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爱莎》 莫名其妙的录取通知书 要不是录取通知书还放在眼前,于巧巧绝对不会相信这一切。 当紧张的小升初考试终于结束,十分“淡定”的于巧巧哼着歌走出校门时,一个卷头发卷胡子的大叔突然把她拉到巷子里,递给她一张录取通知书:“来这个学校上课,怎样?” 正盘算着怎么给这个大叔一拳的巧巧接过那张纸,简直难以置信。当然,她也十分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怀疑:“骗人。” 大叔一头黑线: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不都是睁大眼睛十分憧憬地问“真的吗”才对吧!他耸耸肩膀,装作无所谓:“当然是真的,上面都有写,不信你可以去查证。”他就当她问的也是“真的吗”来回答了。 于巧巧仔细地看了这两张纸,第一张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写着一些书面语言,她横看竖看地也不懂——谁叫自己国语烂呀!伤自尊,不看了!再翻到第二张,边框是十分华丽的图案,在纸的正上方,用工整飘逸的字体写着“爱莎音乐学院录取通知”,后面还盖了一个红色的小章——“秘!”。什么变态学校啊!于巧巧一边想着一边往下看: 爱莎音乐学院是一所专修音乐的贵族学校。不同于其他音乐学院,爱莎学院从小学部开始,所有的学生都接受封闭式的音乐教育…… 诶?音乐学院?好特别!于巧巧想着,接着看下去: 爱莎学院的秘密就是,本学院为了提高同学们对于音乐的热情,学院将为每个同学分发一条手链,对应同学的一种乐器。这种手链有神奇的功能,能使同学们的音乐变成战力,同学们课间无聊的时候可以自己打打架啦、比比赛啦,是大家休闲娱乐的必备良品…… 看到这里,于巧巧又收回了之前的好奇心,脑海里又是那两个字——骗人! 可最后两行触目惊心的红字却让她认真起来:我们相信能够被爱莎学院录取的学生都是热爱音乐且有责任心的人,由于学校采用封闭式教学不对外开放,所以请各位同学务对爱莎学院的任何消息都必须保密,否则将被学院退学并剥夺手链使用权! 明明是个这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要这么保密呢?于巧巧不明白。她小心翼翼地撕下第二张纸,把第一张录取通知书交给了妈妈。于妈妈简直乐疯了,到处炫耀着自己女儿去了封闭式的贵族学院。于巧巧汗颜:如果告诉妈妈这个学校与众不同的地方,可能全世界都会知道了吧? 想起之前惊人的遭遇,于巧巧笑了笑,拎起行李包:“妈妈,我要走了啊!” “恩~”妈妈给了巧巧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于家的孩子,要加油了哦!” 爱莎学院的位置很偏远,没有什么地铁公车会去那里,于巧巧想坐计程车,但又想起录取通知书上的那两行字,抹抹额头的汗,自己拎着包“悲壮”地沿着录取通知书上所说的方位寻找着传说中的爱莎音乐学院。 “呼——”于巧巧狠狠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什么破学校!建的那么偏!但巧巧抬头望望,顿时惊呆,下巴掉到了地上,碎了:哇!那是城堡吗?爱莎把这个当教学楼!?那边那个是喷水池诶!这,这是度假村吧? 今天还没有到开学日,学校里十分安静。于巧巧把行李扔过学校大门,找到一堵结实的墙,费了半天的力才爬到墙上。突然,在她的下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喂!穿裙子还翻墙呀!”于巧巧低头一看,是一个长发翩翩的少年——她可听说过了,音乐系的男生,不排除有长发的可能性!别以为装伪娘就能骗过她,哪有女生开学前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在学校乱晃的?于巧巧看着自己短到膝盖上方的裙子,又想起自己在高处,不禁“呀”地一声惊呼,“翻身下马”了。 “你……你干吗啊?”并没有感觉到痛感的于巧巧睁开眼,看见那个男生正望着自己,“不要想不开嘛!” 于巧巧才发现自己被男生以“公主抱”的方式托着,脸一红,挣扎了几下,结果真摔了下去,让她摔了个严严实实——这回可没人接她了。虽然摔得很痛,但是于巧巧立刻警惕起来:自己可能已经被某个变态作者选作了女主角,正要狗血一场呢!这情景,绝对是平常言情小说里面有的!不行,我于巧巧绝对是个“烈女”,不能败在这个男生手里!…… 男生愣了愣,随即对巧巧笑笑,蹲下身子和她对视了一会,友好地伸出手:“你是新生吧?欢迎来到爱莎!” 巧巧的心已经跳到了极限——不行啦,这已经狗血得不能再狗血了!她红着脸,尽量礼貌而又优雅地握住了男生的手:“你好,我叫于巧巧。” 男生把巧巧拉了起来,然后一直握着巧巧的手没放开:“既然是新生,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学校吧!” 动机绝对不单纯!于巧巧想着,但还是只好跟着男生走——看这个学校那么大,如果不注意,还真的可能迷路呢!男生先陪巧巧进女生宿舍把行李放好,然后兴致勃勃地带着巧巧逛了学校的教学楼、操场、体育馆、大钟楼、图书馆、大礼堂等等地方,沿路还不停地介绍着,十分细心。巧巧却感到越来越不安:这个男生刚刚进了女生宿舍诶!爱莎难道这么开放吗…… “那这里呢,就是琴房了。每个学生都有自己专属的琴房。”男生笑着,推开某个琴房的门,“呐,大概就是这样了。”巧巧的下巴又忍不住再次掉在地上碎掉:这个学院初中部的琴房有五六百间吧,可每一间都十分宽敞,房间的另一侧还有一块沙发。整个琴房窗明几净的,还安装了空调……这个学校的校长是有多无聊啊!光一个初中部就这么豪华,那还有小学部、高中部呢? 男生突然转过身来问巧巧:“你用的是什么乐器?”巧巧这才注意到,男生的手上有一条闪闪发光的银色手链。巧巧望了望自己什么都没挂的手腕,吐吐舌头:“挺多的哦!如果要比试的话,我还没有手链呢!” “没关系,”男生笑得很温柔,果然是伪娘的标准,“我先给你示范一下手链的用途吧。”说着,手链发出一道银光,一把红白相间的电吉他落入他手中。 巧巧觉得难以置信:“你怎么做到的?”这一切简直就像魔法! 男生笑吟吟地看着她:“这就是爱莎的力量呀!” 我服了这所学校!于巧巧心里这样想着。男生用手拨了几个音,琴弦轻轻颤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他抱歉地冲巧巧笑了笑:“对不起,我想我可能忘了没开学的时候学校是不提供电的。” 没等于巧巧回答,男生就又开始拨动吉他的弦:“不过呢,虽然现在声音很小,但是只要插上电,它就有很强的战力!”从男生口中听到“战力”两个字,巧巧还是接受了——毕竟自己已经被刚才的那些给“打击”得十分淡定了。她相信,在这个学院,一切皆有可能,神马皆是浮云! 男生伴着微弱得恰到好处的吉他声,用一种低沉的嗓音唱了起来:“窗外的天气,就像是,你多变的表情……”这是杨丞琳的《雨爱》,虽然把调子降了一些,不过男生能唱女生的歌还真是需要些勇气。柔和中带些悲伤的吉他声转急,似乎就要进入高潮,但他的歌声却突然止住,手随意地在吉他上拨了一个琶音。 突然的结束,一下子把巧巧从《雨爱》的悲伤沉醉中拉了出来。她有些惊慌地问:“怎么不弹了?”要知道,如果音乐这样毫无征兆地止住,心里就会像一块石头吊着一样放不下来,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你看不见吧?”男生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虽然没插电,但是战力已经过了100了,我可不能在决斗前暴露太多的实力哦!”手中的吉他又随着一阵光消失了。 “诶?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决斗?”爱莎的学生是把决斗当课间游戏了吧? 男生耸耸肩:“这是爱莎的规矩,每交到一个朋友,就要和他对决一次,了解到彼此的战力才能更加熟悉嘛!” 汗!我宁愿不交朋友!巧巧想着,不情愿地朝男生挥挥手:“那好吧,等我想好了用什么乐器跟你决斗再说!”哼,自己可是学了不少乐器了,至少不下三种! “好啊!”男生看着巧巧远去的背影,苦涩地笑着:有新生入学,那就代表又一个朝夕相处的同学离去了吧?不知道是不是……他。 正式开学啦 正式开学的那天,爱莎与开学前的宁静简直是天壤之别。 学校的大礼堂里,五六百位热爱音乐的同学们大多都带着自己心爱的乐器——小提琴、小号、单簧管、长笛、吉他……简直就像是一个乐器大杂烩。而那些弹钢琴的和打鼓的虽然没法带自己的乐器来,但都围在自己所学的乐器旁同老师交谈着。 “大家安静!”大胡子校长的手在空中由里向外画了个圆,然后握拳止住——这是乐曲结束时指挥会做的动作,爱莎还真不愧是个音乐学院,把音乐充分利用到了生活里。也真是神奇,底下原本吵吵闹闹的同学一看见这个手势就立刻闭上嘴巴,立正站好。巧巧越看这个校长越觉得眼熟:这不就是当时给自己录取通知的喝醉大叔吗? “……可能有少数同学知道了,本来打算升到初中部的黎秋同学因为心脏病严重影响到了他吹萨克斯,所以……他妈妈决定让他暂时休学……”校长一连串讲了一大句话,巧巧发现,有好多学生听了最后的结果开始轻声抽泣着,悲伤的气氛充斥着偌大的礼堂。校长定定神,又做了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按照学校的规定,我们还要再招一位学生到黎秋所在的班级。请大家欢迎这位新同学——于巧巧!”说着第一个鼓起掌。 之前悲伤的气氛还充斥在巧巧的脑海里,她糊里糊涂地上了台,咬着嘴唇鞠了一个躬:“我叫于巧巧,以后请多指教!”台下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空气中弥漫着的还是那股悲伤气息。 这样的冷场并没有让校长意外,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现在,我给于巧巧同学颁发属于她的乐器手链!”说着,他拿起一堆的手链,一一清点着:“于巧巧的乐器分别是钢琴、小提琴、长笛、竖笛、鼓和歌声。一共六条手链,现在都属于于巧巧同学了!”台下响起一片议论声,有人说巧巧可能就是混进来的,有人说于巧巧可能是个大人物,还有人抹着眼泪说巧巧无论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一个黎秋……巧巧看着自己被六条手链占了一大半的手臂愣了愣——自己这几年学了几种乐器,以前还真没仔细算过呢!没想到,有这么多……这意味着什么?是好还是坏? “喂!”一个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正准备走出礼堂的巧巧。巧巧回头一看,就是昨天那个男生。 “啊!决斗是吗?”巧巧挥了挥右手,手腕上面的项链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我还没清楚要用什么手链呢!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用!” 这个女孩子真的是个新生诶!男生心想着,告诉她:“你还是先把决斗的事情放在一边,好好备战开学考试吧!” “啊?有这玩意儿?”于巧巧的下巴这次终于再次掉到地上碎成n块了——自己本来就是为了逃避考试所以才跑到音乐学院的,没想到音乐学院也考呀! 男生叹了口气,摸摸巧巧的头,笑着说:“你要学的还很多呢!爱莎的同学也是要学好基础知识的啊!” 巧巧嘟嘟嘴,拍掉了男生的手:“都考什么呀?”真是的,这个男生又对自己动手动脚。 男生似乎并不介意巧巧刚才的反感,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吹了个口哨:“语文数学英语。然后还要考音乐,估计就一些基础的乐理知识,再看看你的乐感什么的,考一些节奏啊视唱啊,包括所学乐器的一些知识就过去了。毕竟还是初中嘛,没有大学那么复杂。”嘻嘻,反正这些他之前都练过了,复不复习无所谓的。不过他倒是挺想看巧巧的反应…… 巧巧的反应果然没有让男生失望,她直接就拿着一板海绵砖往头上狂砸:“我怎么来了这个倒霉学校!不仅语文数学英语照考,还管了个音乐!”自己本来就是想说语文数学英语已经毫无希望了,想发展下音乐的,可是……这三科果然是永远摆不开啊! “唱歌的歌词不是语文?你要唱英文歌不还是用英语?至于数学啊……让你认一下简谱吧!”男生歪头,笑了。说实话他也不咋喜欢数学,可是爱莎对于这三科的管理已经算是松的了,所以得个高分还是有把握的。 于巧巧的脸已经快气黑了:“借口!” “反正考试也要考的,你就算在学校裸奔一周——诶,校长那个色老头可能会答应哦!”男生笑着又拉起巧巧的手,这次可让巧巧怎么挣也挣脱不开,“好啦好啦!回新宿舍认识一下朋友吧!” 男生又像那天一样,拉着巧巧走进女生宿舍。这次不同的是,有好多女生坐在椅子上、床上说说笑笑。于巧巧就被他这样拉着明目张胆招摇过市,各位女生们都见怪不怪的——难道这就是音乐学校的特别之处? “我们是室友哟~以后请多关照了!”男生在一间宿舍前停下,笑着对巧巧说。巧巧亲眼看见男生脚一蹬,人跳起老高,一下子就蹦到了一张上下铺的上铺上,就像功夫片里的轻功高手一样。 “喂喂!苏焕!再这样床会塌的啦!”下铺的一个拨弄着吉他的女孩子抗议。 “等一下,我问个问题,”于巧巧再也忍不住了,“这个学校是男女混住的吗?”天!这个叫苏焕的男生竟然是自己的室友! 这个问题一提出,就引来了全室的一阵爆笑。那个拨弄吉他的短发女生用食指扫了几个和弦,告诉巧巧:“苏焕是女生!只是最近伪娘风太火了,她一直被人家当成男生呢!” “全校的话,一共有24个女生喜欢她呢……”另一边一个玩着平板电脑的眼镜女自言自语着。 巧巧松了口气:还好没告诉她们自己差点成为第25个! “好了啦!”苏焕有些讨厌女生们一直聊她,忙转移话题,“巧巧是刚转来的学生,你们也要介绍一下吧!” “我叫齐安,主修的是古典吉他。”那个短头发的女生笑着拨开额前的乱发,“对啦——在我们宿舍的话要小心一个叫沈婷越的女生哦!”说着意味深长地朝其他室友眨眨眼。 那个眼睛妹也点头:“是该小心一点……额,我叫魏沭阳,跟一个地名同名的。主修的话是唱歌还有……作曲吧。”说着,用手在电脑上按了几个键,一段激情四射的摇滚乐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电脑合成?”爱莎的实力还真不是盖的!于巧巧顿时有了一种压力——在这种学校,她肯定算是一个差生吧?“对了,”她突然想起齐安说过的话,“沈婷越是谁?” “黎秋的粉丝哦!”齐安冲她眨眨眼,“除非你有些实力,否则她绝对不甘心的!” “可我是无辜的呀!”自己之前还不想到这个什么音乐学院来呢!真是的,后悔死了! 突然,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走进宿舍,望了望巧巧:“她来了?” 苏焕替所有人回答:“恩。” 女生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大家好好准备考试吧,不要为我们宿舍拖后腿了!” “恩。”又是苏焕代替所有人回答。 女生点点头,轻蔑地看了巧巧一眼,转身走出宿舍。巧巧直接倒在自己的床上——玩完了啦!一进学校就要被赶出去了! “这就是我们的女王沈婷越,吓人吧?”齐安又弹了几个分解和弦,笑嘻嘻地说,“只有苏焕才敢回答她的问题呢!” “为什么啊?”巧巧直接翻白眼了——自己还是拿苏焕当挡箭牌吧,比较安全! 齐安的手又在吉他上拨弄了几下,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开口说话:“因为苏焕比较像男生啊!你别看沈婷越那么女王,看到男生还是会害羞的,尤其是黎秋!” 魏沭阳趁着大家聊天的时候打开了一个模拟钢琴的软件,用手在屏幕上点出了教材上的视唱模拟题。她可没时间陪大家聊,为了提升战力,她买了好多的音乐软件安在手机上、电脑上,随身带着。 “对了,沭阳。”齐安拨了几下弦突然抬头喊她,“把你吉他的软件调出来。”“做什么?”魏沐阳一边问,手指一边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齐安扫了一连串轻快的音符,随着乐声笑着唱到:“调——标——准——音~”不过虽然吉他的旋律十分动听,但是齐安的歌声却没那么好听,难怪她的手上没有“歌声”的手链。 “去!”沭阳的右手在屏幕上一点,在一堆吉他声中有一个低沉的不和谐的声音,听着十分刺耳。 “你的软件不知道吗?”苏焕用吉他扫了一遍她刚才点出的和弦,“amaj9是不用六弦的。” “她绝对故意的!”齐安也应和着扫了一遍amaj9和弦。 “是又怎样,高科技又不是这样用的!” “难道标准音就不用调了?” “你可以去琴房用钢琴调啊!” “钢琴跑了调怎么办?” “你……” 看来,除了那个沈婷越外,大家都挺好相处的嘛! 考前复习神马的都是浮云 看来大家都挺怕在开学的音乐考试考差的,考完了语数英三科后,复习得更努力了。 比如说苏焕吧,巧巧今天想让她帮忙去学校的小卖部买瓶汽水,问她一瓶多少钱,她竟然回答巧巧:“m、a、ch。” “mach?”正在思考昨天的英语题的巧巧愣了一下——一瓶汽水要“很多”钱? 齐安笑了笑,用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拨动了吉他的1、2、3弦,旋律缠缠绵绵,组成了一首曲子。弹完之后,她吐出一口气:“m、a和ch在吉他中分别代表了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你说是多少钱?” 巧巧顶着一头黑线从口袋里掏出三块钱递给苏焕,苏焕又笑着对她说:“m、a、ch!” “这次又是什么意思?”巧巧直接问齐安。 齐安想了想,来回拨着吉他的3、2、1弦,声音用诗句来形容,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好不容易等“珠子”装满了“玉盘”,她才突然抬起头来,自豪地笑着说:“明白啦!她的意思是——ok啦~” 齐安也是,以往她说一句话前要弹一小段旋律的习惯已经勉强被室友们接受了,可今天巧巧问她:“齐安,你觉得昨天英语考得怎样啊?” 于是她听了之后就开始抱起吉他,摇头晃脑地弹出一首曲子,每一次的勾弦就像在勾着巧巧的心一样,声音发着颤,在空气中缠绕着、挥发着,那种悲痛欲绝类似于哭泣的声音让巧巧十分难受,简直就快要哭出来。一曲终了,齐安笑着回答她:“8级水平~” “什么意思啊?”巧巧被这帮室友的疯言疯语给整晕了。 齐安这次弹了一首抒情的曲子,手不停地敲击着吉他发出类似鼓的声音,节奏慢得耐人寻味。也不是这曲子太难听,反正巧巧听了就火大。正当她准备发怒时,节奏突然加快,然后是一次次的转调转调再转调,就像身处战场一样的激昂高亢。巧巧以为她快结束了呢,没想到她的速度又慢了下来,每一个音都荡气回肠——荡得巧巧肠子都青了。最后,齐安才放下吉他笑笑:“一首变奏曲。8级水平的意思就是80多分啦~不差吧?” 巧巧已经口吐白沫,昏死在床上…… 而沭阳呢,每过一个小时就要像报时台一样,掏出电脑按一下“a”音。巧巧问她干什么,她就推推眼镜回答道:“我是在把音准给调好了。” 调了音准的沭阳还死不罢休,又开始像机关枪一样开始“哒哒哒”地练着节奏型,齐安又总是能很神奇地找到适合的旋律给配上去,两个人在那边自娱自乐,完全把巧巧给无视了。好不容易等“机关枪”打完了,沭阳又开始“哭爹喊娘”:“咪咪咪咪咪妈妈妈妈吗——咪咪咪咪妈——”调子还一次比一次高。别说,她音域还真的挺广,每次都高到巧巧的心快冲破嗓子眼、低到她的心又像被压倒脚底的时候才罢休。 等这一轮结束之后,巧巧的耳膜已经快碎了。她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下的,结果沭阳又一下子蹦起来,掏出电脑,按了一下“a”音…… 对了对了,还有徐婷越。巧巧一整天都没看到她,听说她在自己的琴房里面吹萨克斯吹了一整天。齐安告诉巧巧,自打黎秋走了之后,婷越就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有一次练狠了,大脑缺氧直接晕在琴房里,害得她们以为婷越要当黎秋第二呢…… 不仅巧巧的宿舍这么闹腾,别的宿舍也闹腾得很。隔壁那间宿舍估计是有几位练管弦乐的女生闹矛盾,随便翻开一页视唱题就开始在宿舍里各吹各的。先是有其他女生跑过来叫她们去琴房吹,可她们就是赖着比谁最有定力。这个时候吹管弦乐的女生都去琴房了,也没有同专业的来劝劝,于是她们越来越闹腾。最后男生宿舍那边也火了,因为男生吹管弦乐的比较多,再加上几个打鼓的,浩浩荡荡地到了女生楼集体吹了一个比减七和弦还不和谐的和弦,彻底地把那几个女生给吹蒙了,也把巧巧她们给吹晕了。 爱莎都是一群用功的孩子啊!巧巧想着,翻开一本基础乐理书,看到上面的“小蝌蚪”头就大了起来——自己还有六科要复习的啊!怎么考嘛!巧巧只觉得心烦意乱的,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每一条手链上都印着一种乐器的图案,银质的手链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突然,“啪”地一声巨响,宿舍里突然出现了一架钢琴,其落地的分贝堪比刚才的那个“集体和弦”。正在练声的沭阳被她吓了一大跳,把嗓子给唱劈了。于是她扯着已经破音的嗓子,歇斯底里(或许她本来不想这样叫,只是她的声音很像某种会下蛋的生物)地叫起来:“你没事干嘛召唤乐器?” “我也不知道怎么召唤的嘛……”巧巧摸着头解释——幸好爱莎的学生宿舍空间很大,这一台钢琴没有砸到人呢……结果又是“啪”地一声,一把小提琴又落了下来,这回可没那么幸运,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齐安的吉他。 “把你的手链收起来!快!”齐安摸着吉他的“尸骨”(其实真正变成“尸骨”的是那把小提琴,吉他没什么损坏)痛心疾首,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弹任何一个音说话。虽然她知道乐器如果坏掉但第二次召唤仍然会完好无损,可是这是她心爱的吉他啊啊啊啊啊…… 巧巧只好把手链收进口袋,宿舍的钢琴和小提琴又消失了。幸好幸好,婷越那个“女王”在琴房里用功,不然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虽然自己本身没怎么复习,但在两个室友外加一个“语言障碍”的熏陶之下,巧巧已经基本对基础乐理的考题熟悉了不少。晚上,婷越一声不响地从琴房回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可由于苏焕的语言能力暂时障碍,所以没人敢和她说一句话。 一直到晚上,正当大家准备做个考好的美梦时,突然一阵孤寂的吉他声传来,在夜里显得格外空灵。音乐本身想传达的是少女在湖边独自漫步的孤单,但被齐安演绎得就像是一个女鬼在井口爬来爬去的寂寞……这个声音让全宿舍的人几乎都没法睡着。 “齐安,安静点行不?”沭阳捂着耳朵求她。 “我……我睡不着。”说着,吉他声更加的空灵哀怨。 最后,被大家诊断为有语言障碍的苏焕第一个忍不住了,从上铺跳了下来:“今天晚上,我——陪——你——睡!” “啊~~~不要~~~”齐安最后的惨叫比她的吉他声还哀怨。 一个冷冷的淡淡的声音响起:“谢了,苏焕。”是婷越的声音,可以听出她声音中带着的感激——果然,女王也烦了吧? 巧巧在被窝里忍不住直笑:虽然和苏焕住在一个宿舍里,但其实大家还是不自觉地把她当成男生。哈哈!齐安,你就好好享受跟“男生”睡觉的滋味吧! 小试牛刀 考试的那天,巧巧的节奏、视唱、音准考得一帆风顺(估计她的室友也有功劳在里面),只可惜在各课专业的小测评里面,巧巧的六个专业有四个是被老师赶出去的。巧巧也很无奈:有些乐器是小时候曾经接触过的,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成绩公布的那天,巧巧看见婷越的脸黑得跟个锅底一样,她定睛一看——婷越手上拿着……哦不,是捏着的不是自己的成绩单吗? “于巧巧!”这个平常十分冷静的声音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就冲你这个诡异的分数,我要和你决斗!” 啊?自己分数诡异了吗?还没看过成绩单的巧巧正想凑上前看自己的成绩,婷越却把那张成绩单紧紧地攥在手里,最后一气之下扔出了窗外:“我忍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啊!快点!现在就开始决斗!” 眼看着巧巧就要被婷越的怒火给“烧死”了,苏焕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搂住巧巧的肩,意味深长地看着婷越,一字一顿地开口道:“她——是——我——的!在输给我之前,她不能输给任何人!” 这个场景,在一男两女的三角恋肥皂剧中场出现。婷越原本气红的脸变成了羞红,她喘着气,留下一个鼻音“哼”就转身走开了。可以说,苏焕在危急时刻用一个举动救了巧巧一命。 “喂,”被苏焕搂着肩的巧巧仍然感觉很不自然,“你真的是女的吗?”这个人无论是动作还是身手都带着十足的男生味儿,虽然留着长发,但怎么看都像是男生。 “我允许反串。”苏焕温柔地朝巧巧笑了笑,“去我的琴房决斗吧!”眯眼微笑的她,偷偷看着躲在墙后的某人,一种莫名的胜利感竟然又油然而生。 “你认真的哦!”巧巧吐了吐舌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这样,苏焕带着巧巧进了自己的琴房。她小心翼翼地锁上琴房的门,转过身来:“我想,你如果先熟悉一下爱莎的决斗系统,跟别人打才不会太惨!”她的意思是,巧巧如果跟婷越决斗,绝对会输,只不过是输得惨或不惨的问题罢了。 巧巧也听得出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感谢你的关心!”手臂一挥,一把小提琴落在了她的左手,琴弓落在了她的右手。拿着小提琴的巧巧尽量做出一副成熟老练的样子,竟然也有了些高雅的味道。 苏焕看着眼前这个优雅高贵的小提琴女生,眯着眼笑笑,手链一亮,一把电吉他落入她手中。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爽朗的笑,试了几下音,望着巧巧,待巧巧点头示意后,笑着宣布:“决斗开始。”两种乐器同时发出金色的光芒。“规则很简单,”苏焕把长发拢到耳后,“双方先分别随意地弹一小段,决出基本战力,基本战力高的先攻击。每个人都以前一次考试的总成绩为生命值,跟玩游戏的血值差不多。然后先攻击的一方弹奏一首曲子,取最高的战力攻击,另一方也用相同的方法攻击。之后也跟玩游戏差不多了,谁的生命值先没,谁就输了。” “m、a、ch!”巧巧歪头对苏焕笑笑,将琴弓搭在小提琴琴弦上,随便拉了一首歌。她也忘了这首歌是什么级别的了。终于,在这首简短而又凄凉的乐曲结束时,巧巧突然想起了什么:这首歌……名字似乎叫……小白菜!? 基本战力结果分析出来了,巧巧的头顶浮现出一排数字:75。巧巧也不晓得这样的成绩是好还是坏。 谁知道苏焕在弹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竟然能把《小白菜》弹到75的战力……于巧巧你果然不简单啊……哈哈……”恼羞成怒的巧巧甚至忘记了去听苏焕的吉他声,差点直接气昏过去。不过苏焕的战力似乎也不太理想,公布出来的时候她的脸都黑了:102。 “好吧我分心了。”苏焕拍着自己的脑袋,拼命地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没办法,于巧巧这种神人弹出的《小白菜》就是这么惊世骇俗。 生命值公布出来了,于巧巧语文75,数学44,英语32,基础乐理知识100,钢琴79,小提琴64,长笛23,竖笛34,鼓3,歌声84,总分538。 “哈哈……”苏焕又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起来,“数学和英语不及格,乐理竟然好得出奇,钢琴歌声小提琴不说,鼓竟然只得了3分……笑死了……真是诡异……” “喂!”于巧巧的十字路口又忍不住爆出来了,这次的成绩大多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乐理知识……自己只是将听到的节奏和声音都复述一遍就完了诶,这么简单的呀…… 苏焕的生命值也一一出现在她头顶:语文89,数学77,英语86,基础乐理知识83,吉他95,总分430。 苏焕的脸又一次青掉了。的确,自己在很用心地学习吉他,不过其他科的成绩还是不怎么理想……于巧巧算是学得多幸运,不然她的实力应该比自己差才对…… 巧巧也学着苏焕的样子,捂着肚子开始笑起来,可怎么笑都像是干笑,她只好收住笑容,耸耸肩膀:“乐理知识的话应该挺简单吧!” “初中部嘛!”苏焕随口答了一句,突然觉得这么说有损自己的意思,立刻转移话题,“第一轮攻击要开始了哦!” 稍微稳定了一下状态,苏焕的电吉他又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就像雨滴的声音,修长的手指反复地扫着六根琴弦,她闭着眼,缓缓地开口了:“窗外的天气,就像是,你多变的表情……”还是和巧巧初见时的《雨爱》,多了一分悲伤和生动。巧巧注意到,苏焕的嗓音就像男生一样低沉,尽管这是一首女生的歌,但是更像是女声男唱。加上效果器的电吉他音色果然够赞,音乐被渐渐引入高潮。苏焕的心已经完全融入了音乐中,声音也完全地放了出来:“听雨的声音,一滴滴清晰,你的呼吸像雨滴渗入我的爱里,真希望雨能下不停……”她的身体随着节奏轻轻地晃动着,表情悲伤。每次弹这首歌的时候,苏焕都会觉得自己站在雨中,绝望地徘徊着,似乎在等待着一个人,又似乎刚刚送走了一个人。“屋内的湿气像储存爱你的气息……”第二段高潮后的一个高音点上,苏焕的眼泪竟然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终于,最后一个和弦结束了整首歌,一滴晶莹的眼泪挂在了苏焕的脸上,在这个时候的苏焕,是最像女生的苏焕。