亲人。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冻着了。”刘哥哥夜里收到这样的消息,骨头都酥了,春心荡漾。娇小的李燕那对撩人的奶子白嫩嫩的总在眼前晃来晃去,还有那双白玉细滑的性感大腿也是挥之不去。刘哥哥50多岁的人,跟那个70多岁的石匠老鬼比起来还算得上小伙子,那老鬼骚劲都那么大,刘哥哥威风还会差吗?莲花在客厅里看电视,刘哥哥收到李燕的短消息,立马躲到书房给李燕回消息:“燕,夜深人静,我也好想陪陪你!哪不舒服?此时真想在你身边,给你抚摸,给你------”刘哥哥跟李燕就这样开始暗渡陈仓了。 李燕一开始钓老刘,只想跟他玩玩。随着感情渐渐深入,现在她是真心爱上了刘哥哥。老刘跟那老色鬼比,不仅年轻,人家可是大学文化。而老色鬼只读过高小三年级,写自己的名字都跟狗爬似的,一笔一画都写不好,就想飞。老刘的工资是少了点,但人家是吃皇粮的,旱涝保收。何况他那身制服,有多少人羡慕。老刘在李燕身上再次找到了已经走过的青春岁月,他娘的,春心不老这话一点不假,恋爱让他激情四射。他现在不是52,而是25了!又过了一把青春瘾。刘哥哥为了爱情义无返顾地跟自己相爱20多年的老婆离了婚,仅用二天时间就办完全部手续。老刘表现得十分大度,啥也不要,房子,儿子,车子通通留给老婆,分手的时候,莲花留给老刘一句话“做鬼也风流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第三章 今晚严先生是最惬意、最舒坦的,做梦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大碗色香诱人的野猪肉吃。莲花还没走,他也不好意思尝,嘴巴里的口水滋滋直冒,他一张口,唾沫就溅在莲花的脸上“莲花,我老是吃你的东西,真不好意思。”莲花那双传神的眼睛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立刻转过身,脸上的口水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擦,连忙边走边说:“你慢用,我走了。” 莲花的鞋跟还在阶梯上“哒哒”响,严先生操起手胡乱抓了一块最大最肥的肉往嘴里塞,两腮鼓得像乒乓球,唇外还拖着一撮肉皮,吃起来跟三天未吃的饿狗没两样。如此可怜的吃相,缘与他好长时间没闻到肉味了,另外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肚子也确实饿了。 那块肉在严先生嘴里砸巴着,细嚼着------好东西是需要慢慢品味的。他从地上拿起一瓶未开封的酒,找来一个大瓷杯,把酒咕咚咕咚倒了出来,辛辣的老白干香味刺激着他的鼻孔一扇一扇的。没等坐下,酒就在嘴里“吱吱”作响。“只求他醉也朦胧,今朝把红尘看透何日再风流。西边日落去,明月楼外楼,风吹花瓣飘满头------”严先生两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八仙桌,柔声细语,婉转情深地唱起《贵妃醉酒》。 严先生住的房子是祖传下来的,又名叫严家大屋。楼上楼下及庭院约2000多平方米,这坐老房子在当地是最最有名的,已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据地方志记载:清咸丰年间,太平军多次攻克梅城。咸丰四年(1854年)正月二十三日,太平军攻下城池,击毙知县唐治和巡检钟普塘,驻城13天后自动撤离。至今严家大屋墙上还保存有太平军的题字:“太平天国粤东前营叶高”。咸丰十年(1860)六月,清军重兵围功安庆府城,钦差大臣曾国藩指挥部就设在严先生的祖屋里。战事几无虚月,曾国藩在这里迎接李鸿章,共商克敌之计。这座祖屋不仅建设宏伟华丽,且布局十分讲究。厅后有厅,房里有房,相互串联,又各自独立。屋里所有的门壁都有十分精美的版画雕刻,许多典故被栩栩如生地录刻在花厅的每一扇窗棂上。据记载:建造严家大屋花费七千两白银,严先生的祖先是我国著名的徽商代表之一。乾隆皇帝自(1751)年,六下江南,每次来的花费开销均由徽商支付。可见当时徽商之富足,江春和胡雪岩就是徽商里的杰出代表。 严先生现在住的房子只有200多平方,其他部分在土改时分给了劳苦大众。严先生的日子现在过得如此落魄,连惟一的女儿也从不与他来往,原因是自孩子出生以来他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自打女儿懂事成人,那婆娘在孩子面前始终没说过一句父亲的好话,还一再告诫女儿:“这样的父亲,你一辈子都不许认!”其实严先生不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而是命运与个性的使然。离婚20多年来,他是自己养自己都十分艰难。亲戚当中没有一个能理解他的,都说他天生无能。站起来1米7的大男人,走路像小姐,讥笑他做事是“三刀杀不死的老绵羊”。严先生如此被身边的人小觑,缘于他的职业一向受人鄙视。那些个俗人只会毫不留情地说他:“你不就是个剃头佬吗”!严先生听了,从不反驳,眼睛红红的,泪水在这个七尺男儿的眼眶里打转,真个是虎落平阳被狗欺,龙游浅滩遭虾戏。还有些个恶人有时还故意在人多的场合奚落他。而他则低着头,垂着双手,像做错事的孩子,悄悄离去。孤独的背影,一身旧衣,还有那索索的熊步,让好心人看了觉得心酸。 时事造人,严先生是个相当能够把持的人。苦守着这座价值不菲的祖屋,经常有些财大气粗的老板找上门来想买下这座老宅:“严先生,看你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你出个价,卖给我好啦!”人见他半天不说话,只顾抽烟,就把话一放:“我出你1500万,什么时候想通了,打我这个电话。”扔下名片,起身走人。人还没走远,严先生就冷冷地冒出一句:“我要对得起祖宗!”。出1500万算少的,有回一个来自山西的煤老板张口价就是3000万。黑心钱想买我的房子门都没有!严先生看到报上常常有矿难事故的报道,心里就愤恨。那些个死去弟兄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啊。穷不丑,人不可无志。孔子周游列国是何等的艰辛,我受这点苦算得了什么?严先生有两个志同道合朋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促膝谈心,每个人手里夹着的香烟似庙里的香火纷纷渺渺,那么温暖、平和、宁静。 “严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北京?”韩涵翰和古彤桐两个人来找严先生商量。“下星期,你俩代表我去跟外商谈,这项专利有几家打来电话,他们都意向购买。我给你们的底价是2000万,总之你们见机行事就是了。”“好,有你这句话,我们心里就有谱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不要搞得太晚,身体要紧。”说完韩涵翰和古彤桐,一高一矮两个人起身离去。这是一项什么专利,可以卖这么多钱?昨天,严先生收到新加波寄来的金奖证书,就是这项发明让他神采奕奕。看到摆在眼前的金奖牌匾,他醉了,那醉可不是一般的醉,而是对他一生追求的肯定。 第四章 涵翰是名牙科医生,40出头,性格内外兼备,平时与严先生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彤桐在交通局工作,性格温和,年龄比严先生小十岁。这两个人离开严先生家后,在路上边走边议论:“老古,我们这次去北京会有收获吗?”彤桐干笑两声:“呵呵”,然后耸耸肩,摇了一下头,冷冷地说道:“我看玄乎,还2000万,哼!能卖出2万也算我们这趟没有白跑。老严那个人,他怎么就不省悟呢?真搞不明白,他是怎样一个人。”涵翰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彤桐一支,点着后,猛吸一口,把脸转过来,走到一棵大树下,两人停下了脚步。 涵翰背靠着树,彤桐则靠着河边的围拦,所有的话题都是与严先生专利有关。 “老严搞了20多年的专利,专利证书拿了10几本,怎么一项也没能转让出去?”彤桐皱着眉头,满脸不解地问涵翰。 “搞专利成了他一生的追求,他对科学始终孜孜以求,这种精神首先是值得肯定的。他日子过得这么苦,为什么还不卖掉自己的房子?宁可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单凭这一点就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严先生几十年如一日搞科学发明创造,这是他惟一的期望。平时他生活的快乐在哪里?什么ktv,洗脚城,夜总会等等这些与时俱进的东西,他边都没沾过。快60的人,至今连个老婆都娶不起,30年了,30年就是人生美好年华的全部啊!30年孤苦伶仃一个人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就是靠着那盏充满希望的灯,引导着他、支撑着他。”涵翰动情地说着,眼角挂着泪珠。他不自觉地掏出一支烟,点着后,连忙猛吸两口。 眼前的一切,彤桐全看在眼里,他走近涵翰,轻轻地说:“我们这次去北京,就当去旅游。所有的开销我们不向严先生要一分钱,万一真的能够转让出去,我们也衷心为他祝福。” 严先生为什么不自己去北京谈?原因有两个:一是他走路像个风吹就要倒的人,去北京那川流不息的地方,必然寸步难行;其二他拿不出去北京的盘缠,总不能让他步行到北京吧,来回有2000多公里的路程。 “涵翰,快看那是谁?”彤桐指着在河边散步的一男一女,诡谲笑了起来。 “是黄老师,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咦,好像有点面熟。是——哦,想起来了,是县四中的程校长。他不是已经退休了吗?”涵翰拍了一下脑袋,自言自语地琢磨道:“黄老师怎么跟他-------” 黄老师就是那个长得非常丰韵的莲花,她是小学的音乐老师,嗓子特别好,歌唱起来赛似李谷一。她跟严先生不仅是老邻居,72年下放知青,分配到严先生插队的同一个生产队。俩人也算是患难与共的人。在那段十年疯狂的岁月,严先生家的书成了莲花惟一的快乐宝藏。程校长一直是做行政工作的,他最早是在县反贪局当副局长,一直没能转上正职。看来死守城里是指望不上了。不牺牲怎有回报,他主动请缨到乡里去锻炼,结果组织部一纸任命书下来就是杏缘乡党委书记。在乡里呼吸了两年新鲜空间,屁股还没坐热,调令又下来叫他去县四中当校党委书记兼副校长。这既没升也没降,实际上还是降了,谁都知道学校是校长负责制,他这个党委书记更多的时候还得听校长的。至于他官运为什么不那么亨通,跟他作风上有问题相关。他离婚不到两年,现在已经是当地的抢手货!莲花怎么跟他出来散步?难道他把莲花钓到手了? 莲花是一个比较清高的人,她是决不会喜欢程校长这种人的。程校长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原来老婆在企业上班的,单位倒闭了,本指望家里有个吃皇粮的,没想到他四处拈花惹草,每个月工资看不到一分钱拿回家,全花在那些不要脸的狐狸精身上。