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顾初如北》 写于正文之前 前序对我来讲,似乎变得有些困难。 因为从始至终,我都在构思着这部小说,想着的是,如何将这部小说写得好看。 陆门这个系列构思了很久,从陆北辰到以后会陆续登场的其他主角。我跟很多人说,我是个灵感跑得飞快手指头却异常笨拙的人,就例如,陆门全系列的每一个故事我都想好了,第一部却还没蹦出一个字儿。 在新文做预热时,很多读者都在猜测陆北辰的职业,当然,也有猜中的读者。 没错,法医。 为什么写这个职业?这么生僻,这么让人难以接受,这么一听上去就冷冰冰的头衔…… 很简单,因为,生与死都是大事。 生,是医生的事儿。 死,是法医的事儿。 这个职业神秘而充满异议,令人尊重又令人敬畏,这个职业的严肃性决定了它的与众不同,它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地位。 不想过多来说这部小说,因为我始终相信,爱它的人会一直这么爱着。 深信你们会喜欢这样一个陆北辰,最起码,我迷恋那一种面对工作认真严苛的男人,所以这一次,陆北辰被捏成了“男神”。 当然,“男神”也会有缺点,“男神”也有有执拗,正因如此,他才难能可贵。 休息的这几个月,我的指甲长得特别快。年前我和唐欣恬小同学在广州厮混的时候,她就摇头晃脑袋地给我普及十万个为什么,“你要记住呦,懒人长指甲,这是真理。” 以至于到了现在,我一看见我略长的指甲就会想起她幸灾乐祸的口吻。 2015年的春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回京后第一次出门就愕然发现,明黄的迎春花开了满城,接下来就是大片的玉兰花了。 然后,开始回忆这么多年来写小说的日子,然后知道,自己老了。 遥想2008年,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坑骗”写网文的时间,当时某女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先写着爱情小说嘛,写顺手了再写悬疑恐怖小说呗。 然后,事实证明,写顺手的只能是爱情小说,至今。 恐怖小说没写成,最后只能将悬疑点加在了言情小说里过过干瘾,不曾想,倒是引领了悬疑言情小说这种类型,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从没感觉到时间过得很快,只是在每天起*照镜子的时候才会感觉人在衰老,却收获了不少读者。这么多年,很多读者我是看着从读书到毕业,到谈恋爱到结婚生孩子…… 好像一切都没怎么变,但好像一切又都变了。 写个前序似乎挺无聊的一事儿,罗里啰嗦的没说什么重点。 我想我可能就是告诉大家一句话。 春天来了,爱情来了。 一转身,一辈子 二月的最后一天下了雨,冲凉了早春的温度。机场来往繁忙的脚步,从未停歇,有时候,有些人,离别往往就是一辈子。快过安检的时候,乔云霄缓了步,前方vip通道已然打开,候着他。顾初淡淡地笑着,对他说,“一切顺利。” 乔云霄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后才轻声吐气,“但愿吧。” “会的。”顾初旁顾了一下,来往的人群中有记者的身影,并未慌乱,又补上了句,“困境总会过去的。”就像是窗外的雨,下得再大,也终究会天晴。生活总是分分秒秒继续着,幸福,或悲伤。 乔云霄笑了。他的笑永远是那么温和,明亮的眼像是掬了春水,不知蛊惑了多少众生。可是,他的笑又淡淡隐去,抬手,手指在碰到顾初长长的发梢时止住,落下。 “怎么办?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他轻叹,嗓音低沉轻痛,“我走之后,谁还能来照顾你呢?”多少年,这个女孩儿就一直扎根在他心,令他疼痛,令他怜惜。她终究也是长大了,成了他一生都想要去攥紧的美梦。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思思。毕竟在这世上,我就只有她了。”顾初唇边的笑始终未散。相依为命未尝不是好事,生活也许是跟她开了个玩笑,但最起码让她明白了个道理:善待自己,因为一辈子转眼就过去,疼惜爱自己的人,因为下辈子未必遇见。 乔云霄心口如同压了块石头,透不过气。她愈是这般美丽地笑着,他的心尖就愈发地疼着,他何尝不知,如果拨开她瞳仁里的坚强,只剩下一颗布满荆棘的心,尤其她父母去世之后。只是,她从不会把心暴露在空气中,从不曾交到他手中,只会,像现在这样,用她最淡定的美掩了一切。 “其实医院那边我可以帮你——” “我真的很好。”顾初轻声堵住了他的打算。 乔云霄剩下的半截话就只能咽了下去,他看见了她眼底的坚决,令他心疼的坚决。半晌后点了下头。 “快进去吧,会被记者看到。”顾初提醒了句。 乔云霄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点头。顾初唇角的笑稍稍上扬了些,冲着他摆了摆手。他依旧僵在原地,周遭微凉的空气跃过他宽阔的肩膀,轻抚了她额前的发丝,沾了几缕薄浅的香。她转身要走,他开口,叫了她名字。 她回头。 “这么多年,你恨过我吗?”他考虑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或者说,这个问题像是毒瘤一样折磨他太久了,终究的还是要面对。 雨后有微弱的光挤进了机场大厅,乔云霄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看上去模糊不少。顾初看着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下头。 乔云霄紧攥行李箱杆的手指渐渐松了,可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如果痛恨能让一个人念念不忘的话,他愿意成为被她恨着的那位。 再抬眼时顾初已经走了。 来往的人影,唯独她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单薄清瘦,她长发披肩的样子很好看,总会让他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几米开外后,乔云霄不知怎的,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句,“顾初,你还没忘了他,对吗?” 他想她是听不到的,机场这么多人,来往的脚步这么纷杂。可是,他知道她听见了,隔着人群,她的肩头那么极不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就知道。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停步,更没有回头。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迟迟不肯给她自己一个答案。 顾初:曾经有人说过,人的两个心房一个住着快乐一个住着悲伤,快乐时不要笑得太大声,不然会吵醒旁边的悲伤。 所以,我们终将都会失去彼此,对吗? 一座还会凉的城 顾初还会梦到从前,醒来后虽是薄冷,但如果拼命能抓住梦里的温度,她的指尖就不会太凉。 转眼入了四月,这个月份琼州会竞相开很多的花儿,能叫上名字的,和叫不上名字的。顾初回到这座城市已有三年多了,可明明就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每次午夜梦回她都会惊觉陌生。可能是因为这座城不是那么四季分明,也可能是因为,她从未在这座城见过明艳的迎春花和宛若胜雪的玉兰。 岑芸来医院找她的时候正值中午,西药房空闲了下来。医院走廊尽头的液晶显示屏里装了个一本正经儿的女主持,正在播报本市最新消息,是关于乔远集团的。 岑芸从顾初手里接过信封,没打开,只是捏了捏,语气如唇角的温度,淡凉,“就这些?” “嗯。”顾初两手揣在白大褂兜里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见岑芸皱了眉头便马上解释,“姨妈,思思这个月用了一些钱,下个月我会多还您一些。” 有些解释其实徒然,像是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包容的始终会选择原谅,刻薄的终究会雪上加霜。她了解岑芸,那番在她耳边叨唠着数多年的话还是要不吐不快的。 岑芸一如顾初所料的那般,眉间像是拧劲儿的抹布,精致的妆容也暗色了不少,“你是单单这个月还的少吗?上个月,还有上上个月,你总共才还了多少钱给我?就这么薄薄的一丢丢儿。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爸妈去世之后欠了一屁股外债,可是我省吃俭用帮着你们还上的。到现在我可没收你一分钱利息,早知道你这样,我单拿着那笔钱存银行吃利息都比现在享福。” 这番喋喋不休从未创新过,落在顾初耳朵里多少有些模糊了。她的视线跃过岑芸的头顶,落在屏幕花花绿绿的画面上,里面的乔云霄正在接受采访,脸色憔悴。直到岑芸最后一个字收了音,她才开口,嗓音轻柔,但又有点疏离。“对不起,姨妈。” 岑芸嘴角抽动了一下,她不是不清楚顾初这薄淡的性子,忍下,随手将信封塞进了今年春夏新款的prada挎包,漆黑的包面儿嵌着烫金的暗扣,迎着光闪进了顾初的眸里。 “乔远集团这次栽了大跟头,那么大的上市公司被查账还有活路吗?乔老爷子都病倒了,单是乔云霄一个人飞去伦敦顶着,我看啊这次悬了。你也算精明个姑娘,要是再跟乔家公子纠缠不清的说不准就惹祸上身。”见顾初一直盯着屏幕,岑芸清了清嗓子提醒,“你也不用这么感情用事,这都是报应,想当初他们乔家——” “来取药的病人了,我去工作。”顾初收回视线打断了岑芸略带幸灾乐祸的语气。刚要走,胳膊被岑芸拉住。 “照着单子给我拿点药。”她又打开精致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单子塞了过来。 顾初看了一眼单子,抬眼叹气,“这些都是处方药,没有医生的处方单,这些药不能给您。” “就是处方药我才来找你拿,药店能买到的药我还用求着你吗?”岑芸染着蔻丹的手指敲了敲单子,“放在家里备用,说不准哪天就用上了,挂个号那么费劲,见了医生要开药,医生问前问后的浪费时间。怎么说你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守着个西药房呢,随手拿上几盒医院也不知道。初初啊,你可别忘恩负义,别忘了,你这份药剂师的工作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花了不少钱搭了不少人情关系才得来的。” 顾初没有犹豫,直接将单子塞回岑芸的包里,“对不起姨妈,这是医院规矩我不能不遵守。另外,您不看医生就乱吃处方药很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您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又觉得挂号费劲的话,我大不了起个大早给您排队挂号,但就是不能容着您这么乱来。” 有同事喊顾初,午休后病患多了起来,药房人手不够。她便急急说了句,“我去帮忙了。” 岑芸气得一跺脚,冲着她嚷了句,“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顾初在她离开后,松了口气,转身回了药房。 经过走廊时也不曾留意,屏幕上广告过后又蹦出了一则消息:据悉,国际知名人类学法医陆北辰近日将会抵达我市,经有关人士透露,陆教授此次在我市的行程将会全程受到保护,媒体纷纷猜测他此次前来的目的。陆教授向来有“尸译者”的称号,经他手盖棺定论的从不会出现冤假错案…… 听说,他回来了 夕阳泼染了云际时,医院的急诊又接来了病人。一辆大货车疲劳驾驶翻车,造成后面的旅游大巴车追尾,3人生命垂危,10人重伤,还有10人需要留院观察。 西药房也开始忙碌起来,在夜班药剂师没来接班之前,顾初分分钟都不能抽身下班。库房调配时间来不及,紧急药只能先从药房出库,一件件消炎抗生药、成箱注射液都压在了药件车上,一趟趟往护士站送,护士忙不过来的时候,顾初又担了临时工送药角色,各科室轮番跑下来省了两个星期去健身房的运动量。 等好不容易松口气了,库房那边一个电话又打到了西药房,要求加派人手过来搬药。西药房的同事都是工作了十几年的老油条,自然懒得搭理。末了,顾初主动跑去库房帮忙。 “这个时间你该下班了吧?唉,顾姑娘,要我说你就是太好脾气了,他们都把你当软柿子捏呢。”库房的一位老伙计边往车上搬药边替她打抱不平,“怎么说你都是个药剂师,每次都让你来跑腿儿。” 顾初只是笑笑,没说话,将车上的药跟单子上的数量认真地进行核实。这里向来是按资排辈的地方,她是药剂师不假,但资历尚浅的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其实她求得并不多,只要安稳,不想打扰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她只是一只背着软软壳的蜗牛,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一脚踩死。可这么多年她也学会了避让,恰到好处地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因为,她没权利受到伤害,因为,还有思思。 顾初推着一箱箱的药品往回走,额上的发有点打湿了。她不是没看见周遭病患投过来的眼神,有个病人小声跟病友说,“那个推药的小医生长得像演员似的,真漂亮,也不知道是哪个科室的。” 替护士站给手术室送药的时候,顾初盯着“手术中”这三个字看了许久。如果……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她,现在应该是站在台上手拿着手术刀在拯救病患的生命吧?如果所有的事不曾发生,她一定会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是的,她是如此自信,因为她曾经笑着跟母亲打赌。 在机场时乔云霄的那句话没说完,顾初知道他想说什么,虽然他身陷囹圄,但帮她在琼州的医院转为临*工作亦是易事。这么多年他一直想为她做些什么,或大事或小事,她能做的只是婉拒。 因为她知道,有些人的人情是不能欠的,一旦欠了,就还不清了。 终于忙到下班,顾初坐在医院草坪旁的椅子上揉着发酸的胳膊,不远处救护车的车灯还在闪,那急切的光亮晃得人心发慌,就像,当年运走父母的那辆车。 手机的响铃将顾初从回忆中拉回来,接起,是筱笑笑。唯一一个跟她有联系却又联系甚少的同学,曾经睡在她的下铺。 “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换号了呢,可找到你了,万一联系不上你我可没法向组织交代啊。”筱笑笑豪迈的分贝直穿顾初的耳朵。 顾初不急不慌地移开手机看了一眼,有提示20个未接电话。她记得筱笑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许都是她一人打的。 “今天比较忙。” 筱笑笑寒暄了几句后开始阐述本次联系的中心思想,“跟你说一声,本周六上午十点咱大学同学有聚会啊。” “周六我还有工作,不——” “打住,千万别拿工作当借口,大周六的总要休息吧,再说了,这次聚会是在琼州不在上海,你不是回琼州了吗,多方便。”筱笑笑打断了顾初的话,直切重点,“另外,这次可不单是咱们这届的,会来不少学兄学姐呢。” 顾初迟疑了下,稍后叹气,“我真的——” “谁都可以不去,但你顾大小姐必须要到场。”筱笑笑再次打断她,有点八卦。 顾初不知怎的心口一悸,脱口,“为什么?” “因为,”筱笑笑故意拉长了声音,搞得神秘兮兮,“我听说,是他回来了。” 被爱情流放的是青春 他回来了。 筱笑笑没有指名道姓说“他”是谁,可是,顾初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已经不记得筱笑笑后来又说了什么,听进顾初耳朵里的只剩下蜜蜂打架的声音,许是蛰痛了耳膜,这种轻浅的疼顺势而下,惹得心脏中了毒,揪着痛。 记忆,如同被时光剪碎的照片,飘零而来再一片片粘上,然后顾初仿佛又看到了那段青葱岁月。记忆中的阳光总会那般明媚,不吝啬地沉淀着曾经的青春。 “你觉得我们能一生一世吗?” “顾初同学,你的问题时间跨越性太大。” “很难回答吗?” “目前回答不了。” “那到什么时候回答得了?” “等到你我都七老八十的时候,我再跟你讨论一生一世的问题。” “骗鬼啊?七老八十那么漫长,中途你变心了呢?谁负责给我答案?” “所以,你日后可以选择心脏外科。” “讨厌!” “你别乱跑,乖乖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是谁说的,爱情是件简单的事儿,曾经的她就那么以为了。然后,疼过哭过,在两人终于走向崩盘的时候才明白,其实过于单纯的他们,谁都没有能力来维护逝去的爱情。 被青春圆寂的是爱情,被爱情流放的是青春。 这么多年,她在努力适应,适应忘记他的日子,适应假装不曾遗失过自己的日子。于是,她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忘了。 风吹过时,顾初觉得眼角有点凉,抬手擦拭才发现,睫毛有点打湿了。这样的春夜,风还是稍稍有点硬,所以才刺激了她的泪腺,不是吗? 不远处的救护车已经沉默,像是孤独的老人,静静地注视着急诊室的生命轮回。其实顾初并不喜欢这个地方,那长长的走廊、急速下轱辘吱吱响的推论*、那些明晃晃的白大褂、一盏盏明晃晃冷冰冰的无影灯。这里是被鲜血染红的地方,人们敬畏着又充满希望的一寸方土,却又是绝望宣判的祭台。 低头清理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果真都是筱笑笑的,她夺命连环call的本事让人望尘莫及。顾初叹了口气,清理到最后一个时手指蓦地止住。 不是筱笑笑。 一个座机号,陌生的。 顾初盯着手机里的这个号码,匿藏在一串串相同的手机号中,隐晦得如同只小兽。不知怎的,她的右眼皮极快地窜跳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生理反应令她不舒。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顾初的手指覆上了那串电话号,竟有点抖,她有种预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就好像,一旦这个电话打通了,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涅槃。深吸一口气,回拨了过去,经过反复确认,手机那头是一道严肃的嗓音。 “是顾初吧?这里是市公安局。” 离奇失踪的小提琴家 顾思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十指紧扣,紧紧抿着泛凉的唇。上身一件黑色*紧身七分袖薄衫,配了条藕荷色的带纱长裙,染有浅咖色的梨花头随意扎了起来,有着女孩儿未脱的青春洋溢又透着时尚,只是,脸色惨白得像是涂了一层油漆。 在见到顾初赶到后,顾思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像是弹簧似的弹起来,冲上前抱着顾初就哭了。顾初接到电话后这一路上原本就惊魂未定,见状后心里更像是被猫抓似的难受。她搂着顾思,察觉的到妹妹小小的肩头都在颤抖,紧搂着自己的手臂即使隔着布料都能感到冰冷的温度。 顾初心口一阵疼,紧跟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是愤怒,安抚思思的同时,抬头盯着不远处的警务人员。这个人是什么职务她没有听清,得知顾思被警方带回局子里问话后大脑就一直在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顾初,接收到她满满的警觉后有点哭笑不得。经调查,顾思的父母双亡后就一直跟着姐姐相依为命,姐姐顾初,25岁,琼州慈济医院药剂师,妹妹顾思,20岁,就读于琼州大学艺术系。从他打量的结果来看,妹妹个性活泼,这个姐姐嘛……相对来说独立淡定。 据手下反映,在得知顾思被带到警局后,顾初的表现没有像寻常百姓似的歇斯底里,她始终在压抑着紧张情绪,始终隐忍不发。此时此刻,她在愤怒,因为妹妹受了惊吓而愤怒。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在面对妹妹时眉眼柔和轻声喃语,转眼盯着他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如同含了箭,危险,却蛊惑人心。 是个让人一眼难忘的美丽女孩儿,但同时,也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 “萧雪的案子还在进行中,希望两位能够暂时保密。因为令妹曾与死者发生过争执,所以我们不得不逐一排查。” 萧雪,全国知名小提琴演奏家,也是业内最具天赋的天才音乐家。今年8个城市的个人演奏会十分轰动,琼州作为演奏会的最后一站格外引起关注,票价更是被黄牛抬高了10倍之多,但即便如此,依旧抢售一空。一个月前,萧雪在琼州的个人演奏会正式开始,却在当天迟迟不见萧雪的出现。 萧雪的离奇失踪轰动了全国,琼州这座原本安静的海滨城市一下子引来了不少权威媒体,各种猜测一下子占据了网络、报纸头版头条。萧雪家世背景雄厚,又是独生女,其父母除了报警外还下了重金悬赏,不管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钱都要找到女儿。琼州市公安厅也成立了专案组来调查,可一个多月过去了,萧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依旧音信全无。 公众的热情总会随着新消息的到来而转移,仅仅一个多月,萧雪失踪一案就不再是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如同沧粟,卷没入宇宙洪荒之中。 萧雪的事顾初是知道的,她压下不悦,拎起顾思的小挎包,嗓音淡淡的,“请不要再打扰我妹妹,她胆子小,经不起吓。”话毕,拉着顾思的手就要走。 “顾女士。” 顾初转头。 “你跟萧雪很熟,对吧。”听似问话,实则肯定。 顾思的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抬眼愕然看着顾初。顾初面容婉静,目光十分坦然,“我认识她,所以我完全可以演好市民配合警方调查的角色。我妹妹只是个学生,是个连税都没上过的孩子,我想她无法为你们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对方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紧跟着门口一道嗓音,低沉而清冷,“20岁的成年人已经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而作为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也可以承担完全刑事责任。补充一句,小孩子,也会犯错。” 顾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蓦地怔住。 三米,分别又重遇的距离 门是开着的,走廊的光强过室内,却在途径男人宽阔的肩膀时削弱了不少。他逆光而立,身后的落地窗又是大片霓虹滑刻的夜景,男人的唇眼就匿藏在光影之中,却彰显着绝对优势的身高。 顾初只消是看了一眼,怔楞过后紧跟着是心脏“蹭”地一下窜到了嗓子眼的声音。这声音太过于清脆,如同厚敦的玻璃瞬间炸开,万千碎片扎进了大脑皮层。 疼,又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感,一股脑地又窜回到喉咙,然后她觉得,喉管都堵得要命,透不过气来。 男人的那张脸,即便被光线映得忽明忽暗,也着实令她看得清楚。记忆中的脸与眼前的迅速交叠、重合,那些曾经欢笑的、纵容的、幸福的、绝决的……就在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如数地回到她的脑海里。 这一刻,顾初才终于明白,那两年的相恋深入骨髓,这五年的分别痛彻心扉,整整七年,她的心从不曾离开过。 她,骗了自己,骗了五年。 她感觉胸口的滞闷,可双眼怎么移就是移不开,呆呆地盯着离自己只有不到三米远的男人。她和他曾经在这个距离中分道扬镳,如今,她与他在这个距离中重遇。 时光似乎愈发厚爱地精雕了他的脸颊,棱角英朗令人难忘,微抿的唇角和倨傲的下巴弧度似比从前看着严肃了。他站在那儿,手臂搭了件西装外套,简约的白衬衫却怎么都透着他的一股子冷。顾初开始慌乱了,她担心自己现在是否过于狼狈,会与这么一个突然出现又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男人形成反差。 亦如,她初遇奔跑在大学校园篮球场上身穿棉白衬衫牛仔裤、引得全场女生尖叫的不羁大男孩儿。 “我觉得我以后一定会进外科。” “勇气可嘉,动力不足。” “我的马达虽说国产,但质量绝对保证,你说你这么帅,以后又是个外科医生,打球的姿势也能迷倒一片红心的,得有多少小姑娘往你身上扑?我要坚守你这块宝岛,绝对要在第一时间插上五星红旗宣誓主权!” “小姑娘你需要知道一个常识,其实投胎也是个勤快活,你得懒成什么程度才跟我差了六年?” “那你就等等我呗,哪有男朋友不等女朋友的?” 顾初的大脑嗡嗡作响,只能听到曾经的欢声笑语。她看着门口的他,气门一松,下意识喃喃,“北深……” 北深。 陆北深。 这个名字,已经五年了,我从不敢轻易叫出口。因为只要舌尖轻轻一卷,心就会溺入万世荒洪。 男人站在门口没有动,他开口,嗓音是好听,唯独不起丝毫波澜。 “我是陆北辰。” 顾初震惊,一时间僵住。 他亦看着她,目光不游离,坚决、理智,甚至,有深藏不露的智慧。 “这么晚了陆教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欢迎莅临指导,快请坐。”身边的警务人员立刻上前打招呼,气氛活跃了不少。 陆北辰从她身边过。 经过时,她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冷,还有,极淡的来苏水气息。她对这个气味很熟悉,医院的味道,划过鼻腔时原本就会觉得刺痛的寒。 是细碎的香 陆北辰没有坐下,只是在经过顾初的时候止住了脚步。他于她的偏后右方,背对背,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近到顾初的眼角只要稍稍一移,就能捕捉到他白衬衫的影子。 高冷疏离的影子。 那人与陆北辰握了手,说,“有关萧雪的案子我们还得谈一谈,有可能我们刚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陆北辰伸手接过那人递上来的资料,翻看。纸张翻阅的动静不疾不徐,像是他传递给他人的印象。顾初没听见他开口说话,大脑是懵的,陆北辰?他说,他不是北深?怎么可能? 她僵在那儿,始终没回头看他,这么贴近的距离,她更能感觉到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没由来地,她觉得脊梁骨泛寒。再抬眼,见门口不知何时多出几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各个面色清冷,毫无表情。 心口微微一缩。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北深,因为他有着跟北深一模一样的脸;但,她也很难相信他是北深,因为他拥有北深没有的严肃岑冷。 “顾女士?”身旁有人唤她。 顾初懵懂回顾,是刚刚的那位警务人员。 “今晚打扰两位了,还请多多理解。”他挑了下眉,“或者两位留下来尝尝食堂的饭菜,听说还不错。” 顾初听出这人诙谐口吻下的送客实意,喉头发紧,目光移过时又落在了那尊高大的白影上。他垂眸在看文件,却迟迟没有翻下一页,视线始终落在纸面上,无法参透他内心所想。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鼻梁高丽笔挺,是她极为熟悉的。 房门这时被人敲了两声,很轻,很有礼貌,然后飘进来的是温柔大方的女音,“北辰。” 这声音甚是好听,如春日清泉令人向往。得体的高跟鞋踩地的声响一直绵延到陆北深身边,然后,停止。滑过顾初鼻尖的是马达加斯加依兰和玫瑰的尾香,夹杂着非常细碎的檀木气息和柔和轻巧的香根草甜,能够很优雅平和地在鼻腔中扩散。是creed家族的贵族之香。 顾初抬眸,眼波微微颤了下。很是洋气优雅的女人,一袭versace春季最新款薄粉长款外衣将她的肤色装饰得愈发娇艳,黑色的小手包恰到好处地昭示着她低奢的品味。 而这女人也在打量着顾初,目光先是惊艳了下,然后笑着问,“这位是?” 像是问陆北辰,又像是在问她,语气实则迟疑。陆北辰这才阖上文件,将其搁置一旁开了口,嗓音如同冰泉在山涧流过。“如果方向错了,只能说是你们调查的问题。我只负责发现,怎么解决是你们的职责。” 警务人员愣了半秒后反应过来陆北辰是在跟自己说话,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了声是。顾初的衣角被顾思拉了拉,她小声,“姐?” 顾初也反应过来,在这里,她只是个局外人。 “犯错的往往都是小孩子。”就在顾初打算离开时陆北辰又开了口,口吻很淡,却有针对性,“顾女士,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顾初觉得像是被人用锤子狠敲了下后脑,她看向他,心口惊涛骇浪。而始作俑者依旧站在原地,如在白雪皑皑中伫立的松柏,那张脸颊被灯光映得更是清晰英俊,他的眼睛很黑,深邃得令人心慌,像是看穿人心一切的犀利。他在直视着她,目光深沉。 这一秒,她不敢与他对视太久,慌乱错开目光,揽过顾思的手臂轻声说了句,“回家吧。” 尸译者 翌日,是个大晴天,海洋性气候的琼州,在阳光明媚的时候总会惹人怜爱。顾思今天没课,也难得顾初休息,两姐妹吃过早饭后没出门,就一直窝在沙发上聊天。窗子是开着的,有暖暖的风进来,拨了窗棱上的风铃,清脆悦耳。 “原来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就是陆北辰啊。”顾思枕着顾初的腿,啃着苹果说,“长得也太帅了吧?千年才能挖出来的帅哥做法医太可惜了,他应该面对的是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和一具具鲜活的娇躯,而不是一堆堆枯骨和血淋淋的尸体。” 顾初没吭声,盯着笔记本上的一则播过的消息看。正是陆北辰抵达琼州市的消息,记者拍到了他刚刚出闸口的一幕。人群中他高大卓然,白t恤泛旧牛仔裤,一件浅灰色春季薄外套随意搭在行李车上,太阳镜遮了他的眸。他的出现引了不少久候的记者们,一时间将闸口围得水泄不通。很快地,拥挤的记者群被几名黑衣人拨开,画面中的男人从容淡定地在狭窄的人缝中离开,面对记者们的提问他概不作答。 “这才是真正的高冷。”顾思凑上前看着电脑屏幕敲了敲,“我之前在一本国外杂志上见过他的报道,听说也是唯一的一篇正式报道。外界说他的智商高到死神都不敢跟他耍心眼的地步,过目不忘,眼神毒辣,据传闻他只需要看一眼尸体就能知道对方是怎么死的,看一点儿骨头渣都能知道死者身份,很厉害的。哦对,国际上送他一个称号,叫做‘尸译者’,够形象的了。他今年才31岁,又是博士又是教授的,罕见的法医界身价极高的男神。网上还有人说他特别难邀请,在国际上都炙手可热的,他挑案子跟猫挑嘴似的,不是什么案子都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唉,不过话说回来,法医这个职业是挺酷的,但一想到那么张英俊的脸每天被口罩遮着就可惜。” “你的同情心到晚期了?”顾初挡住了她的喋喋不休,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儿,陆北辰?他明明就是陆北深,为什么要否认?但如果他是陆北深,那改了名字和职业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也试着查陆北辰的个人资料,甚少,只是表明他定居于温哥华,常年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合作,还有零星的有关他通过尸骨破案的介绍…… 她也抖着手指在搜索引擎上敲过“陆北深”三个字,结果资料是,零。昨晚的她落荒而逃,今天的她疑问爆脑。 顾思却在一旁想到了什么,迟疑,“话说这位陆教授如此之难请,为什么这次会来琼州?在警局他们提到萧雪,难道——” “说明萧雪已经被找到了,是尸体。”顾初没有惊讶,能让陆北辰去接触的,说明这人已经死了。 顾思倒吸了一口气,“腾”地一下坐起,呐呐,“已经死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失踪。” “那天在派对上还发生过什么事?”顾初阖上电脑问。 昨晚到家后,思思便跟她讲述了一个月前与萧雪的过节。原来,在萧雪失踪的前三天,她曾经参加过由思思学姐组织的一个派对,思思的这位学姐是个挺有名气的模特儿,她跟萧雪也有交情,听说萧雪来了琼州,便热情好客地邀请她一同参加派对。在派对上,因为萧雪的成就难免会有恭维之言入耳,思思也年轻漂亮的,见萧雪在派对上挺傲气甚是看不惯,两人几句话不对付就争执了起来。三天后,萧雪离奇失踪,而思思也成了涉案人员之一。 不相信的怕会另有其人 顾思有点急了,“顾初,你不是不相信我吧?” “不是我不信你。”顾初看着她,美丽的眉心有隐隐的蹙起,“我只怕,不相信你的会另有其人。所以,你要仔细回想当晚你所见的人和事,有什么落下的线索都要告诉我。” 顾思听顾初这么一说也紧张了,努力回想了半天,小脸一皱摇头,“真的没有了。” 顾初凝眉思考。 “反正我是无辜的,该说的我都跟那个小警察说了。”顾思搂过她的胳膊,嘟着嘴,“说不定是萧雪自己想不开寻短见呢,她那个人神经兮兮的,喝点酒又笑又哭,简直一神经病。网上可说了,因为压力大她疑似患上了轻微抑郁症呢。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萧雪家那么有钱有势的,不但那个小警察是外援,连陆北辰那个大腕都给搬来了,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要我说什么最难邀请的专家呀,只要钱到位上帝都能来帮忙。” 顾初知道顾思一肚子怨气,也不怪她,谁正在上着课呢就被警察叫走了谁心里都不舒服。原来昨晚的那个警察也是外援,看来这件案子不简单。 “行了,我还没说你呢,在学校里你闲得冒油对吧?没事儿参加什么派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我们——” “为人处世要低调嘛。”顾思懒洋洋地打断了顾初的话,扬眉,“我跟你想得可不一样,咱们顾家凭什么就要受委屈?我们为什么要活得小心翼翼的?我们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才不要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呢。” 顾初敲了她脑袋一下,“年轻漂亮能当饭吃?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顾家的事错也好对也好都已经过去了,你的心想要蹦高是好事,但先要把你的翅膀练结实了再说。” “我觉得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儿啊。”顾思由衷地说,“你比我聪明多了,打小跳级就跟吃家常便饭似的,十七岁就考上了大学,20岁就上大三了,如果不是家里出事儿的话,你还有两年就能毕业,然后去国外读研,出来一定会是优秀的外科医生。其实我对学习不大感兴趣,就算顶破了头都追不上你的一半儿。” “所以?” 顾思像只水獭似的轻轻勾住了顾初的胳膊,“我不想上学了,我也想像你一样出来工作。” “胡说!”顾初皱了眉头,一伸手将她推到了一边,“就算你再不想读书也要给我把这四年念下来!” 顾思一见顾初不悦了,马上凑上前示好,“你可别生气啊,这么漂亮的脸被我气出皱纹可不好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期望嘛,所以只是说说而已。”她不是不了解顾初的脾气,她的冷暴力她这个做妹妹的可受不了。 顾初的眉心这才松开,顾思抿唇,一下子将手伸进她的脖子,“哎呀你笑一笑嘛。” 脖子正巧就是顾初的痒痒肉,平时她最怕别人碰她的脖子,所以这个把柄就被顾思捏在手里,有时候见她生气了总会使用这招来逗她笑。今天也不例外,顾思单是手这么一搭她就觉得痒,然后忍不住咯咯笑了。 哭,是没用的 顾初一笑会让人觉得冰川融化万物生养,至少,顾思这么认为。顾初一笑时,黑眸总会灿若星辰,浅浅梨涡的弧度总会令人迷眩,她更是继承了妈妈的美,不论走到哪儿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发光体。而顾思最怕看见的就是顾初哭,顾初从未嚎啕大哭过,她哭总会不出声音,豆大的泪珠摇坠在长而密的睫毛上,令人的心都揪着疼。 可是,顾初很少哭。 父亲离世的时候,顾初没有哭,顾思以为是她不伤心,她跟顾思说,因为我还有妈妈,还有你,我们的家还没散;母亲去世的时候,顾初一滴眼泪都没掉,顾思觉得她的心太狠,她跟顾思说,因为我还有你。 顾初跟顾思说,哭,是没用的。 那么,如果有一天连我也不在了呢?顾思曾经问过顾初这个问题。 顾初看着她,很认真地跟她说,那么,我一定会把你葬在你最喜欢的地方,然后,我会哭得很伤心。 所以,顾思喜欢看着顾初笑,她不愿意她哭。 “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萧雪的吗?”顾思见顾初笑了,心情也轻松了,想起在警局的时候,那个小警察问的话。 顾初偏头瞧着她,抿唇一笑,说,“不能。” 顾思一撇嘴,“跟我还神秘兮兮的?没劲。” 然后,眼睛骤然一亮,盯着顾初,嘴巴刚要张开,顾初慢悠悠地说了句,“你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北深是怎么回事儿。” 一下子堵住了顾思的好奇,气得她哇哇大叫,冲着顾初叉腰,“大我五岁就欺负人是吧?别以为我不能知道你在大学的那点事儿,我会查的!” “小胳膊小腿儿地在我面前乱蹦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好奇心从何而来,你就是个外貌协会的钻石会员,今天入你眼的要是又挫又丑的秃顶老头,你还会好奇心爆棚?”顾初毫不客气地笑,几句话戳穿她的本性。 顾思不怒反笑,“我好奇是因为这里面一定跟你有关,尤其是跟那位陆大帅哥,昨晚他就一直那么盯着你,都快沧海桑田了。你快如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真的是怕你被男人骗!” 一提到陆北辰,顾初就会想起陆北深,心口刺痛了一下。她别过脸重新开了电脑,淡若清风地说,“太八卦可是女人早更的预兆啊。” 顾思冲着她瞪眼。半晌后,见顾初真不理自己了,也心知肚明这件事铁问不出来了,几口咬完了剩下的一点儿苹果,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然后偏头看着顾初,窗外的光正好折过窗棱落在顾初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忽闪时似有温暖落下,那金黄色的光亮映得她的肌肤透白极了。 墙上的挂钟跳着响,偶尔有风铃的轻微碰撞声,客厅更显安静。 过了好久,顾思轻声唤了声,“顾初。” “嗯?”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顾思移开目光,眼神转得低落,“如果——” “如果爸妈还活着。” 顾思紧紧抿唇。 “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顾初替她说完心中所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你还有我在呢,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不论任何事。” 顾思鼻腔有点泛酸,然后紧紧搂住了顾初,“我也会保护你的,我只剩下你,但你也只剩下我了,我们是彼此唯一最亲近的亲人了不是吗?姐,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你不能过穷日子,我们都不能过穷日子。” 她的姐姐,坚强却又脆弱,在她认为,其实真正应该受保护的,是姐姐才对。 绽放在指尖的罂粟花 月光总是寂寞,所以,入了夜的人也会寂寞。喧嚣落定后的沉寂,总会将过往了的记忆揉碎然后一股脑地撒在你眼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顾初一人独居,顾思住校,只有在周末才会回来。 三室一厅的格局,面积有时候成了相对。人多的时候,一百多平的地界儿总会觉得拥挤,所以他们曾经走了,遗弃了这里,遗弃了过往;现在,她和顾思又回来了这幢房子里,如今人少,一百多平的面积反而成了扼杀热闹的凶手。 一间是她的房,一间是顾思的,最后一间改成了画室。顾思不在家的时候,顾初忙到再晚都会失眠,然后有时候在画室里一坐就坐到窗棱上泛起第一道曙光。画室不大,以浅白色为主,窗帘是惨白的细纱,会随风轻扬,墙壁的一角堆放着各种颜料、画具。 顾初今晚又失眠了。 她坐在画板前,一手拖着油彩盘,一手拿着画笔,面前的画布上亦是清浅的色调。她画画不专业,只是业余爱好,可有时候世事就是难料,她以为她的手一定会拿手术刀,但现在,陪伴她的只是画笔。 在她的对面墙上挂了几幅装帧好的画,只有一张是没有装帧的,就十分简单地挂在了青灰色的墙壁上。大多数是抽象画,画中没有具象,但这张除外,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儿,脸的一半是笑的,一半是悲伤的,她手中握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却是只氦气球在空中飘。整个画的色调很清淡,唯独那件红裙子,殷红如血。 几笔下去,画笔上的画像愈发清晰,顾初的心却无法沉定下来。离周末的同学聚会越来越近,她就会越来越慌乱。他说他不是陆北深,那么,参加聚会的人又将会是谁? 有很多时候,顾初都有找到他问清楚的冲动,如果他不是陆北深,那么,北深在哪儿? 手指被洇湿,顾初低头,油料染了手指,红色的,像是朵小小的绽放着的罂粟花。视线落回到画布上,惊然,她竟不知不觉画了一张男人脸,笔挺轮廓线条硬朗。手冷不丁抖了一下,马上起身,整盘油彩打翻在裙,染了大一片的青浓紫绿。 伸手拉了一张白布将其蒙上,然后堆放在了角落,还有几幅也是蒙着白布的画,如同陈旧的记忆被她封锁在了那一角,是陆北深,每一张都是陆北深。 十一点半,这个时间还不足以让整个琼州安静下来。月光在窗棱留下清暖的痕迹,洒在一侧的照片墙上,照片不少,有顾初的、顾思的,还有一张张全家福……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顶楼的高度足可看见不远处的万家灯火。顾初换了件干净的睡裙,靠着窗子坐在了地板上。地板是上等红木,却上了年头,踩上去会有轻微“咯吱”的声响,可她独爱这种声响,这是回忆的声音。 窗子没关,夜风会偶尔敲动风铃,细碎地洒落下来,令人不是那么寂寞。 顾初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目视着不远处那一幢幢高楼,城市的灯火宛若海上烟花,刺痛了眼,留下来绚烂。 琼州这座城,不大不小,正好能装下一个人一生的回忆。这是生养她的城,海边的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她都很熟悉,熟悉到闭上双眼就能勾勒整张城池的地图,可这几年她莫名地感到陌生。 也许,是太孤寂。 又也许,她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走了,不留痕迹。 排除自杀的可能 “北辰、北辰,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北辰,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有资格拥有,其实我最希望的是你。” “北辰……” “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北辰蓦地睁眼。 是梦。 空气中有点微凉,房间里的中央空调有几秒僵化了陆北辰的思维,梦中的那道影子如同凝固的画像,迟迟挥散不去。他抬手,额头津汗。过了许久,那道影子才渐渐逝去,如激荡的湖面终究又平静如初。 陆北辰拿起搁置*头的手表看了一眼,凌晨三点。 他失去了睡意。 这个时间,整座城都沉沉睡去了。陆北辰倒了杯马天尼,被切割成整齐菱形的冰块在酒液的碰撞下泛起寒气,弥漫了杯身。酒店的这间总统套位于50层,正好是最佳的观景位置。 陆北辰于窗前而站,只身穿了条家居宽松深咖长裤。月光映凉了他上身结实流畅的肌理,也映凉了他的眼眸。他浅抿了一口酒,烈酒的辛辣从喉入胃,在这么个只有霓虹陪伴他的深夜倍感疼痛。 远处是矗立的高楼,有新区有待翻新的老区。琼州的城市保护很好,在举国都热火朝天地进行新城市建设而大肆建造“鬼楼”的当下,在琼州还能找到古色古香城区,与新型海滨城市建设理念丝毫不相悖。 陆北辰静静地伫立在那儿,视线落在一片暗灯浮影的西城区位置,他知道,她就住在那个位置,虽然他从未去过,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那片,靠近海却又交通发达的老城区。 胸口有轻微的痛,心脏像是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纹路,然后,裂痕迅速扩大。这痛伴着酒精渗入血液而变得犀利,陆北辰按住胸口,试图缓解这份疼,却发现自己已经难以呼吸。 他强忍着挺直了脊梁,一口喝了余下的酒,刺喉的冷霎时在口腔炸开,他一手撑着窗子,大手,攥紧。 琼州这座城,陆北辰是陌生的,他从未到过这座城市,却又对这座城早就耳熟能详。 因为,曾经那个人对他讲过。 讲过,琼州的温暖。 他记住了,至今。 *** 尸检所,生人勿进,所以冷清。 罗池敲了两下门,没人应答便推门进来。室内的温度能比外面低出几度,罗池每次进来都能打上两个冷颤。光源充足,头顶上一盏盏无影灯映得人无所遁形。 站在操作台旁边的陆北辰并没有因为罗池的闯入而停下手上工作,他在认真地黏合一块髌骨,然后,将黏合的骨骼搁置在台面上。操作台上方铺就的是层透光的玻璃,玻璃下是足以映射骨骼裂痕情况的明光。一根根骨头放置上面,倒成了艺术品。 罗池将手里的便当放置一旁,凑上前看着整齐摆放在操作台上的骨骼,45根躯干骨、126根四股骨,全都已经处理干净地摆放其上,令罗池叹为观止。 他抬头看着身穿白大褂、面带白色口罩的陆北辰,见他完成最后一块骨头的黏合工作后啧啧两声,“男人能长成你这么双修长的手也就奇了,用这么双完美无瑕的手来做尸检工作更是奇了。” “我排除萧雪自杀的可能。”陆北辰摘下胶皮手套,淡淡地说了句,“是他杀。” 你最好别成为第200个 在陆北辰接受邀请前,萧雪的死亡原因出现严重分歧,这在众多案件中实属难见。萧雪离奇失踪一个月,五天前,其尸体被一位徒步旅行者发现,发现地点是在南山。南山,位于琼州市区东南方,是离市区距离最远的一处山脉。琼州主要以海为业,对于山林的开发少之又少,尤其是南山,这就导致那里常年人迹罕见,尸体难以被发现也实属正常。 琼州一年四季气候都潮湿,尤其是到了夏天,整个海滨城市就像是笼罩在氤氲中的少女,婉约朦胧。春季的气候比较尴尬,清晨雾气最大,到了大中午阳光驱散了雾气,日光充足,晚上有风掠过时又会有点冷。南山没有人为的破坏,树木林荫十分壮观,在这种气候的影响下,当警方接到报案赶到现场时发现,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为警方的排查带来了很大难题。 这是其一。 其二,死者的头颅连着颈椎部分不翼而飞,只剩躯干俯卧在草地上,身旁傍着一株一人环抱粗的大树,树枝上悬着一根圈成脖套状的琴弦,经检验,为小提琴弦。 警方通过在旁挎包中的证件才确认的死者身份,全国知名小提琴演奏家,萧雪。 失踪一个月的萧雪尸体被发现,而且还是具无头尸体,这足以令人震惊,警方封锁了消息,经鉴定,尸体的确是萧雪,并初步怀疑其为自杀,家属接到通知后差点大闹了公安局,萧雪的父母一口咬定他们的女儿绝对不会自杀。 一般来说,判定一个人是自杀还是他杀,法医赶到现场后十有*都能做出初步判定,但萧雪尸体疑点重重,又加上是社会名人,一时间分歧意见出现。五天后,国际赫赫有名的人类学法医陆北辰回国,陪同他一起加入专案组的还有特种兵出身的侦探专员罗池。有人说陆北辰之所以关注了萧雪的案子是因为上头有人出马重金邀请,也有人说是陆北辰主动接了这个案子。众说纷纭,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琼州迎来了大人物,上头一个指示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做好陆教授的安全防卫工作。 “案发现场不凌乱,没有打斗的痕迹,尸体也没有挣扎的痕迹。专案组成员调查过萧雪的一些朋友,他们都有提到萧雪的情绪反复无常,喜怒不定。萧雪的经纪人透露说,她多次提过不想工作、不想上台表演,生活和工作态度都很消极。这些都代表着她有潜在的自杀倾向。”罗池得知陆北辰的判定后,试图提醒一下他。 陆北辰洗了下手,拿过便当,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竟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哎你——” “你谈恋爱了?”陆北辰扫了他一眼,“跟犯罪心理学专家?” 罗池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我的意思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更相信数据逻辑。”陆北辰语气轻淡,“不过,你可以试试跟昆虫专家谈恋爱。” 罗池眨巴了两下眼,看了看操作台上的尸骨,又看向陆北辰,脑袋一下子就转过来了,“你怀疑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跟陆北辰之前就合作过几个案子,对于陆北辰的能力有很大程度上的了解,这一次他接受组织安排来琼州支援,没料到再一次与陆北辰合作,这令他又兴奋又头疼。 兴奋的是,经过陆北辰之手的案件必然是离奇惊怪的,将会是一段难忘的破案经历;头疼的是,陆北辰这个人很难让人猜透,他的思维又跑得极快,稍不留神就跟不上他的节奏。据传闻,陆北辰曾经推掉过199位试图跟他联手合作的助手,要么就是节拍不对要么就是无法忍受他的高强度工作,这也是陆北辰擅于独立工作的原因。不过,也据听说,能够被他纳入他的研究所成员的人,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在见到罗池时,陆北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最好别成为第200个。 幸好,罗池还勉强算是入得了陆北辰法眼的人,但也许只是因为,陆北辰看好了他一身的格斗功夫。 尸体会告诉真相 陆北辰重新戴上手套,走到一排仪器前,罗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间实验室的各类检验仪器不算太多,一旦遇上重大案件,很多的尸检报告都要等到在外地取得检验结果后才能统计做出,刚开始罗池跟着陆北辰第一脚踏进这间实验室时,他都唯恐陆北辰会震怒,然后佛袖而去,但陆北辰令人大跌眼镜的没反应,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就投入了工作。 后来罗池才发现他工作的习惯,他思考的时间远超过做各类检查试验的时间,罗池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他说,尸体会告诉我真相,其他工作,留给助手。 正想着,陆北辰递过来一个贴有黄色标签的玻璃瓶,被装在密封袋里。罗池接过仔细辨认了下,发现瓶子里装有一只极小的虫子,暗色花纹,外形很像甲壳虫,但头部又不像。 “这是?” 陆北辰双手撑在操作台上,微微泛着冰蓝的光映了他的脸颊,他的眼深邃如宙,盯着罗池,“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什么虫子。” “是尸虫?” “你推理小说看多了。”陆北辰没动,他的脸下方就是一根根清理光洁的骨头,这一幕极是危险*。“这种虫在死者的肱骨部肌肉位置存活了下来。” 罗池闻言后迷惑了,“就算是发现了虫子,也不代表发现地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吧?虫子树林里常见。” 陆北辰抬手,从操作台翻过一块骨头,罗池认得,是其中一截椎骨。灯光下,那截椎骨泛着寒光,陆北辰淡淡地说,“一个人,从实际死亡时间到尸体被发现,如果时间超过六十个小时,体温、尸僵和尸斑已经无助于法医鉴定。尸体温度一般来说每小时约会下降摄氏0.8度,最后与周围环境相等。尸体经过检验,加上现场环境、湿度,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天,虫子,当然不能作为完全推翻萧雪自杀的证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虫子长期在腐肉中寄生不动,原因是它适应最潮湿的环境,那么,南山什么位置最潮湿?据现场勘测,发现死者的地点阳光直射,不是最阴湿位置。” 说到这儿,陆北辰指了指椎骨上极为不明显的暗色斑点,“尸斑在侵润期持续时间较长,最后转为尸体*,如果这个时期肌肉组织还在,会发现重大线索,不过透过尸斑留在骸骨上的不起眼痕迹,虽然肌肉组织已经严重腐烂,但还是能够判断出这个位置尸斑密集。椎骨之上是人的背部,通过花纹走向可以判断出背部的尸斑分布。警方在发现死者时,文件上注明了她的死亡姿势。” “是俯卧在地上的。” “一直保持俯卧姿势身亡的人,尸斑不会在背部密集,这原本就是最简单的常识,只不过因为死亡时间和肌肉高度腐烂为专案组带来了困扰。” “但是——” “但是死者的腹部也有压迫的迹象。”陆北辰知道罗池想要问什么,直截了当给出回答,“一个死人,正面和背部都会出现局部尸斑,只能说明一点。” 罗池心里一哆嗦。 陆北辰缓慢开口,“死人自己是不会动的,她被人移动过,曾以两种不同的姿势,从椎骨的痕迹来看,凶手是在死者断气后的六到八个小时,甚至是更久移动了尸体。” 罗池皱了眉头,正如陆北辰所说,这的确是太容易被推断的结论,但就是因为尸体高度腐烂才误导了判断,而很少有法医会那么细心耐心地乃至十分专业地能从一块骨头的瑕疵上发现问题。 “我马上打报告,联系昆虫专家,如果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可能会有更多线索。” 陆北辰不再多说话,将椎骨摆好,修长的手指沿着胯骨向下,入眼的是左侧趾骨有细小的痕迹,这是极难被察觉的一处旧伤。他的手指顿了下,再查看右侧,探上,覆在髌骨上,轻叹,“她在临死前就受过伤,暴力导致,而且,施暴者习惯使用左手。” 罗池惊愕。 把脑袋找回来 有人敲门,声音礼貌谨慎。 “进。”罗池粗声粗气,很显然是被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着了,有些小不悦。 一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小伙子走进来,怀里抱着堆资料,是刚进警局不久的新人王锐,暂时听从罗池的安排。王锐见罗池的脸色不是很好,胆儿开始突,又小心地瞥了一眼陆北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总觉得这位外请的专家冷冰冰的,不易令人亲近。更甚者,当时这位陆教授接手萧雪案子的第一句话只有四个字:骨肉分离。 所谓“骨肉分离”,实则就是启动强大的耐性和承受力来完成尸体骨头和腐肉的分离工作,这个要求*而苛刻,至少所有同事都这么认为。但听说这位陆教授在鉴定尸体时一向有这个习惯,所以大家为了尽早破案就不得不遵照他的要求来做。法医人手不够,他王锐这个新人就被调派了过去帮忙,这是他最难忍受的,一个刚从警校出来信誓旦旦要为人民服务的有志青年,却来做法医助手都不如的工作。所以,他一见到眼前这个男人就害怕,生怕他再随口说出点什么癖好习惯来。 “陆教授,这是从死者手臂腐肉组织纤维中找到的dna抽取检查报告,您过一下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您就在上面签个字。” 罗池见小伙子递文件的手都在发抖,忍不住笑了。陆北辰没笑,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打开,翻看。罗池看见陆北辰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久久的,没能松开。 刚要开口询问情况,却见他将白大褂上衣口袋插着的签字笔拿了下来。执笔的手为左手,笔尖落于纸上时不再犹豫,一挥,签了名字。 “你们需要多派人手进行搜查。”陆北辰将文件递回给王锐后,风轻云淡地说,“我要看勒痕的情况,就算只剩下骨头,也要给我找回来。” 死者头部及颈部不翼而飞,给尸检工作亦带来困扰。 王锐年轻气盛,脱口了句,“这种排查工作难度不小,有限的人数进山排查都需要时间。” “否则我亲自去找?”陆北辰反问。 奈何王锐没听出他的语气,信以为真,双眼一亮,“如果能得到陆教授的帮助当然很好……”说到这儿,又觉得哪儿不对,住了口。 罗池没说话,陆北辰亦没再出声,只是平静地盯着王锐,王锐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干笑了两声纠正,“玩笑,我说的是玩笑话。” “有问题吗?”陆北辰看向罗池。 罗池忍着笑,清了清嗓子,“绝对没问题,我不睡觉也把那颗脑袋给你找回来。”话毕,冲着王锐挥了挥手。 王锐识趣离开。 “我是不是也该安静地滚开?”罗池笑问。 陆北辰从档案箱里调出有关死者的现场拍摄照片来看,没理会罗池的嬉闹。罗池自讨没趣,耸耸肩膀转身打算离开。 “你选了家厨子很糟糕的饭店。”陆北辰翻看了张照片后,冷不丁甩出了这么一句。 罗池停步,扭头看着他,“啥?” 陆北辰从文件上抬头,“牛肉需要沿着纹理横切才能入口,恭喜你,你找了个只会切猪肉的厨师。记住,下次不要给我带这么垃圾的食物来刺激我的味蕾。” 罗池碰了一鼻子灰,眼珠子主动扫到了静静躺在垃圾桶里的无辜便当,暗自叹了口气,这位陆先生是出了名的工作、生活一丝不苟,凡事精准认真,在嘴巴上也丝毫不吃亏极为挑剔,对美食的精准要求程度绝不低于工作,平常人一万多个味蕾,他陆北辰像鱼,从头到尾都是味蕾。 落得一地丁香紫 周四又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拍在玻璃直响,如同是寂寞的拾荒者在敲打着世间冷暖,使得人心发慌。琼州早春季节最多丁香花,又被大雨打落,这本是昼间之花,却被这场雨夺走了璀璨芳华,从咖啡馆的落地窗望出去,路面上铺了一层紫色的花蕾,满城尽是清冷的花香黏和着雨水的腥气。 一杯热咖啡,却捂不暖顾初的手,凉意始终缠绕着手指,久居不散。许桐坐在她的对面,见她一直紧抿着唇,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方觉她指尖的冰凉。“顾思一定会没事的,别紧张,警方也是在做例行调查而已。” “这次不一样。她前两天也去过派出所,但我去领人也就没事了。顾思这次突然又被警方带去问话,我想见她一面了解情况都难。”顾初紧紧攥着许桐的手,如若仔细听她的嗓音微抖,“表姐,我是怕她真的跟萧雪这件案子有关,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关系。” “不会的,顾思一向挺听话的,你不是也说了吗,该说的她都跟你说了,你先别紧张,一会儿听听盛总怎么说的。”许桐抬另只手看了一眼时间,轻声道,“应该快到了。” 顾思再一次被警方带走,这一次无声无息的,如果不是当时被顾思的室友无意撞见,那么顾初也不会知晓这件事。顾初接到消息后赶忙赶到派出所,奈何她非但无法带走顾思,更是连面都见不到,得到的答复就是:她要暂时留下配合调查。 几个小时的煎熬,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顾初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孤身一人面对警察的盘问心里就泛急,她不清楚状况,但也隐隐感觉到这次顾思被带走非同一般。虽说这里是生养她的城市,然而父母离世人走茶凉,凭她一个小姑娘也找不到什么靠谱的人脉来帮忙打听情况。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远在北京的表姐许桐,希望她能帮着想想办法。 许桐得知这件事后二话没说就搭乘了最早一趟航班飞回琼州,见到她的第一面后就说,别急,我已经找人帮忙了。其实顾初最不想麻烦的人就是许桐,因为她知道许桐这么多年来在北京打拼有多么不容易,再加上听说她的原顶头上司年柏彦被判刑入狱,想必这够令人心烦了。 她知道,许桐一直暗恋她的上司,暗恋那个无论外形条件还是资本都吸精的钻石商。不过她相信她的表姐绝对不是一个贪慕虚荣之人,这么多年许桐留在那位姓年的男人身边,陪着他一同打拼,看着他一步步登上事业的神探,绝对不是为了钱。 咖啡厅的门推开了,夹着雨腥的风一并卷了进来,拨响了扶手边的铜铃。一身穿西装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为他撑伞的那位应该是司机,又默默地退回到了车里。 他朝着这边走过来,顾初没注意,许桐一眼看见了他,起了身,顾初这才反应过来,起身转头,那男子已经到了她们面前。许桐马上为顾初介绍,“这位就是盛总,你应该知道。” 顾初抬眼看着他,很是结实的身材,脸颊刚正坚毅,眼神笃定含笑。他道,“你就是顾初?你好,我是盛天伟。” 顾初觉得他的笑容暖暖的,心里竟没那么冷了,伸手,“盛总您好,久仰大名。”【有关年柏彦请看拙作《素年不相迟》】 他的两句话 盛天伟,国内知名企业远胜集团董事长,这几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但将鄂尔多斯的羊绒产业推向全球,在能源上也着点于国际合作并购,其身价不容小觑。顾初没料到许桐会找来这么个大腕级人物来处理顾思的事,感动的同时心里又犯疑,表姐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极短寒暄后,盛天伟便直切了重点。 “顾思上一次在派出所撒了谎。”他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道出,“一个月前在派对上,顾思的确与萧雪有争执,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在派对结束后,两人再度起了争执,顾思和萧雪大打出手,顾思下手不轻,萧雪受了伤。因为事情发生在聚会后,大家都离开了,所以没人看见。” 许桐怔住,顾初也听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不可能,顾思从小到大都没跟人打过架。” “派出所那边的人已经掌握了证据,证实顾思曾经的确对萧雪有过人身伤害。”盛天伟的嗓音压得很低。 顾初觉得脑子里装了万只蜜蜂,嗡嗡地要炸开。眼前有一瞬的空白,近乎要昏厥。用力攥了手指,指尖嵌入掌心的疼才将游离的灵魂拉了回来。“就算……就算是打过架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曾经动过手就怀疑她有杀人动机?” “现在的问题是,顾思不配合警方的调查,只承认她对萧雪动过手,但动手的目的、还有与萧雪的过节她一概不说。” “顾思只是有点看不惯萧雪而已,她曾经跟我说,萧雪在派对上挺张扬的。”顾初一心要为顾思辩解。 盛天伟低吟,没说话。 “这件事是不是没这么简单?”许桐留意了盛天伟的神情,敏锐地问。 一经许桐的话,顾初也察觉了盛天伟眉梢的凝重,一颗原本就在风雨中凋零的心脏蓦地又扯上了喉咙,七上八下的。“盛总,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盛天伟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顾初,“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萧雪尸体的法医经手人是陆北辰了吧?” 顾初听见心脏“咯噔”一声,一来,盛天伟的这句话明确告诉了她,萧雪的确死了,而且尸体确实被警方找到,二来,那位鼎鼎有名的人类学博士、与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果然是冲着萧雪来的。轻轻点了下头,一时间她觉得头重脚轻。 “有关顾思伤人的证据全都来自于尸检,陆北辰是最权威的发言人。”盛天伟为她摆明事实,喝了口咖啡后放下杯子,一语又道破天机,“听说,是陆北辰亲自签的字。” 顾初紧紧攥着咖啡杯,刚刚那股子凉又回来了。不期然的,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是“咔嚓”一声巨响,惊了咖啡馆的客人。顾初觉得喉咙似堵,她无法叫出声,只是下意识看向窗外,明明才下午两点却暗沉如夜,那远近高低的霾云像极了死神手中的镰刀,步步靠近,张扬着恐惧,凌迟着清醒。顾初透不过气来,满脑子都回荡着盛天伟刚刚的那句话:是陆北辰亲自签的字…… “如果是陆教授负责这件事的话,那不是好办多了吗?”许桐低声问盛天伟。 顾初亦看向他,她觉得表姐能够说出这句话一定是有根据的。岂料盛天伟摇头,“陆北辰在其他事情上还好说话,但只要涉及工作,他不会给任何人面子,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一丝不苟,谁都别想打破他的原则坏了他的规矩。我试图拿交情让他松口,他倒好,两句话就给我打发了。” 盛天伟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顾初看得出来。依他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怕是没有多少人敢不领他的情面吧。许桐听了这话后吃了一惊,问,“他说什么了?” 这一次,盛天伟直直地盯着顾初,盯得她全身发毛。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初一怔。 “他还说,顾小姐你最懂这句话的意思。” 美到了极致就成了不真实 是亮得耀眼的阳光,在肆无忌惮的春日。校园那大片的白兰树均开了花,远远看去宛若枝头皑雪。他就坐在树下原木色的木椅上,十分随意地斜靠着树干,阳光从细嫩的花瓣中散落下来,落在他额前细碎的发丝上,折射动物皮毛般的光亮。远远地便能看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一身宽松v领t恤衫配做旧牛仔裤,那棉白色衣衫仿佛凝着光,聚在他的周身,简洁清朗极了。他嘴里叼着根青草,慵懒地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从侧影高蜓的鼻骨映出了桀骜不羁。 他吸引了太多女同学的目光,却没人敢上前惊扰他的悠闲,只是远远地像是观望着神祇。但是很快地,他看见了她,微风一过时便是长发飞扬的她,她离他有十步远的位置站定,抿唇浅笑着与他对视。 他也笑了,唇角微勾时看上去有一点点的坏。他没动,只是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完美的唇形圈出了两个字:过来。 …… “小姑娘?” 突兀的嗓音打破了顾初脑中的画面,她蓦地反应了过来,心口却蜿蜒出一抹疼。 “到地儿了。”计程车司机见她迟迟没动静,好心提醒一句。 顾初看向车窗外,雨幕模糊了视线,隐约可见“名门”二字。一时间有些恍惚,脑中的画面美到了极致,那绚眼的光、雪瓷般的玉兰、朝着她微微挑唇浅笑的大男孩儿……美到了极致,就成了不真实,所以,她有点忘记这一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仅仅出现在她的画中。 下了车,长长的阶梯之上便是全市规格最高价格咋舌的酒店,没了车窗的阻隔,“名门”这两个字就清晰地映了她的眼,在雨中的霓虹低调的张扬着身份的尊贵。 听说这是陆北辰下榻的地方,被奉为重量级贵宾安排在这家酒店,能够得到确切地址,还得感谢盛天伟。 一把伞很快遮了头顶,耳畔是门童恭敬的问候,“这位女士,您是要进酒店吗?”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愣了神,浇了半天的雨都浑然不知,攥了攥手里的雨伞,轻点了下头。门童冲着前方一伸手,“请。” 她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门,深呼吸了一口,满腔雨腥的清凉多少压了心头的狂跳,咬了咬牙,进了酒店。 陆北辰。 她该相信他不是北深吗? 站在门口,顾初竟有点心生怯意了,久久地不敢去按近在咫尺的门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执意地来找他,就好像,那么一厢情愿地相信“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是独独说给她听的。那么,她来了,却不知道第一句话要怎么讲。 而这时,眼前厚重的房门却“咯噔”一声打开。 就这样,她和他再一次打了个照面儿。 始料未及的。 她在房门外,有些惊慌。 他在房门内,有些愕然。 愣了能有两秒钟时间,陆北辰已然收敛了神情,英俊的脸颊平静如水,他看着她,眼亦波澜不惊了,探不出一丝或喜或怒的情绪来。顾初的情绪没有他恢复地快,下意识脱口,“北……”首字刚从唇边滚落又蓦地反应过来,改口,“陆教授,您好。” 如果,他只承认他自己是陆北辰的话…… 太过自诩的了解 很明显,陆北辰是正打算出门。t恤休闲裤,看样子是要去健身。现在,隔着一道门,恍如了隔世。一声“陆教授”令陆北辰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情绪,但深究,还是讳莫如深。 “似乎每次见到顾小姐都很狼狈。”他上下打量了她,淡淡开口。 顾初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头发被淋湿,身上的衣裙也湿哒哒的,活脱脱像个逃难者。其实他说的没错,她就是很狼狈,自从见到他之后,第一次是那么地歇斯底里,而这一次,她自己都觉得整个人不好到了极点。 “找我有事?”头顶上,他再问。 顾初心里嘀咕,你对着盛天伟说那番话不就是明摆着要我来找你吗?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说出口的,万一是她会错意了呢。抬眼对上了他的脸,眼前这张明明就是北深的脸,她却只能低声低气地说,“我想知道顾思的情况,她——” “办案有办案的程序,这件事我无法帮你。”陆北辰说着便迈腿出来,关了门,径直地朝电梯方向走去。 顾初像是被人从身后轮了一棒子,有瞬间透不过气来,木涨涨地转头看着他,那道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总是疏离。攥了攥拳,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几步跟了上去,一下子拦住了他的去向。 陆北辰停步,没恼,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可是,尸检报告是你做的。”顾初盯着他的眼,气息微促。 陆北辰双手揣进了裤兜,语气悠缓,“这是我的工作,顾小姐是需要我汇报一下工作流程?” “顾思是我妹妹,我有权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顾初开门见山,“还有就是,我很肯定我妹妹的为人,她是绝对不会跟萧雪的死有关。” 陆北辰闻言这话笑了,可笑没渗入眼底深处,只是浅浅地蔓延在唇稍,“顾小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为他人着想了?” 顾初一愣。 “如果是因为令妹的事,抱歉,我无能为力。”陆北辰收了笑,面色又如冬日的日光,不冷,亦不暖,“顺便提醒一句,太自诩的了解,换来的往往只是伤害。”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不曾离开过她的脸颊,一字一句落得深刻。话毕便绕过她,去按了电梯。 顾初站在原地,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知是因为陆北辰的话,还是仅仅因为衣裙未干。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时,像是骤然敲开了她的任督二脉,她想都没想,一转身也跟着冲进了电梯,电梯门不疾不徐地在她背后阖上,她和他再一次相逢在狭小的空间里。陆北辰似乎没惊讶于她的行为,目光游离于她的脸,有点高高在上,有点居高临下。 封闭的空间里,是男人身上极淡的来苏水味,还有女人身上的清香,在来苏气息的衬托下,这股子清香也变得有点冷,却足以令人怀念。陆北辰暗自深呼吸,这香便融入了他的肺部,然后,揪着他的心脏痛到极致。 顾初知道陆北辰在盯着自己,心脏又开始不规则跳窜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的确有点突兀,至少跟他困在这么一个空间里时她才意识到,下一句话不知道该怎么讲。 “我……其实还有别的事。”她艰难地讲出了这句。 触手可及的温暖 陆北辰等着她开口,十分好耐性。 电梯上方的数字在一格一格地变,他与她的空间却像是停滞了似的。他站在那儿,如静止的松,似乎天地间只有一件值得他去等待的事,那就是有关她的话;可她,见他愈发冷静等待她就愈发地不知所措。 电梯门开了。 陆北辰依旧站在原地,没打算出去,看着她。顾初着急,嘴巴张了又阖,想要说的话如同核钉似的扎在喉咙里,倒不出咽不下。电梯上方的指示灯亮了一下,门要关上了。他始终没能等到她的下一句话,临出电梯前扔了句话,“想好了说什么再来找我,另外,我是法医,不会治感冒发烧。” 顾初有些耳鸣,曾经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个人说,依照你这种一年四季能感冒三季的频率,活生生是将我历练成全能医生的节奏。这句话荡在脑中,与陆北辰的这句话相撞。空气中他的气息淡得近乎消失,她蓦地反应过来,“喂——”追了出去。 结果,顾初被拦在了vip健身房的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帅哥美女持凭证入室。对vip客人开放的健身房共上下两层,面积不大不小正好,既保持了私隐性又足够空间锻炼。她几番想要闯进去,结果都被保安十分礼貌地“请”了出去。 无果,顾初又不甘心离开,寻了一角沙发等待。 健身房内,陆北辰没有上楼游泳,而是选择了跑步机。他定了时,从这个角度再透过镜子的折射,他轻易能够看见守在休息区的身影。娇小的,整个人都蜷缩在那儿,许是冷了。即使相隔了距离,他还是清楚地能看见她那张苍白的脸,却又有点倔强。 跑步的节奏有点乱了,他撤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借以调整气息。有女人上前搭讪,艳美娇丽,陆北辰视若无睹,那女人觉得索然无趣便离开了。他保持着一贯的速度,可眼前不停跳动的数字似乎也扯不回他的注意。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镜子,小小的身影似乎打了个喷嚏,陆北辰下意识地皱了眉头。 顾初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就一个信念,就是要等他出来。身上的衣服有了体温的陪衬开始变得潮乎乎的,她觉得有点冷,头有点沉,下意识地往沙发一角里使劲靠了靠试图汲取温度。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眼皮都快打架了,头顶上有礼貌的嗓音落下,“这位女士,您还好吧?” 顾初打了精神,抬头一看,是酒店服务生。他放了一杯热水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又将一个带有versace标志的拎袋交给她,说,“这是给您的东西。” 她诧异,接过打开一看,一件剪裁十分简约的白衬衫外加一条水洗柔软的牛仔裤,她认得,经典款。 “这?” “哦,这是健身房里面的那位陆先生要求我们为您准备的,衣服和热水。”服务生笑盈盈道,“我看您还是先去换上衣服吧,您的衣服这么湿着很容易感冒。” 顾初愕然,抱着衣袋起身朝着健身房里边瞅,却看不见陆北辰的身影。窜到门前,在保安的“横眉冷对”下她踮着脚尖不停寻找,终于瞧见角落里跑步机上的男人,心就再一次不争气地狂跳,然后她拼命告诫自己,别乱别乱,冷静。 她知道他还在里面,所以就算湿着衣服她也不会离开,因为她怕,怕一转眼就再次失去了他的踪影。 除非你就是陆北深 陆北辰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雨也停了,乌云却还在云际间游离,像是孤主的魂,在静静等待着沧海桑田。顾初眼尖地瞧见了他的身影,忙快步上前。 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水珠沿着发梢滑落锁骨,晃映着健硕的肌肤光泽,他新换的t恤衫也微微被水珠打湿,透着结实的胸肌轮廓。顾初迎上来的时候,他正边走边用毛巾擦头发,见状,停了动作顿了脚步。 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发有点干了,可唇还是差了色。陆北辰没料到她没去换衣服,眸底滑过一抹浅愕后,冷淡开口,“顾小姐还挺挑剔的,这套衣服入不了你的法眼?” 顾初听出他的暗讽,咬咬牙,“不是,谢谢你,我只是怕换了衣服之后找不到你。” 像是有刀刃在他胸口轻轻滑过,轻微痛痒,却血流成河。陆北辰的瞳仁微缩了下,盯着她,“看来顾小姐有求于人的时候,什么牺牲都可以做。” 顾初攥了攥衣袋,袋子的棱角硌疼了手心。 “我已经说过了,我帮不了你什么。”陆北辰落下这句后就走了。 顾初胸口起伏,蓦地转身,追上了陆北辰后,伸手往他面前一拦。陆北辰眉头一皱,再往旁移步,顾初也跟着他的方向移步,再次伸手拦住了他。“我做了什么令陆教授不满意的事吗?”她仰着下巴,目光决然。 “很抱歉,如果你是指你妹妹的事,那么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没工夫在我的专业上对任何人进行打击报复。”陆北辰拨开了她的手,抬步。 “除非你就是陆北深。”这一次她没追上他,只是在他身后陡然甩出这句话。 陆北辰已经在电梯口前停住脚步按了电梯,落下手臂时稍显僵硬,脊梁骨也冰冷地挺直,顷刻,他转头看着她,眸深得骇人。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名字,可你就是北深,所以你在见到我的时候才冷嘲热讽,所以你明知道顾思是无辜的还要签字,你做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要看我有多痛苦不是吗?既然你有心看我的笑话,那么干嘛不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就是北深,你可以明明白白地走过来告诉我,你就是要对我报复、要看着我哭看着我崩溃你才甘心!” 她的后背抵着电梯门边,就是这么一个娇小的她,在这个时候却迸发了坚决的质问。有微光挤出云层,透过玻璃窗闯进大厅,落在她的脸颊,令他清晰看见她深褐色瞳仁下的种种情绪。 电梯门开了,下一秒她被他顺势推了进去。 顾初惊喘,一个没站稳整个后背撞在了电梯冰冷的镜壁上,未反应过来,他的一条手臂就擦着她的脸颊撑在了镜壁上。她一愣,抬眼撞进了他的眼,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她瞥见了自己的惊慌,在他的瞳眸倒映。 “如果我真的是北深,为什么要对你打击报复?”陆北辰微微压下脸,清洌气息扫在了她光洁的额,“嗯?” 顾初颤了下唇,他的问话甚是轻柔,却令她一时间哑语。陆北辰的视线从她的眼滑落至她的唇,眸暗,又对上她的眼,唇角意外地挑笑,轻哼了句,“还是顾小姐你太自信了,自信地认为值得让男人对你打击报复?” 顾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太阳穴涨疼。她盯着他的脸,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深深刺激了她,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颊越压越低,心就“咚”地狂跳了下,挺直了背,他的唇就靠在了她的耳畔,低低落下句,“你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低三下四求人的一天吧?” 她的肩膀抖了下。 电梯门被人按开,门外站着客人。陆北辰却未动,只是微微偏头,他的眼近到咫尺,气息微凉,“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给了别人希望再毫不留情地拿走,这种愚弄人的行为,顾小姐你是有之过而无不及。” 话毕,他挺直了身,唇角始终挂着明暗难辨的笑。 顾初心口蹿疼,将他一把推开跑出了电梯间。站着门外的客人走了进来,狐疑地看着陆北辰。陆北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服装袋,再转身时,神情冰冷。 美丽的弦 12个小时后顾思被放了出来,她的不配合虽说令警方没办法,但同时的也没消除警方对她的怀疑。她到家的时候,顾初那颗快要碎成渣的心才终于放下,问及细节,岂料顾思先不耐烦了,狠狠落下了句,萧雪那个害人精,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连累其他人。顾初看出顾思的心情糟糕透了便不再多问,顾思毕竟还是小姑娘,气愤过后就开始哭,有委屈还有积攒着的惊吓,顾初什么都不说,静静地搂着她,让她哭个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警方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天衣无缝,仍旧要在当今这个信息社会前瓦解。萧雪被害一事被媒体曝光,继而记者们陡然明白那位法医界的男神空降琼州的真正目的,请来的外援专家都国际大腕级别,可见萧雪一案非同寻常。媒体得知萧雪琴弦绕颈,继而沉寂了许久的离奇失踪案重新规划了定义,大标题统一打出:美丽的弦,来指明萧雪被杀一案。 萧雪人长得漂亮,又年轻,再加上强悍的小提琴功底,所以出道至今收获不少粉丝。媒体曝光了萧雪被杀一事后,最先崩溃的就是拥护她的粉丝们,各大论坛各种帖子都在讨论这件事,声讨凶手,一时间百度搜索指数窜到了首位,压力直逼办案人员。 “萧雪这个案子我个人认为不需要对公众隐瞒,警方有必要对外做一些客观声明。”会议上,罗池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她是明星,这种沾火就着的职业一旦出了事儿,你越是隐瞒就越糟糕。现在既然被媒体曝光了,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可以向公众征集线索嘛,帮助我们警方尽快破案。” 在报告大会上,参会人员各个警服得体,只有两个人显得跟整个氛围格格不入,一个就是正在讲话的罗池,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令他的形象看上去有点滑稽。胡子拉碴,头发跟鸟窝似的,灰白色t恤配深色牛仔裤,牛仔裤的裤腿儿还沾着草根儿,看得出是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结果。 另一位跟罗池正好相反,整洁的白衬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裤,衬衫的扣子系得不是那么一丝不苟,三颗是散开的,袖子上卷,露出结实的小臂,看上去悠闲随意。正是陆北辰,在罗池汇报工作进程的时候,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所长现在有点进退两难,临近退休的关口遇上了这么个案子着实令人头疼,说到他,当年也是破案能手,一路那是提着自己的人头闯过 多少风雨才熬到了所长的位置,他的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信息如此发达,办案就是办案,心无旁骛,现在的社会变化太快,让他这么个老派人士时刻感到无所适从,年轻人办案有年轻人办案的规矩,他能够理解,所以听到罗池的话后,也只能赞同,事到如今,只能顶着困难上。 在听取法医报告的时候,陆北辰终于睁了眼,在向上提交了资料后,语气清淡地说,“现在,失踪的人头对于我的结论而言已经没有太大帮助,当然,找到头颅是势必的事,毕竟没有一个家属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死无全尸。绕在死者颈部的小提琴弦经皮屑和肌肉组织检验,只有属于死者的dna,没发现他人的指纹。如果依照我之前给出的尸斑结论,那么这一现象恰恰说明了对方是有意图有预谋地进行杀害,所以,据我推断,即使头骨找到,给出的表象证据也一定会是自杀。有待你们找到那部分头骨后进一步论证我的个人观点。” 他在发表意见的时候,专案人员在认真记录,因为陆北辰的每一句话对于办案来讲有可能都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猴子的玩具 罗池挨着陆北辰坐,等他说完这话后懒洋洋地靠过来,耳语,“你这个人常年跟死人打交道多了连血都变冷了,怎么说你都跟萧雪的尸骨相处了这么多天,死者死者的叫,让人听了多心寒?哦不对,她已经死了,是鬼。” 陆北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嬉皮笑脸,接着继续报告,“根据死者颈骨末端断裂呈现不整齐形状,可说明非器械刃刀导致,周边腐肉肌理浅在抓痕,从抓痕的大小形状可判断非人力所为。” 罗池抓了抓鸡窝般的头发,接过来话,“陆教授从尸体身上取出的虫子,经昆虫学家鉴定,是潮湿虫的一种,软壳极为怕光,见光可在两个时辰之内自然死亡。经过我们连日的搜索,终于找到了位于南山最适合这类虫子生存的地点,我们进行排查后发现,位于潮虫最多的位置树木良莠不齐,其中一片的树枝有被人修理过的痕迹。现场勘验的同事拍了照片。” 陆北辰扫了一眼手头的刑侦资料,轻声说了句,“树枝断口整齐,看得出是剪刀的上刃口渐入树枝的枝条位置,枝条下方有被压过的痕迹,应该是剪刀的下刃口进行托住树枝重量造成。清理现场的人应该是使用园艺剪刀,而并非使用直线形普通剪刀。南山本来就人极罕见,潮虫出没的地方又是阴湿之地,不会有园艺工人爱心奉献。另外,树枝的断痕有星点的锈斑,这是不容忽视的线索。” “所以,是有人怕警方发现证据,一并将现场处理了,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又不慌不乱,可见心理素质极高,那么应该是从事风险性职业,例如证券、投资或者经商。带有锈斑的园艺剪刀,我们可以分析使用年限,如果可能,会查找生产厂家等信息。”罗池分析陆北辰给出的线索,目光凝聚起来甚是严肃,“那么,我们可以进一步缩小萧雪的人际范围搜查。陆教授刚刚提到失踪头颅的尸骨断痕情况,至少我们可以判断出,萧雪的尸体是在被拖到发现现场时发生了头骨丢失情况,我们分析了陆教授给出的腐肉抓痕数据,一致认为是动物所致,尸体暴露在阳光充足的位置,而南山喜阳又十分多的动物就是猴子,我们有理由怀疑,是猴子把头骨当成了玩具。” 所长若有所思,翻看资料。 罗池凑近陆北辰,“不愧是火眼金睛啊,连园艺剪刀这种事儿你都能看出来,省去了队里再找植物学法医的费用了。” “如果你的眼睛再亮一些,可能一开始就可以直接跟猴子赛跑。”陆北辰懒洋洋地开口,“爱心奉献一句,山林的野猴大多数不怕人,你们有可能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话毕后,见罗池一脸吃屎的模样后陆北辰又故作恍然大悟,状似遗憾,“抱歉,看来我提醒晚了。” 罗池气得脸都绿了。 所长给了指示,声明此次案件受到了太多关注,总之不管怎样都要及早破案,否则刑警队的压力会空前加大。检验科的同事也提交了资料,这原本跟陆北辰的工作范畴无关了,只是他的目光扫到那条作为凶器的小提琴弦材质报告时皱了眉头。 “等等。”他打断了检验科同事的报告。 所有人都看他。 “报告给出的琴弦材质为尼龙弦?”陆北辰问。 同事点头,“这是小提琴弦目前使用最多的材质,陆教授,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北辰二话没说将报告阖上,高大的身子朝椅背上一倚,神情严肃道,“据我所知,萧雪的小提琴都是订制的,为了能够突显音色的古典和明快,她的小提琴琴弦还是采用最传统的羊肠弦。她只喜欢oliv演奏弦,而现场发现的这根弦显然不是萧雪的。” 众人一愣。 法医破案妖孽升天 罗池也愣住了,反应半天后说,“有没有可能是萧雪的练习琴?” “罗先生,重点的就是那把小提琴,琴弦是其次,萧雪家世背景虽说不错,但父母都是*暴富的粗人,拿钱才砸出一个可登高雅殿堂的女儿,对于小提琴来说,只选最贵的未必是最适合的,那么,萧雪在订制小提琴这件事上总会有知音人吧?”陆北辰慢悠悠地说。 另一位专案组的同事开口,“我们在萧雪的家里并没有找到您说的那把定制琴。” “能不能找到是你们的工作。”陆北辰道,“从专业我能给你们提供的就是,oliv演奏弦价格昂贵,对温度和湿度的标准极高,所以萧雪肯定会有自己的保存习惯。” 所长闻言点头,要求大家转变一下思路进一步调查。罗池盯着陆北辰,压低了嗓音,“连萧雪的父母都不清楚琴弦的事儿,你怎么这么门儿清?” 陆北辰哼,“想要调查我?可以,先去立项建组。” 罗池挑眉。 “因为依照你的智商,想要调查我太难。”陆北辰说话毫不客气。 罗池牙根咬得咯咯直响,末了恶狠狠说了句,“法医破案,妖孽升天!” 陆北辰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这个人比较唯物。” 罗池知道说不过他,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顾思作为嫌疑人,这个口子还要继续打开,毕竟她是最直面与萧雪发生冲突的人。”所长给出建议。 陆北辰坐在那儿,唇角的弧度落了下来,他盯着眼前的文件夹,脑中却不经意闪过那个蜷缩在沙发上小小的身影,烦躁的情绪便油然而生,开口,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顾思目前没有追查的必要。” 罗池听出他口吻的变化,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心里还纳闷着,这个人向来不参与破案事宜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陆北辰没理会罗池的暗示,抬眼看向大家,嗓音又恢复一贯的平静,“至少我在尸骨上看不到跟她有关的证据,发生争斗,势必会留下抓痕,查出她的dna也说明不了什么,所以警方现在一味盯着她,会延误破案时间。倒不如把精力放在对死者施暴的对象上。顾思有可能只是烟雾弹,搜查12个小时,你们问出什么了吗?” 最后一句问话,令专案组的成员脸色尴尬。 所长自然不想得罪陆北辰这个大人物,稍稍打了圆场,不过也按照他所说的,要改变一下调查方向。 会议结束后,罗池追上了陆北辰,“我总算领教你这个人有多冷血了,连所长的面子都不给。” “我是说事实。”陆北辰下着楼梯,声音冷淡。 罗池也多少了解他的脾气,摇头叹气,“傲娇任性啊,不过你也的确有资本。” “称赞的话我领了。” 罗池还要说什么,有人在后面唤叫,“陆教授,请留步。” 陆北辰和罗池同时停住了步子。 是法医组的一名法医,这次案子本由他来负责协助陆北辰,但陆北辰单枪匹马惯了,很多时候他都插不上手。 “刘法医,你找陆教授有事儿?”罗池主动问,“如果是跟案子有关的话,我就不回避了。” 刘法医冲着罗池比量了个手势,意思是他不用回避。看向陆北辰,清了清嗓子,“陆教授,您在尸体检验报告上似乎落了一条儿。” 罗池听着奇怪,看向陆北辰。而陆北辰面色不惊,“哦?” “据我观察到的,死者左侧趾骨有细小的裂痕,是外力所伤。可在陆教授的报告里只点明了死者右侧髌骨上的断裂痕迹,我想,凭着陆教授的专业水准应该不难发现死者趾骨有问题吧?”刘法医抬头瞧着陆北辰,这种角度令他不是很舒服。 刘法医的身高也算是正常,但在一个有着186身高的陆北辰和一个有着183身高的罗池面前,他看上去就像是盆地的最低点,他只能用十足的语气来打压对方所带给自己的压力。 陆北辰知道在他赶到琼州前这个刘法医看过尸体,等他抵达后便全权负责萧雪的案子,没让当地任何法医插手,基本上在进行尸检和撰写报告上都是他亲自完成,所以刘法医突然提到死者趾骨上的伤痕他并未感到惊讶。罗池听了这话后觉得费解,又敏感地从刘法医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质问外加幸灾乐祸的意思来,多少有点担忧。 你有古怪 陆北辰的神情始终平静如水,只是微微转头看向罗池,唇角这才勾起很浅的弧度,说,“现在,你清楚我喜欢独自工作的原因了吧?” 罗池当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隐约感觉到接下来不会是好话。果不其然,陆北辰淡淡补充了句,“因为拍档一旦患有弱视,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罗池闻言一下子被憋出乐,“噗”地笑出声,赶忙又收住。再看刘法医,脸都绿了,他明白陆北辰的意思,以“弱视”来暗指他做事情分不清主次。一时间有点恼,但又不敢太大张旗鼓,“陆教授,这件案子上头很重视,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什么线索是从法医这边被忽略的。” 陆北辰将手插兜,慢悠悠道,“如果只是小案子,还不值得我亲自出马。” 刘法医被他顶得够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北辰看向他,似笑非笑,“或许刘法医认为,我最好也列明死者从出生到现在吃过那些药?打过什么针?又或许在什么地方崴过脚绊过跟头?” 刘法医张了张嘴巴,“我的意思是……” “从死者左侧趾骨的情况来看,裂纹是自损伤然后痊愈,从愈合的情况能够看出至少是在五六年前受过的伤。刘法医,你是打算让我在报告里列明这一点?想要证明什么?证明五六年前在死者还没成名的时候凶手就准备好杀她了?你也同样是法医,不会看不出自损伤和外力伤的区别吧?”陆北辰沉着冷静,字字重点。 罗池在旁又做了和事佬,“哎,大家都是为了案子嘛,有想法有意见很正常,这样挺好,有时候案子就是在争论中才能找到线索嘛。” 刘法医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打了个哈哈后便离开了。陆北辰转身下楼,罗池见状在赶忙跟上,“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难相处啊,刘法医再不济也在这个机构做了十几个年头了,你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破案需要脑子,怎么还需要面子吗?”陆北辰哼笑甩了句话。 罗池挠了挠头,“哎呀,这是在内地,反正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说不清就不要说了。” “那你总该跟我解释点什么吧?”罗池不死心。 陆北辰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罗池差点撞他身上。 “罗大警官,你这话听着更像怨妇。” 罗池一听这话,冲着他挥舞了拳头,“别以为我不舍得打你这张脸啊。” 陆北辰挑笑,继续走没搭理他。 “依我多年的侦查经验,你在萧雪这件案子上绝对有古怪。”罗池追上他,跟他并行走,“我可是无意间听到你跟所长的谈话,原来萧雪这个案子是你主动接的。据我所知,年前在美国有个政坛大佬想要花重金来邀请你帮助破案你都没理,你甚至推了在耶鲁大学的讲座特意来琼州接萧雪的案子,不简单。” 陆北辰只是淡淡地笑,没应答。罗池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神情转为“楚楚”,“你就告诉我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奈何,陆北辰压根就不吃这套,扔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罗池近乎要抓狂,陆北辰这个人软硬都不吃还真是少见,想了想,又道,“不说就不说了,你看啊,咱俩都是第一次来琼州,明天——” “周末别来打扰我。”陆北辰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罗池眨巴了两下眼,“你周末干嘛呀?” “约会。” “约、约会?”罗池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哦,明白了,你是不是要跟那位林——” “罗池,如果你失业了记得一定要告诉我。”陆北辰停了步,看着他认真说道。 罗池懵了,指了指自己,“我?失业?” “对,如果你失业了,我会介绍一份更好的工作给你。”陆北辰轻声说,“我跟南方娱乐报业的老总有过一面之缘,介绍你去工作不成问题,重点是,你很适合。”话毕,拍了拍罗池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池在原地站了半天,终于恍然,气急败坏,“陆北辰,有你这么骂人不带脏字的吗?” 久别的盛宴 作为海滨城市的琼州,优胜于其他城市的就是处处风景,所以度假酒店即使位于城市之角,依旧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享受身处繁华却又清净安逸。顾初赶到度假酒店时聚会已经开始了,绚紫色的灯光一直绵延到了海岸,就仿佛夜色下的浪花都染了颜色。 她原本不想来,因为怕遇见。怕遇见谁?北深?又或者是这几日一直被网友们刷屏颜值爆表的陆北辰?整整一天,她的心也居无定所,晃荡着游离到了躯壳之外,然后涣散。筱笑笑给她打了不下三十通电话,最后她还是决定来了。 也许,顾初只是在找个理由,找一个可以心无旁骛参加同学聚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是筱笑笑给她的,她怕筱笑笑一个情急之下赶到家里 拖人。 其实她很清楚,这,仅仅就是一个借口。 筱笑笑比上次见到时又胖了一圈,虽说已经是两年没见了,但这种形似吹气球的肥胖方式多少令顾初感到惊讶。见到顾初后,筱笑笑显得十分兴奋,两眼放光地一把将她抱住,“宝贝儿,你怎么还这么漂亮啊,一点儿都没变。”又补上了句,“不对,比以前更瘦了。” 顾初被她勒得差点背过气去,她的身高与筱笑笑一样,都是168,但筱笑笑的体重和横切面都近乎赶上两个顾初。筱笑笑在大学时候就爱吃零食,嗓门又大,可胆子与她的分贝成反比。刚开学时筱笑笑是被分在上铺,结果总担心自己会变身超级赛亚人从*上飞下来,整晚整晚睡不着,顾初便自告奋勇跟她换了*,从此以后筱笑笑才算是安枕无忧。 好不容易从筱笑笑的“狼爪”里挣脱出来,顾初便被她拉进了室内。来参加聚会的同学着实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学姐学长,跟她同届的只有寥寥几位。但即便如此,顾初的出现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她认识的,还有她不认识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裙摆,避开了那些“关注”她的目光。这场聚会更像是一场久别的盛宴,是一场热闹的趴儿,但更是一场蓄谋已久 的名与利争夺、攀比的天梯。自助餐的形式舒缓了陌生,穿戴略有宫廷风的服务生穿梭在空运过来的香槟红酒之间,酒香弥漫,那些精心打扮的学姐和西装革履的学长,稚嫩已是不再,换上的是岁月打磨下的或老练或言表不一。 顾初今天穿得很简单,只是一袭小黑裙,甚至没戴任何首饰,唯独足以令人嫉妒的,便是光洁精致的锁骨。有人认出了她,过来主动跟她打招呼,还有一些人在暗处的光线里对着她指指点点,等她回头,她们又都谈笑风生。 “别理她们,纯粹嫉妒。”筱笑笑紧紧拉着她的手,眼里还是藏不住对她的称赞,“那些人都嫉妒你比她们年轻漂亮。” 顾初压根也不在乎这些,笑了笑没搭讪,她不是傻子,何尝不清楚那些人在说她什么呢?只是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自我催眠,所以今天才有勇气参加这个聚会。环视了一圈,白得令人发慌的进口密织餐布,望不尽的花海,一支支匈牙利手工订制的水晶杯……这样的氛围令她恍惚回到从前,有点熟悉,更多的已是不适。 “哎你知道了吧?”筱笑笑从服务生手中托盘里拿了一杯鸡尾酒递给顾初,神秘兮兮。 “知道什么?” 筱笑笑冲着别处张望了半天,许是想找什么人没找到,看回顾初,说,“陆北辰啊,原来今晚的聚会是他发起的,我还以为是陆北深呢,她们都说是看到了陆北深,其实都看错人了。” 顾初没有言语,握着酒杯,心脏却在突突直跳,半晌后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筱笑笑手里多了只餐盘,往盘子里添水果,说,“你没来的时候陆北辰作为主办人亮了一次相,老天,跟陆北深长得一模一样,他跟大家解释说北深是他的弟弟,这次他也是以他弟弟的名义举办聚会。”说到这儿,盯着顾初,迟疑,“你以前知道陆北深有个做法医的哥哥吗?他真的不是陆北深吗?” 那些年的那些人 筱笑笑的问话唐突又直接,使得顾初无从回答。如果有可能,这也是顾初心底最想问的问题。 “拉关系攀交情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他都表明身份了,当然不是陆北深。”有声音插了进来,慢悠悠的,语气让人听上去不大舒服,如同细针扎在了耳膜。 顾初看过去,是跟她同班的凌双,没想到她也来了。说起凌双,顾家和她家还算是有点交情,刚一开学的时候,顾初和凌双的关系尚算可以,但女孩子之间总会比较,凌双生性好强,又喜欢逞能,再加上家境不错,所以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力求优秀。她跟顾初争漂亮、争班委、争学生会主席,两人总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拌嘴,性格上的差异,时间一长友情也就淡了。 凌双走到顾初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哼笑,“呦,今天打扮得这么简单啊,可不像你的风格啊顾大小姐。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可惜了,今天来的是北深的哥哥陆北辰,人家可不认识你,你当还能叙旧呢?” 凌双今晚成了香奈儿的代言,从服装到手里的小挎包。顾初一直都有凌双的消息,不奇怪,因为她总会在电视上看见凌双,时尚尖锐,凌双,是国内一线知名杂志的出版人,是时尚圈出了名的交际花。学医的背景始终没能改变凌双,她还是选择了她所钟爱的文字,然后,将文字化作了利器,成就了她的一番碧海蓝天。 凌双举着一只高脚酒杯,手腕轻轻一晃,便是璀璨入眼的光芒,她冲着顾初又补上了句,“也难怪你会主动现身了,消匿了这么多年,还真把自己当老鼠了不想见光?一场同学会这不还是轻轻松松把你叫来了?敢情你今天是冲着人高富帅来的吧。也对,鼎鼎大名的陆北辰,多少名媛想要认识的男人,要身价有身价,要地位有地位,还是国际政客眼里的红人,现在谁不认识陆北辰啊?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怎么着,还想玩单萌纯呢?过时了顾大小姐,人陆北辰什么女人没见过,他弟弟会吃你那套,他可未必。” 顾初懒得跟她吵,倒是筱笑笑替顾初出头,“艾玛呀,我怎么觉着某人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劲儿呢?想当初是谁那么喜欢挖墙脚啊,明知道北深有女朋友了还缠着北深?凌双,你的眼界可真是比你身高要争气啊,平时也不见你怎么跟同学联系,今天这不是屁颠屁颠来了?说人家顾初有目的,我看是你有目的才对吧,北深你都追不上,还想追他哥?” 曾经让顾初与凌双彻底闹掰的就是因为陆北深,在她与北深确定恋爱关系后,凌双没少闹腾他们两个。 凌双眼里盛怒,转而却消,她没搭理筱笑笑的冷嘲热讽,看向顾初,“就算我当年挖墙脚那也是出于真心,我是真心爱北深,哪像某个人只是将北深当成了打发时间的工具,遇上了能为她一掷千金的公子哥乔云霄马上移情别恋,把北深当成了垃圾似的扔掉。” 顾初表面云淡风轻,可心里像是扎了针,是凌双的字字句句,精准无误地将她扎出了血。筱笑笑一时间也有点垭口,嘴巴张了又合,没等想出下一句话该怎么接,凌双又开口了,许是觉得成功地刺激到了顾初,所以语气变得幸灾乐祸,“这世上的事儿可真是难料,谁能想到会跟反转剧似的?我想,陆门集团你们不是没听过,那个有着国际背景十几种赚钱产业盘根错节的知名上市公司,陆北辰呢,就是陆门集团的二公子,先不说他手中一定会持有陆门的股份,单是他个人的头衔和名下的‘北辰基金’就足以吸睛了。陆北深是陆北辰的弟弟,他的身份也可想而知了,顾初,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后悔当初错把北深看成了穷小子?” 沉如深海 筱笑笑在旁惊愕,“天……这两兄弟来头这么大?当初可真没想到陆北深跟陆门集团有关系。”又拉了拉顾初,“你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否则当初怎么会甩了北深投入乔云霄的怀抱?”凌双冷笑,“现在乔远集团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又开始转移阵地了,知道攀上了陆北辰能让你衣食无忧一辈子,所以借着误以为他是北深的幌子接近对吧?” 顾初的呼吸有点疼,是的,她从不知道陆北深的背景是陆门,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桀骜不驯自尊心极强的大男孩儿,为了赚钱能同时打打几份工,他不是学霸,在一群学医的同学中,他爱飙摩托车、爱打篮球、爱玩摇滚,他似乎精力总是那么充沛,却也总会在上课的时候趴在教室里呼呼大睡,然而每次拿奖学金的人还是他,据他自己说他的记忆很好,过目不忘,在顾初看来他就是典型的应试型人才。他学医不是因为理想远大,只是希望能够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她一直觉得陆北深是个贵族,是个精神贵族,因为贫洗如他,不论出色的外形还是解决问题的能力,都足以令女孩儿们前仆后继。 而今天,所有人,包括陆北辰的资料都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陆北深并非只是精神贵族,虽说没有他的消息,但是,正如凌双所讲,他是陆北辰的弟弟。 “凌双,我看你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吧?这些都是顾初自己的事儿,你跟着插什么嘴?”筱笑笑在理据面前仍旧不想低头,还是执意站在顾初这边。 “我只是看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想要提醒她一句而已,别期待太高,人陆北辰的眼睛毒得很,骨头下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何况你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你的目的,还真当他跟北深似的好骗?再一个,我可听说陆北辰已经有女朋友了。cytheria,中文名林嘉悦,电影巨头林蒋的女儿,母亲是知名的珠宝师,国外长大,听说是语言天才,会5国语言,人又漂亮,是众多富商追逐的对象,她跟陆北辰可谓是天造地设。”凌双说着说着,眼睛不知瞄到了什么突然就亮了,语气也走了样儿,“乍一看这两人长得还真像,但仔细来看,他比北深成熟内敛多了,北深的脸还是柔和了许多,但是他就不同,这张脸看上去一丝阴柔都找不到,棱角刚毅,很男人,相比北深,他更令女人眩晕。” 顾初顺着凌双的目光方向看过去,被花海装点的t台上多了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距离虽远,但也足够惊鸿一瞥便深刻他的影子了。相比正装参加聚会的同学们,陆北辰并非西装革履,他穿得十分随意,浅咖色亚麻薄衫、深色休闲长裤,却也是那么阳春白雪地吸人眼球。他拿起了麦克风,场上的欢腾也顿时安静了不少。 顾初的眼刺痛了一下,他的这种装扮像极了北深,看似慵懒随和,却又疏离难以令人靠近。 陆北辰先是道谢了一番,嗓音听上去像冬日湖水,平静得不见涟漪,紧接着他便说出了这次聚会的目的。 “我知道在座有跟萧雪打过交道的同学,如果有什么线索,欢迎大家随时向我提供。其次,今天是我弟弟的一位故交的生日,在得知我来琼州后,我弟弟便托我举办这次聚会,当是为这位故交过生日。” 周遭窃窃私语。 顾初心口一颤,身旁的筱笑笑狐疑,“今天谁生日啊?”想了想眨巴眼看着顾初,一拍脑袋,“是你生日吧?” 凌双在旁冷哼。 顾初没接话,下意识地抬眼朝着陆北辰看过去,不曾想他亦朝着这边看,隔着人群和绚烂如烟花的灯光,他的眸沉得如同深海。 有关白兰的记忆 7层蛋糕塔就这么华丽丽地推过来,穿过花海,越过或惊讶或看热闹的眼球,来到顾初的面前时,她能闻得到白兰花的气息,隐隐约约地扯着神经,拽着记忆。 “北深北深,什么时候你能为我办一场生日宴?我要很热闹很热闹的那种。” “生日宴?你喜欢那么过生日?” “过生日嘛,一年才一次,人多了才好玩啊。” “……” “而且我觉得,生日蛋糕一定要散发着白兰花的花香。” “可想而知有多难吃。” “我又没说要吃白兰味的蛋糕,只是希望蛋糕周围铺满白兰花而已。” “不应该是玫瑰花吗?” “我才不喜欢玫瑰呢,白兰多好,味道特殊,我也要做最特殊的那一位。而且啊,蛋糕上的花纹最好也是白兰花形状的,盛放蛋糕的器皿啊、叉子啊刀子之类的,都要烫印白兰花的图案。” “吃个蛋糕而已,穷讲究。” “这世上呢最讲究的事儿就是吃了,好食材要配上好器皿这才能配得上格调二字,反之也一样。上帝赐给了人类的舌头一万多个味蕾,每个味蕾都有六七十个味觉细胞,这就是要我们好好品尝美食,辜负美食就是辜负我们的舌头,辜负了舌头就是辜负了上帝。” 筱笑笑的惊呼将顾初扯回了现实,“真有创意啊,全都是白兰花,真漂亮。” 顾初盯着高高的蛋糕塔,每一层的蛋糕都刻有白兰花的形状,还有精致泛着银光的小勺、椭圆光洁的烫有白兰花图案的瓷碟,浓郁的巧克力酱勾勒了她的名字,那句“happy birthday”缀在柔细的白兰花瓣中,芳香得刻骨。周围人的惊赞不亚于筱笑笑,只有凌双,冷眼旁观。 周遭的惊叹声似近似远,撞进了她的耳,与记忆中青春泛旧的图画融合又抽离。现场的音乐转了风格,主调大提琴,在优雅的钢琴配乐下流淌着久违的高雅艺术。顾初站在原地,晃了神,这是一首她最爱听的大提琴乐,而这么多年,她以为她忘了这些音符,实际上,音符的样子早就刻在了记忆深处。 人群有些涌动,然后,那道高大的身影就朝着她一步步过来,唇角衔笑,眼里亦像是染了白兰花的清雅,礼节又谦逊。顾初的脚跟扎在地上,直到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抬头凝视,漂亮的瞳仁里是放大了的他的笑。 “may i ?”陆北辰冲着她伸出手,做出邀请状。 可他的眼,一瞬不瞬锁着她的脸,优美的字句从他略薄的唇角中逸出,淡然又不容拒绝。这张脸在含笑时明明就是温柔的,可顾初总觉得,在温柔背后匿藏着的那份刚毅锋利令人不能小觑,她开始动摇自己的信念,那个始终相信他就是北深的信念在这个举动中有些瓦解,北深,再孤傲不羁也好,总不似他这般高深莫测。 她盯着他的手,骨节分明,掌纹深刻,一时间竟有些退缩,可能,这只手所暗藏着的力量会将她摧毁。迟疑时,陆北辰却做了主动方,拉过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两人便成了第一支舞的男女主角。 时空转换的那双眼 顾初成了被人瞩目的焦点,可她怎么都觉得自己更像是一片众矢之的,在那些学姐们不屑的目光中燃成灰烬。音乐的节奏悠缓舒慢,像在时光油走下的人生,不急不躁,割不掉舍不去。 这个曲子,是她和他曾经跳过的第一支舞的曲子,那时候的他们,青涩委婉。在校园的舞会上,在暗暗的光亮中,北深伴着音乐轻轻拥着她的腰,他的眼如同忽闪的星光,始终落在她的脸。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即使在不透亮的光线下她还是怕被他察觉,便伸手将他的双眼蒙上,心跳得厉害,从未有过的厉害。 北深唇角轻轻上扬,弧度很漂亮,他低沉笑问,“干嘛?” 她说,“别看着我。” “为什么?” 她不语,松手圈上了他的颈,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胸前,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害羞了。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竟与她的频率相同,原来,他亦是紧张。 腰,被一股力量收紧。 顾初抬眼,对上的是陆北辰的眼眸。灿如曜,熟悉,又那么陌生。他抬手,引领着她轻轻转了个圈,黑色的小裙摆便微扬了起来,线条均匀的小腿总会是人鱼鱼尾蜕变后的惊艳。 陆北辰再一收臂,顾初便被他轻轻带入了怀。他一手又重新箍住了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不会令她感到紧缚却又无法逃离。透过衣料,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不热,有点,温凉。靠得如此地近,他的气息就窜了她的呼吸,独有的薄凉的气息。 “今天的生日宴顾小姐还满意吗?”头顶上是他落下的嗓音,如他气息,如他的手温。 有些凉,从被他轻箍的位置蔓延。顾初压着微促的呼吸,抬眼,察觉他始终在盯着自己看,多少有些恍惚,每每注视,总会让她觉得,这双眼就是北深。 “有关生日宴的细节,我只跟北深一个人说过。”她命自己不逃避他的目光,这句话的音量虽小,但她相信他一定能听得到。而凭着他的聪明,必然会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 陆北辰的舞步优美高雅,所以连带的,他唇角上扬的笑也变得从容高贵,借着变换的节奏,他顺势将她拉近。“难得顾小姐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早就将过往扔到脑后了。” 顾初在他力量的强迫下近乎贴上了他,撑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来拉开彼此的距离,掌心下是他结实的骨骼和流畅的肌理,她能感觉得到,这尊身躯蕴藏的力量堪比曾经的那个大男孩儿。 “一场生日宴做得声势浩大,可惜得不偿失。”她开口。 陆北辰笑着低问,“为什么?” 顾初的心紧了下,“如果你是北深,就应该清楚这种装神弄鬼不是你所擅长的,但如果你是北深的哥哥,是赫赫有名的陆教授,那么这种虚张声势的冷嘲热讽实在不符合你的身份。唯独留下的,就是你陆教授一掷千金为弟弟的前女友举办生日宴的蜚短流长。” 其他同学也已经加入了跳舞行列,有朝着这边靠近的,陆北辰不着痕迹地将她带到了一边,这一次,手臂收紧了。顾初能够明显地感到,一窒,抬头看他。 他却低下头,唇似无意又似*地磨蹭着她耳鬓,那来苏薄凉的气息就彻底将她困住。 “你想让我怎么对你,嗯?” 低沉嗓音入耳,近到贴到了她的心脏,可这话,似轻笑又似,恨。 顾初惊喘,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时,他却松开了她,英俊的脸已然换上了平静浅笑,“希望顾小姐玩得尽兴。”话毕,转身离开。 追随的目光 音乐恰到好处地结束,随着陆北辰的刚刚放手,最后一个音符也落下,他看上去很熟悉这首曲子,知道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正如她一样。腰间已没了他的温度,因为他的手温很低,呼吸间也少了他的气息,因为来苏水的味道原本就很淡,被场上这些杂七杂八的或男士或女士香水一充斥就完全消散了。 顾初目光能及的只有陆北辰的背影,在人群中甚是显眼。他不过就是转了个身而已,很快地,一群学姐们围了上去,在他身边说着笑着。筱笑笑端着一盘水果走上前,碰了碰顾初,“哎,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顾初竟觉得有点冷了,可能,是因为腰部泛凉。她择了隐蔽处,对着花花绿绿的美食竟也失去了胃口。筱笑笑跟着上前,嘴里塞了片苹果咬得嘎嘣脆。 “他真不是陆北深吗?” 顾初摇头,其实只是迷茫。筱笑笑误会了她的意思,咽下苹果片后摇摇头,“这优良传统全跑他们老陆家了,一个两个的都帅到人神共愤。瞧见没,那些学姐们,脸上都快笑出花了,就敢情像是她们天生就跟他很熟似的,哎哎哎,你再看凌双,她可真够倒贴的了,这就是典型的圣人婊啊,刚还大义凛然地数落你像是为民除害似的,扭脸儿这不也腻歪上了?” 顾初没往陆北辰那边看,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那边有多热闹。胳膊又被筱笑笑撞了一下,她语气*,“别说我没提醒你啊,那位陆*医一直在看着你呢,从他坐下到现在,就一直盯着你瞧。” 顾初原本是要倒杯水喝,听了筱笑笑这么说,眼睛下意识飘过去,真的就迎上了陆北辰看向这边的目光。他坐在不远处的黑色沙发上,虽说是在跟周围学姐们谈笑风生,但很显然,他就是在始终盯着她。手指猛地颤了一下,杯子差点没拿稳掉地,忙收回了眼,定了心神,可接水的动作怎么都不连贯了。 “有情况啊。”筱笑笑十分八卦。 顾初有点烦躁,又无处发泄,更不知道该怎么同筱笑笑讲。幸好有男同学上前搭讪,也算是间接解了围,是大学同一社团的学长,见到顾初后十分高兴,频频叙旧。筱笑笑跟这些学长不熟,识趣离开去找其他同学。顾初始终保持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学长攀谈,却总觉得芒针在背,又瞥向黑色沙发那边,陆北辰果然还在看着她。 他盯着她的眼似笑非笑,那目光也是不躲避,大胆而直接。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形同被人监视,不舒服极了。有两位学姐又迎上来,她认得,就是在她刚一入场时对着她指指点点的其中两位。她们并非想要跟顾初交谈,只是上前拿香槟的空档儿跟顾初打了个招呼,态度看上去不是太好,其中一位更是直言相对,“顾大小姐来参加这种场合简直是纡尊降贵了吧?害完弟弟又打算来害哥哥了?顾大小姐,做人别太过分。” “走啦走啦,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千金躯体的能把你寻常百姓的话放在眼里?” 两位学姐稍稍走远的时候,飘过来一句话:想当年她为了争北深,把萧雪的脚都给推骨折了,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多爱北深呢,我看啊就是气不过有人跟她抢东西而已。北深也真是的,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迷上她了,越想越来气…… 顾初唇角的笑僵住了,学长见状后加以安慰,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不起,失陪一下。” 她必须要离开,她快呼吸不了了。 硬着头皮穿过人群,似乎又听见有人在悄悄议论:说不准杀死萧雪的人就是她呢,为了抢男人她什么做不出来,两个人早就结下梁子了,谁知道萧雪来琼州有没有跟她发生什么事儿…… 黑色沙发上,陆北辰状似慵懒地斜靠一角,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只在人群中像鸵鸟的身影,手中的高脚杯偶尔晃动一下,上佳的纯酿便醉香散开,他的心思却不在酒上,始终没喝一口,当凌双上前敬酒时,他起身将酒杯递给了服务生,眼睛盯着不远处,嗓音极淡地说了句,“抱歉,失陪。” 橙红色的花 这个季节的夜,海风微凉。拂面时是潮润的气息,黏合着呼吸,还有那么一点儿的花香,但也不过隐隐约约,很快地就会匿藏在海风之中。顾初择了最近的一道门出来,周边是一扎扎收起的遮阳伞,整齐的度假风白色木椅还在静候光临,再远就是海面,平静广袤,却是让人敬畏。 顾初近乎逃也似地走了好远,在天与地之间,在长椅与海岸线之间,方才深深呼吸。每呼吸一次,潮湿的气息就再一次胀痛了胃,胃疼了,然后心也跟着疼,两者相距太近,一个不好了另一个也能感知。 看着远处那大片黑黝黝的海,顾初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悲怆,不知是在怜悯星宇之下海域的寂寞,还是在悲凉自己即使身处人群也会感到的孤独。她拼命告诉自己,那些人那些事其实都伤害不了她,再多的痛再多的苦都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能值得她悲凉的?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其实自己有多在乎,有多么想冲上前对那些人说,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你们凭什么? 人是哭着来世的,所以就注定了人生的苦痛。以前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道理,当她必须要一个人咬紧牙关往前走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其实人活着,真累。 “我想,顾小姐可能更适应一些商务宴席,很显然,同学聚会只会令你觉得无聊。” 身后是男人的嗓音,如海风般微凉,又有明显的讥讽。 周遭原本很安静,只有海浪的声响,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顾初一跳,她回头,不远处是被月光和灯光笼罩着的男人,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拖曳在光影之中。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夜色下,他的眼如泼了墨,也跟那海面似的深不可测了。 顾初觉得自己挺窝囊,因为在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单单是他的身影就能轻易搅乱她的心绪。她想走,但离开的前提是必须先经过他的身边,这个人既然来了,傻子才会相信他只是到这儿透透气。 走不了,只能面对。 她转过身,看着光影下的他,回了句,“陆教授高看我了,这场秀做得太劳民伤财,不值得。” “能约到顾小姐赏脸一舞,值得。”陆北辰唇角的笑让人捉摸不透,他随意找了张木椅坐下来,悠闲靠着,从兜里摸出烟盒,拎出了一支烟,整个过程还在看她,“以顾小姐的姿色,足以让男人想要倾尽所有博红颜一笑。” 顾初觉得,这番话并非是在夸她,依照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本意更想是看着她如何方寸大乱吧。见他又坐在了那儿,足是暂时不会离开的架势,她不想跟他谈判,因为很显然的,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她会处于下风。 攥了攥手,松开后,语气淡然,“以陆教授的资本,还不至于对着一个女人献殷勤。” 陆北辰没恼,笑了。将手里的那支烟衔在嘴里,摸出火机点燃。暗夜中,那火光微微一闪,他的脸庞就被映得格外清晰,高蜓的鼻骨及微微绷紧的下巴却暴露了他的严肃。此情此景倒是让顾初想到了张爱玲在《第一炉香》里写到的那句:乔琪没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见,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把自由的那只手摸出香烟夹子和打火机来,烟卷儿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到了这句话,也许是因为,她和他之间,也是匿藏着那游离般的隐痛吧?又或许,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承认他是陌生人。 势必要知道的真相 “连连退让不像顾小姐的作风,据听说,你一向牙尖嘴利。”陆北辰优雅地吐了个烟圈,隔着烟雾盯着她。 顾初小口地呼吸着,用这种方式来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也听说了陆教授向来口才不由人,所以我不会在高人面前逞强。” 陆北辰看着她,她的背后就是海域,风扬了她的长发,那张巴掌大点的脸在黑发的映衬下愈发苍白,只有那一点唇,是自然的红润,如樱花般柔弱。她太过柔弱,就好像在海中央会随时被淹没的小帆,他的心口就扯痛了一下。 “我似乎成了洪水猛兽了,怎么顾小姐很怕我?”他风轻云淡,却暗自咬牙。 顾初没回答。 陆北辰夹着烟的手臂往旁一搭,说,“过来坐。” 她当然不会过去跟他攀谈,如果他是陆北辰,那么对于陌生的他,她没有可交流的话题,如果他是陆北深,她更没有主动靠近的资格。双脚还是朝前移,每一步靠近,心脏就更有力地敲打着耳朵。 陆北辰见她上前,嘴角微扬。 可她就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两三步远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他眸底深处炸开的烟火,又不足以看清她内心的避让,这是安全的距离,对于一只只会背着软壳行走如蜗牛般的顾初来说,需要的就是这么一种安全距离。 “很感谢今晚的生日宴,陆教授费心了。时间也不早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提前告辞。” 陆北辰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她,夹在指间的烟静静燃烧,微弱的红光缓慢地侵蚀,如他一样沉默。顾初避开他的目光,话毕后礼貌地冲着他示意了下,便离开了。 黑夜,只剩下烟草味,她的气息渐渐消散了。 陆北辰靠着椅背,没动,唇角含着的笑却也没了,良久后才抽了一口烟,吐出,然后,狠狠摁灭半支烟。 这个时间,霓虹灯都是半醒,光线被夜色吞噬地朦胧,有风经过,偶尔会从棕榈树的叶缝间窜亮一下。顾初出了酒店就站在路边打车,琼州是座安稳的城,所以到了晚上也没有那么喧嚣,计程车少得可怜,有从她身边经过的也是载着人。她有点后悔,刚刚只想着离开,却忘了让工作人员帮着叫车。 她沿着回家的路往前走,风吹过肩头的时候有点凉,脚又生疼。停了脚步,她叹了口气,许久不穿高跟鞋了,不过是五六厘米高的跟,她的脚已是承受不了伪装的痛,想当初她经常是以八厘米左右的高跟鞋为伍。想了想,干脆脱了高跟鞋,再一看,脚跟磨红脚趾磨破。 幸好也是晚上,路上的行人不多,否则定会觉得拎着高跟鞋光脚踱步的她奇怪。 身旁滑上来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靠近她的时候戛然而止。 无声无息地却令顾初再度吓了一跳。 车窗落下,露出陆北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顾初没料到他会追出来,愣住了。 陆北辰打量了她一下,目光在落到她裸着踩地的双脚时面色愈发沉凉,但开口时,嗓音听着平静不起情绪。“上车。” 顾初反应过来,“不用了,我——” “我送你回去。”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 顾初忙摆手,然后恍然想起一手还拎着双鞋,赶忙放下,刚想开口拒绝,陆北辰又轻描淡写落下一句,“如果你想知道北深的事,上车。” 这是极大的*,对于顾初来讲,这句话的确够有让她妥协的资格。抿了抿嘴唇,她重新穿上鞋子,绕到了车一边。其实她和他都清楚,这是必然的结果。他势必要达到目的,而她,也势必要清楚真相。 刚一拉后车门,陆北辰扬了嗓音,略有不悦,“我看上去很像司机?” 顾初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关上车门来到副驾驶。陆北辰微侧过身,伸手替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攥了攥手指,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像是一场久违的约会 一路前行。 车里安静。 陆北辰直视前方,稳稳把控着方向盘,侧脸的线条刚毅沉静,唇微抿,他不语,也很难让人猜到他在想什么。顾初上了车后也暂时性地选择了缄默,她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内的气息男性,缺了柔和。是来苏水和他身上很淡的烟草味,混合在了一起,清冷却又性感。顾初又觉得迷惑了,曾经的北深,她最爱闻的就是他身上充满阳光的味道,像是干净的皂水,却又透着大男孩儿的狂野劲儿。 陆北辰一直不说话,她不能不说话,至少车子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前行吧。顾初开口,“前面右转往老城区的方向。” 他没看她,倒是微微打了下方向盘,车子便右转了。 “谢谢。” 陆北辰不语。 静得可怕。车子又绝佳隔音,外面的杂音进不来,无法分担这份令人窒息的安静。良久后,顾初打破了沉默,“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方红灯,车子减速,停下。 陆北辰没看她,大手控着方向盘,目光深沉,他的脸看上去愈发阴郁。顾初察觉出他面色的变化,后背就开始发凉了,她生怕他会像在电梯里的那次,用冰冷的态度逼得她节节败退,然后她再次落荒而逃而寻不出真相。 顾初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直到绿灯亮了他依旧只字不提,启动车子继续前行。顾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问不出那她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便只是指明家里的地址。然后,在通往老城区的分叉口时陆北辰突然转了方向,车子朝着繁华的新区开去。 顾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滑出很远,她扒着车窗瞅了一眼,又转头看向陆北辰,“走错了,应该是刚刚那个路口进去才对。” 陆北辰没吱声,自顾自开车。 “喂,陆——教授。”顾初情急之下脱口,又马上修订,“你要带我去哪儿?” 奈何,陆北辰还是一副扑克牌脸。 大概开了能有二十多分钟,陆北辰终于停了车。顾初没料到他会带着她来餐厅,愣住。 “下车。”陆北辰下了车后绕到副驾驶旁为她打开了车门,不紧不慢地说。 顾初迟疑,但还是下了车。关上车门后,陆北辰将手里的钥匙甩给了泊车小弟,朝餐厅里走进去了。顾初想到他有可能有话说,便也紧随其后。 这个时间餐厅里的人不多,原本就是家需要提前预定和会员优先的餐厅,所以用餐的环境向来有保证。顾初知道这家餐厅,开了能有两年的光景,却因菜品的昂贵和料理方式讲究而频频登上美食杂志。有多少次她路过这家餐厅都停住了脚步,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这家餐厅是如今的她进不去的地方。 陆北辰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光顾这里,进来后便有服务生跟他打招呼:陆先生您来了。他径直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停步,轻拉了一张椅子,看向顾初,说,“坐。” 更像是一场久违的约会,夜色下的男人优雅高贵,用体贴温柔的态度来静候爱人。顾初很快打消了这种错觉,轻咬了唇,上前,他便又十分恰到好处地替她推了下椅子,她落座,与餐桌的角度刚刚好。 而陆北辰,于她对面坐了下来。 找到适合自己的鞋子 菜单送上来的时候,陆北辰跟她说,“点餐吧。” 顾初没动菜单,“在聚会上我已经吃过了。” 陆北辰瞅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拿过菜单,翻了几页,对着服务生点了几道菜。顾初见状后马上说,“我真的不饿,我们——” “我需要吃东西。”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 顾初便止声了,心想着他可能在聚会上真的没吃什么东西,她能瞧见他的时候好像都在端着酒或聊天或盯着她看,那酒杯似乎成了摆设,没见他喝酒。肚子暗自咕噜一声,顾初脸一红生怕被他听到,见他还在认真点餐没什么反应也就放心了。其实她在聚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顶多就是被筱笑笑强行喂了一口蛋糕还有几片水果。 那种环境下,她是没心思吃东西的。 等餐的时候,有名黑衣人进来了,径直朝着这桌走过来。顾初知道他们是陆北辰的人,这个被视为国宝级的法医权威,自然受到重重保护。但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今晚没什么保镖跟着陆北辰,只看见了这么一个。保镖上前,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陆北辰,陆北辰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保镖便离开了。 顾初第一个念头就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陆北辰离开,又或者袋子里面的是什么血淋漓尸块尸骨什么的。正脑补时,陆北辰却将袋子推给了她。 “什么?”她条件反射,声调略有尖锐。 顾初的反应令陆北辰微微一怔,而顾初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赶忙纠正情绪,“这是什么?” 陆北辰似乎察觉她刚刚在想什么,唇角隐隐挑了一下,看上去想笑,但终究还是归于平静,示意她,“打开吧,不是影响你胃口的东西。” 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很糟糕,至少顾初又脸红了,忙忙摆手,“……我没这么想。” 但似乎越描越黑,见陆北辰的神情一直处于似笑非笑的状态,她便什么都不说了,拉过了袋子一瞧,是miumiu的标志,里面是个鞋盒,打开,静静躺着一双浅裸色的女鞋,很简约舒适的设计,还有适合逛街走路才有的软底平跟,她见过这双鞋子,在路过专卖店的时候。 “换上吧。”陆北辰喝了口水,说。 顾初诧异。 陆北辰朝后一倚,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了她的脚上,“你让我想起了童话故事里那个硬将脚塞进水晶鞋里的姐姐。” 顾初的脸变得涨红,不由回击,“我才不是。” “鞋在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最清楚。”陆北辰意味深长。 顾初咬着唇,脚趾在高跟鞋里艰难地动了动,陆北辰的话不中听但也是真理,她现在的脚痛得要命,只要是轻轻踩地都能感觉到与皮子摩擦的刺痛感。找到合适自己的鞋很重要,然而这么多年,她失去了寻找的能力。 “我的鞋子挺好的,这双太贵了我不能收。” 陆北辰闻言微微蹙了眉,低低说了句,“麻烦!”便起身过来,拎起盒子里的鞋。 顾初吓了一跳,赶忙道,“我自己来。” 陆北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下巴的弧度有点僵直,片刻后将手里的鞋子递给了她。顾初接过鞋子,在他的注视下换了鞋,这种感觉挺奇怪,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不自然。 但不得不承认,换了鞋子后脚就舒服多了。 蜿蜒的惊蛰 菜点得精致,两道前餐,三道主餐,一道甜品,从食材的选材到最后落盘都力求完美。银制的餐具,有光圈环绕,是头顶上的灯,不会太刺眼也不会太昏暗,用餐的细节做得别具匠心。顾初多少有些吃惊,父母还在时她的嘴巴挑得紧,父母离世后,供她选择的美食自然少了,但挑嘴的毛病还是未改,所以从她上班到现在,不管多忙多累她都要自己煮东西吃。 小牛肉做得极嫩,外焦里嫩,做这道菜的厨师刀功应该了得,将酱料入味在牛肉的刀痕内,不多不少,三分正正好好。简单的青菜,色光叶绿,入口清脆却无油味,十分适合选用做晚餐。菜做得惊艳,顾初每一口也都吃得惊艳,不知不觉倒真是吃了不少。 等吃甜品的时候,顾初才看陆北辰,他面前的餐具似乎没怎么动,盘子里很干净。他吃得不多,大多数时间,是在盯着她?想到这儿,顾初有点别扭,停了叉子,“你,不吃吗?” 陆北辰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慢悠悠咀嚼的动作倒是优雅。顾初看着他,不经意想起跟陆北深第一次到高级餐厅吃饭,当时陆北深问她是否喜欢,其实那家餐厅的菜品一般,但因为是北深的好心,她便高兴地说很好吃。许是陆北深看出她在说违心话,便跟她说,等以后我赚了更多钱会带你到更好的餐厅,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现在,面对这个男人,在这样的一家餐厅,就恍似相隔了才等到的晚餐。 “不喜欢?”陆北辰淡淡地问。 顾初回到现实,“不,挺好。” 陆北辰停下筷子,盯着她,半晌后低低地说了句,“喜欢就好。” 顾初没有听清,抬眼疑惑地看他。可他的眼平静如湖,就好像从未说过什么。等到用完餐,顾初便鼓了勇气问他,“你总该告诉我一些事了吧?” 陆北辰拿过纸巾拭了嘴角,等服务生撤去了所有碟盘,端上了水果后,他才说,“你的样子会让我误以为是关心。” 顾初被他噎了一下。 但陆北辰也没打算对她冷嘲热讽,从兜里掏出钱包。顾初以为他要结账走人,刚要开口,却见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来,推到了她面前。 先入眼的是陆北辰修长干净的手指,第二眼便是照片里的人,她拾起。 两个男孩儿,确切来说是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男孩儿,穿着一样,笑容一样,相互搭着肩膀,充满朝气。两个男孩儿看上去十六七的模样,正值翩翩少年。 却刺痛了顾初的眼,心口不经意蜿蜒惊蛰,手一抖,照片从指尖滑落桌上。 “你们……”她看向对面的男人,心脏开始突突直蹦。 “我们是双胞胎,我是哥哥,他是弟弟,我和他只差了五分钟。”陆北辰的语气沉静,盯着顾初的眼微微眯了下。 “不……”不可能。 其实这才是顾初想要说的话,她从来都不知道陆北深有个双胞胎哥哥,哪怕这几天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装神弄鬼,但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其实他就是北深。可现在,这张照片就摆在眼前,照片中的人虽说尚是少年,但相貌不会变化太大,一眼还是能够认出。 “如果,你是北深的哥哥,那么北深呢?”顾初放置一旁的手攥成了拳,她总觉得接下来这个男人不会说好听的话。 果不其然,陆北辰凉了眼神,一字一句道,“北深不在了。” 诛杀人心的侩子手 陆北辰的嗓音很冷,五个字听上去不重,却拧成了一根钢管卯足了劲轮在了顾初的后背上,她一个惊喘不及,气便岔了心肺,紧跟着疼痛感就如同墨泼了宣纸般扩散开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陆北辰,痛自动屏蔽了对他冰冷眼神的躲闪,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话:北深不在了。 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她不信。 良久后,顾初才找回声音,有点抖颤,“你是骗我的吧。” “让顾小姐失望了,我陆某向来不喜欢幽默。”陆北辰的脸始终是寒的。 顾初的一只手慢慢滑下,匿在餐桌之下,攥紧,尖细指甲扣疼了掌心。其实她很清楚没人会拿着自己的亲人开玩笑,她明白,如果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是陆北深,那么,他的确没必要骗她。 这么多年她始终藏着自己的心,不敢让它暴露在太阳光下,因为如果正视,那么就会想起太多不堪,想起太多她一直想要遗忘的过往。可心里总是会有期许,所以这么多年她才会看似毫无心性地活着。这个期许就是陆北深,她并不奢望能够与他再续前缘,错了就是错了,发生过的事,所酿成的苦果等等这些都已然注定,她只是希望离开了她的北深,能够忘记过去,每一天都是全新幸福的。 翻江倒海,满满的都是血腥,顾初知道,是自己的心在滴血。 “为什么……会这样?”她有气无力地问。 “就在你离开他的那一年。”陆北辰盯着她苍白的脸,坐在那儿,脊梁骨挺得很直,“当他知道他再怎么求你你都不会回心转意后,北深接受了校方出国留学的最后一个名额,他出了国。可就在出国后的半年,北深听到了你跟乔家公子订婚的消息,他发了疯似的不顾家人反对要回上海,要回去找你,结果在赶到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反对他回国的家人就是我,北深在我面前从不隐瞒什么,你和他的所有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儿,陆北辰朝前倾了身体,灯光偏移了影子,娇小的她被吞噬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之中。“甚至包括,你是怎么让我的弟弟心甘情愿爱上你之后又被无情抛弃的。” “我……” “你想为自己申辩?”陆北辰咬牙,“你欠了他那么多,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或是摆个无辜表情就能一笔勾销?” 顾初的心一揪一揪地疼,是她的错,她从未想过要为自己申辩,只是她真的不曾想到,北深已经离世,而且,还是因为她。 “北深一直在我面前说你很善良。”陆北辰冷笑,“我倒是挺想亲耳听听顾小姐对自己的评价,一个诛杀人心的侩子手怎么能跟‘善良’二字划等号,嗯?” “我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我……” “因为顾小姐从来就没有过内疚感,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活生生将个大男人给逼疯?”陆北辰咄咄逼人。 顾初的手指一直在攥,不停地收紧再收紧,她知道手心一定是破了,可也不及心口的血流成河。 “看上去清纯美艳不谙世事却毒蝎心肠,怪只怪北深看走了眼,爱上了你这么现实贪慕又没心的女人。” “我、我不是贪慕虚荣。”她费力地才说出这句话。 陆北辰唇角僵硬,半晌后才冰冷地开口,“对,你不是贪慕虚荣,你只不过是太能分清楚哪个男人能陪你玩玩,哪个男人才配得上你顾家大小姐身份的吧?堂堂建科集团的千金,择偶标准当然要门当户对才行,否则岂不是掉了你的身价?” 是光鲜的过去 建科集团,曾经光耀一时的药业帝国,她的父亲顾泽峰更是频频登上各类商业报刊、财经杂志的商界名人。在改革开放之初,父亲顾泽峰就抓住了商机,在当时国家大力扶持贷款创业的时代,父亲收购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厂房,以民营性质取代了国有经营,在第一年亏损的情况下稳住市场,成功地从一家小作坊企业不断扩建厂房,研制并开发新药,在国内药品广告还不盛行的年代首推了脍炙人口的宣传,一步步将事业做大做强,建科企业也更名为建科集团,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知名民营公司。 当时,所有人都羡慕顾泽峰,因为人人得知他不但有庞大的事业王国,还娶了位全国知名的神经外科女神许艺,多少年,他的妻子都陪着他风风雨雨走过,这一对佳偶令所有人都羡慕。 在顾初心目中,她最崇拜的偶像是父亲,因为父亲事业做得那么优秀,却从不曾传出有关他的绯闻,父亲眼里就只有母亲,而母亲也经常会在她和思思面前提及有关父亲创业的经历,在母亲讲述的口吻和光亮的眸色中,顾初知道母亲也深爱着父亲。 她是顾家大小姐,是建科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是大家口中的富二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知贫穷是何滋味的娇小姐。据说她出生那一年,父亲大设了三天三夜的豪华宴席,商界名人无不到访,无不知晓顾家诞生了一名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有很多叔叔伯伯甚至开玩笑势要定下娃娃亲。 富贵如她,但当时她并不知晓富贵的定义,她只觉得身边的人跟她都一样,好像都是漂漂亮亮光线美丽的,因为,她身边的朋友也全都是有钱人。 直到,她毅然决然地拒绝出国上大学,坚持考上了母亲的母校,直到,她上天注定似的遇上了陆北深,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陆北辰见她不吱声,面色更凉了,“可惜了,建科集团后来破产,现在连乔远集团都面临着财务危机,顾小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所以……其实你是来报复的,对吗?”顾初吃力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眼。 北深的死彻底瓦解了她的希望,像是一根拉紧了多年的皮筋终于还是断了,不知名的情流就伴着悲伤席卷而来。她从来没有逃避过自己的错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在跟北深的那份爱情中全身而退是见得光的,现在,他的哥哥就这么迎面直击,她一腔的痛、一腔的悲凉也无处申发。 “人欠了债始终就是要还的。”陆北辰微微眯眼,“相比报复,我想我更热衷于欣赏顾小姐的懊恼。对于陆门来说,建科也好乔远也罢,不过就是冰山一角。当年陆家有子女被绑架差点被撕票,从那时候开始,陆老爷子就变得谨慎,要求陆家子女在求学期间掩藏身份,不对外承认与陆门的丁点关系。所以,北深在顾小姐眼里不过就是个穷小子而已。” 他忽而笑了笑,补上了句,“如果当年顾小姐知道北深就是陆门的公子,会不会就不那么轻易下了结论?乔家能给你的,我们陆家给得起,乔家不能给你的,我们陆家照样给得起,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当初自己瞎了眼,搭错了船?” 终究还是尘封的画卷 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总觉得从餐厅到家的这条路太漫长,像是历经了四季的交迭,又像是轮换了沧桑岁月。陆北辰的车子离开了后,她在小区里站了好久,影子都被月光映得愈发清晰,她心底最后一点对希望的觊觎却消散殆尽。进了门,顾思在看电视,电影频道正上映《霸王别姬》,程蝶衣对段小楼说,我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 顾初杵了,忘了换鞋。荧幕中那张清秀的脸在愚人节那天跟爱他的影迷们开了个玩笑,他在追寻着一辈子,对爱,对美,所以容不得有半分的遗失,所以他从高空*。张国荣离世那天,她跟所有的粉丝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在那段纯真的青葱岁月里,仿佛张国荣的离去已然成了半壁江山塌陷的凭证。 那个时候她听着张国荣的歌对他说,北深,我们也要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哪怕是一个时辰也不行。曾经,她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如今,纵使她想要寻回承诺,也是锦书难托了。 电视机前的顾思已经看得眼圈通红,见顾初回来了便调整了情绪,接过了她手里的包,自顾自地倒了苦水。“姨妈刚刚来过,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通,也不知道她在哪儿知道我被警方调查的事儿,审我跟审犯人似的,比那个小警察态度还恶劣。她怎么这样啊,再怎么说咱们都是亲戚,她怎么就不相信我了?气死我了!” 顾初换了鞋,低低地说,“她也是担心。” 玄关的灯比较暗,顾思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劲,仔细打量才发现顾初的脸色惨白,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顾初也不多说什么,进了屋换了家居服后就把自己关进画室里了。 半小时后,顾思敲了画室的门,端了杯牛奶进来。画室没开灯,浅凉的月光铺满了原木地板,整个房间都泛了白,倒也不显得坐在画板前的顾初有多么苍白了。顾思借着月光环顾了下四周,发惊,原本陈在墙角的那些画一张张全都暴在空气中,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这些画中都只有一个男子,年轻俊朗,五官英帅,或含笑或蹙眉,或沉思或挑眉,真实极了。 顾思的目光从地板延到顾初面前的画板上,是同样的男子,倚着树,手指转着一个篮球。这个男人…… “姐,他是?”她迟疑,迈过一张张画像到了顾初身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是……哦,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姓陆的法医吗?”又拾起身旁的一张画仔细打量,“又有点不像,画里的人更年轻。姐,他——” 手里的画被顾初拿走,她的嗓音微弱无力,“思思,牛奶端走吧我不喝,让我安静一会儿。” “姐?”顾思心里惶惶的,凑近她,“你没事儿吧?今天怎么了?” 顾初摇头,示意她离开。 顾思虽说担心,但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怏怏离开画室。 走廊的光一点点收小,最后彻底被房门遮住。画室又陷入安静,顾初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一直绵延到了嗓子眼。她轻轻抚摸着这些画,然后,默默地将一张张的画像卷好,彻底,锁在了常年不见阳光的画柜里,像是一段旧事,终究被尘封,不再打开。 然后,她哭了。 眼泪一滴滴地滑落眼眶,滴在了手指上,疼在了心头上。 她的哭,无声无息,如同静待绽放的花却被夜风剥夺了生命力,没有任何的反抗力量。那个人走了,她的心,也死了。 深藏不露 萧雪的死不再成为秘密后,警方倒是接到了不少电话,但大多数都是萧雪的粉丝,提供线索的少之又少,十之*都是打着提供线索的名义来刨根问底,尤其是罗池的备用手机,像是战斗在第一线的热血青年,这几天的响铃空前活跃,每隔几分钟就会响起豪迈的“团结就是力量”。 午后的温度偏高了,户外射击场的人不多,偶尔会回荡着子弹炸开的声响,会惊飞一些鸟儿,扑棱着翅膀逃离是非之地。罗池赶到射击场的时候,陆北辰正在摆弄一支已拆分的手枪,今天他穿得挺休闲,条纹polo衫配宽松长裤,懒洋洋地瞟了一眼罗池,没说话,重组枪械的动作变慢了。 罗池拎了瓶矿泉水放到陆北辰手旁,自己打开了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一股脑地全都倒头上了。水珠湿了头发,沿着脸部轮廓顺势流,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冰镇后的水温令罗池感到舒服极了,猛地一甩头,水珠四溅。 “属狗的?”陆北辰坐到了另一头。 “终于活过来了。”罗池嘻嘻哈哈,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这些天可累死我了,这哪是查案子啊?简直就是野外生存,时刻挑战你的极限。你压根就想象不到南山的森林茂密程度,用‘树海’来形同南山一点儿都不夸张,我也算是走过不少山路林路了,在一个市区里还得把卫星电话当救命稻草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你只要进去了就迷失方向,大多数都是古树,那树干赶上几个人加一起的腰粗,这群狗日的环保局打着环抱的旗号愣是不给我们开绿灯,搞得我们登山难于上青天,还有那些猴子,他奶奶的,哪儿偏就往哪儿钻!惹急了老子,老子一把火烧了南山烤猴脑吃!” 陆北辰唇角只是含笑,不吱声。罗池眯眼看他,“我是最烦你这种表情了,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的欠揍表情。” “是你自己愿意功劳全占,受苦受累也最好闭嘴。”陆北辰手里没闲着,语气慵懒。 “这个案子让我跟其他组共同完成?开玩笑呢,那我罗池的面子就该撂在琼州了。”罗池说着起身,夺过陆北辰手里的枪支零件,“陆*医,你这双手啊摸尸体倒是灵活,摸枪就迟钝了吧。今天把你约到这儿就是让你感受一下拿枪是什么滋味,我现在分身不暇,上头又对你的安全盯得紧,保镖也有打盹的时候,你又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上头不是给你配枪了吗,你多练习练习,最起码防个身之类的。” “保护我的安全是你首要责任,我出事,你遭殃。”陆北辰大有一副懒得学的模样。 罗池一听哭丧着脸,“大哥,我得查案啊。” 陆北辰优雅地笑了,“对于时间的统筹分化,我记得小学老师就教过。你又是警校毕业,奇了怪了,你学的东西全都还给你们教官了?” 罗池再次吃了个瘪,他知道说不过陆北辰,咬咬牙,几下利落地重组枪支,然后举枪朝着前方晃动的耙子开了枪,砰砰砰地震了耳朵。陆北辰在旁皱着眉堵住了耳朵,挑眉看着他。 时间显示:四十五秒。 罗池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枪,“瞧见没,从组装枪支到打光枪里的子弹,四十五秒的成绩,补充一句,每一发子弹都在十环。你呢,我也不能要求太严格了,毕竟你是业余,从组装到打靶你能在两分钟之内完成就已经不错了。” 陆北辰揉了揉耳朵。 “没见到你之前吧,我还想着国外的法医总能上一些什么防身的课程,见到你之后我推翻了我的想法,你连枪响都嫌吵,还怎么练习啊?射击场上防护是挺多,但那些都是扯淡,真面对穷凶恶极的人你还得翻出耳护来开枪?”罗池故意鄙视。 陆北辰身体往椅子上一倚,淡淡地说,“我讨厌这东西。” “可惜你又离不开这东西。”罗池给他边示范边说,“哎对了,萧雪的案子线索少得可怜,我个人觉得顾思还是个出口。” 见陆北辰眉头一皱,他又马上说,“你是法医,不参与办案这可是你的原则。” “罗大警官,你得熊成什么样儿才只能在女人身上下手?”陆北辰毫不客气。 罗池气得瞪圆了眼睛,刚要诡辩,手机响了。他停战,走到一旁接了电话,等再回来就匆匆忙忙,将枪支拆卸了搁到陆北辰面前,“得了我也不跟你辩,我得回局里一趟,你在这儿好好练啊,不要求你十环,上靶总能行吧。” 罗池像是一阵风,来也急走也急。只剩陆北辰一人后,他一动没动,坐在那儿陷入沉思,脑子里又滋生恼人的情绪来,胸口也衍了沉闷。他起身,抓起拆分的枪支零件,只听咔擦咔擦几声,枪支便组装完毕,紧跟着是几声枪响。 震耳的声响排挤了他内心的烦躁,却总是挥不去那双无助的眼。 子弹全部打完,陆北辰将枪扔到了一边,拾起外套转身离开。 一旁的计时器上显示,三十秒。 再看靶子,红心位置已被打烂。 青春是白兰的味道 在踏入社会前,人生的档位只停留在青春一格。所有人都知道,青春是用来挥霍的,有欢笑,有泪水,有迷茫,还有点小忧伤。大学,是抓住青春尾巴飞速奔跑的阶段,而大学时期的顾初,才刚刚开始青春。 顾初考上a大那年,十七岁。 那一年,上海的淮海路街头竖起了一座法国巴黎风格的千禧年倒计时彩灯,前一秒顾初还跟着一群高中小姐妹们在那座美丽的彩灯下跟着一群人在倒计时,然后跑到外滩从子夜走到日出,感叹着高中三年的逝去时光,下一秒她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行李来a大报到。 a大,母亲的母校,顶尖级医学殿堂,美丽的玉兰树栽满了校园,可惜顾初报到的时间在九月,只能瞧见茂密的叶子。