都说音乐表达的是演奏者想要说的话,巧巧也在思考着苏焕想表达什么,为什么她就这么喜欢这首歌?她想表达一个女生的脆弱和无助吗?她想表达她曾经的寂寞和孤独吗? 演奏结束了,苏焕又恢复了“伪娘模式”,微笑着看着巧巧。“攻击值,140。”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巧巧在开学前看苏焕弹完琴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这次苏焕弹完了琴,她的头顶突然出现“140”三个数字,然后化成三道光,争先恐后地朝巧巧身上扑来。 “天啊!来真的啊!”眼看着三道光要冲过来把自己打成内伤,巧巧本能地举起小提琴去挡,但什么也没感觉到。 苏焕轻松地吹了个口哨:“我们的校长无聊吧?我一年级的时候也像你这样。”于巧巧的反应,还真是可爱呢……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应该保护好自己的乐器才是,只有热爱自己的乐器,才能成功地通过乐器演绎出音乐。听说上次巧巧的小提琴砸了齐安的吉他,齐安当场翻脸,换成她自己的话,应该会……自己不怎么对别人发火,通常都是背后捅人家一把吧……不知不觉想了好多,苏焕才发现巧巧已经把琴架好准备拉了,于是眯着眼睛等着巧巧“64分水平”的小提琴声。 巧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拉什么,架上琴后,脑海中竟然都是一个一个粉红色的小气球在蓝色的天空下缓缓上升,突然,一种甜蜜幸福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弹的是流行歌曲,那我也拉流行歌曲!缠缠绵绵的琴声漂浮在空气中,气球般缓缓地向上升,巧巧感觉是双手自己动起来了。这首曲子的小提琴版是在哪里听过的呀?竟然能用小提琴拉这么缠绵甜蜜的情歌,巧巧也觉得不可思议。每一个音都像泡在甜酒里,香香甜甜的,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巧巧左手的指尖还能感受与琴弦的美妙触感。“《棉花糖》攻击,93。”或许是受了这首歌的影响,巧巧在宣布的时候笑得也很甜。不过在成绩公布的下一秒,巧巧彻底石化——人家140,自己才93诶!败了败了…… 好,好甜的笑容……苏焕当场愣住。如果不是巧巧的技巧还有待磨练,在感情上也跟自己差不多了吧?如果面前这个女孩子能认认真真地学习技术,认认真真地感受音乐,肯定会比自己的攻击还要高的吧…… 自己的月光曲 第一回合,第二回合,第三回合。 苏焕笑着拉着巧巧的手,推开琴房的门:“没关系的不是吗?你的实力超乎了我的想象。”一推开门,门口趴着的男生女生全都像潮水那样涌了出来,一个叠着一个地哭爹喊娘。苏焕知道,他们都是想来打听巧巧的实力的。她的视线快速地从所有围观者的身上扫过,终于在拐角一个较偏僻的角落看见了那张倔强孤傲的脸——你果然来了吗?我自己,已经不自觉地习惯与你争抢了呢……说着,握着巧巧的手更紧了些。 “苏焕,于巧巧的实力到底怎样?”有不怕死的跳出来问。 苏焕顿了顿:不能说得太好,要给巧巧留个楼梯下;也不能说太坏,不然巧巧在学院里容易被人欺负……“诡异。”经过一轮分析,苏焕得出了两个字。明明是一个各科成绩看起来都不理想的学生,竟然会比自己的血值高,光是这一点就够诡异的了不是么?这个结果,不冷不热不上不下,但又确实是事实。 巧巧苦笑:自己的成绩如果公布出去的话,没准真的会笑倒一片呢…… 垂头丧气的巧巧就这样陪苏焕顶着千万道讶异的目光,走进了宿舍。 “哟~”苏焕像是刚刚从外面散步回来一样,轻松地和齐安打着招呼,“昨天和我睡得舒服吗?” 齐安的手一抖,本来轻柔优雅的击弦“哗啦”一下地变成了一个怪异的滑弦。她摸摸头:“啊哈哈……舒服舒服……”说着,手指又不自然地在指板上滑来滑去,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巧巧听着这些发颤的音符笑了:齐安真是坦率,坦率到她的琴声就像她的心声一样,直白得让人一耳就听出她在想什么。 苏焕笑笑,用手把头发全播到耳后:“你的古典吉他考得怎样?” “一般,92。”齐安低着头,有些沮丧地用手拨动着琴弦。巧巧听出这个旋律了,是贝多芬《月光曲》的伴奏部分,看似平静但其实有很大的波动存在。 “不错了啊~”巧巧跳上自己的床,双腿一前一后地摆着。 苏焕左手的拇指勾住口袋,用右手的大拇指指着身后的巧巧:“知道这个怪物单是乐器类的总分是多少吗?” “平均每门乐器的分数是47分左右,”没等齐安开口问,苏焕自己先回答了,“这六门乐器加起来有287分!就算我吉他再好还是得跟她差上一百多分!”看来苏焕已经临近崩溃了——自己辛辛苦苦地练了这么多年的吉他,竟然在血值上就输掉了! “就算再怎么诡异,我也赢得了她。” 一个淡淡的声音,带着点孤傲和清冷。沈婷越背着她的萨克斯站在门口,冷笑着看着于巧巧,或者说是看着于巧巧身后的苏焕。 她连手都没动一下,只抬抬下巴:“明天中午,就在操场上,敢么?” 巧巧本来交替踢着的双腿突然停下了,不是她愿意停下的,而是身体似乎被什么冰住了,动弹不得,她想张张嘴,可是发现没有声音。难怪只有苏焕敢跟婷越交谈!巧巧想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苏焕无奈地笑笑,脱下外套给快冻僵的巧巧披上,走到婷越跟前,笑着说:“我想——她愿意。”即使巧巧不愿意,眼前的这个女王也能逼得她愿意,她只是将结果说出来了而已。 外套上传来了一丝丝暖意,就像那种浪漫的偶像剧里男主角脱下外套给女主角披着一样,可惜的是,苏焕是个女生。巧巧已经发现了两人中的不正常,苏焕明明距离婷越只有半米左右,可是她们两个却像在两个海岸交谈一样遥远。还有就是苏焕的那个笑。苏焕平常笑起来的话眼睛是眯眯的,所有的目光都藏在浓密的眼睫毛下,所以给人感觉像个腹黑伪娘。如果苏焕看到什么真的很好笑的东西,则会捂着肚子像男生那样笑得很大声。而这次,苏焕笑起来时,眼睛似乎是要刻意传达什么,像两道利刃,冷冰冰地射向婷越。这种感觉叫做——皮笑肉不笑! 婷越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你能离我那么近。” “很远不是么。”苏焕锐利的目光终于黯淡下来。 “原来你知道的呀。”婷越也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给苏焕,然后径直走到她床位底下的下铺。宿舍有三张上下铺的床,婷越一个人睡门边那张床的上铺,下铺一般用来放东西——不过除了真的有需要,几乎没人敢把东西放在那里。婷越走到下铺,把背着的萨克斯轻轻地放下之后,开始擦拭,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很小心,似乎在对待着她的恋人——肯定的,像婷越那么优秀的学生,一定深爱着她的乐器吧? 苏焕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胸口微微地起伏着,等到婷越转身的一刹那,她用手扶住了床沿,慢慢地坐到巧巧身边。巧巧正想说什么,可发现苏焕的眼睛一直呆滞地望着自己的脸,把她的脸望得都烧了。 婷越去洗澡的时候,巧巧望着身旁的苏焕,发现她流了好多的汗。“怎么了?”巧巧有些担心。 苏焕用手抹了抹额头,望着都是汗的手心愣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我没事……”突然,“咔”地一下,她的脑袋磕到了上铺的床沿,捂着头直吸气。 齐安在一边用古典吉他弹着抒情的曲子,手指一次次的触弦都轻缓温柔,声音动听得像是竖琴般的流畅优美。巧巧猜想,这样的曲子估计又是什么罗曼史之类的曲子吧? 巧巧扶额,用手拨开苏焕湿淋淋的头发,轻轻呼气吹着她头上刚刚鼓起来的小包:“你被婷越她煞到了?”事实证明,靠婷越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能吧,”苏焕望着如此关切的巧巧笑了,又是伪娘般的温柔,“不过,撞一撞就清醒了。” 洗完澡后,巧巧趴在床上,翻着一本有关小提琴的书。今天自己真是不争气,曲子也没选好,技术也没练好。她用手打着拍子,嘴里轻轻哼着旋律——哎,如果小提琴在手上就好了…… “小心!”苏焕发现巧巧的床铺上银光一闪,立刻眼疾手快地翻过上铺的栏杆,跳到地面上,就在一瞬间内,她的手上多了一把小提琴。 “我的吉他~”正在弹曲子的齐安发现不妙,像某核武器降临一样,二话不说抱着宝贝吉他卧倒,然后死死地护住吉他。 “于巧巧!说过不要再乱用手链了!”正在写曲子的沭阳被巧巧吓了一跳,差点把一个小时的心血给删掉。 巧巧摸着头,抱歉地从苏焕手里接过小提琴:“sorry啦~”可手刚一接过小提琴,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随着记忆拉起刚才看见的谱子。 “这段加沃特圆舞曲小步舞曲卡农巴洛克外加歪门邪派的结合版拉的真不错啊!”婷越冷笑着“称赞”了一句。 巧巧红着脸——自己只记得这些曲子的一些旋律,所以只好混着拉嘛! “现在流行混搭。”苏焕笑着,抢过齐安手里的古典吉他,来了一段电吉他的solo,虽然古典吉他的声音较柔、轻,但是苏焕的手法确实精湛,尽管是这么舒缓的声音也能让人热血沸腾。 齐安不高兴地撇撇嘴:“喂!不要那么大力,琴弦要断啦!”说着从苏焕手里抢过吉他,心疼地拨了两三个泛音。 “不会的啦!”苏焕摆摆手,又是猛地一跳,跳上了上铺,床发出“轰”的一声闷响,竟然还没有塌。 婷越没有说什么,把书签默默地夹进书里,关上床头灯,看样子是打算睡了。巧巧见她如此冷淡,吐吐舌头,也关上自己的小灯,躲在被窝里。 这天晚上是换巧巧睡不着了。窝在被窝里的她觉得很闷,于是把头探出来,大家都睡了,月光从窗子斜斜地射了进来,像一条条洁白光亮的丝绸。她的心变得好安静,但是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似乎在向她慢慢地走来、走来,越走越近,一直到与她融为一体……这是什么声音呢?她的思绪放得很慢很慢,静静地享受着月光带来的安宁。是齐安用吉他弹出的《月光曲》,像月光一样,看似平静,但又有其他独特的情感在里面。是哀愁?是快乐?是低头思乡的寂寞?还是千里婵娟的温馨? 终于这次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小提琴毫无征兆地落到了巧巧的手里——她应该庆幸一下自己最近不怎么想弹钢琴。巧巧怔了怔,还是笑了起来,简单地换了一下衣服,走到了月光下。夜晚的爱莎学院十分幽静,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芳香气息,时不时地传来了一两声鸟鸣,在夜色中回荡着。找个吵不到人的地方的吧!巧巧想着,沿着记忆走到苏焕带她去过的小花园。 爱莎的小花园中心有一块草坪,虽然夜晚的学校里没有人,但路灯依然亮着。巧巧记得一点《月光曲》的旋律,凭记忆用手上的小提琴拉了出来了。巧巧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琴声变得柔和多了,没有想象中的刺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对着谁在拉,她对着月亮,对着树,对着小鸟,对着路灯,尽情地抒发着自己的情感。 风拂过她的耳旁,带来了一阵阵哀伤的琴声。琴声忽远忽近,似乎在与自己的主旋律和着。巧巧觉得那阵琴声平静之中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哀伤,她开始猜想着拉琴的人,那个人一定也是笑起来眼里还是带着淡淡的忧愁的人吧。 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巧巧问自己。 这真的只是意外 “巧巧,你在哪里?”这是迷迷糊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的巧巧听到的第一句话。 巧巧伸了个懒腰,趴在软软的草地上,闻到了小草的芳香:“我没事的,苏焕。” 答非所问!苏焕尽量平静了下心里的焦急与气愤:“于巧巧,你彻夜未归的到底去做了什么?” 彻夜未归?真难听!巧巧笑着把头埋在臂弯里,感觉还是昏昏沉沉的:“你以为呢?昨天我有艳遇啊?”说是“艳遇”,应该也算吧?自己的小提琴邂逅到了另一个比自己还要优美、还要哀伤的小提琴啊! “艳遇?”苏焕要是嘴里有饭,绝对立马喷饭。她又开始镇定自己——不对!于巧巧她不是那样的人! 电话那头的巧巧“呵呵”笑了两声,就把电话挂掉了。她顺便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钟:苏焕竟然早上六点就给自己打电话,太小题大做了吧……不过也是该回去了,昨天竟然就在草地上睡着了!巧巧拍拍身上的草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向宿舍走去。 早上六点半,巧巧准时出现在班级里。 “啊!于巧巧!”是沭阳的声音。果然不出巧巧所料,苏焕就站在沭阳身边。 苏焕走到巧巧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巧巧,突然抓住巧巧的肩膀,闻了闻巧巧的头发:“你昨天去了哪个荒山野岭?”巧巧身上的草香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其实根本不像荒山野岭的泥土味,但苏焕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生气——要是你让沈婷越给拐走了,那我可不救你! 巧巧感觉到苏焕温热的呼吸呼到自己身上,又不自觉地把苏焕想成了男生,身体不断往后缩:“我也不知道额……梦游!绝对是梦游!”如果是梦游的话,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吧? 绝对的借口!苏焕笑了笑,离巧巧远了一些,这个动作竟然让巧巧有了莫名的安全感。巧巧突然仰起头,问苏焕:“你说,月光代表着的是什么?”巧巧一直认为,月光就是这么清冽,像一条绸带一样,美丽、清澈。可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琴声,明明就是在告诉自己,他认为的月光是哀伤、凄凉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千个月亮,用一千种不同的光辉和情绪照耀着一千个不同经历、不同体会的人。 “我的月光呢?”苏焕眯起眼睛,仔细地思考着,“月光,夜晚……我想起了一首曲子呢……” “是什么?”巧巧好奇地问。 苏焕笑得很神秘:“不告诉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呢?坚强或者软弱?或许,还和自己手上的乐器有关系吧…… 整个早上,巧巧还像生活在夜晚里面,想着月光的事情,想着那个人的性格,她似乎有些急切地想描绘那个人的样子。周围的环境感觉就像夜晚一样寂静,她的心隔绝了所有的喧闹…… “于巧巧!”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巧巧头顶响起,“你能解释一下‘夜曲’这种音乐形式的特点吗?” 于巧巧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望了一眼拿着黑板擦随时准备拍人的老师,又趴在桌上:“有一千种答案……”夜曲,夜晚,月光,她又想到哪里去了呵! “你是昨天晚上没睡觉吗?给我打起精神来!”老师气呼呼地把黑板擦拍在她头上,拍拍身上的粉笔灰气喘吁吁地走了——巧巧班的女老师每次生气都像幼稚园的小孩子,打你一下解解恨就不理你了,这一点巧巧表示“很喜欢”。老师站在讲台上,又从抽屉里抽出一个黑板擦,扣在桌子上:“那苏焕同学,你来回答刚才那个问题。” 苏焕一直看着巧巧,突然被老师点名,一下子站起来:“夜曲……就是……”支支吾吾半天,竟然也说不上来。 “坐下,”老师扶额,“虽然你是学电吉他的,但是古典知识也应该要了解啊!”说着,一个黑板擦又从老师手里飞了出去,落在苏焕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中午就在这种昏昏沉沉的夜晚气氛中来临了。 “等等!”苏焕叫住了准备走出教室的巧巧,跑到她面前,拍了拍她头发上的粉笔灰,“你昨天真没睡啊?那决斗的时候可要提起精神了啊!” “会的会的!”巧巧捂住头,有点敷衍苏焕的意思——她真的很怕苏焕这种奇怪的关心,因为总是把她当成一个男生,感觉特别不自在。她跑到操场上,沈婷越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沈婷越望了她一眼,又是什么也没说,萨克斯已经出现在她的手上了。一直到看清巧巧身后的那个人,她才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惊讶神色:“……你来干嘛?” 苏焕笑着,再一次这样勇敢地注视着婷越:“我也加入决斗。”爱莎的校规里,并没有说不可以三个人决斗吧?一道银光,苏焕的手里多了一把红白相间的电吉他——看来,她是认真的。 “无所谓。”婷越假装得很随意,但是拿着萨克斯的手指却不住地轻颤着。“这次的话,用一回合制的,看谁战力高,谁就赢。”婷越说着——反正自己已经不想再看见于巧巧那诡异的分数了。 巧巧的召唤除了昨晚是例外外,一直都是那么惊天动地——“砰”的一声类似原子弹爆炸的声音,让爱莎的同学们不能不把目光都转移到操场那台钢琴和乐器的主人上。巧巧在众人的目光下,拼命地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惜这次跟之前和苏焕那次秘密的决斗不同了,她已经被“女王”的气场给煞到了…… 婷越连眼皮都没抬就开始吹萨克斯——虽然知道自己的战力是稳胜的,但是她骨子里不服输的“女王”气质却要求她主导着一切,即使是普通的决斗,她也一定要第一个吹奏。 巧巧没有接触过萨克斯,但她是打心里佩服婷越的技巧的。萨克斯的声音很低沉、悠扬,每个音符都有值得去细细品味的感情。每一个音符荡着的似乎都是深深的悠悠的眷恋。巧巧也很佩服婷越拿着这么大个萨克斯,竟然每个音都是层层叠叠的,似乎在整个乐句里都没有断过一样,要是让巧巧吹,绝对都断气了! 最后一个绵长的音符渐渐消逝,演奏结束,足足有161分。一阵柔和的光朝巧巧和苏焕以极高的速度飞了过来,巧巧还是习惯性地捂住头:“妈呀……这东西谁发明的?”——哎,在士气上完全输了啊…… 婷越演奏完了,苏焕低着头:“《罗密欧与朱丽叶》,对么?”之前婷越一直猛练到昏倒在琴房的就是这首歌,如今她已经能将歌曲如此完美地表达出来了,而自己……苏焕握着电吉他的手紧了紧:“第二个,我来吧。” 婷越没说话,苏焕知道,她算是应许了。苏焕的吉他声就这样突然地响了起来,她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勾出略显悲伤的前奏,显得有些高贵和孤寂。“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所吸引。我面无表情,看孤独的风景……”她的声音比唱《雨爱》时还要低得多,几乎都超过了女生的音域。巧巧总觉得这首歌在哪里听过,吉他声越来越密集,苏焕用手指拨了几个高音之后进入了高潮:“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绝望的歌词,凄凉的旋律,巧巧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随着苏焕悲伤的唱腔开始也变得伤心。间奏过后,巧巧的手指终于被这种悲伤带动,竟然开始在琴键上飞舞着,和吉他声融为一体。苏焕的吉他当主旋律,巧巧的钢琴则用琶音式的和弦伴奏陪衬着,天衣无缝的完美。到高潮时,巧巧竟然用右手的四个不断变化的音做基本伴奏,左手在低音部模仿鼓的声音。 “怎么能这样乱来!群殴啊!”有人小声地反对着,但是在这样凄凉的环境里,却似乎一点声音也没有。 合奏还在进行着,苏焕和巧巧头上的两个战力指标合成了一个,开始不断升高:100、110、130、160、200……婷越的手心也开始渐渐冒汗:如果以之前的战绩来看,苏焕140,巧巧75,合起来有215吧?竟然用这种过分的方法…… 苏焕用她特有的低沉的嗓音,唱出了一段段寂寞悲哀的歌词,真的让巧巧感觉到,夜晚的那种令人恐惧的黑,那种哀伤绝望的感觉。她的感觉像是催眠,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墓地里,她的眼神茫然了,手脚麻木了,但是手指还在弹奏着,用尽自己的全力去演奏。好美,好凄凉……战力升到了215,婷越的心“咯噔”地一紧,然后亲眼看见战力还在还不疲倦地往上升:250、290、370…… “……过三百了!怎么可能?”婷越的惊呼声被淹没在音浪中。然后,战力持续上升,结尾苏焕又反复回第一段,用吉他勾勒出之前所出现的主旋律,然后以一个琶音结束——就在这个时候,战力值正好停在500,不多不少。 全场一片哗然。 攻击效果出现了,是六道蓝黑色的光,交错在一起,在像发了疯一样地在三人之间横冲直撞。苏焕一个激灵与一道向她扑来的光束擦身而过,感觉到一阵刺痛,立刻把身旁还在发愣的巧巧拉开:“小心!这次是真的会伤人的!”蓝黑色的光越来越快了,渐渐地把三人包围在无边的黑暗中。苏焕凭感觉躲开了一道光后,把巧巧护住了:“连躲都不会!笨啊!”突然,一股急流从她耳旁流过,苏焕与生俱来的预感让她感到有些心慌,突然,她转头朝着风去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婷越!小心!”生死关头,谁会顾什么恩怨情仇呢? 婷越侧身躲开一阵光后也立刻趴下,嘴角微微地往上扬了扬:“谢谢了,苏焕……”不过,这么小声,只怕她还是听不到吧? 风,就这样刮了很久,把三个人的世界刮得像夜晚那样宁静、和谐。 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于巧巧!”在教师办公室里,老师把一块黑板擦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好好的对决,你添什么乱?”她林凤音在爱莎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今年爱莎的新生是不是都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来的啊? “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全是她的错啊……”苏焕想为巧巧解释。可是不是她的错是什么呢?是自己的音乐太投入、太迷惑人心了吧?可是这样说又感觉像是在夸自己…… 林老师直接无视了苏焕的解释,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块黑板擦拍在巧巧的面前:“还好这次大家都没有受伤,要是惹出什么乱子,你可是要被处分的!”林老师越说越气,直接把一箱子的黑板擦倒在巧巧面前:“去!给沈婷越道歉!” 这次巧巧可是老老实实地朝婷越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婷越。”都怪自己的一时冲动,让大家差点受伤。她认为,自己这次真的错了,所以连道歉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满。 婷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虽然一直不愿开口,但她在心里默默地承认,苏焕和巧巧合奏的《夜曲》,真的很好听。为什么呢?自己的演奏水平其实不在她们之下的啊…… 月光下,一个黑衣少年孤傲地屹立在那里。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小提琴,似乎是和黑夜融为了一体。少年望着月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琴弓架上琴弦,准备演奏,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怔,转过头去:“是你?”在少年的对面,站着一个少女。 “恩,是我。”站在少年对面的于巧巧咽了口口水——谁叫自打那天以琴声“会面”之后自己就开始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朝思暮想,搞得自己寝食难安的?哎,于巧巧,你矜持一点行不行啊? 少年微微地勾起嘴角:“我叫穆乔。”说完,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坐在草地上,又笑着拍了拍身旁的草坪,似乎是叫巧巧也坐在那里。 巧巧愣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你在心慌?”穆乔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提琴,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巧巧只好实话实说:“恩……我的某个同学一直很担心我半夜就这样跑出来……”这个叫穆乔的人看着就不是个好对付的……只不过,巧巧实在很感兴趣,能拉出这样哀伤琴声的人,是什么样的?她忍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个秀气的男生。 穆乔笑了笑,又继续拨弄着小提琴:“你在看我?”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巧巧,眼睛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他的睫毛很长,尽管脸颊上还带着笑容,但是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光彩,像蒙上了一层黑布,十分迷茫。 “天啊,好长的睫毛……”巧巧小声地叹了一句,发现有些不礼貌,又低着头收回目光。 “我听见了哦!”穆乔浅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其实……我的眼睛不漂亮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轻轻地把眼睛闭上了,然后闭着眼对巧巧笑了笑:“我的眼睛漂不漂亮、存不存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诶……你是……”巧巧很惊讶,“骗人吧,你一直都是面对着我听我说话的啊!”巧巧之前走近他,他就应该已经猜到自己是谁了,而巧巧坐在草坪上时,他的眼睛虽然一点光彩都没有,但是头还是随着自己的位置轻轻偏了偏的! 穆乔抚摸小提琴的动作顿住了,突然向后一躺,仰面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是啊,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是可以听的。你该不会没听说过吧?” 于巧巧也躺了下来:“你是爱莎的学生?”一个眼睛看不见的男孩,还能在这种学校里与其他正常同学们学习甚至决斗,可真是不容易。 “不是。”穆乔的声音很冷淡。他突然转过身,侧躺在草地上,面对着巧巧:“你叫什么名字?” “于巧巧。”巧巧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往后退了退。 “你长的是什么样子?”穆乔并没有介意巧巧的不自然,只是问完这句话之后他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问:“那个……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我想‘看’一下你的样子。”对于自己身边的朋友,他总得有个印象吧?可知道对方是外校的女生,穆乔也有些犹豫。 巧巧一惊,但是也想到穆乔毕竟是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如果是真心地想和自己当朋友呢?可是,人家是男生呢…… 穆乔察觉到了巧巧一丝的恐慌,立刻笑了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可以听你的脚步声来判断的!” 巧巧望着眼前的这个男生,他长得可爱又善解人意,完全不像是之前所听到的小提琴声一样低沉、哀伤,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再帮我伴奏一次好吗?”巧巧起身,手腕上又是银光一闪,一台钢琴落在了草坪上——还好是在草坪上,不然也不知道要弄出多大的声响。 “钢琴?”穆乔的听觉果然很灵敏,一下就听出了巧巧召唤的乐器,“你会弹钢琴?” “我会演奏的乐器,多得是呢!”巧巧笑着,直接站在钢琴前——恩,今天弹什么好呢?果然,早上想什么,晚上还会想弹什么吧?虽然当时完全没记谱,但是巧巧还是慢慢地在心里默数着节奏,又是一阵琶音式的和弦——《夜曲》。穆乔静静地听着巧巧的琴声,虽然已经没有了吉他和人声的配合,但是她仿佛还沉浸在凄美华丽的旋律之中。穆乔不为察觉地笑了笑,用小提琴拉出几个音符来配合。那把黑色的小提琴表面十分光滑,拉出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像一个饱经风霜的人在向你倾诉着他的悲伤,让人不禁感到沉重;而在音高的时候,则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发出的哀号,让人肝肠寸断。 这个时候,如果苏焕在就好了!