老婆在家里素菜淡饭,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能够忍受?老婆主动跟他提出分手,他二话没说在离婚协议书签字。总算他还有点良心,把房子留给了老婆。 彤桐对涵翰说:“黄老师对严先生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依我看没有,黄老师绝对不会看得上严先生那样的人,他俩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一个是理想的有点虚无,一个是现实的有点高不可攀。我是这样看他们的,你说呢?”涵翰整理一下领带,顺便拿出手机看看几点钟了。 “我们边走边聊,你看我们这次去北京准备带多少钱?”彤桐递一支烟给涵翰。 “我们各自准备一万块钱,应该没问题吧?来回就四天时间,应该够用了。”话音刚落, 只见对面马路走过来一个长发飘逸的青年女子,她来到涵翰身边,甜甜叫了一句:“韩老师好!”好漂亮一个女孩,她对着涵翰灿烂温柔地一笑,嘴微微张开,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姑娘刚转身离去,彤桐就用肩膀故意碰了一下涵翰:“这女孩挺漂亮的,什么时候认识的?老实交代!” “瞎说什么呀,她是刚到我们医院实习的医生,由我带她。”说完涵翰开始有点脸红了。 第五章 严先生这座名宅不知被许多人盯上了。有的富人是想买,有的女人是想嫁给他,还有就是他家那些亲戚虎视眈眈地盘算着这栋房子。那些被严先生骂为猪狗不如的亲戚,盼着他早死早升天,好来共同参与分这笔家产。可严先生身体表面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硬朗的很。几十年过来了,他不仅活的有奔头,还有令亲戚们意想不到的话,从他嘴里放出来。“谁也别想得到我的房子,我死后一定要捐给国家。”亲戚们听到这类话,气得直跺脚,骂严先生“看你死后,谁给你收尸!”“败家子,你祖宗在地下死不瞑目!”得不到,还不许骂吗?“这个死老严,肯定是头脑有问题。” 彤桐有一次直截了当地问严先生:“你还打不打算结婚?”彤桐跟严先生在一起从未有过这样一脸的严肃。朋友嘛,能聚在一起自然十分开心。 “谁不想结?我现在这样谁肯嫁给我?”严先生说完,头低了下来。 “你把房子卖了,经济条件不就改善了吗?”他们几个朋友到严先生家来玩,都习惯各带一瓶矿泉水,因为严先生家最突出的一个字,就是“脏”。 “我是决不会卖房子的,陶行知先生说过: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靠爹靠娘不算是好汉!我要靠自己,我的专利只要能成功一项,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严先生回答的非常自信。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彤桐笑嬉嬉地问,并递过去一支香烟。 严先生从不用打火机,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点着之后,便把手上未熄的火摔了摔,等灭了,就往地上一扔。他吸了两口烟,眯着眼睛回答:“我要找年轻的。” “哈哈,老严,真看不出啊!原来你还是个闷骚,怪不得我给你介绍那几个女的,你一个也看不中。你想找多大的?”彤桐来劲了,带鼓励似地拍了一下严先生的肩膀“老兄别隐瞒啊。” “杨博士82找28,我嘛,恩,也差不多吧。”严先生脸红红的,嘴唇有点发抖。 “佩服,实在是佩服!”彤桐学着鬼子模样,打出大拇指,一脸的亢奋。他侧过身子,对着严先生的耳朵,诡秘地问道:“你那家伙还行不行?” “哎呀,你怎么怀疑这个?我身体又没毛病,娶个年轻的,说不定还可以生。”严先生像个孩子似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不出啊,看不出,你老兄是真人不露面,我服你了。喂,说真的,莲花对你是否有那个意思?我们都觉得她挺不错的,你要是真能娶到她,也不枉你这辈子投胎做人。”此时,彤桐神情没有半点玩笑意思。严先生听完这话,笑容没有了,皱着眉头不吭声。 气氛一下子冷落了下来,彤桐顺手喝了口矿泉水,那架式似乎在等严先生冷静思考之后给出答案。 沉默了近七分钟,严先生把手里那支烟抽完了,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莲花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无论长相还是内在素质都是没话说的。我跟接触近30年了,始终都觉得她不是那种贤惠型的女人。她这样的女人,做朋友可以,做老婆,我不喜欢。好女人不等于好老婆,你说呢?”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彤桐完全领会了严先生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赞同地点点头。 “对,好女人不等于好老婆,这话精典,我同意你的观点。莲花各方面条件确实都不错,做老婆,我也觉得她不适合你。像她那样的女人婚姻大多不幸,高贵的有点令人生畏。”这时彤桐的手机响了,他看一下号码,拉长着嗓子:“喂,什么事?中午在金豪大酒店,市里来人?好的,我一定去。”彤桐在交通局上班,整天泡在酒里。他老婆为这事常常骂他是前世没喝过酒的。彤桐虽说是50来岁的人,看起来特别年轻,红光满面,气色特别好。他穿着也特别讲究,只要是双休日一身笔挺的西服,皮鞋蹭亮,头发梳得不仅油光,还特有型,那气派只有在人民大会堂见得多。彤桐这样的人怎么会跟严先生谈得来呢?还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这是因为一次偶然机会彤桐听了严先生一席话,让他觉得这个朋友是交定了。 严先生对他们平时所给予的关照基本上是不接受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人穷志不能穷!无功不受禄,我凭什么要你们的东西?”他若是没有这点傲骨,那栋房子早在改革开放初期,有人出他2万块钱,他始终是一句话:“再苦再穷不卖祖宗屋。”也就20多年时间,这房子现在已经有人出天价了,他依然毫不心动。这份坚持在严先生身上尤其难能可贵。 第六章 秋天的早晨让人醒来总是很晚的,经历了一个夏天的折磨,总算可以舒舒服服睡上安稳觉了。严先生下乡理发走的套路是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条线路各走一个月,附近郊区农村全被他地毯似地踏遍了。早晚在家里吃,午饭就用剃个头的钱来抵,农民看他可怜,饭向来是遇到什么吃什么,理发那三块钱还是一分不少照付。严先生刚出门,半路上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的名字:“严岩,等一下。”严先生转过身子,回头一看,只见是三男一女。他们走到跟前,一个略有秃顶的中年男人主动把手伸过来,非常热情地握了握。“您就是严岩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黄,是文物局的。这位是李总,他们几位都是从江苏来的,想参观一下你的房子,能不能安排一下时间,行个方便?” “他们是来买房子的吗?如果是这个,对不起,我还要下乡,没时间陪你们。”严先生非常认真扫了每人一眼。 “您就是严先生吧,打扰你了。我姓李,这几位是我的助理。”李总有1米8的个子,国字脸,气度非凡,年龄约50来岁,脸色光亮透红。他指着身边一男一女。“麻烦你让我们参观一下,好吗?我们是慕名专程而来的。”话音刚落,旁边那个年龄30来岁的助理从包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毕恭毕敬地分发给每个人。 “听说严先生一直在搞科学研究,有了许多发明创造,我说嘛,山里总是藏龙卧虎的。今天真是幸会,幸会。”他伸出手,用十分敬佩的神情打量着眼前这个瘦骨如柴,穿着跟叫花子差不多的人。第一眼看到严先生,李总的第一反应就觉得严先生有点像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落魄得有点悲凉。 严先生的软肋就是经不住人夸,只要有人一提到他的发明,眼睛就亮了,人也精气神了。“哪里,哪里,我搞发明也是业余爱好,那就请你们到我家坐坐吧。”话一说完,立刻走到前面带路了。 严先生家的大门是双开的,乌黑的颜色显得庄严厚重,门上有两个狮子头的圆型铁盘,盘中两个大环。这样的门,屋外的人用手指敲,屋里的人是听不到的,这两个铁环起到敲门的作用。门上一把特大的锈锁把两环合上,人一走近,顿感历史的沉重与冷漠。严先生吃力地推开门,准备请他们进去,然而,这四个人却在门外边看边拍摄。 严家大屋门口有一个200平方米的院子,四周高墙耸立,东西两侧各有两个朱红色的石梁门框,当年曾国藩驻扎在此时,里外都有重兵把守。屋的正门,马头墙高昂天空,许多精美的花饰石雕在瓦檐下展示,脚下铺设长2米,宽一米的朱红色的石板。经历了1个半世纪,地面已经是坑坑洼洼,屋的墙面及瓦缝间已杂草丛生、苔痕遍布。 他们在屋外看了约10来分钟,然后走进这座处处散发着神秘色彩的老房子。他们一进去,顿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哎呀,好冷。”旁边那个年轻的女助里情不自禁地轻叫一声。“坐,坐。”严先生热情地招乎,准备拿杯子泡茶。 “不用了,严先生,我们随便看看,方便吗?”李总边说边四处打量。 “好吧,你们随便看。”严先生难得这样爽快的。 文物局的黄先生带着他们边走边解说:“嘉靖、万历时,徽州的黄、汪、吴诸族在扬州业盐致富的人很多。他们拥资多达数十万以至百万,且以‘盐策祭酒甲天下’而名闻海内外。乾隆时,徽人汪应庚、汪廷璋、江春、鲍志道等都是煊赫一时的两淮总商。江春为两淮总商前后达40余年。他多次率领众商捐资助赈、助饷。乾隆帝每次南巡,他都大肆铺张,徘徊接驾。清廷对他也屡赐宴赏,优礼有加并授以布政使之衔。有一次还特拨帑银30 万两,以供他周转资金。江春‘以布衣上交天子’的现象,充分反映了徽盐商的财雄势大。严家大屋是徽派建筑的典型代表之一。特别是徽文化,近年来国内外都非常关注,大导演张艺谋多次来此拍片。” 他们看到屋里许多的雕刻,不时发出由衷的赞叹。“这么好的房子被糟蹋成这样,你们怎么不帮助维修?”李总边看边摇头,看到屋里许多地方是漏雨的,四处散发着霉烂的气味。个个都说:“可惜,可惜------” “我们地方财政有限,拿不出钱帮助他们维修。”黄先生无可奈何地解释。 “这样吧,我们在这里连坐的地方也没有,我们邀请您和严先生去金豪大酒店谈谈,共同用个午餐,黄先生,你看好吗?” 