其中有一条两旁全是白色玉兰花的路,a大的学长学姐们称这条路为“白玉兰路”,也是*路,当玉兰花开时,这条路洁如皓雪。顾初觉得,未来的五年,她也会爱上这条路。 顾初入校的动静不小,父亲亲自来送她,为了避免有记者跟拍,光是保镖车就三辆,陪同父亲一起来帮她办理入校手续的还有乔家公子乔云霄,那一年他也才20岁,是离她的a大有一小时车程的著名商学院学府的高材生。旁观的人不少,有瞧阵仗的,有瞧乔云霄的,顾初觉得有点丢脸,硬是把父亲打发走了。 乔云霄在自己的学校是个风云人物,又因为顾初在a大而经常“惠顾”,也渐渐成了a大女生心目中的男神。所有人都以为乔云霄是顾初的男朋友,包括顾初的室友筱笑笑,不管她解释多少遍,筱笑笑还是深信不疑。 顾初很快交上了朋友,她家境富裕,出手便是阔绰,经常会送一些名牌化妆品给同寝或谈得来的同学,各类小首饰更是不在话下。她的舌头尖,又贪吃,因为曾经跟父亲抱怨一句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父亲便给了学校一笔投资,安排了家里的厨子进了食堂,总会给顾家大小姐做一些小灶。 顾初当然吃不完,便总会招呼姐妹们来吃,性格招摇而豪爽。 而就在入学后一周的某天,顾初出了点儿风头,原因是,她的“男朋友”被抢了!而就在那一天,她跟a大的另一个风云人物杠上了。 a大的另一个风云人物是陆北深,而顾初的“男朋友”是乔云霄。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乔云霄来a大看顾初,经过玉兰路的时候被一个大二的女生给拦住了,羞答答地递了封情书给他,乔云霄是什么人?打小就是万花丛中过的公子哥,又是乔家的独生子和未来继承人,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对他主动的女人多了去,他向来不拒绝任何一个主动示好的女人,便收了情书。 这一幕恰巧就被顾初看见,当时她正跟着一群前簇后拥的姐妹们去图书馆,穿过绿意茵茵的玉兰花树,大二学姐主动搂上乔云霄的身影就清晰可见了。顾初像是看热闹似的看着这一幕,其他姐妹们都在窃窃私语。 第二天,那位大二的学姐就被人堵在了玉兰路,顾初闻信儿赶到的时候,学姐正披头散发地坐在木椅上,惶恐地看着眼前围攻她的女孩儿们。 他是阳春白雪 “顾初,这种狐狸精就该打,这次不给她个教训尝尝,下次她还会对着乔云霄发骚!”其中一姐妹愤愤不平。 “对啊,不要脸的践货!” 学姐战战兢兢,但还是不想输给低一届的学妹,咬牙道,“什么叫我*?他俩结婚了吗?女未嫁男未娶,我怎么就不能追求他了?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乱来的话我会报警的!” “给你个电话你来报警!”一个女孩儿冷笑将手机直接砸她脸上。 学姐捂着脸,“你、你——” “行了行了,多大点儿事啊,你们还真闲。”顾初看不下去了,示意她们罢手。 “顾初,她抢了你男朋友!” “都说了乔云霄不是我男朋友。”顾初一个头两个大,挥了挥手,“你们再这样连朋友都没得做啊。” 姐妹们愤愤不平,但还是住手了。那学姐显然不领情,她一把拨开顾初想要替她整理头发的手,狠狠道,“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顾初笑了,“好心还真是没好报,我帮了你,你还骂我?能不能分清楚好赖了?”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借着家里有几个破钱在这儿耀武扬威吗?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这些人跟你站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漂亮,而是因为你有钱明白吗?等你没了千金小姐的光环,看谁还搭理你!”学姐冷嘲热讽。 有小姐妹又要冲上去,被顾初拦下了,她说,“如果真有那天,我心甘情愿,乐呵过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不过学姐,我建议你还是赶快回去洗漱一下吧,你的眼泪和鼻涕都糊了头发了,乔云霄那个人我十分了解,他是见不得女人有一丁点的邋遢,他那个人啊,太阳星座是天秤,月亮星座是处.女,典型的外貌协会vvip会员外加洁癖神经质,他要是见了你这样儿,会吓出心脏病的。” 学姐一听脸色更难看,使劲抿了抿嘴,瞪了顾初一眼离开了。其他小姐妹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顾初以后别那么好心,这年头好心没好报。顾初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叹了口气说,“不是我好心,我只是觉得这事儿太麻烦了,今天把她得罪了,明天她再打击报复,后天我们再报复回来?多没劲啊。” 这话刚一落下,就见其中一个小姐妹瞪圆了双眼瞅着顾初身后,顾初刚要笑说她见鬼了,就只觉耳旁有风扫过,然后听见“咚”地一声,鼻息是淡淡的皂水味,干净如同阳光的味道。 其他姐妹们都惊叫出声。 顾初扭头一看,是一个篮球。刚刚应该是被人拍到了树干上,现在在她脚旁骨碌,下一秒,篮球被一双十分修长干净的手给拿了起来,然后上下拍了下,咚咚咚地砸得草坪发出闷响。 “不长眼睛吗?聊家常请远。”头顶上的声音有点不客气。 女孩子们都拉扯着低语,只有顾初,抬头瞧着突然砸了美好氛围的始作俑者,这一看不打紧,心脏就“咚”地一声,有个小小声音像是萌芽似的蹦出:是美男啊。 用阳春白雪来形容眼前的大男孩儿有点词不达意,顾初只觉得像是见到了一抹光,又或者是所有的光亮都笼在他身上,五官轮廓出了奇地有棱有角,微抿着唇,两眉之间到高蜓的鼻梁弧度,是迷人的风景。他穿着运动装,却没有篮球场上其他队员那么臃肿,反而挺拔修长,手臂很结实,强健的骨骼匿藏着青春冲动而不羁的力量。他额头有汗,可能是一直在打篮球,身上的气息却清雅得很。 只是,他的眼神跟他的语气一样,不悦! “刚刚,是你拿球砸我的,对吧?”顾初反应过来了,长得再帅又怎么样,她就看不惯这种明明是做错了事还便辩理三分的人,不就打个破篮球吗,牛什么牛? 小冬瓜 刚刚那个瞪圆了双眼的小姐妹冲着顾初直摇头,奈何顾初没看见,她起身走到他身边,发觉在身高上自己没占优势,清了清嗓子,转身走到椅子前,站了上去,绝对优势的高度,令她有了底气。 “谁规定这条路上不能聊家常了?我是长眼睛了,但可没长在后脑勺上!你眼睛长在后面了?” “顾初。”有姐妹做出“嘘”状,暗示她别说了。 他站在原地,一只手在拍着篮球,闻言顾初的话后笑了,“你值得我用篮球砸一下吗?可笑。”话毕收起篮球,打算走。 顾初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下来,窜到了他面前,手臂一伸,“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离篮球场远点儿,我这个人球技不怎么好,砸伤你我可不负责。”他悠闲地甩了句。 “喂你——” “哎顾初。”小姐妹上前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你误会了,其实刚刚篮球差点就砸到你,要不是学长跑得快拦了下篮球,一准就能砸你头上。” 呃…… 顾初语塞。 “小冬瓜,你听见没有?你最好离我的球远一点,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他说着,另只手抬起扣在顾初的脑袋上,微微一使劲,就令顾初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去别地儿玩去!” 顾初有点晕,等反应过来后冲着他喊,“叫谁冬瓜呢?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礼貌?” 他闻言后,上下打量了顾初,唇角微微挑起,“礼貌?你纠集同伴聚众闹事造成校园秩序紊乱的时候讲文明懂礼貌了吗?富家千金吧?难怪在校园里都是横着走的,这不是你们家厨房,横行霸道之前最好想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典型的被人chong坏的矮冬瓜。” 有人在远远地喊他,他转头,懒洋洋回了句,“来了。” 然后抱着篮球跑远了。 顾初僵在原地,久久的。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么跟她讲话,今天就碰上一神经病,劈头盖脸地把她一顿骂,末了还被人起了个外号,等情绪缓过来的时候,怒火就上来了,一抬腿,下一刻就被姐妹们给拉住了。 “放开我,我要宰了他!”她开始爆发。 “哎呀顾初,算了,他人高马大的,你这小身板儿就算冲上前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他谁啊他?有病吧,我招他惹他了?”顾初真生气了,漂亮的大眼睛里快冒出火了。 “他啊,可是咱们a大响当当的风云人物。”有人给她普及常识,“他叫陆北深,研究生部的高材生,你十七岁考进来已经算是天才了吧,他比你早一年,16岁就考进了a大,听说聪明得要命,记性也好到吃惊,用学姐们的话来说就是,他的记性已经达到了泄密标准,每年都拿咱们学校全额的奖学金。是研究生部那群老教授们眼里的宝贝疙瘩,将会是未来最年轻有为的外科大夫,他这个人很怪的,吃饭都用手术刀。” “研究生部的人就能欺负新生了?傲娇什么啊,我还真不信邪了。”顾初一想起他的口吻心里就窝火,蹬蹬蹬直奔篮球场。 其他姐妹们全都惊呆,紧跟着追上去。 不知轻重的岁月 那一天的阳光正好,初秋,会在空气中闻到微凉的清香,顾初至今还记得,那是蟹肥菊香的佳季。a大的户外有两大战场,一个是足球场,一个是篮球场,其余的全都是小来小去的运动场地,无法与两大战场上的战士pk。其中篮球场上最热闹,许是女生大抵都喜欢看高个子男生,带着篮球脚底生风似的一跃而起,那篮球便成了男生们的战利品,精准地投入篮筐之中,两旁就会尖叫连连。 后来顾初才知道,陆北深打球的时候最多人,上到研究生部下到大一新生,无不知道有个帅高的男生最擅长三分球,替a大拿了不少奖杯。只可惜,当时的顾初并不知道。 她冲到篮球场时正巧是陆北深一个利落地三分球,球掷地有声,那些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差点刺穿了顾初的耳朵。挤出人群,阳光下的篮球场,一群热血和汗水飞扬的年轻男孩儿,冷不丁就冒出个女娃娃来,着实让人看着挺奇怪。 所有人都在看顾初,那些紧跟其后的小姐妹们见她冲进球场了大惊失色,但谁也没敢说上前来拉走顾初。顾初找准了那个高大身影,一下子拦在了他面前,陆北深正巧带球,差点撞她身上,幸好及时稳住了脚步。 “想做拉拉队,边儿去。”陆北深有点来气,口吻不佳。 其他队员停了脚步,都朝着这边看。 “让你失望了,我这个人向来不爱看篮球赛。”顾初抬头挑衅,正巧是迎着光,落在她的瞳仁,散着的是如同巧克力浓醇的色泽。 陆北深一抬手,篮球扔给了队友,“那你要干什么?” “道歉。” “什么?”陆北深挑眉。 “中文,拼音是daoqian!你也可以跟我说英文,只要是跟我道歉。”顾初无惧他的身高,更无惧他一巴掌就能拍晕她的力量。 陆北深笑了,“行啊,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揣着糊涂装明白这种事儿是顾初最讨厌的,她咬咬牙,一个提高声调,“别装蒜,是你要跟我道歉!” 这一下子,不仅是陆北深,就连旁边的那些女生们也都听见了,有的在倒吸冷气,有的在窃窃私语,而球场上的队友们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陆北深没理会其他人的眼神,笑得有点邪,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你,要跟我道歉,否则以后都别想愉快地跟他们玩耍,你一天不道歉我就一天缠着你。”顾初哼笑。 “道歉的理由。” “你侮辱了我!” “我侮辱了你?”陆北深故作不解,突然又笑了,压低了嗓音,“你是指在chuang上?” “你、你……”顾初毕竟年龄还小,又没交过什么男朋友,听了这话后脸一红,指着他,“你耍.流.氓!” 陆北深见她脸红了,许是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得有点过,耸耸肩膀,说,“当我没说过。” “这句话可以当你没说过,但之前的呢?”顾初对他的好感瞬间降为零。 陆北深眉头拧起。 “你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骂我耍大小姐脾气,骂我是冬瓜。听说你的记性好的惊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顾初揪着话柄不放。 “想让我跟你道歉?”陆北深唇角笑容扩大,冷不丁低下身凑近了她,一字一句蹦出,“你做梦。” 赌约 顾初一个失神,缓过后见他已经走远了。 “喂!”她再次拦住了他打球。 陆北深接过队友的球闪到了一边,扔了句话,“别想听着我对你道歉,门都没有。” 顾初站在球场中央,咬牙切齿,想了想,紧跟着跑到了篮球框下面站着,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能玩了。陆北深不悦,一个用力将球拍到了一边,大踏步上前,“怎么你们的课程很闲吗?” 见他这幅神情后,顾初反而气定神闲了,笑得很是欠揍,“还真让你说中了,我们刚入学,还是适应环境阶段,所以我有大把的时间跟你耗。道歉吧,学长。” 这一次轮到陆北深咬牙切齿了。 “小姑娘,北深怎么欺负你了?”有队友八卦。 陆北深一个眼神甩过去,那个队友憋着笑闭了嘴。 “我这个人呢没什么爱好,最大的特点就是睚眦必报,今天你得罪了本姑娘,不道歉本姑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顾初靠着篮球杆子,悠哉道,“a大再大也就是个校园嘛,想要把你全部的资料查出来易如反掌,你也说了,我有很多同伙,一人一口吐沫星子就能说死你。” 陆北深的眉头都快拧出水来了。 “哦,我听说再过一阵子你们篮球队要跟复旦那边打友谊赛了对吧?啧啧。”顾初站累了,干脆坐了下来,仰着头笑呵呵地盯着陆北深瞧,“就因为你不道歉,就因为你一个人的自尊心,就因为你死犟死犟的,影响了你们球队排练,这样真的好吗学长?” “哎,你够了啊。”有倾慕北深的女生看不过眼了,“没完没了了是吧?一口一个学长,你尊重过这俩字吗?” 顾初偏头,对上那双义愤填膺的眼眸,“你他女朋友?” 女生噎了一下,“我只是看不惯你的行为而已,躲开,我们要看球。” 没人迎合她,因为顾初来学校报道的架势也瞬间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没人愿意得罪她。顾初当然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冷哼,“你不是他女朋友就少管闲事。” 女生想反击,但见周边也没有援助她的人,只好忍气吞声。 陆北深始终站在原地,两手挂在运动裤的兜里,抿着唇不吱声。半晌后,他才有了动静,手一伸,冲着队友说,“球给我。” 队友将篮球甩给他,他准确无误接住,然后在地上拍了两下。“看来你就是跟我杠上了,行,既然这样,我给你5个球机会。” 顾初挑眼皮,好笑,“你给我机会?” 陆北深一抬手抓稳了篮球,“我给你五次投篮的机会,你只要进了两个球,我就向你道歉,否则,你离我远点儿。” 顾初一愣,她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怎么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陆北深见她迟疑,眼角挂笑。 “好,投篮就投篮。”顾初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利落起身,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篮球,“你最好说话算数,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陆北深笑得吊儿郎当。 顾初咬咬牙,抱着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篮球一下子跳起来她没接住,跑了。很快地,被陆北深的大手给截住,他笑得更是张扬,“球都拿不稳的人还想跟我赌?” 有队友跑过来献殷勤,“我来教你简单要领吧。” 顾初没等应答,陆北深就在旁懒洋洋地说,“当然,你是女生,撒娇耍赖也能理解。” “你才撒娇耍赖呢。”顾初不服气,从他手里狠狠夺过篮球,“你千万别眨眼,瞪大了眼睛看本姑娘怎么赢你。” 带着球来到线前,她回头,“你不会要求我一定三分球吧?” “你只要投进去,一分球都可以。”陆北深又恶意补了句,“小丫头,需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分辨三分球和一分球?” “承蒙记挂,谢了。”顾初不领他的情。 得逞 陆北深示意她开始。 顾初抱着球,盯着不远处的篮球框,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有人在给她加油,是跟着她来的那些小姐妹们。她冲着她们骄傲地挥了挥手,挨个飞吻。 “能不能开始了?”陆北深慢悠悠地问。 顾初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开始投篮。 第一个球,没中。 连篮球筐都没碰到,直接砸在了篮球架子上。 陆北深忍不住“扑哧”乐出声,冲着她直拍巴掌,“真牛啊,你的海拔高度能打到那儿也实属不易了。” 气得顾初真想扑上去狠狠咬开他脖子上的静脉,看着他血流成河而亡。 紧跟着第二个球。 然后……打偏了。 陆北深干脆直接坐在了场地上,笑得快流眼泪了,“老天,幸亏只有五个球,要不然太伤眼睛了。” 顾初没回头看他,但也能想象到他幸灾乐祸的鬼样子。定了定心神,又沉了气,待情绪平静后,瞅准了篮球筐后,一个跃起,手一抬,篮球便冲着筐的方向去了。 下一秒,场上的队友们便为她叫好了。 这个球,投得十分精准。 顾初得意洋洋,冲着陆北深一扬下巴。陆北深则不咸不淡地泼了冷水,“瞎猫碰死耗子而已。” “别忘了,我再投进去一个球就行了。” “也别忘了,你只剩下两次投球的机会。”陆北深没好意地笑,“瞧你这点儿水准,想要再投进去一个球简直做梦。” 顾初哼,“那你最好掐一下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没在睡觉。”话毕,又是一个投篮,紧跟着,进了。 小姐妹们为她欢呼了。 陆北深的神情僵住了。 顾初这下子如骄傲的孔雀,满眼的雀跃,冲着陆北深说,“给你看看什么叫做老天有眼。” 最后一个球,她一个优美的投篮姿势,结果,投进去了。 这一次,全场都为她尖叫了。 顾初兴奋地冲着全场摆出绅士般的躬礼,末了,昂首挺胸地走到陆北深跟前,他还在坐着,所以这个角度令顾初觉得很是舒服和居高临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跟只老鼠,“小鬼,道歉吧,你输了。” 陆北深紧紧抿着唇。 “呦,想耍赖啊。”顾初蹲身下来,盯着他的眼睛瞧,“大才子说话不算数不好吧?会让全校的女生鄙视的,说不定明天还能上校刊和校广播头条呢。” 陆北深烦躁,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对我之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 “什么?哎呀声音太小了,听不清呢。”顾初起身,洋洋得意道。 “见好就收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别太得意忘形了。”陆北深狠狠咬了一句。 顾初紧跟着转身冲着全场的同学嚷嚷,“看见没,学长欺负学妹了啊,他——” “够了啊。”陆北深打断她的大呼小叫,头疼欲裂,扯着脖子喝了句,“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顾初憋着乐。 陆北深当然也不会留在球场上了,一个利落起身,经过她身边时没好气留下句,“真是见鬼了!” 顾初在他身后像是招财猫似的,“学长慢走。” 陆北深头也没回地离开。 顾初乐不可支,小姐妹们纷纷上前将她围住,球场上的队友们也冲着她竖拇指,顾初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想着还多亏了乔云霄那个败家公子,想当年他追求个女生,那女生就喜欢打篮球的男生,结果,乔云霄没日没夜地拉着她进行陪练,结果,乔云霄的球技没怎么渐长,女生投入了一个篮球男的怀抱,倒是顾初练出了一手投球的好功夫。今天能投出三个球的绝好成绩,还真是跟乔云霄当初的丧心病狂有很大的关系。 林嘉悦 有人在叫顾初。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太久了,餐厅的老板走上前,疑惑地看着她问,“想什么呢?每天晚上你都挺积极的,今晚有心事了?” 顾初笑了笑,摇摇头,整理好情绪进了餐厅。 那些青葱岁月都已经过去,曾经的张扬,曾经的心高气傲都已成了过眼云烟。刚刚是她失了神,在见到一对大学生情侣经过时,她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活,那段时间真美啊,美得没有烦恼,美得令人嫉妒。对,是嫉妒,让如今的她嫉妒。 如今的她只会忙着赚钱忙着生存,阳春白雪已经离她渐行渐远了。 所以她白天在医院药房工作,晚上就会找各种兼职来做,像是酒店夜班服务员,又像是现在流窜在各个餐厅的售烟小妹。顾思只会在周末和节假日才回家住,所以并不知情,顾初也没打算告诉她这些,其实她始终觉得,做这些事除了赚钱外,还在填充时间。 填充现实生活中那一段段空白的时间,让自己懒得回忆,懒得思考,这样,经历过的痛就不会再伴她左右。 售烟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向各个餐厅各个桌的客人推销烟草,很多时候都是厂家的新烟,要面向市场之前的市场调研。当然,销售的前提是你得能进去餐厅,这就涉及到给餐厅老板一些回扣,餐厅只能是一些寻常百姓去得起的规格,不能是太高级的餐厅,否则压根进不去。 琼州最大的好处就是海鲜多,各种各样的海鲜,各种各样的烹饪方式。而从春暖花开起,一些美食街就开始了热闹,尤其是这个季节,很多餐厅都将桌椅摆放在了门口,头顶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灯笼,红灯笼下是大快朵颐的食客,百十块钱就能吃到一桌子或海鲜或各种烧烤的美食,拥有大排档的夜晚总归是热闹。 也多亏了这种热闹,才让顾初有的赚。 城市另一边,路两旁的棕榈树匿藏着海风的腥潮。 陆北辰开车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他的眼总是目视前方,像在看路,但更像是在思考。很少有人会猜出他在想什么,至少,跟他认识了有三年的林嘉悦直到现在都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北辰,你这段时间有空吗?”她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陆北辰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萧雪的案子比较棘手。”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空,林嘉悦向来聪明,当然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说,“其实是我爸爸想见见你,他过段时间会来内地出差,想跟你叙叙旧呢。” “忙完这段时间,我会亲自拜访。” “那好吧。”林嘉悦有点失落。 “嘉悦,你来琼州也不少日子了,该回去了。” “是我耽误你工作了吗?” 前方红灯,陆北辰缓了车,“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要忙自己的事。” “我想等你忙完一起离开。”林嘉悦扭头看着他说。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是林嘉悦很聪明的一种回答方式。一方面暗示自己是心甘情愿陪着他的,另一方面其实也在试探他的心思,如果他同意,那就意味着他不会留在琼州,办完手里的这个案子后就会离开中国。 纡尊降贵大法医 陆北辰保持沉默。 林嘉悦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咯噔”一下,盯着他平静的侧脸,泛起不详的预感。 车子停了下来,等灯的时候,陆北辰的眉眼分外凝静,林嘉悦心里七上八下的,试探性问他,“这样,行吗?” “我会在琼州待一段时间,不用等我。” 不详的预感终于泛滥成灾,林嘉悦暗自攥了手,但声音尽量保持稳定,“你这个人一向工作狂我是知道的,但萧雪的案子该提供的线索你都提供了,剩下的不就是罗池他们的事儿了吗?你能亲自来琼州接手这个案子,已经是对得起萧叔叔了。” 萧雪出事后,她打听到原来是萧雪的父亲亲自打电话给陆北辰,陆北深便同意了。林嘉悦知道萧家与陆家多少有着那么一丁点儿的生意往来,但陆北辰二话没说就赶赴琼州,这多少令林嘉悦感到意外。 绿灯了,陆北辰启动了车子。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林嘉悦见他避而不谈了,也知道无法再探出什么话题来,只好作罢。 下榻的酒店在市里繁华区,要途径一条美食街。这个时间正好是大家伙吃完了正餐需要到大排档点上一点儿带辣子的小炒,喝喝小酒吹吹牛的时候,所以整条街上都蔓着酒气。林嘉悦从没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隔着车窗看着热闹,说了句,“这里还挺热闹的,要不然我们也尝尝这条街上的东西吧。” 陆北辰自顾自开车,说,“你没吃饱?” “不是,我觉得这里的东西看上去还挺有胃口的。” “大排档路边摊很不卫生。” 林嘉悦笑,“让你这个*医纡尊降贵吃这种东西是挺怪的啊。” 陆北辰只是淡淡地笑,没多说什么,但看架势是没打算停车,林嘉悦也不过是想多跟他待一会儿,在这样月光正浓的夜晚,她不想吃了晚餐后就直接回去,然后跟陆北辰说拜拜。 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不少,大多数都将自行车道“规划”成停车场,只留下一条很窄的空隙给私家车过往,所以陆北辰的车速很慢。他近乎是走走停停,前面一串车的红屁股。他试着掉头转方向,结果前后都有车将他围了个严实。 目光一撤,不经意扫到了其中一处大排档档口的身影。 微怔。 略微沉思后,陆北辰说,“你很想吃?” 林嘉悦不知晓他看见了什么,听他这么一问,心里就开了花,连连点头。陆北辰没再多说什么,方向盘一打,就硬是从车缝间钻出了一条路来,车子一移,找了路边一处空档停下,熄火,下车。 直面大排档还是很热闹,人声鼎沸,桌与桌虽说离得近,但也听不清邻桌在说什么,都被彼此的喧哗压住了。陆北辰择了一个空桌,说,“就在这吧。” “好。”林嘉悦挺高兴,坐在了他的对面,然后冲着老板招手,“点餐啊。” 扎着满是油污围裙忙得不可开交的老板连连应声,扔过来一个菜单,“先看着啊。” 林嘉悦“扑哧”乐了,她还真没遭遇过这种点餐“冷遇”,翻着菜单问陆北辰,“想吃什么?” 夜市 陆北辰没说话,他在盯着一个方向看,从他入座开始,目光始终未移。林嘉悦等了半天不见他回应,抬眼看他,见他神情异样便顺着他的目光试图去寻,奈何陆北辰收了目光,声音极淡地回了句,“你看着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你没事儿吧?”林嘉悦不知道他刚刚在瞅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陆北辰摇头。 林嘉悦也没想那么多,低头翻着菜单。“他家有鳓鱼啊,这个季节吃鳓鱼最好了。你不能吃辣,烤炸又不健康,就要清蒸吧,行吗?” “可以。”陆北辰随口应着,点了支烟,盯着不远处那道被飘渺烟雾模糊了的身影。 林嘉悦在研究菜单。 隔着几桌,顾初正在卖力地推销新烟。做这种工作只能往男人堆儿里扎,又或者是情侣桌,因为一般在女人面前男人都会要面子。她倒是卖出了些,但不多,都是散盒卖的。 “小姑娘。”有一桌叫住了她。 顾初回身,是邻桌的一男人,五大三粗,平头,脖子上还挂着条金链子,穿了件蓝底红碎花的衬衫,衬衫的扣子被撑得鼓鼓的,在坚持箍着他身上的肥肉。跟他一桌的还有三个男人,各个也挺土豪打扮,桌上放着两三瓶没开的啤酒,脚下还堆着十几个空瓶,喝了不少酒,各个脸红脖子粗。 见她回了头,花衬衫男冲着她挥挥手,“让我看看你卖什么烟呢。” 顾初挺不想跟这些人交谈,但想想今晚的销量不是很理想也就忍了。走上前,将烟拿上前,说,“这是我们新推出的一款烟,你可以试一支。” 花衬衫男没接烟,一双被眼皮快挤没的绿豆眼在顾初身上乱窜,笑,“多少钱一盒?” “这是新款烟,如果上市的话是20块一盒,但现在是试推销期,15块钱一盒。”顾初心里反感,但还是强忍笑脸。 “哦,倒是不贵。”花衬衫男将手搭在了顾初的胳膊上,“小姑娘多大了?” 顾初不着痕迹地将胳膊收回,“先生,您需要试烟吗?” “当然。”花衬衫男又上手了,这一次是搂住了她的腰,“长这么漂亮,出来卖烟可惜了。” 酒臭味一股脑地钻进了顾初的鼻息,她差点忍不住吐出来,一把推开花衬衫男,转身要走。花衬衫男却起身拦住了她,“生气了?我就是逗逗你呢,我买。” 顾初忍下怒火,语气冷淡,“您需要几盒?” “我要是全买了你怎么报答我啊?”花衬衫男一脸猥琐。 桌上其他人在起哄,“几盒烟你就想让姑娘以身相许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想泡人家得花点本钱。” 顾初实在听不进去了,其实这种事倒也常见,她也没什么害怕的了,直接冲着老板喊了句,“表哥,这桌客人要加酒。” 老板很快上前,花衬衫男嚷嚷着,“谁要加酒?” “哎呦,您这酒都快喝完了,倒是该加了,要不要再来一打?”老板对这种情况也见惯不怪了,顾初这几个月都在这片售烟,跟每个店的老板都打好招呼了,小姑娘长得水灵漂亮,自然会有客人借着酒劲装孙子占便宜,他们做老板的也不想看着闹事儿,所以自然会出面摆平一些麻烦。 我要买烟 花衬衫男一个劲儿盯着顾初,老板见状后马上打谎,“我这妹子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大哥,这样吧,这桌酒菜我给你算便宜点儿。” 顾初心生愧疚,想着把回扣给老板补多点。花衬衫男却不领情,一把将老板扒拉到一边,“少他妈废话,我跟小姑娘聊天呢,关你屁事儿?” 老板变了脸,顾初心里一惊,刚想说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之类的话,就听另一桌有人在说,“你过来,我要买烟。” 嗓音不轻不重,恰巧就是在花衬衫男落话气氛比较安静后,这么一来,格外清晰。 声音极熟悉,令顾初冷不丁打了个颤。 她转头,然后,愣住。 陆北辰坐的位置比较靠边儿,身后是挂着彩灯的树,他坐着的方向正好是面朝着这边,将发生的一切都纳入眼底。而他的对面坐着一女子,与白衬衫西装裤的陆北辰格调十分匹配,她着了件米白色偏时尚职业裙,身上没什么奢贵的首饰,但脚上那双黑色小尖头鞋子暴露了她奢贵的品味。陆北辰说话的时候她也朝着这边看,顾初认得她,在警局那次,身上有着限量香的女人。 顾初不知怎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可这种情绪是不对的,他不是陆北深,是陆北辰,这样,就算有那个女人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过来。”陆北辰将烟头摁灭,命令口吻。 “北辰。”林嘉悦联想到他刚刚的神情,这才恍悟,心里有点不安了。她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了,在警局里,陆北辰盯着她看的眼神就令人不放心。 陆北辰没理会林嘉悦,这一次目光磊磊直击顾初。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 花衬衫男觉得有点折了面子,刚要上前拉顾初,老板就马上挡在了身前,笑脸相迎,“您看啊,有人要买烟,总不能耽误我妹子生意不是吗?您先坐下,这么多人瞅着呢,多不好啊。” 花衬衫男愤愤,一屁股坐下来,但眼珠子还是没放过顾初,时刻在找机会。 陆北辰有点格格不入,在这群人里面,可能是因为他的穿着,又可能是因为他看着就不像是个能吃大排档的人。顾初走上前,又闻到熟悉的香味,女人身上的。 陆北辰打量了她一下,冷淡地说,“你不需要向我介绍一下吗?” 今天的顾初穿得很简单,白色t恤、小脚铅笔裤,一双平底小白鞋,长发扎成马尾,清纯得像个大学生,他看着她时会时刻陷入恍惚状态,几番拉回现实,心绪就变得复杂了。 不管他的态度如何,顾初总要感谢他刚刚的解围,轻声说,“这是万宝路新推出的一款烟,虽说是烤烟型但焦油含量适中,并且过滤嘴经过了最新设计处理,可以有效地降低吸烟带给人体的伤害。”说完这番话,她就瞧见了他手旁的烟盒,就止住声音了。 桌上是一盒拆封了的黄鹤楼,限量版,她听说过这款烟,一盒的价格将近一千,整条就是近乎上万,市面上卖的不多,想必是谁送他的。而能送他这种烟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能抽得起这种烟的人,身价自然也不会低。 “介绍完了?”陆北辰见她不说话了,问了句。 顾初咬了咬唇,点头。还让她怎么介绍?人都抽那么贵的烟了,她这种还能怎么推销? 多谢老板 陆北辰还以为她会长篇大论,没想到一句话就打住了。见她的目光有一瞬是落在桌上烟盒的,陆北辰了悟,但也不戳破,唇角微扬时有点故意,那笑,倒是有点不羁了。“你算不上是个好的销售员啊。” 顾初听出他的暗讽,压了压气,说,“陆教授如果没诚意买烟的话——” “不是可以试烟吗?”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 呃…… 顾初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可以。” 陆北辰冲着她点了下头,顾初知道他是同意试烟了,便低着头打开一盒烟。陆北辰看着她,显然的她开烟盒的动作不是很专业,甚至有点手忙脚乱,额前的发丝微微凌乱,令人有想替她整理凌发的冲动。今晚的气温有点热,有细小的汗珠沾在她的额头。对了,她有着漂亮而完美的额头,光洁饱满,不带一点儿的瑕疵。陆北辰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真正的美女都是敢把自己额头亮出来的。他知道,她一直都是美的。 这么沉默的时间很短,可能都不到一分钟,但陆北辰盯着顾初看的神情着实是被林嘉悦看在眼里,那种自从见到了这个女孩子后的不安就成了潮涨,一下下地将她吞没。 顾初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了陆北辰。他接过,叼在嘴上,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盯着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顾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声不吭地在原地等着。 半晌后陆北辰才慵懒开口,“替客人点烟是售烟员最基本的工作。” 顾初面色一僵,她不是看不出他有心刁难。林嘉悦在旁轻声开口,“北辰,你平时都不抽这种烟的。”她总觉得气氛有点怪,一方面她觉得陆北辰对这个小姑娘很关注,另一方面又看得出他对她的刁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北辰没有应声,依旧瞅着顾初。顾初不想惹事,拿起打火机,主动为他点了烟。 烟圈扩散,他的脸若隐若现。 顾初在旁一直候着,等着他开口。陆北辰抽了几口后,便将半截烟搁在了烟灰缸里,顾初见状也知道许是他不喜欢,倒也没失落,原本她就没指着他能惠顾,这个人因为北深而对她有成见,这么整她也无可厚非。虽说她不愿意承认北深的死,但从与眼前这个男人相遇到今的眼神里不难发现,他对她其实是有恨的。他是北深的哥哥,恨她,是应该的。 只不过,每一次与他相遇,顾初总要说服自己说,他不是北深,不是北深……虽然,那种熟悉的感觉该死地致命! “还有多少条?”他问。 顾初愣了一下,马上回答,“还有……三条。” “不是今晚,是这个月。”陆北辰不悦。 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了句,“应该还有一百多条吧……” 陆北辰抬眼盯着她,“好,我都要了。” “什么?”一句惊讶,分别出自顾初和对面的林嘉悦。 “北辰,你买那么多烟干嘛?”林嘉悦尽量笑着问。 陆北辰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顾初,一字一句问,“有问题吗?” 顾初着实有点恍惚,头晕晕的,几秒后才飘出来句话,“没问题。”然后,察觉自己有点反常,清了清嗓子稳了声音,“多谢老板。” 我改主意了 陆北辰的唇抿起,成了一条锋利的线。盯着她,半晌后才抽了一张点餐纸,在上面写了串地址,递给了她,“快递到这个地址。” 顾初接过一看,字体苍劲有力。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了,这个字不是北深的字,北深为人虽说张狂,但字迹工整隽秀,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沉稳深谙,字迹却筋骨狂狷。她还在期待什么呢?期待着他就是北深? 正想着,胳膊被人猛拉了一下,顾初惊喘,手指一松,纸条落地。 是刚才那个花衬衫男,许是终于找到空档了,拉住顾初笑说,“小妹妹,来哥哥这儿,你陪哥哥喝酒,你的烟哥哥全包了。” 喝了酒的人力气不小,扯得顾初胳膊生疼,她皱眉,“放手!” “你不想挣钱了?装什么装?” 老板见状赶紧跑过来,好言相劝,“大哥,她还是个小姑娘,你这样——” “滚蛋!别逼着老子砸了你的摊子啊!”花衬衫男大声豪气的,“今天我就要她陪酒陪定了,我看谁敢跟我废话?” 顾初气得脸煞白。 林嘉悦看不下去眼了,起身道,“你个大男人的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你快放开她,否则我报警了啊。” “哎呦,这还有个美女呢?”花衬衫男醉醺醺笑,“行啊,我欺负你们两个也可以啊。”说着,伸手来摸林嘉悦的脸。 林嘉悦大惊失色,刚要躲,花衬衫男的手腕就被人箍住。 “谁这么爱管闲事?你给我松开!”花衬衫男几番用力,奈何手腕还是被攥得生疼,怒,“你他妈的谁啊?” 陆北辰没放手,反而暗自用劲,疼得花衬衫男哇哇大叫,一个劲地骂娘。陆北辰凑近他说,“你打扰谁都可以,碰我的人,不行。”话毕,狠狠一甩手,花衬衫男没站稳打了个个趔趄,捂着手臂直叫唤。 顾初捂着胸口的位置,看着这一幕,吓得不轻。 陆北辰拾起地上的纸条,一下下撕碎,看着顾初,“我改主意了,今晚就要烟,给我取货。” 顾初看着他,下意识点头。 花衬衫男气急败坏,冲上前就要朝着陆北辰挥拳,可拳头扬起了迟迟没敢落下来,一张警员证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想袭警?”陆北辰冷冷地说。 花衬衫男一下子吃瘪了,拳头僵在空中半晌,脸色难看,他的同伴们见状知道事情闹大了,赶忙上前劝说,对着陆北辰说好话,一个劲地解释说是喝多了。陆北辰眼神寒凉,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字,“滚。” 同伴赶忙拉住花衬衫男,那人虽不服气但当然也不敢打警察,恶狠狠落了句,“警察就了不起啊。”说完,灰溜溜地窜了。 林嘉悦那颗心终于放下了,想着这罗池还挺仗义的,幸好给陆北辰弄了张假的警员证来糊弄人。又一想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碰我的人,不行……心脏不规则跳动,他口中的他的人,是在指她吗?心里倒是泛起些甜蜜来。 警报解除,老板感恩戴德的,一个劲儿地对着陆北辰说,谢谢警察同志。 陆北辰没理会老板的殷勤,皱着眉头对顾初低喝了一嗓子,“跟我上车,取烟!” 很是般配的千金 车子在夜路前行,远离了美食街的喧嚣,于人迹鲜少的海滨路上油走,两旁的棕榈树沙沙作响。月光蔓了车窗的窗棱时,令顾初想起了一句话:我们都在月色下行走,迷失在无尽黑夜的城市里,像鬼。这么多年,她就像是一只鬼似的活着,却始终坚持着做人的最后一点坚持,坚持着用双手来机械般的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生活不易,当贫穷和困苦逼得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活着,才是人的本能。 顾初并不想上陆北辰的车,因为不管怎样他都长了张跟北深一模一样的脸,落魄如她,这个时候哪怕只是看着这样的脸都会捣毁她努力维持下来的最后一点尊严。但林嘉悦十分热情,在陆北辰甩出那句话后她便拉着她一同坐进了后座。 “你叫什么” “顾初。” “是一顾倾城的顾,初见的初吗?”林嘉悦笑,见她点头后便说,“这名字可真好听。” “我叫林嘉悦,你叫我嘉悦就行。我们见过的,上次在警局。” 顾初轻轻点头,微笑。 她知道她叫林嘉悦,顾初之前悄悄地查过她的资料,天之骄女,耶鲁毕业的高材生,可谓是智慧美貌于一身,是众多男人心目中的女神。现在,这位女神正拉着她的手柔声细语地“拉家常”,她的手指绵柔修长,软滑无骨,听说有着这种手的女人都是好命。 她该是他的女朋友吧?或者是已经有了婚约了?否则陆北辰的那句“我的人”又怎么解释?对啊,那个千金小姐跟他,很般配。顾初下意识地抬眼,不曾想与后视镜中陆北辰的眼眸相撞,心头忽的一阵乱,赶忙又撇开了眼,对上林嘉悦关切善意的笑眸,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还是他的眼神。深不可测的眸色,令人心慌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大胆? 林嘉悦误以为她有了紧张情绪,拉着顾初的手轻声说,“北辰这个人啊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怪他刚才对你说话的态度重,他也是想帮你。” “嘉悦,我先送你回酒店。”开车的陆北辰淡淡扬声。 林嘉悦闻言赶忙道,“我不着急,我——” “你的酒店最近。”陆北辰风轻云淡,话说的同时也朝着酒店方向驶过去,“顺路。” “那顾初她……” “我跟她去取烟。” 林嘉悦“哦”了一声,看得出是对陆北辰的恋恋不舍,但也没表现出不悦,想了想道,“那你今晚也要早点休息,别熬夜。” 陆北辰只是“嗯”了下。 车子很快到了酒店,刚停稳,门童便过来开门。林嘉悦临下车前对顾初说,“你还这么年轻,找点其他工作做吧,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你就找我,北辰知道我的联系方式。” 顾初谢过。 等车子离开的时候,林嘉悦才转身走回酒店,刚一进酒店大厅她就停住了脚步,脑中一激灵:陆北辰怎么知道取烟的地方远过她的酒店? 你很缺钱? 林嘉悦下车后,车内沉静了。顾初其实不大想她下车,因为此时此刻的气氛令人窒息,以至于她坐在后面有点无所适从,想说点什么又无从下口。 就这样,车行了有两分多钟,陆北辰突然将车停在了路边。顾初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赶她下车。如果是这样也好,哪怕她一个人用脚走回家,至少也避免了不知所谓的尴尬。 岂料陆北辰开口道,“坐前面来。” “啊?”顾初愣住。 陆北辰盯着后视镜,一字一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习惯做司机。” 顾初被他的眼神盯得全身发毛,眼睛瞄了瞄副驾驶,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后,开了车门。副驾驶位上,濒临他的气息,极淡极淡地扫着她的鼻翼,也是奇了怪了,以往她挺讨厌这种冰冷的味道,每次闻到都令她想起鲜血和死亡,但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后,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暖意?别开玩笑了。 “你知道这么晚根本就取不到烟。”顾初系好安全带后说。 陆北辰启动了车子,轻哼,“不在你家吗?” “不不不,烟不在我家。” 陆北辰勾唇,“你在紧张?” “没有。” “脱口而出的答案往往只是条件反射。” 顾初攥了攥手指,目视前方,“其实你也不是真心要买对吗?” 陆北辰没说话。 顾初也就不说话了,任凭他开着车往前走。街灯一串串地后退,光影斑驳地落在车窗,打出一圈圈的晕彩。就这样又是五六分钟光景,陆北辰停了车,他解开安全带,说了句,“车上等着。” 顾初透过车窗一看,是一处24小时的自助银行,多少愕然。陆北辰下了车,很快进了银行,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样子,他便出来了。上了车后,将手里厚厚的一摞钱递给了她。 “地址还记得吗?”他知道她刚刚扫了一眼。 顾初轻轻点头,是那家警局的地址。 陆北辰说,“钱收好。” 顾初接过钱,只觉得手里滚烫,良久后才问,“为什么?”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样。 陆北辰没回答,方向盘一打,朝着老城区方向过去。没问出答案,顾初心里堵堵的,她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就那么想着要去执拗一个答案,可或许,连陆北辰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跟上次一样,通往顾初家的这条路上,车内是死一般的沉静。不过也有不同,上一次她得知了北深的死讯后陷入莫名的悲伤之中,而这一次,她总觉得心里惶惶的。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住了。 她刚要道谢,就听陆北辰低声问,“你很缺钱?” 是的,她很缺钱,所以才会拼命地不顾一切地去赚钱。因为她要还钱,因为顾思还在念书。人为了赚钱可以埋头苦干忘记很多事,包括痛苦,也包括曾经幸福的事,那些过往都会随着她的缺钱而变得淡薄,只有她最清楚,这种拼命三郎的日子是一种多么成功屏退过往的方式。 所以顾初没有回避陆北辰的问题,她说,“对,我很缺钱。” 你从来都不知道 许是她太过坦白的态度和直接了当的回答令陆北辰有些愕然,半晌后他才说,“所以,根本就不在乎这份工作适不适合你?” “人在贫穷的时候不会想那么多。” 陆北辰盯着她,幽暗中,他的眼亦暗得骇人。 “谢谢你替我解围,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我会把烟快递到你指定的地址。”顾初不想跟他过多接触,她在怕,怕自己会*,*在一个有着跟陆北深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陆北深的男人身上。 顾初开车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她转头看着他,轻声说,“陆教授,麻烦开下门。” 陆北辰置若罔闻,摸出了烟盒,叼了只烟点上,左手落下车窗,那烟便散淡了很多。“这么说,为了钱你什么都能做?”他问,但落下这句话后他便笑了,睨着她,“哦对,我差点忘了,你为了钱的确什么都能做。” 顾初听出他有意的嘲弄,忍了忍气,说,“是,我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我就是很现实。” 陆北辰下巴绷紧了些,盯着她吸了口烟,然后转头狠狠吐出,烟圈散在了车窗外,风很快吹凉,只留得猩红的光亮在挣扎。 “你说得对,北深当时对我来说就只是玩玩而已,学生时代的恋爱谁会当真?既然你了解我的情况,那就应该清楚当时跟我最匹配的就是乔家。怨只怨你的弟弟没有报上家世,如果他搬出陆家的名号,我想,他会是第一人选而不是备胎。顾家的市场需要乔家,商业联姻就是这样。但当时,陆北深能给得了什么?” “你给我闭嘴!”陆北辰将烟头扔到了车外,扭头冷冰冰地喝道。 他的眼森凉极了,令顾初误以为下一秒他会伸出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弄死她。他是个法医,如果想杀一个人不留痕迹的话会有很多办法。 可是他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冰冷冷地盯着她,高大的身躯匿藏着令人惊怕的力量。 “你怎么知道陆北深给不了你什么?”陆北辰一字一句,“你压根就不知道,他为了你,去求了跟他十几年都没说过话的父亲,明明知道你就是那么现实的女人,他也认了,希望能带着你去陆家,去告诉你他能配得上你。结果呢?你压根就没给过他时间,转眼投入了乔云霄的怀抱。” 说到这儿,他寒凉的口吻收了收,取而代之的是讥讽,“你们顾家当时不就是要借着乔家上市吗?据传闻当时顾家的资金是被暂时性冻结了,你这个顾家千金首当其冲啊。但如果当时你相信北深,只要你再给他点时间,我想你们顾家所得到的会比当时多得多,也不至于像现在落得家族名誉扫地,而你完成不了学业只能在医院临时挂职的地步。” 顾初的手指颤抖,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脑中是当年北深箍着她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大吼:顾初,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那一幕其实被后来的她尘封了好久,久到她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可当时的情景又真切地映在眼前,她没有看北深悲痛的双眼,只是淡淡地说,北深,乔云霄能给我的你给不了,咱们结束吧。 你值得吗 没错,就是这样的结束,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所以顾初知道,他是来报复的,他就是想一遍遍地揭开她曾经的背叛,告诉她曾经是有多么残忍,用她的内疚来为他的弟弟祭奠。 “对,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对不起北深,其实,我不值得他那么做。”顾初说,“我没想过他会出事,当初只想离开他,就这么简单。” 陆北辰咬牙,“顾小姐说得可真是风轻云淡,都说女人心似海底针,这句话来形容顾小姐你一点都不委屈。先是北深,后是乔云霄,看来顾小姐跟男人的条件只有一条,有钱就行。哦不,当时北深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穷小子,怕是一点儿都没资格成为顾小姐的入幕之宾。而现在的乔云霄,不过是你顾小姐再也利用不上的棋子罢了。” 顾初心口剜着疼,但还是轻吐了句,“陆教授看人确实要比你弟弟更准。” 陆北辰一手搭着方向盘,手背有隐隐的青筋凸起。 “可以让我走了吗?”顾初问。 陆北辰久久没有动作。 “陆教授,请你——” “既然是有钱就行,那倒不如跟我。”陆北辰突然笑了,身子转过来,朝向她,缓缓倒出了这句话。 像是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愕然盯着他,头发嗖嗖发麻了。 陆北辰的笑却一直蔓延入眼,压向她,她的心“咚”地一下,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他却暗自用了点力,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坚硬的胸膛正在一点点朝着她倾斜。直到她的后背都贴在了车门上,她蓦地偏过头,避开他俯下的脸。 “害羞?”他低低地笑,近距离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眼眸深处滚腾着的是强势又蛮横的信号。他腾出一手,按了副驾驶的储物键,从里面拿出支票夹,甩到了挡风玻璃前,对着她说,“支票就在这儿,你开价吧。” 顾初拼了全力将他推开了一点点,呼吸急促,“你、你……流.氓!” 这句话令陆北辰的脸色冷了许多,他微微眯眼,“你以为,像你这种女人会值得我来包.养?” 有心羞辱的话成了一个耳光,虽说没有扇在顾初脸上,但她觉得,脸颊已是火辣辣的疼。然后这疼,像是长了脚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骨髓里钻,就这么,不停地钻…… “是,我并不值得。”见他没有再继续逼她,她又说,“可以开车门了吗?” 陆北辰死盯着她许久,才坐直,手一抬,车锁便开了。 顾初仓皇而逃。 陆北辰没有叫住她,可她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始终不放过她,进了小区后她才敢回头,果不其然,陆北辰的车才离开。顾初进了单元,按电梯的手就不听使唤了,等电梯门开了后她踉踉跄跄进去,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量,一点点蜷缩着蹲下来。 她不值得任何人为她付出什么。 北深,如果当初你为了我而挣扎过,努力过,那么我告诉你,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这么……倾尽所有真心相待。 许桐的难处 转眼又到周末,又下了雨。天际线都沉得可怕,一直淅淅沥沥地掉着雨点。春景倒是少了很多,琼州大街小巷的丁香花也落败了很多,新芽吐了出来。常人都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想必也不是有多么羡慕夏花的缤纷,只是夏花拥有春花从不曾拥有的全美。顾初一直觉得如果做春花是件很凄凉的事,花叶不相见,一头茂绿簇拥了树枝后,那一朵朵的小花也便落了。 顾初给岑芸送钱的时候许桐也在家,这令顾初感到意外。可一见岑芸那张不情愿的脸,顾初就明白许桐在家的原因了。岑芸接过钱的时候,许桐在旁说,“妈,如果再让我抓个现形的话,以后您别想从顾初手里要到一分钱。” 岑芸将装钱的信封往抽屉里一扔,不悦地嘟囔着,“养了一个白眼狼不够,又多了一个,对,你就这么孝顺我吧,我平时也就那点爱好,你这是想活活逼死我!顾初给我钱也错了吗?那是她家欠我的!” “对,这全天下的人全都欠着您的。”许桐皱着眉头。 顾初赶忙在旁劝说,“姨妈说得对,表姐,你别跟姨妈置气了。” 岑芸气得一摔门,把自己关卧室里了。许桐见状后无奈摇头,拉过顾初说,“走,到我屋坐会儿。” 进了屋,许桐将洗好的车厘子放了浅口水果盘中,又利落地切了苹果、香蕉和芒果,摆放在了另只水果盘,一一端了过来。车厘子是温热性水果,每一颗如宝石般艳红,水果盘是黑色的,颜色搭配十分简洁抢眼,而另一盘中的水果为凉性,恰巧是可以配合着车厘子食用,十分讲究。 坐定后,许桐叹了口气。顾初心知肚明了,说,“姨妈又去澳门了?” “输了十几万,幸亏她去的是小场子,又没学着那些有钱人瞄着几千万的挥霍,要不然卖房子卖地都不够还的。”许桐看上去心力憔悴的,将牙签递给顾初,说,“我就想这几天她怎么这么消停,一点动静都没有,敢情都泡在赌场里了。如果不是赌场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她欠了钱被人押在那了。” 顾初无语,她不是不知道姨妈好赌,打从姨夫过世后,姨妈就迷上了赌博,没事儿就偷着跟一群人玩个赌博性质的麻将,要么就是炸金花,再后来条件更好一些了就开始往澳门跑。表姐向来能赚钱,现在姨妈在琼州住的房子也是表姐买的,而她每个月如数上缴的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姨妈用来做什么。这么多年来,表姐为姨妈填了不少的窟窿,但每一次姨妈瘾头一犯谁都挡不住,谁拦着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开始顾初觉得姨妈只是为了打发生活的无聊,但后来开始担心,表姐就算是散财童子也不够她这么个赌法的了。 “其实我真不怕她花钱,我现在一个人,赚了钱给妈花无可厚非。但她可以有其他爱好,哪怕她天天环球旅行都没问题,怎么就迷上赌博了?而且赌瘾越来越大。”许桐说起来就头疼。“其实我觉得最亏欠的就是你,如果她不是那么好赌,你也不会这么辛苦,我可以完全帮你。” “表姐,你的难处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现在也不辛苦啊,我家的债还有医院的工作都是姨妈出钱解决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哪还能要你的钱?” 我要回来了 许桐摇头,苦笑,“她是真心想帮你呀?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那笔钱她是要拿去赌的,如果不是要债的人拎着把菜刀砍上了门,她才不会舍得把钱拿出来。医院的工作她出钱出力,那是要你有个饭碗赚钱,可以还她钱。” 顾初笑了,“看你就知道气得够呛,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姨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年顾家拖欠了太多人的钱,那些人找不到她父母,就开始跟踪姨妈,最后追到了家里,姨妈吓得都快住院了。现在想想,顾初还觉得后怕,如果当时那个人一刀砍下来怎么办。 许桐吃了块芒果,吃的没滋没味。 “你现在怎么样?”顾初问,“能在家里住多久?” 许桐拿水果的手滞了下,说,“我,可能会换家公司。” “那位盛总?” 许桐抬头看了顾初一眼,然后落眼,没说话。顾初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别瞎说。” “看得出他挺紧张你的,真的。” “他希望我去他公司帮忙。” “你总要找工作的呀,能力这么强,看那位年总就知道了。” 许桐眼神黯淡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他的。” 许桐又笑,“提他怎么了?我又不避讳。” 顾初抿唇,然后说,“你不是暗恋他吗?” 头就被许桐轻轻敲了下,“人小鬼大的,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对吧?” “都多大了,什么人小鬼大啊。”顾初故意呼痛,捂着头,“为了个男人你就欺负表妹对吧?” “还瞎说,看我怎么打你?”许桐上前就要挠她的脖子。 逗得顾初连连求饶,两人就这么疯闹,直到都累了,双双倒在沙发上。 “姐。” “嗯?” “我希望你越来越好,真的,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你是长大了,以前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顾初沉默了,盯着天花板。 许桐扭过头看她,碰了碰她,“怎么了?” 顾初便伸手搂住了她,久久的,才开口,“其实,我挺不想你再走的,如果都像是小时候该多好,大家都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需要懂。” 许桐抬高了顾初的脸,狐疑地看着她,“你是怎么了?遇上麻烦了吗?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顾初便轻轻笑了,摇头,“我哪有什么麻烦?顾思之前的小麻烦也劳驾了盛总出马嘛。你也说了我长大了,长大了总该感慨一下人生吧。” 许桐仍旧看着她。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稀有动物。”顾初笑得更是开怀,说,“我要吃个车厘子,喂本宫一颗。” “滑头!”许桐见问不出什么了也作罢,一颗车厘子塞进了她嘴巴。 车厘子很甜,甜到发腻,那一层糖份就眷恋在喉咙中,久久不散,以至于令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就这么,顾初不经意又想起了陆北辰那晚的话,这甜就成了线,愈发地勒紧了喉管。 “你也被号称是中国好助理了,怎么车厘子的核都不去掉呀?” 许桐笑瞪她,“我的老板可没你这么事儿。” 顾初微微扬起下巴,道,“我的嘴巴可比你老板要刁。” 许桐忍不住笑了。 手机响了,许桐碰了碰她。顾初这才听见,抓过包掏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国外号码。 接起。 手机那边却是熟悉而清朗的嗓音,顾初一怔,是乔云霄。 他低沉而愉悦地跟她说,“顾初,我马上要回国了。” 没有的情,哪来的恋 实验室。 两张尸检台,一张上面躺着一副完整的尸体,另一张,躺着身穿白大褂的陆北辰。 罗池戴着医用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被精致粘好的人头骨,不由得暗赞陆北辰的耐性。想起昨天,他风尘仆仆地从南山而归,将一箱子或被泥土包裹或已经快看不出形状来的碎骨放在陆北辰面前时,心里那叫一个愧疚。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折腾和追踪,在对南山进行地毯式搜索后,也终究找到了萧雪遗失的头颅和连着头颅的那截颈骨,只不过下场惨点儿,南山的猴子极具破坏力,将头骨和颈骨摔得七零八碎的,大大增加了警方的搜索难度,他们如同拾荒者,一块一块搜寻,骨头碎片就成了堆,如同一个个拼图块,这些人骨碎片交给陆北辰,意味着他的工作量极大。 陆北辰接到箱子打开开了一眼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在交接文件上签了字,虽说罗池也明白这是陆北辰的工作,但还是不放心今天特地跑来看看,谁知道头骨竟已经粘好了。 只是,陆北辰看上去是累坏了,他就和衣而睡,规整地平躺在旁边,连罗池进来他都未察觉。罗池抱着头骨,瞅了瞅左手边的尸体,又瞧了瞧右手边的陆北辰,想着要不要将他叫醒,一个正常人躺在尸检台上,乍一看挺瘆人的。 “你最好把头骨给我放下,我可不想重复性工作。”尸检台上,阖着眼的陆北辰慢悠悠地飘出了句警告。 原本是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环境,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着实会吓人一跳,罗池没料到他是醒着的,手冷不丁一抖,头骨就从指尖滑落,就在快要回归碎片时,一只大手利落地将其接住。 罗池这才反应过来,开口说话时嗓音都变尖细了,“老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已经从尸检台上起身的陆北辰给了他个不悦的眼神,然后十分谨慎地将头骨接到了颈骨之上。罗池见他面色略微憔悴,眼圈还有点黑,问,“你花一晚上的时间拼好的?” “你们警方的行动力有待提高。”陆北辰拿了几块医用纱布,走到水池旁简单地洗了把脸,用纱布替代了毛巾,“还多亏了你们,让我重拾了儿时拼拼图的乐趣。” 陆北辰这人说话向来反着说,罗池倒也习惯他的这种冷嘲热讽了,凑上前陪着笑脸道,“骨头没有缺斤少两吧?” “你们也总算给警局挽回了面子。” 罗池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舒坦了,萧雪的尸体完整,不论对案情还是对死者家属来说,都有个交代了。 “发现了什么吗?” 陆北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下巴新生了胡茬,青嘘嘘的一片,一时间有点恍惚。罗池问了话后半天听不到他回复,见陆北辰盯着镜子不知道在瞅什么,脊梁骨就有点泛冷了,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虚声问,“你……看什么呢?” 警局里总有些新人蛋子讲些什么解剖室实验室闹鬼的事儿,又说什么这个警局原来是座坟场之类的话,罗池从警这么多年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也不是说听了那些茶余饭后就不多想。见陆北辰像是中邪似的杵在镜子前,白大褂惨白着脸色的,在旁边还有一具枯骨,便又想起那些玩笑话来了,总觉得这里阴风阵阵。 陆北辰转过身,对上罗池的双眼,盯了半天。这下子罗池心里更是发毛了,咽了下口水,刚想警告陆北辰别吓唬自己,就听陆北辰极其认真地说,“我在想,应该在实验室备把剃须刀。” 罗池一愣,等脑筋转过来后气得差点抽过去。 陆北辰则没心没肺地脱了白大褂,将车钥匙手机装了公事包。罗池见状后马上道,“你是有发现了对吧?”他是了解陆北辰的,如果没有发现,他才不会离开实验室。 “明早你会收到我的报告附件。” “事先透露点儿呗。” 陆北辰眉头一扬,“罗大警官,我需要吃饭。” “我请我请,只要你能开尊口。”罗池“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来捣乱的分割线——来捣乱的分割线—— 今天顾初午饭吃得有点晚,在忙完了一大波的患者后,她又被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捏着她的简历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小顾啊,你看你的学历问题要不要解决一下啊?咱们医院每年都要进行人员考核的,你连本科的证儿都没拿下来,实在是拖咱医院的后腿啊。虽然说你只是在药房工作,可药剂师也是医院的门面不是?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择了花园的静处,顾初打开了从家里带的便当,想着主任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还差一年,就只差一年她就可以大学毕业,以她全优的成绩,再继续考研是十拿九稳的事儿。顾初已经不再去想那些遗憾的过往,但不得不去承认的现实就是,她需要继续充电来保证自己的前途,关键的问题是,她有时间吗? 正想着,一个身影挡住了头顶的光线,落下的是轻哼,“呦,顾大医生,现在才吃饭呢?你们当医生的不是最讲究健康的用餐时间吗?” 顾初抬头,愕然,没料到会是凌双。 凌双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她旁边的木椅上,开口说,“怎么?我来找你你觉得很奇怪吗?” “的确奇怪。”顾初也直截了当。 凌双嗤笑,瞟了她的便当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摆着大小姐的架子,真叫人不舒服。” 顾初没说话,将便当盖好,起身要走。凌双见状后马上起身拦住了她,“你干嘛呀?” “我让你眼睛舒服会儿。” 凌双无奈,“行了,我不就发两句牢骚吗?你坐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顾初也没打算真离开,坐回原来的位置,打开便当,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便当里一定是极佳的美食,这倒不在乎食材是否珍贵,主要是料理的人有一套,这点,凌双深信不疑。 “哎。”凌双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拧巴,“那个……我需要跟他见个面。” 顾初头也没抬,“谁?” “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凌双不悦,“那位陆*医,陆北辰。” 顾初差点噎着,抬头,“啊?” “啊什么啊呀。”凌双皱眉,“我想约他做一期专访。” 顾初有点糊涂了,“你那边可是时尚杂志。” “时尚杂志怎么就不能做法医专题了?成功人士可不单单指的是商界。光靠陆北辰那张脸,我就能保证那期杂志大销。” “哦。”反正凌双的世界顾初也不懂。 凌双见她态度漠然,心里自然是气的,但还是压了下来,“时尚圈你又不是不懂,我相信论当今这些奢侈品,随便拎出一个你顾初都能清楚到根儿上,所有时尚杂志都在做奢侈,但我不能光做产品吧?陆北辰现在炙手可热,大家对他的好奇胜过那些明星,所以我觉得,他是最适合人选。” 顾初点头,还在闷头吃东西。 凌双无奈,“老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 顾初含糊不清,“听着呢。” “那你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顾初点头。 凌双这才放心,“现在,你可以帮我预约陆北辰了吧?” 顾初筷子一顿,看着凌双像是看着外星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毕竟同学一场你不至于吧?现在跟我记仇?”凌双看了眼手表,有点不耐烦,“我是真的想约他做一期采访。”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凌双盯着她,“顾初,你要跟我装糊涂我能忍,但你要是耽误我的工作我可不饶你。你是什么时候搭上陆北辰这条大船的可以不跟我说,但我现在是正事儿,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他啊?” 顾初一头雾水,“凌双,你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地说。” “我约过陆北辰,但连面都没见着直接被他拒绝。他的意思是,没有预约他不接受任何的采访,而他的对外预约人就是你,顾初。” 顾初正巧一粒西红柿入口,凌双说这话时她刚好咬下,这颗西红柿没有熟透,酸涩的汁就填满了口腔,她强忍着咽下,却也遮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半晌后才“啊”了声。 “别装着那么惊讶,这话可是陆北辰亲口说的,所有找他的人,先要跟你预约好时间,他才有可能去见。”凌双咬牙切齿。 顾初这下子哪还有心思吃饭?嘴巴张了张,许久也没说出话来。 “你还挺厉害的,之前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转眼就成了陆北辰的助理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不是在医院工作吗?怎么?不想在这儿干了?” 凌双连珠炮似的盘问,令顾初有点招架不住,稳了稳情绪后说,“这件事……其实陆教授现在不适合做专访,现在萧雪的案子在身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觉得你可以再等等。” “真官方的口吻啊。”凌双冷笑,“这么说就是不行呗?” “不是不行,只是你想采访也得看时机吧。” “行了我明白了。”凌双起身,高傲地看着他,“我就知道这件事经过你手的话肯定不靠谱,好不容易钓上的金龟婿怎么能轻易放手呢?顾初,我今天来找你是看得起你,以为你是个分得清工作和生活的人,谁知道你不是!别以为我没有办法了,跟你明说吧,他的专访我肯定是要做的。倒是你,今天你不念旧情想搅乱我的工作,你也别想着好过!” “哎——” 凌双压根不听顾初多解释,气愤离开。 顾初百口莫辩,但也没打算追上她说个清楚了。最开始的震惊也渐渐释怀,这件事她纯粹是替陆北辰背了黑锅,但她也情愿了,这也是她刚刚拒绝凌双的原因。陆北辰这招来得挺狠,本身就不愿意接受采访,然后压着她当了炮灰。她是最冤的,因为陆北辰唯一给她留的就是快递上的手机号,而那个手机号,是罗池的。 她要不要打电话给罗池?然后“婉转”地向罗池传达一下自己做了炮灰后的悲催心情?她相信罗池一定会告诉陆北辰。但想想还是算了,一来她跟罗池还没熟到那种程度,二来,陆北辰的故技重施,她就算真的在意了得到的不过是一番冷嘲热讽,她替他挡了凌双,也算是还了他那晚买烟的人情了。 ——来捣乱的分割线——来捣乱的分割线—— 罗池屁颠屁颠地跟着陆北辰进了家不错的餐厅,想着怎么敞开肚皮吃一顿,没料到林嘉悦也在。她似乎早就到了,点了杯柠檬水安静地坐在那看风景,见陆北辰来了后,十分高兴地起身,只是在见到陆北辰身后的罗池后,笑容有极短暂的滞留。 “我现在是多少瓦的电灯泡?”罗池有点别扭。 陆北辰却不以为然地说了句,“你更适合去做编剧。” “我更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开溜。” “除非你食言。” “什么意思?” “你说了,你请客。” 罗池被他的一句话给堵住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陆北辰走上前。林嘉悦大大方方地跟罗池打了个招呼,罗池坐下来后笑呵呵,“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你们在约会。” 林嘉悦脸一红,悄悄看了一眼陆北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担心北辰只顾着工作忘了吃东西,一起嘛,人多热闹。” 罗池干笑了两声,碰了碰陆北辰,故意道,“你跟女孩子吃饭都很闷吗?要不然人家林小姐怎么觉得人多热闹?” “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例如有耍猴的地方围观者就很多。”陆北辰说着将电子菜单递给了林嘉悦,说了句,“你点就行,罗池是来埋单的,他的意见不用考虑。” 罗池的脑筋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手猛地在陆北辰肩膀上拍了一下,“你骂我是猴子?” 这边,林嘉悦“扑哧”笑出声。 菜很快上齐,林嘉悦知道陆北辰在吃中餐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一定要等着菜上齐才动筷子,见齐了之后,她便想要替陆北辰夹菜,陆北辰则自己动了筷子,跟她说,“你多吃点,不用管我。” 林嘉悦多少有点失望。 罗池在旁摇头,嘟囔了句,“真是不解风情。” 陆北辰没说话,自顾自地用餐,动作优雅而有序。林嘉悦的心思全都在陆北辰身上,吃了一口鱼后转头看着他,“你是昨晚上没回酒店吗?连胡子都没刮。” 陆北辰“嗯”了一声。 罗池在旁圆话,“你别误会啊,他是在实验室里忙工作,从晚上忙到白天,他可没去其他什么地方。” 林嘉悦其实也担心他没回酒店的原因,听了罗池解释后就释怀了,心疼地说,“这样怎么行啊?你身体吃不消的。” 陆北辰抬眼看着罗池,“你的话还真多。” 罗池瞪了陆北辰,好心还没好报了。 “我已经习惯了。”陆北辰对着林嘉悦说。 林嘉悦想了想,“吃完饭你回酒店好好休息吧,晚上我送汤给你。” “不用,我手头还有工作。” 罗池一听,“对了,你到底在萧雪的尸体上发现什么了?” 陆北辰皱了下眉头。 “喂,我都从实验室跟你到饭店了,再三缄其口就没劲了啊。” 陆北辰看了一眼林嘉悦,林嘉悦马上明白了,虽说有点失落,但还是轻轻一笑,“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一定谈工作了,这样吧,你们聊,我先离开。” 罗池便明白陆北辰沉默的原因了。 陆北辰对林嘉悦说,“不急,你先吃东西,我也需要吃东西,案子等吃完饭再聊。” 林嘉悦轻点头,动了筷子慢慢吃,心里想着的却是包里的两张电影票,她明白今天无论如何都约不到陆北辰了,他向来工作至上,她无法用风花雪月来将他束缚。为了能跟他看场电影,她特意选了一部悬疑推理片,想着他的工作性质必然爱看的,可惜,打水漂了。 就这样,三人吃完了饭。 林嘉悦离开后,罗池对陆北辰说,“你至于吗?” “怎么你们警方不用学习保密条例吗?”陆北辰故意反问。 罗池甩了一记白眼给他,“我只是觉得你做得太明显了。” “除非你有授予我可以在外人面前大谈特谈案子的能力,否则,闭嘴。” “对你来说林嘉悦是外人?” “当然。”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她分明是想约你。” “我没时间。” “你移情别恋了?” “原本就没有情,哪来的恋?” 罗池还要贫嘴,陆北辰下一句堵住了他,“萧雪的情况你不想知道了?” 一句话奏效,马上平复了罗池的八卦心。 ****感谢樱桃们对《七年》的喜爱,今天开始正式上架啦。多余的话不多说,就是写大家爱看的故事便好。上架首日,打底更新一万字,如果大家喜欢这个故事,那么期待大家的打赏、月票、推荐和留言,我也不免俗一次,今天打赏超过十万,将会在一万字的基础上加更五千字;超过十五万,会再再加更五千……以此类推,请大家多多支持我吧,多多支持《七年》,感谢大家。 她的背景不简单 “首先,他杀是肯定的。”陆北辰待服务生撤去了盘碟,上了茶后,言归正传。“在昨晚拼好死者的头骨及一起丢失的颈骨后我更肯定了之前的推断。” 萧雪的颈骨共丢了6块,只剩下一块没跟着头颅不翼而飞。 “其次,经过对尸骨痕迹的判断,能够肯定下来的结论就是,死者不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她在被人吊在树上之前就已经死了。” 罗池震惊。 “自缢、他勒和死后缢尸存在区别。其中,自缢和他勒最好区分,从颈部的缢沟到体表伤再到绳子的系法,都能轻易判断出是自缢还是他勒。之前法医之所以会判断死者自杀,主要是因为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没有体表伤,悬挂在树上的琴弦没有滑动的痕迹。但是他们忘了,如果是死后缢尸的话,那么凶徒当然要将其伪装成自杀现场,因为死者已经死了,没有反抗能力,所以伪装成自缢在一定条件下也有可能会蒙混过关。我所指的一定条件是,良好的腐尸环境,凶徒很成功地找到了这块宝地,这也是尸体被移动的原因。” 罗池面色凝重,点了一支烟,但很快地,餐厅服务生走过来提醒,他便又摁灭了烟。 “凶徒在跟警方玩时间和视觉游戏,死者的尸体高度腐烂,头骨找到后已经只是碎片,没有肌肉组织、大脑组织和眼球组织,这些等等都造成了法医鉴定的难题,无法从颜面上判断死者是否青紫肿胀,无法从眼结膜判断是否出血,无法找到颈动脉内膜是否横行破裂,连内脏都不齐全,也难怪他们小心谨慎。其实,如果没有肌肉组织,但只有骨头碎片也一定会提供线索,死者自然会告诉大家它是怎么死的。”陆北辰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猴子碎了死者的头骨和颈骨,但经过拼接不难发现,断痕只属于暴力硬性导致,不是因绳索而造成的骨折现场,而舌骨大角和甲状软骨也不见推压的痕迹,颈椎的断裂也不是骨折的迹象,典型的缢型死者中大约60%都能发生舌骨骨折,死者没有。” “那么,萧雪有可能是怎么死的?”罗池问完这句话后又觉得是白问,他以为陆北辰会直接来一句,那是你们警方的事。 岂料,陆北辰沉思了片刻后,郑重地下了判断,“我初步怀疑,死者是在毫无意识下被人毒害丧命。” 罗池目光一震。 这句话的信心量很大,首先,是毫无意识,其次,是被人毒害。 “为什么这么判断?” “很简单,死者被误认为自尽,就是因为她身上没有挣扎伤痕或抓痕,我们之前已经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所以他杀的情况下还没有挣扎伤体表伤,那就意味着她死前是没有知觉的。至于是被人毒害,那就更简单了,在之前的骸骨上我找不到可以令死者致命的伤势,而在昨晚拼好的头骨和颈骨上我也同样没有找到致命痕迹,所以,令死者丧命的很大程度是毒物。” “可我记得报告上说,从仅存的胃部少量内膜上没有取到可疑的残留。”罗池陷入谜团。 陆北辰玩弄着茶杯,实则是在思考。 “如果是毒物,还没有入胃,那么,还能在什么状况下?” 陆北辰放下茶杯,“吸入,或,被注射。” 罗池一拍脑袋,“对,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我初步怀疑是后者。” “为什么不是吸入?” “从残留的气管内膜组织切片见不到异样,牙*骨附近检查不出毒物迹象。” “如果是注射的话,那么更不好找了,注射无非就是通过体表,但死者的尸体高度腐烂……” “今晚我会重新审查一下尸体,我相信之前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陆北辰态度坚定。 罗池点头,“至少现在有了方向,我会顺着这点往下查。” 陆北辰给他添了茶,“死者生前的过敏药物也要排查一下。” “好。” 手机响了,是罗池的。 他接起,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罗池看上去有点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我就是罗池,但我没订货啊……啊,那行吧,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罗池抓了抓头发,嘟囔着,“奇了怪了,有人用了我的名义给警局里买了一百条烟。” “嗯。” 罗池狐疑,“你知道?” “废话,你的地址是我给的。”陆北辰浅笑,“拿去给兄弟们分一下。” 罗池眼睛一亮,“陆教授真是出手不凡啊,一百条,还是以我的名义?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咱俩抃风舞润犒劳我的吧?” “抃风舞润?”陆北辰故意嘲弄,“罗大警官,我十分敬佩你自娱自乐的精神,在你熬白了我不知道多少根白头发的情况下你还觉得我们配合默契?” “那……你什么意思啊?” “跟我无关,你要谢,就去谢顾初。”陆北辰风轻云淡地说。 “顾初?”罗池想了半天,倏地瞪大了双眼,“啊我明白了,你对林嘉悦不咸不淡,原来是看上那个小姑娘了,你——” “在琼州这个地方,药剂师的月薪大概有多少?”陆北辰打断了他。 罗池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你是想知道那个小姑娘的经济状况?”而后十分八卦,“跟我说说呗,你们后来怎么联系的?” 陆北辰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我知道你查顾思的时候查过这些。” 罗池嗤了声,“你不会真的对那姑娘有什么企图吧?我可跟你说,别看那个小丫头年龄小,曾经的背景可厉害着呢,药业大亨顾泽峰的女儿,哦,你在国外的有可能不清楚,是我们国内有名的药业集团。不过现在不行了,顾家破产后就只剩下那两姐妹相依为命。可能是时间过得久了,顾家的荣誉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你可不知道如今想要查点他们顾家的新闻可难着呢,也对,信息社会嘛,几年的光景能更迭多少企业荣败兴衰啊。”说到这儿,面色严肃了,“我可告诉你啊,顾家可能还有一大摊子烂事儿,你最好离她们远点,这种大门大户的落到这种田地,不定哪天还会有什么麻烦。” 陆北辰一张扑克牌脸,敲了敲桌子,说,“说重点。” 罗池妥协,“你说我又不是查户口的,顶多就是依照案情需要简单了解一下她们的情况……”见陆北辰不悦皱眉,他又马上改口,“工作年头长的有职称的薪水肯定高了,初级的乱七八糟加起来也就五六千,据调查,顾初目前在医院还没有编制,她工作的那家医院是重点中的重点,入编的话好像又是什么年限又是什么职称评估的,麻烦着呢,现在的工资可能也就三千出头吧。” 陆北辰若有所思。 “你不对劲啊,这么关心她的状况?不会是人家小姑娘求着你要你在工作上帮什么忙吧?”罗池提醒,“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别人眼睛里啊,恨你的人不少,想宰了你的人更多,手千万别伸得太长,你——” “该你结账了。”陆北辰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起身离开。 “哎你怎么说走就走啊?”罗池起身,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账单一看,顿时鬼哭狼嚎,“我去,怎么这么贵啊?喂,陆*医,支援啊,我钱不够——”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许桐抵达北京国际机场时正值午后,这个时间到达的航班多,接机的人也多,空气多了滞闷,没了琼州的清新,已经是这个月份了,北京的温度会远高于琼州。 拖着行李出了闸口,许桐有一瞬的迷惘,在以前,她来机场更多的是以助理身份来接送年柏彦,她在北京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有安排有目标,可是现在,站在这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可很快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许桐顿步,循声望去,在一群接机的人影中,盛天伟抱着一大束的鲜花站在那儿,见她望过来,便微笑着朝她招手。许桐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心口就泛起一丝温暖。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她置身在万家灯火却没有人期待着她归来的城市,突然有那么一盏灯在亮着等待着她似的。 盛天伟主动上前接过了她的拉杆箱,将大束鲜花往她怀里一塞,笑问,“一路累了吧?” 许桐哪好意思让他拖着行李箱?想要夺过来却被盛天伟拒绝了,无奈她只好抱着鲜花跟在他旁边,轻声说了句,“还好。” 盛天伟早就安排好了司机在停车场候着,待许桐一出来,车子也就停了过来。许桐习惯性地坐副驾驶,盛天伟则说,“小许,你跟我坐在后面。” 许桐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盛天伟一同坐在了后座。 车内有他身上的气息,男性的硬朗的,不同于年柏彦那种淡淡的木质气息,盛天伟给人的气息更多是带有侵略性的,亦如他外表给人的感觉。许桐其实挺打怵跟他靠得这么近,虽然,他的确帮了她不少忙。 见她有点拘谨,盛天伟呵呵一笑,“是冷气开得太大吗?冷了?” “不是。”许桐马上回答。 但盛天伟还是命司机将冷气关小些,然后问她,“家里怎么样?” 之前因为顾思的事,盛天伟二话没说直飞琼州,许桐为此十分感激,后来他因为参会所以只能提前飞回北京,许桐原本想着隔两天也回北京办理一些后续的事宜,但又被母亲的事给耽搁了,盛天伟打电话来询问她回京的时间,她只是说家里有点事要拖延几天,具体情况没有详细说明。 许桐回了盛天伟说一切都好,盛天伟却侧头瞅着她,看得她有点不自然了。 “有什么棘手的事就告诉我。” “都解决了,谢谢盛总。”许桐礼貌回复。 盛天伟闻言后,笑了,没说什么。许桐怕他误会,又马上解释了句,“盛总,我是真心挺感谢您的。” “谢我的话你从手机里说到见面,你说得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 盛天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许桐弄不懂他的情绪变化,硬生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待笑够了,他才继续话题,“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决定考虑我?” “啊?”许桐吓了一跳。 盛天伟见她如惊弓之鸟,又笑了,“年柏彦在我面前可没少夸你,说你淡定冷静,什么事情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现在看,可不像啊。” 许桐听到“年柏彦”三个字后心里就紧了下,淡声,“是年总抬爱而已。” “好了,你也别这么紧张,我发现你怎么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爱紧张呢?我能吃了你?” 许桐强行扯出一抹笑,心里却想着,你动不动就冒出句吓人的话来,谁能不紧张啊?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但盛天伟像是长了x光眼,盯着她的脸慢悠悠解释了句,“我刚刚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没签约其他公司,什么时候能考虑到我公司上班?我希望你能来做我的助理。” 这个邀请,其实盛天伟不止一次说过,许桐也开始由拒绝到现在的迟疑,她总要上班才行,而盛天伟的确是能与年柏彦有一拼的商业奇才。 盛天伟见她沉默,轻叹了声,“小许啊,你就别犹豫了,为了表明我的诚意,你看看这个。”话毕,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许桐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份合同,惊讶,“盛总,您——” “看完再说。” 许桐迟疑了下,低头接着看。这是一份聘用合同,甲方是盛天伟,乙方自然就是她,等扫到薪资和福利的时候,许桐愣了下,抬眼看着他,“这薪资……” “嫌少吗?当然,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似乎太高看我了。” 盛天伟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笑了,“我想挖人才,至少得有诚意吧?想把年柏彦身边的人挖过来心甘情愿为我做事,不放血是不行的。” 许桐顿时觉得压力大了。 见她在轻轻咬唇,盛天伟又想起那次在婚宴上她微醺的模样,心口就如同羽毛扫过。轻声说,“年柏彦可是把你交给我来照顾了。”话毕,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捏着合同的手。 男人的大手滚烫,惊得许桐一下子躲开,合同悄然落地。盛天伟没料到她能这么紧张敏感,愣住了。许桐这才察觉自己的反应过度,赶忙拾起合同,连连向盛天伟道歉。 盛天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轻笑。 “盛总。”良久后,许桐才开口,“我……我觉得我还是不大适合到您的公司上班。”其实回京的路上她已经想明白了,潜意识里还是倾向于跟着盛天伟的企业一同发展,但就在刚刚,他握她手的动作令她有些迟疑了,脑袋里冷不丁就冒出了之前顾初说的话:我觉得,他喜欢你呢…… 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甚至她觉得,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盛天伟闻言后心中挫败,有些懊恼刚刚自己不当的行为,但作为个老总,自然是拉不下脸跟个女人道歉。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是真心诚意想要聘请你为我的特别行政助理,我想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从不聘特别行政助理的。这样吧,你先别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我呢需要回趟总部处理些事情,临时还真急需助理帮我,你看哪怕是先帮我几天呢?” 许桐思虑。 “你放心,如果你到了我那边感到不合适或者不满意,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不勉强你,你看行吗?” 这番话让许桐无法拒绝,身为一名跨国老总,已经如此低三下气地求人了,她再不应答就太不识抬举了,再者,她的确是要还盛天伟的人情,便轻轻点头答应了。有关盛天伟没有特别行政助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听说之前盛天伟前后请过三名精明能干的行政助理,每一名也都是从国际名企里高价挖过来的,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三名助理都命运般地在一年左右选择结婚,严重违反了合约规定,听说盛天伟倒也没因此追究她们的责任,只是后来,他就再也不请特别行政助理,很多事情都交给行政秘书处处理。 百花令 外界便有笑话传出,想要结束单身状况,最好的方式就是做盛天伟的特别行政助理,满一年一准儿就能嫁出去。 当然,许桐还听到过另一个版本,出自一位记者之口,那名记者声称曾试图采访那三位助理,结果都未能寻到她们的踪迹,记者怀疑三人并非结婚那么简单,然而一切只是人云亦云,事情真相如何谁都不得而知。 盛天伟见她点头,唇角扬起笑意,语气便更是温柔了,“这两天你在北京好好休息一下,我这边结束手头工作后我们马上回内蒙。”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在送走许桐后的几天里,顾初都过得浑浑噩噩。她和许桐打小关系就不错,后来顾家出事,许桐也是唯一一个愿意跟她亲近的表姐妹,那些曾经靠着顾家吃圆了身躯的亲朋挚友 还有堂兄弟们,现在早就不知所踪了。只是,她与许桐聚少离多,每一次见面也都匆匆,但每一次都有聊不完的话。 顾初明白许桐不得不回到北京重新打拼,因为舅妈赌性成瘾,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又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就像,她欠了舅妈一大笔钱一样,总是要还的。 就这样,转眼又到了周五。顾初唯独觉得幸运的是,她的药剂师工作大多数是安排在白天,每周只有一天值夜班,所以才方便她每晚再去找其他兼职来赚钱,除了在大排档的档口售卖烟草外,她还找了酒店的计时工作。一般来说,她会在周三和周五晚上在酒店做兼职,因为周三她在医院下班早,而周五她可以在酒店做满工时,第二天早上等到有人接班后她就可以回家了,顾思一般都是周六下午才回家,所以在上午从来都撞不见她。 琼州这座海滨城市,其旅游业跟敦煌有一拼,在敦煌,城市不大,却几步一家酒店,城市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在酒店上班,琼州虽说职业多样,但作为观光城市近几年酒店业的发展也不错,大批的小姑娘选择在酒店工作。但也有淡季的时候,一旦淡季到来,酒店的员工也面临着裁员的危险,为了节省开支,很多酒店都情愿雇佣计时工,而打工者也愿意以这种方式来赚钱,工作性质更加灵活,一天之内可以接几个工时的酒店。 顾初所服务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规格还不错,能进这家酒店做兼职也算是顾初捡到的便宜,依照她目前的学历是不可能进来的,但她说了一口好英文,在面试那天替酒店经理成功安排了一个外国团的入住问题,酒店经理一个高兴,大笔一挥同意她在这儿做兼职客房服务。 她需要多赚钱,因为转眼就是假期,之前顾思想着跟同学去乌尤尼旅行已经好久了,她想要满足顾思的愿望。 所以一下班顾初便急匆匆赶到酒店,争分夺秒,只是,在经过大堂咖啡区的时候,顾初蓦地停住了脚步。 窗外已是黑夜,一片霓虹从大堂的落地窗打落进来,咖啡区谈事情的人不少,其中靠窗而坐的男人,甚是惹眼。 顾初有瞬间的怔楞,这一刻她误以为看见了陆北深,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衬衫,却吸了万丈的光芒于一身,微微端起咖啡杯的举动优雅从容,唇稍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如冬日冰层下的涓流。 可她在下一秒就清醒地知道,他不是陆北深,而是跟她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几日未见的陆北辰,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 就在她停顿的空档,陆北辰也恰巧看向这边,眼神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而后,又视若无睹地移开,继续跟坐在他对面的人在聊天。 一个女人,穿得随性,长得倒也洋气,只是不及林嘉悦,但看得出两人相聊甚欢,顾初远远地站着,都能听见那女人咯咯的笑声,而陆北辰看上去心情也不错,眼角眉梢始终挂着笑。 他身边,从不缺女人的。 其实,她应该知道这一点。 想到这儿,顾初有些烦闷,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内心做出警告:他是陆北辰! 到了晚九点的时候,客房经理一个电话叫来了顾初,问她,“总.统套那层是你负责吧?” 顾初点头,“是。” “1211房的客人不满意被褥的情况,你去了解一下,尽快解决,不要让客人对咱们酒店留下不好的印象。” 挑剔的客人经常有,但对于入住总统套的客人来说,挑刺儿的少之又少,听了经理的话后顾初多少有些意外。经理千叮咛万嘱咐,“顾初,我听说你工作能力挺强的,而且在处理问题上方式得当稳妥,所以上头才会同意让你负责总.统套这层,你一定要处理好知道吗?千万别跟酒店惹麻烦。” “我知道,您放心吧。” 总.统套这层加上顾初,共有三名酒店.服务,等她赶到12层后,其他两个小姑娘像是见了救星似的拉着顾初道,“你可来了,我们是没办法了,里面的那位爷可真是难伺.候,怎么着都不行。” 顾初安慰,“行了,我去处理吧。” “你小心点儿啊,脾气坏得很,脸阴沉沉得吓死人了。” 顾初笑了笑,对其中一位姑娘说,“你去备全新的被褥来。” “刚换过。” “那也去拿新的来。”顾初叮嘱完后又对另一位吩咐,“你去备一杯咱们酒店的薰衣草茶。” 打发了两个姑娘后,顾初敲了1211的门。 里面没动静。 顾初出于礼貌便又敲了两声,见还是没人应答后,迟疑了下,刷了卡进了房间。 酒店总.统套的格局大抵都是一样的,进门可见玄关,穿过玄关便是会客厅。顾初一进门差点被烟雾熏出来,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房间着火了。刚走过玄关,就听有人不悦地喝了一嗓子,“我让你进来了吗?” 顾初双腿一软差点趔趄,这声音如晴天霹雳,定睛一看,声音的主人就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不是别人,正是陆北辰。 房间的光线很暗,只开了地灯和台灯。陆北辰靠着沙发,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颗,袖子也随意地挽起,悠缓缓地抽着烟,高大的身躯就匿藏在烟雾之中,而那双眼,不再像之前在大厅见到的,视她为无物,此时此刻,正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 顾初的大脑飞速运转,在终于压住心口骇浪后,轻声道,“对不起。” 她便又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然后,抬手再来敲门。 几声后,才听见房门“咯噔”一声,开了。 可再进来,顾初的心就很难像刚才那么平静,因为清楚知道房间里住的是谁,她有预感,陆北辰绝对会刁难她。 “陆教授,请问您对酒店的被褥有哪里不满意?”她没有矫情地视他为陌生人。 陆北辰轻轻吐了一口烟,开口,“一张chuang的软硬程度决定客人的睡眠质量,我不喜欢太软,也不喜欢太硬,而你们酒店的chuang,实在令人太不舒服。” 顾初看了他一眼后进了卧室,弯身,摸了摸chuang榻,适中。 她深知,他的刁难开始了。 陆北辰也起身进了卧室,站在她的身后,盯着她的背影看。她身穿酒店的职业装,那大小宽窄都合适的裙子将她的身段彰显到了完美,尤其当她微微弯身时,纤细的腰肢更是让人有上前轻搂入怀的冲动。 只是她很快就直起身,转身看向他,礼貌微笑,“您放心,我们很快为您更换新的被褥。” “我们?”陆北辰大手一伸,箍住了她的胳膊,“不,是你要亲自给我换好。” 顾初心中暗骂,但还是保持微笑,“是,您放心,所以请您先放手行吗?”该死的,她的胳膊快断了。 抱着全新被褥的小姑娘进来了,见这一幕后吓了一跳。 陆北辰盯着顾初,咬了咬牙,松了手。顾初趁着换下被褥的机会松了松胳膊,然后接过全新的被褥,仔细换上,那姑娘觉得气氛不对劲,抱着换下的一溜烟儿跑了。 “陆教授,您试一下。” 陆北辰站着没动,只是朝着她一伸手,“硬币。” 顾初明白他的用意,从衣兜里拿出一枚硬币递给他,他却淡淡地说,“我需要三枚硬币。” 顾初攥了攥手,“好,您稍等。” 她离开,没一会儿便又回来,按照他的要求,将三枚硬币放到他手上。陆北辰一扬手,三枚硬币纷纷落在chuang上,其中一枚弹了起来,其他两枚全都落瓷实不动了。陆北辰轻笑一声,转头看着她。 顾初强行扬起笑容,“我为您重新铺。” 陆北辰干脆靠着墙壁,悠哉地欣赏着她铺chuang时的优美背影。 很快地,再一次铺好。 陆北辰没动,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顾初明白,拿过硬币,抛出,三枚硬币其中两枚弹了起来。陆北辰见状后,手指抵着额头,低低地笑。顾初吐了一口气,再来。 这一次,她更是小心翼翼,时间也稍长了些,每一个窝边儿都极其认真。 陆北辰依旧盯着她看,连续几次的折腾,顾初原本梳妆整齐的发髻有点松了,额前有一缕发散了下来,她只是抬手轻别了下,但发丝还是从耳际滑落,就这么一个动作,却像是有只小手轻轻挠了陆北辰的心口一下,痒痒的,异常撩拨人的情绪。而她弯腰的样子美极了,职业装在她身上却愈发地裹不住她的玲珑,陆北辰看着看着,只觉得喉头有点干燥,胸口渐渐蔓延了燥意,眸底的光亮也愈发地暗沉了。 室内的光线原就暗着,她娇小的身影就糅着光影在他眼前晃动着。陆北辰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走上前,于她身后停了脚步,只需要他一伸手,便可以将她轻搂入怀。他微微眯眼,这个念头刚闪过大脑,顾初恰巧就直起身了。 她没料到他会靠得自己这么近,着实吓了一跳,陆北辰清楚地看见她小小的肩头颤抖了下,干脆也就将错就错,不躲不闪依旧是在她身后站着,低沉开口,“这一次如果我再不满意怎么办?” 其实顾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她不说话,陆北辰笑了,凑近她,低下头,“嗯?” 他的气息就这么直接而来,擦着她的耳际过了她的鼻息,心口一紧,轻声开口,“那我只能请我们经理来了。” 陆北辰笑声低低的,沉邃好听,手臂蓦地从背后伸过来,顾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脊梁骨都跟着一紧。他却只是拿过她手里的三枚硬币,轻轻一扬,硬币在空中翻转。那硬币就相互撞击着在空中发出清脆声响,顾初盯着硬币,暗自祈祷。 硬币落下,三枚纷纷弹起。 顾初松了口气。 陆北辰始终贴着她很近,见状后,唇角稍稍上扬。 他的气息窜得太近,近到令她心慌。朝着旁边稍微撤让了下,轻声问道,“陆教授,现在可以了吗?” 陆北辰轻笑,“还不错。” 这话倒像是圣旨了,顾初觉得心头重石就轰然落地。按下电话键,命备好的薰衣草茶端进来,很快,另一名小姑娘怯生生地端着精致的托盘进来,许是有点怵陆北辰,放托盘的手都有点抖。顾初生怕这一幕让陆北辰看着挑刺,便命她出去了。 陆北辰挑眉,“什么鬼东西?” “这是酒店专门为客人备的薰衣草茶,帮助客人提高睡眠质量。”顾初耐着性子。 陆北辰择了沙发一角坐下,端过了薰衣草茶,闻了闻,没喝,又放回了原位。顾初见状,心里又开始打鼓了,趁着他开口之前马上说,“您工作了一天也该倦了,喝了茶就早点休息吧,不打扰了。”话毕,转身要走。 “我允许你走了吗?”身后,陆北辰慢悠悠地扬声。 顾初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好端端的名门酒店不住,跑过来住这里。但转身面对他时,还是面带笑容,“您还有什么吩咐?” 陆北辰朝后一靠,双臂搭在沙发上,如展翅的雄鹰,微微敞露的胸膛是结实健硕的弧度。“我饿了。” “……我命蛋糕房为您准备糕点。” “甜食我不感兴趣。” “那您需要什么?” “正餐。” 顾初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快十点了,餐厅的厨师都下班了。” “这是你们酒店要解决的问题,我只是客人。”陆北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 顾初与他对视,他的眼深不可测,她便也只能强忍着云淡风轻,微笑,“我可以为您叫外卖。” 岂料陆北辰摇头,“不好意思,在琼州我只固定吃几家餐厅,我想这个时候那几家餐厅的大厨都已经下班了,剩下的只是做夜宵的师傅,我吃不惯。” 顾初真想对着他吼一嗓子:你怎么就那么多事儿呢?但这话如若喊出来,可想而知后果,便只能强忍着不悦,尽量和颜悦色,“那好,您想吃什么?” 如果有面镜子,她可以想象自己这笑有多么言不由衷,嘴角一定是僵的,眼睛里会暗藏一些杀机,当然,如果她有胆量喜怒形于色,那么她可以直接测试自己的火爆脾气。 可惜,她目前没这个胆量,现在的她只能装成软柿子,任由人来捏。 陆北辰慵懒地说,“一直听说琼州有道名菜,叫‘百花令’,今晚我倒是很想吃吃看这百花令。” 顾初愕然。 “百花令,我想顾小姐你不陌生吧?” 顾初觉得呼吸困难,脑中的一些画面闪过,刺激疼了神经。 “我的要求过分吗?” “陆教授,您可以换道菜吗?” “怎么?做不到?”陆北辰笑,“你们酒店不是号称什么满足客人一切需要吗?我只想吃道本帮菜这么难?” 顾初挤出一丝笑容,“我会将您的要求反应给餐厅,请您稍等。” 出了房间的门,顾初觉得脚踝骨都软,一手扶着墙,一手压着胸口,有多少次她都很想折回头质问陆北辰:不是饿了吗?饿了还这么挑?吃得简单点能死啊?但一想到陆北深她就忍了,是她欠的,总归要还的。 但是,百花令…… 顾初想着就头疼,可以想象到餐厅经理那双被一脸肥肉挤得都快没了的小眼睛该多么熊熊冒火。百花令,这位爷可真会吃。 烦请你亲自料理 依照顾初脑补出来的画面,现实中餐厅经理的反应更胜一筹,不仅是两只小眼睛在喷火,手脚挥舞,整个人都快要炸了,他来回来地在办公室里转,除了他之外,客房经理、酒店副总都在,令顾初觉得自己就是在作死的节奏。 “万万没想到会是陆教授下榻咱们酒店,听说上头对这位陆教授极其重视,咱们也不能怠慢了。”客房经理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说道。 酒店副总皱紧了眉头,“真是奇了怪了,我听说陆教授是住在名门酒店,怎么到咱们这儿了。” “别管他是什么陆教授王教授的,我只知道他这是纯心刁难。”餐厅经理在地上转完圈终于累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顾初不悦道,“我看你可真是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不懂你问啊?什么烂摊子都敢接,百花令!他点名的是百花令!你能做出来吗你就接?现在好了,你说酒店给解决,怎么解决?拿什么解决?” 顾初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酒店副总是个挺好说话的女人,见顾初这幅摸样倒是于心不忍了,安抚餐厅经理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该想办法解决,她就是一个客房服务,怎么可能拒绝客人的要求?我的意思是,把下了班的厨子赶紧叫回来,客人还等着呢。” “是,她现在是在为难我。”餐厅经理不依不饶,“百花令这道菜是咱们琼州的招牌不假,但这道菜都已经失传了一百多年了,你把整个琼州翻过来都找不到做法正宗的厨子,咱们酒店的厨子召回来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就算是走遍五星级酒店,也未必能找到做得正宗的人了。” 客房经理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就按照传统的做法去做,其实菜谱什么的我们也都有,虽说会做得不如老辈那么正宗,但如今谁又尝过失传的口味呢?陆教授不是咱们本市人,而且又是从国外回来的,他更不可能吃过正宗的百花令了。” 副总迟疑,“既然他能叫出百花令这个名字,说不准真的吃过呢?” “就算吃过,也未必是正宗的吧?” 餐厅经理烦躁地一挥手,“只能按照咱们知道的去做了。” “不行啊经理……”顾初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顾初知道自己冒失了,张了张嘴巴,说,“我的意思是……”其实接下来的话她无法说出口了,她忘了,那个人不是陆北深。 餐厅经理等了半天不见她再说话,更是烦闷了,“没什么话说就不要打扰我!”话毕,抓起手机开始召集酒店厨师。 副总叹了口气,示意顾初出去。 顾初怏怏出了办公室,靠在门板上,半天还觉得胸口发闷。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相比剑拔弩张的办公室,1211房是另一番情景。 倾斜而下的落地窗,外是霓虹闪耀,这里有着绝佳的观赏位置,能将不远的海域尽收眼底。海域会偶尔有游轮经过,微弱的光与海天呼应,安详静谧。陆北辰在窗前而立,一手拿着盛有红酒的高脚杯,一手拿着手机说话。 他的嗓音在这样低沉的夜晚愈发醉人,清淡好听。 “对,名门那边我不住了。……嗯,未来几天都住这儿。” 通话结束后没一会儿,手机又会响,在不下二十几通的来电问候后,罗池的这通电话打得算是最晚了。 “怎么个情况?好端端的你换酒店干嘛?” “为公家省钱。” “拉倒吧,这个借口我可不信,当我三岁小孩儿呢?赶紧如实交代。” “换个环境换个思路。” “这听着倒像个借口,可是不对啊,名门那么好的环境你不住,跑去住规格低的酒店,你哪是转换思路?这分明就是性情大变。你知道吗,局长知道这件事儿后压力特别大,觉得没招待好你这位贵宾。” “你可以替我跟他解释。” “是因为今天你助手的事儿吗?你要是因为这件事就换酒店那可不就让局长多想?不是说不给你的助手安排在名门住,今天不是没房间了吗?人名门那边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把房间倒出来,今晚只是暂住鸿翔而已。”鸿翔酒店就是目前陆北辰下榻的地方。 “我没这个意思,鸿翔虽说在规格上比不了名门,但视野还是不错。” “你真没生气?” “我更情愿思考案子。” 罗池叹口气,“你还是回来吧,起码保镖也有的安排。” “保镖一切照旧就好。” “可是——” “别啰嗦了,就这样。”陆北辰没等他说话便挂了电话。 罗池再打过来,他便直接按断了。 陆北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杯子放到一旁后,望着窗外的夜色,面色就阴沉了下来。萧雪的案子有了新进展,他在国外的助理千里迢迢赶来协助做3d图像修复工作,名门被通知没有空房,助理便被安排进这家酒店。原本就是谈着工作的一个午后,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顾初。 当时,他误以为自己看错,只是见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后,他才真正肯定是她。 陆北辰眉头皱起,冰冷的川子纹异常严肃。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半小时后,对于狂风暴雨始终等待着的顾初,再一次被叫到1211房时一定都不惊讶了。这一次,房间里不单单只有顾初和他两个人,还有副总、餐厅经理、客房经理及餐厅主厨。顾初一进门就能感觉到阴沉的气流过境,呼啦啦地朝着她逼近。 陆北辰见她进来后,指了指餐桌上的东西,“你来看看,这是百花令吗?” 这一幕令所有人质疑,尤其是主厨,皱眉拧得跟块抹布似的。顾初又成了冒头的那只鸟,她就算不回头看也能明显感觉到餐厅经理的那双小眯缝眼儿快要杀人了。刚要上前,餐厅经理果然说话了,“陆教授,这怎么可能不是百花令呢?您要是有疑问的话可以问我们的主厨,她就一小姑娘,哪知道那么多呢?” 主厨见状马上道,“这道菜是我做的,您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陆北辰却没理睬这两位的说辞,始终含笑盯着顾初,大有跟她杠上的意思。气氛有点焦灼,顾初就知道今晚上自己不会好过,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刚迈步,手臂被副总拉住,压低了嗓音叮嘱,“注意素质,千万别得罪他。” 是的,顾初压根就不想得罪他,就算没人提醒,她也不想迎风而上,但问题是,她已经得罪了陆北辰。 走上前,餐桌上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绝对的美食参赛标准。 陆北辰神情十分悠哉,相比桌上的美食,似乎顾初的表情更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再次问,“是不是?” 顾初盯着桌上的美食,迟迟没开口。 “如果你说是,我就吃。” 陆北辰的这句话形同重锤,毫不留情地砸向了顾初,她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抬眼,敏感地看到客房经理在跟她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经理要她说是。对啊,在他们眼里她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哪会分辨这道菜到底是不是百花令呢? 副总看不下去眼了,出来打圆场,“陆教授,您看她就是个孩子,哪吃过什么名菜呢,百花令我们酒店不轻易做的,她又是刚来的,可能之前连见都没见过呢。” 陆北辰一听这话笑了,“不,顾小姐最懂百花令。”话毕视线又落回顾初脸上,似笑非笑地问,“我没说错吧?” 一句话令所有人愕然,也包括顾初。 她陡然看向他,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刺得她眼皮都在抖颤。陆北辰的这句话纯心又故意,将她逼到了悬崖边儿上,他的表情明确地告诉了她,他知道真相,所以无法隐藏。就这样,顶着所有上司和主厨质疑的眼神,她只能回答,“不是。” 话音落,她听到身后倒吸冷气的声音。 陆北辰淡淡地笑了,“那么,能烦请顾小姐为我做一道百花令吗?”他的嗓音极其温柔,像是恳求,又像是诱导。 有一瞬顾初被这嗓音蛊惑,心脏就不争气地扑腾一下,抬眼,撞上了他浸笑的眼眸,心就更乱了,赶忙移开视线。 轻轻点了点头,她说不出话,嗓子干涩。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进了厨房,顾初总觉得自己像是头待宰的猪,餐厅经理和主厨的眼就是亟待用她的血来拜祭神灵的刀,随时随地准备扑过来捅她一刀。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明就是这个门出了进那个门的事儿,转眼不知道怎的就别其他部门的人知道了,厨房门口挤了大批员工看热闹。 搁往常,餐厅经理早就怒了,斥责大家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但此时此刻他倒是冷静了,也不开口说话,就等着顾初开口求饶。客房经理的面子有点碍不住了,想要遣散那些人却被餐厅经理给拦住了,“别啊,让大家伙都看看你们客房部的这个小姑娘有多厉害,能毙掉我们的主厨。她不是能当着客人的面夸下海口吗?那就让她做!” 级别之间到底还是有暗涛汹涌。 副总也没心思理会这两位经理间的明争暗斗了,走上前问顾初,“你真的会做百花令?那可是失传已久的菜了。”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 “嘴丫子的毛还没长全呢就敢大言不惭。”主厨冷笑。 顾初定了定气,轻声说,“请问我准备食材吧。” “你都需要什么?”副总有点看好顾初的冷静。 顾初努力回忆了下,说,“主料请备一下冬瓜、干毛尾笋、鸡肉、春笋。辅料上汤、姜、葱、柚皮、姜汁酒、白桔花。我需要切工帮我的忙,其中冬瓜切块去皮,但一定要切成3*2的棋子形大小,不能多一毫不能少一毫;柚子皮最好是乞巧节前后的柚子剥下而成,但现在季节不对,所以我只能后期加工处理,让口感上偏向于七月的柚子味道;我还需要有人帮我将春笋压成薄如纸张的厚度,具体操作我会随时告诉。” “等等,客人要的是百花令,你要的这些原料哪是做百花令的?”主厨冷哼。 顾初看了眼时间,“我来不及跟你一一说明,只能边做边解释。” 副总马上命人配合。 “其实真正意义上的百花令不只是一道菜,它是由两道菜构成,主料都为鸡肉,而之所以被称之为百花令,实则因为菜中的点缀为白菊。老一辈人将白菊视为白花,久而久之传到后辈就被叫成了百花,这套菜品真正的名字其实是‘白花令’。”顾初洗了手,亲自去除了冬瓜皮,交给了切工,然后利落地烧了沸水,又在旁备了冷水,“一道上汤,一道炸品,上汤中的鸡肉要选择鸡腿肉,用鸡油虾籽镬后稍爆;而炸品中的鸡肉只需要胸脯上的肉,所以少而金贵,但炸品中最难做的就是将春笋碾成粉再压成纸状,这是起到将鸡肉包裹的作用,这道菜之所以失传就是因为第二道菜的难度太大,因为压成纸状的办法一定要采用最原始的蔡伦造纸法制造,但现在的人已经不会了,所以久而久之就只剩下了上汤这道菜,不能算是最完整的百花令。” 主厨都听傻了。 副总也没料到她会讲出这么大套专业的说辞来,也愣住了,好半天才问,“那……你会蔡伦造纸法?” “当然不会。”顾初实话实说,“但是我有办法将味道做得一样,就正如现在无法用七月的柚子一样,我需要想办法做到一样的口感。” “那……快做快做!”副总马上催促。 于是乎,厨房成了顾初的阵地,那些锅碗瓢盆砸得叮咣乱响,主厨的心脏跟着一个劲儿地乱蹦,实在忍不住问了句,“姑娘,你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做起来毛手毛脚的?我这套厨具都挺贵的,你可手下留点情。” 顾初马上赔笑,“不好意思啊,收拾战场不是我的专长。” 她做东西一直就学不会处理好厨房,结果一桌子菜肴出来了,厨房像是被人打劫过似的。主厨一听也是无奈,袖子一撸做起了打杂。顾初一看受*若惊,急忙阻止,主厨粗声粗气道,“别废话,争取时间。” 顾初心生动容,点点头。 四十分钟后,一道上汤一道炸品便出炉了,顾初将白桔花瓣作为点缀撒在盘中,醇厚的香气便有了白菊的清雅。顾初分出一小份,将筷子递给主厨,“您尝一下。” 主厨看着眼前这两道散着雅香的菜品,试探性地尝了口,很快地,面色一怔。餐厅经理见状后也拿过筷子,还没等入口,就听主厨说,“这味道真是绝了!”又主动尝了炸品,“老天,这春笋真是做得跟纸一样轻薄啊,入口即化。” 其他人一听马上品尝,全都惊艳了。 “这真是百花令?”副总觉得美食在口中流连忘返,忍不住问。 顾初笑着点头。 “奇怪,我比你年长这么多都没吃过正宗的百花令,你在哪儿吃的?又是谁教你的?”主厨兴奋地问。 “我……一个长辈,很老很老的一个长辈,他吃过,然后教给我的。”顾初迟疑了一下,微笑道。她能知道百花令还归功于她家曾经的厨师,那位厨师祖上是厨师,祖上的祖上还是,据说老祖宗是属于皇家*厨师。 她不想过多说顾家曾经的事,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的道理谁都懂,顾家再光耀也不过沧海一粟,曾经的辉煌又有谁会记在心上? “你的那位长辈现在在哪儿?他还会做哪些菜?”主厨问。 “他……” “好了好了,别磨蹭时间了,客人还等着呢。”餐厅经理不耐烦地催促着,将筷子一放,扫了一眼顾初,“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会找机会卖弄,刚才我们焦头烂额的时候你不说你会做?非得等到大家都出丑了你再英雄横空出世,当你是救世主啊?” 顾初盯着餐厅经理,真想将眼前一盘子美食扣他脑袋上,还是副总及时出面打了圆场,将菜肴端上推车后,客房经理拉过顾初小声道,“别搭理他,就是看你打压了餐饮部的气焰而已。” 顾初笑了笑没说话。 为什么不能是我 送到1211房时,陆北辰早就洗过澡了,衬衫西裤换了白色睡袍,结实的胸肌上还挂着水珠,头发未干,顾初推车进来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不知怎的就有点口干舌燥,瞥开眼不去看他,一直将推车推到了餐厅,将两道菜小心翼翼端上了桌。 上好的骨瓷餐盘,银制的筷子,还有备好了温热的白水,旁又放了擦手的热毛巾,整齐地卷放在金色树叶状的小碟子中。副总、餐厅经理及客房经理站成一排,等着陆北辰品尝佳肴。陆北辰进了餐厅后看了他们一眼后,说,“你们可以离开了。” 几位倒是暗自松了口气,刚要走,又听陆北辰不咸不淡地命令了句,“顾小姐留下。” 顾初没惊讶,早就接受命运般似的保持淡定,停了脚步,倒是副总觉得奇怪,刚要开口询问,陆北辰就开口解释,“是顾小姐做得这道菜,那就要负责到底。”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但这个时间,眼前的客人又衣冠不整的,总会让人浮想联翩。顾初知道他就是纯心要让人误会,即便解释也是白搭,便对副总说,“请放心吧。” 副总还想叮嘱她几句,就见陆北辰面露不悦了,也只好作罢,她今天算是领教了这位陆*医的怪脾气。 几人离开后,陆北辰才坐到了餐桌,顾初在他对面站着,恭敬有礼。 “坐吧。”他招呼她。 “陆教授客气了,我站着就行。” 陆北辰微微僵了神情,语气变得冷硬,“我让你坐。” 顾初便安静地坐下了,见状,他的神情才稍缓。 “我以为你会问我。”他开口。 “问什么?” 陆北辰看着她,“问我怎么会知道百花令,又怎么会知道你能做百花令。” “我想问。”顾初冷静回答,“但是依照陆教授的回答,怕又是搬出北深说事,您自然会说,这是北深告诉您的。” “学聪明了。” “跟普通人聊天,智商保持正常就行,跟陆教授聊天,智商需要爆表才可以。” “夸我?” “也算是自夸。”顾初字字不让。 一句话说得陆北辰忍不住笑了,声音爽朗。顾初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没料到他会这么表现,抬眼看着他,却觉得他的笑容如同阳光,一直蔓延入眼,又滑落唇边,甚是帅气迷人。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地笑,以往几次不是阴阳怪气就是高傲冰冷。 他笑得样子足以蛊惑人心,那薄薄的唇及嘴角抿起时,看起来不近人情,一笑起来,便使得生人勿近的他平添了几许温柔,眉眼间的坚冷就化作了春风。 可这笑,像极了北深。 顾初就觉得窒息了一下。 而陆北辰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很快地收了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顾初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勾住了,她生怕他来一句:这么难吃的东西给我吃?她听说了眼前这个男人嘴巴有多刁的传闻。 “这个味道让人怀念。”岂料,他是这么评价百花令的。 顾初一愣,而后狐疑地看着他。 他便又不着痕迹地补上了句,“听北深描述过百花令的味道,看来顾小姐做菜是有一手。” 顾初的疑虑便打消了。 北深吃过百花令,是当年她跟家里大厨学了很久,手到擒来后才做给北深吃的,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北深吃百花令时脸上的笑,他拉过她的手轻抵唇边,说,初初,遇上你是我的幸运。北深在说这句话时,眼里掬了厚重的深情。 他觉得,她是他的幸运,可顾初现在才知道,其实她是他的灾难。 “您满意就好,请慢用。” 但陆北辰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便不再动菜了。 “可以撤走了。” “啊?” “我晚上没有吃太多东西的习惯。” “可是……一口算多吗?”他才动了一下筷子而已! 陆北辰淡淡笑了,“怎么?很生气?” 废话!折腾了这么久,您老先生才吃了一口就完事了,拿她当礼拜天过呢?她可是连晚饭都没吃就跑过来上班,然后又遇上了这么一难伺候的主儿,顾初的脑袋上飞过一个连队的尖刀,恨不得齐刷刷地捅在陆北辰的身上将他分骨拆筋,但她只能笑得如花,“哪敢生气,您是客人嘛。” “也对,你做得辛苦,我总不能不领情,这样吧,我再吃点儿,但前提是,你陪我一起吃。”陆北辰忍着笑。 顾初闻言这番话其实是胃跟着一蹦,是乐的。但出于素质,她还是说,“这是违反酒店规定的,如果——” “顾客是上帝。”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上帝让你吃,你就吃。” 有这么难伺候的上帝吗? 顾初虽心里嘀咕,但胃早就投降了,向来无坚不摧的她只有一个弱点,就是抵挡不住美食的*,知道她的人都清楚,她是个嘴巴刁有品位的吃货。 “请吧,既然你之前做过百花令,那么尝尝你现在的手艺。” 这个说辞成了最强悍的借口,顾初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下,拿起筷子,来品尝一下自己忙活了四十分钟的成果。陆北辰在对面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吃得较慢,顾初着实饿了,始终闷着头,所以没注意陆北辰始终看着自己的神情。 说实话,顾初安静的时候真叫一个安静,吃东西的时候,往往就一改安静的模样。陆北辰看着看着,忍不住勾唇,夹块鸡肉,想要放到她盘子里,但筷子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回了原位。 “你还有几分兼职是我不知道的?”他问。 顾初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抬眼看着他。 “在大排档卖烟、在酒店做服务员,还有呢?” “没了。” 陆北辰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那个……”顾初动了动筷子,“我能继续吃了吗?” 陆北辰愣了下,紧跟着有点哭笑不得,他清了清嗓子,“可以。” “谢谢。”顾初觉得,浪费食材是可耻的,浪费最美味的食材是可耻的最高境界。 二十分钟后,两个盘子空空的,而这个期间,陆北辰只是又多吃了三四口而已。 顾初瞅了瞅空盘子,又瞅了瞅陆北辰,然后默默起身,默默地收拾盘子,默默地将筷子从陆北辰手里拎出来,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别做了。”他莫名地说了句。 顾初以为他不让她收拾了,说,“这些客房服务要做的工作——” “我的意思是,别在这工作了。”陆北辰突然情绪又变了,语气不耐。 她的大脑放空了几秒钟,然后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把你的正职做好比什么都重要。”陆北辰皱眉,“还是,你就喜欢在这种抛头露面的地方工作?来炫耀什么?你的年轻?或者是你的漂亮?” 一番话呛得顾初有点哑口,半晌后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啊。” 这次轮到陆北辰无声了,可他的脸色有点难看,眼睛里阴沉沉的一片,静静地看了她大半天,唇抿得很直,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出餐厅。灯光拉长了他的背影,这一刻,顾初又恍惚觉得他是北深,心就莫名地疼了一下。 推着餐车出来,见陆北辰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他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漆黑如夜,像他的眼。他点了支烟,于修长的手指之间,那火光在昏暗的光线里若隐若现,又令她想起聚会那晚的情景。其实顾初一直不喜欢抽烟的男子,所以北深是不抽烟的,可现在,看着陆北辰点烟抽烟的样子,举手投足竟觉得高雅,有种说不出的男人沉稳劲,还有,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你到底需要多少钱?”他冷不丁又问。 顾初松了推车,轻声说,“我想不单单是为了钱,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只能努力活好每一天才能证明我们还活着。” 陆北辰冷笑,“这话从你一个年仅25岁的丫头嘴里说出来,听着还真刺耳。” 顾初不想跟他多加纠缠,轻轻一欠身,“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告退了。” “谁说没事儿?”陆北辰不领情。 “那您还需要什么?” 陆北辰没马上回答,轻轻吐出烟圈,弱化了他英俊的轮廓。却又将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起身,朝着她走过来。顾初没料到他会上前,大脑紧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胳膊便被他箍住,紧跟着被他强行拉进了卧室。 他的力气不小,顾初一阵慌乱,“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卧室的房门就被陆北辰甩上,他一推,顾初没站稳就倒在了chuang上。他倒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像是锁住了只小猎物。顾初赶忙起了身,再开口声音有点发抖了,“你什么意思?” “这张chuang还是有点问题。”陆北辰微微眯眼。 顾初觉得松了半口气,压了压情绪道,“还有什么问题?” “太冷了。”陆北辰意外地笑。 她不解。 他隔着她能有一米的距离,唇角笑容扩大,“言下之意是,我需要个暖chuang的。” 顾初一激灵,刚才那半口气又提上来了,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脊梁骨也瞬间凉了。“我们……酒店没这种服务。”话毕,她想走。 可陆北辰轻松挡住了她的去向,她咬咬牙,转另一边。这一次陆北辰有了行动,手臂一收,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你、你放手!”她惊了,反应过来后用力推搡着他。 他却是用了力的,手臂成了牢笼,将她结实地锁在怀里,只容她小臂抵着他胸膛的空间。他本来个子就高,顾初就真成了鸟,鹰和鸟的对决,输赢往往是可想而知的。她觉得小臂压得生疼,他的胸膛太硬了。 “你跟了我不就不缺钱了?”他再次抛出这个话题,压着脸低语。 “我、我不需要。”顾初这一次比上次还要慌。 “那你需要什么?”轮到他问这句话。 “放开我。” 陆北辰盯着她的瞳仁缩了缩,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看到她眼里的惊慌,她是真的在怕他,有了这种感应,陆北辰的脸色变得愈发阴霾,手臂收得更紧,直逼着她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能是我?” 顾初大脑嗡嗡响。 “你能跟那个姓乔的,为什么不能跟我?”他发了狠。 危险气息扑面而来,顾初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刚要拉门,男人从她身后腾出一只手,按住了房门,她便开不开了,紧跟着她被陆北辰扳过来压在了房门上,他再次俘获了她,高大的身影就将她罩了个瓷实。 “我会报警的,你别乱来。”她看见他眸底深处像是凝聚了骇浪,暗沉可怕,随时都能将她席卷。 陆北辰的气息落在她的鼻骨,他盯着她涨红的脸,下一秒,倏地低头压来。 顾初惊喘,下意识别脸避开即将到来的危险,男人的唇就偏了,落了她的脸颊。他皱眉,再侧脸找寻她的唇,有些强硬的。顾初便挣扎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陆北辰有了察觉,停了动作,干脆整张脸埋在了她的发丝间,双臂却还在用力地箍着她。 她害怕了,想推开他。 他却低低地命令,“别动了。” 两人贴得太近,顾初瞬间明白他不让她动的原因,脸更是红透了,愈发地又惊又怕,但也不敢再动了,只能任由他贴着自己,炙热的呼吸滚落在她的脖颈。他的浴袍也有些松了,她的手是直接接触他的胸膛,掌心下是他滚烫的肌理,再下,是他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安静了。 包括,她和他。 顾初心里终于明了了,他不是北深,北深不会这么对她,他跟北深有太多的不同。 静谧的夜,男人和女人的呼吸绞缠,疼痛而执着。 就这样,他搂着她,好久。 久到顾初无法去计算时间,她只知道,彼此的心跳从未平静过。 直到陆北辰出声,才打破了这份死一般的宁静。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嗓音沉重粗噶,如他的呼吸。 顾初觉得心脏被他的嗓音碾压,无法减缓的疼痛,她压着急促的呼吸,“为什么要是你?” 陆北辰抬脸,手臂撑在了她的脸颊旁,额头近乎抵着她的,令她最大限度地将他的样子刻在记忆深处。他浓而长的眉轻轻皱着,添了粗犷的男性魅力,那眼,明明秀逸却深谙难懂,揪着她的魂魄不放,他的鼻,那么挺直,镌刻着坚毅决断又十足铁石心肠的轮廓。只是他的嗓音极低,深沉浑厚,“顾初你记住,你欠了他的,就是欠了我的。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我可以用任何方式来讨回,只要我不喊停,这笔账你就永远还不清。” “任何方式?也包括刚刚你想要做的那种事?”顾初硬着头皮说。 陆北辰的下巴绷紧,片刻后说,“对。” “如果是北深,他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逼着我还债。” 话毕,她明显感到男人的愠怒,匿藏在眼眸、唇齿、下巴…… 陆北辰沉默盯着她良久,开口时嗓音就更凉了,一字一句道,“可惜,我不是陆北深。” 她知道,这么久了,他已经用不同于北深的行径一次次告诫了她,他不是陆北深。可明明就是知道,心为什么还疼?就好像心口蹲了个小人儿,手里捏了把刻刀,在她心脏上一遍遍刻下:他是陆北辰,是陆北辰…… 说实话,再这么下去,她快疯了。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周六,温度愈发地高了,幸得海洋性气候的温湿,能驱走日光高倍的干热。阳光灿得喜人,顾初晾了满满一阳台的衣物,满屋子是清洌的洗衣粉味儿。座机响了时,顾初还以为是顾思,抓起话筒刚想问她今晚想吃什么时,没料到是酒店那边打来的。 “顾初,你需要回趟酒店来。” “出了什么事?” “还是1211房的陆教授。” 顾初一怔,脑海中闪过的又是昨晚的情景。从酒店回来到现在,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因为失了眠。只要一闭眼,她总能听到他问的那句:为什么不能是我?还有,他搂着她,紧紧地近乎令她窒息的拥抱,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呼吸的声音,他的心跳声……那些等等,都像是定了格的照片,反反复复地在脑中飘荡。 她和他形同两个世界 “你在听吗?” “哦,您说。” “陆教授指明要你去打扫他的房间,其他人一概不可以。” “打扫房间?”顾初头晕,“这是保洁阿姨的事。” “酒店这边也跟陆教授解释过了,但陆教授的态度很强硬。” “经理,今天不是我的班。” “我知道我知道,可酒店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我们总不能得罪他吧。顾初啊,你看你能不能辛苦一下来酒店一趟,你放心,今天算你加班,薪水什么的都好说,只要能让客人满意。” “经理,我今天真的是不方便。”顾初想到下午顾思就回来了,万一被顾思知道她在酒店做兼职,还不定怎么闹翻天呢。 经理那边重重叹了口气,再次恳求,“算我求你了行吗?陆教授那个人有多挑剔你不是不知道,要不然让副总亲自请你?” “别别别。”顾初赶忙阻止。 “那你……” 顾初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妥协,“那行吧。” 经理像是截获了救星,谢天谢地。 话筒放下后,顾初就有点后悔了,终究还是有心软的毛病。盯着摇晃在阳光下的衣物,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去吧。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万尺高空,机翼穿了雾霾,千里之外尽是叠叠云层,蔚蓝如湖的颜色,日光经过反射就绵柔了许多。在许桐答应盛天伟一同赶往内蒙后,盛天伟就在压缩在北京的行程,但这两天倒是没打扰许桐,给了她足够处理私人事情的时间。 许桐的私事,包括去见年柏彦。 但是,年柏彦没有见她。 从年柏彦入狱后,他的名单上就只有两个人,连他的妻子素叶都不在名单之内。这么多年了,她是了解年柏彦的,也清楚他的良苦用心,但很显然的,年柏彦不知道素叶怀了孕,否则一定铁不下心这么做。许桐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正大光明见年柏彦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她需要告诉年柏彦这件事,告诉他的行为有多么残忍,告诉他素叶有了他的孩子后在外面有多么辛苦。 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 就这样,怏怏地离开,其实她早就知道结果,年柏彦是她不可攀的男人,她不能去想,要硬生生地把念头掐死,直到再见他不会心动。也许,答应盛天伟更多的是想要忘记,想要从过往的那份苦痛单恋中挣脱出来。 这种挣脱更像是一种涅槃,注定了血淋漓的痛。就好比鹰要重生,必须要将自己结着老茧的喙连皮带肉地磕掉,等待着新喙的长出,再将自己老化的指甲和羽毛一根根拨掉,直到长出新的尖爪及羽翼。想要重生的代价就是苦痛,要忍过多少痛,才能得到多少新生。 她需要用工作来麻醉自己,高强度的工作。 头等舱的客人不多,没坐满。飞机飞得平稳后,盛天伟便跟她说,“你休息会儿吧。” 许桐自然是不肯休息的,既然答应做他的临时助理,还是要尽快了解工作情况比较好。盛天伟见她积极,倒是笑了,“我看上去很像周扒皮吗?” “盛总,您误会了。”许桐赶忙解释。 盛天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别这么紧张,现在还不是工作时间。” “那盛总的工作时间是?”许桐从挎包里拿出笔记本,打算记录他的生活和时间作息。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作为助理,了解老板的时间安排和喜好很重要,就像,年柏彦所有的喜好还有他的工作时间生活时间她都要清楚。 盛天伟见她一本正经儿的模样,先是愣了下,然后被逗笑了。许桐被他笑懵了,看着他。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助理,跟年柏彦一样,太严肃太有板有眼了。” 许桐有点尴尬。 “把本子收起来。”盛天伟笑说,“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工作时间嘛也没那么固定,主要是看心情,心情好的话我可能几个月都不工作。” “盛总的意思是,您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工作?”许桐有点无语。 盛天伟扬眉,“你觉得工作是件开心的事?我想这世上没人喜欢工作吧?”说到这儿又纠正,“哦,也有例外的。” 许桐知道他口中“例外的”指的是谁,他跟年柏彦是两个类型,年柏彦以工作为重,基本上一天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在许桐认为,年柏彦的心情好坏似乎跟工作无关。 “我的情况不需要记录,需要你来观察,记在心里。”盛天伟说。 许桐轻声道,“这个我会做到。”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只不过想要告诉你,我这个人很好相处,是最随和的老板。” 许桐便不说话了,心想着,还有这么自夸的人。 “现在你需要休息一下,昨晚没睡好吧?眼睛里都是血丝。” 许桐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鬼样子,昨晚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总结自己的这几年,想起了林林种种的自然是睡不着,天亮后,她又去看了素叶,跟她告了别。 “我不困。” 盛天伟没有多说什么,手臂直接伸过来,将她的头压在了座位上,低语,“闭眼。” 许桐拗不过他,便安静地阖眼浅眠。 又一会儿,有人为她盖了条毯子,遮了机舱里的冷气,毯子的温暖夹杂着男人的气息,是盛天伟的。她的心轻轻一掀,年柏彦从未给她披过毯子,大多数情况下,是她担心他受凉。 是啊,年柏彦的体贴只给了素叶。 想到这儿,许桐的眼角又有点发酸了,隔空却隐隐听到一声低叹,像是无奈,又像是还有什么情绪,复杂又说不清,还是盛天伟。她不知道盛天伟为什么要叹气,却有预感他在看着自己,便不睁眼了。 就这样,恍恍惚惚间她做了很多的梦,层层叠叠的,好多人好多事,其中最多的竟是素叶,素叶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许桐,其实我知道你喜欢柏彦…… 冷不丁睁了眼,额头上有些虚汗了。 挨着的半弧形座位,盛天伟很安静,不知道在做什么。 许桐调整了下姿势,想要闭上眼继续睡一会儿却怎么也不如意了。她觉得说好是来帮忙的,如果盛天伟在旁边忙工作的话,自己就这么没心没肺的睡着挺不仁道。便掀了毯子,轻声道,“盛总?” 盛天伟没吱声。 半封闭状的座椅,她不得不探头才能查看清楚。 一抻头,在看到盛天伟后着实令她怔了。 一直以来,她跟着年柏彦东南西北地闯荡,不知多少文件都是在飞机上处理的。哪怕只有一两个小时的航程,年柏彦都是在处理工作,闭目养神的时候屈指可数。她以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盛天伟是年柏彦的好友,怕也是个工作狂。 岂料,此时此刻的盛天伟压根就没在处理文件,他戴着耳麦,正在看动画片! 液晶屏上的麦兜笑得前仰后合,盛天伟许是怕吵醒她,一直在忍着乐,但看得出他是被画面中的麦兜逗得不行了。 许桐顿时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 什么情况? 他在看麦兜? 这一刻许桐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盛天伟见她醒了,便摘了耳麦,唇角还留着刚刚的笑,“再多睡会吧,时间差不多我叫你。” 许桐忙摇头,指了指液晶屏。 “哦,我也是闲着没事儿看看。”盛天伟乐呵呵的。 闲着没事儿? 许桐又觉得头顶上飞过一群乌鸦。 “您……没有什么文件要处理吗?或者是要交给我的工作?”她觉得有必要问一句。 盛天伟哈哈一笑,“小姑娘,你不用这么时时刻刻将工作放在第一位吧?” 那她跟着来干什么? 当然,许桐不能把这话问出来。 “看会电影吧,要不然动画片也行,挺有意思的。” 许桐摇头,“我不看动画片。” “为什么?” “我看不懂。”许桐如实说,“动画片往往没什么逻辑,看着让人费解。” 盛天伟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答复,愣了下,然后突然捧腹大笑。 许桐没笑,她不知道这种回答有什么好笑的。 盛天伟指着她,“小许啊,你太有意思了,我是越来越喜欢跟你相处了。” 一句话,说得许桐怪怪的。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顾初赶到酒店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刚进大厅就接到了顾思的电话,顾思在电话里说要晚上才回家,她要去见位朋友。顾初快要谢天谢地了,也没多问就同意了。 意外的,1211没人。 她敲了半天门,确定里面没人后才刷卡进去。 他果然是不在的。 顾初进了门没看见他的身影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经过昨天,其实她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北辰。他可以肆无忌惮恨她,可以想出任何方式来耍她,而她就算再不情愿再有气也得忍着,因为他是北深的哥哥,因为她欠了他的。 其实,顾初有时候也在想,他有没有可能是骗她的,他就是北深,就是跟她有过两年恋情的、给了她真正初恋青涩滋味的那个男人,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设身处地?否则怎么会对她和北深的情况事无巨细?可她又无法去那么肯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跟北深有太多的不同,除了,那张太过相像的脸。 如果,北深还活着。 那么,他也一定不会轻易原谅她。 顾初觉得胸口闷,许是房间里没透空气。她便上前将窗子如数打开,午后温热的风就卷了进来,很轻,吹在脸上有点黏黏的,却冲散了他的气息。房间不算乱,卧室的桌角放着个空杯子,里面有红酒的残渍,看来,昨晚她走了后他是喝了酒。 拿着杯,不知怎的,她就可以想象到他倚窗抿酒的样子。灯光也一定不会是明亮的,窗外是星辰和霓虹,室内是昏暗,只有月光肆意进来,扯了他的身影,他的身影必然是高大的,岿然不动,就在那,久久的…… *上一角的被子是掀开的,另一边平整如初。顾初看着被褥,不经意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女孩,能让陆北辰开怀的那个女孩,心微微沉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过手去,抱起了另一头的枕头,低头去闻。 没有女人香,只有他的气息。 说明……昨晚他是一个人睡的。 竟小小雀跃了一下。 可很快地,顾初掐了一下自己,再次提醒:他不是北深。 将*单被褥扯下,命保洁阿姨拿来新的换上,衣柜微敞,顾初打开来看,他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之类的都已经拿过来了,衬衫、领带、西装、休闲装整齐挂放,打开下方最大的鞋柜,有他换穿的鞋子,大多数是商务皮鞋。中间的抽屉打开,顾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整齐叠放的是男人的*。 她赶忙关好抽屉,心脏还在扑通通地瞎跳。 浴室的收衣筐中有他换下来的衣物,是家居服,还有他昨天穿的衬衫、长裤,顾初将干洗人员叫来,将待洗的衣物都交给了工作人员。那人指着筐里的衣物说,“里面还有一件呢。” 顾初的心脏就又开始不老实了,将筐踢到一旁,清了清嗓子,“这件……客人不需要别人来洗。” 工作人员离开后,她盯着筐里孤零零的那件,使劲咬了咬唇,他绝对是故意的,她深信不疑。是不需要别人来洗,但明摆着是要她亲自动手。打开水龙头,她选了专门洗*裤的皂粉,一下下搓得仔细。她给自己的借口是,这件*是牌子的,价格也不低,她要是洗坏了还得赔钱。 可鬼才相信这番独白。 事实上是,她第一次洗男性*,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抬头不经意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老天,脸红得跟熟透了似的。自认为洗得干净后便挂晾,顾初盯看了一眼,又觉得脸烫得要命,想着能用什么办法最快晾干它,然后放在那堆干净的*里,这样,她也犯不上这么尴尬。想了想,目光转到吹风机上,看得出神。刚要付诸行动,门铃这时响了,顾初惊了一下,赶忙退出了浴室。 门外不是陆北辰。 一个女孩子,见顾初开门后先是一愣,然后朝着她清爽地笑,“嗨,我找vic lu。” 顾初没反应过来。 “哦,抱歉抱歉。”女孩儿马上纠正,“是陆北辰,我要找陆北辰。” “他不在。”顾初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儿,她认得,就是陪着陆北辰喝咖啡的女孩子,看样子不经常说中文,发音有点怪。 与此同时,女孩也在打量着顾初,眼睛亮晶晶的,有一抹惊艳扫过。然后兴奋地抓起她的手,“我们是不是见过?”还没等顾初回答,她便恍悟,“啊,我想起来了。” 顾初有点受不了她的一惊一乍,说,“你可以打陆教授的电话。” “vic的手机打不通,可能又跟死人待在一起了。”女孩一挥手,“啊,纠正,是陆北辰。” vic,原来陆北辰的英文名叫vic,就在这一瞬,她突然意识到,她和陆北辰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她站在墙外,而陆北辰和眼前这个女孩,才是一个墙体里的人。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她,“小妹妹,你长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顾初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妹妹?” “你看着年龄很小啊。” 顾初觉得她有点怪,微微侧身,“你要进来等吗?” “不用了,你把这份文件转交给他就行了。”女孩从兜里掏出个大信封,递给她。 顾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女孩见状问,“怎么了?” “这样不好吧?你亲自交给陆教授吧。” 女孩闻言更觉奇怪了,“你不是在这吗?” “对,但是……”顾初想解释明白,但低头一看自己的服装,又将话咽进肚子里,她今天来得匆忙,没去领酒店职业装,直接穿着自己的衣服就来收拾房间了,她想着尽快收拾完尽快离开。所以很显然的,她要是跟眼前这个姑娘解释说自己是酒店工作人员,也更令人奇怪了。 “别但是了,我这边有事呢,没时间再去实验室了。”女孩将信封往她怀里一塞,“帮帮忙,谢啦,反正他又没把你当外人呢,走了啊。” 就这样,女孩风风火火,来去匆匆的,只剩下顾初一个人杵在门口傻站着。 被抓了壮丁 好半天顾初才反应过来,将文件拿进书房,却迟疑了女孩刚刚的话:反正他又没把你当外人。什么意思?她是误会了吗?只是见她在陆北辰的房间? 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看得出应该跟陆北辰的关系不错。 顾初觉得心烦,将信封扔在了桌上,信封的口是开着的,里面的文件就露出了一角…… 像是……红头文件? 她心一动,但很快地就将念头打消,转身去忙别的。 可那一角的文件影子总是在她眼前转,虽说手里忙碌,心里一直嘀咕着,能让陆北辰过目的肯定都是跟萧雪案子有关的,其实她挺想知道这个案子的进展,可能是因为涉及到了顾思,可能也是因为她跟萧雪打过交道。 悄悄又往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行,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 然而管不住脚,顾初扒着书房的门,内心绞着劲地挣扎。 其实,偷偷看一眼的话陆北辰不会知道。 但是,那又属于私隐文件…… 在纠结了能有一刻钟的光景,顾初还是抵挡不住内心*,进了书房,将文件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拿出来。 果然是萧雪的案子。 是一份批示过的文件,附件上是陆北辰做的有关案子进程的报告,一水儿的英文。 顾初听见心脏在咚咚咚狂跳,耳膜也听见了聒噪声,她看见陆北辰在报告中指明萧雪尸体上的发现,有初步怀疑的死因……被人投毒致死?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恨萧雪? 一页一页翻看,附件上还有尸检的具体报告,也尽是专业的英文符号。顾初真是谢天谢地没将所学的还给老师,否则铁定是看不懂这份文件了。想着那女孩怎么就放心将这么重要的文件交给她,敢情是以为她看不懂专业术语也就没当回事儿吧。 估摸着看了十几页的样子,顾初心里沉甸甸的,她是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了萧雪的死亡,文件中贴着的一张张照片的复印件,触目惊心。 突然,有手机铃声响了。 吓了顾初一跳,手一抖,原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听着又不对,紧跟着就听到男人接手机的嗓音,“说话。” 顾初头皮一麻,抬眼正巧瞥到书房门口那抹高大的身影,他正转身离开,去接了电话。 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陆北辰刚刚已经回来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书房门口盯着她偷看文件的样子?站了有多久?一分钟还是十分钟?顾初想到这点后,脚跟一软差点倒地,他走路都没声音吗?怎么跟鬼似的就出现了? 关键的问题是,他还知道她在偷看他的东西! 怎么办? 顾初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也太丢脸了。 伸长了耳朵,能听见他还在通电话,顾初真想遁隐算了。将文件又放回了原位,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书房。书房连着会客厅,会客厅连着玄关,想要离开必然要路过会客厅,而陆北辰,就站在会客厅的窗子旁打电话。 窗子是开的,依旧有风进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就顺着风钻了她耳朵里。 “对,一定要做毒物检验……嗯,死者家属没意见,不管花销多少,这项检验还是要做。” 在说萧雪的案子。 顾初是不是该庆祝一下自己终于能听懂陆北辰在说什么了?但这种了解是可耻的,她就像个小偷似的,还是个被人抓个现形的小偷。 抻出头查看,陆北辰是背对着她的,暗自松了口气,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打个照面那她连死的心都有了。趁着他通话的功夫,顾初蹭着墙角开溜,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生怕弄出什么声响。走到门边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的包还在沙发上,暗自叫苦,又折回头,开始了“艰难的旅程”。 离陆北辰越来越近,那股子压力也越来越大。 顾初盯着他的后脑勺,生怕下一秒他就回头,在心里请出了各路神仙保佑,不求别的,只求能够悄无声息地走出这个房间就行。她缩头缩尾地蹭到了沙发旁,手指一点一点靠近挎包。终于够到了包带,攥在手里,慢慢地回拉。 陆北辰还在通话,看样子事情很棘手。 这个时候顾初就希望他的通话能长一些,再长一些,方便她像只鸵鸟似的逃脱。包到手,她抱着包转身猫着腰一步一踮脚地朝着门口走。马上要出会客厅,下一步就到玄关,腿刚抬起来,就远远听到陆北辰说,“嗯,可以,就这样。” 顾初一激灵…… 那边,陆北辰结束了通话。 这边,顾初的脚像是定格住了,迟迟没落下,过了几秒,下意识地扭头。 陆北辰早就转过身,正靠着窗子看着她,哦不,确切地说,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拙劣的表演。他不急不慌,悠闲自若,似乎将这一场猴子戏上演的时间拿捏地十分精准。顾初就听脑袋“嗡”地一声,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你这是唱哪出呢?”他开口,似笑非笑。 顾初的脚也酸了,终于有了落地的神经反应,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刻像是只猫,反射弧太长了。 既然被发现,也只能面对了。 “那个……房间已经收拾完了,您要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想离开了。” 陆北辰踱到沙发旁坐下来,慵懒地靠着,修长的右腿优雅地叠放在左腿上,问,“你今天不用在酒店工作?” “今天我休息。” “明天呢?” “我只有周三和周五才在酒店上班,而且只上夜班。”顾初想着一次性说清楚也好,省得他总是折腾自己。 陆北辰便不说话了,他在沉默,却是在盯着她的沉默,眼神里有若有所思,可在顾初看来,这一准儿没什么好事。她想的是,此人必然要来追究她偷看文件的行径,现在不动声色,不过是研究在怎么冷嘲热讽罢了。便趁着这个空档,开口,“那个……我可以走了吧。” “你们酒店流行穿着便装服务客人?”他懒洋洋道。 顾初心里明镜,看他的架势,是没打算让她离开。从容回答,“刚刚我已经解释过了,今天不是我的工作日。” 陆北辰的唇微微上扬,在笑,虽浅,可熠熠生辉。他起了身,走过来,顾初冷不丁想起昨天的一幕,就开始紧张了。然而,他没再有昨天的行径,只是路过她打算进卧室。 可就在经过她时,陆北辰故意在她耳畔落了句,“我喜欢你穿职业裙的样子,很性感。” 顾初觉得耳朵痒痒的,但更多的是被他这句听似轻浮的话给震惊着了。眼波一颤,抬眼看他,就只及他的背影了。她僵在原地,呼吸变得急促,这样的陆北辰会令她误以为是北深,因为北深也喜欢说些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戏弄她。 陆北辰似乎在查看她整理房间的情况,甚是满意。末了说道,“之所以需要专人负责,是因为我的职业,我讨厌被陌生人窥探*,还有,有可能会有需要保密的文件放在房间里。” 这番话像是解释,但顾初听着,觉得更像是提醒。 “酒店的保洁阿姨也都是经过上岗培训的,她们不会泄露客人私隐。”