巧巧听见自己的琴声和着穆乔婉转凄凉的小提琴声,静静地想着。穆乔并没有把念唱式的主旋律直接拉出来,而是选择了用一个一个悲伤凄凉的长音来迎合巧巧的琴声以及乐曲原本的人声。如果苏焕在的话,演奏会更完美的吧? 现在已经接近了中秋,月亮渐渐圆了起来,那种清冽的、寂寞的光辉,变得越来越无瑕。银白的光辉斜斜地泻在琴键上,黑白分明。如果,穆乔能看见这一切,那有多好呀!巧巧心想着,手指似乎是在月光上飞舞着、跳跃着。 于巧巧突然觉得,好想,好想在这里永远地弹奏下去…… 大清早的,苏焕简直就快疯掉了:“于巧巧你怎么又是彻夜未归!还害我打了好几通的电话!”今天,她可是已经提前穿衣洗漱完毕,准备随时冲出去“捉奸”! “我没有!”电话那头的巧巧偷笑着说,“我刚刚在琴房练琴没听到,我待会跑到操场上找你!”嘻嘻,苏焕简直就像自己妈似的,天天唠唠叨叨,这种编借口的小事还不是易如反掌?说着,巧巧一路小跑地从琴房方向跑到操场上,正好就在宿舍口看见了苏焕。 “你有这么用功吗?”苏焕望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巧巧笑了:这家伙终于知道担心自己的分数了! “当然!”巧巧喘着气说。自己平常在苏焕心里就是这种印象啊?真是的! 苏焕拍拍巧巧的背:“好啦,如果是练琴就没事了,不过得小心身体哦!” 真的很像我妈诶!巧巧想着,使劲地点点头,做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恩~”装嗲、卖萌,这些小女生对男生使的招数,巧巧算是全使上了!没想到苏焕还挺吃这一套的,竟然丝毫没有怀疑。 如果,一切都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那该多好呀…… 不可能永远宁静 爱莎学院出现了建校以来第一个中途退学的同学。 如果只说退学的话,爱莎应该已经有十几个同学因为各种原因而退学了,但即使是身患重病的黎秋,也是坚持读完了整个学期才无奈地退学。 第一个中途退学的人,正好在巧巧班上。那是一个性格比较孤僻的拉小提琴的女孩,平时在班上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她的突然退学,给全班带来了不小的轰动。那天,林老师走进教室,正式宣布了这位同学已经离开爱莎学院,教室里已经议论纷纷。 如果只是林老师宣布的话,那这场轰动只可能限制在巧巧班上,但是校长竟然对此做了一次特别的演说,让全校同学都知道了这个女生的遭遇。这个女生在琴房练琴时突然被人袭击,当场昏了过去,醒来时乐器手链已经被人偷走了。本来校长打算给她重新分发一条手链,让她继续在学校里学习的,但是这个女生已经把有关小提琴的一切都忘了,变得像是一个初学者一样。这种水平的学生,是无法在爱莎待下去的,就算爱莎愿意接受她,她也已经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无法继续学琴了。校长在大会上十分严肃地告诉所有同学,爱莎这次可能遇到什么大麻烦了,请大家保护好自己。也是由于这次袭击,爱莎本来打算在这几天举办的学生音乐会也暂时推迟了,这让许多跃跃欲试的同学感到失望。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琴房里的袭击是谁做的?爱莎的麻烦是什么?劲敌?大家提出了种种猜测。而男生们在这个时候也大展身手,想要保护自己身边的女生。 然后,第二次袭击就发生了。 这是一个性格开朗,在班级里人缘很好的男生,当他跟着几个死党在一起嘻嘻哈哈时,突然昏倒。这次对手似乎更嚣张了,不仅当着他的两个死党去偷走手链,而且被偷的男生还是一个小提琴技术较好的男生。那几个死党真的是亲眼所见,当男生昏倒时,手链已经不在了。最后,那个男生变得沉默寡言,最终也办了退学手续,离开了爱莎。 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都有遇害的可能!学小提琴的同学开始整天提心吊胆,将自己的手链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有些承受力差的女生,已经趴在同伴的肩头痛哭——也是,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不会在一瞬间消逝。爱莎的学生会已经自觉地组织起来,开始对这些学生进行一些保护措施。 第三起的时候,对方的目标转换了,是一个声乐部的女生。当女生的手链被突然地收走时,她连忙惊叫了一声,这个声音与传说中的海豚音频率相等,于是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爱莎,更引人注目。目击者多了,对方终于是露出马脚,有好几个同学看见一道黑光卷走了女生手上的手链,速度快得惊人。这个女生醒来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哭着跑走,第二天也退学了。 大家这次真的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班级之间、宿舍之间、同学之间都互相照应着,如果人多了,没准能像上次的女生一样露出什么马脚。苏焕也是,一直跟在巧巧身边,生怕巧巧出了什么意外。巧巧虽然觉得她很粘人,但是也确实需要多防范一下——自己虽然技术不高,但是袭击一次就有六种乐器,这不是“买一送五”呢吗?齐安跟沭阳则是除了上课就窝在宿舍里当“宅女”,据说她们已经在宿舍布置好了许多“武器”——什么大蒜啊、十字架啊、如来佛啊、耶稣啊、妈祖啊……把宿舍整得跟个宗教大杂烩似的。不过,放眼望去,也没有一个宿舍门口不挂十字架的。巧巧也暂时不敢去找穆乔了,不过在第一次袭击事件发生时,她已经在草地上留了纸条:学校这边似乎不怎么安全,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好。但是写完字条之后她又想起来穆乔是个盲人,于是还特意用小针在字上扎了一个一个的小孔——这样,他就能“看”见了吧? 中午吃过饭以后,齐安和沭阳又照例开始烧香拜佛,嘴里念着一些奇怪的咒语,一会拿来三炷香,一会儿又掏出一个水晶球,巧巧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就当是看耍猴了!突然,门被推开了,婷越一脸苍白地走了进来。 苏焕愣了一会儿,从床上跳了下来,跨过香炉和十字架还有一地的平安符,走到婷越面前:“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啊!”大家愣住了。苏焕跟婷越确实说过话,不过一般都是日常对话还有一些“哦”“啊”“知道了”“她会的”之类的,这种关心的话语还从来没见过。 婷越的嘴唇颤抖着,突然抱住苏焕,眼泪流了出来:“我……我……”这么女王的婷越竟然会哭?巧巧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苏焕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抓起婷越的手臂,那上面的银色萨克斯手链,已经不见了踪影。“在哪里?有人看到吗?”苏焕问,如果有人看到,或许还能找到什么线索,顺着线索摸下去,婷越想再吹萨克斯应该不是问题。 “在食堂里……但是……”婷越的声音哽咽了,“但是……我没喊……”这个时候的婷越,终于是坚强不起来了。 苏焕摇晃着婷越的肩膀:“笨啊!你真的以为这次是你自己能挺过去的吗!”当年,自己就这样硬撑过来,心里受的伤有多深,她能知道吗! “我错了……我……”婷越紧紧地抱住苏焕,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巧巧想起之前她擦拭萨克斯时那种爱惜的神情,似乎也能体会到她的痛苦——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男朋友甩了吧? 之后,就有同学见此情景跑去告诉老师了。而沈婷越成为第四个被袭击者的事情,也传开了。 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婷越还是很从容,仿佛她仍然是那个成绩优异的沈婷越,那个女王沈婷越。大胡子校长平静而又安详地望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女孩:“你的家长呢?” “我不想退学,我要继续留在爱莎。”婷越说得直截了当。 “你知道你自己的技术吧?” “恩,知道。” “那又为什么要留下呢?一个没有战力的同学在班级里会被不断排挤这一点你也知道。” “请您听我说,”婷越就像是在参加演讲比赛一样从容,“我们来爱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技术的高低,而是那颗爱音乐的心。虽然一点技术也没有,但是我还是热爱音乐、渴望音乐的。我知道我现在的水平已经无法在学校立足,但是我还想继续吹萨克斯,如果就这样放弃的话,我会感到不安。所以,哪怕会受排挤、受欺负,也请让我继续学习萨克斯!拜托了!” “好!我喜欢这种答案!”本来严肃的校长又吊儿郎当起来,绷紧的气氛霎时松开了,“我能保证让你继续学习萨克斯,只不过,努力都要靠你了,知道吗?” 婷越高兴得简直像个孩子:“恩!谢谢校长!”她向校长鞠了一躬之后,走出了校长室。她的手里拿着新的乐器手链,手链银光一闪,之前那个熟悉的萨克斯又重新回到了她手里——乐器是随着主人的心而改变的,当你的心发生变化时,尽管是同样的乐器也会演奏出不同的声音;而当你的心仍旧坚定不移时,尽管是两个不同的乐器,还是能吹出跟原来一样的音色和感觉。婷越仍然是轻轻地、爱惜地抚摸着萨克斯:黎秋,我对你的感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坐在校长室里的校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么热爱音乐的孩子,只怕重新拾回梦想,也不是难事吧?只不过,他不会再让自己的学生这样一惊一乍的了,作为校长,他也是时候要站出来了! 巧巧从琴房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婷越,也正好看见了她手上的新手链。她欣喜地围了上去:“手链找回来啦?恭喜啊!”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婷越上次在宿舍大哭,巧巧突然觉得,其实婷越也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有喜怒哀乐,也需要别人关怀。渐渐地,大家在安慰婷越的过程中,也不知不觉地开始和婷越说话了。 “这是新的,技术还是菜鸟级别。”婷越说这话的时候很淡然,似乎并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 巧巧脸上的笑容收住了:菜鸟级别?那要怎么在爱莎的初中部待下去?做这个决定,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啊…… “于巧巧,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婷越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巧巧。没等巧巧反应过来,她就主动把巧巧拉近自己的琴房,关上门:“你有想过你为什么要学那么多乐器吗?” “什么?”巧巧睁大了眼睛——婷越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啊? “你有没有想过,这六样乐器,你真的都有用心去学吗?”婷越再次强调。 巧巧愣了愣,如实地告诉了婷越:“钢琴是我最早学的乐器,中途我还曾经放弃过几年,但是最后才发现自己是真心的喜欢;小提琴是看电视的时候觉得有趣,也一直学着坚持到了现在;长笛是妈妈一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玩了一年就放下了;之后我觉得竖笛跟长笛差不多,吹了半年也停了;鼓是在钢琴停课时练过,但是只把节奏敲准了,却完全没有任何的技巧;歌唱的话,从小就喜欢,有时候闲下来还会唱上几句,音准也就是这样渐渐练好的呢……你为什么问这些?”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得那么详细,只是她想,婷越在这个学校里学得比较久,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你学多,为什么不学精呢?”婷越的语气带着些教训的感觉,“你不觉得,当你的乐器学得多了,反而更迷茫了?有一些东西,完全是不必要的!”说着,抓起巧巧的手臂,指着长笛、竖笛和鼓的三条手链,当着巧巧的面把它们拆了下来:“比如,这三条,完全没有用处!如果要更大幅度地提升战力的话,你就必须得这样——”说着,她将三条手链紧紧攥在了手里,然后张开手掌,手链消失了。 巧巧捂住了嘴巴:“它们怎么消失的?”更奇怪的是,如果婷越捏碎的是钢琴、小提琴和歌唱中的一种,她绝对会比现在还心痛,而为什么,自己真的像她所说的一样,要不要这些乐器也无所谓了呢?…… “这三条手链其实不堪一击,因为它们的战力本身就不强——于巧巧,小猫钓鱼的事情,你到现在还不懂吗?”婷越看到巧巧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悲伤,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成功了——有时候,舍弃一些东西能让自己得到提升! 小猫钓鱼,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还不懂吗?做事情不能三心二意的,必须得集中啊!巧巧望着仅剩的三条手链,似乎懂得了什么——自己心里的音乐,在太喧闹的心灵中,是容易迷失的。 那么,自己的音乐,自己的月光,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咖啡屋的约会 “巧巧,你的三条手链呢?”上学的时候,苏焕终于发现了一些不正常。 巧巧愣了愣,吐吐舌头:“我自己不要了!六条手链的话,我的目标太大了!还是把战力小的去掉比较安全!”如果说是婷越捏碎了的话,只怕苏焕又要唠唠叨叨地问来问去吧? 苏焕看了看,战力最高的三条确实都还在,终于是放心了:“也是,不过三条手链的目标还是大了点,你以后还要小心啊!”如果是拥有三条手链的人,爱莎还是有不少的,巧巧也算是安全了点。 “《雨爱》、《夜曲》……”巧巧突然叨念起来,“苏焕的音乐已经有了风格了啊!”哪像自己,一会儿去拉《小白菜》,一会儿又是《棉花糖》,一会儿又跟着苏焕拉《月光曲》,还给《夜曲》跑去做伴奏…… 苏焕顿了顿,转过身来:“巧巧,你的心情不好吧?”平常的于巧巧,绝对不会问到这么“深”的问题的。 “哈?”巧巧吓了一大跳——苏焕这样突然言中,还真像穆乔。说到穆乔,人家可连神色观察都不观察,直接听你的语气、呼吸甚至心跳就能判断! “这几天确实挺紧张的,我们去学校咖啡屋坐坐吧?”苏焕二话不说地就拉着巧巧往咖啡屋的方向跑。 一阵浓郁的咖啡味飘来,巧巧的下巴又与久违的地板见面了——我的个天!学校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走进咖啡屋,一阵柔和的音乐传来,让人无比的放松。是萨克斯名曲《回家》,整个音乐似乎充满了生机与绿意,尽管时节已是落叶纷飞的秋天,但巧巧却仿佛能闻到草木新生的芳香。想到萨克斯,巧巧又想起了婷越,那个冷傲坚强的女生,她现在还在琴房里苦练着吧?她的音乐是什么样的呢?缠绵中又带着些 简单地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份蛋糕,巧巧和苏焕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互相盯着对方——如果有人说这是一对青涩的恋人正在约会,巧巧绝对会立刻召唤出自己的钢琴小提琴砸死他!服务生端上两杯浓郁纯正的咖啡,苏焕喝了一小口后,微微抿了抿嘴:真是苦涩呢……她望着呆坐着的巧巧,歪头笑了笑:“要不要吃蛋糕?”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小块的蛋糕,是点来配咖啡用的。一大块的奶油上嵌着一颗草莓,不光造型可爱,那股诱人得可以迷倒千万少女的香气,彻底把巧巧给放到了。巧巧迟疑了一会,舔舔嘴唇:“恩。”“我喂你!”苏焕温柔地一笑,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送到巧巧嘴边。猛咽着口水的巧巧再也不管什么面子了,“啊唔”地一声就把蛋糕吞到肚里。 苏焕望着满脸奶油的巧巧,突然笑了:“我就是喜欢这个样子的于巧巧。”要是别的女生,肯定会因为怕发胖而拒绝的,眼前的这个女孩却只是单纯地贪着甜——唉,也就是这种性格,才让她有些冲动,经常惹祸吧? 巧巧发现苏焕说完话后一直盯着自己看,微微愣了愣,对着玻璃照了会儿,才发现镜子上映着一个白胡子的“圣诞老人”——苏焕该不是在笑话她吧?她拿起纸巾,把脸擦得干干净净,坐得端端正正的:“于巧巧是这个样子的!”哈哈,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懈可击(当然,是自以为的)了,看她怎么说! “我喜欢的于巧巧,是个天真、绝对会信任别人的于巧巧,是个有些粗心、却总是拼命努力的于巧巧,是个爱帮倒忙、到处闯祸、道歉时却诚诚恳恳的于巧巧。我第一天就遇见了这个于巧巧,她傻到不管自己是在围墙上而匆匆忙忙地摔下来,傻到以为我是男生,傻到又从我的怀里摔下来。她爱交朋友,为了交朋友愿意死命讨好,却总是落得个相反的下场。她敢爱却不敢恨,拿得起又放不下,被人家伤害总是呵呵一笑就把之前的不快当做浮云,却总是让旁观者担心。她的音乐明朗、投入,似乎有一种生命力在……”苏焕说了一大串,把巧巧说得愣愣的:苏焕她到底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呢?可自己,就是这样的啊!苏焕这么一说,巧巧突然明白了许多——自己的容貌,是需要一面镜子来反映的,而苏焕,就是她的镜子呀!想到苏焕平常对自己的百倍关心操心担心,巧巧拿着的勺子有些不安地在咖啡中搅拌着:“苏焕,原来你对我这么好的……” “想开了就好了啊!”苏焕还是那个一如既往的微笑: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就被这个单纯、率直的女孩打动了啊! “我……我还想再确定一点……”巧巧的头越埋越低。 “说吧。”苏焕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溺爱。 “你真的是女生哦?”巧巧的声音发着颤——自己的问题可真变态!不过这样还不是为了人身安全嘛!。 苏焕听了这个问题,脑门上滑落一滴巨大的汗珠:“恩。” “那……你也不是同性恋哦?” “……不是。”苏焕顶着满脑袋的十字路口回答:或许她当初应该再说一句,于巧巧的天真使她的大脑白得像一张纸,而且白得让自己很想死! 巧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安心地喝掉了整杯咖啡:“那我就放心了!” “啪”地一声,苏焕手中的咖啡杯碎尸万段。苏焕望着自己的手——呃,刚才可能太冲动了点,还好手指没有伤到,不然就没法弹琴了。她望着自己的“杰作”,笑了笑,对巧巧丢下一句:“以后不要得罪练吉他的人,这种指力要害死人的!” 巧巧一个人坐在咖啡桌前——貌似,今天苏焕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她一愣一愣的。 一旁的服务生立刻凑了上来,优雅而又礼貌地朝巧巧笑笑:“两杯咖啡各25元,小蛋糕20元,还有一个咖啡杯50元,总计120元,请您买单。” 巧巧望着账单,立刻晕了过去——难怪苏焕走得那么快!原来是要自己买单啊!我的个天,爱莎的咖啡屋是黑店啊! 知道了好多好多 巧巧回到宿舍,看见苏焕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上铺上拨弄着手指——估计是她刚才捏爆了一个咖啡杯,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吧。巧巧满脸怨恨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我说爱莎怎么办了这么久还没倒闭嘛!原来就是靠这些赚钱的啊!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抱着吉他的女孩走了进来。一进门,女孩就对上铺的苏焕喊到:“学长!吉他用完要记得召唤回去啊!”声音很轻柔、甜美。 正在拨弄着手指的苏焕“哦”了一声,手一挥,女孩手中的吉他就不见了。 “都这个时候了,学长不怕手链被收走吗?”女生耸耸肩,笑了笑。 苏焕的动作顿了顿:“躲也没用啊!”手链被偷走的事情还一直发生,退学离校的同学越来越多。当然,苏焕清楚,除了婷越,其他人都在退缩,都以“没有手链”为由放弃了音乐。人,就是这样吧?一旦有了退缩的借口,自己的心就会完全暴露,然后就顺着这个借口放弃。婷越不是这样的,她有原则、有主见、坚忍倔强。或许,婷越一直都是自己的崇拜对象,从来没有变过…… 齐安随意地用手拨拉了几个弦:“小依最近琴练得怎么样?” 那个叫小依的女孩笑了笑,召唤出一把淡粉色的民谣吉他,微笑着用左手在指板上按了几个和弦,右手拨出几个音符,笑容依然甜美:“如你所见,就是这样了。” 巧巧对那把粉红色的吉他很有好感,凑到了小依身边:“给我试试行吗?” “你是……于巧巧?”小依打量了一下巧巧,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点,最后还是友好地把吉他递给巧巧。 巧巧接过吉他——额,这东西应该跟小提琴差不多吧?用右手拨了几个空弦之后,巧巧也学着苏焕她们的样子用左手在指板上按弦。这把吉他的指板是玫瑰木的,摸起来特别舒服,只不过当巧巧把手指按下去之后,就禁不住要惊呼一句:“天!”虽然觉得跟小提琴差不多,但是吉他怎么这么难按…… 在上铺的苏焕忍不住笑了出来:“吉他有品柱,弦离指板也比较远,按着当然痛啦!”想自己当初练吉他的时候那阵“腥风血雨”啊…… “学长的电吉他也挺好玩的啊!”小依歪头笑笑,笑容甜美得仿佛能融化一切。 转眼间,苏焕红白相间的吉他又回到了她手中。她拨弄了一下效果器,问小依:“电吉他的声音很酷吧?” 小依仰起头,望着苏焕手中的吉他:“不过,我不会用拨片呢!” “谁说一定要拨片的啊?”苏焕笑了笑,用手在指板上快速地移动,手指已经快得看不出什么动作,只听到一串串激昂的乐声传出。 “我还是练好我的琴吧!”小依低下头,谦虚地笑笑,正准备走出宿舍,突然遇到了刚进门的婷越。她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苏焕说:“那个……你记得我奶奶的病吧?” “恩,怎么了?”苏焕感觉有些不安,似乎脑海里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在不断跳动着 ——不对,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忘记他,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前几天手术了,我趁周末去看了她,遇到了黎秋……”小依的头一直埋得很低,其实她害怕的不是苏焕,她怕的是她身后那个傲气的人。 苏焕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真的很想叫小依立刻就出去,不要在她面前提黎秋。她定定神,没有说话。 “然后呢?他身体状况怎么样?”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婷越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么担心过,至少在巧巧认识她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是对所有事漠不关心的。巧巧想起第一天齐安给她的提醒——婷越崇拜黎秋。听说黎秋就是学萨克斯的,看来,黎秋真的就是婷越的偶像呢! “他基本上康复了,”小依的眼里也带着一丝的担忧,“只是……他不打算回爱莎了。” “为什么?”苏焕终于开口问了。虽然自己已经说过今后与这个人没有一丝的关系,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疼?曾经的他,是多么热爱萨克斯,他的音乐是多么深沉而又迷人,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我看见他穿着别的学校的制服,黑色的西装,左胸口还有校徽!”从小依的语气来听,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其实小依自己也觉得纳闷,黎秋在爱莎中这么优秀,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左胸口有校徽,那就应该不是像爱莎这种神秘的私立音乐学院。爱莎没有校服,就是因为担心爱莎学院及乐器手链的事情被公布。黎秋去的,应该只是一所普通的初中。可能,他已经放下萨克斯,像每一个平凡的初中生一样在为大考小考忙碌……”沭阳推了推眼镜,分析道。 苏焕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可能!黎秋他这么热爱音乐,你们都看见的吧!”他的那种坚持不懈,感染到了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去激励另一个人继续走自己的音乐道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面临的那种悲痛与绝望,但是他还是在努力,他的乐声还是如此深邃动人。 婷越听了这句话,突然哭了,像上次手链被偷走时那样,哭了。她也知道黎秋的那种坚持,她也知道黎秋未达目标的遗憾,可为什么……她是一个比较相信事实的人,事实摆在眼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像当初,手链没了就是没了,大不了可以再从头练。可这次的事实,却那么残酷。如果黎秋真的那样,满怀怨恨地放下了手中的萨克斯,不知道她会不会崩溃?那种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一样,五雷轰顶。 巧巧觉得宿舍里的这种气氛很奇怪,带着一种奇怪的熟悉。她想起开学时大家得知黎秋转学的那种悲伤气氛,像一阵黑压压的浓雾,闷得她喘不过气。如果说开学时这种气氛使她尴尬,那现在,她也被带入了这种悲伤之中。 大家都静静地站在宿舍里,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巧巧也不知道,这种气氛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只觉得她们这样悲伤了好久好久…… 黎秋到底是谁?巧巧真的感觉有些迷茫。当初自己就稀里糊涂地接到录取通知书,然后代替了这个因为疾病退学的男生。她做的,仅此而已。可为什么,因为自己代替的是黎秋的位置,就要遭许多女生的冷落,就要像命中注定一样跟婷越决斗?她做错了吗? “苏焕,黎秋是谁?”终于有一天,巧巧开口了。苏焕是个好女孩,尽管巧巧代替的是黎秋的位置,她仍然没有讨厌巧巧,尽管有些啰嗦和唠叨,不过她却是永远在关心着巧巧的。婷越疏远巧巧,是因为婷越崇拜着黎秋,那苏焕离自己那么近,应该只是黎秋的普通同学吧?这样的话,问她也比较不容易尴尬。 苏焕的步子顿了一下:“你问他干吗?” 巧巧突然觉得从开学到现在,真的过得很委屈,她低着头,眼角已经开始湿润起来:“就像你说的一样啊,我敢爱又不敢恨,拿得起又放不下。我在外面,也是知道大家怎么看我的。比不起黎秋也好,不是上流人士也好,是会六种乐器的怪物也好。最近一直被说给爱莎带来灾难的我都忍着,因为我是来这里认识更多的朋友的,不是来吵架的。我想向别人展示出最好的我,我一直很努力,像是在赎罪一样地拼命。可是我做错什么了?就是因为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书,然后到了这个学校,正好顶替了黎秋的位置。苏焕,你说,我做错什么了?” 苏焕没有想到巧巧会说这些话,但毕竟,她却是是无辜的。她一开始不知道黎秋,却要顶替着这种“替代品”的称号。回想一下,自己当初又是为什么要和巧巧走得那么近?眼前这个眼泪汪汪的女孩,或许还不知道吧……苏焕怜爱地摸着巧巧的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就让我告诉你吧……”真的,这一切都该结束了,任何玩笑、任何恶作剧都该终止了,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也给别人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 苏焕抬起手臂:“你看。”她的手臂上是一条银光闪闪的吉他手链,还是像她们第一次邂逅时的那样光彩照人。“这里,本来还有一条手链的。”苏焕笑着,指着吉他手链旁边的地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苏焕的开头让人匪夷所思,但整个故事,确实是从那条消失的手链开始的。 “在六年级的时候,我被婷越邀请去学萨克斯。认识了许多同样是吹萨克斯的同学,黎秋就是其中一个。当时黎秋的技巧已经是出神入化,在萨克斯部中受人敬仰。慢慢地,我就开始注意他了。