他们来到严先生身边,李总给助里使了个眼色,只见助理连忙从随身带的黑皮包里掏出两条软包装的大‘中华’,双手递给严先生:“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 严先生似乎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推辞:“这,这,怎么,怎么行。” “今天我们就是慕名而来的,有严先生这样的朋友也是机缘,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李总话一落地,助理接着说:“我们邀请您去酒店坐坐,能安排时间吗?” “如果你们想买房子,那就谢谢各位了,这个话题免谈。如果是谈我的专利,我们可以坐下来细谈。” “好,我们不谈房子,就谈你的专利,走吧。”李总的话刚一说完,男助理就拉着严先生的手往外走,那年轻的女助理在后面用身子贴着严先生,把他往前推,她的手没有用力,而是用一对挺拔的丰乳顶着严先生往外走。 第七章 这五个人一出门,就坐上李总的奔弛径直往金豪大酒店驶去。他们把严先生夹在中间像是保护着他,又像是怕他跑掉。在李总眼里,严先生是一个既非凡又有点可悲的人。对严先生虽然不是很了解,但通过旁人的介绍以及自己的初步印象分析,他甚至怀疑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守着如此富有的财产却过着叫花子一样的生活,真是不可思议。现如今人人都在逐金,透过严先生身上的内质及外因的揉合,他身上背负的戏剧性色彩太浓了,浓得如夜色下的昙花,透着一股凄凉之美。 “小唐,你去安排最好的包厢,宴席一样按最好的标准定。”李总一群人走进酒店的时候,他回过头,小声吩咐。 “好的,明白。”唐助理走向前台。 “严先生,听说你有那么多发明专利,你是真正的科学家啊。”李总和身边几个人已经在大厅沙发上坐下。 “哪里,哪里,只是业余爱好。”严先生兴奋得有点羞涩,他反复地搓着那双皱皮打拐的手,整个身子一会全埋在宽大的羊绒沙发里,一会又勾着腰缩着头东张西望。神情是何等的猥琐。 李总优雅地把烟递给身边的人,目光俯下地对着文物局的黄先生冷冷地问了一句:“黄科长,还有其他人要通知吗?” “没有,今天是私事,没必要了。” “你们这里喜欢喝什么酒,你去跟小唐说一声。”李总把黄科长支走了,只剩下年轻的美女助理和他俩。 “严先生搞发明创造不容易吧?刚才去你家看过之后,我实在是佩服严先生的科学钻研精神。小林,要向严老师学习,听到吗?”李总歪着头,吩咐身边的女助理。 小林乐呵呵地一个劲点头:“严先生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科学家,他跟获得‘哥德巴赫猜想’的科学家陈景润一样,精神太可贵了!”小林笑容如花地赞扬严先生,弄得严先生坐在沙发上身子左摇右摆,十分不好意思。 “严先生有哪些发明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吗?”李总心里明白,只有摸清人的嗜好,才能打开他的心扉。 严先生看了李总一眼,确定对方态度是真诚的,于是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挺直了腰,以十分严谨的口吻,慢悠悠地说:“我的发明大多数都是涉及能源方面,有万向风能发电机,有清水发电机,还有轮式相互运动发电机等等。这些都是比较大的项目,小的发明也很多,有方便找钥匙牌,自动取纸器,贼见愁防盗门等等,一共有19项发明和实用新型专利。”他非常流畅地一口气说完,然后从口袋掏出香烟,,站起身子,准备递烟给李总。 “抽我的,抽我的。”李总忙把自己的香烟递给严先生。 “呵呵,我的烟拿不出手。” “哪里,哪里。一样的,一样的。”李总非常客气地站了起来,他伸出手,竟然接过他递来的香烟。“我们那时候什么烟不抽啊。”李总的目光柔和亲切,让人觉得这个人是上路子的朋友。 “我是搞房地产开发的,你的‘贼见愁能否详细介绍一下它的结构原理?”李总神情显得很有兴趣,那双浓眉大眼睁得跟小学生一样,谦虚中隐含着好奇。 “贼见愁防盗门是02年获得国家专利的,属于实用新型。它的原理就两个:一是机械原理;二是声控原理。它突破了以往防盗门单一的机械性原理。高明的小偷带上工具,几乎所有的门都可以打开。我这个发明是在门的内部构件上,加上声控识别系统,主人把自己家所有成员的声音录刻在门壁上,只要对着门随便说几句话,然后你再用钥匙开锁,门才能打开。原理很简单。”严先生这一番解释,神情专注,思路开阔,自信从容。 “好啊,好啊”李总有点激动地连说两句好,他侧过身子,对身边的小林说:“有机会多向严先生请教,知道吗?”他这样说的意思是向严先生表明,内心十分敬佩他。 “你有图纸和文字资料吗?”李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孔乙己了,而是一名真正的学者专家。心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话要永远铭记。 “有的。包括专利证书,图纸,文字说明书等等全齐的。” “那好,我们安排时间仔细探讨一下。今天我们只要把酒喝好了,就是最大收获,能认识严先生这样的朋友,非常荣幸。”说完站起身子,把手伸过来,跟严先生有力地握了握。此时,两人的表情都是喜悦的,目光中相互充满着期待。 “李总,包厢安排好了,在三楼。”唐助理上前带路。 李总十分热情地把手一伸,说道:“严先生请。” 第八章 人在最惬意的时候,时间就像跑马一样。今天的午宴是严先生一生当中最荣光,最畅快的经历。他的价值和尊严得到了充分的礼遇和尊重,酒席上每一个人都争着与他合影。尤其是李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拨响他身上最快乐的神经。他在微醉之中仿佛看到隧道尽头那束明亮的光已触手可及,几十年的追求,孤独、凄凉、困惑,一下子变得不再是痛苦而是幸福的回忆。 严先生坐着唐助理开的奔驰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临走得时候,唐助理从包里掏出2万块钱现金交给他。“这是我们李总的一点心意,请您一定收下。李总说了,他非常高兴交了你这样一个朋友,第一次来看你,也不知道严先生喜欢吃什么,就吩咐我一定要让严先生收下。没别的意思,只是一点薄薄的见面礼。” “那怎么行,使不得,我绝对不能收。”严先生酒量是非常好的,人十分清醒。 “李总说了,你若不收下,就是看不起他。”唐助理把该说的话全表达清楚了,就立刻转身离去。严先生拿着钱追出门外,奔驰的窗已经关上,车子“乓乓”两声喇叭响,开走了。 严先生呆站着,目送车子渐渐远去。他走进客厅,瞧着手里的钱,轻轻地自言自语“这钱我替他保留着,绝对不能用,无功不受禄。”他看着桌上两条大“中华”,心里在琢磨,李总是想买专利呢还是想买我的房子。酒席上李总对房子和专利的事只字未提,他们谈论最多的话题是孔子和孟子。没想到李总这样一个商人对两位先哲有那么深的研究。他对社会上的那些奸商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反感的,今天的交谈让他觉得像李总这样优秀的商人要比那些投机的政客值得尊重千倍、万倍。 只听外面有人敲门,严先生赶紧走出来,打开门一看,只见台阶下站着一对夫妻和一个7岁左右的男孩。他满脸狐疑,这拖家带口的是谁?他们是不是敲错门了,严先生心里在嘀咕。 “快叫外公,叫呀,叫呀。”女的拉着男孩的手指着严先生。 “喂,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姓严。” “爸,我是您女儿,这是您外孙,他是我爱人。”台阶下女人羞的满脸通红,她只顾介绍,眼睛却不敢正视严先生,样子怯懦尴尬。 “爸爸,我们是专门来看您的。”女儿旁边那个剃着平头,穿皮夹克的女婿,大大方方地走上台阶,掏出香烟递给严先生。“爸爸,您吸烟。” “你们叫我什么?我不配。你们走吧,我无儿无女。”严先生愤怒地吼了起来,再加上中午喝过酒,一只温柔的羊突然变得像一头发疯的牛。 “爸爸,对不起啊!”说完,女拉着儿子,双双跪在严先生面前,女婿也赶紧一同跪下。望着眼前的情形,严先生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一把抱起外孙,带着他们进屋了。 “爸,我从未来看过您,女儿不孝啊。”她边说边流泪,眼睛已哭得通红,吓得站在旁边的外孙也跟着哭了。 女婿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八仙桌上,有两条10元钱一包的烟,两瓶50元钱一瓶的酒,再就是一堆水果。“爸爸,这是我们孝敬您的。”女婿指着桌上的东西,咧着大嘴说。 “翠红,我们看看爸爸的房子吧。” “你去看,我陪爸爸聊会天。” “爸爸,您过得生活太苦了,您把房子卖了跟我们一起过吧,好吗?我来照应您今后的生活。”女儿翠红在一旁劝,女婿一个人在屋里到处行走,仔细地打量房子的每一处有古画古雕的地方。 “您女婿是做古董生意的,这两年攒了点钱,家里什么都不愁,我就专门在家负责带孩子。他挺能干的,对我也很好。”翠红的话,让严先生眉头皱了起来。 “爸爸,您这房子快倒了,再不赶紧修,万一真倒了,住也不成,卖也没人要。爸爸,您过着这么苦的日子,我看干脆您就答应跟我们过,把房子卖给我,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也不要您送给翠红。要是房子维修得好,这房子还值点钱,现在都快倒了,我看您就8万块钱卖给我吧,做女婿的吃点亏也没关系。” 严先生看着女婿那张奸诈的脸,真想一口痰吐到他的嘴里。他恨不能拿起扫把立刻将他们撵走,心里那个火,让他气得脸都歪了。他忍了又忍,当着外孙的面,克制住自己不能再发脾气,担心吓到孩子。 “你们走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严先生铁青着脸,手里拿着一把大锁,走出门外,等他们出来。 “爸爸,您这是何苦呢?我们也是好心。”翠红牵着孩子走了出来,女婿跟着她娘俩屁股后面,低着个头,生怕老丈人要抽他耳光。 第九章 莲花被那个程校长追的,生活规律都给搅乱了,现在很少能听到她亮嗓子。严先生平时最喜欢李谷一的歌。现在唱的歌有几首能流行?李谷一的歌是唱一首流行一首,那嗓音是真正的天籁之音。莲花怎么不唱啦?她是忙还是其他缘故?严先生开始想念莲花了。 今天本来是特高兴的,结果被女儿和女婿跑来那么一搅,好端端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气恼起来。晚饭严先生仍然喝了两口酒,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他用温水把头发摸湿了,对着那面斑驳的镜子,慢慢吞吞地梳理得整整齐齐,他要去莲花家看看。 莲花的家距严先生的老宅不到30米,从这头喊人,莲花就能听到。他俩是在这条街长大的,那时一个是下乡青年了,另一个还是小学生。俩人虽说住的这么近,但真正认识还是下放在同一个生产队的时候。莲花父母都是南下干部,父亲今年101岁高龄,身子骨依然非常硬朗。每天还能自己单独出来散步晒太阳。她母亲20年前就去逝了,家里有个农村来的保姆常年照应父亲的日常生活。尽管保姆小他40岁,是个寡妇,主仆俩人在一起过日子有说有笑,十分开心,没有半点不和谐的味道,在旁人看来真以为他俩是一对老夫少妻呢。