她跟着他的身后为酒店员工正名,一同进了浴室,“而且,陆教授就能保证我不会将在房间里看见的一切告诉外人?” 陆北辰看着挂在晾衣架上的*,又看向她,笑得*非常,“我绝对相信顾小姐的职业操守。” 又弄了顾初一个大红脸。 似乎一切都令陆北辰满意,他坐回沙发上,点了支烟,那烟雾就从他涔薄的唇角逸开,浅浅淡淡地,如雾。顾初暗自焦灼,只要他不开口,她是断然走不掉的。 “有什么想法?” 陆北辰冷不丁的问话令顾初有点摸不着头脑,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啊?”了声。 “有关萧雪的死亡报告你也看过了。”陆北辰抽烟的动作状似悠哉,看着她又重点强调了句,“就在刚刚。” 顾初觉得自己的气息就矮了一截,她以为他不会再提这件事,支支吾吾解释了句:“那个……我只是替您代收一下,是个女孩子送过来的。”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暗自观察他的神情。 奈何,陆北辰的面色云淡风轻,她无法得知他跟那个女孩儿的远近程度。抿了下唇,又补上了句,“是一个称您为vic lu的女孩儿。” 陆北辰依旧未能如她所愿,只是调整了坐姿,淡淡开口,“所以总该发表些看法,而且我相信顾小姐的英文功底还不错。” 他始终闭口不谈那个女孩,而是直切重点,始终围着这一点逼得她连连后退。 这种感觉对于顾初来说糟糕透了,觉得自己突然成了瓶子里的小人,自以为很是聪明地进行着一切,岂料瓶子口就多了一双眼睛,在冷静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行径,而她,丝毫没有察觉。“……我没什么看法。”说完又添了一句自辩,“其实,我并没有看多少。” 然后,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完全是不打自招的节奏。 陆北辰似乎被她的回答逗笑,却也始终没像上次似的爽朗大笑,说真的,她还挺期待看到他能大笑,如果这样,至少可以间接证明她的行径不够可耻。可陆北辰就是没能如她所愿,笑容只泛于唇稍一点点,稍纵即逝。 “说说看。” 顾初见他执意,也明白他是跟自己杠上了。藏在骨子里的小倔脾气就上来了,想了想,说,“文件里有一处的判断是错的。” 陆北辰微微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有关萧雪胃粘膜受损的分析报告,我认为是她生前有过胃出血经历。”顾初从容淡定。 陆北辰的眼眸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光亮闪过,很快的,陷入沉思。 “所以,我看到文件中的报告分析说萧雪有未进食的迹象,您怀疑她生前有被迫无法进食的可能,可如果是有严重胃出血的话,那么患者是一定要禁食的,所以也有可能是她主动数日禁食。” 陆北辰若有所思。 “当然,这都是我不成熟的想法,我想陆教授您这么高明智慧,这种可能性说不定已经被您排除了。”顾初见他似有思考,心里当是小小雀跃一下,也故意说了这么一嘴,当是出了口恶气。 可是,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她看到陆北辰唇角唯一一丝柔软的弧度都消散殆尽了,心里就开始打鼓,她挑战了他的权威?刷了他的面子,他也许不会让她好过。刚要开口打算圆话,就见陆北辰随手将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朝书房走去,又抛出了个令顾初心肝俱裂的命令,“进来。” 顾初如临大敌,头皮都在嗖嗖发紧,退无可退,便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陆北辰拿过信封,文件拿出来后仔细翻开,又将电脑打开。顾初见他是要工作的节奏,斗胆子问,“您需要我做什么?”问得有点没底气。 “你倒提醒我了。”陆北辰将电脑中的一份文件打印出来,足有二十几页的样子,“我需要你。” 这话说得令顾初心脏猛地一蹦。 下一秒,陆北辰补上了句,“别误会,我只是需要你的医学知识。” 这是顾初万万没料到的,惊讶,“这是在开玩笑。” “我从不拿工作开玩笑。”陆北辰肃了神情。 顾初一噎。 厚厚的一摞纸就放在她面前,英文撰写,陆北辰递给她的时候她大致扫了一眼,还是跟萧雪死亡案件有关的,只不过这份看上去更像是内部资料。 “死者生前的病症体我想要了解清楚。”陆北辰严肃地说,“其中涉及了一些病情病理的变化,我需要专业人士来为我解答,我知道,你是学过内科的,你刚刚的表现起码告诉了我,你的学习成绩还没有还给老师。” 没错,她学过内科,到了后来她毅然决然地爱上了外科,虽然血淋淋的,但她还是着迷于手术刀划下皮肤的那一刻,可能,就是因为陆北深。原来,爱一个人无非就是改变,而自己,就是最容易被改变的那一个。 “有问题吗?”陆北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神游太虚,眉宇间略有不悦。 顾初马上反应过来,应声,“哦……没问题。”回答完才愕然,不对啊,她为什么要帮他? 很显然陆北辰完全忽视她困惑的神情,说,“有关病理的解释,你直接标注在文件上就可以,用英文。” 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顾初捏着厚厚的文件,嘴巴张了张,其实她想告诉他的是,她想回家,一会儿顾思就该回去了。还有就是,这摞文件要是全都看一遍非累残她的双眼不可,想了想,还是婉转地问了句,“那个……我能拿回家做吗?” “不行。”岂料陆北辰一口回绝。 “可是……” 陆北辰已经绕到电脑前接收邮件了,见她支吾,强调了句,“你刚刚不是已经答应我说没问题了吗?答应别人的事总要做到吧?” 用了她的话来堵她的嘴,堵得顾初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暗自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抱着文件起身。 “去哪儿?”陆北辰皱着眉头。 顾初的脚步就僵了,指了指文件,小声说了句,“我……到会客厅帮你注解。” “就在这里,哪都不能去。”陆北辰指了指沙发,“坐那儿。” “……这样会影响你。” “这些都是保密文件,不能出了书房的门。”陆北辰再次强调。 “哦。” 顾初只好在沙发上坐下,沙发离陆北辰的工作台很近,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她知道自己走是走不了了,那么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早点完成也早点回家。 “你最好给我认真点。”陆北辰又飘过来一句。 顾初看他。 他挑了下唇,缓缓补充,“否则,死者死不瞑目。” 莫大的压力就席卷而来,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点头,然后赶忙埋头工作,什么都不想了。陆北辰坐在电脑前,目光所及就是她咬着笔头认真功课的模样,想到刚刚她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就忍不住想笑。 但还是忍住了,接了邮件,一封一封地处理,还有一些传真过来的文件,打印机在静静地打印着一张张血淋漓的稿纸。 ***在樱桃们热情的支持打赏下,今天要一万字更新,九点和十点更新时间。喜欢《七年》的朋友快快收藏快快订阅啊,另,小说中许桐和盛天伟的相识和这两个角色的塑造是出现在《素年不相迟》中,没有看过这部小说的亲们抓紧时间去补课啦,否则看不懂哦。最后就是,请大家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yinxunbooks,会有随笔和精彩的小段子发出,更重要的是!由我亲自编剧的小小微电影正在紧锣密鼓筹备拍摄中,我将会在微信公众号中随时做有关微电影的活动预告,想要了解,马上关注公众号去。 那一分不同又几分相同 顾初尽量让自己投入再投入些,相比她偷看过的那份文件,手里的这份文件内容更多更杂,全都是跟萧雪案件有关的,一页页翻看,有陆北辰做过的标记。她悄悄抬眼,瞄了一下陆北辰的方向,他亦埋头在刚打印出的文件里,那边邮件有提醒后,他便又停了笔,在电脑上不知道打些什么。 他工作时的样子挺认真,少了针锋相对,也少了冰冷不耐,取而代之的,那双眼里透着坚毅、坚决,电脑的光亮落在他挺直的鼻骨,描绘着果断的性格,从顾初的角度恰巧能是侧脸的轮廓,俊朗迷人。 眼睛刺痛了下,顾初马上低头。 其实她不知道,她低头的瞬间,陆北辰恰巧抬眼看她,眼里是讳莫如深的情感。 “为什么要我做这些?”在工作了能有个十几分钟的时候,顾初才绕过来这个弯,这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瞅着他。 “为什么不能要你做这些?”陆北辰头也没抬,淡淡反问。 “你刚刚说了,这些文件都是保密的。”她是体制外的人,又不是他的助理。 陆北辰敲了下电脑,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眉头轻皱了下,却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事实上你并不理解保密二字的含义。” 言下之意就是,都偷看了还装什么无辜?这是顾初脑补出来的画外音。 有点难堪,有点尴尬,但更多的真心是无辜,她不过就像只猫似的好奇了一下而已,然后又关公门前卖大刀,结果就被陆北辰揪过来当“壮丁”,强迫着她的眼球再次经历血淋淋的劫难,胃里其实有点翻江倒海了,一张张对比图简直是要折煞她的命。 “那我今天可以先做完一半吗?”她试着讨价还价。 “不行。” “那三分之二呢?” “还剩三分之一留着干什么?”陆北辰毫不客气。 “那我可以直接口述给你吗?”说的总比写得快吧。 “我不喜欢重复性工作。” 顾初心里暗咒,真是懒得出奇了,她说他直接输入,这多节省时间?还说什么高能工作者,净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 “那——” “你怎么这么多的问题?”陆北辰终于抬头,盯着她,语气严苛。 顾初被他噎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然后,懊恼的情绪就铺天盖地蔓延开来,她可真是闲得流黄了,刚刚好死不死地提什么意见啊?事到如今没辙,只能做完它,而且,只能在这间酒店,这间房,在他的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投入。 在第一次看这份文件的时候,她最多的是惊恐,因为有太多照片过于惨不忍睹。但现在,当顾初真正沉下心后,再去用专业角度去分析萧雪生前有可能患有的疾病后,那一张张载着枯骨、残肢的照片也似乎没那么骇人了。她可以看见骸骨裂痕的地方有细致黏合的痕迹,还有各个数据的标注,这足以让她清楚,不远处那个男人在处理萧雪的尸骨时是有多么耐性和谨慎。 她知道,一名合格的法医可以从尸骨中找到真相,但同时她觉得,从一具尸骨上亦能看出这名法医是否专业和权威,她是外行,却单单只从这些照片中就能感受到来自陆北辰对工作的那份自信和一丝不苟。 人活着的时候是医生的事儿,人死了之后就变成法医的事儿,很少有法医会有耐性去追溯死者生前的健康状况,而陆北辰恰恰从萧雪的尸骨中发现了异常,他怀疑萧雪的健康问题。顾初虽说明白事关重大,但也始终想不通这个案子的拐点在哪里,但同时的她又觉得一丝异样,这种异样就是,她现在,此时此刻就在窥视这件案子的详情,窥视着那些记者们挤破脑袋都想要得知的陆北辰的态度,而有关他的态度和权威的想法就如数地记载在这份文件里。 突然之间,顾初觉得陆北辰的形象高大了起来,在面对疑案时,他的一丝不苟令人敬重,虽说,他的性格过于别扭和苛刻,但这也许是跟他在工作上不允许出错的风格息息相关。 就这样,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室内的光线由明艳到渐渐柔和,阳光西移,落得室内地面金灿灿的。顾初始终低着头在做专业上的修改和注解,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那发丝轻轻婉转,笔尖在纸面上或停或动。 每隔一段时间,陆北辰总会抬头看她,唇角的弧度微扬,可能,是他都不曾知晓的温柔。 又不知过了多久,顾初觉得视线亮了一下,这才察觉窗外已是暗黄,陆北辰开了灯。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眼时总觉得眼前晃动的还都是一串串英文。手机响了,是陆北辰的,她闪过脑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可他没有开口命令她回避,直接接了电话。 他踱步到了落地窗前,有晚风徐徐过,扫了他的发梢,他微侧着身,通话时态度认真,说话时也尽是严谨专业。他没有在她面前避讳,直接讲了萧雪案子的情况,甚至说明了萧雪可能患有胃出血旧疾的情况,这令顾初有点慌乱,还有点,受*若惊,她觉得高高在上的他,在面对工作时也会如此的谦卑。就不自觉地看着他的侧影,高大颀长,又因他的权威感染上了女人都爱的安全感。窗外的霓虹已亮了,掺合着夕阳最后的一抹光,然后,渐渐变得明亮闪烁。 霓虹的光影长了脚,跑到了陆北辰的头发上,墨染般的光泽。 正看得忘了移眼,陆北辰却像是有感应似的目光转向这边,顾初赶忙转移目光到文件上,却觉得脸皮还在一跳一跳的。 大约十几分钟,他通完了电话,将手机往桌上一放,似有疲累了,问了句,“饿了吗?” 这话随意而意外,像是搭档间的对话,可他的口吻轻柔地如同恋人,顾初心口似被撞了下,看着他,愣住。 而陆北辰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随口这么一句话,眼神滞了下,紧跟着不紧不慢地改了态度,“我的意思是,你该给我准备晚餐了。” 顾初飘忽的心就结结实实地砸地上了,她就知道,他怎么会为她着想?这个念头闪过后,她便又狠狠鄙视了自己一回,人家凭什么对自己好? “我马上让餐厅为您准备。” 陆北辰倚着窗,淡笑,“看了一下午英文你听不懂中文了是吧?我的意思是,让你亲自为我准备。” “……这不符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陆北辰说,“已经尝过佳肴的舌头,怎么可能再去适应平庸厨师的手艺?” 他说这话时就毫不避讳地看着她,令顾初有种误觉…… “那您想吃什么?”她终究妥协,想着怎么说服餐厅经理。 想来还真是头大,可以想象出餐厅经理恨不得宰了她。 陆北辰想了半天,说,“随便。” 顾初气结,她还以为他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结果,随便? “我的要求很简单,好吃。”他又扬起恰似温柔的笑,嗓音都低沉好听。 顾初强忍着挤出一丝笑,轻声说,“好,您稍等。”转身出门,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当一次泼妇骂街。好吃?这叫要求很简单? “哦对了,提醒你一句。”他在身后缓缓补刀,“我的嘴比北深要刁很多。”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了笑后才转脸看向他,“您放心。” 什么高大光辉的形象?什么权威知名的专家,统统都是……狗屁!对了,他还有一点跟北深不同,北深压根就是对食物没要求的人,填饱了肚子就行,而他……林林种种的要求真是令人发指。 顾初做好了到了餐厅就被人赶出来的准备,这样一来,她也对陆北辰算是有交代了,虽说这家酒店的规格不如名门吧,但部门之间还是忌讳越界的,她的一道百花令已经惹得餐厅经理一肚子火了,现在她再以客房服务的身份来厨房指手画脚的,经理怕是真能把她当成吊炉鸭给烤了。 岂料,她刚一踏进餐饮部,经理就扭着肥硕的身躯过来,开口道,“厨房都已经准备好了。” 顾初愣了下。 餐厅经理见状后极不情愿地说,“陆教授亲自打过电话叮嘱,他要吃你做的东西。” “哦,麻烦您了。”还真是替她解决了沟通上的问题啊,顾初暗自咬牙切齿。 “麻烦倒是算不上,就是提醒你一句,别太得意忘形了,你个小姑娘涉世尚浅的,酒店大厨配合你打下手可不是能力不及你,明白吗?” “是是是。” “赶紧去吧,别让客人多等。” 顾初点头,赶忙奔向厨房。 餐厅经理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妖精,就知道勾搭有钱人!”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顾思从商场出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身上穿了件吊带亮片连衣裙,一双足有十厘米高的跟鞋将她露于空气中的双腿修饰得愈发修长。她在等人,路边的车子行使缓慢,有经过她的小痞子,冲着她吹着口哨。她不屑地暗咒,“傻逼!” 很快地,一辆商务车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从车上下来一男人,身材健硕。见顾思站在路边后快步上前,面露笑容。 “怎么才来呀。”顾思怨怼,语气略有撒娇。 “一直在开会。”男人哄劝,上前搂过了她的腰。 “下次你再敢迟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顾思嘟着小嘴说。 “好好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男人凑过脸啄了她的小嘴一下,手臂顺势下移,大手覆了她的臀部。 顾思一侧身,“啪”地拍掉了他的手,笑语晏晏,“大街上的,你想干嘛?” 男人笑了,伸手一下子将她重新扯回怀里,“我们回车上。” “别闹了。”顾思将手里的袋子往他怀里一塞,将他轻轻推开,像条鱼似的钻上了男人的车。男人将袋子放到车后座,上了车,没马上开车,又压向顾思。 顾思躲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探身去够袋子,从里面拿出件t恤衫和一条牛仔裤,又翻出了双平底鞋,开始在车子里换装。男人忍不住偷香,她瞪他,“讨厌。” “先别换了。”男人笑道。 “我姐要是看见我穿成这个样子非打死我不可。” “那今晚就不要回去了。” 顾思扬了手表在他眼前,说,“别磨蹭了,快点开车,我姐还在家等着我呢。” “还真回去啊?” “当然了,我都是要在家过周末的。”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发动了车子后,又道,“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姐认识?” “你干嘛?你想认识我姐,我姐还不想认识你呢,她可是很多人追的。”顾思笑道。 男人腾出只手,攥了她的手,“装,你明白我的意思。” 顾思就顺势往他身上靠了一下,“哎呀,我这不还没毕业嘛,你急什么呀。” “把你娶回家,我也放心了。”男人亲了她额头一下。 顾思又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扯着t恤一角玩,“我可没想着这么早结婚,再说了,我姐还没结呢,我做妹妹的当然不能结在她前头。” 男人笑了,“看来我得加把劲才行。” 顾思捂着嘴笑。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很简单的家常菜,两菜一汤,一份白米饭。看似简单,可仔细辨来就极不简单,一道清蒸白鱼,鱼是四月春季的鱼,肉质鲜美,入口绵软,清蒸时采用上好纯露,将鱼肉的鲜甜逼出来;另一道油焖笋烫小牛肉,油星不能太多,多了腻口,也不能太少,少了则寡淡,笋必然不冻不僵,小牛肉则采用霜降部位,经蒸汽稍稍去除腥气,只保留三分生的口感。汤为蔬菜汤,主料来自高于市面平常青菜的有机菜,水是山泉水,清甜灌口。海边城市鲜少吃米,但顾初考虑到菜系所以主食选用白米,这边大多为籼米,她便选用中国北方的白米。 北方白米黏合饱满,入口有嚼劲儿,因为一年只生产一季,又是生长于黑土地,得天独厚的灌溉条件造就了与海边城市白米的不同,顾初又在制作方式上选用水蒸,利用蒸汽令白米熟透,如此一来口感极佳。 推着餐车回到了1211房,顾初想着陆北辰许是还在处理文件便不打扰,直接刷卡进了门。 将餐碟摆放在餐桌,盯着红酒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将酒杯摆上,她觉得他应该好好享用食物,而不是用酒的甘醇来遮盖食物原本的美好味道。在摆放餐盘的时候,顾初多少有点强迫症,定是要将清蒸白鱼装在放有紫色花蕊的白色椭圆形餐盘中,油焖笋烫小牛肉是装在摆有绿色去腥草的白色方形餐盘中,椭圆形盘与方形盘摆放在一起,中间的空隙恰巧可以放下一碗米饭,汤则盛好了一小例搁置右手旁。 将餐布叠放整齐放好后,顾初想了想,又将汤调整到了左手旁,昨天陆北辰在吃饭时和今天他在工作时她观察得清楚,他是左撇子,不论是用筷子还是执笔都是左手。 这一点,跟陆北深也不同。 一切准备就绪,顾初走到书房前,轻敲了两声,“陆教授,可以开饭了。” 里面没声音。 顾初轻轻将房门推了一条小缝儿,却见不远处的沙发上,陆北辰靠着那儿似乎睡着了。她放轻了脚步进了房间,来到沙发旁,声音小小的,“陆教授?” 他没应声,阖着眼,呼吸均匀。 她伸手想要碰碰他,却也停了动作。他看上去真的挺倦怠,即使闭着眼眉心还刻着川型的痕迹。今天她看到他时,就发现他的眼睛里有血丝,一看就是熬夜的。不由想到了那些文件,是啊,天天跟案子打交道的人,哪会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想到这儿,顾初便不想叫醒他了,看了看沙发旁的文件,拿起,发现其中有几处是用了其他颜色的笔标注过了。顾初抬眼看着他,知道一定是他趁着她做饭时看了这份文件,然后进行了标注。 放下,顾初轻轻叹了口气,再去看他,情绪复杂。 说实话,他阖眼的样子真的太像北深了,如果没有睁开眼,如果脸型可以再圆润一点点,而不像现在这般削瘦棱角,那么就跟北深一模一样。他的睫毛跟北深一样长,他的鼻梁跟北深一样高,他的唇跟北深一样薄…… 心,就痛彻了,她是怎么了,强迫着自己不要想起,不要再陷入痛苦回忆之中了,现在的她,在面对陆北辰的时候,必然要说服自己北深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所以,她不能再看他,不想看他熟睡的样子,不管,他现在的模样有多么令她移不开眼。 从桌上拿起一张a4打印纸,留了一行字在上面,放于沙发旁的茶几上,她便起身离开了。 书房门被轻轻关上的瞬间,沙发上的陆北辰缓缓睁了眼。 他盯着那道房门,眸中是沉重。 半晌后,他转头,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纸面,拿起,一行娟秀的文字:陆教授,晚餐已经做好了,希望能符合您的口味。见您睡着不便打扰,文件剩下的部分今晚我会完成,您放心,绝对不会泄露内容。 陆北辰静静地看了好半天,才放下。 进了餐厅,桌上的晚餐四溢浓香,色香味俱全。 他简单地尝了几口,熟悉的味道就充塞着味蕾,令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坐下来,试图什么都不去想,心无旁骛地吃完这顿饭,但双眼还是忍不住朝对面看,对面空空如也,可他眼前总是晃动着昨天她用餐的模样。 心便烦躁了,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餐厅。 带来爱情的白兰 海滨城市,这个季节偏爱下雨,不大,总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会驱走微夏的暑热,保留初春的余温。雨点绵密,打湿了顾初的发梢,她今天出门匆忙忘了带伞,从酒店出来后想着打车回家,却碍于这个天气一车难求。 路上鲜少人,偶尔有过,也是撑着伞步履匆匆。在等待了近十分钟后,顾初反倒也就不急了,顺着老城区的方向慢慢走着,反正也搭不到车,反正也没有伞,雨不大,倒是成了可以好好欣赏街景的理由。人生就是如此,你生活得太用力便会忽略太多事,像一段值得驻足的风景,像一首悠缓的老歌,又像是一片从眼前飘忽的树叶。总要停歇,才有领悟。 短短的几年光景,顾初却经历了常人该有的十几年经历,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是因为她害怕面对,而是在经历了惊恐、绝望的煎熬后,似乎别人的目光对她来讲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不重要缘于不在乎,她没时间去在乎。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其实每一天的时间都是崭新的,不是循环不是重复,每一天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再发生一次,既来之则安之。 曾经的她想过去死。 在父亲离开了母亲也相继离开了后,顾思窝在她怀里哭成了泪人,讨债的要债的在家门口泼了红漆,差点一把火烧了她家房子,那一刻,顾初真的想到了去死。那一年她还没毕业,可那一年,她的心已是千疮百孔。 也是那一年,乔云霄为了她,差点被他父亲打断了腿。 人这辈子,总会遇上结点,也许是某一年,也许是某一刻,经历过了,挣扎过了,才能涅槃重生。 这个过程苦痛而又艰难,她离开了家,离开了泪眼汪汪的顾思,一个人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她没带钱没带手机,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她。她觉得上天是如此的不公,为什么明明是已经给了她的东西又硬生生夺走? 她是被一声悠扬之音吸引的,跟着那个犹若天籁的声响一步步上了山。 是琼州当地最大的一座寺庙,声音来自一个和尚在敲钟,有节奏的,不紧不慢,就如同时间的针脚,一下一下将日子串叠起来。她很少来这座寺庙,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来过一次,还犹记得当时父亲上了三柱很高很高的香,脸上洋溢着喜悦,紧跟着没多久,他们举家搬迁到了上海,琼州的老房子就一直空着。 当初父亲想要卖掉琼州的老房子,结果母亲反对,说房子不能卖,说不准以后还能回来住,父亲当时还斥责了母亲,嫌她没说好听的话。可后来,母亲在临死之前跟她说,你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我现在唯一对得起你们的就是没将老房子卖掉。 其实顾初明白,父亲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而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后路给切掉,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才能勇往直前,才只能进不能退。 而那一年,她就不知不觉走进了那座令父亲实现了愿望的寺庙,正是午后,阳光很烈,晒得人头皮都能发酵。寺庙是匿藏在山林之中,绿荫葱葱间有清风山中过,甚是清凉了不少。大多数来寺庙的人都是在上午,所以午后游人不多,一眼望过去,只有渺渺的青烟、成排静静燃烧的酥油灯,还有一声一声悠缓的钟响。顾初心中郁结,信步到了大雄宝殿,那巍峨鎏金的庙檐穿过参天古树的树梢,再抬眼,是碧蓝如洗的天空。 那一天许是在做什么法事,大雄宝殿前肃穆异常。寺庙住持率众僧弟子于古树下念经,有木鱼声,偶尔会有悠长的敲钟声。顾初没有驻足观看,她只是进了殿,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佛祖,然后虔诚跪拜。每叩拜一次,旁就有僧人在敲钟一次。跪下之前别无所求,只一心求死,等起身,她在心中默念,如真有神灵,是否能够为她指点迷津,她要如何再继续前行? 出了殿,那些僧人还在念经,听着静心。她抬眼,就那么不经意地看见了有枯黄的叶子从树枝飘落,一片接着一片,在清风中飘扬,卷了众僧的长袍一角,可众僧不为所感,如一棵棵松柏于古树下纹丝不动。 那一刻,顾初停住了脚步,于殿前站立,目光顺着落叶朝上看去,古树的枝蔓遮了头顶的烈日,淡淡的光晕从缝隙间撒落,明明就是夏天,可树叶金黄,飞旋在灰色的僧袍之间,这种场景足以震撼。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顾初终于懂了。 夏天本该翠绿,却犹生落叶,这便是世事无常,事无定律,人也无能干涉,这原本像是无奈之事。可落叶在轻飞,众僧一如既往地礼佛诵经,不为干扰,落叶与人,一动一静倒成了最美的风景。所以顾初明白了,人其实不是无所不能,遇上困境,发生无法扭转的局面时,只要顺其自然,一心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那么结果有可能就会不同,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不能死,也不能就此放逐自己,她还年轻,她还有个妹妹在等着自己。 想通的那一刻,顾初便跑回了家。 家里没大人在,仅能帮她的姨妈和许桐正在处理她母亲的身后事,只剩下年少的顾思,正哭得歇斯底里,她何尝又不是绝望?在发现自己被姐姐扔在了家里之后。顾初强忍着悲痛,上前搂住了顾思,顾思哭着说,“你不能丢下我,你再也不要丢下我不管我了。” 顾初便发誓,这辈子她都不会丢下顾思不管。 她带着顾思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收拾房间,翌日睡醒了之后,她牵着顾思的手到了小饭馆吃饭,吃饭的时候,顾思红着眼说了句,“难吃死了。” 其实顾初也觉得难吃,从那天起,不论再忙再累她也要亲自做着吃,做给自己吃,做给妹妹吃。 顾思曾经问过她,“姐,那天你去哪儿了?” 她始终没有告诉顾思有关她想死的心情,却告诉了她,我们要坚强地活下去。 没错,想要更好地死去,那么就要更好地活着。 顾思说,姐,你不伤心吗? 伤心。 正是因为她太伤心了,所以才想着去死。 可她跟顾思说,因为还有你在,所以我不伤心。 所以这么多年,顾初一直在埋着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活得小心翼翼不假,但每一天她都没有觉得虚度,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工作赚钱,供妹妹读书,还清债款,她还要为妹妹攒嫁妆,希望妹妹能嫁个好人家。 爱情对于顾初来说太美太梦幻,曾经拥有也不觉得后悔。爱情夭折了,生活还得继续下去,那些美好的,亦梦亦幻,就如散落的花瓣,统统留在了青春年少,她的青春注定了要像夏花提早飘散,那么她也认了。 她提早掐断了幻想,来面对残忍而现实的人生,那些风花雪月已不是她有时间兼顾的,所以,就让它随风去吧。 雨点落进了顾初的眼,有点微凉。 她快走了几步,拐进了“游巷”。 游巷,是琼州著名的古街,以千年的青石板路和唐宋残存的古建筑为名,现如今,游巷成了外地游客必来的景点之一。在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都不缺古街,然后发展成同化的商业街。游巷还好,古今结合,成了一处小资之地。 这里是一些店铺的,但大多数都是在外面求学又回来的年轻人开的店,他们的思想前卫,又能恰到好处地结合古文化来运作。茶馆、咖啡厅、酒吧共存,在这条还偶尔能听见吆喝声叫卖的古街上,丝毫没有违和感。 雨有点大了,淅淅沥沥地浇湿了长了青苔的房梁。 下雨的游巷,行人较少,再加上天色较晚了,长长的古街静谧了许多。顾初在一处古梁下躲雨,有风吹过,带来清幽的花香。她鼻子灵,闻得出是白兰花的味道。寻找,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街角有位卖花的阿婆。她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微白的发梳得一丝不苟,穿了件蓝底儿深花烫金半袖旗袍,脚上是双浅色的平底小尖布鞋,从穿着看甚是婉约教养。她没像其他走街串巷的卖家似的叫卖,就是静静地坐在一张原木色的藤椅上,面前摆了张过膝的案子,案子用红布铺着,红布上摆着一串串用红线系好的白兰花,另一边则是小束的栀子花。 案子旁放有一小炉,炉上坐着一茶壶,壶里的热水正咕嘟咕嘟地冒泡,阿婆为自己倒了杯茶,头上的鎏金屋檐恰巧遮住了细雨,阿婆就坐在那儿慢慢听雨品茶。 顾初喜爱白兰,便忍不住跑了过去,花了五块钱买了一串白兰花。阿婆笑呵呵地跟她说,“小姑娘,记得取下一朵放在发丝间,会给你带来爱情的。” 爱情? 她不敢再去奢求了,但还是摘下其中一株白兰花,轻轻别在耳旁,清风过,发丝间清幽留香。 择了一家咖啡厅坐下躲雨,点了杯摩卡,任由咖啡的香气在巷子间窜游。咖啡厅古色古香,门脸像极了牌楼,一把把大号暗红色的遮阳伞保护了咖啡桌不受雨水的侵袭,足以令客人可以在雨天的室外享受咖啡的浓醇。 搁平时顾初断然是不敢这么奢侈的,游巷的咖啡馆偏重小资,小资的代价就是金钱,一杯摩卡放在这里就成了五十多块,放在菜市场里是一顿晚餐的价钱。但今天她就中了邪似的在红伞下听着雨,喝着咖啡,看着雨点溅落在青石板上的姿态。 也许她是真累了,也许她是觉得,在这样一个下着细雨的游巷,会发生一些悸动的遇见。 一对撑伞的情侣相拥着从她身旁过,轻声细语,柔情蜜意。顾初抬眼看着两人的身影,很年轻的影子,像是学生。没一会儿,两人就走远了,那笑声却像是嵌在她耳朵里似的久久不散。 顾初就不经意地想到了北深。 那也是个多雨的季节,他们一行人去了鼓浪屿,在一处斜街的室外咖啡馆,她和北深对面而坐笑语晏晏,她跟北深说,这条古街特别像我们琼州的游巷,不过,游巷的风景更美,美得连屋檐的青苔都令人喜爱。 北深饶有兴趣,说,那下一次我们就在游巷喝咖啡。 那一天,顾初给他讲了好多有关琼州的事,琼州的人,琼州的风景…… 她也梦想着能有一天带着北深来游巷,最好是下雨的季节,她和他同撑着一把伞,雨点轻轻敲打在伞面上,她和他小小的世界里就只有彼此。他们两个会从游巷的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坐在室外喝着咖啡,清新的空气里也尽是浓郁的咖啡香。她和他会悠闲地享受游巷的午后时光,谈着理想,憧憬着未来。 她,和他的未来。 太过美好的想象,总会带来孤寂,就如同此时此刻,顾初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椅子,心口就痛了。冥冥之中她像是等了很久,就一直这么坐着,在这里从未离开过。等一个人,等一段情,又或许,是在等一段回忆。 而这时,眼前的空座就被一道身影占据了。 男人将手中的伞收好,搁置在旁,好像就是她等待了许久终于赴约的那个人似的,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轻轻一抬手,嗓音低沉好听,“老板,一杯美式。” 顾初被这嗓音惊了一下,抬眼,这一瞬,她似乎看见了北深。 他还是大男孩儿的模样,宽松的白色t恤衫配水洗泛旧牛仔裤,说话的神情懒洋洋的,然后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一下,道,我知道我挺帅的,但你也不至于看直眼吧? 顾初想哭,真的。 可对面的男人开了口,“天气预报已经告知了今天有雨,怎么不带伞出门?”见她怔怔的神情,他又皱了眉,低语,“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顾初一个激灵,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他不是北深,不是那个穿着白t恤的大男孩儿,眼前的男人穿着得体的衬衫,每个剪裁弧度看得出都精工之作,西装裤、商务鞋,虽近在咫尺却也着高高在上的权威,哪还有大男孩儿的影子?他没有对她笑谑说为什么看他看得直眼,而是面色严肃地盯着她,对她的木讷甚是不满。 “陆……教授。”她结巴了,好半天才接下一句,“您怎么在这儿?” 陆北辰没满足她的好奇心,反问,“你不是回家吗?” 对过往所有的回忆全都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而涣散,顾思也很快找回了理智,指了指伞外,“我在躲雨。” 陆北辰盯着她看了会儿,没说话,身子朝椅背一倚,环视了四周。 “您是第一次来琼州?” “嗯。” “这条巷子很出名的,很多外地游客来琼州都要到这里走一走,它是——” “我不是游客。”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 顾初止住了话,也对,他是来这工作的,像他这种人,怕是也看不上这种小地方吧。 就这样,两人都沉默了,只能听见雨水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不过这种沉默的时间不长,很快地,咖啡店的服务生就端来了杯美式咖啡放在陆北辰面前,然后问,“您还需要什么吗?” 陆北辰看了一眼顾初,顾初明白他的意思,马上摇头,“我喝点咖啡就行了。”而且她打算离开了。 然而陆北辰却对着服务生说了句,“一份提拉米苏吧。” “好,请您稍等。” 顾初见状也知道走不成了,想着一会儿等他吃完了蛋糕后第一时间马上开溜。提拉米苏装在金色精致的餐盘中,旁有放了两只小叉子,一并端了上来。令顾初意外的是,陆北辰直接将蛋糕推到了她面前。 “这……” “吃吧。”他淡淡地说。 “不,我不——” “已经点了。”他提醒。 顾初无法拒绝,只能拿起小叉子,低头开吃。她有点心不在焉,蛋糕入口无滋无味,虽说没抬眼,却总觉得对面的男人始终在看着自己,这种感觉奇怪极了。实在忍不住,抬眼去瞧,果不其然,他在盯着她。 “陆教授,还是您吃吧。” 陆北辰却摇头,“我不爱甜食。” 这点倒是跟北深很像,只是当年,她逼着北深吃了太多甜食,他不吃,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哦。”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对他说,要不咱俩一起吃? 因为,他不是北深。 ***今天一万字更新,上午九点一更,第二更会在晚八点准时更新,敬请期待,再次感谢妞儿们的大力支持! 别在发丝间的温柔 垂眸,不自觉抬手拢头发,却忘了耳间别着白兰花,轻轻一碰便掉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戴着花的,这个样子又丝毫不差地落在陆北辰眼睛里,顿觉尴尬。赶忙拾起掉在桌旁的白兰花,想要装兜,却听陆北辰在问,“为什么不继续戴着?” 顾初干涩地笑了下,“刚刚就是觉得好玩才戴的,怪难看的,不戴了。” 白兰花还没来得及收,陆北辰就伸过手,拿起她手中的白兰花。咖啡桌不大,两人的距离刚刚好,她怔楞的功夫,他便抬手将白兰花重新别在了她的耳后,动作不娴熟甚至有点笨拙,却很温柔,生怕刮到了她的头发弄疼了她似的。 发丝间,又重新飘散清幽之香。 他收回手,轻声说了句,“你戴着,很好看。” 顾初的脸一红,因为他的夸赞,又因为刚刚他收手的时候,修长的手指轻触了她的脸颊,肌肤与肌肤的贴合,虽说只有一瞬,却始终留有余温,还有,他的指尖也沾了白兰花的清香。 “这也是玉兰花?”陆北辰用了“也”字。 顾初听得清晰,疑惑地看他。 他面色不惊地接着说,“顾小姐是在上海读的大学,听说上海的市花是白玉兰。” “这是白兰,在我们这儿又叫黄果兰。跟白玉兰不同的是,我们当地人常用作盆栽。而上海的白玉兰是种在路边的,花型比较大,芳香程度不如白兰。可能是水土的缘故,琼州没有白玉兰,却几乎家家户户盆栽白兰。白兰开花晚于白玉兰,一株小小的花骨朵就能清香四溢,所以我们这边的人常将白兰放在车上或房间里留香。”顾初为他普及花草常识。 “又或者,像你一样别在头发上?”陆北辰似认真又似玩笑地问。 顾初的脸又不控制不住地红了,很明显,虽说夜色晚了,但巷子里有光,被雨水折射着,愈发明亮。 所以陆北辰就轻易能见她的红脸,忍不住说了句,“你怎么还这么爱脸红?” “我才没……”话到一半,顾初警觉。 陆北辰似有似无地笑,“跟你接触了这几次,你脸红的次数怕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他又一次解释了她的质疑,可为什么,她竟觉得失落? 咖啡有点凉了,陆北辰喝了一口后,皱眉,“你从没告诉我,游巷的咖啡这么难喝。” 顾初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但很快地自我解释,陆北辰说这话也不为过。便轻声说,“其实美式咖啡里最好加一片柠檬或话梅,当然,很多人不喜欢加东西喝。” “加柠檬或话梅很不错。”陆北辰竟迎合了她的说法。 顾初唇边染了笑,惊喜,“您也愿意这么喝?” 陆北辰却没笑,看着她良久后,轻轻点了下头。 “我觉得咖啡里加片柠檬或话梅口感会不错,柠檬片不能太厚,薄薄的一层最好,话梅最好是晒得半干的,与咖啡的苦涩融合,就成了舌尖上最美好的滋味。”顾初轻轻敲了下眼前的咖啡杯,“所以我在外面宁可喝摩卡也不愿意喝美式。” “提拉米苏呢?”陆北辰的面色轻柔了不少,低问。 顾初撇着嘴摇了头,“不是我自吹自擂,真的不如我做得一半好吃。” “那你还能吃下去?” 顾初咬咬唇,“吃得我舌头都快哭了。” 陆北辰一愣,紧跟着哈哈大笑。 他笑的样子又是像极了陆北深,顾初就怔怔地看着,就好像又是看见了北深,跟着她来到了琼州,来到了游巷,坐在这里对着这家的咖啡和蛋糕品头论足。 “下次我要尝尝你的手艺。”陆北辰笑够了后,做出决定。 顾初眨眨眼,“您已经尝过了。” “我是指咖啡,又或者,勉为其难吃一次你做的蛋糕。” 顾初低声嘟囔,“勉为其难还吃她做的东西?” 雨声遮住了她的声音,陆北辰微微倾身,“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初马上道。 陆北辰没追问,只是看着她,唇边浅浅的上扬。 咖啡馆的对面是家酒吧,不大,是一家静吧,这个时间也开始了营业,门前的霓虹就亮了起来,在雨中忽隐忽现的极为梦幻。酒吧的木菱窗子全都是敞开的,吧台上有人在弹钢琴,有个女孩子站在麦克风前,嗓音慵懒好听。 and i love you so the people ask me how how i live till now i tell them i dont know i guess they understand how lonely life has been but life began again the day you took my hand…… 这首歌是顾初爱听的,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女孩儿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面色沉静,像是在讲述着一段过往的回忆,就正如歌词里诠释过来的意思一样:我是如此地爱你,别人问我有多爱,我是如何活到现在,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生活多么孤独,只有影子陪伴着我……此刻有你在身旁。 是一首老歌了,美国民谣歌手don n首张专辑中的一首,后来又被perryo、猫王、齐豫和藤田惠美翻唱过。其实,她也唱过这首歌,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唱过两次,一次是乐队参加比赛,另一次是在一个阳光的午后,北深对她说,你唱《and i love so》这首歌很好听,再唱一遍给我听。 她便飞速地跑回宿舍抓了吉他出来,跟北深一同靠着校园的白玉兰树,轻轻弹唱这首歌。 当时她爱极了这首歌的节奏,而今,这首歌的歌词令她感伤。 那时候她对北深说,其实这首歌挺悲凉的,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就那么一直等待着,等的灵魂都孤独了。 北深却轻轻搂过她,说,“我更喜欢看你唱这首歌的样子,很美。” 她觉得,只要是北深喜欢的,她必然会去做的。就如同这首歌,他喜欢她就会一遍遍唱给他听。 只可惜,在那段青葱的岁月,这首歌就只有两次,北深没再有机会听到第三次。 陆北辰亦是沉默,他没有看唱歌的女孩儿,只是在静静地听歌,待这首歌完结后,才开口,“没你唱得好听。” 顾初先是一愕,然后反应过来,苦笑,“双胞胎都是要无话不谈的吗?” “我的弟弟,对我言听计从。”陆北辰看着她。 顾初听着有点不舒服,如此一来,她感觉自己在陆北辰面前像没穿衣服似的。 “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错觉,跟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是觉得他跟北深相像,这种感觉太危险了,潜意识中她竟不愿走了,就想这么跟他一直聊下去。她不能这么纵容自己,因为他已经明确告诉了她,他不是北深。 他是北深的大哥,她更要敬而远之。 其实,顾初是更不敢多接陆北辰的话,有关北深的话题,像是刚刚的那首歌,又像是咖啡或加柠檬或加话梅的事,这是她和北深之间的小秘密,也许北深已经告诉了陆北辰,也许没告诉。当年,北深痴迷于跟别人赛摩托车,每次比赛前他都要喝很多的咖啡,又嫌外面的咖啡不好喝,顾初就想了办法,瞒着他从国外订了套咖啡机,用柠檬片或话梅调制咖啡的口感。北深十分爱喝,每次问起,她就总是说这是她到一家新店去买的。 不告诉北深实情,是因为她知道北深好面子,如果被他知道她花了钱专门为他买了咖啡机,非得跟她急不可。 雨大了起来,在这样的夜晚,升腾了雨雾,多少带了点凉气。陆北辰见她执意要回家也没多说什么,叫来了服务生,“结账。” “陆教授,不用您掏钱。”顾初马上翻包。 “放心,你还吃不穷我。”陆北辰见她急着付款,面色略有无奈。 顾初面色尴尬。 服务生上前,“先生,您一共消费230块,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陆北辰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三张百元放在付账单上,说了句,“不用找了。” “谢谢。” 顾初有点别扭,待服务生走了后,她舔舔唇,也对着陆北辰说了声谢谢。陆北辰没接腔,起身拿起了伞,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他还要送她回去啊? 陆北辰似笑非笑,“雨这么大,你又没带伞,自己怎么走?” 说的也是,但顾初每次跟他单独在一起总会诚惶诚恐,这个男人的性子阴晴不定的,上一秒会开怀大笑,下一秒不定又被她的那句话给惹毛了。她只要跟他相处,总是在掂量着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太累了。 “还不走?”陆北辰撑起了伞,催促她。 跟他打一把伞?顾初又有点小紧张了。 深吸了一口气,闷着头走到了他的伞下。一把黑色的雨伞,遮了头上的雨,她和他的距离从未这么近过,胳膊贴着胳膊,两人的气息都会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重叠交织,她身上的白兰清香,他身上淡淡的来苏水味道,就这么神奇地拧成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您的车停哪儿了?”顾初总要找点话说。 “北街。” 顾初觉得头忽悠一下,北街…… 咖啡馆的位置在南街,他的车子停在了北街,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要撑着一把伞穿过长长的游巷到尽头才行。一时间顾初觉得自己的嘴真欠,没事儿多问什么啊,还不如就跟着他走,也不会觉得这条巷子太过漫长。 雨水溅了她的肩膀,她不由地双臂抱胸。 陆北辰撑着伞,看了她一眼,“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顾初便只能往他身边再靠靠,其实一把伞能有多大呢?贴得他越近,她就越是不安。 两人并非情侣并非同性,打一把伞的尴尬就来了,如果是情侣,男人搂着女人,一把伞也就正正好好,如果是同性好友,她便可以挽着对方的臂弯,两人也不会淋湿肩膀。她和身旁的这个男人,无法是情侣,又无法是朋友的,贴得再近步伐始终不一致,也注定了一把伞下的拥挤。 起风了,雨点斜着扫了过来。 陆北辰适时地将伞往她的方向遮了遮,挡了雨点,却也会凉风瑟瑟。 “冷了?”他见她一直双臂环抱。 顾初轻轻摇头,“没事。” 陆北辰将伞移到另只手,意外的手臂一伸将她搂在了怀里。 顾初只觉得肩头一暖,心却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抬头看他,开口有点结巴,“陆、陆教授……” “还冷吗?”他低声问。 她摇头,这个距离,他的嗓音一直在往她心里钻。 他便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瓷实。 顾初感觉他的手臂孔武有力,稳稳地圈着她,令她整个人都感觉沸腾了。如此一来,她便近乎是贴在了他身上,以他身高的绝对优势,为她带来了温暖的同时,他的气息也钻入了她的呼吸之中。 这是情侣间该有的动作,陆北辰却自然而然地对她做了。 就这样,她被他一直搂着,走在游巷的青石板路上,风起时,他的手臂总要收紧一些,顾初窝在他的怀里,不知怎的,喉头就紧了,有点,想哭。 到了北街,终于上了车后,顾初才发现陆北辰的肩膀另一头都打湿了,搂着她肩膀的大手也湿了。心中更是过意不去,赶忙为他拿纸巾,却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难道她要问他,你为什么要搂着我? 这个问题问出来挺傻,虽说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衣服湿了吗?”陆北辰问。 “没有。”他将她保护得很好。 保护? 顾初心中暗惊,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眼前这个男人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 陆北辰没再多说,命她系好了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的顾初,直到车子已经离开了游巷,她还始终觉得肩膀暖暖的。 车子朝着老城区的方向前行,雨愈发地大了,模糊了视野。雨刷扫过,挡风玻璃又很快被雨水虚化了清晰,陆北辰稳稳开着车,车速不快,在空旷的马路上,像是安全速度,又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当然,顾初更愿意相信前者。 “陆教授。”良久,她开口。 “嗯?” “那个……纸条您看见了吧?” “你不用熬夜做出来。”陆北辰明示。 顾初便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没责怪她把文件带出来,其实在游巷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在打鼓,总觉得他是来找她麻烦的。现在看来不是,可问题又来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游巷? 她倒是不好意思再问了,之前问过一次,他不正面回答,总不好逼着要答案吧。 “我有个疑问。” “问。” 顾初习惯了他这种间接的对话方式,“您在报告中判断凶手是左撇子,这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呀?” 红灯,陆北辰放缓了速度。 “一会儿回家,你左手和右手分别拿把刀,砍在同一个物体上,自然而然就能看出差别来了。” 顾初暗自吐舌,就直接说结论呗,还要她亲自试验,又悄悄抬眼瞄了下他握着方向盘的大手,想到了他也是个左撇子…… “如果我是凶手,绝对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陆北辰哼笑。 “我、我可没怀疑你是凶手。”她尴尬。 陆北辰唇稍上扬,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这个男人智商成了精,眼睛又很毒,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得到,太可怕。 手机响了,是她的。 顾初没由来地感谢来电的人,适当地将她从不知所措的境况中解救了出来。然而拿出手机一看,她多少有些不自然了,抬眼看了陆北辰,他目视前方,薄唇微抿,没朝她这边看。 将车窗就稍稍开了一条小缝儿,顿时车内的静谧不再,有风进来,嘈杂了很多。陆北辰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手机接通,那边的声音在噪音下听着不那么清晰了。 “我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来接我吗?” “明天啊……”顾初想了想,问,“是三点准时落地吗?” “对。”那边又补上了句,“我希望第一时间看见你。” 顾初咬咬唇,身子尽量往车门这边贴。 “你在听吗?” “啊,可以……” “太好了。”那边嗓音愉悦。 顾初还要开口,身子就猛地朝前一倾,手机就从指尖滑落了,哐当掉在了脚底。 越了界的情感 是陆北辰突然踩了刹车,力道不小。 顾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魂未定,陆北辰却倾过身,替她拾起了手机,显示屏上还在保持通话模式,“乔云霄”三个字十分醒目。 “刚刚一条狗跑过去了。”陆北辰不着痕迹地看了手机屏一眼,将手机递给她,面容淡然,“有没有撞到哪儿?” 顾初抻头,也没看见什么狗,摇头说了声没事。 电话那头有点急,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如此一来,让陆北辰想不听到都难。她赶紧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压低了声音说,“我没事。” “你跟谁在一起?”乔云霄有点迟疑了,“刚刚我怎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 “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说了。”匆忙结束了通话,顾初的心脏在不安地窜跳着,一下又一下的。 “没事吧?”陆北辰不动声色地问。 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回答了声,“没事。” 回答完了之后她在心里嘀咕着,陆北辰的这句没事吧到底是在问谁? 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只不过是安静,除了雨点拍打在车窗上的声响,气氛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诡异。顾初趁着车行转弯的时候,又偷着瞄了陆北辰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喜怒不言语表。 车窗外的路灯被雨水弱化了亮度,投落于车内朦朦胧胧的,他侧脸的线条刚毅非常,鼻骨愈发看着挺直,只是,唇有点抿紧了。顾初收回视线后心里就没底了,他是不是知道打电话的人是乔云霄了?依照前几次的接触,他对乔云霄这个人十分排斥,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一番脑补问题轮番轰炸过后,顾初又觉得可笑,不管他是否对乔云霄排斥,乔云霄就在那儿,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还能挽回什么局面呢? 到了小区,陆北辰停了车,顾初道了谢,刚要下车,就听陆北辰说,“我送你进楼。” “不用了。” “你想淋着上楼?”陆北辰斜过身拿起伞。 顾初小声说了句谢谢。 刚要开车门,陆北辰又想到了什么,从后座拿了一个精致的拎兜过来,顾初认得这种拎兜,属于酒店的,便好奇问,“这是?” “你做的晚餐,拿回去吃。”陆北辰递给她。 顾初愕然。 “半块蛋糕应该填不饱你的肚子。”陆北辰说着下了车,撑起了伞,又绕到副驾驶将车门打开。 顾初攥着拎兜的带子下了车,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伞下,有点异样。他竟然记得她没吃东西。 “您吃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陆北辰回答得有点没好气。 外来车辆不能进地下停车场,所以陆北辰的车是停在小区的匝道旁,两人同撑着一把伞朝着单元楼里走,还要经过一个人工造的小花园。小花园的丁香都已开落,葱葱的叶子开始蔓了枝头,有月季开始取代丁香染了花园的颜色,含苞待放地极是可爱。 进了单元楼,顾初停了步子,再次感谢陆北辰的相送。 陆北辰收了伞,环顾了下周围环境,顾初见状笑了笑说,“这是老楼了,所以设施什么的都不能跟现在的新楼相比。” 一条通往电梯的甬道,面积不大,一旁是后架起的信箱排,再往上是几个台阶,上面停放了不少脚踏车。头顶的灯也是老式的了,许是跟不远处的旋转楼梯一个年头,风一过就晃晃悠悠,光线极暗。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因为是老楼,所以质量极好,从墙体的结实程度到扶梯的用料都十分讲究,单元楼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小广告。不知谁家在做饭,有淡淡的饭菜香飘了出来,这种感觉很温暖。 “还不错。”陆北辰发表了意见,“虽然是老楼,但看得出都是业主。” 一栋楼的感觉要看住户,都是自家住的楼,再老都有人精心打扫,都是租户住的楼,再新的环境也会有明显破坏的痕迹。这里,给陆北辰的感觉是,像家。 顾初听他这么说,抿唇笑了,“是,住在这里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 陆北辰点了下头。 “那个……”顾初思量着要不要请他上楼喝点东西,但一想到家里的环境就打消了念头。 可紧跟着是陆北辰开口,低笑,“你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 顾初的肩膀轻轻一颤,马上道,“不、不大方便。”又觉得这么回答太没礼貌,想了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个有可能顾思也回来了,她这个人喜欢一惊一乍的,看见你还不能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幽暗中,陆北辰盯着她,唇畔始终勾着笑。 被他盯得后背发凉,她又赔笑,“您千万别误会,改天我请您喝咖啡。” 陆北辰踱步到她面前,“是我误会还是你误会了?” 迫人的感觉再次蔓延,顾初想起昨天他的行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陆教授,今天真的谢谢您……” “你在怕什么?”他置若罔闻,将手里的伞往旁边一放,手臂就自然而然地撑在了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没有。” 陆北辰唇角上扬,好看的弧度便是迷人了。 “我还能吃了你吗?”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顾初百口莫辩,尴尬,“您真的误会了。”她发誓,她绝对没把他想成是小人。 陆北辰轻笑,“一口一个您,听得我真是头疼。”想了想,低头凑近了她,“这样吧,商量件事。” 商量什么事? 他离得她很近,灯光下他的脸异常*,嗓音又是低沉感性,顾初觉得头有点晕,眼有点花,舌头干干的,心脏在胸腔里待着不安,扑腾乱跳了。 “以后再称呼我的时候,能不能把‘您’字给我去了?” “啊?啊。”男性气息扫面,她愈发慌乱,脸又红又燥,艰难地吭哧出了句,“嗯行。” 头顶上是男人的笑,低低的,深邃好听。他微微偏头,盯着她微红的小脸,“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她成了复读机。 陆北辰唇稍的笑蔓入了眸,如同深邃的海面被星光燃亮。他看着近乎在他怀里的她,低着个小脑袋,脸蛋红红的,睫毛还在轻轻颤抖,发丝柔软地贴着她光洁的额头,还有耳畔那枚铅笔状的白兰花,清清幽香伴着她的体香就在他的呼吸间四溢,令他的胸腔升腾起一丝情愫来。 他便低下头。 顾初只觉得男人的气息骤然逼近,那张俊脸就凑近了她,压了下来,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惊喘,身体就一僵。陆北辰的脸颊在贴近她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挺直的鼻梁擦着她的侧脸就凑到了发丝间,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低低地说,“真的好香。” 温热的气息就顺着耳孔钻入,迅速蔓延了全身,顾初觉得双腿有点软,这种环境下,这种光线下,这种似有似无的贴合下,他的声音好听地要命,搅得她大脑一片空白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搭腔,幸好背后有墙供她靠着。 男人撑在她头旁的手臂,亦若同结实的铜墙,手腕上戴着机械表,秒针一下一下地跳着,在静谧的环境下异常悦耳。 陆北辰没抬头,在说完这话后又微微偏头,如此,两人的脸颊离得再近不过。 时间如同静止近到,他的唇能碰触到她脸颊的柔软…… 近到,她的唇能感受到他的唇的温度…… 两人的呼吸在昏暗的空间里交织,如藤蔓,相缠到了疼。 顾初觉得全身都在飘,飞到了千里之外,她努力去够去挽留,意识早就离了她而去了。她就只能贴着墙而站,哪怕再稍稍动一点,她就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虽然懵懂着,恍惚着,但有一种预感犹在,于脑中炸开,她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 陆北辰的眼凝着她的眼,视线又滑过她的鼻梁,最后落在了她的红唇,那微张的唇瓣柔软得如同花瓣,有多少次他很想重温它的柔软。情不自控的,他终于压下了唇,轻覆在她微颤的唇上。 顾初听见大脑“轰”地一声响,手一松,拎兜落地,紧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得男人的唇在她唇上辗转,由浅尝则止到碾压加重,她急促的呼吸有他淡淡的剃须水气息,还有清冷的来苏味,交织着,混着白兰香。当她的舌被攫住的瞬间,她的双脚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软。 下一秒,男人的手臂便牢牢地圈住了她,结实的大手贴合着她的后背,她觉得,他的手心好烫。 她的双臂已是没了力气,心早就跳出了嗓子眼跑远了,手无力地贴着他健硕的胸口,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尽数将她吞没。 有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闪电恰巧也划破夜空,将单元楼里昏暗的一角乍然点亮,紧跟着是愕然的声音,“姐?” 这声姐,如同一道咒语,猛地敲醒了顾初,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将陆北辰推开,慌乱地扭头,对上了不远处傻站着的身影。 “你、你们……”顾思竟结巴了,显然,这一幕也将她吓得不轻。 陆北辰却没慌乱,淡定地收回手臂,挺直了身子。 如果有个地洞,顾初一定是要钻进去的。她更是烧红了脸,无法面对顾思,更不敢抬头去看陆北辰,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让她反应不过来了。 倒是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难得的温柔,“回去吧,早点休息。” 这才让顾初扯回了说话能力,开口时声音没出息地不稳了,“陆教授,晚、晚安。”说完这话,也不等顾思了,转身就跑向了电梯间。 顾思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见姐姐跑了,她才上前,看了看顾初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的陆北辰,赔笑道,“我发誓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陆北辰没说话。 “再见。”顾思的大脑飞速运转,一颗八卦心爆棚,迫不及待想要冲上楼问清楚。 “顾思。”意外的,陆北辰叫住了她。 顾思愣住,转过身看着他,“你叫我?” “这里还有其他人叫顾思吗?” “哦哦。”顾思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扬起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姐姐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陆北辰好耐性,给了她个解释。 顾思一听,眼睛一亮,“你和我姐她——” “把这个给你姐。”陆北辰没等她说完,将地上的拎兜拿起来递给顾思。 “这是?” “你姐姐晚上没吃饭。” “好,我明白了。” 陆北辰浅浅笑了下,转身离开。 顾思站在原地,目送他撑着伞离开,高大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不由叹道,男神就是男神,太帅了……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不大的浴室,热气氤氲。 一道玻璃墙将马桶和浴缸隔开,浴缸的上方有原木搁架,整体地摆放着米色的浴巾、毛巾,有自制的浴盐和一些干了的玫瑰花瓣,花瓣大小不一,一看就是自己采的,不是市面上购来的。 裹着头巾的顾初泡在浴缸里,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了,热水滋润了她的皮肤,白里透着粉,细腻光滑。可她就只是这么泡着,一只手机械般地往身上撩水,很显然,心思不在洗澡上。 直到顾思“咚咚咚”地敲门,“姐,你是准备在里面生哪吒吗?” 顾初转头盯着洗手间的门板,没说话。 “你快出来吧,我要上厕所。” 顾初费力拾起地上的一只拖鞋,砸向了门板,“催什么催啊?” 门外没动静了。 顾初总算能安静一会儿。 可没一会儿,顾思又在外面“鬼哭狼嚎”,“姐,我真的憋不住了啊,你是学医的啊,万一我的括约肌憋坏了你知道严重性的。” 无奈,顾初只好从浴缸里爬出来,扯了条浴巾裹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她冲着门口嚷了句。 顾思便嘻嘻笑着,“我就不信你永远不出来了。” 顾初就没再理会顾思,站在镜子前,一伸手抹去了镜子上的雾气,露出一张微红绝佳的小脸,光洁的额、弯而浅色的眉、瞳仁异常晶亮的眼、高而直的鼻,还有,她小小的唇。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下意识伸手覆上了唇。 脸就愈发地滚烫了。 对,是浴室太热了,热得她都有点透不过气了。 可脑子里就总是回荡着刚刚在楼下的那一幕: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唇离得她好近,然后,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似的,他一点一点地压下脸,吻上了她的唇…… 老天。 顾初觉得呼吸又开始急促了,捂着滚烫的脸,看着镜中已是桃面的女人,一时间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陆北辰竟然吻了她? 现在想想,当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就定格在那一刻,到现在一想起来还面红心跳。顾初轻轻咬着唇,似乎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不能去想,她强迫着自己。 这个吻突如其来,熟悉又陌生,他的唇轻落在她唇瓣的瞬间,那种温柔让她想到了北深,可紧跟着他加大了力道,有点强硬,有点霸道,这便不是北深了。 顾初轻拍了几下脸,又打开了水龙头,冷水过了一下脸颊,再抬眼,脸上的红晕倒是减退了些。 对,他不是陆北深。 可是…… 顾初又开始变得无所适从,其实她明白自己的心思,就在他的脸颊凑近她时,她是清楚知道他不是北深,就在他吻上她的时候,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北深。 为什么会这样? 是这样的雨夜会令人迷失心性? 还是,她开始对陆北辰这个男人有了感觉? 拾起搁置镜旁的白兰花,别在她发丝间的那枚,又想起陆北辰为她别花的一幕,笨拙又温柔。耳畔响起了卖花阿婆的话:小姑娘,花要别在头发上啊,会带来爱情的。 顾初看着手中的白兰,清雅的香丝毫不减。 爱情? 这个词冷不丁穿透了她的大脑,理智也就回来了。 这不对。 顾初狠狠反驳了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陆北辰是北深的大哥,她还一头扎进去?还在这里回味他的吻?顾初啊顾初,你可真不要脸,因为北深,所以在这个世上你可以眷顾任何一个男人,但惟独陆北辰不行。 ***今天还是一万字,九点一更,晚八点第二更哦,另,推荐我的完结文:豪门惊梦三部曲,《豪门调香师》《从来未热恋 原来已深情》《素年不相迟》没看过的同学们多多支持! 你们是在谈恋爱 心就开始勒疼了,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如同夜阑中被乌云遮住的星子,无法窥视闪耀。 拉开了洗手间的门,顾思瞅着她笑,“真不容易啊,我还以为我要望穿秋水了呢。” “赶紧上你的厕所去,不是括约肌都快报废了吗?”顾初嘟囔了句,出了洗手间,钻进了卧室。 顾思成了跟屁虫,一直尾随到了卧室门口,嘻嘻笑道,“我想知道什么你还不清楚啊?” “不清楚,出去,我要换衣服。” 顾思撇了撇嘴,“你身上长了几颗痣我都知道。” 顾初没搭理她,拎了件干净的睡裙,换上了。顾思靠着门,“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让开,别挡着门。”顾初答非所问,又回了洗手间,散了头发,细致梳着湿发,待梳好了便又湿着出来,没打算用吹风机吹干。 等出来的时候,就见顾思手里捏着一串白兰花,笑得贼贱贼贱的,“阳春白雪啊。” “别乱动我的东西。”顾初上前夺过白兰花,挂回到卧室后才出来。 “怎么不x你头上?像刚才那样。”顾思取笑。 顾初呛了她一句,“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想知道什么?” “他不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法医界陆男神吗?” 顾初沙发上坐下,甩了拖鞋,整个人蜷在柔软的抱枕里,懒洋洋点了下头。如此,顾思更是好奇了,也抱了个抱枕趴过来,“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十分直白的提问,顾初脑补着这样的画面:如果她是在喝水,一定会将整杯水喷在顾思的脸上。 “没有。” “骗谁呀?” “骗你干嘛?” 顾思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唇,“我都看见了,他亲了你。” “黑灯瞎火的这你都能看见。”顾初嘟囔着。 “能亮瞎人眼的帅哥杵在那儿,还做着让女人脸红心跳的行为,你觉得我可能看不见吗?” “我警告你啊,可别瞎说。” “那你跟我说清楚情况啊?你们没在谈恋爱,他怎么就亲你了?” 顾初胡搅蛮缠了,“亲我了就一定是谈恋爱吗?” 顾思闻言后恍悟,“明白了,他是在追你,对不对?” “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顾初无奈。 “是你的说辞太不具说服力。” “你闲的没事做是吧?”顾初顾左右耳旁他,“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呢?大周末的你在外面瞎折腾什么?” 顾思嘟着嘴,“我做的可都是正事儿,哪像你啊,这么反常。当然了,你要是谈恋爱的话我都巴不得你不回来呢。” 顾初瞪她。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心话。”顾思假模假式地举起三根手指起誓,“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跟那位陆男神谈恋爱,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张脸天天看着心情都能好不少,这年头,想找他那张看着赏心悦目的帅脸多难得啊。” “你还真是典型的外貌协会啊。” “唉,不过他的职业也够糟心的了,姐,你说一个法医跟个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都是拿着刀子往人身上捅。”顾思状似无奈,“你们要是有结婚的打算,你劝他换个行业呗,他是权威不假,但这个行业听着太瘆人了。” 顾初从沙发上爬起来,冲着她发威,“我再重申最后一遍,我跟他真的没关系,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他也没有在追我,不要想入非非的。” “死不承认是吧?”顾思急了,从沙发上“蹭”地站起,跳了下来,钻进了厨房。 顾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没一会儿,顾思就端着个便携式的小餐桌回到了客厅,将餐桌往茶几旁一放,说,“这怎么解释?” 餐桌上餐盘精致,两道菜做得也甚是精美,顾初这才想起陆北辰给她的那只拎兜。 “人家都担心你饿着,特意要我带给你的。”顾思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没谈恋爱或者他没在追你,干嘛对你这么上心?” 顾初无奈,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了吧?”顾思坐回沙发上,搂住了顾初的肩膀,“你们早就认识对吧?你在画室里放的那些画里不都是他吗?都好多年了呢。” 顾初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姐?”顾思察觉她情绪的变化。 顾初抿着唇,良久后才说,“画里的人不是他。” “啊?”顾思一愣,“可明明就是一个人啊。” “是他的弟弟。”顾初嗓音干涩,“我曾经,跟他的弟弟谈过恋爱。” 顾思倏地瞪大了双眼。 顾初却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回了卧室。 “姐……” 卧室的门关上了。 顾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满脑子都绕着顾初的话,怎么回事儿? 林林种种的可能性全都过脑,顾思一个激灵,光着脚就跑到了卧室门口,抬手敲门,“姐,那陆教授知不知道你跟他弟弟谈过恋爱啊?他现在接近你算什么回事儿?” 卧室里,顾初沉默。 顾思等了半天也不见回答,心里自然是急的,但也知晓顾初的脾气,她不想说的话就算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也得不到答案。可顾思的脾气较急,那些好的或坏的想法一股脑涌上了头就下不去了。想了想,又冲回到了客厅,抓起顾初的包打算翻她的手机找出那位陆教授的电话问清楚,岂料刚一开包,里面的文件就掉了出来。 这是? 顾思疑惑地拾起地上的文件,翻开,只消看了一眼后就僵在了原地。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夜静了,窗外的雨也停了,窗子敞开时会有晚风卷起来,清凉无声,唯有树叶在沙沙作响。顾初失了眠,整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听着细微的风铃声响,还有清幽的白兰花香,这种香气成了毒药,顺着呼吸入肺,一遍遍揪着她的五脏六腑跟着疼。 是啊,陆北辰想要干什么?现在连她都迷惑了。 想要报复她对北深做得一切?可不应该是今天这种举动,他恨死她了不是吗? 她不应该跟他纠缠太深的,就正如,如果当初她没有跟北深接下来的遇见,那么一切的一切也许都能改写…… 再“遭遇”北深时,是在新生入学两周后的军训现场。 之所以用“遭遇”二字来形容她和北深的遇见,是因为,从那一次相遇后,她和他的关系就彻底被系在了一起。 新生入学,首要面临着的考验就是军训,在大家相互熟悉的两周时间后,每一个新生就像是刚从土里拔出来的小萝卜似的被送进大仓库,等着被削泥、削皮儿、切割、做陷。大学的军训不同于高中初中,不是儿戏,不是嘻嘻哈哈就能度过的,而a大的军训更是出了名的时间长、训练苦,每一个从训练场上下来的老生们都是这么叮嘱新生的:你记住,在a大的新生训练场上你不能哭不能逃,只有服从和忍耐,否则你真的连死的心都有。还有就是,一定要听教官和助教的话,如果不听话,下场一定会血惨,切记切记。 什么是助教? 这个对于刚入大学的顾初来说是个新鲜词儿,问过了筱笑笑和凌双,这两人都纷纷表示不清楚。顾初最开始没当回事儿,不就是军训吗?她上初中和上高中都参加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a大军训的时间要一个月而已,算下来,四周,28天,就当玩了。 可这两周来跟着她前呼后拥的那群姐妹们都惊恐极了,声称a大的军训就是魔鬼式训练,为了平定军心,顾初便用一支迪奥的口红买通了大二的学姐,希望她能透露点当年她军训时的情况。 那学姐用了“惨不忍睹”来形容a大的军训,尤其对她说,助教比教官更可怕。助教,是a大军训特有的一道风景线,不是来自军队,而是来自a大本身在训练场上各项成绩都拿优的学长或学姐,他们会帮助教官用全优的方式来训练场上的新生,谁要是不听指挥,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顾初想要打听这期助教是谁,可学姐也不清楚,说每一期的助教都不同。顾初一听这话倒也没觉得什么,想着实在不行等到了训练场上见到助教后再“行贿”也来得及。 就这样,顾初跟着一群短时间内就要好的姐妹团们雄赳赳气昂昂啊地踏上了为期一个月的新生军训之旅,对她而言,前途充满了光明。 可万万没想到,新生连的助教之一竟然就是陆北深。 当时顾初站在黑压压一片的新生训练队伍中,顶着大太阳集合在训练场时,一眼就看见了一排的助教中最显眼的身影。他站在最后一个,身穿迷彩军装,头戴迷彩军帽,跟其他助教一样都戴着太阳镜,负手而立,他以绝对的身高压住了其他几名助教,高蜓的鼻梁,抿起的薄唇,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腿,那身军装穿在他身上极为合适,硬朗而帅气。 教官在对新生训话,队伍中的顾初有点眩晕。 “我靠……”她忍不住脱口了句脏话,扯了扯身边的凌双,“你快提醒我一下我的眼睛出毛病了。” 凌双原本就喜欢跟顾初对着干,嗤笑,“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a大的新生军训极为*,是将一大群人拉到了新兵训练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些军队的精英们将会把他们当成是新兵一样训练!不分男女!不分早晚!当一群新生蛋子还怀揣着对这段军训生涯的幻想时,面对着新兵连上那些或被摔得惨烈或在拉练时痛苦不堪的新兵们时,大家全都傻眼了。 所以,凌双认定了顾初退缩了。 “我是想让你认一下站在助教队伍里的那个男的。”顾初懒得跟她辨嘴。 凌双瞅了一眼,哼笑,“你的眼睛没瞎,就是前两天被你逼着在球场上道歉的陆学长。” 顾初状似遗憾地摇头,“可想而知,这期的军训得多没水准啊,你们还一个个吓得跟猴儿似的。” “话可别说得太早。”凌双提醒她,“听说那位陆学长已经有三次担任助教的经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群原本是狮虎团的学弟学妹们被他毁成了虾兵蟹将。”顾初是丝毫没将陆北深放在眼里,在她心里,他不过就是她的手下败将。 凌双白了她一眼,“不用你现在嘚瑟,有你哭的时候。担任助教的前提是在他还是新生训练时,各项成绩都要拔尖全优,而能够接二连三担任助教的前提是,他需要将自己所带的班的成绩全优于其他班,听说陆学长之前带的班的成绩已经创记录了,直到现在还没人破得了。咱们这届,他将要带两个班,咱班,还有旁边的那支。” 顾初听傻了,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同学们。 刚刚教官已经分了班,新生队伍整体叫做新生连,顾初是在新生连二排二班,旁边的那支是新生连二排一班,一班是10个男生,二班是10个女生,如果一同训练,意味着男女生接受的训练项目是一样的,不分彼此。 “开玩笑吧……”顾初心里没底了。 凌双在旁笑,“有多少新生羡慕我们还来不及呢,谁不想接近陆学长啊?话说陆学长穿这身可真帅啊,真是制服*。” 帅? 顾初承认,但一想到未来一个月将会被个手下败将训练得像个孙子似的,这心里就像是咽了只苍蝇似的不舒服到了极点。 教官点完了名,训完了话后就将助教挨个介绍给大家,当介绍到陆北深的时候,只听场下新生们全都欢呼沸腾了。教官不悦,吼了一嗓子,新生们这才安静下来。 等教官将各班分到助教手里之后已是午后三点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间段,大太阳在空中悬着,一点儿风都没有。新生们又都是独生子女,自然受不了这种烈日暴晒,各个怨声载道。 助教们自然不会惯着,他们相当于各个班的班长,第一天当然是要树威。 一班和二班的新生们站成两排,陆北深走上前,依旧负手而立,开口,“你们应该知道a大是医学院重点中的重点,身为a大的学子,作为未来要站在手术台上的医生们,你们现现在要磨练的就是你们的意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们费尽心力才考进了a大,未来出去也将会一顶一的医学栋梁,所以,你们不但要有坚强的意志,还要有跟军人一样的耐力和服从,你们未来的职业决定了你们的一丝不苟,决定了你们不能出一点差错,就跟上了战场一样,不允许个人主义,不允许特立独行,明白吗?” “明白!”二班的女生们疯狂尖叫。 陆北深的俊脸转向了另一边,眉头一皱,“一班!” “明白……” “大声点!你们是还在妈妈的怀里吃奶是吧?”陆北深毫不客气。 一班的男生们被激怒,大声喝道,“明白!” 顾初在队伍里站得快晕了,自然对陆北深就更不待见了,吹了口气,头发帘稍稍扬了起来,嘟囔着,“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啊,凉快教室不去待着,跑训练场上瞎嘚瑟。” “听说这次陆学长又拿了全校的奖学金,而且硕士论文登了国际医学报刊。”筱笑笑在旁羡慕道,“天才就是天才啊,年纪轻轻的硕研三了,听说他的有关干细胞与小核糖核酸对脑神经影响的这一论文受到了国际知名专家的关注呢,有传言说他可以免考直接到国外攻博,好像已经有知名医学院校向他发出邀请了。” “实在想象不出他拿手术刀的场景,我怎么觉着这人就是不靠谱呢?哪个家属敢找他开颅啊。”顾初不屑一顾。 “最起码人家读的是外科,而且还是神经外科,你呢?晕血吧?所以连手术刀都不敢拿。”凌双讥讽。 顾初转头看向她,压低了声音,“呦,您老是受人恩惠了啊,十句离不开替他说好话。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发表了几篇论文吗?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而已。拿着我们新生拉练,别的助教一人只带一个班,他逞什么能啊带俩班?我看他是怕带咱们女生上不了成绩所以才硬着头皮再带个男生班。” 凌双还要反驳,就又听陆北深训话了。 “所以,你们要记住,教官指导员的话就是命令,在训练场上你们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服从,明白吗?” “明白!” “二班顾初出列!”陆北深喝了一嗓子。 从此就杠上的关系 顾初正在跟凌双贫嘴,力求在言语上压倒对方,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点名了,筱笑笑使劲捅了她一下,顾初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着筱笑笑。筱笑笑神情异样,示意她朝前看。 “顾初,出列。”陆北深又命令了句。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顾初小声。 “废话,助教要记住所有训练新生的名字。”凌双给了她一记最绝望的回击,“而且他在球场上输了你,可能早就记住你叫什么了。” 顾初不以为然,大咧咧地出了队伍。两个班,二十双眼睛全都盯着她,第二十双的眼睛是陆北深。 “我刚刚说了什么?” 顾初翻了下白眼,“你说,在训练场上要做到无条件服从。” “回答问题前要先喊报告。” “报告,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这是训练场,教官训话时为什么要私下讲话?” 顾初使劲想,她有吗?哦对,教官在嘚啵嘚啵说话时,她在下面也在跟凌双嘚啵嘚啵的。 “我不知道训练场上的规矩。”说完这话后,她马上又道,“补上报告两个字。” 逗得下面的新生全都笑了。 陆北深没笑,脸一转看向新生,“凌双、筱笑笑出列!” 凌双和筱笑笑一激灵,怏怏出列。 “不论是教官,还是助教,讲话的时候都要认真对待,不允许交头接耳,这是你们要服从的第一条纪律,明白吗?” “明白!”下面的新生大声喊。 顾初暗自吸了一口气,搞什么,跟真事儿似的。 “三人成排,向右看。” 顾初站着没动,凌双和筱笑笑赶忙向她靠拢。 “三人,罚站十分钟,不准稍息不准动。”陆北深看向其他人,“其他新生迅速回自己宿舍,放好你们的东西,换好服装回到训练场上,十分钟。听口令,向后转,齐步走。” 新生们走了,只剩下三人。 “三人听好,十分钟之后回宿舍放东西、换衣服。” 凌双和筱笑笑齐声答应。 “顾初!” “报告,明白。”顾初心里那个恨啊。 她以为陆北深训完话后就能离开了,结果,陆北深没走,陪着她们足足站了十分钟。 十分钟,看似不觉什么,但真的落在训练场上,十分钟就跟十个小时似的漫长。九月的上海,暑热正浓,他们一群新生一大早上就出发,先是被车载了近两个小时,然后又步行了近一个小时,提着笨重的行李大包小包的跟逃荒似的,到了训练场上又是一顿分班训话的,一水儿这么折腾下来早就体力不支了。现在,顾初又点背地被罚站了十分钟,顶着大太阳,不能动不能说话,完全启动木头人模式。 她心里想,这个时候干脆有把刀捅过来算了,或者捅她身上,又或者,捅那个离她不远的男人身上。 戴着太阳镜的陆北深面无表情,始终想负手而立,岿然不动,那迷彩的军帽檐有板有眼,衬得他的五官也十分立体棱角,顾初的眼珠子悄悄朝着他的方向打量,还真是一动不动啊。心中冷哼,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呢,纯粹就是公报私仇。 从新生赶到新兵训练营再到加入训练,只休息了十分钟时间,也就是他们会宿舍换衣服的时间,到了训练场上,顾初才终于体会到什么是魔鬼式训练了,什么高考集中复习,什么大小考试,在面对严苛的训练统统都不算个事儿。她也没想到a大会这么狠,将一群高考拔尖的才子跟新兵混在一起训练,她真想仰头问苍天,这不违反纪律吗? 而从那一天开始,顾初跟陆北深就彻底杠上了。 但也是从那次训练起,她才明白a大校领导安排助教这一角色的重要性,助教不但是辅助新生们训练的人,还必须是要有丰富临*经验的人,因为训练场上随时会出现状况,助教要时刻关注新生们的健康情况。 第一天的训练与高中初中时的大同小异,首先就是要练习踢正步。一班和二班同时练习,教官指导要领,然后命助教协助练习。顾初勉强能跟上,但筱笑笑就麻烦点,她胖,平时走几步路都喘得要命,这么大强度的训练更是要了她的命。 于是在踢开第一步要保持二十秒的时候,筱笑笑总是第一个摔倒的,然后接二连三有人摔倒。顾初自然体力也不支,她哪吃过这种苦,但一看到陆北深那张扑克牌的脸就咬牙忍住了。 摔倒爬起、爬起再摔倒,每一次陆北深都像是魔鬼教官似的,强迫她们一遍遍练习。 直到,顾初被凌双绊倒。 “起来,继续练习。”陆北深喝了一嗓子。 凌双起来了。 但顾初说什么都不站起来了,坐在地上生着闷气。 “顾初,给我起来。”头顶上是陆北深的命令。 顾初起身,“报告。” “讲。”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们只是学生,不是来当兵的,需要接受这么严格的训练吗?”顾初其实还想对着凌双吼一嗓子,问她凭什么绊倒自己,但一想到凌双刚刚也因为她而被陆北深罚站,心里的火就多少灭了些,但对陆北深的厌恶与秒俱增。 下午真正训练的时候,陆北深已经摘了墨镜,如此一来,顾初更能清晰地察觉他目光的变化,严苛极了,他喝道,“我说过,你们将会是医学栋梁,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不但要有坚强的意志和耐力,还要有团队合作精神。你们一旦上了手术台,就是要面对着生与死的考验,是对生命的负责,不是儿戏。医生的职业,不是个人的秀场,这一点跟军人的职责大同小异,这也是a大对每一届新入学的学子制定为期一个月军训的目的所在。” 顾初有点哑口无言。 陆北深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道,“当然,如果有个别同学坚持不下去的,完全可以向我或教官打报告离开训练场,那么,她将会成为a大首个被宣告临阵脱逃的新生。” 其他人都瞅着顾初。 顾初不服输的性子就起来了,一梗脖,重新归队训练。 到了晚餐时间,所有人都累得跟狗似的,尤其是顾初,为了不让陆北深有机会骂她,她力求每个动作都要做到位,结果双腿跟瘫了似的,恨不得直接滚回宿舍里去睡觉。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饭,下一秒,冲到了垃圾桶旁全都吐出来了。 陆北深坐在助教桌上,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上前,平静地吃东西。 “顾初,你没事吧?”筱笑笑关心地问。 顾初无力地趴在餐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饭菜啊,好好的食材全都浪费了。” “耍什么小姐脾气啊,这是大锅饭,还当你们家食堂呢?”凌双冷嘲热讽。 教官也坐在助教的桌上一起用餐,见到这一幕后看向陆北深,“是叫顾初的新生吧?” 陆北深回答是。 “下午队里接到顾初父亲的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照顾一下他的女儿。” 陆北深皱了下眉头。 “你过去处理一下吧,新生第一天就有人吵起来影响不好。” “是。” 这边顾初还在跟凌双你一言我一语的,陆北深已经走上前了。 “怎么回事?” “陆学长,有人耍大小姐脾气呗。”凌双一见陆北深,声音就软了。 顾初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可算是见识了以凌双为首的女生们围着陆北深转的嘴脸了,只要稍作休息时,一准就有女生上前献殷勤,不是为陆北深送水就是帮着扇风,幸好这陆北深还多少保持了点助教的威严,女生们倒也没占着什么好处。 陆北深看向顾初,顾初马上立正解释,“报告,蒜苗炒得太老,猪肉下锅得太早,米饭的水放少了。” “下一句你是不是要建议把你们家的大厨再带来?” 众人哄笑。 顾初反倒没脸红,大大方方地说,“老祖宗早就说过,民以食为天,我觉得,饭菜做成这样对不起我们老祖宗。” “你的老祖宗有没有告诉过你,一切要以团体利益为重?别人没觉得什么,你嘴巴怎么这么挑?” “我嘴巴挑是因为我不想苦了我的舌头。”顾初小声嘟囔。 而陆北深一定是听到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听不到就出鬼了。但他什么都没说,竟转身进了厨房,顾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在所有人都抻头探个究竟时,他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个盘子,盘子里装了两个馒头。手一松,盘子扔到了餐桌上,“吃。” ***连续几天的加更,今天稍稍放松下,六千字更新,九点一更,十点一更,下月初继续加更中,同学们要多多支持啊,最精彩的故事讲给同学们听喽。 纯粹打击报复 顾初看了一眼馒头,“我不爱吃面食。” “二选一,要么吃光餐盘里的饭菜,要么把馒头吃了。” “如果都不选呢?” “饿着。” 顾初憋着嘴,半天抛出了句,“饿着就饿着。” “好。”陆北深还真没惯着她,将她的餐盘和馒头全都收走了。 凌双在旁幸灾乐祸,“该,再让你嘴硬。” 回到宿舍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累残了,一个个倒在chuang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筱笑笑又哭丧着脸跟顾初换铺,她被安排在了上铺,顾初盯着没有踏板没有台阶的上铺,咬了下牙,同意。 十人一个房间,可想而知有多热闹。 大家众说纷纭,谈论最多的当然就是陆北深,女孩子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由外表讨论到他的三围,凌双更夸张,打赌猜陆北深有八块腹肌,更有女生诡异地说,“诶,你们有没有发现陆学长的鼻子很高啊?” 有几个女生笑得*。 顾初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脸,回到宿舍后见大家正在讲陆北深鼻子的问题倍感好奇,问,“你们怎么笑得那么奇怪啊?他的鼻子不会是整容过的吧?”问话的同时就把外衣给脱了,只留了件贴身小背心,抓起桌上的本子拼命扇风。 其他女生听她这么说,笑得更大声了,有大胆的女同学给她解释,“面相学上说,鼻子大的男人那个就大哦。” “哪个?”顾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凌双笑得前仰后合。 顾初这才理解了,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你们怎么这么色啊,像你们看见了似的。” “如果能看见那敢情好啊。”凌双说。 顾初做无语状,转头看向筱笑笑,“这里就你比较正常,最起码没一口一个陆学长。” “我其实也想的。”筱笑笑认真地说,“但依照我现在这个体型,就算八光了跑到陆学长的面前,他都未必动心吧。” 顾初惊呆筱笑笑能说出这番话来。 “我听说陆学长有女朋友了啊。”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啊,有人看到陆学长跟个外校的女生走得很近,那个女生听说是之前跟咱们学校联谊的,好像叫萧雪,之后就总往咱们学校跑,好像跟陆学长的关系不错呢。” “哦,想起来了,我之前也听人说过,对,是叫萧雪,拉得一手特别棒的小提琴,家境挺好的。” “也未必是男女朋友关系吧?难道陆学长身边出现个女的就是女朋友?” 众说纷纭,大家都争执不下的。 顾初落得清闲,等声音稍稍静下来后,她懒洋洋地补刀,“陆学长他呀,没有女朋友。” 这话让女孩子们的眼前一亮,纷纷凑过来了。 “你们不知道啊,陆学长没女朋友,他有男朋友。” “啊?” 顾初神秘兮兮,“我也是听很多学长说的,陆学长这个人性取向有问题,他是同性恋,不喜欢异性的。好像是在他上大一那会儿,就跟大二的一个学长好上了,等陆学长到大五的时候,他男朋友出国了,把他给甩了。” “顾初,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凌双不高兴了。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顾初慵懒地将行李箱拖出来,从里面拿出好几个盒子来,接着说,“哎,咱们平心而论啊,陆学长长得帅不帅?是挺帅的吧?按理说这种人应该是三天两头换个女朋友才对,可他在a大这么多年了,谁能揪出一个是他正式的女朋友来?没有吧,长得那么帅,又没跟哪个女生闹得沸沸扬扬的男人,除了是同性恋还是什么?跟你们说吧,这年头越是长得帅的男人就越有可能是同性恋。” 女生们面面相觑。 顾初打开盒子,里面全都是精致的小点心,筱笑笑在旁恍悟,“怪不得你跟陆学长赌气呢,原来是有后备支援啊。” “那当然,等我吃完了这些存货再缴枪投降也不晚。”顾初将盒子推给大家,“来来来,大家都尝尝,我亲手做的啊。” 女孩子们蜂拥而上。 “所以说啊,光长得帅有什么用?绣花枕头一个,当初还不是被我赢了球当众向我道歉?”顾初将点心挨个发放,“再告诉你们一个劲爆的消息,我听说啊,陆学长是同性恋中扮演女性角色的那个,诶,他们官方叫什么来着?是叫受对吧?” 有人踢了顾初两下。 顾初抬眼一瞧,是凌双,刚打算跟她再对决一番,就见凌双又挤眉又瞪眼的,神情异常扭曲。她顺着凌双给出的提示往门口看,下一秒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门口站着教官。 除了教官外,还有穿戴整齐的陆北深。 所有人都傻眼了,只有筱笑笑,吃得满嘴糕点,打了个嗝。 教官走了进来,目光严肃地扫了一圈,皱了下眉头,转头对陆北深说,“这就是你们班的内务?” 陆北深面色僵硬。 顾初手里还攥着一枚点心,心想着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还有教官直接进女生宿舍的?要是搁往常,她非投诉不可。 “赶快处理!”教官发威。 “是。” 送走了教官后,陆北深的神情更冷了,看着乱七八糟的chuang铺和满地的零食袋子,目光极为不悦,他抬腕,“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打扫干净,没穿好衣服的马上给我穿好衣服,开始。” 一声号令,女生们赶忙抓紧时间收拾。 顾初更是尴尬了,那句“没穿衣服的”完全就是冲着她去的,抓起chuang铺上的外衣,七手八脚地系上了扣子,然后将马扎收拾好,跟着大伙们一同扫地。当陆北深喊到最后一秒集合时,地上还有没收好的行李箱,很多衣服还都堆在chuang上。 “强调一句,每天训练完毕后都会开班务会,班务会没开完就没到你们休息的时间。”陆北深语气生冷,“不到休息的时候不准坐chuang,想要休息只准坐马扎,班务不合格,你们也别想好过。” “报告。”顾初喊了一嗓子。 陆北深看向她。 “我们是女生寝,为什么不经我们同意就进我们房间?” 顾初的质问令陆北深更深了目光,微微眯眼,“来到训练场就不分男女,我说过,没开班务会就没到休息时间,你想男女有别,可以,现在就打报告回学校去。” 顾初气得牙根痒痒。 陆北深走到门旁,拎了只大盆“哐当”一声扔到她们面前,“把你们的手机、笔记本电脑、音乐播放器、衣服裙子统统放到盆里。”末了看着顾初手里死攥着的糕点,补上了句,“还有从学校带来的零食、糕点等。” 什么? 顾初差点背过气去。 大家虽说怏怏,但也不敢违背命令,按照陆北深的要求一一充公,顾初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扔了几盒糕点进去,刚要转身,就听陆北深问,“还有没有了?” “报告,没有了。” 陆北深没说话,径直走到对面的下铺,一把将被子掀开。 筱笑笑小声地说,“学长,那是我的铺……” 顾初有一种想要掐死筱笑笑的冲动。 果不其然,陆北深他不是傻子,闻言后目光朝上一扫,顾初见状双脚一软,心中哀嚎:完了。 一大堆的糕点袋子被翻了出来,各个包装精美,全都被陆北深一股脑地扔进了大盆里,没收了。顾初的心在滴血,忍不住又报告了一声。 “说。”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她恨不得歇斯底里了。 “浪费粮食是可耻,但你浪费了大家的时间更是可耻!”陆北深一副教训的口吻,“另外,谁允许你们换铺的?” 筱笑笑马上站出来承认,“学长,是我主动要跟顾初换铺的,我胖,上不去。” “报告,这件事跟筱笑笑没关系,我在学校就睡惯上铺了,清净。”顾初替筱笑笑顶黑锅。 陆北深终于笑了,不过笑容挺冷的,“团结友爱对吧?没有经过教官或助教的同意私自换铺就是违反纪律,违反纪律就要受罚。” 筱笑笑眼睛里布满惊恐。 “事情做错了就是错了,没那么多的借口。”陆北深说,“筱笑笑,去训练场上跑八千米,不跑完不准回来睡觉。” “八、八千米……” 顾初一听急了,“我说过这件事跟笑笑没关系,是我主动要求换铺,要罚就罚我。” “好,那你就陪着筱笑笑一同去训练场上跑圈,我会亲自监督你们。” 顾初气得眼睛里冒火。 “其他人听着,明天早上三公里拉练,吹集合哨的时候谁迟到谁就要受罚。” 女生们一听全都哭哈着脸。 陆北深转身走出了宿舍,筱笑笑扯着顾初,都快哭了,“怎么办啊,八千米啊,我一晚上都跑不完啊。” “一定是听见我揭了他的短了,纯心打击报复,咱们不能示弱啊,跟个同性恋服软?开玩笑!”顾初说着就死拉着筱笑笑走出了宿舍。 宿舍总算安静了,女生们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chuang铺上,却见凌双始终站在chuang边不动弹,便好奇她为什么不休息。凌双竟也哭丧着脸,盯着chuang上叠得像豆腐块似的军被说,“明天一早上还要检查内务,平时我连被子都不会叠,现在还要我叠成豆腐块怎么可能啊?我今晚不睡了……” 其他女生们统统无语了。 早就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 我们,都是被青春一路拖走,跌跌撞撞地欣赏了沿途的风景。青春是什么颜色的?白色?绿色?蓝色?也许我们每个人青春的颜色都不同,如果问起顾初,她会认为,那段青葱岁月是五彩斑斓的,至少,在大四之前是这样。 她的大学生涯始于千禧年,而那一年,也是她刻骨铭心的开始。2000年,对于中国具有特别意义的一年,“三个代表”思想飞了大街小巷,甚至贴满了各个待建的建筑工地。在解脱了政治课的束缚后,莘莘学子更愿意去关注两个叛逆小子,一个在歌坛上哼哼唧唧连话都吐不清楚却火得一塌糊涂的周杰伦,一个是总喜欢戴着墨镜叛逆成性替父还债的谢霆锋,各个唱片店影像店,只要往里钻必然贴的都是他们的脸。 但对于顾初来说,她更喜欢挤在一群人里盯着中国代表团能在悉尼奥运会上拿了几块金牌,她并不是多么热爱体育,只是喜欢热闹的感觉。当然,对于唱歌这件事她亦是热衷,那一年王菲的《寓言》横空出世,震撼了当时的唱片市场,顾初觉得这世上的神人也不过是张亚东和林夕了。 然而,一场军旅生活着实击碎了她对嗜好的追求,军训期间,别说是想跟人打赌赢金牌的事了,连听歌的权利都被剥夺,对各路花枝招展的明星们的追求,尽数都在陆北深那张扑克牌脸的威逼下毁之殆尽。在硬着头皮跑完了八千米罚跑后,她像是一块被水浸湿的抹布,躺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筱笑笑更惨,人胖跑得慢,落了好几圈在后面,陆北深像是个驯兽师似的,在旁边大吼:再跑快些。 盯着他笔挺的脊梁,顾初暗暗发誓,势必要将这口气挣回来。 世事往往不遂人愿,在她拖着一身倦怠终于趴在*上时,刚进入熟睡状态,外面就吹起了集合哨。筱笑笑经过八千米后彻底趴下了,一早就对陆北深亮了白旗,所以,当顾初衣衫不整地冲出宿舍时,她成了这场狼狈戏的女主角。 教官自是威严,命她十秒钟整理好衣扣,她迷迷糊糊,但还是勉强完成任务。 三公里拉练是什么概念?顾初已经无从考量了,只是跟着大队伍顶着蒙蒙亮的天儿跑步,偷着从其他助教那看了一眼时间,5:30,够*。 更*的是,这种拉练严重存在着不公平。教官早早地就在目的地竖起了大红旗,哪个班先跑到红旗前就算赢。一班和二班的同学们以为陆北深也会同甘苦共命运,岂料他悠哉地坐在一辆敞篷越野车里,一身军装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依旧戴着太阳镜,双腿搭在挡风玻璃前,嘴里叼了根牙签,与昨天严肃一本正经儿的他大相径庭。 车子开在前面,走走停停,车后是两个班的新生,跑得狼狈极了。 “快点给我跑,你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尤其是一班的,给我跑快点!”陆北深还状似幸灾乐祸。 经过之前的八千米,顾初的两条腿像是被人卸下去了似的,现在再去跑三公里,简直是要她的命,尤其是见陆北深像个大爷似的坐着车对他们进行指挥,心里那团火更是无处发泄了,在远远地瞄见红旗一角的时候,她干脆就不跑了,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凌双跑在她后面,经过她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喂,你、你赶紧起来跑啊。” 顾初无力摇头。 “那、那我、我可不管你了,我、我不想挨罚。”凌双说着就继续跑了。 虽说是清晨,但热气也已经上来了,一身迷彩装裹得跟粽子似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头上戴的还是盔帽,并非像陆北深戴的那种轻薄军帽,汗水沿着额头往下滑,顾初干脆将盔帽摘下来,三下五除二将头发竖了个丸子,顿觉凉快不少。 前方的车停了下来。 没一会儿,顾初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男人的军靴,紧跟着是低沉地命令,“起来。” 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是谁,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为什么停下来?” 顾初这才懒洋洋抬头,“我有意见。” “提。” “我们在接受最*的体能考验,我们的助教却跟皇帝出巡似的坐在车上对着我们耀武扬威,你觉得公平吗?” “你想要公平?”墨镜遮住了陆北深的眼,只能看见他微扬的唇角,“公平是自己赢来的,不是你向别人索求就能得到。” 说到这儿,他嘴角的笑愈发地意味深长,“连最起码的海拔都不对等,你凭什么跟我要公平?”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顾初一嗓子嚷出去。 “看来还是有力气。”陆北深隐了笑,提了声调,“我命令你马上给我起来。” “本小姐我不伺候了!” 下一秒,陆北深的大手就揪住了她脑袋上的“丸子”,“再不起来我就用力了啊。” “别碰我。”顾初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蹭”地起身,想着要用一番超强火力向他开炮,但完全忽略了自己双腿的支撑力,她是突然停又突然动,如此一来腿就容易发软,紧跟着整个人有点摇晃。 但陆北深及时伸手,结实的臂弯搂住了她摇坠的身子。 然后,顾初就极不雅地“扑”在了他身上。 事后,其实她无数次地想起那一次的“亲密”接触都觉得自己挺冤,她发誓自己真的就是双脚发软没站稳,然后横加外力,通过惯性定律她就下意识地双臂搂住了陆北深的脖子,绝对不是陆北深一直以来想象的她是投怀送抱。 可当时,的确尴尬。 她就像只橡胶人似的“黏”在了他怀里,丸子头朝前一磕,她的唇就擦着他的下巴吻在了他的喉结上,下一秒,她明显感觉到陆北深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时间,就像是涂了层胶水,固定不动了。 然后,顾初就隐约觉得,从这一刻起,自己未来的辉煌人生将会涂上被冤枉的一抹败笔。 果不其然,头顶上扬起低低的笑,“我就知道,你对我早就意图不轨了。” 顾初没抬头,死死闭着眼睛,心想着如果她能有《大话西游》里的月光宝盒该多好,说什么都要一串“般若波罗蜜”在口返回五分钟前,不,哪怕是两分钟前也行,如果可以,她就提前准备个棒子,见了陆北深上前二话不说先把他敲晕。 “放、开、我。”她一字一句说道。 陆北深笑得更大声,“喂,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 顾初睁眼,抬头,他下巴的弧度真是邪恶,但她的手臂也有点邪恶,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放,下一秒,她马上撒开手,嘴巴自是不饶人,“你别臭美了,谁稀罕对你意图不轨了?”扭头瞅了一眼,“我看你是想占本姑娘的便宜吧,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他的手臂一直圈着她。 闻言后,陆北深倒是没急着放手,反倒手臂一收,如此一来两人离得愈发近了。 “你、你……”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却搅乱了她的理智。 “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你一件事。” 顾初停了挣扎,什么事? 陆北深看着她,似认真又似玩笑,“我认为,如果我是个gay,那么一定是攻不是受。” 顾初紧张了半天,没料到他会提这件事,很显然的是在用她的话来打她的嘴巴,一时间瞪大了眼珠子盯着他,傻愣住了。 “不信?”陆北深挑起唇稍的样子有点痞,“要不然你试试?” 一句话说得顾初弹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开,脸蛋儿涨得通红,指着他,“你、你——” “又想骂我耍*是吧?”陆北深慢悠悠打断了她。 憋得顾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 “你是留在原地继续被我耍*还是往前跑?” 顾初憋了半天,甩出了句,“不要脸。”然后像是被狗撵似的拼了命往前跑。 陆北深不怒反笑。 结果可想而知,一群新生跑到终点时累得跟孙子似的,二班垫了后,成绩倒数第一。 “顾初、凌双出列。”在陆北深被其他助教看了热闹后,他立于队伍前,将两个倒霉蛋拎了出来。 “顾初,二班的成绩因为你而落后,知道后果吗?” 顾初瘪着嘴。 “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陆北深又恢复严肃,“如果这是在战场上,所有的战友会因为你的拖延而丧命。” 顾初抬眼瞪着他,该死的,她拖延还不是因为他在耍*? “凌双。” “到。” “刚刚顾初跑不动的时候,你为什么弃她而去?” 对峙 凌双张了张嘴巴,看了看顾初,又看向陆北深,“报告,我是怕自己跑慢了影响班里成绩。” “但你不清楚班里的成绩就是集体成绩吗?”陆北深已摘了墨镜,一双眼凌厉骇人。 “我……” “如果是在战场,你是不是也要不管自己的战友独自保命?” “……我不是。” “你们都给我记住,在你们未来的岗位上,你们的同事就是你们的战友,作为一名医生,当你拿起你们的手术刀时就意味着将会是一次团体合作的生死考验,如果当你的伙伴遇上了麻烦而你袖手旁观,如果你无法充分相信你的伙伴,那么你们注定成不了一名合格的医生,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凌双,五十个俯卧撑作为惩罚,以后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抛弃你的同伴。”陆北深铁面无私。 凌双使劲咬了下唇,二话没说接受惩罚。 陆北深转眼看向顾初,顾初一激灵,总觉得接下来的惩罚要比凌双严重。念头刚落,就见陆北深一伸胳膊,截住了新兵连其中一名正在扛着弹药匣跑的新兵蛋子,没等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单手从他背上拎起了弹药匣,对顾初命令,“你,过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顾初盯着陆北深手里的弹药匣肝颤,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背着弹药匣跟在这名新兵后面,送到一公里外的装甲车上,记住,给我用跑的。”陆北深说着就将弹药匣往她背上一放。 紧跟着,顾初一下子没站住,“扑通”双膝跪地。 旁边的新兵蛋子赶忙道,“不行不行,弹药匣太重了。”他也是被他们班长罚了的那个,背着重重的弹药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料到对面这个看似年轻高大壮实的大男孩儿却异常有力,竟单手卸下了弹药匣。 不过很显然,这个女孩子太瘦弱了,怎么可能背的动这么重的东西? “顾初,你不行吗?”陆北深没伸手扶她,居高临下问。 顾初听出他的冷嘲热讽,咬咬牙,背着沉重的弹药匣就站了起来,一仰下巴,“我要是向你低头我就是头猪!” “请。”陆北深朝前一伸手。 顾初想着刚才怎么就亲上了他的喉结,为什么不是用咬的?沉了沉气,再看向新兵蛋子时,扬起笑,满眼的温柔,“这位兵哥哥,你带路好吗?” 一句“兵哥哥”喊得让新兵蛋子腿一软,脸就红了,手一伸想要帮忙,但想到部队有部队的纪律,没辙,只好在前方跑着带路。 陆北深拧了眉,但始终没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顾初连累都没喊一声,愣是背着弹药匣跑了一公里,累得只剩下半条命,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装甲车。 “接机组请注意,接客人的同志请注意,由伦敦飞来的##次航班现已降落……” 琼州机场到达大厅,接机广播从未停歇,三点一到,由伦敦飞回国内的航班通知扯回了顾初对过往的回忆。 那些年少的轻狂,那些在军训时留下的汗水、欢笑,似乎都已经定格了,然后被记忆尘封,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这么多年来,顾初很少将这段记忆拿出来打扫,甚至说已是被她上了锁,却在陆北辰这个对于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出现后,接二连三开启了。 眼前不再是那段被肆无忌惮充斥着的青春画面,而是过往匆匆的脚步,她的人生也跟这些脚步一样,从来不曾停歇。 轻叹了一口气,攥了攥手里的星巴克纸杯,摩卡冰凉的温度穿透了掌心,一直钻进心里,可她的唇是热的,就好像,她是刚刚才吻过北深的喉结,那种久违的羞涩,那种青春岁月中对爱情的懵懂依旧于心底荡漾。 如果不曾遇见,她和北深的轨迹就不会充满忧伤。 可,如果不曾遇见,又怎会明白在这世上,这样的男人是存在过的? 其实来机场的路上她想得挺明白了,陆北辰来势汹汹,其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北深。这几天下来,不论是他的故意找茬,还是冷不丁冒出一句令她误以为他是北深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就像外界对他的评价一样,此人心机颇深,跟他斗智商下场会很艰难。 当他对她表明了身份,却总会在无意间流露他对她的熟识,无非就是故意诱她想起与北深的过往,然后陷入痛苦不堪的回忆之中。白兰蛋糕、熟悉的舞蹈、喝咖啡的喜好,还有那首老歌,他无非就是让她产生误觉,然后像个局外人似的欣赏着她的苦痛。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很想就那么确定他不是北深。 是的,她情愿他不是北深,她情愿这么一直,自私下去。 而且顾初也十分清楚,陆北辰想要彻底打击她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总会时不时让她陷入他是北深的困惑中,然后,再残忍地提醒她,他是陆北辰。 她要对他有免疫力才行,是的,最好是这样。 抬眼看了表,三点整,方才广播中提示飞机正点降落,乔云霄向来没有托运行李的习惯,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出来。乔远集团家大业大,这次在财政上栽了跟头的确可大可小,顾初平时不玩股票,但也听说乔远集团的股票跌得很惨,整个市值都受到了影响。 媒体众说纷纭,都在翘首以待乔云霄这次飞伦敦怎么解决集团棘手的现状,但只有顾初才清楚,除了解决公司的事情外,乔云霄飞伦敦是为了给乔老爷子请最好的医生治病。自从乔远集团遇上重创后,乔老爷子就一病不起,是心脏的老毛病了,经不起刺激。乔老爷子病重一事除了乔家和顾家知道,外界就没有再知晓此事的人了,这也是当时顾初能在上海浦东机场送机的原因,因为,她回了趟上海去探望了乔老爷子病情。 而这次,乔云霄从伦敦直飞琼州的目的她也清楚,他希望她能够再回上海。 可惜,她回不去了。 闸口纷纷涌出来了人了。 顾初收敛了神情,整装待发迎接乔云霄的归来。当然,她不也不忘左右环顾一番,看看有没有媒体的人。这次乔云霄的行程较为私隐,他的助理都是直接飞回上海,目的就是给记者们打马虎眼,让乔云霄能单独行动。 没有可疑的人。 顾初便放心了,静静地候在栏杆外。 没一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衬衫长裤甚是商务,太阳镜遮了眼,拖着一只小型的行李箱,另只手拎着公事包,一出闸口就四处张望。 是在找她。 顾初微微笑了,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乔云霄便很快在人群中锁住了她的身影,唇角上扬了,虽然看不见他的眼,但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他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过来,有点迫不及待的。 相比他的激动,顾初始终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嘴角稍稍上扬时,笑的是她的眼,唇边有浅浅的漩涡,如清雅的白兰,又艳如露珠,细细的贝齿泛起闪光。 乔云霄远远地便能看见她的笑,胸口升腾起的是满满的情愫,他喜欢她微笑的样子,美的笑,如水中倒影,又像是风中的轻歌。 可是,他最想看到的是她开怀大笑。 这么多年,已不曾见到了。 然而,就在乔云霄还有几步远就靠近顾初的时候,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记者来,扯着话筒的、举着摄像机的、扛着摄像头的……就如同天外来兵似的突然降临在这偌大的机场,将乔云霄围了个措手不及。 顾初也愣住了,笑容就僵在唇稍,怎么会有记者? 正想着,身后扬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含笑的,“这么巧,你也在。” 顾初回头,对上了陆北辰的眼,再次愣住。见状,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解释,“刚刚送走了一位朋友,车子在停车场。” “啊……是好巧。”不知为什么顾初觉得怪怪的,看了看陆北辰,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被记者们围着的乔云霄。 “他遇上了麻烦?”陆北辰双臂环抱,似笑非笑。 顾初扭头看着他。 “大名鼎鼎的乔云霄谁都认识。”陆北辰凝着她,黑眸匿藏着的是讳莫如深,“既然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我总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吧?只知道一个名字就不能算是棋逢对手。” 他的话又说得模棱两可,顾初心里明白,他指的是,乔云霄是北深的情敌。 “跟我走吧。”陆北辰盯着乔云霄的方向看,却是对顾初低声命令,“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你总该不会也想陪着他面对记者吧?” 顾初当然最怕见到的就是记者,但想着这么把乔云霄扔在机场也不厚道,抻头去看他,正巧他也努力地往这边瞧。 人群中,乔云霄第一眼瞅见的就是站着顾初身边的那个男人,鹤立鸡群卓越不凡,可那张熟悉的脸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远远的,陆北辰站着那,与乔云霄隔空对视,唇角,明显地挑起冰冷的笑,然后,大手就自然而然地圈上了顾初的肩头,说了句,“走吧。” 毒辣的不只是双眼 人,总会有后悔的时候。 或是因为一次欠考虑的冲动,或是因为对不起一个人。 而现在,这两样都被顾初占齐了。 午后四点的空气里都黏合着一股子灼热,不下雨的琼州夏日,每呼吸一口入肺都是热浪。可顾初全身泛着凉,车内的空调开得不小,一层车窗隔开了冰火两重天。又或许是她内心在作祟,其实外面没那么热,车内也没这么冷。 身边的男人在稳稳地开着车,他的手轻松却又持重地握着方向盘,像是在操纵着谁人的命运。冷不丁的,她竟觉得自己挺像他手中那个方向盘的,她的转向都由他来决定。 此时此刻顾初还是晕着的,她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机场。脑子里还都是乔云霄被一群记者围攻时的场景,那些记者们各个牙尖嘴利,甩出来的首个问题就是:乔先生,据传闻乔老爷子因为这次乔远集团的金融危机而病重在*,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都将关注的重点在乔老爷子身上,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顾初没由来地脊梁发寒,一团浆糊的思维总算揪出一点儿的小线头来,这些记者怎么知道乔云霄直飞琼州?更诡异的是,乔老爷子病重的事听说连董事局都不知晓,记者们怎么这么神通广大? 所以顾初后悔了,她觉得将乔云霄一个人扔在机场是件极不仗义的事,是她顾初最不屑为了明哲保身就临阵脱逃的行为。也许她可以不用那么慌张,事隔这么久了,哪个媒体记者还能记得顾家?他们的目标只是乔云霄,是乔远集团,在问不出任何结果的情况下,记者们会失去耐性,会自行离开,她只需要躲在一旁耐心等待不就好了? 冰凉的手指没由来地一暖。 她低头,是陆北辰伸手握住了她。 男人的手指温凉,掌心却是热的,瞬间温暖了她的指尖,那些冰冻的、麻木的末梢神经就快速复活了,手,就意外地暖了。 可顾初还是很快地抽回了手,心脏又开始跳了舞,极为不安分的。 想起了夜黑风高电闪雷鸣的昨晚,想起了那个昏暗地靠彼此呼吸来辨别彼此体温的半封闭空间,想起了徜徉在发间的那一抹细若游丝的清雅之香。 想起了,他的吻。 由浅入深,再牢牢掌控。 如他唇稍有时扬起的笑,似轻似淡,却勾得人心大乱。 昨晚入眠很浅,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去了又梦境连连,大多数都是北深,他还是大学时候的模样,只是眼里染满了悲哀,他在问她,你是爱上他了吗?醒来后,顾初在反复思量北深在梦中问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这才愕然。 原来,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将陆北辰与乔云霄划等号了,他们,都会是令北深伤心的来源。 后来她失眠了,就坐在窗前看着遥远的天际。 从蒙黑到光亮。 在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陆北辰,怎么处理他来之突兀的亲吻时,翌日的阳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挤出了云层,闯进了房间。 陆北辰没恼她刚刚的挣脱,伸手调小了冷气,说了句,“还冷吗?” “不冷了,谢谢。” 她不敢扭头看他,哪怕只是瞟见了他的侧脸,就会记起他扫落在她耳侧的气息,还有低若沉海的那句“真的好香”。 再然后,就是他顺着绞缠的气息缓缓压过来的唇。 很尴尬。 陆北辰趁着前方拐弯睨了她一眼,笑,“你在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我的行为而闹别扭?” 顾初一听这话,心又飞快地上下颠簸了下,咽了下口水,“我、我昨晚上的事都已经忘了。” 陆北辰闻言,竟忍不住乐了。 她谨慎地抬眼瞧他。 “你误会了,我是指我把你从机场带走这件事。” 她僵住,紧跟着低头,脸通红,顿时觉得又气又恼的。 “当然,昨晚的事我也不希望你忘了。”陆北辰恰似很“温柔”地补了一刀。 再一次像是雷击似的,顾初的神情又变幻莫测了。 “听话的姑娘才可爱,正如你现在跟我说话,终于不再一口一个‘您’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初才反应过来,对啊。 可又一想,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这种心境的转变实在可怕。她没说话,眉头却皱得足刻意夹死只苍蝇,这种感觉是不对的。 “生气了?”车子缓慢了下来。 顾初沉默,看着挡风玻璃前,红灯刺眼。 车,停了。 前方是一长龙,后面也拥堵得尾气爆表。 见她不说话,陆北辰冷不丁地横过手臂,轻捏了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真生气了?” 这一举动和痞态像极了北深的风格,顾初的呼吸停滞了下,然后脸一扭,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她不去看他的神情,舔了舔嘴唇,这才发现干涩得要命。“你……不是挺恨我的吗?”话里有话,她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吻我”,但聪明如他,她相信他明白深层含义。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顾初以为他会顺理成章给出答案,岂料,话音落下了良久,都不见他给出个解释。 顾初便好奇了,转头看他。 不曾想,陆北辰变脸跟翻书似的快,面色转冷,连眼睛里的笑意都散尽了。她又觉得,这车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很快绿灯了,他启动了车子,始终没给她答案,嘴唇紧抿。 她抛了个最迫切的问题给他,他却给了她一个毫无答案的沉默。 车内安静,没有音乐。 手机适时的响起总算挽救了她的不知所措,接起,是乔云霄的。 “你怎么样?”她的心又提起来了。 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顾初说。 那头乔云霄又说了一句,但钻进她耳朵里的还不是一句完整的话,紧跟着就没动静了。 “喂?” 彻底没信号了。 顾初想都没想重新拨了回去,但手机这头一直听不到接通的声响。 “忘了提醒你,这辆车上有干扰源。”陆北辰不紧不慢地为了答疑解惑。 她这才发现,这辆车不是昨天的那辆。 “这辆车上的卫星源会自动过滤不是来自我手里上的信号源,所以,你手机的信号会变得很弱。” 顾初明白了,这必然是专门为他配的车,出于安全考虑。前几次见他,总能在无意间发现便衣的影子,除了昨晚,今天他单独行动,必然要安全第一。可她联系不上乔云霄怎么办? “我需要打一通电话。” 陆北辰沉吟,“目前不行。” “停车呢?我下了车总可以打出去手机了吧?” “现在下车?”陆北辰似乎被她逗笑,“你可以看一眼路况,这里不允许停车。” 也对,这条是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前后左右都有车辆拥着,停车的后果就是引起公愤。 顾初冥思,眼睛一亮,“那么……”话到一半又咽下去了。 陆北辰等着她说下去,她又张了半天嘴,还是没吐出在喉咙里来回打转的请求。他扫了她一眼,唇角微扬,“说。” “算了,没事了。”她抽风了,怎么会有这么找死的念头? 陆北辰目视前方,沉定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的手机在储物格。” 顾初吃惊地看着他,这厮能读懂别人的心声吗?只听说他的眼睛毒啊。 “趁着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抓紧时间行动。”陆北辰方向盘一转,上了市区主路,“你也清楚,我对乔云霄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下一秒顾初的“狼爪”就伸向了储物格,果然是有部手机在里面,拿出一看,卫星手机啊,她觉得顿时安全感爆棚,拿着这部电话许是流浪到宇宙尽头也不怕了。她轻声道了谢,赶忙拨了乔云霄的电话,但很快地,又将手机凑到了陆北辰的面前,不好意思地说,“有锁……” 陆北辰腾出一只手,扫了指纹,“行了。” “哦。”顾初想着,还真是麻烦。 那边几乎是在响过一声后就接了,问她在哪儿。她只能实话相告,说已经离开了机场。乔云霄的声音听着有点落寞,但以能听出周遭还是乱糟糟的。 “记者还在?” “是。”乔云霄咬牙切齿,“真不知道这帮孙子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我走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我。” “对不起,其实我真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机场的……” “你也别内疚了,他们幸好是没看见你,要不然不定能出什么乱子呢。” “你——” “先不说了,记者又追上来了,这是你的新号码?等我甩开那些人到了酒店安顿下来后给你打电话,我有事要问你。” 那头有明显的跑步声音,还有凌乱的追赶声。 “不不不,你打我之前的号码就行,那个……我刚才手机信号不好,这是借的别人手机。” “行,我知道了。” 那边便挂了。 顾初捏着手机,虽没在现场,但也似乎经历了一场追逐似的倦怠,良久后她将手机放回原位,对陆北辰又道了谢。 “不客气。”陆北辰眼里很快蹿过晦暗不明的笑,语气却始终平静,“现在,你可以安心地为我工作了吧?” ***同学们,今天的状态欠佳,就更新三千字吧。明天六一,新月份第一天会加更啊,要陪小朋友的大朋友们可以晚上回家一起看,在家待着的大朋友们就陪着我一同过节吧,请大家多多支持,新书月票榜靠大家了,挨个木马。 一山更比一山高 从机场遇上到现在,顾初总觉得自己被一根绳子牵引着,被动地瞧着一大群的记者飞扑向乔云霄,被动地被人拉着远离了危险地带,被动地跟乔云霄通电话,而陆北辰的一句“现在,可以安心为我工作了吧”总是有点奇怪的意味在其中。心中隐隐升腾一丝异样,只是,这异样还未成形。 “文件在家?”陆北辰问。 顾初攥了攥挎包的带子,“不,一直在包里。” “嗯,那我们直回酒店。” 顾初低头,想了许久说,“可以缓一缓吗?” “理由。” “今天我有别的事。”总要见一面乔云霄才行,不为别的,她至少得知道乔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了,乔云霄到底找没找到合适的医生,还有乔远集团目前的处境怎么样。这几个月来乔云霄也偶尔会打来电话,但更多的是寒暄,对于危机,对于乔家的事乔云霄只字不提,可顾初能感觉的到他的艰难,在通电话时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他的强颜欢笑,她不是听不出来。 各家有各家的为难,表面风光,房门一关个中愁苦滋味只有自己才清楚。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企业,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乔家跟顾家一样,都算是同一时期发展起来的企业,但多少不同的是,她的父亲属于白手起家,究其根本,顾家属于新时代的产物。而乔家的祖上是历代从商,各行各业都差不多牵涉过,追述历史也算是商贾世家,家谱上总能在各个时期拎出一两个在当地叫得上名字的人物。乔家的资本是一代一代攒下来的,直到兵荒马乱之时,乔家的祖上成了当地经营粮仓和漕运的最大商家,翻查地方志书还能查到寥寥几笔,有记录当时乔家开仓赈粮足足七天七夜,又有支援当地军阀军火枪支的记载。 战火连天,民不聊生,乔家的风光也收敛了不少,主要以地皮为生,其实说白了就是大地主,就这样,乔家的商贾历史也是跟着中国近现代史起起伏伏。晃眼到了新中国成立,乔家的灾难便也来了,一场文革差点断了乔家的命脉。 除四旧、批林批孔,各种罪名空前的繁多,红卫兵们四处乱窜,除掉一切跟传统有关的东西。有时候乔云霄会跟她讲那一时代乔家的多舛命运,当然,他也是听他父亲说起的。乔家被打上了脱离群众思想腐旧的资本主义烙印,乔云霄的爷爷更是戴上了右派的帽子,一把年龄了整天被拉着四处游行批判。乔家从上到下被砸得底儿朝上,古董的碎片堆得比房梁还高,雕梁画栋的大院被一把火烧到四壁光秃,名家字画撕的撕烧的烧,还有从清宫流传下来的黄锦龙腾图,栩栩如生的帝王龙活生生被人挖了双眼。 乔家就此沉寂,交地画押,从此虚心改造。 但有根的企业总有苏醒的时候,乔家也注定了世代与商业为伍,虽说历经浩劫,但世代总会积累人脉,甚至骨子里早就继承了商贾的血液。乔老爷子乔致远也不是条虫,利用新中国的商机终究还是将乔家重新推上了市场的舞台,乔家举家搬迁上海,并更名为“乔远集团”,旗下产业由最初的房产到如今的多产业链发展,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与当时的顾家并称为“南顾北乔”,大有武林争霸之势。 但事实上,顾家与乔家产业链不重复,在商场上不存在利益纠葛,只是缘故两家的发源地才有的称号,顾家的根在南方,乔家的根在北方,只是源于此罢了。正是因为没有利益倾轧,顾初的父亲顾泽峰和乔致远才相交甚好,而乔云霄的母亲井慧更是把顾初顾思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乔致远自然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乔家风头鼎盛时,乔致远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接受各家媒体的采访,大谈他的成功之道,对于独子乔云霄虽说表面严谨,但一掷千金也不是没有。各家头版头条隔三差五就爆出一条:名商乔致远为爱子国外购置豪宅、富二代乔云霄私会一线名模、乔致远爱子生辰再添豪车等等。 当然,也包括顾家。 乔家与顾家的订婚宴,虽说成功堵住了记者们的镜头,但依旧挡不住上了头条的趋势。 可就在众多的花边绯闻中,也许谁都没有注意这么一条新闻:乔远集团成功注资法企某品牌,横跨中国内地发展国际道路,庆功宴上,药业大亨顾泽峰只身前来祝贺,又提早离席,有当事人声称,两人在宴席上并无多余交流。 这是一则被人忽视了的新闻,当天也不是头条待遇,因为头条的位置留给了乔致远与法企负责人签字仪式的画面。 但顾初记忆犹新,因为就是那一天,乔家和顾家的关系降为冰点,外人从来都不会去揣测,当时她的父亲为什么是只身来祝贺,也不会在意她的父亲又为何提早离席。当年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其实是已经发现了倪端,否则就不会用这种字眼来试图引起外界的关注,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所以报道也就成了旧闻。 再后来,乔家在国际情况吃紧的局势下紧抓时机,连续收购了不少国外知名企业,在国际的商场圈子里占了不少的份额,一个民营企业摇身一变成了国际舞台上不活或缺的商业角色,可乔致远愈发地低调了,当金钱成了数字,他反而是没时间花钱了,媒体头条上也不再是什么挥霍和一字千金的字眼,在面对采访时,乔致远更多的是在讲他的儿子,身为乔远集团副总裁的乔云霄,他希望他的儿子能继续挑起乔家的重担。 而现在,乔家有了危机,乔致远的身体每况愈下,作为独子的乔云霄首当其冲。可顾初明白,乔远集团的股东们哪个不是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乔云霄,他是独子不假,但董事局中不乏有乔家亲属,甚至还有外戚,利益面前,谁都做不成圣人。 顾家和乔家的渊源,促使顾初有这份心在其中。 就如她的母亲在临死前对她说,别恨乔家,他们只是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 是的,这世上除了父母可以对你无私奉献外,你凭什么要求别人也对你尽心尽力?别人,没有帮助你的义务,能够在你最困难时伸手拉你一把的人是最值得珍惜的,可就算没有,你也无权去怨怼别人。 乔家,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但乔云霄,是那个拉了她一把的人。 当然,这段渊源她无法对陆北辰说,其实,也没有说的必要。在面对一个抢了自己弟弟女朋友的公子哥时,陆北辰已明确表示了对乔云霄的厌恶。再者,陆北辰,身为陆门人杰,许是早就见惯了商界的风云诡谲和家族命运的大起大落,也许乔家祖辈所经历的浩劫,对于陆门来说不过沧海一粟,那个早早就将资本迁到国外的陆门,经过岁月的积累沉淀日益壮大,成了传承百年的传奇,像是神祇似的早早地站在国际的舞台上,遥望着战火四起的东方古国,沉默、酝酿……有传言说,陆门参与的不仅仅是商业,还有政治,无论是在当时的兵荒马乱,又或者是在如今的太平盛世。 但,传闻终归是传闻,陆门的神秘面纱始终无人敢揭。 “这个时候你帮不了他什么。”陆北辰一语戳穿了她的心中所想,轻描淡写地说。 顾初听他这么说,一点都不奇怪,依照他对乔云霄的意见,这种态度也算是好的了。可刚刚盘旋在心里的异样就明确了下来,是越加强烈的质疑。 “陆教授。”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 明知问出来的话有可能半路夭折,但还是试探性地问出,“您……”盯着陆北辰扫过来的目光,她又马上改口了,“你真的是到机场送人吗?” “不然呢?”陆北辰没看她。 不然呢? 其实顾初很想接着问,那群记者,跟你有关吗? “乔云霄年轻气盛,做事缺少严谨小心,一回来就惹了麻烦也在所难免。”陆北辰终究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记者,真的不是你找来的?”憋了半天,还是问出口。 陆北辰的眉头皱了一下,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突兀地改了车道,引得后面车辆愤怒地摁喇叭。从顾初的角度看得格外清楚,她觉察到了他眼底的不耐烦。这个问题始终没能得到答案,很显然的,陆北辰不想解释,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车内就沉默了,只有阳光在挡风玻璃上静静油走。 半晌后,他才开口,“你想处理你的私事请另找时间,今天,你必须要跟我回酒店,我能等,案子不能等。” 他的处理方式 拿工作压人始终是最强有力的理由,打小顾初从老师那里学到的就是:个人主义要服从集体主义,个人利益要服从集体利益,她的思想品德课也向来都是拿全优的,自然做不出违背老师谆谆教导的行为。在案子和与乔云霄会面这两件事情上来说,案子是公,会面是私,而陆北辰和乔云霄两个男人之间,陆北辰是公,乔云霄是私。 结果,顾初就这样被陆北辰拉回了酒店,再次成了免费为他做事的小散工。 萧雪的案子错综复杂,陆北辰虽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但所有的推断都在文件里,并且有倾向性地指出了凶手大概的特征。顾初最初回到酒店有点心不在焉,但投入案子之后也是拔不出来了,至于她的手机,意外地没再响过。 而这期间,陆北辰的手机响个不停,要么就是警局打来的,要么就是跨国电话,一个案子牵扯了不少专家进去,他的处理游刃有余。在七点多钟的时候,她又做了他免费的厨师,在他大言不惭地明确规定了几道必吃名菜后,又是咖啡茶点伺候着。 这一次的晚餐,陆北辰倒是吃了不少,也没有吝啬称赞她的厨艺。 九点半左右,罗池来酒店了,房门被他敲得咚咚咚响,远在书房的陆北辰想不听到都难,他便不耐地吆喝顾初,“去开门,顺便教他怎么按门铃。” 同陆北辰共事的时间不长,但顾初也发现他在工作期间极其讨厌被人打扰,哪怕是细小的杂音都会令他不悦,这要源于一通电话。最开始手机响的时候并没有引起顾初的注意,她以为还是跟工作有关的人打来的,但陆北辰没接,下一秒给按断了。 十分钟后,顾初在跟陆北辰讨论疑难点,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顾初离他较近,也顺便地瞅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林嘉悦。 没有当今流行的来电显示头像,只有孤零零的枯燥的三个字,但,像极了他的做事风格。 陆北辰再次按断,顾初发现,他的面色已经有点难看了。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座机响了,一声高过一声,打电话的人很执着。顾初是坐在沙发上查看文件,挨着座机比较近,房间里原本安静,冷不丁这一声响还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陆北辰始终埋头传真过来的检验报告,头也没抬,一看就是没打算来接这通电话。座机一直在响,顾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末了只好抬头求助,“陆教授……” “你接。”他命令了句。 女人第六感的直觉告诉她,这通电话会是女人打来的。 果不其然,拿起话筒,是林嘉悦的声音。 “你是?”林嘉悦一时间没听出顾初的动静来。 但顾初听出了她的声音,想起之前的林林种种,也顺便想起了林嘉悦看着陆北辰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堵了一下,又被林嘉悦这么一问,大气不敢出一下了,末了只能草草地说,“你找陆教授是吧,稍等。” 赶忙遮住了话筒,看向陆北辰。 陆北辰闻言,却始终头不抬眼不转的,淡淡地说了句,“挂了。” 顾初愕然,不得不提醒他,“是林小姐。” 下一秒她就在想,这人不会还要她做传话筒吧,替他告诉林嘉悦他没空?如果是这样,她就成了炮灰,像上次得罪了凌双似的,这次会直接得罪林嘉悦。正想着,陆北辰就站了身,走了过来。 顾初的心思就又发生了变化,原来,他还是在乎林嘉悦的。 将话筒递给了陆北辰,她默默地坐到了一边,看文件的眼睛就迟迟不动了。 她以为他会在电话里寒暄几句,却听他的语气极为不悦地说了句,“林嘉悦,我在工作。” 这语气连旁观者的顾初都忍不住打个冷颤,悄悄抬眼看他,侧脸线条冰冷僵硬,眉头深刻着川字纹,丝毫无温柔可言。吓得她赶忙低头做事,然后听到陆北辰挂断电话的声音。 他在这方面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简单,粗暴。 座机再也没响,许是林嘉悦再也没敢骚扰他的手机,总之,接下来值得让他去接听的全都是跟工作有关的电话。 顾初脊背泛凉,悄悄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生怕这个时候乔云霄再打来,这一举动被陆北辰看在眼里,他冷冷地喝了一嗓子,“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好吧,她还是被他训了。 所以,当罗池风卷残云地砸酒店的房门时,顾初的心又提了上来,她很想告诉罗池,您老还是轻点敲门吧,她的心脏还处于幼年期,经不起这番折腾。顾初做了接待工,开门时,罗池盯着她像是在盯着一个外星人似的,好半天才指着她大呼小叫,“你?顾初?怎么在这儿?” 三个大问号直集顾初的门面,哪一个她都无从插嘴,更别提能为他答疑解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出了过道。 罗池依旧风风火火,许是一晚上没睡,头发乱糟糟的,新生的胡茬糊了一脸。他进来,上下打量了顾初一番,“我没认错人,对吧?” “是的罗警官,我是顾初。” “陆……教授呢?”他问话的同时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充满疑惑。 顾初刚要张嘴,就听从书房里传出陆北辰的声音,“罗池。” “什么情况这是?”罗池抓了抓头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然后钻进了书房。 顾初跟在罗池的身后,到了书房门口,迟疑着该进还是不该进,就见陆北辰盯着她说了句,“我不需要你做门神,进来。” 她盯着罗池的目光进了书房。 “我有情况得跟你反映一下。”罗池在旁提醒。 “你说。”陆北辰看似并不在意,又对顾初说道,“继续你的工作。” 还在这里?顾初感到意外。 而最意外的当属罗池,他看了看顾初,又看向陆北辰,压低了声音,“你在搞什么?” “检验结果出来了?”陆北辰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怪。 罗池清了清嗓子,看着顾初没说话。 顾初也着实感到别扭,拿起文件后,说,“我去客厅,你们聊。”话毕,没等陆北辰说什么便离开了书房。 顺手将书房门关上的时候,从门缝里挤出罗池的一句疑问,“你所提到的医学救援就是她?不是吧你?” 接下来陆北辰再如何回答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抱着文件窝在了客厅沙发上,想着刚才罗池的神情,不难猜想他的心思。有关萧雪案情的详细情况对外还算保留,所以这也算是机密工作了,她冷不丁地横空参与这件案子,罗池疑惑也是正常。 其实,她是被动的,她很想向罗池申诉,警察叔叔总该会伸张正义吧。 书房,另有一番情景。 “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罗池拉了把椅子,反坐。 陆北辰没理会罗池那副审犯人的口吻外加好奇八卦的眼神,淡声了句,“什么怎么回事?” “她。”罗池朝着门口努努嘴。 陆北辰这才从文件里抬头,皱眉看着罗池。罗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别跟我说你们是偶遇啊,她刚才可是明晃晃地抱着咱们的文件走出书房的。” “对了,我就觉得这两天你不对劲呢,好好的名门不住跑到这里来,盯着你安危的那些人都跟我反应了,好几次你都是单独行动不允许他们跟着,现在,这位姓顾的小女子又出现在你的房间。”罗池喋喋不休,对着他晃了晃手表,“不食人间烟火美色在前不为所动的陆*医,现在可快十点了啊,这么晚了,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说吧,你有什么图谋。” 陆北辰刚要张口,罗池又打断了他,“口口声声拿着正义做幌子,硬逼着我去重温保密协议的人,现在以身犯嫌,我看你是另有私心吧?” “罗大警官,我能讲话了吗?”陆北辰一手托着头,一手玩着签字笔,懒洋洋地问。 “我不让你讲话了吗?”罗池故意肃了神情,又一把夺过陆北辰手里的笔,“严肃点,老实交代。” 陆北辰干脆也不执著于手里的签字笔了,身子朝后一倚,狭长的眼顺势一挑,“你该刮胡子了。” 罗池正等着他能如实交代,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来,愣了下,紧跟着炸锅,“哎哎哎,别转移视线啊,你——” “你还有十分钟说正事的时间,十分钟一过,请好走。”陆北辰慵懒地抬手,敲了敲腕上的手表。 “就是死咬着不跟我说你的企图对吧?” “九分半。” “不是,陆*医,她也不是咱们体制内的人,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陆北辰冲着他示意了下手表,“不好意思,我的表比别人快五分钟。” “好好好,我投降。”罗池只好作罢,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报告,“这是第四份报告了,萧雪体内没发现你怀疑的毒物。” ***今天一万字呀一万字,祝大朋友们儿童节快乐啊。6月伊始,精彩也会不断,请大家订阅+收藏+推荐+留言一样别少啊,本月《七年》打算进攻新书月票榜,大家手里有月票的别含糊啊,统统砸过来吧,谢谢大家。还有四千字,晚上八点准时更新,啦啦啦。 自成画 “不可能。”陆北辰没接报告,直截了当道,“再做。”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可能方向错了。” 陆北辰肃了脸色,一字一顿,“你要相信我的职业判断。” “我知道,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死者的尸体发现得太晚,很多证据都被毁了,这已经意味着我们的工作量要加大,有什么奇怪的?” “你就这么自信?”罗池皱着眉头,身子凑前盯着他,“不是我没有提醒你,这个案子上头可都在看着,还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巴不得你出错。” “只要是真理就不会出错。”陆北辰异常淡定,“我,就是真理。” 罗池也着实被他的自信给震慑到了,这番话要是出自其他人之口,他必然会不屑嗤笑,甚至会出言羞辱一番,但陆北辰说这句话时目光笃定,言语间的坚决也超出常人,这样的一个他,总会让人潜移默化地去信赖。 他点了点头,表示毒物的检验会继续做,在谈及嫌疑人时,罗池看上去忧心忡忡,“其实我们还在怀疑她。” “我知道。” “那你还……” 见陆北辰在看着自己,罗池便收口了,摇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毒药。”陆北辰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啊?”罗池惊讶。 陆北辰没再多说什么。 毒药,一剂,足够毒死他自己的毒药。 送走罗池已是十一点多了。 顾初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身旁放着文件,和一支笔。 陆北辰拿起文件看了一眼,已经如数完成,那支笔也用尽了最后一点墨水。他便将文件放下,坐在了沙发上,动作很轻,是下意识的。 她熟睡的时候像只猫,缩了一团,怀里还蜷着只抱枕,许是太累了,这个姿势极不容易入睡,但她还是舒展眉心,睡得异常酣然。陆北辰抬手过去,轻碰了她,“顾初。” 她没反应,只是嘀咕了句,脸稍稍转了个方向。 沙发很大,她陷入其中倒也显得娇小了。其实按照两人的海拔比例来说,她也算是真正意义的娇小,现在的她看上去容易接近多了。因为她醒着,他总会从她眼里扑捉到一丝紧张,她对他的紧张。 他清楚地知道,其实,她在怕他。 这种感觉,糟糕到了透顶。 陆北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觉得她照这种姿势睡下去醒来脖子肯定会疼,便伸手将她整个人捞了过来,那么轻松的,却令他心口一疼,她太轻了。就这样,时间在慢慢地油走,他坐在沙发上,而她的头,枕着他的腿。 他拿起了文件,放轻了翻页的动作,逐字逐句看得仔细,她的标注十分专业和详细,看着纸上一串串优美的英文字迹,他眉心放松了,她做事向来是认真的。腿上的女人动了下,陆北辰停了看文件,低头看她。 她的右臂环着左臂,整张脸埋得很低。陆北辰看了一眼遥控器,室内温度19c,便将温度稍稍上调了些,放下了她的手臂,又将搭在沙发旁他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做完这些,陆北辰竟也没心思看文件了,文件放到了一旁,借着室内鹅黄色的光,静静地注视着她。 窗外霓虹过影,车水马龙,室内,静得只有秒针在敲动表盘的声音。 她的侧脸笼罩在光影中,鼻梁两侧是睫毛投落的弧度,皮肤绢白,衬得唇色也很浅,陆北辰凝着她,脑中的画面如走马观花似的过,他的眼神就自然而然地柔和了下来。忍不住抬了手,将她额前的发轻柔别在耳后。 他喜欢她的耳,娇柔而优美,光线下,剔透得近乎能看见毛细血管,圆润的耳垂,不见瑕疵,她没有耳洞,从没打过。 陆北辰想起了那晚戴在她耳侧的白兰花,想起别着白兰花的她静静地坐在咖啡桌旁的样子,长发披了肩,一件白色水洗棉的森系氧气感十足的t恤,配了件装饰背带的零花长裙,一双干净的白色帆布鞋,在绿色的伞下,在雨中。 其实,他撑着伞站在雨中看了她很久。 那样的一个她,美得太不真实,像孩子,眼睛里像是有着不谙世事的纯粹;又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少女,闲来无事地聆听着雨水敲打伞面和青石板的声响。她是那么安静,亦如她耳侧的那株白兰花,坐在那,独自一人便成了风景。 陆北辰轻抚着她的耳,她许是觉得痒了,从外套钻出了手,轻轻挠了挠。他忍不住笑了,漾进眼里的笑也亦是温柔的水。将她的手纳入掌心之中,十指*相扣,她的手指绵软修长,多少次他都在想,这样的手注定了是用来呵护的,不能松开,却也不能太用力地紧攥,就这样,就像是此时此刻,相缠相绕,又或者是,捧在手心之上。 可很快地,他的眼落寞了,睫毛遮了瞳仁里的光,渐渐收敛,直到,暗若枯井。 女人的手抽了回去,他的肩膀微微一颤。 顾初却只是换了个姿势,转了身,脸就埋在了他的腰间。 陆北辰的手僵在半空,低头看她,她却真正将他的腿当成了舒适抱枕,细而温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布料亦能察觉。他没由来地感到口干了,小腹窜起的燥热冲上了胸口,然后蔓延至喉头。 他知道一种渴望正在悄然滋生,是,对她的渴望。 有根羽毛,骚了心口。 陆北辰盯着她,她睡得没心没肝,他忍得抓心挠肝。 幸好,手机响了。 是他的。 轻手轻脚抽身而出,去书房拿手机的一会儿工夫,眼睛往外一瞄,她身上的外套耷拉下了一点。陆北辰低叹了一口气,返身回了客厅,这边,接通了手机。 “陆北深。”手机那边声音冷淡,近乎一字一顿。 拉外套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的,外套又被陆北辰轻轻披在了顾初身上,他挺直了脊梁,语气平淡,“乔公子的电话来得很迟,看来,是我高估了乔公子解决危机的能力。” “顾初跟你在一起?” “她很累,刚刚才睡下。”陆北辰的手抚在顾初的头,话中有刻意引导。 “你对她做了什么?” 陆北辰冷笑,“那么,乔公子当年又对她做了什么?我不过如数奉还。” 乔云霄那头冷静了一下,开口,“你不是陆北深。” 陆北辰挑唇,没说话,转身进了书房,掩上了门。 “你是陆北辰,陆北深的哥哥。”乔云霄说,“鼎鼎大名的陆*医赶赴中国查案,这已经是巷尾皆知的消息了。” “我庆幸乔公子还有接收新闻的能力,否则就是鸡同鸭讲。” “你接近顾初想要干什么?你是以什么身份接接近她的?以陆北深的身份?” 一连串的质问,倒是没激怒陆北辰,他坐在了沙发上,顺手点了一支烟叼嘴里,“乔公子,你太紧张了,这样很容易出问题。” “别跟我废话,我警告你,不论你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都给我离顾初远一点!” 陆北辰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你有资格来要求我吗?” “我明白了,你接近顾初只不过就是为了报复吧?但我告诉你,你没权利这么做。如果你是陆北深,别忘了五年前你们早就分手了,顾初跟你早就没关系了,如果你是陆北辰,你更要靠边站,因为你只是个局外人,凭什么来插手自己弟弟的事儿?如果你敢伤害顾初,我乔云霄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乔公子的恐吓之言我陆某收下了,请问,还有其他事吗?”陆北辰的语气始终平静如水。 “你——”那边咬牙切齿,“今天的记者,也是陆*医的杰作吧?堂堂业内专家,竟也能为了一己私心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 陆北辰却笑了,弹了弹烟灰,“乔公子说笑了,我这个人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时间。到目前为止,我想乔公子你还没重要到让我花费时间去对付的地步,又或者说,你还没这个荣幸。” “听着不像是解释。” “你可以视为警告。” “你警告我?” “身为乔远集团跃跃欲试的继承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步步为营,你的竞争对手有多少我相信你很清楚,集团里的人谁会是帮你的谁会是出卖你的,你也应该做到心知肚明。”陆北辰的嗓音淡若凉月,“当然,你处理不好这些事是你自己的失误,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例如,顾初。下一次,我想我不会那么有时间去替你收拾烂摊子。” “你这算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随你怎么想。”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北辰吸了一口烟,轻笑,“五年前乔公子可算是费尽了心机,现在怎么变得沉不住气了?” “你了解我?这么说,你承认你是陆北深?” “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我想你我都不适合,想要得到一个人,自然是先要了解这个人的周边情况。”陆北辰笑,“还有,我要提醒乔公子的是,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主导而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游戏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我来决定。” 话毕,他便掐了通话。 坐在沙发上,抽完了手里的烟,将烟蒂狠狠摁在烟灰缸里,眼里的凉近乎冰点。 等出了书房,陆北辰看到窝在客厅沙发上的顾初,她依旧睡得酣甜,眼眸里的冷就渐渐褪去了。走上前,看了她良久,然后,将她抱回了卧室。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新周伊始,就这么被时间赶着撵着到来了。 