每个女孩在这个时候都会默默地暗恋上一个男生,只不过不会说出来而已,我也是,守口如瓶。 “突然有一天,婷越偷偷告诉我,她喜欢的是黎秋。我才发现,每次从琴房出来时,婷越总是会碰到黎秋,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针一样地刺着我。那个时候的我靠着这种男生性格跟黎秋走得很近,我再也无法忍受他们的这种暧昧,就是这种嫉妒,让我冲破了这种守口如瓶。有一天,我就跟他说了……” 巧巧只听出了两个字——混乱!爱莎的学生早熟就算了,为什么苏焕会喜欢黎秋?如果苏焕喜欢黎秋的话,为什么苏焕没有讨厌过自己? 苏焕没有注意到巧巧的不解,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然后,我们就交往了一阵子。最后,黎秋对我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这真的使我感到意外。黎秋说……我真的太像一个男生了,他说,我们永远只能到朋友关系……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借口,愤怒地朝他胸口打了一拳,扭头就跑。我能清晰地听见他的背部与地板的撞击声,那一拳真的很狠。之后,黎秋得了心脏病的消息就公开了,据说是因为在学校突然的病情恶化。”不管所说的一切是多么的揪心,苏焕还是尽力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她说过,她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而哭,永远不会。 原来苏焕算是黎秋的仇人啊!难怪她不讨厌自己。——巧巧这个念头一出现,就遭到了她的抹杀:呸呸呸,说得真难听! “我不恨他的,相反地,离开之后我一直想他,甚至连重新拿起电吉他时也在想他。这种想念很苦、很涩,让我的每一个音都变了味,不管我怎么调试,都还是那样,无精打采又带着浓浓的悲伤。整个暑假我其实都在琴房练着,我发誓要把我的吉他练到出神入化,我发誓我要攀上爱莎的顶峰,与黎秋光明正大地决战,把我们一切的恩怨全都还清。然后,你来了,我就知道有人要退学了。幸亏你的头脑比较简单,遇见我的时候竟然没有怀疑我为什么暑假会到学校。 “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预料到一切,我预料到你将会被所有人排斥。当知道你所代替的是黎秋的位置时,说实话,我真的很恨你,似乎是你带走黎秋似的。但是,为了改变自己,我开始强迫自己跟你成为朋友。我学会了用微笑掩饰一切。但是后来,我真的慢慢发现自己被你打动了,我对你的笑,都是真心的笑。”说到这里,苏焕对巧巧露出了一个阳光的微笑。巧巧认得,这是苏焕偶尔露出的笑容,如果她是这样笑着跟自己说话的话,表示她真的是很开心。这个笑容真的很像一个男生在进球之后露出的得意的笑,在和喜欢的女生说话时候阳光的笑。说苏焕像男生,黎秋真的……不怎么过分。 巧巧觉得自己一下子听了好多好多的话,她是第一次当了一个倾听者,静静地听着一个受伤的女孩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故事讲完了,苏焕也轻松了不少,似乎是氧气一下子就充满了整个地球,阳光又变得清新亮丽,眼前的人也变得懂事了不少——这段时间,真是委屈她了呢! 自己从来不会哭的。苏焕想着,同往常一般,轻松地走在路上。 花花世界 周末,爱莎的学生要么趴在宿舍里侃大山;要么在琴房里苦练;再要么,就像巧巧一样,翻墙出去逛逛外面的花花世界。 听了这个开头,正在不顾形象翻着墙的巧巧跳出来(或者用滚下来更合适?)抗议——我这不是逃学!我也不是为了逛逛外面的花花世界! 费了老大的劲,巧巧才翻过爱莎高高的围墙,然后直接摔倒了围墙外的沙地上——是的,这是沙地,不是美男的怀抱,也不是柔软的草地,更没有所谓的弹簧垫。 在山路上摸索着前进的穆乔听到了一声“哎哟”,笑了笑,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巧巧!”今天,是他约她出来逛逛的。他大概判断了巧巧的位置,伸出手想要拉她一把。 巧巧看见穆乔要拉他,不知怎么地一紧张,自己站了起来,尴尬地笑笑:“不用了。”自己还要一个盲人拉,这不是说不过去吗? 穆乔的手停在空气中老半天,才慢慢地收了回去,他的神色有些失望:“其实……你可以把我当成正常人的。” 巧巧觉得这句话她就是听不懂——可能就跟苏焕所说的一样吧,自己脑子比较白!她“呵呵”笑了几声:“我们走吧!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的吗?” 穆乔笑了笑,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慢地陪巧巧走了下去。他的手虽然还在不断地摸着周围的石壁,但是表情很淡定,似乎这条路就是他从小走到大的。巧巧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到学校来时候走的那个累,可没想到穆乔带着她走的这条路要更近些——好呀!这种近道竟然就没有在录取通知书上标出来,真是过分! “真是谢谢啊!”巧巧望着不远处的马路说,“爱莎真的很封闭啊,害得我们都喘不过气来了。” “没什么。其实,普通的中学生比我们要苦得多。据我所知,爱莎的学业算是轻的了,普通的初中可不像小学那样轻松。”穆乔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他仍然一心一意地靠着触觉和听觉来分辨着脚下的路线。 “那倒是!”巧巧点点头:要是自己成为那些普通的中学生,那可不是百分制的问题了吧? 两个人就这样轻松地聊着天,走到了闹市区。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了起来,不过巧巧却不觉得烦躁,她看到这样热闹的大街,反而更兴奋了一点——她在爱莎被关了这么久,今天终于闻到人味啦——额,不对,自己又不是关在动物园里的狮子……巧巧扭头,看到了身旁的穆乔,脸上的神色还是这么沉着淡定。之前在走山路的时候他还在用手试探着周围的石壁,可到了城市里,他反而更自由些,将双手放在口袋里,跟视力正常的人没什么两样。 走了一会儿,穆乔突然停了下来,害得巧巧差点一下子撞到他的背上:“干嘛突然停下来?”穆乔指了指脚下的盲道,对巧巧笑笑:“要不要闭上眼睛试试看?”巧巧望着脚下的八条杠,有些难为情:“额……会摔倒的……”听说像穆乔这样的人,都是要经过长时间的试探才能熟悉盲道的,自己闭上眼睛只是个“初盲者”,绝对会摔跟头的! “用你的感觉,顺着这八条杠走。专心感受一下盲道的凹凸,就可以踩准了。”穆乔“看”出了巧巧的焦虑,温柔地指导着她。巧巧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好温柔,跟穆乔那种悲伤绝望的琴声完全不同。如果没有失明,他应该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吧?巧巧只觉得有了一种强烈的依赖感和信任感,轻轻地把眼睛闭上——相信一个盲人,或许在平常是很可笑的,但是穆乔就是有这种令人可以信赖的能力。 巧巧把手伸直,在空气中一通乱摸,那样子特别像个僵尸上街。穆乔感觉到了一阵柔和的气流轻轻地拂过他的发梢,三两下就握到了她的手:“我带你走就是了。”巧巧脸一红,觉得自己刚才可真傻,老老实实地被穆乔牵着走:哎,也不知道别人看到这幅景象,会不会想起遛狗呢? 闭上眼的世界,很黑,很不安全。巧巧一开始感觉自己的身边处处都是危险,踩在盲道上慢得像只乌龟,穆乔也很有耐心,慢慢地领着她走。巧巧能感觉到,穆乔那双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感觉有些安心——哎呀,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通电”吧? 穆乔用心地领着巧巧踩盲道,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在巧巧的心里已经成功地成为了一个“电源”,而他的手臂,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导电体”。当时的他,在黑暗中是多么希望有一双手来扶着自己呢,自己这样拉着她,她会更安心一点吧?现在握着这只因为拉小提琴长了薄茧的小手,他也感到安心呢…… 走了一会儿之后,穆乔突然说了一句话:“我们刚才过马路了。”发呆半天的巧巧终于是反应了过来——难怪刚才觉得有些奇怪,不仅有一阵一阵的风,而且穆乔还一会儿拉自己,一会儿推自己的。过马路诶!自己生平第一次闭着眼过马路诶!——要不要开一个庆祝派对?要不要在全校广播?要不要给我发张奖状?(于巧巧这孩子还是抽风了啊……) 她一睁眼,阳光就争先恐后地霸占了她的视线:“哇呀,好亮!”穆乔听到“好亮”这个词,手不经意地紧了紧:“不要一下子就睁眼啊!” 巧巧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低下头之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眼前还是刚才的那片黑暗,一望无际,像是突然被一块黑布给蒙住了眼睛。这次她可是真怕了:“那个……穆乔……我看不见了……黑掉了……”自己该不会就因为这样就……瞎了? 穆乔的额头不禁冒出汗来,他凭着记忆,摸索着找到了附近的一块石凳:“不然你先坐着休息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巧巧能感觉到,穆乔是把她带到了树荫下的一块石凳,她坐在那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个……真的没事吗……” 穆乔自己也答不上来了:“一般都……没事吧……”这种事情,谁敢说呢? 渐渐地巧巧能看见穆乔黑色的西装裤了,先是模模糊糊的,之后就渐渐地看见了他黑色的小西装,领口折得整整齐齐,连领带也绑得很标准——对了,这几次遇见他,都是看见他穿着这件衣服吧?随着视力的恢复,她看清了穆乔胸口徽章上的字——枫夜音乐。徽章上画着的是一个高音符号和低音符号的结合体,看起来十分高雅。“穆乔,”巧巧抬起头,问那个睁着眼睛焦急地“看”着自己的人,“你很喜欢这件衣服吗?” “你看得见了?”穆乔欣喜地笑着,愣了愣,用手拉了拉领带,“这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啊,校长说要一直穿着的。你们爱莎就没有校服对吧?” “哦……”巧巧望着徽章,还是觉得有些不明白,“枫夜音乐是你们学校的名字吗?” “恩,我也是就读音乐学院的。”穆乔点点头。 难怪小提琴拉得那么好!巧巧想着,揉揉刚刚“复活”过来的眼睛:“对了,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突然看不见了。”真的很吓人诶! 穆乔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眼睛如果遇到强光的话,会造成暂时失明的,这点常识都不知道的话,你要怎么自己在爱莎待?” 我有苏焕啊!巧巧这句话正准备说出来,不过又立刻被咽了下去,变成了:“原来还有这么多道理的啊!我还真不知道呢!”唉,苏焕同志,对不起啦,舌头擅自改变了行动,也不关我的事! 巧巧这次可再也不敢闭眼了,穆乔也没有强求她,说要带着她去一个地方。脚上还能感觉到盲道的轨迹,于是巧巧就给眼睛换了个职位——此时的她,一直盯着穆乔胸口的徽章发愣: 枫夜音乐学院,是不是来抢爱莎的饭碗的啊? 旋转木马和八爪鱼 市中心的游乐场里,每天都有惊叫声和欢笑声。正值周末,有许多学生、三口之家与甜蜜的恋人都趁着短暂的周末放松一下。人山人海的游乐场上空,有一串串气球随着空气不断地向上飘,飘过了整个城市最高的那个摩天轮。 此时的巧巧听着快要穿破耳膜的尖叫声,双腿开始发软:“那个……干嘛带我来这里啊?” “玩嘛!”穆乔笑得很孩子气——是呀,也只有在这个充满欢笑的地方,他才能好好地摆脱一切,好好地笑一笑。 身旁云霄飞车刚刚绕了一个弯冲下来,那边的摇头飞椅上又下来了几个狂吐不止的人,鬼屋里传来一阵阵恐怖的鬼叫和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这里不是游乐园,这里简直是地狱!呆在这里自己会死的!“我……我不敢玩诶……”尽管很怂,但是为了生命安全,巧巧也一定要说。 “哦?”穆乔歪头想了想,没有嘲笑巧巧,“那就玩些轻的咯!旋转木马什么的……”又怕巧巧觉得难为情,补充了一句:“其实云霄飞车什么的我也不能玩啊,毕竟我看不见嘛!” 旋转木马?这个可以!巧巧立刻拉着穆乔,穿过人群,跑到了一个十分梦幻的地方——一匹匹五颜六色的木马灵巧活泼地跳跃着、奔跑着,似乎要去载王子和公主到另一个美丽奇幻的世界里。坐上木马的女孩几乎都笑得那样甜蜜开心——当然,也会有失恋的人孤独地在原地旋转;暗恋的女生,则是偷偷地望着前一匹木马上的背影,却永远都追不到。 旋转木马,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对于巧巧来说,却是在游乐场里珍贵的“轻量项目”。此时的她,正紧紧地抱着木马中间的棍子,大呼小叫:“诶!诶!动了!”还真的像是个土包子进城。 本来正在欣赏着旋转木马优雅的背景音乐的穆乔,忍不住要问一句:“你是没有坐过旋转木马吗?” 巧巧摇了摇头:“不是啊,只不过,以前的旋转木马都是不会动的,只管转圈……我的个娘啊,这只马是暴走了吗?……”难不成旋转木马也有可能改变成为惊险项目?千万别啊! 穆乔点点头,确实,不会“暴走”的旋转木马,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个女孩,还真的让他发现了好多,让他改变了好多。他在脑海中静静地勾勒着她的脸庞:可爱、清纯、迷人…… 穆乔没有看见,巧巧的脸已经红了:“那个……你干吗一直看着我?”话一出口,她就忍不住对自己“呸”一声——他明明看不见的!不过他之前似乎强调过,要把他当正常人是吧? “恩啊,我一直看着你啊。”穆乔愣了愣,笑着应了。怎么不是呢?他凭着之前与巧巧的接触,想象着她长了薄茧的小手长得有多粉嫩,手指有多修长;想象着她的笑容有多么可爱,多么迷人;想象着她的眼睛是多么善解人意,多么灵动活泼…… 巧巧抓着柱子的手臂更紧了,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快要飘到天上——穆乔的这句回答怎么那么奇怪啊? “《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听过没有?”过了一会儿,穆乔突然眯着眼睛问他。穆乔眯眼睛笑的样子,一直让巧巧有一种苏焕在眼前的幻觉。 巧巧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现在已经到了第五圆舞曲了。”穆乔听得十分投入,“这一段轻快、活泼,节奏感很强,是整个乐曲的高潮。” 这是一段轻快活泼又不失优雅大气的音乐,巧巧也被乐曲带动了:没想到这个游乐场还挺有品位的!木马似乎也随着节奏的快慢跳着优雅轻逸的舞蹈。慢慢地,华丽大气的音乐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声音越来越小,似乎牵引着巧巧的思绪到更远的地方。接着是一阵小巧轻快的低音。到最后,乐曲突然又把气氛往上一拉,最后完美地一收——木马停下了。 “你好厉害哦!什么都知道!”听过的每一个或优雅或大气或活泼或轻快的音符,都仔仔细细地印在了巧巧的脑海里。 “因为平常除了听音乐之外也没什么可以干的了啊……”穆乔无奈地耸耸肩。 巧巧的注意力转移得极快,指着一旁的转转杯:“我们去坐那个吧!”说着就拉着他跑了过去。 管理项目的大叔满脸胡茬,他摇着头指着远方的一个游乐设施说:“现在还暂时玩不了,你先去那边玩那个,完了之后再来吧!” 巧巧又不自觉地缩到了穆乔背后:“那个……不激烈吧?”声音发着颤。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连六岁小孩儿都敢玩!”大叔不屑地挥挥手,然后又转身去修设备了。 大叔这种不屑的眼神让巧巧很不爽——玩就玩嘛!干嘛这样!说着,拉着穆乔就往大叔指着的方向走:“我们去玩那个!”大叔所指处,是一个类似于“八爪鱼”的设备,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当时正好还剩下一个双人座,巧巧毫不犹豫地买了票坐了进去。穆乔不知道巧巧是要带他玩什么,莫名其妙地也坐了进去。突然,全场被抬高,然后开始转圈圈。巧巧偷笑着说:“还好嘛,程度挺轻的!”穆乔正准备回答“是啊”呢,突然就和巧巧急速下坠,像是突然被人狠狠地砸到地上,砸得巧巧的五脏六腑都要弹出来了。当这一砸将她的血液全都集中到大脑时,他们又被猛地一拉,拉回了空中,血液又一声令下集体集合到脚底。巧巧欲哭无泪了:这是六岁小孩子能接受的级别吗? “哐当!哐当!”这只“八爪鱼”像疯了似的,拼命地手舞足蹈,把一对一对的乘客砸得晕头转向。有的挺冷静,坐在那里像座雕像一样;有的则是哭爹喊娘,捶胸顿足;还有的已经口吐白沫快不省人事了…… 突然,八爪鱼冷静下来了,又回到了之前的“转圈圈模式”,平静地转着圈圈。“怎么停下来了?”穆乔似乎是有些意犹未尽,问巧巧。突然,“啊”地一声尖叫,八爪鱼的四只脚突然被抬到高空,而另外四只脚还在底下转着圈。巧巧看见自己和穆乔坐在底下的四只脚内,忍不住偷笑起来。另一边的乘客大呼着“不公平”,一边护着脑袋等着机器下坠。在吵吵闹闹一会儿后,机器始终没有想象中的疯狂举动,另外半边的人终于是安静下来了,还对着巧巧他们炫耀:“上面空气很好!”穆乔听着两边的对话,也八成能想象到是什么情况了。突然“哐”地一声重物砸到地板上的声音,伴随着另一边人的尖叫声,让他一头雾水:“怎么了?”自己这边怎么还是那么平静? 巧巧笑得直不起腰:“哈哈!那边的人正在被机器狂砸呢!”她的幸灾乐祸引起了另一边的公愤,尽管头脑晕乎乎的,但对面还会偶尔传来几句粗口,似乎是对着巧巧的,也似乎是对着这“八爪鱼”的。 那边被砸得晕头转向、义愤填膺,终于是齐心协力把这只“八爪鱼”给骂停了,它继续带着大家在低空转着圈。话说这种无聊的转圈让穆乔快睡过去了,突然“哗”地一下,自己被提到了空中,他立刻警惕起来:不好,要摔!于是他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扶手。没等他们被提到最高点,下半边的狂笑声已经传来了——果然,大家都是幸灾乐祸的主儿啊! 在一通狂砸中,巧巧的惨叫声不断地传出,听得穆乔心痛。可是在砸了一圈多之后,巧巧的叫声停住了,可以听出,她已经喊累了、喊哑了。喊累之后,她就把头靠在穆乔的肩上,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小声说了句:“给我靠下。”现在的她已经正式对这种弹跳麻痹了。 穆乔感觉到在震动中,有一个小脑袋慢慢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笑着,用手摸摸那一头凌乱的短发,似乎是在安慰她。看来这次是给她提高了一下胆量呢! 穆乔的西装质地很软,躺着十分舒服,在飞上飞下中,巧巧终于是找到了一个依靠点,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八爪鱼”估计是看这半边已经停止了尖叫,玩累了,于是把另外四只脚也放下,然后停止了转动,垂下八条腿,休息去了。 巧巧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穆乔的肩头,从“八爪鱼”上走下来,伸了个懒腰:“其实也没什么嘛!” 穆乔听到她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不经意地笑笑,任凭她牵着自己到处乱逛。 摩天轮上的圣母颂 幽怨地坐完了大叔的转转杯,巧巧又对摩天轮起了兴趣:“穆乔,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吧?”如果要玩完再回到爱莎的话,很有可能已经是晚上了,“你就不怕回去的时候走夜路吗?” 巧巧愣住了:对哦,回爱莎要走山路的,晚上走山路……她猛地摇摇头:“没……没事的!不是有你保护我呢吗?”嘻嘻,如果遇到鬼的话,还有个人当挡箭牌…… 穆乔不知道巧巧心里打的那些小算盘,但是却被她的这句话给激起一阵莫名的温暖。“好,我们去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顺从。 这个游乐场的摩天轮是整座城市里最高的了,有许多恋人也随着巧巧他们来坐摩天轮。坐在摩天轮内缓缓上升,巧巧突然觉得好紧张。 “巧巧,我们现在有多高?”穆乔突然转头,温柔地问巧巧。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说这些不实际的,他或许也不会明白。巧巧望了望四周,突然欣喜地对穆乔说:“我们现在跟夕阳一样高了!” 巧巧一句话,让穆乔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看见了橘红色的夕阳。“真高呵!”他笑着说。 “穆乔的音乐是什么样的?”巧巧只见过穆乔在夜色下的琴声,在高空中,在夕阳中,他的琴声会不会有所变化? 穆乔笑笑,起身,手腕上一道光闪烁过后,小提琴便出现在手上,还是跟以前一样暗淡的黑色。柔和的夕阳将他包裹,他静静地拉了一首静静的曲子,尽管琴声婉转温和,但是却给人一种无声的寂静之感,颇有以动衬静的意思。 巧巧听过这首曲子,是《圣母颂》。静静地拉着小提琴的穆乔,全身似乎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巧巧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将这安静祥和的琴声惊醒了。 一曲奏毕,穆乔长长地呵出一口气: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试着拉过这么美妙祥和的音乐……是因为她吗?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让身边的人跟她一样快乐?自己的一生,明明是痛苦的…… 阳光,可能会改变一些什么的。巧巧相信,尽管穆乔看不见美丽的夕阳,但是他依旧能够闻到、听到、感觉到阳光,不然,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她笑着拍拍手:“好好听呢!”像金色的夕阳一样温暖人心。 “这种曲子,我拉不出的。”穆乔低着头,似乎又回到了夜晚中的那种忧郁,“在我的世界里,永远都是黑夜。”是的,他承认自己拉不出,不仅是因为自己永远没有阳光,而且,以他的技术,是很难第一次就把这首曲子拉好的……为什么,一直感觉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从手腕上传来,让自己的手自己开始动起来? 巧巧顿时语塞了:是的,她想安慰穆乔,但是,这就是不可改变的现实。 穆乔能想象出巧巧尴尬的神情,她的每一声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被他听在耳里。他似乎能看见巧巧紧咬着嘴唇,想不出对策的懊恼神情。他静静地坐回到座位上:“爱莎学院其实是虚伪的,以为爱莎只对那些有能力的贵族开放……而我,我本来是属于爱莎的。”他不明白自己该不该说,只是认为,对巧巧倾诉一下自己会更舒服些。 “那为什么……?”如果当初,穆乔留在爱莎,那该多好呀,自己和他就可以当校友了!——巧巧只是这样想的。 穆乔就知道巧巧要这样问,他也知道巧巧很期待他当初留在爱莎。他轻叹了一口气:“我从四岁就开始学习小提琴,因为我的听音能力极强,所以小提琴算是同龄孩子中数一数二的。我的父母算是上流人士,也听说了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爱莎音乐学院,决定把我送去那边的小学部念书。 “开学前一天,我硬拉着爸爸妈妈要去新学校看一看,爸爸笑着答应我了。当时我们走的也是偏路,一直绕到了天黑。虽然夜是一片漆黑,但是我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爱莎教学楼的轮廓,在夜色中巍峨地耸立着。雄伟、华丽,我真的是太喜欢这座学校了。 “回程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夜路中突然有两个光点一下子闪来,像是黑夜的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们。我怔怔地望着那道光,眼睛瞪得大大的,眨都不敢眨一下。我害怕,我恐惧,我不知道那两道未知的光点是什么,我只知道它们射出的光线像利剑一样刺中我的双眼,就像是突然关上了电灯的开关似的,世界就黑了。 “爸爸把方向盘猛地一转,我们躲开了那两个疯狂的光点,但是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车子一震,我的头就磕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疼痛从那个点上开始慢慢地散开来,一瞬间我除了‘嗡嗡’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爸爸把我抱下车,我才知道刚才是一辆打了远光灯的小车。不仅是我,爸爸妈妈也因为强光,什么都看不见了。” 巧巧用手捂住嘴巴:“可是……那不是只是暂时失明吗?”就像自己刚才那样啊,过一会儿就会好的!可是看他当时这么紧张,说不定…… 穆乔没有回答,接着讲了下去:“我们摸索着找到一条近路,那条路,在我的脑海里像是被印了上去,怎么都忘不了。后来,妈妈欣喜地说:‘看!路灯!’可是我仰头找了半天,却看不见一点光线……”记忆,似乎还一直停在那个夜晚——因为他的天,从此再也没有亮过。 “为什么?”为什么穆乔的父母能复明,而穆乔不行? 穆乔摸了摸后脑的位置:“就在这里,被撞了一下,所以,恢复不过来了……”虽然对巧巧说得似乎像是在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但其实在他心里很沉重,很沉重。 他们两个都知道,动了了战斗手链的爱莎,是需要竞争的。因为失明影响到战力,即使穆乔去了爱莎,也会遭人排挤。而且,穆乔的父母经历这一次事故,应该已经对爱莎心有芥蒂了吧? 也就是因为这个,穆乔才会这么频繁地出现在爱莎的小花园,这么了解爱莎的一切吧? “……”巧巧沉默了。这几天她知道了好多,了解了好多。婷越、苏焕、黎秋,甚至是只见过几面的穆乔,他们都有自己的悲伤和难过,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要向自己倾诉…… 摩天轮在一点一点地望下降,带着对天空的眷恋,无奈地往下降。 “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穆乔笑了笑,故意低头装作在看手表,对巧巧说。 巧巧点头:“恩。” 原来每个光彩照人的背后,都是一段辛酸艰苦。比起婷越和苏焕的苦苦追求不得、黎秋的因病放弃梦想、穆乔的失明和与爱莎失之交臂,自己那种在学院遭人厌恶算得了什么呢?是的,自己是幸运的,进入了一个特别的贵族学院。当大家都处于低谷的时候,巧巧突然觉得自己有责任,在高处把他们都拉起来! 还是走在原来的那条近道上,巧巧也不自觉地开始留意每个拐弯、每个陡坡,开始留意穆乔走每一步的表情、心跳。不知道是因为夜晚太安静,还是因为青春的尴尬,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巧巧一直在看穆乔的侧脸,在夜晚下的他低垂着睫毛,脸庞清清秀秀,嘴唇可能是因为有些紧张,微微抿起。这张脸本来应该属于一个天真无暇的孩子的,老天又为什么要让这张脸的主人遭受这样的变故? 在九十四个大拐弯之后的斜坡,应该就是爱莎校门了。穆乔在心里算了算,终于是如释重负地对巧巧笑了:“到了。” 一直注意看穆乔的巧巧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望,确实是学校的校门。仰头望去,学校的教学楼在夜色下似乎还闪着金色的光辉,真的很华丽。是的,在夜色下,这只不过是一个闪着些许金光的模糊影子,但这也确实是穆乔在失明前留下的最后的憧憬,而且也是他无法达成的心病。 穆乔突然说了一句:“来个临终吻别怎么样?”今天她听自己说了那么久,还真的应该犒劳她一下。 “啊……可以啊。”不是巧巧违背了之前的“烈女”原则,只是她不想伤穆乔的心——再说穆乔虽然口口声声说“吻别”,可是吻得到她的嘴唇吗? 穆乔笑了,笑得很秀气:“那我就随机找个地方了!”他轻轻地俯下身去,嘴唇触碰到了她冰凉的肌肤和浓密的睫毛。的确是一个礼貌性的吻别,他只是轻轻地吻一下而已。“我吻到你心灵的窗户了哦!”穆乔打趣地说。他的眼睛虽然仍然是黯淡的,但是整个人似乎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彩,似乎就是他在演奏《圣母颂》时的那种安详、幸福的感觉。 “恩,再见。”巧巧轻轻地说。 虽然他心灵的窗户已经永久的锁上,但是总是感觉,他给自己留下了一扇心门,让自己可以随意出入。 打开关了整整一天的手机,“嘀嘀”的提示音就不断地响起,巧巧望着屏幕上的两个字,不禁笑了——苏焕。 等那阵类似于发电报的“嘀嘀”声停下后,穆乔也笑了:看来,还是有人在关心她的嘛!只是,这种笑似乎还带着一些醋意。他仰头,仍然是那无边无际的夜色,有些自嘲地笑笑,低下头去—— 学校的补习,快结束了吧? 歌声手链 巧巧觉得自己的翻墙技术越来越高超了,她熟练地跨上学校的围墙,在确定底下没有某个长发飘飘的“伪娘君”之后,安心地跳了下来。 “苏焕学长等你很久了。”一个甜甜嫩嫩的声音,在巧巧听来有些残酷——自己的逃跑计划,果然又失败了。 巧巧尴尬地转头,勉强挤出笑容:“小依啊……苏焕她……她……她没有说……要怎么……怎么着我吧……”苏焕对什么夜间出行之类的事情特别敏感,何况是从早上出门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来呢? “她说了,今天要和——你——睡。”小依天真地笑了,像一个小天使一样。只可惜,这个微笑着的小天使向巧巧公布的是自己将被送往地狱十八层油炸的消息! “啊!?……”巧巧还能想些什么?完了,惨了,死定了,自己的纯洁就要这样……(喂喂苏焕不是男生啊!) 很突然地,一道黑色的光芒像一道利剑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了小依的手臂。巧巧发现不对,立刻护住了小依的手臂。黑色的光冷不防地撞在了巧巧的手臂上,“哗啦”地一声拆下了巧巧的歌声手链。其实巧巧并没有感觉到那种预想中的疼痛,却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东西撞了上去,有些慌忙地扯下自己的手链。 黑色的光停住了,似乎是因为这突然的变故。空气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圈,在光圈的映照下还可以看到一个跟巧巧年纪相仿的女孩,头发是淡淡的金色,在风中飘荡着,微微地卷起,脑后用精致的黑色蝴蝶结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高贵而又优雅。她冰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在吃惊什么,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她似乎是像做错什么似的,望着手中的歌声手链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洋娃娃,精致可爱。 巧巧被她的美丽给愣在原地,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往前一扑,想抢回自己的手链:虽然这个女孩子很可爱,不过抢别人手链,绝对是和抢婷越手链的人是一伙儿的!婷越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她于巧巧绝对不会忽视! 女孩猛地将手链握在手心,躲开了巧巧的“熊扑”,头高高仰了起来,与之前的那种惊慌截然相反。她高傲地望着惊呆的小依和于巧巧,轻蔑地笑笑,准备钻进黑色光圈,然后,华丽地消失。 巧巧在她临走前,眼疾手快地抓起了手上的手机——她的手机有专门的照相键,只要长按一次就可以启动照相模式,启动之后再短按一次就可以拍下照片自动保存——虽然这种手机很像是给狗仔准备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帮上了巧巧的大忙!她长按了一次照相键,照相模式启动了,她立刻把镜头对准那女生,此时的女生正转身准备离去。时间紧迫,也没办法调整亮度、连拍什么的了,巧巧只得猛按那脆弱的照相键。 女生在一瞬间内走了,巧巧能看见她金色发丝下隐藏的滴滴汗珠——似乎这是个“新来的”! “那件衣服……”小依或许因为害怕,声音还有些哽咽。 是的,那件衣服跟穆乔的校服是同一个款式的西装。虽然没有仔细看上面的校徽,但是凭着她身上衣服的款式,巧巧敢断定这个女生是跟穆乔一个学校的!可是,这又是为什么……那个枫夜学院,有什么特别的秘密吗?穆乔所在的音乐学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行动吗?那,穆乔又是什么人?巧巧想起了穆乔的脸,清秀、干净,还有他对着自己笑的时候的那种“坦诚相待”的感觉,和他吐露心声的真情……穆乔和这个抢走别人手链的女生,真的是同一学校的吗? 回到宿舍后,惊慌失措的小依把一切过程都讲了一遍。巧巧静静地听着,低着头,心里却乱得很,脑海里总是那个男生的脸——他的一切一切,难道是在骗自己吗? “那个女生身上的校服,跟黎秋穿着的是同一款式的!”小依这一句话,让一旁很冷静地喝着水的婷越坐不住了,也让巧巧的思绪全部中断了——黎秋?黎秋,穆乔,还有那个女生?这三个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人,竟然出自同一个学校?所以,这说明了什么呢?那个女生穿着校服明目张胆地抢别人的手链,除非她有什么瞒天过海的本事,否则就很有可能是学校指使的行动。这又说明了什么?黎秋、穆乔他们也会受到这个学校的指使,也会去干这种伤害别人的事情…… 沭阳推了推眼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如果这么说的话,黎秋跟那个女生都是受学校的指使。所以,黎秋很有可能也在学校指使下被迫地干出这种事……”说到这里,她的分析突然停住了。她也是黎秋的同学,也知道黎秋在萨克斯上的高超,更是叹息如此一个天才染上重病。可她怎么想都想不透,黎秋为什么会远离这个学校,为什么会干出这种过分的事情…… “如果是学校指使,一定会有固定的袭击时段的!”苏焕还是有点不相信,提出了质疑。 沭阳的手在屏幕上点着,在网络上,有强大的信息网。她登陆了学校的网站,眼睛一目十行地在一条条信息中寻找着,嘴巴不断地念出自己所看到的资料:“第一起袭击,女生,晚上七点五十;第二起袭击,男生,中午十二点半左右;第三起袭击,女生,十二点整;第四起,就是婷越的那次,大概是接近一点的时候她回的宿舍;第五起,男生,晚上接近九点;第六起,中午十二点十五分;第七起,晚上七点半;第八起和第九起都是在晚上八点左右发生的……” 在短短的时间内,爱莎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没有被这样一一列出来,大家都还不知道。整个行动被意外整齐地分成了两个时段——中午的十二点至一点,晚上的七点至九点。要说这不是有人幕后指使,还真没人信。不过被袭击的种类倒是很杂,完全不符合时间的整齐,除了“被偷走小提琴手链的比较多”这一点之外,沭阳也分析不出来什么了。 “可是,如果是普通学院的话……”齐安托着下巴提出问题,“他们又为什么要偷走我们的手链呢?” “可以确定的是爱莎的秘密他们已经知道了,”婷越也加入了分析,“他们也想成为爱莎那样的‘贵族’,于是偷走我们的手链,以达到增加技术的目的!” 齐安拨了几个沉重的音,突然抬起头:“偷走手链只能获得很小一部分的技术,可是获得的战力确是特别多的!如果他们是向着这个呢?” 一直沉默的巧巧终于开口了:“那爱莎就是有竞争对手了!”是的,这个结果她从得知“枫夜音乐学院”后就被提出过了,只是自己怎么从来没有认真对待呢? “什么意思?”齐安越听越纳闷,“难道说,这也是一所音乐学院?” 巧巧正想点头,但是又愣住了:自己知道那么多,她们会怀疑的吧?她一直很想保守和穆乔见面的秘密,可是现在,穆乔已经变成了爱莎的敌人……不是的!穆乔他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可是,枫夜音乐学院,这个证据已经摆在所有人面前了…… “对!很有可能!”苏焕一个激灵从上铺跃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骨子里似乎有什么被带动了起来。虽然知道顺着这条线索可能会找到曾经喜欢过的黎秋,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兴奋,一点也没有以往悲伤的感觉。她已经跃跃欲试地,准备上战场了!她分析道:“这个学校已经基本拥有了爱莎的战斗模式,相信很快,我们就要用自己的乐器手链大干一场!” “自己的……乐器手链?”婷越愣了愣,抬起手臂,看到自己那一条银色的萨克斯手链,依旧是那样的熟悉。这几天她找到了一个目标,她决定要重新练起,站在爱莎的顶峰,站在音乐的顶峰,这样,黎秋就可以注意到她了!有了目标,她的学习效率飞快地提高,技术已经跟手链被偷前没什么两样了。她辛苦了那么久,每一步都是为了黎秋,可现在,黎秋却成了爱莎的敌人…… 巧巧在想着穆乔,婷越在想着黎秋,而苏焕却兴致勃勃地准备和这个不知名的音乐学校决斗…… 那她呢?从未被别人提起的她呢? …… 永不被瞩目。。。吗? 巧巧发现,小依这几天有一些不对劲。她似乎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着自己似的,一看到她,就匆忙地放下手头上的事,躲得远远的。中午巧巧正准备进琴房,突然撞见小依,小依抬头望了巧巧一眼,又低着头准备绕道走。 “小依!”巧巧叫住她——有人故意疏远自己,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小依惊慌地抬起头,望了巧巧一眼,立刻躲开了她的目光:“什……什么事?” 巧巧一直望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她发现了!小依的脸有些红,不知道该怎么说,低着头突然冒出来一句:“其实……很早以前我都一直在躲着你……” “因为黎秋吗?”巧巧点点头。有很多事情,是她已经经历过的,只不过自己从未在心里提起。当初一进爱莎的时候,她还有些委屈,不过跟大家相处得久了,也习惯了这种黎秋带来的疏远。 “不全是。”的确,黎秋是自己的同学,但是这种疏远不是因为这个,小依心里自己清楚,“一开始看见你,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你之前和苏焕学长的决斗,我们都没有看到,而又一次战斗却故意捣乱,惹出事故……觉得学姐是一个很随便的人,而且也不说自己的实力是怎样,总觉得只是表面华丽而已。但是,苏焕学长一直对你疼爱有加,这让我很不满。你明明就是一个草包,却受那么多人的关照,我却只能永远这样默默地躲在角落练琴……我知道自己的技术与别人比还差得远……我永远都不敢在人前露面,而学姐却这么频繁地出现。有时候我也会疑惑,你是有什么魔法,让大家都亲近你的?”小依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细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巧巧哑口无言。的确,自己一点专业的技术都没有,一次真正公开的完整对决都没有,就凭着这些,竟然还想在这样特殊的学校交到朋友,自己可能真的有些妄想。自己有时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婷越、苏焕甚至穆乔都这么信任自己,告诉自己他们的悲伤与忧愁? 小依抹抹沾着泪痕的脸颊,笑了:“但是,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从学姐救我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学姐就是靠着这种无私为着别人的天真,就是靠着这种保护别人的本能,才那么受人欢迎。人生来本来就是会为了别人做出贡献的,只不过在各种各样的经历中,人开始变得自私起来,连小依也是这样。小依平常总是躲在角落里抱怨着没有人来理睬自己,却永远不愿走到阳光下与其他人一起活动。学姐很干净,在危机的时候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总是要帮助身边的人。小依这几天躲着学姐,就是因为学姐救了小依,失去了一条歌声手链,小依很内疚……” 小依的这番话,怎么听都是苏焕所说的改编版。 巧巧抬起手腕,笑了笑。这几天她的嗓音已经沙哑了,唱歌没一会儿就开始咳嗽,似乎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或许只是感冒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巧巧已经发现,自己在走路时、整理时、闲暇时,总是要哼上一段歌曲,似乎是从小以来的习惯。可是当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自己的口中发出时,她愣住了,然后猛咳了几下,自嘲地笑笑,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你不用内疚。”想到这里,巧巧又习惯性地咳了两下,抹着眼角咳出的眼泪,笑笑,“重要的是要找到那个神秘的学校,把我们失去的讨回来!” 小依的头又低了下来,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其实……我还有事情瞒着大家……” “……是吗?”巧巧怔了怔。不只是小依,自己也有事情瞒着大家呢。有关于穆乔的一切,有关于枫夜学院的点点滴滴,她都从未向大家提起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想永远保守着这个秘密。 “那个女生……应该是爱莎的学生!”小依的语气很坚定,“既然已经有了专门的校服,这就表示这所学校需要曝光量,而在我的家族里面,没有一个人听说过除了爱莎之外第二所有初中部的音乐学校。爱莎是贵族学院,那么女生所在的学院很有可能是平民学院。而那个女生身上体现出的气质,就是那种十足的贵族气质,在平民学校里面绝对不可能体现出来的!昨天晚上,我已经下令令家族里的人寻找这个女生的有关资料了!”自己的家族势力庞大,如果不出差错,应该是没有查不到的事情,所以小依对这笔资料很自信。 巧巧能从她的言语中可以隐隐猜出她所说的“家族”的庞大与信息的真实性。但是她也突然有些小小的伤心:是啊,爱莎是贵族学院,而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平民而已。从她的话中,也可以发现,她已经将平民与贵族分成了两个世界,那个距离,好远好远…… 在小小地自卑一下后,巧巧又开始分析小依的信息——穆乔曾经说过,爱莎学院是虚伪的,因为它只是对那些有能力的贵族开放。从穆乔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对这种现象的一种厌恶,他是想上爱莎的,却因为没有战斗的能力而被拒绝。他喜欢爱莎的独特教育,却同时厌恶着爱莎这种虚伪的态度。这么说,他已经厌倦了贵族学校这种目中无人的作风,进入平民学校读书……这么说也并不是没可能。 望着眼前这个在学院中有些自卑的“大小姐”,望着她背后的无限势力,巧巧突然想告诉小依“枫夜学院”的存在。只不过,这一切都像窗户纸,一捅就破——黎秋的放弃、穆乔的厌恶、爱莎学生的背叛……如果这些同时砸下来,不知道自己和朋友们该如何承受。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要去告诉校长……” 校长室的空气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让巧巧十分不自在。 那个大胡子校长一看到她,就眯起眼睛:“是来办退学手续的吗?” 巧巧愣了愣,清了清嗓子,尽力让自己的嗓音变得和以前一样:“不是的。” “哦。”校长就这样应了一声,坐着转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背对着巧巧开始转笔。 在这种情况下,巧巧只好先开口了:“那个……校长,我们觉得乐器手链的事情可能已经曝光出去了。”要像婷越那样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跟校长解释,还真是困难。 “那就曝光了呗,”校长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堵不透风的墙。” 没有一堵不透风的墙?巧巧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永远保守穆乔的秘密”,这么说,实际上还是不可能的……是啊,一所学校想保证自己的实际情况不被别人发现,其实是很难的。“那如果两所学校打起来呢?”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问。 “当初设计乐器手链的时候我就想过了,所以手链并没有攻击力,即使被人偷了去,也不会对爱莎的学生造成伤害。学生不受伤,那不就行了吗?……”说完这句话之后,校长脸一沉,似乎想起什么,手中的钢笔不再转动了。 整个校长室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巧巧开口了:“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了,那些因为失去乐器手链而放弃的学生,才是真正的受伤!”巧巧真的很同情那些学生——或许现在,她也要同情一下自己了。 “那你呢?那沈婷越同学呢?”校长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于是无所谓地挥挥手,“……如果你们真的要干嘛的话,是你们的决定。”虽然他们很不幸,但是他们却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这种人,不要也罢了。 我和婷越?巧巧听过话之后,喉咙里似乎发出一种低沉的闷响,她静静地走出了校长室。 渐渐清楚的答案 最后一个音符渐渐地沉淀、消散在了空气中。 她的脸颊上带着微微的笑,跟以前一样帅气而又坚强的笑。 他们要见面了呢,很快就要见面了…… 她的脸上,终于没有那种令人心碎的表情了。站在那里,他似乎终于能这样勇敢地面对她了,毫无愧疚。 “我们决斗吧……”她静静的、冷冷的、带着男生气的声音,渐渐地清晰。 …… 他睁开眼,枕头已经湿了大片。 真是奇怪的梦。他默默地走到洗手台前,想用冷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镜子中的他,头发微微地有些凌乱,深棕色的头发被汗水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有一双忧郁的眼睛,眼角还有淡淡的泪痕,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的痕迹,很美,很急。嘴唇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整个人看起来瘦了许多。 离开她没几个月,自己已经那么憔悴了? 猛地摇了摇脑袋,他索性把头浸入冷水中,那种刺骨的寒凉,让他清醒许多。 简单地打理一下,原本那个面容憔悴的忧郁男生转眼间成了西装革履的翩翩少年。他转身拿起一个黑色的盒子,对着镜中的自己自嘲地笑笑:今天早上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还是好好地去上课吧! 苏焕此时也换上一身轻松的休闲装,准备去琴房练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练琴练得格外地勤,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很想靠着自身的力量赢过他一次,把上次的那一拳给还清了吧? 红白相间的吉他仍然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笑笑,用拇指拨动了一根弦。一根一根的弦,在她的手指间似乎发出了上万种丰富的声音,声音绵绵密密,如同连绵的雨点般的有颗粒性。她用左手在指板上迅速地滑动着,一次又一次地转调,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敲击着轻快强劲的鼓点。华丽的炫技,夸张的表现手法,从前的一切一切似乎又回来了! 她左手的把位越升越高,吉他的声音越来越令人热血沸腾。右手仍然在飞快地拨动着琴弦,似乎快得有了重影。就在那个令人快要窒息的速度与高度上,这段精彩的solo似乎是终于要入尾声了。 她仍然不愿意结束,她就是这种性格,一旦有了感觉,就要用尽全力。她改用扫弦的形式,左手灵活地摆出各种各样的和弦,甚至有的还是苏焕自己编出来的。在连绵不绝、高低呼应的乐声中,竟然也隐隐约约地回放了之前的主旋律。 玩够了,玩疯了,苏焕的手终于是停下来了。最后一个带着满怀的激情与梦想的音符,在空气中消散,却沉淀在了她的心里。 她第一次有这种笑,这种开心的、无限放纵、无限自豪的笑,这样跟以前一样帅气而又坚强的笑。自己能回来的,就像以前那样!她笑得很开心,她成功了。 阳光透过琴房的窗台,射向了空旷的琴房里。或许是刚才激昂的乐声激起了一片微尘,使得阳光所到之处,这些小精灵就匆匆忙忙地在空气中流动着。她抬起头,自信地抬起了自己的头:“我们决斗吧……黎秋。” 不知道这句话是对着那些漂浮不定的微尘说的,还是对那个人的梦说的。 苏焕知道,自己是为巧巧而改变的。 沭阳仍然十分敬业地窝在宿舍里面,听着mp4。耳机中播放的是一首萨克斯曲子,那种韵味十足的大跨度音程跳跃,可以记录下来……她随手点开了一个电吉他的软件,将旋律编好,保存下来。 有这么精彩的编曲家,苏焕也不用愁了吧?她自豪地点点头,又将头埋入电脑中,用手指调整着乐曲的节奏与速度…… 就这样,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一天总是觉得很快。但是巧巧觉得,一天之中最漫长的,果然还是夜晚了。 “巧巧。”他转过身,朝脚步来的方向笑了笑。 巧巧走到穆乔面前,又是从喉咙里冒出了一个低沉沙哑的闷响:“恩。”最近,她说话是能短就短——估计跟丧失语言能力也没什么两样了。 “怎么了?感冒了吗?你今天的脚步很沉重呢!”穆乔扶住她的肩膀,她果然瘦了好多。 巧巧笑了笑,突然转头问穆乔:“你晚上都出来吗?” “恩,我们学校太闷了,出来透透气。”穆乔笑着。虽然她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但是他还是不会讨厌她的,他这样想着。 巧巧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你是几点从学校跑出来的啊?” “怎么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穆乔还是如实地告诉巧巧了,“在学校吃过饭之后我都会出来透透气的啊。”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尤其忠实。 吃过饭?这么说……穆乔一定没有参加那个活动!这么一想,巧巧突然高兴了许多,声音也变得轻松了许多:“那就没关系啦!”只要知道穆乔没有干过那种过分的事情,她也就安心了。 “怎么了?”穆乔觉得今天的巧巧有些怪怪的——不过,还好她现在终于开心了。 巧巧愣住了:要不要告诉他?可是看起来他并不知情啊……“没什么。”巧巧这几天一直在撒谎,已经记不住是对着几个人撒谎了。 穆乔静静地坐在草地上,跟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浅笑着说:“你在骗我。”一说就中。他有时候好恨这种洞察别人的能力啊,竟然能把别人的虚伪也全看透……他最讨厌一切的虚伪与不真实,永远地讨厌这一切。况且,这次欺骗他的人,是于巧巧,他突然觉得心被狠狠地伤了。 巧巧发现他笑中的苦涩,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其实,是关于枫夜学院的。”虽然他很有可能不知情,但是还是不要让他怀疑自己的好。 “恩。”穆乔点点头,表情没有一点的不自然。 巧巧看着他平静如水的脸庞,接着说了下去:“就是在饭后的时间,有疑似——是疑似哦!疑似枫夜学院的同学来到爱莎,袭击爱莎的学生……” “怎么可能?”穆乔皱起了眉头,“我们学校才不会做出那种事情!”饭后的时间,就正好是补习时间。穆乔作为优等生,可以不用去参加。难道说…… 巧巧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有没有发现身边的同学的技术越来越好?”如果穆乔没有参加这种活动,那么他的技术一定或多或少地会赶不上吧?如果他们学校有战斗系统的话……有吗?真的有吗? “没有,”穆乔觉得自己像和巧巧在破案一样,挺好玩的,“反而我还觉得我自己的技术更好了呢!”说完,手腕上光芒一闪,一把小提琴就出现在他手里。月光在他的发丝上、琴弦上流动着,在他黑色的西装与小提琴之间徘徊着。月光下的穆乔,显得那么挺拔。从那如夜色般漆黑的黑色小提琴的琴弦上拉出来的音符低沉而又不失明朗,在消极中又隐隐透露着希望。的确,巧巧也听出了,不只是穆乔拉琴的心境变了,他的技术也在突飞猛进。 过了一会儿,巧巧才突然发现了什么,她本来想起身,但还是安安静静地等穆乔奏完。“你手上的那个是什么?”原来他已经在自己面前召唤了两次的乐器,而自己根本就没有发觉! 穆乔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怀疑,将手臂递到她面前:“喏,这是学校发的手镯。”他抚摸着那光滑的手镯,过了好久才开口:“爱莎似乎也有这东西吧,听说是召唤乐器作战用的。” 爱莎是他的心病,巧巧明白。她不想再问下去了,不想再用这种质问的口气和穆乔说话,不想再去想那个枫夜学院了。可是,她好不容易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认识黎秋吗?”或许因为自己是爱莎的学生,因为自己是苏焕和婷越的室友,巧巧总觉得要问个清楚。 她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呢!穆乔笑了笑:“恩,跟我的成绩差不多。” “他是从爱莎转学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怔住了。难怪黎秋当初会拜托自己这么奇怪的事情,或许就是因为他曾经就读于爱莎吧?很难想象,一个在枫夜学院有如此表现的人,竟然出自于一个拥有令他厌恶的贵族气的学校。 过了一会儿,穆乔问巧巧:“那……你认识苏焕吗?”情势似乎反了过来,变成了穆乔在向巧巧提问了。 “你怎么知道她的?”巧巧呆住了。 穆乔低下头去:“你可不要误会了,有人似乎想调查一下这个女生,可是自己不愿意和她见面……” 黎秋!那个人绝对是黎秋! 答案似乎渐渐清楚了。 金色阳光 没想到是枫夜主动挑起战争。 还是在中午的那个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期末考试,大家都忙碌着复习,甚至在琴房里还能够听见读书声与琴声同时传出。而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卡,爱莎里突然出现了无数个外校的学生,谁也没注意到他们是如何通过爱莎严密的安保系统的。 黑色的小西装依旧是那么优雅,那么神秘,尽管在阳光下,还是给人以一种黑暗的压迫感。有的学生看到外校的来闹事,觉得不爽,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他们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召唤出乐器开打。包括巧巧,谁都不会想到,枫夜已经有如此完善的战斗系统!他们是时机成熟了之后跑来闹事的! 有不服的人,一个个都冲上去战斗了。毕竟战斗系统是枫夜召唤的,爱莎的学生使用起来总是力不从心,渐渐地,有人败下阵来了。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播放所谓“攻击动画”的时候,那道黑色的、诡异的光芒就这样把爱莎的学生团团包围,有的人开始骂起来:“什么人啊!还耍阴招!”巧巧认出了,这是上次和婷越决斗时候出现的现象,这种光是有攻击力的。 就是这种本来不属于爱莎所创造的战斗系统的攻击力,把爱莎学生打得遍体鳞伤。 “是你?”小依突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有一头耀眼的金发,洁白的脸颊,优雅的下巴高高仰起,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把一个爱莎的学生打倒在地。那是那天抢走巧巧手链的人! 巧巧的拳头不由得攥紧了——这些枫夜的学生,还不知道他们的行为给爱莎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吗?他们就这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和爱莎的人厮杀吗? 女生也发现了她,用一种看着脚下的蚂蚁的眼神望着巧巧:“你也在啊?” 巧巧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叫于巧巧,对吧?”女生的声音像巧巧之前那样的清脆悦耳,但仍有尖利刺耳之感,从这种声音中透露出的全是傲慢与张狂。 “恩。”巧巧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周围,各种各样的黑色光环似乎时时刻刻都要吞噬自己,这怎能不叫人害怕呢? “记住了,”女生的手不经意地一指,黑色的光芒又打倒了几个爱莎的学生,“我叫曼莎。我的姓呢,比你高贵得多。” “于姓怎么了?”巧巧的手上一沉,一把小提琴稳稳当当地落在她手里。她想起自己那个爱传八卦的妈妈在她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加油了,我们于家的孩子。”妈妈最爱说这句话了,因为她就以嫁入于家为骄傲,她就以自己的父亲和孩子为骄傲!姓氏是没有贵贱之分的,能分辨的,只有一个人的本质! 随着巧巧手指的飞快移动,琴弦上飞泻出一串串流畅的音符,每一个音都像利剑一样直冲枫夜学生们的心脏。声音在低沉处如同不断闷响的战鼓与蓄势待发的马车,到高处就像一根根尖利的箭刺向对方的心脏;放慢时像一位诗人的低吟浅唱,快速时又如一团团焰火直冲云霄,干净利落。