老人家日子越过越精神,有点返老还童的迹象。雪白的头发渐渐变黑,掉落多年的牙齿又重新长出来。这究竟是什么缘故,难道爱情对百岁老人也能起到延年益寿的作用?幸福的爱情自然是美妙神奇。他们做子女的个个都心领神会,晚上老爸是不是跟保姆阿姨睡一个被窝,这就没必要知道了。阿姨身体非常好,一对乳房大的像一对小西瓜,胸前仿佛顶着两座山,只要能让老人开心健康一切都成。 “莲花,莲花------”严先生站在门外喊。他穿着一套湛蓝色的西服,皮鞋擦的锃亮,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确实是人要衣装马要鞍,严先生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跟下乡理发时模样比起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门开了,莲花没有像往常一样十分热情地把严先生请进屋,而是迅速把脸扭过去,径直走到门边,找条毛巾把脸盖着。 “莲花,你怎么啦?哪不舒服?”严先生来的时候兴致勃勃,看到眼下情形,心凉了半截。 莲花站在那双手用毛巾捂着个脸,面对着卫生间墙上的镜子,什么话也不说。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在哭。 严先生呆楞着,看到莲花理都不理他,心想莲花肯定是受委屈了,她平时是挺坚强的一个人,很少见她流泪的。他琢磨着:是马上走呢?还是留下来问个明白。莲花平时待我比亲人还亲,她今天这样难过,我不应该装着不闻不问,无论如何,我应该留下来陪陪她,。不是有这样一句话?一个人的痛苦,两个人去分担,就成了半个痛苦。严先生拿定主意后,就在凳上坐下来。 莲花把毛巾从脸上拿开,那张漂亮的瓜子脸,在灯光下,如樱桃一般绯红。或许是因为哭的缘故,她白玉一样清朗泽润的皮肤衬托着那双泪汪汪的凤眼,让严先生的表情充满了爱怜。莲花好美啊,我平时怎么没在意呢?用楚楚动人来形容此时的她是再恰当不过。成熟女人的美是一种自内而外的美,与大多年轻人不一样,她们的美好像漂浮在空中,如一片叶子。而40岁左右的女性,她们把自己的美融入了丰富的内涵,这种美不仅可以欣赏,还可以品尝。 莲花虽然还在伤心流泪,她还是走过去给严先生泡了杯茶。然后坐到旁边沙发上,斜着身子,抱着本杂志,把头深深地埋进去,一声不吭。 “莲花你怎么啦?把心里的烦恼和痛苦说出来,好吗?你不要一个人闷在肚里。你平时把我当哥哥一样,而我也把你当作世上惟一的亲人。你若信得过我,就告诉我原因,这世上没有过不过去的河,也没有翻不过去的山。想想我们插队的时候,那么艰难的岁月我们都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困难战胜不了的?莲花,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莲花把书放下,点点头。说了句:“我没事。” “没事,你怎么这样伤心?”严先生心里既疼又恼。莲花啊,你不相信我没关系,可你这样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严先生喜欢喝莲花泡的茶,茶叶每次放多少都是有讲究的,尤其水温,必须是刚烧出来不久的水,可今天的茶味道怎么就变样了呢? 莲花拿错了一支水瓶,用的是早晨烧的水,味道当然差多了。严先生捧着杯子,张着嘴,吹上面的浮叶,可能是用力大了点,只见他呼地一吹,满满一杯水只剩半杯了,其中有片茶叶吹到严先生自己鼻梁上去,被莲花发现了,觉得严先生样子挺滑稽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么大的人了,一会哭,一会笑,还跟孩子似的。什么事刚才哭成那样,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就不说,为什么要告诉你,哼,你是臭坏蛋一个。”莲花一幅调皮的样子。她把手上的书一扔,走进卫生间往脸盆里倒上热水,用热毛巾敷在哭肿的眼皮上,然后靠着沙发,轻声说了一句:“他太过分了。” “他怎么过分?是谁欺负你?” “不要问了,你走吧。”莲花又像要哭的样子。 “唉,你啊,我该怎么说你?我已经听涵翰和彤桐他们说,程校长那种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你怎么能跟他走到一起?那种人还不如你那个老刘,老刘只是爱一种花,程校长是见花就爱,简直就是个色魔。” “我说的不是他,而是我们学校的校长。” “你们校长怎么也在打你的主意?他对你都做了些什么?快说呀。”严先生可能是因为白天多喝了点酒,晚上话显得特别多,尤其是胆量也比以往大多了。他像一名英勇的护花使者,准备亮剑了! 第十章 莲花是县重点小学音乐老师,她平时教学任务是比较轻松的。每逢节日活动就会忙得不可开交。许多单位大合唱都争先恐后地请她做指挥,还有集体舞蹈,独唱等都需要她帮着彩排。她编排的舞蹈《采茶女》反映了当地采茶姑娘们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身着民族服装,头戴斗笠,在茶园里采茶的欢快情景。该舞蹈获得全国农民歌咏舞蹈比赛一等奖。 莲花在当地是非常红的名人,她的感情生活倍受瞩目。任何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莲花不仅长得漂亮,她的才艺在当地女性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许多富商及政要官员对她趋之若骛,每逢搞文艺活动若缺经费或者找不到理想的场地时,只要她出面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这样的人按理说日常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想不到的是莲花平时从不参与那些功利性的娱乐活动。除了与文艺有关的,其他事情想找她露面,她总是一口回绝。有人说她是天山上的一朵雪莲,纯洁得让人难以靠近。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德性吃在碗里,看到锅里?”莲花准备给严先生重新泡一杯茶,她从木柜里找出锡制的茶罐,半生气地问。 “动物世界不都是这样吗?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哪个不想身边拥有红颜知己?你今天哭就是因为这个?”严先生站起来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杯。 莲花坐在那若有所思。她对严先生的感情如同刚才泡的那杯茶,多少年来一直像亲人一样温暖地爱护着他,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是真正的茶君子。莲花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一些烦恼都愿意跟他倾诉,严先生像是个百事通,什么问题经他一分析,就会柳暗花明。 “我们曹校长简直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他经常以谈工作为名,每次在办公室里对我动手动脚。刚才你来之前,他来过。”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来做什么?”严先生紧接着问。 “他是喝完酒来的。”莲花话说到此就没有了下文。 严先生愤怒地问道:“他对你做了些什么?” 一阵沉默。严先生看着莲花的表情,知道她肯定是遭遇了难以启齿的事情。“这种人也配教书育人?家里有老婆,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他凭什么当校长的?” “他岳父是县教委主任,他们一家人都是当老师的。” 严先生站起来,渡着步子,想了想说:“遇到这样的禽兽,惟一的办法就是报警,下次再来骚扰你,就不要这样轻易放过他。” 外面有人敲门,莲花赶紧过去开门,进来的是程校长。 “黄老师家有稀客呀?”程校长把头往里一伸,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话酸溜溜,阴阳怪气。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邻居严老师。”莲花插队的时候,严先生是村小学的民办老师,从那时起至今,一直称呼他严老师。 “严老师?我怎么从未见过啊。”程校长说话嗓音尖尖的,跟过去宫里的太监相似。这种人上辈子可能是因为做了太监,这辈子投胎做了回真正的男人,就特别想把上辈子的损失全补回来。他玩女人在当地是臭名昭著的,当反贪局副局长的期间,有人送给他一个绰号叫“性贪”局长,而不是反贪局长。 “我现在是理发的,不是什么老师。”严先生坐在凳子上也不站起来,程校长听他这么直白地介绍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把手伸过来,要跟严先生握手。 “我的手脏,刚才上厕所忘了洗。”严先生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随手拿起刚才带来的报纸翻看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好,我不跟你罗嗦。黄老师,你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人?”程校长拉着嗓门尖叫,脸气得发白。 严先生倏地站了起来,别看他人瘦,但个子有1米78,这猛地一站还真有一股压人的架势。“我这种人怎么啦?你把话说清楚。” 程校长个子比较矮,他抬头一看,见他已经恼羞成怒,也自知理亏,便尴尬地对莲花说道:“我走,今天真是活见鬼!” “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严先生走过来抓他,只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第十一章 韩涵翰在电话里跟古彤桐商量去北京的事宜。这两个人平时喜欢钓鱼,每逢双休日彤桐就开着车一大早来找涵翰。彤桐在生活上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说话张口就是他妈的,这是他的出口腔,与他工作特点有关,在交通局搞公路建设,平时接触的人大多是一些暴发的包工头。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妈的,每天喝得酒比水还要多。”他身高马大,为人豪爽,酒肉朋友自然不少。跟他出去钓鱼从来不用掏钱,请客的人张三李四一大堆。 涵翰在生活上属于讲究型的,性格不温不火,为人处事十分周到。他皖南医科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医院做牙科医生已经有10年,现在是五官科主任。