医院一如既往地忙碌,电梯上上下下运转个不停,推轮*在医院的走廊穿梭,推*的*扯着脖子拼命喊:麻烦让一下,请让一下。一天之中最忙碌的当属上午,各大病房、医生办公室人满为患透不过气,药房也是首当其冲,从取药口的长窗可以瞥见挂号处的长龙,偶尔还有几个脸熟的人来晃来晃去,见着人就问:专家号要吗? 是票贩子,不管保安驱赶了多少次都无济于事。 这年头就是如此,有市场就有买卖,人多号少,黄牛就应运而生了。 药房来了新人,一个医学院刚毕业的大学生,年轻、嘴甜,更重要的是高学历,受到领导重视。只是在工作的时候经验不足,人多的时候毛手毛脚,一个上午了拿错了三回药,最后拿错的时候被一名不依不饶的患者给投诉了,小姑娘在领导办公室里一顿委屈示弱流泪的,出来后就像是没事人儿似的。紧跟着领导又将顾初叫到了办公室,发了一通火,大概的意思是那是她管辖的药品区,新来的药剂师拿错了药是因为老员工没有带她熟悉药品摆放位置。 顾初百口莫辩,她刚来药房的时候,前辈们也没说亲自给她讲解药品摆放位置,全都是靠她自己努力背努力去熟悉的。 挨了一通训,从办公室出来后,新来的小姑娘马上迎上前给她赔礼道歉的,顾初心里不是不明白这场适者生存的游戏法则,如果是以前,她必然会跟她撕个头破血流的,但现在想来,就是闹到了院长那又如何呢? 周一这一天,她忙得没有时间看手机,直到终于拖着倦怠的身子回到家,拿出手机一看才知道错过了不少来电。 有顾思的,八成是想跟她说暑期出国旅行的事; 有凌双的,八成还是跟她磨叽采访陆北辰的事; 有乔云霄的,八成是找她叙旧; 还有,陆北辰的。 他找她,做什么? ***感谢同学们对《七年》在新书榜的支持,同学们手中的月票如果多的话,可以投一部分留一部分,但一定要在客户端投啊,这样直接翻倍;明天继续加更中,喜欢陆北辰的女同学们,给个打赏呗,哈哈 那一格封住的画面 顾初实在没精力想太多,忙了一天,又受了委屈,扯了个抱枕倒*上就睡了。周二,也是脚打后脑勺的不停歇,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思竟找到了医院。 “说吧,周末那晚你去哪儿了?” 医院的食堂里,顾思开门见山,直勾勾地盯着顾初,像是在审问个犯人。 顾初没理会她的话,将从家里带出来的保温饭盒打开,很简单的食材却做得精致好看,逐一地拿出放到顾思面前,一道肉末小茄子煲,一道清炒小白菜,米饭蒸得一粒粒都饱满光亮,一看就是吸足了水分。因为今天顾思是突然从学校跑过来的,连声招呼都没打,顾初当然没准备她的饭,便将自己的这份给了顾思,她则临时冲了张医院的员工卡,打了食堂的伙食。 “哎呀,我不用吃你的。”顾思说着伸手来拿餐盘,“我的嘴巴可没你这么挑,在学校的时候我不是一样吃食堂?” “废什么话?让你吃你就吃。”顾初态度强硬。 顾思也便不跟她争了,分好了筷子后,说,“这些精美的饭菜可不能堵住我的嘴啊,说吧,周日那天晚上怎么回事儿?我是巴巴地在家等了你一天,到了十二点多打你手机,结果是个男的接的。今天你可得把话说清楚啊,要不然我上课都没心思。” 周日那天,是个阳光不错的日子,她睡了个饱觉进了厨房一看,顾初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叮嘱她说是晚餐。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但后来听顾初说要去机场接乔云霄她就明白了,这两人见面晚餐肯定是一起解决了。就这样,她在家里吃吃玩玩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顾初还没回来。不担心是假的,然而想到是跟乔云霄在一起总归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又等到了快十二点半,等得她都快睡着了还不见顾初的影子。所以也顾不上适不适宜了,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岂料,是个男人接的。 最开始顾思以为是乔云霄,但后来觉得又不像,等挂了电话后她才觉得声音有点熟悉,思前想后,想到了一个人。 陆北辰。 她记得陆北辰的嗓音有点冷,有点淡,声调总是不高不低的,像是一碗很平静的水,没有涟漪没有起伏。可那晚,他的声音有刻意放轻的嫌疑,他在电话里跟她说:你姐姐今晚回不去了,不过她很安全,放心。 放心? 放心才怪。 之前顾初可是信誓旦旦地跟她说,她跟这位陆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令顾思觉得细思极恐的是,原来她眼前这位伟大的姐姐跟陆男神的弟弟谈过恋爱。这种事乍听没什么,可仔细分析就感到后背泛凉。最难的就是在兄弟俩之间有情感纠葛的,而且还弄不准其大哥是什么目的。 到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接起,竟然是乔云霄。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你姐回家了吗?” 当时顾思就懵了,她要怎么回答? 许是她的沉默刺激了乔云霄,他听上去落寞了,说了句,“我就知道,她还没回去。”紧跟着,电话就挂了。 乔云霄的电话来得突然,挂得也突然,她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周一上大课,忙得走不开,今天中午得了空便马上跑来医院问个究竟。 “没什么,我这不是完好无缺嘛。”顾初四两拨千斤。 “少来。”顾思才不吃她这套,“老实交代,那位陆男神对你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 “嘴巴上封条了呀?我是亲生妹妹啊,至于这么保密吗?” “是你太八卦了,本来也没什么。” “我总能知道你在哪儿睡的吧?” “在……一家酒店。” “酒店?”顾思陡然提高了嗓音。 顾初忙做“嘘”状,“干什么你?吃火药了?” 顾思压低了声音,“不是吧?你们都住进酒店里了?都开房了还说没什么。” “小祖宗,你能不能别操心我的事儿?赶吃饭,吃完了回学校。” 顾思咬着筷子盯着她。 “让你吃饭,看我干什么?” 顾思“阴森森”地笑,“你有可疑啊,你脸红了。” “哪有。”顾初觉得脸烫,但也没好意思摸脸,解释了句,“这道菜里放了辣椒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很能吃辣。”说完,又咳嗽了两声。 “装,你就装吧。” “赶紧吃,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啊。” 顾思翻了下白眼,作罢。 低着头用餐的顾初表面平静,心里却早就翻江倒海了。这两天,脑中总有一幅画面像鬼似的缠着她,令她透不过气来。画面像是卡了格的指针,总是停在那,是周一那天早上,她遭遇了不大不小的惊吓。 那晚罗池什么时候走的她是丝毫没印象了,只记得她在客厅整理好文件后就很困,想着小小地打一下盹儿,岂料,等她睁眼的时候竟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晨光被酒店的窗帘遮住了大半,只有几缕闯了进来,她有了点意识,醒来时,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一尊男人的胸膛。 健康的小麦色胸膛,肌理分明,结实坚硬。她足足盯着这个胸膛有一分多钟,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那尊胸膛有节奏地上下起伏,他的呼吸沉稳而有力。顾初当时不知怎的就咽了下口水,稍稍动了下身子,又觉得腰有点紧,这才发觉她是被男人搂在怀里一同睡在*上的,搂着自己的男人手臂肌肉十分发达,与他的胸膛一样,沟渠性感。 顾初又抬眼,瞧见了男人方正的下巴,那张熟悉的脸就闯入了她的眼。 她着实吓得不轻,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是裸着上半身的,那么她……低头一看,还好,她自己的衣服还在。 试图想要起身,却听搂着她的男人呢喃了句,惊得她又不敢乱动了,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许是他做了什么梦,在梦中的呢喃。将头微微偏了下,可男人像是不适应似的哼唧了声,手臂收紧了,头朝着她这边凑了凑,她的脸颊又重新埋在了他的颈窝。 顾初被他的手臂勒得有点透不过气,小心翼翼地朝后移了移,他在睡梦中皱了下眉,又一次将她搂紧。 像个孩子。 是他,在睡梦中的样子。 不知怎的,顾初就心疼了一下,也就不再动了,很快地,他就舒展了眉头,呼吸均匀。 她无法逃脱,有那么一些时候她甚至不想逃脱,轻轻抬头,顺着他的下巴往上看。略有新生的胡茬,蔓延了腮帮子两侧,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胡茬还挺硬,扎手。再稍稍侧目,便能看见他沉睡的脸颊轮廓,在微弱的光线里,他的脸看上去柔和而温暖,轻柔的呼吸就扫落在她的额头。 连带的,额头也痒了。 就不经意想起一些模糊的镜头来,她似乎被人抱了起来,又被人放在了柔软的棉花团里。她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从未有过的舒适,还有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一直伴着她的呼吸。然后,她靠住了一堵结实的墙,有几秒钟她是试图睁眼去看的,迷迷糊糊中,有温柔的光线入眼,还有像是梦幻般的笑,额头一暖,像是有人亲吻了她的额头。 是他,吻了她吗? 顾初不敢去深究。 直到他稍稍动了下,她才回过神儿,逃也似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像是个小偷一样,拎着自己的鞋和包狼狈地跑出了房间,那一天她的心情没有一刻是平复下来过的,一想到早上的画面心脏就砰砰乱跳,以至于领导把她训得跟孙子似的她也没觉得心情有多low。 陆北辰后来又打了几遍电话过来,她愣是没敢接,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相比之前那个令她不知所措的吻,很显然的,孤男寡女共处一*的情景更令她六神无主。 “姐?”顾思突然用力地拍了她一下。 吓得顾初手一松,筷子“啪”地掉在了餐桌上。顾思惊愕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叹道,“我已经练成了铁砂掌了?” 顾初捂着胸口,有点气,“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是我叫了你好多声你都不答应,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谁不知道医院这种地方都闹鬼。”顾思为自己申辩。 顾初瞪了她一眼,“以后少给我看点恐怖片。” “姐,我是有事儿问你呢。”顾思嘻嘻哈哈。 顾初提醒她,“你好像坐下来就没闲着问我。” “这次是正经事。”顾思正儿八经了,“这些天你跟陆*医接触,他有没有跟你替萧雪的案子呀?” ***还有五千字,下午四点更新,别走开哦。 认怂 顾初小心翼翼地将菜里的小红辣椒拨到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跟提这件事干什么?” “他是负责萧雪案子的主要责任人之一,难道就一丁点儿都没有跟你透露什么?”顾思看着顾初,想起了曾经在她包里看到的那份文件,又见她是这种回答,心里多少不舒服了。 顾初停了筷子,“你怎么对萧雪的案子这么好奇?” “我……我对这个案子好奇也正常啊,第一,萧雪失踪前,我是最后一个跟她有交集的人,还无缘无故地被当成了嫌疑人;第二,当时在警局的时候,我听那个小警察的意思是你也认识萧雪,我这不是怕你被卷进去吗?”顾思给出了强有力的理由,“我现在算是看透他们警察办案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撒网,捞上来一大批有嫌疑的人再说。我倒是无所谓啊,皮糙肉厚的早就习惯了,你要是再牵扯进去的话,医院的工作还要不要了?而且姨妈一准儿非疯了不可,你现在是她的摇钱树,她可看不得你有半点闪失。” “小小的年纪怎么心理这么阴暗?”顾初叹了口气,“怎么说姨妈当时是帮了咱们大忙的人,不能这么说她。” “我知道,又不是真心生气,只不过是可怜表姐而已,趟上个赌鬼妈妈,先不说这是不是个无底洞,以后嫁人都难,之前多少人追过表姐啊,全都被她那个妈吓跑了,哪个男的希望找个有赌瘾的丈母娘啊。”顾思喋喋不休,说到这儿又马上转移话题,“哎呀,说萧雪的案子呢,怎么扯到表姐身上了。” “顾思,我可跟你说啊,萧雪的事你以后提都别提,连想都别想了,知道吗?”顾初叮嘱她,“这毕竟不是件小案子,既然现在都没你什么事了,你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顾思低着头,用筷子扒拉着菜。 “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顾初用筷子的另一头捅了捅顾思的胳膊。 “疼。”顾思撒娇噘嘴,揉了揉被筷子捅过的位置,“知道了。” 顾初听了她的保证后,这才安心。 良久后,顾思又问,“姐,有句话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 “如果是有关陆北辰的事,我就不回答了。” “不是。”顾思看上去有点别扭。 “那你问吧。” 顾思思量了几秒钟后,看着她,“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事?哪怕是一件小事。” “我的*总不能拿出来让你作为下酒料吧?” “都跟你说了嘛,不包括你恋爱的事。” “那没有了。”顾初想都没想直接了当回答。 顾思直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才“哦”了声。顾初感到奇怪,微微扬眉,“你这什么表情啊?怎么了?突然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快吃吧,都凉了。”顾思催促着。 顾初狐疑地看着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主任打来的电话,声音挺急的,顾初忙忙应声,结束通话后对顾思说,“你在这慢慢吃,我先回趟科里。” “你的饭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顾初急忙忙地离开了食堂。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尸检所,实验室 验尸台上,尸骨码放地整齐,冰蓝色的光将每一根骨头都映得惨白。 身穿白大褂的陆北辰靠在离验尸台不足两米的实验架旁,双眼盯着验尸台上的那一根根的骨头,若有所思。良久后,他上前,双手搭在了验尸台的两侧,面朝着头骨,英俊的脸颊渐渐下压,近乎快贴上那颗头骨了。 “萧雪。”他语气缓慢坚决,“请你告诉我,你真正的死因是什么,站在你背后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尸骨当然是沉默的,始终沉默。 “哎,陆大专家,我——”实验室的门被人刚刚推开,话就进来了,止住了一半,罗池卡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陆北辰没惊没慌,甚至都没起身,只是淡定地转头瞅着门口的罗池。罗池的嘴里足可以塞下一枚鸡蛋,好半天才合上了嘴,想了想才说,“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癖好呢,怪不得你对活人没感觉,尤其是女人。” “罗池。”陆北辰没理会他的话,虽是看着他,却是明显的思量,“把之前有顾初标记过的文件帮我调回来,我想,我应该找到了一个重要的忽略点。” “刚刚上交的那份报告?”罗池吃惊,“都已经到局长办公室了。” “马上调回来!”陆北辰喝了一嗓子。 罗池见情况不对劲,二话没说照办。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琼州慈济医院,主任办公室 主任将一张4a打印纸递给了顾初,什么话都没说。顾初觉得心里惶惶的,接过一看,愣住了。良久后,她才有了声音,“主任,这……什么意思?” “这是院里做出的一致决定,对不起啊顾初,你也知道,其实我还挺器重你的,虽然说你没拿到毕业文凭,但工作挺努力上进的。说实话吧,在会上我可没少给你说好话,可是……”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来呢,咱们医院得评先进,不管是主任还是医生,又或者医师还是护士,也要每年进行职称考核,你呢,资历实在是不够啊。再加上现在又发生这么一出你被人投诉的事件,我想保你都难了。不过你放心,医院这边会按照国家劳动法规定给你补偿金的。” 然后,又拿出一份文件来,敲了敲,“你看看,这都是院里针对这次投诉事件的批示意见,我是真的挺为难的。” 顾初的手指有点颤,拿起文件瞧见那个大红戳的时候,一时间觉得千斤重。 一张辞退令,一份被人投诉的处理意见书,她在慈济医院的工作生涯意味着从此结束。 “主任,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投诉的事。” “举报人反映了你对待病患态度冷淡,摆着医生的架子不做实事,听说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经过这么一闹,院里哪能不重视?而且现在又是评级的关键时期。”主任叹道。 “我要知道举报人是谁。” “连我都不知道举报人是谁,人家是直接捅到了院长办公室,否则这件事怎么能惊动了院长?”主任提醒她,“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你好好想想,得罪谁了啊,能二话不说找上院长的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啊。” 顾初一僵,脑中冷不丁蹦出一个人来。主任眼明心明的,见状,便问,“你心里也有数了对吧?” 她咬着唇,没说话。 “其实啊,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个文凭的事儿。”主任一语道破天机,“迟迟不能给你入编,不就是因为你的学历?说白了啊,投诉这件事更多的只是个导火线而已。” 顾初急忙解释,“主任,我当时只是休学,学籍还都保留呢。而且,我现在只要一有时间就会重温课程,我会把文凭拿下来的。” “我明白,你不说呢我也知道你休学肯定有苦衷,但院里不会考虑那么多啊,每年那么多新人入职,个顶个的不是高材生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啊。” “我……” “对于院里的决定,我希望你也能理解。” 顾初使劲攥着手,半晌后抬眼看向主任,“主任,您能跟院里求求情吗?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唉,顾初,你又何必为难我呢?为了你的事,我也是操碎了心的。”主任一脸的无奈。 “可是——” “可是什么?”一道声音突然而来,打断了顾初的“苦求”,“求他干什么?他巴不得让你给他侄女腾地儿呢,不是医院辞你,而是你不干了!” 顾初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竟是乔云霄,一脸的不悦。主任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就这么被人无情地给揭穿了,顿时恼羞成怒,“蹭”地一下起身,冲着乔云霄叫嚣,“你谁呀?怎么进来的?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保安?保安!” “保你妈的安!”乔云霄冲上来照着主任的脸就打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不轻,主任没站稳就直接趴地上了。顾初吓傻了,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主任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乔云霄,“你、你竟敢在医院里打人?我要报警!我要告死你!”踉踉跄跄爬起来,又指着顾初,“是你朋友对吧?你也是共犯!” 下一秒,乔云霄的拳头又要轮上去了,顾初猛地抱住了他的腰,对着主任连连赔不是,“对不起主任,我朋友他喝多了,我马上带他离开。” “顾初,你脑袋被门挤了还是在这头蠢驴的手底下做事时间长也成弱智了?跟他赔不是?你疯了吧?”乔云霄转头冲着她大吼。 “对不起啊对不起。”顾初没搭理他的大呼小叫,一个劲地冲着主任道歉。 “顾初!” “你叫什么名字?别以为道了歉就没事了!这是你能乱闯的地方吗?”主任见门口围了人,更是扯着脖子为自己争面子。 “放开我。”乔云霄皱着眉头对顾初命令了句。 顾初是了解乔云霄的,这个打小就喜欢欺负她又不允许别人欺负她的富家小子,平时嘻嘻哈哈无底线的,但一发起火来还着实让人看着害怕。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男孩子追求她,攻势十分强力,她闲着无聊也就答应了。虽说是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但对于她那个年龄来说,恋爱这种事就跟找朋友聊天吹牛没什么两样,男孩子拉她的手时她都下一秒甩开,不是因为害羞,只是觉得太热了。 那时她只觉得好玩,男朋友什么的她倒没觉得特殊,男孩约她出来看电影,她都能拉上一大群狐朋狗友跟着。直到有一天男孩儿亲了隔壁班的一个女孩,这件事就被乔云霄给直到了,二话没说赶到她学校,给了男孩一顿胖揍,边揍还边说,“臭小子你给我记住,要谈恋爱就给我好好地谈,别一天到晚朝三暮四的,现在是我们家顾初甩了你,听明白没有?” 打得男孩哭爹喊娘的。 当时她还有点没心没肺,等他气消了后问,“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一天恨不得交仨女朋友的主儿,还警告别人不能朝三暮四呢?” 乔云霄闻言这话又炸了,揪住她的小辫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是猪啊?男朋友亲别人了还像没事儿人似的?” 顾初的头发被他揪疼了,一顿组合拳打他身上,“他亲别人就亲别人呗,关我毛事?” 今天,他又用了同样的方式打了她的主任,真是令她头疼啊。 乔云霄走上前,一把揪住了主任的衣领,伸手掏出一张名片,塞进了他的西装口袋里,用力拍了两下说,“我姓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想告我?行啊,我开着大门列队欢迎,今天你这话可是当着大家伙面说的,你要是不敢告我,你就是狗娘养的!” 顾初在旁听着,一个头两个大。 松了主任,乔云霄将桌上的文件拿在了手里,一把拉过顾初的手,连拖带拽地将她扯出了办公室,嚷嚷着,“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是吧?你们这个主任天生就长了张欠揍的脸。” 气得主任冲着他们的背影哇哇大叫,“我要告死你们!”说着,掏出乔云霄的名片,下一秒,僵住了。 名片赫然是:乔远集团副总裁,乔云霄 双腿软了一下,顿时气焰全消。 出了医院的大门,顾初在打电话,乔云霄气得点了支烟,边等她边猛抽烟。过了好一会儿,顾初才结束通话,小脸看上去有点愠怒,但见到乔云霄后就收敛了。 “问清楚了?”乔云霄也没心思抽烟了,掐灭。 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闯进她脑子里的人就是凌双,因为之前凌双没采访到陆北辰而耿耿于怀,那天在医院的态度还十分不友善,更重要的是,主任再混蛋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什么人会有那么大的魄力跑到院长办公室里一顿闹?不是有关系就是有勇气了,衡量之下,顾初判断近期跟她有纠葛还勇气、关系十足的人只剩下凌双了。 一出主任办公室,顾初抖着手就给凌双拨电话,结果占线,她便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没几分钟,凌双就打过来了,只用听的就能知道她在幸灾乐祸。 “呦,这么快就被人辞了?该!” 顾初气得肺都要炸了,跟她一番理论,“凌双你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跑到院长办公室来投诉我?” 凌双倒也没跟她多废话,拔高了声调嚷嚷,“都被人辞了还叫唤什么呀?顾初我告诉你,这叫老天有眼,你没了工作就是报应,谁叫你让我在工作上难堪了?” 就这样,一通对骂,挂断后,顾初恨不得冲上凌双的门掐断她的脖子。 “她的态度还不好?她凭什么不好?”乔云霄不悦,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她手机号多少?我打给她。” “算了。”顾初实在没精力再跟凌双多扯什么,现在她头疼的是,怎么尽快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总不能做兼职做一辈子吧。 “就算凌双这边你追究,你们那个主任我也不能饶了他。” “我的事你就别跟着掺合了。” “他是利用职权给自己人开后门。” 顾初叹道,“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医院里的工作是个肥差,谁不盯着啊?算了吧,闹得再大我也已经失去了这份工作,今天医院上上下下我想没人不知道这件事了,就算再让我回去,我也抬不起头来工作了。” “顾初,你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我已经经不起折腾了。”顾初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其实最重要的,是我自己要变强变好,我没拿到文凭,这始终是个问题。” 乔云霄想了想,“我可以帮你——” “千万别。”顾初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你们乔家已经够乱的了,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吧,我的事你真的别参与了,要不然乔叔叔心里不舒服。” “可是——” “别可是了,不就一份工作吗?有什么呀,像你说的,没了这份工作我还能饿死吗?所以啊,你得向我保证,今天的事就翻篇了,你不准再去找主任理论,也别动用什么关系来找院长,更不要去打扰凌双。” 乔云霄脱口,“你说你现在这怂样儿吧。” “行行行,我认怂。”顾初推了他一把,“我饿了啊,快请我吃饭吧,另外,先别告诉顾思这件事啊。” 令人质疑的北辰基金 旋转餐厅位于琼州市区寸土寸金之地,360度环绕视野及空中花园建筑理念成为整个琼州市餐饮业消费最高、环境最好的餐厅。餐厅不设散桌,包厢分vip与商务两种,大小不一,而包厢的设计并非传统,都采用半透明化水晶造型设计,但包厢与包厢之间离得一定距离,又有鲜花绿植进行装点,保障了其私隐性。来这里消费的大多非富即贵,因为这里只接受预订,而且餐厅对预订者的身份也要进行筛选。 从没见过如此*的餐厅,所以,顾初从不来这里。但今天,因为乔云霄的关系,她也终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 服务*得好。 各路菜系*得好吃。 菜单上*得没标价格。 顾思很兴奋,连吃带聊不亦乐乎,乔云霄的大本营在上海,时不时会往国外蹿腾,算下来顾思也好多年没见乔云霄了,虽说经常通电话,但见了面还是有不少话要聊。顾初其实挺反对到这么贵的地方吃饭,但乔云霄考虑周全,他觉得至少这家餐厅不会放进来记者,顾初想来也是,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顾思虽说没顾初那么讲究,但也毕竟是豪门之后,多少开了眼界,第一件事就撺掇乔云霄说,来这种地方一定要点最好的酒。 结果乔云霄还真听话,点了一瓶这家餐厅最贵的红酒,顾初无奈地看着顾思,顾思则端出了大小姐的傲娇劲来,却又笑得发贼。就这样,吃吃喝喝到了九点多,顾初怕顾思第二天起不来耽误课程便催促着她赶快回学校。乔云霄也怕她有危险,点了名靠谱的司机师傅亲自送她回学校。 “我就知道云霄哥哥最疼我了,么。”顾思笑嘻嘻地搂住乔云霄的脖子,照着他的脸蛋就狠狠亲了一下。 疼得乔云霄龇牙咧嘴,“思思,你得有多恨我啊,脸都快漏洞了。” “最好就是在你脸上留个标记,这样的话你就不敢找别的女人了,一心一意对我姐。”顾思伸手又戳了戳他的脸。 乔云霄笑了,眉眼间很是爽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我娶你呢。” “切。”顾思做不屑状,“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顾初坐在餐桌对面,轻轻抿嘴笑。 “看见没,丫头大了就拴不住了,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啊,总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后面,动不动就哭,我走快点,哭,不给你糖了,也哭,我可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烦人的姑娘。”乔云霄碎碎念。 “哎呀,当着我姐的面儿你敢这么说我?你完了,我姐最疼我了,你这么说我是不是找死啊?”顾思再次搬出顾初。 乔云霄马上做投降状,“行行行,姑奶奶,我说不过你躲得过你总行吧。” “说点好听的,要不然我就不走了,一直当你俩的电灯泡。”顾思耍横。 “你最漂亮,你是大美女。” “夸人都没有新意。”顾思不满,一把搭上了他的肩膀,“我问你答。” 乔云霄笑着点头。 “我美还是我姐美?” 乔云霄抬眼瞅了一下顾初,顾初忍着笑,没帮腔。 “都美都美。” “算你还会说话。”顾思抿嘴乐。 又凑向他,“那我可爱还是我姐可爱呀?” “都可爱。” 顾思挑眉,故意又问,“那你爱我姐还是爱我呢?” 这个问题令乔云霄稍愣了下,下意识抬眼看了顾初,顾初撇开眼,低着头吃菜。乔云霄收回目光,紧跟着顾思敲了他脑袋一下,“快说呀。” “爱你爱你,行了吧?”乔云霄一脸的无奈。 顾思“扑哧”乐出声,状似看着没救患者似的看着乔云霄,“云霄哥哥,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唉。”话毕抓起了包,起身摆了摆手,“行了,我走了。” “你路上小心。”顾初叮嘱了句。 “知道了。” 等顾思离开后,包厢里才算是安静了下来。顾初揉了揉太阳穴,摇头,“她是一见你就疯。” “几年没见思思还是这么活泼,个头高了,更漂亮了。” 顾初笑了笑,看得出听了这话她挺高兴。小口抿了一口红酒,微涩,“什么时候带乔叔叔出国做手术?” “手术会在国内做。”乔云霄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说,见她面露惊讶,便又解释道,“他毕竟上了年纪,哪有体力再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呢?过两天我找的那位专家会飞到上海,亲自接这台手术。” “这样就太好了,否则乔叔叔的身体还真吃不消。”顾初这才放心。 乔云霄啜了一口酒,抬眼看她,“到了现在,你还这么关心他呢。” “就是已经到了现在了,我才关心呢。” 乔云霄重重地叹了口气。 “干嘛呀你,他毕竟也算是我的长辈啊。”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我和你早就……”乔云霄说到这儿就沉默了,攥了攥酒杯,良久后,一饮而尽。 顾初看着他,待他放下酒杯后说了句,“都过去的事了,还替它干什么?” 乔云霄深吸了一口气,又倒了些酒,“是我们乔家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 “顾初,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事吧。”乔云霄放下酒樽,言辞恳切,“跟我回上海吧。” 顾初轻轻一笑,“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去上海呢。” “我没开玩笑。”乔云霄心疼地看着她,“你现在医院的工作也没了,琼州就业机会又少,你何不跟我回上海呢?再说了,你的户籍早就迁到了上海,上海算是你第二故乡了,既然过去的事你都忘了,那为什么不回去好好发展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在上海真的找不到工作,我还在,我能养活你。” 顾初喉咙一紧,“谢谢你,但是我目前真的回不去,思思还在这儿。” “她已经长大了,你不必要像个老妈子似的整天盯着她。”乔云霄费解,“那好,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她,那么把她一同带上海去。” “你醉了。” “我很清醒。”乔云霄皱着眉,“现在我就要你一句实话,你不跟我走,是因为你不想还是因为他?” 顾初搭着杯子的手一僵,很快地,不自然垂眸,“什么他?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北辰。”乔云霄一字一句。 顾初眼里震荡了一下,良久后才开口,“你误会了。” “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顾初,你别以为他是陆北深。” “我知道,他不是北深。” “你知道?”乔云霄感到意外,很快地不悦了,“你既然知道他不是陆北深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你疯了?” 顾初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跟你说,那个陆北辰绝对不简单,我跟他通过电话,他知道很多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知道北深所有的事。” “你相信?顾初,你一向很聪明,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就算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就算他们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陆北辰也不可能知道陆北深所有的事。” 顾初抬眼,“你查过他是吗?” “对。”乔云霄丝毫不掩藏,“陆振扬确实有一对双胞胎。”说到这儿,见顾初面露疑色,解释,“陆振扬是陆北辰的父亲,陆门集团董事会主席,但他现在很少打理公司的事,陆门上上下下所有的生意现在实际操纵人是陆东深,也就是陆北辰的大哥。” 顾初恍悟,陆门集团太过神秘,陆家人又低调得要命,陆振扬这个名字对于她这个圈子外的人来说的确陌生,不过她倒是对陆东深这名字多少有点印象,一来他的名字里也带了一个深字,二来,她之前也查过陆门集团的资料,资料上有这个名字,但仅仅就是名字,没有任何详细的介绍,包括陆家其他人员。 “陆北深的资料少之又少,甚至在一些搜索引擎上想要查到这个名字都难,但陆北辰还是有些资料的,有他的一篇报道。”乔云霄若有所思,“他算是陆家最不合群的孩子,从事法医行业,我不知道你了解他有多少,资料上对他的介绍虽然有,但很简单,他小时候的经历一概没有,只有他在国外留学和从业的经历。” 顾初点头,其实她看到的也只有这么多。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陆家对陆北深只字不提?现在提到陆家人杰,也不过是被称作陆门三杰,为什么没有算上陆北深?依照陆门的商业地位,陆振扬怎么允许自己的儿子从事法医行业?更重要的是,陆振扬几年前成立了北辰基金,并且作为最早的支持者捐了25亿美元,注意,他是以支持者的身份捐款,而不是投资。也就是说,如今的北辰基金发展壮大,陆振扬却不占一丝一毫股份,基金会最大的持有者只有一个,就是陆北辰。我查了一下,北辰基金成立的时间恰好就是在陆北深离开上海那年。” 初次过招 顾初愣了好半天,然后说,“你是在怀疑陆北辰的真实身份?或者,你觉得他是北深?” 乔云霄摇头,“他和陆北深是双胞胎一事是千真万确的,我怀疑的不是陆北辰的身份,而是当年有可能发生了连陆振扬都不知道的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北辰与陆北深是双胞胎,既然陆振扬可以高调地出面为陆北辰做事,为什么对陆北深只字不提?” “北深他……听说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了。” 乔云霄沉默。 顾初见他这般神情,心“咯噔”一下,“你并没有感到意外,这么说,你早就知道?” “是。”乔云霄也没想瞒她,“应该是在咱们订婚后的不久,我听在a大的朋友说,有人替陆北深来拿学籍档案,我那个朋友还纳闷呢,按理说陆北深的档案早就应该转走了才对,当年是他主动选择出国的。但是后来他偷听到那人给校方的解释,说陆北深发生了车祸。” 顾初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钻着疼,指甲都抠在掌心之中,“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我不想看着你伤心。”乔云霄压了眼里的疼,强调,“但我现在十分怀疑当年发生的事,陆北深真的是发生了意外还是人为?” 顾初愕然。 “你真的相信兄弟情深?假设一下,如果当时讨陆振扬喜欢的是陆北深,那么陆北辰会怎么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可能。” “我的猜测是大胆了些,可你一点都不怀疑吗?” 顾初摇头,“我不相信。” “你为什么相信那个人?”乔云霄语气有点冲了,“还是他给你灌什么*汤了?”想起周末那晚他就来气,当然,他不可能拿着这件事来质问顾初。 “我真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乔云霄皱了下眉头。 惊了一下顾初。她转头,目光落在了刚进餐厅的一群人身上,其中一人,格外引人注目,是陆北辰。七八个西装革履的男士间,只有他穿得最为随意,不是衬衫西裤,而是一身休闲装,素而干净,衣料却看得出十分考究,搭配得体,阳光却又刚烈,太阳镜遮了锋利的眼,很是悠闲慵懒。但很显然的,几个人对他格外尊重,虽说休闲逍遥,但于人群之中权威丝毫不减。 可就这么一身装扮,令顾初的大脑“嗡”地一声,耳边是乔云霄的冷笑,“这么身打扮,还真让我以为看见了陆北深。” 是的,顾初也误以为是陆北深,不拘不束,慵懒十足的神情,偶尔眉头会皱起一丝不耐烦,高冷傲娇,甚至有些嚣张不羁,就算身处人群之中,也能第一时间找到他那尊高大的身影。 而陆北辰,英俊的脸就偏偏往这边转了一下,戴着太阳镜的眼似乎在这边停留了一下,顾初的心脏差点跳出来,赶忙将头转过来。很显然,这又不知道是什么领导邀请他吃饭了,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因为刚一进来时她的右眼皮就在跳。 乔云霄始终在盯着那边看,皱眉喃喃,“我真的不相信他不是陆北深。” “如果他是北深,那么我没别的希望,就是愿他每天快快乐乐的。”顾初落寞。 乔云霄转过头盯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边,依旧热闹,餐厅经理为他们安排了vip包厢,顾初这边始终绷着,很快地,她隐约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在说,“就那个包厢吧。”很清淡的语调,却不容拒绝。 然后,有人连连迎合说行,餐厅经理就领着一群人过来了。 顾初的心又提了上来。 几米开外的包厢,他们逐一落座,当然,如果彼此陌生,谁都不会去注意其他包厢的情况。顾初悄悄打眼过去,陆北辰指定的包厢就在她的对面,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陆北辰坐了主席位,他坐得安然,顾初的心却敲了鼓,只要他抬头这边瞧,视线还是畅通无阻的。正想着,那边的陆北辰就摘了太阳镜,那双眼就准确无误地扫过来。 “咣当”,顾初手中的红酒杯碰到了餐盘,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嘹亮。 这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倒也奇了怪了,刚刚陷入悲伤情绪的她,现在满满的都成了莫名的慌乱紧张。刚刚那一眼她看得真切,那一群人中除了陆北辰外还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林嘉悦。她就那么温柔地坐在陆北深身边,轻声细语。 乔云霄不是没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面色复杂。 “我们还是走吧。”顾初惶惶不安,陆北辰的突然出现搅乱了她所有的心思,不知是因为乔云霄刚刚的话,还是想起了昨天早上的意外。 “你怕什么?”乔云霄不满她这个样子,“既然他不是陆北深,你还紧张什么?” 顾初咬咬唇,没抬头,却总觉得有两道锐利的目光直逼过来,她感觉,陆北辰在一直朝着这边看。 “你别紧张,有我在。”乔云霄说着,为她倒了一点酒,“早年的顾大胆跑哪去了?” 因为心中愧疚,所以才怕。当然,顾初没说出这句话来。用酒压惊还是很好的,一口酒下去,想要装着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旁的手机就响了一下。她顺势低眼瞅了一下,一条短信,在屏幕仅亮了几秒的空档,上面的一行字却震惊了顾初:昨天早上你落荒而逃的这笔账该怎么算? “咳——”顾初一口气没倒匀就被酒给呛到了,心中却是大骇。 乔云霄见状赶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怎么回事儿?” 手机屏已经暗了,他自然看不到短信的内容,顾初忙忙摆手,示意他没事,又将手机不着痕迹地装进了挎包里,借着放酒杯的空档,瞅了一眼那边的包厢。包厢里谈笑风生,餐厅经理特意送了瓶红酒过去,其中一人正在跟陆北辰倒酒,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是些恭维的话,陆北辰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扬,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没朝着这边看,林嘉悦挨得他很近,亲昵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完全是沉浸在幸福中小女人该有的模样,陆北辰便点了下头,顾初看见,林嘉悦满脸欣喜。 如果不是显示了陆北辰的名字,她一定会以为刚刚那条短信是别人发的。 乔云霄举起杯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差不多就行了啊,你别真把他当成陆北深了啊。” “我没有。” “那你总看他干什么?咱们吃咱们的,他还能过来搅局不成啊?” “他……”顾初下意识地又往那边瞟了一眼,紧跟着转过头故作镇静,抬起左手,挡着脸,变调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还真过来了。” 再让她眼睛贱,他怎么就过来了? 乔云霄还巴不得跟他来此正面交锋,见他朝着这边走过来,那稳健的步伐看起来着实自信,乔云霄也挺直了脊梁,待陆北辰已经到了桌边,他便占领先机,端了酒杯磊落而起,“陆先生?” 陆北辰也端着酒杯,“这么巧,乔公子。” 两只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却让顾初想到了一幅画面:两大高手华山论剑……一时间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也不知道是这几年她的胆子没了顺便连带着心脏也弱了,还是说陆北辰这个人的气场强悍把她给吓的,总之,她只能听见“嗡嗡”的声响。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这么近距离地看陆先生,总觉得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陆北辰浅笑,“上辈子有缘吧,又或者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四两拨千斤,这才低头看向顾初,“顾小姐,方便坐你旁边吗?” “啊?”终于,顾初找到了心跳,撞地胸口快裂了,抬头看着他,她口干舌燥,“啊……” 从这个角度看,陆北辰有着一股子邪,轮廓分明的脸,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突显了棱角外捉的性感下巴,还有微挑的唇,不羁又危险,像极了黑夜中具备攻击力的兽,顾初觉得眩目,他的笑,很不怀好意,与昨天早上睡得跟个孩子的他截然不同。 还没等陆北辰有所行动,乔云霄倒是快人一步,“陆先生可以坐我的位置。”说着,就绕到了顾初这边,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指了指对面的空座,“请。”下一秒就后悔了,如此,顾初正好跟他面对面。 陆北辰的笑就不着痕迹地蔓进了眼眸深处,顶着乔云霄后悔的眼神就坐了下来,不疾不徐地说了句,“多谢。” 乔云霄胸口憋气,很快地,调整表情,“陆先生这次来琼州阵仗很大啊,我也听说了萧雪的案子,也难怪陆先生这么上心,弟弟的女朋友嘛,自然要亲力亲为了。” 衣角被顾初暗自拉扯了两下,奈何乔云霄无动于衷。她自然是不敢抬头,面对面的距离很近,她似乎都能听到陆北辰轻笑的声音。 ***今天更新完毕,谢谢大家的支持! 被人将了军 在一场战役中,最先赢得先机的一方往往成了赢家,而赢得先机未必是两军对垒时身先动的一方,别怪顾初联想到那么远,乔云霄主动起身的那一刻,她就似乎能从他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扑捉到熊熊战火,那架势如同个常胜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很显然,他轻敌了,在没有摸透陆北辰的底细前他冒然迎战,以至于将自己逼到了无法后退的境地。至少,顾初认为陆北辰其实是只狐狸,从第一次较量她就明白对付这种人出奇才能制胜,你劈头盖脸地集中火力进攻,结果他就来招化骨绵掌应对,注定了你使多大劲儿就将会受多大的内伤。 短暂交锋,可以看得出陆北辰是绝对沉得住气耐得住攻击的人,想想也对,正常人面对的都是活人,斗智斗勇也总是有个你来我往,像是升级打怪一样,被人打了脸后又通过修炼充实自己争取下一次的全胜。但陆北辰不同,他不是正常人,他的工作性质就注定了他当不了正常人,所以他面对的都是死人,在死人身上找线索就好比在跟老天爷斗智商,跟时间争魄力,这种人就像是在一群练武的人里最先得到武功秘籍的那个。他笑的时候,像是在真正的笑,因为无法从他的笑眼里挖掘他的内心所想,他可以不动声色,可以随和从容,但千万不能就此信了他的“善意”,因为,他已经在谈笑风生中运筹帷幄了。 所以,当乔云霄对陆北辰说出那句话后,顾初觉得,陆北辰是绝对不会让乔云霄占到丝毫便宜的。她听到了他在轻笑,头皮就开始发麻了,不消抬头就能想到他的表情。 “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活着嘛,总是要找点事情来做。就像乔远集团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乔公子也要费神奔波一样。”陆北辰的口吻甚是悠哉,“不过,乔公子是经商的,据我所知经商之人十有*都是信息灵通士,乔公子不该出这种洋相才对。” “你什么意思?”乔云霄冷笑。 陆北辰眼底的笑意更深,“我呢不过是个局外人,有些事还真没有发言权。萧雪跟我弟弟的关系,我想最知情的是顾小姐才对。” 正在闷头吃东西的顾初差点又被噎到,其实,她纯粹就是想在这场战役中全身而退,或者说得更没骨气一点就是她想临阵脱逃,却不曾想直接被陆北辰点了名,然后硬生生地被他给拖到了大炮口,迎难而上。她嘴里还叼着块肉,抬眼看着陆北辰,那肉的浓香混着上好芝士的醇浓极大地*着她的味蕾,想咽下去还不能。 陆北辰盯着她看的眼,笑容就有了不一样的内容。 “我的意思是,顾小姐最清楚萧雪是不是我弟弟的女朋友。”陆北辰看着她,态度看似谦虚,却是纯心故意。“顾小姐,我说的没错吧?” 烫手的芋头就这么不含糊地扔到了顾初的手里,接不接已经不是她能考虑的问题。一时间只能像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嘴里的肉还不忘提醒着别人她其实是个食肉动物,很显然,她失去了救援,身边的乔云霄是没料到陆北辰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也语塞了。 顾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就在心焦的时候,有一道轻柔的声音算是恰到好处地把她给救了。 “顾初?真的是你呀,刚才我就看着像,还心想着能不能是你呢。”是林嘉悦。 顾初简直想要感谢林嘉悦的八辈祖宗了,甚至恨不得给她烧柱高香,顺势将嘴里的肉快速嚼了几下咽进了肚,起身,语调也因为林嘉悦的“仗义相助”而变得异常热情,“是呀,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林嘉悦身后还跟了位男士,看样子是请陆北辰回去喝酒的。林嘉悦今天看起来跟平时很是不一样,穿得自然是大方得体了,只是头发剪短了不少,看上去整个人都精致干练了很多。她热情地拉了拉顾初的手,眉开眼笑,“我之前还跟北辰说呢,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咱们约出来一起吃饭,瞧瞧今天就巧了。”话毕,便松开了她的手,温柔地坐在了陆北辰身边,略有撒娇道,“你也真是的,知道顾初在这儿呢都不告诉我一声。” 她的眼眸像是盛满了水,能溺死个人,等跟陆北辰说完这番话后,又瞧了瞧对面的乔云霄,抿唇笑道,“而且还有乔公子在场,今天多难得啊。” 一旁的顾初见这情形后心里明镜了,原来林嘉悦认识乔云霄,不过想来同是上流社会的圈子,大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认识也不奇怪。倒是乔云霄,看上去风平浪静的,不同于林嘉悦的热情,淡淡地回了句,“林小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客气了?这种巧合用在我身上,你也不想的吧?” 林嘉悦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停滞,但还是轻声细语的,“乔公子说话总是这么幽默。” 乔云霄哼笑了一声。 一直站在边儿上插不上嘴的男人这个时候马上见缝插针,“您一定就是乔云霄乔总对吧?幸会幸会。” “你谁呀?”乔云霄语气不友善。 男人马上掏出名片递上,“早些年我跟乔总的父亲有过生意往来,当时还见过您呢,不过我想您也不记得我了,今天能再次遇见真是巧了。” 乔云霄倒也是耐着性子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点了下头没表态。 “今天还真是双喜临门了,我们请到了陆教授,还碰到了乔总,大家又都认识,我提议啊,咱们挪到一个包厢,好好聊聊怎么样?”男人说。 乔云霄抬眼瞧了一眼他,脸色不大好看。紧跟着又有几个人走上前,“哎呦我说陆教授啊,您这是什么情况啊把我们都给撇了?”其中一位胖男士又眼尖地看见乔云霄,一拍脑袋,“呦,乔总也在呢。” 乔云霄烦都要烦死了,起了身跟胖男士打了个哈哈,这边拉起了顾初的手,“咱们走吧。” 陆北辰原本是笑着的,见这一幕后唇边笑纹就隐去了,盯着乔云霄拉着顾初的手,眉间泛凉,而他的神情,被身边的林嘉悦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另一边,那胖男士见状后马上阻止,“哎呀乔总乔总,你这就不对了啊,咱俩可是有生意往来的,扭头就走是躲着我呢还是不给人陆教授面子呀?”说到这儿又在乔云霄耳畔小声嘀咕道,“那边包厢还坐着几位领导呢,都有头有脸的主儿,你过去打声招呼也好啊。” 乔云霄烦躁地皱眉,刚刚递名片的家伙也凑上前吆喝,“对啊对啊,您看,您和陆教授还认识,就一起吧。” 顾初抬眼瞧了瞧乔云霄,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小声说,“你留下吧。” “乔公子。”始终沉默的陆北辰开口了,他杯中酒已经喝完,不知何时自顾自地倒了些桌上的红酒,慵懒地晃动着酒杯,“相请不如偶遇,赏个脸跟大家伙吃顿饭也不算什么难事。” 乔云霄转过身看着陆北辰,面色僵冷,陆北辰却相反,笑得一脸无害。 “请吧请吧。”胖男士笑呵呵地招呼,又马上对陆北辰点头哈腰地说,“陆教授,您也请吧,咱不能让领导等着咱们不是?” 陆北辰便站起身,“走吧。” “来来来,一起一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顾初知道这种场合乔云霄是脱不开身的,就打算悄悄退了,岂料刚一迈步,眼前有道高大的身影一晃,抬眼,是陆北辰。 他手臂一伸做“请”的姿态,恰似绅士,“顾小姐也请吧。” 顾初的心悬了起来,目光一转看向乔云霄,求助式的神情。乔云霄有心救她,便道,“你有事你就先走吧。” 只可惜这话还没落地就被人接住了,是那位胖男士,热情好客的,“别别别,一起一起吧,我知道乔公子这是二人约会,但这个时候把女朋友赶走也不行啊,来来来,都到我们的包厢用餐,我亲自给二位赔罪。” 林嘉悦这时也窜过来攥住了她的手,“顾初,你就当陪我吧,一桌子都是男人,我太孤单了。” 顾初真是头大了,见乔云霄也是一脸为难,她也只好就范了。经过陆北辰身边的时候,她低着头故意没看他,心里的气却已经顶到了嗓子眼。 进了包厢,里面还有五六位男士,坐得端正,看样子就是在机关工作的人,见陆北辰一行人回来后,纷纷道,“陆教授,约您吃个饭可真不容易呦。” “失礼失礼。”陆北辰看似谦逊。 有人认出了乔云霄,也直呼巧合。包厢的面积比之前的大很多,就这样,胖男士又命服务生加了两把椅子,其他认识乔云霄的人纷纷寒暄,服务生加椅子时胖男士吩咐说,“乔总和这位女士跟陆教授一样都是贵客,来来来,都在主席位。” 所以,顾初一坐下就如坐针毡,她被安排在了陆北辰的右手边,乔云霄在她旁边。见状,乔云霄想要换位置,却被挨着的胖男人一把拉住了,“乔总,今天有缘碰上啊,不醉不归。” 乔云霄也被卡死在位置上换不了了。 ***小樱桃们,今天因为要参加个活动,所以三千字更新,明天尽量多更一些啊,精彩内容明天继续,挨个么哒。 像是在看着故人 依照顾初以往对乔云霄的了解,他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别人咬他一分他会奉还别人三分,许是乔家世世代代秉承着强势的从商作风,社会地位造就了乔家人骨子里的骄傲,而这种骄傲流传到乔云霄这一代更是明显。乔家虽说在不好的年代被人抄了家,但乔父的精明能干为乔云霄营造了最优渥的生存环境,乔云霄没吃过什么苦,想要什么东西也是唾手可得,在同龄孩子还觉得出国是件奢侈的事情时,小小的乔云霄已经在国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度假别墅。所以,他的优越感是与生俱来的,再加上见多识广,特立独行,便更是八个不屑十个不服的。 他讨厌受人约束,更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但今天,虽说他显示出了万般的不耐烦却还是留下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遇上对手了,这个对手就是陆北辰。乔云霄的直面火力对于暗黑城府的陆北辰来说没起到任何作用,向来好胜的乔云霄自然是想留下来狠狠咬他一口。 酒桌上除了红酒外,还上了两瓶白酒,乔云霄曾一度想将陆北辰杯中的红酒换成白的,却始终没有得逞,陆北辰以工作为由声称喝不惯白酒,甚至可以笑着直迎乔云霄的冷嘲热讽,面对他的主动倒酒都能伸手盖住杯口,这番种种令乔云霄是始料未及的。顾初在旁看着心忧,她觉得是乔云霄错误地估算了陆北辰,认为这是在公众场合下陆北辰总不会做得太明显,酒桌上随便叫出谁都是好面子的人,总不会做出拒酒的行为,但,陆北辰就是这么做了。 胖男士会错意了,以为是乔云霄想找人陪着喝白的,见陆北辰拒绝后生怕乔云霄心里不舒服就赶忙开白酒,替他和其他领导们都满上,连连说,“陆教授喝不惯白酒咱们也别勉强,我们来。” 其他领导们也都是酒桌上拼出来的,白酒自然不在话下,乔云霄暗自叫苦,但已是骑虎难下。顾初无奈,幸好酒桌上的男人们没逼着她喝酒。挨着陆北辰坐,她总觉的全身不自在,那边又总会听见林嘉悦的轻声细语,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排小刺。 其实顾初不得不承认,林嘉悦有品位有气质,单是全身散发出的女人味就甩了她一条街。这么想着,胃就堵得难受了。拿筷子的手就松了一下,筷子“啪”地落地。 酒桌上的吆喝声太大了,遮住了这声清脆。 顾初弯身去拾,岂料陆北辰快她一步,她的手指就碰到了他的手,刚要缩回去,隔着桌布,他顺势就握住了她的手。 如同一个浪尖打了过来,拍得她有点晕,下意识挣脱,陆北辰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顾初不敢声张,心脏却在砰砰狂跳,自然是又羞又急,而这时,乔云霄在旁问,“怎么了?” 问话的同时,陆北辰就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她的手,拾起了地上的筷子,坐直了身子,顾初也只能跟着起身,便听陆北辰叫了服务生,“换一双筷子过来。” 服务生很快拿了一双崭新的筷子过来,陆北辰接过,又递到顾初面前,笑,“顾小姐?” 顾初抬眼看他,他的笑很是善意,可她嗅到了狡猾的气息。 乔云霄微微眯眼,盯着陆北辰,像是猎人盯着猎物似的,林嘉悦在旁没有说话,始终低着头,貌似没看见发生的一切。顾初压了心头的不舒服,接过了筷子,乔云霄马上伸过手臂搂了下她的肩膀,在她耳畔压低了嗓音问,“没事儿吧?” 顾初冲着他轻轻摇头,然后将筷子放下,说,“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乔云霄说着就要起身。 林嘉悦的嗓音就温温柔柔地插过来,“我正好也要去,我和她一起了。乔公子,你个大男人的陪着个女生去洗手间不大好。”话毕,隔着陆北辰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走啦。” 顾初示意乔云霄不用相陪,起身跟着林嘉悦去了。 远离了酒桌,呼吸就新鲜了。 又或者是,少了那一份压力后,顾初觉得呼吸也顺畅了。 “看样子你不习惯这种场合呀。”洗手间的化妆镜前,林嘉悦从精致的小手包了掏出支口红,看着镜中的顾初说了句,然后,口红在唇上稍稍点了点,上下唇轻轻一抿,唇色就愈发地娇艳动人。 顾初伸手沾了点冷水,轻轻地拍了下脸,缓解了不适后轻声回答,“是啊,不是很习惯。” “其实我也挺讨厌这种场合的。”林嘉悦笑了笑,将口红放回了手包里,“如果不是因为北辰在的话,我早就走了。你也知道,那些男人们啊吃吃喝喝的还挺浪费时间的。” 顾初微笑,没说什么。 “你觉得我新发型好看吗?”林嘉悦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将一侧的发丝别在了耳边,露出一枚精致的耳钉,衬得她的耳垂娇嫩白细。 “我觉得挺好看的,相比之前看着干练。”顾初说完,觉得似乎用词不当,补了句,“其实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样都好看,无论是长发还是短发。”还有她的那款耳钉,不炫耀却是低调奢华。 林嘉悦眉眼笑得深邃,“今年流行短发。”见顾初盯着她的耳垂看,便伸手摸了摸耳钉,解释,“哦,这款耳钉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配你今天的这身裙子很漂亮。”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眼光的女孩儿。”林嘉悦笑得总是和善,“你知道吗,这是我过生日的时候北辰送我的礼物,他是请万宝龙订制的,平时我都不舍得戴的。不过啊,他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了他一支万宝龙的钢笔,他也喜欢的不得了呢,工作的时候一直用着。” “挺适合你们的。”她勉强迎合。 “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送你。”说着,就要把耳钉摘下来。 “别别别,这是他……陆教授送你的,你怎么能送人呢?”顾初赶忙阻止。 “或者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呀。”林嘉悦说着,一把拉过她的手,“啊对了,你生日多少呀,我们都是朋友了,我送你生日礼物。” “真的不用。” “你跟我还客气呀?” “我……生日都过完了。” “那明年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啊。” 顾初“嗯”了句,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她觉得,虽然林嘉悦热络,但总会给她一种刻意营造热闹气氛的感觉,其实她觉得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她和林嘉悦没什么话可说。可她又不想马上回酒桌,想起刚刚陆北辰的行为,她的心就乱扑腾,手指尖还在滚烫。 “其实啊,是北辰喜欢呢。”林嘉悦冷不丁说了句。 顾初没反应过来。 林嘉悦便笑了,指了指头发,“北辰喜欢看我短头发的样子,所以我就剪短了。” “……挺好的。” 林嘉悦转过身,轻轻扬了扬手包,优雅极了,“需要补妆吗?” 顾初忙摆手,“我很少化妆的。” 现在为生计奔波的她哪还有时间想着往自己脸上贴金?她的母亲讲究,所以打小她用的东西也甚是讲究,哪怕是一把梳子都是直接找品牌商订做的。现在她已经用不起那些品牌的东西,但也不意味着会用一些含有化学或工业成分的劣质护肤品来毁坏自己的皮肤,很多时候她会自己做一些新鲜的纯露用来护肤,平时最注意的就是补水,她是有心得的,只要补足了水比什么都强。 “女人是要懂得打扮自己的。”林嘉悦放下手包,打量了她一番,轻笑,“不过有难怪你现在不在乎了,你的皮肤很好,自然地白里透红,真是羡慕人啊。” 顾初只能笑,她不大喜欢这种需要相互恭维才能聊天的方式。 “那个,我们——” “你和北辰以前认识吗?”林嘉悦直接了当地问。 顾初没吃惊,其实她心知肚明,林嘉悦跟着她一同来洗手间,一定是有话要说的。 摇头,她没有任何的解释。 “可是我觉得,你们像是认识了好久似的呢?” “这怎么可能呢?” “北辰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故人。” “我想你误会了,我跟陆教授刚认识没多久,也就是在警局的时候,那天你也在场。” 林嘉悦轻轻点头,再次微微扬笑,细细的贝齿光泽温润,“北辰这个人啊,平时严肃惯了,很多人都不敢亲近他呢,我倒是希望你们之前就认识,有了老朋友在场的话,我们的婚礼才热闹呀。” 顾初怔住了。 然后,听见心底深处冒出个小小尖叫的回音,四处回荡。这声音如同被镰刀割走了灵魂似的疼痛,绝望,她努力想要去够到那一抹绿洲,可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荒芜的沙漠。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突然扯出来钉在了灵幡之上,杵在不凋不败的沙漠中,那颗还在流的心脏就因承受不住疼痛的负荷而枯萎。 ****今天八千字,先更上三千字,剩下的五千字晚七点更新,请同学们备好板凳准时候着啊。 明天,我等你 她不该有这种情绪,顾初在心里想。因为林嘉悦喜欢的人是陆北辰,要嫁的也是陆北辰,她原本就跟这个男人没什么关系啊,除了中间横着一个北深。她凭什么难过?凭什么有一瞬就那么绝望?对,他是陆北辰,不是北深,可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为什么就进揪住她不放,硬生生地将她拖进了这个战场里?他是纯心将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吗?对,他就是有这个打算,他成功了。 “我呀,是见到了乔云霄之后才想起你是谁的。”林嘉悦转过身,洗了洗手,看着镜中的顾初,“原来你就是跟乔云霄订婚的那位顾家小姐呀,你都不知道,当年乔云霄订婚消息一传出来,我有个姐妹哭得死去活来的,要不是我拉着说不准就跳楼了。” “啊?” “你别紧张,我可不是兴师问罪来的。”林嘉悦轻轻一笑,“乔家公子风度翩翩的,惹得几个女人为他痴迷也很正常,就是吧,我有时候挺看不惯他那个劲儿的,怎么说,有点傲娇。” “你们很熟?” “也算是吧,你也应该清楚,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的,谁跟谁认识也习以为常了,我呢,一来是有姐妹喜欢他,二来在一些宴会场合上也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就这样。”林嘉悦耸耸肩膀,末了,走上前语气变得轻柔,“对不起啊,前两次我没认出你来,我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你们顾家的事。” “都过去了。”顾初现在很少提及以往,在她看来,顾家曾经的辉煌不属于她,现在她能做的就是,不能让顾家继续落魄下去。 “是啊,困难总会过去的,再说了,现在乔云霄不是又回到你身边了吗?这样挺好的,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呢。” 顾初微微一愣,然后很快想起多年前坊间的传言,当年一场订婚宴后就没了下文,便有媒体八卦出这么一则消息:乔云霄因顾家落魄劈腿,顾家小姐惨遭抛弃。不过这个消息没有在网上存在多久,很快就没了,但也不意味着没被人看到。 她没解释太多,只是轻轻笑着。 “男人啊或多或少都是有问题的,就拿北辰来说吧,他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以工作为重了,什么事儿啊跟工作一碰头那都成了小事儿。”林嘉悦温柔地安抚她,“我认识他三年多了,约会次数都屈指可数,幸好他还是经常找我父亲喝茶聊天的,要不然啊平时想见他一面都难。” 三年多了? 顾初还以为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想了想问,“那你知道陆教授还有个弟弟吗?” “他当然有弟弟了。”林嘉悦说,“南深嘛,我们都很熟的。” “南深?”顾初愣住。 “对啊,陆南深,陆家最小的儿子。”林嘉悦为她解释,“陆家有三个儿子,老大陆东深,老幺陆南深,陆北辰在家中排行第二,他们三个啊,就是被外界称为‘陆门三杰’的嘛。” 陆门三杰,她不陌生,因为乔云霄刚刚跟她提过不久,但乔云霄没跟她说过,陆家的小儿子叫做陆南深,怎么又出来个陆南深……等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想了想,蓦地打了个激灵,“你说的陆南深,该不会是那个被业界称为音乐天才的陆南深吧?” 林嘉悦十分自然地点头,“就是他啊,原来你不知道他也是陆门的人啊?” 顾初轻轻摇头,其实陆南深是谁并不重要,她刚刚有一瞬还以为是北深改了名字,可陆南深她见过照片,不是北深。良久后,她才问,“那……你听说过陆教授还有个弟弟叫北深的吗?” “北深?”林嘉悦微微皱眉想了下,恍悟,“哦,我好像是有点印象,不过是听大人们提起过的,北辰像是有个同胞弟弟,但是不是叫北深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知道那个同胞弟弟现在的情况吗?”其实顾初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期待着是陆北辰的一场欺骗?其实陆北深还没死? 林嘉悦摇头,“我不清楚,虽说我父亲跟陆伯伯相交不错,但陆家自己的事还是很少让外人知晓的。” 顾初的心就在风中飘摇了。 “你怎么突然问这件事?你是认识他的弟弟?” “哦不是,我也是听说而已,好奇问问。” 林嘉悦迟疑地看着她,顾初不习惯被人这么审视,便说,“你快回去吧,陆教授还等着你呢。” “你不回去?” “我之前喝了点红酒,想再洗把脸醒醒酒回去。”顾初说,“别等我了,酒桌上就咱们两个,咱都不回去不大好。” 林嘉悦点点头,“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去吧。” 林嘉悦离开了后,顾初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放了满满一池子水,然后弯身,整张脸都浸在了水里。冰冷的水温透过她的皮肤毛孔直接穿透了大脑皮层,她觉得,整个人就莫名地悲伤了起来。记忆中的大男孩儿,张扬肆意的青春岁月全都如白马过驹转瞬即逝。她的北深不见了,老天爷始终没将他还给她,包厢中的只有了一张跟北深相似的脸,他是别人的男朋友,也终将会成为别人的丈夫。 顾家已是过去,别人再提及也不过是一句,原来你是当年顾家的顾小姐。 “当年”这个词有多可怕,没经历过失去和苦痛的人永远不会觉得这两个字有多残忍。她知道,在她还肆意享受花样年华时却要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当年、从前、曾经……这些不再是她能骄傲说出口的词语。她逃避她不敢面对,在熬过涅槃般的苦痛后才走到今天,她想忘,也能忘。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她是个健忘的人,也是个眼睛长在前面的人,所以一心只想着往前看。可实际上,她其实没想象中的坚强。 窒息的痛刺了她的眼,她想哭,于是就很想将眼泪流在冰水里,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哭过。但为什么要哭?连她都找不出原因,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压得她想哭。终顾初抬起脸,大口大口地呼吸。 镜中的她甚是狼狈,水珠自上而下地流,那真像是泪水,打湿了衣襟。 顾初就盯着自己,等气喘匀了,她才拿过旁边的干脸巾,一点一点地擦干了脸上的水珠,脸颊还是冰凉,甚至还有点麻木。嗯,“麻木”这个词,她喜欢。对着镜子,她稍稍调整了情绪,再抬眼时,刚刚失控的悲伤早已掩藏。 一切都会很好,不是吗? 出了洗手间,她现在唯独担心的就是乔云霄,怕他喝醉了,岂料刚一迈步,有男人的声音从身后扬起,“你怎么样?” 顾初猛地顿步,转头,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就面临着岌岌可危的命运。男女洗手间一左一右,中间隔着公共的休息区,陆北辰慵懒地靠在镜子旁,夹着只燃了半截的烟,烟雾渐渐扩散,他看着她的眼幽黑如墨。 她没料到他会从包厢里出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舒服?”他又问。 “没有,挺好的。”顾初暗自吸气。 陆北辰没说话,抽了口烟,再轻轻吐出,烟圈再次被妖魔化,像是只手,悄然地伸到了她的脖子,她觉得有点窒息,就像是,刚刚将脸浸在水里的那一刻。 “我回包厢了。”她决定溜之大吉。 “我让你回去了吗?”陆北辰语气不大客气。 顾初只好停步,“还有事吗?” “你过来。”陆北辰说着,反身将手里的烟摁灭在旁边雕花烫金的烟灰缸里,洗了手,盯着镜子里的顾初。 其实顾初不大习惯他的命令口吻,但转头一想,这是被众人*坏了的男人,许是这种口吻都成了平常化了。走上前,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陆教授,你吩咐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完了。” “你在害怕?”他转身,这一次居高临下面对着她。 “没有。” “让我猜猜。”陆北辰故作思索,低头凑近了她,“看你恨不得躲我躲到一万八千里的样子,是怕被乔云霄看见?” “我真的——” 下一秒她就被他推在了墙上,他的脸就压了下来,顾初吓得惊喘,闪过脑中的第一个直觉是他又要占她便宜了。不过,余惊过后,顾初才反应过来,他并没有向之前那样,慢慢睁眼,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他的鼻尖近乎贴上她的,近到,两人的呼吸再次纠缠。 “你是不是欠了我一个解释?”陆北辰唇稍没上扬,眼睛里也没了笑。 她欠他解释吗?她不是欠了他一个陆北深吗? “说话。”他淡淡命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初只能盯着他的胸口位置暗自祈祷,这一幕别让林嘉悦看见就好,否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前一秒还跟人信誓旦旦地说她与陆北辰不熟,下一秒就以这种*的姿态相处,换做是谁都会心生芥蒂。他们不是要结婚了吗?她不想被第三者。 这念头闪过的时候,她又是想笑了,顾初啊顾初,你明明知道陆北辰林林种种的行为不过是想挖开你内心的愧疚,他不过就是想要报复,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宝了,还真以为能影响到他们两个的感情? “我帮你回忆?”陆北辰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脸蛋说。 顾初不想再受他钳制,抬头,不悦道,“不就是早上醒了没看见我吗?我做错什么了?我就是提早走了,能怎么着?”话脱口,挺解气,也很牛气,可紧跟着她就意识到错了,这句回复有太多歧义,误传的信息量之大能害死人。 然后,她就成功地看见了陆北辰得逞的笑,他的脸又往下压了压,语气轻柔,“没错,我是不能把你怎么着,但下次你要记住,我不起*你就不准起*,更不准提前离开。” “我才不……等等,什么下次?谁跟你还有下次?”顾初反击。 陆北辰不怒反笑,“我们当然还有下次,你以为你工作结束了?” “……”顾初心里愕然,怎么能有这么强盗思维的人? “我又不是你的助理,帮你一次忙也就算了,你别太过分啊。” “又不是让你白帮忙。”陆北辰笑。 顾初心思小小活动一下,“你的意思是……” “一个案子在调查时总会留出一些额外的申请资金给外援专家。” 顾初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跟他的姿势有多么*,“有额外可以申请出来的资金?” 陆北辰笑得惬意,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那架势像足了抚摸一只猫,“所以啊,我得感谢你,替局里节省了这么一笔开支。” “啊?”顾初内心期待的小火苗被硬生生给掐断了。 “小同志,你要好好替我工作。”陆北辰看穿她的心思,但也没拆穿,轻描淡写地就规避了上一个话题,“你在文件里标准的有关萧雪生前服用过的药物名单,我需要一份详解,药物的用途、成分和副作用,你都需要一一给我列明。” 顾初艰难地舔了舔唇,“不会吧……”不给她钱,还要她继续为他工作? “明天来酒店找我,当然,时间由你支配,工作量你也清楚,很大,你来得晚完成得晚,回家也会晚。” 顾初瞪着他。 “还有,我比较喜欢吃你做的小炒牛肉,明天的晚餐我要吃这道菜,记住了。” 她凭什么要记住? “我不——” “顾初!”不远处,不悦的嗓音打断了她欲要反抗的言论。 转头,是乔云霄。 他的脸有点红,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可是还没醉,站在那儿,极为严肃。 顾初头一大,她真怕乔云霄在下一秒冲过来。陆北辰却没放开她,只是转头看了乔云霄一眼后笑容扩大,再转头过来,高蜓的鼻尖就擦着她的脸颊压过来,“明天,我在酒店等你。” “陆北辰,你放开她。”乔云霄果然冲了过来,一把将陆北辰扯开。 从顾初的角度看得清楚,乔云霄的额头青筋爆出,她担心他会像打医院主任似的一拳头打在陆北辰脸上。便马上钻进了两人之间,“别吵了。” “你对她做什么了?”乔云霄盯着陆北辰。 很显然,顾初引以为傲的身高在两个男人之间也处在了下风,两个大男人一对峙,她就像是夹在石头缝里的小草,不起丝毫作用。陆北辰笑得轻松,“你想知道?问她。” 乔云霄暗自咬牙。 “好了好了,会被别人看到的。”顾初扯着乔云霄的胳膊,用力往外拉。 乔云霄的身高与陆北辰不差上下,一僵持起来还挺让顾初吃力的,他还在原地站着,突然手臂就一收将顾初搂在了怀里,看着陆北辰,也淡淡地笑了,“陆教授,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的女朋友。” 是威胁的口吻。 “女朋友?”陆北辰微微挑眉,却是看着顾初的,笑问,“是吗?” “你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我女朋友用得着你管吗?你算老几?”乔云霄吼了一嗓子。 震得顾初耳膜发疼,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小声点,有人来了,走吧别吵了。” 的确有人过来了,是别桌的客人,迟疑地看着眼前状似战火蔓延的两个大男人。乔云霄再冲动也会顾着身份,忍下了,拉着顾初离开了。陆北辰眼底冷笑,没马上走,又叼了支烟在嘴,点燃,深吸,吐出烟雾。 夜深了,车子停在了路边。 乔云霄一直将顾初送到了单元楼下,始终别别扭扭的。这个期间,他的手机响了不下十遍,全都是打自上海。 “哎呀行了,你快回上海吧,别管我的事了。”顾初停了脚步,苦口婆心。 乔云霄眦牙,没好气,“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有本事你跟陆北辰发火去。一天到晚活得一点良心都没有,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不就是怕你吃亏吗?” “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心领了还不行吗?”顾初叹气,“给乔叔叔手术的医生也快到上海了吧,你总要回去处理的呀。” “你跟我回去。” “我警告你啊,别在我面前摆公子哥的架子。”顾初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我再说一遍,他不是陆北深,你醒醒吧。” 顾初举手做投降状,“你怎么跟唐僧似的呢?我知道他不是陆北深,请你也相信我,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一切行吗?”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了,便轻声哄劝,“好了,真的别担心我了。” 乔云霄看着她,抬起手就疯狂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顾初一把拨开他的手,顶着一脑袋乱发瞪着他,“烦不烦人啊?不知道自己手劲大啊。” “我是让你清醒点,别再像上大学时候那样傻不啦叽的,看见人长了个漂亮脸蛋就神魂颠倒了。”乔云霄气归气,但终究还是对她发不起火,“长点心,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顾初推他,“赶紧回去洗澡睡觉吧,一身酒味,还有啊,叔叔那边有什么情况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通知你还能去是怎么着?” 顾初微怔了一下,良久后对着乔云霄点头,“是的,我会去。” 乔云霄听了这话后,一肚子的郁闷也就瞬间消失了,忍不住笑了。 相似的举动 翌日,乔云霄一早就飞回了上海,顾初亲自去送的飞机。在机场,乔云霄看上去忧心忡忡,相比上一次的欲言又止,这一次他的叮嘱就显得更加直接。他不再去忌讳谈“陆北深”的名字,不再忌讳她听到这个名字后还是否心生悲凉,在临进安检之前,他提到最多的名字就是“陆北深”和“陆北辰”,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她,陆北辰绝非等闲,他身上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初像是遣送刘姥姥似的终于将乔云霄送走,然后在机场坐了好久,始终盯着航班信息牌上不停变换着的航班号。琼州机场不算大,最多的航班就是飞往上海的,那条连接着她的过去与现在的航班线扯痛了视线,明明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耗费了一辈子的岁月沧桑都抵达不了。她只知道,回不去了。 几年的光景,熬熟了一个人。 她,或是乔云霄。 顾家发生变故之后,真正关心她的人少之又少,乔云霄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所以对于顾初来讲,每一次的离别更像是与亲人的分开。其实她清楚的很,乔云霄不仅仅是把她当成亲人,可她情愿这么想,也许,在她心里会执拗地认为乔家是顾家在出事前最后一个接触者,所以,她才无法痛恨乔家,企图从乔家身上看到顾家的影子,而在乔云霄身上,她妄图看到的,是自己青春年少时的影子。 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一切都回不去了,可她,那么自私地想要留住些什么。 顾初赶到酒店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客房经理见她白天出现甚是惊讶,问询之后方知她被医院辞退,惋惜之余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一段时间下来,顾初跟酒店经理相处得也不错,所以也就不掩藏地跟客房经理表示自己还没做任何打算。酒店经理一听这话,思量了半天说,“其实,你有没有考虑在咱们酒店全职呢?” 在酒店做全职工作? 顾初没想过。 这份工作对于顾初来讲,性质跟在大排档销售烟草差不多,只是后者要服务户外,前者要服务室内罢了。不过说来也邪门,自从上次陆北辰“闹”了大排档后,她的烟草生意就此就中断了,缘由是相关部门换着花样地一批批地各种查,那些在路边推销烟酒的人员全都匿藏了。陆北辰很豪地光顾了她一个月的生意,然后,断送了她一辈子的兼职生涯。 顾初不想将失去烟草兼职和医院一职这种事归结到陆北辰身上,但事实上是,似乎就是在他出现后她的工作生涯连连受挫。之前她曾查过老黄历,又闲来无事在网上各种塔罗牌算卦,无论是中式和西式,都预示着她的生活将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很极端,要么就很好,要么就很糟,身边会有人相助,但也会有小人暗算。 其实说白了,一切都是要她自己选择,有时候占卜这玩意儿不过是场心理暗示。 但顾初潜意识中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生活将会朝着很糟的方向发展了,她连失了两份工作,能帮助她的乔云霄走了,害得她咬牙切齿的陆北辰来了。谁是贵人谁是小人,一目了然。 “餐饮部那边的副总一直都想要你呢,你会做正宗的百花令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酒店,其他菜你又做得精致美味,虽然说这些菜只进了陆教授一人的肚子里,但从他的反应来看是挺满意你的。”客房部经理说道。 “您的意思是,我要在酒店全职的话需要调到餐饮部?” 客房经理笑着跟她解释,“你误会了,客房部这边当然是挺希望你留下,只是餐饮部也有这个意思,这还要看你的选择。” 顾初思量了半天,问,“我去哪个部门薪水能高一些呢?”不管是做厨子还是客房服务,对于她来说都可以,只要有工作做就行,千万不能断了薪水。 客房经理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然后说,“其实薪水都差不多,因为你转到餐饮也是要从帮工做起,那边不可能一下子让你做大厨的,毕竟你没有特级厨师证不是吗?再加上餐饮部经理之前对你就有芥蒂,我个人觉得你过去了肯定会受委屈。” 这番话暗含的信息不难理解,客房经理也有故意拉人之嫌,顾初自然听得出来,说,“那行,我考虑一下。”其实更多的她需要真正了解薪水的走向。 客房经理这边耽误的时间不长,顾初因为是要帮陆北辰办事所以也没换上酒店的制服。电梯直达总统套,她按了门铃。 足有一分多钟,房门才被打开。 陆北辰竟然是睡眼迷离地来开的门,上身裸着,下身一条浅咖色睡裤,头发有点乱,下巴上还有新生的胡茬。顾初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他还没起*,按门铃的手僵持在半空,眼睛无处安放,扫到哪儿都晃动着他结实嚣张的肌肉肌理。 美男初醒图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消受的,她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乱跳了。 陆北辰也没料到门口站着她,打着哈欠的嘴半天没合上,愣了几秒后,高大的身子朝旁一移,“进吧。” 刚醒的他,嗓音听上去懒懒的,磁性低沉,还有点孩子气,许是,他是被人无故扰醒,他的身体是醒了,但城府暗黑还没醒过来。 顾初走了进来,视线有点暗,他将房间所有的窗帘都挡上了,遮住了外面的大太阳。这种情况顾初并不陌生,上一次从他*上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不但卧室的窗帘是遮住的,客厅、书房甚至是洗手间的光线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但比较而言,上次房间里的光线还算是微亮,这一次,完全是不透光,她没接触过这种对睡眠环境极为苛刻的男人,活得像只鬼,见不得阳光。 身后的门被陆北辰关上了,发出了一声闷响。 紧跟着,她觉得房间里更暗了。穿过玄关的时候,膝盖不小心磕碰到了装饰台的一角,疼得她龇牙咧嘴,刚要伸手按开关,就听陆北辰不悦低喝,“别开灯。” 顾初惊愕地转头看着他,奇才啊,这么暗的光线下他都能察觉到她的细小动作。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顶着一头乱发,陆北辰又打了个哈欠问,然后从她身边过,很显然,只是一句随口问话而已。 顾初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团高大的东西晃到了卧室,门没关,隐约又听见有重物落*的声响。她也顾不上膝盖疼了,视线稍稍适应室内的幽暗后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探头一看,陆北辰又回到*上睡觉了。 她怔楞地站在门口,什么情况?半分多钟后,她进了卧室,来到*边一看,陆北辰半张脸都几乎埋在枕头里,被子只是胡乱地扯了一角盖身上,呼吸均匀,应该还没深睡。 “陆教授?”她轻唤。 陆北辰没反应。 卧室里更是幽暗,充塞着男人身上的气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但很多的,气息里透着刚烈、雄性。 顾初真是挠头了,他把她叫来了自己却在睡着算怎么回事儿?是,她是来早了一点,但待客之道他怎么也不懂啊?想着,她也不能这么干呆着,蹲了下来,抬头看着*边侧躺的那张俊脸,小声再叫,“陆教授~醒醒了。” 极弱的光线下,她看见陆北辰皱了下眉头。 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手指,朝着他裸在空气中的肩头戳了戳,“喂。” 他还是没动静。 顾初连续戳了几下,“不是要我分析药物成分吗?快点把文件给我啊。” “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陆北辰终于开口了,下一秒准确无误地将她的手拉住,轻轻一握,头一偏就枕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有一丝记忆蓦地在脑中炸开! 那是她跟北深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的一次户外野营,两人在同一个帐篷里过了*,第二天陆北深怎么着都不醒,她便想尽了各种办法叫他起*,他嫌她闹腾,干脆攥紧了她的手,头枕了上去,嘴里嘟囔着,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等北深醒了都快中午了,出了帐篷,其他同学们早就拾完了树枝,正在生火做饭。见他们钻出了帐篷后,有男同学便开了荤腥的玩笑,“北深,你可适可而止啊,顾初那小身板能经你那么长时间折腾吗?” 当时她没明白什么意思,北深也只是笑不说话,等回程的路上顾初埋怨他太贪睡,他一脸的委屈加抱怨:顾大小姐,是你到了晚上总嚷着热,我只能将帐篷开一点小缝儿让你凉快,没有我,你早就被蚊子吃了。她才明白,北深为她赶了一晚上的蚊子。 可疑的疤痕 现在,这种记忆就在脑中盘旋着,揪着她脑神经痛得要命。顾初愣愣地看着自己被陆北辰枕着的手,手心贴着他的手心,手指与他的手指相交相缠,这一刻,她觉得他真的就是北深。 *上的那张脸,在喝着眼睛的时候多像他啊,浓密的眉,高蜓的鼻梁,处于睡眠中似孩子气的神态,有多少次,顾初很想抬起另只手摸摸他的脸,就像,当年的她在没叫醒北深后,忍不住去碰触他的脸颊,幸福地描绘着他的五官一样。 那个时候其实她在想,他的样子她肯定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念头太可怕,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猛地抽回了手,这一次,倒是成功地将陆北辰惊醒。他睁开眼,眼神慵懒,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我先走了,等你起*后给我打电话吧。”顾初心里惶惶不安,为搅乱了的情绪。 刚起身,紧跟着身后有声响,下一秒她被人拦腰抱起,然后,一同滚在了*。 “你要干什么?”她被他压在了身下,惊叫。 陆北辰的一条手臂微微支撑着身体,另只手就覆在了她的脑袋上,脸压得很低,“让你走了吗?” 这般慵懒磁性的嗓音如此近距离地入耳,勾得人心惶惶。 “那、那你又不起*,怎么叫你都不醒。”顾初的呼吸加促,她想要避开他的亲近,却发现逃不开他的气息。 陆北辰的鼻梁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温柔说,“我以为你晚上才能来。” 脸颊很痒,是他的气息扫落,温热,却足以掀起了顾初内心的惊涛骇浪,然后不停地安慰自己的心脏:别跳了别跳了,他这是纯心故意的。 “你能起来吗?” “我不想起。”陆北辰低笑。 顾初挣扎了两下,可很快地就不敢再动了,她今天穿了条轻纱薄裙,很轻易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渐渐升腾的体温,还有,铬着她腿间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嚣张了。见她不动了,陆北辰便像个贪嘴的孩子,整张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嗓音含糊不清,“你好软。” “陆教授,你、你压得我快透不过气了。”她战战兢兢。 陆北辰闻言便稍稍支撑了身体,另只手却不老实了,搭在了她的手臂上,渐渐下移。 顾初瞬间绷了身体,警觉地盯着他。 他却勾住了她的腿,蜷起。 “放开我!”顾初如临大敌,因为这个姿势,*得骇人。 “还疼吗?”陆北辰笑得故意,手覆在了她刚刚磕疼的膝盖上。 顾初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使了个大劲将他稍稍推开,忙着要下*,男人的动作更快,手臂从身后箍住了她的腰,“跟你开玩笑呢,生气了?” 他到底要怎样? 她有点气了,又有点委屈蜿蜒心间,“你的工作要是不急,我就先走了。” 陆北辰听出她语气上的变化,腾出只手扳过了她的脸,脸离得她很近,“真生气了?” 顾初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想要起身,又被他箍在了怀,她便推搡着他,他却顺势将她箍紧,轻笑,“别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危险。” “谁蹭你了?推和蹭你分不清啊?” “火气不小啊。”陆北辰挑眉。 顾初还要冲着他吼,就见陆北辰将她松开,做投降状,“好好好,我已经醒了。” 这还差不多。 “那么顾小姐,能容我冲个澡吗?”陆北辰故作谦虚状。 顾初暗自松了一口气。 陆北辰笑了笑,翻身下了*,高大的身影就晃出了门口,顾初按着心口,幸好他没再继续做什么,正想着,就听门口幽幽地传来一句,“要不要一起?” 吓了顾初一跳,条件反射扭头,发现陆北辰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门口。 “一起什么?”脑子还有点空白,其实她更想爆粗口怒骂了,他是鬼吗? 陆北辰靠在门边,笑得“随和”:“洗澡。” 下一秒,他敏捷地一闪,躲过了顾初扔过来的枕头,紧跟着客厅里传出他嚣张的笑声,气得顾初恨不得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他那张欠揍的笑脸上。 一会儿功夫,陆北辰冲完了澡,从浴室出来时房里已是大亮,顾初将所有的窗帘全都打开了。水珠挂在他结实的胸膛,腰间围着的浴巾半遮半掩了他的人鱼线。许是没料到光线突然变亮,陆北辰下意识地挡住了脸,顾初看得清楚,他的眉头皱得很深。 但盯着一个半罗的男人看终归是不好的,她扭过了脸,多少有点尴尬,心里开始纳闷,他看上去不大喜欢光啊。 “幸好你不是我的助理。”陆北辰手拿毛巾囫囵擦了头发,那手臂的肌肉结实性感,“否则我会死得很快。” 这话令顾初感到奇怪,抬眼看着他,他却唇角微挑,似正似邪地盯着她看。顾初一下子想起了刚刚在*上的情景,脸一红,语气就不那么和善了,“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当你的助理。” 奈何陆北辰长了双x光眼,揶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从昨天到现在我才只睡了三个小时。” 顾初脸色一怔,对上了他的笑眼,一下子又急又羞,脱口,“你知道我想什么了你就说我误会了?”该死,她刚刚怎么会想到那方面了? 陆北辰挑眉,“哦?那你跟我说说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顾初一下子吃瘪,洗完澡的陆北辰又恢复了平日的毒舌和无懈可击,不再像刚刚*上的样子,有点慵懒,有点迷糊,还有点孩子气。她知道这个时候跟他争辩也无非是自己吃亏,清了清嗓子,“你叫我到底是不是为了工作?”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话,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转身进了更衣室。 他转身的那刻正巧顾初抬头,便眼尖地瞧见了他背后右肩的位置有道长而深的疤痕,沿着结实的脊梁蜿蜒而下,虽说没有靠近,但看得十分清楚,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这道疤很是严重。 她就当场愣住了,他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疤痕。 “你——” 陆北辰顿步,转头看着她。 顾初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陆北辰眉头一扬。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今天的工作量有多大。”顾初听见心脏撞击胸口的声音。 陆北辰疑窦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后回答,“很大。”话毕,转身进了更衣室。 顾初重新坐回沙发上,脑筋却在飞速运转,陆北辰背后的那道疤一个劲儿地在她眼前晃,冷不丁地,她想起了之前他说过的那句话:北深发生了车祸…… 一个大胆的想法就不经意蹦了出来:他身上的那道疤,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发生了车祸的证据! 顾初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了。 更衣室,陆北辰打开了衣柜,颜色单一的衬衫整齐地挂在里面,他伸手拿出件白色衬衫,又信手选了条烟灰色长裤。解了浴巾,落地镜中男人标准的黄金倒三角身材结实性感。 他穿好了长裤,拎过衬衫时,眼睛扫到了镜中自己的后右肩位置,那道疤痕似蜈蚣,熟悉的疼痛就扎进了大脑。他皱了眉头,下一秒将衬衫穿上,疤痕遮住不见,镜中的他,背影挺拔修长。 “今天白天怎么没去上班?”出了更衣室,陆北辰边抬腕系着袖扣边问她。 穿上白衬衫的他有些清冷,眉眼间多了严肃,笔挺高大的身影总会令人心生敬畏,这是顾初最直接的感觉。 “哦,我……今天休息。”她稍稍迟疑,回答。 陆北辰看着她,微微挑眉,很显然的,是不相信她的说辞。顾初咬咬唇,又深描了一笔,“串休了。” “你要知道,不会说话的死人都骗不了我。”陆北辰靠在门边,似笑非笑,“活人,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顾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背过去,总是把活人跟死人作对比的人,天底下怕是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但他说的没错,死人他都能查个底朝上,何况她这个不擅长撒谎的人。轻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嘟囔了句,“医院的工作没了。” 话毕,她以为陆北辰能安慰两句,岂料他像是听了寻常事似的点了点头,说了句,“那正好,走吧。” 顾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那正好?还有,要她跟他去哪儿?奈何,陆北辰没有多解释的意思,揣好钱包,拿起车钥匙转身就走,顾初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但自然也不能独自留在酒店,赶忙抓起包跟上。 今天还是陆北辰亲自开车,顾初照旧被他安排在了副驾驶,一路前行,车速甚稳。过程中,顾初开了两次口问他去哪儿,他都三缄其口,顾初也就作罢。 不到半小时,车停了。 等顾初下车一看,顿时傻眼了。 她没想到,陆北辰会将她带到尸检所的实验楼。 鱼姜 普通人不会来这种地方,或者换种说法,正常人都不会跑到尸检所来。此时此刻快中午了,进入五月的阳光骤然燥了起来,明晃晃地耀人眼,其实天儿挺热的了,可顾初总觉得有点冷。 她站在阳光下,影子拖了一地,盯着眼前这座外形普通实则性质特殊的建筑,还没进去,似乎满鼻子都充塞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她最讨厌的味道,比闻稀释过的消毒水味道还要讨厌。潜意识地,顾初很排斥这里,就像排斥医院的殡仪馆一样。 陆北辰走到前面,轻车熟路,见她半天没跟上,停步转身,顾初实在难解他将自己带到这里的行径,但既然来了,依照陆北辰的强势性格,她想走也是不大可能的事,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刚上楼梯,从里面走出一人,拖着只目测31寸的大旅行箱,万向轮在大理石地面上无声滑动。见到陆北辰后主动打了招呼,“hi,vic lu。” 顾初听着这声音耳熟,抬眼一看,是那天来酒店找陆北辰的女人。今天的她穿得挺阳光,运动半袖运动裤,外加一定鸭舌帽,太阳镜遮了大半张脸。顾初瞧了一眼她的大行李箱,心想着她这是要离开还是怎么着。 陆北辰见到她后,快走了两步上前。女人十分热情地小跑过来跟他相拥,小声说大声笑,顾初没上前,就在隔了几个台阶的位置等陆北辰,从这个角度她看得清楚,陆北辰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十分轻松,偶尔听到他们在用英文交谈,只是有点距离的缘故,顾初听不大清楚,只能看见陆北辰脸上挂着笑,跟不苟言笑的时候相差甚远。 女人也看见了顾初,在跟陆北辰拥抱过后冲着她摆了摆手,顾初也礼节性地冲着她笑了笑,当是打了招呼。女人拉着陆北辰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很显然,陆北辰很满意,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那女人的唇稍灿若阳光。 顾初心里升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很轻透,又很快地飘忽不见了,她想努力抓住却徒劳。很快地,从后面又迎上来一个男子,看穿着大半应该是司机,他接走了女人的行李箱。女人叮嘱他轻拿轻放时又朝着顾初这边看了一眼,笑了笑。顾初觉得,她的这次笑容有点敷衍。 女人与陆北辰说完了话就告别了,走过来的时候,顾初出于礼貌问了句,“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国。”女人标着带美腔口音的中文说道,然后拉了她的手腕,“能跟你聊两句吗?” 顾初闻言有点意外,下意识地看向陆北辰,他也正巧朝这边看,女人笑着朝陆北辰示意了一下,他便进了大厅。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女人将太阳镜直接推到了帽子上,眼睛含笑。 “顾初。” 女人点点头,冲着她一伸手,“我叫sera,你也可以叫我鱼姜,这是我的中文名字,是我妈妈给我起的。” 她的中文名字在顾初脑袋里转了好几圈,颇为奇怪,忍不住问,“这两个字……是哪两个字?” 女人思量了几秒钟,连比划带解释的,“是我们吃的那个鱼,也是我们吃的那个姜。” 顾初简直叹为观止,“这名字挺有趣。” “我妈妈是中国人,她姓鱼。” 顾初噎了一下,恍悟点头,看来她回家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温习百家姓了。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你。”鱼姜一本正经儿。 顾初笑了笑,“你当然见过我了,在酒店的时候。”还是两次呢。 谁知鱼姜摇摇头,“不对,我之前也一定是见过你,要不然总觉得很眼熟呢。” “怎么可能?”顾初问,“你是经常回中国吗?” “不,这是我第一次回国,我是在国外出生也是在国外长大。” “那你就更不可能见过我了呀。” 鱼姜一脸的费解,然后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说,“那你仔细看看我,觉得我对你来说有印象吗?” 顾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摇头,很肯定地回答,“没有,我之前没见过你。” “好奇怪啊。”鱼姜自言自语,末了耸耸肩膀,“算了,我现在的记性是间歇性的,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呢。哦对了,你跟vic lu认识很久了吗?”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顾初竟迟疑了一下,可就在简单迟疑后又狠狠讽刺了自己一下,她问的是陆北辰不是陆北深。轻轻摇头,“刚认识不久。” 鱼姜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了?”顾初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 “我以为你跟vic lu认识很久了。”鱼姜的神情挺夸张,“那天在酒店,vic lu找我来喝咖啡,他看见了你,接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看上去挺惊讶,可能没想到会在酒店看见你吧,总之接下来的聊天他总是心不在焉。” 顾初想起那天的情景,略感惊讶,她是看见陆北辰的,但是,当时陆北辰没往她这边看。后来她也知道陆北辰那天肯定是见到她了,否则怎么会有接下来一系列的为难,只是,鱼姜的话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我以为你们是老朋友,所以后来才会把文件交到你手里。” 顾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一笑而过。鱼姜看了一眼时间,便说,“希望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一路顺风。” 鱼姜小跑下了台阶,顾初转身目送她,她上了车,冲着顾初摆手再见,顾初也笑着跟她摆手,可心里有了一丝阴霾。鱼姜坐上了陆北辰刚刚开的那辆车,只是驾驶位换上了其他司机。 那辆车是防弹防爆订制款,往里面一坐车门一关如果关闭卫星信号的话,整个就像是被人扔在了孤岛之上。陆北辰能允许鱼姜坐他的车,充分暴露了两个信息:第一,鱼姜肯定跟陆北辰的工作有关,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否则她不可能拿着文件去找陆北辰;第二,鱼姜是陆北辰很信任的人。 那么,她呢? 顾初有一瞬的黯然心伤,可很快地心就一惊,她为什么要悲伤? 快走了几步进了大厅,里面虽说视线宽敞,但温度似乎真的要比外面低出好几度来,整个楼里意外地弥漫着淡淡花香气息,倒不是她以为的福尔马林味。陆北辰靠在电梯旁等着她,见她走过来了后,抬手刷了卡按了电梯。 顾初跟在了他后面一同进了电梯,没有按键显示,电梯一直在上行。电梯内的空间不算太大,三面成镜,将两人的身影折射得成千上万,如此一来顾初反倒觉得压抑,陆北辰的身影如山,压得她呼吸困难。 “鱼姜跟你说了什么?”陆北辰突然开口问。 顾初微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她只是说了上次将文件交给我的事,她觉得这么做有点唐突,所以跟我道歉。” 陆北辰闻言后笑了,双臂交叉环抱,状似悠哉,“她怎么会认为将文件交给了你就唐突了?” 一句话问得顾初哑口无言,因为按照正常逻辑,接下来的回答就是:她认为我们是老朋友了。这个说辞必然是她在自取其辱,便改了口风,“她那天正好看见我在你的房间。” 陆北辰便不再发问了,只是淡淡笑着,顾初别过脸去不看他,但镜子里反射出他的那种笑,已是明白地告诉了她,他不信。 电梯终于停了,上面没有显示数字,所以顾初不清楚现在究竟身在几层,跟着陆北辰一直往前走,越走她就越觉得冷,是那种,阴惨惨的冷,能透过人的毛孔一直冷到脊梁骨。 顾初攥了攥手,瞄了一眼陆北辰结实的臂弯,如果他是北深的话,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挎上他的胳膊来驱散这股子寒凉。其实她挺想跟陆北辰说,我不想进去。 而陆北辰终究也不是神仙,听不到她内心的呐喊,一路到了走廊尽头,这一次是指纹验证,“嘀”地一声响,门就开了。 “进来。”他命令。 顾初真心不想跟死人打交道,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进来。 有消毒水味钻进了她的呼吸,这也是她总能在陆北辰身上闻到这个气息的原因。房间很大,有办公区和休息区,再往里是密封不透光的房门,紧闭着。 陆北辰走到档案架,扫了指纹后,档案架就缓缓移动了,从里面弹出一排带有编号的文件,他轻车熟路地抽出一份文件来,再扫指纹,档案架恢复正常。 将文件递给了顾初,跟她说,“这里的办公区足够让你定下心来工作,你想查资料的话,那边也有电脑。” 顾初的头还是懵着的,条件反射地接过文件,点了点头。陆北辰见她没意见了,转身就走了。顾初见状,突然没由来地害怕,失声,“你要去哪儿?” ***今天两更,第二更醒了后写完通知大家,请留意评论区置顶留言。 人吓人会吓死人 陆北辰顿步,朝着里面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里指了指,“我进实验室。”想了想,又说,“对了,化验室你也可以用,如果你对文件里的药物成分有些拿不准的话,化验室里也许会帮上你的忙。” “啊……” “你是学医的,化验室对你来说不陌生吧。”陆北辰似笑非笑。 当然不陌生,以前她在大学的时候每周都要有几天往化验室里钻,不过,她是去见陆北深。可面对着陆北辰,她无法说出这番话,只能点头。 “午饭也在这里吃,附近有家餐厅的东西还不错,我会点好。”陆北辰说到这儿,顿了下,故意又问,“没问题吧?” 有问题,但你能在乎别人的提议吗?顾初心里暗愤,眼前这个男人笑得看似厚貌情蜜,实际上一股子老狐狸的狡猾,咬了咬牙,清清嗓子道,“没问题啊。” 陆北辰忍着笑,凑近她,打量着她的表情。顾初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又因为他的靠近心脏乱跳,轻推了他一把,“看什么呀?” “你的眼睛告诉我,其实你很害怕。”陆北辰笑了。 说得顾初尴尬极了,便跟他急,“谁害怕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眼睛告诉你我害怕了?” “语言逻辑还不错,看来没那么害怕。” “我学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啊。”顾初给自己壮胆的同时也在他面前提升士气。 陆北辰状似了悟,“也对。” 顾初听他这么答复,气就矮了一截,他不会真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吧?果不其然,陆北辰真没打算跟她留在一个办公区,笑得很是轻淡,说,“工作吧。” 完了…… 顾初咽了下口水。 “哦对了,你最好不要乱跑乱翻,不定有什么死人的器官会被你翻出来。”陆北辰很是“认真”地叮嘱了她一句,“你应该清楚,能在这里出现的死人各个都有原因,跟提供医学解剖教学用途的尸体可不同。” “死人的器官?”顾初冷不丁打了个颤,脱口而出的声音也变得尖细了,“死人的器官不都是在实验室里吗?怎么会在办公区?” 陆北辰唇边笑容扩大,“怕了?” 顾初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强烈,马上调整情绪,“没有啊,我只是……提出疑问而已。”在谁面前示弱都行,唯独面对他不行。 “精神可嘉。”陆北辰的笑意味深长,见她还要反驳,又不紧不慢地补了句,“我是指,你积极发现问题提出疑问的行为。” 顾初攥了攥手指,她发誓,就算吓得尿裤子她都不会跟他吱一声。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陆北辰说着,又突然不合礼数地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如果害怕,欢迎随时进来找我。” 顾初脸一扭,避开了他的大手。陆北辰笑了,转身进了那个不透光的房间。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当陆北辰将里面的房间门关上后,这里似乎连时间都凝固了。顾初下意识地环顾周围,工作设备齐全,可空旷的环境就只有她一个,老天,都没人在这里上班吗?哪怕有一个人远远地坐在那也行啊。她知道其实自己跟陆北辰就隔了一道门,可不在视线范围内的话,人总会胡思乱想。 顾初紧紧抱着文件,选了一个座位坐下,手指碰触到了桌面时都觉得凉。这里一切似乎都没有温度,桌椅、电脑、笔、各种仪器……还有,在房间尽头的那个人。 其实她胆子并不大,但很多朋友送给了她“顾大胆”的外号,那是因为她不想被人看扁更多时候在装腔作势罢了。她怕黑,尤其是怕鬼,当然,学医的她深知这世上没有鬼,可鬼这种东西不能深究的,毕竟谁都不能肯定地来解释世上的一切怪相吧?学医那会儿她选择了内科,原因就是怕血,怕那些血淋漓的伤口,同时还辅修药剂学,她想得挺好的,如果内科进不去,能进药剂科也挺安全。可她好死不死地就遇上了陆北深,结果证明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不可估量的,逼着她这个怕血怕黑怕鬼的人改了理想。 当初,陆北深为了给她克服心理障碍什么损招都能想出来,好不容易自认为能跟鲜血淋漓的活人较量了吧,现在倒好,这个陆北辰直接把她拉到死人这里,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文件翻开,拿笔的手都在颤抖,顾初总觉得这个房间里阴风阵阵的,背后生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极小的碎步踱到窗子前,玻璃是茶色的,阻断了大部分的阳光,将房间的光线折损了不少。她试图开窗,可惜徒劳,没有一扇窗子是能敞开的。这一刻,顾初很想冲到那个房间门口敲门将陆北辰叫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文件上,陆北辰也算是仁道了,给的她都是一组组药物的名称,如果换做是那天一张张死者的照片,在这种环境下她非疯了不可。 药理学她不陌生,学校学过,再加上在医院的时候她天天跟药品打交道,只是令顾初感到惊讶的是,萧雪生前竟然吃了这么多种类的药。当然,平常人最多服用的药物可能就是一些治疗头疼脑热的感冒药,但萧雪没有。她是从来都没感冒过?顾初并不吃惊,萧雪不是不会感冒发烧,而是就算感冒发烧她也不会吃感冒药。 她是多少了解萧雪的,作为一个每天都在台上表演的演奏家来讲,感冒药是他们避讳的,市面上大多数的西药类感冒药都有麻黄碱或氯苯吡丙胺成分,抑制感冒病菌的同时也会引起嗜睡,对中枢神经有深度控制。所以对于将舞台视为生命的萧雪来说,每一次的演奏都是攀登高峰的过程,她是要绝对保持清醒的。 萧雪服用的药品中,以保健品为主,大多数是补钙、补铁、补血的,各种胶原蛋白、葡萄籽油、绿叶素等等的摄入,虽说保健品不是药,但照萧雪这种大批量服用的架势,这些说不上是什么牌子的保健品会不会在她体内起到反作用谁都说不准。 文件中还有一些处方证明,有一种药是萧雪长期服用的:心得安。 心得安? 顾初迟疑了一下,这在之前的报告中她似乎见过,可没有引起她的重视,原因是,心得安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药了,用医学术语又被称为普萘洛尔,是缓解心律失常的常见药。这原本不算什么,因为据调查报告指出,萧雪自小患有心律不齐、心跳加速的毛病,如果这是她的缺陷,那么服用心得安也没什么。 可今天之所以引起顾初的怀疑是,萧雪这个感冒了都不会服用西药来控制病情的人,这么一个对自己要求甚严的演奏家,会去服用心得安来缓解常年的顽疾吗?她选择的方式有很多,比如适当的物理治疗,再比如服用中药来调节。 这个疑问盘旋心头,但又一想,人不是神仙,哪能事事考虑得周全,有可能是萧雪拿来备用的呢。正想着,身后有道声音扬了起来,“稀客啊。” 下一秒,顾初的尖叫声差点穿透了对方的耳膜。 罗池僵在原地,揉着耳朵,一脸惊愕地看着同样一脸惊愕的顾初,好半天才开口,“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顾初捂着心脏,好半天才把气给喘匀了,不悦地盯着罗池,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小点声音,“你觉得呢?”他不是吓着她了,他是快把她给吓死了,偌大个办公区跟个荒城似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个罗池就像鬼魂似的无声无息钻出来,冷不丁冒出个动静来不是吓人是什么? “你没事儿吧?”罗池一脸内疚,他出入这种场合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但看见顾初脸都煞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幸好他和她还美熟到在背后偷着拍她一下的程度,否则他就摊上事儿了。 顾初摆摆手,全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她不想理他。罗池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陆北辰呢?” 她懒得跟他说话,朝里面指了指。 罗池有点懊恼,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径直往里走,快到门口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吧,这里挺不适合女孩子待着的。” 顾初置若罔闻,心里却想,这话你跟陆北辰说去,她没事儿在家睡会觉多好,鬼才愿意来这种地方。罗池又讨了个没趣,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无奈之下进了实验室。 趁着罗池开门的空档,顾初赶忙抻头瞅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瞅见,里面的光线似乎比外面的还要暗。 实验室,陆北辰一身白大褂,他在重新搜查现场照片,一帧一帧地筛查,神情严肃。不远处的尸检台,白骨森森。见罗池进来了,他也没有多余反应。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罗池开门见山地问。 陆北辰翻了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又翻过,“什么怎么想的?” 罗池指了指外面,“她怎么会在这儿?你这是犯了大忌知道吗?她很害怕。” “她害怕是因为你刚刚的行为。”陆北辰眼睛也没抬一下。 罗池噎住,转眼扫到了监视屏,原来他已经开了监控器,外面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却见外面的顾初像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朝着这边过来,整个人贴在门板上,举止挺好笑的。 “她在做什么?”罗池盯着监视屏不解。 陆北辰双眼盯着一张照片,若有所思,却回答了罗池的疑问,“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 嫌疑人 “也包括你?”罗池故意质疑,没等陆北辰回答又自言自语,“也对,你也算是个正常人嘛,没有好奇心的话开着监控器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他是有心试探陆北辰的真正想法,这个顾初太令他好奇了,直觉告诉他,陆北辰与此时此刻像个特工似的黏在门上的顾初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知的故事发生。但陆北辰没能如他愿,始终盯着电脑上的那张照片沉思,面色平静不为所动,压根就没有回答罗池话的意思。 罗池见状后,灰溜溜地挠了挠头,将手里的资料递给陆北辰,“已经查出来了,半年前萧雪辞掉了她的私人心理医生常军,据常军描述,萧雪成名之后就一直聘请他为私人心理医生,半年前,常军发现萧雪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干扰,想进一步了解的时候却被辞退了。” 这种登台演奏时刻将自己处于紧张状态的从业者,但凡有点成就的,必然是离不开心理医生的平时解压,而作为全国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的萧雪,不但琴技好,长相也符合大众的追星标准,所以罩在她头上的光环有多大她的压力就有多大,请个私人心理医生也在所难免。 “常军的口供有纰漏吗?”陆北辰接过文件仔细翻看,然后问。 罗池想了想,“他是个心理医生,在面对警方盘问的时候如何避重就轻我想难不倒他。”话毕,他将文件翻到了中间,敲了敲上面的照片,“就是他,是跟萧雪有关的其中一个男人。” 据陆北辰分析,凶手为男性,成功人士,有用左手的习惯,性格沉稳内敛,实则心狠手辣。目前经过警方渔网式的搜查,逐一排除,最后锁定了三位嫌疑人。 第一位刘继强,男,40岁,夕阳建药公司老总,以研发高端药品为主。离异,有一子是判给了前妻,离婚之初他就拿了一大笔的赡养费将前妻和儿子送出了国。据知*透露,刘继强是在一次饭局中认识了萧雪,两人之后关系密切,但彼此之间并不承认是情侣关系,萧雪也曾在公共场合下表明她跟刘继强没有谈恋爱。可有目击者证明,刘继强对萧雪展开过疯狂的追求,甚至每次在萧雪演出完毕后都会送昂贵的礼物加以祝贺,但每每两人都是不欢而散。萧雪被害当日,刘继强的前妻恰好带着孩子回国弹琴,刘继强亲自接机,有不在场证据。 第二位常军,男,30岁,从事心理行业研究,为萧雪做了两年的私人心理医生,未婚。在认识萧雪前他只是一位心理教授的助手,认识萧雪后他的事业也步步高升。通过交谈,可隐约感到常军对萧雪产生了感情,萧雪家的保姆为警方透露的是,她曾经见过常军在非工作时间找过萧雪,两人举止*。常军和刘继强有过一面之缘,两人曾大打出手过。半年前萧雪将常军辞退,如此一来常军不但失去了有可能的爱情,还失去了前途,所以有怀恨在心报复的可能。萧雪出事当天,常军在酒吧喝酒,虽说有不在场证据,但在萧雪出事的第二天,常军潜入了萧雪家,其目的不详,有可疑。 第三位叫白军,男,25岁,信达广告公司创意部总监。在萧雪大学刚毕业时,曾与这位名叫白军的年轻人有过恋爱关系,两人*了半年左右时间,后因萧父出面阻止了这段感情。萧雪主动提出分手,而后,在她的名气与日俱增后,白军三番四次想要与萧雪复合,被萧雪拒绝。萧雪出事当天,白军有一段时间的行踪无法提供,可疑性很大。 陆北辰将手中的资料看了许久,然后说,“依照你给出的排序,刘继强是你的首选?” “他和常军嫌疑都很大。” “为什么不能是白军?”陆北辰提出质疑。 罗池挑眉,“为情杀人?白军是名牌大学毕业,在工作上又是顺风顺水,只是为了陈年的一段感情,我觉得他的动机不足。” 陆北辰将资料放下,目光深沉,“对于有的人来说,感情的背叛是促使犯罪的最大动机。” 罗池盯着他,“这话听着有点瘆人啊。” “我建议你们去调查一下刘继强的药厂生产情况,尤其是近半年的。”陆北辰没接他的话。 “我们已经在做了,其实这也是我怀疑的重要原因。”罗池说,“刘继强是做药品生意的,如果他利用药物来达到毒害萧雪的目的也不是不可能,而常军是心理医生,他之前也在医院工作过,所以也有毒害萧雪的便利条件,刘继强也好常军也罢,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说到这儿,罗池顿了顿,凑近他,“哎,刘继强的事儿,外面那位知道吗?” 陆北辰没发表意见,又将刚刚的照片重新敲了回来。罗池见状也不勉强了,问,“这张照片怎么了?你已经盯了好久了。” “这组照片当时是谁拍的?” 罗池想了想,“现场勘查组的小马。” “我需要原片,而且要整组的照片,不要报告中被压缩过的尺寸。”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需要确定。” “行,我马上让他将照片传给你。” 陆北辰抬眼看着罗池,罗池见状后略感不解,“怎么了?你怎么用种瞅嫌疑犯的眼神瞅着我?” “你不走吗?” 罗池反应过来,笑了笑,“我直接给小马打个电话不就成了?”话毕,拿出手机。 陆北辰还瞅着他,罗池拿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嘻嘻哈哈的,“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干嘛呀?”见陆北辰眼神不友善,他又赔笑,“我就是好奇你跟外面那位的进展情况而已。” 陆北辰慢悠悠地开口,“你再不走的话就可以直接控告我袭警了。” 罗池一听这话龇牙咧嘴,“你至于吗?得,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话毕,扯过公事包就离开了。 门外的顾初早就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了,在忙活了大半天都听不见半点动静的情况下,她决定放弃了。罗池出来的时候她扫了他一眼,他也朝着这边看,笑容诡异,顾初正感奇怪的时候,就听罗池在临出门前扔了一句,“知道这儿为什么建了尸检所吗?因为之前这里是一大片的坟地,只有建尸检所才能压得住坟场的怨气。” 吓得顾初差点吐血。 等罗池离开了后,顾初更害怕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片坟地,连罗池都这么说了,一定是错不了了。心里开始祈求各路神仙的保佑,又想着等回家之后一定要弄个大柚子,剥了皮驱驱邪。正想着,又是一道嗓音淡淡扬起:“顾初,进来一下。” 恰似天外来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顾初一哆嗦,手里的笔“啪”地一声落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陆北辰的声音,透过扩音器。 意识一点点挤回大脑,顾初环顾四周都没能找到小喇叭,心中暗气,什么鬼地方,总是一惊一乍得让人不舒服。 “磨蹭什么呢?赶紧进来。” 顾初又是一个激灵,空间太大了,不悦的回音刺激了耳膜。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文件,小心翼翼地进了最里面的实验室。 门是从里面打开的,她轻轻一推,门缝就越来越大了。 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顾初觉得,里面的视线果然够暗。进来后,门就在她身后上了锁,很轻微的声响,却足以引起她的恐惧。不过也许,恐惧的来源不是身后的门声,而是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里的空间照比外面还要大,被透明的玻璃墙隔成了几个区域。陆北辰就在不远处,他身穿白大褂,手戴着一次性胶皮手套,不苟言笑,投向她这边的目光也肃穆非常。 顾初就僵在了门口。 脑中的记忆倏然拉回到了大学时期,那是在化验室里,身穿白大褂的陆北深十分严谨地在做病理化验,她躲得远远的,北深却命令她说,你以后要做外科大夫的,赶紧给我过来。 “想什么呢?”严厉的嗓音切断了顾初的回忆。 她忙抬眼,不远处的陆北辰盯着她眉心一皱,“你左手边的柜子里有消毒过的白大褂,穿上,过来。” 顾初脚跟一软,下一秒就想跪求了。 但,还得咬着牙照做。白大褂上身,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她有点晕,曾经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又重新回脑。强行将脑补的画面擦掉,她走上前。 有自动检测仪器扫描了她的全身,她觉得眼前的光线是冰蓝色的,很美,却没找到光源在哪儿。又听陆北辰轻淡地说了句,“别听罗池瞎讲,这里以前不是什么坟场。” “哦。”顾初点了下头,心里的石头落地,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嗯?”他怎么知道罗池对她说了什么,转眼一看,墙上有监视器,里面的画面十分清晰,愕然,转而尴尬万分。 “你打算要在那站多久?到我这边来。”陆北辰命令。 顾初也懒得追究他偷窥的行为了,也不知道他要她进来做什么,走上前,但紧接着顾初就发出了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一下子钻到了陆北辰的怀里。 有事要找警察叔叔 陆北辰只觉得怀里一软,紧跟着像是有什么东西闯进了心口,他僵在原地,低头看着像是无尾熊紧紧搂着自己腰的顾初,缓缓地,手臂便将她圈紧了,将一次性胶皮手套摘掉,轻抚她的后脑勺,刚刚还严苛的语气现在压低了不少,“别怕。” 是她的软,她的香,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扑了过来,丝毫不打招呼地搅乱了他的心,他觉得,心脏像是被只手像是摘花似的整个摘起,揉碎,可奇怪的是,他没感觉到疼,反而是窝心的醉。然后,贯穿大脑的所有情绪化作了万丈的保护*,这一刻,他觉得她无力地如同只猫。 而且还是一只刚出生不久连爪子都没练好的猫。 顾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因为有了陆北辰的搂抱,她也愈发地将他搂紧,这一声歇斯底里仿佛叫出了她内心所有的恐惧,不单单是对旁边验尸台上尸骨的恐惧,还有这么多年来她历经的大大小小的无力、害怕,那些对失去的、对不能拥有的、对无法预计的担心受怕统统一股脑席卷而来,她便哭了。 人在恐惧过后,第一个反应往往就是掉眼泪。 顾初也不例外,因为,她只是个25岁的孩子。 泪水,就成了泄洪,止不住。陆北辰觉得胸口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衬衫都湿了,先是愕然,紧跟着有点哭笑不得了,便愈发温柔地安慰她,“都多大人了,还能被吓哭?好了没事了,我不是在这儿吗?” 他的所有耐性全都用在工作上,他以为,对旁的事旁的人自己已经失去了耐性。 顾初还在默默地哭,一点儿声音都不出,眼泪湿了他一大片的胸口。陆北辰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搂着她,任由她像个水龙头似的把自己打湿,等了许久,见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些后,他才伸手箍起她的脸,低低地说,“想哭就大声地哭,知道吗?” 哭,是发泄情绪的方式之一,大哭过后会让人痛快,但默默地哭泣过后,情绪并非能够得到缓解,她怎么有这种毛病? 顾初眼里还含着泪,那深棕色的瞳仁成了浸在清泉中的茶晶,美而令人怜惜。她抬头看着他,他的掌心熨烫了她的脸颊,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能呼吸到他指尖淡淡的来苏气息。他安慰她的嗓音是如此地熟悉,他眼里的关切她也能看得见,他是如此的温暖,也是她所熟悉的温暖。 她的唇颤了颤,她想叫北深的名字,可喉头再一次堵塞了。 他是北深,他就是陆北深。 是摘走了她的心从不曾还回来的那个男人。 她的眼又染了泪水,然后顺着长长的睫毛滴下。陆北辰见她又哭了,多少显得手忙脚乱,扯过纸巾替她擦泪,可她就一直这么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红红的。陆北辰的心就被人揪疼了,纸巾放到了一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攀上了她的脸颊,一点点为她擦着眼泪。 曾经,她哭的时候,北深也这么安慰过她,用他的胸膛,用他的肩膀,他为她擦眼泪会用他的手指轻轻擦拭,因为他说过:你这么一直哭一直哭,纸巾会伤了你的眼睛。 这么想着,顾初就愈发地悲伤。 陆北辰凝视着她,眼里心里也凝固了一团伤感,这情绪长了脚,在他体内毫无预警地炸开。她的眼忧伤而美丽,被泪水笼罩,像是一朵让人怜惜又迫切想要采撷的花儿。他缓缓低头,薄唇就温柔地贴在了她的眼上,吻走她的泪水。 他能感觉到怀中女人在轻轻颤抖,像是只跌进了陷阱里的小动物,无助得令他窝心。他的吻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从她的眼绵延至她的鼻骨,大手微微捧高了她的脸颊,指尖的柔软感刺激了他的理智,而怀中女人的顺从令那种心疼又揉进了其他复杂的情绪进去。他的唇便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她的唇,贴上、碾压,深情轻柔地占据了她的唇瓣。 他的唇有一点点凉,很薄的唇,是薄情的象征,与她的唇贴合的瞬间,顾初觉得自己触了电,唇上的热被他降了温,可很快地,他的舌就闯了进来,温柔缓慢又霸道地让她避犹不及。大脑就一片空白了,只觉得他的舌是温热的,纠结着她的舌,他的胸膛亦变得火热,连圈住她腰的手臂也烫得要命。 他的气息闯进了她的体内,将她的心紧紧揪住,就像,当年陆北深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将会在这辈子都无法从他身上转移了。 她爱他,爱他,爱到每每想起了他,心口都在疼啊。 怀中女人愈发软如棉,陆北辰的吻就愈发变得热烈而狂野,细细的品尝也成了来势汹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呼出的气息滚烫灼热,圈住她的手臂不停地收紧,近乎将她揉进怀里,眼底的暗浪翻滚,昭示着匿藏在他高大体格下的*正亟待爆发。 他的唇滑到了她的耳垂、脖颈。 她听到他呼吸的加重,大脑更是浑浑噩噩,心脏已经不是她的了,在没心没肺地乱蹦着,她的手抵在了他的胸膛,掌心下却也是他的心跳。 男人的手变得不安分,由腰及下,她胸前的扣子被他解开,微凉。 顾初觉得有点不对劲,男人由最开始的温柔到此时此刻太过明显的攻势令她招架不住,她开始明白他想要什么,心就更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别……”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声音,却又沉溺在男人的气息之中。 陆北辰置若罔闻,修长的手指贪婪地探进了她的衣衫之内。 男人掌心的滚烫令她全身一震。 而就在这时…… “我想起一事儿来——”实验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罗池的声音就这么不合时宜地砸过来,但显然的,这话砸了一半儿就停住了。 实验室纠缠着的一幕令他僵在了原地。 顾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脸“刷”地就红了,一把将陆北辰推开,她转身想要躲闪,却又尴尬地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腰间一紧,下一秒她又被陆北辰拉入了怀里,她微敞的前襟就贴在了陆北辰的胸膛,避免了让罗池看见的可能。 “你的时间很充沛啊。”陆北辰将顾初的头护在怀里,阒黑的眼染了一丝不悦,他倒是从容淡定,但很显然的,罗池意外闯入的行为犯了大忌。 罗池的一颗小心脏也开始正常运转了,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是走到半路突然想起还有事跟你说所以就回来了,你放心啊,我什么都没看见,还有啊,下次我一定不扫指纹进来,先敲门总行吧?” “什么事?”陆北辰微微皱眉。 罗池一看陆北辰这神情就开始暗自叫苦,他真是后知后觉啊,刚才没在外面看见顾初就应该想到在这里啊,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故作淡定了,冲着他挤了挤眼睛,“还是等会儿说吧。” “现在说。” 罗池瞟了顾初一眼,心想着好小子,这可是你逼我说的,我给你留台阶你不下就别怪我了。他便摆了正儿八经的神情,说,“林嘉悦联系不上你,她托我给你带话,今晚她订了旋转餐厅的位置,叫你还有叫我都去吃饭。” 怀里的顾初身子僵了一下,陆北辰感觉的到,心,就在这一瞬被填满了。 “今晚我没时间,有工作。”他淡淡地说。 顾初在他怀里轻轻抬头,眼睛触及到了他的喉结,再往上,是倨傲的下巴,他的嗓音很凉,如果是在平时她必然会心生余悸,可现在,意外地觉得很安心。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敢去剖析自己的心。 罗池一听这话,又见这场景也心知肚明,故意哼笑,“哦,忙,对,你是挺忙的。” “还有事吗?”陆北辰冷淡地问。 罗池反倒一点儿都不着急离开,他觉得这次总算抓住了陆北辰的小辫子,戏弄他一下总可以吧。一直以来罗池都没见陆北辰对身边的女人有多熟络,局里不少喜欢他的女同事,但他每次也总是客客气气的。他一直认为林嘉悦是陆北辰的女朋友,但今天这架势,不像啊。 “林嘉悦那边你总要交代吧?”罗池一语双关。 陆北辰是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会处理。” “哦,那就好。”罗池见陆北辰盯着自己的眼神都快杀人了,想想还是不做程咬金了,又抻头冲着顾初喊了一嗓子,“喂,顾家小妹妹,你眼睛红红的是哭了吧?是陆北辰强迫你的吧?没事儿,有警察叔叔在这儿,你有情况报警啊。” 顾初一听这话,恨不得钻地洞里,她很想推开陆北辰,但她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方便见人,只能拿陆北辰当个避风港。 “出去。”陆北辰不耐地喝了一嗓子。 罗池终于绷不住了,大笑着扬长而去。 恐怖片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一切,又都安静下来了。 顾初从陆北辰怀里挣脱出来,眼睛还有点微红,但脸蛋比眼睛还要红,她原本就白,所以一脸红就十分明显,打眼一看一张红红的小脸就十分可爱。她低头,系着胸前的扣子。陆北辰没说话,伸手要来帮她。 她小小地惊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明显,说了句,“我、我自己来。” 可这话说完了,就觉得脸更烫了。 陆北辰的心情看上去却挺好,也没恼她的躲闪行为,抬手捏了下她的脸,“你脸上的血管可真是太响应腺苷酸环化酶了,肾上腺释放很旺盛啊。” 间接地说她爱脸红,顾初是学医的,当然听得懂,脸一扭,避开了他的手,嘟囔了句,“这只是我的战逃反应而已。” 陆北辰忍不住笑了,打量着她,不说话。顾初又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尴尬极了,甚至连抬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她是神经了吗?其实她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的吻,甚至他想要的进一步探索,她没有反抗,他的吻竟然让她沉醉。 尴尬过后就是懊恼。 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顾初啊顾初,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他是陆北深的大哥,不是你的北深,你怎么就自欺欺人地把他当成了北深?眼前这个男人是别人的男朋友,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可耻了? 越想就越心烦,顾初扔了句,“我走了。” 她想逃离这个地方,其实,更想逃离眼前这个男人,因为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偏离轨迹了,这是一种不详的征兆。可身后的男人没能如她所愿,手臂一伸拦住了她的动作,低笑,“我让你走了吗?” 这该死的命令口吻,这该死的笑,多少能扯回顾初的理智。她一把推开他,不悦道,“你耍我也耍够了吧。” 陆北辰被她微微推开了一些,紧跟着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尸检台上,吓得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又都不好了。陆北辰回头瞅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她,故意问,“怎么了?” “它、它是……”其实顾初不想让他看笑话,只能硬着头皮。 “萧雪。”陆北辰缓缓说道。 顾初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最初的害怕又席卷而来,而这个时候,她的害怕也多少有了一些缓冲,至少不会像刚刚那样的反应,别怪她,她觉的自己就是个正常人,心里毫无准备地就看见了一副白骨,吓得尖叫和吓哭都是正常反应。 当然,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现在,她盯着不远处的那具白骨,静静地摆放在散着冰蓝色光亮的尸检台上,每一根骨头的纹路似乎都清晰可见。更重要的是,这具尸骨的主人她还认识,而这个可恶的男人,就当着这具尸骨的面那么对她? 顾初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迅速脑补了一副这样的画面:身穿白大褂的他和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她在拥吻,不远处那个验尸台上,萧雪就直勾勾地瞅着他们两个,有可能,嘴角还发出森森的笑,可惜,他们没听到。 这么一想,她更是惊魂不定,盯着陆北辰的眼神染了急怒,“你、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指责,却让陆北辰笑了,反问,“我怎么*了?” 顾初掀了两下唇,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她可不想跟他继续纠结刚才发生的事,她想忘了,立刻就忘了。陆北辰见状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尸检所,出现尸骨很正常,把你的文件给我。” 顾初见他谈了工作,情绪多少能放松了些,将文件递给了他,又不着痕迹地尽量离那具尸骨远一点。陆北辰将她的行为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唇角忍不住上扬,翻开文件,仔细看她做好的标注。 他在看文件的时候,顾初的眼睛也不敢乱瞄,只盯着文件的外夹在看。就像陆北辰所说的,这里是尸检所,她要是乱看的话,不定又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心得安?”陆北辰翻了一页后,盯着上面的标注皱眉。 “一种控制心律不齐的常见药。”顾初给出解释。 “你把它标列出来,这就说明此药不简单。”陆北辰阖上了文件,眼睛里是严肃。 “一般来说,遇上心律不齐,心跳急速的患者,医生都会给开这种药,一是副作用小,二是价格便宜大众能接受。”顾初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分析道,“我之所以将心得安拎出来是因为有一点点质疑,我看过萧雪的一些用药情况,她在成名后很少再服用西药,可能就是为了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来演出,心得安是她少有服用的西药之一,可近三个月她就不再服用心得安了。那么,她拿什么来控制自己的心率?” 陆北辰的眉头越拧越紧,沉默,顾初也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思考。突然,他将手中的文件搁到了一旁,转身到了电脑旁,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敲,显示屏上出现了一组照片。 顾初孤零零地站在离验尸台不到三米的位置,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觉得头骨上那两个黑漆漆的大洞正在瞅着她,吓得全身一哆嗦,赶忙小碎步地绕到了陆北辰的身边。 想转移视线,便落在了电脑上,紧跟着,她瞪大了双眼,赶忙移开目光,捂着嘴,这才避免她有可能转体三十六度呕吐的可能。电脑上应该都是现场照片,相比她之前在文件中看到的更是不加遮掩。她发誓,看完了这些之后,什么泰国恐怖电影、美国解剖案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了。 陆北辰的注意力全都在电脑上,没注意到身后的顾初一副快要吐喷的架势,他打开了邮箱,小马已经将现场照片全都打包传过来了。打开,解压,海量的照片就全都被陆北辰归拢到一个文件夹里。 然后,顾初就看见满屏的腐肉组织照片…… 她突然觉得,其实单单就是尸骨的话也没那么可怕了。 陆北辰调出一张照片,放大,这张照片就是他刚刚一直在盯着的原版,像素之高,被放大后依旧清晰,顾初不想去看,但目光所及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我一直在怀疑死者的这部分肌肉组织上的瘢痕有问题。”他盯着屏幕开口,这也是他迟迟无法提交完整尸检报告的原因。 其实按照正常程序,他的工作早就完结了,萧雪身上的疑点,他在尸检报告中能提供的都提供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警方来处理。可是,他在无意中见到这张照片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这个线索就好比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密码,只要他能破解这组密码,就能将潘多拉盒子打开。 顾初站在旁边,一听陆北辰这个语气,那完全是要她参与的架势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个时候她总不能不合时宜地跟他说,哎,我能离开吗? 她怎么好意思啊。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别别扭扭的。陆北辰抬眼看她,“怎么了?” “那个……你能只留一张照片在桌面上吗?其他的如果暂时不看的话先关掉行吗?”顾初没出息地提出了个请求。 是的,说完这句话后,她都瞧不起自己。 陆北辰似乎被她逗笑,他没照做,反而悠哉哉地打量着她,说,“下次你列个单子,把你害怕的东西全都注明了给我。” “你到底关不关啊?不关我走了啊。”顾初急得跺脚。 “行行行,我关。”陆北辰意外地顺着她,转身关了其他的照片,只留了那张可疑的,“现在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顾初心里好受点了,脸色也稍稍变得正常。陆北辰拉了把椅子在身边,示意她坐,顾初转头瞅了瞅验尸台,陆北辰便明白了,忍着笑起身,“你坐我这儿。” 小小的举动,顾初觉得很是受用,在他椅子上坐了下来,陆北辰在她旁边坐下,结实的胸膛成了一堵墙,堵住了身后不远处的验尸台,为她圈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的空间。 顾初竟有点感动,感动于他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体贴,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她凭什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拉着她来这里,她也不至于吓得原形毕露了。 “就是这里。”陆北辰的嘴角始终是放松的,抬手指了指照片中其中被他标上数据的位置,左臂却十分自然地搭在了她的椅背后面,如此一来,她更像是被他圈在了怀里似的。 她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借看照片为由来躲避他有意无意地接触,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她看了一眼说,“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中间的肌肉组织颜色深于周围。”陆北辰高大的身体也往这边倾了一下。 顾初恨自己不能投入,她总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令她整个人都发热发烫的。 ***今天一万五啊一万五,陆男神求*啊,什么红包啊尖叫啊统统扔过来吧。 被忽略的线索 面对工作时,陆北辰是变了一个样子的,褪去了平日里的孤傲和高冷,取而代之的是对真相的一种执着和严谨,一张照片中的异常,换做是她的话可能不会注意,甚至很多法医有可能都不会去注意,但陆北辰始终在揣摩在研究,不放过蛛丝马迹的疑点,这令顾初觉得,工作中的他是十足的迷人。 压了生理上对照片的排斥,她又仔细打量,经陆北辰提醒,还真是有点不同,但这种异样相对来说是细微非常,就算盯着看如果不去深究的话可能也不会觉察出有什么不妥,如此一来,她更是佩服陆北辰的火眼金睛了。 “会不会是尸斑呢?”这句话从她这个外行嘴里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人微言轻的。 可陆北辰认真回答了她,“不是。” 他是如此地肯定,令顾初觉得他就是权威的。又仔细看了看,思考了半天你道,“我怎么看着有点像肌肉硬化的痕迹呢?” 陆北辰轻点了下头,“这也是我所怀疑的,这部分的肌肉组织看上去更像是横纹肌营养障碍,肌肉纤维变细导致的肌柔体积缩小。” 顾初毕竟是学医的,一听他这话就恍悟,抬眼看向他,“你怀疑萧雪患有肌肉萎缩症?” “不,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只是患有部分肌肉萎缩,更精准地来说,只有这一处的肌肉组织。”陆北辰将光标往上移了一下,指示给她看,“这里是她大腿处的肌肉组织,其他残留的部位没有发现异样。” “可医学报告并没有指出萧雪患有神经性或肌原性肌肉萎缩啊,她每年都会去体检,如果患有这种症状医生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患有这种症状也不可能只有独立一块的横纹肌被破坏。”顾初从医学角度出发提出质疑,“如果这部分是大腿肌肉的话,除非她曾经患有股骨头坏死。” “这也是我一直在迟疑的地方。”陆北辰皱紧了眉头。 “有没有可能看错呢?现场什么样你又没去过,现场人员就算拍照片也会受到当时光线等等原因的影响,你会不会太过小心谨慎了?”顾初越想就越觉得这种怀疑不符合医学和人体原理,所以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视线的误觉。这话脱口后,她就后悔了。她是又自觉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陆北深,有一瞬是找回了大学时期因为医学课题辩论的感觉。可他不是陆北深,是在业界赫赫有名的法医教授,他的权威怎么可能任人质疑? 她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然而,陆北辰出乎意料地沉默,好久后才下了结论,“不,这绝对不是拍照的技术问题。” 这令顾初有点惊讶,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刚刚真的在思考她所提出的疑问,这令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挺奇怪的感觉,有点幸福,还有种自从休学了之后就失去了的存在感。 陆北辰始终盯着屏幕,他的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衬下愈发地棱角外捉,顾初意识到自己看他看得太久了,就赶忙收回视线,没说话。 “你在临*上有没有见过这种例子的病患?可以证明一点,这个位置上的肌肉阴影,”说到这儿他强调了句,“我暂且先用阴影两个字来形容这处的瘢痕,这片的肌肉阴影一定是死者生前造成的。” 顾初抿了抿唇,“我……在医院不是做临*的。” 陆北辰转头看她,她低着头,楚楚可怜。他的眼神暗了下,没说话。 两人就保持了安静,在泛着凉气的实验室,一旁是瘆人的尸骨,电脑上又是不堪入目的腐肉组织照片。顾初盯着照片,喃喃,“还有什么情况会造成肌肉纤维变细呢?”既然陆北辰肯定了这块瘢痕的存在,那么,一定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了形成了跟肌肉萎缩很相像的瘢痕。 陆北辰沉思。 突然,有个人影闯进了顾初的脑子里,她“啊”了一声,整个人变得有点激动。 “我想起了我们医院的一名患者,他常年住院,我经常会在医院的花园里见到他,他的一只手背上就有这种瘢痕。”顾初拼命回忆,然后确定地点头,“没错,我记起来了,当时我还问过他,他说他打小就输液,三天两头就去医院扎一次吊瓶,手背上的一处血管位置全都是针眼,其中一块的皮肤组织已经变硬有黑色素沉淀了。” 陆北辰的眸光闪了一下。 “是针眼。”顾初情绪激动地起身,指着照片说,“如果一个人常年接受腿部注射的话,而且还在同一个地方,那么一定会引发肌肉组织损伤!” 陆北辰将照片再次放大,仔细查看。 “可是……萧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顾初又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跌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 可陆北辰笑了,像是终于攻克了一道难关似的松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了。” 顾初“啊?”了一声,明白什么了? 陆北辰起身,拿出手机快速地拨了一串数字,接通后他说,“来我这儿一趟,马上。”话毕,不等那边说什么就挂了,看着电脑上的照片,唇稍上扬。 顾初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想通了什么,也起身,问,“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陆北辰盯着她瞧,那笑,一直蔓延入眼。顾初见状,脊梁骨又开始泛凉了,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正想着就见他大步过来,一下子捧住了她的脸,紧跟着他的脸就压下来了。 他的唇用力地压住了她的唇,这一次,他的吻热而突然。她惊喘,刚要推开他,他却主动放开了她,语息低低扫落她的鼻骨,他说,“你真是太可爱了。” 顾初僵在了原地,惊愕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她太可爱了? 还有,刚刚他做了什么?是不是又吻她了?脸又蹿红,这个人怎么跟强盗似的?把她当什么了? 转头就见陆北辰回到了电脑前,噼里啪啦不知道在打些什么。顾初站在他旁边,像个木头似的杵了半天后才开口,“我是不是也有权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你——” “嘘。”陆北辰示意她不要吵。 顾初有点愤恨,什么啊,怎么说她都算是贡献了一份力量吧?哪有这么过河拆桥的人啊?也顾不上会激怒他了,她上前,手一伸挡住了电脑屏幕。 这一次,她成功地引来了陆北辰“关注”的目光。 “你得告诉我。”她抗议。 陆北辰没怒,但也看得出是在赶时间,起身将她轻轻拥到了一边,难得地温柔哄劝,“我在赶一份报告,听话,到旁边玩去。”话毕,还轻拍了她的脑袋两下又回了座位。 像是在敷衍一个孩子。 顾初在他身后直冒火,如果胆子再大一些的话,她一定会拎起一根大腿骨砸他脑袋上。什么叫到旁边玩去?旁边能有什么好玩的?除了仪器就剩下尸骨了,她跟谁玩去? 十几分钟后,罗池再一次回到了实验室。 “不是吧?你眼睛是用什么做的?也跟孙悟空似的掉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了?”罗池盯着电脑上的照片,使劲使劲地查看才看见那么一小点儿的异常瘢痕,“这么小的线索竟然都没有逃过你的双眼啊。” 陆北辰相对轻松了不少,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我的任务已经光荣完成了,接下来就全都是你们警方的事了。” “别别别。”罗池马上示好,凑上前,双手攥成拳轻轻为他捶腿,奴颜媚骨地说,“虽说您老是法医吧,但这么多年见过的大案奇案那是肯定多于我的,您就算不插手去查知道得也比我多,可别撒手不管啊。” 陆北辰无福消受他的谄媚,腿一抬,避开了他的拳头,“罗大警官,查案的事儿可不是我的专长,而且,我也不能越权。” “不是越权,是友情赞助还不行吗?您老提供点意见就行。”罗池笑脸相迎。 陆北辰简直不忍看见他那副讨好的嘴脸,无奈摇头,罗池见状马上起身拿过来一只一次性纸杯,将陆北辰手里的矿泉水瓶拿过来,倒了一杯水递他手里,“您喝水,喝水。” 陆北辰接过来,无言以对。 “这么说,你是怀疑有人给萧雪长期注射药物了?”罗池在旁坐下,开始分析案情。 “之前我说过,依照死者的情况,如果假设中毒身亡是成立的话,那么中毒的方式要么是吸入要么是注射。我在前几轮的尸检中没有发现可疑的注射位置,再来因为尸体发现时腐烂严重也很难排查注射口,所以将重点放在了吸入毒物的可能性上。”陆北辰攥了攥纸杯,“而事实证明,是我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线索。” ***第三更在午后一点整更新,啦啦啦 爱情让人变成了疯子 “可我不明白,注射口为什么要集中在一个位置。”