华丽,大气,优雅,流畅,更让人感觉像置身于华丽的舞厅中。她从来没有演奏过这么快速的舞曲,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 于巧巧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她只想让枫夜那些自以为是的同学看看,爱莎也不是好惹的! 枫夜学院的所有同学都停止了攻击。并不仅仅是因为被巧巧音乐中的这份魄力所震撼,还因为,自己手镯上的光环已经渐渐地减弱。“该死!”望着巧巧头顶仍在飙升的战力,曼莎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一百多个学生,就这样又凭空消失在爱莎。 巧巧没有停止演奏,也没有停止她的思考。乐章不断地反复着之前的旋律,这使她猜想到了,这一百个学生绝对是借助着某种力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而这种力量,或许就是巧巧那天晚上偶然看见的黑洞。 渐渐地,巧巧疲乏了,左手也按不准琴弦了,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她有些累了,索性闭上眼睛。现在是白天,可是,在这片黑暗中,她却能听见一个低沉得如同孩子的低语的琴声由远至近,渐渐传来。那琴声十分温柔,似乎刻意地收敛了自己,没有选择独占光芒,而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渐渐地带着巧巧。在琴声的带动下,巧巧突然觉得心静了许多,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两个琴声,一唱一和,如同一对恋人在缠绵着。巧巧的琴声愈发高亢起来,另一把小提琴仍然低沉地指导,在乐曲结尾的最高潮时,静静地退出了。 这个琴声,巧巧很熟悉。巧巧知道,他一直都在看着,看枫夜的暴动,看爱莎的衰落,看巧巧的无力与彷徨。他自己,又何尝不感到惊讶呢?那琴声,似乎比平常更安静成熟了几分。巧巧喜欢这个琴声,在她最无奈的时候默默地陪伴着她,支持着她,鼓励着她…… 想完这些,巧巧就闭着眼睛,躺在了爱莎的操场上。 把巧巧抱回宿舍之后,苏焕的心一直平静不下来。她知道,自己还在挂念着黎秋,无可避免的。巧巧刚才的演奏很认真,似乎是在完成自己的什么使命,在弥补自己的什么过错,在和自己亲爱的人对话一样。这一切做完了,她就这样毫无怨念地倒下,躺在操场上,睡得香甜。看得出,她累了。被抢走歌唱手链后,她开始沉默寡言了。苏焕知道,她是在害怕面对自己的声音。不仅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她也开始害怕面对自己内心的声音了。 苏焕也怕。她一直不愿意告诉自己,黎秋就是枫夜学院的人。她一直在想,可能他没有背叛爱莎,没有参加那样的活动,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 她宁愿相信这个。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走出了门外,趁着周末出校门逛逛。她多希望自己能逃离这个牢笼,自由地飞翔,可是,牢笼之外又是另一个牢笼…… 那把陪伴她数年的红白吉他又出现在她眼前,她似乎知道了什么,笑容中闪烁着自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每个人都在这座城市的牢笼中忙碌,丝毫没有在意身旁的这个女孩子。直到苏焕拨下第一个音,所有人如同苏醒了一般,被这火热的音乐给带动了,心像是在燃烧一样,永不停息。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是在跳跃一般,带着所有人的心飞上云霄。她一直是渴望着这种自由,渴望着这种永不停歇的激情,她感觉自己要随着激昂的乐声,越跳越高! 最后一个音符抱着对这份激情的眷恋消散了,余音绕梁。每个人都永远不会忘记刚才所听到的那充满青春激情的旋律。鼓着掌的人群渐渐散去了,只剩下一个孤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苏焕渐渐地离开高楼大厦黑色的影子,走到美丽的夕阳下,和那个人一起站在跟曾经一样美丽的夕阳里面。她想说的有很多很多,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多么希望和他说一句“我想你”,可是一直开不了口;她想掉头然后漠然离开,可是她做不到……她静静地,静静地站在夕阳中,踮起脚尖,有些冲动地抱住了他。感觉到怀抱里的那种熟悉的体温,她的眼泪真的抑制不住了,也是这样冲动地流了出来,像是自己演奏出的音符一样,那么连绵不绝。 “太突然了。”她能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以往那个平静冷淡的竟然有一种激动的颤抖。 是啊!这一切真的就像是故事里美丽的邂逅,他认出了自己的琴声,来找自己了……她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就像当初那个小女孩一样,带着青涩的喜悦。“黎秋。”她放开双臂,鼓起勇气,叫起那个她熟悉的名字。 “恩。”黎秋淡淡地回应了,望着眼前的女孩——她真是一点没变啊,连琴声都还是那么有活力,让他觉得意外。自己当初用毫不遮拦的言语这样伤她,她竟然还那么坚强乐观,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在安慰她呢…… 苏焕慌忙地抹抹眼泪:“那个……当时对不起了!”她一直很自责,很内疚。她开始回忆起自己当时的那一拳,是否就是让黎秋病情加重的罪魁祸首?自己当初的冲动,是不是影响到了黎秋的病情?是不是自己的鲁莽,才让他离开了爱莎?她突然觉得所有的责任都归自己,那自己还真的欠了他好多…… “不是你的错。”黎秋低着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愧疚——原来她自责了那么久啊,之前校长还想要好好打击她一下,真是太过分了…… 苏焕的指尖滑过黎秋身上黑色的小西装,质地十分柔软的布料上缝着一枚精美的校徽。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问黎秋:“枫夜学院?你在那里上学是吗?” 黎秋急忙遮住胸口的校徽,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解释。气氛霎时间尴尬了许多。 苏焕的语气严厉起来:“你今天是不是有到爱莎来?”如果黎秋并不是因为自己而转学,既然病已治好,就应该回到爱莎来。转去别的学校,不是放弃了音乐就是背叛了爱莎! “我没有!”黎秋急忙抬起头来解释。 苏焕也不想冤枉黎秋,低头思考了一下,问他:“那你中午在干吗?” 黎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一直说不出来。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苏焕那双疑惑而又期待的眼睛,心里五味参杂,更复杂了许多。他叹出一口气,如实地告诉苏焕:“我……在打工。” “为什么?”苏焕一下子愣住了——爱莎是贵族学校,黎秋也是家境不凡。苏焕知道,黎秋的父亲是著名的作曲家,靠着作曲,赚得了不少的钱。黎秋家里那么有钱,怎么还会去打工呢?金融危机还是家庭破裂?她仔细地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小说,猜测着。 “父亲在美国出了车祸,”黎秋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家里面花了很多的钱想要去挽救他,可最后还是无济于事。父亲的医疗费花去了我们一大半的家产,只剩下母亲独自操刀。可就在那个时候——当然,不是因为你,我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吹奏之后总是呼吸困难、头晕眼花。母亲本打算趁着六年级暑假带我去治疗的,可是做完手术之后才发现,我们剩下的钱只能维持一段日子的生活费,已经无法支付爱莎的学费了……” 苏焕知道,黎秋的母亲本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主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得不进入职场打拼,她一定很吃力吧? “然后就有枫夜学院的人来找我们,说可以给我免除学费。同是音乐学院,一个是昂贵的学费,一个是特优生的待遇,母亲选择了后者。我没说什么,我知道母亲工作很累,便不想让她操心了。就这样,我就到了这个学院。”黎秋面无表情地解释完一切。这一切,都合情合理,苏焕想不出要说什么了。过了许久,她咬着嘴唇问他:“那……你知道你们学校中午和晚上都在做什么活动?”黎秋如果是以特优生的身份招进枫夜的,那就说明他可能也是有权力摆脱这项活动,出去打工的吧? “补习。”黎秋看到她理解自己了,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了心,“那只是差生会干的事情,再说了,他们补习也没见技术长进。” 没见技术长进?苏焕愣住了:抢了那么多的手链,他们再不长点技术那不是对不起爱莎吗?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断——自己是不是错怪了这个学院呢?可是,枫夜学院的人,的的确确是到爱莎闹事了啊! 看得出,黎秋是无辜的。苏焕猛地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对他笑了笑:“不然,我们以后再聊吧!”说这句话,结束得很仓促,也很生硬。黎秋怔了怔:“好……好的。” “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我还是会找你的!”望着他有些失落的背影,苏焕朝着他喊了一句。 恩,会的。他在心里应道。 金色的夕阳,就如同萨克斯反射出的阳光一样,夺目得令人晕眩。 全员出动 不知道为什么,爱莎的课程突然停了,所有的老师都被叫去开会。爱莎的学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这天的校园,格外的安静。 “又是什么严重的事吧?”齐安沉闷地拨了几个低音,缓缓地开口。 婷越难得也陪大家在寝室里静静地坐着,她也开口了:“你们不觉得那种光跟巧巧的……” “我上次的演奏,可能传开了。”不用大家分析,巧巧自己坦白了。从她看到枫夜学生所攻击出的那束光的时候,她似乎都明白了。她开始不自觉地怀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枫夜的学生,但是,听到他如此低沉真挚的琴声,她就是不相信…… 苏焕低头想了一会儿:“枫夜有眼线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言语都十分简短,气氛显得特别沉闷。大家都没有说话,静静地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苏焕受不了这种沉闷,站起身来:“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她总觉得,付出些行动比坐在这里空想要好。 巧巧怔怔地望着苏焕,她真的变了。平常的苏焕婆婆妈妈斤斤计较,对于巧巧的事情经常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谨慎作风,还真是没有见过苏焕这么主动。她似乎比以前更坐不住了,心底似乎总有用不完的力量。巧巧突然想起苏焕第一次与自己见面时,苏焕抱着她心爱的吉他告诉巧巧——虽然现在声音很小,但是只要插上电,它就有很强的战力!现在的苏焕,已经充足了电吧?“不然,我们去一趟枫夜吧。”巧巧也起身,和苏焕并肩站着。 “去枫夜?”婷越一惊,站了起来:这么说的意思是……她们现在要去黎秋所在的学校?一种思念的味道突然从心的最深处那个最柔软的地方涌了出来,她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去吧!”齐安和沭阳相视一笑,也齐声说道,和伙伴们站在一起。 巧巧的宿舍,全员出动! 可能爱莎这次真的出了大事吧,门口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新来的保安,其他地方都由学生会防守。婷越简单地跟学生会的同学说了一下缘由,学生会的同学便眯起眼睛思考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拍婷越的肩膀:“你们去吧,加油!”声音十分沉稳,给人一种依赖感和安全感。 对于这种妥协,苏焕感到有些惊讶,她不经意地抬头望了那男生一眼,他的脸庞轮廓清晰,似乎是用尺子一笔一划精心描上去的,虽然硬朗但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他的皮肤偏黑,手指也较粗些——能看出他是一个较稳重的人呢……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苏焕还是低头走了。 “他……就这么答应了?”齐安愣愣地走着。能想象出,如果她还抱着吉他,那她所弹奏的音符一定是摇摆不定、略显迷茫的泛音吧? 苏焕耸耸肩:“是啊!”或许,这也是她们的福气吧? “那,”沭阳的逻辑一直很清晰,“我们怎么去枫夜呢?”这么容易就出爱莎,为此担忧的她也没想到。只是,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就会迎面而来。 “我试试看吧。”巧巧的脚掌敏感地感觉到了水泥路上特殊的纹路,笑着闭上眼睛。她的脚底稳稳地踩着盲道,在那笔直的八条杠上,似乎是在跳着黑暗之中的舞蹈。她静静地放慢了呼吸,稳住了心跳,仿佛每一个脚步都在她耳边传来沉稳的声音,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留下他的踪迹。她一步一步地,走得自信,走得踏实。她似乎能感觉到穆乔和自己曾经在这条路上留下的脚印。 婷越怔住了:“你在干吗?”此时的巧巧,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真像在舞池上不停地踏着舞步的少女,而且,她似乎还能看见巧巧身旁的那个翩翩少年……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巧巧说得很坚定,“……对了,这条路是向着市中心游乐场的方向吗?” “游乐场?”沭阳比较讲究实际,眼疾手快地就调出了城市的地图,“不对,是反方向的,你走错了……” 反方向?巧巧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激动,低垂的睫毛抖动欲睁,但还是紧紧地合上了。 苏焕看巧巧一直没有说话,也在猜想着她的想法,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她一次。苏焕紧紧地跟着巧巧的脚步,突然转过头问沭阳:“上次叫你准备的东西呢?” “你现在才记起来啊!”沭阳的手指再次飞快地操纵着屏幕上的一个个应用程序,从一堆的图像文件里面点出了几张图片。六条笔直的黑线,时而出现的方格,各种各样的字母和数字,奇形怪状的记号和标注…… 齐安凑了过来:“啊!苏焕你竟然在偷偷搞这个!”说着,手指在屏幕上从左向右飞快地移动,浏览着一张张沭阳的“大作”,嘴里不时发出惊叹:“这么强大的风格!苏焕你不会还没看过吧?”言下之意,是说苏焕如果临时记谱,可能是驾驭不了这种“强大风格”的。 苏焕再次比出她“m、a、ch”的手势,轻松地接过沭阳手里的平板电脑:“给我两分钟的时间读谱!” 沭阳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种“大作被侮辱”的感觉:“这首曲子有六分多钟诶!”不仅是全曲长六分多钟,而且她一个人辛辛苦苦从记稿到分析到修改再到制谱,这段过程将近花了她六天!这可不是苏焕能随便读完的。 “好啦好啦!”苏焕笑着说,一边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份严谨乐谱上的轻松曲调,“我花……十分钟总行了吧?”恩,正如齐安所说,这是一首拥有十分“强大”风格的曲子,自己想要驾驭,还得用些时间……不过,她苏焕对自己可是绝对有信心的! 踩着盲道的巧巧,隐隐约约在心底听到一阵充满激情与活力的电吉他声,微微笑了笑:“你们看,这是哪里?”说着,低下头,用手遮住阳光,缓缓地睁开了眼…… 枫夜!真的是枫夜! 当时穆乔带她来到了这里,微微顿了顿,就带着她过了人生第一个闭着眼走过的马路——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在这时已经决定要带巧巧去市中心的游乐场了!不同于爱莎金灿灿的华丽和欧美式的奔放,枫夜的教学楼显得优雅而安静,在细节之处也增加了欧美文化的渲染。细碎的花纹,优雅的花边,精致的教学楼,看得出枫夜的校长还是很有品位的。她静静地走到校门口,抚摸着大理石制成的围墙,上面凹凸分明地刻着“枫夜音乐学院”几个大字,她的脸沉了下来:这块围墙,穆乔也触摸过吧? 从手指尖滑过的那一片透心的凉,让巧巧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该来的,还是要来。 吉他与萨克斯 枫夜的下课铃响了,是的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其中的一小段。高昂纤细的小提琴声充满了春的生机,而低音部的大提琴也活跃地敲打着节奏,让人听了就忍不住随着乐声起舞。 此时的婷越轻轻地踮起脚尖,似乎在迫不及待地寻找着谁——他在吗?他在这所充满了欧美浪漫气质的学校里吗? 苏焕这个时候也抬起头,默默地望着枫夜偌大的操场。突然,一个秀气挺拔的男孩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的背影、他穿着西装的样子,都和黎秋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男孩的侧脸,线条柔美,薄薄的两片嘴唇如同一位绘画大师用樱花纯净的颜色细心地绘上去一样。他捋了捋额头的发丝,每一声脚步都踏得很轻很轻,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他就这样缓慢地、轻轻地走到了接近校门的地方,迟疑着问了一句:“是……于巧巧吗?” 巧巧猛地按住自己左胸口那个不停发出“扑通”声的地方,有些惊讶:“你听出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你找过来了?”真想不到这个女孩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只带她闭着眼走过一次就能记住整段路程。 “你认识他?”沭阳到这个时候还是不忘自己的八卦本性——这个如果录成视频发到爱莎的网站上,点击率绝对飞速上涨!她坏笑着,手继续在屏幕上狂点。 “曾经的好朋友吧……”巧巧笑笑,又转回正题,“我们能进去吗?”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决斗一次,或许是为了展现自己高超的技术,又或许,只是为了看自己的一个好朋友…… “有点行动力行不?”苏焕笑着,脚猛地一踩枫夜的围墙,跳上了墙头,手一撑,身子轻松地翻过了围墙,到了穆乔身边。穆乔耳旁的发丝微微动了动,他有些惊讶地转向苏焕的方向:有人翻过来了?。 齐安吐了吐舌头:“她练出来的。”苏焕平常天天往上铺跳,自然练成了一副好身手——只是苦了齐安,天天提心吊胆地怕哪天床板塌下来把自己跟心爱的吉他活埋了…… 苏焕得意地笑着,从包里掏出了一根绳子,扔到墙的那头:“我拉你们过来就是了!” “你真的以为要去冒险啊,竟然还带了绳子!”婷越笑着走过去,第一个攀着绳子翻上了围墙。 苏焕在墙的那一头拉住了婷越的手,对她笑笑:“派上用场就行了嘛!”婷越借助苏焕的力量跳了下来,看着苏焕的笑脸,也有些发愣:苏焕她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事情,全忘记了吗?大家一个一个地都翻过来了,当最后一个人的双脚着地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辛苦了,爱莎的各位!” “副校长?”并没有听到脚步声的穆乔愣住了——他一直埋伏在这里吗? 巧巧看见了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眼神尖利,脸上还带着岁月的痕迹,一头黑发被利落地梳到脑后。当他的眼神扫过巧巧时,巧巧又有一种从头到脚被冻住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之前的婷越——不!这个眼神比婷越之前看她的更冰冷,更锐利!她慌张地躲在穆乔身后,躲开校长这种打量的眼光。 穆乔能感觉到搭在他肩膀那双手在微微发颤,他用手在那只手上拍了拍,似乎是在安慰巧巧——虽然穆乔自己一直没见过副校长的模样,但从他的声音,就可以想象出他如同刀子般的锐利眼神。 “既然来都来了,枫夜自然要好好招待各位,”副校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没有半点客气和恭维的意思,反而显得更加强硬,“校长让各位去音乐厅,枫夜的学生会好好招待你们的。”说完,那位副校长又瞥了穆乔一眼:“你呢?怎么还在这里?还跟爱莎的人在一起!” “抱……抱歉……”穆乔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朝音乐厅的方向走去。 巧巧望着穆乔的背影,听着他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穆乔踩着的是一条盲道,笔直地通往音乐厅,周围没有任何障碍——这些盲道,是给穆乔设计的吗?穆乔在枫夜的地位,是值得枫夜专门为他修一条盲道的吗?巧巧低着头,默默地跟着副校长走在枫夜宽敞的大道上,有一种自己干坏事被逮捕的感觉。 枫夜的音乐厅宽敞明亮,观众席中黑压压的一片。坐着的人,都整齐地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小西装,一言不发地看着第一排评委席上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恐怕有三十多岁了,金棕色的头发稍稍卷起优美的弧度,显得高雅脱俗,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涂了厚厚的胭脂,嘴唇上画着艳丽的口红,一身西装仍掩盖不了她傲人的身材。那个女人双手环抱在胸前,用灰棕色的眼睛打量着她们,突然笑着挥挥手:“爱莎的人,不过如此。” “什么?”苏焕一直被这种气场压着,早就已经憋坏了——这个老女人竟然这样说爱莎!至少自己的吉他技术并不在枫夜的人之下啊! “你还不错,”女人扬眉笑了,伸出右手的食指在空中点了一个方向,“就是你,技术太烂了,根本不配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女人所指的方向,就是于巧巧。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脸上时,于巧巧感觉自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那个女人的食指突然一转,接着笑道:“还有你——哎呦,你的乐器在哪里,不会是混进来的吧?没想到君临的视力那么差啊,选了个没用的人来当学生!”龙君临,就是爱莎校长的全名,如今被这个女人在这里评头论足,语气还十分尖酸刻薄。 沭阳被她这样指着,巴不得立刻用自己手上的电脑砸死眼前这个女人——不,用电脑砸她还太不值!一时间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种想要立马倒地的感觉。 “你不要连起码的尊重人都不懂!沭阳是有乐器的!”苏焕也有一种拿吉他砸死这个女人的冲动——不对,自己还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吉他呢!她的手指在吉他上留下一串琶音,突然想起什么,对那个女人笑笑:你看好了! 婷越读不懂六线谱,那些数字和字母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天书。但是当有些刻板的数字和字母在苏焕手中变成流畅完美的音符时,她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沭阳就是用一个一个的点、一条一条的线组成那些五线谱、六线谱,表达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音乐就是这样的,并不只是要展现你的个人技巧,更重要的是要通过音乐表达出你的情感,这才是人学习音乐的原因。既然沭阳已经做到这一点了,那又为什么说她没有学习音乐,没有热爱音乐,没有使用音乐宣泄自己的情感呢? 巧巧听着从这六根弦上飞出的音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齐安一直说这首曲子“风格强大”——那种萨克斯风格的大跨度音程跳跃贯穿全曲,将人们的激情一下子带动起来。随着苏焕手指在指板上的滑动,带动出了有些悠闲的音符,深邃而悠远的低音无形中撑起整个音乐的框架。苏焕又开始情不自禁地升高把位、转调,在右手上增加许多华丽而又炫目的技法。渐渐地,吉他的速度快得令人窒息,音符不断地起伏跳跃,十分有表现力。苏焕的身体随着节奏摆动起来,手掌在吉他上翻飞,敲着节奏。几个高音回旋之后,声音又渐低,似乎是少年的低吟,让人不禁进入了深深的回味中,似乎之前的旋律仍然在耳边回响…… “好!”那女人突然仰天长笑,“值得和我们枫夜比!”说着,手指指着学生席中的一个黑色的身影:“你来和她比!” 一阵沉稳淡定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音乐厅中回响。那真的是个很俊美的男孩,面容沉着稳定,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透明得能吐露心声的眼睛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或许,是怕看见什么别的分散注意力吧。 “黎秋?”苏焕突然皱了皱眉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你是要干吗?”不同乐器的技术若不是通过战力,很难比较,这个女人是故意的!“我是枫夜的校长,选什么学生难道还不能由我决定?”女人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 从一开始,苏焕就猜到这个女人是枫夜的校长了。此时的她,被这个女人的霸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偷爱莎的手链?”此时的婷越站出来了。苏焕转头,对上了她坚定的目光,不禁为之触动:原来,她一直都在挂念着爱莎啊…… “你的手链不是已经……”校长愣了愣,挑起嘴角笑笑,“不是已经在黎秋那里了吗?”黎秋这孩子上次已经违背了她的指令,真是太嫩,这次还得本校长亲自出马,把事情搞僵些! 婷越屏住呼吸,望了黎秋一眼,黎秋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校长,她又把目光转到校长身上去:“你知道,我练回原来那种水平练了多久吗?你知道爱莎的同学花了多少努力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因此放弃音乐吗?——这是你对音乐的态度问题!”似乎“对音乐的态度”这个问题她也曾跟巧巧提起过,只是,她觉得这个女人眼前的罪过更大! 校长只是眯着眼睛笑,并没有说什么,似乎在等待着谁发言。 “校长,我什么时候拿过婷越的手链了?” 黎秋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一出口,四座皆惊。 被揭开的秘密 “你陷害他!”苏焕又忍不住想要拿自己的吉他砸这个心理变态的女人了。黎秋一直打工,多不容易,这个时候竟然还来伤害他,万一心脏病复发你负责啊!要不是黎秋的父亲遇难,再加上病情加重,他才不会来这个学校上课呢! “那是你以为!”校长似乎达到了什么目的,笑得更妩媚神秘,“你真的认为凭着你的力量,技术能进步得如此突飞猛进吗?告诉你吧,那些在中午和晚上参加补习的同学,都在拼了命地偷爱莎的手链,这点,你们应该不知道吧?” 人群有些骚动,有些还被蒙在鼓里的优等生不断地左看右看,而那些参加补习的同学都低着头,似乎有些惭愧——当然,像曼莎这样死要面子的,仍是高昂着头,沉默着。 校长似乎看到她想要的,接着说下去:“那些想要提高自己技术的学生,千方百计地去寻找到一条手链。但是,这种力量,却提供给了优等生,这样不是很有趣吗?” 巧巧闭起眼睛,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这个校长竟然当着全校学生的面说这个,明摆着也是故意的!难怪穆乔不觉得自己的技术有不如其他同学,相反,不参加补习的他反而得到了更多的技术和战力!——这样一来,对那些参加补习的学生,不是很不公平? 