他在着装上特别讲究,穿白大挂向来里面都有条干净的蚕丝领带,再加上一幅透明的细边眼镜,看上去就像医学院的专家教授。走进他的家,男士的烟灰不敢乱弹,女人更是不敢随便带小孩来玩。家里整洁的让你觉得像是走进画中,所有的摆设只能用眼睛欣赏的,不能用手随便碰的。这样一个生活如此细致型的人,按理说家庭应该是十分美满的。其实他离婚已经两年了,目前还是单身。他前妻是彤桐介绍的,人长得漂亮,身材也是一流,一头乌黑的披肩发,明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她在交通局工作,是内部职工子女上的交通学校大专班,毕业后直接分配到父亲所在单位。彤桐给他俩做介绍的时候,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看上了。结婚以后小两口经常为生活中的琐事吵个不停,8年了两人都不想要孩子。没生过孩子的女人体型基本上一点没变,她在交通局已经当财务科长,手中握有相当的实权。局长出差开会总喜欢带着她,后来一些风言风语传到涵翰耳朵里,由此引发他俩的感情日趋恶化,最后走到离婚这一步。有人说涵翰是放着西施不要,好大艳福不懂得享受,朋友圈里的人无不替涵翰扼腕叹惜。这种事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凡是家中有个漂亮老婆的,有几个男人是幸福快乐的?俗话说:“家有丑妻,能抵万金。” “涵翰,我们今天去四支山水库钓鱼,顺便讨论一下严先生专利洽谈一事,好吗?” “好的。”涵翰没有坐上轿车,而是站在车边,望着自己住的那栋房子的门口,像是在等人。 “你还等谁?” 涵翰笑而不答。 “好啊,有什么秘密不能公开的?”彤桐乐呵呵望着前方,他猜想肯定是个女的。 果然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了出来,彤桐眼尖,一眼就看出这女孩就是那天他俩在街上碰到的实习医生。“有本事,佩服!你老弟艳福不浅啊,一个比一个漂亮,记得你说过,再找就找个丑的,怎么美女蛇还没把你咬痛?什么时候谈上的也不通知一声,不够哥们。”他把车里的音乐换成黑鸭子歌曲专集《情纠缠》,歌声柔悦地传来:“眼中的情再多一点,心中的念再多一点,身边太多烦,世事难遂愿------” 实习医生身穿一套白色运动装,头戴一顶白色鸭舌帽,脚穿白色的旅游鞋,连袜子也是白的。这身打扮让人看起来特别的舒服,再加上这姑娘漂亮的近乎可以做运动品牌形象代言人,她一坐上车,室内的音乐伴着美女,真是赏心悦目啊,感觉好极了。 “老弟,我们还去钓鱼吗?”彤桐一脸灿烂的阳光,他为朋友有这么漂亮的女友高兴。涵翰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心地善良,真诚,他应该有这样的艳福。 “走啊,今天我们说好了,每个人钓到的鱼送到医院食堂去,一律免费供应乡下来的病人。有意见吗?彤桐。” “当然没有,我举双手赞成。”话音刚落,车子开走了。一路欢歌,一路笑声。金秋十月,郊外处处飘荡着醉人的果香。 “涵翰,你怎么不介绍啊,我该怎么称呼这位漂亮的实习医生呢?” “真对不起,我来介绍一下,静奕,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彤桐。你就叫古大哥吧,怎么样?” “古大哥”一声甜甜的叫喊,醉得彤桐连按两声喇叭。 “彤桐,她姓连,你就叫她小连好啦” “连医生,今天我教你如何钓到大鱼。”彤桐开心地笑了起来,这笑声让轿车里的每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二章 李总的奔弛开到严先生的家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是林助理,她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严先生打开门一看,喜悦地说:“是林小姐,这么早来有事吗?” “严老师好,我们李总专门让我来接您去喝早茶,能否赏脸?”林助理微笑着,她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职业套裙,里面白色纯棉衬衫小尖领领翻出来,显得高雅大方。 “李总告诉你,约我去谈什么了吗?”严先生两指夹着一根烟,捧着杯热茶,像是刚吃过东西,满嘴油光光的。 “李总交待过,他就想跟您谈谈心,好朋友聚一聚,没别的意思。”林助理已经把车门打开,等严先生上车。 “好,你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说完转身进屋。 怡和茶楼离市中心不远,该茶楼多次被电视剧摄制组选做拍摄场地,可见这座茶楼特色非同一般,门口大小车辆停满,进进出出茶客络绎不绝。门前两座青石狮子有200多年的历史,斑驳的沧桑感更显茶楼的古韵遗风。 “你好,严先生,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小唐给严老师看坐。”李总精神特别好,爽朗地大声笑着,双手抱紧拳头,给严先生行礼。 严先生看到有几张陌生面孔,感到有点不自在。他被唐助理请到最上方,挨着李总的右手位。 李总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说:“各位,我先给大家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文物局的胡局长,这位是严先生,其他几位就不用一一介绍了,都是文物局的老熟人。” “胡局长对县文物保护工作特别重视,在百忙之中特意来看望大家,希望我们共同努力,把贵县的文物工作做好。”李总话音刚落大家立刻鼓起掌来。“下面请胡局长讲几句。” 胡局长站起来,向大家摆了摆手:“诸位好,今天大家来都是为我县文物保护工作献计献策,我首先要感谢大家。诸位在坐的都是各路能人,企业家及文物专家,希望大家多多交流,共同商量,探讨文物保护的科学方案。下面请大家各抒己见,今天是非正式会议,希望各位畅所欲言。”胡局长话一说完,立刻掌声一片。 李总站起来,手握着严先生的手,表情看似有点激动,他嗓音洪亮地说道:“严先生是我所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专家,他在大家想象不到的艰苦环境下从事科学研究,现在已经获得了19项国家专利。然而他的生活现状,诸位有兴趣,呆会我可以带大家去看一看。严先生这样的高级人才竟然还在理发,据了解,他每天靠走村串户,来回2、30公里仅有30元都不到的微薄收入。我们不是提倡科学发展观,建立创新型国家吗?为什么这样的优秀人才没有被发现?还是有其他原因?可惜了啊,实在是可惜,这是贵县的损失。”李总接着说,可眼睛红了起来,他用力地握着严先生的手,像是要宣布什么,“今天利用这个机会,我在此郑重地向各位承诺,严先生今后的科学研究,一切费用都由我们公司负责提供赞助。”话音一落,掌声一片。 唐助理走过来,在严先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大声说道:“下面请严老师说几句,大家鼓掌。” 严先生似乎有点害羞,他的脸已经通红。只见他扯了扯皱皱的上衣,然后喝口水,想让自己镇静下来,结果口气还是有点紧张:“谢谢胡局长,谢谢李总,谢谢在坐的各位。感谢大家对我的厚爱与支持,今后我一定会把科研工作做好,希望我的发明创造能为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带来方便。谢谢大家。”说完,他立刻坐了下来。 一阵热烈的掌声。 “服务员,可以上茶上点心了。”唐助理走到前台,叫大厅主管抓紧时间安排。 “严先生,听说你的房子由于年久失修,有多处房梁腐朽很严重,是这样吗?”胡局长关切地询问,态度十分和蔼。 “是的,但不至于倒塌。” “我们这个县是山区小县,工业发展比较落后,县财政相当困难。我县许多历史文物基本上都存在这样的问题。政府拿又不出钱来维修,我们搞文物工作的也是干着急啊。”胡局长十分诚恳地跟严先生解释。“关于你那栋房子,你个人有什么想法?” 严先生又喝了口水,抬起来头,对视着胡局长。“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个人的财产当然由我个人负责。“ “你能怎么负责?房屋维修需要的是一大笔钱,特别是你那样的房子木雕那么多,没有几百万是动不了工的。一般的工匠根本胜任不了,最好是请浙江东阳的师傅来负责修缮。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你怎么看?” “能那样维修当然是最佳的方案,政府没有经费,一切都是空谈。”严先生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他对那些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官僚,向来十分很反感。 “大家不要只顾谈工作,先请大家品尝这里的鱼翅芙蓉羹。”李总示意胡局长扯开话题。林助理站起来,举着小小的陶瓷杯,面如桃花,柔声细语地说道:“为我们今后的合作成功,我提议以茶代酒,大家共同干杯!” “好,干。”胡局长紧盯着林助理,开心满怀,仰起脖子率先一干而净。 严先生既没有举杯,也没有干,他站起来主动跟李总握了下手,淡淡地说:“谢谢你的支持,我们来日方长。”然后用目光跟各位打着招呼,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第十三章 李总望着严先生远去的背影,他这个久经商场的人也迷糊了,严先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安排唐和林两位助理多方搜集严先生的生活和工作资料,通过这些信息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字“奇”。奇在哪呢?用四个字概括“才华横溢”却苦守清贫,家有千万资产却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这样的人实不多见,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的人表面看来柔弱,其实骨子里透着贵族血统的坚韧和傲慢。 李总把这次来梅县的目的早已向两位助理交代清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把严先生这座房子买下来。他在来之前已经看了这栋座房子里里外外的许多照片和文字资料介绍。李总的祖父就是由徽州走出去的盐商,到他这一代已经在江苏生活了170多年。在第一眼看到这栋房子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跟它似曾相识,仿佛上辈子跟它结了缘。由喜欢到爱不释手,由时常想起到日夜牵挂。李总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情愫,真正的商人在处事上是很放得开的。