罗池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对方不想被人发现。” “你用了对方这个词?不是萧雪自己注射的?” 陆北辰示意他看尸骨,罗池瞅了一眼,陆北辰说,“这处肌肉组织是属于人的后侧腿部肌肉,你觉得什么人能那么无聊往自己的大腿后侧注射药物?” 罗池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自己动手的话,第一反应就是会找自己方便下手的位置。 “你怀疑是什么药物?” 陆北辰毫不犹豫地说,“普萘洛尔注射液。” 罗池挠了挠头,“什么东西?” “一种β-阻断剂,能阻断肾上腺素对心血管系统的作用,一般用于口服药物较多,是用来降低血压并且能够减缓心跳、治疗高血压和心律不齐,常见药为心得安,但心得安的含量很少,起到治疗效果。”陆北辰说道,“但注射液就不同,一旦计量较大的话,有可能会造成血压很心跳速率大度降低副作用,使人陷入休克而丧命。” “我看到了萧雪的身体检查报告,她是患有心律不齐的毛病,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知道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啊。” “数月前萧雪已经停止了使用心得安,依照她谨小慎微的性格,应该是知道心得安的成分会有副作用才做出的停药决定。” 罗池脑筋转的也快,惊讶,“你的意思是,有人偷着给她使用了普萘洛尔注射液?” “只有这一种可能性。”陆北辰郑重地说,“而且,我怀疑对方是以缓解死者上台紧张情绪为说辞,给她注射这种药物,她本身并不知道自己注射了什么,这一点足可以证明,她是十分相信给她注射药物的人。” “紧张?”罗池迟疑了一下,脑中闪过一条线索,“没错,常军的口供中指出萧雪的确患有轻微的焦虑症。” “未必是轻微,死者是公众人物,如果她患有严重的焦虑症必然不会公布于众,常军对死者有感情,一定也只是将病情往轻了说。”陆北辰思量着,“想想看,死者是一个平时连感冒西药都不敢去吃的人,为了演出,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我们假设她患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已经影响到了她在演奏中的情绪,那么一向重视舞台的她必然会想尽各种办法来缓解压力,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她有一种注射液能帮助她,她一定会上钩。” “而这个人在前期的时候会让她尝到了一点甜头,照你所说,这种注射液会缓解她的紧张。” “没错,普萘洛尔不但可以降低心跳,还可以用来缓解舞台恐惧症和焦虑症候群,死者在不了解药物成分的情况下注射了普萘洛尔,有了一定的缓解,所以,在凶手对她使用了大量的注射液以至于导致她的休克前,她都没有任何的反抗。这也是当你们发现尸体时不见挣扎痕迹和打斗痕迹的重要原因,因为她在被人搬进南山时已经丧命了。”陆北辰下了一个完整的结论。 罗池的眉头越拧越深,“可是,我们在检验中没有发现普罗奈尔的成分。” “最开始死者的心律不齐病症误导了我们,所以忽略了心得安,认为她服用心得安没什么奇怪的。”陆北辰叹了口气,“如果一旦被误导,验尸结果也会发生偏差,所以普萘洛尔成分会被人为省略也说不准。再一个,普萘洛尔以我们常规的药毒物学检验多半都验不出来,必须要法医刻意去查才能发现,否则,单独做这项检验来说,费用也很昂贵。” 罗池抬手搓脸,再抬眼,显然是有些兴奋,也对,僵持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有了眉目是件开心的事。“照这么说,常军的嫌疑最大。” “你别忘了南山发现的那根琴弦,你们警方也证实了不是死者的琴弦。”陆北辰悠哉地说,“死者专用订制的小提琴十有*是刘继强送的,死者脖颈裂骨处有异物发现,我在尸检报告上已经说明了是琴弦上的松香,我想对于警方来说,顺着松香的含量和制作成分也能查出点线索来。再者,刘继强是做药厂生意的,你怎么就能肯定普萘洛尔不是出自他的药厂?” “刘继强我肯定会去查。”罗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吧这个人有点仇富,看见他那副熊样我就来气,明摆着脚踏两只船啊。至于白军嘛,已经查出来他有不在场的证据了,停车场有一段监控录像能证明他当天的行踪。” 陆北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末了说了句,“要我看,白军的嫌疑最大。” “怎么讲?” “死者是白军的前任,他想旧情复燃,死者却坚决不从,白军便起了杀心。” 罗池先是一愣,紧跟着捧腹大笑。陆北辰挑眉看着他,没说话。 “我的大教授啊,我还以为您老能得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呢,别逗我了行吗?” 陆北辰却是认真,“我没逗你。” “前任不从就杀了前任?”罗池努力地忍住笑,“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桥段啊,现实生活中谁能为了个前任起了杀心的?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开喽,现在这个社会多现实啊,哪有人会傻到毁了自己一辈子来犯罪的?” 陆北辰的目光渐渐阴凉了,他抿唇,良久后说,“有时候,一段情很难放下,痛到了极致就会起了杀心。”话毕,他将手里的纸杯攥成了一团,一抬手,成团的纸杯精准无误地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罗池摆摆手,持反对意见,“这个说法太绝对,现在什么东西最虚?那就是爱情,谁相信爱情谁就是傻子。” 陆北辰沉默了许久,喃了句,“不,是成了疯子。” 罗池没见他神情的变化,一挥手,“总之啊,这三个人我都会去查,妈的,他们是觉得老子好欺负是吧?等我把凶手抓到的,非大刑伺候不可。” 陆北辰收敛了情绪,哼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警方的事了。” “哎哥们,问你件事儿呗。”罗池挎着椅子滑过来,笑容诡异,“我走了之后,你俩有没有继续啊?” 陆北辰皱眉,“想什么呢你?” “我都看见了还不承认啊。” “她是过来帮忙,这次没有她,哪能这么快发现线索。” 罗池点头,“是啊,所以你为了感谢她,顺便肉偿了一下?” “你很闲?” “我不闲,是她很闲,瞧瞧,你把人无聊到什么地步了?”罗池冲着监控屏努努嘴,屏幕里的顾初在办公区走来走去,看来的确有点无聊。又道,“话又说回来啊,你够可以的了啊,当着一具森森白骨浓情蜜意的不瘆的慌吗?你也为人家小妹妹着想一下,万一把人吓个好歹的怎么办?想亲热回酒店啊,那多舒服啊,在这里,你得有自制力才行。知道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那就是人有自制力而动物没有。” “你可以滚了。”陆北辰耐着性子,很是平静地回了句。 罗池起身,做投降状,“得,兄弟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啊,一个是清纯无邪的小妹妹,一个是富可敌国的傲娇千金,你可想好了啊。” 陆北辰挑眼看着他,眼神不友善,罗池见好就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尸检所的办公区,顾初终于溜达累了,像是块抹布似的摊在办公桌上,将脸埋在了胳膊里。她被陆北辰赶出了实验室,因为罗池来了。想想还真是一肚子的气,她是如此地坚信在这个案子里她一定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很显然的,陆北辰这厮想要独吞功劳,凭什么罗池一来了她就不能待在里面了? 不待就不待,她还讨厌看见那些白骨和照片呢,什么人啊。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反正她听见了罗池的脚步声,还有那声揶揄,“呦,顾小妹,你这是在干嘛?” 顾初始终趴在桌子上,脸也没抬,没搭理罗池,在她心里,这一对cp狼狈为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罗池过来捅咕了她两下,笑道,“跟你说话呢顾小妹。” “我叫顾初。”她没好气地回了句。 罗池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实验室的门一开,陆北辰的声音就扬了起来,“罗池,我给你三秒钟时间你赶紧给我消失。” 结果罗池走了,陆北辰走上前。 “你怎么了?”他问了罗池刚刚问了的话。 顾初照旧没搭理他。 陆北辰站在办公桌旁,看着她像个孩子似的趴在那儿就想笑,干脆压下身子凑近了她,“饿了?”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你说我饿不饿?”连气带饿,她已经很是不高兴了。 陆北辰笑看着她,“走,去吃饭。” 顾初懒洋洋地抬头瞅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竟近在咫尺,吓了一跳,赶忙起身。陆北辰挑眉,“至于吗?我怎么成了猛虎野兽了?” 猛虎野兽都没你可怕,她在心里暗哼,拿起了包,淡淡回了句,“我不吃了,直接回家。” “你还不能走。” “凭什么?我的剩余价值好像都被你榨干了吧?”她咬牙切齿。 什么机器生产的思维 已经脱去了白大褂的陆北辰,怎么看着怎么都不那么和善,顾初总会觉得下一秒他不定又想怎么样。陆北辰听着她的控诉就笑了,慢悠悠地提醒了一下她的存在感,“你还是有很大价值空间的。” “你什么意思?”顾初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呢,现在的神经中枢已经强烈地传递给我一种感觉,一种由体内缺乏食物引发的生理不平衡状态,你需要陪我解决掉这种状态,否则我会造成体内的紧张压力,会在一定程度上出现紧张不安甚至是痛苦的迹象。”陆北辰振振有词。 顾初的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儿,等他说完后一脸的无语,没好气地回了句,“你直接说你饿了不就行了吗?”显摆他懂得多是吧,拜托,她也是学医的,拽什么拽啊。 陆北辰抿唇笑了,“走吧,你也算立了大功,请你吃饭。” “吃完饭我可以走了吧?”她又问。 陆北辰故作沉思,然后十分认真地跟她说,“不行。” “为什么?” 他的眉眼就染了一点点的坏,“吃完饭还得回到这儿来,我需要完成报告。” “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初很想知道这一点。 陆北辰的一张俊脸就凑了过来,低低地说,“你需要陪着我。” 顾初有一刻的迷失,因为这个距离,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清澈,还有,他眉心间的秀逸,他的气息是那么地好闻,每每靠近就会是她的一次心灵迷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北辰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她跟在他的身后,抗议,“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陪着我把报告赶完。”陆北辰一语驳回。 顾初真心不知道他的思维是用什么牌子的机器生产的,怎么就这么强势地不可理喻呢。快步追上了他,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故意地泼了盆冷水给他。 “你女朋友还等着你呢。” 林嘉悦的事儿她可没忘,人都订好了餐厅等他了。这么想着总觉得自己有点含酸捻醋,一时间有点懊恼。而陆北辰就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她,目光里的神情起了一点变化,像是不悦,又像是在审视着她的内心。 顾初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暗责,但话都说出来了,总该要解决才行,舔了舔唇道,“她不是约了你今晚吗。” “废什么话,跟我走。”陆北辰语气有点不悦,但还不至于像之前那么森冷,大手一扯,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拎出了尸检所。 顾初心里飘过一丝失望,他都不解释一下吗?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内蒙,鄂尔多斯市 许桐跟着盛天伟到了内蒙古有一段时间了,以盛天伟特别行政助理的身份在公司活动。成年人的世界不如孩童简单,想要融入一个全新的环境甚至是一个全新的行业都不是件简单的事。幸得盛天伟的信任,将许桐拉进公司后就摆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但自然也有人云亦云,说她是攀关系走后门才做得空降兵。 而实际上,许桐在年柏彦的锻炼下已经是无坚不摧钢枪不入了,她职场经验丰富,又是一路打拼过来的,风言风语也好,其他部门对她的排挤也罢,对于许桐这个老油条来说都是小事。她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将盛天伟交给她的所有资料都了解透了,从公司构架到业务范畴,甚至公司所面临的全部客户资料都熟记于心,在面对市场部的故意刁难下,她亦是从容面对,这令市场部针对她的同事都为之震惊。 而这一晚,盛天伟带着她参加了一个商务宴,作为助理来说,在酒桌上的职责就是要保持老板的清醒,所以替老板挡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许桐也习惯了,之前陪同年柏彦参加这类宴会时,大多数的酒都是她来挡,因为年柏彦的胃不好,曾经大出血住过院。 但,让许桐没想到的是,盛天伟压根就没用她来挡酒,别人敬酒他就喝,别人过来劝她喝酒,他便笑着替她挡了回去。等回来的路上,盛天伟似乎有些醉了,靠在后车座,阖着眼,不说话。 为了照顾他,许桐没像以往似的坐在副驾驶,她也坐在了后座,拿出湿纸巾为盛天伟擦脸。可刚一碰到他的脸,他竟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吓了许桐一跳。 “盛总,我只是想帮您擦擦脸清醒一下。”她以为是自己的行为太突兀引起他的不悦了。 昏暗的光线下,盛天伟始终就这么攥着她的手腕,已经睁了眼,看了她好久后,低沉地说,“以后到了酒桌,别傻乎乎地想着为我挡酒,听见了吗?” 许桐愣住,一时间心底掀起暖意。 “这是我的工作。”她喃喃。 盛天伟没说话,却与她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她觉得整个人都有点热,想要挣脱,他却攥得更紧。 “盛总,您……先放手行吗?” 盛天伟置若罔闻,低语,“我不允许这样。” 许桐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指挡酒的事儿,故作镇静,“我知道了。”可心里已是难以平静,年柏彦从未这么要求过她。 盛天伟这才松开了她的手,高大的身子却朝着她倾过来,低笑,“把我当成*了?” “盛总您误会了。”他的气息沾染了淡淡的酒气,有点危险,有点侵略。 盛天伟笑了,却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这样,到了许桐的住所,车子就停了下来。说到这处住所,多少令许桐感到尴尬,她来到鄂尔多斯第一天后就被盛天伟带到了这里,一处据说是本市地段最好要价最高的宅邸,而盛天伟的意思是,这处住所是给她的。 给她的? 涵义比较大,许桐自然不会接受,但盛天伟将年柏彦搬了出来,说她为年柏彦工作的时候,在北京也是有一套房子用来居住的,许桐便马上解释说,在北京的那套房子是她自己买的。盛天伟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将钥匙塞她手里。 后来许桐跟盛天伟表示,她可以暂住这套房子,盛天伟也就同意了。 车子停稳后,许桐准备下车,但同时的又有点担心盛天伟的情况,盛天伟倒是干脆,也跟着下了车,对她说,“我能上去讨一碗解酒茶吗?” 这个时间…… 许桐想说不方便,但面对的是自己的老板,她又不好意思拒绝,点点头,将他搀扶着进了楼。 是一套跃层的房子,足有小三百平的面积,对于许桐来说,这里更像是一座豪华的宫殿而并非居家,她更喜欢自己在北京的那套房子,面积虽说没有这里的大,但温暖,有家的味道。她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会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然后靠在窗子前看脚底下的车水马龙,是一种难得的惬意。 她不是说不喜欢这里,内蒙她曾经也来过几次,印象实属不错,但现在,就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盛天伟总觉得怪怪的,就好比他将钥匙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以后这就是你的房子了,安心去住吧。 话倒是没什么,但细细分析总觉得怪怪的。 同样的,年柏彦也曾经将北京的那套房子钥匙交到她手里过,当时年柏彦跟她说的是:这是你在北京的房子,但是记住,你需要自己去把它赚出来。 相比盛天伟的直截了当,年柏彦的话似乎更具鼓舞性。 盛天伟进了门后直接靠在了沙发上,许桐替他换了鞋,又倒了杯水给他。家里突然多了个大男人着实令她有点不习惯,而且都已经是午夜了。 她进了厨房,给他煮解酒汤,再奇怪也好,事实上他都是醉了,她总要管的。解酒汤她不陌生,给年柏彦煮了不知道多少碗了,直到素叶的出现,这项工作就再也不归她管了。 想到这儿,许桐的眼神暗了下来,心头泛起一丝失落,但很快地就压了下来。 身后却是男人的声音,“之前你说过你有男朋友,真的假的?” 吓了许桐一跳,赶忙关了火,转身,盛天伟不知何时倚在厨房门口,像是有点醉意,但更多的是清醒。 “您……” “你有男朋友吗?”盛天伟直截了当地问。 这不像是老板应该问的问题,许桐表面镇静,实则心已经乱了,她看着他,半天后轻声回答,“是的盛总,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问,这也是您要考核我是否能成为合格助理的范畴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盛天伟笑了。 许桐迟疑了几秒,冷静回答,“体贴,对我很好。” “是吗?” “是。” 盛天伟不说话了,看着她,良久后才吱声,“找机会约出来我见见。” 许桐愕然。 “想把我的助理骗走不是容易的事儿。”盛天伟又笑了,意味深长,“首先,他要先过我这关。” 许桐听着这话,不知怎的心就开始没着没落了。 我会追求你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离远了,又拉近了,相互折磨的过程又是在重复着决绝或幸福。人生来应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承受着爱情的负荷和在分别时候痛苦的累赘,却成了男女之间的乐此不彼。相遇,有时候是缘,但也有时候是孽。 陆北辰对于顾初来说,她不知道是缘还是孽,再或者就是,孽缘吧。 这一天,顾初觉得过得很是荒唐,稀里糊涂被陆北辰拉着进了尸检所,又稀里糊涂地贡献了脑细胞,结果陪着这位爷用了一顿看似晚餐的午餐,一向传闻惜时如金的他,这顿饭竟拖拖拉拉地吃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尸检所,他又忙着赶报告,但十分*地命她在旁边候着。 旁边的涵义是,在摆放萧雪骸骨的不远处。 她只能无聊地玩着手机,还不能出声。 期间,陆北辰出去了一趟,临出门前顺走了她的手机,不到五分钟他又回来了,将手机还给了她。这令顾初感到误解和奇怪,趁着他又做报告的空档,将自己的手机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正想着,一条短信就无声无息地传过来了:北辰,这是顾初的号吗? 是发给陆北辰的? 顾初一个头两个大,来到他身边,冲着他晃了晃手机,陆北辰没接过手机,只是瞄了一眼短信内容,敲字的手没停,淡淡地说了句,“你直接回就行。” 什么情况? 顾初想到了一种可能,马上翻了通讯录,果不其然,刚刚陆北辰拿走了她的手机是出去打了个电话,而拨出的那个陌生号码…… “是林嘉悦吗?”她问。 陆北辰没多余的话,只是“嗯”了一声。 可顾初吓得不轻,声音有点变尖了,“为什么你不用自己的手机打给她?” “你的手机正好在身边,方便。”陆北辰给了一个听似十分合理的解释。 “可是——” “别吵,坐一边等我。”陆北辰打断了她的可是。 顾初一肚子的火没地撒,她倒是很想了解一下为什么她的手机就方便了?想来出去的那通电话是推掉今晚的约会吧?但他拿着她的手机回复林嘉悦是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让林嘉悦误会吗? 想了想,要不要跟林嘉悦解释一句,但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该跟林嘉悦怎么讲,盯着那条短信盯了半天,顾初还是放弃了,装死吧,就不回复了。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晚上九点多,陆北辰终于良心发现,在又扯着她去大快朵颐了一番后终于送她回家。 车子前行,回家的路上下了雨。 雨点叮叮咚咚地打在车窗上,外面很吵,车内却安静了。顾初透过车窗看着不断后退的建筑物,霓虹被雨水笼罩,细弱的光支撑着这个城市的温暖。 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放松下来欣赏这座城的风景了。 视线也终究被朦胧,雨水来的不早不晚,总是恰当地勾起了人们的往事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去。顾初扫了正在开车的陆北辰一眼,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清朗,这一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可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她对他的抵触似乎不那么深了,更多的,是一种熟悉。 难道,只是因为他跟北深有着一样的长相? 与他相处的每一秒,她都会时不时产生误觉,然后,再拼命地拉扯着自己处于边缘的理智。所以她看着他,很想跟他说,其实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残忍? 人,总归是矛盾,她会乐在其中,但夜晚降临,又将会陷入无边无尽的自责中。 兜兜转转,车子绕了大半个城,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顾初解开了安全带,窗外夜色正灿,下了不久的雨就这么停了。陆北辰将车熄了火,转头看她,“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她忙说。 不经意想起上一次他送她进楼的情景,总会窜起紧张。 陆北辰低笑,“我以为你不怕我了。”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糟糕,可顾初当然不会承认,“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陆北辰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笑了,这一次,他的笑看上去有点无奈。顾初不想多加逗留,因为总怕自己会迷失,最后会再也找不到现实。 “我走了,谢谢。”她说着要开车门。 手腕就被陆北辰轻轻拉住。 她一怔,开门的手停滞了,转头看他。 “刚下过雨,空气凉。”一件男士外套就披上了她的肩头,他的气息便无孔不入了,而他的嗓音,在这样的夜晚听着愈发磁性好听,“披好。” 肩头的暖一直进了心,顾初瞅着他,脑中的画面却散了很远,曾几何时,北深的外套总是她用来取暖的。心就酸了,然后是眼。别过脸,轻声说了句,“不用了。” “披着。”陆北辰再次强调。 顾初轻轻咬了下唇,没说话,转身要下车。 “顾初。”他叫了她的名字。 陆北辰的嗓音很轻,这个名字从他的唇齿间出来时也柔和了不少,在这样的雨后夜晚,令人恍惚。她便无法有理智地走开了,潜意识在不停地催促着她,可她,双脚就是移不开一步。 而他,在唤了她的名字后便沉默了,眼睛里的光幽暗了下来,匿藏着的思想无人窥觊。良久后,他才开口,“很难吗?” 没头没脑的问话,令顾初感到奇怪。 扭头看着他。 陆北辰没看她,双眼盯着前方,像是若有所思,可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又补充,“跟我在一起,很难吗?” 一句很简单的问话,却震惊了顾初。 “你……” 为什么会这么问她? 陆北辰转过脸,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暗夜中,他的眼神很轻,手伸了过来,穿过了她的发丝,掌心贴了她的脸。“跟我在一起吧。” 这种话他之前不是没有说过,但绝对不同于今晚他的表达。即使光线不佳,但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如星子璀璨。她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坚决,就好像,这是他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被他的眼吸引,又被他低沉而又认真的情绪所蛊动,一时间就僵在车座上,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北辰凝着她,高大的身子就压了过来,薄唇渐渐与她的唇稍贴近。 可就在贴上的瞬间,顾初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了似的,脸一转避开了他的吻。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发梢。 她能感觉,他的气息钻进了她的心。 “我们不能……”黑暗中,她幽幽地说。 陆北辰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耳畔,他低语,“顾初,有我在,你不可能属于其他人。” 顾初被他的气息烫了一下,更震撼的是他这句话,分量之重,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是北深的哥哥。”她提醒着他。 陆北辰干脆将她的脸扳过来,命她与他直视,“如果今天换做是北深呢?你难道没有想过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 她何尝不想?可很多事都发生了,人终究成不了一条鱼,记忆不会只有7秒,如果她能忘记一切,如果能让时光倒回,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可她清楚地知道陆北深当年遭受过怎样的痛苦,就算北深还活着,那段记忆也将会是彼此之间永不磨灭的符号,时刻提醒着他们,错的事未必会有补救的办法。 所以她的回答是,“如果是北深,我们也同样不可能了。” 陆北辰紧抿了唇,下巴绷紧了。 “其实我知道你想怎么样。”顾初直言,“你即使不用这么做,我每天也会活在内疚里。” “你知道我想怎么样?”陆北辰意外地笑了,“那你说说看,我想怎么样?” “你在我面前出现,无非就是想要提醒我有多么对不起北深。”顾初看着他,“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陆北辰的唇一点点凑近了她,近乎贴上她的,语气低醇,“你以为你了解我?” 顾初想躲,无处可躲。 “那好,我告诉你我的真正想法。”陆北辰的气息若即若离,“从这一刻开始,我会追求你。” 顾初瞪大了双眼。 “我的决定很让你吃惊吗?”陆北辰稍稍远离,笑看着她。 她是很吃惊。 他的语气势在必得,因为他说了句“我会追求你”,而不是“我想追求你”,前者比后者多了不容拒绝的强势。 “你……疯了。”顾初好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顾初,不要试图跟我拼理智,我比任何人都清醒自己想要什么。”陆北辰一字一顿。 顾初盯着他了良久,然后手忙脚乱地打开了车门,落荒而逃。 他的言论 过了几日,陆北辰飞往北京做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报告,并接受了某知名大学的邀请完成了一次权威的课题讲说。那一天,上百家媒体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还早在陆北辰于最高权力机关发表报告演说时,他们就都早早地候守在大学演讲厅的门口。高高的阶梯坐满了记者、摄像师和工作人员。 而演讲厅内更是夸张,能容纳两千人的演讲大厅足足挤了近万人,不但有本校的学生,还有邻校的大学生们也都一大早就赶了回来,演讲厅人满为患,保安工作就做得十分费劲,校方临时调人前来支援,将没有持证的、不是本校的学生逐批劝离,但这些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头削尖了往演讲厅里钻,实在是进不去的学生又全都围在了演讲厅外等候着。 离演说还有两个小时,又一大批人跑了过来,而这群人里面除了本校的和外校的学生,还有编制内的警务人员和业内人士,因为演说厅里不可能进去了,他们也不顾头顶上的大太阳纷纷在外面占好了位置。 著名的法医专家陆北辰教授的到来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一来是为了他的演说内容,众所周知,赫赫有名的陆教授有“尸译者”的尊称,再大诡异的案子落在他手里也能轻松地盖棺定论,而他鲜少接受大学演讲的邀请,屈指可数的演说一场是在哈佛大学一场是在耶鲁大学,两场演讲参与的人数空前之盛实属难见,他的权威观点也频频登上科学杂志供专业人士参考,所以这一次北京作为他的第三场演说场地着实令人激动;二来绝大多数也是为了一目陆教授的风采,他盛名在外却极少接受专访,仅存的采访中亦是风度翩翩年轻有为,再加上久传他背后不容小觑的基金组织,等等的一切都令人好奇。 在媒体眼里,众人巨涌到此,后者的原因较为主要。 倒计时一小时时,所有的机器全都架好了,但很快地,有校方的人出面干涉,不允许拍照,不允许录音录像,那些架好的机器全都被缴收,大厅内和大厅外前来听讲的人都必须关闭手机、摄像设备。这将不会是一场公开式演讲,当然也不难理解,陆北辰所涉及的内容大多数与案情有关,相对来说有着私隐性,也有学生求知欲较强的,偷偷开了录音笔,却意外发现所有的信号都被干扰,这才知演说大厅必然是安装了信号干扰源,想要偷录或偷着摄像那是不可能的事。 演讲前十五分钟,陆北辰的车出现在大学校园,前后分别有两辆保镖车跟着,这一刻所有人都沸腾了,如果没有提前设好的防护栏,怕是车子早就被围个水泄不通了。 车子直达演讲厅的地下停车场,陆北辰直达演讲厅,但在地下停车场还是遭遇了热情粉丝们的围堵,保安纷纷拦着不让拍照,陆北辰步伐较快,很多人只拍到了他流畅伟岸的背影。 下午两点整,演讲开始,站在台上的陆北辰面对台下超负荷的参与人员从容淡定,他并非像其他专家一样西装革履,只是简单的白衬衫、西装长裤,没扎领带,衬衫上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扣,就是素白的衬衫,袖口挽起,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中倒映时,全场女生都在尖叫,她们看到他的无名指上没有婚戒,也没有戒痕。 三十多岁的男人,告别了二十多岁的冲动和愣头愣脑,又不像四十多岁那样淡薄世事,这个年龄正值事业上升阶段,又被岁月恰到好处地雕琢了心性,拥有对权力对财富对成功的拼劲狠劲,也拥有了审时度势遇事不惊的沉稳笃定。陆北辰正值这个阶段,所以举手投足尽是魅力。他这个年龄的男人,上可以左右逢源,下可以与年轻人打成一片,再加上颜值甚高,地位权威,所以遭受女孩子们的痴迷喜爱也实属正常。 两个小时的精彩讲说,收获了不知几卡车的崇拜和芳心。在半小时的互动环节里,学生们更是踊跃提问,男孩子多问题,女孩子多痴心。有人甚至大胆问,“陆教授,我看到您没戴婚戒,您没结婚,但您有女朋友了吗?” 很多女孩子都在静候。 陆北辰浅笑没回答,主持人则聪明提示,“这是陆教授私人的问题,请同学们要提跟演讲内容有关的问题啊。” 可学生们哪会管的了那么多,还在问,“您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主持人还要出面警告时,陆北辰却阻止了主持人的行为,意外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是种感觉,没有所谓的标准。” 学生们一听这话全都跃跃欲试了,“那如果她不漂亮不聪明不优秀甚至连照顾人都不会,这样的女生您未必能喜欢上呀。” 陆北辰笑了,透过麦克风的嗓音极是低悦好听,“如果是我喜欢的,为什么不可以?我不需要她有多漂亮,因为一旦引来其他男人的关注我会嫉妒;她可以不聪明,因为只要我聪明就行;她可以不优秀,因为我可以优秀;她也可以不会照顾人甚至不会照顾自己都没关系,因为我可以照顾她。” 全场都沸腾了,如雷般的掌声响彻整个演讲大厅。女生们一个劲地在尖叫着“陆教授、陆教授。” “哦不过有一条。”陆北辰扬声。 所有人又都安静下来了。 “她最好是会做菜,因为我这个人不怎么太会下厨,这是我唯一的一点小要求。”陆北辰说。 结果,又是让女生们集体痴迷了一番。 演讲结束后,很多人围着不走,陆北辰连续鞠躬了三次方才离场,而记者们早就打算围堵为主,可陆北辰已经在校方和保镖的掩护下离开了大学校园。 谁都不清楚陆北辰接下来的行程,所有的记者挖空了心思,也没能跟上他的那辆车。 陆北辰来京后除了在大学里公开亮相后,剩下的一切都成了谜,记者们也都在猜测着接下来萧雪的案件该如何被他盖棺定论。 没人会知道他的行踪,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陆北辰竟去了监狱。 不是探视时间,甚至陆北辰不在探视的名单里面,但他想要见到年柏彦,并非难事。 身穿囚服的年柏彦黑了不少,却愈发地结实,出来见到陆北辰后多少有点愕然,但也坦然面对了。他戴着手铐,一坐下来,陆北辰就交了狱警一纸文件,说,“手铐打开。” 狱警上前,年柏彦却浅笑道,“不用,这样挺好。” “麻烦你了。”陆北辰示意狱警,他始终坚持。 年柏彦的双手得到了释放,笑道,“知道你有办法进来。” “被你获准的探视人少之又少,我只能想其他办法了。”陆北辰从兜里掏出烟盒,拎出支烟递给了年柏彦,为他点了烟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狱警通融了,没说什么。 年柏彦吸了口烟,下巴有新生胡茬,棱角有型,又甚是性感。陆北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听说你在这里都快成劳模了?”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陆教授,眼睛看得够远。”年柏彦揶揄,“不过,你能从一群等着抓你下锅烹饪的记者手里逃到这里来也算本事了。” 陆北辰吸了口烟,道,“监狱的网速还真挺快。” 年柏彦听出他的话外音,低笑,“陆*医在台上精彩演说的消息,我想会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 “别取笑我了。” 年柏彦弹了下烟灰,唇角始终是笑着的。陆北辰看他的眼神却沉重了起来,年柏彦亦是聪明人,知道他的想法,叹道,“你不该来。” “你也不该进来。”陆北辰目光转为严肃。 年柏彦笑而不语。 陆北辰吐了一口烟,微微眯眼,审视了他良久后,高大的身子往前微微一倾,“我可以帮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年柏彦轻声。 陆北辰皱了眉头,压低了嗓音,“年柏彦,你很清楚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这是我应得的,待在这里,我的心也踏实了。”年柏彦的神情也极为认真。 “你应得的?”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不悦,敲了敲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在中国境内,你敢吗?以你的智商很清楚知道在境内犯事会有什么后果,如果换做在南非,我相信你能做得出来。” “看来纪东岩在你面前说了我不少事。”年柏彦摇头,“这个纪东岩。” “他也是关心你。”陆北辰说,“你的事惊动的人不少,你不是不清楚当时为你请命的阵仗有多大。” 年柏彦深吸了一口烟,语气清淡,“有些事情发生了就要去弥补,北辰啊,其实上天都是公平的,你做了什么总要付出代价才行。” 吓得没了魂的兔子 有些话,因观点不同似乎看上去不投机,但有些人,会因为观点不同却变得惺惺相惜。年柏彦是一个不大会表达情感的人,陆北辰亦如此,两人相识不像年柏彦与纪东岩相识的时间那么长,但能力之人必然是有共同语言的。 “你在里面修身养性了?”陆北辰笑,“我想你是最清楚生存游戏怎么玩了,公平,很多时候是通过努力才能得来的。” “我清楚你的能力,你已经为我做很多了。”年柏彦看着他,“十年的牢狱之灾,是我预料的,所以至少你给了我很大的希望。”原判十年,他表现好的话可以四年出狱,关于这件事他从没问过陆北辰,可不意味着他不知道是陆北辰在背后动用了人力物力。 不论是纪东岩还是盛天伟,他们的生意大多数还是要靠国内,所以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但陆北辰不同,他可以利用他脱离商界的身份来做很多事,当然,这些都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 陆北辰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了,弹了弹烟灰,那烟头的火光一点点吞噬烟身,良久后,他问,“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值得吗?” 年柏彦没有惊讶,既然他在坐牢这件事上陆北辰都已经插手了,期间的所有细节也都避不开他的眼睛,便笑了,反问,“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这原本像是很好回答的问题,陆北辰能问就代表着他很反对年柏彦的这种牺牲,可问题落下了,他却沉默了,久久没能给出反驳年柏彦的答案。 年柏彦见状后心知肚明了,“我想我们都一样,虽然爱情这玩意儿说起来挺肉麻挺虚无缥缈,但一旦我们信了,就会拼尽全力不遗余力了。” “爱情?”陆北辰重复了这两个字,眼睛里的光渐渐收敛,“这玩意儿确实肉麻又飘渺。” 不经意想起顾初的那张脸,还有那晚她的落荒而逃,他是把她吓着了吗?这两天她不接他的电话,他甚至砸她家的房门她都不出来,他知道她一定就躲在屋子里,酒店也好医院也罢他都找过不见她的人影,她还能去哪儿?除了躲在屋子里不敢见他就没别的了。如果不是这两天他的行程安排得比较满,他非炸了她的老窝不可。 有时候坐在车里他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场景:顾初像蜗牛似的藏在房间的角落里,每次看见他的来电或听见他来砸门,她就将头缩进被子里不敢出来,他觉得,她能做出这种事来。 年柏彦又不傻,看出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来,笑了笑,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是你,也一定会这么做。” “我不是你的发小,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陆北辰恢复了一贯的淡泊。 年柏彦始终轻笑,末了,把手里的烟头摁灭,“半熟的刚好,熟得太透,关心则乱。” 陆北辰状似无奈摇头。 “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年柏彦问。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陆北辰明白他的意思,挑眉,“你一向不喜欢问八卦。” “如果对方是一个能值得你来付出所有的人,那么作为朋友的我,简单了解一下总可以吧。”年柏彦补上句。 陆北辰将烟头掐了,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眉头就染了凝重,半晌后才说,“没什么,这世上的事儿往往就这样,你有多爱就会有多恨。” 年柏彦瞅着他,想了想,“看来,你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并非出自自愿啊,不像你陆公子的风格,千里迢迢地花了大价钱拍了繁花,不会只是过来捧我的场吧。” 陆北辰振振有词,“有些话我们得说清楚,手链是蓝宝石的,江漠远出了名的搜集收集手链成痴的人,我能跟他抢吗?繁花的主链,傻子都会预料到那是你和纪东岩为了争女人要利用的工具,我就不好再插上一脚了吧?那你告诉我,繁花还剩下什么?她没有耳洞,我总不能见到她的面儿第一件事就是给她耳朵上穿个洞吧?你觉得合适吗?” 年柏彦做投降状,“是是是,这是我的错,在设计首饰的用途上没考虑周全。这样吧,你需要什么,我亲自给你定制一款怎么样。” “这话听着很怪。”陆北辰搓了搓手。 年柏彦也觉得是挺怪,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有时候人的执念很可怕,我不能劝你说放下你的仇恨,只能告诉你,仇恨会毁了一个人,北辰,我毕竟比你年长几岁,走过的路不想你再继续走下去。” “你可以跟我大哥去喝喝茶聊聊天。”陆北辰委婉说了句。 年柏彦听出他的意思,笑了,“东深还好吗?” “很好。”陆北辰说,“不过各自忙碌你也清楚,我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年柏彦点头,这能理解,这个世界因为科技和通讯设备越加的便利而变小了,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倒拉远了,都各自为前途奔波,忘了要坐下来好好叙旧。 “南深越来越优秀了,有你们陆家虎子的风范。” 陆北辰脸部线条柔和,笑容融进眼里,“他会是陆门的骄傲。” 年柏彦知道他们感情向来很好,思量了会儿,又问,“北深怎么样了?” 笑,便从陆北辰眼里抹了去,眉心也染了凝重,他没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烟雾袅袅,他的下巴僵直。年柏彦见状后也明白了,眼角眉心亦是沉重,良久后说,“会如你所愿的。” “希望吧。”陆北辰低低说了句。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还是陆北辰先开了口,“你的助理被盛天伟拐走这件事你知道吗?”他不再提及陆北深的话题。 年柏彦也顺了这个话题,“许桐?她早就应该跟盛天伟走了。” “轮能力我相信简言,轮对公司的感情许桐更佳。”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当然,还有她对公司某位人的特殊感情。” “我年某何德何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都快把我的家底查清楚了吧?”年柏彦取笑,“这种事要等价交换才好。” “例如?” “例如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 年柏彦笑了,当然,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年氏的事你不用担心,年氏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陆门,就算陆门不插手,还有我的基金组织做支撑。”陆北辰说的很是轻松,“不过我相信你更愿意亲眼看见年氏上市的日子,等你出来吧。” 年柏彦轻轻一笑,“多谢。” “说回许桐的事。”陆北辰的思维跳得很快,“她跟着盛天伟去了内蒙,你不担心?” “如果是把盛天伟换成别人,我会担心。” 陆北辰将半截烟掐了,看着年柏彦,“你不是不清楚盛天伟那边的传言,虽说我跟许桐不熟,但知道她是个人才,不想到时候空叹一声惋惜。” “你也说了,只是传言。” “助理连续嫁人,你觉得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的职业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年柏彦抬手揉了揉额角,“你在怀疑盛天伟?” “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他会进公安系统的调查名单里。” “我相信他的为人。” 陆北辰思量了许久,淡淡地说了句,“但愿吧。” ———————————— 琼州,老城区,顾初的老窝 她已经有几天没敢出门了,自从那晚陆北辰摆好车马表明要追求她之后,她就像是一只吓掉魂的兔子,匿藏在自己的老窝里,连手机都不敢调出声音来了。 看电视? 更别想痛痛快快的,只能将音量放小再放小,小到她只能凑在电视屏幕前对口型,后来觉的自己挺傻的,干嘛不在电脑上插着耳机看东西呢? 被陆北辰吓的。 那晚的架势太令人意外,进攻性太强,让她措手不及。回家后她就失眠了,翻来覆去地像个蝉蛹似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北辰的话:我会追求你。 要么就是他的那句:有我在,你不可能属于其他人。 这不对,他怎么可以追求她呢?其实她总也想不通这点。 而那晚,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她的手机在*头上亮了一下,心里有种预感是陆北辰,拿过一看,果然是他发来的信息,写着:晚安。 纯粹让她睡不着的节奏。 顶着熊猫眼到天亮,刚有点睡意,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他的短信:醒了吗?半小时后我来接你。顾初抓狂,她不知道他要来接她做什么,也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激灵就关机了。 窗帘拉上,所有的灯全都关上,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可怎么都觉得不安心,又悄悄开了手机,手机上没有他的来电和短信,有点解脱,可更多的是紧张。半小时过去了,就在她惴惴不安时手机冷不丁就响了,吓得她赶忙又关了手机。 紧跟着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门铃响了,一下一下地像是鬼魅前来讨魂,她瞪大了双眼,觉得后脊梁发凉,奇了怪了,每次他只是送她到楼下而已,怎么会知道她住哪个房间? 诡异的支票 这种感觉令人不大舒服。 至少,顾初这么认为。 就好比你原本就选择了行走在幽暗的小路上,避开了大路的霓虹和喧嚣,为的就是不希望受人打扰,更不希望去打扰到别人。可小路是选择去走了,途径的荆棘也划破了脚踝骨,但你的行踪还是被暴露在一双眼睛里,那双眼似乎无所不在,匿藏在树叶间、拐角间,无时无刻不再注视着你,窥探着你。 所以,当顾初从门镜中瞄见陆北辰的身影后,她着实犹如遭受雷击,整个人贴在门板上,门铃声悠缓得反而令人不安。很快地,门外的陆北辰似乎失去了耐性,开始直接敲门,再后来,敲门变成了捶门,“咣咣咣”的声响,震得她后心都跟着乱颤。 她觉得,整个后背都出冷汗了。 尤其是陆北辰配合着砸门时还嚷了那么一嗓子,“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出来。” 这种架势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追求者,陆北辰让她想到了早几年堵在她家门口要债的那些人,也是像这样砸得门板直哆嗦。她就一直躲着,直到隐约听见陆北辰的手机响了,他似乎接了个电话,然后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顾初来说也算是煎熬,他的短信和电话会时不时窜出来,然后就会吓她一跳。不过好在陆北辰没有再“登门造访”,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 酒店那边一直在等着她的答复,末了,她在电话里应允经理入职,经理还纳着闷呢,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来酒店报到入职,她借口说这两天不舒服,又含沙射影地问了经理陆北辰是否退房,经理笑呵呵地回答她说,非但没退房,还续了好些天的房费。 顾初一听,顿时感觉到这世界上的浓浓恶意。 而这两天顾思也像是人气蒸发了似的,到了周末了也不回家,打电话又总是不在服务区,她找到了学校,顾思倒也安好,顾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就说功课太忙了,要考试了,整天忙着复习。顾初没有怀疑顾思什么,从小到大,她这个妹妹是最听她的话,如果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跟她讲,所以顾初也就没细问顾思。 可很快的,姨妈岑芸来家里了,砸门的力道跟陆北辰大同小异,吓得正在做饭的顾初差点挥刀自刎。岑芸向来没耐性,干脆就在门外喊上了,“赶紧给我开门!” 以往,顾初听到岑芸的声音都会紧张,生怕自己又在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惹得她不高兴了,但这一次,当她听见是岑芸的声音后,反倒轻松了。 只是没料到的是,岑芸一进屋先是给顾初一通骂,她向来骂功了得,用许桐的话说就是能骂上三个多小时不重样的。顾初被骂得有点晕,但也插不进去嘴,等见岑芸的气焰稍稍小了些,才开口问情况。 “你别跟我装无辜啊,今天你得跟我说明白钱是怎么回事?”岑芸的嗓音近乎能掀了屋顶。 顾初一听这话,心就开始没底了,“姨妈,这个月的钱我已经给你了啊。” “是,这个月的钱你是给我了,不单单是这个月的,是整个你欠我的钱都给我了。”岑芸越说越气,“你当你姨妈成什么人了?哎呦喂,那个大小姐的架子呦,还给我汇了张支票!你当你姨妈这辈子没见过支票是怎么着啊?连面儿都不朝,干什么?想拿钱打我的脸是吧?我告诉你顾初,你可真别以为你只是欠了我的钱,你欠我的多着呢,要不是我当年围着护着的,你和思思早就被人砍死了!” 顾初一头雾水,什么支票?什么一次性还清了姨妈的钱? “顾初,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岑芸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啊,前两天你都被医院给开了,你哪来的钱?那笔钱可不是小数目,要你赚?打死我都不相信是你从正当职业赚来的!你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你要是为了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就赶紧给我滚出去,我们老岑家就当没你这么个人!” “姨妈,你到底在说什么?”顾初实在忍不住打岔问道。 “前两天你给我的支票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什么支票。” “还跟我装是吧?”岑芸从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了张对折的纸,甩给她,“你自己给我瞪大眼睛瞧瞧,别跟我装疯卖傻,上面不是你的名字是谁的名字?你账户怎么就多出这么多钱?” 顾初拾起地上的纸,打开一看,是张支票,看了金额,着实吓了她一跳,上面的金额不多不少,恰巧是她欠姨妈的所有钱,而开支票的人,竟然是她。 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我开的支票。”她辩解。 岑芸恨不得一巴掌都要扇过来了,“你骗鬼呢?你写字什么样我不清楚吗?” 是的,是她的字迹,但这支票确确实实不是她开出来的。 “你是不是到一些什么场所赚快钱了?还是说,你给什么人当小三了?” 顾初闻言后都快疯了,“姨妈,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这钱是怎么回事!”岑芸又吼上了。 要她怎么解释?她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末了,她想了想道,“也许是乔大哥吧。” “乔云霄?” 顾初点点头,“他前两天回来了一趟,可能知道我比较缺钱,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吧。” 岑芸半信半疑。 “姨妈,这件事我会问清楚的,您放心吧。” 岑芸见她的样子不像撒谎,气压了压,然后跟她说,“我告诉你,你欠了我的钱是一定要还的,但是这钱要是不干净,也别往我手里塞,我嫌恶心!还有啊,这钱要真是乔云霄的你就还给他,顾家欠的是岑家的,不是他们老乔家的。你也最好离那个乔云霄远一点,别给我们找麻烦!” “是是是,姨妈,您消消气,要真是他的钱我肯定不会收的。”顾初赶忙安慰。 “你医院是怎么回事?” 顾初见她又要提这茬,马上道,“其实也不是医院辞我,是我……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什么工作?”岑芸警觉。 顾初迟疑了一下,她是了解姨妈的,其实她这个人骨子里挺传统的,要是跟她说在酒店工作,还不定又招来她怎样的一顿骂,脑细胞快速炸开,脱口,“是……给一位医学专家做助理,工资很高的。” “什么医学专家?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本市人,是我们医院外聘的专家,说了您也不知道,刚调回来没多久,正好缺个医学助理,哦对,他是自己有实验室的,我会在实验室工作。”说到这儿顾初又怕岑芸刨根问底,又补上句,“我在学校学的是外科嘛,跟着他工作正好也符合我的专业,而且刚开始工作也不会太累,说不准我还有时间继续读我的文凭呢。” 其实她说的乱七八糟的,而岑芸听得也乱七八糟,烦躁地一挥手,“不管不管了,什么专家什么助理的,总之,我得见见这个人,万一是个骗子怎么办?” “啊?您要见他?” “怎么?他还见不得人啊?见光死还是见人死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去了外地了,过一阵子才能回来,所以我这两天调整休息。”她暂时先把这位虚构的专家跟陆北辰联系在一起。 “总要回来的吧,他一回琼州,你就马上带他来见我,或者对方架子大的话,没关系,我去见他。” 顾初简直是被岑芸的“执着”给打败了,点点头,无力地“嗯”了声。 “哦,还有件事。” 顾初一听,脊梁骨又开始爬虫子了。 “前两天我去跳广场舞的时候看见思思了,就是打远看见的,跟她一起的还有个男的,怎么看着都像是两个人在谈恋爱似的。” 顾初闻言后愣了下,然后说,“您看错了吧?思思哪有男朋友啊,她要是交男朋友的话一定会跟我讲的。” “我看着像,但当时也抽不开身。”岑芸的态度稍稍缓和些,“我也不是反对思思交男朋友,都大学生了,交男朋友也很正常,可别像你彤彤姐似的,让她去相亲跟杀了她似的,自己又对这种事不上心。思思早点交男朋友也好,但这男的什么样可得看好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问问她。” 岑芸一巴掌又打在她肩膀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还有你,都多大了,要当老姑娘是吧?” 顾初马上道,“姨妈,我现在就去思思的学校问一下。” 一个人再也回不去 送走了姨妈,顾初觉得像是送走了一尊神,筋疲力尽地窝在沙发上,隔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姨妈这通来炸了不少信息出来,一时间弄得她有点手忙脚乱,拿起支票,盯着上面的签名看了半天,明明就是她的字,但明明也就不是她。 想了半天,她给乔云霄去了一通电话,无法接通。 便又给顾思打了过去,接通,顾思的声音很小,没一会儿她像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了,音量正常。她说她在图书馆,顾初又耳尖听到有同学在跟顾思打招呼的声音,多少有点放心了。 问她有关男朋友的事,顾思笑了,说是姨妈看错了,这阵子她都在忙着考试。 也许真的是姨妈看错了,顾初也是这么想的,简单闲聊了两句后便挂了电话。顾初转头又拨了遍乔云霄的手机,还是无法接通,想了想,发了条短讯过去,要他看见短讯后回个电话给她。 忙活完了这一切,顾初觉得自己像是蜕了一层皮,浑身透支地累。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乔云霄,拿过一看,下一秒从沙发上蹦起来。 是陆北辰。 是他的一条简单粗暴的短讯:明天下午两点整,ca5558,上海浦东到琼州1号航站楼,你来接我。 文字跟他的语气一样,霸道强势。 顾初盯着短信良久。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两天真出差了? 上海,丽思卡尔顿酒店 夜降临,从房间的落地窗可俯瞰整个外滩的全景,这个时间刚刚好,人群不会太喧嚣,不夜城的上海也稍稍冷却了些,霓虹与水面的船只从容交错。 陆北辰在ir lifestyle lounge酒廊订了瓶红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又命酒店餐厅工作人员送来了晚餐。手机偶尔会响,接起,是一些媒体记者。 他们无孔不入,已经查到他下榻的酒店位置。 晚餐送来时,陆北辰掏出了钱包,给了服务生一些小费,拿钱的时候,带出了一张照片的一角,他的手指停滞了下,紧跟着将照片塞了回去,将钱递给服务生。 服务生走了后,房间恢复安静。 有美酒的醇香,有美食的浓香。 陆北辰却想起了顾初做的那道百花令了。 倒了杯酒,他靠在了沙发上,一手还攥着钱包。一点一点地抿着红酒,酒精慢慢地充塞了胸膛,这种孤寂像是一把刀,在切割着他的皮肤,在凌迟着他的清醒。 可这五年,他何尝不是这么一路走过? 白天的光环和荣耀带不来他任何的快乐,而夜晚的寂寥就不同,它在剖析着最真实的他,将那些厚重的外壳,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剥离,残忍,毫不留情。 陆北辰将酒杯搁置一旁,打开了钱包。 思量了好久,才慢慢地又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 一张泛旧的照片。 照片只是略有褪色,四角却是平整,可见是精心呵护过的。 陆北辰将照片的正面翻过来,眼神渐渐沉落。 照片上是一对情侣,年轻的情侣。两人穿着白色绘有各自头像的情侣衫,背景是在鼓浪屿龙头路上的一家小店门口,女生怀里抱着只猫,另只手还拿着个冰激凌,她在冲着男生笑,男生的侧脸是对着女生的,他也在笑,看着她笑,唇角微微上扬的时候,无尽*溺。 那日的阳光很好,背景的小店门口亦是色彩斑斓,反倒显得男生和女生素净简约了,阳光似乎格外恩*女生,将她眼角眉梢的笑都点得格外亮。 陆北辰看着这张照片,胸腔就开始扯痛了。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拍摄时间。 还有一句话:这样的午后,你对着我微微地笑,虽不同我说话,可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经等待得很久。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一切任你开心,我不求深刻,只求简单。 落款,一个“陆”字。 莫大的痛涌上了喉头,陆北辰觉得窒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眼睛里的还都是照片上女生的笑。 曾经有人跟他说,你知道吗,其实去鼓浪屿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去找路、找风景、找美食、还要去找猫。那里的阳光很好,猫很多,你在那里可以给自己编织一个很大又不切实际的梦。 陆北辰攥着酒杯,眼底的寂寥蔓延开来。 梦,终究还是不切实际的。 所有人都在匆匆走过,简单的青春岁月早就不再,只剩下最深刻的对过往的追忆。 将照片重新塞进钱夹子里,陆北辰起身又倒了杯酒,伫立在窗前,看着脚底下被霓虹扎染的都市夜景,这里变化太大了,变得,如果只剩下他一人的话,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手机掏了出来,他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 手指就不听使唤了,按键:这个时间,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输完这行文字后,陆北辰看了好久,手指悬在“发送”二字上迟迟没有落下,不经意就想起了那晚顾初的话:就算是北深,也不可能了…… 陆北辰咬了咬牙关,那酒精似乎也刺激了他的神经,打了回车键,将一行字删掉,改成了:明天下午两点整,ca5558,上海浦东到琼州1号航站楼,你来接我。 然后,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他知道她不会回他的短讯。 他知道。 可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该死的烦躁。 琼州,老城区。 城市的灯光都睡了,只剩下微弱的街灯在支撑着这座城的光亮,没睡下的,还有顾初。 后来乔云霄回了通电话,但听得出他那边很忙,像是赶着去开会之类的,顾初拎着支票单,觉得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的也说不清楚,就同他讲等忙完了再说。 直到后半夜了,乔云霄的电话也没再回过来,她是了解乔云霄的,除非是忙得焦头烂额,否则一定是会给她来通电话的。 再加上陆北辰的那通短讯。 就这样,又失了眠。 躺在*上反而成了负担,顾初干脆下了*进了画室。月光闯了一屋子,半敞的窗帘让她不经意想起了陆北辰的睡眠习惯,有一种人会神经特别敏感和衰弱,睡觉的环境要绝对的安静还不能见光,陆北辰似乎就是这样。 但不清楚,这是他职业习惯留下来的毛病还是说真的有什么问题。 北深跟他不同。 相对来说,北深的性子有点大大咧咧,他对一些事情没什么太讲究,例如吃的东西,再例如睡觉的环境,他想睡,躺在草坪上都能睡得着。 顾初的心情没由来地又变沉重。 画卷一点点打开,画纸上的大男孩儿栩栩如生。岁月沉淀过后,人可能就会忘却一些悲哀,可那些欢笑的、感动的记忆依旧犹新,像是昨日刚刚发生过的,连北深在她耳畔说的那句“我爱你”都像是刚刚脱口而出,还会令她耳红心跳。 陆北深…… 陆北辰…… 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都很大胆。 军训的日子很苦,更确切地说对于他们新生而言,这种军训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每一天天不亮就起*,还要讲究整齐的内务,时不时恶毒的教官总会在凌晨吹了哨子,他们这群在家里娇生惯养的独生子们各个都像是打了败仗的兵,披着衣服松着腰带就往外跑。教官应付过去了,助教反倒难缠,尤其是他们一班和二班的助教陆北深。 还不到两周的时间,顾初已经被陆北深罚得体无完肤,她恨陆北深,恨不得从炊事班顺把刀出来照着陆北深的脑袋一顿猛砍,然后她很乐意吃着零食欣赏着他脑浆乱喷的一幕。 当然,陆北深也对她咬牙切齿。 原因是,顾初在经过三天宁可空腹也不愿意进食的悲催经历后,终于发起了绝地反击。想要安全地熬过军训,炊事班是最要打通的环节。炊事班的班长是在部队待了九年的老班长了,为人憨厚老实,顾初嘴巴甜,总喜欢说他爱听的话,一来一往的倒是逗得老班长很开心,于是乎,顾初佯装肚子疼进了炊事班,给自己和大家伙美美地做了几道大锅菜。 那一晚,大家吃得如痴如醉,只有陆北深的脸色很难看。 从那天起,炊事班成了顾初主要的光顾之地,有时间时总要过去显摆一下,弄些拿手菜,没时间的话就会把菜谱什么的交给炊事班,老班长自然很乐呵,一时间顾初在他眼里也成了食神了。 顺风顺水地过了几天,可好景不长,终于在某一天训练完毕回寝室后,顾初与凌双的战争爆发了,而这张战争的爆发,也彻底拉开了顾初与陆北深真正意义上的决战。 难以被破的记录 事情,还得从事发那天的前一天说起。 新生蛋子们在经过了白天跑、晚上跑甚至是凌晨跑的摧残,在他们认为再难也不过如此后,教官对他们开始实施了更严苛的训练,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难中更难”了。 障碍训练。 顾初刚一听到这“四个字”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太他娘的*了。 当她随着班员来到障碍训练场,眼瞅着超乎她想象的那些障碍物后,心里又在闷着骂了句:不是太他娘的*,是太他奶奶的*! 在她印象中的,还有电视上演的,无非就是匍匐穿过一个圈形带刺儿的障碍物而已,可到了现场,她就傻眼了,应该说所有的同学都傻眼了。 眼前架着的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障碍物,有他们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着实震惊了他们这群孩子。 教官背着手,顶着炎炎的大太阳开始讲解。 “400米障碍训练,这是一项新兵入伍后必训练的科目,按理说作为大学生的军训安排,一般都不会有这项训练。但你们不同,你们是未来医学界的栋梁,是要担负起生死使命的白衣天使,是要对中国13亿人民健康负责的医护人员,你们身上的职责跟我们军人一样,义不容辞。所以,你们也要跟军人一样,要有绝佳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素能,这样,才能在第一线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有人在队伍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其实顾初也很想跟着吸一口,但想想还是算了,滚滚热浪啊,吸进肚子里的可未必是凉气。 “障碍训练共有8组,设有16个障碍物,在你们眼前的分别是障碍桩、壕沟、矮墙、跳台、水平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依次通过再折回,一会儿会有助教给你们演示。” 顾初抻着头看,乖乖,原来她唯独知道的那个带着小刺刺的东东叫低桩网啊。又仔细观察了这些障碍物,好像没那么难。 “强调一句,所谓的障碍训练,不但是要训练你们的体能,还要训练你们的速度。一般来说,完成一次障碍训练耗时两分半算是合格,当然,对于你们来说我可以适当将时间放宽到三分半。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教官说到这儿,顿了顿,直接点名,“顾初,我看你今晚会没有力气再去炊事班,除非你为了你的嘴巴争点气。” 现在全连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顾初嘴巴刁这件事了。 顾初丝毫没尴尬,下巴一扬,“教官,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三分半一定没问题啊。” 教官呵呵一笑,然后看向大家,“知道你们的助教过完成这个障碍训练耗时多少吗?” 所有人没吱声,顾初心里嘀咕着:一小时…… 教官叫了陆北深,先没说成绩,而是命令他将训练的过程演示给大家看。陆北深刚说“是”,顾初就马上“报告”。 “说。” 顾初清了清嗓子,“教官,您还没说陆助教的成绩呢。” 其他同学有偷着乐的。 陆北深盯着她看,眼神意味深长。 教官对顾初的印象很深刻,撇去她的家庭背景不说,小姑娘活泼好动,嘴巴又甜,古灵精怪,长得又漂亮,更重要的是骨子里还有种不服输的劲儿,虽说嘴巴刁了点,但她都是自行解决的同时又给大家伙带来惊喜,是一个不会麻烦别人也不会娇生惯养的孩子。所以一听她这么说,就乐了,没因她有些挑衅的行为而不悦。 “呦呵,怎么个意思?” 顾初的目光平稳稳地跟陆北深对视,“他是我们的助教嘛,您得先说出个成绩给我们做参考啊,我们得向陆助教看齐。”她心里算盘打得准,这些天教官可没少夸陆北深,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的,跟陆北深是他生出来的似的。陆北深这么牛那就先报下成绩,万一他跑完了没达到那个成绩,那就是自打嘴巴。 同学们也都不傻,明白顾初的意思,捂着嘴偷笑。 教官知道顾初的鬼心思,笑了笑,“你们的助教,最好的成绩是在1分15秒。知道1分15秒是什么概念吗?我们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跑完400米大概就是需要1分10秒左右,而你们的助教,是在要往返障碍物的情况下仅仅比正常短跑的人要多五秒而已。2分半对于军人来说是合格,能在1分半左右就可以立功受奖,你们的助教,作为一名不是军人的学生,1分15秒足可以跟军人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他的这项记录还没人能破得了。” 教官好气势,所有班员忍不住鼓掌,只有顾初一动不动,气势,她是觉得腿有点软了。又开始安慰自己,万一他马失前蹄了呢?万一他用时比1分15秒多呢,她就不信了,一个人正常跑着都要1分多钟,他还要跨那么多的障碍物,会凌波微步啊? 教官吹响了哨子,陆北深开始给大家做示范。 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也包括顾初。只不过与大家相反的是,她在心里给陆北深加倒油,近乎将天上的神仙都求了个遍,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希望陆北深出丑。 陆北深备好了姿势,下面有女生在欢呼,顾初瞄了他一眼,其实身穿军装的他还真是挺帅的,就是人嘛,不怎么样。 再一声哨响,陆北深便冲了出去。 这一刻他犹若猎豹,迅速极快,到达100米的标志线后极速跨越步桩,长腿一跃跨了矮墙,在跳台上无所畏惧,水平梯、独木桥过得四平八稳,攀越高墙的时候令所有人都振臂高呼,结实的臂弯毫不费力地将身体撑起跃过,匍匐前进过低桩网时,那些钢刺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紧跟着转弯返回,又是低桩网、高墙…… 其他班的新生全都跑过来观看。 当陆北深冲回原点时,观看的人都像是疯了似的高叫着:陆北深、陆北深。 其中,女生们的嗓音最尖细。 教官及时按下计时器,向大家显示了一下时间,大声宣告:“1分14秒。” 如果不是靠着筱笑笑,顾初第一个反应绝对会直接跪地,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怎么还快了? 所有人都像是看着神祇似的看着陆北深,尤其是凌双,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像只火箭似的冲上前一把搂住了陆北深,他明显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开。 教官吹了口哨,大家只能收起口水各就各位,他命助教监督大家完成这项训练。 待教官走后,陆北深又开始了对他们的义正言辞,讲了这项训练的重要性,语气极为严苛,还有些注意事项和技巧的讲解,但顾初一脑子浆糊,可能是天太热了,又可能是心中太悲愤了,所以当哨子声差点把她的耳膜穿透时,她才反应过来,一扭头,对上陆北深不悦的眼神。 看出她一脸的茫然,陆北深低喝,“想什么呢?这么早还不到做梦的时间,该你了!” 该她了? 怎么就轮到她了?其他人都通过了?抬眼一瞧,前方的筱笑笑正像个布袋熊似的挂在高墙上,上不去下不来的,而凌双显然平衡力不强,一次次从独木桥上摔下来。 顾初不忍直视,挡住了双眼,下一秒就又被陆北深给训了,“挡眼睛干什么?就你这点出息,可能还不如她们!” 一句话炸开了顾初的小宇宙,冲着他就吼了一嗓子,“你骂谁呢你?我一定会让你为你这句话埋单的。”话毕就冲了出去。 跃过一百米的时候,陆北深就像个驯兽师似的在后面怒喝,“顾初你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跑到一百米要上木桩你干什么呢?瞎呀?绕开障碍物你在平地上跑什么跑?” 顾初这才想起要上木桩,她刚刚已经下意识都躲过去继续往前跑了,一听陆北深开骂了,她心里那个气啊,愤怒的小火苗蹭蹭蹭地往上窜,然后折了回来,忍不住又回吼了一嗓子,“这不科学,我刚刚那么跑才叫躲避障碍!” “你给我闭嘴!”陆北深跟上来,就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了,“我们这是跨越障碍,不是躲避障碍。” 顾初没动静了,不是她不想反驳,是因为刚刚一嗓子吼出去就岔气了。忍着疼继续往前跑,跨矮墙,上来跳台,闭着眼就往下跳,到了独木桥的时候,凌双正好掉了下去,给她腾了空间,高墙是个难题,过了高墙就看到了曙光。 她卯足了劲儿往前冲,想着来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跳上高墙,岂料,她高估了自己的弹跳力,还不及筱笑笑,她连高墙的边儿都没碰上。筱笑笑还挂在墙上,哭丧着脸说,“顾初,你能先把我拉下去吗?” 顾初刚要伸手,陆北深又像是魔鬼似的出现,吼道,“不准帮忙,筱笑笑,你今天要是下不来就给我在上面挂着。” ***第二更下午一点左右更新 小兔 400米障碍训练对于新生们来说是场灾难,两个班20名学生无一例外地被牺牲在各个障碍物上,其他班等待训练的学生们也都大气不敢出一下了,更不敢对谁评头论足,因为他们意识到了这场障碍训练看似简单,实则做到太难。顾初是个不服气的姑娘,盯着高墙蹦哒了半天,她对自己还是有点自信的,缘由是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附近开了家跆拳道馆,她觉得新鲜就嚷着要报名,倒是学了一段时间,虽说后来道馆黄了,但她多少学了点一招半式的,从此以后她常以习武之人自居。 再一次跳起,她终于跟筱笑笑一样被挂在了高墙上,而凌双在终于找到了平衡感后发起了冲击,她打小有舞蹈底子,一个跳跃就上了高墙,虽说慢了点但至少通过了,紧跟着其他学生也磕磕碰碰地勉强完成。 筱笑笑胖墩墩的身体使劲一挣,一下子从高墙摔了下去,吓得顾初惊叫,但筱笑笑也是拼了,爬起来就继续往前跑。只剩下顾初一人挂在墙上,瘦瘦小小的一只,像是被人挂起的腊肉。陆北深走上前,喝道,“跳!” 她不是不敢跳,而是刚刚岔气那一下子还没过去,越来越严重,每呼吸一下就剧痛地厉害。但顾初生性倔强,自然不会跟陆北深报告,咬着牙动了一下,又疼得钻心。陆北深绕到高墙的另一边,仰头看着她,“往下跳。”这一次,他的嗓音柔和了不少。 顾初愣神了一下,又瞅了瞅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敢肯定的是,她现在跳下去肯定就是大头朝下了,陆北深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但还是示意她往下跳。 死就死吧,顾初一闭眼,整个人就往下栽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 陆北深竟十分出乎她意料地接住了她,下一秒将她抱离了训练场,全场女生们一片哗然。顾初整个人都是懵的,眨着大眼睛就看着头顶的那张俊脸,他的手臂有力结实,就那么轻轻松松地抱走了她。 等陆北深将她放到了一处树荫处她才反应过来,脸就不经意红了。陆北深这次没取笑她,说,“深呼吸,憋气,手攥拳用力敲打肋下疼痛的位置,然后做缓慢深长的呼吸气,重复数次。” “啊?” “平时在家娇生惯养惯了,缺乏运动量。”陆北深挑眉笑了,“人体主要的呼吸肌在肋间肌和膈肌,当你的肋间肌惊鸾时,就会引起你胸部两侧的疼痛,膈肌惊鸾时,疼痛就会在左右肋下,岔气又叫做急性胸肋痛,呼吸肌惊鸾,刺激想了呼吸肌的感受器,所以你才会疼得要命。当然,这些医学常识你会在接下来的求学之路学习到。我呢,就当先让你预习了。” 顾初诧异地看着他,奇人啊,他眼睛怎么长的?这都能看出她岔气来?眼睛瞄上了他的手臂,小心脏竟有点扑腾腾地跳了。 结果,这种少女的小悸动在跟凌双的撕逼下变得全无。 一瓶香水成了导火线。 第二天开完班务会,大家都准备要睡觉了,就听一声碎瓶子的动静,紧跟着是凌双的尖叫声。所有人都从*上起来了,顾初在上铺已经累成了死狗,她懒得凑热闹。 可就听凌双开始歇斯底里了,“筱笑笑,你有没有搞错?我这瓶可是从香港带回来的限量版香水,你知道什么叫做限量版吗?就这么被你打碎了?” 顾初听了这话觉得奇怪,凌双高啊,还能把香水藏起来不被检查内务的人发现。然后就听筱笑笑哭丧着声音说,“我、我赔你一瓶还不行吗?” “赔?你拿什么赔我?你知道这瓶香水多少钱吗?你以为你随随便便去地摊上买瓶香水就当赔我了?” 筱笑笑支支吾吾的。 顾初趴在*上一动没动,那香水味肆意蔓延了,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眼皮都没抬,翻出备用手机拨了串号码,那边很快捷通了,她甜甜叫了声,“爸爸……” 凌双和筱笑笑的争吵持续升级,这个期间,顾初还是置身事外,等手机响起的时候,她一骨碌从*上下来,从凌双眼么前就出了寝室,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小袋子,见门口围了一堆人后嚷嚷了句,“看什么看?白天练得还不够累是吧?” 挤进了房间,将袋子往凌双*上一放,懒洋洋地说,“我替筱笑笑还你了啊,别吵了,大家还得睡觉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刚刚还在咄咄逼人的凌双,等她反应过来了后,冲着顾初嚷,“你什么意思啊?” 顾初刚想爬回自己的*,闻言后停了动作,跟她说,“为了瓶香水你至于吗?” “我那是普通的香水吗?” “你那瓶不就是c今年的新款香水吗?给你普及一下啊,不是说在香港买的就一定是限量版,你那瓶在内地也能买的到,只不过价钱稍微贵一点点而已。”顾初懒得跟她吵,“我那个袋子里除了有一瓶跟你这瓶一模一样的香水外,还有一瓶真正限量版的同品牌香水,两瓶都没开封,你放心,这两瓶香水都是我在入学前去法国在香榭丽舍大街专卖店买的,尤其是那瓶限量版,全球只有500瓶。” 凌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刚要开口,顾初又说,“哦对了,你不用跟我说谢谢了,我的香水太多了,这两瓶还不够的话你跟我说,我再叫爸爸的助理送几瓶过来。” “顾初,你牛什么牛?”凌双更来气了。 顾初翻了下白眼,“我怎么了?你为了瓶香水都嚷嚷一个多小时了,你不累大家都累了。” “你——” “没玩没了是吧?”一声厉喝,打断了所有的争吵。 大家一惊,扭头一看,是陆北深站在门口,神情严肃。 后果就是,凌双因私藏香水和辱骂同学被罚跑八千米,不跑完不准回去睡觉,筱笑笑因为损坏同学物件而被罚做俯卧撑五十个,顾初最惨,她被陆北深罚守夜,要在岗楼上站到天亮。 陆北深来查岗的时候,顾初正在生闷气,头发还散着的,因为之前是刚刚洗漱完要睡觉了,额前两侧还别着两只小粉兔的夹子,再配上一套军装,怎么看着都有点太跳戏了。 见她这幅摸样,陆北深竟忍不住捧腹大笑。顾初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怎么,不服气?”陆北深择了一处空地坐下,靠着根柱子,夜色下的他看着有点邪气。 “这就好比你扶了一个倒地的老奶奶,结果被人说成是你故意推倒的,你服气?”顾初冷眼相对。 陆北深从怀里掏出烟盒,叼了支烟在嘴,笑,“别含沙射影地骂,你的性质能一样吗?你是在解决问题吗?反而是将问题给激化。”话毕,点了烟。 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年轻飞扬的脸,成熟藏着爆发力的身体,再配上一根烟,在青春和成熟间油走。但顾初故意挥了一下手,做厌恶状,“呛死我了!” “我还巴不得呛死你。”陆北深哼笑,“整个连两个班,就你挂在高墙上牺牲的,人筱笑笑说什么也都勉强过关了,你呢?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初懒得搭理他,转过身。 陆北深见状,低笑,干脆将烟掐了,“嗨,你给我个准话,能不能通过障碍训练?你要是真没那个能力就早点跟我打报告,我也就当你是二等残疾放过你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二等残疾?”顾初一听“蹭”地冒火,转过身怒视着他。 “有钱人的通病啊,容不得别人说,自己还做不到。”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你像块腊肉似的搭在高墙上下不来,凭你拉了全班的成绩。”陆北深不紧不慢地说,“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因为你,我还真不知道得分最低是什么感觉。” 顾初听出他的讥讽来,咬咬牙,“你得意什么呀?现在还没到成绩验收的时候呢,我一定能做到。” “三分半成绩,你能做到了再说。” “我要是能提早完成呢?” “就凭你?”陆北深笑了,“好,你说吧,你想怎样?” 顾初冷笑,“我要是能提早完成你就得为你今天说过的话向我道歉,还得满足我一个愿望。” “这么麻烦?” “你敢不敢跟我赌吧。”顾初豪气万丈。 陆北深起身,一步步靠近,顾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后退了一步,他压下脸,快贴上她的,然后,笑了,“没问题。”话毕,抬手就敲了她脑袋一下。 “明天看你怎么出丑啊小兔。”陆北深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你叫谁小兔呢?” 陆北深没转身,只是跟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顾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按了按头发,才发现额前其中一枚发夹没了。 “喂,还我的——” “stop!”陆北深转身冲着她喝了一嗓子,“立正,向后转,齐步走。敢离岗半步,军纪处置!” 顾初气得直跺脚。 你是小人 这世上,总会有一些奇怪的规律,例如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类的。顾初与陆北深的打赌还没凉透,整个连队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为此,筱笑笑忧心了一阵子。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顾初不会无缘无故跟陆北深打赌,所以就想到了由那瓶被她打碎了的香水引发的连锁反应。 顾初豁达,跟筱笑笑表明其实这只是她跟陆北深的私人恩怨,凌双自然是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地跟她说,呦,还跟我们陆学长打赌呢?也对,马上就要中秋节了,你是打算要在节日里添点笑料嘛。顾初懒得搭理她,香水事件狠狠打了凌双的脸,凌双恨不得见她出丑的心态常人能够理解。 为了能赢,顾初是拼了的。其实她不是个计较输赢的姑娘,从小到大她的父亲就告诉她,人生在世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天要过得开心,要过得无愧于心。所以一直以来她是大咧惯了的人,她跟着家人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风情,自然而然就能接受大开大合的事态变化。但这次也就邪门了,她出了奇地想要赢陆北深。 也许,是因为他那张脸太让人想要揍下去了。 第二天的训练场上就多了一个靶子,是顾初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一个靶子,利用她打小的美术功底画了一张陆北深的头像贴在了靶子上,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犯了花痴,可很快地这个靶子的用途就显现出来了。她磕磕碰碰地一轮训练下来,冲回起点后,从兜里掏出根牙签,直接扎在了画像的眉心位置。 众人倒吸凉气,这才明白一大早就让顾初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原由是什么。 陆北深到了训练场后,见到靶子上已插满了牙签,偏头瞅了一眼,惊讶,“这是画啊?”伸手摸了摸,“画工了得啊。”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可能也摸不透他是真的不生气还是正在压抑情绪。陆北深走到高墙,这道关卡像是顾初的克星,他笑看着她从高墙上摔了个狗抢食,然后过去将她拉起来。 “特别地幸灾乐祸吧?”顾初咬牙,她感觉肩膀火辣辣地疼。 陆北深回了句,“特别地替你惋惜。” 顾初不解。 陆北深冲着靶子示意了一下,“这是考美院的功底。” 顾初瞪了他一眼,不接话,继续训练。陆北深伸手就揪住了她的丸子头,“高墙的动作要领出错了,单个环节出错你想要取得好成绩怎么可能?” 顾初一偏头,将丸子头从他手里解救出来。陆北深却给她示范了动作要领,不仅仅是高墙的,还有其他几个障碍物的翻越技能,其他同学 也看得津津有味。 陆北深示范要领时,整个人又恢复了严肃认真,顾初最开始不服气,但后来几个动作跟下来后,她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有两下子。 就这样,还真让顾初熬到了成绩验收那天。 单是400米障碍训练就引来了不少教官、班长甚是还有排长的关注,可能是这批学生比较重要,又可能是顾初与陆北深的这个赌传播得太快,令不少人跑过来凑热闹。 作为娘子军的一个班,其实各个表现都不错,凌双是人来疯,就是那种人越多的地方越爱表现,而且表现还越好的那种人,她拿了个三分二十五秒的成绩,有喜欢她的男生为她鼓了掌,她傲娇的样子在顾初眼里像是只孔雀。 筱笑笑卡在了三分三十二秒上,也算是勉勉强强过关了,从训练到成绩验收,顾初总会是拉着筱笑笑作陪,所以筱笑笑取得这个成绩也算是她有史以来做好的成绩了。 其他同学也都是油走在三分半左右的样子。 轮到顾初了,她站在起点线上,看着前面一个个的障碍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轻轻呼出。这个时候应该心无旁骛,但目光就不经意扫到了陆北深身上。他跟教官站在一起,负手而立,还是戴着太阳镜,看不见他的眼,却也明显是往这边看,微抿的唇稍如线,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来。 是死是活也就看这一次了,顾初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当教官吹响哨子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已经忘了很多事,她只记得要征服眼前的障碍,一个又一个,卯足了劲儿往前冲。等到了终点后,当教官按了计时器,顾初的一颗心都拎起来了。 如果成绩比凌双差怎么办?如果超出三分半怎么办? 一系列的担忧终结在教官报时的那一刻。 “顾初,三分十五秒。” 全场都沸腾了,筱笑笑最先跑过来一把将她搂住,不停地在她耳边说,你太棒了。顾初一直傻愣着,教官的声音始终还在她耳朵里回荡着:三分十五秒。 在筱笑笑不停地跟她说你太棒了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赢了? 然后,就有个声音告诉了她,对,你赢了,你赢了那个黑面神! 紧跟着顾初也沸腾了起来,之余还扫了一眼陆北深,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始终还站在那儿,甚至连嘴角都没扬一下,见此,顾初更觉舒畅,觉得他八成是懊恼过头了。 凌双走上前,给顾初泼了一盆冷水,“嘚瑟什么呀,三分十五秒而已,我家的陆学长是一分十四秒,你自己算算差了多少,可笑。” 顾初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什么叫我家的陆学长?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束。 当然,这是顾初自己所认为的战争,也许陆北深压根就没当回事儿,所以在她赢得了训练成绩后,陆北深始终没有过多的表示,每天还是冷着脸带着他们训练,惨绝人寰。 终于,顾初爆发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闯进了教官楼,冲进了助教宿舍,将陆北深堵在了房间里。 这个时间很尴尬,是开完了班务会,又马上要到熄灯的时候,顾初闯进来的时候,陆北深正好刚冲完澡,上身是没穿衣服的,明晃晃的一尊结实的胸膛就入了顾初的眼。 他是受到了照顾所以一人一个房间,对于突然就闯进来一个人的局面,着实令陆北深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是顾初,一时间就愣住了。顾初压根就没想到进门能看见这一幕,也尴尬地站在那儿,脸就红了。 “谁叫你进来的?出去!”陆北深不悦地喝了一嗓子,但灯光下,他的脸也有点红了,下一秒回头找衣服,可干净的衣服还在柜子里,顾初挨着柜子。 顾初见他四处在看,清了清嗓子,“那个……需要我帮你拿件衣服吗?” “废话!” “算了,我……我还是先出去吧。”顾初觉得怪怪的,转身要去拉门。 可手还没搭到门把手,只觉得身后的男人快步窜过来,一下子将她按在了墙上。 “你——” 惊叫声刚脱口,她的嘴就被陆北深给捂住了。 “唔!”顾初说不了话,只能拿眼睛瞪着他。 “闭嘴。”陆北深低喝了一嗓子。 很快地,有人来敲门。 顾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北深,你房间里什么动静?”是教官,他经过时隐约听见一声惊叫。 陆北深平了一下呼吸,开口,“听错了吧。” 顾初心中祈祷,教官教官你千万别进来。 “哦,马上要熄灯了,早点休息。” “好。” 教官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顾初刚要松一口气,熄灯哨就响了,紧跟着眼前一黑。 她倒吸了一口气,支吾了两声,陆北深松开了手,在她头上不悦低喝,“你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吗?大晚上的闯进男人的房间,找死啊你?”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亦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淡淡的香皂混着大男孩的那种阳光气,而她也是洗过澡的,只不过气息阴柔了些。 气息与气息的交织交融略有*,正如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相互缠绕在了一起。 “你能把灯打开吗?”她小声建议。 陆北深训斥,“什么叫做熄灯哨?” “可是——” “嘘。”陆北深再次命她噤声。 楼道里又传来脚步声,是检查房间熄灯情况的人又或许是晚归的教官,顾初已经分不清了,只觉得心脏又成了兔子,紧张地大气不敢出一下,两只耳朵都恨不得伸长了。 陆北深也没敢动,他就始终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手臂撑在了墙壁上,另只手又捂住了她的嘴。 应该是查房的人,尽职尽守。 可苦了顾初,她觉得房间里安静地吓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他的大手有点温热,气息干净,自上而下的是他的呼吸,亦是温热。他的胸膛很近,结实健硕,目光能及的是他极宽的肩膀,看着很是安全。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等脚步声稍远了些,陆北深才放松了下来,命令了句。 顾初终于可以说话了,“我赢了你,你凭什么不兑现承诺?” 陆北深原本是打算转身去拿衣服的,闻言后就没动,笑了,“我承诺你什么了就要兑现?咱们俩还没熟到海誓山盟的地步吧?” “你小人!”顾初抬手捶了他的胸口。 可紧跟着手腕就被陆北深攥住,他更是贴近了她,低语,“我是小人?我要是小人的话你现在就在我*上了。” 顾初的要求 人离得近,气息就近了,落下的话听着也就烫耳朵了。顾初前一秒的脸红是因为陆北深的嗓音,在没光的房间里,只有月色肆无忌惮地倾泻散落,显得人影朦胧,而他的嗓音是刻意压低的,有点不客气,可又因为太过悦耳显得有种说不明道不明的*;后一秒钟的脸红是顾初猛地明白了陆北深话里的意思,整个人就变得不好了,不但脸涨得比之前红,连带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嘴巴抿得死死的,好半天才憋出了句,“你、你——” “耍*?”陆北深替她说了。 顾初怒视着他,改了口风,“是不要脸!”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真的要拉你上.*。” “你、你——” “我、我、我可是正人君子,真要说耍*的话咱得好好重头算一下,刚才是谁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陆北深怼了她一句。 顾初跟他互怼,“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给憋急了?” “我把你给憋急了?”陆北深取笑,“你这大晚上跑到我房间来,原来是想让我帮着救火啊。” 顾初想了半天,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急了,“陆北深,你个大男人的这么用嘴巴来损一个姑娘不觉得缺德吗?” “那你想要我用什么损你?”陆北深故作不解。 顾初一下子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剩下一张即使是在昏暗的月光下亦是明显的大红脸。陆北深借着月光看得格外清楚,一歪头,笑了,“小姑娘还脸红了,还没交过男朋友吧?” “你错了,我顾初什么都缺就是男朋友不缺。”顾初冷笑。 陆北深状似了悟地点点头,听见外面安静了,放开了她,走到柜子旁拿了件干净的军用背心,说,“我挺好奇的,你们小孩子家家能探出什么爱情的火花来呢?” “说话别损人啊。”她扭头瞅着他。 这个时候,她的视线早就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所以一眼就瞧见了陆北深宽厚的后背,劲拔结实,线条流畅,她就觉得眼睛热了一下,赶忙别过眼。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说吧,你什么愿望?”陆北深已穿上了背心,离她几步远,又补上了句,“千万别是什么腻腻歪歪的事儿啊,我可帮不了你。” “一点都不腻歪。”顾初一听这话立刻热血沸腾了,兴奋地提高了音量。 陆北深马上示意她小声,低喝,“你是想让全连的人都知道你夜闯助教房是吧。” 顾初马上捂住嘴巴,好半天才稍稍挪了下手指,露出半个嘴巴,用气声,“现在,这个音量行了吧?” 陆北深翻了下白眼,回到了*边,直接往*上一靠,懒洋洋地说了句,“你只要别用像肾上腺素受到刺激似的音量就行了。” 这个人还真是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 但顾初已经顾不上跟他斗嘴了,踮着脚小碎步地上前,一副讨好状,“那么陆助教,能允许我小坐一下吗?刚才站了好长时间,太累了。” 陆北深挪了挪身子。 顾初就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笑得谄媚,“其实吧我的愿望挺热血的,你一定能帮我实现。” “头一次听说自己的愿望靠别人实现的。” “口误口误,你可以视为帮忙。” “说说看。” 顾初清了清嗓子,“你看啊,我们医学院的学生来这里接受军训,由于我们身上担负着人命,这点跟士兵很像,所以,我们在训练的时候也要接受比其他大学生更严酷的项目,对吧?” “说重点。” “我要看一下95式步枪,或者81杠也行。”顾初直截了当。 陆北深瞅了她半天,然后说,“不可能。” “我们军训不打枪吗?” “你还真以为自己入伍了?” “可我们是一批特殊的学生。” “再特殊也是学生。”陆北深轻哼,“真正的当兵入伍,训练照比你们还要严格,你们吃的那点苦算什么。” 顾初不高兴了,“反正这就是我的愿望,看一眼又不会死人,是你跟我打赌的,输了就要满足我的愿望。” 陆北深一下子坐起来,盯着她。 “你干什么?”她警觉。 “要不你换个愿望吧。”陆北深佯装认真,“比如,你让我做你男朋友之类的。” 顾初一愣,紧跟着浑身发烫,冲着他龇牙,“别以为我好欺负啊,你再顾左右而言他的,信不信我咬断你的喉管?” “那我真帮不了你了。”陆北深说着又倒在*上。 “哎呀你起来。”顾初扯住他一条胳膊,拼命地拉他,“你个大男人应该吐口吐沫都是钉子的,不能出尔反尔。” “这里哪有枪让你看啊。”陆北深没甩开手,任由她拉扯着自己。 “那你想想办法啊。”顾初心急如焚的,“我生平就这点愿望,还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好意思不帮着实现吗?再说了,打赌你可是输了的,愿赌服输!” 陆北深的身子被她拉起了大半,他笑,“顾大小姐,强人所难就没意思了啊。”话毕,他也微微使劲,往后一靠。 只是,他忘了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有差别,而顾初也没料到他会突然用力,一个不稳就扑到了他怀里,两人双双在*,她压在了他的胸膛上。这么一个冷不丁,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她只觉得男人胸膛硬实,而他只觉得,女人身体太过柔软。 顾初又是个大红脸,急了,开始乱扑腾。 陆北深也有点措手不及。 就在乱扑腾的时候,顾初觉得自己像是碰到了什么,脱口便问,“什么?” 陆北深没有动,昏暗中只是盯着她,低低说了句,“是我的枪。” “你的——”顾初的话说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猛地跳离了他,又羞又怒。 陆北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起身,挠了挠头,轻咳了一声,那架势看得出倍是尴尬,却又故作镇定,“你还是换个要求吧,这个我真的做不到。” “你要是不带我去看,我现在就拉开房门大喊,我喊你非礼我!”顾初觉得今晚要是无所得的话实在是太亏了,嘴巴上没讨到便宜,还被他占了便宜。这么想着,心里就越发地不平衡。 “你敢吗?” “大晚上的我在你房里,你说别人会信是我主动跑过来的吗?”顾初抢占先机,“整个连队的人都知道咱俩是死对头,只要我说是你利用助教身份命令我来你房间的,我想所有人都会相信,相信陆助教你恃强凌弱!” 陆北深闻言后略微惊愕,看了她好半天后竖起了大拇指,“算你狠。” 名誉这种事,在他认为不单单是女人在乎。 “你同意了?”顾初眼睛一亮。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这才缓解了被她折腾地快要炸开的情绪,起身,拎了外套,“走吧。” 顾初一听这话,有门,乐得顿时屁颠屁颠的了。 ————请支持正版,仅授权给言情———— 那一晚,顾初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整天把军纪放在嘴巴上的大男孩儿,实际上是最不守规矩的一个,跟她倒是有一拼。陆北深轻车熟路地开走了教官的敞篷大越野,一路前行,又十分精准地载着她来到了真正步兵训练场,顾初美滋滋地坐在上面,又美滋滋地在崇拜着自己,她就稍稍用了一点小伎俩就把陆北深的本性给逼出来了。 步兵训练场照比他们的场地要大得多,听陆北深说还有野外训练的场所。门口有部队官兵把守着,他们进不去,陆北辰停了车,带着她走了一条小路,到了一处户外的连营。 顾初不知道这是哪儿,而陆北深也没打算跟她解释,他就带着她偷偷潜了进去,这里地界宽阔,平时肯定也没什么人来,想要躲开守夜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她就跟着陆北深进了一个类似小仓库的房间,推开门,顾初借着月光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两把枪,腿就不会动弹了。 陆北深将门留了一条缝儿,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这个班是专门服务新兵连的,配枪较少,只有这两把。” 顾初的嘴巴张了半天,“这是什么?” “81杠。” 顾初眼睛里透着膜拜,然后抬手伸向枪支。陆北深见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我想摸摸。” “找死啊,里面是真的子弹。” 顾初又震惊了,“太酷了,还是真子弹呢,我都没见过真的呢。” “行了,看也看见了,走吧。”陆北深说完就拉着她往门口走。 “等等。”她一手攥着旁边的置物架,死活不走,“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没看清楚呢怎么能走?” 陆北深瞪着她,“擦枪走火会死人的!” 顾初脑子灵光,看向他,“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这两把枪里的子弹是真的?” 一句问住了陆北深,好半天才回答,“这是部队,你以为是过家家呢?” “你对这里轻车熟路,甚至还知道换岗的时间。”顾初咬咬唇,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经常偷着跑过来。你做助教这么多次了,每次都是两个月的时间,我相信这里必定是你常来的地方。” 陆北深皱着眉头盯着她。 “看你偷车的架势那么娴熟,又对这两把枪这么了解,我猜想这个班的战士拿到枪的时候经常会发现少子弹吧。” 陆北深的脸色很难看,顾初一见这架势,就开始得意地笑了,她就知道自己是个天才,这一路上她就纳了闷了,这陆北深不是当兵的,怎么就这么有路子?想来是经常偷着来这里玩枪吧,以他400米障碍训练一分十四秒的非人类成绩,想要将这事儿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吧。 “行了行了,想看是吧?”陆北深难得妥协,上前将其中一把枪取了下来,“不过你得答应我,只能看不能摸。” 顾初点点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枪。 他将枪拿到她跟前,让她看得更清楚。顾初只觉得热血一下子沸腾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步枪啊,一直以来只听过和看过图片,但实物真在她眼前了还真是不一样。 其实她觉得,豪迈这个词儿只用在男人身上是错误的,女人一样可以豪迈,至少她觉得,在见到这把枪的第一眼后,她就能感觉到来自战场上的厮杀,那漫天的血腥侵染着江山,战士们持着这样的枪支冲锋陷阵,勇往直前。这种感觉就在第一时间深深地刺激到了她,如果现在外面响起了炮声,她都有第一个冲出去战斗的决心。 这个冲动,令她再次向这把枪伸出“狼爪”。 枪就一下子被陆北深拿开了,她对上他的眼,可怜巴巴的,“让我摸一下呗。” “不行。”陆北深很是严肃,“你刚才可是答应我的,只看不摸。” “光看的话我直接在电脑上看图片就行了啊。”顾初哭丧着脸。 “没门。”陆北深说着要挂枪。 “别。”顾初像是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哀求,“你就让我摸一下吧,就摸一下。” 陆北深只觉得胳膊像是碰到了两团棉花,软软的,一时间他僵在了原地,拿枪的手悬在半空。 “求你了。”顾初就差给他跪下了,“陆助教,陆学长,北深哥哥……” 陆北深被她最后的一个称呼给刺激地打了个冷颤,手就不受控制地放下了,枪递到她跟前,“说好了啊,只摸一下。” 顾初欢呼了一下,松开了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枪身。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啊,她无法评价此时此刻的心情,枪,带着冰凉,又带着坚强不可抗拒的*。她抬眼,又看着陆北深,还没等说话,他就开口,“打住,别想着拿枪啊。” “求你了。”顾初又一副欠揍的可怜相。 “不可能我告诉你。”陆北深这一次态度很是坚决,“这是严重违反了纪律。” “反正都违反了,那继续违反着呗。”顾初为了能够拿到枪简直是可以口灿莲花了,“北深哥哥,你想想看啊,我今年才17岁,我是有梦想有理想的青年,这把枪在我眼里就如同国家一样神圣,有多少17岁的孩子还在贪玩傻乐啊,但我有了这个机会,有了在部队学习磨练的机会,还有了像北深哥哥这样深明义知大理的人作为我的助教、我的人生导师,这是多么珍贵的人生经验啊,如果我再能拿一下枪,感受一下当兵的荣耀,那么,我的十七岁就是不平凡的十七岁。” 陆北深吃惊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是你人生导师了?” “一直都觉得啊。”顾初的表情十分夸张,“从我第一天进训练场我就跟所有的同学都说,北深哥哥人热别地好,待人也特别地仗义,就是那种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学弟学妹吃亏受委屈的人。我几乎每一天都在夸你,不信你问凌双,哦不对,你不能问她,她跟我一向不对付,而且她暗恋你啊,绝对不会说我的好话,你可以问笑笑,她最清楚我的心思,我对北深哥哥你那可是敬仰之心如滔滔江海,川流不息,我——” “行了你拿一下吧。”陆北深被她念叨地头都疼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妹子磨起人来会这么无下限,跟唐僧似的喋喋不休。 “谢谢北深哥哥。”顾初嘴巴那叫一个甜,忙不迭地接过他手里的枪。 枪很重,对于顾初来说,这个重量绝对是超出她想象的。枪在手,那股子自豪感愈发地强烈,这枪的手感可真好,明明只是个作战的工具,但为什么她就觉得神圣呢? 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 枪是战士的生命,承载了战士们的鲜血和希望,所以,这把枪是如此地沉重。 她将枪转了一下,身边的陆北深顿觉紧张,“你小心点!” “没事。”顾初嘻嘻笑着,可对待枪支的态度就很敬重,枪头调转,歪头瞅了一眼,“呀,原来枪支的枪口直径这么小啊,那子弹得多小啊。” 陆北深见状,一颗心就悬上来了,喝了一嗓子,“顾初,别拿枪口对着自己。” 他的嗓音太大,就惊到了顾初,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在见到顾初哆嗦了一下后,紧跟着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拦了一下枪身,那把枪的枪口就猛地调转,只听“砰”地一声,子弹擦着顾初的手臂就过去了。 “啊!”顾初歇斯底里地惊叫,然后,眼泪就刷刷地下来了,手一松,枪就下落。 陆北深眼尖手快,在枪支落地的最后一秒钟接住了它,赶忙将其放下,一把捂住顾初的胳膊,焦急地问,“怎么样?”只觉得手心有点湿,抬手,借着月光,红了一片。 ***今天加更,先更上五千字,初步定为更新一万二,状态好的话一万五千字,剩下的更新章节大家看通知哦。 偏偏喜欢你 多少年后,很多记忆都被封存了,但只有这个画面像是烙印一样印在顾初的脑子里,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甚至当时擦枪走火时的火药味都日久弥新。她记得那一年那一天的夜色很黑,也记得自己的胳膊有多疼,更记得陆北深一路抱着她躲开哨兵的追赶,回到了车上。 当时顾初觉得自己肯定活不长了,也不知怎的,这一路上的泪水就没停过,那声枪响刺激了她的脑神经,那一刻她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这种感觉令她绝望,她年纪轻轻的就要丧命,就要跟父母永别了。陆北深将车子开到了一片树林中,环境较为隐秘,然后命她在车上等着。 他刚要下车,顾初就泪流满面地揪住他,像是揪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陆北深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末了,从车上的置物格里拿出了一把防身短刀,跟她说,“这个地方很安全,你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你如果紧张的话,就拿着这把刀平复一下。” 顾初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他还回不回来,想到他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的男人,会不会干出那种出了事就脚底抹油撂挑子的事她也不得而知,但当时她又紧张胳膊又疼,所以他说什么她也只能照做。等陆北深消失在夜色中,她茫然四顾,只能看见偶尔有鸟扑腾过后的陌生环境,她开始后悔了,她就不应该放他走。 也许爸爸说得对,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都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主儿。 可也就是二十几分钟的光景,有个人影窜过来了,顾初见那身影跑得特别快,心里的巨石就落下了,她知道是他回来了,那颗绝望的心又开始了热血扑腾。 陆北深拿了一包紧急处理伤口的绷带药物,许是刚刚又回了那个地方,不消说也知道他是顺的人家医务室的东西。上了车,他瞅着她的胳膊,想了想说,“你把上衣脱了。” “啊?” “我没找到剪刀,没法剪掉袖子。” 顾初没动弹。 “快点,你的伤口得赶紧处理。”陆北深皱眉喝道。 没辙,顾初只好照做,脱外衣的时候又碰到了伤口,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月光下,她只身穿了件内搭的小背心,因为平时训练都不露胳膊不露肉的,所以那伤口上的血蜿蜒在她胳膊上时,衬得她的肌肤愈发地透白。 她的颈很细很柔,连带的顺下来的弧度也透着女孩儿青春的张扬。她正值花季,身体发育也处在含苞待放的阶段,如同一朵羞涩的半开的花朵儿,青涩却又迷人。 连气息都是香甜的,像是冰激凌。 从陆北深的角度,自然能看到些不该看的,顾初的脸涨得跟血一样红,陆北深也不见得从容到什么地步,虽说平时跟她拌嘴的时候也偶尔开点荤腥玩笑,但他绝大多数都是恶作剧,都是戏弄她的。而现在,他看上去明显是尴尬,眼睛也只敢往她伤口上看,其他地方一概不敢乱瞄。 但也有管不着眼睛的时候,偶尔瞄了一下后,他的脸也红了。 那一晚,他以医学院高材生的身份加娴熟技巧为她处理了伤口,伤口不深,只是擦伤,蹭掉了一块皮。包扎过程中,顾初又掉了几滴猫泪,陆北深有点手足无措了。 两人偷抢走火事件最终还是被查出来了,陆北深被叫到教导员办公室,足足被批了一个多小时。这件事弄得全连都知道了,当时顾初躺在宿舍里,*头堆满了爸妈送来的各种好吃的和补血燕窝之类的,在终于劝走了爸妈后,凌双推门进来,劈头盖脸就骂了句,“害人精!自己惹麻烦也就够了,还连累的陆学长受罚。” 顾初一听马上从*上起来,也顾不上平时不爱跟凌双说话了,赶忙问明情况。凌双自然是冷嘲热讽,“还能怎么样?陆学长被罚10公里跑,你听好了,是10公里武装越野罚跑,10公里有概念吧?武装越野有概念吧?这次陆学长可真是被你害死了,他做助教这么多次,每次的考核成绩都是全优,就因为你折了面子损了成绩,这次军训过后,他再也没机会来做助教了,真是一世英名毁你手里!” 顾初二话没说冲出了宿舍。 如果没来军训,顾初永远不会知道10公里武装越野跑是什么概念,按理说作为一名不算军人的助教,处罚力度不应该这么大。但是这一次偷枪事件事态严重恶劣,所以这种处罚力度也不算过分。 新兵连有自己的越野跑考场地,陆北深在那里接受处分。25斤的负重压在身上,加上10公里跑,这种事成了连队里都在热议的话题,而新生连有了更新的话题,那就是从来都没犯过错的陆助教这次可真是一跑为红颜,应了那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就在众说纷纭时,顾初早也就武装上阵去找陆北深了。 陆北深跑着跑着就觉得有人跟了上来,扭头一看,竟是顾初,眼底惊愕。顾初快跑了几步赶上了陆北深,没说话,只是一直在笑。陆北深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陪你一起受罚。”顾初大义凛然的。 “抽什么风?回去!”陆北深不悦。 “不回去。” “你有10公里的概念吗?” “当然,我计算过时间了。” 陆北深又快跑了两步,“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捣什么乱?” “当然跟我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会受罚 。”顾初也快步跟上。 陆北深脸色愈发的难看,喝道,“你也知道连累我了是吧?那就赶紧给我调转方向回去,别给我添乱。” “我已经跟教官汇报过了。”顾初直截了当。 陆北深陡然停了脚步,盯着她看了半天,说,“我看你是在这儿呆傻了是吧?” 顾初扬了扬手里的计时器,笑,“听说你是有时间限制的,超出就是不合格。” 陆北深紧紧抿了下唇,二话没说继续跑。顾初就在后面跟上,与他并行跑。良久后,陆北深才开口问,“你的伤口怎么样?” “嗨,没多大的事儿。”顾初十分爽快,“不就是擦破了层皮嘛,在陆学长您这位大国手的救护下已经无大碍了。” 陆北深瞅了她一眼,“盲目乐观。” “最起码沾了乐观两个字。”顾初美滋滋的。 陆北深对她没辙,摇了摇头,又过了两三分钟后,他开口,“对不起啊。” “什么?” “之前我欠你一句抱歉吧。”陆北深说,“你说了你要是赢了的话要我道歉。” 顾初笑得美艳,“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陆北深又稍稍沉默了会儿,“其实,更是为了这次的事儿。” 顾初扭头看他。 “是我害得你受伤。”他一是不应该答应她这个请求,二是当时她拿枪的时候他不应该冲着她吼那么一嗓子,枪支走火,绝对是她不知道怎么摆弄的全开了保险上了膛,黑暗中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她手里的小动作,反倒是她哆嗦的那一下他看清楚了。 顾初摇头,“这事儿不怪你。” 10公里跑,不算上武装的话,都会要了顾初一条小命,何况还要负重25斤,跑着跑着她的迅速就慢下来了,陆北深建议她回去,她死活就要坚持。 陆北深想了想,干脆拉过了她的手,连拖带拽地一起跑。 就这样,两人的受罚反倒成了新生嘴里最浪漫的行为,用筱笑笑的话说就是,见过有人献花的,也见过有人献身的,就是没见过有人献跑的。 在那次罚跑之后,顾初就在宿舍里足足躺了两天才缓过来,脚底下的水泡钻心地疼。 就这样,转眼到了中秋节,也快要临近军训结束。 因为意义较为特殊,所以全体新生连都表示要跟着部队的新兵们一起过节,想要体验一下军队过节的气氛。这个请求很快被批准了,新生们都高兴得快要疯了,因为这是极其难得的机会,也是平常人想都不敢去想的待遇。 轮训练,新生们肯定不及新兵连,但轮娱乐精神,这是他们的拿手活。 那一年的中秋格外热闹,应该是顾初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中秋节。有文艺兵们前来助阵,虽说吃得不是什么奢华大宴,山珍海味的,但就是因为人多热闹,大家吃什么都香,顾初帮着炊事班的老班长一同忙活,而那一刻,其实食材的味道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在这样一个近乎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大家一同用这种方式来纪念走过的日子。 文艺兵们带来的节目很精彩,新兵们也开始学着跟老兵一样进行集体拉歌,好不热闹。 新生连也出了节目,别看一个个都是打算学医的,但真叫一个多才多艺,有模仿赵本山唱“小草”的,有模仿宋丹丹演小品的,有打快板说相声的,还有唱京剧的,更有表演变脸的。 节目精彩纷呈堪比央视的春晚。 凌双跳了支恨不得让人梦回唐朝的古典舞, 一曲长安,那小腰条在彩带飞舞下显得愈发纤细,全场都为之鼓掌。 顾初也作为新生连的代表被推上了台,不过她早就有准备,也特别积极地报了节目,等主持人报了她的名字后,全场就吹哨了,经过10公里她主动要求参跑事件,大家更是对她好奇了。 亮相环节很赞。 全场都为之疯狂了。 顾初一身黑色小燕尾,头戴黑色礼帽,将柔顺的头发烫了一下,束成马尾在脑后,而她身后还有四名学生,跟她同样装扮,大家眼尖,她的装扮告诉了所有人,她在模仿迈克杰克逊。 她模仿了迈克现在的样子,选的却是他早年最脍炙人口的一首歌:《beat it》。 前奏响起时,她成了主要领舞,每一个动作劲道干练,像极了迈克在台上的样子,当唱出第一句时,掌声如雷。当然,她有她自己的声线,在摇滚的力量下,她的女声穿透有力。 凌双在台下看着顾初,冷哼,“瞧她那嘚瑟样儿吧。” 筱笑笑跟着音乐节奏摇晃着身子,说了句,“她唱歌可真好听。” 凌双嗤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首歌唱完后,全场都沸腾了,显然这首歌是对了年轻人的口味,喜欢迈克杰克逊的人为数不少,再加上顾初一个女孩子能将这首歌唱得如此劲爆,更是引起大家的欢腾。 曲终人散,可台下的新兵和新生们一个劲地在叫着“顾初,再来一首。” 她被留在了台上,想下去,紧跟着还会被人抬上来。 第二首她没有准备,所以拿着话筒跟大家说,要不然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大家当然不会同意,死活让她唱歌。不知道谁嘴那么欠,喊了一嗓子,“陆助教、顾初,一起唱一个!” 这句话成了传染的病原,迅速地在人群中扩散,一秒钟的时间,下面的口号全都变成了“陆北深顾初,来一个!” 顾初站在台上都愣了,再看陆北深,他显得也是尴尬,忙忙摆手。可这世上喜欢看热闹的人就是多,一群人拼了命地把他往台上拉。领双急了,冲到陆北深面前,跟大家说,“你们够了啊,别为难陆学长。” 可大家伙谁理睬凌双啊,死活就是把陆北深搬上了台。 下面的人又开始起哄,“唱歌唱歌。” 陆北深站在台上有点别扭,也跟大家建议说讲个笑话,大家还是不同意。顾初想了想,走上前问他,“你会唱什么呀?” “怯场”这两个字从来都不属于顾初,对于这种公众场合,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退缩二字。 陆北深见她顺从了大家的意见,略感惊讶,“还真唱啊。” “不唱你能下去吗?” 陆北深一脸的无奈。 “你会唱什么歌?”顾初问。 陆北深老实回答,“我不会唱歌。” “不会唱也听过吧 ,对付对付喽。”顾初说完,想了想,打量了他一下,“你这年龄,邓丽君的歌总听过吧。” 陆北深说,“不会唱。” 顾初又想了下,“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呢?”然后她又哼了两句,“会吗?” 陆北深重重地叹了口气,“行吧。” “嘿,兵姐姐,借把吉他使使呗。”顾初大大方方地朝着文艺女兵借乐器。 等吉他到手,她试了两下音,陆北深看着她,“你还会弹吉他呢?” “那当然,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没生在古代,否则没唐伯虎什么事儿。”顾初将吉他挂好,开始了前奏。 很多人熟悉这首曲子的前奏,再一次沸腾了。 曲调悠缓,这一次,顾初的声音也柔和甜美了很多,她先开了腔。 愁绪挥不去 苦闷散不去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 轮到陆北深开唱的时候,她的耳朵全都竖起来了,当然,她相信不光是她,台下绝大多数人都会这个平时黑脸的男神好奇,好奇他在唱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是站着的,顾初因为要弹吉他所以是坐着的,两个人的画面很美。他没动,也没有花里花哨的动作,嗓音透过麦克风沉醉得令人心尖乱颤。 音准很好,唱歌其实很好听,着实令顾初吃惊了一下。 他在唱: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 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爱已是负累相爱似受罪 心底如今满苦泪 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 偏偏痴心想见你…… 两人在唱歌时也会互望,那一幕,后来被人拍成了照片,评价四个字:郎才女貌。 等唱完后,所有人还都不尽兴,但陆北深说什么都不会再上台了,所以节目只好继续。顾初唱完了歌就跑到台下看节目了,筱笑笑坐过来问她,“哎,你和陆学长谈恋爱了?” 正在喝水的顾初差点呛到。 “刚才你俩唱歌的一幕简直太养眼了,相互都含情脉脉呢。”筱笑笑一脸的羡慕,“这就叫做缘分啊,你们唱的还是偏偏喜欢你。” 顾初还没等回答,凌双在旁哼道,“什么呀,说不定人陆学长就只会这一首歌呢。” 筱笑笑贴着顾初的耳朵说,“她吃醋了。” 顾初笑了,心却因笑笑的那句问话而开始乱扑腾了。 大家都喝了点酒,等晚会散了后,有的人开始微醺了,顾初也有点飘飘然,凌双喝得有点多,大着胆子去缠陆北深了。顾初请来了救兵:筱笑笑。 筱笑笑得令,马上前去救火,凭着比凌双魁梧的身材比例,愣是将凌双一个公主抱给抱走了。顾初就凑了上去,主动帮着陆北深收拾阵地。 “哎,没想到你唱歌还挺好听的呀,真人不露相嘛。” 陆北深将椅子摞在了一起,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喝醉了?” “没有,我酒量极佳。” 陆北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是啊,整场下来喝了半杯就成这样了。” “我喝酒容易上脸还不行吗?”顾初躲开了他的手,嘟着嘴,“疼。” 陆北深还真信了,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我没使劲啊。” 顾初“噗嗤”一声就乐了。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半天说了句,“行了你快回去吧,身上还有伤呢,你说你的伤口还没痊愈呢,喝什么酒啊?” “我的伤口没事,早就好了。” 陆北深自然不信,笑言说要看看。顾初抿唇笑说,不给看。可能都是有了酒精的点缀,陆北深也起了玩心,就一把抓过她,说,“我还非得看看不可了。” 顾初嘻嘻哈哈的,又是挣扎又是捶打,两人就不经意地抱在了一起。 “给不给看?”陆北深是从身后将她搂住的,唇离得她很近,语气嬉笑。 顾初偏头看着他,“就是不给。” 陆北深就打算咯吱她,她是怕痒的,便笑得更大声,转过身来冲着他轮拳,他攥住了她的拳,却又因她的笑靥而迷失了心神。他不动了,任由她在怀中嬉闹。 下一秒,他便低头,青涩而又干脆地,吻上了她的唇…… ————请支持正版,仅授权给言情———— 陆北辰登机的时候,空姐十分热情,硬是将他手里的二十二寸的行李箱夺了下来,打算帮他放到行李架上,结果,不成想箱子太重,一时间很是尴尬。 “我来吧。”陆北辰淡定地接过箱子,拎起,手臂一撑,行李箱进了行李架。 “先生,您的箱子这么重,托运多好啊,我们对头等舱的客人都有专门的行李管理人员,不会出错的。”空姐搭讪。 陆北辰只是礼节性笑笑,没接话。 箱子里是一些组织标本,过安检的时候必须要出示相关文件,这些标本对他来说很重要,自然不会进行托运。 见他不搭腔,空姐有点失望,但还是痴迷于他刚刚的浅笑,轻声问,“先生您现在需要点什么。” “不需要,谢谢。” 空姐恋恋不舍地离开。 还没到起飞时间,陆北辰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她的回复。 他足足等了一晚上,手机不停的响,却没有一通是她的。 陆北辰盯着手机的眼神有点漠然,再次想起顾初那天的话,胸腔的烦躁就油然而生了。 不请自来 手机里始终存着一首歌,唯独的一首歌。 陆北辰戴上了耳机,播放,整个人靠在椅子上,闭了双眼。 当年的陈百强叱咤风云,以至于奠定了今天受人尊重的地位。现在这个时代再去听陈百强,总会有一些不合时宜,他的嗓音他的曲风,也只代表了那个时代。 但经典终归是经典,这首《偏偏喜欢你》总会抓人很快沉浸在一些过往的岁月里,或喜或悲。 空姐上前,弯下腰恭敬地唤陆北辰,“先生。” 陆北辰睁眼,摘下耳塞,转头看着她。空姐眼睛里冒着光,笑靥如花,“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他点了下头。 关了音乐,最后又看了一眼手机。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请支持情———— 顾初做了个梦。 美梦。 醒来时她的嘴角还在上扬,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是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了。 这个梦很长,长到令她以为自己会在梦中度过一生。 梦见了很多人,有教官,有那些新生们,有凌双,有笑笑,还有,北深。 梦也很真。 以至于让醒来的顾初看着窗外略暗的天色有些迷茫,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梦见了北深。 那一晚的亲吻。 带着初恋的甜,又透着青春的涩。 那是她第一次品尝到接吻的滋味,男女之间像极了磁铁,相互吸引,在那一刻,贴在了一起。北深的吻也青涩腼腆,她像是被人呵护的珍珠,他小心翼翼地撬开蚌壳,来挖掘珍珠的光亮。 男人始终会自学成才,他的吻,便在短暂的轻羞下很快变得泛滥。 顾初捂着胸口的位置,心脏在跳,一下一下地像有只手在敲。现实的光线渐渐拉醒了她的理智,告诉了她,一切的过往,只注定了是场美梦。 仅此而已。 这一天她过得浑浑噩噩,乔云霄在午后的时候打了一通电话过来,顾初侧面地问了有关支票的事,乔云霄没听出她话里的倪端,说这两天快要忙晕了,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顾初就迟疑了,她觉得支票不是乔云霄的行为,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如果支票真的是乔云霄给的,那么依照他的性子,压根不可能大费周折,肯定会直接一张支票放她面前。 想着支票的事,顾初就沉沉睡了。 这样的闷热天气,总会让人昏昏欲睡的,然后,就做了这么一个梦,梦回学生时代,梦回了那个吻。 *头上的闹钟提醒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这个时间意味着,陆北辰已经从上海飞过来了。 她没动弹,靠在*头,双臂环着腿,长长的黑发是散落的,像极了一只苍白的鬼。没错,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鬼,一只无法见光的鬼。 这个光,是记忆,是缅怀,是对未来的仰视,是对陆北辰的回应。 她不能回应他,也回应不了他。 在接到短讯到沉睡前她一直在想个问题:在面对陆北辰的时候,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态。 答案是肯定的。 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是将他视为陆北深。不管现实是怎样的,不管他跟陆北深在为人处事的方式方法上有多么不同,在潜意识中,她还是将他当成了陆北深。 顾初盯着闹钟,看了好久。 情绪也落寞了好久。 她不是想通了吗?过去的事情都如梦泡影了,不管他是陆北辰还是陆北深,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不想再去触碰的炸弹,不是吗? 所以,这个机,她不能去接。 这么清透的想法,却也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起身,干脆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菜,给顾思打了电话,问她今晚能不能回来住。顾思那边挺迟疑的,又觉得她的情绪不对劲,问她怎么了。顾初意识到自己令顾思起了担心,便说没什么,只是今晚想做点好吃的跟她一起吃。 顾思便放心了,说功课现在挺忙的。顾初理解,大学生活除了功课外,其实还有很多的事要做,那是一个能够激发人体细胞复活的地方,是年轻人全都聚集的地方,是一个浓缩版的社会。 挂了电话,顾初有点茫然,推着车站在超市中央,一时间像是失去了目标。直到有人没控制好推车撞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挑了一些青菜和肉,快步去结账了。 日子还要这么过下去,一天重复着一天,就算失去了目标,你的生命还没有终结,所以生活还得继续。 到了家,顾初开始忙活着下厨,蒸了一个人量的米饭,将菜洗了干净切好备用。 每个人排解压力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喜欢听音乐。 有的人喜欢旅行。 有的人喜欢吃零食。 有的人喜欢购物。 她喜欢下厨。 将各种食材经过二次加工,做成一盘盘精致的菜系,只不过,在之前她可以将做好的美食跟父母分享,跟北深分享,而今,只有她自己分享。 寂寞可以杀人,孤独可以锻炼人,她不喜欢孤独,却注定要孤独中成长。 情绪渐入佳境的时候,有人敲门。 这节奏像极了顾思。 她心里一阵高兴,洗了把手,赶忙跑去开门。 “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你——”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笑容也瞬间凝固在脸上。 门外,陆北辰赫然出现。 对上了她早就僵持在眼角的笑,淡淡地说,“我可没跟你说过我今天不回来。” 这话太过故意,他是明知道她等的不是他。 顾初杵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张跟梦里一模一样的脸,一下子就清醒了。下一秒赶快关门,可陆北辰比她眼疾手快,大手一挡,门就被他给拉开了,然后,也没等她开口,直接进了屋子。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顾初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立刻尖叫。 陆北辰皱着眉头揉了下耳朵,“不用换鞋吗?” “当然得换鞋,我今早辛辛苦苦拖的地。” “拿双拖鞋给我。” 顾初下意识地刚想转身,冷不丁意识到自己被误导了,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你快出去。” “为什么?” “这是我家。” “我找的就是你家,别人家我不可能去。” “可是……”顾初情急,“我没有邀请你来。” 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有淡淡的米香,笑了,“你不是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吗?” “不是给你准备的。”顾初从没见过这么反客为主的人。 陆北辰回答简单粗暴,“没问题啊,我可以跟你的客人一起用餐。”话毕,就抬了脚。 “喂,你不能穿着鞋。” “拖鞋。” “我家没有男士拖鞋。” “那抱歉了。”陆北辰直接踩了进来。 倒是没什么脚印,琼州这个地方向来干净,但顾初有点小小的别扭,她总觉得家里就是放松的地方,就应该换双轻轻松松的家居鞋或拖鞋才叫合理。她就直盯着陆北辰的皮鞋,心里不停地哀嚎。 有点强迫症的她,看见他穿鞋进来比他突然上门到访还要崩溃,想着赶紧拿了双拖鞋,递到他跟前,“这双你能穿吗?” 陆北辰瞅了一眼,“你是在否定我的性别吧?”拿了双一看就是女士还带着哆啦a梦图案的拖鞋,目测了一下也就35、36的鞋码,他怎么可能穿的进去。 再说了,就算穿的进去,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穿双带着卡通图案的拖鞋。 顾初咬了咬唇,又看了看他的鞋,那双皮鞋锃亮,只是太过冷硬了,其实她想告诉他,进别人家不换拖鞋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这是琼州不是国外,他就这么悠哉地坐在沙发上,那双鞋纵使再干净,都会让她产生一种误觉。 她会觉得他就像是电视上上门讨债的黑社会老大,仪表堂堂,却不近人情,然后抽支烟,慢悠悠地问她,小姑娘,说吧,什么时候能把钱还上? 陆北辰今天意外地没抽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将手里领着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顾初没关注那个袋子,心就早就凉透了,人已经进来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只能顺其自然了。 “顾初,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是一口一个“顾小姐”这么叫她了。 顾初暗自深呼吸了一下,才缓解胃被气炸的疼痛,转身拿了杯子,十分不客气地“咣当”一下放他跟前,倒了杯柠檬水给他,“不好意思,没茶。” 见他始终没抽烟,又想了想,抽了几张面巾纸平铺在茶几上,说,“没烟灰缸,将就用吧。” 陆北辰抿唇浅笑,“这待客之道有失水准啊。” “有人不请自来还想着友客之道?笑话。” 陆北辰笑容漾开,“你不去接机,那我只好主动来了。” 意外的招供 中国向来是礼仪之邦,不请自来的行为有失礼节,这是每位到访者要明白的最基本道理,但作为主人家来说,热情好客也是最根本的礼待之道。顾初敢向所有人发誓,她绝对是一个最秉承中华优良传统的姑娘,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也是她最积极赞成的精神。这么多年来虽说她每天都背着重重的壳往前爬,但与人交往的乐观态度不曾改变。 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她不管怎样都是欢迎的。 没错,如果是别人,哪怕是那个曾经吓唬她的小警察。 但,就不能是陆北辰。 可他就这么明晃晃地来了,没有遵循什么上门会客之道,此时此刻就像皇城根儿下的太师爷似的坐在她家的沙发上,用悠哉的行径来告诉她,其实一切都成了她的错了。 “有关接机的事我可没答应过你。”顾初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一下。 家里冷不丁多了个男人会很奇怪,连房间的气息似乎都变了,像是沾染了他身上来苏水的味道,干净,却有点发冷。这似乎代表了一种气场,而他的气场,明显是伴着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事业的成就而强大。 “你会错意了,我没要你答应,我只是通知你。”陆北辰笑了笑,端起了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跟她说,“冰糖放多了,少了柠檬的酸味。” “我喜欢喝甜的。”顾初顶了他一句,心里自然是别扭,什么叫做“我只是通知你”?她又不是他的助理,凭什么就要听他的通知? 陆北辰没恼她的态度,点了下头,“小姑娘嘛,都喜欢甜腻的东西。”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过来讨口饭吃。” 顾初瞪着他,“你堂堂的法医教授,想要吃饭还不简单?只要一开口有多少人会前仆后继的?还至于到我家蹭饭?” “吃别人请的客那叫受贿。”陆北辰双手一摊,“我只是不想给他们提供行贿的机会罢了。” 顾初死死咬着唇盯着他。 “再说,我这个人嘴巴一向很挑,如果吃了顿不合胃口的晚餐,那一定会影响我的工作状态。”陆北辰笑看着她,又补上了句,“死者为大,他们的事不能耽误。” 话毕,他环顾了下四周。 最传统的三居格局,中规中矩,不论是从楼的外观还是从内部结构来看,这里的年头的确不少了。但就是这样的老楼,一旦都是常住人口,就会沾上很多的生活气息。客厅不小,属南北通透,其他几个房间都是关着门的。客厅放有很大的书架,书架上的书花花绿绿的,其中医学书不少。沙发的式样看上去是老了些,却被她后期加工过,将沙发套做成了各种颜色的拼成,反而成了客厅里最抢眼的摆设。 纯实木的地板,看得出当年是花了不少钱装修,往往老物件都实在,搁多久只会染上岁月的厚重,不会出现质量问题。地板的颜色很舒服,深巧克力色,与房间其他摆设配搭相得益彰,茶几上摆放着一些干花,如数地散放在一只被清洗得很是干净的巴掌大螺壳里,米白色的壳,七色的花瓣,也充满了一种生活情趣。房北是厨房,进行了半封闭式处理,房南是一个落地的推门,然后是通透的阳台,阳台的面积还挺大,放有高高低低的花架子,上面摆有各种各样的绿植,有开花的,也有不开花的。 顾初见陆北辰在打量着房间,多少有点不自在。他的目光就这么沉定地扫视着一切,总会让她感觉如同一种解剖,像是他对待死者的尸体一样,用他的手术刀来发现所有不被人发现的真相。 “我没做多余的饭。”她挡住了他的视线。 “再做。”陆北辰说得云淡风轻,然后起身,走向阳台。 阳台的窗子是开着的,厨房那边也是开着窗,南北的户型这点最好,夏夜,清风徐来,不消用空调都会自清凉无汗。有风铃声,叮叮当当的,伴着晚风清脆悦耳。陆北辰抬头,是一串用细细的小贝壳穿成的风铃,风一过,小贝壳相互碰撞发出声音,不同于大贝壳声音的闷实,这类贝壳所发出的声音很细碎入耳。看得出是自己做的,贝壳形状不甚相同。 抬眼的同时也就看见了阳台上还有挂晒的衣服。 新洗半干的衣服,还透着干净的洗皂水味,有裙子,有碎花小上衣,还有…… “别看了。”顾初急了,喊了一嗓子。 他的眼睛在她**上打转,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陆北辰抿唇笑了。 顾初觉得又羞又怒的,干脆不搭理他了,转身回了厨房。岂料他也跟过来了,整个人靠在玻璃门边儿上,看着她在备菜,说了句,“别放香菜。” “不好意思,我喜欢吃。”顾初终于找到他的弱点,扭头冲着他笑,故意说,“我特别特别地爱吃香菜。” “香菜的气味会盖住食材的原味,我只是在你的烹饪上给出合理化建议。” “这是我的厨房,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顾初抓了几把香菜一股脑放进去,末了还觉得不够,又放了几把。 陆北辰“啧啧”了两声,无奈摇头,有点惨不忍睹,“这菜还能吃吗?” “爱吃不吃。” 她这种十分不客气的待客之道倒是没吓走陆北辰,耸耸肩膀,双臂交叉,做无所谓状。 良久后,他问,“没男士拖鞋,没烟灰缸,乔云霄不来你这儿?” 顾初抿了下唇,“这是我的私隐,我可以不回答。” “在我面前你可以没有私隐。” 好大言不惭的口吻。 顾初心里想着,就是在你面前才要更有私隐。她没回话,懒得搭理。就这样,陆北辰一直看着她做完了饭,过程中很少说话,顾初虽说觉得做饭的时候一个大男人就那么在背后看着,十分不自在,但也知道现况难改,顺其自然了,又多蒸了米饭。 结果,陆北辰还真是毫不客气地吃得津津有味。 顾初手持着筷子,懊恼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陆北辰挑眉,“我没说我不吃香菜。” “你刚刚明明说了。” 陆北辰又盛了碗汤,慢悠悠地说,“你的中文理解能力令人堪忧啊,我只是建议你别放香菜,并没有说我不吃香菜。” 顾初真想从楼上跳下去。 果真是她理解错了,她还真以为是他不爱吃香菜,故意为之,现在好了,香菜作为配菜放得比主菜还要多,她是觉得难以下咽了,他倒是吃得从容。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陆北辰对汤的味道极其满意,喝了一口后点了点头,“叫做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你。” 顾初真想把汤扣他头上。 但是,她还没这么胆。 吃了饭,陆北辰又得寸进尺,“没有餐后水果?” 顾初忍无可忍,问,“陆先生,你能告诉我今晚你来的目的吗?” 没这么上门算账的吧?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 陆北辰闻言后,笑了笑,朝沙发上一靠,指了指茶几上的袋子,“送你的。” 什么东西? 顾初迟疑,之前她一直没看这个袋子,通体的黑色硬质纸袋,里面装有一个包装甚是精美的盒子。见她面露疑色,陆北辰又说,“打开。” 她可不敢打。 万一里面是块人骨肉怎么办?他长期从事那么*的工作,性格变得扭曲也不是什么怪事。 陆北辰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怒反笑,探身过去,干脆替她开了礼盒。打开,顾初只觉得眼睛被小小的光艳给刺痛了一下。 一条项链。 一条梵克雅宝的项链。 “过来。” 顾初坐着不动。 陆北辰直接起身,绕到她身后,刚要给她戴上,她伸手拦截了。 “我不能要。” “为什么?” “太贵重了。”她刚刚看得清楚,这条项链不是今年市面上看见的,图案特殊,应该是订制款。 陆北辰皱眉,硬是给她戴上了。 “我——” “还不错。”陆北辰满意了。 “可是——” “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总得有点诚意吧。”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搭在她肩膀的大手缓缓下移,直到,与她的双手十指相扣。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脸颊也微微贴着她的脸颊,这种姿势,有句成语形容得亦是恰当:耳鬓厮磨。 可顾初想得不是耳鬓厮磨的事儿,陆北辰的话令她猛地清醒,一下子想起件事儿来。没有回应他的*“告白”,她一把将他推开,进了卧室,陆北辰正愕然,她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东西。 “支票是你的吗?”不是乔云霄,那么她不认识什么有钱的朋友了,哦还有凌双,她很有钱,但一来凌双不会知道她现实的处境,二来,人家凭什么帮她还钱。 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还有谁,刚刚陆北辰的那句话猛地提醒了她,如果这也是他的“诚意”之一呢? 陆北辰将支票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后给她,“这不是你自己的支票吗?” “不是我的。” 陆北辰笑了,“你自己的签名。” “我知道,是我的字,但是被人模仿的。”顾初盯着他。 陆北辰仔细打量了一下,沉默了会儿后抬眼看她,“你欠了这么多钱?” 一听这话顾初愣了,好半天又问,“真的,不是你的?” “你到底欠了多少钱?”陆北辰面色严肃了。 顾初意识到自己摆了个大乌龙,一把夺过支票,转身回了卧室。陆北辰却没打算算完,跟着进了卧室。 “你干什么?出去。”卧室是最*的地方,他的闯入,如同是要硬生生地往她心里闯似的。 “顾家的外债不是已经还清了吗?”陆北辰逼问。 “这是我家的事。”顾初满心慌乱,她开始懊恼,也觉得自己在做这个行为之前欠了考虑。 顾家当年的确欠了不少钱,但姨妈帮着还钱也是以顾家的名义来还,这件事知道的人少,当年顾家卖了不少房产,外界的人都以为是她变卖家产才还上的外债。 身子就被陆北辰给强行扳了过来,“当年顾家到底欠了多少钱?” 顾初心烦意乱,一把拨开了他的手,“这不关你的事。” 陆北辰僵在原地,脸色有点铁青。 手机恰当地响了,救了顾初一命,她避开他审视的目光马上去接电话。 是姨妈打来了电话,还是问她工作的事儿。 “什么时候带那个专家来见我?” 顾初生怕被陆北辰听到,接着手机走远了些,陆北辰虽没跟上,但靠着门边看着她,眼神犀利。她被他盯得全身发毛,又觉得姨妈的这通电话咄咄逼人,便有种“前有虎后有狼”的强迫感。 “姨妈,还没回来呢。” “既然你要做他的助理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应该知道吧。” “我……”她上哪知道去,叹了口气,“大概还得一周左右时间吧。” “你不是在骗我吧?”岑芸语气质疑,“我可告诉你啊,现在也就只有我才想着管你和思思,你对我撒谎的话,要是万一被我查出来了,我可不会轻饶了你。你以为你现在工作了翅膀就硬了是吧?才二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你懂什么呀?好人坏人你会看吗?就你一天到晚傻了吧唧的,被人骗了怎么办?” “我真的没有骗您。”顾初想挂了电话又不可能,回头瞅了一眼陆北辰,却发现他回了卧室,站在*头翻看一个笔记本,心里又急又慌,虽说那个笔记本就是记账用的,但他这么乱翻总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支票的事儿我可一直是半信半疑呢啊。” “我知道我知道。”见他放下来笔记本,顾初稍稍松了一口气。 陆北辰走了出来,去没看她,走了次卧,刚要推门,顾初飞窜过去,挡在了他面前,说,“这是思思的房间,你不能进去。” 他却置若罔闻,将她拉开,闯了进去。 “喂——” 是女孩子的房间,陆北辰站在卧室门口,环视了一圈。 电话那头是岑芸拔高的嗓音,“谁进思思的房间了?你在跟谁说话呢?” 声音之大,令陆北辰回头瞅了她一眼。 她便赶忙退了出来,“没谁,姨妈,我这边还有事——” “别跟我打岔,是不是乔云霄去你那了?”岑芸大声豪气的,“我可警告你啊,不准让他进屋,他们乔家怎么对待顾家的你不是不知道,还让他进门?你疯了吧?” 顾初百口莫辩,她压根就插不上嘴。 而陆北辰觉得这个房间没什么好看的,就出来了,走到另一个房间,打开,是洗手间。关了门,又顺势到了靠近客厅的一间房,房门紧闭。他在房门前站立了会儿,然后伸手扭了把手。 顾初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顾不上跟姨妈解释了,通话键按断,就窜了过去。 “你够了。”她扯着他的手臂。 “三间卧室,一间你的,一间是顾思的,这间呢?”陆北辰面色又一贯的淡然,可攥着门把手的大手丝毫不退让。 “书房。” “书房?”陆北辰挑唇,“你的书架是放在客厅里的。” 顾初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观察了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正想着怎么圆话,岑芸的电话又打来了,她不敢不接,姨妈的脾气她很了解,如果不接电话,不出二十分钟她家的门肯定会被姨妈给砸开。 “到底谁在你家呢?”第一句话,绝大的嗓门,“我告诉你啊,要是那个乔云霄的话,我现在就上门赶他走!” 顾初犹若整个人被人点着了,不知道该先扑灭哪头,陆北辰扭了一下门把手,上了锁。 他回头瞅着她,没管她在通电话,问,“钥匙呢?” 这边问话,那边也在问话,顾初如热锅上的蚂蚁,更可怕的是,岑芸听见了陆北辰的声音,情绪就愈发地激烈,“谁的声音?我怎么听着是个男人声音?” “不是。” “你当你姨妈七老八十耳聋了是吧?”岑芸嗓门更高了,“是不是乔云霄?你给我说老实话。” “我——” 话没等说完,手机就被陆北辰给夺了下来,淡声开口,“姨妈你好,我是陆北辰。”话毕将手机递给了顾初。 她如被雷击,直到岑芸那边又嚷嚷了才反应过来,赶忙接过手机。 “他说他是谁?什么人?你们什么关系?这么晚了他在你那干什么?而且还进了思思的房间。” “姨妈,他真的只是个朋友。”顾初眼瞅着陆北辰又进了她的卧室,心里敲响了警钟。 果不其然,当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钥匙。 顾初如临大敌,语速极快地解释,“姨妈,不管您信不信,他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放心吧,他现在就走了。” 也不管姨妈会不会多想了,她马上挂了电话,在陆北辰将钥匙插到钥匙孔马上要打开房门的前一秒她爆发了百米冲刺的小宇宙,双手死攥着门把手,就是不让他开。 “上一次我说到楼上坐坐你很惊恐,你在惊恐什么?是这里藏了什么秘密?”陆北辰眼底带笑。 “这里……其实都是思思的私人用品,平时她都不让我往里进的。”顾初急得够呛。 可这话听在陆北辰耳朵里更像是借口,“她装私人用品的房间钥匙,怎么会在你卧室里?不让你往里进却把钥匙给你,很矛盾的逻辑思维。” “那是……那是她很清楚我不会看她的东西,她平时都住校,钥匙当然要放在我这儿。” “理由很牵强。” “不是所有事都需要理由的。” “正如,你跟北深分手的时候?” 顾初心口痛了一下,压住,开口,“对。” 陆北辰笑容渐退,眼神咄咄逼人了,“我今天还就要看这间房了。”话毕,大手一转。 手机倏然响了。 这一次是陆北辰的。 “你的手机响了。”顾初尖着嗓子喊。 陆北辰停了手里动作,却在跟她一直对视,手机始终响着,顾初咽了下口水,放低了嗓音,“你快接电话吧,万一对方有急事呢。” 他盯着她,那双眼像是藏了剑,良久后,才松了手接了电话。 顾初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将钥匙拔了下来,见他是走到窗前接的电话,便趁其不备,将钥匙藏到了储物柜的最底层里。关了柜子,他还在通电话,高大的背影倒映在窗子上。 她很想走上前提醒他不要站在窗子前,这是片老住宅楼,楼与楼之间都挺近,街坊邻居还都认识,她可不想被人好信儿地看了去,然后第二天就在外面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她家大晚上的出现了个大男人这种事。 琼州是小城,这些老邻居们又不常上网,所以很多信息尚算闭塞,有关顾家的大变故他们不大清楚,但她和妹妹搬回老房子住也会让周围邻居猜测纷纷。用他们的话来评价顾家,那就是:顾家?哎呦呦,那可是从我们琼州走出去的大企业呢,他们家可有钱了,不过应该是以前啊,现在顾家姐姐妹妹都回来了,听说顾父顾母去世了,啧啧,俩孩子可怜得嘞,一看就知道顾家不及以前喽。 楼里的大爷大妈,茶余饭后大抵就是研究这家讨论那家的,所以,顾初不想落人口舌。 可陆北辰的通话时间不算太长,期间,他一句话都没说,末了才开口,“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顾初觉得眼前一片开阔,他是要走了对吧,顿觉压力没了。 等他收起手机后,她这一次倒是积极主动了,“你是有工作要处理吧?工作重要,我送你。”说着就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这送客的意味太强烈了。 顾初潜意识中觉得陆北辰不会乖乖就范,所以已经预备好大敞的节奏,怎么说他都是个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社会名流,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总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吧。 岂料,陆北辰不再像刚刚似的有闲情雅致逗她,站在原地,没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顾初没由来地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起了他刚刚接电话时的神情,面色冷肃。 “发生什么事了?”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右眼皮又跳了一下。 心中的不好预感就开始如洪水般泛滥开来。 陆北辰盯着她,一字一顿说,“顾思,你妹妹去警局自首了,她向警方承认是她杀死了萧雪。” “什么?” 陆北辰将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抓了起来,到了门口,“你跟我走吗?” 顾初已经顾不上说话了,连连点头。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审讯室 罗池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顾思,满脸的疑惑。顾思显得很从容,没看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后摇头,“你们这里除了白开水就没别的了吗?比如电视上演的咖啡茶之类的?” “有白开水喝就不错了。”罗池提醒她。 顾思“哦”了一声,想了想,敲了两下桌子,“有烟吗?来一支。” “你还会抽烟呢?” 顾思双臂交叉将身子探前,看着他笑,“小警察,我已经是大学生了,不是小学生。怎么, 你们做警察的还负责抓人抽烟呢?” 罗池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摸出了烟盒,递给了她一支烟。顾思接过,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啊。” 罗池又献上打火机。 烟点燃了,弱化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只是她抽烟的动作不是很娴熟,看得出是刚学会抽烟。罗池端了姿态,“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为什么自首说是你杀了萧雪?”罗池看着她想到了顾初,这姐姐护妹妹心切,一旦知道这个消息还不定怎样呢。 顾思轻轻吐出了烟圈,风轻云淡地回答,“因为是我杀了萧雪,所以我就自首了,罗警官,你的语文课是化学老师教的?我想我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罗池喝了一嗓子,“你给我严肃点。” “我都来自首了还不叫严肃?”顾思好笑地看着他。 不曾再爱过别人,至今 那一晚,从琼州的老城区到公安局的路特别得堵,红灯塞了一场队的车,成串的尾灯殷得刺眼。顾初坐在车里,心中惶惶不安。开车的男人始终很稳,目光直视前方,只是沉默。街灯在以蜗牛的速度后退,光圈打在了前挡风玻璃上,落在了陆北辰略微绷紧的下巴,却透不穿眸底的颜色,如深暗的海。 “也许,我们可以穿小路走。”仔细听来,顾初的声音有点抖。 陆北辰没有说话,方向盘一打却是遵照了她的意思。走小路意味着强行并道,引来不少抗议的车鸣,陆北辰充耳不闻,直到成功驶向小路,他终究还是最波澜不惊的那一个。 等车子开稳了后,男人横过手臂,“别担心,没事。” 顾初这才觉察自己的手指攥紧了,被他轻拉开来时,手心才恢复了疼。 到了地方,始终没见到顾思。陆北辰打了一通电话,再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罗池出现了。顾初如同见到救星,冲上前就去询问状况,甚至抓疼了罗池的手臂。 很快地,她被陆北辰给拉下来了。 罗池哪会不理解顾初的心思,安慰了一番后便跟她说明了情况。一个小时前,顾思来了警局,自首说她是杀害萧雪的凶手。萧雪的案子如今是头等大案,凶手出现,整个警局都为之惊讶,令罗池更想不到的是,自首人竟是顾思。 她招认了杀害萧雪的动机。 一个月前的派对上,萧雪与顾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争执,派对的主人出面缓解了那场矛盾,派对结束后,两人再次发生口舌之争,顾思情急动了手,这当时都有目击者在。 “但之后,顾思对萧雪的谩骂耿耿于怀,继而起了杀机。”罗池跟顾初解释。 顾初坐在椅子上,面前是杯冰水,玻璃杯壁漫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她盯着冰水,脸惨白得亦像是挂了霜。她摇头,不信罗池的话。顾思是怎样的人她很了解,平时就是嘴巴硬了些,但让她杀个人她哪有那个胆量? 没有人会知道顾思的成长遭遇了多少心劫,她是如此胆小的孩子,从她刚学会走路到她上学,顾初还记得有一次她被个大一点的男孩儿堵在了学校门口,那男孩儿跟她说,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顾思吓得回到家躲在被子里哇哇大哭,那时候,她才上小学。 顾思就像是她的一个影子,更像是两个她,一个乐观积极,一个胆小怕事。