观众席里坐着的一群同学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大声地抗议着。黎秋受不了了,捂住自己的耳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被他活生生地憋了下去。 婷越站在那边,用一种极温柔的声音说:“你不用自责,我无所谓。”然后,她抬头,锋利的目光与校长的目光交错:“我的手链,根本没有被你们偷走!而我的战力,不但没有因为这个降低,而且还提升了不少。因为,有了这种阻力才会有磨练——或许你们是帮了我一把!”是的,凭她现在的技术,和以前相比是有大幅度的提升了。但是,不可改变的是,她就是那个曾经被偷走手链,有些迷茫有些慌张的婷越。 “什么?”枫夜的校长终于有些慌了,“你有备用手链?” 所有人都惊奇地把目光注视在婷越身上,而婷越依旧面不改色地说:“不是的,只不过,你们没有这份能力而已。”说着,用那条新的手链召唤出了属于她的金黄色的萨克斯,跟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在吹之前都要轻轻地抚摸着琴身,似乎在给自己的萨克斯灌注一种什么力量。深邃的萨克斯琴声响起,似乎是从很远的以前传来,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勾起每个人的回忆。渐渐地,婷越的琴声将众人带到了苍茫的天地间,辽阔的原野,远处的房屋和树木,还有一对少男少女站在树下,青涩地说着悄悄话…… 一曲奏毕,婷越的额头竟然开始冒汗,并且喘的厉害,似乎是花了她不少力气。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住自己的呼吸。黎秋走到她身后,搭住她的肩,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到眼前的校长,还是没有开口。婷越感觉到了那双冰冷、没有温度的手,感觉到那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感觉到那个忧郁的眼神里藏着一些不能说出来的话。 苏焕静静地站在角落:她为什么要欺骗别人?她曾经那么痛苦,那么悲伤,那么软弱,全被她的一句谎言给掩盖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她是婷越吧,因为她是永远不会输给别人的女王沈婷越吧,因为她是哭过之后还能从头再来的沈婷越吧…… “黎秋,你来和她们两个比!”校长咬咬牙,对黎秋说。 黎秋愣了愣,低头,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坚定地说了三个字:“我——弃——权。”语气也同婷越那样,平静如水。可能,这一切都不为了什么吧。 校长早就料到黎秋要弃权,只是愣了愣,没有说话,似乎又在精心布局着什么。她的指甲在桌面上不停地敲击,类似于一种急促的鼓点,在催促着某一个人的到来。 “校长,我去和她比。”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漠。 巧巧的心差点提到嗓子眼,但当她发现来者并不是穆乔时,也放下心,好奇地打量眼前的这个女生:修剪整齐黑色短发,冷静的面容,洁白的皮肤,深邃的脸孔,都给了她一种古典范儿。 “艺茗学姐?”齐安后退了几步,愣在原地,“你怎么在这里?” 艺茗是齐安的学姐。在齐安很小的时候,她就看着齐安在古典吉他的道路上努力着。当齐安还生涩地弹着曲子时,艺茗的技巧已经是出神入化。不知怎的,齐安有一种感觉,自己永远超越不了艺茗学姐。几年前,师傅安排了她们的一场比赛,艺茗正弹奏到一半,齐安就接到母亲的电话,是有关转学去爱莎的事情。齐安的父亲是一位吉他制作者,有一次寒假,齐安在自家店里的小隔间练琴,一位托齐安父亲制琴的先生突然冲了进来,兴奋地掏出爱莎的录取通知书递给齐安——那时候的齐安才三年级,就被大胡子校长的一张通知书请去了爱莎。 “听说你上了这座城里的音乐学院,所以急急忙忙地来找你,就找到了这所学校。你竟然不在,真是意外。”那个叫艺茗的女生淡淡地笑着,手上的暗黄色手镯发出一道亮光,“既然遇见了,那就把上次的那场比赛,比完吧。”她召唤出的乐器是一把精致的古典吉他,面板上还隐隐约约显现着古老的木纹,在音孔的周围细细地绘着一些精致的小花儿,琴扭也被制成花朵形状,可以看出制琴者对古典吉他的热爱与那颗贴近自然的心。 艺茗淡淡地笑着,白色皮肤上那两片淡淡薄唇微抿,美得如同两片粉红色的花瓣。她用细长漂亮的手指,拨动了第一根弦…… 美丽樱花,勇敢宫殿 美轮美奂。 在古典吉他特殊的那种柔和音色中,a小调的主旋律夹杂着一点点委婉与哀伤,似乎能看见一朵樱花在风中羞涩开放的样子。在高声部柔美的旋律中,自然地穿插着沉稳的低音,如同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踏着细碎的步子,拿着折扇,微微遮住自己的脸颊,心绪已飘向远方…… 一串跳跃的音符将所有人的思绪带到了激烈的战场中,艺茗的手指灵巧地拨动着同一个琴弦,从一开始的缓慢再到后来的快速,如同绵绵密密的雨滴,但主旋律依旧突出。电光火石间,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那是两名执刀相对的武士。绵绵的细雨打在冰冷的刀面上,一位武士突然跃起,用手中的刀斩开连绵的雨幕,大雨中,卷起一阵阵疾风…… 琴声突然又变得婉转、空灵,比之前更加纯净。少女仍然踏着沉稳的步子,等待着少年的归来。雨后的樱花林,到处都是清新的气息,一朵朵樱花盛开着,把天空都染成了最纯净的粉红色。 节奏突然转疾了,挎着武士刀的少年沿着那条熟悉的石板路,望着遥远的远方。她,还在等待着自己吗?在战场上厮杀的场景,也突然有了一丝哀婉的味道。 又一次的变奏,比之前更加哀伤。少女停下了舞步,望着最后一朵樱花在风中凋零,眼里满是悲伤:樱花凋谢,来年还会绽放,少年远征,还会回来吗?如果他是这最后一朵凋零的樱花,自己愿化成泥土,永远默默地陪伴着他,温暖着他…… 那种委婉的、哀伤的、如雨滴般密集的音符又出现了。艺茗的轮指技术很好,流畅又能突出主旋律,并且速度十分快,毫无瑕疵,有一种唯美的感觉。之前的旋律又被重新再现了一遍,在这种青涩的回忆中,乐曲给了大家一个完美的结局。少年与少女,最终依偎着在樱花树下,望着又一轮盛开的樱花,笑得如同樱花般纯净美丽…… 这首《樱花变奏曲》,就用这一种悲伤哀婉的旋律,完美地诠释了少女情怀与一段终成眷属的感情。 此时的齐安,额头竟然渗出汗珠来:这种流畅完美的技巧,这种真实悲伤的情感,这种美丽柔和的音色……这些,技术高超的她或许也能做到其中的一部分,但只有一样是她无法战胜的。她真的,从小就一直逃避着那种技巧,甚至有想过放弃古典吉他。虽然这次,艺茗并没有指明要她演奏什么类型的曲子,但是,齐安知道,凭着对艺茗的了解,她的意思绝对是要自己用这种技巧弹奏。齐安是可以逃避的,但是面对学姐的目光,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懦弱,为什么要因为一种技巧而放弃了整个古典吉他的美好世界呢?或许,自己该坚强起来了。 齐安召唤出了自己的乐器,那把她最心爱最心爱的吉他。她已下定决心:要弹的话,就弹个最难的吧! 这首曲子她已经私底下在琴房里练过无数次,但是都觉得不够完美,一开头,手就会不停地颤抖。她真的觉得,自己生来就不是弹这种技巧的料。她凭着脑海中曾经回响过无数次的记忆,迟疑着拨了第一个音。 一开头,低音部十分地完美和熟练,音色悦耳。但是,作为主旋律的高音部却迟迟没有响起。齐安真的害怕,她害怕那种需要手指高速拨动琴弦的轮指技巧。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僵硬了,不能动了。眼泪,在她的眼眶里不断地打转——学姐能练得那么好,为什么自己就…… 艺茗那种完美的轮指,似乎是能在吉他弦上奏出一朵朵美丽的樱花一样,一朵接着一朵,一瓣连着一瓣,密集、均匀、漂亮。齐安在脑海中想象着这种音符,用尾指轻轻地勾住了琴弦——《阿尔罕布宫的回忆》,不正是为了这种忧伤凄美的轮指而写的么?如果没有这种回旋着的轮指,就像一首曲子没有了灵魂,还有什么精彩可言? 齐安的手指在琴弦上反复拨动,那种密集的、柔和的高声部响起了。起初她有些紧张,手指的力度不够均匀,可慢慢地,就发现自己竟然能静下心来了。有这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与音乐对话,她感觉到阿尔罕布宫昔日的荣耀与今日的沧桑。现实与曾经交织在一起,暗淡与辉煌缠绕在一起,宁静和纷扰交错在一起。带着古典吉他特色的轮指,如同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在向你讲述这其中的故事。 不止她,每一个听众都感觉得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轮指呢?她也记不起来了,或许是很早以前吧。那个时候的自己,青涩的自己,怎么还能跟现在比呢?人都是在进步的,她辛辛苦苦练了这么多年的琴,不可能没有回报的。 艺茗站在齐安眼前,笑得很温柔,像个体贴人的大姐姐一样:“齐安,长大了呢!”自己就这么看着她从一开始抱不稳吉他到现在演奏出技术如此精湛的曲子,看她从之前的恐惧到现在的勇敢面对,一种欣慰感由然而生了——老师,你该放心了吧。 场内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是给齐安的,所有人都认可她,认可她的成长——战胜内心的恐惧,这难道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吗? 这一战,齐安赢了。艺茗并没有说什么,她似乎输得心甘情愿——若这场比赛是安排在几年前,结果或许大不相同了。齐安在爱莎的几年努力了不少,可自信还是停留在那个“轮指菜鸟”的称号上,似乎让她永远摆脱不了。渐渐地,她也在相信自己永远弹不好轮指了吧?或许齐安还要感谢这场推迟了几年的比赛,才让她有了面对恐惧的勇气。 “陈艺茗!”校长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惊讶和愤怒,“你是枫夜的学生!”她白廷教出的学生,是不可以叛变的!尤其是不能投靠那个该死的龙君临! “如果是这样的话,校长就不应该欺骗我们。”穆乔缓缓地摸索到白廷校长的桌前,“那些参加补习的学生,岂不是很委屈?”他还是带着笑,只是笑中带着一种绝望,带着一种“我终于看透你了”的感觉。 “爱莎有什么好的?她们的校长不过就是个只会欺骗人的大骗子!”白廷拍着桌子,声音尖利,仿佛穆乔说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别在说下去了!要投靠他的话,都给我滚!” 枫夜的学生们根本没有见过白廷校长生气,此时此刻,都愣住了。穆乔站在白廷校长面前,低着头,十分尴尬。 “龙校长是不会骗人的!”齐安迟疑着,最后还是很坚定地开口了——自己当初喜爱吉他的心,就因为龙校长的决定,才能得以如愿。 穆乔听到后面那个坚定的女声,突然有一种身体在被撕扯的感觉。痛苦,翻江倒海地向他袭来。他也是讨厌爱莎的龙校长的,讨厌他把爱莎管理得目中无人,讨厌他把爱莎引导得弱肉强食,讨厌他把爱莎塑造得那么残酷无情。可是,那么纯真温和的巧巧竟然能在如此残酷的爱莎里生存下来,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是爱莎的校长更过分些,还是自己的校长会更过分呢?一边是残酷和淡漠,一边是欺骗和阴谋,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误解呢? “天真,你们太天真了!”白廷校长的声音如同快崩溃一般,撕心裂肺,“当初我那么刻骨铭心地爱他,他又给了我什么?什么都没有!这一切都是他的骗局!当初我那么爱他,就被他的一句话给狠心地拒绝了!他要分手竟然这么容易,可我那么爱他……”泪珠,已经顺着她被厚厚一层化妆品覆盖的脸流下来。 穆乔的身体一震:难道,真正设下骗局的爱莎的龙校长? 苏焕那种与生俱来的预感再次让她感觉不安,她感觉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和白廷校长应和着,共鸣着。这是为什么呢?恐惧,又从她心里柔弱的地方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要我怎么割舍!就因为音乐,连我都不要了!龙君临他还是不是人!”白廷校长用尽全力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坐回了她的椅子上,胸口还在不断地起伏,似乎还有满腔怒火没有发泄出来。 “龙校长也可能有他的无奈啊,”没想到回答的竟然是黎秋,“他现在还思念着您也说不定呢!他这样做……心里的愧疚一定会比您还深的。” 苏焕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但还是稳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说:“校长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他帮助了很多人继续走在音乐的道路上。爱莎与枫夜如此敌对,就是为了不让枫夜的学生再来爱莎抢走别人的手链,让同学们恐慌、不安甚至放弃!你的错并不在于建立枫夜学院,而在于,把那些同学当做玩具,当做牺牲品!龙校长建立爱莎就是为了让这些喜爱音乐的孩子更加幸福快乐,不是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到别的学校去冒险,去听你解释!”黎秋,感谢你的善良,你的真诚,让我不会一直沉浸在这种悲伤中,感谢你之前给我的一切。更要感谢这次的变故,让你,让我,都坚强一点,都成熟一点。 “白廷,”一个温柔浑厚的声音从音乐厅外传来,“我来晚了。” 白廷校长的身影被音乐厅的聚光灯打在地上,那个黑色的影子,正如同狂风中一棵无力的小树,盲目地挣扎着。 他的目光很温柔,似乎能给人一种安全感。白廷想将自己的视线移开,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眷恋这个熟悉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原来从来没有放下…… 自己怎么还跟当初一样懦弱啊,白廷咬了咬牙,泪水又一次冲出眼眶。 那样神奇的力量 “我觉得我有必要为我的年少轻狂负责,”龙君临举起右手,很诚恳地承认,“我当初不应该不顾你的感受,独自去维也纳的。我一直很后悔,你对我付出了那么多,去维也纳的几天,我真的感觉很痛苦。”他回国后,仍十分迫切地想要寻找那个容易受伤的她,想把她揽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向她道歉。可她,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他早已料到她对自己多么恨之入骨,带着这种深深的愧疚,他建立了爱莎学院,建立了一整个的战斗系统,但他担心这种技术被人滥用,于是对每一个入学者都有严格的要求和考证。“我真的没想到,那个扰乱我战斗系统的人,就是我思念到夜不能寐的那个人,就是我爱到痛了的那个人,就是我愿意用一生一世来寻找她、赔偿她的人!”龙君临自嘲地笑着,眼角泛着泪花。 “正如同我的这些可爱的学生所说的,枫夜的同学同样是热爱音乐的孩子,他们不应该成为你的牺牲品啊!”龙君临走近白廷,用手搭住她的肩膀,声音还是那么成熟而富有磁性。 从他那历尽沧桑的双手触碰到白廷的那一瞬间,白廷就已经忍不住要放声痛哭了:“我这几年的苦,这几年的恨,你怎么能知道?”她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泪珠流过双颊上的胭脂,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浓得像血一样的红。 “爱莎的学生人数,永远都是421个人,多一个少一个我都不允许。”龙君临温柔地擦去她的泪痕,微微叹息着:只可惜,这学期到期末,只剩下三百多名学生没有退学了,其他学生都因为手链被盗或者恐慌而离开爱莎,变成一个普通的学生,只是闲暇时拿起乐器摆弄几下而已了。 “4月12日,那是……我的生日啊!”渐渐地,泪水将白廷脸上的妆化开、冲净,被浓浓的化妆品所覆盖的清秀的脸庞显现了出来,那双眼睛褪去了化妆品之后更显得灵动、真实。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龙君临笑了笑,抚摸着她一头闪耀的卷发。 “我只愿意把我最美的容颜留给你,”白廷笑了,“在我还没过三十岁生日之前。”其实她一直都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年轻漂亮,但却总是忍不住,用厚厚的化妆品盖住自己纯洁无暇的脸蛋,掩盖住心底的一丝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等一个人让她揭开所有的伪装,等一个人让她不再按捺心底的那种希望。 龙君临拍拍她的背,退回她面前,单膝跪地,优雅地伸出一双宽大的手:“那么,现在,你愿意吗?” 白廷将自己纤细而又洁白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在好几年前,还是一个少女的自己也曾偷偷幻想过,这双还带着自己温度的手,在琴键上怎样灵巧地飞奔,在舞台上怎样优雅地握着属于他的奖杯…… “愿意放过枫夜的那些学生,让他们好好读书?”龙君临握住她的手,笑笑。 白廷起初有些惊慌,装作一副懊恼的样子:“龙君临我又被你骗了!” 龙君临笑得仍是那么温柔:“最后一次,我保证。” “那……好吧。”白廷“极不情愿”地答应了,脸上带着笑。其实她做出这些连自己看来都很疯狂很荒谬的事情,就是为了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现在,目标达成了,她也确实觉得对不起这些信任自己的学生——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好培育他们,让他们变得出类拔萃,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于巧巧站在旁边眯着眼笑了:虽然眼前这幅情景很琼瑶,但是却是令人温暖的大团圆。又是情不自禁的,她的小提琴再次落在她手中。巧巧深吸了一口气,拉出了一连串气势磅礴的音符。 枫夜的同学实力也不是盖的,开启他们的手镯,启动了战斗系统。管乐组的同学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旋律是出自《仲夏夜之梦》的《婚礼进行曲》,八卦地笑着走上舞台,架起乐器吹奏起来。一个男生猛地跳上舞台,召唤出了一整串的大鼓,为乐队奏起强而有力的鼓点。 逐渐地,拉提琴的、弹钢琴的、弹手风琴的、甚至是吹唢呐的、弹琵琶的同学,都纷纷用自己的乐器演奏出旋律。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管爱莎与枫夜的任何渊源了,他们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向心力,或许是为了两个校长的幸福而庆贺,纷纷奏响自己的乐器,情不自禁地组成了一个交响乐团。 逐渐递进的音阶,逐渐加强的节奏,逐渐丰富的情绪,如同阶梯一般流畅华丽。小提琴的演奏十分细腻,富有灵动感,情绪拿捏得也十分准确;鼓在很好的点上为整个乐团增加了节奏感和气势;单簧管和双簧管十分简洁跳跃,充斥着婚礼的幸福气息;小号、圆号的吹奏十分的华丽大气;大提琴低沉,如同平静的脚步声……整首曲子的演奏 被乐声包围的白廷竟羞红了细腻嫩白的脸,只是笑着,一言不发,似乎沉浸在音乐的幸福之中。龙君临也温柔地注视着她,抓着她的手不放开。 是的,这支看上去十分杂乱的交响乐团,是他们共同培养出来的一群热爱音乐、喜爱交流的孩子。白廷这才明白自己作为校长的责任,那就是让他们幸福,让他们能快乐地接受音乐教育。 整支乐团气势宏伟,全场都不自觉地开始跟着一个沉稳的小提琴声拉奏,并没有一开始进入乐章的杂乱。渐渐的,那个黑色的身影在人群中脱颖而出,黑色的小提琴,黑色的西装,还有他黑色的瞳孔。 巧巧一听声音就知道他是谁了,但还是没有睁眼去刻意看他,而是静静地闭上眼,去感受他沉稳的乐声。巧巧终于发现,原来跟穆乔的交流,是不需要用到眼睛的,只要用一颗真诚的心和一双热爱音乐的耳朵,就足够了。和他用音乐交流,巧巧突然感觉自己离他更近了一些,从他的乐声中,还能听见他对自己的微笑和鼓励,隐隐约约地还传来一两句温柔的提醒。 “这孩子很有潜力啊,”龙校长望着穆乔,赞赏地点了点头,“是你的学生吧?” “你是说,让他当首席小提琴手?”白廷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转了过来对龙校长下战书,“等孩子们暑假时,让枫夜的学生和他们比一场,我敢保证我们枫夜绝对不会弱。” 气势磅礴的乐声缓缓退去,白廷的话渐渐清晰。她转过身,望着同学们上方的战力——1243739,这个高不可及的数字,对龙校长说:“这就是团队的力量。我们试试看吧,每种乐器选两名学生进行个人赛,然后是团体赛两场,要不要试试?” “交响乐吗?”龙校长捧着下巴笑了,“这群孩子确实很需要团队。”言下之意,就是他已应战。 她真的很想试试,让自己手下的这些“牺牲品”成为一个个幸福欢悦的演奏者,让他们懂得团队的伟大,也让自己明白,音乐的伟大。如果不是因为这美妙的音乐,君临当初也不会离开自己了,她很像看看,音乐是如何改变一个人的。 就算自己沦陷了,也不能让自己的学生受到伤害。白廷暗自下了决心。 君临看着握紧拳头的白廷,温柔地笑了,大厅中的金光将他的脸庞照得更加深邃:曾经那个爱发脾气、只为自己想的她,真的变了呢……是音乐吗?是音乐这种神奇的力量吗? 或许,真正的音乐,他还从未参透吧。 此时此刻,梦想似乎就摆在每个人眼前,明亮而又梦幻。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梦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的目标等待自己追求……那就这样吧,无休止地追求下去,向着更远的目标,前进,前进。 那一刻,每个人的眼中,都散发出绚丽的光彩。 考试 魏沭阳一直对在枫夜的那场决斗念念不忘,以至于,在离开了枫夜同学们的视线之后,她是第一个发生激烈反应的。 “苏焕——”沭阳阴沉着脸,声音让人感觉阵阵发凉,“给我爬过来。” 苏焕与生俱来的判断力开始向她的大脑发出阵阵警告,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稍微地往沭阳的方向挪了挪:“什么事?” 沭阳举起自己手中的电脑二话不说就往苏焕头上砸:“有你那么侮辱人家劳动成果的吗?有你那么不靠谱的人吗?还口口声声说你会背了,你看你弹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啊!哪里是我写的曲子啊!要不是当时枫夜那么多人围在那里,我早就发飙了啊!回去给我好好练琴,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吉他专业九十多分我也不管你,你得好好地、规规矩矩地把我的曲子弹下来!” 苏焕简直快被沭阳的口水淹死——自己认识沭阳那么久,从来没见过她一次说了那么多的话……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惹她生气了…… 这也没有办法,苏焕的演奏本来就是相对自由型的,总是喜欢充分地展现自己的琴技。所以,在演奏时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加上许多装饰音,或者升高把位,又或者加上各种拨弦按弦的技巧。每次她弹奏时,不到自己的气场把整个舞台全霸占了,她是不会罢休的。总之,想弹就弹,想弹什么就弹什么,这就是苏焕,崇尚个性和自由的苏焕。 虽然苏焕是喜欢自由地弹奏,可她的预感告诉她,一旦得罪了沭阳,那自己可能连好好弹琴的自由都没有了。她二话不说捂着脑袋答应:“是的是的,我马上就练,行了吧?” 巧巧笑着,看着她们打打闹闹,回学校的路,似乎更短了一点。 “爱莎那边,已经在准备考试了。”龙校长伸了个懒腰,磁性的声音中带着些慵懒,“明天就是期末考试,好好准备吧,我是不会放水的!” 巧巧顿时石化在原地:“可是——我们去了枫夜啊!要不是我们帮您,白校长肯定还误会着您呢!”这个校长还真没人情!记得刚开学的时候,苏焕跟自己说过,裸奔全校一周那还有可能抵得过开学考试。现在看来,裸奔地球一周都不可能躲开期末考试了! 龙校长的身影还是那么悠哉,只是嘴角又多了一抹笑意:“没用的,专心备考,别搞什么花样。” “是啊,”婷越笑了笑(难以置信她能够笑那么多次),拍了拍巧巧的背,“以你的实力,要是拖了宿舍分数的后腿那可是要重罚的哦!” 巧巧听了,冷不防打了个寒战——要知道,自己对这次考试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考出那种让婷越把自己的成绩单揉成一团丢到窗外的成绩。 一回宿舍,苏焕就被“暴走状态”下的沭阳抓走了。巧巧和齐安还好奇地到苏焕的琴房看了一眼,只听见一阵阵的训斥声和阴郁得似乎没充好电的电吉他声。 “依我看来,现在能制住苏焕的,只有沭阳了。”齐安小声地说了句,便乖乖溜进自己的琴房练琴去了。 巧巧听见齐安的琴房里传来阵阵悦耳的古典吉他声,和这边的电吉他显得格格不入。她轻轻地笑了笑,也走向自己的琴房:“或许,能制住苏焕的,还有黎秋吧。”实在是无法想象,上午她们还在枫夜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论和战斗,最后变成了演奏大会。那一张张或惊讶或懊悔或愧疚或幸福的脸,在巧巧的心里一遍遍地浮现出来。 期末考试来得真是仓促,巧巧连考试曲目都来不及准备。当她看到婷越拿出她一个月前已经练好的曲谱时,才恍然大悟…… 巧巧根本顾不上语数英的考试,咬着铅笔头一通乱答就过去了。这次的钢琴专业考核,她选择的是以前弹过的《献给爱丽丝》,十分经典的旋律。曲子开头反复重复的旋律,缠绵而又神秘,像紫色的纱帘,将阳光隐约地投射进昏暗的屋子,营造一种神秘浪漫的气氛。中途突然变得悦耳轻快起来,如同猛地拉开了那紫色的纱帘,让阳光肆意地充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之后又有一串沉重的和弦,像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十分有气势。这让巧巧又想起在枫夜的点点滴滴,一个又一个的冲突与矛盾,一次次的化解与坦白……畅快的琶音飞速地向高音部流去,然后又倒流回来,音色又自然地回到紫色的宁静。结尾处安详,如同夜的脚步,轻柔舒缓。 巧巧弹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评审老师的表情。评审老师一个个全紫了脸,皱着眉头盯着巧巧半天也不说话。 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好下场,但巧巧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不能拿优秀了吗?”拿不拿优秀这可跟她的命运息息相关啊! “这首曲子可能有些简单了……”评审老师绞尽脑汁,编出了几句话,“音色很好……不过……你在弹之前有没有数过要反复几次‘32’?”最后那句话一出口,一排的评审老师都捂着嘴巴一边憋笑一边偷偷点头。 “哦。”巧巧失望地应了一声——自己的钢琴肯定是每个好成绩了,现在只能祈祷婷越到时候下手轻点……小提琴似乎也同样的不如意,评审老师静静地凝视了巧巧一会儿,用一种严肃而又带着疑惑的语气问她:“你真的是那个拉奏《d大调波兰舞曲》的学生?”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之前对巧巧的印象十分深刻,但现在,确是失望透顶。 真的,没希望了。巧巧一言不发,带着自己的小提琴走出考场。 她静静地走在路上,每一声脚步都沉重而又清晰。为什么?自己是为了爱莎而闯进枫夜的学生啊,为什么就不能得到优秀?……难道,自己真的不如身旁的人?巧巧回想起那场战斗,甚至连没有具体乐器的沭阳都展现了自己的强大战力。而从头到尾,巧巧都没有独奏过一次。 其实,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混进来的吧?如果不是那张录取通知书,自己也不应该这样整天去为了音乐考试而忙碌,应该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啊。自己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为什么,还要强求呢?当时,大胡子校长又是为什么选中自己的?因为好玩吗? 她真的觉得,自己在这个学校里为了音乐的忙碌,都只是徒劳。这些,她完全可以不用去做。 为什么选择音乐呢?这个印象已经模糊了好多…… “对不起,请再让我演奏一次!”琴房里一个低沉的女声喊得沙哑。 “已经没有机会了。你突然升高把位是怎么回事?一塌糊涂!”一个刻板而又冷漠的声音严厉地回响在她的脑海中。 “啪”地一声,苏焕带着她的吉他“潇洒”地摔门而去。但走出门后没几秒,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电吉他上。 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有别的原因,苏焕自己也搞不懂。她只知道,她的电吉他成绩又要不及格了。自己,花了多大的勇气才重新拿起电吉他啊!