大舍才有大得,这是经商30多年切身体会。 “小唐,你先谈谈目前的困难和解决办法。”李总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开始提问。 唐助理手握着笔记本和笔,站起来准备回答。李总打了下手势,示意他坐下说。 “严先生今年59岁,属兔,他常跟别人说自己属兔的,天生胆小,以此来说明自己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理由。他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叔伯家的堂兄妹共七个。他离婚近30年,至今未娶,生有一个女儿,但从不来往。严先生性格中性,身体素质给人感觉特别柔弱。他最大的爱好是科学研究和喜欢唱京剧。这栋房子可以说是他的命根子,但在房屋维护上却毫不在意,造成房屋多处漏雨腐烂。据了解最近这几年有不下近十个生意人找他谈过买房的事宜,均遭回绝。他有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两男一女,分别是教师,医生和公务员。他表示过想再婚的意愿,按他目前的处境几乎是不可能。”唐助理用征求的目光看了李总一眼,对方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我们要想买下这栋房子困难确实很大,问题是严先生铁了心不卖房的态度令我们无从下手。李总,我的汇报就是这样。” 李总宾馆房间里一阵沉默,大家都在思考。 “小林,你有什么补充?” “我想严老师毕竟是人,不是木头。是人就有情,就有软肋。我们只有找到他的软肋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李总,您说呢?”小林几句话,说得李总直点头,他连声笑着夸赞:“有道理,有道理。”李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低着头,来回渡着步子。 “李总,严老师这么有才华,在这里得不到重用,我们能否把他接到江苏去,由我们集团公司聘请他做我们的终身荣誉顾问。这样做既解决了他的生活问题,同时又拉近了我们和他之间的距离,为今后能够实现我们的愿望,做好前期准备。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知能否行得通。”小林用试探的目光望着李总。 李总停下来,深深地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严家大屋里面有那么多精美的艺术品,由于年久失修,大多都已经腐烂了。李总,您看这样行不行,由我们出钱帮助他维修,这样做有一石双鸟的效果。首先文物得到了保护,其次让严先生没有理由拒绝我们的善意请求。至于如何才能买下这栋房子,我们应该先采取迂回的策略,先不跟他提买房子的事。等他从心里上完全接受了我们,知道我们买下他的房子不是做什么古董买卖,而是帮助他让这座具有真正历史价值的房子得到充分的保护和传承。文物保护的意义在哪?不是独占,而是全社会共同分享。”唐助理一口气说完,表情有些激动。 李总口袋里传来郑秀文的手机歌声《舍得》,“喂,你好。是严先生啊,你有什么事情吗?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安排他们过来。” 第十四章 李总的炎华集团公司来到梅县之后,当地政府给予了高度重视,从县委书记到县长分别多次接见李总一行,希望炎华集团公司能在当地城市建设方面予以大的投资。李总一行经过考察了解到当地的房地产商品房价格偏低,每平方米销售价在1700元上下浮动。跟江苏相比差距太大,利润空间十分有限。他们此行来的目的看准了就是当地的经济比较落后的特点,许多有历史价值的房屋得不到切实保护,损失现象非常严重。由他们出资购买古徽州民居,负责进行大规模维修,开发古徽州文化特色,带动当地旅游产业发展。这只是初步设想,能否行得通,他们心里也没底。李总最看重的就是严先生这座房子,历史上曾国藩和李鸿章两大名人在这里居住过,单凭这一点,他也是志在必得。至于屋里屋外的木雕石雕、壁画等等,他看过之后爱不释手,同时房屋的损坏腐烂现象又让他夜不能寐。 两位助理按照立总的嘱咐,来到严先生家。一进门,只见严先生一脸的严肃。他开门见山地说:“刚才打电话,请你们来就两个意思,一是把那两万块钱带走,二是你们若是打我房子的注意门都没有。” 唐助理见严先生如此的生气,忙微笑着解释:“那两万块钱您若是不接受我们李总的礼物,我们一定收下。昨天,我们李总在喝早茶的时候公开承诺,赞助您从事科学研究的一切费用,这点您有意见吗?” 严先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对于你们赞助,我有个前途条件,就是在我专利项目没有转让成功之前,由于我目前经济能力十分困难,我答应接受你们的赞助。不过我们必须签一个文字协议书,当我专利转让出去了,你们可以获得我总转让费的10%回报。比如说我的专利卖出去2千万,你们就可以获得2百万的投资回报。只有这样做,我才能答应接受你们给我的2万块钱赞助费。” “太好了,严老师,您的这一番话,就是答应了与我们合作,我们李总知道后肯定会非常高兴的。万事开头难,今天合作终于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您的事业心那么大,预示着我们今后合作的领域一定是宽广的。严老师,我们也预祝您的事业在新的起点上能够获得更大的发展。”林助理大大方方地把手一伸,兴奋地说:“来,让我们共同击掌,祝合作顺利!”只见严先生把左手举起来轻轻拍打在林助理的右掌心,这时唐助理的也把手合上来,三只手紧紧地重叠在一起。 “严老师,再谈谈您刚才说的第二个问题房子的事。您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首先我们向您保证,我们决不会做违反您意愿的事。这一点,李总一再嘱咐我们,一切把尊重您的意见放在首位,凡是关于房子的问题,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会尽最大力量给予帮助。”小林十分认真地把李总的意思完整地传达给了严先生,说完后感觉如释重负。只见她微微吮了一口自带的矿泉水,然后用餐巾纸擦了擦弄湿的手。 严先生低下头,有气无力地摸了着脸,口气略带忧伤地说:“我这房子由于年久失修,现在弄成这样子,眼看着许多好东西年复一年地在腐烂,我也万分着急啊!”说到万分着急四个字时,声音里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无望的悲叹。他的个性是好强的,主观上他拒绝别人的同情,生活上苦点算什么,人必须有志。这是他矢志不渝的力量源泉,他常常这样告戒自己:“事业心不能丢,发明创造不能停下来。”客观上他必须勇敢地去面对,只有把生活的窘境解决好了,才能让个人事业拥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严先生,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听听您关于房子的想法。”唐助理热情地递了根烟给严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若是您现在无法答复我们,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待,可以随时与您 来交换意见。总之一句话,您和李总的出发点都是一致的,概括起来就是共同保护好文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严先生抬起头,猛地吸了口烟,涨红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多考虑一下,然后再答复你们,可好?” “好,好!严先生不愧是明白人。我们李总把您当兄弟一样看,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小林一脸乐滋滋的,她给唐助理使了个眼神“严老师,我们走了,祝贺我们合作愉快!” 唐助理车子还没发动,小林突然从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跑进严先生的屋子。“她又跑去干什么呢?”他满脸狐疑地握着方向盘,静静等着小林出来。 第十五章 涵翰和彤桐商量好,准备乘坐星期五的飞机去北京,代表严先生与外商谈判专利转让一事。今晚他俩约好一起去严先生家,把需要带的资料提前准备好。走到严先生家门口,彤桐使劲敲了几下门,见屋里没反应,他觉得奇怪,小声说了一句:“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回来?”他转过身子问:“小韩,我们是在门口等呢,还是回去?”“我们还是等等吧”俩人正说着,一辆奔弛开过来,在他们身边停下了。车门打开,唐助理立刻走到后座位置,恭请里面的人下车。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严先生,他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叫道:“严先生,我们正在等你呢。” “是你们二位啊,等多久了?不好意思,进屋坐。”严先生转身跟唐助理握过手之后,车子开走了。“老兄,没看出啊,几天没见,你他妈的发达了。”彤桐半开玩笑地捶打了一下严先生的肩膀。他俩跟着严先生进屋后,看到八仙桌上有两条软包装“中华”香烟,涵翰也觉得奇怪,问道:“严先生,是你的专利转让出去了,还是中了大乐透奖?” 他俩半开玩笑地互相对视一眼,其实心里都急切地想知道谜底。 严先生诡秘地笑着,他用抹布将两张凳面上的灰擦了擦 ,“你俩坐,这事我正要请你们一道帮我拿个主意 。” “我俩今天来,正要与你商议去北京的事宜,严先生看来是有变化了,对吗?” “是的。我就把这几天与江苏来的房地产开发商接触的一些情况跟你们交流一下。事情是这样的------”严先生把与李总接触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接着问:“你们认为我能接受李总的赞助吗?” “我看这是件好事,机会难得,再不能错过了。严先生,你有这么大岁数了,几十年来你为了科研事业所付出的辛劳是旁人难以想象的。你也该解放一下自己的思想,日子不能再这样苦下去,也该享受一下生活。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再有能耐的人单凭个人能力,想做出点大的成就肯定有限。比方说吧,现在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许多大的发明创造都是依靠科学实验小组来完成,且实验经费大多由国家财政拨款或由大的企业家提供赞助。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彤桐你说呢?”