直到顾家出了事,顾思在抱着她大喊着“以后都不要丢我一个人”,那一刻,其实改变的何止是顾初一个人? 顾家的翻天覆地令顾思变得事事争强好胜,明明就是胆小的人却总想着往前冲,她会跟顾初说,姐,你别怕,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所以,当罗池跟她说,真正让顾思起了杀念是因为萧雪对她的谩骂和侮辱时,支撑着顾初冷静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据顾思反映,当时萧雪骂你骂得很难听,好像是牵扯了你在大学时期的事,说你……” 顾初抬眼看着罗池,罗池在这一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继续说下去,他是料到了她会崩溃,却没想到她此时此刻的样子令别人崩溃。就在她刚刚的眼神里,罗池扑捉到了她的绝望,还有隐忍的歇斯底里,让他想到了狼,护崽子的狼,得知被猎人猎杀后的那种沉默着的悲怆。 他竟打了个冷颤,心就嘀咕着:其实这位顾家小姐,并没有想象中的怯懦。 “顾思说萧雪诋毁了你的清白,说你在大学时期抢了她的男朋友,当时萧雪的情绪很激动,说顾家小姐表面知书达理,实际上不过是……破鞋一只。” 顾初慢慢地收了手指,她就算是没有听到萧雪骂的这段话,但也能想象得到她骂人的样子,她的手指有点抖了,又觉得有股子寒凉在慢慢入侵,萧雪曾经的声音像是魔怔似的在耳畔盘旋:顾初,你到底要不要脸?抢别人男朋友这事儿你觉得光荣是吧? 那寒意就在肩头,她缩了一下,可很快地,又消散了。陆北辰单臂过来圈住了她的肩膀,大手稳稳地轻拍了她的肩头,没对她说什么,却给了无声的安全。 “有没有交代作案过程?”他的声音平静。 肩头的暖活化了顾初,她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这个像极了北深的男人,前一秒会像痞子似的闯进了她的领地,后一秒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时沉稳如山。北深像是他的死穴,他会对她恨之入骨,但不涉及到北深的事,他就总能淡定自若地戳中她的软肋,哪怕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会让她束手无策,就会让她轻易地沦陷阵地。 此刻,他却这么平静地面对着有关萧雪的话,有关北深的话。她很想问他一句:陆北辰,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只是说,她毒死了萧雪,萧雪的心脏有问题她早就知道。” 罗池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已经将这两人的情绪看在眼里。他首先纳闷的是陆北辰,据他所知,陆北辰是跟他同一时间认识的顾初,然后他就拉了顾初进这个案子,最开始他表示反对,但又一想陆北辰做事向来严谨,拉她入局最大可能是引君入瓮。可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顾初隐忍着的担忧他可以觉察,但陆北辰十分自然地圈上了她的肩膀,这一举动令他诧异,他像是认识了她很久的人,这一幕看上去,陆北辰成了家属陪同者而并非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医。 再者,他对这个顾初也愈发地好奇了。顾氏家道中落,顾家两姐妹相依为命有目共睹,依着这份情感,一般的女孩子在听到陆北辰问的那句“有没有交代作案过程”后肯定就炸了,会毫无理智地反驳说我妹妹没杀人,凭什么要交代作案过程之类的话。但顾初没有,她一直在压着自己的情绪,这种冷静和隐忍,强大到让男人都甚觉可怕。 转念一想,顾初的精神世界很强大也有根可循,富家小姐到成为家中支柱,这个过程,单凭她25岁的年龄就能撑过来,这已是强于常人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带走她?”顾初问。 罗池回答,“现在还不行,她是自首人,我们总要查清楚才行。” 顾初点点头,从罗池的角度看过去,灯光下她的眼神倦怠如枯井,好久后她才又说,“罗警官拜托你,一定要查清楚。” “这是我的职责,你放心。” 陆北辰与罗池就这个案子单独详谈的时候,顾初在静静地抱着杯子坐在了一角。罗池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对陆北辰说,“很显然她想不知道刘继强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刘继强给了顾思多少好处。”陆北辰若有所思。 罗池听了这话觉得他另有意思,陆北辰便将支票的事跟他说了,在他认为,顾家的外债多少,除了顾初清楚外就只剩下顾思了,顾思打小跟姐姐的关系就好,又能看得出她处处以姐姐为榜样,充分说明了顾初在她心里是一个崇拜,她想要模仿顾初的签名轻而易举。这就好比小孩子不想让家长看成绩单,然后学会了家长的签名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问题来了,假设推断成立的话,那么顾思哪来的钱? 罗池说,“我知道你想说顾思是替人顶罪,但问题是,她的自首我们也不能忽视。” “我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你们的工作。” 罗池从烟盒里拎出了两支烟,递了一支给陆北辰,点燃。烟雾绕了两个大男人,破案这种事说白了就是研究人性,人性,最是复杂。想了半晌,罗池说,“我之所以怀疑刘继强,是因为顾思绝对看了那份报告,刘继强这才露出了狐狸尾巴。警方已经肯定了刘继强和萧雪之前的关系,现在刘继强移情别恋追求顾思,萧雪怀恨在心也很正常,所以在派对上对顾思百般挑衅也事出有因,我刚刚问了顾思,很显然她是不清楚刘继强与萧雪的关系。还有件事,刘继强这个人有暴力倾向,据调查,他曾经对萧雪大打出手过,这就解释了萧雪尸骨上裂痕的由来。” 陆北辰吸了一口烟,吐出,没说话。 有关罗池的怀疑,他早就知道,刘继强成了头号嫌疑人,做为试探,那份报告他才会默许顾初带回家,一切不过是试探,但有些话他是不能说的,例如,他不会跟顾初说,那次,是我故意的。 罗池沉默了一会儿,待一根烟抽完,将烟头摁在了垃圾桶上的咖啡末里,说,“行了,我得继续审那位祖宗了,她吧,自首了还不配合,你说急不急人?” 陆北辰站在原地没动,夹着烟,透过细细的烟雾,看着不远处那抹身影,心情复杂。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陆北辰一直送她到楼上,期间岑芸打了几遍电话过来顾初都没接,到了家门口,一张纸条塞在门缝里。陆北辰拿了纸条,打开,写道:回来马上给我打电话。 他将纸条递给她,她接过,看了一眼后轻声说,“是姨妈。” 顾初没有回了岑芸的电话,都已经快午夜了,这个时间打给她,她会更不得安生。陆北辰没马上离开,在她对面坐下,跟她说,“这件事罗池会查,你先不要太过担心。” 她点头,却是有气无力的。 这个家向来是她躲伤的地方,之前无论经历了什么,最起码这个家还在。顾初始终坚持着称这个房子为家,就像始终坚持着顾家还在一样。而事实上她清楚的很,这里已经算不上家了,如果顾思出了事,那么,这里就成了牢笼。 顾初后来睡着的时候不是很安稳。 她做了好多的梦。 梦见一家四口出去旅游的情景,那时候的天很蓝,阳光是烈但不足以将人晒伤,她的父亲亲自开着房车带着他们一路前行,她还得记得当时母亲脸上的笑,像是染了蜂蜜一样甜。她问父亲,我和思思您最疼谁啊。父亲笑呵呵地说,你们俩啊上辈子都是我的小*。母亲便故意怨怼地说,瞧瞧你们这个花心的爸爸。 那时候思思也还小,嘴里哼哼唧唧着“太阳当空照”,她还觉得儿歌真是少得可怜,一首儿歌就能陪伴好几代人。思思穿花裙子的模样很漂亮,那种带着小飞边的裙子,是那年当季最流行的,美美的思思会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甜甜地问她,姐姐,你看我漂不漂亮? 她还梦见了那座城,跃过外滩的喧嚣,是为数不多的弄堂,低低矮矮宽宽窄窄的,穿着睡衣就出门去买菜的老城市人就算面临着四周高楼林立也在努力着维持骨子里的优越感,那一声声的吆喝少了,偶尔还能找到几乎没什么客人的理发小店,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不以此为生,只是用这种方式、用每天的报纸和收音机打发清闲的时光。 她向往过这座城,留恋过这座城,最后又逃离了这座城,其实无非是因为,在这座城里,她曾经爱上了一个刻进骨子里的人,还有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躺在*上的顾初嘴里喃喃,一会儿是“思思”,一会儿是“萧雪”,一会儿又是“北深”,额头上出了汗,两眉之间皱了好看的纹路,只是脸色愈发地苍白。梦中多劫,她被回忆伤得丢盔弃甲,所以再也躲不开这场心劫。坐在*边的男人一直在看着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的不安引来了他的大手轻抚。 他低下身子,轻展着她的眉心,拭了她额头的汗珠。然后,轻抵着她的耳,低语,“也许你始终怀疑,但在北深的心里就只住过一人,他不曾再爱过别人,至今。”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顾思的不配合令罗池焦躁,再问急了,她就干脆沉默,又或者跟他说,人真的是我杀的,你赶紧抓我吧。气得罗池要吐血,在审讯室里,罗池的躁狂与顾思的吊儿郎当成了明显对比,等出来歇口气的功夫,观察员笑着跟他说,“你俩到底谁审谁啊?” 罗池还是拿出了杀手锏,备了一摞子的照片,还有一份银行出具的证明回到了审讯室。顾思趴在桌上,闭着眼,脑袋上面还放着个烟灰缸,可她始终是没有烟瘾的,昨晚的那支烟抽了半截就扔在了那,烟丝凉了。 她知道是罗池进来了,依旧没动,只是懒洋洋地说,“女人一晚上没卸粉底外加一晚上没睡觉,远比自首还可怕。” 罗池一听这话就怒了,“啪”地敲了桌子,“你当萧雪是小案子是吧?说得轻巧不用坐牢吗?我警告你,袒护凶手你这是同谋。” 顾思抬了头,看着他慢悠悠地说,“罗警官,我就是凶手。” “你先看看这些吧。”罗池将照片扔给了她。 顾思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上全都是刘继强和萧雪,两人或搂抱着或亲吻,举止亲热*。她在看照片,罗池在看她,所以看到她眼底的愕然后就心知肚明了。一摞照片很快看完,顾思没说话,将照片放下。 “是你给了你姨妈一张支票对吧?以你姐的名义。实际上这张支票是刘继强给你的,你知道你姐很辛苦,也很清楚顾家欠了多少钱,所以跟刘继强做了这场交易。他给你钱,你替他顶罪。按照支票上的金额来看,这是一场很合算的交易。”罗池将银行出示的证明交给她,“你姐姐昨晚上来了,她很担心你,顾思,如果你真的是姐妹情深的话,那就该好好想想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刘继强跟萧雪好上的时候还没离婚,当时萧雪是明知道他有老婆还跟他在一起,为名还是为利又或者为了情就不得而知。萧雪也的确有手段,硬是逼着刘继强离了婚,不过好景不长,刘继强遇上了你,开启了疯狂追求你的模式。听着像是一个走偏了路想要回头是岸的人,实际上这种男人不过就是腻了萧雪,你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有安全感吗?” 罗池说了很多,顾思一句话没插,抿着唇,攥着照片。他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哪怕说一句“我也是迫于无奈”也好,只要能撬开一点话头,他相信刘继强肯定难逃法网。然而,许久后顾思开口,语气生冷,“谁让你们通知我姐了?” 她的眼睛,也凉得可怕。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顾初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昏昏沉沉的,有些人有些事似梦似真。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大亮,落地窗帘弱光了光线,她伸手,光斑落在了手指上,是阳光的味道。有多少次醒来她都喜欢这种晨亮后的光晕,但现在,满满的沉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 她是怎么到*上睡觉的已是不记得,就记得,她在梦中不停地在跑,在追赶着什么。 客厅不曾有过谁的痕迹,陆北辰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清楚,只记得他热了杯牛奶给她,喝过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厨房的水池里没有空杯子,昨晚的牛奶杯已被清洗干净放在了架子上。睡得这么沉,顾初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牛奶里加了安定。 她恍惚记得昨晚上陆北辰送她回家之前去了趟尸检所,之所以恍惚,是因为她满脑子都是顾思。 餐桌上有早点,鸡蛋、火腿三明治、还带温度的可颂、巧克力酱及草莓、蓝莓果酱、咸味布丁、橄榄油清炸小白鱼,很丰盛,像是外卖,又像是自己做的。顾初相信是前者,因为她想不出来陆北辰下厨是什么样。 一杯鲜榨的果汁,杯子下压了一张纸条。 她拿过,是陆北辰留的字条。 “别忘了先给姨妈回个电话,然后给我电话。” 顾初盯着纸条看了好久。 精致的早餐没能勾起她的食欲,或许,食欲在心脏真正遭受到了打击后就不敢肆意而为了。她拿了手机给姨妈去了通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上来就问,“怎么有男人留宿你那了?” 顾初听着有点晕,看了一眼沙发,沙发上抱枕的摆放位置有点歪,心中一念,许是陆北辰昨晚就在沙发上睡的?她不得而知,就只好回答,“没有的事。” “昨天都挺晚了我打你手机,是个男的接的,他说你已经睡了。” “……是那位专家回来了,他酒店的房间出了些问题,就在我这借宿一晚。” “你不是说得一周吗?” “提前回来了。” 怕跟姨妈说得多破绽也多,顾初主动承诺这几天就带着专家亲自见她,岑芸这才半信半疑地结束了通话。顾初像是打了一场仗,在经过了顾思这场意外战役后,再对付姨妈已是身心疲惫。靠在沙发上闭了会儿眼睛,心里的鼓还在不停地敲,不管陆北辰昨晚是不是睡在这儿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唯独担心的就是思思。 目光落在了那扇门,顾初起身走到储物柜,打开,钥匙安好,她多少松口气,却又狐疑,陆北辰完全有机会再去窥探画室里的秘密但他没有,为什么?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顾初重新回到沙发上,静静地思考了好久,眼里始终是暗沉沉的光。良久后,她抓起手机,拨了陆北辰的电话号。对方很快接通,她轻声说,“有关萧雪的案子你一定还有没告诉我的吧?我想知道全部的情况,可以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他问,你把我当成什么男人了 生活,其实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单纯得像个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会在杏花疏影中闻箫声,也会在皑皑白雪中围炉夜话,不用理会人为的规定,也不用分辨人心的真假。这样的日子才叫做生活,而其他方式的,只是活着。顾初觉得,她的20岁之前的日子,就叫生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理解了活着的意义,顾初心里明白。 镜子前,顾初站了好久。 就算在安眠药的帮助下,充足的睡眠也没能挽救她过于苍白的脸颊。她伸手,努力地掐脸,希望能看到正常的红,再或者是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多少次了,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呆呆地站在镜子前,希望镜子里的自己开口说话,告诉她说,这只是梦。顾家还是顾家,你的父母也都还在,你只是太累了,才做了这么个糟糕的梦。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会把她叫醒,该有多好。 可她还是看见了脖子上的项链,昨天陆北辰亲手给她戴上的项链,她匆匆忙忙忘摘,项链吊坠的花纹在她锁骨的位置压出了痕迹。很眼熟,仔细打量是花瓣的弧度,摘下,摊于手心才愕然发现,吊坠是朵白兰花,雕刻甚是精致,如绽放在了指尖之上。 她不该感动,即使,这真的是她喜欢的。 项链这种东西跟戒指一样可恶,戒指拴住了手指,让人不得不十指相扣,项链圈住了锁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让人的心变得无处可逃。 陆北辰的吻,强烈而带有侵略性质,与北深的完全不同。 2000年的中秋节,北深第一次吻了她。 她永远会记得那年微醺的夜晚,充满淡淡的酒精味道的青春,他那么青涩地吻下来,她不知所措,下意识看了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双眼比头顶上的星星还要澈亮。 他笑了,说,你应该闭眼睛。 她便问,跟你接吻的女孩儿都是闭眼睛的吗?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尴尬了。多少年后顾初就在想,那会不会是他的初吻,如果是,心高气傲的陆北深同学在面对那个问题时当然就会尴尬。 顾初攥着项链,白兰花坠铬疼了手心。白兰大抵都成了青春的记忆了,可在那个下雨的小巷,记忆就被陆北辰给掠夺和修改了。他不应该这么贸然而然地闯进她的世界,北深走了,她的世界却还始终被他占着,她无法将他赶走,别人也就无法住进来。 那一年的亲吻,其实并没有奠定她和陆北深的恋爱关系。 在恋爱这种事情上,她,或许是他,有可能都不是强中之手。再又或者,他需要理清一些关系,一些跟萧雪有关的关系?其实她心里始终是打着问号的,她不知怎么问,而他,也从不解释。 北深与陆北辰相比,他会更像是一个守候者,军训过后的风言风语似乎也没有拉近彼此的距离,大学生活总是忙碌而又精彩,偌大个学校,不同系别的学生,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如果不是有心,如想总也不见面也不是不可能。那个时候她张扬她不知天高地厚,军训过后就是繁忙的学业,还有色彩斑斓的社团,她在面试文艺社团的时候,那么大言不惭地跟社长说,我要应聘这个社团的社长。 如果是现在,她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结果可想而知,她被踢出了局。 顾初是羡慕当年的自己,在那个缩小的社会构架里,那位做社长的学姐“封杀”了她进社团的路,而她,为了跟那位学姐抗争到底,愣是自己组建了个乐队,玩得风生水起。 后来顾初才知道,那个社长学姐有一个从小到大的闺蜜,闺蜜的名字叫做萧雪。 只是她后知后觉,现在想想,公报私仇的成分是极大的。 多少年过去,萧雪还像是个影子一样缠着她不放。 七年前萧雪缠着她的男人,七年后萧雪缠着她的妹妹。 这种感觉,是令顾初要了命地窒息。胸口真的就很闷了,她捂住心脏,疼额上冷汗直出。 不到半小时,陆北辰来了,轻车熟路地敲开了她家的门。她长发披肩,愈发衬得脸色苍凉,淡淡的眉影总是挂了忧愁,可眼神坚决清亮,她侧身让他进门,没说一句话。 顾初还穿着家居服,是曾经跟顾思一同去买的,当时她们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顾思笑着跟她说,“姐,人家穿情侣服,咱俩穿姐妹装。” 那一天也是在游巷,阳光很好,顾思一直挽着她的胳膊逛东逛西的。其实那里所有的店都是开向外地人的,什么东西都贵,逛到最后,她们两个只选了这两件一模一样的家居服,然后绘了各自的画像上去。 家居服不是她自己换上的,昨晚昏睡前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她叹了口气,为彼此倒了杯柠檬水,其中一杯递给了陆北辰,没说话。陆北辰是眼睛毒的人,她也料到他能猜透她的这声叹息。他便开口了,“家居服是我帮你换的。” 顾初端杯子的手滞了一下,其实这是不难想到的问题,只是陆北辰言语如此地直接,她还是无法接受既定的事实。陆北辰又补上了句,“你放心,趁人之危这种事我做不来。” 他像是给了她一个保证,又像是解释了昨晚上他如何给她换的家居服。 顾初轻轻点了下头,垂下眼睑,看着杯子里的柠檬粒一点一点地脱离,油走在水影里,让她想到了无家可归的孤儿。陆北辰也端了杯子,喝了一口,微酸。 抬眼看了她,她还是按照他的口味泡了柠檬水,窜在心尖上的情绪难以形容。见她执着小银勺在搅着她那杯柠檬水,他伸手,拿起夹子夹了两块冰糖,放在了她的杯子里。 她爱甜,正如她自己说的,特别特别喜欢吃甜食。 顾初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抬眼看他,微愣一下,过了一会儿她说,“不好意思,家里还是没有烟灰缸。”她便又起身,有点不知所措,“或许,我可以下楼现买一个。” 陆北辰起身拦住了她,顺势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我今天不抽烟。”他看着她说。 他的眼神略微凝重,抬手轻碰了她的脸颊,他以为她会躲,但她没有。她也没像平时似的急于逃离他,如画中少女般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脸色却愈发白得厉害,显得楚楚动人。 陆北辰的眼眸染了暗,掌心贴着她的小脸,修长的手指碰触到了她的发丝,微凉,顺滑,像极了摸上绸缎的感觉。他的手就微微用了点力,将她的身子拉近了些。 她还是没有挣扎和反抗,就一直垂着眼,唯独的动作就是下意识咬了下唇,但很快地就松开了,浅粉的唇瓣印了咬痕,她没抬手抵住他,只是双手攥拳垂在腿两侧。 如同皎月的脸,淡若远山的眉,那一抹浅色的唇如花似的镶嵌。 陆北辰盯着她,然后,压下脸贴近了她。 她闭了眼,唇有点抖。 陆北辰吻上了她的唇,沿着她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占据了她的唇瓣。 顾初安静地像个肖像,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任由陆北辰吻着自己。他的唇稍有清新的柠檬气息,多少匿藏了他的冷硬,可对于一声不吭的顾初来说,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他的吻加深,似乎想要挑起她的热情。 直到,陆北辰的唇滑到了顾初的耳畔,呼出的气息有些紊乱,他低噶着嗓音问,“为什么?” 顾初抿着唇不说话。 陆北辰微微眯了眼,手劲加大,她的脸就被迫更是贴近了他,近到她能看见他眼底的墨黑,像极了一潭墨,一潭暗暗翻滚着的墨。她的呼吸轻浅而又绵软,细不可闻。他的脸近乎贴上她的,一字一顿,“这个时候如果我提出我想要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嗯?” 顾初的手指攥得愈发生疼,有一瞬又是麻木,会让她误以为是折了。许久后她才喃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她说,“陆教授,如果,你想的话……”她顿了顿,颤着唇补了最后四个字,“那么……可以。” 就像她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眼,因为那是跟北深一样的眼,她不敢去瞧,只怕自己迷乱了,失去了心神,然后就会真的觉得,她将这一切都是给了北深。 哪怕是*,她也想,这么清醒地*。 顾初能察觉到陆北辰收了手劲,她的后脑勺就有点紧,那只专门解剖死人的手,那专门用来攥着解剖刀的手指,就如同在掌控着一个枯骨似的控着她的后脑勺。他的气息加重了,似乎,她还听到了他咬牙的声响。 空气似乎凝滞,时间也如同停止。 片刻,他开口,嗓音涔凉,气息落在了她的鼻骨也甚觉凉意,他的声音自上而下,“顾初。”他咬她的名字咬得十分狠,“你把我当成什么男人了?” 下一秒,顾初觉得后脑勺一松。 是陆北辰放开了她,起身到了窗子前。他给了她一个背影,她看得清楚,这一次,他掏出了烟盒,点了一支烟,轻吐烟圈的时候,与窗子外的光圈交织在了一起。 他的身形自是高大,挡住了大片的阳光,挺拔的背影就显得愈发疏离和不近人情了。 多有想哭,心就有多疼 取悦一个人不容易,得罪一个人却来得极其容易。顾初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已然是将他得罪。陆北辰刚才的问话成了刀子,锋利得可以阔开她的胸腔,窥探她的内心。顾思的自首夺走了她的理智,她跟罗池不熟,唯一一点有交情的人,就是眼前的陆北辰。 那一摞摞的档案,所有的数据全都印在她脑子里,她以为那就是案情的全部,但现在仔细想来,那些数据不过只是萧雪的尸骨检测,陆北辰在怀疑谁,罗池正在追踪谁,文件中怎么可能会有? 她从来都不屑于这种行为,这种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出卖了自己的行为,她知道,陆北辰更不屑,优秀如他,身边怎会缺女人? 可是,她还能求助谁? 在没有任何付出下,一直对她耿耿于怀的陆北辰凭什么要帮她?她难以看懂他的心思,就正如,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他追求她是什么意思,如果硬是要给出一个答案,她想,他不过就是想要亲眼看着她落入悬崖,万劫不复。 成年人的世界里,在某些事情上向来不会兜兜转转。接吻,少了青春年少时的轻羞,多了成年人的激情老练;男女之间不再压抑着对各自的渴望,也许只是刚刚认识,也许就只是因为一杯酒…… 她明白成年人的规矩,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对追求青春懵懂的资格。 这种最直接的交易,也是她唯独能够拿出来的。将自己像个祭品一样奉献,他的拒绝,却是令她惊讶。又或许,是她太高估了自己。是北深误导了她,曾经,北深也对她好奇过,那隐忍的情绪和不安分的手告诉了她,他是如此地渴望着她。那个时候她就在想,一定要将最好的自己留给他。 直到,她和他走到了岔路口,她向左,他向右,背与背之间成了三米的距离。 陆北辰最不该的就是,表现出跟北深一样对她的渴望,哪怕他是假装,都不该给她这个希望。如果她早知道,一定不会将最后的一点尊严赔上。 “如果,今天来的是罗池或其他人呢?”良久后,陆北辰转过身看着她问。 顾初渐渐垂眼。 是的,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不能看着思思出事。”她回了这句话。 陆北辰的脸色就青了,铁青。夹烟的手撑在了窗台上,烟头静静燃烧,烟灰多了大截,他盯着她良久,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将烟头直接扔出了窗外。 “很好。”他咬了这两个字出来,很重。 然后,他大步迈到沙发前,冷不丁地将她抱了起来,到了卧室,将她扔在了*上。顾初觉得后背撞得很疼,眼瞅着他就直接压了下来。 他的吻变得愤怒。 咬疼了她的唇。 他的新生胡茬甚至磨疼了她的锁骨。 男人的气息染着危险,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地的力量,来将她吞掉。 顾初闭上眼,她感觉自己的衣衫被扯开,他的手就毫不怜惜地钻进来,微凉,她打了冷颤,心就扯着疼,一下一下地提醒着她的愚蠢。 可头顶上愤怒的情绪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身上压迫感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顾初缓缓睁眼,见陆北辰已起了身,那张脸依旧是铁青得骇人,但他始终是压制了,抬手整理了下略为凌乱的衬衫,再开口时声音涔寒,“顾初,你行,你真是好样的。” 话毕,转身出了卧室。 她一阵心慌,手忙脚乱地整了衣服下了*,见他正好抄起车钥匙要走,就快步上前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臂,颤着声音说,“求你别走,我……需要你的帮助。” “放手。”陆北辰很冷。 她不松手,就那么紧紧地拉着。 陆北辰盯着她,眼神犀利,对上她的哀求后,眉头一皱,胳膊一挣就脱开了她的手。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房门敞开着,有凉风钻了进来,刮得她头发乱飞。 她倚着门边缓缓地蹲下来,头发遮住了脸,满腔的悲伤就如海浪似的拍过来。她知道这件事被她搞砸了,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顾初咬住了手指,强迫着用疼来压着想哭的*。 多有想哭,手指就有多疼,然后,心就有多疼。 怎么办? 如果没有熟人从中帮助的话,顾思能顺利出来吗?没有谁会耐心到等着一个不配合自己的嫌疑人坦白,其实她更想的是亲眼见一下顾思,她觉得,顾思一定是有苦衷。 可现在,她连唯一能帮上忙的陆北辰都给得罪了。 用了她最不齿的行为。 不知蹲了多久,久到腿都麻了。 直到,一双男式皮鞋出现在她眼前。 顾初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猛地抬头,是陆北辰,他又回来了。 像是整张的夜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阳光就从这道口子里钻进来,黑暗被光亮给挤走,只剩耀得令人睁不开眼的光圈。她愕然,忘了起身,就这么蹲着,发梢近乎垂了地。 陆北辰缓缓蹲身下来,伸过来,捏了她的下巴。此时此刻的他,眼神是如此地淡定,就好像刚刚愤怒而走的人不是他,他像是个过客,经过,给予她的安慰。 可他的声音始终还透着凉,他一字一句问,“你还以这种方式求过谁?” 顾初不敢再出声,只是摇头,她怕,她的声音会引来他的反感。 见状,陆北辰的眉心松了,收了手,起身,又弯身单臂将她圈住,她顺势站了起来,双腿是麻了,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陆北辰就环着她进了屋子,随手带上了房门。 “作为顾思的家属,你的确不适合知道太多事。”回到沙发后,陆北辰说,“而且,现在这个阶段你也见不到顾思。” 顾初被他搀扶着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靠着沙发角,双腿还是麻的,正在缓劲儿,像是瘫了似的难受。但也不及听到陆北辰的这番话,她看着他,嘴巴张了张。 就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刚刚才会这么做。 陆北辰叹了口气,将她的一条腿移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给她慢慢按着。每按一下,她就觉得刺痛。 “一会儿就好了。”他的语气不悦。 顾初不知怎的,心就一窝。 “我想知道全部的事。”良久后她坦言。 “你没资格知道。” 顾初垂眸。 “除非。”他的话有了余地。 顾初马上抬眼看他。 陆北辰盯着她,哼了一声,“不是你想的。” 她咬唇。 “过来做我的助理。”陆北辰淡淡地甩了这句话出来,又换了她另条腿。 “什么?”她愕然。 “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了解整个案情。”陆北辰耐着心给她按腿,说话的力道却不轻。 顾初觉得这件事转折太快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就直愣愣地瞅着他,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直到陆北辰给她按完腿,他就靠了过来,大手不大客气地揉了下她的头,说,“想要救你妹妹,最好就是靠你的脑子,而不是靠你的身子。” “……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她半天才开声。 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顾大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个概念,你是来做我的助理,而不是来做独立法医,什么是助理你不懂吗?如果不懂的话,你现在可以百度搜索一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顾初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可思议。 “那行,你在家慢慢等消息吧。”陆北辰说着就要起身,“或者你考虑好了再答复我,但就不知道你妹妹能不能等得起。” 顾初这次反应快,一下子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连连点头,“不不不,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做你的助理,我一定会胜任的。” 陆北辰低头看了一下。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有关过了,马上松手,又见自己刚刚弄乱了他的领口,伸手替他抚平,道歉,“不好意思。” “我在工作中要求很严的。” “我没问题!”顾初马上表态。 陆北辰挑眉,“我要申明一点,你做了我助理那天就不允许主动提出辞职,除非是我觉得你无法胜任。” 顾初如小鸡啄食似的点头。 陆北辰眉头一皱,她马上又摇头,连带言语表示,“放心,我绝对不会主动辞职的!” “好,你现在收拾一下马上跟我走。”陆北辰起身。 顾初想都没想,也跟着起身说,“我可以马上就跟你走。” “这身?”陆北辰打量着她。 顾初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家居服,马上道,“等我十分钟,哦不,五分钟,我五分钟就ok。” “五分钟?好。”陆北辰笑了,“超出一分钟我就会改主意。” 顾初一听,马上往卧室跑。 “等等。”陆北辰叫住了她。 她回头看他,等待他的指令。陆北辰指了指脖子,唇角含笑,“工作时你要敬重上司,工作之余,我不介意。” 顾初知道他是指刚刚搂着他脖子的举止,脸就腾地一红。陆北辰却没再多跟她闲聊,抬腕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说,“还有四分钟。” 顾初像是一头火箭似的马上窜了。 解剖刀伺候着 萧雪的案子疑点重重,从一开始的现场发现到后来的尸检报告,总会是得出一个证据然后被推翻,再发现全新的疑点。派对上萧雪与顾思大打出手、死亡后被凶手伪装上吊自尽的假象、尸体被人移动过、南山的灌木丛被人剪断过、小提琴弦被换成了大提琴弦、尸骨有断裂,显示有被人暴力对待的迹象、没有挣扎的痕迹、发现隐蔽针孔、与萧雪有关的三个男人…… 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这些资料,等看完后方才知道,自己之前知道的不过九牛一毛。刘继强、常军、白东等等这些,对于她来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陌生人,但就是跟萧雪扯上了关系,不,她觉得,最陌生的还是萧雪。 萧雪虽说跟她不同校,但打过交道的次数不亚于她跟凌双。萧雪为了陆北深可以歇斯底里,可以付出一切,虽说疯狂但顾初打从心里还是挺佩服的,一个女人痴狂地爱着一个男人没错的,爱情是错的吗?不是,爱情本身没有错,错的只是爱人的方式。 但至少,顾初对于萧雪的印象就是为爱痴狂为爱执着,但现在再翻开萧雪的私生活,她似乎都在*于每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 阖上文件,顾初久久无法平静。 陆北辰用了最直接的方式让她融入萧雪被杀一案,她以为他会同她讲解,岂料他只是将她带到了尸检所,抱过来几分文件扔给了她,说,“看完这些再发表你的看法。” 这种上司,直接而又粗鲁。 但不得不说,文字和数据的表述最为直接。 可在了解了整个案情后,顾初又糊涂了,这跟她妹妹有什么关系?抬头才发现,陆北辰已经不在实验室,刚刚他好像一直坐在尸骨面前不知道想些什么,她只顾着看文件,也就没注意他接下来的行为。 实验室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息,虽淡,但远比医院的消毒药水味还是强烈。其实这种气息总会引起她的不适来,令她想到了在大学时上解剖课的场景,人的肢骨就横七竖八地泡在装满福尔马林的大玻璃瓶子里,被泡得泛了白,她第一眼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冲出了解剖室,趴着墙角就开始哇哇大吐。 也有胆大的同学,半夜会搂个假肢睡觉。而那个时候,陆北深为了锻炼她的胆量,硬是托女同学将一颗头骨塞进了她宿舍的被子里,等她发现那是颗真的头骨时,吓得差点没了魂。 在学校的那几年,其实她没少被吓。 再后来她就明白了,人总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力。有北深在的时候,她觉得那些血腥的东西无法忍受,总会在他的强制管理下撒娇耍横,可北深走了后,没有人再容得她的娇气,所以,自然而然地她就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去解剖室,习惯了一个人去研究人体组织,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血淋漓的器官。 原来,人的承受力就像是根皮筋,总会被最大化拉长。 顾初起身,环视了一圈,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尸检*上的萧雪。她不是学人体构画的,实在无法辨别不同的颅骨会有什么不同,她注定了是个不合格的医生,因为如果一旦面临着成千上万的头骨,她绝对找不出彼此的不同。 末了还是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不同于解剖室,不同于医院,这里,是冤魂聚集的地方。 这么想着,顾初突然明白陆北辰为什么会成为法医权威了。一来做这个职业的人少,他缺乏竞争对手,二来他是个男人,身上阳气重,压得住这里的阴气。 两个理由闪过大脑后,她对着自己都有点啼笑皆非了,这什么跟什么啊。不过她是没打算待在这里,对于死人,她多少还有有些避讳,再加上躺着的人是萧雪,最痛恨她的萧雪。如果萧雪在天有灵的话,顾初认为她一定更希望看见陆北辰,那张脸是萧雪魂牵梦萦的,而她的这张脸,怕是萧雪死了之后都不想见到的。 将文件收拾好抱了出去,想着给陆北辰去个电话,却闻到了饭香。 在尸检所里闻到饭香,总是怪怪的。 顺着香味就过去了,是办公区旁的休息室,门敞着,不大的餐桌上摆了三道菜,陆北辰正将一只白瓷餐盘放在桌上,看见她后,说了句,“吃点东西吧。” 顾初怀里还抱着厚厚的文件,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他,“这里?” 陆北辰给了她一个“不可以吗”的表情。 “我们要不要去外面吃?”顾初始终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 陆北辰看穿她的心思,笑了,却没说什么,直接拉了椅子,示意了她一下。顾初心中哀嚎,但又不能忤逆他的决定,只好小步上前来到餐桌,他像上次似的绅士般替她推了椅子。落座后,顾初的眼睛扫到了垃圾桶,里面是外卖的盒子,腹诽:都叫卖外了,为什么不干脆去餐厅吃? 休息室不同于实验室的无菌处理,多少有了点活人气。但长期使用消毒水来清洁环境的后果是,只要不出这幢楼,鼻腔里就总是来苏味。顾初盯着餐桌上的三道菜,两荤一素,其中一盘牛肉许是做了五分熟,摆在白瓷盘里是好看,但总会让顾初联想外溢的血。 “酒店那边你需要打好招呼。”陆北辰拿起了刀叉说,“我的助理是不允许外出做兼职的,如果你缺钱可以跟我说。” 话毕,他便切了块牛肉下来,果真就如顾初想得那样,五分熟的烤牛肉,里面还淌着血汁。 顾初挺直了脊梁骨,死死盯着陆北辰刀下的那块牛肉,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陆北辰见她始终不动餐具,又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这块肉看,便直接将切好的牛肉放到了她的盘子里。 “不,我不……吃。” 陆北辰挑眉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吃牛肉了?” 顾初拿起刀叉,又小心翼翼地将牛肉还给他,说,“我今天吃素。” 然后,才注意手里的刀叉。 刀,是解剖刀。 叉子,是有齿止血钳。 再仔细打量盛美食的餐具。 盘子,是医院方形消毒盘。 碗,是医学专用消毒碗。 她愣愣地看了许久,才问,“怎么用这些东西吃饭?” “全新的,放心。”陆北辰以为她嫌脏。 顾初哪是嫌脏,全新的这些器具照比市面上的碗筷干净许多,但是,这些盘子碗也就罢了,正常人谁会用解剖刀和止血钳吃饭啊。还没果腹,她就受了不少惊吓。 “一会儿合同出来,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提出来。”陆北辰转移了话题。 什么合同? 顾初的脑神经还没从这场惊吓中跳出来,看着他,呆呆的。 “你做我的助理不用签订劳动合同吗?”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说,又往她盘子里放了些素菜,问,“喝汤吗?四物汤,主料排骨,给你补点血,你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顾初一听,紧跟着做了快要作呕状,连连摆手,示意不要。陆北辰只是笑,倒是没强迫她。等顾初胃里好受点了,才说,“合同签不签都无所谓吧。” “万一你跑了呢?”陆北辰甩了句。 顾初愕然。 “你即将开始的工作都具有高度的保密性质,而且工作强度又大,万一你受不了压力撂挑子不干了,一来浪费我的时间,二来还牵扯到泄密的可能,所以,合同是一定要签的。” 签就签吧,她也只是问问,至于酒店的工作,等她容了空给经理打个致歉电话,总要有交代才好。饭菜基本上没怎么动,顾初就用手掐了几根素菜进口。陆北辰在对面看得清楚,无奈摇头,“是桌上的餐具干净还是你手干净,你学医的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啊,但是过不了心理这关。”顾初吮了下手指头,“再说了,我很认真地洗了手。” 陆北辰很郑重地告诉她,“做我们这行的,想要有所发现就要时刻绷着理智,不能感情用事,不能感性判断,至于你的心理难关,最好收回去。” 做我们这行的…… 顾初觉得,她有点喜欢这句话了。 陆北辰虽是略有训责的嫌疑,但终究还是没过多说什么,顾初依旧以手当了餐具,等吃到半分饱时她就不再动手了,又去洗了手后回到餐桌,叹了口气。她向陆北辰表示,文件里没有涉及顾思的情况。 看得出陆北辰也没打算隐瞒她,便一五一十将跟顾思有关的事情告知。顾初听得仔细,听后心里却发了凉。她沉默了好久,久到陆北辰都收拾完了餐桌,她才有了反应。 “也就是说,思思抢了萧雪的男朋友?”她喃喃地问。 ***第二更晚七点更新,如果早写完的话也会早更上,大家注意看通知。 我只要你理性分析后的答案 后来,顾初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顾思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胆小得只喜欢拉着她手才敢过马路的小姑娘了。她已经20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有关男朋友的话题,其实她们也不是没有聊过,可在顾初心中觉着的,思思总归是个孩子,交男朋友结婚生子似乎还很遥远。 那应该是她们回到琼州的第二年,也是一个夏天,只不过下了雨。那场雨突如其来,毫无预兆,淋湿了在海边散心的她们。她拉着顾思躲在了亭子里避雨。亭子很小,正正好好装下两个人,无法再腾出空间给第三个人。她和顾思背靠着背而坐,听着雨点拍打亭梁的声音,看着不远处被乌云吞噬的海面,没来得及避雨的海鸥胡乱地飞,翅膀近乎贴到了海水。 顾思就跟她说,姐,以后你的世界里只有我,我的世界里也只有你,就像这亭子,搁不下第三个人了。 当时顾思的声音很苍凉,她没去看顾思的眼神,却也能从她的嗓音里念出对生活的无助和困惑。她便拉过了顾思的手,说,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你也总会交男朋友,全新的一页迟早会翻开。 她还记得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极了神父口吻。顾思就趴在了她的腿上,说,如果你没出嫁我就不找男朋友,要不然你会孤单的。 孩子气的话她是不信的,毕竟爱情这种东西是最不受理性控制。爱情走了,谁也留不住,爱情来了,避也避不开。可那天顾思的真心,她是相信的。 正如她想得一样,她这个做姐姐的一定要亲手给妹妹披上嫁纱才好。 顾思终究还是会长大,她也终究会交男朋友,可顾初没想到,好好谈个恋爱就好了,怎么还弄得如此复杂?陆北辰没有回答她的话,也许对男人来说,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无论给出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都有些八卦。 而且,这压根就是一个不需要陆北辰回答的问题,顾初明白,顾思和萧雪的瓜葛,很大程度上都是源于那个叫刘继强的男人。 “支票是顾思的。”陆北辰说。 顾初像是被人当头棒喝,想起了那张支票,当初她误以为是乔云霄,甚至怀疑过陆北辰,可唯独就是没想到顾思。她忘了顾思曾经模仿过她的签名,还跟她说,姐,我的字什么时候能变得跟你一样漂亮? 一切的谜团似乎都说得通。 “也就是说,刘继强拿钱收买了思思?” 陆北辰在思索。 顾初见他不吱声,又眉梢凝重的,心里难免七上八下了,“你不会真是在怀疑思思吧?” “罗池的目标是刘继强。” 顾初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想了想问,“而你的目标,不是?” 陆北辰沉默了会儿,开口,“我所好奇的是,当顾思出来认罪,刘继强为什么这么淡定。” “如果是他拿钱让思思顶罪的话,他当然淡定了。”顾初觉得这没什么好怀疑的。 岂料陆北辰摇头,支起胳膊十指交叉,拇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想些什么,“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我们都能想到是顶罪的事儿,刘继强想不到吗?我们可以做两种假设,第一,顾思是凶手——” “她不是。”顾初忍无可忍,直接打断陆北辰的话,“思思绝对不会争风吃醋或是口舌之争而去杀人。” 陆北辰无奈地看着她,“我刚刚已经说了,只是假设。” 顾初不吱声了。 “还有,作为案件的参与人,我奉劝你最好撇清私人关系,这样才能站在全局看案子。她是你妹妹不假,但同时她也是涉案人员,所以,我希望你再提到她的时候称呼全名而非小名,明白吗?” 这是顾初没想到的,源于陆北辰说这番话的严肃神情,她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点点头。 “我们假设顾思是凶手,那么她应该清楚了解整个作案经过。” 顾初点头。 “可她自首了为什么迟迟不交代作案经过?”陆北辰将问题扔给她。 顾初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她不可能杀人。” “最好用你的理智来回答,我不想听到感性的答案。”陆北辰皱了眉,每次眉心微蹙时,他的眉眼总会显得异常不近人情。 顾初被小小地打击了一下,想了半天,摇头。陆北辰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冷了下来,“想不出来还是不想去想?” “我……想不出来。” “如果对方不是顾思,我想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会想不到。” 顾初攥了攥手指,咬着嘴不说话。 “你如果这关都过不了,那我想,你没资格做我的助理,因为你太感情用事。”话毕,陆北辰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她就这么被晾在了休息室,他毫不客气的话一直在耳朵边儿回荡,心中有懊恼,又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可事实上就是这样,她无法不感情用事,对方是她的妹妹,让她去假设自己的妹妹是杀人凶手?她想象不出来。 可陆北辰说的话又不是没有道理,正因为对方是思思,她才更要查清楚这件事。想要查清楚这件事,前提是要站在一个客观公证的高度上看待这件案子。 “因为思……顾思想要包庇同伙。”顾初追上了陆北辰,直接了当说。 正要进实验室的陆北辰顿步,转身看着她。她对上了他的双眼,说,“她是有所顾忌,才不会对警方坦白。” 陆北辰看了她许久后,转身开了实验室的门,顾初想了想也紧跟其后。陆北辰伸手,手指头还没碰到白大褂的衣角,顾初就马上将他的白大褂递到他手里,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其实心里多少有点突突,他严肃的样子着实吓人,她还真怕他改了主意遣她回家了。 “怎么看出她有同伙?”陆北辰穿上白大褂,淡淡地问。 顾初努力将顾思是她妹妹这件事从脑子里给摘出去,深吸了一口气,沉定了情绪,“从发现萧雪尸体的现场看,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一个小姑娘只身一人抬走一具尸体不大可能,而且还是去南山。顾思不是学医的,她并不懂药理,而且普耐洛克注射液在一般药店里是买不到的,需要医生的处方或药厂的人才行。通往第二现场的途中经过一片灌木丛,在尸体托运的过程中,萧雪的血染上了灌木丛,为了避免留下证据,所以那片灌木丛被切割,顾思不是一个心细的人,而且,她有可能连园艺剪刀都没怎么近距离见过,怎么会想到用园艺剪刀来处理灌木丛?更重要的是,顾思打小地理课学得就差,萧雪尸体被移动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凶手想要其快速腐烂,顾思从没去过南山,看资料又说罗池他们一群人在南山也经常迷路,足以见得南山地形十分复杂,所以就算顾思真的到了南山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怎么能知道哪里是弃尸的最佳方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她补上了句,“所以我觉得,就算顾思是凶手,她也一定有帮凶,而那个帮凶一定是出谋划策的。” “所以?”陆北辰慵懒地引导她的话题。 “所以?”顾初费解地看着他。 “你分析了这么多,得不出什么结论吗?”陆北辰总算是笑了。 她当然得出了结论,而这话她之前也说过,不说,是因为怕他又训斥她。但现在见他这么问了,她舔了舔唇,清清嗓子说,“所以,这是个伪命题,顾思压根就不可能会是凶手。” 陆北辰抿唇,笑容扩大。 顾初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嘟囔了句,“这话我早就说过。”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陆北辰听到,他起身走到尸骨旁,慢悠悠地说了句,“我要的,只是你经过理性分析后得到的答案。” 顾初没说话,心想着,这压根就是在浪费时间。 “那么我们来假设第二点,刘继强是凶手的话。”陆北辰身子靠着停尸*,又道出第二点分析。 顾初自然不会再傻乎乎地往他枪口上撞,这一次是用心去想了,“他的嫌疑最大,第一,他给了顾思一张支票,而且还是高额支票;第二,他跟顾思是情侣关系;第三,顾思是在接到支票后才自首的;第四,我看过资料,他是开药厂的,想要拿到普耐洛克注射液易如反掌。” 陆北辰淡淡一笑,“那么,既然顾思是代罪羔羊,为什么不交代作案经过?” 顾初想要脱口“因为她在替刘继强顶罪啊”,但念头一转,脑子突然炸开,对啊,思思是替刘继强顶罪,那么刘继强必然会将作案经过告诉思思,思思应该很配合警方说出杀害萧雪的经过才对,只不过将凶手换成是她,如此一来,警方就不用一查再查。这其实是一个最正常的逻辑分析,只不过就像陆北辰所说的一样,人们太爱先入为主。 “所以……”她捂着胸口,愕然。 陆北辰走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眼揉了些温柔进去,他一字一顿,“所以,刘继强根本不可能是凶手。” 20年的合同?你在开玩笑 陆北辰用了最直接了当地方式逼着顾初的思维走到了这一步,他那么肯定刘继强不是凶手,与罗池的推断相悖。那么,这件事就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刘继强如果不是凶手,顾思为什么要替他顶罪?似乎怎么推断都觉得不对劲,似乎走不通,又似乎离真相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可想要将窗户纸捅开总不是那么简单。她便将这疑问问了,可陆北辰十分轻巧地掰正了她的思维。 “如果这是顾思一厢情愿的想法,那么就不难理解了。” 一句话如同敲醒了梦中人。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如果这都是顾思自己判断的,她认定了刘继强是杀害萧雪的凶手,为了某些原因她才自首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可顾思为什么会认定刘继强是凶手?还有就是,刘继强到底知不知道顾思去自首了?如果顾思是在刘继强不知道的情况下去公安局自首的话,那么她到底是处于怎样的目的?为了爱情?为了金钱?这样看来,前者的理由似乎更能站得住脚。 “如果刘继强不是凶手的话,除非他是不清楚顾思的行为,否则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北辰在整理最后的报告部分,在打上“end”后,他悠哉地伸了个懒腰,说,“也许他是知道的。” 顾初虽说脑筋一直在拼了命地打结,但眼睛不近视,见他有将这个案子结束的意思,就急了。但也不好对他火急火燎的,只能转着弯说,“其实,你也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对吗?” 她妹妹现在还待在派出所里,他怎么就说结束就结束?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刚刚他已经从停尸*移步到了电脑前,坐在那,看她时那眼就轻轻往上一挑,目光似平静又含着那么一点的笑,瞳仁深处的精光不着痕迹。顾初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低了头,心想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快地,电脑里发出一声响,是新邮件提示。他不看她了,转过身,敲了邮箱。顾初看不穿他心中所想,暗自祈祷他可千万别出尔反尔,正想着,另一旁的打印机启动了,吐出了一张张的纸。 直到打印机停了,陆北辰示意她将文件拿过来,她照做,等文件拿到手后目光扫到了名头,愣了一下。陆北辰靠在椅背上,“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说着,将插在兜上的签字笔搁到了一旁,“签了它。” 一份合同。 是陆北辰口中的雇佣合同。 只是,要不要这么快? 厚厚的一摞纸,顾初捏在手里,汗颜,有多少次她很想跟他说,陆北辰,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用他的话来说,合同是一定要签的,她也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翻开看了几页后,她忍不住吐槽了句,“既然在中国,就要遵循中国的法律,至少要有中文合同。” “不好意思,我的律师是美国人,中文对于一个老外来讲难了点。” 救思思出来不见你行动这么快,涉及到你切身利益的事儿反倒神速了。顾初心中闷闷,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扫到雇佣年限一条,差点蹦了起来,“20年?” 陆北辰则安静地看着她,“有什么奇怪的?” “这是份雇佣20年的劳动合同。”顾初扬了扬手里的合同,好笑地看着他,“陆教授,你确定你请的是位律师而并非*吗?” “据我所知,它是一份劳动合同,而不是一份罪状书。” “它不是罪状书,但是卖身契。”顾初走上前,将合同塞进了他怀里,“你听过哪家公司或机构要逼着人签20年的?开什么玩笑?你的律师脑洞大开了吧?还是说美国的法律这么奇葩?” 陆北辰接过合同,笑了笑,“我一直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份合同,你总结得恰当,卖身契,没错,它就是份卖身契。但是,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顾初噎了一下,半晌后,“为什么要20年?” “这份工作性质特殊,我要保证我的助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更换,因为涉及到保密性问题。” “可是也没必要20年啊,谁能预料到在这20年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所以,这份合同就是将意外降到最低的有效工具。” “谁能保证20年会从事一个行业?你能吗?” 陆北辰笑了,“当然。” “这压根就不是一份平等条约。” “我从来没说过它是平等的。”陆北辰一字一顿,“我有绝对的修订权。” “我可以选择不签。” “你可以吗?”陆北辰笑吟吟地看着她问。 她不可以。 医院的工作没了,酒店的工作推了,思思还在派出所。搭上了陆北辰,她既有了工作又能接触这个案子,一旦跟这份工作没关系了,那么她只有在家等通知的命。道理明朗,她哪有回退的余地?只是这种被人按住了要害的感觉糟糕透了,这就好比打蛇要打七寸,陆北辰就是那个蛇夫。她有点不甘,在面对着这么一份不平等条约,有股火始终在盘旋,灼烧了喉咙。 片刻,还是陆北辰又开口了,“你可以看一下薪酬待遇。” 给了她个台阶,至少不用在“可不可以”的问题上僵持了。她便往后翻了几页,目光落在聘用薪金上时就愕然了,暂且不说那些跟国际挂钩的福利,单是那一串数字就差点亮瞎了她的眼。她默默地数了下几个零,然后,误以为是数错了,用手点着又重新数了一遍。然后,咽了下口水,抬眼看他,他似乎被她的行为逗笑,唇角有明显的上扬弧度。 顾初承认自己有点现眼了,像没见过钱似的。 “薪金还满意吗?”陆北辰的左腿优雅地搭上了右腿,“除了20年的工作年限不能改之外,其他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例如薪金和福利,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半天,她才出声,质疑,“你的助理很多吗?” “不多,几个。”陆北辰回答,“他们负责在尸检过程中的不同阶段不同领域的工作,当然,日后你有机会跟他们认识。哦对,有一个你已经见过了。” 顾初惊讶,“我?见过你的其中一个助理?” “鱼姜。” “鱼姜?”顾初当然不会忘了这个名字,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就想到那个女人吐出这两个字的神情和语调,还有分别那天她抱着陆北辰时的眼神,那种奇怪的眼神。“原来她是你的助理。” “那你以为她是谁?”陆北辰笑问,那双黑眸在含笑的时候很是熠熠生辉。 她以为她是谁? 当然没以为鱼姜是他的助理,作为陆北辰的绯闻女友林嘉悦来说,还动不动就遭受到陆北辰的“冷暴力”,但面对鱼姜,陆北辰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对待林嘉悦,她是看见过他对着鱼姜笑的时候,很是爽朗自在。那个时候,其实她觉得,鱼姜更像是他的女朋友。 说到底,林嘉悦没有鱼姜那么放得开,她因为喜欢着陆北辰而变得矜持,又会因为是大小姐的身份而无法放下身段,这样的女人,高贵而可怜。但她不了解林嘉悦也不能做全面的评价,许是林嘉悦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爱着一个人,前段时间她为了陆北辰在琼州待了好久,这段日子倒是没动静了,许是回家了吧,如果换做是她的话,陆北辰用那么不客气的语气跟她讲话,她也会生气。 相比之下,鱼姜活泼,陆北辰性格内敛,两人在一起正是互补。 助理? 其实顾初挺讨厌这个词,助理就意味着近乎24小时的贴身关系,鱼姜跟陆北辰走得如此地近,他对她真的只是上司对助理的感情?想到这儿,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了,像是吃了什么凉东西似的捂不出热来。他有善解人意的林嘉悦,还有活泼可爱的鱼姜,享了帝王似的的左拥右抱,凭什么还要跟她说那句“我要追求你”? 对了,那条项链她要还给他。 眉心被人按了一下。 吓了顾初一跳。 陆北辰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抬手按了她的眉心。 “想什么呢?眉毛都打结了。”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你不会是想着怎么狠狠敲我一笔吧?” 她有那么世俗? 躲开了他的手,他的笑略有*,她看着刺眼,因为说不准他也这么对待鱼姜的。没错,他又不是北深,北深重情不代表他的哥哥也重情,她可是听说了十对双胞胎就有九对性格是相反的,这个陆北辰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能对她说出“追求你”这种话,想来私生活也不会检点到哪儿去。 “薪金没问题。” 她原本想问他,你确定没多写一个零?但这句话因为鱼姜而憋了回去,如果她注定要成为他的助理,她凭什么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高薪?这份工作*又危险,薪水高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陆北辰将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点了下头,眉心舒展。 “但是我有个要求。” “提。” “顾思安然无恙了之后,我才能签这份合同。” 陆北辰笑了,这一次的笑不大一样,像是在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双肩,将她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双手搭在了两侧的椅子扶手,俯身靠近她,语气听上去像*溺,像规劝,但更像是提醒。 “我想你和我都不想在死局上浪费时间,你想要参与这个案件,前提是必须成为我的助理,所以,你不要本末倒置。” “可你刚才说了,除了20年的工作年限外,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他靠近的气息,令她发慌。 “你要明白一点,可以商量的一切条件都源于你先签下名字。” 她明白了。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她就是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权利。 “合同的日期你看准了,签了,马上生效。”他引诱。 顾初只好拿过签字笔,在上面签了名字。 一式两份,陆北辰却将两份文件全都收着了。 “这不符合行业标准。” 陆北辰却说,“不好意思,这个行业,我就是标准。” 顾初有种预感,她觉得日后这位老板绝对是个难伺候的主儿,霸道不讲道理,我行我素不容别人质疑。陆北辰收好了合同后,又打了个通电话,顾初听得真切,他是要人过来将萧雪的尸骨搬走。 等陆北辰结束通话后,她急忙问,“为什么要把尸骨搬走?” “死者需要入土为安。”他给了个不是解释的解释。 这个道理顾初当然明白,她只是不明白陆北辰这种看似结束了的行为。“这件案子不是还有疑点吗?凶手还没查出来是谁呢。”她追问。 “你要明白一点。”陆北辰强调,“作为法医或法医助理,我们的工作就是要通过尸体给出检验报告,将所有的可能性提交,剩下的工作就是刑侦科的事,案子是有疑点,凶手是没抓到,但这都跟我没关系。” “案子有疑点跟你怎么没关系?” “你也说了,是案子有疑点,不是死者的尸骨还有疑点。”陆北辰纠正了她的说辞,“在案件中涉及人身伤亡的现场、尸体、*、有关物证、文证进行勘察检验、鉴定;对于死者尸体及生前文件的复验复查,出具相关的鉴定报告、死亡细节分析,这些才是我的工作范畴。每个工作岗位都有各自的工作职责,我只管向警方提供一个方向,而走在路上的人应该是警方不是我。死者生前遭遇了什么,现场出现了哪些疑点,尸骨上有什么可疑,并且会涉及到哪一类有可能是凶手的人群,以及死者是以什么方式被人杀害,这些我都提供了最精准的数据,接下来就是警方要做的工作,我们不能越权,明白吗?” 顾初明白。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就差给她拟个法医教科书给她普及常识了,但她关心的不是这个,她只关心顾思的安危。他是如此地理直气壮,她看在眼里自然是有点心生不悦,嘟囔了句,“签合同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见陆北辰在看着自己,她清了清嗓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就没必要跟他打太极了。“是你说的,只要做了你的助理,思思就一定会被放出来。” 陆北辰闻言就笑了,“是你的理解出了问题?我自认为当时的表述跟你刚刚的复述有出入。” “……反正你当时就是这个意思。” “理解和表述是两回事。”陆北辰慢悠悠地说,“做我们这行,每说出去的一个字都要谨慎。” “可是——” “我只是说,你成为我的助理就可以参与到这个案子里,什么时候我说过你妹妹一定会被放出来?”他笑问。 好吧,论语言空子她说不过他。 “我必须要救思思出来。” 陆北辰瞧着她,良久后才说,“你应该很清楚,法医范畴之外的推断,我的意见也只是作为参考。” 他的态度和言语有松动的迹象,顾初敏感察觉,下一秒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上前略有“奉承”,“那个……其实我觉得有时候还是要跳出来看案子,罗池吧就是太往里钻了,很多东西反而看得不清楚。您就不一样了,大名鼎鼎的陆教授,向来就是透过现场看本质,什么事情能逃过您的双眼啊。就像罗池还跟着刘继强跑呢,但您不是已经开始怀疑白东了吗?” 她的奉承是有点明显,但看得出陆北辰还挺受用,唇角上扬,倒是没戳穿她迫于救妹妹于水火而谄媚于他的“卑劣”行为。“不要小瞧罗池,他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白东也好常军也罢,他那个属狗的鼻子早就放他们身上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陆教授您的看法独到。”顾初充分占了“反正拍马屁不花钱不拍白不拍”的便宜,然后又赶忙给他拉了把椅子,笑呵呵,“您坐您坐。” 陆北辰倒是给了她面子,忍着笑坐下,又清了清嗓子。顾初一听一溜烟给他倒了杯水,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她的殷勤陆北辰很是满意,接过水,润了润喉咙,说,“刘继强怎么想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见面。至于白东,从专业角度分析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情杀?” “或许没那么简单。” “怎么讲?” 陆北辰若有所思,“死者抛弃了白东,他的确有因爱成恨的动机,但经罗池调查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一直没有联系过,白东也没有骚扰过死者,如果他因为分手想杀了死者,那么这么多年至少会在死者的生活中或多或少的出现,他没有。直到半年前才又跟死者有了联系,这段空档期很令人奇怪。” “如果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谋划着怎么杀害萧雪呢?” “不可能。”陆北辰直接否定,“死者的被害方式很简单直接,并没有长期谋划的迹象。” 顾初拧着眉头。 “假设白军是凶手,那么可以肯定的是,第一,他还是很爱死者的;第二,他一定是因为其他原因杀了死者,而这个其他原因,也一定是跟感情有关。” “怎么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爱萧雪?” “我们恨一个人的时候会经常说,将其五马分尸、希望他不得好死等等。但是你再看看死者,她在被吊在南山前就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无声无息毫无痛苦地死去,这种作案方式足可以证明对方的心思。” “可你又说跟感情有关,那不还是因爱成恨?” 陆北辰强调,“感情,未必是爱情吧。” 顾初想想,这么解释也对,当然,她绝对相信陆北辰会将自己的疑惑同罗池商量,不管是刘继强还是白东,都说明这件事跟顾思无关。除了希望萧雪案件早日真相大白外,她最关心的还是思思。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顾思?” 她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了,毕竟她不是刑侦科的人。但陆北辰下句话给予了她希望,直接干脆,“明天。” 他的回答如此痛快,顾初一愣。 “我已经安排好了。”陆北辰缓缓道。 这一刻,顾初看着陆北辰,似乎能看见他头顶上的光环。 盛天伟是以工作的名义将许桐带回了内蒙,但自从来了这里后,许桐打理的都不是什么棘手的大事,甚至盛天伟也没有表现出像他之前说的要处理急事的状态来。饭局较多,还有接打的电话较多,到访的客户也不少,但也是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只有几次她接过越洋电话,盛天伟的英文说得优美,确切地说是悠哉,许桐自然没偷听,但进去送文件会见他谈生意的样子,更像是闲聊天似的。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不同。 内蒙不同于北京,盛天伟不同于年柏彦。 她早就习惯了每天一睁眼就是工作的节奏,早就习惯了一直忙到大半夜才回家的状态,早就习惯了随时像打仗似的等着一声号令赶赴战场的日子。对精石的记忆,或许说她的职场记忆都是充满了紧张、不能歇气,甚至是面对钻矿利益而有可能发生生命危险的心跳画面。但现在跟以前,完全是两回事。 盛天伟不是个工作狂,甚至可以说,他压根就不爱工作。他不会经常到公司,偶尔到公司也是最晚一个到最早一个走,然后会交给她一大摞的客户资料,记住客户资料许桐向来没问题,以前在精石的时候,几年来的客户资料她的脑袋记得比电脑里的还要全。除此之外,还会让她看很多能源方面的书籍和资料,在面对客户的交接事宜上,他还没有松口,她也不好意思过问。 这一天早上,许桐还没出门就给盛天伟打了电话,得知他又不去公司后便将一天的行程汇报给了他,无非就是一些吃吃喝喝,在晚上,还是在夜总会。通完话,许桐盯着行程单叹了口气,想这人与人总是千差万别的,年柏彦在做销售那会儿也的确去过那种地方,但从他坐稳了市场后,他就跟那种场合绝缘了。而这个盛天伟,他现在的能源市场都打到国外去了,垄断了大片江山,可这种地方还是照去不误,说实在的,她有点反感。 可能是跟年柏彦待时间长了,她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事业心是重中之重。 果不其然,盛天伟一整天都没到公司,许桐闲来无事的时候含沙射影地问了一下其他同事,岂料其他同事们都说盛总就是不经常到公司上班的。许桐也真是服了盛天伟,是他命好招了这么一批不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工作还能尽心尽力的员工吗?依他的懒散,集团是怎么发展这么壮大的? 不是许桐故意诋毁盛天伟懒散,这要源于她几次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都日上三竿了,他在电话里还迷迷糊糊的没有醒,甚至有一次更过分,她等着他来公司签一份文件,他却告诉她等他睡醒了再说。 说实话,许桐还真是第一次伺候这么个主儿。 这一天,就一直忙到了下了班,许桐将所有的客户又重新分了个档,又下载了一堆国外最先进的能源体系资料打算回家看。她总是公司最后一个走的,快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刚进家门,就接到了盛天伟的电话。 喝得有点醉,嗓音听着倒是蛊惑人心的,他要她去接他。 许桐一个头两个大,只好驱车前往夜总会。 已经看不出是酒过几巡了,包厢里烟雾缭绕,长桌上各种进口的好酒好烟伺候着,还有各国的美女妩媚殷勤。许桐一进门就皱了眉,音乐声倒不是很过分,包厢里十几个大男人,许是在聊些荤腥的话,逗得女人们娇笑连连的。 盛天伟坐在正中间,五月份的内蒙入了夜后略冷,他的西服外套甩到了一边,穿了件深灰色衬衫,描得身材结实雄壮的,只是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三颗,脖角靠近下巴的位置,有个口红印,他身边坐了两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其中一个在给他倒酒,另一个腻在他怀里巧笑盼兮的,嘴巴像是吃了死孩子似的血红血红的。 见许桐来了便招呼她先坐,有人冲着盛天伟嚷嚷,“盛总,不带请救兵的啊。” 盛天伟笑得爽朗,将怀里的女人往旁边一推,举个酒杯起了身,“各位,最后一杯啊,喝完放我回家睡觉。” 其他人哪会算完,硬是拉着他不让他喝这离别酒。那位给他倒酒的女人也起了身,娇滴滴地腻在了他的怀里,染了蔻丹的纤纤手指钻了他的胸膛,“盛总,您别走嘛,人家可舍不得你走。” 那小声调甜得都让人起腻,连许桐听了都有点招架不住。盛天伟单臂圈过女人的腰,手里还举着杯子,却是跟大家伙说,“改日再聚改日再聚。”话毕,仰头喝了杯中烈酒。 “盛总,您太讨厌了。”另一个女人不干了,也钻了他的怀里,撒娇,“您是不是嫌我和艾丽莎服务得不够好啊,要不然今晚您试试……” 女人近乎贴合盛天伟的耳朵小声说大声笑了。 其他人起了哄,甚至还有人跟许桐说,你做助理的识相点啊,快去给你老板叫了这两个姑娘走。 许桐明白他们的话中意思,更觉得心烦,拎起挎包,起身恭敬地对盛天伟说,“盛总,我在车上等您吧。” 刚走到门口,盛天伟上前拉住了她,她看得那道口红印更清晰了。他翻了裤兜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返身拿了外套,掏出了钱包,将银行卡递给了她,“去结一下帐,然后回车里等我。” 许桐压着不悦,拿过卡走了。 到了结账处,她觉得呼吸里还有未散的酒气。一刷卡,二十五万八千块! 许桐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虽说她是刚跟了盛天伟,但这一阵子他的花销真是令她咋舌,虽不是她的钱,但她也觉的心疼。 回车上待了能有个十几分钟,盛天伟才出来,被两个朋友架着出来,脚步都不稳了,身后还跟着为他服务的那两个女人,那个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女人显然是又补了个妆,脸擦得惨白,嘴巴上愈发地血红。 她赶忙下了车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将盛天伟挪到车里后,下一秒拦住了准备跟着上车的那两个女人。 “麻烦让一下。”血口红的女人说。 许桐自然不会让,礼貌而平静,“您把盛总的外套给我就行了。” “是盛总让我替他拿着的。” 许桐微微一笑,一伸手,“请给我。” 另个女人说话不客气,“你哪冒出来的?闪开。” 其他两个朋友上前打圆场,其中一个是认识许桐的,说,“小许啊,这两个今晚上一直陪着盛总呢,让她们跟着走吧。” 许桐明白“跟着走”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盛总已经醉了。” “你知道什么呀,让开。”血口红女不悦,说着要来推她。 许桐往后一站,挡住了车门,“你们想要赚钱可以改天,盛总今晚这么醉,你们还能指着他做什么?二位要身材有身材,要貌有貌,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你骂谁呢?” 两个朋友见情势不对,马上劝说两个女人离开。 “等等。”许桐开口,冲着血口红女一伸手,“外套。” 车里的盛天伟醉的不省人事,血口红女也清楚这点,在这种情况下盛天伟是不可能帮着自己说话的,只好上前,将外套没好气地往许桐手里一扔,扯着另一位离开了。两个朋友见没什么大事了,便打了招呼离开了。 回到车里,许桐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座的盛天伟,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可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老板?人还真是不可貌相,海水不能用瓢舀,平时看着衣冠堂堂潇洒英俊的,进了夜总会不还是这德行?跟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其实许桐一直是挺相信自己眼光的,从见到盛天伟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此人并非安分男,果不其然啊。更造孽的是,如此她还跟他混在了一起,这到底是她几辈子修来的孽缘啊。 “小许。”身后的“孽缘”开口说话了。 许桐尽量让自己把气喘匀,“是,盛总,您吩咐。” “我的头很疼。” 活该! 喝了那么多酒,不头疼才怪。 但这话她做下属的自然不能说,赶忙发动了车子,说,“您再忍一下,马上到家了。” 身后的男人就不说话了。 夜路车少,一路前行。 等到了他的住所,许桐下了车到了后座,轻轻拍了拍他。盛天伟迷迷糊糊睁眼,下一秒就将头靠在了她身上,像个孩子似的恳求,“能送我上去吗?我现在晕得要命。” 不用他多说,许桐也得这么做。 只是想着搬他太重了。 万幸的是,这盛天伟还多少配合了她点,并没有将全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就这样一路磕磕绊绊地进了电梯,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后,门铃又响了。 许桐知道会是保安,这个小区的保安出了名地负责。 开门,是保安那张警觉的脸,还有那双像极了x光线的眼睛,“盛先生没事吧?” 许桐叹了口气,“没事,只是喝醉了。” “那就好。” 等保安离开后,许桐回了客厅,盯着斜躺在沙发上的盛天伟,真想照着他那张印了口红的脸踹下去。这辈子的英明就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保安为什么会上来?许桐都不用脑袋想的,在电梯里,盛天伟像是条死狗似的黏在她身上,任谁看了监控都会觉得她有意登门入室作案。 但气归气,他这个样子许桐也不能视而不见,将他扶正坐起,她轻唤,“盛总,我给你煮解救茶吧,您喝了之后再睡。” 盛天伟却一把扯住了她,喝醉了酒的男人力气格外大,她挣脱不开,一下子就倒在了沙发上,心里发了慌。盛天伟倒是没对她怎么样,单臂环住了她,然后顺势躺下,将她圈紧。 “哪都不准去,乖乖睡觉。” 许桐犹若晴天霹雳,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将她当成了夜总会那俩女的了,不悦之下就挣扎,他却将她的后背更朝着他的胸膛贴近,脸颊贴了她的,沉声哄劝,“听话。” 她的身子紧了一下,紧跟着心感庆幸,幸好印着口红印的那半张脸不是朝着她的…… ***今天九千字更新,更新完毕。 那个阳春白雪的男人懂剑道 顾初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刘继强,在翌日的上午。他算是半个琼州本市人,于琼州新城区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幢别墅,平时经常会在外地跑,现在许是牵连了萧雪案件经常要被传唤,所以这阵子待在琼州。但与刘继强见面不是在他的别墅,顾初扑了个空,然后接到了陆北辰的电话,告诉她刘继强的行踪。 末了,他又在电话里补上了句,“下次再擅自行动我会扣你工资。” 顾初回到车里就想,那个零果然不是好赚的,他是老板,他是行业规定,看着每个月给她的薪水多,敢情情绪好坏都会影响到她的收入。合同上可没有规定她是朝九晚五,所以她不过是想在下午见思思之前先见了刘继强一面,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和想法,这样还能被陆北辰抓个正着,她很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按了什么跟踪器之类的。 不过也怪刘继强放了只鸽子给她,口口声声答应得挺好,结果人压根就没有跟她见面的心思,所以顾初挨了陆北辰一通训倒也没大伤元气,他是典型的打她一个巴掌再赏她一个甜枣吃,给了刘继强的行踪给她做了心理补偿。 在一家剑道会馆里顾初见到了刘继强,他的剑道水平不低,那一招一式挥舞地尽是专业。顾初对这项运动不很感兴趣,但为了能跟他谈谈也只好等待,坐在一旁的茶室,透过竹门随时盯着刘继强的动态。她感觉到他已经看见了她,但就是故意不上前,已是喝了快半壶茶,他还没有结束的意思,急得顾初就要直接上前“骚扰”,结果被道馆的教练给拦了下来,未着剑道服的一律不准入内。 顾初哪敢去换剑道服?万一这个刘继强跑了呢?正一筹莫展,就见刘继强那边多了一个对手,流畅的剑道服衬得那人背影愈发地挺拔笔直,他持剑而立,看上去极其冷静,此人戴着面罩,顾初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对于身形觉得有点眼熟。 刘继强很快出了剑,先发制人。那人毫无退缩,极快出手去拦,而后,直逼而上,反被动为主动,步步攻击。顾初看不懂这其中的道道儿,但也能看得出刘继强开始处于下风,最后那人一招“刺喉”,刘继强连连后退了两步没站稳,整个人就滑倒了。 所有人都朝着那边看。 输了的刘继强似乎不太悦,将面罩一摘,眉头拧成了结,冲着那人大喊,“谁啊你。” 顾初踮着脚,跃过前面人的脑袋看过去,那人的背影愈发地熟悉。 那人摘了面罩,没说话,顾初只能看见刘继强的神情,他的不悦转为愕然,然后,眼睛里窜过一抹慌乱。没错,顾初看得清楚就是慌乱,是那种做贼心虚的慌乱。 道馆里几个女孩子发出了惊叹,然后指着那人窃窃私语,顾初隐约能听见她们在说,好帅啊…… 等那人微微侧了身时,顾初也愣在原地。 竟是陆北辰,他会剑道? 看刘继强的表情,他是也一定知道对方是陆北辰了。 陆北辰将剑收好,嗓音很淡,“刘先生,我们谈谈。”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事实上刘继强并不是一个很会配合的人,到了茶馆,一盏茶的功夫,他的话很少,始终沉默。顾初心里不痛快,她的妹妹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还在派出所里待着,他呢?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休闲。她有理由相信,照刘继强的这个反应来看,他是绝对清楚顾思目前的状况,最能有力支撑她这个念头的,就是他刚刚在见到陆北辰后的慌乱眼神。 不过要说这个刘继强,外表堂堂,远比照片看上去还要风度翩翩,他也能称得上是英俊男子,因为有了岁月的打磨,他身上除了成功人士的锋芒外,还有难得的内敛在其中。是女孩子们喜欢和信仰的类型。 她开始倾向于,思思去自首更多的是出于感情了。 换下剑道服的刘继强多了一份强势,是那种处于事业优越感的强势。顾初当然没将他的这份强势放在眼里,看着他,沉了气,“刘先生,我妹妹为了你去自首了,你知道这件事吧。” 她用了肯定句。 刘继强毕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并没有因为顾初的话而改了面色,他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妹妹不可能杀人。” 刘继强喝了一口茶,看了她一眼,“那她为什么要去自首?” 他不是很好对付的主儿。 陆北辰始终在沉默地观察着他,这句话甩出后,他以为顾初会被呛住,岂料,她从包里将那张支票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这是你给思思的支票吧。” 刘继强拿过支票看了一眼,没说话。 “这种事我想刘先生就没必要否定了吧,银行的单据我还是会查的。”顾初咄咄逼人,“很不凑巧,我目前闲得很。” 陆北辰的目光又移向了顾初,抬手抵着额头,忍住笑意。刘继强看上去脸色有点差了,良久后说,“支票是我的,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是用了一张支票让她替我顶罪?” “这是最正常的推理逻辑。”顾初知道刘继强的嫌疑性很小,但他的态度着实令她不爽。 刘继强攥着支票,眼睛里的光令人捉摸不透,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半天终于说,“我对思思是有感情的。” “同时脚踏几条船的人,感情经得起推敲吗?” “你很了解我吗?” “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思思。”顾初盯着他,面色冷静,语气却是坚决,“思思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她不是还你的债那么就是为了还你的情。你口口声声说对她有感情,可你现在为思思做了什么?” “其实我并不清楚思思这么做的目的。”刘继强叹了口气,“也许,是她真的杀了人。” 顾初死死盯着他,有一瞬差点冲着他骂出一句“你放屁”,但这里是道馆,再加上陆北辰还坐在旁边,她终究是忍下了。将蔓延了的火硬生生给压了下来,嗓音冷淡,“刘先生这时候倒是将关系撇的干净了,看样子,你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 “很抱歉,我也想帮思思,但无从下手。”刘继强叹了口气,“说实话,其实我也很想见思思,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担心她,只是现在到了这个程序,我有心无力。” 如果想要真心帮忙,怎会无力? 从道馆出来后,顾初气得差点喷血,回到车里,恨不得把刘继强的祖宗八辈子都问候一遍。陆北辰没马上开车,只是默默地给她系了安全带,然后开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顾初只顾着生气,也暂时忘了她才是他助理的事实,接过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死死地抿着唇。 “想骂人就大声骂出来,要不然会憋出病。”陆北辰语气出了奇地悠哉。 顾初当然想骂,而且想大声骂,但扭头见陆北辰有点幸灾乐祸,咬咬牙,“你刚刚为什么一句话不说?” 态度很是不好,明显在压着火。 陆北辰不怒反笑,拿过她手里的水,就直接对嘴喝了,然后说,“你想我说什么?” 他接过水、喝水的动作一气呵成,自然而然,喝她喝过的水,这举动怎么觉着都有点*。顾初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心脏不经意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开始飘忽不在冷静的频率上了。 “你总要反驳他点什么吧。”她的语气没那么强硬了。 陆北辰想了想,“他不过就是想要避嫌。” “那他干嘛招惹我妹妹?” “你应该冷静地想一想。”陆北辰叹了口气。 顾初盯着他,“什么意思?” 陆北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跟她说,“你现在应该跳出来看问题,刘继强为什么要躲着你?” “他心虚。” “为什么?” “我能想到的直接答案就是他是凶手。” 陆北辰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在一来二去的对话中,顾初也多少拾回了冷静,沉了沉气,“我知道刘继强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可是他确实心虚了,他看见你时眼睛里慌了一下,我看得很清楚。” 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像是赞许,“观察力尚算有救。” 顾初不想跟他如此亲昵,避开他的大手,嘟囔了句,“这人心里有鬼。” “通过今天的谈话可以肯定一点的是,顾思自首是她个人行为,刘继强之前一定是不知道的。很显然他认识我,见到我之后开始心虚,对于你的到访视而不见,足可以证明他想极力摆脱这件案子,也许,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除了杀死死者之外的秘密不想被人发现。” ***第一更,第二更醒了后开码,码完通知大家。 戳了重点的疑问 刘继强的秘密,顾初无处剖析,但顾思的秘密,作为姐姐的顾初很想知道个一二。顾思见到顾初后显得无所适从,低着头垂着眼,手指头绞来绞去,始终不敢抬头来看顾初。 房间里只有顾初和顾思两个,这一次陆北辰没有跟随,他坐在观察室里,透过单面镜子观察房间里发生的一切。罗池也在,递了根烟给陆北辰,问,“怎么想的?” 陆北辰接过烟,没说话,他知道罗池在问什么。罗池见他不语,顺了打火机为他点烟,笑,“是你个人行为不假,但这次可涉及萧雪案件,里面那两位可都是跟萧雪有过瓜葛的。” 陆北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个烟圈,目光始终看着里面,半晌后才说,“她有这个能力留在我身边。” “据我所知你对助理的要求可不低啊。” 陆北辰笑了,“她很差吗?” “至少在学历上有问题吧。” 陆北辰转头看着罗池,“她只是保留学籍,而事实上能力更重要,十七岁她以最高分考入a大医学院,大一下半学期就可以跟着导师来钻研大三的项目,罗池,她是个天才。”说到这儿,他又看向里面,若有所思地补上了句,“只不过,她需要引导。” 罗池饶有兴致地盯着陆北辰的神情,虽说表情变化不太大,但罗池是做什么的?他是搞侦破的,陆北辰此时此刻越是不动声色他就越觉得有问题。 “你对她了解得还挺透,都查到她在大学时期的表现了?” “如你说的,我对助理的要求不低。”他用了罗池刚刚的话来回复罗池。 罗池弹了下烟灰,“要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小姑娘了,这阵子你可跟她走得太近了啊。”然后又朝着里面呶呶嘴,“现在,你连这种陪同的工作都做上了,你俩谁是谁助理?照平常,你是懒得在观察室里坐上一会儿的。” 陆北辰夹着烟,猩红的烟头点缀着修长的手指,如同绽放着的花儿,他亦弹了下烟灰,又抽了一口,烟丝从他唇角逸出,他开口,轻描淡写,“就是看上了,怎么?犯法?” 罗池一愣,他刚刚也就是开玩笑地随口一问,陆北辰是个什么人,罗池虽说跟他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多少了解他几乎不近女色只喜欢埋头工作的怪癖,之前他就总听说大名鼎鼎的法医界男神向来独来独往孑然一身,轮成功如他,身边应该不乏莺莺燕燕,但他则不然,除了一个林嘉悦甚少跟哪个女人传出绯闻,很多人猜测是不是因为他的职业关系,但依照罗池对陆北辰的个人情况打量,单是局里那些个姑娘看着他的小眼神就知道跟职业无关。 陆北辰刚到琼州的时候,领导们先是以他的安危为重,生怕他在琼州当地遇上什么危险,其次最担心的是,琼州是个旅游城市,夜生活自然就丰富多彩,陆北辰初来乍到又是长居在国外,晚上不定流连什么娱乐场所,他的身份特殊,领导们便特意嘱托罗池,要他千千万万看住陆北辰别去那种地方。 但让罗池省事的是,陆北辰连大排档都近乎不关注的人,更别提去娱乐场所了。这阵子他跟陆北辰走得频,心思又开始发生了转变,要说林嘉悦是他的绯闻女友,那么也没见他对林嘉悦有多好,就连前两天林嘉悦离开琼州也没见陆北辰到机场去送。他以为他们是吵架了,然而看这个架势,貌似不是。 可这陆北辰向来闭口不谈有关男女感情的事,会让罗池误以为他的性取向有问题,万万没想到他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罗池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晌后罗池才有了反应,“真的假的啊?” 陆北辰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很显然,他是懒得跟他过多的说什么。罗池自讨没趣,也没再问。 房间的另一头,顾思终于说话了。 “姐,我对不起你。” 顾初没有歇斯底里,看得出她是在尽量地压制情绪,“你是对不起我,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做你值得吗?” 顾思抬眼看着她,眼睛里有点血丝。顾初看了自然是心疼,虽气,但也不忍心怪责她,拉过了顾思的手,说,“那个刘继强不值得。” 顾思愕然。 “你不用这么惊讶,你是我妹妹,现在为了个男人弄成这个样子,我总要知道那个男人是何方神圣吧。” “姐。”顾思艰难开口,“我没有为了他怎么怎么样的,真的。” “你的意思是,萧雪就是你杀的了?” 顾思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支票我已经还给刘继强了。” “姐,我们需要那笔钱——” “然后把你送进来?”顾初微微调高了音量。 “我真的不是因为那笔钱才……” 顾初盯着她,良久后说,“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感情?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吗?如果他心里有你,今天你就不会待在这儿。” 顾思死死地咬着唇。 “思思。”顾初放低了声音,紧紧攥着她的手,“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姐,你就别问了。” “我是你姐,我能不问吗?” “萧雪就是我杀的。”顾思急了。 “你——胡说!”顾初咬牙,“你说你杀了萧雪,那好我问你,你给萧雪注射了多少毫升的普萘洛尔?萧雪在接受注射后都出现了什么反应?暂且不说你是怎么把萧雪的尸体扛到南山的,我只想知道案发的前部分,你可别忘了我是学医的,你瞒不过我。” 顾思愈发显得烦躁,干脆一挥手,“我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当时就是希望她赶紧去死。” 顾初心里难过,一字一句地问,“顾思,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顾思眼波微微一震。 两人就陷入了沉默,空气死一般的宁静。 最终,顾初将其打破,缓慢地说,“也许你压根就不知道,刘继强的嫌疑很小,所以,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做了。” 顾思没抬头,睫毛却颤抖了一下。 等从派出所出来,顾初已经心力交瘁,她靠在车座上,一句话不说,脸扭向车窗,久久的。陆北辰将车子开到了路旁,停了车,熄了火。这是一条栽满了棕榈树的小路,有海风经过,沙沙作响,空气少了闷热,多了清凉。 陆北辰摸出烟盒,顺了支烟出来,但转头看了一眼顾初后,又将烟放了回去。想了想说,“饿了吧?” 顾初没说话,肩头有点抖。 陆北辰这才察觉有点不对劲,将她扳了过来,才愕然发现她眼圈红了。许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陆北辰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就像是上次她被吓着似的,愣了片刻,赶忙拿过纸巾盒,笨手笨脚地抽了纸巾出来。 “你别哭,她没事。”他替她擦了眼泪。 顾初拿过纸巾,压在眼睛上,只是摇头,久久不说话。陆北辰见状,强行拉下她的手,低声说,“对眼睛不好。” 她撇开头,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陆北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一时间也只能笨拙地杵在那。顾初用力地擦着眼睛,可心里的悲伤仍旧是逆流的河,截拦不住。他不忍见她这样,干脆伸手将她搂了过来。 她没有挣扎,但也许,挣扎也挣扎不开,就在他的怀里,脑子里却全都是顾思的模样。陆北辰轻拍她的肩膀,温柔安慰,“还有罗池呢,你想要相信他。” 顾初轻轻点头。 她的样子令人窝心。 陆北辰轻叹了一口气,顺势收紧了手臂。 过了许久,顾初才开口,“我始终在想……” 他低头看着她。 她也抬眼,如兔子似的红眼珠泛起疑虑。 “如果思思之前就是想要替刘继强顶罪,那么,她是怎么知道你们在怀疑刘继强的?” 一句话戳中了重点。 陆北辰知道,但他不能说。 只是轻声回答,“也许她很早就在关注这个案子,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一句模棱两可的答案。 顾初的眉头紧紧上了锁。 ————捣乱的分割线——捣乱的分割线———— 许桐睡了一个很是别扭的觉,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说跟个男人挤在一张沙发上睡过觉。这种事听起来很是荒唐,但要源于她跟了个荒唐的上司。盛天伟昨夜的酒醉像是场灾难,还是3d真人版大投资大制作的灾难片。 都说喝了酒的男人力气不小,她倒也见识过了,昨晚上不论她怎么折腾,这人都稳若泰山地一动不动,手臂将她一圈,成了紧箍咒,她的小胳膊小腿似乎怎么着都使不上力了。 后来她竟也折腾到累,睡着了。 只是半夜有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气不够喘。黑暗中她似乎对上了盛天伟的眼睛,那双堪比黑夜还要深邃的眼睛,他半个身子都在压着她,像是醒着又像是还在醉着,脸离得她很近。 吓得她七魄先散,三魄再离,一下子抵住了他的胸膛,甚至问出的那句“盛总,您要做什么?”听着都颤悠悠的。 她没推得动盛天伟,这人身强力壮,个头又大,拼了劲儿地只能是避开他的脸。他身上的酒气似乎散了,看着她,幽暗中似笑非笑的。 他压下脸时,许桐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只听他说,“小许啊,我怎么从没见过你给你男朋友打电话呢?” 许桐哪会回答这个问题,忙挣脱。他却压紧了她,低笑,“说实话,我这个人更喜欢征用单身人士做助理。” 她不知道如何回复。 他却直接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然后就不动了。她推了推他,他却嘀咕着又将她搂在怀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感觉有点怪,因为,她隐约觉得自己像是碰到了什么。 她走不开,一直睁眼睛到了天微微亮,然后实在顶不住了,才阖上了眼。 等再睁眼时天色已是大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上去了。一张毫无女人气息的*,大到离谱。她不陌生,是盛天伟卧室的*,有多少次她都是拿着合同来这里把他揪起来,逼着他签名字的。 盛天伟再出现的时候刚好洗完了澡,只围了个浴巾进房,宽阔的肩头和胸膛上还挂着水珠,头发也是湿的,刮了新生的胡茬,看上去精神极了,就只是穿着不大得体。 “醒了。”他站在*边,手里拿着条毛巾擦头,居高临下看着她笑。 许桐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与他对视,“您没事吧?”她现在不知道半夜的他是不是还醉着,但只要他不提,她就不多问。 盛天伟将毛巾扔到了一边,身子就凑了过来,笑,“你是指哪方面?” 许桐暗吸了一口气,与他平视,“盛总,您最好还是穿上点衣服,这里不比北京的温度,冷。您要是病了,多少合同又要积压了。” “我一向身强力壮。”盛天伟坏笑,“不信你试试?” 许桐避开了他的气息,下了*,一板一眼地说,“请您自重。” 一句话逗笑了盛天伟。 许桐从侧面能看见镜子,头发有点凌乱,衣衫不整的,与他的模样形成了天差地别。正想着怎么脱身,盛天伟就说,“浴室里给你准备了换洗的衣服,你洗漱一下,然后我们吃点东西就出发。” “去哪儿?” “大周末的,去草原玩两天。”盛天伟慵懒地说。 许桐惊讶,半天后提醒他说,“建业能源的黄总已经约您好几次了,您不好再推了。” “有什么不能推的?推掉,下周再说。”盛天伟似乎对草原更感兴趣,走上前,轻拍了她的肩膀,“新建的大毡蒙古包很不错,以前你来这边都是陪着年柏彦谈生意很少玩吧,这两天我带你好好玩玩。” 许桐再想开口劝,盛天伟就直接一句话:“三个数马上去浴室洗漱,否则我亲自给你洗。” 许桐生怕他来真的,马上照做了。 怎么邀请? 世事往往这样,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就在顾思的事情已经达到胶着的临界点时,岑芸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顾思自首的消息,火急火燎地一通电话就打到了顾初那。 手机响的时候顾初在做梦。 乱七八糟的梦境,有现实和虚幻的交叉。 17岁的她成了向日葵,那段每天都冲着太阳笑的日子,成了她一生之中最不可或缺的幸福的开始。虽说幸福短暂,但毕竟是有过,而且伴着青春的苦涩一并前行。青春只有一次,或酸或甜,半熟的他们总是在磕磕碰碰中就这么不经意地走过了青春。 顾初梦见了自己的乐队。 那个可以唱通俗,可以唱重金属的乐队。 梦里,她似乎可以看见大学时期的自己勤快地如同蚂蚁搬家,除了学业外,每天都在忙活着给自己的乐队招兵买马。其实她没想过要做乐队,在被学姐狠狠打击了后,像是只落汤鸡似的她又被凌双刺激了一下,她听似安慰的话却怎么着都有点阴阳怪气,最后还是筱笑笑一语点醒梦中人,既然别人的屋檐不收你,你干脆自己盖个屋檐好了。 她就如同打了鸡血,在学姐们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中,硬是咬着牙招来了几块宝,能模仿各种声音的,乐器样样精通的、能跳舞能编舞的、原创能力超强的,都是女孩子,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被文艺社排挤了出去。 她还梦见自己第一次上课见到血的场景。 她不是一个晕血的人,却也不能心平淡然地面对着鲜血。几乎是吐了两顿饭,然后饿到大半夜从*铺上爬起来翻储物柜找吃的,然后第二天再吐,筱笑笑想了不少办法想要掰正她的这个毛病,授课老师典型一副像是看着个医学败类的眼神在看着她,最后还是陆北深发了大招,过程虽说残忍,但效果达到了。凌双直骂她矫情。 是为爱有了勇气? 顾初说不出,只知道,当看见陆北深一身白大褂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时,她对鲜血的恶心和担忧似乎就落走了不少,光是看着他,她已经感觉到了那份安全感。 然后,又不知道转了几个梦境。 是陆北辰的脸。 不苟言笑,近乎冰冷。同样身穿着白大褂,逼着她拿着解剖刀和开胸器吃饭。她战战兢兢,但对着他那张冷脸又不敢不从,一刀切了餐盘中看似美艳的小牛肉下去,结果鲜血流了一桌子,满腔都是血液的腥气。 她想吐,陆北辰却用极淡的口吻命令她,给我吃完它。 那血蔓延到了桌角,沾染了她的衣袖。 胃里就涌上来反应,却还是要攥紧解剖刀。 可下一秒再看,餐桌上的小牛肉不知何时就变成了萧雪的头,盛在餐盘之中,瀑布的黑发一直拖到了餐桌的另一边。不是头骨,而是一张活生生的脸,惨白。眼角、鼻孔和嘴巴里都在流血,只是眼睛没了,血从眼窟窿里咕咕地往外流,还阴惨惨地问她:你凭什么抢了我的北深? 她害怕极了,将手里的刀扔了。 对面的陆北辰却冷冷地说,谁让你停手了?你是我助理,我让你吃你就吃。 她抬眼,却惊悚发现萧雪蔓延开来的长发,有一缕是缠在了陆北辰的手腕上。 更让她骇然的是,陆北辰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一模一样的白大褂,甚至,一模一样的脸。 是陆北深。 他坐在陆北辰身边,神情悲伤地看着她。 他在问她,你为什么爱上了我大哥? 这句话如磐石般的沉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就有突兀的铃声乱入梦中,跟梦境搅合在了一起,迸发了一种叫做痛的感觉,紧跟着就从梦中惊醒,这种痛就从梦里延伸到了现实。 顾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手按住胸口的位置,来压抑着这股子疼。 心脏像是被几根铁丝同时上了刑,用力一拉,她就仿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是她的血。 手机还在哇哇地响。 墙上的时间显示:12:15 正是午夜。 做了这样的一个梦,又在这个时间铃声大作,很是应景。 是岑芸的电话,顾初对此感到惊讶。在医院工作过的缘故,这个时间手机一响准没好事,所以顾初也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抓了手机过来接通,心中默念着千万别是舅妈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岑芸的声音听着洪亮,“思思怎么回事儿?” 顾初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是在问怎么回事,但同时也昭示着思思的事儿她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知道得不详尽,但也至少是知道思思出事了。姨妈是跟着姨夫嫁来琼州的,想当时姨夫也是一个能干的人,来投奔着她的父亲倒是赚了不少的钱,而那时候的姨妈也真是小家碧玉性情温良,可姨夫的身体不是很好,在许桐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当时她家也帮衬过不少。姨妈用姨夫的钱开了店,生活也不是紧巴。而撑起半边天的姨妈在性格上有一点点发生了改变。 从不敢大声说话的她渐渐成了不大声说话就不会说话的女人,小家碧玉成了风风火火,性情温良也趋向泼妇。但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支撑起了这个家,硬是把许桐供了出来。许桐工作了后,工资一年年增长,她的老板待她不错,可架不住姨妈染上了赌瘾,刚开始许桐没在意,觉得不过就是玩玩麻将打打扑克牌之类的,输钱也不会输得太多,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姨妈的赌瘾越来越大,有时候赢得多,同时输得也多。这在赌桌上待久的了人都有一毛病,就是永远不知道进退,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就想翻本,姨妈就是这种。 久赌的她必然会结识一些赌友,这些赌友又是一些各个小道消息都不放过的主儿,再加上琼州整个就巴掌大点的地儿,想要彻底瞒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顾初一点都不奇怪姨妈对于消息四通八达的这种接收渠道。 “姨妈,您先别急,这只是个误会,警方还在调查呢。”顾初跟姨妈说。 那边嗓音就更大了,“我急?我急什么我急?我就是觉得这种事太丢我的脸了!你说你们能不能给我省点心?能不能让别让我的老脸没地方搁?当时我听见这件事后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你怎么照顾妹妹的?思思都进派出所多少次了?觉得好玩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吗?” “姨妈……” “实在不行就去打听打听,咱们送点钱过去行不行。” 顾初有时候不喜欢听岑芸说话,因为有时候她说话十分难听,恨不得句句朝着心窝子里扎,但不得不说,如果拨开她的糙外衣,其实是能看见她真心的。就像现在,明明就是关心顾思,还说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话。 那么爱钱的一个人,现在提出要用钱来解决事情,而且还不是为了自己,这种外表糙里子不糙的亲人,对于顾初来说弥足珍贵。 “送钱怎么能行呢?现在都不能这样了。您放心吧,派出所那边我也去过了,思思没事。” “她都自首了,不就是往枪口上撞吗?这孩子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我可不相信她有那么胆子杀人!你都不知道那帮人传得有多难听,就跟真事似的。现在警察都在找凶手,还能放过她啊?” “不是这样的。”想到半天,顾初还是觉得全盘托出比较好,“没错,思思是去自首了,但她的说辞漏洞百出的,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还能让警察相信吗?” “那她为什么去自首?她是替谁去自首了?” “姨妈,警察会查出来的,您放心吧。” 那边停顿了一下,像是思考,“你刚才说你去过派出所了?现在不是不让见思思吗?” 顾初心惊,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姨妈,能这么问,想必是她已经趟过派出所的大门又被吃了闭门羹。轻叹了一口气,回答,“对,我是去看过她。” “你怎么能见着她?” “因为……”顾初舔舔唇,“我的新工作能够接触到思思。” “你跟的那位专家在派出所有认识人?” 顾初想了想,“嗯”了一下。 “那太好了,你跟那位专家说说,看看能不能把思思放出来,那里可是派出所啊,小姑娘家待在那种地方不疯了也傻了。”岑芸喋喋不休,“要不然这样,你请那位专家来家里吃个饭,我亲自求求他都行。” “不用。”顾初吓了一跳。 “什么不用?”岑芸的嗓音又高了,“他都能有办法让你见到思思,那一定有办法弄思思出来,你不是也说了思思是无辜的吗,警察也不信她杀了人,那不就好办了吗?咱们现在又不是托人放杀人犯出来。” “他……”顾初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支支吾吾的了,总是要见面的,你跟的那个专家的情况,还有以后的工作前途什么的我总得了解清楚吧?咱们也不是说要巴着人家,最不济他还是你上司吧,请上司来家吃饭怎么了。”岑芸的道理一套一套的,然后一拍板,“行了,就这么定了,别那么多废话,让他定个时间,就最近吧。” 顾初一个头两个大,“姨妈,这样不好,而且他那个人……不大吃这套。” “出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我都亲自邀请了出于礼貌他总得来吧?”岑芸不耐烦,“就这样,邀请的工作交给你,不为你想想你也得为思思想想吧。” 顾初放下手机,额上的汗都已经凉透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敲锣打鼓了。 邀请陆北辰到姨妈家里吃饭? 怎么邀请? 我是来工作的 许桐的电话是翌日打过来的,很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也是问思思的事,只不过长年的工作经验令她养成了沉稳的性子,虽急,但不会像岑芸似的大半夜“兴师问罪”。对于许桐,顾初向来不做隐瞒,便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跟许桐讲了,还有她换工作转行的事,当然,有关萧雪案子的细节她选择了职业性的保密。 许桐一向理智,听顾初讲清楚了也就明白顾思应该没什么大事,但对于陆北辰选用顾初做助理这件事倍感奇怪,顾初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毕竟这是一桩涉及了七年的“孽缘”,末了只是跟她说,可能是看中她学医的背景吧。 许桐倒也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想了想就问她,需不需要找人打点一下陆北辰,毕竟要一起共事,如果托人跟陆北辰打打招呼的话,以后在一起工作也得心应手。顾初明白许桐口中“打点”的意思,其实跟姨妈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自然不会让许桐这么费神,便说她自己会处理。 又简单地聊了几句,许桐最后提醒她说,陆北辰这个人的性格很怪,让她在工作时要学会察言观色。 中国人,人情世故多了颜色。 顾初不知道如何邀请,事实上她也没来得及多想怎么邀请,陆北辰就去了外地。他这次走得匆忙,只是在快登机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顾初,她惊讶,问他去哪儿,他告知去天津,跟他一起的还有罗池等其他同事。 当然,她也不能闲着,陆北辰给了她一组提取档案的密码,要她去看那些档案。顾初挂了电话后,想着天津那个地方,心中狐疑,这群人去天津干什么?刘继强、常军和白东,这三个嫌疑人哪个都不在天津。 还有个问题是,罗池都去了天津,那么顾思怎么办? 派出所 顾思的不配合让所有人都为之头疼,直到今天清晨,罗池组的成员接到了罗池的通知,让组员不再过多的审问顾思。所以顾思再次被拎到审讯室的时候,面前只是摆了个精美的餐盒。 有人看着顾思,让她吃饭。顾思多少狐疑,但也没多问什么,直到吃完了饭,那人走了,顾思才更加觉得不对劲。就在审讯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那人又进来了,给她端了杯水。顾思才忍不住问,“罗池呢?今天为什么不是他在?” 那人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告诉她,有关对她的审讯工作已经结束了。 顾思攥着水杯攥了许久,才喃喃问,“我想知道,你们真的不再怀疑刘继强了吗?” 那人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转眼小一周的时间过去,进入六月份的琼州天气愈发热了。一个周五的晚上,顾思竟然就回家了,开门见到她的一瞬,顾初的眼眶差点就红了。 顾思连鞋都没顾得上脱,一下子搂住了顾初,紧跟着就哇哇大哭,近乎是嚎啕大哭。顾初什么话都没说,就一直搂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她的衣襟。 顾思的眼泪,顾初明白。 20岁的小姑娘,其实心里真的承受不了太多变故。 终于顾思哭累了,又或许是将心里的所有委屈都倒出来了就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哭过后,她已然无力。入睡前,顾思拉着顾初的手问,“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顾初摇头,攥紧了她的手,告诉她,“你回来就好。”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家人团聚更好的呢? 没有了。 顾思的眼皮一个劲地在打架,嘴里喃喃,“我有好多话想说,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初便轻抚她的头,低声,“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你慢慢地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跟我说,睡吧。” 顾思阖了双眼,很快就睡着了。 *头灯调暗,顾思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她睡得很沉,没有做梦。这里是她的家,有家的地方就有了归属感,就有了安全。顾初一直坐在*边看着她,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但很快的,她就含泪笑了。 之前顾思在派出所的时候,她恨不得使尽所有力量来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可现在,顾思就安安稳稳地回来了,她反倒不急着知道她的心思了。她已然长大,该有自己的心思。 有些事情,前期轰轰烈烈了一大通,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后来归于平静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躺在*上,顾初反倒失了眠。 手里一直攥着手机,陆北辰三个字的电话号码迟迟地没有按下去。 这次顾思有惊无险,她知道陆北辰从中帮衬了不少,就如他讲的,他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萧雪的案子怎么破,凶手是谁,什么时候能破,这都不是他的工作范畴。 想着这次他去了天津,八成是帮着罗池,顾初越是这么想,心里就不过意不去。不过更多的是因为顾思平安回来的喜悦,她竟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北辰。 思量了好久,抬眼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半了。这个时间打电话固然不好,调出他的号码,拟了条短信过去:顾思已经平安回来了,谢谢你,在天津一切顺利。 写完这组话,顾初又斟酌了半天,觉得最后一句有点矫情,按了删除,重新拟过:顾思已经回来了,谢谢你,也请代我谢谢罗池。 然后,发出。 月光蔓了屋子,落下一滩滩的光影,墙上的指针在跳,听得清楚。 很快地,手机亮了一下。 她抓过,是陆北辰的回话:好,我知道了。 果然还是倨傲临下不可一世的口吻,她仿佛看见他永远俯视的神情,如神怜世人般。 可手指头有点不听使唤,很迅速地打了一串字:这么晚了还没睡?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点了发送,顾初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指头。 手机过了一分多钟才又亮。 拿过,他回复:嗯。 嗯?这个字回答得可真是敷衍。 顾初心里有点不舒服,盯着这个字看了半天,咬咬唇,手指头飞快敲了一行字:那你早休息,晚安。发送过去后,就将手机扔到了*头柜,头埋在了被子里,心想着一会儿他要是再回话打死也不看,也不再搭理他了。岂料,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手机一直沉默。 探出头,想了想,顾初又把手机拿在手里,点开看了一下,他的确没有再回复。心里有点憋,手机搁到了枕头边,又等了会儿,手机始终像个聋哑人。 顾初莫名地心烦了,辗转反侧。后来一想,自己是魔怔了?怎么还被一条短信这么牵着情绪走?想着,转过头直接将手机关了。 次日,天阴沉沉的。 顾初醒来的时候顾思不在家了,只留了张字条在茶几上:姐,我必须要跟刘继强谈谈,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纸条放下后,顾初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刘继强,她并不看好刘继强。但一些事情必然是要思思自己去解决,比如,她的这场看似离谱的恋爱。 开了手机,拉了窗帘,九点多钟的天色还像是早上四五点钟似的,太阳成了一个白点悬在头上,顾初抬头盯着那个白点,想起了死鱼眼睛。 有嗡嗡震动的声响,是她的手机。 抓起一看,是陆北辰。 接通后,陆北辰的口吻听上去很不友善,“你怎么回事儿?” 她怎么了? 茫然地“啊?”了一声。 “来酒店,我房间。”手机那头口吻霸道得令人发指。 然后,就挂了。 顾初除了那声“啊”就没再有机会多说一个字,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反应过来,查看了下手机才愕然发现,有陆北辰5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回电话! 三个字一个大大的叹号,足以见得他濒临怒火爆发。 翻了一下,最早的来电显示是早上六点。 顾初觉得有点冤,她不就关了个机吗? 出了门,天开始掉雨点,淅淅沥沥地落在睫毛上,像是眼泪。顾初用了五分钟洗漱,用了十分钟飞的到了酒店。一进大厅就看见了客房经理,正在训一名员工,看着眼生,应该是新来的。 见了顾初后,客房经理就先打发员工走了,走上前挺热情的,“你是回来上班吗?” 一句话问得顾初不大好意思了,忙解释说不是。客房经理听了有点失望,叹了口气说,“现在想要招到靠谱的员工挺不容易的,刚刚那个,是直接被陆教授给骂出来的。” 顾初听了头大,怎么又跟陆北辰扯上关系了。 “陆教授刚回房间,好像是一直在打电话吧,小姑娘也没眼力见,不停地按门铃要收拾房间,结果就被陆教授劈头盖脸地一通骂。”客房经理解释。 顾初攥了攥手指头,完了,看样子这趟的收获不是很大,要不然怎么就成了一头爆狮子,说骂谁就骂谁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跟客房经理聊天也惶惶不安了。 末了客房经理反应过来,问,“你不是过来工作的?那你来是?” “我是来工作的。”顾初硬着头皮回答,“是……给陆教授工作的。” 客房经理愣住了。 别走 陆北辰开门的时候,脸色的确不大好,有点憔悴有点苍白,眼睛里布满了红丝。身上的黑色衬衫有点凌乱,几颗扣子是敞开的,脖子上还挂着领带,借着不大亮的光,顾初看着他青嘘嘘的下巴,心就紧了一下。 他侧身让她进来。 门刚关上,他就甩了句,“以后不准关手机。” 顾初明显察觉气氛不对劲,乖乖地“哦”了一声。 许是陆北辰没想到她会这么配合,一个“哦”字听着动静小小的,像只羊儿似的温顺,脸部僵硬的线条稍稍地柔了些,坐在沙发上,将领带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扔到了一边,双臂搭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她说,“你是的我的助理,手机要一天24小时开机。” 像是解释,从他将情绪略微低下来的状态来看。 顾初轻轻点了下头,没解释什么。 陆北辰盯着她,见她一直低着头,皱了下眉头,“你过来。” 顾初预感到了头顶上的阴云密布,谨慎着步子上前了两步。陆北辰不满,“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真是不妙啊。 走到了他跟前,够近的了吧。岂料他一把将她扯坐了下来,直接撞在了他身上,头顶上是不悦地咆哮,“我还能吃了你是怎么着?” 顾初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搁平时的话她可能也会怒了,但一想到顾思回来了,所有的火都发不起来,便陪着笑脸说,“是我错了,我不该关手机,也不该离你这么远。” 陆北辰还在盯着她。 她笑得灿烂,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他的胸口,“陆教授大人有大量啊,别生气了。” 陆北辰眼里的不悦有明显的驱散。 “那个……”顾初像个小雏鸡似的窝在他身边,声音也小小的,“去天津是因为案子的事儿吗?” 陆北辰“嗯”了一声。 顾初的好奇心就提上来了,问,“为什么要去天津呀?结果怎么样了?” 陆北辰靠在沙发上没回答,只是看着她。她被他瞅得全身不自在,摸了摸脸,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了?” “为什么关机?”他低沉地问。 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了句,“是手机没电了……” 她怎么觉得,手机关机这件事才是导火线呢? 陆北辰挑眉。 顾初咬着唇就不说话了,她怎么解释?难道要跟他说实话?开玩笑呢,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昨晚抽了什么疯。不过这就是小事,她觉得陆北辰有点反应过大了。便转移了话题,“是案子办得不顺利吗?” “案子破了。”陆北辰淡淡地说了句,起身。 “哦,案子破了。”顾初重复了句没走心,但紧跟着反应了过来,猛地起身,声调拔高了,“啊?案子破了?!” “你复读机啊?”陆北辰看上去十分冷静,打开衣柜,拿了件家居服出来。 顾初没理会他的讽刺,快步上前,“是已经找到凶手了吗?” “你语文课没好好上过是吧?”陆北辰转身,指了下行李箱,“替我收拾一下。” 顾初看了一眼行李箱,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再看房间各处,也没有打扫的痕迹。 “我叫客房服务——” “你是我助理,叫什么客房服务?”陆北辰选了干净的衣服,扔了不客气的话。 顾初瞪大了双眼,“你也说了,我只是你的助理。” “什么叫助理?”陆北辰靠着浴室的门,问她。 顾初噎了一下,“是工作上的——” “你,作为我的助理,不但要24小时开机,还要24小时随叫随到,不管多早或者多晚,从工作到生活,你都要负责打理。”陆北辰环顾了四周,“下次再让我待在这种环境里,就别怪我真扣你奖金。” 话毕,进了浴室。 没一会儿,是花洒的声响。 顾初在浴室门口杵住了,半天反应过来,咣咣咣开始砸门。花洒声停了,陆北辰裹着条浴巾开了浴室门,皱眉看着她。浴室鹅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胸膛,如镀了层金子,她顿觉脸红,忙低下头,但还不忘替自己申辩。 “合同上可没规定我还要做生活助理。” 陆北辰盯着她,一字一顿,“合同有关工作范畴第二十三条规定,你要无条件服从我的一切安排。注意,是一切安排,合同上的字眼不是一切工作上的安排。” “啊?” 陆北辰又将门关上了,花洒声继续。顾初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情况?合同上有这句话吗?不过就算有的话,这句话怎么看着都像是官方规定,谁能想到他这么*? 生活也就生活吧,但她的重点可是在工作上,又想到他刚刚提到了案子,一股鸡血就涌上来了,又咣咣咣砸门。花洒好半天才停,陆北辰再次出来,下巴还沾着剃须水,浴巾卡在腰上,人鱼线若隐若现。 “我想知道凶手是谁,案子是彻底完结了吗?”这一次,顾初鼓足了勇气来对视他的半罗,如果案子都破了,他的怒火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陆北辰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色泡沫糊了下巴的样子虽然有点滑稽,但目光极为严肃,顾初想笑就不敢了。她缩了缩头,小声嘀咕了句,“我……就是有点好奇。” 下一秒,她觉得胳膊被他猛地扯住,紧跟着被拽进了浴室。 她的惊喘声与关门声同时扬起。 腰抵着洗手台,身后是镜子,对面也是镜子,一扫眼就能看见镜子里陆北辰结实的后背,还有那条形同蜈蚣的疤痕。 “你干嘛?”她抵着他上前的胸膛。 陆北辰单臂环住她,低笑了,“我看你的问题挺多的,这样吧,我们边洗澡边讨论案子。” 吓得顾初头发丝都能竖起来,忙挣扎推搡着他。 他却收紧了手臂,胸膛上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衣襟,里面的轮廓若隐若现了。她的脸就愈发红了,着急,“快放开我。” “你不是好奇吗?”陆北辰笑,脸凑近她,“你还好奇什么?” “不不不,我现在不好奇了。” “什么都没看怎么就不好奇了?”他打趣。 顾初的心脏扑通通直跳,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压低的嗓音听着让人沉醉,“可是,我对你好奇,怎么办?” 呃…… 她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却不曾想他的双眼像是被烟火入眼,亮得可怕,又深邃得骇人,他在笑,揉进了眼,却像是困了一头兽。顾初猛地明白他的话中意思,又急又臊,用力将他推开。 可是她太急了,就不经意扯到了他的浴巾。 浴巾落地时,两人都有短暂的惊愣。 顾初的呼吸愈发急促,一声惊叫就彻底打破了安静。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也发誓她绝对不想偷看的。下一秒就朝着门口冲过去,她不知道是没脸面对他了还是没脸面对自己了。 惊涛骇浪就硬生生地砸了过来,她那颗小心脏再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了,离开,她要离开。 手刚碰到门把,就听陆北辰在身后慢悠悠地说,“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顾初一个踉跄,赶忙逃离浴室。 门关上,陆北辰无奈笑了,将浴巾拾起,扔进了旁边的置物筐。 客厅里,顾初以手当扇,不停地扇风,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现在是觉着滚烫烫的一片,如同被火烧了似的。心里长了草,脑子里闪过的总是一室流光下陆北辰的身影。 又有只猫窜到了心头,不停地啃着心头草,她愈发地慌乱了,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是她故意扯掉浴巾的?顾初很是懊恼,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可一闭眼,脑子里闪过的还是不该看见的画面。 真是折磨人。 她干脆开始收拾房间,极快的速度,走不了,总要面对。 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好,觉得脏了的就检查一下口袋有没有东西,打算送到洗衣房的工作人员。陆北辰带的衣服不多,两件外套,剩下的都是衬衫,长裤。 其中一件外套的口袋里有点鼓,顾初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精致的小礼盒,黑色天鹅绒的盒子,上面没印任何的品牌logo。什么东西? 轻轻打开。 竟是枚戒指。 不知怎的,心就酸了。 这戒指,是他送给谁的?林嘉悦? 顾初想要阖上戒盒,又觉得图案有点眼熟,仔细打量了一下,愣住。 不是求婚或婚戒,戒指上是白兰花的图案,有细碎的绿宝设计了花枝,那枚十分精致的含苞待放的花朵采用白色润玉雕刻。应该还是订制的,否则她一定会知道市面上有买这款戒指的品牌。 戒指盒里还有极小的签字卡片,翻开,烫金的文字:不准视而不见,戴上 很浪漫字体,很*的命令。 顾初心脏又跳快了,是给她的吗? 有预感是给她的,但同时的,她又怕是给她的。 正想着,浴室里没动静了。 顾初一时手忙脚乱,下意识地将戒指盒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将衣服往旁边一搭,下一秒,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陆北辰从浴室出来,换上了舒适宽松的家居服,皱了一下眉,“窗帘挡上。” “当窗帘干什么?”顾初条件反射。 陆北辰踱到了卧室门口,“补觉。”然后顿步看着她,“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顾初脸一红,马上上前遮住窗帘,“今天没太阳。” “不习惯。”陆北辰进了卧室,直接靠在了*上。 顾初跟着进来,请示,“那我能离开了吗?” 陆北辰将枕头扔到了一边,冲着她勾勾手指。顾初的心忽悠一下,他勾手指的样子像极了北深。 “过来。”他耐着性子命令。 她的大脑有一瞬空白,却很快地又炸开浴室里的那幕,顿觉口干舌燥。小步上前,他伸手拉她过来坐下,顺势躺了过来,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十分舒服地叹了口气。顾初直直地僵在*边,低头看着陆北辰的脑袋,半天才有了声音,“你……这样不是很舒服吧?” “挺舒服。”陆北辰没心没肺地打断了她想离开的念头。 顾初舔了舔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陆北辰顺过她的一条胳膊,看了一眼她的手,皱眉,又牵过另只,手指头都是光秃秃的。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戒指呢?” 顾初一阵慌,不自然地说,“什么戒指?” 陆北辰抬眼看着她一下。 这一眼极其锋利,像是把小刀子似的直片她的心脏,她一个心虚,手指头就一抖索。幸好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忙掩住颤抖,趁机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一看,是姨妈发来的信息:跟你的领导说了吗?都过去这么天了,没什么不能开口的,就说是我想要请他来家吃饭。 顾初又是满满的压力,目光一扫,见陆北辰还在盯着她。 “是……顾思的短信,她说要谢谢你。”被他盯得快要焦了,又怕他察觉出她在撒谎,就赶忙将手机揣回兜里,岂料是太心慌了,手机揣进去,一抽手,戒指盒就滚了出来。 正正好好落在了陆北辰的眼皮子底下。 陆北辰笑了。 她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她一伸手,那架势很是气人的悠哉。顾初也知道瞒不过了,只好将戒指盒递给了他。他接过,打开戒盒,取出那枚戒指,又顺过了她的手。 顾初惊讶,急急想要回抽,却被他攥紧,低声,“别动。” 她僵持。 戒指,就被陆北辰戴上了她的手指。 不是无名指,是中指。戒圈正正好好,不松不紧,分毫不差。那豆蔻般的绿宝点缀了指尖的颜色,还有那朵润玉雕成的白兰花,就宛若真的在手指间盛开似的。 陆北辰似乎很满意,攥着她的手看了半天,然后问她,“喜欢吗?” 她喜欢。 喜欢白兰,喜欢一切跟白兰有关的东西,像是他送的蛋糕、那条项链,还有这枚戒指。可是…… “我不能要。” 陆北辰笑了,“我买给你的,为什么不能要?” 就因为是你买的…… 这句话悬在顾初的喉咙里始终脱不出口,她要时时刻刻警惕他是北深大哥的事实,因为就在他刚刚给她戴戒指时,她又想到了北深,那一刻,他在她眼里就是北深。 “太贵重了。”找了一个不像借口的借口。 陆北辰便与她戴着戒指的手指相缠相扣了,拉至胸口的位置,说,“以后我送你的东西都要心安理得地收着。” 以后? 顾初心里一咯噔,才想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特别喜欢送东西给她。他是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吗?低头看着他,他已然阖上了双眼,睫毛长而密,跟眉毛一样浓黑,下巴剃得干净,还有淡淡的剃须水味道。 刚洗过澡的他,身上少了消毒水味,多了平易近人的沐浴液气息,她看着看着,心头怆然,这样的他,真的跟北深一模一样啊。撇过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她知道他没睡,从紧攥着她手的力道可以感觉的到。 半晌后,顾初问,“我能知道凶手是谁吗?” 她以为他会装睡不回答了。 岂料,他嘟囔了一个名字,“白东。” “白东?”顾初愕然,还真的是他? “别一惊一乍的,我要休息。” “我想知道情况。” “你早晚会知道,急什么。”陆北辰往她身上又凑了凑。 她全身都紧绷绷的。 他的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谈案子,她也不便刨根问底了,但问题是,他真要这么枕着她的腿睡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给出合理化建议,“我把枕头给你拿过来。” “别乱动。”陆北辰皱了下眉头。 她就不敢动了,看来这家伙还真是腻着她的腿了,身子靠在了*头,暗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很安静。 就在她误以为陆北辰睡着了的时候,突然他又开口,很低很低地问出了一句话,“想我了吗?” 吓了顾初一跳,低头看他,他没睁眼,也没松开她的手,让顾初误以为刚刚不过是句梦话。她无法回答,其实是她在不停地跟自己说,这个男人只是她的上司,仅此而已。 陆北辰始终没有睁眼,半晌后,却将她的手拉至唇边,温柔地说了句,“我想你了。”话毕,睁眼,目光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她的慌乱。 顾初成了雕像,全身上下只绷紧了一种情绪,那就是不知所措。他不是梦话,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他内心的一些什么东西。 陆北辰笑了笑,“戒指不准摘下来,听见了没有。” 顾初的情绪受了滋扰,一时间有点恍惚,只有默默点头的份儿,陆北辰笑容扩大,将脸舒舒服服地埋在了靠近她小腹的位置,低喃,“别走。” 他闭了眼,这一次,似乎真的打算睡了。 可他的这句“别走”,撞痛了顾初的心。 一直,蜿蜒入了血液。 我知道,你没忘 后来,顾初才知道陆北辰从天津回来后为什么那么累。原来罗池在盯着刘继强的同时也在暗自关注着白东,只是刘继强在明,白东在暗。白东自己松弛了警惕,一路到了天津,罗池就带着一伙兄弟一路追踪,和陆北辰一起盯着白东的动静。陆北辰提前与天津当地警方取得了联系,两地展开了大搜捕行动。 不眠不休盯了快一周的时间,终于罗池顺到了白东的老巢,当场缴获了作案工具,染有血迹的衣服和手套早就被白东销毁,但巨大号的园艺剪刀短时间内无法处理,白东将其藏在天津的老房子里,不曾想被警方盯上了。 破案的过程顾初不得而知,白东的作案过程她却了解清楚了。陆北辰终究还是记起了她是助理的身份,在审核了他一周前交代让她记得那些资料后,他终于开了尊口。 “白东是在三个月前盯上了萧雪,并且从刘继强那盗了同一批次的普萘洛尔,萧雪遇害时白东曾向警方提供过不在场的证据,证据来源于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画面。后来据罗池调查,那段视频画面被人动过手脚,在时间的节点上有被篡改的痕迹。而事实上是白东绑架了萧雪,以至于将其杀害。” 陆北辰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正在慢悠悠地喝着咖啡,他在睡足了一觉后提出要喝“游巷”的咖啡,顾初实在不明白酒店有比游巷口感更好的咖啡,他偏偏要到游巷去惩罚自己的舌头。 甚至,他还点了杯蓝山。 顾初不得不提醒他,这里的蓝山大多数都是假的。 “喝什么不重要。”他只是形似高深地说了这么句话。 在游巷,这个向来为市民提供悠哉时光的巷子里,陆北辰在跟她分析一件震惊全城的杀人案件。谁会能想到,在一处白色的遮阳伞下,一个身着休闲宽松t恤衫、牛仔裤,戴着太阳镜慵懒靠在椅子上喝咖啡的高大男人会在讲述如此血腥的话题,午后的游人不多,但他还是只凭着英俊有型的侧脸弧度就能引来不少女孩子们的频频关注。 顾初点了杯西瓜汁,可真正跟陆北辰讨论萧雪的案子后她就后悔了,西瓜汁红得如血,腻在杯壁上,她一口没动。“白东绑架了萧雪?可是你在尸检的时候不是没有发现任何反抗和挣扎的痕迹吗?” “确切地说是萧雪主动跟着白东走的。”陆北辰喝了口咖啡,许是咖啡真心太难喝,他微微蹙了眉头,接着说,“萧雪跟白东有过短暂的恋情,如果白东提出邀请,萧雪没理由拒绝,而且两人分手那么久了,再见面萧雪也压根没有疑心什么。” 顾初思考。 陆北辰放下咖啡杯,冲着店内打了个响指,服务生上前,他又点了些东西。很快地,服务生上来了一份果盘和一杯新榨的桃汁。他伸手换下了她的西瓜汁,说,“桃汁的颜色我想你还能忍受。” 将果盘也推到了她面前,“或者,你可以吃水果。” 顾初惊讶于他的毒眼,又因他这种不经意的体贴而心脏不安,便给自己挽回了面子,“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很喜欢喝西瓜汁。” 陆北辰笑而不语,转手将西瓜汁递给了服务生让其拿走了。 这么一个举动,像是在*着个孩子。顾初当然也不会逞强,抱着桃汁喝了两口,她一直渴着,只是因为那个颜色令她的胃里翻江倒海。陆北辰抿唇浅笑地看着她,见状,她深感不自在,为了避免尴尬,赶忙用牙签插了块柳橙递给他。 陆北辰微微一愣。 很明显。 顾初看得清楚,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愣住。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要递给你。”思量了半天,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这个动作让他误会了,她绝对没有想要喂他的意思。 陆北辰笑了,没接,却探过身,直接嘴叼了牙签上的柳橙,吃了。顾初忙收回手,抱着桃汁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陆北辰被她逗笑,慢条斯理地命令,“再喂我一块。” “你自己吃。”顾初才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怪怪的,刚才好多人都看着。 陆北辰挑眉,“不想知道案子的详情了?” 顾初瞪他,他却笑得很是得意。她只好退让,没好气地问,“还要柳橙?” 陆北辰眸底深处有瞬间的迟疑闪过,但很快地就掩了去,笑,“可以。” 顾初无奈,又插了一块柳橙,喂了他。身边有两个女孩子经过,其中一个女孩子低声嚷嚷,“那个男的好帅啊。” 显然,陆北辰是听到了,笑得愈发让人可气。顾初不看他,小口抿着桃汁,说,“可是萧雪也应该奇怪啊,白东.突然出现在琼州,她就一点疑心都没有?” 陆北辰嚼着水果,轻描淡写地回答,“调查显示,女人在遇前任后,十有*都不会拒绝约会。” “什么调查?不科学。”顾初反驳。 “你例外。”陆北辰盯着她,“你属于10%的那波人,遭遇前任仍旧躲避,只能说明心中有鬼。” 他的话一针见血戳穿了她的心思,她怔愕,对上了他的笑眼。很快地又移开眼,良久后喃喃,“你不是北深。”像是提醒着他,又像是在提醒着自己。 陆北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两人沉默了一两分钟,顾初觉得气氛难抑,主动开口,“你的意思是说,白东实际上是软禁。” “更确切地说,两人是重温旧梦。”陆北辰顺从了她的话题。 顾初不解。 陆北辰冷哼,“萧雪在演出前三天,也就是跟顾思发生争吵后的三天里都是跟白东在一起,经尸体检验,萧雪临死前是同别人发生了兴关系,只不过对方在行事的时候使用了保险套,我们才会提取不到有关凶手的dna。” “啊?” 是萧雪主动跟白东分手的,在遇见就又…… “没什么好惊讶的,成人的世界,这种事本来就不值得奇怪。”陆北辰看穿了她的心思。 顾初总觉得他的这番话怪怪的,然后,不经意闪过他在浴室里的画面,还有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畔时的那句:我对你很好奇,怎么办?心脏开始掀飞,搅合得嗓子痒痒的,她咳嗽了两声,说,“所以,白东在给萧雪注射普萘洛尔的时候,萧雪也就没有反抗了。” 陆北辰点了下头。 “白东怎么会懂得用注射液杀人?” “他多少懂点药理。” 这是顾初万万没想到的,思量了半天问,“那他为什么要到刘继强的药厂偷药?” “在萧雪失踪前的一周,刘继强药厂丢失了几盒一批次的普萘洛尔,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萧雪出事,警察查到了他头上,对于药品丢失一事他闭口不谈。白东盯着刘继强的目的很简单,他想借刀杀人,一旦警方查出萧雪真正死于被注射了普萘洛尔,那么刘继强就最值得怀疑。” “刘继强为什么会闭口不谈丢药的事?”继而,顾初也终于明白顾思为什么急着去自首了,她必然是知道刘继强丢药的事,生怕警察查出些什么,就打算将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只是,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尽? 陆北辰若有所思,“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跟他无关,他为什么还要闭口不提?” “是他主使白东?” 陆北辰摇头,“白东与刘继强素未蒙面。” “可能……”顾初想了想,“是刘继强不想惹事吧,上次见到他,我觉得他就不想跟这件事扯上半点关系。” 陆北辰没有说话。 “你是还有可疑对吗?” 陆北辰想了半天,然后靠在了椅子上,淡淡说了句,“没什么了。” 顾初也觉得没什么了,案子都破了,罗池该查的都查明白了,还能有什么?“有一点我不明白啊,白东跟萧雪分手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才想到要杀她?” 陆北辰看着她,没说话。 顾初狐疑。 他探过身子,双臂交叉撑在桌上,冲着果盘示意了一下。顾初明白了,没好气问,“吃什么?” “你喂我什么我就吃什么。”陆北辰笑得有点坏。 顾初向来脸皮薄,受不了他这般戏弄,闷不做声地再次挑了柳橙递给了他,说,“最后一块啊,想吃自己拿。” 手腕却被他给攥住了。 她惊讶,抬头看他。 他凝着她,目光似笑又似认真,“我知道,你没忘。” 这句话如同锤子,一下子狠狠敲了她的心,她慌乱,想要收手,陆北辰却逼着她的手上前,将那块柳橙吃了。她用力一缩手,方才逃脱。 陆北辰盯着她,一瞬不瞬。 “你、你还没告诉我白东为什么要杀萧雪呢。”她惶惶不安。 陆北辰身子后靠,半晌后才说,“为了姜丁。” 顾初惊讶,姜丁?这又是谁? 顾初,我想我们在一起 姜丁是谁? 对于顾初来讲完全是个陌生的人物,在这个案子里,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绕在她脑子里最多的名字就是刘继强、常军和白东(注:前面有将白东错打成了白军),怎么这个冷不丁蹦出来的人反而成了关键人物了? 还不到晚七点,当地电视台就抢了头条,公开了萧雪案件的始末,但对外的原因不过就是白东因爱成恨。一时间整个琼州的小城全都炸开,紧跟着所有关注萧雪的媒体记者纷纷报道,报纸、网络尽是萧雪、白东的字眼。 而顾初终于清楚姜丁是谁的时候,网络上已是沸沸扬扬,她则坐在警局内部的办公室听取结案报告。按理说参会的应该是陆北辰,但一大早他就命她来参会,他没出现,顾初作为他的助理,第一次感受到了这里气氛的凝重,同时的,她也总算知道了姜丁是谁。 罗池是此次会议的主要陈述人,据他表示,白东已经完全认罪,他承认了利用普萘洛尔杀害萧雪的整个过程。罗池将整个案件做了详解,几年前在萧雪还未成名时,两人拍拖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萧雪也时常会有演出,两人聚少离多,渐渐地,感情也就淡了。后来萧雪提出了分手,白东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无法挽回所以只能同意。知道他们两人恋情的人自然都是一边倒,纷纷谴责萧雪的负心。 很显然,白东不过就是萧雪在寂寞时的消遣罢了,萧雪一步步往上爬,再加上有家人不停地为她铺桥搭路,很快就闯出了点名气来。而这段时间,白东与萧雪不再有任何形式上的联系。 直到,萧雪遇上了姜丁。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姜丁遇上了萧雪,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而这个姜丁,恰恰就是白东的表弟。姜丁爱上萧雪纯属偶然,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相识,开始疯狂追求萧雪。萧雪那个时候正好空档期,所以就跟这个姜丁混得火热。很快地,这件事被白东知道了,白东劝姜丁离开萧雪,因为他知道萧雪绝对不是真心。 只可惜,姜丁是被萧雪迷得魂都没了,愣是不听白东的话。果不其然,在姜丁与萧雪相处了半年后,萧雪认识了制药大亨刘继强。刘继强正值男人的魅力期,有权有钱,平日又保养极好,风度翩翩器宇不凡,萧雪很快一心就扑了上去,甚至不管不顾刘继强是已婚的事实。姜丁失恋了,三番四次请求萧雪回心转意,但萧雪铁了心地跟他分手。 姜丁是自杀了,他留了一封遗书给白东,几日后,姜丁的尸体在海里被打捞上来,已经被鱼儿咬得面目全非。 白东可以忍受萧雪的薄情,但绝对不能容忍因为萧雪的薄情而害死了自己的弟弟,白东和姜丁向来关系不错,却因为一个女人而失去了弟弟,白东从此在心里留下仇恨的种子,而这种仇恨,伴着萧雪名气的一天天提升而膨胀。 终于,他寻到了机会。 萧雪全国巡回演出,其中一座城落在了琼州。琼州常年气候潮湿,开春后白天近乎都是艳阳高照。白东对琼州这个地方不算陌生,最了解南山的情况,又知道南山多野猴,那些猴子对于尸体的发现极为不利。在打算作案时他已经找好了路线,筹划好了一切。就这样,他装作与萧雪巧遇了。 而那一晚,正好是萧雪与顾思吵完架,心情极度不好。 与白东相遇后,两人就到了白东以虚假身份证租下的临时住所,*三天,白东知道萧雪有对上台紧张的毛病,而这一次的巡回演涉及到了巨额投资,这更是造成了萧雪的紧张。白东提出以注射的方式来缓解她的压力,当然,他只是随便编了一个听上去不那么忌讳的药名,萧雪没有怀疑,一来,她并不知道姜丁与白东的关系,二来,她知道白东懂得药理。 第三天,白东加大了药量,眼睁睁看着萧雪停了心跳后,他夜半行动了,将尸体运到了南山。而后几天里,他惶惶不安,再次前往南山,将尸体搬到更易腐烂的位置,他心细,想起了那片灌木丛,生怕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便将灌木丛齐腰剪断,毁灭有可能留下来的证据。同时顺了条萧雪小提琴上的琴弦,将她乔装成自杀的样子。 因为他很清楚,在此之前,萧雪患有抑郁症,有厌世的倾向,有关这点,不管是同事朋友,还是她的治疗师,都可以作证。处理完尸体,白东逃到姜丁的住所,又生怕作案工具等被发现,所以将其带回了天津。 事后,他又伪造了不在场的证据,差点骗过了所有人。 罗池最后做了总结,“两个兄弟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只不过,哥哥是为了弟弟的死而心生怨怼,杀了这个女人,整个作案动机很简单。” 简单吗? 罗池在总结这番话的时候,顾初始终在盯着文件上白东的口供。 据白东承认,他在见到萧雪后,恨不得分分钟就将她弄死,恨不得将她的肉一块一块地剁下来。他邀请萧雪入家,与她疯狂做.爱,他像是个机器一样不知倦怠,只是因为与萧雪做.爱时,心头的那股子恨和曾经的旧情交织在了一起,这种情感令他又焦躁又刺激。 而在将萧雪尸体搬上南山后,看着萧雪静静地躺在那,他心中的情感发生了扭曲,再一次压在了萧雪身上。 最后一次,是歼.尸。 看到这儿,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白东对萧雪是有感情,但同时的,他对自己的弟弟更有感情,为了报复害死自己弟弟的女人,他可谓是费尽心思,先赢得了萧雪的信任,而后将其杀害。 作案动机简单,可这个过程,这个心路过程,却令人不寒而栗。 不经意的,顾初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陆北辰。 冷汗就如蜈蚣似的爬上了脊梁骨,那种寒进心里的凉意令她行思恍惚。陆北辰会是另一个白东吗?可为什么,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心口就痛呢?一想到如果他还在恨着自己,就痛得要命? 不对,她不停地劝说自己,他是陆北辰,她不能对他心生恻隐,他对她的恨似乎总是跟他的示好并行,他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恨意,但也从来不避讳他要追求她的心思。 如果…… 如果他想杀了她。 那么,为了还清欠北深的情,她甘之若饴。 旁边的人碰了碰她。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对上罗池关切的眼神。 “你没事吧?” 顾初忙摇头。 “今天的会议报告还得麻烦你拿给陆教授。”罗池见她脸色惨白,始终狐疑。 “哦,好的。”顾初神情恍惚。 结案,意味着很多事。 比如,萧雪沉冤得雪;比如,真相大白;比如,凶手落网,社会杀了份威胁;再比如,临时组建的调查团队要散伙。 那么,也意味着陆北辰住在琼州的日子即将结束。 顾初很想轻轻松松地吐一口气,打从见到陆北辰后,她每天活得就更加小心谨慎,尤其是在他面前。不敢忤逆不敢直视,只因为他的那张像极了陆北深的脸。 他走了,她就该轻松了。 可是,助理的工作怎么办?她是断断不能离开琼州的。 想到这儿,心情就又沉重了起来。 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告知,他在酒店。顾初往酒店赶的时候,接到了乔云霄的电话,接通后,许久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顾初心里一咯噔,第一个念头就是乔叔叔出了事,问过,乔云霄却否认了,又沉默了会儿说,“顾初,我想我们在一起。” 乔云霄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初正巧在按门铃,闻言后,她就愣住了。 手还僵在半空,酒店的房门就开了。 陆北辰只穿了条家居裤,上身什么都没穿,胸膛有些红,脸却煞白煞白的。顾初抬眼见这一幕后,吓了一跳,而电话那头,乔云霄接着说,“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过他,但我不在乎,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这句话的动静不小,顾初相信,陆北辰是听到了,因为,他盯着她的目光寒凉了许多。 顾初觉得陆北辰的状态不对劲,赶忙对乔云霄说,“我这边有点临时情况,咱们晚一点时间再说吧。”话毕挂断手机,塞进了包里,赶忙进了房间。 陆北辰跟在她的身后,身子有点晃,顾初见状赶忙上前搀扶,问,“你怎么了?”肢体这么一接触,她惊讶,“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陆北辰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惨白的脸透着铁青,眉头皱起时看上去十分骇人,“不用你管。”紧跟着他踉踉跄跄地进卧室,一头栽在*上就不省人事了。 我想要的人是你 陆北辰昏迷了一天*,高烧停了又涨,医生来了,输了血化了验,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只能通过简单表象来初步判断他是夏日吹空调受了凉。顾初一直守着,生怕烧出个问题来,直接叫了救护车,结果到了医院又是一通折腾,连罗池闻风也赶过来帮忙,最后,医院的诊断跟家庭医生如出一辙,只是单纯性高烧。 罗池最先想到的就是他在做尸体检的时候是不是碰到什么细菌或病毒了,顾初一听又觉事态严重,硬是逼着医生又做了全面检查,奈何,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医生认为最大可能就是空调原因。罗池后来一分析,觉得*不离十,天津出了名的闷热,那几天大空调就一直吹着,很容易受凉。 警局纷纷来人看过,各个紧张得不得了,他们看着躺在病*上陆北辰的眼神,让顾初联想到了一群跑到动物园看熊猫的人。鲜花、水果堆了几座山,*们更是殷勤地要命,总会找个借口来病房瞧瞧。 怎么说呢? 就连顾初也不得不承认,陆北辰纵使再憔悴不堪也具备万花丛中一点绿的本事,躺在那,通体白如雪的病服,配上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倒是有种漫画中病态的花美男楚楚动人了。 病房总算安静下来了后,顾初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拿过,是陆北辰的手机,之前她怕是有什么重要事找他,就一并将他手机拿了过来。屏幕上跳着一个名字:嘉悦。 嘉悦…… 很亲切的叫法。 顾初当然不能接这个电话,她怕说也说不清楚,就任由手机一直在响。林嘉悦很执着,打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不打了,一条短信过来了:北辰,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我知道你工作忙,我不应该跟你吵架的。 