升高把位是她不自觉会流露出的习惯,哪里一塌糊涂了? 苏焕流着泪,突然想起些什么——那种庄重的古典乐,那种已成规矩的演奏方法,那种只能按照谱子弹奏的规定……她闭上眼睛,可却阻止不了那些痛苦的回忆,叫喊着冲进她的大脑。她不喜欢约束,不喜欢古典乐的自由,所以才会选择电吉他,可为何,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所弹奏的,难道不是真正好听的吉他声吗? 角落里,婷越默默地看着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苏焕,她红白分明的电吉他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婷越轻轻地叹息着,收起自己的成绩单,向宿舍走去。 月夜 月色下,只有孤单的一个身影。 凛冽的寒风将他的西装外套吹得翻飞,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她,还没来吗? 无边无际的夜空,载满的是浓浓的思念和寂寞,他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穆乔知道,爱莎是今天期末考试,他不禁猜测着巧巧的成绩如何。想到这里,他的脸一沉——巧巧不会是…… “你还真闲,”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穆乔的思考,“明天不是要期末考试吗?”或许是被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呼吸,还是被漫长的思念冲昏了头脑,穆乔竟然没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黎秋?”穆乔惊讶地转过头去——其实要不是通过那次决斗,穆乔根本不知道黎秋之前曾经在爱莎上过学,也不知道他曾经身患重病彷徨着。他所能听见的黎秋,呼吸一直都是很宁静的,完全听不出他有心脏病史。或许是因为,黎秋一直都在隐瞒着这个事实,隐瞒着曾经软弱的他吧? 风吹过巧巧和穆乔曾经并肩坐着谈过心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黎秋顺着穆乔空洞迷茫的视线望了过去,那是漫无边际的夜空。他静静地凝视着这片黑色的海洋,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笑容:“你在等人吗?” “她曾在这里与我合奏。”穆乔轻描淡写地说道。几个月来,自己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来到这里与巧巧谈心。不知不觉间,穆乔才发现自己和她越来越近了,似乎自己在她面前就能毫无戒备地敞开心胸,对她袒露真诚,互相扶持着走过一次又一次的迷茫。这一切的开头,原来都是源于那次神奇的音乐邂逅啊。两个不同的乐器发出的声音完美地融合在月色中,两颗心,也在这月夜中,渐渐地沉醉…… “哦。”黎秋笑得意味深长。自己曾经那种淡淡的爱慕的感觉,似乎又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了。原来,黑夜对于眼前的这个盲人来说,已不是恐惧,不是悲惨,而是一次美丽的邂逅,一个漫长的等待…… 穆乔静静地站在草地上,突然,一阵沉稳安详的萨克斯声随风飘散在夜空中。一瞬间,穆乔似乎看见了,夜色下,深沉的金色的萨克斯散发着忧郁的光芒,那种光芒环绕着他,却让他感觉安宁舒适。 “leise flehen meine lieder,durch die nacht zu dir;in den stillen hain hernieder,,liebchen, komm zu mir……”穆乔听出了这首曲子,忍不住随着旋律轻轻唱起来。他的声音低沉,却很清澈,如同无瑕从未被污染的月光,有一种特别的穿透力,随着萨克斯的声音一起深沉起来。 舒伯特的《小夜曲》,讲述的是月色下的一位青年在向他心爱的女孩深情地倾诉着爱慕之情,声音时缓时急。在乐曲的最后,仍耐人回味,仿佛是爱情萌芽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或者是小伙子袒露心声的舒畅和那份对爱的渴望,又似乎是月下女孩朦胧羞涩的脸庞,两双手在黑夜中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嗯?”黑夜中宁静安详的萨克斯,同样也被另一个人所听见。她的手握了握行李箱,最后还是出了宿舍的门。月光把她所包裹,清秀的脸庞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霸气和冷傲。是他么?是他么?她迫切地寻找着,追随着,像个丝毫不会掩饰的孩子一样,让喜悦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欣喜若狂地奔跑着。 金色的萨克斯,在夜空下,那么耀眼,那么迷人。 吹着萨克斯的他,闭着眼睛投入其中,细碎的刘海被风吹乱,但纤细的手指仍完美准确地在音键上按出流畅深沉的音符。从前一切一切的记忆全都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眼眶湿润了,却不愿打破这宁静和安详。 一曲终了,她终于开口:“黎秋。” 黎秋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那深邃的瞳眸中装着皎洁的月光和月光下抽泣的少女。 “你是——巧巧的朋友,对吧?”穆乔只听到两个字,就能判断出这个声音是来自于谁。似乎……这又是一个在月夜下的邂逅呢。 “婷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黎秋真的没想到婷越会随着乐声找到小花园来。自己之前一直在躲避着她,却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默默地把自己包裹在对她和苏焕的愧疚中,默默承受着思念的痛苦。见到苏焕时,他看到眼前坚强的女孩,终于放下了心:苏焕已经能独立了,她终于已经甩开对自己的依赖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苏焕怎么恨自己当时有些无理取闹的拒绝,他也不会为自己解释,只要看到她现在能走出自己为她留下的阴影,那就够了。 那,婷越呢?这个总是冰冷冰冷的女孩子,为了一件事可以执着到把命都拼上的傻女孩,她现在怎么样了呢?虽然自己当初没有对婷越有过太亲密的接触,但是她这样拼命,换来的却是自己的离开,不知道会不会一蹶不振呢。 “期末考试完了,我已经提前订好回家的机票了,今天晚上就要收拾行李,明天六点出发。”婷越说完,顿了顿,低垂着头说,“我想家了。” “恩,回家吧。”黎秋拍拍婷越的背,“叔叔阿姨一定在想你。” 虽然没跟婷越接触过,但是黎秋也明白,婷越的生活其实是有一个“支柱”的。当年她看见自己时,就已经认定了自己是她的支柱,无时不刻地都在关心着自己。当时自己离开爱莎了,她的支柱也便倒下了。之后,她的支柱转换成了她的萨克斯,这让她对音乐的喜爱大大增加了,技术也提高不少。黎秋也猜得到,她是以自己为目标来学习萨克斯的吧? “你走了之后,在宿舍里看到代替你的于巧巧,我的眼泪差点冲出来,你知道吗?”婷越想起了当时的许多事情,“可是我是冷面女王呢,我不能哭的。我想找于巧巧决斗,可是苏焕一直在阻拦,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这样做是在和我作对吧……” 穆乔听到巧巧的名字,身子不由一震:是啊,巧巧也曾对自己倾诉过这种痛苦呢,被沈婷越讨厌的痛苦。不过,沈婷越或许不是讨厌巧巧,是一看到她就会想起黎秋,所以有点想要避开她。婷越不和巧巧说话,不和巧巧接触,想以和巧巧决斗来了却自己的心伤。那苏焕呢?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巧巧知道吧。现在,巧巧是苏焕最信任的人了,苏焕对她的信任,就像穆乔自己对巧巧的信任一样。 “婷越,”黎秋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婷越突然想起那次在枫夜,当自己演奏完后,黎秋拍着自己的肩膀欲言又止的表情,呆呆地点了点头:“恩。” “以后你吹萨克斯的时候最好用腹部呼吸法,你一直都在用肺部呼吸。就是因为你一直用肺部呼吸法吹萨克斯,所以才会缺氧头晕,明白吗?”黎秋的声音很温柔,像一个大哥哥在教导妹妹一样的亲切。 “原来是……我的方法错了啊……”婷越怔了怔:原来他当时会欲言又止,是因为他的校长在旁边,怕说出口后会被校长听到,给她压力啊…… “恩,多练习用腹部呼吸就好了。”黎秋笑着摸摸婷越的头——其实婷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亲近,她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对身旁的人事物产生依赖感,像个爱撒娇的小妹妹一样。 “学长,”婷越不知不觉地脸红起来,小声地问黎秋,“你……当初有喜欢过我吗?” 黎秋想起,自己跟苏焕交往的事情,完全是在秘密下进行的,婷越其实根本就不知情。他苦笑着,有些不知所措:“啊……嗯……我们当同学,不好吗?” “可是,同学终究只能是暂时的,恋人却能给予一辈子的温暖啊……”婷越有些失落了,静静地后退了几步,眼里噙着泪水,“你果然……还是在惦记着苏焕吗?” “我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黎秋之所以想要跟苏焕和婷越见面,就是为了不让她们再因为自己反目成仇,不要让她们还为了自己伤心,跟她们划清界限。或许,自己对苏焕还有一丝的眷恋,却也因为心底深深的愧疚而只能被掩埋。 到现在,他原来还在骗自己!婷越知道黎秋不想让自己伤心,可这样,她的心会更疼啊……婷越的声音颤抖着,从口中缓慢地说出一个让黎秋震惊又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你才没有平等地对待我们!你跟苏焕……当过恋人,对吧?” 苏焕的秘密 “黎秋?和那个弹电吉他的女生?”一直默默“听”战的穆乔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难怪在枫夜那么多女生追求你你理都不理。”穆乔觉得自己像是被于巧巧传染了似的,遇到有趣的话题就忍不住插嘴。 黎秋无语地望了一眼穆乔,却发现穆乔脸上那种纯真的笑容,微眯的眼睛此时仿佛带着一丝灵气,真的和那个于巧巧有几分相似。黎秋深吸了一口气:“恩,苏焕告诉你了?” “她没有。”婷越的灵气又变得冰冷冰冷的,“只是我发现你看见苏焕演奏电吉他时一点惊讶都没有,这其实是十分不符合当时的情况的。那个时候的她跟家里闹了矛盾,于是整天闷闷不乐,甚至想过要放弃吉他。所以,她学萨克斯的时候一定不会跟周遭的人提到任何有关吉他的事情。当然,除了她最亲密也最愿意信任的人——本来的那个人会是我,但现在却是你。” “说对了一半,”黎秋叹了口气,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我确实已经知道她之前有在学吉他,而且特别不愿意把一切有关吉他的事说给别人。那是因为,即使我跟她交往,她也从来没有提过关于她从前的一切,包括她的家庭。我之所以会知道她在学吉他,其实是因为在我跟她牵手时我能触摸到她左手三个指尖的茧。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但是却找不到机会问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猜测着。” 再后来,黎秋从苏焕吹萨克斯的风格中发现了一点摇滚的感觉,于是开始鼓励苏焕去演奏爵士乐,可是苏焕一直不想,还跟他吵过嘴。黎秋突然想起苏焕指尖的茧,才猜测她可能是演奏电吉他的。 但是之后家里突然发生的事故使黎秋受了很大的打击,他不想让苏焕看到自己的软弱。有一天他突然狠下心来,与她一刀两断。但是黎秋没想到苏焕的反应会那么激烈,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苏焕心里的位置其实是很重的。之后待在爱莎的日子里,黎秋一直都在关注苏焕,她变得越来越我行我素,放下了萨克斯,一个人低着头快步走在路上思考。 黎秋不得不承认,转学时,他最挂念的就是苏焕。但是爱莎转学生的消息,要等到第二学期开学时才会公布。黎秋明明可以提前告诉苏焕的,但看到她远远避开自己的样子,他又犹豫了。 ——上面的这些,黎秋都没有告诉婷越,他不希望婷越再为自己担心了。 “回去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回家呢。”黎秋静静地说,眼中仍流淌着当时酸酸甜甜的回忆。 婷越没有说话,她的拳头握了一下,又松开了,然后转身跑了回去。她的背后传来黎秋最后的声音:“一定要继续坚持在音乐的道路上,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为什么,明明这么想见你,真正见到你时,却会那么,疼…… “原来,在爱莎的人都有那么多故事啊。”穆乔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悠闲地躺在了草地上,想象着自己望着黑色的夜空,深邃得能藏住所有秘密的夜空。 “我只希望她们能平凡一点,幸福一点。”黎秋平静地回答道,突然侧过头问穆乔,“你还要等吗?” “恩,一直到天亮。”其实,他愿意一直等下去,等到他生命的尽头…… 黎秋不知道为什么,从穆乔的瞳孔中看到了许多流转的情感,从他纯真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当时的痴情。他静静地笑了笑,躺在穆乔身边:“我陪你等。”如果,他能回到那个时候,那该多好…… 夜深了,星星渐渐多了起来,一颗两颗地跳了出来,渐渐地密集起来。繁星闪烁的夜空被一颗颗星星装点得如同巨大的筛子。黎秋突然转过身,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现在天上有很多星星哦,天空像筛子一样呢。” “原来,天空也有藏不住的秘密啊。”穆乔从黎秋的描述中想象出了那繁星点点的夜空,又一次笑了。 等了一夜,最后巧巧还是没来,不过也算是在穆乔的意料之中吧——期末考试如果考得不顺心,没心情来也是可以理解的。穆乔觉得,自己开始学会包容人了。 感觉到身上有了冬日暖阳的热度,穆乔从草地上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草屑:“我们走吧,今天是期末考呢。”穆乔知道自己不应该父母的期望,也不应该辜负自己的期望——他始终相信,尽管自己是盲人,尽管自己不能就读于爱莎,自己仍能做得比爱莎的学生还优秀! 黎秋笑了笑,望了爱莎女生宿舍的方向一眼,就扭过头去,猛地一跳,手臂一撑便翻过了爱莎的围墙——动作敏捷到简直没有人会相信他曾经是一个心脏病人。 穆乔用手摸索着墙壁,估计了一下高度,也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地上。 黎秋很惊讶,一个盲人能做到这些。或许,他们都是这样,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缺憾,硬要装得像个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的正常人一样。但或许,这种正常人反而更显眼吧…… 穆乔没注意到黎秋的惊讶,用脚感觉到盲道,踩准了之后,便迈开步子走起来,似乎有些着急。 黎秋也跑了几步追上去,望着穆乔额角不知是紧张还是担忧的汗珠,轻轻地笑了——原来,他们有这么多的相同点。 考试似乎一帆风顺,穆乔很轻松地带着黑色的小提琴沿着校长专门为他铺好的盲道走了出来。穆乔还是忍不住抬起头,仿佛这样就能找到爱莎的方向——巧巧到底在干吗呢?是生病了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看一下? 而此时的巧巧,心依旧很乱。 听苏焕说,爱莎因为地段比较偏远,所以今年放假增加了一个制度:通过考试的学生可以选择把手链交给学校,然后离校回家,也可以寄宿在学校里。而没通过考试的学生,必须得留在学校里补习,暑假一个月,寒假十五天,期限满了之后就可以“放人”——苏焕在说这个规定的时候,语气无奈得像在介绍某个监狱的制度。 苏焕讨厌不自由,讨厌拘束,讨厌被人家瞧不起。不过想想也好——反正自己这个寒假也不想回家了,干脆跟母亲说一下,然后就呆在爱莎好了。 “齐安呢?打算回家了吧?”巧巧用嫉妒的目光望着齐安,无奈而又俏皮地撇了下嘴角——唉,或许是自己的实力真的太差吧。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多大的打击,巧巧总是能睡一觉就恢复了大半,或许就是因为她这种乐观、开朗的天性吧,不过这一点还真是给她带来了不少好处。 “不,再留几天——”齐安笑着回答,手指欢快地在吉他上扫出跳跃激烈的音符,但却又突然止住了,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好半晌才开口,“一直到苏老师办完习奏会之后我才回去。” 苏焕低着头,没有说什么,用手扶住床沿,脚一蹬,却没能像往常那样轻松地翻过去。她咬咬嘴唇,又蹬了一次,身子晃了一下,终于跳上了床。 齐安有些担心:“苏焕,你不去,真的没关系吗?”她睡在苏焕的下铺,跟苏焕相处也有好几年了,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我已经两年没有去了,再少去一次又不会怎样。”苏焕的声音冷冷的,飘飘的长发盖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齐安沉默了一会儿,用指尖在琴弦上划出伤感的音符:“苏老师很想你的。” “不要骗我了!”苏焕对齐安吼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 巧巧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苏老师……是苏焕的电吉他老师么?”如果是这样,那苏焕为什么又不愿意回去见那个苏老师呢? 苏焕猛地跳下床,走出宿舍,重重地关上了门。 “唉——”齐安叹了一口气,跟巧巧解释道,“苏焕的电吉他,是自学的。” “那那个苏老师是谁?”虽然能从齐安刚刚的吉他声中听出她的郁闷,但巧巧忍不住好奇地凑到齐安身边问个究竟。 “苏老师,是苏焕的爸爸啊!” “什么!?” 属于自己的吉他 “我说苏焕在我进爱莎以前就是我的同学,你信不信?”齐安突然转过身来,很认真地望着巧巧。 巧巧有些惊讶,但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信。” 这下换做齐安好奇了:“你怎么信的?” “一般问信不信,都要回答信的。”巧巧很自信而又很得意地说道。 齐安猛地摇了摇头:“跑题了!跑题了!” “如果苏焕在之前就是你同学,那么苏焕也是转学生么?”还是巧巧用一句话把十万八千里外的话题扯了回来。 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沉重。 “不是的,苏焕是从小学起就在爱莎就读,但我是转学生。只不过,她跟我,以前都是苏老师的学生。苏焕从四岁开始,就已经在学习古典吉他了,在她六岁的时候我才成为苏老师的学生,做了她的同学。苏焕的家里是音乐世家,苏老师很疼爱苏焕,想让苏焕继承他的古典吉他技术。苏老师的技术真的很高超,而且看得出他很热爱古典音乐——上次在枫夜看见艺茗学姐的吉他没有?其实那就是苏老师亲手做的,每一个学生的吉他他都会亲自做,做工特别精美。而苏焕用的那把古典吉他,是苏老师自己用的呢,特别珍贵!”齐安说到这句话时,眼里满是羡慕。 齐安真的很喜欢苏老师亲手做的吉他,那把吉他一直被她保存在家里。沼泽岑木的面板,有着开放式的纹路。而且苏老师制作吉他时,特别留意了用南方软岑木这种音乐性较强的木材,使音色在从亮丽到温暖的各个频段的反映非常的平均,重量也较北方岑木来说较轻,比较适合齐安的演奏风格。而指板用的是具有美丽的特征性条状花纹的桃花心木,音色浑厚而温暖,十分有个性。这把吉他的音色,似乎正适合齐安这种性格可爱,愿意守护着自己的音乐、守护着自己的吉他的女生。所以,苏老师制作的吉他,都是按照每个人的特点而制作的。 而苏焕的那把古典吉他,听说是苏家中祖传的,不知道这把琴是在多少年以前,一位热爱古典吉他的少年亲手制作而出;又不知在多少年前,由一双沧桑的手传递给另一双手,再无限传递下去……苏老师放心地把吉他交给苏焕,或许也是因为希望苏焕能学习好他的制琴工艺,学好他的演奏技巧,继承家族的传统吧。 每一种乐器,都有一种最好听的声音,而这个最好听的声音,却不一定是在制琴时就能体现出来。只有在某一个特定的年代里,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乐器才能发出它最悦耳最美妙的声音。那年的苏家少年正是相信了这一点,毅然用自己所有的爱制作了这一把精美细致的吉他,并且要它久久流传下去。因为他也在等待,那个吉他会在自己哪一个传人的手里,发出最动听的声音。 “不对吧?”巧巧愣了半天,突然惊呼起来,“苏焕不是学电吉他的吗?” 齐安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对啊,电吉他……”或许是从小学古典吉他的那颗宁静的心再也容不下什么别的声音和思想吧,连齐安自己都不明白苏焕为什么会放弃古典音乐,而选择摇滚乐。 “苏焕会放弃,一定是因为她不喜欢古典乐吧。”巧巧开始自己推理起来,“或许,她会觉得弹古典吉他很痛苦……之类的。” “才不会!”或许是被巧巧过于偏激的言语给刺激到了,齐安一下子从下铺蹦了起来,头磕到上铺的床板,疼得眼泪都快留下来了,“苏焕明明还是在享受着音乐的啊!” 是啊,谁都看见了,面对那悠扬的萨克斯旋律时,苏焕笑容中的那一抹陶醉;面对陈艺茗华丽的《樱花变奏曲》,她眼中掠过的一丝惊讶和佩服。 “苏焕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自由吧……” 坐在一旁的沭阳,一语道破天机。 是啊,这样追求自由的苏焕,怎么可能愿意禁锢在家族对她的企盼中呢?或许这也不是因为她讨厌古典吉他吧,只能说,她是对古典吉他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从某种情况来说,齐安或许会比苏焕更自由地演奏——因为,齐安至少还可以拥有一把只属于她自己、完全符合她个性的吉他。 也难怪,苏焕当年会这样排斥吉他,会拿起萨克斯,会选择用恋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当黎秋丢下自己时,她才发现,她剩下的,只有音乐了吧。 而在另一边的苏焕,不仅感觉自己孤单得只剩下音乐了,而且,似乎连音乐都要抛弃自己了。 狭小的排练室内空气混浊,处处布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是很久没用了。苏焕没有开灯,静静地坐在昏暗的房间内思考着。爱莎的这个排练室,是几年前的学长组乐团时学校空出来的,当学长们走后,只不过是用来堆些杂物而已。但站在这里,苏焕似乎还能感觉到几年前学长们的那种青春与激情,还能听到扣人心弦的电吉他声…… 那样华丽的技巧,苏焕明明也可以做到,可为什么,就不能被其他人认可? “喂,郁闷什么呢!”灯“啪”地一声,闪烁了几下便打开了,排练室亮了起来。 苏焕抬头望着眼前的那个男生,被风吹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瘦高的身子,穿着白色条纹衬衫和深色的牛仔裤,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显得简洁而又干净明朗。在男生身上打量了一圈之后,苏焕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那个男生的手上——手指纤长,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不过,更关键的是,他的右手指尖和掌心都长了薄薄的茧。 苏焕站了起来:“你跟着我?” 男生原本一本正经的脸上绽开了一抹顽皮的笑,答非所问道:“又在这里见到你了——你心情不好吗?” 是啊,又见到了。苏焕怎么能忘记,那个几天前放苏焕一行人去枫夜决斗的那个学生会同学呢?苏焕一回想起当时他对自己的那种信任与激励,便放到了心中的警戒,沉默了一会儿,如实答道:“恩,考试成绩不好。” “我登记成绩的时候听说了,”男生淡淡地笑了,嗓音带着变声期的一种独特,“看来评审老师不喜欢你的风格。” “我觉得自己没有错啊!”苏焕皱了皱眉头,撇着嘴,似乎很不满。 男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笑了一下:“那就试试看吧,如果你用自己的风格去演绎古典音乐。”矛盾、冲突、刺耳——这就是他想象出的结果,在他的眼里,电吉他的声音就是无法和古典音乐兼容的啊。 他的手随意地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一束深蓝色的光芒在他的手上汇集,不一会儿就汇成了一把精致的贝斯。他十分熟练地在那四根琴弦上拨出几串沉稳的低音:“来,试试看啊。” 苏焕已经听不到那男生低沉的嗓音了,因为没等他开口,苏焕激昂的电吉他声就响起了。她的左手在指板上不断地移动,动作快到出现了残影,琴声也绵绵密密,却仍有颗粒性。而在扫和弦的时候,她的右手又十分有力,扫弦时没有杂音,所有的声音和谐地同时发出,音色明亮又充满活力。 男生一下子就听出了苏焕弹的乐曲——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苏焕的电吉他版本虽已褪去那一种宁静和安详,却仿佛给整首乐曲注入了新的生命,新的活力,让人快乐得想要飞起来。他随着乐声,用左手的尾指在琴的面板上打出一串串节拍,很快便加入了苏焕的演奏。苏焕真的是个很有个性的演奏者,速度总是时快时慢,有时候喜爱一扫一顿干脆利落的慢速,有时候又喜欢雨滴般密集的速弹,要完全配合上,很不容易。 苏焕干脆利落地处理了最后几个和弦,低沉的贝斯声也戈然而止。这次的配合,天衣无缝。 “嘿!真不错!”空荡荡的排练室里回荡着男生的鼓掌和喝彩声,“你不是一般的演奏者!” 苏焕抬起头,目光中透出的是无尽的惊讶和感激:“真的?”自己的电吉他从一开始就是对着视频偷偷自学的,因为父亲的原因,不怎么向别人展示,而得到的好评,更是少中之少,能被别人喝彩,真的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男生缓缓地走到苏焕面前,伸出左手,手腕上的贝斯手链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你不是一般女孩,和你合奏,我很愉快。” 那一瞬间,苏焕突然又想起了龙校长单膝下跪向枫夜的白校长伸出手的时候,他中指上的戒指也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异常夺目的光芒,美得向梦一样,女孩对这种事情总是没有抵抗力。苏焕愣在原地,感觉眼睛被这光芒晃得有点酸痛了,连忙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一脸无辜地像白校长一样,把左手轻轻地搭在男生的手上。 男生的手腕微微地翻转一下,与苏焕的姿势由搭手变成了握手,友善地对苏焕笑了笑:“你好,我叫逯勇。” “苏焕。”苏焕才发现自己误会了眼前这位叫逯勇的男生的意思,声音中带着些许尴尬。 此时,逯勇的左手是完全握住苏焕的手的,而苏焕却感觉有些许的不对劲:逯勇的左手并不粗糙,再怎么说,弹贝斯的人指尖也应该要长茧啊!“你……真的是弹贝斯的?”难道刚才那个一直默默支撑自己的贝斯声是……幻觉? “啊!”逯勇猜到苏焕怀疑的原因,将左手收了回来,挠着头说,“其实我的贝斯是六年级才想要学的,那个时候我的……呃,一个死对头也在贝斯专业,而且有了一定基础了,所以我觉得……不想进贝斯专业。然后我就,呃,就对着视频自学……” “打住!”苏焕已经挂得满头黑线,“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她第一印象是觉得逯勇是挺干脆的一个人,这样扭扭捏捏还真出乎她的意料。 逯勇十分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角:“对着视频自学的时候,因为电脑上的左手对照下来是右手,右手对照下来是左手,所以我把左右手给看反了……现在我是左手拨弦右手按弦……” 逯勇的话还没说完,苏焕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她朝逯勇脑袋上打了一拳:“傻啊!大不了你对着镜子练嘛!难道教材没有告诉你是哪手按弦哪手拨弦么!” 逯勇捂着脑袋,也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你是暴力女啊!” 苏焕毫不在乎逯勇的话,捂着肚子狂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像个疯子一样,不断地发出笑声,而逯勇也陪着她一起笑,整个空荡荡的排练室被他们的笑声填满了。为什么要这么疯狂、这么肆无忌惮地笑呢?苏焕也不明白。 她只知道,排练室中的空气,从此绝不会再是那种混浊与压抑,多了几分清新,几分甜美,几分喜悦。 就像,前辈们的心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