涵翰一番话,把问题分析的很有条理。 “我赞同小韩的观点。严先生,这是你命运的转折点,一定要好好把握,人家这么有诚意,我们就不能辜负。”彤桐指着外面的星星,笑着说:“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我们过去许的美好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我们哥几个都为你高兴啊!” 严先生听了他们的话,脸上一点快乐的表情都没有,他皱着额头,口气满是顾虑“目前,我惟一担心的就是李总,也许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样做是为了在感情上拉近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最终还是想买我的房子。” “这个问题,我看没必要担心,房子卖不卖主动权在你手上,你怕什么?”彤桐板着个脸,底气十足的样子。 “房子事情也是个大问题,这么好的文物古迹现在损坏的如此严重,地方政府又拿不钱来维修。我们不能眼看着房子在某一天倒塌吧?关键是看李总什么态度。”涵翰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搭在胸前,目光在他两之间移动,思考着。 “李总已经给了两万块钱,说是赞助我的科研工作。你们说这个钱,我能收吗?”严先生十分坦城地把李总的表示说了出来。 “是吗?这说明李总不是个耍嘴皮的人。至于他是怎样一个商人,我们暂且不去讨论,通过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对你是欣赏和信任的。凭直觉,我认为李总是一个值得交的商人。你俩是怎么看的?”屋里烟雾袅绕,三个人都在抽烟,彤桐话一说完,咳嗽得眼泪直淌。 “我们就看下一步李总有什么计划吧,严先生你不用怕,你收的钱是对科学发展有利的,不是见不得人的脏款。我们不是拿着这个钱去享受,而是用来帮助你今后可以一心意从事科学研,最起码你不用每天再下乡理发了。平时我们兄弟几个都是拿工资的,对你帮助十分有限,我们也衷心地期盼你的专利成果能早日转化为生产力。严先生,你也该调整一下自己的生活态度了。总这么苦着过日子也不是个事情,你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人老了必须有个伴啊。”涵翰说到动情处,眼睛有点湿润。他默默地走到严先生旁边,用一双有力地的手温情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深情地说:“我们好为你高兴啊!”话音一落,眼睛已是红红的。彤桐见此情景,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严先生的后腰,“严先生,你是好样的,你永远是我们兄弟几个学习的榜样。我们跟你在一起思想也充实了,收获非常大啊。” 听到他们深情的鼓励和分析,严先生的脸庞挂满了激动的泪水。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他们,然后把头深深地埋在涵翰的肩上,小声抽泣着。 第十六章 “星期五,我们还去北京吗?”彤桐与涵翰商量。 “严先生,你有什么想法?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把资料给我们。哪些是必须带的,具体跟对方怎么谈,还有什么条件?今晚我们仨好好商量一下。”涵翰关切地询问。这时一只大老鼠在客厅里窜来窜去,明亮的眼睛时不时还盯着他们,一点也不害怕。 “胆小如鼠这句成语要改了,看我今天不宰了你!”彤桐抄起一根木栓举起来,等老鼠出现时用力砸了过去,一阵“叽叽”地疼叫声,老鼠被打中了。只见这只足有斤把重的硕鼠淌着血在地上翻滚,彤桐赶紧跑过去,拾起地上的木栓对准老鼠几下猛敲,老鼠立刻四脚朝天。“看你平时怎么欺负严先生的,他妈的,老子今天送你去见阎王爷。” “你这里太脏了,平时生活上没人帮你打理,瞧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哎,严先生,家里没有个女人哪像个家啊。”涵翰说着,又好奇地问:“听说你女儿和女婿上门来认你了,这是好事啊,怎么没听你说呢?” “他们哪是来看我,那个女婿是做古董生意的,把我当傻瓜,说是同情我,要我这房子8万块钱卖给他。第一次见面,就叫我卖房子,这样的败子,我能认吗?提这件事,我心里就窝火。” “原来是这样。当初我们还真替你高兴呢,以为你今后有人照应了。女儿近30年都从未来看过父亲,一点骨肉亲情都没有。原来这次是冲着房子来认父的,实在是太不懂事。”涵翰安慰着严先生,“你有自己的事业和这栋大房子,老来无忧,不需要靠他们,你晚年一定会幸福的。” “不说这件事情。还是谈我们的正题,去北京的时候你们把那2万块钱带上,等我把资料整理好,明天你们抽个时间来拿,好吗?” “好的。钱的事情,我和彤桐商量好了,各带一万去,不用你的钱。这两万块钱就留作你今后的事业经费,以后不需要再下乡理发了。”涵翰站起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时间不早了,彤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我只希望严兄前方的路能够柳暗花明。”彤桐拍着严先生的肩膀,玩笑着说:“严先生不管有钱无钱,娶个老婆过个年。有没有意见啊?哈哈,小韩,我们走。” “去你的,我老都老了,是事业要紧还是娶老婆要紧?事业成功了,老婆自然会有的。”话没说完,严先生做了怪脸,学着电影《列宁在1918》里的片白:“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哈哈------” “严先生心情好了,人也变了个样。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彤桐与涵翰边走边说,阵阵开朗,欣慰,幸福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第十七章 莲花去省城参加全省业余歌手奖赛,回来时给严先生买了一套报喜鸟西服。中午吃过饭,她准备去看看严先生是否在家。阴历十月已有一丝冬的寒意,莲花今天是这样打扮的,下身穿一条咖啡色的羊毛裙,玉白的大腿配着黑色丝袜,上身是一件苹果绿的紧身翻领羊毛衫,整体看上去线条感特别强,时尚大方。许多女性生过孩子之后,乳房因为喂奶的缘故,一般都下垂了,可莲花一对乳房却依然隆挺,再加上她皮肤相当好,外表看上去十有八九都说莲花比实际年龄要小10岁左右。 “黄老师,你准备去哪?”莲花听声音就知道是程校长。这人烦不烦啊,我刚参加比赛回来,他就像只跟屁虫一样,又来找我。莲花看到这张脸,心里就好大不高兴。她只顾往前走,没有理睬后面跟着的那个人。 “好大的架子啊,省城回来眼里就不认人了?哎,黄老师,等等我呀。”程校长三步并两步跑到莲花的跟前。“我是特意来看看你的。今晚给你接风,金豪大酒店我们聚一聚,包厢我都已经定好了。5点半,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我没空。”莲花没给他一点好脸色,也不愿意跟他多费话。虽然程校长伴在她身边,她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快要走到严先生家的大门口时,她靠近看看是否锁门的。这时恰好严先生从屋里走出来, 她连忙热情地打招呼,“严老师在家呀。” 严先生看到莲花旁边有程校长,脸色也好看不起来。那天晚上在莲花家,他准备上前与程校长理论,结果让他溜跑了。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在大白天站在一起,莫非------此时,严先生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莲花怎么跟这种出了名的色狼在一起?你平时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看穿这个披着人皮的狼。严先生此时心里既有对莲花的爱惜和担心,还有那么一丝嫉妒和愤恨。他没好脸色地回了一句:“在家又怎么啦?” “严老师今天什么事不开心啊?我是来告诉你,这次比赛我得了中年组冠军。”莲花显得特别开心,她要把自己最热爱的歌唱事业所取得的成绩告诉心里喜欢的人。 严先生冷冷地说了一句:“恭喜你”,就立刻转身进屋了。 “黄老师,这种人怎么跟猪一样,相真丑。我们别理他,到你家去坐坐。”程校长望着严先生的背影,小声骂着。他把手抬起来,准备楼着莲花的腰,只见她把那只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打,脸色十分难看,“你给我放尊重点。” 程校长的手被重重打过之后,觉得好疼,于是,他看看紫了没有。正当他狼狈不堪准备转身离去时,只见莲花站在不远处朝他喊:“你来吧。” 程校长高兴的像只发现玉米地的猴子,飞快地跑到莲花身边,尖着嗓门兴奋地说:“我就知道打是疼,骂是爱嘛。” 莲花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很想一巴掌打过去,可这张肮脏的脸不配碰她的手指。她把家门打开后,程校长也立刻跟着进去。他准备关门,只听莲花说了一句:“不要”。 “好,你说不关就不关。”程校长吹着口哨,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他一屁股坐到客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厚着脸皮说:“黄老师,快坐我旁边来呀。” “你给我站起来!”莲花脸色铁青,像包公似地把桌子一拍。 程校长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回过头,想看看莲花是在跟谁发火。 “我说的是你!程忠良。” “什么?你是叫我站起来吗?干嘛拍桌子啊。好凶!” “今天我有几句话跟你说清楚,你听好了。” “有话你就说呀,我又不是学生,回答问题还要站起来。嘻嘻,我说黄老师你的职业病挺严重的。” “程忠良,告诉你,我今天是给你留面子,把你叫到家里来说。” “你,你,怎么真生气啦?”程校长结结巴巴,手指着莲花,涨红着脸,唾沫四溅。 “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今天我明确答复你两点,一从今以后,你不许再到我家来,二你要是不听劝告,我就会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到时你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听明白了吗?” “还真邪了,我今天成犯人了,敢审起我来。恋爱自由,我犯哪门子罪?你给我说清楚。” “让我来告诉你,你犯的是私闯民宅罪!”门口出现一个老人,原来是莲花爸爸来看她。