一行字,顾初似乎能够看见林嘉悦的焦急。 他们两人吵架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林嘉悦才离开了琼州? 正想着,又是一条短信过来:我知道你在天津很辛苦,北辰,是我错了,我应该去找你。 手机就从指尖滑落了。 是她会错意了吗?那天陆北辰从天津回来,脸色差得要命,像头爆狮子似的。虽说她不想承认,但心底还是隐隐觉得他是因为她的关机,真的就是…… 顾初看着病*上阖着眼的男人。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的心思,她更是难以猜透,不是吗? 原来,他一切的怒火是来源于林嘉悦,只是因为林嘉悦跟他吵了架,没有去天津陪他。 有一种痛,似惊鸾。 从左胸口的位置蔓延,深入了骨髓。 就好像,有人在她胸口上捅了一刀,她难以呼吸,又血流成河。可她在拼命地压着这种疼,告诉自己,你凭什么要心痛?他和林嘉悦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吗?你还真信了他的追求吗?他是深情还是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或者又是出于其他目的,你了解吗? 林嘉悦的电话再打过来时,她干脆调成了静音,不想看,也不想听。 第二天下午,陆北辰醒了。 他睁眼,瞳仁是迷离,稍稍有了点清醒。顾初正好外出打水回来,见他睁眼了,心里的郁结竟化开了不少,下意识地将水壶往旁边一放快步上前,急切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全都是汗。 陆北辰有点迷糊,喃喃,“我在哪儿?” “在医院呢。”顾初赶忙拿过干净的毛巾替他擦了额头上的汗,“你都昏迷了一天一晚上了。” 陆北辰挣扎着要坐起来,被顾初一把按住,“你别乱动。”给他擦汗的时候又试了下温度,“你还是有点烧呢。” “我没事。”他虚弱地说,又要挣脱着起来。 顾初马上说,“你别动。”然后绕到*脚,升起了*头。 陆北辰这才消停了。 她又拿了杯水,坐在了*头,将杯子凑到他唇边,“喝点水。” 陆北辰许是也渴了,无力地喝了一口,紧跟着呛得直咳嗽,顾初赶忙将杯子放到了一旁,轻捶他的后背,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北辰差点把肺都咳出来了,顾初站在他边儿上,不停地轻拍他的后背,一脸的内疚。好半天,他才缓过来,示意她坐。顾初哪敢坐,打算叫医生过来,陆北辰却扯住了她的手,虚弱地说,“就是个感冒,别大惊小怪的,没事了。” “你还烧着呢,我——” “我现在已经没力气了,别让我费口舌。” 顾初没辙,只能听他的,不过想来也没太大问题,他已经醒了,另只手臂还挂着吊瓶,情况不会坏到哪去。陆北辰靠在*头,脸色还白得吓人,新生胡茬也出来了,衬得嘴唇也有点泛白。他示意了下水杯,顾初想了想,拿出个勺子来,凑到他跟前,一勺一勺得喂他喝水。 “行吗?”她小心翼翼。 陆北辰轻轻点头。 “一会儿你还要做个检查。”顾初轻声说。 “不需要。”就算病着,身体是如此地虚弱,可语气还总是那么强硬。 顾初不得不提醒他,“你病了。” “我的身体状况我清楚。”陆北辰见她有点着急,眼神柔和了下来,“多喝水多休息就可以了。” “可是——” “喂我水。”陆北辰打断了她。 顾初也不敢太多强迫,生怕依他的脾气一个踉跄起身走了。便又一口一口喂他水喝。她喂,他就安静地喝,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温暖的东西。她抬眼的时候,正好与他的目光相对,忙又低头,轻轻咬了下唇,没说话,想起了林嘉悦的短信,心如车轮碾过。 “你一直在陪着我?”陆北辰喝了点水后,声音听着有点力量了。 顾初刚要点头,但迟疑了一下,轻声说,“不是,罗池一直在陪着你。” 陆北辰盯着她,虽病容,但目光如炬。她始终不看他,心里塞着满满的都是沉重。见他不说话,她将杯子放到了一边,顺便将他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了他。 “林小姐打了好几遍电话了。” 陆北辰没接,看着她,“你为什么不接?” 她浅浅怔了下,很快就说,“她是打你的电话。”将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强行挤出一丝笑,“我想她找你应该有急事吧,你还是回一个吧。” 话毕,起了身。 “你干什么去?”他问。 顾初轻轻一笑,“回避。” “我让你走了吗?”他皱眉。 顾初的心脏小小震荡了下,舔舔唇,“她……真的打了好多遍电话,而且,好像还有短信。” “念给我听。” “啊?” “坐下,念给我听。”他又重申了一遍,声音虽弱,但态度坚持。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拿过手机,点开短信的时候,手指头竟然有点颤,调出之前的两条,一一念给他听了。她念得别扭,他却听得无动于衷,一张惨白的俊脸毫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后来发的,她没看。 点开,还是林嘉悦发来的,写着:我不是真的想跟你生气,我只是,害怕看到你对顾初好。 顾初的眼波震了下,声音在喉咙里来回转,硬是无法念出这条短信来。陆北辰见她盯着手机迟迟不开口,有点不耐烦了,腾出没扎点滴的手,拿过了手机。 她下意识地看着他。 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脸色就冷了些。顾初见他神情起了变化,熟悉的惊鸾痛又蔓延开来,使劲掐了掐手指头,再开口,声音有点漂浮无根。 “你跟林小姐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陆北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淡淡地问。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有锯子在划嗓子,轻咳了一声,“让林小姐误会就不好了。” 陆北辰盯着她,微微眯眼。 这种感觉很糟糕,她的心在喊着疼,却在为另一个女人着想。她是怎么了?这种疼来得无根无据,就不要再继续疼了,行吗?她咽了下口水,试图压住这份连她都感觉到即将脱缰的情感,这一次,对着他的笑看上去是那么由衷。“她真的很在乎你。” “你过来。”陆北辰冲着她一伸手。 她僵着不动。 陆北辰见状,二话没说就要晃悠着下*,吓得顾初赶忙上前将他扶住,“你别乱动了。” 他就顺势拉她坐下,离得很近的距离,她想闪,却被他箍住了手臂。 “你真的认为这只是个误会?”他低低地问。 顾初紧张地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初。”他的手攀上了她的脸,语气愈发低柔,“你要知道,这不是个误会,她所担心的,其实就是事实。” “不是的……” 陆北辰的手绕到了她的后颈,令她的脸凑近他,“如果我说——” “不,你别说了。”顾初慌乱于他的气息。 他的手暗自使了劲,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不及平时那么强硬,但也足以让她挣脱不了,她被他强拉着凑前,离他的脸颊愈发近了。他盯着她,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顾初摇头。 “你向来聪明。”陆北辰一字一顿,“所以,你知道我很想得到你。” 顾初一窒,呼吸就急促了,她不想听到的话,他还是一字不落地说出来了。她有些无助,甚至,楚楚动人。陆北辰凝着她,眼神就柔和了,再开口,嗓音很轻,“听到了吗?我想要的人是你。” 他的嗓音是糖,融了她的心。 她愣愣地瞅着他。 这句话,此时此刻听着更像是情话了,不同于以往他的吊儿郎当或故意为之。她怎么就在这一刻相信了他的真心呢? 陆北辰苍白的唇角微微泛起笑,将她的脸一点一点凑过来,她欲要往后挣,他却再次加重手劲。唇与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两人的唇近乎要贴在一起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闯进来的是罗池的声音,“顾初,你要不要吃点东——” 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 而病*上的两个人,动作也戛然而止。 顾初最先反应了过来,惊喘了一声,马上推开了陆北辰,起了身,脸色慌乱。罗池这才从惊讶中跳出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我不知道会撞见这么一幕,要不然,你们继续?我现在马上出去。” 罗池这么一说,顾初更是尴尬万分,紧跟着就要走。身后陆北辰慢悠悠地扬起声,“给我办理出院手续。” “不行。”罗池和顾初异口同声。 罗池瞅了顾初一眼后,走到病*前,“你可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鬼样子,还是多在医院住几天吧。” 顾初站在门口,没出去,她是担心陆北辰的倔强。 果不其然,陆北辰有点不耐烦了,看向顾初,“出去办手续。” “我的大教授,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看你的脸色,还在发着烧呢吧。”罗池苦口婆心。 “一个感冒就让我住院?开什么玩笑?”陆北辰眉头皱紧,又冲着顾初说,“还站着干什么?去办手续,你是我助理,别忘了你的职责。” 顾初左右为难。 罗池见状后也知道无法勉强陆北辰,只好冲着顾初挥了下手,“行吧行吧,去办手续吧。” 顾初只好照做。 病房门一关上,罗池就立马拉了把椅子坐过来,刚要开口,陆北辰说,“收回你那颗八卦记者的心。”话毕,略有虚弱地躺靠在枕头上。 罗池见状后,只能说,“纯属个人关心还不行吗?” “你还是关心一下那把还没有找到的小提琴吧。”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 罗池舒了一口气,“白东认了罪,这个案子算是告一段落。” “是吗?”陆北辰轻哼一声,“萧雪一直以来都有自己订制的小提琴,怎么就在全国巡演那么重要的时刻使用了普通的小提琴?你不觉得奇怪吗?” ***姑娘们,今天加更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今天的故事将会很精彩哦,第一更先奉上,醒了之后继续写,至少万字更新啊。 这是你的工作 在南山的现场,最直接表象的作案工具就是那根小提琴琴弦,据白东交代,萧雪跟他走那晚情绪十分焦躁不安,两人*了*后,萧雪命他去酒店取了小提琴,她想着演出当天直接从他这边离开。当时萧雪跟他抱怨说工作人员限制了她太多的事情,两人喝酒的时候,萧雪又不停地给刘继强打电话,只可惜,刘继强没接。 白东杀了萧雪后,在第二次去南山打算清除证据时,眼睛就瞄到了萧雪的那把小提琴,他卸了琴弦下来,用其中一根琴弦将萧雪的尸体吊在了树上伪装成自杀。陆北辰在见过那根琴弦后,很快给出判断,那把小提琴不是萧雪专用的那把,罗池经过调查也发现,萧雪在之前的演出中的确都在使用订制小提琴,琴弦是采用最传统的羊肠弦,而白东拿到的是一把尼龙弦的小提琴。 那把尼龙弦的小提琴很快就找到了,琴弦与琴的确是同一批次的,但陆北辰所说的那把羊肠弦的小提琴至今下落不明。 “有没有可能萧雪换了琴?你也说了,羊肠弦的小提琴保养起来十分不方便,对于保存环境也要求很高,萧雪是不是嫌麻烦呢?”罗池提出假设。 陆北辰很快打消了罗池的念头,“我比较了解萧雪,她绝对不会使用一把普通的琴来掉自己的身价。” “可白东取的琴就是从萧雪的酒店里拿出来的。”罗池皱眉,“事到如今,他已经承认了杀死萧雪的事实,也就没有掩藏羊肠弦小提琴的必要了。” 陆北辰想了想,“也许,萧雪并不知道自己的那把是普通的琴。” 罗池愣了一下,很快地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换了萧雪的琴,而萧雪并不知情?” “可能性很大。”陆北辰调整了下坐姿,“白东也承认萧雪到了琼州后很焦躁,她一到琼州就参加了派对,每天在吃吃喝喝中度过,再加上心情不佳,没发现自己的琴有问题很正常。” 罗池摩挲着下巴,思考良久后说,“白东还提到了一件事。”他抬眼看着陆北辰,“在萧雪被害后,也就是在白东第二次去南山的时候,他的临时住所被盗了,但因为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白东就没报警,另外,他也不敢报警。” 罗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顾初正好推门进来,有些手续是需要陆北辰亲自签字的,进门后正好听见罗池的话,想退,陆北辰却看见了她,“过来。” 罗池心知肚明,这陆北辰压根就没打算让顾初避讳了。 顾初上前,将该签字的文件交给了他,陆北辰签了字后,指了指吊瓶,“拔了吧。” 顾初抬头看了一眼,“还剩个底儿呢,药全都在这点底儿里。”伸手指了指,“药下到这里再拔。” “好。”陆北辰浅笑。 罗池在旁看得大跌眼镜,这陆北辰异常配合啊,他哪是容得人指手画脚的人?搁平常,早就大吼着赶紧拔掉管子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顾初,是她的侧面,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陆北辰的旁边,用花容月貌四个字来形容她一点都不夸张,与陆北辰凑在一起,说不出来的一种融合感。 没错,是融合。 罗池终于找到精准来形容此二人的词语,就像是在同一频道的两个人,一个能压住另一个,最重要的是,陆北辰似乎很迁就她。 待陆北辰签了字后,顾初又要出去,被陆北辰拦住了,“药马上要没了,你在这。” “要找护士才能拔针。”顾初轻声说。 陆北辰将她拉坐一旁,语气稍稍加重,“这种事对你来说小儿科。” 顾初发觉罗池在盯着自己,脸就红了。 “萧雪被害,白东家就失窃,事情太巧了。”陆北辰见罗池一直盯着顾初瞧,略有不悦了,马上将话题切回了案子。 罗池点头,“失窃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但今天这么一想,是觉得太过巧合了。” 顾初在旁听得真切,白东作案过程她都了解,又听取了罗池在会议室中的报告,就十分自然地开口说,“白东杀了人,家里就算丢了东西他也不敢报警。会不会有人就算准了这一点趁机入室,而目的就是……” 说到这儿,她见陆北辰和罗池都瞅着自己,一时间就不敢乱讲了。 然而陆北辰眼中含笑,“继续说。”他的态度似有鼓励。 顾初顿了顿,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认为的说了出来,“也许对方的目的不是钱财,而是白东拿到手的那把小提琴。” “为什么?”陆北辰唇角笑容上扬,却还在问她。 顾初一见他的这种表情,就知道这番话是猜进他心里去了,便更有了动力。“萧雪对自己的小提琴十分讲究,她不可能用普通的琴来眼凑,然而白东拿到手的就是一把普通的小提琴,有可能就说明一点,有人换了琴,至于为什么会有人换了萧雪的小提琴,原因可能有很多,也许是嫉妒萧雪的同行,也许是平日看不惯萧雪的工作人员想要故意整她,总之,她的小提琴被换了,而对方跑到白东家里行窃,目的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小提琴被换的事实,只是万万没想到,小提琴被白东藏了起来。” 陆北辰听完她的分析后,转头笑看着罗池,“怎么样?她完全有资格做我的助理了吧?” 罗池笑,冲着顾初竖了下手指。顾初这才意识到其他两人早就想到了这点,顿觉有点不好意思了。陆北辰顺过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下,低声鼓励,“很聪明。” 顾初脸又一红,赶忙抽手。 “但有点我需要纠正一下。”陆北辰没恼,语气平缓,“这人能够清楚地知道萧雪被害的时间,我想绝对不会是萧雪的同行或工作人员,我更认为,对方是个老谋深算跟萧雪有利益瓜葛的人。” 罗池看着陆北辰,微微眯眼,“你是指……他?” “你们去查喽,我个法医在这里跟你讨论侦破的事儿太奇怪了,还搭上我的助理。”陆北辰明显的不想继续讨论了。 这边,顾初轻叫了一嗓子,手忙脚乱地给陆北辰拔针。刚才只顾着想案情,忘了药液已经滑下来了,等她再看见时,陆北辰的手已经回血了。 罗池起身瞅了一眼,啧啧了两声,“顾助理,你不是工作助理吗?他的吃喝拉撒睡你还管啊?他这个人可不好伺候,小心不定什么时候就沦为炮灰了。” 经罗池这么一刺激,顾初更心慌了。 陆北辰扭头瞪了罗池一眼,再调头看向顾初时,眼神就柔和了下来,淡声说,“没事,慢慢来。” 罗池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陆北辰,一脸的惊讶。 * 开了药,顾初就陪着陆北辰回了酒店。他还是有点烧,走路有点发飘,她不敢离手,将他安顿在*上后又忙着给他冲药。 陆北辰难得配合,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就喝了。顾初整理了一些注射液,轻声说,“晚上还得让医生过来给你扎上。” “你给我扎就行。”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陆北辰反问。 顾初咬咬唇,嘟囔了句,“我又不是医生。”又指了指他粘着胶带还染着血的手背,“下场就是这样。” 陆北辰笑了,“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她抬眼看着他,他笑起来的样子甚是迷人,心脏就漏跳了一下,可又想到了林嘉悦,一层薄薄的阴霾就扑了下来。可她有点小小的坏心了,她竟不想在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提到林嘉悦的名字。 “在这陪着我,别走。”陆北辰说。 顾初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叹了一声,点点头。罗池又跑去查案了,陆北辰这个人还对人对事极其挑剔,这个时候她的确不方便离开。 见她点头,陆北辰似乎放心了。 许是太虚弱了,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下。可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又睁眼了,顾初看得清楚,他是冷不丁睁眼,睁眼的瞬间,目光闪过一抹彷徨。 她迟疑,他是做梦了? 可那抹彷徨很快就挥去了,见她还在旁边,陆北辰淡淡笑了一下。顾初上前,坐在了*边,轻声说,“你好好休息一下,我给你做吃的。” 就在刚刚,她心生恻隐,他眼中闪过的彷徨令她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陆北辰摸过来她的手,稍稍攥紧,顾初觉得他的掌心很烫,一直烫进心里。 “想吃你做的皮花肉。”他轻喃。 顾初微微挑眉,摇头,“你生病,这个时候应该吃点清淡的。” 陆北辰唇角笑容扩大,似妥协又似*溺,“那行,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种感觉,让顾初要了命地慌,不是害怕,也不是预感到不好,就是觉得一种关系悄然改变的慌,心是扑通扑通的,总是比平时快出很多来。 就这样,顾初又去找了酒店副总说明了情况,副总对顾初的印象一直很好,再加上生病的是酒店的贵客,国宝级的人物,自然不敢怠慢。头一点就让她去了后厨,餐厅经理虽不高兴,但也没辙。 做了三菜一汤,略少的荤,素菜搭配营养均衡。 陆北辰睡了一觉起来,脸色看上去有点血色了,顾初扶着他坐到了餐桌旁,又量了他的体温,略有低烧。将筷子递给他,他却靠着椅背哼哼唧唧,示意没力气。她怎么看都觉得他有点纯心故意,但又知道他是病人,懒得跟他计较,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亲自喂他吃饭。 陆北辰的心情看上去很愉悦。 顾初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吃过饭,她又切了少量的水果,见他的体温一直保持在低烧,多少还是担心。陆北辰倒是配合,主动亮出了胳膊,跟她说,“扎吧。” 顾初大学学医,临*护理虽不及护士专业,但也自然不会含糊。这一次,她倒是一针见血了,药液缓缓将血液逼回,吊瓶中的药滴一下一下地坠下,催眠的节奏。 “累吗?”陆北辰靠着*头问她。 顾初摇头,累倒是不累,可能一门心思就用在如何让他退烧上了。陆北辰看着她笑,眼睛里有一点点的坏,“累了我也不会放你走。” “你耍我?”顾初察觉他的戏弄,瞪他。 他一手攥着她,“我是你上司,你来照顾我天经地义。” 顾初才懒得搭理他的狗屁理论。 输液用了一个小时,陆北辰身上又出了不少汗,发梢都被打湿。顾初一直在旁为他擦汗,这倒也可以,出了汗烧退的也快。 “你以前有过这种高烧不退的情况吗?”拔了针后,顾初替他找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问。 陆北辰瞅着她,想了想,点头。 “感冒?”顾初疑惑。 陆北辰直接将头靠在了她怀里,“只是感冒,我这个人抵抗力弱。” 真的假的? 顾初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不是在偷笑。 “换件衣服吧,你现在穿的都湿了。” 陆北辰依旧靠着她没动,懒洋洋地说,“我想洗个澡。” 顾初一想也对,泡泡澡对退烧也有帮助,点了下头,“那行,我先把水给你放好,衣服就放在置物架上,洗完了方便你换。”话毕要将他扶回*上。 岂料陆北辰单臂圈紧了她,嗓音放低了,“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洗。” “啊?”顾初差点被口水呛到,“帮你洗、洗澡?” 陆北辰抬头瞧着她,苍白的俊脸倒是有一丝无辜了,“我现在头晕得要命,自己洗澡太危险了。你是我助理,这是你的工作。” 你到底是谁 有哪条法律规定,作为助理一定要帮上司洗澡的?又有哪家公司的助理,其工作范畴是包括给上司洗澡的?顾初当然不会照做,但陆北辰就像是吃定了她的心软,就一直靠着她,额头上还不停地出汗。 “这样吧,我先帮你放水。”其实她怕他再烧起来。 她要走,陆北辰就腻着她。没办法,她只能拖着他到浴室。她放水,他就靠着镜子前看她,镜子里的那张脸赢弱得很,唇稍却溺笑。顾初瞥了一眼旁边的镜子,能够看见他的脸。 其实他生病的样子还挺可爱,头发有点乱,脸色虽没血色,但平日的戾气消失殆尽了,就那么懒洋洋地杵在那儿,她走哪儿他就跟着晃悠到哪儿,这么个大高个子的男人,耍皮闹气起来倒像个孩子了。不生病的时候,这个男人让她怕让她悚,他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毒,那种让她稍不留神就能丧命的鸠毒,但现在,怎么说呢,她总觉得,喜欢看他恰似撒娇的样子。 是的,他现在只是恰似撒娇。 因为,他有点强硬,还有点小小的蛮横不讲道理。 “水温你试一下。”放好了水,她搀扶着他到了浴缸前。 “你不是试好了吗?”陆北辰搂着她,透过衣衫,顾初还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有点热,他呼出的气息更是滚烫,“你真忍心让我一个人洗澡啊?” “你又不是小孩?”顾初有点后悔刚刚纵容他了,早知道让他自生自灭了。 陆北辰就搂着她不放,开始磨人,“我不是病了吗。”又抓过她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你试试,还烧着呢。” 是有点烧,她知道,所以才不敢抛下他就走。 她被他搂得透不过气来,又知道不从他的意思肯定是走不了的,想了想,“那这样……我帮你脱衣服,你自己在里面泡一下澡,行吗?”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没这么伺候过一个男人。 陆北辰抿唇浅笑,点头。 替他脱家居服的时候,顾初的手指头有点抖。陆北辰坐在浴缸旁,总是盯着她瞧,扣子解开,他的胸膛是濡湿的,衬得胸肌愈加发达健硕,只是还有点红。 上衣脱得尚算顺利,衣服被顾初扔到了置物筐里,也顺带的看见了他后背的疤痕。她看着,却不敢上手去触碰,忙撇开了眼,其实她很想问,但又觉得,她没资格去问。 见她迟迟不动,陆北辰滚烫的手心贴上了她的胳膊,“你不会让我穿着裤子洗澡吧?” “我还要给你脱裤子?”顾初惊愕,心就愈发地乱了,“你、你自己脱呗。” 陆北辰紧跟着就将头靠在了她的身上,闭着眼,“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她真的不行啊。 陆北辰抬头,见她真是为难,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着起身,紧跟着高大的身子就踉跄了一下,顾初吓得够呛,赶忙上前将他紧紧搂住,“行行行,我帮你脱,你别乱动了。” 这一下子要是栽进浴缸里,那她就是全责了。 陆北辰就站着不动了,慵懒点头。顾初真想先把自己的双眼戳瞎了之后再帮他脱裤子,手指头搭上他家居裤的带子后,就抖得要命了。那条性感的人鱼线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晃得她口干舌燥。 陆北辰就低着头看她,见她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忍不住笑了。他一笑,腹肌就跟着动,看得她更是意乱心慌。抬眼,“你别笑了。” 他就憋住笑。 她深吸一口气,颤颤悠悠地解开了他的带子。陆北辰一直在盯着她,她的小脸就如月般朦胧,她的手,就如隔靴搔痒。 熟悉的条件反射冲了上来。 他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清了清嗓子,“行了。”其实他只想逗逗她,但不成想,他逗了他自己。 可这么一按,顾初就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了。 头皮紧跟着炸开,一下子跳到了离他八丈远的地方,脸涨红,“你、你……占我便宜。” 陆北辰有点站不稳,只能靠着旁边的墙壁,无奈低笑,“我从来都没掩饰过想占你便宜的心思吧。” “你……你自己洗!”顾初有点急了,这一次,她真的是不管他了。 “喂,你上次都看过了,害什么羞啊?”他痞子样地冲着她说。 “*!”顾初“砰”地一声狠狠甩上了浴室门。 陆北辰在里面哭笑不得,他说错什么了吗? * 趁着陆北辰在里面泡澡的时候,顾初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觉得彼此之间的关系有点脱缰,她想去控制,却反被控制。攥了攥手指,不经意又觉得手指头很热,想起了刚刚她碰到的,那只兔子又冲进了她的胸腔,不听话地直蹦了。 没见过这么赖皮的男人。 比北深,还要赖皮,不,是比北深坏很多。 顾初这么想着,情绪就又压了下来,北深这个名字,像座山。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觉得他差不多泡完了,凑到浴室门口听了一下,里面有花洒的声音,看来是快完事了。想着再给他备点药,而这时,门铃就响了。 她以为是客房服务,又或者是副总亲自过来问候,岂料,一开门,她见到门外站着的男人后就愣住了。 “hi。”门外的男人,深色的衬衫,西装长裤,还系着领带,很是商务却看着是风尘仆仆地赶来,见到顾初后,他的笑容沾了阳光的味道。 顾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脱口,“云霄?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乔云霄看上去像是没怎么休息好,眼睛里有血丝,应该是忙于工作,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可他见了她后很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这一笑,就笑得让顾初不忍了。 “我来找你。”乔云霄直接说明了来意。 顾初微怔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乔云霄笑容扩大,“我想要找你,就一定能找的到。” 顾初有点不知所措。 “顾初,我们需要谈谈。”乔云霄一针见血。 “现在?” “对,现在。” 顾初迟疑了一下。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乔云霄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顾初赶忙挡住了他的视线,“不,不大方便。” “不大方便你让我进还是不大方便跟我谈?” “都不大方便。” 乔云霄若有所思,盯着她看了半天后,点点头,“好。”抬腕看了一眼时间,“那这样,你跟我走,现在。” 顾初摇头,“真的不行。” “理由。” “我……我现在——” “理由是,她现在必须要留下来陪我。”身后,是陆北辰的嗓音。 不再像刚刚那么轻柔,声音沁着凉,钻入了人耳,令人不寒而栗。顾初条件反射扭头,陆北辰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他只是穿了条家居裤,上身没穿衣服,头发湿的,胸膛挂着水珠,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刚刚洗过澡。 孤男寡女,男人还刚从浴室里出来,*非常。 门外的乔云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 陆北辰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到哪儿去,原本就惨着白,现在面对冷不丁多出的男人,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冷漠得骇人。顾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你跟他住在一起?”乔云霄咬牙低问。 顾初没等回答,陆北辰就走上前,单臂圈住了顾初,她感到他有些力量压过来,但他还在努力支撑着,隔着她的衣衫,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又开始烧了。 多少有点着急。 而陆北辰始终不动声色,看向乔云霄,神态寒凉,“乔公子这么明知故问不好吧?她在我这儿,当然就是跟我在一起了。” 顾初的肩头明显颤抖一下,而乔云霄的反应更明显,盯着陆北辰,面色僵硬,一字一句,“你到底是谁。” 陆北辰唇角上扬,眼里却没笑,“陆北辰。”然后,又淡淡补上了句,“乔公子不是这么健忘吧。” 乔云霄看了他半天,紧跟着来扯顾初的手腕,奈何陆北辰快人一步,将顾初往身后一拉,同时的,他也因病情有点没站稳,另只手撑在了门框上,从乔云霄的角度看过去,他更像是一种阻止和拒绝。 可顾初看得清楚,他是真的有点站不稳了。 那条疤痕在她眼底落得深刻。 “她不能跟你走。”陆北辰一字一顿道。 自小的教养令乔云霄没法登门入室,他直接将问题甩给顾初,“你之前说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顾初心一紧。 陆北辰自然不知道顾初当初说过什么,但这话听着就是不舒服,眉头皱起,下了逐客令,“乔公子,请便。” “顾初!” “云霄,你先走吧。”顾初实在不想看着陆北辰真的再高烧不退,从侧面上前,看着乔云霄,“有些话我们改天再说吧,我现在真的不能走。” 让你爱上陆北辰 她的人离近,乔云霄却是第一次觉得她的心远了。那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在她身后,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话,总会深深勾起他的警觉。他近乎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地对顾初说,“他是陆北深,你危险,他是陆北辰,你更危险。跟我走,顾初。” 顾初何尝不知道自己危险? 打从这个跟北深长得一样的陆北辰的男人出现,她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曾经一次次的,她试着逃离他的视线,逃离他的生活,就正如五年前的那一场分手,她能够冷静到了残忍,陆北深能够发疯到了歇斯底里。她以为,不过就是两年的恋爱而已,不过就是一个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这种感情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他,其实都不会是那么深邃。 可是她错了。 自从分手后,她装着心脏的地方就空了。 好像,就一直停留在五年前说分手的地方。当时她走了,心却留在了那里,像是个孤独而又执拗的守护者,静待着世间人事变化万物苍凉。 乔云霄很好。 在他吊儿郎当一天恨不得能换仨女朋友的情况下,顾初都会觉得他很好。因为相识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并非是花心的人,只是,她们都不是他想要的。 这句话,是乔云霄曾经跟她说的,他说,顾初,其实我不是滥情,我只是想要在不同人身上找到同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乔云霄曾经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说,那是他最付出真心的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他会时常看着她说,顾初,其实你像极了她。再后来,当乔云霄横插了她与北深分手全过程,他跟她说,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羽翼未丰时的承诺,更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乔云霄的誓言恰恰如此,他没能保护得了她,因为一旦失去了乔父的支援,他连他自己都保护不好。直到,他如愿地坐上了乔家的第一把交椅,他处处为她绽放了安全屏障,可惜,她已经不需要了。 一个心空了的人,已然是无所谓了。 可是,陆北辰出现了。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当与他再次在三米的距离重逢,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那么强烈,她才恍然明白,这么多年每每午夜梦回后的痛和凄凉,只是源于那份早就深入骨髓了的爱恋和思念。她的心回来了,却不是跟着北深回来的。 他的哥哥,陆北辰亲自将心还给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颗心早晚会因为那一模一样的长相而*。所以,在面对着乔云霄的警告后,她只是轻轻摇头,说,“让我自己处理,行吗?” 走不了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一切的罪与罚,一切的爱与恨,她都想直接面对,就算再多的痛也好,她也想岿然不动。 乔云霄盯着她半晌,攥了攥拳头,说,“好,那我就等到你方便为止。”他转身离去。 顾初知道,他生气了。 站在身边的男人也转了身回屋,脚步踉跄。顾初蓦地反应过来,将房门带上后赶忙上前搀扶,这么一看不要紧,陆北辰的嘴唇都白了,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下来,身上烫得要命。 她赶忙扶着他回*,安置躺下后,拿了湿毛巾来为他擦汗。 “怎么又烧得这么厉害?”她焦急了。 陆北辰没说话,始终闭着眼,那张脸惨白到近乎透着青。顾初看了一眼时间,又调配了退烧针,整个过程他都很配合,但就是沉默。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心只想着如何给他退烧。 就拿了酒精棉块,给他擦着身子。 陆北辰睁眼了,一直在看着她。良久后,他才开口,“你难道不想问什么吗?” “想。”顾初如实回答,“但很显然,现在我们不适合谈这个话题。” 陆北辰就横过来了手臂,箍住了她的脸,命她不得不看着他。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是北深,嗯?” 顾初停了手里的动作,敛眸,“事实上,你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才抬眼,对上他不悦的眼眸,“我不相信两个人会太过相似,你总会以北深的状态示人,要么你就是北深,要么你就是刻意模仿。正如云霄说的,你是北深,我危险,你是北辰,我更危险。” “你危险什么?”陆北辰冷笑。 “你的报复。”顾初勇敢地面对着他,“就像,刚刚你演绎了五年前我将北深逼走的桥段。所以,不管你是北深还是北辰,你都成功了。” 陆北辰松了手,笑了,因为脸色的苍白,这笑蔓延入眼时,他看上去有点冷。顾初觉得脸颊烫,是他的手温。她继续为他擦拭身体,轻声说,“所以,你是故意的。” “你错了,比起你们当年对北深做的事,我刚刚不过九牛一毛。” 顾初的手指抖了一下,抿着唇不说话。 “还有一点你也说错了。”陆北辰又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就算是我刻意模仿,其目的也未必只是报复。” 她抬眼看他。 “难道,就不能是我追求你的另种方式?” 顾初收回手,盯着他良久后,淡淡地说,“你该吃药了。”话毕,起身为他拿药。 “我喜欢听你叫我北辰。”他突然说。 走到房门口的顾初顿步,却没回头。 她背对着他,这一次,又是三米的距离。 陆北辰看着她的背影,缓缓说道,“我相信终有一天,你口中的北深会换上我的名字。” 顾初呼吸有些急促,转身,“你到底想怎样?” “让你爱上陆、北、辰。”他字字清楚。 顾初的心踉跄了一下。 * 高烧断断续续了一晚上,直到翌日午后,陆北辰才稍稍好转。顾初想尽了各种办法,最终只是维持在三十七度五。她又在食物上下功夫,尽量给他做一些有助于缓解病情的可口食物,但陆北辰没什么胃口,整个人恹恹的。 直到五点多钟,他才又吃了点东西,顾初又亲自喂了他些清热的水果,等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又给他量了遍体温,烧有点退了。一颗心终于放下,期间罗池和其他同事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是顾初处理的,酒店领导也是不放心,频频上来查看情况。 这下子彻底惹恼了陆北辰,一嗓子吼出去,没人再敢上来打扰他了。总算安抚好了他的情绪,她稍稍松了口气,陆北辰又睁了眼。 “别去找他。”他说。 这一次,语气没了强硬,更似恳求。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震了顾初的心口,她竟然轻易读懂了他口中的“他”是谁。 “就在这陪着我,哪都别去。”陆北辰看着她说。 他的眸光深邃幽远,却又像是揉了厚重的情感进去。她压根无法拒绝他的这般注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陆北辰就笑了,将她的手攥在了手心,阖上眼睡去了。 * 顾初往家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下了车,她又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想着尽快上楼取两件换洗的衣服再回酒店。陆北辰一直安稳地睡着,她走的时候他没醒。为了防止他再大发雷霆,出门前她又特意留了张字条给他,告知她只是回家扎一头取衣服,马上就回。将药和水都摆在了*头,方便他醒了直接吃。 小区里这个时间也热闹了,左邻右舍的全都搬着小板凳出来聊天。有顾初认识的邻居,她冲着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点头回应,但看着她的目光多少有点奇怪。 顾初顾不上那么多,往楼道里走,上电梯出电梯,却被家门口的男人身影吓了一跳。 是乔云霄,他竟在她家门口等着,楼道旁有散落的烟头,他抽了不少烟。 怪不得邻居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上前。 乔云霄将手里的烟头摁灭,吐了最后一口烟,“我说过,我会等你。” 楼道不是说话的地儿,来往的住户都能看见,也能听见。顾初想了想,只好开了门,“进屋说话吧。” “顾初,你不能跟他在一起。”这是乔云霄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顾初请他坐,又给他倒了杯水,叹气,“我没有跟他在一起。” “做他助理是怎么回事儿?”他质问。 顾初知道这件事是瞒不过他的,就一五一十交代了,乔云霄听得来气,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你有事为什么不找我?偏偏就去找他?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了?看不出这是他给你下的套吗?他就是明摆着挖了个坑让你往下跳!” “云霄,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谁都知道陆北辰这个人性情怪异,心思难猜,你呆在他身边还不是送羊入虎口?”乔云霄气急,“更重要的是,你有可能是在跟着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先第一更,还有一更,办完事晚上回来再写,写完通知大家,请留意更新通知。 任性的男人 “杀人犯”这个词不是第一次从乔云霄口里冒出来过,之前他就有怀疑过陆北辰,所以这一次顾初也没怎么感到奇怪,轻叹了一口气,说,“没根据的事怎么能乱说呢?” “如果北深的死真的跟他有关呢?” 顾初的嘴巴张了张,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乔云霄稍稍压了下气,“你不该去做他的助理,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如果陆北辰真是你口里的杀人犯,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跟北深的关系一点都不好?一对双胞胎,要恨成什么样才能起了杀心?真是这样,已经杀了弟弟的陆北辰何必又回来找我?”顾初冷静地分析着。 乔云霄顿了顿,“你只当他回来是为了报复?如果说,他就是心理扭曲呢?” “你严重了。” “别忘了他的职业,天天跟死人接触,每天跟罪犯斗智斗勇的,什么正常人心理也会变得畸形。如果他恨北深,那么占有北深的女人会更令他感觉到刺激和心理满足。”乔云霄给了她另一种解释。 顾初看着他,“这种太剧情化了。”她更能接受北深因她而死,陆北辰只是恨毒了她的这么一种假设。生活太复杂了,如果情况同样很糟糕的话,那么她宁愿选择最愿意相信的那一种。 乔云霄却一字一顿地跟她说,“现实远比剧本要精彩,你以为现实中的疯子比电视剧里的少吗?” 顾初听着心头有点乱,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可以进行反驳。乔云霄看上去有些焦躁,来回来地走了两圈后,说,“这段时间我查了一些事。” “有关陆北辰的?” “对。”乔云霄看向他,“虽然陆家人的消息一向对外封闭,但也有曾经见过他们两兄弟的人,据说,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向来不好,性格也不合。陆北深较陆北辰来讲更懂事些,所以很受陆老爷子的喜爱,听说所谓的北辰基金是当年陆老爷子要给北深的,基金的名称也是以北深命名的,后来,北深不在了,才更名为北辰基金。” “所以,你一直怀疑陆北辰是为了那份基金杀害了北深?” “利益面前,亲兄弟也会翻脸。”乔云霄冷笑,“陆门家大业大,子女繁多,他陆北辰想要从中争一份羹何其容易?再加上他显然不受陆老爷子的待见,否则怎么单就他的名字跟其他子女不同?又不是什么私生子,从名字上就可见他在陆门子女中的地位。再不耍些手段,他怎么能立足?”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不可能这么多年查不出来。”顾初不知道自己在袒护什么,有些事,有些情感,连她自己都猜不透。“你也说了,陆门财大气粗,陆老爷子想要查清楚情况的话,怎么会查不出来?” “血浓于水,陆老爷子就算知道真相也未必想要亲眼看着儿子坐牢吧,再者,陆北辰是法医,他想杀个人不留痕迹,难吗?” 是不难。 起码在她认为,凭着都能从一根头发丝里找到线索的陆北辰来说,他的一把解剖刀可能扎下去后拐两个弯就能给人活剥了。见过犯罪现场、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血液、惨叫对于他来说可能都不算什么了。 但,人性这种东西是无法抹灭的吧。 送乔云霄回车里的时候,乔云霄还在游说她跟他回上海,并且跟她说,他的父亲想要见她一面,亲自道个歉。这是她不需要的,上海那个地方,她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不想让乔云霄太担心,她承诺,在萧雪的案子完结后,她会接受他的帮助,换其他的动作,当然,她没跟他说20年合同的事。乔云霄听了后多少放了点心,又说这几天他会一直在琼州,因为他始终不放心陆北辰,而且他信誓旦旦地说,他还会继续查下去。 又问她在酒店是怎么回事。 顾初撒了个谎,说她是去送文件。 乔云霄半信半疑,她便推搡着他上车,不停地安慰他放心。乔云霄临上车前停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后,紧跟着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顾初一愣,但也没推开他。 “顾初,算我求你了,把你交给我,行吗?” 顾初一阵窝心,喉咙哽了一下,好半天才说,“我已经长大了。” “是啊,我知道你长大了。”乔云霄微微拉开她,凝着她的脸,“所以,我更想你在我身边。” 顾初轻轻咬唇,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而小区门口,有辆车就一个猛踩油门一闪而过,开车的人,脸色铁青。 * 被乔云霄耽误了一段时间,等顾初又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回到酒店,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车子一路前行,窗外又开始下雨了,砸得车玻璃咚咚直响。 顾初始终看着窗外,玻璃朦胧,树影在雨中摇曳,她想着乔云霄的话,越想,心里就越堵。 她不想去相信这些,相信一些太过残忍的事实。 到了酒店,进门。 很安静。 顾初将包放到了一边,刚换好鞋,窗外是一道闪电,映亮了整个房间,顺带的,她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瞥见他身影的瞬间,雷声也落下,咔嚓一声,近乎地动山摇。 吓得她心里一哆嗦。 不知怎的,心脏就开始不安了。 悄步上前,却猜到了东西,匿在地毯里,她停步,借着昏暗的光线,才愕然发现是碎了的杯子,再抬眼看,一些药片都散在了地上,更像是被人扔在了地上。 是退烧药。 顾初惊讶,什么情况? 躺在沙发上的陆北辰一动不动,可令她头皮发紧的是,他已换上了平日的衣服,家居服是扔在一边的。顾初心里一激灵,他出去过?将杯子的碎片拾起来,确定地上没有了后,又拾了药,来到沙发旁,仔细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又十分得不好。 伸手一摸他的头,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烫手。 他的高烧又上来了。 心里又气又急的,推了推他,“你醒了怎么不先吃药呢?”这男人也太任性了吧? 陆北辰睁了眼,眼里的光不聚拢,有点涣散,但好像也知道是她,将她的手拨到了一边,眉头微蹙时,脸色愈发地吓人了。 “快回*上去。”顾初也来了脾气,使劲扯他。 陆北辰这次没有将她推开,尚算配合地起了身,顾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弄回*上。让他躺好后,她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不悦,“你是出门了?” 他看着她,嗓音含糊不清,“你去哪儿了?” 顾初无奈,“我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 陆北辰的额上又开始出汗,她看了也不忍心,忙又去拿毛巾给他擦汗。他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气不大,却烫得她要命。 “你去见他了?” “我……没有。”她不想跟他在这个时候争执些什么。 陆北辰就没再说什么了,但始终攥着她不放手。顾初命他放手,他却用了力气。 “你答应我什么了。” 顾初盯着他,“你不会去找我了吧?” 陆北辰烧得惨白的脸一丝表情都没有。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别说话了,我给你扎一支退烧针。”顾初心里惶惶的。 陆北辰松了手,又或许,是没有力气了。 顾初去准备针剂的时候,心脏就跟着外面的雨声一直在窜跳,她不确定陆北辰是不是去找她了,但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可不容的多想,目前,帮他退烧才是最重要的。 为他扎了针,她拿过家居服要他换上。 他没动,始终迷迷糊糊地看着她。顾初没辙,只好帮他换。换衣服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肤已经滚烫得要命,将他扶坐起来,靠在*头,她说,“要不然再去医院吧。” 他却摇头。 换裤子的时候,顾初有点为难,但很明显的,他是无法自力更生了。只好咬着牙替他解开了裤链,为他脱下长裤时,她的脸已经臊得不行,足可以跟高烧的他温度相媲美。 该看见的轮廓,和正在苏醒的轮廓,似乎都在强迫着入她的眼。 除了羞,还有点怕。 刚刚拎过家居长裤,她正头疼怎么帮他穿上,他的手臂就横了过来,圈住了她的腰。 “你、你先躺下。”顾初觉得像是座火炉靠了过来,口干舌燥,想要将他扶躺下。 陆北辰的身子却倾了过来,唇贴在了她的脸颊。 高烧的患者,连呼吸都是热浪。 她刚从外面回来,下了雨,肌肤就有点凉。他便愈发地将她搂紧,滚烫的温度贴合着微凉的体温,他的唇就一直在她脖颈在摩挲,她全身僵直。 “陆……” 没叫出他的名字。 下一秒,他将她压在了身下。 是不是你? 有那么一刻,顾初是以为陆北辰晕倒了。当他压下来的时候,是全部的身体力量,蓦地就令人窒息,闪过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要怎么送他去医院。 可很快地,他支撑了身体,她只觉沉重感骤然减轻了不少,他的唇在她脸颊摩挲。 是高烧时的气息,烫了她的耳鬓。 自喉间、鼻息间、呼吸间,还有贴近的皮肤间。 被高烧温度透支的大手,有了进一步的苏醒。 顾初心中警觉了。 身上的男人昭示着不同于高烧病重的表达。 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崩裂。 “陆北辰……”顾初试图去唤醒他的清醒,抵着他厚实的肩膀,“你别这样。” 他却没看她,闭着眼,脸又凑了过来。 病重的他,却异常地执拗。 顾初再笨也知道他想要的,她试着去抵触,他却贴着她的脸颊低低地说,“如果重新开始太难,那么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到过去。” 嗓音低醉,脸颊与脸颊相触时过烫的温度,惊飞了顾初的心脏,那蜿蜒的疼就从胸口的位置绵延,疼得她难以呼吸。 她想起了乔云霄说北深与他父亲的关系,又想起了陆北辰说过的那句:为了你,他求了多年都不想讲话的父亲……心口的痛成了脱口而出的动力。当衣扣被释放的那一刻,她低低呢喃,“大学里的那个是不是你?是不是……” 最后一句,近乎泣声。 其实,这句话,在好久之前她就想问。每一次在见他像极了陆北深的时候,她都有这个冲动,但很快地,他总会用一种别于北深的状态与她相持,这么一来,这句话就成了一颗枣核钉,紧紧地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刚刚,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又或许,她很想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否是清醒的。 只可惜,顾初没有得到回答,这个问题成了谜,陆北辰似乎更热衷于索取,她的话他充耳不闻,落在她耳畔的粗重嗓音,不是请求,而是祈使句,“给我。” 所以,当心尖那正在蜿蜒着的痛瞬间化为实质性的疼,那一刻就结结实实地扩散。 疼到惊声。 他的吻在下一秒就压了下来,截住了她的出声。 顾初的眼泪就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 琼州大学的阶梯教室到宿舍楼,中间隔了一条两旁载满梧桐树的石子小路,这里的梧桐跟校史一样的年龄,盛夏的酷暑总会被这里的枝蔓叶茂屏蔽了不少。可顾思并不喜欢这条路,因为这条路上太多情侣,牵着手,嬉笑着从她身边经过。 在不知道多少次心里诅咒那些不停炫幸福的情侣身影时,同寝的姑娘呼哧带喘地追上了她,跟她说,有一个男人找你。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继强,怔楞的片刻,又听那姑娘念叨,“你是不是又惹上什么事儿了,怎么警察亲自找上门了?” “警察?” “就在寝室门口呢,还知道咱俩是同寝的,要我当了话筒。”小姑娘嘻嘻哈哈的,“挺帅的嘛,我发现啊,这男人一穿上制服就是精神,特man啊。” 顾思有点懵。 “不会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找个警察做男朋友可一点*都没有啊,他能查出你祖宗十八代的事儿。” 顾思懒得听她讲什么制服*,一溜烟往寝室方向跑。 果不其然,一辆警车明晃晃地“摆”在女生寝室门口,十分不合理地“招摇过市”。寝室门口进进出出的女同学们全都张望着,指指点点。车内,有人落下窗子坐在车里抽烟,夹烟的手指粗粝,虎口有膙,应该是常年摸枪造成的。警灯没有晃,像是沉默的眼,在盯着顾思。 顾思一看这架势,腿就软了一下。 车里的男人一偏头,看见了她,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其实顾思一瞧见警车的影子就想到是罗池,心始终在打鼓。又一想,她虽说跟罗池这个人接触不长,但多少了解只要打死不松口的话,这个罗池还是没辙的。 有了这层心理保障,顾思多少淡定了,松了松情绪走上前,盯着罗池,“有何指教罗大警官?” “呦呵,小姑娘不大友善啊。”罗池半个身子“挂”在车窗,笑呵呵地看着她。 顾思环视了一圈周围,示意他,“穿着警服开着警车来我们学校,目的昭然若揭啊,你让我怎么友善?” “这么说你心虚了?” “是现实太残酷,人心太薄凉了大叔。”顾思没好气。 “大叔?”罗池忙照了一下后视镜,又探出头来,“我有那么老吗?” “当我口误吧。”顾思恹恹。 罗池挑了下眉,“汉语博大精深,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当我口误’。” “这也是你办案的其中一个环节吗?” 罗池想了想,“当然不是。” “那我凭什么解释给你听?”顾思懒得搭理他,转身要走。 “小姑娘有点忘恩负义了啊。”罗池在她身后甩了一嗓子。 顾思顿步回头,“你对我有恩吗?” “我来是跟你的校领导解释一下,要不然你得背上处分。” 顾思折回来,阴惨惨地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罗大警官是吧?没错,您老是消除了校领导的疑虑,但现在呢?” “现在怎么了?”罗池说着看了一眼周围,见来往的学生们都朝着这边看,心中了然,笑了笑,改了口风,“你权当有个当警察的朋友来找你叙旧,多牛。” 顾思双手插兜,慢条斯理地说,“罗警官,我跟你好像没什么交情。” “很快就有了。”罗池将烟头一掐,“上车。” “我还有课。”顾思拒绝。 罗池开门下了车,绕到副驾,替她开了车门,“帮你请好假了。” 顾思站在原地没动,但明显的,已经不高兴了。有认识顾思的女同学,经过后见了这一幕后开着玩笑嚷嚷,“思思,这么帅的男朋友还吵架啊?你不要我们可要了啊。” 罗池十分潇洒地冲着她们招招手,顾思一脸无语状。待女同学们进去后,她说,“罗警官,我想我跟你还没熟到随便上你车的程度吧。” “那我就跟你说一个咱们俩都熟的人。”罗池靠着车门,阳光下,那口白牙明晃晃的,笑得不怀好意,“刘继强,总可以了吧。” “你什么意思?”顾思警觉。 罗池朝着车上示意了一下。 顾思知道这个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知道当警察的就是喜欢刨根问底,没辙,只好上了车。 * 咖啡店。 眼前是一杯还在冒着寒气的咖啡,半融的冰块晃荡着,伴着小银勺的搅动。只是,银勺很快停了,冰块被咖啡的漩涡带动,轻轻碰撞着咖啡杯的杯壁。 “萧雪的案子都已经结了,凶手你们都已经抓着了,我不明白你还问这件事干什么。”顾思打从坐下来态度就不好,一听罗池继续纠结她自首的事儿,她就愈发地不耐烦了。 罗池也点了杯咖啡,不过是热的。在顾思劈头盖脸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他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后慢条斯理地说,“小姑娘还是不要喝那么凉的东西。” “罗警官貌似还没七老八十吧。”顾思皱眉。 罗池耸耸肩膀,“让我想想啊。” 这句话听着意外,顾思皱着眉头看他。半晌后,他才又挤出了一句话,“看来你是挺爱刘继强的,所以明知道他跟萧雪有瓜葛,你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 “这是我的事。” “萧雪案发后,你发现了刘继强的不对劲,在得知萧雪死于普萘洛尔后,你开始怀疑刘继强,因为就在萧雪被害的前几天,刘继强的药厂丢了一批普萘洛尔。当然,刘继强当时不会跟你说这些事,事实上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批药物的丢失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直到我们查到了他的头上,他才跟你说了这件事。” “随你怎么分析。”顾思不是很配合。 罗池笑了笑,“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你姐姐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甚至都不惜去做那个陆大怪人的助理,只为了能跟进这个案子不让你受委屈。” “你口中的陆大怪人是陆教授?”顾思哼笑,“你放心,我也不会让我姐受委屈。” “请神容易送神难呐。”罗池长叹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罗池忙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个事实,刘继强未必有你想的那么无辜,虽说凶手找到了,但他的确有利用你的嫌疑,你自首之后,他甚至连面都没露。是真的没办法见到你还是说想要避嫌,我想你很容易想的到。” “你说了这么多,肯定是想要我倒戈吧。” “我喜欢你用倒戈两个字。” 顾思喝了口咖啡,冷哼,“不过不好意思,我没有帮你的必要。” “当是为死者伸冤。” “事实上我十分讨厌萧雪,她死了,挺好。” “因为她是你的情敌?” “不,仅仅是因为她骂了我姐。”顾思咬牙,“我可以容忍她在我面前说刘继强如何如何对她好过,但绝对不允许她说我姐半句坏话,我不清楚她和我姐还有跟她们有关的什么男人,我只清楚,我姐绝对不是她口中的那种人。” 罗池慢悠悠地喝着咖啡,听完后,说了句,“现在你姐已经介入了这个案子,你口口声声爱你姐,那么就好好想想,一旦萧雪的这件事真的跟刘继强有关的话,你的天平要横向哪一边。” 顾思攥着咖啡杯,咬咬唇,良久后说,“事实上,刘继强的其他时间做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 “那么就好好回忆一下,哪怕是蛛丝马迹的线索都要告诉我。”罗池说到这儿,又纠正了句,“哦不,是为了你姐。” * 顾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只记得,从计程车下来的时候,司机很关切地问了句,“小姐,你没事吧?” 许是太过惨白的脸吓坏了司机,就像,当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钻进了洗手间后,对着镜子也被自己的脸色惊到了一样。 顾初泡了很长时间的澡。 放了很热的水。 像极了昨晚上陆北辰身体的温度。 于是,她又神经质地将热水全都换掉,满满的都是温水,她置身其中,直到,水温凉透,她才彻底的安静下来。 昨晚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无法拒绝,任由陆北辰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 手指很疼,轻轻一碰,指甲都在叫嚣。 也许,酒店的*单也早就被她抓烂,隔着*单,她的指甲要么就深陷掌心,要么就紧扣他的肩膀,像是一场浩劫,最后,换来的是她无助的*。 高烧的陆北辰,始终处于迷离。 可同时的,他又像是贪嘴的猫,将她这条鱼衔了去,去皮拨肉。 初次时他大口吞噬,像是饿了很久,残暴毫不怜惜地吃得连鱼鳞都不剩。 她知道,她死了。 就这样,被他强硬地打捞上岸,直接摔死在了甲板上,又或者是被他钉在了太阳板上,无法动弹,任由他最原始最粗野地大快朵颐。 残风暴雨后,天色刚刚泛亮,他又贴了上来。 吻,热。 这一次,他成了优雅的食客,慢条斯理地挑着刺,抿着血,她成了一条被他装在精致盘子的鱼,被好生料理了一番。就如同所有人评价他的那样,他全身上下都是味蕾,自然,会将食材发挥到最大极致,来满足他异于常人的美食需求。 她被掏空了。 回来的路上,她整个人一直在发抖,四肢像是脱离了身体,连幽魂的影子都扑捉不到了。 顾初扯了浴巾,晃晃悠悠地来到镜子前。 水温过凉,没能捂热她的脸。 乌黑的头发间,还是一张惨白的脸庞,让她想起在漆黑的夜里,孤月在明晃晃地显身,周遭没有星子,衬得月亮愈发地嘹白。 身上的痕迹成了一种昭示。 她不敢看,用浴巾尽数遮住。 今早她走的时候,陆北辰还没醒。他的高烧已经退了,一场餍足过后,他睡得也格外踏实。 她逃离了,逃离了那张*,逃离了那个酒店,逃离了那个让她心境起了变化的男人。她无法等到他醒来,然后,再不知道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着他。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或者说,对她来讲太突然了。 而对于他来说,也许不过游戏一场。 顾初就这么认定了自己上辈子肯定是蜗牛,所以这辈子才延续了蜗牛的本性。事情发生了,其实她一定要是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消化掉。 换了干净的家居服,她披头散发地进了画室。 这个她想要拼了命去尘封都无法得逞的空间,一进来,有的还是属于北深的气息。将北深的画像一张张地摊开,上面的那张脸,就跟昨晚的那张一样。 恍若隔世。 顾初轻触画像里的男子。 他不笑的时候,异常严肃。 一笑,就春暖花开。 他会单纯无邪得像个孩子,又会成熟内敛得如同长者,他可以邪魅轻狂,亦可以安静如画。她还记得曾经问过他,北深北深,你是双子座的吗?他问为什么会是双子座。她就说,因为双子座的人内心都住着另一个自己,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就会笑笑,搂着她说,顾初你要明白,每个人的世界都不是完美的,尤其是我,也许更加伤痕累累。她记得很清楚,北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言语背后总是透着凝重。她不清楚那份凝重的由来,只是,会无端地心疼。 在一个小盒子里,顾初找到了一枚戒指。 将戒指拿到手里,又瞧见中指上的那枚,被陆北辰强行戴上的白兰戒指。心抽痛了,其实她是知道,当陆北辰为她戴上这枚白兰戒指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北深。 盒子里的也是一枚白兰戒指。 只不过,不及中指上的贵重。 顾初轻轻执起盒中的戒指,眼眶就红了。是他们去鼓浪屿时北深买给她的,当时只源于上面的白兰,独一无二,她开始迷恋。戒指的价钱对于她来说不贵,但对于北深来说就有点吃力了。她是清楚北深条件的,就打算自己出钱买了这枚戒指。 北深却将她拉走了,别别扭扭地说,哪有女孩子给自己买戒指的?顾初知道自己一旦一意孤行就会折了他的面子,便忍痛割爱闭口不提了。可第二天下午,北深蒙上了她的双眼,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 她打开一看,惊喜地快要跳起来。 正是那枚戒指,小小的白兰羞答答地点缀戒圈之上,美不胜收。她欣喜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法式深吻,当他将戒指戴在她指间时,她双眼都是亮闪闪的,因为想着的是,如果这是婚戒该有多好。 迎着阳光,她晃动着手指给北深看,问他漂不漂亮?北深就一贯吊儿郎当地说,真弄不懂这有什么好喜欢的,不就一戴着玩的玩意吗? 可就这么一个戴着玩的玩意,在后来的岁月里顾初才得知,北深买戒指的钱是他那天当晚跟别人赛车赢来的,那一晚他把同来鼓浪屿的男同学的手表压上做了押金,租了辆重型摩托车,跟车队的人比了三场,全胜。 那只获救了的手表主人后来跟顾初说,陆北深就是个赌徒,他真的是什么都敢赌,这种人踏上社会后肯定是个狠角色。 顾初听着,只有心疼。 回到学校,她第一件事就是买了满满一兜子的柳橙,不管不顾地冲到他的寝室,将柳橙铺满了他的*。正在复习功课的陆北深吓了一跳,她却跳上了他的腿,搂住了他的脖子,跟他说,你爱吃什么,以后我都让你吃到吐。 同寝的哥们推门进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又忙捂着眼睛出去了。她才脸红,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他就无奈,跟她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呢,闯男生寝室跟闯自己家厨房似的,还有点女孩子样吗? 她嘟嘴,上前拿了柳橙就往他嘴里塞。 北深爱吃柳橙,所以,在那两年的恋爱时光里,柳橙成了必不可少的媒人。 可那一天在游巷,陆北辰就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说,我知道你没忘。 她没忘。 她一天都没有忘记,北深是极爱吃柳橙的。 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已然将陆北辰当成了北深,他送了北深曾经送过的白兰戒指,他吃了北深曾经爱吃的柳橙。陆北辰,这个男人正一点点的以北深的姿态侵犯她的生活。 直到,将她的人,也彻底剥夺。 身体的倦怠也不及心上的口子,她隐约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她惹了一个不该惹的男人。 锁画室的时候,顾思正好从学校回来,进了门,见她的脸色后吓了一跳,顾初没多说什么,转身要回卧室,就见顾思上前扯了她的家居服。 顾初低头一看,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红得刺眼。顾思误会了,说,“姐,你这个月怎么提前了?” “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她找了个借口,又翻了一套干净的睡裙出来,关上卧室门前,跟顾思嘱咐了句,“我很累,晚饭你自己吃吧。” 顾思“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敲敲房门,“我给你冲杯红糖水吧,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又痛经了呀。” 房内没动静,顾思以为她只是特殊时期不舒服,就不便再打扰了。 我只是将他当成了你 过了五分六分钟的样子,顾思端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敲了两声门,直接推门挤了个脑袋进来,见顾初没睡,就进来了。将红糖水放到*头,坐下来看着顾初,很是担忧。 “姐,你看上去很糟糕。” 顾初整个人都是蒙在被子里的,只露了巴掌大点的脸出来。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见不得人,又怕顾思担心,便告诉她自己没事。顾思拿过红糖水,“先喝点热的,昨天还下了雨,你可别着凉。” 顾初自然不会跟顾思解释,掀开了被子,坐起来接过了红糖水。刚喝了一口,就听顾思“哎呀”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身上新换的睡裙又染红,这一次比刚刚的不是不多了,星星点点的,只因为睡裙是白色的所以才尤为明显。 “我替你拿。”顾思去帮她拿新的睡裙。 顾初蜷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稍稍这么动一下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疼。她是学医的,从理论上知道初次经历这种事这般林林种种都是正常。但实际经历与理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身体被一个男人占有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陆北辰的热情吓坏了她。 她不清楚其他男人是不是也这样,但昨晚的经历,是她拼了命脑补都脑补不出的画面。哪怕到了现在,只要她稍稍闭眼,就似乎听得到耳畔的喘息声。 低促的,粗噶的,近乎能融化掉她身心灵魂的气息温度。 他宽厚的肩膀在沉浮,健硕的胸膛一点一点地将她挤压,如同磨盘,而她是豆子,被一点点压成了浆汁,无法成型。 再忆总会面红耳赤,迷茫、担心甚至是害怕,等等情绪打从她今早睁眼的那一刻就如同洪水似的将她笼罩。 她感觉到了身体的一些变化,可具体是什么,她又不得而知。顾思很快拿了新的睡裙,递给了她,却没离开。如果换做平常,顾初就会当着顾思的面换上了,但今天不行,她知道一旦脱了睡裙,身上那一朵朵的梅花一准就会将她昨晚的行径暴露无遗。便将睡裙放到了一边,顾思见到后奇怪,“不换上吗?” “一会儿换。”她无力地说了句。 “你这次怎么看着有点反常呢。”顾思也是个敏感的姑娘。 “没事。” 顾思轻叹了一口气,“是因为我的事吗?”然后拉过了顾初的手,神情内疚,“姐,对不起,这阵子你一直在为我的事操心。” “姐妹俩就不说这些话了。”顾初稍稍攥了攥她的手,可尽量去握始终还是握不紧。 “你的手怎么是抖的?”顾思惊讶。 “我只是有点累了。”顾初轻喃了句。 顾思看着她,一脸的狐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别多想。” “是跟工作有关吗?”顾思依旧担心,“姐,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你工作的事,我知道——” “思思。”顾初靠着*头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事我们改天再谈好吗?我今天真的很累。” 顾思止住了心里一肚子的话,轻轻点了下头,起身,“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啊。” 顾初点了下头。 等房门关上后,顾初扯过干净的睡服换上,一番折腾后她筋疲力尽,虚脱地滑在了被子里。那染上星星点点血斑的睡裙刺激了她的眼,松手,睡裙就落在了地上。 可看见那血,她就想起了陆北辰。 然后,小腹就猛地收了一下。 顾初的脸色愈发地泛白,额上就有汗渗出,脸颊贴在枕头上,感觉骨头被人抽出来的无力,果然,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是要付出痛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每每想起那林林种种的画面,她的心口总会悸动? *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盯着手机,不知怎的就预感到会是陆北辰。她迟迟没敢动,直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后,她才抬手拿过手机。 新换的睡裙是无袖的,所以抬胳膊时能看见从锁骨绵延下来的梅花印,惊喘了一声,心想着幸亏换下来的那身睡裙较为保守,否则必然瞒不过顾思的眼睛。 那梅花印了她的肌肤。 想起他的唇绵延在上面,嗓音含糊而低沉,他说,你好甜。 顾初忙撇去脑中印象,按了手机,果不其然就是陆北辰。看见他的名字时,她的手指又有点抖了。他发了两条短信过来,第一条:你在哪。 第二条距离第一条的时间不长,是她刚刚迟疑的空档。 写着:回话 很明显的,第二条相比第一条的口吻强硬了很多。 顾初盯着短讯,脑子里就是陆北辰醒了后横眉冷对的模样。攥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时铃声就大作了。她没料到手机突然会响,像是扔烫手的芋头似的扔到了一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拿过,一看,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陆北辰的电话。 不知怎的,顾初就没由来的害怕,手一抖,下一秒将手机给关了。 所有的动静都戛然而止。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顾初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只觉得全身更是突突直抖,窝在被子里,良久后攥着被角,眼眶就有点红了。 对不起北深。 昨晚,我只是将他当成了你…… * 直到午后,顾初还没醒。 这个月份,某电视台又开始了黄金大剧连轴转,整整一天“何书桓”那张情深的脸都在屏幕上转。顾思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泡沫剧,心想着却是旁的事。当电视上正好播放陆依萍在何书桓的订婚礼上纵身一跳时,顾思想着,天下女人都是一样的傻呵。 相比看这些情情爱爱,她觉得自己更向往三毛,只可惜,她无法做到三毛般洒脱。 两分钟前的短讯她看了又看,然后,终究回复了句:我从来没怪过你,但是,我不再相信你了。 短讯发过去后,如石沉大海,手机一直沉默了。 顾思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心口的疼。起身轻轻推开顾初房间的门,见她睡得香沉就悄然退了出来。 她不知道顾初要睡到什么时候,满肚子的话就这么一直憋着,实在难受。 两点多钟的时候,泡沫剧终于告一段落,顾初从卧室里出来,到厨房喝了杯水,又交代了顾思几句话后,重新钻回了卧室。时针指到两点半时,门铃就响了。 顾思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陆北辰。 顾思愣了一下。 许是没料到会是顾思开门,陆北辰也稍稍怔楞了下,片刻后放下按门铃的手,低沉扬声,“我找你姐。” 这算是顾思最直面陆北辰的一次,因为距离很近,光线又足,陆北辰那张俊脸的轮廓都清晰可见。顾思之前见过他,但这次再见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一样。 可能,是他面色略微苍白? 但,他的眼熠熠生辉,直逼人心。 他穿了件男神都爱穿的白衬衫,随意搭配了条牛仔裤,不商务得让人难以靠近,也不休闲得让人随意亲近。 额前的发梢还未干,微挡了他的额头,多少柔和了他的形象。 顾思觉得,他的这句话有点奇怪。 像是一种直迎而上的坚决。 “我姐她不在。”她说。 陆北辰微微蹙眉,“我等她回来。”话毕,欲要进来。 顾思惊喘,一伸手拦住了他,“陆教授,您这么硬闯进来就不礼貌了吧。” 陆北辰压了压气,半晌后再开口已是淡然,“告诉我你姐的去向。” 顾思摇头。 陆北辰盯着她,目光带有审视。顾思觉得他的眼神太过犀利,是那种令人不舒服到极点的可以看穿人心的犀利。她稳定了下情绪,开口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清楚我姐去了哪里。如果您找她有事的话,等她回来我可以转告她一声。” “你真的不知道?” 顾思差点丢盔弃甲,忙点了下头。 陆北辰又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只可惜什么都没看到,只好作罢。刚要转身离开,顾思就说,“听说我姐现在是你的助理。” 他顿步,转头看着她。 走廊的阳光很是充足,那光线就打落在了他的白衬衫上,晃得他如同被笼罩在万丈光芒之中,他看上去如此的虚幻,如梦中人,云上神,顾思在心中悄悄感叹,此男只有天上有了。 “我觉得,我姐并不适合做那份工作。”她还是言归正传。 陆北辰淡淡扬唇,“抱歉,她适不适合,我说了算。”话落抬步,然后又想起什么,转头落下句话,“转告你姐,想逃,没门。” “您什么意思?” “问你姐,她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陆北辰说完,扬长而去。 顾思杵在门口,眉头快拧成了抹布。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大家留意通知。 她是只会挠人的猫 顾思绕回卧室的时候,见顾初就睁着大眼睛瞅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推门进来了,目光才扯了回来。顾思就迎着她的目光走到*边,坐下,瞅着她就是不说话。 “怎么了。”顾初问。 顾思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今天反常啊,将自己包成了粽子不说,还不见人。” 顾初还是只露了张脸在外面。 “我今天不舒服。” “你刚刚听到你上司说的话了?” 顾初点头。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他的那句,你想逃没门。”顾思歪着头看她,“你在躲着他?” “否则我为什么交代你跟他撒谎说我不在。” 顾思打量着她,“他欺负你了?” “只是工作方式不同。”顾初的谎撒的毫无破绽,“我不赞同他的做事方法罢了。” “那正好辞职。” 顾初又往上拉了拉被角,眸底光晕游离,“还没那么严重。” “可是我觉的你不开心。” “真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见他?” “……我说了,只是今天不舒服,不想见人。” “连乔云霄也不见?”顾思奇怪地问。 不但陆北辰上过门,乔云霄也来过,让顾思以同样的借口将其打发了。 顾初点头,“嗯,连他都不见。” “你真的很奇怪。”顾思挑眉,“还是你惩罚我不告诉你刘继强的事儿?” “这是两码事。”顾初叹了句,看向她,“而且,刘继强的事儿你必须要告诉我,这是迟早的事。” “我发现你现在霸道了。”顾思半开玩笑,“是跟那个上司学的?” 顾初一想到陆北辰心里就乱糟糟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他是狼是熊,就打从他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得出来。”顾思始终揪着陆北辰不放,“我终于明白乔大哥一直无法将你追到手的原因了,见到陆北辰之后,我就更加明确了。” “乔大哥心里有人。” “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很烦。” “我只是在告诉你,你那位叫陆北辰的上司,他在追求你。”顾思歪着头看她,“我的眼睛雪亮着呢,他是以上司的身份上门找你还是以男人追求女人的身份示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初闭上眼,不知声了。 “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顾初始终不说话。 顾思见状,凑上前盯着她的脸,顾初没睁眼也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干脆装死。顾思见她真是不想谈了,便作罢。 * 陆北辰一路开车到了新城,黄昏将至,夕阳甚美,他却看得心烦。择了一处棕榈树的小路,将车子停靠在旁,叼了根烟在嘴,点燃,深吸。 期间,接了罗池几通电话,都是在谈萧雪的案子。等谈完正事后,罗池问他的病情,他告知已经没事了。罗池就在电话里笑,有助理在身边伺候着就是不一样啊。 陆北辰没接话。 罗池也不想自讨没趣,了解陆北辰的性格向来别扭,就挂了电话。可没一会儿,陆北辰又打了过去,直截了当问他,“如果让你在琼州市给翻出个人来,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这是应用题吗?”罗池开着玩笑。 倒车镜中,陆北辰的脸色一沉。罗池在电话都能感觉到压抑的气氛,忙言归正传,“陆大教授,琼州再不济都是座城市吧,你让我一个小时内翻出来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看你想找谁。” 陆北辰一手拿着手机,另只手弹了下烟灰,眸光思考。罗池等了大半天都没听他开口说话,误以为是没信号了,连续“喂”了两声。良久后陆北辰才慢悠悠地说,“算了,不用了。” 罗池那边懵了一下,赶忙说,“不是,你别以为我不帮你,我刚刚不是开玩笑吗?你说你说,想找谁吧。” “谢谢,我亲自找。”陆北辰话毕,挂了电话。 是的,他要亲自找。 找到那个今早上从他*上逃离的女人。 陆北辰一路开车回来,想了种种她能去的地方,也逐一找过了,都没见她的影子,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了。他心里压着一团火,恨不得将她翻出来,拎到自己跟前,质问她为什么要躲。 可就在刚刚,罗池的那句话蓦地提醒了他。“琼州再不济都是座城市”,没错,是一座城而已,顾初再逃还能逃出这座城?继而,就冷静下来了。 是他忽略了。 那就是顾初压根就不会离开家。 他绕了一大圈后,愈发地觉得顾初就在她自己家里,顾思的话不过就是幌子。 想到这点,陆北辰反而淡定了,挂了罗池的电话后,他坐在车内慢慢思考,可怎么想都离不开顾初昨晚的样子。 这两天他烧得晕晕乎乎的,但一些事情他还是记得。例如,顾初不眠不休照顾他,例如,乔云霄找上了门,再例如,昨晚,他将顾初压在了身下。 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 而这种事,尤其对象是她,他在见到她后就尤为强烈。 昨晚的顾初让他想到了迷失了路的猫,她在惊慌奔跑,他在身后跃起直追。被扑倒的瞬间,她会战战兢兢,那种颤抖一直就抖进了他的心里深处,他的灵魂都跟着在动。 是一场美妙而难忘的体验。 虽说陆北辰很明白自己有点强迫性质。 但她软得要命,软得他难以自持。 彼此融合的瞬间,莫大的兴奋和成就感远胜于他成功破了一个案子。 他听到她在惊叫。 她的小脸匿藏在黑发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这一切的一切,都美得令他难以形容。 脖颈有点刺痒。 陆北辰抬手扳过倒车镜,镜中的他,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抓痕半隐半现在衬衫,破了皮,流了点血,但不多,已经干涸。只剩下这种刺痒作祟,然后,掩着闭合的伤口往他心口里钻。 她的指甲不长,却挠了他一道。 在他进入的那一刻。 她就像是只被踩痛尾巴了的猫,扬起了她的小爪子,在他脖颈上留了这么一道子,伤口不大,像是她脆弱的力量,想要反抗却又无力,那浅浅淡淡的血腥味却成功地刺激了他。 胸腔涌上的是异常强烈的攻占,甚至是一种狩猎后想要撕碎生吞的原始*。 他便真这么做了。 堵了她的唇,将身子彻底压下。 她的那只小手就被他强行压在了胸膛下,挣扎着,扭动着,最后,被他钳住,圈上了他的脖子。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这么*。 尤其是面对的是她。 那一场生吞活咽正式打开了他蚕食荤腥的戒,一旦破了戒,那么,*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她成了受害者。 而他,成了最贪嘴的那个。 无论狂风暴雨还是温柔相待,到最后,在他胸口间来回撞击的情感就是: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女人。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不能逃。 因为,他不允许。 想到这儿,陆北辰笑了,摁灭了烟头,轻轻吐出最后一口烟。然后,拿过手机,想了想,拨了串电话号码。 * 断断续续睡了一天,到了快晚饭的点儿顾初才彻底活了。白天的觉睡得跟唐僧西天取经似的难,不是手机响就是敲门,睡着了也是梦靥连连。 她梦见了不少人,大学的那些人。 梦见了北深,凌双,萧雪。 也梦见了陆北辰,还有林嘉悦和那个可以搂着陆北辰脖子肆意笑的鱼姜。 等醒了后,只觉得头像是涨开似的疼,还有,骨头快散了的酸疼。 这种事,是不亚于一场运动量吗。 可明明是他一直在动…… 顾初忙捂上脸,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昨晚的事。房门被敲开了,是顾思,这个周末她倒是异常安静,就乖乖待在家里守着她。见她醒了,小声说了句,“姐,有人打了家里的座机,你接还是不接?” 顾初心里一哆嗦,“谁?” 顾思摇头,“一个女的,说有重要的事儿找你。” 顾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酒店副总,点点头,下了*晃悠到客厅去接了电话。可她忘了,她身上穿的这件睡裙较为敞露,蔓延在胸口的红痕就落在了顾思的眼睛里。 她一愕,僵在原地。 顾初不知情,整个人窝在了沙发上,扯了个抱枕抵在腰的位置,轻“喂”了声。声音冲破喉咙时,还略有沙哑,嗓子还有点疼。 那边是温柔的女人声音,轻轻的,小小的,礼貌又热情。 “顾初?” 顾初愣住,她熟悉这个声音。 “我是林嘉悦。” 我们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儿 一直以来,顾初都无法真正去讨厌林嘉,用“知书达理”来形容她太过传统,用“时尚傲娇”来扣她身上又太绝对。她美丽大方,识大体,同时的,又有富家千金对生活高端品质的追求。她毕业名牌大学,学识深厚,又对艺术对美有着独二无二的看法。两人见面后,林嘉悦将一条手链送给了顾初,单是包装盒子,就足够惊艳了目光。 顾初没料到林嘉悦又来了琼州,更没想到她来琼州见的第一个人不是陆北辰而是她。接了电话,又收到了林嘉悦给的见面地址,赶来,林嘉悦已悠然喝着果汁等候多时。琼州最好的酒店高层喝饮品的地方,单是一杯最普通的苹果汁都要小一百块。林嘉悦喝了一杯红不红黄不黄的饮料,应该是鲜榨的蔬菜加水果,配着黑色的餐盘餐垫,倒也是赏心悦目。 不过更赏心悦目的是林嘉悦本人,今天的她格外优雅。盛夏,一席白色小洋装的她显得清爽从容,她皮肤白,是绝对衬得上这身白。头发有一侧是夹耳的,露出只设计简约不浮夸的耳钉,衬得耳垂愈发柔嫩饱满。她没喝茶,喝茶太过正式,点了杯果汁,就显得时尚又平易近人了。 见顾初来了后,她点了杯玫瑰花加鲜果榨饮给她,轻笑着说美容养颜。然后,将那条手链递给了顾初。顾初也不是一个没见过好东西的人,打开一看,惊觉手链的做工绝非普通,问过之后果不其然,这是一条采用最古老手工制作的方式打造的手链,上面零零碎碎的配饰都是经过细心打磨,在市面上绝非常见。林嘉悦说,这是她亲手设计的手链,因为她刚刚收购了意大利一家纯手工工坊,之前这家手工工坊只做项链,样式太单一,现在经过她注资后,打造的式样和种类就多了。 “其实里面的工匠师傅都是很不错的,世世代代的手艺人,做活精湛细致,就是要打磨一件作品耗时耗力的。”林嘉悦笑着说,“不过这才能体现手工的价值不是吗,我就是看中了他们的认真,像是这条手链,其实是我早就设计好了想要送你的呢,现在总算做好了,你可别嫌弃不好看啊。” 顾初当然不会要,不是客气,而是真心觉得太过贵重。意大利手工的东西她是有所耳闻的,出了名的精贵和细致,小到配件大到设计理念都远胜多数大品牌,所以价格上也会贵得离谱。她平时又不戴这些东西,再加上无功不受禄,所以一再婉拒。 林嘉悦这次干脆,强行将手链塞进了她的挎包里,顾初争执不过,一来二去的也只好作罢。林嘉悦又眼尖地看到了她指间的白兰戒指,轻叹了一声,“很漂亮。” “小玩意罢了。”顾初将手收回,在桌下有些不自然地转动着戒指。 “是男朋友送的吗?做工很细致,定做的?在市面上见不到呢。”林嘉悦温婉地问。 顾初想摇头,又觉得这么回答很是令人疑惑,想点头,更觉得很快,干脆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别扭的。林嘉悦对她向来热情,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几次都有一见如故的亲切轩。但是顾初也明白,这正是林嘉悦聪敏之处,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深深爱着陆北辰,而她顾初,已然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这在那条短信里就能看出来。 可她始终不吵不闹,给了陆北辰足够的空间,甚至,没将女人善妒的本性表现出来,没有像是电视剧或电影中那种为了维护爱情上演了一出出歇斯底里的“女人为难女人”的戏码。 这些,林嘉悦统统没有。 她就是静静离开,又在最想念陆北辰的时候开始示弱,像她这么轻声细语的女人恐怕即使吵架也绝不会失了分寸。而现在,她找上了她,用了一条昂贵的手链作为她的诚意,跟她聊了大半个小时的欧洲艺术和美学,她听得实属赞叹,但深知林嘉悦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顾初之所以不敢收她的东西,源于她与陆北辰的关系。 昨晚,陆北辰已经身体力行地打破了她和他下属与上司的关系,男女之间亲密的相贴,身体与身体的融合,这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山石变迁。 她心中有鬼。 因为,总觉得她偷了别人的男朋友,而这个别人,就是对面的林嘉悦。她明明知道林嘉悦在害怕什么,也明明知道陆北辰是多么不能靠近的男人,可昨晚,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顾初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领口,她特意换了件小立领的衬衫,遮了一切可能泄露的*痕迹。 一切,好像都是轮回。 大学期间,她知道萧雪那么喜欢北深,也知道凌双一天到晚对着北深的照片犯花痴,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北深的女朋友,挎着他的胳膊招摇过市,让a大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了她与北深的恋爱关系。 现在,萧雪不在了,林嘉悦取而代之。 顾初从一开始就不想历史重演,但似乎,陆北辰出现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就失去了控制,朝着她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其实你来找我是有事吧。”顾初将手链推到林嘉悦跟前,冷静地说,“礼物太贵重了我是万不能收的,如果你有事可以直说。” 林嘉悦始终没接手链,却也是打算言归正传的节奏了。她开口时有点小心翼翼,声音很小很娇,任是男人听了都想横加保护的那种。“听说,你正式做了北辰的助理?” 顾初觉得,这句话怕是她很早就想问了,轻轻点了下头。 林嘉悦的嘴角就抽动了一下,但也没表示出任何的不快,笑了笑,“这样也挺好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做那些临时工作也不好。就像是之前在大排档的那种工作,你长得漂亮,那种地方工作多危险。我之前还跟北辰提议让你来帮我的忙呢。” “谢谢你。” “应该的,我们是朋友嘛。”林嘉悦握住了她的手,抿唇笑的时候温柔体贴,“你能做北辰的助理,我真的很高兴。” 顾初看着她,希望能从她的笑容里找出一丝不情愿来,但未果。林嘉悦轻叹了一口气,说,“顾初,我要跟你道歉的。” “道歉?跟我?” 林嘉悦点头,“我曾经怀疑过你,可能是太在乎北辰了。”顿了顿,又道,“但是后来我知道,北辰是真的很欣赏你的能力。他跟我解释了,我也知道你做他助理的前后经过了,所以我觉得,我的想法太狭隘了,是我误会了北辰。” “你知道我做他助理的前后经过?” 林嘉悦轻轻一笑,“嗯,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妹妹。” 顾初心里一堵。 “有你在北辰身边其实我很放心了。”林嘉悦叹气的时候让她想起了林黛玉,那么令人怜惜。“他是一个不大会照顾自己的人,对助理又是百般挑剔的。换了别的女孩子我定会担心北辰被照顾得不周的,但是你,我是相信的。” 这是最纯粹的家属口吻。 “现在北辰在琼州,萧雪的案子一完他也总算能够离开了,要不然啊,我还得两头跑真的是太麻烦了。”林嘉悦接着说,“北辰这个人平时脾气是怪了些,但发了脾气后他也会想着顾着我的情绪,他就是这么一个男人,让人不得不恨又不得不爱的。” 她越是这么说,顾初心里就越是别扭。 陆北辰明明就是别人的男人,可为什么,另一个女人这么熟络地评价陆北辰后,她会心生酸意?单单只是,昨晚? 见她始终不说话,林嘉悦担忧了,“顾初,你是不是怪我太小心眼了?” 顾初从失神中回来,对上林嘉悦的目光,笑了下,轻轻摇头。林嘉悦松了一口气,语气愉悦,“北辰也会经常说我想得多,他说他跟你没什么,我应该相信他才对。” 顾初的心脏蓦地漏跳了一下。 陆北辰跟林嘉悦解释过?是……这样的解释吗?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我想多了,还不是怪他?一天到晚念着他的女人那么多,我会多心也正常。”林嘉悦轻声道,“你可不知道,在国外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们有多热情,明知道北辰有女朋友了,还明目张胆地倒追。有一次啊,还有女孩子故意喝醉跑到北辰面前脱衣服的,你说现在的女孩儿有多大胆。” 顾初一直知道陆北辰与林嘉悦似近似远的关系,但这句“北辰有女朋友了”落在耳朵里,还是结结实实地扎了她一下。陆北辰终归是在乎林嘉悦的吧,否则怎么会跟她解释那么多事?如果林嘉悦是撒谎,那么,林嘉悦又怎么会知道她做助理的原因?不是陆北辰告诉她的还能有谁? “哦,有件事不知道北辰跟没跟你说。” “什么事。”顾初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 林嘉悦轻声吐出,“我父母到上海了,过两天北辰也会去上海见我父母,我们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儿。” ***还有一更,晚上会更新 登门入室的大教授 订婚。 这个词像刺似的扎进了顾初的耳朵,耳膜扎得生疼。她还是保持着饮着果汁淡定自若的姿态,但心已经七零八碎了,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直到飘零。 “你会来的吧。”林嘉悦的声音轻柔愉悦。 手心一暖,顾初低头一看,她的手再次被她轻轻攥住。顾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困惑地看着她,林嘉悦轻轻一笑,“我和北辰的订婚典礼,你一定会来的,对吧。” “我……”顾初喉头颤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可能不大方便吧。” “嗯?”林嘉悦疑惑地看着她。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改口,“我的意识是,我不过就是个助理,怎么能参加你们的订婚典礼呢。你们请的一定都是社会名流,我去了会拉低订婚的档次的。”是她太认真了,对于失了控的情绪总会任由恣意流淌,殊不知她在这边思虑良多,那一边早就温柔乡相待了。 林嘉悦闻言后轻轻皱眉,“可不准你这么说自己啊,你是我的朋友,到时候北辰不请你,我还不让呢。” 多么仗义的一句话,可顾初听着,心里堵得慌。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的。”林嘉悦说。 顾初愣了一下,“什么事。” 林嘉悦敛下眼,拿了杯子在手,喝了口果汁后道,“前阵子我跟北辰吵了架。” 顾初想起了她的短信。 “就是在我们商量订婚细节的时候,我没有考虑到北辰的感受,挺自私的,所以北辰到现在都在生我的气。”林嘉悦放下杯子,轻叹了口气,“北辰啊,就是被女人*坏了的男人,这不,我现在都来琼州了,他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顾初不明就里,“这种事,我帮不了你的忙。” “你是他的助理,他的行程安排你应该都清楚啊。”林嘉悦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轻声哀求,“我都把你当朋友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我和他都要订婚了,难道你想看着我们劳燕飞分啊。” 这种请求对于顾初来说很是残忍,但转头又一想,这很残忍吗?怕是一对新人因为误会而导致分手才叫残忍吧。更重要的是,她总会忘记一个事实,他是陆北辰不是陆北深。 她没资格吃醋或表现出什么不高兴来。 手机响了,暂时阻断了她的答复。 接通,是姨妈岑芸。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姨妈意外地收低了声音,顾初要将手机紧贴在耳旁才能听清楚。 “今晚你过来吃饭。” 顾初看了一眼时间,叹了口气,“姨妈,改天吧,我这边还见着朋友呢。”虽说姨妈的态度有点诡异,她也尚算好奇,但总不能把林嘉悦一个人撇在这儿说走就走吧。 “除非你现在是见得第二天就能娶你进门的对象,否则马上给我回来。”岑芸的声音虽小,但态度还是强硬。 顾初感到奇怪,姨妈这个人虽说平日霸道强势了些,但还不至于为了一顿晚餐态度这么坚决。很快地,岑芸给了她个答案,一个令顾初万万没想到的答案。 “你上司来了,就在我这儿,你赶紧过来。” * 顾初从没想过陆北辰会直接登门入室,更令她想不到的是,他登的是姨妈家的门,入的是姨妈家的室,而且堂而皇之。 客厅的茶几旁堆了几盒子的营养品,茶几上还有两个精致的锦盒,从姨妈含笑又谨慎伺候的状态下不难想到,锦盒里的必然都是珍贵之物,暂且不说先锦盒,就光是几盒营养品看架势都是纯进口货。 顾思也来了,她对陆北辰还处在好奇阶段,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陆北辰极好耐性,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不便回答的就只是笑笑。当顾初赶到舅妈家时,看到的画面就是这样的:陆北辰像是讲课似的在跟她们说一些他之前接触的案例,顾思和姨妈像是小学生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见状,顾初的头一下子就大了。 姨妈很少会被“驯服”,当然,她用这个词着实有些不大恰当,但事实上是,打从姨妈顶起了这个家后,她能安安静静坐下来听人说话的次数就少之又少了。每一天她都风风火火的,开店进货卖货发货,要么就跑去赌场跟那些赌友们一决高下的。她只允许别人听她说,哪像现在这样,听别人说得津津有味的? 她进门后,陆北辰转头看向她,唇稍始终温温的弧度有明显的上扬,那黑眸因为有了笑揉了更多的深邃进去。“回来了。”他开口。 嗓音低低沉沉的,不惊喜也不意外,像是端平了一碗水,毫无波折。这也昭示着一切都在他精于算计之内,一丝不差。 顾思反应快,一窜高起来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水果,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说,“姐,辰哥哥太牛了,什么都懂。” 顾初惊骇,辰哥哥! 这顾思改口风改的太快了吧,之前她可都是陆教授或陆男神这么彬彬有礼地称呼的,原因顾初倒是知道,一来陆北辰的职业挺令人忌讳的,至少让顾思挺忌讳;二来陆北辰负责萧雪的案子,顾思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但现在,看架势这就是被征服的节奏了。 姨妈在那头眉飞色舞地说,“要不就说读书多的人有见识呢,看看人家陆教授,真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难怪什么线索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呢。你和顾思两个啊,随便谁能出息成人陆教授那样,我就知足了。” “我这不在向着辰哥哥看齐吗?”顾思又像只蝴蝶似的“飞”回陆北辰身边,笑靥如花,“辰哥哥,以后我要是想考研读博的,你会帮我参谋的哦。” 陆北辰始终唇角挂笑,说,“没问题。” “辰哥哥,你人真好。”顾思笑得愈发灿烂。 顾初一脸的无奈,读研考博?她是了解顾思的,心思哪会在学习上?能读完本科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是心思地坐下来,看了一眼茶几周围,这男人还真是下本钱啊。再抬眼,就见陆北辰看着她在笑,心里一紧,脱口,“你怎么来了?” 心里多少有点气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追到姨妈家算是怎么回事儿? 打从顾初认识男人这种生物开始,她就没见过像陆北辰这么行事的主儿,霸道强势,却又能将锋芒敛去,乔装成了温文尔雅博得众人对他的好感,明明不请自来就是令人不悦,换做其他人,姨妈许是早就翻脸了,可很显然的,她吃了陆北辰这一套。 乔云霄也是强势,但不像他这样。 至少,乔云霄知进退,知礼节。 陆北辰闻言后,笑道,“是姨妈邀请我来的。” 顾初懵了。 陆北辰唇角上扬,“你前两天不是给我看了姨妈的短信吗,这么健忘?” 姨妈的短信? 顾初有一瞬短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姨妈在旁高喝了一嗓子,“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得跟思思一样什么话转屁股就忘?”说完这话,又许是察觉自己的分贝过高,冲着陆北辰笑了笑后压了声音下来,“我早就让你带着你领导过来认认门,你说你怎么就忘了?” 她没忘。 所以她记得,她压根就没给陆北辰看那条短信。 姨妈发来短信那天她记得清楚,正是陆北辰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怎么知道短信的事儿?顾初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想不出来什么时候他拿了她的手机见到了姨妈发的那条短信。 一切做得都神不知鬼不觉…… 顾初没由来地感到冷。 这股子冷成了一条千足虫,沿着她的脊柱缓缓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她的头上,顺着头发丝进了头皮,又钻进了她的大脑,凉了一片。 “陆教授啊——” “姨妈,您叫我北辰就行了。”陆北辰轻声打断姨妈的话。 “北辰?北辰,哈哈,好。”岑芸笑着,“这么叫好啊,要不然陆教授陆教授的显得生分。” 陆北辰浅笑。 “北辰啊,我家顾初在你那工作得还好吧,她能不能跟上工作?”岑芸问。 顾初突然就明白姨妈为什么对陆北辰恭恭敬敬了,以前,她对许桐的班主任也是这么毕恭毕敬。现在,敢情是姨妈把陆北辰当成了她的救生圈了,一副家长跟老师讨教的口吻。 陆北辰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初一眼,嘴角微扬,“她很优秀,也很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通,不用我来操心。” 一句平常稀松的话,却听得顾初心口一颤,是她比较敏感,怎么就觉得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很大呢。目光不经意撞上他的,一道深沉内敛,一道慌乱警觉。忙又撇开目光,又发现顾思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便干脆敛眼,不作声响。 左右逢源 陆北辰来的时辰刚刚好,放下东西,简单寒暄几句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岑芸很热情,忙起身去做饭,顾初见状心中暗呼不好,赶忙说陆教授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在家吃饭。 她想把陆北辰拉走。 岑芸边系围裙边嚷嚷,“就算是教授也得吃饭吧,都这个点了,再忙也要吃饭。” “姨妈,您都不知道他的时间安排得特别满,他——” “顾初。”岂料陆北辰没领情,打断了她的话,含笑说,“我今晚不是很忙。” 顾初怔住了。 顾思在旁忍不住“扑哧”乐出声,“姐,你这个助理做得不合格啊,连上司的时间安排都不清楚。”上前,娇滴滴地说,“辰哥哥,要不让我做你的助理吧,我比我姐机灵多了。” 岑芸在旁忙说,“没大没小的,你会什么,又不是学医的。”又将陆北辰拉坐回沙发上,“您呀再忙也不能走,来了就尝尝咱们的家常便饭,这个点走了算怎么回事儿。” 陆北辰含笑,“好。” 顾初差点一口淤血喷出来。 * 晚餐很丰盛,四个人,备了八菜一汤,完全是接待贵宾的规格。顾初很奇怪姨妈怎么就能临时做出这么一桌子的菜来,岑芸振振有词,说这些她早就备好了的,就等着招待陆北辰的。这番话说完她又怕陆北辰误会,赶忙解释,“您别多想啊,像是菜啊都是新鲜买的,哦还有肉,可不是放了好几天的,放心。” 陆北辰始终含笑,彬彬有礼。 顾初这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登门入室的强盗,成了上上坐的客人,这什么世道。 岑芸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招呼了顾思进厨房帮忙,陆北辰卷了袖子想要帮忙,看得岑芸大呼使不得,要他在客厅休息。厨房门一关,就剩了陆北辰和顾初两个人。 那边,有油烟机启动的声响,嗡嗡的,又是关着门,听不见姨妈和顾思说什么。这边,因为那边的热闹而显得安静,陆北辰坐在那儿,笑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又想起昨晚上的事,脸就蹭地红了。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脸就红了。”陆北辰的笑有点不怀好意,一改刚刚的正派温和,“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顾初条件反射。 这么一来,陆北辰更是惬意。 厨房门就一下子被拉开,岑芸的大嗓门就过来了,“顾初,别忘了给北辰倒茶啊。” 叫得如此顺口。 顾初听得却不顺耳。 她僵着没动,陆北辰则笑道,“姨妈让你给我倒茶。” 顾初怎么看他都有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架势,没好气地给他倒了杯茶,放下茶壶时,陆北辰却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吓得她惊喘了一声,忙缩手。 他却不撒手,一个劲地将她往身边拉,嘴角还勾着笑。 “放手。”顾初急了,低头就咬了他的手背一下。 陆北辰没料到她能咬人,吃痛,松手。顾初心有余悸,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头野兽。陆北辰微微蹙眉,瞅了一眼手背上的牙印,低声道,“你还真忍心下重口咬啊。” “对你有什么不忍心的?谁让你……”顾初努力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行径,“谁让你没礼貌了。” “没礼貌?”陆北辰故作疑惑,“你是指昨晚?” “你——” 顾初一下子语憋,他竟然还提昨晚的事?心感慌乱后再见他神清气爽的,刚刚扯她的手温也不是滚烫,想来是退烧了。穿着一袭白衬衫的他还是人模人样的,但此人,不可深信。 转身进了厨房,不想再跟他多加对峙。 岑芸见她进来了,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撵,“你上司在外面呢,怎么不陪着说话?进来干什么,赶紧出去。” “就因为他是我上司我才进来,我可不想拍领导马屁。”顾初接过菜筐,打开水龙头洗菜。 顾思一听,将手里的活一放,快速地洗了手,“那我出去陪辰哥哥。”话毕,一溜烟跑出了厨房。 岑芸见了后啧啧摇头,“你妹妹都比你懂事。” 顾初没说话,心事重重。 “说实话啊,其实我不大赞同你做这行。”岑芸道明了心里话,“你这丫头也是骗了我,说什么跟着医学专家,等他给我打了电话说要登门造访,一见他的人我才知道他是谁,他刚来咱们琼州的时候阵仗可不小,顶着那么多光灿灿的头衔,见了面后我才知道这么年轻。不过啊话说回来,做法医这行晦气,你呀,差不多就别做了。” 顾初惊讶,“您刚才说,他给您打了电话?” “怎么了?不是你告诉他的吗?”岑芸收拾好了鱼,打算下锅了。 顾初没多加解释,那条千足虫又爬进了心里。 这个男人,果然够高深莫测的了。 “我听思思说了,他的家境不错。”岑芸一下子切到了重点,“人长得帅,又是单身,家境好,自己本身赚得又多,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他有女朋友的。”顾初心里不是滋味地说。 岑芸也没感到意外,“我就说嘛,像这样的男人是剩不下的。不过啊,能做他女朋友的人还真大胆啊,换做是你,我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顾初停了动作。 岑芸看了她一眼,“第一,你也说了他有女朋友,你不能当人第三者吧;第二,他是做什么职业的?法医啊,天天跟死人打交道。那在咱们古代叫什么?叫仵作,我可看过电视剧了,以前的仵作都是什么身份低下的人才去做的工作,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我可不希望你嫁给一个仵作。” 顾初无奈,“您思想太保守了。” “我得对得起你妈。”岑芸见油烧热,直接将鱼下了锅,紧跟着油花炸开,鱼皮焦酥,“就算咱嫁不了豪门之后,总得是上流社会的职业吧,比如嫁个医生律师什么的。” “医生就不忌讳了?也是天天跟血呀肉也的打交道。”顾初嘟囔了句,提醒,“另外姨妈,鱼这么做不好吃。” “是天天跟血呀肉什么的打交道,但至少接触的是活人吧。”岑芸翻了下鱼身,“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吃,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顾初叹了口气,不想多说什么了。心里却有点别扭,可能,是因为姨妈的这番话。 * 菜都上齐的时候,岑芸招呼着陆北辰入座。顾初不动声色地坐在了陆北辰的对面,目的就是想要见见热闹。 她是知道姨妈下厨手艺的,做家常菜算是合格,她是糙性子,怎么可能做菜精细讲究?而陆北辰的嘴巴之叼她也清楚,一道菜里如果多放了一根香菜他都能撂筷子不吃的主儿,对入口的东西是变了态地挑剔。 桌上的菜,从装盘到料理,都极其不符合陆北辰的要求,她就不相信他能忍受。 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左右用餐时间,她算是被陆北辰打败了,血败。 无论哪道菜,陆北辰竟能吃得有滋有味,岑芸问他味道如何,陆北辰就会说,很好,再或者会说,人间美味。岑芸一听这话简直是乐不可支,用公筷,夹了一大块的鱼肉放他碗里,催促他多吃点。 顾初就看着那块鱼肉,鱼皮都炸焦了,鱼肉还一点味都没入,想着陆北辰吃鱼向来喜欢清蒸,他对过油的菜向来要求严苛。但,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鱼肉入口,点了下头说好吃。 还真是能装啊,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岑芸想给他倒酒,他忙说自己开车不便喝酒,岑芸也不勉强,顾思在他旁边忙给他倒饮料,“辰哥哥,你喝这个。” 陆北辰从不喝这些碳酸饮料,顾初盯着他。 他却悠然自得地默许了顾思。 “北辰啊。”岑芸开口。 陆北辰放下了筷子,礼貌开口,“姨妈您说。” 岑芸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了酒杯,陆北辰见状后忙拿了只空杯,也倒了酒,酒虽倒不多,但也足够表达诚意了。岑芸语重心长地说,“您是我们家顾初的领导,以后啊顾初在工作上有什么闪失或者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您还得多多包涵啊。” 顾初在旁听着,一阵窝心。 “这俩孩子吧,吃了不少苦,以前都是娇生惯养的孩子,现在就不得不自己单打独拼了,尤其是顾初,这孩子要强,有什么事还喜欢憋在心里不说,脾气也倔,您可别嫌弃她。” 陆北辰与岑芸轻轻碰了一下杯,说,“我身边也有几名助理,但她是最好的,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她聪明能干,会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只不过我马上要带着她去上海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她不能回来,所以今天来就是跟您打声招呼,将她交给我,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可以过分 去上海? 陆北辰这一决定不但令岑芸和顾思惊讶,更令顾初震惊。她看向陆北辰,可他没看她,与岑芸碰完杯后就饮了杯中酒,岑芸见他喝了,也不好意思一直举着杯子不喝,也一饮而尽,可明显的,脸上疑惑。 * 回家的路上,顾初没怎么说话。 夏夜微凉,路两旁的棕榈沙沙作响,宽大的叶子摇曳着一地的影子,路灯通过树影的光斑落在车窗上,明黄绚烂了一片。车内,就只有两个人,她和陆北辰。 晚饭过后,岑芸就拉了顾思作陪。顾初是了解姨妈的性子,腾出她和陆北辰单独相处的时光绝对不是为了风花雪月的事,而是姨妈方便自己来思考一些问题,将顾思留下,八成是为了探明更多的情况。只是姨妈失策了,对于陆北辰的情况,顾思并不了解多少。 这一路上,顾初满脑子绕着的就是“上海”这两个字,如同紧箍咒似的扎在她的头皮里,疼,涨。经年的记忆席卷而来,那勒在头上的圈就越来越紧。 车子拐弯时,盲区处窜出来一辆车,陆北辰猛地刹车,顾初整个人往前抢了一下,还没等安全带发挥作用时陆北辰的手臂就及时横了过来,拦住了她身子可能被安全带勒疼的可能。 结实的手臂却是贴着她的胸口。 顾初这才蓦地从一些不安的情绪里走出来,又因为他拦了这么一下子,意图安全举止却*,脸就一下子红了。靠后坐紧,避开了他的手臂。陆北辰有所察觉,唇角勾了勾,收回手臂。 车迟迟不开。 这是一条拐弯路,路灯燃亮了一路的明黄,头顶上的红绿灯来回变换,而车子,始终停着。幸好这个时间这条街上没什么车没什么人,否则必然会引发他人的不悦。 但这种横在马路中央的感觉着实也糟透了,像是故意要将违章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似的,顾初甚至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这边,全身不自在。 “快点离开这。”顾初开口催促。 陆北辰一手控着方向盘,另手抬起碰了碰她的脸颊,轻声笑,“终于肯搭理我了。” 男人指尖的气息窜入了鼻息,如此熟悉,如此具有侵略性,让顾初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些经年的有关上海的记忆被那些*的、汗水与粗喘的画面所取代。 她往后侧了下身子,避开了他的手,心脏却开始不安分地蹦跳。陆北辰也没恼,靠回车座,却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夜深街道,车影甚少,封闭的空间里,就只有两个呼吸此起彼伏。 她的呼吸不安急促。 他的呼吸惬意淡然。 在他的注视下,顾初觉得愈发地焦躁不安,她的视线又不敢勇敢地迎上,就觉得落在头顶上的是两团火,两团能够将她燃烧殆尽的火。嗓子开始冒烟,想要开口再催促,声音就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还是陆北辰开口了,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沉静的空间里,听上去异常低沉磁性。 “别急,我们是要快离开这了。” 顾初才抬眼看着他。 又觉得他的笑容怪异,紧跟着就意识到,他的话里有话。果不其然,陆北辰的笑有些肆意,打散在挡风玻璃上的光斑映亮了他的脸颊,英俊又邪恶。他说,“后天我们就启程去上海。”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初脱口而出,又见他笑容加深,不悦,“你故意偷换概念。” “我怎么偷换概念了?” 顾初使劲抿了下唇,说,“我只是提醒你这里不能停车。” “我也只是提醒你后天我们启程。”陆北辰的态度始终悠然自得。 顾初盯着他,一字一顿,“我不会去。” “由得你选择吗?”陆北辰轻描淡写地甩了句,后面来车了,晃了一下车灯,他便发动了车子。 这么一句“由得你选择吗”撞在了她的心口上,一时间如同重锤似的砸得她透不过气来。良久后她说,“你不能这么强迫人吧。” “我能强迫你一次,为什么不能强迫你第二次?”陆北辰方向盘一打,走了新城区的路。 顾初的心猛地窜跳了一下,因为他的这句话。 又与昨晚上他的那句“给我”交织在一起。 原来,他都记得,甚至是所有细节吗?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感觉。 “你别太过分了。”顾初攥紧了拳头,他刚刚的话乱了她的呼吸。 “无论是作为你的上司还是作为你的男人,我都可以过分。” 车子正好转弯,顾初只觉得心脏都从嗓子眼里被抛了出去。他的话直接又大胆,她一时间无法招架。视线不经意扫过车窗外,惊骇,“这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是,我们回酒店。” “不。”顾初条件反射,那张大*承载了她太多的情绪。 担忧的、害怕的、紧张的、无助的、彷徨的、疼痛的,还有,那令她不安的快乐…… 陆北辰却自顾自地开,脸上刚刚的笑容悄然散退。 “陆北辰,我要回家。”她一手紧扣着安全带,另只手还在攥紧,情绪乱糟糟的,有一种预感,能预感到他将她带回酒店的目的。 “别任性。”他笑着说。 这口吻像是在纵容个孩子,可她不是很喜欢。 甚至,有点害怕。 她哪有心思跟他任性? 车速有点慢,顾初干脆伸手去开门,车锁却在这时“咯噔”一声锁上,她的头皮一炸。就听陆北辰慢悠悠地说,“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又瞥了她一眼,强调了句,“也得对你负责。” 前后像是一个意思,又*得让人脸红心跳。 顾初何止是心跳?她简直是心惊。 “我不要跟你回酒店。”她再次强调。 陆北辰却只顾笑着,一个大踩油门,车子往酒店方向驶去。 * 顾初一走,岑芸就成了审判官,将顾思往沙发上一按,开始了“庭审”。 “怎么回事儿?” 顾思知道姨妈想问什么,但还在装糊涂,“什么怎么回事儿?” “那位陆法医。” 顾思双眉一挑,“奇了怪了,您刚刚不还是一口一个北辰叫着吗,人一走,转头就成陆法医了?” “他怎么着现在都是你姐的上司,我要是不给人好脸看,他不还得刁难你姐啊,现在找份工作容易吗。”岑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顾思剥了个香蕉递给岑芸,“原来您不喜欢辰哥哥啊。” 岑芸没接,示意不吃,解释了句,“我不是不喜欢他,其实吧,单拎出哪样都是优秀,个子那么高,长得那么帅,家境又好,就是这职业吧,让我挺忌讳的。” “我怎么觉得您不是在看我姐的上司呢,像是在替她看对象似的?” “别瞎说,你姐说了,那位陆教授有女朋友了。” 顾思一愣,不经意想起顾初脖颈上的痕迹,马上否决,“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岑芸不解,“你说他没女朋友?” 顾思陷入思考。 岑芸一挥手,“反正啊,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我可不同意顾初跟他,要是个医生也就算了,法医说出去多吓人,你姐跟了他,让街坊四邻可能都不敢接近了。” “姨妈,您的思想太落伍了啊。”顾思撇撇嘴,“法医这个行业多酷啊,就这么个高冷职业才配得上我姐。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大想让我姐跟他接触太多。” 岑芸看着她。 “陆北辰是负责萧雪案子的法医,您也知道吧。”顾思解释给岑芸听,“萧雪临死之前一直在诅咒我姐,说我姐抢了她的男朋友。后来我在画室见过我姐画过的画,上面的男人跟陆北辰长得很像。” “你的意思是?” 顾思搓了搓脸,“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还得好好想想,有点乱。” 岑芸朝后一靠,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你说萧雪的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自首是怎么回事儿?” 顾思一听,一个头两个大,忙起身拿过包,“姨妈,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走个屁你走!”岑芸往门口一挡,“你以为我能信了你姐的鬼话啊,今天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真的没什么好交代的,我姐怎么说就怎么是啊。” “你给我回来!”岑芸喝了一嗓子,“你——” “啊,姨妈,我想起来一件事。”顾思马上转移话题,一拍脑袋,“我看网上说今天您买的那只股票已经跌了呢。” “什么?”岑芸脸色大变,转身冲向了电脑。 顾思轻吁了一口气,赶忙溜之大吉。 **第一更,第二更晚饭后继续写,写完通知。 四人成画 陆北辰还是将她强行拉回了酒店。灯火辉煌的新城区,炫耀的霓虹,与老城区的安静不同,这里更多是财富与权贵的象征。如果之前不是因为工作,如果后来不是因为陆北辰,她可能晚上不会来这边。 一座城,再绚烂的灯光,再迷人的霓虹,如果没人陪你分享也是枉然。 车停了酒店门口,有门童上前,想要开车门,被陆北辰拦住。 陆北辰没有下车的意思,门童也就恭恭敬敬地在外面等着。顾初伸手开门,车门还是锁着的。他像是只静待的兽,周身散发着的都是令她不安的气息。 “你到底想干嘛?”顾初心里打鼓。 陆北辰转头看向她,瞳仁的颜色深得如墨。“为什么躲着我?” 顾初就知道他早晚要直切重点,在姨妈家的林林种种都是假象,他直接而来,无非就是想要宣誓他的主权。这男人强势得令人恐慌,逼得她连连后退,直到再无退路。 “我只是觉得,太荒唐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如实道。 “荒唐?”陆北辰的身子探过来,“跟我上.*很荒唐?” 他的大胆言语着实惊了顾初一下,肩头颤抖了一下,慌乱地转头看向车窗外,车窗外的门童十分识趣,见车主不想下车,就避到几米远的距离等待。 所以,陆北辰的话压根就不会被他人听到。 顾初的呼吸急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北辰见她脸色蕴红,心里十分喜爱,忍不住上手摩挲了她的脸蛋,她如惊弓之鸟,条件反射似的避开。 “还害羞呢?”他的嗓音含笑,低低的好听。 这句话更像是在*。 她轻轻抿了下唇,总觉得他的气息近得炙热。 “休息好了吗?”陆北辰愈发温柔地问。 顾初警觉地看着他。 陆北辰看穿她的警觉,笑了,“你的样子真是让男人看了想犯罪。” “我要下车。” 下一秒,下巴就被陆北辰轻轻捏住了,强迫着她对上了他的眼,这一次,他的神情看上去严肃认真,“五年前,是你撒了谎。” 顾初心里一激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一直没跟过乔云霄。” 顾初知道他口中的“跟过”是什么意思,心虚了,但还是撑着面子说,“这是我的事,退一万步来说,这也是我和北深、还有乔云霄的恶事。”言下之意就是,跟你没关系。 陆北辰当然能听出来她的意思,不怒反笑,“那让你失望了,昨晚我介入了,所以,从昨晚开始你的事就跟我有关系,不论大事还是小情。”凑近了她,“恰巧我这个人还特别爱小心眼,以后离乔云霄或者其他什么男人远点。” “你不能这么要求我。” “很不凑巧,我有这个资格。”陆北辰扳过她的脸,浅笑,“今早上我看见了*单,我很喜欢上面的梅花。” 顾初窒息了一下。 其实当时逃离酒店之前,她已经看见了*单上的痕迹。甚至说,在昨晚他势如破竹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那层膜被终究销毁的过程。他很是艰难前行,她亦很是吃力承受。 他的汗珠沾了额头。 他的吻沿着她的唇角滑至耳畔,落下低喃,“好紧。” 那一刻,她的心就随着他的嗓音飘忽到天际之外,伴着他的大起大落沉浮沉醉。 “所以,你只是想验证是吗?”顾初心悸。 陆北辰看着她。 她亦勇敢地与他对视,“你这个做哥哥的替弟弟试试他的女人是吗?” 陆北辰的唇角僵了,那抹笑凝固在瞳仁深处,又渐渐冷却。顾初不在看他的眼,移过视线时不经意扫到了台阶前的那抹身影,心就堵了一下,再看他时,反倒是扬起了笑,“堂堂*医大教授,不会不清楚那层膜是可以修复的吧。就像你说的,乔家现在处于危难,我不可能一棵树上吊死,修了一层膜,总能钓上个冤大头吧。陆教授,是你太天真了还是太低估我的抱负了?” 陆北辰微微眯眼,眉心就蹙了起来。 车外,那道身影也走近了。 “陆教授,我从来没想过要招惹您,昨晚上的事还是忘了吧,有些事本来就不应该当真。”顾初一字一顿道,心就随着那抹优雅的身影离近而逐渐下沉。 陆北辰刚要开口,车窗就被人敲响了,很轻,很有礼貌。他转头,微微一怔。顾初挤出一丝笑,“让林小姐在外面等着就不好了。” “我的行程是你告诉她的?”陆北辰竟没顾及车外的林嘉悦,扭头看着顾初,不悦。 顾初浅笑,“你本来就住这家酒店,林小姐一直在等你。” “这么说,你知道。”陆北辰咬咬牙。 顾初只是笑,不作答。陆北辰盯着她,渐渐地,眼神发寒。车窗又被林嘉悦敲了两下,她弯身下来,笑靥如花。 车门“咯噔”一下打开。 如获新生,顾初仓皇下车。 驾驶门被林嘉悦打开了,见到陆北辰后,她的眼都是亮的,轻唤他的名字。顾初转身想走,却听陆北辰喝了一嗓子,“你给我站住。” 顾初顿步,没回头。 陆北辰下了车,车门“嘭”地一声被他甩上,吓了林嘉悦一跳,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陆北辰,他的侧脸,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只是,被他隐隐地压着。 “你过来。”他很是平静地说。 连林嘉悦听着他的这种嗓音都觉得毛骨悚然,他越是平静,就代表着越是生气。 顾初自然不会过去,只是转过身面向他,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陆教授,您放心,后天去上海的行程我会替您安排好的。” 林嘉悦朝着顾初挥了挥手,顾初看向她时,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不少,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陆北辰僵在原地没动,许是林嘉悦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一时间,他只有沉默着快速重新策划不按计划走的一切事宜。 气氛变得不对劲,周遭的气流都像是凝固。 直到,林嘉悦轻轻挽上了陆北辰的胳膊,温柔说,“顾初看上去很累,你还是放人回家休息吧,助理可不是这么使唤的。” 两人的背后,是大片的华灯初上。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温柔优雅。这一对佳影更像是天地之和,顾初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就一直在告诉着自己,那一个是陆北辰,所以,他的一切都跟你无关,他是北深的哥哥,她跟他是两个世界。 其实她真不该介入到他的生活之中,例如,他和林嘉悦。 他们两个,很配。 陆北辰始终孜然站立在那儿,林嘉悦说了什么先似乎没能入他的耳,隔着一辆车的距离,他就盯着顾初,目光锋利。 就在这时—— “初初。”有人唤了顾初。 顾初一怔,而陆北辰在见到来人后,脸色愈发地难看。 是乔云霄。 停好了车子,车门一开,仪表堂堂地下来。 酒店门口,两辆豪车,两个身高相当的帅气男人,举手投足都镶着成功范的光环,身边都站在同样抢眼的女人,一时间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乔云霄走上前,当着陆北辰的面就环上了顾初的腰,潇洒笑道,“我来接你回家。” 手臂近乎撑了顾初整个人的重量,这一刻,她着实觉得累了。就好像,绷紧了的一根弦终于断了似的,乔云霄不来,她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累。 乔云霄又朝着这边看,笑呵呵,“很巧啊,陆教授,林小姐。” 林嘉悦朝着他笑了笑,说,“有人来接顾初就好了,我看她的脸色差得要命,正想着怎么送她回去呢。” “我会照顾好她。”乔云霄圈紧了顾初的腰,话里有话。 “我们走吧。”顾初的声音不大,却是用尽了力气。 乔云霄察觉出她的有气无力,轻轻点头,圈着她走向车子。 “顾初。”陆北辰终于开口。 他叫了她的名字,缓慢极了,面色已敛得很是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顾初觉得脊梁骨发寒,肩头轻颤了一下,她该停下,理智告诉了她,如果不停下的话接下来必然会是一场暴风雨。但出于对这种脱轨情感的崩盘,她只想逃离。 见她没理会,陆北辰也没恼,反而唇角上扬,盯着她的背影说了句,“上海的行程你先放着不用管,好好休息。” 顾初心中警觉,停步,蓦地转头看他。 陆北辰得逞,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乔云霄,言语间更是故意之嫌了,一字一顿道,“因为,昨晚上你的确被我累坏了。”话毕,又想起了什么,故作恍悟,“哦,还有今天凌晨。” 你应该有你的幸福 她不该招惹这个男人。 这是从遇见陆北辰后反复绕在顾初脑子里的想法,而就在这一刻,这个念头格外强烈。如果换做是北深,他绝对不会当着乔云霄和林嘉悦的面儿说出上述那番话,如果换做是北深,他一定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离开,跟乔云霄或其他什么男人,绝对不会打击报复似的将所有人都逼上了绝路。 陆北辰的狠与北深的狠不同。 北深只是对自己狠,但陆北辰,不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这一刻,乔云霄愣了,连顾初自己都没料到陆北辰会来这么一招,僵住,不消说,林嘉悦如此聪明的女人,想来也会察觉出什么来。这个空间,四人成画,不说多么唯美精良,只因这番话而凝固了气流。好半天她才转头,对上陆北辰的眼。 他站在车子旁,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地与她对视,那眼里,揉了夜灯的华彩进去,深邃光亮。顾初攥了攥手指,咬牙,紧跟着一扭头就上了乔云霄的车。乔云霄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绕到车子另一旁开了车门,上车。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 从陆北辰的方向,甚至都看不见顾初的身影。 林嘉悦轻轻扯了下陆北辰的衣袖,轻声说,“回去吧。” 陆北辰没吱声,始终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林嘉悦暗自叹了口气,可那股子恐慌还是肆意蔓延于心,下意识地搂紧了陆北辰的胳膊,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在她身边的。 * 一路的气氛不算太好。 乔云霄甚至连音乐都没开。 副驾,顾初只是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那些树影摇曳,晃动了一地细碎的光亮。有光斑落在她的脸颊,沉默,寂寥。趁着拐弯,乔云霄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略有苍白,自然是心疼,可又想起了陆北辰刚刚的话,心就跟着堵了一下。 良久,他才问,“他刚才什么意思?” 他有一个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她和陆北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敢确定。跟陆北辰接触不多,仅几次乔云霄就觉得此人心思缜密,他人稍不留神就能踩进他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所以无论如何,他只想听顾初怎么说。 顾初没回头,却也没愣神,许是早就聊到他最终会问,开口,“我只是替他工作了一晚上而已。” 助理与上司发生了关系。 多么可笑的关系。 乔云霄半信半疑,“只是工作?” “嗯,只是工作。” 乔云霄便不再问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行了老城区,本市人聚集的地方,少了霓虹和喧嚣,多了传统和静谧,连路灯似乎都没有新城区那么亮。车子穿过小路后,乔云霄才又问,“去上海是怎么回事儿?” “是他的行程。”顾初轻声说道。 乔云霄放慢了车速,“你有没有想过回上海?” 这一次,顾初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沉默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乔云霄知道上海那个地方对于顾初来说意味着什么,一直以来,他虽说在催促她,希望她能去上海,但从没一次强迫她。 如果强行,他不是做不到。 但是,他不想看着她伤心。 所以,见她沉默后,乔云霄说,“如果你能回上海,那么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顾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快到家的时候,乔云霄叹了口气,说了句,“也许你自己没察觉到,当你提到陆北辰的时候,不再称呼陆教授,而是他。顾初,你现在已经开始在乎他了吗?”如果没有在乎,就不会提到他时用了这么一个刻意规避的称呼。 因为在乎,才要逃避。 乔云霄生怕顾初这样。 他的话落下后,顾初的手指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不,我没有。” 可声音很小,很细。 乔云霄还是听到了,心中的不安却异常强烈了起来。 * 两人到家的时候,不想顾思已经回来了。见是乔云霄陪着顾初进的家门,顾思一时间觉得奇怪,但终究还是没将疑问问出口,只是说了句,“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顾初没回答她的话,转头看了眼乔云霄,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乔云霄只是笑笑,然后看向顾思,“丫头,给我拿双拖鞋。” “没有男士拖鞋。” 乔云霄直接进了屋子,顾思诧异地看着顾初,顾初诧异地看着乔云霄的背影,然后进了门脱鞋换鞋,将包搁在了沙发上,问,“这么晚了你还不回酒店吗?” 因为跟乔云霄太熟了,所以这么说话也很正常。 乔云霄往沙发上一坐,“今晚在你家留宿还不行吗?” 顾初和顾思都愣了。 “这次来选的酒店不是很舒服,所以不想住了。”乔云霄栽楞着身子,“你们放心,我就睡沙发。”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乔云霄笑,“你们家沙发还算大,躺上去也挺舒服的,别怕委屈了我。” 顾思瞅了顾初一眼,没说什么,顾初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 他的心思她何尝不知道?怕是唯恐陆北辰亲自登门滋扰吧。但话说回来,如果陆北辰有心进攻的话,乔云霄是他的对手吗?两个同样心高气傲的男人撞在一起,一准就是没好事,但陆北辰更胜一筹,缘由是,陆北辰的心思难测,他的下一张牌要如何出谁都揣摩不出来。 以逸待劳,这就是乔云霄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吧。 夜深的时候,顾思溜进顾初的房间,怀里抱着个枕头,钻上了她的*后,小声问,“乔大哥要在咱们这儿住多久啊?” 顾初摇头。 “要是被姨妈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所以不能让姨妈知道。”顾初叹了口气,“先让他住一晚上再说吧。”、 乔云霄也有倔脾气,平时什么的好说,但只要决定下来的事别人轻易不可能改变。所以,顾初也就随他了。只是这不是长久的办法,她知道,这一次乔云霄也只是急了而已,平时他对于登门这件事不会这么坚决。 顾思靠着顾初,长叹了一口气,叫了声姐。顾初“嗯”了一声,她就问,“乔云霄和陆北辰,你更喜欢哪个?” 顾初翻了个身,“哪个都不可能。” “为什么?” “乔家跟咱们顾家关系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陆北辰……”顾初沉默了下,然后说,“他不合适。” “因为职业?” 顾初摇头。 顾思盯着她看,“因为他有女朋友了?大家都那么传,但毕竟他不还没结婚吗。” “因为,他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顾初轻声说道。 顾思一下子就想到了画室里的那些画,心中疑云窦生。 * 酒店。 窗外是绚烂霓虹。 夜的车水依旧不曾停歇。 陆北辰打从外面回到酒店,就一直合衣躺在沙发上,眼睛始终看着窗外,夹着烟,衬衫的扣子扯开了四颗,隐约可见健硕厚实的胸膛。林嘉悦在他身边待了好久,希望他能起身有点动静,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就不想他这么无声无息地躺着。良久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北辰,时间太晚了,你还是回*上休息吧。” 陆北辰这才有了反应,微微抬头,见到她后,微微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这句话有点伤人。 林嘉悦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但还是忍住,“我听罗池说你病了,你这样,我怎么走?” “我已经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林嘉悦,“我在你的隔壁订了间房。” 陆北辰只是“哦”了一声,没惊讶,也没感到意外。这是一种备受冷落的滋味,搅得林嘉悦心里十分不舒服。她起身就走,一直走到门口,也不见陆北辰叫她。难过成河,蜿蜒心头,她又转身看着沙发上的陆北辰,他的影子绝情得令人想恨。 她终究还是不忍离开,甚至说是不舍离开。这么多年,她都是千里迢迢地追逐着陆北辰的脚步,不论他去了哪个国家,不论他遇上了什么样的人,她总会优雅地出现在他面前,形同他的影子。他对她,彬礼有佳,再不耐也不曾翻脸过,她觉得,他还是多少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可这次来琼州,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房间里有点乱,没有收拾过。林嘉悦折回来,默默地替他收拾房间。陆北辰这人对环境向来挑剔得很,住酒店也是,哪怕发现了一丁点灰尘都能将酒店工作人员痛骂一顿的主儿,今天,他竟容忍客房服务没来打扫房间。 陆北辰没动,许是听见了她的折回,又许是没有听见,总之,林嘉悦收拾她的,陆北辰想着他的。 两人一个动一个静,谁都不干涉谁。 直到,林嘉悦一声惊呼打破了宁静。 惊呼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陆北辰眼波连动都没动,直到林嘉悦从卧室里跑出来,颤抖着声音叫了句,“北辰,你……” 他才有了反应,横过手臂,弹了下烟灰。 “嘉悦,林家的靠山未必只有陆家一个,你明白吗。”他意外地说了句,嗓音极淡。 林嘉悦僵在了原地。 陆北辰起身坐起来,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烟圈虚化了他的脸,却锋利了他的眸,他双臂搭在腿上,十指交叉,看着林嘉悦,“你父亲将这次的生日宴放在上海办,他的目的我很清楚。” “你已经答应他了,不会不参加了吧。”林嘉悦小心翼翼。 “既然我已经答应他了,就一定会参加。” 林嘉悦听到他的保证后,稍稍松了口气。 “但有些话,我想我需要跟你父亲说明白。” 林嘉悦眼波一抖,“你想跟他说什么?” “嘉悦,其实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陆北辰轻叹了一口气,脸色就稍稍柔和了下来,“你该有你自己的幸福。” “我明白我自己的幸福在哪里。”林嘉悦轻声说。 陆北辰看着她,有些无奈,言语之间就多了语重心长。“林家人要认清一个事实,现在陆门掌权的是我大哥,已经不是我父亲了。我父亲的那套作风用在我大哥身上未必合适,我想,在他眼里,应该容不下权势交换。”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跟林嘉悦说,他的大哥陆东深,原本就是权势交换的牺牲者,一如陆门深似海,在父辈们掌权的世界里,子女们的幸福只捏在他们的手里。那个让大哥日夜熬尽相思苦的女孩儿,他们的爱情在陆门的权势之争中已是消失殆尽。 “我父亲压在我肩上的那一套也未必适合我。”林嘉悦虽温柔,却丝毫不相让,“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不管你是不是陆门的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她的声音荡在房间里,清清脆脆的,态度异常坚定。可惜,陆北辰没能动容,他只是又点了支烟,叼在嘴里,薄唇逸出烟丝,平静得让人望而生畏。林嘉悦发现,自从他来了琼州后似乎特别爱抽烟,像是今晚,从回来到现在,几根烟都已经燃尽了。 他不是一个纵容自己*的人,可现在,一切都反常得要命。 来琼州前,林嘉悦觉得自己挺了解陆北辰的,来了琼州后,他一切的想法和行为都令林嘉悦不安。她觉得自己正在失去,因为,那个突然出现在陆北辰视线里的顾初。这么多年,他从没像今天似的跟她说这些,虽说若即若离,也不至于将话说透。 所以,当外界一直传言他们两人是情侣关系时,他不出面澄清的态度让她欣喜,她觉得,再冷的心经过这么多年也终究有一天会被捂热,她在等待,就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可今天他告诉了她,她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她的幸福只维系在他一人身上啊。 那一年,那一眼的撞见,就注定了她的心要扔在他一人身上了。 是在陆南深的庆功宴上,她的朋友是南深的朋友,就拉着她一同参加了宴会。陆北辰姗姗来迟,却为南深精心备了礼物,陆家男儿多为英俊倜傥,从陆老爷子到最小的陆南深。林嘉悦打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身边的朋友不乏帅哥美女,所以对长相好的男人都有免疫力了。可在见到陆北辰的那一刻,她就听见了心在开花的声音。 那次的宴会上,陆北辰只穿了件很干净的白衬衫,面容清冷,却在见到南深时唇角微微上扬,显得就不那么冷硬了。不知怎的,林嘉悦就是觉得这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他的沉默和他的冷淡,都在讲述着他的沧桑。 她的心*了。 陆北辰,就是她始终在等待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 客厅,死一般的宁静。 似乎,烟丝燃烧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许久,陆北辰吐了烟圈,那烟头在他指尖悄然绽放,像是只鲜红的眼睛,坠在指间,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林嘉悦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觉得,那根烟的愁绪不是为她。 “真的无所谓吗?”陆北辰突然开口低问。 林嘉悦微怔一下,稍后,点点头。 陆北辰没再沉默,起身将烟头熄灭,走到林嘉悦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卧室。林嘉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这么被他拉着进来,脚步不稳地来到*边。 *上的被子没叠,就是掀起了一角,露出一片*单。 “北辰,你这是要干什么?”林嘉悦有些不自在了。 陆北辰走上前,干脆将被子一下子掀开,*单上的殷红斑点就清晰可见了。 “你刚才叫,是因为看见了这个吧。” 林嘉悦的呼吸有点加促,马上移开了眼,“不是,我、我没看见什么。” “刚刚没看见,现在也看见了吧。”陆北辰双臂交叉于胸前,态度略微冷淡。 “北辰,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林嘉悦说着转身就走。 “嘉悦。”陆北辰在身后叫住了她。 林嘉悦的脚步僵在了原地,没回头,手指却悄然攥紧,嘴唇微颤。 “昨晚上,在我*上的女人是顾初。”陆北辰十分冷静地道明了这件事。 林嘉悦的肩头就颤抖了一下,许久后,她才转过头,虽笑着,但脸色已是苍白,“北辰,你别开玩笑了行吗?顾初只是你的助理……” “从昨晚开始,她成了我的女人。”陆北辰看着她,一字一顿告知。 生日快乐,我的初初 五雷轰顶。 这是林嘉悦的第一感觉。 她应该歇斯底里,又或者大哭大闹,搬出林家又或者搬出陆家之前的承诺,但她没有。她打小学会的那些贵族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北辰,很快地,泪珠是默默地跌落下来。 “为什么?” 陆北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 “你爱她吗?”林嘉悦直切问题。 陆北辰移过视线,于被单之上,那斑驳已干透的血痕刺痛了他的眼睛,撞击着耳畔的又是昨晚上她被他压下那一刻的惊叫,她的眼泪滚烫,沿着脸颊洇入发梢。他知道她哭了,轻轻抽泣时,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收紧,他该停下安慰,该要好好拭去她的泪水,可他像是个瘾君子,沉迷于她弹力十足的身体之上。 深深呼吸,又似乎听见她说,一切都是假的,你不会真相信了吧。 他是相信了,虽然,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心就异常烦乱了。 眉头皱起,他低语,“不知道。” 林嘉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说了什么?不知道?他何尝是这么一个没有自持力的男人?竟会在看不清自己心思的状况下跟顾初发生了关系? “你……”她很想骂,却又那么明确地知道,自己骂不出来。 陆北辰坐在了*上,修长的手指抚过上面清冷的血,仿佛是割开了一道伤口,疼痛就徐徐而来。 “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说,“我不值得你用终生来托付。” 林嘉悦的心就一直降落,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顾初失了眠。 在这样一个多事的夜晚里。 她翻了身,身边的顾思也不安地动了动。顾初就不敢动了,仰躺着,偏着头,盯着窗外的树影看。住校后,她和顾思就很少有时间同*共枕了,今晚,顾思跟她说了很多的话,都是关于以前的,就是没有关于她和那个刘继强的。 生怕打扰到她,顾初蹑手蹑脚地起身,出了卧室。 客厅里,乔云霄已是熟睡,薄毯都滑落在地。顾初轻声上前,替他盖好了被子,转身进了画室。 窗子没关,画室的白纱帘轻舞飞扬,像是女鬼身上的衣裳,透着清冷。 那些画,又被她一遍遍翻看。 只要记忆不死,所谓的尘封不过就是个形式。 曾经的顾初哪去了? 其实她也在寻找。 人最痛苦的就是迷失自己,在这几年里,她一点点地丢盔弃甲,最后将自己也丢了。然后再去面对,就会觉得当初的自己极为陌生。是她没了勇气面对过去,还是她已经适应了最现实的如今? 画像中的陆北深,如骄阳,如春日梨花,他将她捧在了手心,然后,她将他狠狠踩在了脚下。其实打从跟陆北深确定恋爱关系后,她对那份感情就始终患得患失,心里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就是,这个男人不会永远地属于她。 她终将,会在某一天失去了北深。 于是,这场梦魇就来临了。 一直,折磨她到至今。 17岁的她,渴望着陆北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渴望着被大人疼爱和关注似的。她会跑到他所在的实验室去学习,名义上是学习,实际上倒成了捣乱,总会将一些标本弄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北深来收拾烂摊子。 终于有一天,陆北深将她拉出了实验室,问她,“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例如?” “例如你弄乱了我的标本,我每次都要花上一个多小时来重新整理。” “那你可以不在实验室啊。” “那你也可以不来实验室。” 她想了想,摇头,“我觉得不大好。” 北深就蹙了很好看的眉,“为什么?” “因为只有在实验室我才能找到你。” “为什么要找到我?”他松了眉头,语气缓和了不少。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因为你亲了我啊。” 他就笑了,走上前摸了她的头,说了句,“等你到大二吧。” 她不解,什么等她到大二? 而等她到大二的时候,也终于明白了北深的意思。 那一年,是她十八岁生日。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是大人了,她的父亲也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从今以后,你的人生就要你自己负责了。说得很是让她恐慌,就好像,天底下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要跟她分别似的。 其实,她等待的是陆北深。 能在那一天,跟她说上一句:生日快乐。 当他没来。 那场生日宴被她父亲做得声势浩大,将上海最好的饭店包下,宴请了她的同学和老师。乔家更是出钱出力,乔母特意从国外订购了七套宴会服给她,每一件都出自名家设计之手,件件昂贵。母亲虽嘴上跟乔母说着破费,但如此好看的衣服就应该配她的宝贝女儿,在父母眼里,她就是这世上最华丽的公主。那一天,乔云霄也英俊如同王子,可他毕竟不是她的王子。 她总是四顾张望,却始终不见她的王子前来。 还是凌双告诉了她,陆北深之所以来不了,是因为他要参加一场赛车。她闻言后二话没说就换了便装,临出门前又找了父亲,跟他说,“您刚刚说我已经是大人了,那么,我可以不要这个生日宴吗?” “那你想要什么?”父亲总会纵容她。 她说,“我需要看一场比赛。” “现在?” “是,现在。” 父亲是个眼睛锋利的人,半晌后问她,“是因为比赛中有你想要见的人?” “是我喜欢的一个男孩儿,他今天要赛车。” “他连你的生日宴都不参加,足以见得他认为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 “爸,这是我的选择。” 当年的她就是张扬而又任性,而她的父亲,也最终纵容了她的张扬和任性。 生日宴上的姐妹团全都被她拉到了现场,除此之外,她又花钱雇了近乎一个连的专业拉拉队,手举团花能够在现场洋溢着青春跳舞的那种。这阵仗着实震惊了赛车现场,一阵队跨在重型摩托车上的男孩子们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场外。 包括,陆北深。 只是,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顾初,唇角就上扬了。 顾初见他在笑,激动地朝着他挥手,招呼着拉拉队一同高喊他的名字,像极了在拥护着一个明星的标准。她喜欢陆北深骑着摩托车驰骋的样子,狂野、不羁,身上的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像是草原上的一匹狼,勇往直前。 依旧三场,他便赢了三场。 全场高呼,那一刻,陆北深成了耀眼的明星。 小姑娘一拥而上时,他在看着她,含笑。 直到热闹劲全都过了,她才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嘻嘻地看着他,递给了他张纸巾和一瓶水。他先是接过水,拧开,然后瓶子一倒,水就全都洒在了他的头上,顺着额角发丝滑落。倍感清凉,他又猛地甩了下头,像只动物似的不拘小节。 她就娇叫着躲开,直跺脚,“你讨厌,我的裙子都被你弄脏了。” 陆北深上前,笑着拿过她手里的纸巾,替她擦了擦。她抬头看着他的脸颊,被水打湿的发,还有t恤下健硕的胸膛轮廓,就脸红了,撇开了眼。他牵过了她的手,说,“裙子脏了,我再买一条给你。” 她抿嘴笑了,“才不要你花钱买呢。” 他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如数地塞到了她手里,“这些钱够不够给你过生日的?” 她愕然。 他就笑了。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猛地将他搂住了,北深之所以参加赛车,就是为了给她赚过生日买礼物的钱。这一次,他没有推开她,虽说也是众目睽睽,不远处还有很多的同学,但他就任由她的行为,甚至,双臂也将她圈紧了。 “你干什么这么傻啊,谁要你这么拼命了。”她红了眼睛。 他始终在笑,“这里一部分钱你要支付出去给那些拉拉队,因为我没预计过你会这么大阵仗来。” “那些拉拉队都是拿了钱的。” “你父亲的?” “不行吗?” 他无奈,“那是你的钱吗?” “我爸的就是我的。”她娇滴滴地说。 他揉了她的头,说了句,“你呀,惯坏了的丫头。” 她享受他的这般亲近,因为在军训过后,他似乎都在远离她,一直都是她主动去找他,他从没主动联系过她。扬了扬手里的钱,“你打算给我买什么礼物?” “钱是你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没诚意。”虽这么说着,她的心还是高兴的。这笔钱其实对于勤工俭学的他来说是不小的数目,如今,一分不留的全都给了她。 他笑得轻柔,“那怎么算是有诚意?” 她想了想,故意摇头说不知,其实,内心已是知足。她没缺过钱,对于她来说,什么礼物金钱的都不重要。他走近了她,轻轻圈住了她的腰,目光极为耀亮,“那我也是你的,你看这算不算有诚意?”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就吻上了她,这一次,不同于上次,他的吻柔情多于探索。 她的脚跟就软了,脑袋在嗡嗡作响,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在欢呼,还有人在吹口哨。