在屋外他听了好一许,这位南下干部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人,该出手时就出手。他把拐杖用力在地面砖上敲打着。“谁敢欺负我闺女?小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快给老子滚!” 程校长知道老爷子的厉害,他勾着腰,贼眉鼠眼,阴阳怪气地边走边说:“别以为自己还是黄花姑娘,哼!臭三八。” “你说什么?你给老子站住。”老爷子把拐杖摔了出去。 第十八章 李总晚上一个人出来散步,他边走边看,静静地欣赏着梅县这座小山城的夜景。月光下的山峦在黛色中隐现出一幅横岭侧峰的屏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森林有多少故事在低吟幽叙。此时,李总的思绪在蜿蜒跌宕的山路上游移——千百年来从这里走出了多少俊秀先哲。白居易当年来到梅城时是何等的欢快!为什么走的时候却留下了一首含泪的诗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明月江水寒。”商人是琵琶女的丈夫,那夜琵琶女站在高高的山巅含泪目送丈夫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的内心是何等酸楚与不舍。丈夫此行千里万遥,何日才是他们夫妻团圆的日子?昔日的徽商在白居易眼里成了一首寡情的诗。然而,用徽墨宣纸铸就的徽商魂骨,向来是以儒商之美誉传颂至今。李总彳亍的身影,在老街上时而驻足沉思,时而又快步前行。 他走到严家大屋前,好大的院子空落落的,寂寞无边,历史似乎凝固在这里。房屋的外墙经历几百年的风雨冲刷显得斑驳而萧瑟,夜幕包裹着这座气势庞大的院落,历史的庄重与肃穆,一代又一代的兴衰,逝去的已无需诉说。他抬头寻望,只见屋顶上长得有一人高的枯草在秋风中摇摆着,沙沙作响。 他步上台极,右手抓住一只门环,轻轻敲打着乌黑的大门。 “来了,是谁啊?”严先生柔弱的声音在屋里询问。 “严先生,麻烦您开下门,我是李明哲。”李总亲切地回答。 “稍等,我立刻就来。” 李总跟着严先生进屋,走过空旷的前厅,严先生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他们一起来到后厅。“这么晚了,你也没休息?”李总问。 “还早,我一般都在1点钟左右休息。”严先生赶紧给李总泡茶。 “身体要保重,严先生,经常熬夜不好。” 严先生的房间只有一盏昏暗发红的白炽灯亮着,一张破旧的写字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尺,圆规,书籍,文稿。 “还在制图?我来打扰您了。” “不急的,这项发明还是在初期阶段,许多地方需要改进。” “严先生,您对科学的执着钻研精神让人佩服!”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这是我毕生的信念。” 李总从房间里走出来,在八仙桌旁坐下。“严先生,我们可以随意聊聊吗?” “好啊,一个人呆的时间久了,有时还真想能和身边的人说说话。”严先生把烟递给李总。 李总接过烟,说:“有机会的话,我们邀请您出去走走,顺便参观一下我们公司。好吗?” “一定去的。谢谢你对我的鼎力支持。遇到你,是我一生的荣幸,你是我的贵人啊!”严先生非常真诚地说道,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我也是被你的精神所打动------我们同是徽商的后代,在你身上我学到许多东西。你不为金钱所打动,珍惜先人留下的宝贵文化物质遗产。这座房子要是换了一般人兴许早已被拆得七零八落,甚至卖了。听说你打算把它捐给国家,有这事吗?” “是的。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只有交给国家,我才是最最放心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许多理由,我的想法很简单,无偿捐给国家就是对这座房子的最大保护。” 听了这样朴素的表白,李总的内心已经热血沸腾。他站身子,伸出双手激动地握着严先生,“来,我们交个兄弟吧!” “好啊!”两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严兄,你这座房子由我负责出资修缮,先拨款400万,让这座历史名宅重现昔日的风彩。我俩今后一起配合协作,好不好?” 严先生的眼眶有泪水在滚动,他拉着李总的手,激动地说:“明哲弟,我首先要代表我的先祖谢谢你,这也是我们梅县的一大幸事啊!” 此时,他俩依在兴奋地交谈。突然,郑秀文的歌曲“舍得”铃声响起,李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严兄,我要走了,再见。” 严先生今天十分轻松地拉开两扇厚重的大门,看到奔弛在路边等着,唐助里打开车门,灯光把前方的夜路照得通明。 第十九章 涵翰和彤桐乘坐东方航空公司的班机,飞行1小时50分抵达首都机场,一出机场大门就被美国世汉公司派来的轿车接走,当晚住在北京长安戴斯大饭店。 他俩吃过晚饭,顺便出来散散步,走到外面一看车子实在是太多了,连过马路都是件麻烦事。看夜景他们一点都不感兴趣,街道两边的商店对男人来说更是没有吸引力。彤桐面带忧虑地问涵翰:“我们明天有把握吗?今天这家公司招待我们还是很热情的。跟老外谈判我还是第一次,谈专利也是第一次。现在我心里直打鼓,一点底都没有。” “古兄,别担心,此行我们只要尽力就行。至于专业方面的东西,现在也只是初步接洽,凡涉及到技术层面的细节问题,届时还必须由对方公司亲自与严先生谈。只要双方有诚意,美国世汉公司对这项专利确实有购买的意愿,这才是重要的,你说呢?明天谈的时候,我们只需要把严先生的想法阐明清楚就行。”涵翰与彤桐在电梯里互相交流看法。 会谈安排在第二天上午10点钟正式举行,彤桐和涵翰一走进谈判大厅,美国世汉公司首席代表爱德华先生已在门口迎接他们。会谈室里灯火通明,对方与会人员有五人,分别是机械动力学博士jesen先生,电力制动学博士toms先生,核能物理学博士hans先生,市场拓展部总监赵小兰女士。双方握手就坐之后,对方首席谈判代表爱德华先生首先发言,他用非常流利的汉语说道:“今天我们能在这里与严岩先生的两位全权代表古彤桐先生和韩涵翰先生商谈专利转让项目一事,希望我们开诚布公,就有关事项作进一步的商议,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话说完,赵小兰女士宣布韩涵翰先生讲话。 涵翰站起身子与爱德华先生热情地握了握手,以十分激动的语气说道:“我们非常荣幸地代表严先生参加今天的专利转让协商谈判,作为严先生的全权代表将与各位专家商谈具体事项,我们同样预祝合作顺利。”话一完,会谈立刻正式进行。双方代表在非常友好,坦诚的气氛中就专利技术和转让费等相关事宜作了详细讨论,会谈进行2个半小时,最后双方在专利转让意向合作书上签字。 世汉公司以500万美元的转让意向购买了严先生的实用新型专利《列车厢洁净装置》,正式签字仪式要等美方总部董事会讨论结果出来后再作安排。世汉公司对这项专利十分乐观,他们看好中国市场的巨大潜力。当天下午总部来电,全文如下:总裁diste先生同意预付10万美元作为购买该项专利的前期保证,无论最终是否购买这项专利,这10万美元总部决不提出要回,用以无偿资助和鼓励专利发明人继续从事科学研究事业。 下午,当涵翰和彤桐接过爱德华先生的现金支票和世汉公司总裁的电文,他们激动得互相拥抱,如此大的成功喜悦是他们此行来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严先生30年的心血没有白流,他为科学献身的崇高精神终于得到世界的认可,连美国这样一个科学十分发达的国家都看上了他的专利,这既是严先生的骄傲,也是全体梅城人民的荣光。 此时,他俩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通知严先生,涵翰拿起电话问彤桐“我们如何才能通知严先生呢?他家连部电话也没有,唉!我们多次说帮他装一部电话,他就是不答应。这下好了,如此大的喜讯却让我们在这里干着急。” 彤桐兴奋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打电话给黄老师,让她去通知严先生,好不好?” “对,对!告诉黄老师,这是最好的主意。”涵翰举起右手,只见两只充满力量的手掌“啪”地一击,彤桐用左手打出v字型手势。他们走出谈判大厅,来到房间的阳台上,面向遥远的南方,涵翰把手机拨响了,电话里传来莲花那优美愉悦的声音。 第二十章 严先生被邀请到美国纽约出席世汉公司新产品分布会,当一切公务完成以后,他在涵翰的陪同下,游览了曼哈顿大道,西雅图,参观了首府华盛顿和白宫。自12月初出访签约,到回来的那一天已经是新的一年了。飞机尚未降落,涵翰推开机舱窗门,指着外面白雪皑皑的景色对严先生说:“外面好大的雪啊!” 严先生深情地说:“我们在美国就得知国内南方许多省市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冰雪灾害。涵翰,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打算捐200万人民币,这个数字你帮我斟酌一下。” 涵翰迟疑地思考着,小声问道:“捐这么多你舍得?” “500万美金换算人民币是多少?” “大概有3400万吧。” “暂时就按这个数字捐,由你负责汇款到中国红十字会。反正我也不会理财,今后就由你做我的账房先生,愿意吗?老弟。” “没问题。”涵翰爽快地答应下来。 2年以后,当严先生再次回到严家大屋时,这座气势壮观的老房子已经被修缮一新,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他和平常人一样依次排着队听解说员讲述。现在这座房子已经不属于严先生了,他在前年就办完了一切捐赠手续。 严先生现在已经定居北京,他不再是单身一人。莲花没有跟他结婚,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位清华大学材料化学系毕业的女研究生,名叫万思萍,今年31岁。虽说严先生比她整整大30岁,但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得非常融洽,两人准备年底结婚。 彤桐经常打电话来问严先生:“老兄,什么时候做爸爸了,一定别忘了通知一声。我们等着喝你的喜酒,吃你的红鸡蛋呢!” 莲花已经跟老刘复婚,刘哥哥找得那个李燕不习惯固定的生活,离婚后又跑到广东去了。 涵翰于去年十月一结婚,他的新娘就是那位漂亮的实习医生连静奕。今年已经42岁的涵翰再过两个月就要做爸爸了,他把这个好消息早早地通知了严先生,并请他帮着给爱人肚子里的孩子取上名字。 严先生很快把名字取好了,告诉他们若生女孩就叫:友珍,若生男孩就叫:友前。夫妻俩越念越喜欢,都说“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