心脏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他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从此时此刻这个吻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生日快乐,我的初初。” 他的宣誓,是那一年留给她最好的生日礼物。 顾初看着手中的画,一滴泪,潸然落下。 * 乔云霄推门进画室的时候,顾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走近,想要将她抱回卧室,却见她的胳膊下露出一角画纸,轻轻扯出,画纸上的那张脸越来越明朗。 他微微蹙眉。 又看了四周,才发现画像不少,大抵都是被画布蒙着的。 轻手轻脚上前,拉开画布,画像中的人物表情不一,却都是同一个人。 陆北深。 这张脸,乔云霄毕生难忘。 在第一次见到陆北深时,乔云霄就深感不安。那是他去a大找顾初的一次,路过篮球场就听见一片欢呼声,凑上前就看到众人像是捧月似的围着一个大男孩儿,显然他是篮球队主将,虽大汗淋漓,但高大健硕,全身透着那股子不羁就格外惹眼,尤其是那张脸,是女孩子们都会迷恋上的俊俏英气。乔云霄觉得,这个男人不是省油的灯。 等顾初军训回来那天,他亲自开车去接,却见她和篮球场的那小子走得很近,两人有说有笑似乎很熟,那一刻他觉得,那个男人将会成为不能挥去的噩梦,果不其然,这个噩梦一直折磨他和顾初到了今天。 有一瞬他很想将这些画纸撕了。 将那张脸撕毁,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有用吗? 画纸可以撕掉,留在她脑子里的记忆呢? 乔云霄低头看着顾初,眼底悲悯,轻抚了她的脸颊。 顾初啊顾初,我要拿你怎么办? * 翌日,天有些闷,透不过气来。 窗外无风,悬在窗棱之上的风铃,许久才会晃动一下身体,发出孱弱的晃荡声。顾思面临着等成绩放假,这两天可以在家休闲了,一大早就起了*做了早饭,吃得顾初直皱眉,乔云霄倒是津津有味,一个劲儿地夸顾思有贤妻良母的特质,又说,谁娶了她就等着享福。 搁平常,顾思肯定美得鼻涕泡都会钻出来,可今天有点反常,听了这番话后,闷着头就不说话了。乔云霄倍感奇怪,看了一眼顾初,顾初抬眼看向乔云霄,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他别问了。 乔云霄也倒是听话,就赶忙转移了话题。 一直到了中午,陆北辰的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对于这种反常现象顾初多少感到意外,依照陆北辰的架势,都恨不得上门拆了她家墙的节奏。但手机一直没响,她的心也不见得就可以放下。 等顾思又发挥了一把爱心,切了满满一盘子水果时,手机终于响了。 却不是顾初的。 顾思看了一眼来电,脸色一变,将盘子一放,拿着手机进屋了。乔云霄往里面瞅了一眼,问顾初,“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么多年,对于乔云霄来说顾思就跟自己的亲生妹妹似的,曾经也帮着解决了不少难题,所以见顾思这样,他不免也是担心。顾初多少猜出电话是谁打来的,但没跟乔云霄深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她那么大了,自己的问题可以自己解决了。” 乔云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没一会儿,顾思从屋子里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僵,急匆匆撂了句话,“姐,乔大哥,我先下楼一趟。” “需要我陪你吗?”顾初问了句。 “不用。”顾思的声音消失在玄关。 乔云霄将水果放下,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怕思思被骗啊。” 他是聪明的,顾初知道瞒不过他,就说,“感情上的事,其实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 “也包括你的?” 顾初心口堵了一下,轻声说,“对。”然后起身,站在了窗子前。 她家的窗子直对着楼下社区花园,也能将小区入口的情况纳入眼底。顾初看到了一辆车停在那,是辆豪车,一个男人靠着车子等人。没一会儿,她看见了顾思的身影,朝着那男人走过去。 顾初看得清楚,那人是刘继强。 依旧西装革履,依旧倜傥潇洒,透着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 她看得清楚,顾思在见了他后有点别扭,刘继强走上前拉她的手,她甩开了。两人应该是之前吵了架,现在是刘继强来和好?顾初正感不解,就见刘继强将顾思拉到了车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思的情绪看上去很激动,拼命推搡着他。 顾思很少这样。 顾初见状,觉得情况不对劲,赶忙转身往玄关走。乔云霄起身问她去哪儿,她没吱声,穿了鞋就下楼。 室外更是闷热。 总像是一只手在卡着她的脖子,呼吸难当。 等顾初下了楼,跑向花园时,正好见到刘继强的车子扬长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了淡淡的尾气。顾思就僵在原地,眼泪肆意地流。 “思思?”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像是触动了顾思的哪根神经,她的肩头颤抖了一下,转过身来,顾初才愕然发现她哭得厉害,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顾思一下子扑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姐,我们去上海吧,去上海好不好?” 谁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生活总会有一些意外发生,而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意外,结果往往会改变了周遭人的一生。所以说,在你生命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不可能再重新发生一次,看似不起眼,但可能就是最重要的一次转变。多年以后顾初再想起这一天顾思的痛哭,她才恍然觉悟,其实,正是顾思的举动,恰恰改变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但当时,她并不知晓,觉得不过就是一段小插曲,一段并不和谐的插曲,总会过去。她搂着顾思,任由她的眼泪直流,良久后才问她怎么了。顾思虽说止住了泪水,但眼睛已经哭红了,哽咽,“萧雪来琼州演出,其实都是为了他。” 顾初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她来了琼州之后就一直联系他,打他的电话他始终不接。”顾思抽泣着,“所以萧雪才会深受打击,才会让白东有机可乘。” 顾初想起之前白东的口供,提到萧雪郁郁寡欢,原来她就是想联系刘继强联系不上心生郁结。可即使这样,也不至于令顾思崩溃。她没问,但顾思也就说了,只是情绪转得极为强烈,“为什么?她都已经死了还不放过我们?我恨死她了!” 闻言这话,顾初大吃一惊。 可很快地,顾思又含泪了,语调悲怆,“姐,如果萧雪没死该多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她死。” 顾初知道这才是她的真心话,轻叹了一口气,将她重新搂在怀里,轻拍抚慰。顾思又泪不成声了,“那阵子萧雪在疯狂的找刘继强,她想要跟他再续前缘,但是,刘继强跟我在一起,有一天刘继强的电话响了,是我接的,萧雪当时说话说得很难听,我听了也很生气,就跟萧雪说刘继强已经不爱你了,你死了这条心吧,然后我就关了机,又缠着刘继强带我到外面玩……我真的不知道萧雪能出事啊。” 这么一说,顾初终于明白了,顾思一直以来都在内疚,就算没有刘继强,她也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萧雪。她无法安慰,有时候,人的心结只能靠自己打开,别人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萧雪的案子还有疑点是吗。”顾思揪住她的胳膊,透过泪眼看着她,“这种日子简直太煎熬了,姐,我想知道真相。” “白东已经被抓起来了。”顾初安慰她。 “这次要去上海的还有罗池。”顾思虽情绪激动,但脑袋还是清醒,“他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会去上海,如果萧雪的案子真的一点疑问都没有,他们为什么都跑去上海了?” 一句话问得顾初垭口。 其实,当陆北辰提出要去上海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跟萧雪的案子有关,一来,萧雪打小就举家搬迁到了上海,她算是半个上海人,所以回到上海重新捋线索肯定有助丰富案情;二来,她的心理诊所在上海,刘继强药厂的总部在上海,排除了白东,剩下的两个男人都跟上海息息相关。 “姐,我现在比谁都想查清楚一切的事情。”顾思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顾初沉重地叹了口气,将她重新纳入怀里,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失去了父母,这世上再没什么人能让她勇敢,除了顾思。 乔云霄也下了楼,但没上前,就远远地看着她们两个。从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顾初的侧脸,那一瞬燃起的勇气,他知道着实是不易的。一个自小在蜜罐长大的女娃娃,没经过什么风雨,甚至都没尝过兜里没钱的滋味,可就在她原本要展开新人生的时候遭遇家变,父母离世,亲朋离散,乔云霄不用想都知道她该是怎样的绝望。别说是富家女,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怕是也经受不了这种打击。但她像是蜗牛一样活了下来,敛藏了所有的光芒,褪去了华丽的外衣,择了一个并不坚强的却自认为无坚不摧的壳将自己软塌塌的身体藏了进去,甘愿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 不,如果只是平凡,那还算幸福的。 她连最简单的幸福都够不上,因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然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了真正的蜗牛,一心想努力实现简单幸福的蜗牛,不希望受人打扰,也不希望打扰别人。 就只有顾思。 她是蜗牛能够探头的最大动力。 当顾初搂着顾思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开口,低低的,“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不是吗。” 顾初停顿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只是,她不想明白而已。 * 翌日,下了雨,扫走了闷热,雨点砸在地上,溅了一串串热气上腾。 雨点砸玻璃的时候,顾初还在睡觉。跟陆北辰睡觉的习惯不同,她不是很喜欢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因为那种黑暗会将她吞噬。更多的,她喜欢睁眼就看见满屋子的阳光,哪怕是风霜雨水,也会证明她还在这世上活着。 手机响了,与雨点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顾初最开始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听得真切了才蓦地醒了,手机在脑袋上方震了一遍又一遍,她抓过,也没看是谁直接接了,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给你二十分钟洗漱收拾东西的时间,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手机那头的嗓音如窗外的雨水似的薄凉,又补了句,“二十分钟后你没下来,我上去。” 通话结束。 顾初在*上僵了许久,怎么个情况? 扭头一瞅,天亮了,蓦地想起陆北辰提到今天要去上海,“蹭”地一下从*上跳下来,冲进了洗手间。顾思和乔云霄都不在了,许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得而知。洗了把脸,顾初才想起陆北辰在电话里说的话,二十分钟后他来接她? 又看了一眼时间,只剩十五分钟。 她没时间多想,赶忙洗漱。她可不想看见陆北辰像是恶鬼似的来砸她家的门,然后凶神恶煞地将她连拖带薅地上车。 * 二十分钟后,顾初穿戴整齐地下了楼。 而陆北辰的那辆车子,恰恰也就是二十分钟后出现,一分不早,一分也不迟。让顾初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一大早,坐在车子里的陆北辰看上去气定神闲,但走近了,就能看见他眼底的血丝,没休息好?可就算这样,他的眼睛还是不减锋利,扫在她身上时,她总觉得像是两把小刀子似的嗖嗖经过。今天不是他开车,司机穿戴整齐,魁梧彪悍的体型昭示着他是保镖的身份。 陆北辰今天穿得也尚算商务,只是黑色衬衫显得他愈发疏离和不近人情,比较之下,顾初还是喜欢看着他穿白衬衫。他下了车,车门没关,对着她下了命令,“上车。” “去哪?”顾初警觉。 看来陆北辰真的没睡好,显得十分没耐性,连回答她都懒得,伸手就将她推进了车里。顾初没站稳,膝盖就磕在了车门边儿上,生疼。她呼痛,可陆北辰没管那么多,将车门“嘭”地一关,自己绕到另一侧上了车。 紧跟着,车门就上了锁。 “开车。” 车子朝着机场的方向一路前行,两旁的建筑物飞快后退。 陆北辰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拎过了她的包,于是,顾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是翻自己钱包似的翻出了她的身份证,揣进他的兜里后,将钱包归位,再将包也归位。 “你刚刚拿的好像是我的身份证。”顾初一手按着膝盖,出言提醒。 “嗯。”陆北辰惜字如金。 顾初瞅着他,“作为助理,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说。” “你拿着我的身份证其实做不了什么的,上面有照片。” 陆北辰转过头看她,不苟言笑。她则十分“善意”地与他对视,很是无辜。良久后,他抿了抿薄唇,没好气地甩出了句,“我乐意,你管不着。” 一句话将顾初怼的无话可说。 陆北辰又横过手臂,大手一用劲,她的腿就搭在了他的腿上,吓了顾初一跳,刚要收回腿,他的手就覆上了她的膝盖,揉了揉,始终没说话。 隔着布料,总能感觉到他大腿的结实,顾初就觉得脸有点烫了,咽了下口水说,“我不疼了。” 女人有点小害羞的样子多少软了他冰封的情绪,眼角眉梢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也驱散了不少,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唇角稍稍有上扬的弧度,只因这么一丁点的面部表情变化,他的整个人就显得邪和坏了。 “不疼了?” 顾初刚要点头,却见他是盯着自己小腹的位置看的,腿一收,整个人就往车窗旁一撤,嘟囔了句,“*。” 陆北辰慵懒地靠在车座,看着她,笑了。 “看架势,你就是强行拉着我去机场呗?”顾初问。 “嗯。”他竟也好态度地回答。 顾初扭头盯着他。 “当然,你现在也可以跳车,然后,你的死亡证明我可以帮你开。”陆北辰慢悠悠地补刀。 “不劳您陆教授大驾。”意外的,顾初挤出笑,“我这个人很惜命。” “惜命就好。”陆北辰双臂交叉环抱,“惜命的人都聪明,聪明的人才有资格做我的助理。”话毕,半个身子压过来,头就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顾初没动,只是静静地说,“你的助理还要有宽阔结实的肩膀才行吧。” “你的刚刚好。”陆北辰舒服地闭着眼睛。 顾初伸手扳了他的头,“很重啊。” “别吵。”陆北辰的气息在她耳畔游荡,“要么枕肩要么枕胸,你选吧。”话虽这么说,他的头却主动往她胸前靠了。 吓得顾初忙将他的头扳正,“我的肩膀挺结实的。” “乖。”陆北辰调整了枕姿,闭着眼,唇角泛起一丝得逞的笑。 又过了半天,他懒洋洋地开口,嗓音足够低,“良心建议,听吗?” 她可以不听吗? 于是乎,陆北辰就又说,“你的胸,无论是从尺码还是从挺拔程度,都能承下我脑袋的重量。” 顾初隐忍不发,她知道,不管反驳什么,都能被他当成工具再攻击回来。 * 琼州机场。 不大的地方,却常见不断涌来的旅客身影,这座海滨城市的绝佳气候赋予了琼州独一无二的灵魂,每一年都吸引着大批人前来避暑度假。 头等舱休息室,陆北辰跟个爷似的半躺在舒适的长椅上,顾初看得清楚,那个为他们服务的小姑娘已经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偷看了陆北辰不下二十几次。 妖孽当道,必有预兆。 “顾初。”妖孽开口了,“我的肩膀乏了。” 顾初看了一眼时间,十分冷静地跟他说了句,“陆教授,距离您登机时间还有一小时呢,楼上有一家中医按摩馆,我可以给您安排个四十五分钟的按摩时间。” 陆北辰挑眼瞅了她一下。 顾初只好没好气地站起身,绕到了他的身后,朝着他的肩膀伸出“狼爪”,使出最大的力气来折磨他的肩膀。奈何,陆北辰懒洋洋地说了句,“用点劲儿,刚才的那顿饭我记得你吃得不少。” 她干脆上了胳膊肘。 陆北辰似乎挺受用,阖着眼,悠哉自得的模样很是欠揍。又说道,“纠正你刚刚的说辞,不是我登机,是我们登机。” 顾初只是轻哼了声,没说什么。 “你好像不意外。”他睁眼。 顾初的手指就压过来,命他闭上眼,沿着他的天灵盖开始给他按摩头部,说了句,“虽然共事时间不长,但你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我想我还是多少了解的。” 陆北辰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顺势牵过她的手,低低地说了句,“以后跟我多上几次*,你会更了解我。” 正好那个总看他的小姑娘端着咖啡过来,将这句话听得真切,顾初脸一红,忙把手收了回来,坐到了一边。陆北辰就笑了,看了一眼咖啡,敲了两声杯子,“加上柠檬片。” 小姑娘刚要弯身去拿,陆北辰却跟她说,“抱歉,我在跟我的助理说话。” 顾初怒视着他。 小姑娘愕然,助理?上.*? * 飞机没有延误,正点登机。 头等舱、商务舱与经济舱的客人分流,进了头等舱后,除了她和陆北辰外,只有零星的两个客人。她没有任何的行李,只手拎了个小包,陆北辰也只有一个登机箱,没劳空姐上前,他直接撂上了行李架。 机票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顾初觉得个人信息外露也是件挺危险的事,就正如,她现在就被陆北辰押上了飞机。环顾了四周,趁着还在上乘客的空档,她忙打了个电话,问,“你们到哪儿了?” 陆北辰听得真切,等她结束通话后,警觉地问,“谁?” 顾初卖了关子,“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 正说着,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欢腾的声音扬起,“姐!” 陆北辰抬头一看,以乔云霄为首,跟着顾思,竟然还有罗池和林嘉悦。顾初起身之前冲着他浅浅一笑,“罗池他们的航班取消了,作为你最好的伙伴,身为助理的我有义务为他安排最近的航班,对吗?” “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陆北辰暗自咬牙,他就纳闷她怎么就这么顺从地跟着来机场了,没逃没走的,省了他不少力气,原来内有乾坤啊。 他陆北辰工作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被个女人摆了一道。 顾初抿唇一笑,“谢谢领导夸奖。” 一句话更是气得陆北辰差点脑中风。 罗池热情洋溢地冲了过来,“我去,借你陆大教授的光了啊,今天终于见着头等舱的真容了。” “罗警官,你坐这。”顾初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罗池毫不客气,道了谢后一屁股坐下。 陆北辰瞅着他,脸色不大友善。罗池笑了,“我这不是响应你助理的号召吗,她是赫赫有名陆教授的助理,单拎出这个头衔就吓死个人,我哪敢不听她的话,你说对吧?” “你可以不用坐我边儿上。”陆北辰语气听似平静,“我的话总比顾助理的话管用吧。” 罗池瞅了一眼顾初,然后转过头,“人姐妹两个坐在一起呢,你让我走,让林小姐过来坐?” 林嘉悦跟乔云霄坐在一起,身后就是顾初和顾思,四个人正在聊天,聊得火热。尤其是林嘉悦,虽说眼角有点倦怠,但似乎没有影响她对顾初的热情,只是,从上了飞机到现在,她没跟陆北辰打一声招呼,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陆北辰没动,干脆闭上了眼睛,“行了,你就坐这儿吧。” 罗池笑了,幸灾乐祸地说了句,“温柔乡,英雄冢啊。” “闭嘴。” * 草原,不同于城市。 就在顾初一行人离开琼州飞向上海时,许桐此时此刻也在望着天空。头顶是深邃的蓝,纯粹的白,再远处,是绵延广阔的草原,草原上散落了几只羊,慢慢地吃着草。 这种生活,悠闲得令她生燥。 她不是第一次来草原,也来过几次,都是跟着年柏彦。但没一次是能好好欣赏过草原的,而事实上她也没时间欣赏,年柏彦每次来这里都是办正事,他忙,作为打前站的许桐比年柏彦更忙。 所以这一次,她跟着盛天伟来到草原待了几天后就彻底崩溃了,除了吃喝玩乐,盛天伟似乎没什么正事儿可做,这里风景虽美,住的条件虽好,但早就以工作为重的许桐压根就不适应这种太过悠哉的节奏。 甚至可以说,她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每天对着牛羊无所事事,不喜欢一入夜就是吃吃喝喝唱歌跳舞,更不喜欢询问工作时盛天伟那毫不在乎的神情。一家上司公司的老总怎么可以这样?许桐开始为盛天伟担忧,甚至她想的是,是不是年柏彦入狱了,盛天伟就没心思做事了? 自暴自弃? 看盛天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架势,不像啊。 终于,在这个早上,但许桐睁眼后觉得茫然后,她就收拾了行李,毅然决然地离开。出草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幸好这里也算是有她之前认识的开车师傅,她就动了以前的关系,给开车师傅打了个电话要他来接。 可就在等车的时候,一匹骏马由远及近,马背上是个魁梧的汉子,冲着她大吼了一嗓子,“你给我站住!” 许桐定睛一看,竟是盛天伟,心里一口闷气就上来了,连车子都不等了,就拖着行李箱转身走。但毕竟是在草原上,大大加重了行李箱轱辘的阻力,拖得就格外费劲。 转眼,盛天伟骑着高头大马就追上来了,一下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许桐不会骑马,又对这种比自己长得高的动物心生畏惧,扭头又往其他方向跑,盛天伟骑在马背上看得清楚,嘴一扬,一声“驾”,马就又窜了过去,再一次成功阻了她的去向。 盛天伟有心*,许桐羞怒不已,想着干脆扔了行李箱,念头起,她就这么做了,蹭蹭往旁边跑。可很快地,耳边是马蹄扬起的声音,紧跟着腰身一紧,盛天伟竟侧身单臂将她拦腰抱起,她惊叫,下一秒就被安置在了马背上。 关于他,关于一座城 有人晕车,有人晕船,有人晕机,许桐,晕马。 每次来草原,公司的那些小姑娘小伙子们都兴奋地拉着马在草原上驰骋时,她总会敬而远之。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家和顾初的一家到国外牧场去玩,顾初见马比较兴奋,但个头小够不到马,就直接扯了马尾巴,马蹄子扬起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护住了顾初,牧场的马毕竟是训练过的,性情尚算温和,那一马蹄子终究是没落下来,可心理阴影就此留下了。 盛天伟直接将她抱在马背上的瞬间,她觉得离地面好高,一时间就觉得头晕脑胀,两只眼睛都恨不得不在一条直线上了。马在极速奔跑,盛天伟单臂圈得她甚紧,因为害怕,她的后背只能紧紧贴着盛天伟。男人的气息窜了她的呼吸,胸膛的力量是原始的、结实的。 那只行李箱就孤零零地留在了草原上,纯黑色的,与草原上的多姿多彩甚为不搭。许桐还在惦念那只行李箱,盛天伟在她耳畔落下声音,“我会命人去取。” 她不知道盛天伟要将她带到哪儿,茫茫大草原,唯一的方向参考就只能看太阳,她还是迷失了,分不清东南西北来。那一串串如从天际散落的珍珠般的羊群,每一个看上去都一样,晃得她眼晕。 后来,她只能将目光落在男人扯着缰绳的单手上,第一次她会觉得,他的手骨节分明,宽阔厚实。 马背,如颠簸的船,唯一的甲板,就是盛天伟的胸膛。 就这样,他将她带到了草原的另一头,许桐认为都大同小异,他却伸手指了指远处,要她看过去。许桐照做,这一眼看过去就足以震撼了。这是一片草原很大的坡度,他们置身于坡度之上,就能将远处的草原风景一揽入眼。 天是刚亮,初升的太阳还是柔和的艳红色,不刺眼,恰好可以直视,已经破了云层,混着天际最后一抹的黑暗成了炫目的紫色,然后再慢慢地散开,那紫就成了浅浅的几缕,整个天空都在逐渐被燃亮。 在这里还能看见罕见的原生态牧民,他们起*很早,赶着羊群吃草。淡紫色的光亮均匀地铺洒在白色的羊毛上,因为距离较远,那些羊移动很慢,乍一看就像是嵌在了画中,如梦如幻。有风经过,草尖微微弯曲,有零散的蒙古包,不知谁家的幡旗在飘,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这是许桐第一次在高处注视着草原,一切自然而然,一切又都原始可爱。 太阳很快明亮。 草原终究还是醒了,不再像刚刚那么幽静和慵懒。 羊群多了,马匹也多了起来,不远处的视线热闹了。因为有了光亮,那些匿藏在草丛间的花儿们都看得清楚了,是大片的格桑花,粉的白的开遍了草原。许桐只是在高原之地见过这种象征着幸福的格桑花,没想到在这里竟也见到了。 盛天伟一扬缰绳,身下的马儿就又窜了出去,她稍稍后靠,引得盛天伟爽朗的笑。 他策马跑近了格桑花,又一勒缰绳,马停了脚步,他跃身下马,又朝着她一伸手。许桐低头看着离地面的距离,脚跟有点软,他却笑着鼓励,大手始终伸着朝向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交给了他。 微微用力,她的脚在踩上草地的时候有点空,盛天伟就顺势将她搂紧了。她抬头,见他清湛的下巴,心不知怎的就“咚”地跳了下。 今天的盛天伟倒是有点正经儿了,放开了她,转身折了一支格桑花给她。许桐接过,看着他略感疑惑。 “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年柏彦。”他轻声说,“就像你手里的格桑花,其实每一支都能给你带来幸福。” 许桐怔楞地看着他,而他,逆光而立,笑吟吟地与她对视,他的眼也似乎染上了格桑花的颜色。 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如此地明显,明显到会让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男人都能察觉,她没有反驳什么,只是静静地捏着手里的花,看着它在风中摇曳。这一天,她没再急着离开,而是慢慢地走进了那片格桑花,渐行渐远。 盛天伟没有跟上,他站在原地,在马旁边,目光始终追随着许桐,当她回头与他对视时,他的唇角,是温柔的笑。 安静的早,再远处是欢腾的马。 有炊烟,有奶香,这是草原上清晨的味道。 盛天伟觉得心是满的,此刻的静谧,远胜于事业上的成就。 可是,插曲就来了。 许桐的身影被格桑花遮拦的一瞬,手机震了。 盛天伟看了一眼来电显,唇角的笑就收敛了,接起,“说。” “盛总,收到风了,联邦调查局联合国内公安调查科已经盯上咱们了。” “尸体已经找到了?” “目前只找到其中一个,另一个听说还在找。” “谁接手尸检调查?” “陆北辰。” 盛天伟沉默。 “盛总,陆北辰这次借助萧雪的案子来中国只是幌子,实际上,我们才是他要钓的大鱼。” 盛天伟看向格桑花影的女人,很是冷静地说,“我欢迎他来查个明白。” * 飞机降落于浦东机场。 今年的一场盛会,不但火了“北京欢迎您”,就连上海这个极具排外的城市也多了人情味,纷纷打出“上海欢迎您”的口号。繁忙的机场,来往的人群,天南地北的口音,翻新的到达大厅,琳琅满目的商铺及餐厅,一切都跟顾初当年离开时不一样。 这里,远比她在的那年更加繁华。 在林嘉悦他们等行李的时候,顾初独自一人先出来了,透过通明的玻璃窗望着外面,接送的巴士、换站的摆渡车、颜色永远无法统一的计程车,时不时会有儒软的上海话溜进了耳朵里,充塞着上海本地人的嬉笑耍弄。 顾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 举家搬迁上海的时候,她对上海的一切都好奇,不及琼州的海大的黄浦江却日夜热闹,滨江大道旁的银行建得像极了她在国外见到的教堂,那一年位于静安区的百乐门还在闭封,她坐在父亲的车子里每每经过总会想象着卓别林在那里亮相的场景。直到03年,百乐门重新开业,她带着一群同学成了新百乐门的第一批客人,在高楼林立现代化国际化的大上海,那里,却始终弥漫着老上海的调调,慵懒的、穿着旗袍的香鬓丽影、带着70年代气息的黄包车、爵士乐,轻歌曼舞间许多人是用来怀旧,而她,则是凑了热闹。 可她不曾想到的是,那一场,竟是最后一场狂欢。 林嘉悦拖着行李箱过来了,她的步伐比较快,打着电话,说了不达标准的还带着港腔的上海话,听着也是有点滑稽。顾思蹦蹦哒哒地钻上前,一把搂住了顾初,笑说,“能回上海真好,对不对姐。” 好吗? 回到了这里,意味着她无法再像蜗牛似的生活,有关顾家的荣耀和衰败,过往的记忆再度回来。如果可能,她愿意一辈子窝在琼州那座小城,不理世事变化,一心只是低头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这就够了。 只是事非所愿。 如今,此时此刻,她站在了上海这片土地上,告诉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上海这座城,容不得人退缩和软弱。 就像她的父亲,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得维护最初的尊严。 又像是千禧年她考上a大站在淮海路大声宣誓的时候,她道,我要做让爸妈骄傲的人,我要让全上海滩的人提到我的时候说,顾泽峰的女儿是顾初! 多么豪言壮志,只因为打小的她走到哪里,别人介绍说就是,这位是顾泽峰的女儿。 林嘉悦收了手机,对顾初说,“我在这边有住所,你和思思跟我住一起吧,要不然还得订酒店,太麻烦了。” 近几年,香港商人的投资目光都开始北上了,内地纷争的地产房价,其中也不乏有港商大鳄。林家家大业大,听说国内一线城市房产不下十处,每一处都是上亿豪宅,上海这座能够提升逼格的雅地,林家当然不会放过。 还没等顾初说话,顾思轻哼了一声,“我们家在上海也有房产啊。” “思思。”顾初无奈。 顾思嘟着嘴就不说话了。 林嘉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误会了,我没有炫耀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刚下飞机你们都累了,还不如——” “顾初,你准备一下,我们需要马上去萧雪的住所。”身后,陆北辰的声音扬起,淡淡的。 林嘉悦闻言,转头看向陆北辰,“你太苛刻了吧,这才刚下飞机,至于吗?” 顾初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人,陆北辰淡薄倒也习以为常了,让她不解的是林嘉悦,一路上不跟陆北辰说话也就罢了,下了飞机还跟他拌了嘴,虽说跟林嘉悦接触时间不长,但给她的感觉都是优雅得体,更多时候,她都是听从陆北辰的意思,隐忍不发,今天倒是忍不住了。 强烈的直觉,林嘉悦的脾气也不见得表面看着的那么小,毕竟也是富家女,有傲骨也实属正常。 罗池靠在陆北辰身上,半死不拉活的,可能是几天没怎么好好睡觉,在飞机上又睡得不踏实,眼睛还都是肿着的,叹了口气,“回上海更受罪,顾初,你先跟陆教授走,我回局里报个到,然后跟你们汇合。” 他是上海外调到琼州的警员,回来了理应报到。 乔云霄看着顾初,说,“人有了精力才能做其他事,我把住所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走。”暗地直指陆北辰。 顾初头一次觉得自己成了香饽饽。 “我的助理来这不是为了度假。”陆北辰听出乔云霄话里话外的意思,毫不客气地说。 乔云霄被怼了一下,有了助理的这层关系,他想插手也总是理不直气不壮。“但是——” “云霄。”这一次是顾初开了口,“谢谢你的安排。” 乔云霄一愣,她这次怎么拒绝他了? 陆北辰悄然勾唇,又道,“思思,你是跟你姐走还是跟你的乔大哥走?” “她当然——” “思思跟我走吧。”乔云霄占了主动权。 顾初不解。 而顾思,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我还是跟乔大哥走。” 乔云霄这次满意了,他的如意算盘是,顾思在他那,想见顾初就容易了。而顾思,则心中另有打算。陆北辰看穿了乔云霄脸上的轻松,笑了笑没戳穿,看向顾初,“这么安排可以吗?” 顾初原本想着是不可以,但想到顾思强烈要求跟来上海,必定是有她的原因,就遵从了她的意思。 就这样,六个人分了四个走向。 临出门时,陆北辰对林嘉悦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爸爸派人来接了。”林嘉悦态度不是很友善地说了句,再看向顾初,就绽了浅浅的笑脸,“我们再联系,有空一起逛街。” 顾初笑了笑当应允。 * 不同人上了不同的车,除了林嘉悦的车子是往别墅群方向开外,罗池需要回市区,而陆北辰和乔云霄的车近乎是一前一后,都是朝着陆家嘴的方向驶去。来接陆北辰的依旧是一名沉默寡言的司机,从开门的手掌可以看出是个练家子。 上了车后,他就识趣地将挡板升起,订制防弹的豪华房车隔出了一个绝密的空间,香槟美酒自是不少,那一排的水晶杯子,在车内绚耀的灯光下折了五彩斑斓的光圈。陆北辰上了车后,就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取了两只酒杯,倒了空运的窖藏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顾初。 顾初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过,小口抿了口。 “怎么样?” “产自波尔多宝物隆的柏图斯酒庄的红酒。”顾初晃了晃酒杯,轻叹了一声,“单是这一杯,就赶上工薪阶层拼命一年的总收入。” 她的冷嘲热讽没能引起陆北辰的不悦,反而是笑了,腾出只手轻碰了她的脸,说,“所以,你只适合跟我在一起,这样,才不会浪费你的味蕾。” “照你的意思,我更应该跟个米其林餐厅的主厨更好。”她轻声反驳。 陆北辰笑了,“看来上海是你的复活地,刚落地,嘴巴就变厉了。” “你了解从前的我吗?”顾初的视线直逼回来。 陆北辰轻晃酒杯的动作有了很细微停滞的瞬间,但不易察觉,笑,“当然。” 顾初看了他良久,说,“既然我敢来上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是人也好,鬼也罢,我不会怕你。” 这话有丰富的涵义。 聪明如陆北辰自然能听得出来,他翘唇,一字一顿,“我奉陪。”末了,又补上了句,“顾初,你可以怕任何人,但,就是不应该怕我。” 房车一路直达滨江大道的汤臣一品,通过独立车道进入私人停车场。陆北辰轻车熟路,按了电梯直达房间。是这里的高层复式,令人眩晕的挑高和阔眼的大厅,最吸睛的就是落地窗外能将整个外滩和滨江奢华纳入眼底的华丽,四十多层的高度,眺望过去,如踩在云端,美丽的天际线近在咫尺。 顾初对这里林立的豪宅并不陌生,所以,自然也不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左顾右看,处处觉得惊讶赞叹。只是滨江这一带变化太大,如果没人带路,她大抵上就会迷路了,太多建筑翻新了,太多老房子不见了,太多弄堂已经物是人非。 如果将记忆留在了一座城,多年后再想寻找就会只剩感慨。所以这就是顾初的痛苦之源,她将记忆全都留在了心底,从不曾随着上海的变迁而消失殆尽。 通过阳台看外滩,这里的白日已逐见绚烂,到了晚上,像是风景更美。 站在这里,更多的是优越,一种可以傲视上海的优越感。 房子很干净,没有灰尘,应该是有人固定时间打扫。 陆北辰带她到了楼上的一间房,推开门跟她说,“你住这儿。” 更像是主卧,一张大*近乎占据了四分之三的面积。房内的格调延续了这间屋子的整体风格,以灰黑为主,内敛低沉。应该是后来重新装修设计的,她之前所知道的这里,大抵都是富丽堂皇的欧式设计风格。 “这算是员工福利吗?”她问。 陆北辰凑近了她,“还有更多福利,你要吗?” 顾初盯着他,抿着唇不说话。陆北辰的眼落在了她的唇瓣,久久的,始终没能落下,又笑,“女人心,海底针啊。” “这是你的房子?”她转移了话题。 陆北辰挑眉,“我这个人没有租房子住的习惯。” “有钱人的毛病。”顾初走进了房间,内配阳台,也能看见外滩的风光。 便进了阳台,看着外面,似乎又看见了外滩上曾经自己年少的影子,在嬉笑着、耍闹着。还有一次是跟北深在外滩上散步,那个夜晚风儿都是多情的,吹拂在脸上如软软的。北深轻轻拥住了她,问她是否喜欢外滩。她想了想说,外滩能助长人的虚荣,尤其是夜晚眺望时,要么就真正住在外滩之上,要么就回归上海最真实的百姓生活。对于外滩,她说不上喜欢,但美景人人爱之。 北深就笑着跟她说,日后一定会在外滩买一幢房子给她,她想要虚荣,他就给她一辈子的虚荣。 当时她很感动,搂着他久久。其实依照当年的顾家,在外滩拥有自己的房子不在话下,同样是上亿豪宅,父亲选择了远离滨江繁华的佘山,只是因为她的母亲更爱清净。这世上有两种人可以值得珍惜,一个是能为你赢来繁华,另一是能陪你享尽平淡。 她觉得,陆北深是前者,她的父亲是后者。 有男人的手臂圈过来,陆北辰从背后搂住了她,将她纳入了怀里。她没动,就在安静地站着,陆北辰也没说话,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嗅着她发丝间的幽香。渐渐地,他的唇下移,沿着发丝贴上了她的耳。 温存的气息似近似远。 经过那一晚,他俨然成了一名最成熟的操纵官,熟络而自然。 她开口,“林小姐好像并不满意你的态度。” “不满意我的人很多,我哪能一一关心?”陆北辰含着她的耳垂,嗓音含糊不清。 有清流在心头炸开,那一抹热就顺着耳畔滑至血液,顾初微微偏头,释放了自己的耳垂,偏头瞧着他,“我也对你不满意。” “那遗憾了,你只能适应。”陆北辰咧嘴笑了。 她的侧脸柔和秀美,借着光,大大的眼黑亮得熠熠,陆北辰忍不住低头,她却直接抬腕对着他,“我们好像应该出发了吧。” “上司现在很疲累,作为助理的,是不是有义务为上司放松一下?” “例如?” 陆北辰凝着她,“这张*还从没沾过女人香呢。” “哦。”顾初恍然,推开了他,走到*边坐了下来,上下弹了弹,拍了拍,“不错的*垫啊。” “喜欢这里的*垫是好的开始。”陆北辰走近了她。 她却及时起身,笑道,“行了,这张*已经沾了女人香了,该走了吧。” 陆北辰始料未及,她的思维跳得让他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无奈地笑了笑,“真是有你的。” * 萧雪的别墅位于浦东郊外别墅群内,占地面积近五百平米,是一幢双层五居的独门独院住所。据调查,当年萧雪是听了以为算命师傅说命格在此,就一咬牙买下了这里,买了后所有的装修全都是萧雪父母负责,所以别墅整体看上去的设计风格还是沉稳讲究,以大理石和上好的胡桃木为重要的装修材料。 顾初跟着陆北辰赶到别墅时,罗池的几名同事都进屋搜查了,他独自留在庭院抽烟,见陆北辰来了后,递了支烟给他,说,“那把小提琴可能不在这里。” “萧雪没别的住所,除了她父母那。”陆北辰点了烟。 “现在她父母格外配合,所以发现小提琴不可能不通知我们。” 正说着,有名同事从里面走出来了,摘了胶皮手套说,“头儿,没任何发现。”然后看见了陆北辰,眼睛一亮,“您不就是陆教授吗?” 陆北辰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顾初能够从这名警员眼里扑捉到他对陆北辰的崇拜。 “这是我的助理顾初。”意外的,陆北辰重点将她推了出去,“记住她,以后开着点绿灯。” “哎呦哎呦,陆教授的人就是我们的人,放心。” “小伙子嘴甜会说话。”罗池见了甚是高兴。 顾初在旁听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这算是给自己铺路吗? “进里面看看。”陆北辰抬手揽了下她的肩膀。 有外人在,顾初不好跟他别扭,任由被他拥着进屋,罗池紧跟其后。 * “雪雪买了这房子也没怎么住过,我和她爸是画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把这里装修好,就想着让她每次演出外回到家里能够舒舒服服地放松。”萧母跟陆北辰较熟,见了他后也能将一些情况反应出来,不再像见了罗池他们似的一身傲骨,她倒是哭了,边给陆北辰带路边抹着眼泪,“这次也幸亏你萧叔叔能请到你,否则雪雪的事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呢。” 罗池在旁听了有点尴尬。 “萧阿姨,案子就是这位罗警官破的。”陆北辰淡淡说了句。 萧母看了一眼罗池没反应,看得出她对警察办案不是很信任,虽说现在已经抓到凶手了。陆北辰没跟萧母多加废话,径直往起居室方向去。顾初怀里抱着记录本,始终跟在陆北辰的身后。 萧母看着顾初,看了良久后小声问罗池,“那个跟在小陆旁边的女孩子是谁?我看着挺眼熟的。” “她叫顾初,陆教授的助理。” “顾初?”萧母眉头拧在了一起,很快的恍悟,“是不是就那个顾思的姐姐?我想起来了,顾泽峰的女儿对不对?” 罗池见她情绪不对劲,一时间没做任何的反应,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萧母快步上前,竟一把扯住了顾初,激动地说,“你赶紧给我走,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女儿要不是因为你们姐妹俩能死吗?” 推搡着的力气很大,顾初也没提防,一时间脚跟不稳了。陆北辰在旁眼疾手快,单臂一下子就将她圈住了,护着她,看向萧母,“您这是干什么?” “雪雪在我面前没少提她啊,当年哭成什么样,还不是因为她?小陆,你弟弟——” “萧阿姨。”陆北辰沉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现在,她是我的助理,如果没有她,您女儿的这件案子没这么快破。” 顾初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嗓音就透过厚实的胸膛,震得她耳膜生疼。 顾初的直觉 她应该推开他。 因为萧母提到了他的弟弟,因为曾经的她背叛了他的弟弟。可萧母的一番歇斯底里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就只能任由着他搂着入怀,听着他的嗓音,是比北深冷静,她却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北深的影子,紧紧揪着他的衬衫,不停地在呐喊:北深北深…… 顾初可以平静面对萧雪,因为她相信北深说的,他们从没开始过。今天,她无法面对萧母,因为很显然的,萧雪在家人面前将自己摆在了最无辜最受伤害的位置,萧母不会了解真相,谁家母亲的天平不会往自己儿女身上倾斜?她无法解释,所以,也变得无法面对。而陆北辰的处理方式恰恰好,不会跟萧母解释太多,或许他反感听到别人再提及自己的弟弟,或许他压根就不清楚这件事,但用了一种最聪明的方式,重申了她的地位,将话题引到了案子上。 果不其然,萧母停了动作,行为举止先比情绪安静了下来,她什么话都没说,扭脸到一旁去抹眼泪了。顾初对萧母没气,因为能够理解丧失至亲的滋味,死一般孤寂的滋味,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害怕,绝望。 是的,当年父母离开她的时候,她尝尽了这种滋味。 萧母没有再为难她,应该是看在陆北辰的情面上,但不管她走到哪儿,萧母就像是一抹怨灵似的跟在她的身后,死死地盯着她。刚开始顾初觉得别扭,但后来陆北辰提醒她要全神贯注后,她也就渐渐忽略萧母的目光了。 豪宅中最大的特点是画多。 很奇怪的装饰爱好。 一般来讲,喜欢音乐的人,不论是玩现代音乐还是古典音乐,家中的装饰摆件必然会跟音乐有关。顾初听说警方很多时候会凭着室内的摆设迅速判断出房主的职业、性格及爱好等等,但如果但从这幢别墅的摆设来看,不知情的会以为萧雪是个画家。 现代画占据大多数,包括大多数的抽象画,有好几副都是顾初特别喜欢的。应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因为整个房间的画虽琳琅满目,但画风特点都一样。陆北辰在一处偌大的柜子前停住脚步,打开柜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摸了一下,又闻了闻手指,始终保持沉默。罗池环顾了一圈后上前问萧母,“这套别墅改过装饰风格吗?我是指,这些画。” 罗池也有了关于差异化布置风格的疑惑。 萧母摇头,“自打有了这套别墅,画就是这么挂着的,这些都是雪雪平常画的,她不登台的时候,就会画一些这样的画,裱好挂上。” 这倒是令人没想到的,没有人报道出来说萧雪还会画画。 萧母的这番话顾初听去了,心中了然,再观察陆北辰,很显然,他没有表示出很惊讶的神情,只能说明一点,他是清楚萧雪会画画这件事。这么想着,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然后想起了顾思哭着跟她说的话:萧雪为什么阴魂不散地不放过他们。其实顾初觉得,其实萧雪是没放过她,五年前是陆北深,五年后是陆北辰。 “想什么呢?”陆北辰走上来,问了句。 顾初抬眼瞧他,一时间有点恍悟。陆北辰看了看她,又抬眼看了她头顶上的画,问,“你懂画,说说看。”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了眼前的这幅画,是陆北辰误会了,见她在画前站了许久不动还以为她在深究,其实,她刚刚压根就没瞅见这幅画。想着倒觉得自己不称职,集中了精力,盯着画的内容看。 是只猫,一只纯黑色的猫,坐在一把红艳如血的铁艺椅子上,它是微侧着脸,朝着左手边的方向看,目光却不集中。背景为深灰色的,整个色调十分压抑,唯独那张椅子的颜色很跳跃。 “我看见了孤独。”顾初轻声说道,“画画是最能发泄作画者内心情绪的一种方式。”说到这儿,她指了指画布的一角。 深灰色的画布上是一个红色笔迹的签名,签名为花体,经过别具一格设计的,但并不陌生,是萧雪二字。 “是她亲自画的画,可以见得她是以画喻人了。她将画中的猫当成了自己,孤独敏感,视线不集中,可以看得出她内心缺失的安全感,她很抑郁,可能是高处不胜寒的缘故。”顾初又点了点猫爪子,“瓜子是用力扣在椅子边上的,说明她内心的焦躁和恐惧,可能是对未来的担忧。通体以深灰、黑为主,这正代表了她的压抑情绪,唯独的一把红椅子,能够看得出她还是希望时刻活在光环里的矛盾心理。” 看着这些画,她才明白,其实她根本就不了解萧雪。 陆北辰若有所思,然后扭头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研究心理了?” 顾初摇头,“我会画画,所以对作画人的心理比较了解而已。” 陆北辰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揶揄,凑过脸,低声说了句,“改天让我看看你画的画。” 如果他不说这句话,她不会觉察出什么,现在她才蓦地反应过来,盯着他,良久后才说,“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啊。”他在提及画画的时候,她竟又一次将他当成了北深,跟他谈画,谈作画人的心思。 “我对佳人向来很费心思。”陆北辰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顾初一扭头,进了卧室。 夕阳染红了上海滩时,他们一行人才从萧雪的别墅里出来。顾初看了近一下午的画,看得眼睛都花了,罗池等人一直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搜索,陆北辰更多的是思考,除了在别墅里跟她贫的那两句话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沉默。 没发现任何倪端。 跟上海的同事搜查的结果一样。 上了车,罗池十分有眼力见地当起了司机,又将厚厚的几摞文件全都放在副驾上,顾初瞅了一眼没说什么,转而到了后座,在陆北辰身边。陆北辰见她手里始终捏着深棕色随行牛皮笔记本,十分奇怪,二话没说就夺了过来,顾初欲夺,他却顺势搂住了她的腰,低笑,“别急宝贝,还没到晚上呢。” 声音很低,只及两人听见,可就这样,还是让顾初红了脸,一把推开了他。罗池在前面开车不明就里,笑着嚷嚷,“顾姑娘,别忘了开车的是名人民警察,如果碰到上司骚扰,欢迎随时向我备案。” 顾初朝着后视镜狠狠瞪了一眼,罗池哈哈大笑。陆北辰没理会罗池的无厘头,翻开笔记本,上面都是一些奇怪的标记符号,他抬眼扫了她一下,阖上,“做我助理,这种记录方式不合格。” “我能看懂就行。”顾初一把夺过笔记本。 车子停了,罗池凑了热闹过来,“借我瞧瞧。” 顾初也没吝啬,笔记本递了过去,罗池接过,看了半天,横看竖看的,直到绿灯亮了他马上发动了车子,单手将笔记本交还,“天书啊,当年怎么没用你这种文字做电报密码呢,记成这样,你还能想起自己记了什么吗?” 还没等顾初开口,陆北辰就淡淡地说了句,“她记性一向很好。” 这算是变相地夸她吗?只是这种会让她陷入误觉的口吻着实不欢喜。罗池拍了一下脑袋,“对啊,天才少女。” “你查我?”顾初的气冲着罗池撒了。 罗池马上单手示意投降。 “你记的是各个房间的画?”陆北辰言归正传,“说说你的疑问。” 顾初暗惊陆北辰的眼睛毒,竟能从这么纷杂的乱码中理顺出是萧雪别墅里各个画框的位置。 “我总觉得有些画有点怪,但具体怪在哪里说不上来,可能是直觉。” 罗池插嘴,“顾姑娘,破案可不能靠直觉啊。” 顾初抿了抿唇。 “别听他的,有时候直觉也很重要。”陆北辰在旁说了句,又对着罗池道,“她是我助理,怎么教是我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别多管闲事。 顾初听着这番话,心里翻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他像是在安慰她,鼓励着她,用他的权威和专业。 “行行行,我知道你多了个助理,就别显摆了吧。”罗池笑呵呵的,“咱们说回案子啊,今天前前后后搜了两遍了,都是地毯式搜索,你也看见了,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所以,那把丢失的小提琴很大程度是在刘继强那。”陆北辰很是冷静。 罗池思考。 “我刚刚查看了别墅里有可能存放小提琴的柜子,没有一种是有可能存放那把定制琴的,不是温度不行,就是太过潮湿。”陆北辰甚至已经取了一些样本在一次性实验袋里,“百分之八十,小提琴一直都是别人保管。” 顾初始终没说话,又重新翻开了自己的小本子,盯着上面的标记看,久久的,眉头不展。 ***第一更,晚上回来第二更。 不一样的画 车子最先抵达陆北辰的住所,还没到小区,就能远远看见汤臣一品群楼耸立的观景,那霓虹的光亮胜过年尾的烟火,占据一线江景的地势傲视外滩。罗池边开车边啧啧,“这就是国外的月亮和中国的月亮,挂上个国际法医头衔就是不一样,换做是我,一辈子都买不起这里的单元。” 顾初听着没说话,心里倒是挺嘀咕的,这人是有钱没地方花是吗,又不在国内常待,竟掏钱在这里买了江景房,这年头可真是什么人都把余钱放房产上了,只是,这么贵的宅子,以后脱手都难吧。 陆北辰没理会罗池的大呼小叫,他支起胳膊,摩挲着下巴,始终处于思考的状态。快到停车场的入口时,罗池还在喋喋不休,“话说陆大教授,你来了上海怎么也得犒劳犒劳我吧,怎么说我都在琼州累得跟孙子似的。” “如果真要请客,你首先要尽尽地主之谊吧。”陆北辰幽幽地说了句。 罗池一听脑袋都大了,忙说,“快饶了我吧,你的舌头那么叼,我可伺候不起你。”回头瞅了顾初一眼,笑得有点贼,“嘿,顾姑娘,以后可要辛苦你了。” “我不管他的吃喝拉撒。”顾初懒洋洋地回话。 后视镜中,罗池一挑眉。 陆北辰在旁慢悠悠道,“工作生活两不误,顾助理,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你的职责。” “行啊,那加薪吧。”顾初敲了竹杠,“合同上的金额可没有单拎出来,如果还有负责你的吃喝拉撒,你要另付一笔生活助理的薪水。” “没问题,你提薪水要求,回头我让律师拟一份补充合同给你。” 顾初咬牙,“好啊,今天罗池可以作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没理由去做小人。”陆北辰斜眼看着她笑,“养你,还不至于太费血。” 这话听着像是正常,但仔细品着,总会嚼出一丝*的味儿来。罗池嚷嚷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我刚才是亲耳听到了一桩讨价还价的买卖是吗?” “纠正一点,只有讨价没有还价。” 顾初瞪着陆北辰。 “陆教授,您还缺助理吗?或者专业保镖也行。”罗池马上献媚,“我没有顾助理那么多的要求,只拿她的三分之二就行。” “人民公仆我请不起。”陆北辰风轻云淡地说。 “其实我不贵。” 陆北辰挑眼看了他,“是我太穷。” 罗池叹了口气,“从本质上来讲,男女区别对待啊。” 陆北辰没理会他的“怨怼”,凑近了顾初,“你刚刚好像还落一样。” 这个态度,准没好事。 顾初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警觉。 果不其然,他唇稍的弧度就成了恰似戏弄,“吃喝拉撒,你少了睡。”在她耳畔低低补了句,“如果加上睡,就更完美了。”话落下,他看着她笑,更希望是在她脸上找到那惹人疼的红晕。 可他失策了,顾初直勾勾地与他对视,“可以,稍后我可以向罗池索要一些夜总会的资料,然后把能出台的小姐照片装订成册供你筛选。” 罗池一听急了,“夜总会的资料我怎么会有?” 面对罗池,顾初倒是挺喜欢打趣,身子往前倾,抿唇笑了笑,“听说你们警察特爱查场子,你没查过吗?” 罗池这才反应过来。 “罗警官,你以为我在说什么?”顾初又问。 弄了个罗池大尴尬,倒是逗笑了陆北辰。 “嘿,我还被你这么个黄毛丫头给绕进去了啊。”罗池大声嚷嚷,还要说点什么打算给自己挽回面子时,车戛然而止。 突然停车,顾初差点飞出去,幸好陆北辰及时拉了她一把,不悦,“罗池,你打击报复的手段太孩子气了。” 罗池没说话,指了指车窗外。 陆北辰这才看过去,只是一眼,面色僵冷了。他一直在攥着顾初的手腕,而这一刻,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劲紧了下,也跟着抬眼,愕然发现,乔云霄的车子就挡在私家停车的入口。 “什么情况?”罗池愣住。 陆北辰一言不发,开门下了车。顾初觉得不妙,也赶忙从另一旁下车。乔云霄就靠在车子上,除去西装革履,换上休闲衣裤,双手插兜,悠哉地朝着这边看。他故意忽略陆北辰傲娇的脸,朝着顾初招了招手,走向她,没等她反应过来时就环住了她的肩膀说,“走,吃饭去。” “啊?” “啊什么呀,人是铁饭是钢,你工作一天了总得吃饭吧。”乔云霄笑得和善,“思思都在餐厅等着了,我来接你下班。” 他故意说成了来接她下班。 这句话,顾初听得懂,陆北辰自然更听得懂。 “走吧。”乔云霄没给顾初考虑的时间,牵过她的手就开了车门。 “顾初。”陆北辰在背后叫住了她。 他站在那里,没急没躁,安静如山,连声调都波澜不惊的,“你恐怕没有聚会的时间了,我想要你笔记本上的那些资料。” 顾初就知道,陆北辰是不会放她走的,所以说了此番话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倒是乔云霄不耐了,笑容褪散,“陆教授,她是你的员工不假,但员工也有休息时间吧?” “我想乔公子弄错了一个概念,员工和助理是两码事。”陆北辰咬文嚼字,“如果只是普通员工,我当然不会干涉她的自由,但作为我陆北辰的助理,她要做的就是跟我保持一致,她的时间就是我的时间。” 车里的罗池坐不住了,赶忙下了车,见状不是好现象,劝说,“要不这样,我做东,大家一起去吃点东西,顾初你看——” “罗警官,今晚我的报告不出,你貌似也交不了差吧。”陆北辰打断了他的话。 罗池噎了一下。 乔云霄皱了眉,扯紧了顾初,“这份工作不做也没什么了不起。” 陆北辰眼神染了凉。 “还是改天吧。”顾初觉得自己如果一走,事情会越闹越大,便打消了跟乔云霄去吃饭的念头。 乔云霄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他点点头。乔云霄知道她的性子,既然决定留下来就不可能跟他走了,想了想说,“那明天吧,我父亲还挺想见你的。” 顾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北辰,他站在原地没有反应,她便跟乔云霄说,“好。” 虽然乔云霄对于顾初的这个下意识不是很满意,但她的答复还是令他欢喜,忙说,“那明天我来接你。” “明天……”她迟疑,不清楚明天会跟着陆北辰去哪儿,“我还是直接去吧。” 乔云霄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行。”话毕,他看了一眼陆北辰,态度十分不友善。 待乔云霄的车子走后,陆北辰拉开了车门,淡淡地说了句,“上车。” 她和陆北辰处于一种奇怪的关系中。 既熟悉又陌生。 顾初觉得,全然都是北深的缘故。 今晚罗池没讨到便宜,事实证明陆北辰着实将他视作了司机外加挡箭牌,等乔云霄离开后,他就打发走了罗池,罗池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劲儿地骂他是歼诈之人,连杯上好的咖啡都不请他喝,而陆北辰的回复就是:想喝咖啡可以,先买台咖啡机过来,我这儿正好缺一台进口的咖啡机。 罗池吓跑了。 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房间就显得格外大,而外滩就显得格外热闹了,与一窗之隔的环境形成强烈的对比。陆北辰倒真是忙于工作,回来了就进了书房,许是要将今天采集的样本第一时间传到实验室那边。 听说,陆北辰在上海用了很短的时间建了个很牛气的实验检验室,与他在国外的那所不差上下,但,她只听说过,还没真正踏足过,也不知道他在上海的实验室地处何处。她没回卧室,在他忙碌的时候,她一个人靠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而坐,一头扎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将萧雪房间里的画一一做出了详尽的列明。 她有点入神,以至于当陆北辰走出来突然出声时吓了她一跳。 “我饿了。” 三个字,如爷般悠闲。 顾初一哆嗦笔记本就从手里滑落了,这么安静的环境,冷不丁冒出个声音着实太瘆人。她扭过头瞅着他,顺便一嗓子就扬上来了,“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的?” 沙发角放着一张老爷椅,有关这张老爷椅的历史她还是来时听罗池说起的,话说这是陆北辰费了心思才找来的一把老椅子,足足有两百多年历史了,椅手上还雕着龙纹祥云,老料十分精贵,在两百多年前敢用龙纹的身份可想而知的尊贵。其实刚进屋顾初也注意到了这把椅子,泛着旧却擦得光亮,看得出是极好的物件,只是与满屋子的现代化设备极为不符,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把老东西。 此时此刻,陆北辰就靠在这把老爷椅上,只有前后晃动着椅子,才发出轻微吱嘎吱嘎的声响,是木槽之间倾轧的摩擦动静。他穿着奶白色的睡衣睡裤,就是纯粹的奶白色,一点花纹都不带。头发有点乱,漆黑的,衬得脸色格外白希。有点拉低他高冷范儿的是,他还戴着黑框近视镜,挺大的黑框,让顾初突然想到了阿拉蕾…… 他近视。 北深,不近视。 他坐在那儿,看着她,听着她的控诉,不怒反笑,“是你太入迷了,跟我走路轻重有什么关系?” 顾初将笔记本拾起来,不搭理他了。 “喂。”他拉长了嗓音,有点慵懒,还有点孩子气了,“我饿了。” “你饿了自己做饭!”顾初阖上笔记本,一扭头看他,见他还是乱蓬蓬的头发,鼻梁上又挎着大近视镜,说话的时候还往上推推眼镜的样子,一下子就想笑了,但还是忍住了。 陆北辰叹了口气,双手一摊,“你给我做饭,薪水从今晚就开始算还不行吗?” 顾初想了想,起身走向他,“口说无凭。” 他懒洋洋地冲着沙发旁的外套扬了扬下巴,“外套。” 她拿起。 “兜里有钱包。” 她翻,钱包冲着他扬了扬。 “里面还有几张钞票,先付你今晚的。”陆北辰推了推眼镜框,又十分自负地解释,“你是清楚的,我出门基本上用不着花钱。” 自大狂。 顾初心里嘀咕,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打开钱包,陆北辰就在旁边嚷嚷,“衣服褶了你还得熨啊。” “钱到位了没问题啊。”顾初第一眼就看见了钱夹子里有一张反着放的照片,但塑封那面是深灰色的,照片背面像是写了什么字,她只是扫过,想要仔细看的时候,陆北辰笑道,“偷看我的私人物品要扣钱的啊。” 顾初才懒得看,直接将钱包里的钞票抽了出来,钱夹子放回了他的外套兜里,扬了扬钱,“一顿饭的劳务费啊。” “顾大助理,你的服务费比五星级收得还贵。” “我的厨艺也远高于五星级厨师。”顾初揣好了钱,溜溜达达进了厨房。 陆北辰靠在椅子上又开始悠哉地荡,看着厨房的方向,唇角上扬。 * 令顾初没想到的是,自己利用冰箱里的东西竟然做了一桌子的菜,这还缘于陆北辰早就命人买好了食材。她觉得一切应该都是他算计好的,他就算准了今晚她会留下,然后用一堆食材来满足她下厨的*。 陆北辰吃得津津有味,或者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丝毫找不到在外用餐时的优雅稳重。顾初慢悠悠地喝着养生汤,看着他,“原来你近视呀。” “你说呢。” 顾初撇了撇嘴。 “笔记本拿过来。”他边吃边指挥。 “诺。”顾初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拿笔记本,才发现笔记本是放在老爷椅上的,原来他刚刚一直在看。 给他。 他接过,翻开了两页,指了指其中一处她做出的画像标记说明,“你怀疑卧室里的这幅画?” 顾初点头,“这幅画跟其他的几幅都不同。” “有什么不同?” 顾初仔细想了想,眉头拧在了一起,“我总觉得,这幅画怪怪的,如果能再去一趟就好了。” “可以啊。”陆北辰竟直接放下碗筷,探身抚平了她的眉头,“走,现在。” 深夜的脚步声 陆北辰很任性,在工作上。 就例如,他上一秒还在享受美食,下一秒就可以马上换好衣服面对工作。当他们再次来到萧雪别墅的时候,顾初看了一眼表,10:30,夜上海的节奏已然开启,却不属于这里。远离了魔都的熙攘和喧嚣,这里远近的别墅均是沉默。不过再远一些还能看见光亮,从窗子里倾泻出来,不像萧雪家似的,黑漆漆的一片。 萧父和萧母从来不住这儿,事实上萧雪活着的时候住在这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大多数的睡眠时间全都奉献给了酒店。别墅大门紧锁,贴着两条交叉的带着红色大章的封条。陆北辰将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下了车,看着大门沉默。顾初也跟着下来了,观察了一下四周,叹道,“看来是进不去了,可不可以把罗池叫来?” “罗池来了也一样要打申请。”陆北辰抬腕看了一眼,“想要从正门进去就要打申请书,等申请书批下来了最快也要明天上午,太麻烦。” 光是这么听着顾初也觉得麻烦。 “那怎么办?” 陆北辰没吱声,绕到了别墅的后方,过了一会儿,他喊了一嗓子,“你过来。” 周围静悄悄的,他的嗓音都近乎有了回声,顾初看了一眼周围被树荫遮住光亮的路灯,像是大团鬼影似的萦绕周围,着实害怕,赶忙朝着陆北辰的方向跑过去了。他竟找到了一处偏门,应该是平时管家或保姆走的门,别看萧家是暴发户出身,但学着上流社会的一套规矩倒是挺快。这偏门许是太久没人收拾了,爬满了常青藤和牵牛花,如果不仔细瞧压根就不会留意。 顾初看了一眼偏门,又瞧了眼陆北辰,心想着他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陆北辰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淡淡说了句,“但凡别墅,或多或少都会留后门。”说到这儿他挑眉,“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们家以前没这么矫情。”她回了句。 顾家,怕是在保姆圈里声名最不错的人家了,她的父母待下人很好,顾家散的时候,管家和家里所有的保姆、园丁这些人都久久不肯走,更让他们欣慰的是还纷纷想要自掏腰包替顾家渡过难关,但可惜,顾家惹下的窟窿太大,连她的父亲都无力回天,更何况只拿薪水的家丁们呢。 月光下,她的脸色略有悲伤,垂下眼,轻轻咬着唇。陆北辰看了她一眼,知道刚刚一句无心的话戳中了她的情绪,轻叹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偏门的开关上。 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锁头挂在门梁上,像是这座别墅最后孤独的守望者。 陆北辰从旁找了根同样上了锈的铁丝,掰弯了,折了几下,顾初看着奇怪,问他,“你要干什么?” “撬锁。” “啊?” 陆北辰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铁丝就伸进了锁头眼里,锈铁与锈铁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顾初刚要捂耳朵,只听“咔擦”一声,锁头开了。她瞪大了双眼,头一次用近乎崇拜的口吻跟他说,“厉害啊。” “这世上没什么门能拦住我。”他推开了偏门。 门发出刺耳的声响,金属上了锈的动静,在这样的夜晚十分生脆。顾初讨厌听见这个声音,揉了揉耳朵,看着他的背影,被他那犹若雄孔雀的傲娇劲给打败。不过,他的话还是让她感到惶惶,如果他真的擅于开锁,那么她住的地方…… 正想着,就听陆北辰补了句,“哦对了,也包括你家的门。” 话音落时,恰地就是一阵夜风,微凉,刺激得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被他瞧见了,他阴惨惨地笑,“如果我想占你便宜了,随时随地都能登门入室。”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他反问。 顾初懒得跟他搭茬,使劲撞了他一下往前走了,陆北辰在身后笑了,声音不小。 来萧雪的别墅要过五关斩六将。 幸好现在是空宅了,否则依照此时此刻陆北辰徒手爬二楼的情景,非得被告个“私闯民宅”不可。 萧雪的卧室在二楼,正对着花园的方向,一楼房门紧锁,陆北辰懒得再找撬门的工具,干脆找借脚的地方爬了二楼,他爬行的速度极快,没两分钟就跳进了微敞窗子的卧室里。看得顾初叹为观止。 没一会儿,一楼的锁被他从里面打开了,她溜了进去,他又顺手锁上了房门,保持了原样。两人快步上了二楼,进了卧室。卧室的面积大到奢华,有三个次卧加起来的大小。白天的时候顾初进来过,但当时人多不觉得什么,现在才感觉空旷旷的甚觉吓人。落地窗外像是被墨泼了似的,只有浅弱的月光勉强地钻出云层,落下极模糊视线的亮度。卧室除了满墙稀奇古怪的画外,还有一整墙的柜子。 柜子白天陆北辰看过,顾初只顾着看画。现在见了觉得挺奇怪的,萧雪有大到离谱的更衣室,为什么偏偏将柜子放在卧室里。逐一打开来看,全都是些画具,倒数第二扇柜门里挂着几个大长袍,应该是作画时候萧雪穿的,打算打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站在墙边的陆北辰问她,“你是奇怪这幅画对吧。” 已经拉柜子的手很快抽离,她走上前,借着月光看挂在大*正中央对面墙壁上的画,点点头。 室内所有的画风都有点偏概念,就只有这一幅除外。 画中是一个女人牵着只狗,在开满彼岸花的小路上散步。天空是白色的,惨白得瘆人,女人有着曼妙的身材轮廓,乌黑的长发在空中扬起,发尾撩起一片彼岸花的花瓣。身上的裙子拼色,颜色多到耀眼,一只黑色的小狗,小狗的脖子上挂着个紫色的铃铛,拴着小狗的牵引绳上也画满了紫色的铃铛。 画的内容很休闲,画的颜色很诡异。 陆北辰盯着画看了半天,然后问她,“哪里奇怪?” 其实顾初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看遍了萧雪房里的画,就这幅画给她的印象最深刻,不知怎的,每次想起它,总会觉得背后发凉。她思考了半晌,说,“我只是觉得这幅画的寓意挺瘆人,一个女人牵着狗在彼岸花间走,彼岸花是地狱之花,那就代表她是走在地狱的路上?”她踮脚,指着画上的天空,“但这里是惨白惨白的,不是单纯的白色,有点发青,一般画料调不出这个色调。” 陆北辰从包里拿出只微型手电筒,光束打在了这幅画上,有了光线的照耀,整张画都像是活了似的,那人,那狗,甚至那彼岸花都透着隐隐的青光。顾初大吃一惊,看了陆北辰一眼,陆北辰微微眯眼,思考了一番后,将画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 顾初拿着手电筒帮他照亮,他掀开了画框后的夹子,将画纸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顾初这么一瞧才发现倪端,这幅画之所以显得立体,是因为画纸上的人、狗和彼岸花跟纸不在一个平面,微微凸出,形成了一个立体画。 就连狗身上的铃铛,仔细摸上去都是立体的。 陆北辰没允许她再徒手来摸画,又从包里拿出两双一次性胶皮手套,递给了她一双,戴好后,他将简易工具箱拿出来,取了镊子,将牵引绳上的其中一粒铃铛夹了下来,说,“一次性物证袋。” 顾初赶忙将旁边的小袋子递上来,他将铃铛放了进去。然后,又用了一把极薄的刀子刮了刮上面的染料,顾初又拿了另只透明袋候着,就这样,陆北辰取了一些样本放在袋子里,又谨慎地将画放回到了墙上。 “为什么不直接拿给罗池?”顾初不解。 陆北辰盯着那幅画,若有所思说,“也许它还有更大的用途。” 顾初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陆北辰没多加解释,刚摘了手套,突然就拉过了她的身子。 “你——” “嘘。”陆北辰示意她噤声。 周遭安静下来了,顾初也隐约听见了声音,好像是,有人在上楼。她陡然瞪大了双眼,陆北辰指了指她手里的电筒,她赶忙关上。微型手电筒虽说光线不算太亮,但一熄,显得房间愈发地光线暗沉了。 那脚步声开始变得清晰。 虽说是刻意压低了的力量,但还是会听见,越来越近。 最开始顾初以为是萧雪的母亲,还想着一旦撞见后要怎么跟她解释,虽说他们是协助警方办案的人,但从严格意义来说他们还是独立团队独立人,半夜私闯进来怎么也说不通。可后来她否决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自家人,谁会这般小心翼翼?谁会连灯都不开? 想到这点,顾初就紧张起来了。 因为她听到,脚步声已经快来到了卧室门口。心一紧,下一秒她就被陆北辰拉到了柜子旁,是最后一个柜门,被陆北辰打了开来,紧跟着就把她推了进去,他也钻了进来,柜门阖上的瞬间,顾初耳尖听到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口。 死一般的寂静。 在柜子里。 柜子的门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是采用百叶形,外面的光线能进来,里面的人能多少看见外面的情况。等视线适应了后,顾初这才留意到柜子里的物件。挂得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东西,但顾初一样都叫不上名字。 倒是恰好到处地能遮住他们。 门外没动静。 顾初当然不敢推门出去看,眼珠子转了一圈,头顶上有个马尾鞭的东西在扫她的脸,她偏头,扯了下鞭子,“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你认识?”陆北辰的嗓音极低,在她耳畔。 柜子里放满了东西,导致两人容身的面积狭小,只能是她贴着柜壁,陆北辰贴着她。如此,两人的气息在这空间里交织、流窜,一时间总会让人恍惚。她当然不知道,但也不想看他老是一副授教口吻,压低了声音说,“不就是个鞭子嘛。” “确切来说,这是情趣鞭,或者叫做性虐鞭。” 呃…… 顾初一下子明白了,脸蹭就红了。 “还有你周围的这些工具,需要我为你一一介绍吗?”陆北辰说着,手臂就圈上来了,搂住了她的腰。 “不要。”她急急说。 陆北辰笑了,压低了嗓音,近乎靠近她的唇瓣,“小点声。” 她想小点声,但心脏跳得很大声。 “萧雪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陆北辰挑眉,“你问我?又不是我跟她用。” “你这么熟悉这些东西,谁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癖好。”顾初轻哼。 陆北辰更是压近了她,“我的癖好正不正常,你还不清楚吗?” 顾初怒视着他,身子动了动。 陆北辰的脸就有点扭曲了,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喃喃,“再动你就危险了。” 她蓦地不动了。 他抿唇,身子贴上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火热,还有,她觉得被铬得很疼。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了,那个脚步声就进来了。 顾初心一提,惊喘了一声,陆北辰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整个人也警觉了。 脚步声一点点地在挪,像是鬼的步伐。 这种感觉很骇人,深沉如墨的黑夜,不请自来的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在这幢近乎荒郊的别墅。第一个柜门被打开了,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顾初打了个冷颤,放至两侧的手已然攥拳,如果没有陆北辰在捂着她的嘴,她的牙齿必然会咯吱咯吱地颤抖。透过缝隙,看不到来者的真容,只能听见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她快要窒息了,拍了拍陆北辰的手。 他放下手,她贴近他的耳根,“能是谁?” “鬼。”陆北辰用口型告诉了她。 她一窒,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陆北辰就抿唇笑了,无声。顾初见他有心捉弄,气得扬拳,陆北辰马上指了指外面,示意她不要引起声响,她憋着气,放下拳头。第二个柜门又被打开,紧跟着第三个…… 顾初刚才看得清楚,一共是五个柜门,偷溜进来的这个人不会是想把柜子门全都打开吧?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是要暴露了?而且对方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 陆北辰盯着她的小脸,见她的嘴唇都紧张地直哆,就笑了,拇指覆了上去。她感到一片温热,抬眼看他,他的眼在幽暗中格外明亮,像星子似的璀璨。 她在害怕。 他的手指能够感觉到她的害怕。 一时间他心生恻隐,那根弦像是被什么剪断了,有点微疼,怜惜。 他想疼爱她,只疼爱她一人。 所以,当第四个柜门被人打开时,陆北辰也在柜门拉响的一刻低下了头,他的唇准确无误地索了她的唇,一手抬起,箍了她的头。 男人的气息压近了。 与她的呼吸窜在了一起。 她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吻他,先是一愣,而后挣扎。陆北辰的唇游到她的耳畔,嗓音低噶,“你一动,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就会动,马上就会被发现。” 他所言非虚,她就不敢动了。 可是,她不动的后果就是,引来他的大胆肆意。 他的吻,他的手,如同长了脚,在她的耳畔重新绵延在了她的唇,然后下巴。 那人在第四个柜子里乱翻,有点急躁。 而陆北辰的吻不疾不徐,可呼吸亦是急躁。 她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心跳声震了她的手心。 注意力就被吸引,那人在柜子里到底翻什么她已然听不清,唯独觉得那一层层的热气氤氲升腾。是他的热度捂热了她,紧张中又多了提心吊胆。那人翻得越是勤,陆北辰的手就越炽热。 微凉的腰,被他掌心的温度融化。 她想到了偏门上的牵牛花藤,此时此刻正在她身上爬,慢慢的,爬满。然后绽放了花朵,那花朵每一个都带了温度,轻轻眷顾在她的发丝、脖颈,然后,崩开了她身上的扣子,游移在她锁骨之下。 而又有滚烫的花枝是沿着她的腰徐徐向上,这热度攀上了她的前胸后背,连脸颊也瞬间成热。 当最后一扇柜门被拉开时,她听见了胸衣扣被解开的声响,轻微的。 花藤蔓上,她全身一抖。 眼前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遮住了他们,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外面的人。顾初心里又惊又慌,可身上的男人依旧绵延他的热度,贴着她,吻着她。 她不敢动,又不能推开他拉上自己的衣服。 只能任由他的胡作非为。 全身正在燃烧,花蔓钻了她的身体最深处。 柜门关上的一刻,陆北辰才松开了她,她又羞又怒,推开了他,朝着百叶缝隙看过去,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只能听见动静,那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好像又开了第四个柜门,晾衣架被翻得咣当直响。腰就被陆北辰从身后圈住,这个姿势十分*。 她紧了一下。 他却笑着磨蹭着她,唇息攀沿了过来。 “别……”她回头盯着他,冲着他一个劲摇头。 陆北辰挑笑,邪魅。 她便挺了身子,近乎哀求,“求求你。” 陆北辰圈着她,始终盯着她的眼,半晌后,又吻上了她。就在她以为他还会继续时,他还算君子的将她放过。顾初松了一口气,微微离他稍远一点,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裳。他就注视着她,一瞬不瞬的。 房间里没动静了,那人走了。 顾初赶忙推开柜门,见房间没人了,转过头盯着他,“都怪你!” 从这一刻起,她压根就不相信他对工作有多敬业了。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话,挨个柜门打开看了一眼,打开第四个柜门,这才懒洋洋地说,“对方拿了件袍子。” “要袍子干什么?”顾初不解。 陆北辰环顾了一圈,朝着墙壁扬了扬下巴,“把画包走。” 顾初猛地看过去,这才发现刚刚那幅画不见了。 “还不去追?”她大惊。 陆北辰却坐在了沙发上,“追什么?” “那个人啊。”顾初急了,“我就说那幅画一定有问题,你看吧,现在被人抢走了。” “抢走画的不是常军就是刘继强,有什么好追的。”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其他人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可一想又不对,“难道就不能是别人?” “那就先看看那幅画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陆北辰起身,张开了双臂,一下子又搂住了她,深呼吸了她身上的清香,痞子似的说,“很想再要你一次。” 下一秒就被顾初给推开了,她转身离开。 陆北辰抿唇浅笑,“哎,助理要拿包啊。” 顾初没搭理他。 他笑着拎起包,跟着出了门。 * 等回到外滩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顾初趴在*上,凭着记忆在笔记本上画了那幅画,盯着看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门道来。突然耳尖地听见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一个激灵,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台灯,将笔记本放到了一旁,被子一拉,将自己盖了个瓷实。 她觉得,依照陆北辰的操守,这道门是拦不住他的。 想起今天在萧雪家的柜子里,他对她做的那些事,除了羞涩更多的还有气愤。 果不其然,房门被人打开了。 顾初心口一凉,心中暗骂他的小人行径,她都将房门反锁了,他竟还能大摇大摆地进来,太过分了。 紧紧闭着眼睛,祈祷着他不过就是进来看看,不会对她做什么,又或者,发现她睡着了,也会识趣离开。 也许上帝太累了,她的祈祷没能灵验。 *边往下塌了一下。 紧跟着身后就贴过来男人的身体。 结实的手臂顺势圈了过来,火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她感受深切。 顾初一个激灵,身子就紧了。 ****今天更新完毕。 他是个坏男人 这个时间,整个外滩也都安静下来了,华灯还是璀璨,又也许外滩本还热闹,只是他们所住的楼层太高,高到已经听不见来自地面的声音。高高在上的人大多喜欢住着高高在上的房子,就好像她身后的这个男人,他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俯视,习惯了站在最高点受人敬仰。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钻进了她所在的卧室里,然后,按了遥控,整扇的落地窗帘就徐徐关上,遮住了来自外面的光亮,房间里立刻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平时,顾初是极讨厌这种盲视的感觉,但现在倒觉得感激了,没了光,她也不用太过辛苦装睡,就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当他的手臂圈过来时自己的眼皮都在颤抖。 察觉男人的脸压过来时,顾初又马上闭眼。 幽暗中,她感觉他在看着自己,心开始不安窜跳。 脸颊温热了,他在轻抚她的脸,手指沾了淡淡的浴液气息,干净的,像是森林的清洌。他的力道很轻,她有点痒,但还是忍不住了不睁眼也不动,呼吸尽量保持平稳。他放了手,唇一点点贴了她的额角,轻叹,“我知道,其实你内心一直在躲着我,我也知道,你压根就没睡。” 嗓音很低,低如磐石,压着她的心。 顾初很想转过身对他说,对没错,我就是在躲着你,我就是在装睡,因为我现在愈加地分不清你到底是谁,更多的时候我会把你当成是北深,可是你明白吗,不管你是不是北深,我们之间都已经有了裂纹,能回到过去吗?能回去吗? 内心的呐喊始终未能冲出喉咙,她的心是个火炉,就被硬生生装在了一个冰冷的套子里,任火炉的熔岩怎么翻滚,都无法突破这层冰封,她在努力地克制,不停地克制,可是,很辛苦。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初她在父亲的病*上哭一样,父亲驱走了所有人,留她一人在病房,弥留之际跟她说的那句话:初初,爸爸知道你有喜欢的男孩子,那个叫陆北深的男孩子。听爸爸说一句,既然分手了,那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再在一起了。 她哭,她不懂。 她的父亲吃力地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良久后才无力地说,你们两个不合适,现在不合适,以后也不会合适。 除了去世那天,父亲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陆北深,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不知道的,原来,所有事父亲都是看在眼里,她做的所有事,包括如何跟北深分手其实父亲都清楚。直到现在,她都无法去解释父亲口中的不合适到底是指什么,但还记得父亲坚决的口吻,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警告和阻止她和北深日后可能的在一起。再再后来,她想明白了,也许父亲觉得陆北深就是穷小子一个,无法带给她幸福。 是这样吗,她很想问父亲,可惜,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自从陆北辰出现后,她会看着父亲的照片问,爸,如果他不是个穷小子,您还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问完这个问题,顾初往往会觉得自己很龌龊,爱一个人,想跟一个人在一起的评判标准只剩下钱了吗? 其实她心里明白,当初她是如何伤害北深的,今天她就要承受同样的锥心之痛,她能原谅所有人,那些曾经伤害过顾家的人,但惟独原谅不了自己,因为,她将一个那么深爱自己的男孩的心给伤透了。 男人的手挑了她的睡裙,钻了进去。 她的肌肤微凉,在这样炎热的月份。男人的手指是热的,令她全身的毛孔都激灵了。 “真睡着了?”他半个身子近乎压过来,低笑。 气息窜了耳,温存*。 顾初保持不动,阖着眼,不回应。 陆北辰一手撑着头,另只手就开始了不老实。 手指,如蛇般钻入。 顾初蓦地全身僵直,差点喊出声。 微开的闸口被强行拉开,又引了余疼蔓延。但对方尚算是心存照拂,力量强行而为,却没再肆意而动。 她的手在黑暗中揪住了枕头的一角,紧紧咬着牙。 陆北辰的一手邪恶,一手又是天使,轻抚她的发丝,压下脸,一点一点极其耐性地轻咬着她的唇。 有了风浪。 她成了在海浪上踩着独帆的那个人,被人轻轻一推漾在了水面上。她害怕,想要退缩,可脚下的船帆已然徐徐飘进了海水中央。她不能动,也不敢动,就任由风浪上下起伏,轻轻浅浅。 这种频率渐渐让她感到焦躁,浪花在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温度也渐渐将她淹没。 她有些眩晕,可更多的是,她在被这浪花的节奏牵引。 偶尔船帆跃过急促的湍流,她差点惊险出声,身体就出现了致命的泵张,那力量就体贴地减弱,然后,又温柔地轻抚她不安的情绪。她是个初学者,在这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只能任由冥冥之中的引领。 可是,那引领者也变得贪婪。 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海浪,站在船帆上的她开始了不稳,她想叫,又紧紧咬住了唇。起了风,渐渐成了狂风,脚下的船就开始了大起大落,她忍不住出了声,想呼救命,又想索求这种冒险更多。 终于,一个巨浪狠狠拍了过来,她终究惊叫,然后,就被瘫软地拍到了岸边。 沙滩上,她成了苟延残喘的鱼。 实际上,*榻上的她已是大汗淋漓,紧跟着,眼泪就下来了。 光线太暗,陆北辰这个始作俑者没能看见她的泪水,手指攀上她的脸颊时,她闻得到晴欲的味道,是她的味道。他低笑,嗓音也因晴欲染了更低沉的性感,“前餐好吃吗?” 她没回答。 他吻上她的时候,才察觉到了她的泪水,怔了一下,紧跟着起身开了*头灯。 趴在*榻上的她已是泪流满面,睡裙凌乱。 陆北辰没料到自己会弄哭她,愣住,很快地又反应过来,将她拉了起来,“你不喜欢吗?怎么哭了?” 她第一次这么盯着他,透过泪雾盯着他,就算是那次*地之欢后她也没像今天似的这么盯着他。 泪浸了她的脸,沿着下巴滚落。 她就冲着他喊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坏?” 如同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在用最微薄的力量来向他控诉。陆北辰的心就软了,忍不住伸过手臂将她揽在怀里,她迸发心中郁结,发了狠地推搡着他,见推不开他,就改成捶打,一下一下的。 陆北辰始终没松手,任由她用这种暴力行径来向自己撒气。末了,顾初张口咬了他的肩膀,泪水还是扑扇扇地从眼眶*,陆北辰没动,默默地忍着疼。终于,顾初累了,哭得却像个孩子似的愈发委屈,“我不要做你的助理了……” 她的样子更像是蛮横和耍赖,陆北辰就无奈笑了。 “不准笑。”顾初哭得更厉害,“我明天一大早就离开,再也不要给你当助理了!” “行行行。”陆北辰最怕的就是见她哭,赶忙搂紧了她,轻声安慰,“不做我的助理,就做我女朋友吧。” “不做!我什么都不做!”顾初冲着他喊。 陆北辰哭笑不得。 终于,顾初消停了,窝在*上,眼睛红红的。陆北辰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凝着她,“顾初,我希望你能忘掉过去。” 过去能忘掉吗? “你不就是为了过去而来的吗?” 陆北辰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说,“不,我只为以后。” 这番话像是有点摒弃前嫌,但顾初总觉得,他正在极力掩藏什么…… * 翌日,顾初还没来得及从昨晚的羞赧中走出来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当然,前提是她一觉睡到了早十点,昨晚的思绪太多反倒失了眠。醒来的时候陆北辰没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她钻了洗手间洗漱,正在擦脸的时候,隐约听见房门响动的声音,然后,有人朝着客厅这边过来了。 听脚步声是陆北辰。 他在打电话,应该是听对方在说,偶尔“嗯”一两句。听声音的位置他应该要去更衣室,所以顾初也就暂且藏在洗手间里没出来。更衣室要途经卧室,她就听到陆北辰在问,“难道一点线索都查不到吗?” 对方不知在讲什么,陆北辰没再说话。 良久后才听他说,“拜托了,无论如何都要查到,哪怕是一丝线索都可以。” 洗手间里的顾初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也听见了“拜托了”这三个字,不由地大吃一惊,跟在陆北辰身边这么几天,她从没见过他这般谦卑地求过人。他在找什么线索?是萧雪的案子还是其他的事情? 洗漱完出来时,陆北辰正好也从更衣室开门出来,跟顾初打了个照面。他应该是新换了件衬衫,正在系扣子,胳膊上还搭了件衬衫,袖口的位置鲜红一片。顾初吓了一跳,指着那件衣服上的红,“血?” 被发现的羊肠弦 “不是。”陆北辰将衣服扔进了门旁的置物筐,“在实验室打翻了红药水而已。” 他提到了实验室。 顾初这才知道他一大早是去了那个传说中的实验室。 “顾初。”陆北辰的神情不同于昨晚,看上去有些严肃,“我想你没精力跟我闹辞职了。” 顾初不解地看着他。 “你马上要替我做份报告给罗池。”陆北辰布置了任务,“另外,你需要查一颗烤瓷牙的成分和哪种金属牙桩可以相互配合,这种成分的烤瓷牙基本上是用于哪一年,哪家厂商出货等等信息,说白了就是,这颗烤瓷牙主人的大致情况我们要清楚。” 顾初一听一下子警觉了起来,“跟萧雪有关?” “昨晚上的那幅画。”陆北辰盯着她,“你不是一直在怀疑颜料有问题吗?” 下意识的,顾初的心就吊起来了,点点头。 “昨晚我取了一些样本,今早通过去色、试验,终于发现了画像里的秘密。”陆北辰目光炯炯,“所有的颜料里面都掺着骨灰,包括你觉得奇怪的天空、女人、狗还有彼岸花,其实都是用骨灰堆积而成上了色,而那只狗身上的铃铛,是用人的牙齿做的,其中取样的牙齿标本中含有烤瓷成分。骨灰样本受到严重破坏已经无法汲取dna,所以,我们只能从那颗牙齿下手。” 顾初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想起昨晚上那个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就能发出惨青的画像,那哪是一副普通的话,依照陆北辰的意思是,那幅画里是藏着一个人的尸体!紧跟着,胃里就开始不适了,下一秒她冲进了洗手间,控制不住地哇哇大吐了起来。 陆北辰愣了一下,紧跟着进来,她艰难地冲着他摆手,不让他上前。陆北辰也没管那么多,不顾她的反对上前轻拍她的后背。顾初恨不得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好不容易平复了,陆北辰伸手按了冲水阀。 又搀着她洗了把脸,无奈笑道,“怀了我的孩子就早点跟我说。” “谁怀你孩子了?”顾初顾不上擦脸,抬头盯着他,一脸的水珠。 陆北辰也不过就是个玩笑话,拿了干毛净帮她擦脸,“上一次我可没做任何的安全措施。” “我替你分忧解难了,正好是安全期。”顾初一听他讲这话心里就突突,扯过毛巾,压了压脸。 陆北辰轻轻挑眉,“我倒是觉得,如果有个孩子也不错。” “想得美。”顾初将他视作了晾衣架,毛巾往他肩上一搭,出了洗手间。 她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很怪,每次想起,她的心脏都要是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活动量。陆北辰挂好了毛巾后出来了,见她已经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抿唇笑了,“孺子可教啊。” “你的资料还没传给我。” 陆北辰上前,弯下身,手臂从椅子后面搭在了办公桌上,将她圈在了怀里,他一手撑着桌子,另只手覆上了她搭在鼠标的手,控制着打开了邮箱,跟她说,“密码是你的生日,自己输一下。” 顾初心口轻轻一漾,盯着用户名,“这是你的工作邮箱,别闹了。” “真的是你的生日。”陆北辰歪着头,盯着她的脸颊笑。 顾初的另只手僵在键盘上,迟迟不落。相信了敲上去万一不是,注定成了他的笑柄,不相信敲上去万一是了,她该如何面对他的这份别有用心?见她不动,他笑道,“你不会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了吧?” 话毕,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精准地敲上代表她生日的数字,带着她的手指头点击了一下,邮箱就进去了。 顾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 她觉得,他就是一个整装待发的士兵,不管什么情况都会逼得她节节退败。 “无聊。”她嘟囔了句。 陆北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无聊还脸红?” 顾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陆北辰马上做投降状,像在哄劝个孩子,“工作工作。” 邮箱里没什么私隐,全都是跟工作有关的信件往来,陆北辰将一些照片和文件打开,让她不需下载可以直接操作。这些资料远比他刚刚口述的内容要柔和,她看了一眼,“这些都是在实验室里拍的吗?” 陆北辰“嗯”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能进你的实验室?”她挺好奇的。 陆北辰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是要辞职吗?” 顾初咬咬嘴,“看完了实验室再辞职。”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看了。”陆北辰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得爽朗大笑,起身,倒在了舒服的躺椅上,“好好工作啊,我先眯一会儿,对了,我醒来之后最好能吃到香喷喷的饭菜。” “你压榨员工!”顾初抗议,又要查资料又要做报告,她哪还有时间给他做饭? “顾助理你要弄清楚一个概念,大多数情况都是你在压榨你的老板我。”陆北辰偏过头懒洋洋地看着她说,“像是合同,也只有你敢跟我要份补充合同,当然,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精神压榨。” 顾初在键盘上狠狠地敲了几个字,停顿,盯着他,“精神压榨?陆老板你看清楚了,你让我一个人做了三个人的活,按理说这等同于首席助理的分量吧,但实验室至今什么样都不知道,轮精神压榨,谁能比得过你?”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义愤填膺。”陆北辰舒服地叹了口气,冲着她又坏笑,“昨晚上你可是*裸的精神压榨,害得我冲了几次冷水藻你知道吗?” 顾初脸一红,忙扭过头看屏幕,甩了句,“*。” 陆北辰盯着她涨红的小脸,笑了。 * 陆北辰这一闭眼直到下午两点多,顾初始终埋头查资料,又根据他给出的一些牙科电话找了些行业的专家鉴定,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她的工作效率很高,将报告大致弄完,肚子也饿了,简单下了面,这才觉得应该把他叫醒了。 通过邮箱里的那些照片和资料显示时间,她才知道他应该是一晚上都没睡,也是等她睡着了后他去了实验室。蹲在躺椅旁,顾初盯着熟睡中的陆北辰看了好半天,这个男人有千番面孔,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他呢? 看来他是累了,睡得很沉,眉心舒展,呼吸均匀。 男人睡着的样子少了攻击性,没了霸道,没了强势,眉眼之间甚是好看。他是个能让女人看得入迷的男人,怪不得林嘉悦那么高傲的大小姐都为他神魂颠倒失了脾气。顾初忍不住伸手,十分小心地覆上了他的浓眉。 浓眉之男子,性格必然刚烈不羁,这点说得倒是不错。 其实,她无法欺骗自己,不管他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五年前他们选择了劳燕分飞渐行渐远,五年后的重逢,她的心还是*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摆脱不了这张脸,还是无法摆脱这份情。 纵使南辕北辙,还会相遇。 不管,这张脸用了怎样的身份与她重新遇上。 也不管,这张脸之下藏了多少的隐忍和心计。 她喜欢这样看着他,让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北深是个精力充沛的人,但同时一睡觉就睡得很死,那次的露营,他睡得沉沉,她就恶作剧地在他脸上沾了棉花糖的糖絮,他便醒了,直接将头钻进了她怀里,她笑着躲闪,他顺势而上,两人就双双倒地。 那一次,她的衣衫被他拱得凌乱。 也是那一次,她从北深的眼睛里看见了明显的*。 罗池来的时候,正巧也赶上陆北辰醒了。顾初将做好的面摆了餐桌,见罗池后招呼,“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点吧。” 罗池凑了头过去瞧了眼,“面啊?我和你上司都不怎么爱吃面。” 顾初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其实她从没问过陆北辰喜欢吃什么,这段时间都是她做什么他就吃什么。陆北辰洗了把脸坐下来,拿过筷子,“别听他瞎说。” “邪了门了啊,上次咱们一起吃过面,跟杀了你似的。” “谁做的面很重要。”陆北辰意味深长地说,又招呼顾初坐下来,“别管他,他想吃不会跟你客气。” 顾初“哦”了一声,将两盘精美的小凉菜也端上,然后开吃。罗池拄着下巴,言归正传了,“萧雪的嗜好挺特殊啊,能用骨灰作画,什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啊,你说她知不知道颜料里有骨灰?” 这边正在吃面的顾初一听这话,又开始反胃了,动作就慢下来。陆北辰见状,在旁轻声说,“你要尽快适应这种生活,以后可能会碰上更令你反胃的场面,所以关于这一点,我必须要让你尽快适应。”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恶心,心想着哪还有下次。 “萧雪是个懂画的人,颜料有异同她肯定会知道,除非她对画达到痴迷的地步,否则不会用一种*的方式来达到作画的高峰境界。”陆北辰言下之意就是,萧雪肯定知道这件事。 “她在画里画了大面积的彼岸花,我觉得她是知道有一天这幅画的倪端会被人发现,又或者,她早就给自己判了死刑。”顾初搁了筷子,解释了句。 罗池盯着顾初碗里的面,咽了下口水,面的香气和陆北辰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馋了他,一时间他倒是觉得饿了,清了清嗓子,“你不吃了吗?” 顾初摇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罗池说着要动她的面。 下一秒被陆北辰拦住,“厨房还有自己去盛。”又看向顾初,“吃了,不准剩饭。” 顾初一想到那画还是不舒服,马上起身,“我给罗池盛面去。” “谢谢顾助理啊。”罗池马上展笑。 岂料。 “坐下。”陆北辰命令,又看向罗池,“想吃自己动手。” 罗池撇撇嘴,闷声去厨房了。 顾初坐了下来,哭丧着脸,“我不想吃了。” 陆北辰将筷子一放,拿了她的筷子,将碗端起来,挑了面条送她嘴里,“张嘴。” 她后躲,摇头。 “必须吃。”陆北辰肃了神情。 顾初知道他的用意是好,但也实在招架不住他的这种半军事化强硬态度,说,“我慢慢来还不行吗?” “陆教授你这上司做得操心操到姥姥家了吧。”罗池端着碗倚在厨房门口,“人家毕竟是个姑娘,让她慢慢适应。”说到这儿又笑了,“话说回来顾姑娘,能劳陆教授大驾喂饭的姑娘怕是只有你了。” 顾初听出罗池的取笑,脸皮就挂不住了,忙接过陆北辰手里的碗,闷着头一根根挑着面条。罗池美滋滋地回到餐桌,吃了口面,“真心好吃啊,陆教授,能把你的助理借我用几天吗?” “不可能。”陆北辰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罗池耸耸肩膀,对于他的这番小气倒是也没计较什么,几口下去吃了大半碗面,又说,“现在所有的伙计都在加班加点,我就不信了,翻不出昨晚上偷画的人。” “一会儿你把报告给罗池。”陆北辰说。 顾初点头。 手机响了,陆北辰接起。 顾初暗自松了口气,趁着他起身出去接电话的功夫,赶忙将碗里的面拨了大部分给罗池,罗池乐得接着,对于顾初的手艺,这一次他是深信不疑了。等陆北辰接完了电话回来,瞥了一眼顾初眼里的面,刚要皱眉,顾初马上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太饱了。” 陆北辰看穿了这般小把戏,但也没戳穿,而是看向罗池说,“画中小狗的牵引绳已经检验出来了。” 罗池马上收了吊儿郎当的神情,“是什么?” 陆北辰勾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是我们费尽心思想要找的琴弦,萧雪订制小提琴上的其中一根羊肠弦。” “什么?” “所以,如果小提琴在刘继强手里,必然会是一把缺了弦的小提琴。” 罗池马上放下筷子,起身,“行,赶紧把资料传给我,我现在去跟兄弟们汇合,重新调整跟踪方案。” 陆北辰点头。 等罗池走了后,他伸手轻轻弹了下顾初的头。她吃痛了一下,捂着头瞪他。他懒洋洋说,“以后吃不完的想饭要拨给我,我讨厌别的男人吃你的口水。” 通过骨头渣都能找到真相的男人 想凭着一颗牙齿的残碎来搜集线索不是件容易的事,意味着耗时耗力。一副意外的骨灰画的发现,将这个案子推向了更扑朔迷离的境地,但顾初总觉得,这将是接近真相的阶段,只是在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前,他们所有人都要全力一搏了。陆北辰有两天的时间没有回到外滩,而她也一直留在房间里打各种电话,搜查各种资料,电脑前堆得高高的全都是牙齿填充材料的文件。 她和陆北辰唯一的联系就是手机。 他会打电话来布置一些任务给她,会让她上一些国外的网站搜专业资料,然后翻译传真过去。自从做了陆北辰的助理后,顾初觉得自己的外文水准远远高出在学校的时候,那时候背一些专业术语的单词已是枯燥,现在即使遇见晦涩难懂的词语,只要看一遍也就记住了,这要源于陆北辰让她做了大量的翻译工作。 打电话的时候,她会听到他那边的忙碌,电话声也是此起彼伏,有人会喊“陆教授您的电话。”其中有一人的声音她听得真切,是鱼姜。顾初这才知道,鱼姜来了上海,一定是在他的实验室里了。 陆北辰在外面待了两天,她也在房间里关了两天,放了乔云霄的鸽子,等乔云霄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连连抱歉,乔云霄听上去有点不甘,但也没有办法。顾思这两天消停,忙碌之余顾初也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是她张罗来上海紧盯萧雪的案子,怎么总是不见她的身影。 但工作量实在太大了,这些疑问只是从脑中经过没做停留,没时间做停留。 直到第三天凌晨,她联系上了一家美国厂商,通过牙齿填充物的材质对比和询问,终于找到了生产渠道。这颗牙齿的填充物是近年最流行的进口锆材质,而在成百的生产渠道中这家的标准最为符合,据陆北辰对牙齿断痕的分析和检验,发现其依托的牙骨钉也采用纯进口材料,其硬度足以能够支撑锆材质的硬度,而且两者之间极为吻合。顾初通过生产渠道联系到了中国的厂商,然后再根据中国厂商顺藤摸瓜找到供应的牙科诊所、医院。 做完这些后,她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马上打电话给陆北辰,他听闻便要求她马上传真过去。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门铃响了。 顾初开了门,陆北辰靠在门边,英俊的脸颊看上去很倦怠,下巴青嘘嘘的是新生胡茬,眼睛里有血丝,应该是一直熬夜导致,衬衫的扣子有三四颗是解开的,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进门后,就将手里的公事包递给了她,与此同时伸手搂了她一下,然后进了浴室。 她愣了一下,随后将公事包放好,叹了气,拿了双拖鞋到了浴室门口。 里面有花洒的声音。 敲了敲门,说,“拖鞋我放门口了。” 陆北辰没回应,可能是没听到。 她放了拖鞋后又回了书房,过了五六分钟,陆北辰从浴室出来了。听见动静后,她赶忙出书房。他冲了个澡,多少减了倦怠的模样,围了条浴巾就出来,厚实的肩头还挂着水珠。 “有结果了吗?”她急切问。 “你帮了很大的忙。”陆北辰说了句,回了卧室。 话说得不清不楚,顾初听得也稀里糊涂的,照他的意思,那幅画里的尸体是查清楚了吗?跟着进了卧室,见陆北辰侧躺在*上,阖着眼,没盖被子。她想了想,上前,凑近他面前,伸出根手指轻轻捅了捅他。 陆北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依旧阖着眼。 “骨灰是谁的啊?”她实在好奇。 “罗池还在查,但应该很快就查出来了。”陆北辰的声音听上去松懒。 顾初这么一听更好奇了,“法医真的都可以凭着一点骨头渣查出真相啊?” 陆北辰睁了眼睛,“别的法医不能,但,我能。” 不是自大的口吻,听上去很随意的答复,却让人心灵震撼,顾初没说话看着他,总觉得他说这话时底气十足,倍是自信。这些天跟在他身边,虽说没进的去实验室,但也总能想象到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严肃而又认真,如同灯塔一样伫立在那,给人予希望和光明。 “我知道你挺困的,但是我还是很好奇。”顾初小声提出了要求。 陆北辰看了她良久后,拉了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带坐在身边,说,“萧雪在作画的时候,以死者的牙齿为工具做了狗脖子和牵引绳上的铃铛,经过对牙齿裂纹的比对,她应该是将几颗完整的牙齿进行了分割,方便掩饰。人死之后,齿冠和牙齿填料大部分都会完整,这就是我要你查有关齿冠和填料的原因,我们可以根据牙齿的形态和填料情况找到死者旧时牙科记录或者x光片进行对比查看是否相符。一两颗的牙齿判定起来比较困难,但也有完成的可能性,因为每颗牙齿的填料都很独特,所以就算只剩一两颗,也可以完成比对。” 顾初努力在消化这些知识,连连点头。 “萧雪在切割死者牙齿的时候,想必也没料到其中一颗是带有填物的牙齿,锆的质地非常坚硬,想必切割起来是费了力气的。” 顾初想了半天,问,“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将萧雪定了性质?说不定萧雪在用这些骨灰和牙齿作画的时候,尸体的主人都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可能。”陆北辰十分肯定,“一个人死亡后,在一定时间内牙齿通常会脱离颅骨和颚骨,这是因为牙龈和固定牙齿的齿槽组织都已经*的缘故,所以一般来讲,可以通过牙齿的损坏程度判定出尸体的*程度以及大概的死亡时间。其实那晚除了带有填料的牙齿外,我还取了其中一小点牵引绳上的牙齿样本,这颗牙齿样本进行褪色后对比可以发现主要构成牙齿成分的羟基磷酸钙属于*正常流失,与人死后才进行的*性流失不同,可以判定出牙齿是在*身上直接拔下来的,也就是说,死者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人强行拔了牙。” 顾初冷不丁地打了个颤,活生生把牙拔下来做成画?多大仇多大怨啊。但与此同时,听了陆北辰讲了这番话后也着实为之倾叹,这都是她以前未曾接触过的领域。她眼里的光亮没能逃过陆北辰的眼睛,他笑,“开始崇拜我了?丫头,跟着我以后你会学到更多。” 有这么自恋的男人吗? 可顾初心里明白,他有自恋的资本,他将会用他的经历和学识为她开启另一片不同寻常、刺激而又惊险的世界,可是,她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清了清嗓子,“这么说,萧雪不一定就是单纯的受害者?” “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陆北辰打了个哈欠,“就好像,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 顾初见他着实是累了,也不想多问什么了,虽然她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起身走,陆北辰仍旧攥着她的手,说,“靠过来。” “我还要看其他的资料。” 陆北辰手臂一使劲,将她整个人都揽抱在怀里,强势而为。顾初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他的手臂圈紧了她的腰,这个姿势犹若情侣般亲昵*。她想要起身却不得力,从陆北辰紧箍的手臂力量可以看出他压根就没打算让她离开。 也只好僵直着任由他的强盗行径。 陆北辰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她枕着他的右臂,心里清楚,右臂之上就是那条蜿蜒的疤痕。轻喃了句,“你为什么要选择做法医?”做法医是危险的职业,不但精神压力大,生命有可能也会受到威胁,那条疤痕,八成也跟他的职业脱不了干系。 其实刚刚她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没像北深那样选择做医生。 身后的男人一直沉默。 顾初以为他是睡着了,这个问题也就作罢,本来就是他的私隐,她竟该死地想要探寻。 岂料,陆北辰开口了。 嗓音低低的,“知道这世上有哪两种东西是不能直视的吗?” 顾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轻轻摇头。 手指被他轻轻扣紧,他道,“太阳,和人心。” 顾初微微一怔,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沉缓,透过后心撞进了她的前胸。 “做医生,看到的是命运的无奈,而做法医,看到的人心的无奈。”陆北辰的唇息在她的脸颊,轻落,“人心难直视,但我就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强势的话是他强势的性格所能倒出,可为什么她会从他的话里感到忧伤? 一致的结论 曾经,在凌双写过的一个专栏里顾初看过这样一句话,凌双说,你相信爱情吗?我始终相信着,一对深爱的人就算背道而驰也终有相遇的那一天,青梅虽老竹马依旧,时间的针脚总会将最正确的那对人缝在一起。 将心托付出去最大的弊端就是,从此经年再无收回的可能。五年前她离别了陆北深,五年后相遇了陆北辰。于他怀里的时候顾初就在想,这尊胸膛跟北深的有什么不同?她找不出不同,却又不知道这两人有太多的不同。 爱情中,每个女人都情愿去做一个聪明的傻子。心境的变化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在迷茫自己的这份心思,也在迷茫着一颗女人心到底能承载多少段爱情。可有那么一些时候她在想,五年后的陆北辰也好陆北深也罢,其实对她来说在相遇意义上没什么差别。陆北辰是陌生人,陆北深何尝不是呢?过去的如能斩别,其实,谁是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可以时光倒转,她宁愿不曾遇见。 来不及深究这份感情的复杂,自己也就昏昏沉沉睡了。 在陆北辰的怀里她做了很多梦,隐约中,还感觉有人在吻她。是北深的吻,那么熟悉,她哭了,在梦里痛快地哭,紧紧抱住北深跟他说,其实我不想离开你,一点都不想。可是她始终看不到他的脸,努力去看,事与愿违。 有人叫醒了她。 她睁眼,是陆北辰。 他已经醒了,甚至都换好了衣服,白衬衫西装长裤十分正式,坐在*边凝着她,见她睁眼,他的眼神深沉而又复杂。顾初刚醒,头还有点晕晕沉沉,他正襟危坐,衬衫白如雪,衬得他的面容俊美如画,她忘了眨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像是变了个人,沉默如钟。 良久后,他才叹气,伸手抚了她额头一下,说,“收拾一下跟我走。” “去哪儿?”她怔怔。 陆北辰起身,“依照你的好奇心,我想你会喜欢。” 顾初一听这话就彻底清醒了,八成是跟案子有关的事,忙不迭地起身,简单洗漱了下后就跟着陆北辰出门了。 * 案件虽说是在琼州发生,但白东是直接被押送回上海。 等到地儿顾初才知道,罗池马上要对白东进行第二次审讯。 这在已经结了的案子中是非正常现象,但经过接触顾初也清楚罗池的为人,他这个人表面看着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但面对工作一丝不苟的劲儿令人不得不折服。她跟着陆北辰一起待在观察室,一堵镜子遮住了审讯室的视线。 剃了头、身穿囚服的白东十分老实地坐在椅子上,头顶上是微微摇晃着的灯罩,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被晃荡的灯光映得忽明忽暗。本是一张干净阳光的脸,可因为双手染了鲜血,让人看了亦是觉得狰狞了。 罗池对于他杀害萧雪的动机进行了重新审讯,在旁的记录员一字不差地记录。白东虽不解,但还是配合地复述,将痛恨萧雪的原由再次一一道出。当提到他的弟弟姜丁时,罗池突然问,“那具打捞上来的尸体确定是姜丁的?” 这个问题令在观察室里的顾初为之一震,下意识看向陆北辰,他却丝毫没有惊讶,好像知道罗池会问这个问题似的,神情笃定轻松。 审讯室里的白东看样子也惊愕了,好半天他才说,“当时……有法医鉴定说是姜丁的尸体。” “家属没有认尸吗?”罗池皱眉。 白东看上去有点茫然,“尸体是打捞上来的,不是被海水泡得严重就已经被鱼咬得面目全非了,当时是无法认尸的,通过法医鉴定才确定是姜丁。” “你见过尸体吗?” 白东摇头,“我只是参加了姜丁的葬礼,认尸那天我没能赶回来。” “谁去认尸的?” “姜丁的父母,当时我也是听他们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两个老人都快疯了。”白东说到这儿,哽咽了。 罗池没再继续问。 白东却一下子揪住了罗池,惊得记录员赶忙一嗓子,“干什么你?放手!” 罗池却示意记录员稍安勿躁。 “罗警官,那具尸体不是姜丁的对吗?我弟弟他是不是还没死?”白东激动。 罗池重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镜子这边。 观察室里的陆北辰面色凝重,顾初更是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审讯工作做完后,她跟着陆北辰回到了车里,没一会儿,罗池也钻了进来,久久的,谁都没说话。 “我还需要问一下姜丁的父母。”最终还是罗池打破了沉默。 陆北辰靠在后座,略有沉思,后说,“没有必要了,再继续盘问,也不过是让两位老人更加难过。” 罗池猛地回过头,咬牙,“但愿咱俩想得不一样。” “事到如今,你我的想法会有出入吗?”陆北辰随意扯了一丝笑,“我想就连我的助理都能想到了。” 顾初心口一窒。 “顾初,你说说看。”罗池转过来,半个身子搭在车座上。 “我……只是直觉。”顾初压着心口的不安,舔了舔唇说,“你们不会无缘无故重新审讯白东的,他杀人过程交代得很详细没有可疑点,最大的问题只能出在姜丁身上。那幅画里的人……我觉得就是姜丁。” 陆北辰闻言后看着罗池,“我想我的助理跟你的想法也不谋而合吧。” 罗池开了车窗,有些烦躁地点了支烟,抽了口后说,“妈的,老子也算是办案无数了,还没遇上这么*的例子。” “骨灰里查不出任何线索,那颗牙齿却能提供最准确的信息,牙齿的填物资料已经传给你了,想要查清楚牙齿的主人不过就是临门一脚的事。”陆北辰淡淡地说。 “如果姜丁的死跟萧雪有关,她一定会有帮凶,否则怎么会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那幅画呢。”罗池狠狠吐了一口烟雾,说。 “在尸体上找线索是我的事,破案是你的事。” 罗池早就习惯了他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嘴上说着不帮忙,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忘我,他便又笑了,“谁不知道您陆大教授的破案能力也是一流啊。” “不好意思,我只所以插手不过就是想清理一下法医界的败类。” 顾初知道他暗指给姜丁做尸体验证的法医,罗池自然也知道,嘻嘻笑着又恭维了两句,然后说,“现在最可疑的就是刘继强,常军也不是没有可疑,据调查,常军在萧雪遇害消息被曝光后的第二天,曾经潜入过萧雪家一次,但他的解释是,他只想睹物思人。” “但常军目前不在上海。”陆北辰说了句。 罗池点点头,沉默。 顾初一个激灵,“等等,你们说……常军目前不在上海?意思就是指,现在在上海的人是……刘继强?” 罗池看着她不说话,顾初又看向陆北辰,他看着她良久后点点头。 这一下子顾初就完全明白了,头像是被人从后面狠敲了一棍子似的,嗡地一声,“你们为什么没告诉我?”她喃喃,甚觉得呼吸困难。 “顾初,刘继强那边罗池一直在盯着,顾思不会有危险。”陆北辰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安慰。 “不……”顾初的手指在发抖,边摇头边掏出手机,“你们不了解思思……不了解。” “你冷静点。”陆北辰按住了她的手,面色严肃。 顾初条件反射地吼了一嗓子,“她不是你妹妹!”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陆北辰不动,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吓人,罗池面色有点尴尬,想解释什么终究也没能说出来。顾初喊出这一嗓子后,心中的压抑方才纾解,低下头,紧紧闭着眼睛,缓了呼吸才说,“我只是太了解思思了,如果思思就是冲着刘继强来的,那么一定不是想跟他再续前缘,她会自己去查个明白。” 这些天一直没有顾思的消息,她就觉得奇怪。 陆北辰伸手压住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担心她,其实顾思来上海的企图罗池早就知道了,否则他为什么会提前回上海报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顾思出事。” “是啊顾初,我也向你保证,你妹妹一定不会有事。”罗池见气氛缓和了,才敢说话,“这件事陆教授都插手了,所以一定没问题。” 顾初全身泛软,心脏始终在突突地跳,可陆北辰的眼神极为坚定,看着她,给她带来了沉稳有力的安全感,令她那颗不安的心魂得到安抚,一时间她忍不住脱口,低低的,“求求你,一定不能让我妹妹出事。” 陆北辰的心口就被撞了一下,当着罗池的面忍不住将她纳入了怀里,承诺,“好。” * 陆北辰主动揽了罗池的工作,亲自去查牙齿的主人,罗池那边也将手下兵分两路,加强了对刘继强的监控。顾初在家里坐立不安,打了电话给乔云霄问顾思的行踪,乔云霄说一般顾思都是白天出去玩晚上才回到他那里住,但因为这两天他基本上是公司和医院两头跑,所以他也很少回家,末了又问她为什么不给顾思打电话,她没多说什么,只是说顾思的手机总没信号,她想跟她逛逛街找不到人。 乔云霄没多加怀疑,只当顾思是失恋了想一个人静静,便说晚上他回去跟顾思说一声。 到了晚上,还没等陆北辰回来的时候,乔云霄打了电话过来,说顾思还没回家,粗心丫头连手机都没带,应该是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忘记带了。顾初倒是没怀疑乔云霄的推断,之前几次她都能打得通顾思的手机,只是她都没怎么接。 晚八点多钟的时候,顾初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激灵了一下,接通。 紧跟着里面传来的是顾思的声音,压得很低,声音发颤,“姐,救、救我,我——啊!” 通话突然就中断了。 我跟你一起进去 在顾初的记忆中,曾经顾思有过一次这种恐惧,是在父母离世后她寻死又返家的那次。顾思哭得稀里哗啦,抱着她如同抱住了救命稻草,无助、惊惧、绝望。而后顾思又是一个随意所欲的人,跟她小心翼翼的生活理念不同,顾思更多的是走一步看一步,她对未来没有过多思考,很多时候她会说,人生苦短,计划多了就把自己套进去了。对于顾思如何对生活的思考逻辑,顾初从不干涉,她就一个妹妹,只要开心就好。 可接到顾思的求救电话,通话在倏然中断的那一瞬,顾初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她不该任由顾思的肆意而为,她应该看着她,讨厌她反感她都无所谓,最起码人是平安的。顾初有点懵,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都迅速构成了血腥的画面,然后又有无数刀子扎进了心口,痛得她透不过气来。 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出的房间,等已经跑出了小区的大门,看着眼前高楼伫立霓虹初上的城市,顾初才蓦地反应过来,她要去哪儿找顾思?心急如焚,开始四处翻手机,才发现手机没带,头就嗡地一下。旁边有值班的小区保安,见状后走上前狐疑地看着她,“这位女士,您是小区的户主吗?” 顾初的大脑一团浆糊,已经听不清保安在说什么了。 那边就拿了对讲机:队长队长,小区门口出现可疑的女人…… 顾初抬腿就跑了,不顾身后的保安大呼小叫。 她想的是,马上去警局找罗池。 刚跑出汤臣一品的范畴,一辆黑色商务车倏地截住了她的方向,惊得她差点坐地上。副驾的车窗很快落下,男人的低喝声扬起,“上车。” 顾初听出是陆北辰的声音,就不知怎的心就不那么慌了,甚至是感恩戴德。二话没说拉门上车,这边安全带刚刚系好,那边陆北辰就一踩油门,车子飞速窜了出去。他亲自开了车,应该是从实验室直接赶过来的,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换下来,就这么匆匆而来。 车子开得很快,却也极稳,前方马上要变红灯,陆北辰加了油门,在变灯前近乎半秒的时间冲了过去。顾初按着胸口的位置,另只手在抖。陆北辰什么话都没说,手臂横过来攥了她的手。 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那种凉能瞬间入骨头里。 他再次加速。 出了声,沉稳,“顾思不会出事,放心。” “你知道这件事?”这一次是轮到顾初如同抓了救命稻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她希望得到更多的消息,因为单凭一个电话,压根就不清楚顾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北辰单手控着方向盘,任由她扯着自己的另条胳膊,她太过紧张,以至于抓得他手背生疼。 “顾初,你首先要冷静下来。” “是顾思已经出事了吗?你……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顾初觉得大脑忽悠一下瞬间缺氧。 他的大手微微用了力,安抚她,“既然我答应了你她不会出事就一定不会出事。顾初,现在罗池他们都已经赶到了现场,你要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救顾思。” 果真出事了! 这是刺穿顾初大脑的最直接念头。 她松了陆北辰的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惜做不到,能惊动罗池,甚至让陆北辰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的“情况”就一定是大事了。 “我需要知道到底怎么了。”顾初终究还不至于没理智。 陆北辰扫了她一眼,看得出她在强忍颤抖,沉默了会儿,说,“这些天罗池他们都在盯着刘继强的行踪,直到一个小时前顾思突然尾随着刘继强到了他在东郊的别墅。据罗池在电话里说,顾思是找到了刘继强藏在别墅里的小提琴后被发现。刘继强发现了藏在别墅周围的警察,继而挟持了顾思,以她做人质在跟警方提条件。” “被刘继强劫持?”顾初的脊梁骨泛起一阵寒凉。 她从来都是相信自己第一眼的直觉。 刘继强表象风度翩翩沉稳持重,但顾初总觉得他那双平静的眼藏了什么秘密,再加上上一次顾思主动投案自首他选择规避,她对他更是没什么好印象。萧雪的那副骨灰画,经陆北辰对骨头样本的分析,十有*就是白东的弟弟姜丁,她就觉得这件事跟刘继强更是扯不开关系。 那是个可以利用爱情来达到自己利益和目的的男人,顾思落在他手里做了人质,还不定会出什么危险。 “罗池已经调派了人手过去,谈判专家也在现场,因为刘继强和顾思在室内,狙击手只能在户外瞄准时机动手。”陆北辰将事情的大致情况跟她说清楚。 “刘继强想要什么?”顾初抖着嗓音问。 “我。” “什么?” “他要见我。”陆北辰一字一顿,还有句话他藏在心里:一个小时内他没赶到的话,刘继强就会朝着顾思开第一枪。 想到这儿,他近乎将油门踩到最大,车子如猎豹般在城市间疾跑。 * 刘继强的别墅位于上海东郊,毗邻城市快速干道中环线的申江路段,月下,别墅群很是静谧,这也正常,大抵在这里买别墅的豪人们很多时候只是用来度假,平日这里也就清净。 也幸得清净,否则警方大面积出动必然会引来围观人群,一旦擦枪走火殃及无辜就麻烦了。 陆北辰恰是一个小时之内赶到了现场,近乎一路穿着弄堂才避开拥堵路段,赶到时,谈判专家和别墅内的刘继强还在僵持。顾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很多时候净是在屏幕上演的,岂料现实生活中远比电视剧里的来得更揪心。 别墅里所有的灯都是关着的,像只沉默的巨兽,在静静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警方在明,刘继强在暗。 顾初一来到现场,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跟心跳一个频率,盯着前方的别墅,不安开始盘旋。 “现在什么情况?”陆北辰直接找到了罗池。 罗池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冲着别墅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刘继强个老狐狸,知道自己是泥菩萨过江了,还打算拉个垫背的,老刘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妈的就是个保持沉默。”老刘是所里常年*的谈判专家。 见陆北辰身后跟着顾初,罗池又道,“我知道你着急,但你要相信我们。” 顾初点头,她现在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呢? “顾思有没有受伤?”陆北辰问。 “刘继强关了所有的灯,只有狙击手才能偶尔看到里面的情况,五分钟前埋伏在周围的狙击手给出消息说顾思没受伤。”罗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只老狐狸把自己藏得很好,看来是很清楚狙击手埋伏的位置,都能巧妙地避到盲区。” 顾初光是听着就觉得棘手,这种僵持不下的困局该如何解决。正想着,就听陆北辰对罗池说,“把老刘叫回来。” 罗池一愣,“你真的想好了?狙击手只要找准时机一样会击毙他。”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意外。”陆北辰淡淡地说。 在旁的顾初一激灵,一下子想起了他在车里说的话,心就揪住了,看着他,喉头却发紧了。像是感应,陆北辰转头也看了她,月光下,他的黑眸曜曜,浅看无法得知喜怒,深究总有一丝温柔。 她想跟他说,你别进去。但话就卡在喉咙里,怎么倒也倒不出来。 谈判专家很快被叫回来了,僵持了这么久他看上去也极为疲倦,他知道陆北辰,见到亦是尊重,“陆教授,里面太危险了,其实我们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 “如果能想到办法,刘继强早就应该在警车上了。”陆北辰拿过谈判专家手里的喇叭,转身朝着别墅方向去了。 谈判专家脸色尴尬,罗池也知道陆北辰的脾气,就是典型的外冷内热的主儿,好好的话向来不好好好说。 顾初见状也要紧跟其后,被罗池一把拦住,“等一会儿陆教授喊完话后看看情况才能允许你动,现在,哪都不能去。” 急得顾初在原地直跺脚。 远远地,她听见陆北辰透过喇叭说,“刘继强,我是陆北辰。” 很快地,刘继强回话了,令全场人都为之紧张起来。 “陆北辰?好,我找的就是你!只准你一个人进来,不准带武器,你最好乖乖配合,否则我一枪打穿她的脑袋。” 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凶神恶煞。 这边顾初听得真切,脚跟一软,如果没有罗池及时扶了一下,她就会倒地不起了。 很快地,陆北辰返回来,做进别墅的准备。 顾初和罗池等人都围了上去,陆北辰将手里的喇叭交还给了谈判专家,然后朝着罗池一伸手,“别墅的内部结构图给我。”拿过之后,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看了一眼,记住,问,“标红的位置是狙击手?” “对。” 陆北辰清楚了,将内部结构图还给了罗池,说,“我进去之后尽量将刘继强引出盲区,你的狙击手最好机灵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如果你一个人进去的话很难办到。”罗池担心他的安危。 顾初压了压气,说,“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147你不过就是叙旧 陆北辰对于罗池他们来说,算是国宝级保护对象,罗池是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看到陆北辰出事,所以在琼州可谓是做足了他的安全工作,但后来陆北辰怒了,觉得出个门都有保镖跟着甚烦,罗池也只好削弱了保镖的人数,幸好没出什么岔子,但为此他还是被上头得知抽调保镖一事狠狠痛批了一顿。在领导们的眼中,他陆北辰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对于这次刘继强以人质要挟要见陆北辰一事罗池并没有向上报告,如果一旦报告,上头批示的意见绝对是:人质要救,但绝对不能让刘继强见到陆教授。 不让上报是陆北辰的意见,当时在电话里他的态度很坚决。 至于陆北辰的这条命,价值连城,原由罗池是之前接到过一条消息,曾有美国的某个黑暗组织贴出高达一亿美金的悬花想要陆北辰的项上人头,而陆北辰曾面临着这样的威胁直接透过媒体给出回应:有本事你们就来拿我的人头。 中国法制甚严,倒不至于会出现这种离谱的现象,但一旦发生了意外就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所以见陆北辰坚决要见刘继强后,罗池忧心忡忡。而顾初提出的要求,更让罗池吓了一大跳,都恨不得给她跪下叫姑奶奶了。 陆北辰闻言皱了眉,直接否决,“不行。” “我不是警察,跟你进去不会引起刘继强的情绪反弹。”顾初的态度更是坚决,盯着他。 “里面太危险。” “那你一个人进去更危险。”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头紧紧攥了一下,“虽然我没有罗池他们的身手,但真的一旦有什么情况的话我可以跟你配合。” 陆北辰眉头皱得更紧,将她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嗓音,“我就是不想看到一旦。” “你觉得我在外面能待得住吗?”顾初眼波微颤,“作为亲人,我的妹妹在里面我什么都不能做,作为助理,我的上司即将面对凶徒我也什么都不能做。陆北辰,这种无助感会让我生不如死。” 陆北辰沉默了,看着她。 “求你了,让我跟着你一起进去吧。”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哀求。 良久后,他才说,“进去以后不要轻举妄动,看我的眼神行事,一旦发生武器摩擦,你能躲就躲。” 顾初知道他是妥协了,连连点头。陆北辰没再跟她多说什么,转身走向罗池,说,“要你的人保护好顾初。” 罗池大吃一惊,“你疯了?” “别墅的内部图你刚才看了吗?”陆北辰转头看着顾初问。 “看了。” “记住没有?” 顾初点头,“记住了。” 他从不担心她的记忆力,跟罗池说,“把防弹装备给她穿上。” “那你呢?”顾初担忧。 “刘继强一定是做足了准备才提出要见我的要求,一旦让他知道我对他有提防,他的情绪必然会受到影响。别墅里除了顾思就他一个,必然会装了监测武器系统。”陆北辰说,“不能带枪械进去,至少你可以保住性命,刘继强不可能让你脱了衣服进行检查,他手里有枪,我会看时机夺枪。” 顾初不知道什么这个系统那个系统的,但明白这个时候必须要听陆北辰的话才能救出顾思,点头,跟着工作人员去穿防弹装备,用作掩人耳目,无法是外穿的正常规模防弹,但也足够保住致命部位。 设备专家将监听系统往陆北辰身上挂,陆北辰看了一眼后说,“你们真当刘继强傻子吗?” 罗池在旁说,“还是戴上好,方便我们第一时间行动。” 陆北辰没说什么,任由他们将监听系统往身上戴,戴好后,他又把罗池拉到一旁,不知交代了什么事。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别墅。 大门缓缓打开,像是怪兽张了嘴巴。 光线很暗。 外面还有点灯光月光,但这里面就近乎伸手不见五指了。两人进了大厅,顾初扫了一下周围,轻轻扯了扯陆北辰的衣角,示意他往窗子旁看。原来,在他们进入别墅后,这里面的所有窗帘全都被拉上了,如此一来,等同于就算刘继强现身,也像置身盲区。 陆北辰了然了。 很快地,有声音传来,“站着别动。” 两人停了脚步。 有轻微的“滴答”声扬起,陆北辰皱了一下眉头,顾初不知道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儿,正疑惑,就听刘继强不悦地说,“跟我玩心眼是吧?监听器拿出来!” 顾初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北辰并不惊讶,就像是在外面他早就料到一样。将身上的监控器摘了下来,冲着空中扬了扬。 “毁掉。”刘继强冷冷命令。 陆北辰扯了监控器的控制线,手里的东西彻底报废,顾初的心七上八下的,她想着这么一来就彻底跟外界失去联系了。 “刘继强,你口口声声说要见我,我来了你反倒跟只乌龟似的藏起来,没意思了吧?”陆北辰开了口,嗓音澈凉。 房间里久久没有刘继强的声音传出来。 顾初在旁很是着急,她很想知道顾思的情况,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默默忍着。借着微弱的光亮,顾初看见了陆北辰递过来的眼神,他要她站在他的身后。顾初虽不明白他的意图,可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 “让你一人进来,陆北辰,你竟然多带了一个人,找死是不是?”刘继强又说话了。 陆北辰应对自如,“她是我的助理,刘继强,你不会连个黄毛丫头都怕了吧。” 又好一会儿没动静。 陆北辰极有耐性地等待,与此同时,在弱光线下观察一下周围环境。 半晌后,有了声音,“上二楼,拐角,书房。” 顾初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 陆北辰面色冷静,他走在了前面,顾初紧跟其后。 上了旋转式楼梯,往拐角走的时候,顾初感到有光线增强了一些,抬眼去找,发现是来自一处露台的月光,那里没有窗帘,所以映得二楼比一楼亮一些。顾初看向陆北辰,想要提醒他,但见他也发现了那个露台,就不做多余提醒。 书房的门紧闭。 陆北辰来到门口,沉定了少顷,伸手要去开门,顾初小声说,“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她是救顾思心切,但不意味着想要拉着陆北辰找死。 陆北辰的手贴在门上,冲着她摇头,极低的回答,“他没达到目的之前,所有人都会安全。” 顾初恍悟。 书房的门被陆北辰给推开。 面积不小,有淡淡的光线摇曳,是烛光,不过被厚厚的天鹅绒窗帘给遮住,外面看不见罢了。三面环形落地窗均被挡上了窗帘,整面墙的书架,上面的书籍大体都是跟医学有关,虽是二楼,但这层挑高足有五米左右的样子,满是欧洲宫廷式摆设,足以震慑视线。 而刘继强就坐在鹅黄色的宫廷式沙发上,旁边是把鲜红色的椅子,顾思被绑手绑脚塞在嘴巴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色的裙子,这一幕,像极了萧雪的那幅画,那只黑猫坐在红色的椅子上…… “顾思……”她忍不住叫出声,心如刀割。 顾思也看见了顾初,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下来了,嘴里发出“呜呜”声。 陆北辰单手拦住了顾初,看向刘继强,“说吧,什么条件?” 刘继强手里始终拎着把枪,看了一眼陆北辰后笑了笑,起身走到顾思身后,伸手摸了她的脸,擦了她额头上的汗,手劲一转,就揪住了她的头发,恶狠狠道,“再出声我就一枪崩了你!” “刘继强你别碰她!” “不碰我也碰了。”刘继强笑了,松了手,又恢复以往的“风度翩翩”,坐在了沙发扶手上,盯着顾初瞧了瞧,又看向陆北辰,“你这是以什么身份来见我呢?鼎鼎大名的陆大博士?顾家姐姐的入幕之宾?还是我这个人质的准姐夫?” 陆北辰风轻云淡,“都可以。” “好一句都可以啊。”刘继强哈哈大笑,“没想到你文质彬彬的学呆子还挺痴情的,五年前和五年后还是往顾家扎。” 陆北辰冷了神情。 顾初在旁愣住了,刘继强这话什么意思?他是把陆北辰当成了陆北深?可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你说我应该叫你陆北辰好呢还是叫你陆北深好呢?”刘继强状似苦恼。 顾初呼吸加促,耳畔只听陆北辰的口吻依旧冷静如旧,“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而已,随你高兴怎么叫。” “话是这么讲。”刘继强摆弄着枪,叹了口气,“只可惜啊,陆北深这个名字简直快把我折磨疯了,我十分讨厌这个名字。” 陆北辰笑了,浅淡,冷戾,“看来,你想见我不过是为了叙旧。” 顾初的心就“咚”地狂跳了一下! 148震惊的对话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具体来说,是在她六岁生日的宴会上,那一年也是她第一次以优异的成绩跳级,再加上顾思出生满一年的庆祝,父亲宴请了众多社会名流,但凡接到邀请函的都十分给了面子到场,包括乔家。她穿得如同公主,被同样穿得如同王子的乔云霄牵着手走到了蛋糕前,众人都在为她鼓掌。那是一场户外草坪生日宴会,阳春四月,早春的花儿开得正艳,大片的白玉兰也开遍了酒店。 有人笑着问她,小顾初,以后找男朋友想要找什么样的呀? 是个玩笑话,她却认真地回答了:我要找一个我想吃什么就给我买什么的男朋友。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 乔云霄在旁偏着头很认真地问她,“那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 乔家二老十分高兴,父母也被她逗笑,乔父蹲下来问她,“那你喜欢霄宵吗?他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喜欢!” “初初就做我们家的儿媳妇怎么样?” “好。”当时,在她脑子里转悠的全都是各国美食,因为她很清楚,乔家有好多好吃的,他家的厨师做饭跟她家的厨师一样好吃。 等后来顾初长大了,她开始明白了自己当初想要的。不在乎家世背景,不在乎外形条件,只要能够对她好,两个人牵着手谈一场简简单单的恋爱,然后无风无浪地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命运注定了让她走一条不平凡的路,从恋爱到人生。 她遇上了陆北深。 他是英年才俊,他是众多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绝顶聪明,他似乎具备了一切优秀男人的特质,唯独他要每天抽出不少时间打工来弥补他家境不好的事实。 她深深地爱上了他,但最后,也深深地伤害了他。 那段她打小就想要的简单爱情,对于她来说就成了奢侈之物。 顾初知道她不该心存幻想了,哪怕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就是北深,他真的就是回来了,以另一个身份与她相处,她也不该再怀有怎样的期待。可是,他与刘继强的这番对话足以震惊了她。 深压在心底的种子蠢蠢欲动了,小小的萌芽冒出了头,将压在头顶上的石砾奋力顶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么迫切,那么勇敢。所以顾初是明白的,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对他有着最真切的期待。 “你果然是陆北深。”刘继强冷笑,“我就是嘛,就算是双胞胎也不至于长得一模一样。” 陆北辰没说话,却在暗中提防着刘继强的那双越来越寒凉眼眸下匿藏着的危险。顾初在旁却有点迷惘了,从在琼州警局遇上那天起,他就从不承认自己的北深,怎么在这儿就顺了刘继强的话了? 突然,她就觉得眼前的光被一堵身影遮住,惊愕间听见顾思惊恐的声音从鼻腔里挤出来。 是陆北辰护住了她,反身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因为他挡着,顾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一切都匿于沉静。 她的心不安,紧紧揪住了陆北辰的衬衫,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就用力去摸他的后背,想要看看他有没有流血之类的。然而,枪声没有响起,就连顾初以为是消音枪也没有动静。 少顷,陆北辰松开了顾初。 顾初这才看见刘继强在拿枪指着这边,旁边的顾思已经吓得胸口上下起伏,汗水沿着额头不停地流。见状,她才明白刚刚陆北辰的举动,心中又惊又急,她恨不得冲着他劈头盖脸地骂一句:你疯了吗?谁让你替我挡枪子的? 可是,心底深处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冒出来:他是在乎你的,要不然为什么有这么举动…… 刘继强缓缓地放下枪,笑,“现在我总算相信你就是陆北深了。” 他不过就是试探。 “刘继强,你喜欢在这里玩时间游戏我奉陪。”陆北辰没因他的行径而恼,他愈发地冷静沉着。 刘继强看着他,“临危不惧,很好,怨不得你跟萧雪分手了之后她还对你念念不忘。陆北深,萧雪要是在天有灵的话看见你刚才为这个丫头挡枪子的一幕,一定死不瞑目,五年前她就输给了这丫头,五年后她还是没能跟你再续前缘。” “她当然会死不瞑目,除非你被就地正法。” “真是感人呐。”刘继强状似感动摇头,“前任男友为前任女友的死因操碎了心,不惜千里迢迢回国破案,这是一种什么精神?不知情的还真被你的深情厚重给感动了。可是我很清楚你陆北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几年前你跟萧雪都已经好到*的地步,听萧雪说都已经商量结婚的事儿了,只可惜你眼前这个丫头当了回程咬金,你这小子也是不经*,没多久就移情别恋选择跟萧雪分手。现在萧雪死了,你是怕她的死再牵扯出什么过往吧,你是真的关心萧雪吗?” 顾初在旁听得清楚,整个人都傻了! 这……不是真的。 是她耳朵出了问题,对,一定是这样。 而陆北辰始终淡定自若,“看来,萧雪倒是跟你说了不少我们以前的事。” “何止。”刘继强咬牙,“你简直就是萧雪的精神寄托,就连他妈的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想得也是你,甚至还好意思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你们两个在*上的情景,早先,要不是看她有几分姿色老子早他妈的把她甩了。不过时间一长,我倒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一个男人到底优秀成什么样能让个女人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不管她换几任男朋友,她都会在现任男朋友面前说你有多么多么地好,*上功夫有多么多么的棒。” “也包括姜丁?”陆北辰冷静地将这个名字拖出来。 刘继强哼笑,“姜丁不过就是个可怜虫,就像萧雪迷恋你一样,他疯狂地迷恋着萧雪,就算知道萧雪有特殊爱好他也奉陪,这货已经贱到可以爬上我和萧雪的*,你说他是真爱萧雪呢还是喜欢受虐?哦,这点他哥哥白东就做得比他有尊严,白东跟萧雪恋爱的时间短,还不知道那么多事。” “有特殊嗜好的人是萧雪?”陆北辰问。 “一个女人被心爱的男人甩了,心理多少会发生些扭曲,再加上萧雪的名气也来越大,喜欢玩点刺激的,喜欢扮演强者也无可厚非。”刘继强说到这儿面露厌恶,“只可惜每次都会插进来一个姜丁,像狗似的黏在我们*上,真他妈叫人恶心。” “所以,你和萧雪就联手杀了他。” 刘继强一愣,很快冷笑,“陆北深,你可太不会叙旧了。” “那我就来学学怎么叙旧。”陆北辰看着他。 “萧雪跟我分了手后迅速又恋爱了,只可惜,她的每一届男朋友都被她当成了我的替身,包括白东,包括姜丁,也包括跟她保持*关系的常军,甚至还包括你。” “她只是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而已,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替身!”刘继强一听这话,男性尊严受了挫,情绪就开始激动了。 “哦?只是简单提起吗?”陆北辰走近了他两步,笑,“你刚刚也说了,她会夸我如何如何地好,还会跟你分享我和她*底间的情趣,让我想想啊,她跟你在欢爱的时候没少叫我的名字吧。” 刘继强“蹭”地站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这个人呢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正因为这样,萧雪才会对我念念不忘。”陆北辰盯着他,笑得略邪,“我想你应该满足不了她,否则*上这种事本来就私隐,她能邀请姜丁一起参与,原因可想而知了。” “放屁!她就是心理*!” “她心理*?那你心理应该很正常才对,怎么就默许了呢?”陆北辰咄咄逼人,“原因只有一个,你还贪恋萧雪的美色,对她还没玩够,再加上她的口味特殊,姜丁加入你们,一定是取代了你去做那个m吧,一来可以掩饰你人到中年*事无力的事实,二来还可以留住萧雪。” 刘继强没拿枪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脸色铁青,“姜丁不过就是条狗而已,是他来伺候我们两个!” “知道自欺欺人的说法到最后总能不攻自破的原因吗?”陆北辰指了指脑袋,“没经过大脑分析就冒出来的话往往缺乏逻辑,姜丁爱萧雪,爱到可以为了她去做个m,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亲手毁掉拥有萧雪的机会,那么,姜丁怎么就被当成了画料挂在墙上了?刘先生,你听听我接下来的分析合不合理啊。” 刘继强的眼神愈发森凉。 149谁的命更值钱 在刘继强的地盘,在狙击手都为之头疼的盲区,别墅的主人虽如困兽,但从一开始还是掌控了主动权,令罗池深感棘手。陆北辰依照刘继强的要求进入别墅后,先是步步为营,现在,开始扭转局势,渐渐由被动转为主动。 “萧雪是个感情强烈的人,随着名气越来越大,她的占有欲也会越来越大。”陆北辰的情绪始终平稳,“你需要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即便我负了她,但也曾给她带来难忘的体验,确切来说是十分难忘的体验。白东怎么说都是一表人才,萧雪为什么那么快甩了他?最靠谱的推断就是他尽人事的能力不行,我想姜丁跟他也是半斤八两。白东被甩没有痛恨萧雪是因为他心中有愧,知道无法满足萧雪也就认怂了,但后来奋起杀了萧雪,无非是姜丁死亡一事刺激了白东深藏在心里的怨恨。而你呢,最终除了姜丁这个眼中钉,我想一定是在你某天回到家中又见姜丁与萧雪*,萧雪甚至可能在姜丁面前说起了你的男性能力不足而姜丁附和,男人最怕的就是这种事,而你偏偏就摊上了,还被人在家里品头论足,太伤你的自尊了。当然,你还不舍得杀萧雪,因为你在她身上投资了太多钱,姜丁成了你泄愤的对象,因为你觉得一切的不幸全都是因为姜丁的介入,你杀了他,并掩饰了他的尸体。” “你胡说!” “我是胡说还是不小心说了真相你心里最清楚。”陆北辰近乎靠近他,微微眯眼,“你是恨我,但你见不到我,姜丁就成了无辜的那个,你甚至逼着萧雪将他的骨灰跟颜料混在了一起作画,萧雪的别墅是你花钱买的,所以也是你们厮混的另一个场所。为了满足你的男性尊严,你将画挂在了*的对面,目的就是要让姜丁看着你们如何翻云覆雨!” “那幅画压根就不是我逼着萧雪画的!是她心理*,姜丁死了之后她竟然想到把他制成画!她远比我要狠得多!”刘继强被陆北辰逼得一失控嚷出了这番话。 回音在撞荡。 瞬间,一切都如同凝固。 刘继强的气急败坏,顾思的绝望,顾初的震惊,只有,陆北辰是淡然。 “陆北深我杀了你!”刘继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立马将枪抵在了他的额头,满脸凶相。 顾初一惊,刚要上前却听陆北辰喝了一嗓子,“站着别动。” 枪声没有响起,刘继强只是指着他,子弹上了膛,顾初感到窒息,她很想扑过去,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激恼了刘继强真的开了枪。 “陆北深,你已经跟萧雪分手了,她的生和死还跟你有什么关系?”刘继强的额头青筋暴起,字字咬狠。 “只要是案子就跟我有关。” “萧雪的案子都已经结了,你还管什么闲事?” “心里没鬼自然就没事。”陆北辰波澜不惊,“先是小提琴,后来又是那幅画,你要是不动那么多的手脚,这个案子说不准还真就结了。” 刘继强牙根咬得咯咯直响,“你以为就凭你能抓得住我?” “外面那么多警察,你怎么跑?” “只要我手里有人质,还怕我跑不出去?” 陆北辰状似了悟,看了一眼一直在流眼泪的顾思,说,“刘继强,你拿着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做人质,这么做会不会太不妥了?” “跟我装情圣啊?”刘继强冷笑,“你跟我不过半斤八两,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你有资格说我吗?换做是你,我想你旁边的那位顾大小姐也难逃被你利用吧。” 陆北辰淡淡笑了,“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没这个嗜好。” 刘继强始终无法打破他的冷静,心中自然焦急,想了想,又看向顾初,“知道你男朋友以前怎么跟萧雪风花雪月的吗?” 顾初的心脏一抖,她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他们两个可是好了挺长时间了,当初你男朋友可没少在萧雪身上下功夫。”刘继强哼笑,“你是知道这件事呢还是不知道呢?小姑娘,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天使,你男朋友也不例外。” 陆北辰站在那儿,眉头下意识蹙了蹙。 良久后。 “我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顾初开口,声音很轻很淡,“或者说,跟你有关系吗?” 一句话出乎刘继强的意料之外,他的目光继而转为愤恨,“你说什么?” 就连陆北辰也目光愕然。 “就算他跟萧雪过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毕竟都过去了。”顾初看着刘继强,大眼睛里的力量沉定结实,“一个人的过去代表不了什么,日子每一天还是要往前走,人也只能不停地往前看。经常回头看不是件好事,像萧雪,她忘不了以前的事,所以给身边人带来了困扰,像你,放不下心里的仇恨,结果一错再错。” “臭娘们你说什么?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他!”刘继强再次被激恼,用力地杵了陆北辰的头。 顾初轻微地哆嗦了一下,她当然不敢多说什么了,刚刚那番话还是斗着胆子说的。可陆北辰抬手攥住了他握枪的手,一字一句问,“刘继强,你敢开枪吗?” 陆北辰疯了! 这是闯进她脑子里的唯一念头。 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叫陆北辰的名字,卡住了。 刘继强没料到陆北辰会突然进攻,他愣了一下,阴狠道,“你以为我不敢?” “你好不容易把我盼来了,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才行。”陆北辰笑,“放了顾思,我的利用价值完全高于她的价值。” 顾思愕然看着陆北辰。 顾初则摇头喃喃,“不……” “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刘继强面色森冷。 “我不过在给你最合理化建设。”陆北辰始终淡定,“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别墅里吧,把我当人质出去,跟警方提条件,他们一定会满足你,你也应该清楚,我在他们眼里是国宝。” 刘继强盯着他,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你架着我出去,两个姑娘跟着,万一我真的不配合你,你完全有机会再抓个人质做挡箭牌。”陆北辰笑道。 顾初不知道陆北辰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想着脑筋能转动快一些跟上他的节奏。刘继强眯眼,“你当我这么好骗?” “我不过就是个法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还怕我能斗得过你手里的枪支?” “据我所知,你的剑道不错。” “你也是练习剑道的,应该明白很多招式不过就花架子。” 刘继强迟疑了。 半晌后,冲着顾初一吆喝,“你,过去,给她松绑。” 顾初半吊着的心微微放下,赶忙上前解开椅子上的绳子,刚要解顾思手腕上的又被刘继强喝住了,“不准解开她的手腕,把绳子绑住你的一只手腕,快点!” 顾思冲着顾初摇头。 顾初没有其他选择,照做。 “绳子的一头给我!”刘继强命令。 顾初沉了下气,将绳子一头交给了刘继强。他接过,一个绕腕,就这样,他可以控制顾初的动向。 “你女朋友也在我手上,你敢跟我耍花招我就冲着她开枪。”刘继强说着看向顾初,“你也一样,敢轻举妄动,我保证让你男朋友的脑袋开花,至于顾思,你现在能走能蹦,可以逃走,但就看你舍不舍得了,一会儿你敢跑,你姐姐就没命。” 顾思嘴里的堵布已经扯了下来,她终于可以说话,冲着刘继强愤恨地大喊,“你个败类、人渣!” 刘继强不为所动,哼笑,“现在后悔了?女人都是一个德行,口口声声说爱你,结果呢?一个个的他妈的都不真心!” “刘继强你个混蛋!”顾思歇斯底里。 刘继强却不再理会顾思,推了陆北辰一把,用枪指着他,“走!” 一行人走出了书房。 刘继强停住了脚步,冲着跟在后面的顾思喝道,“跟你姐姐并排走!” 顾思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照做了。 等走到露台附近的时候,陆北辰突然停住了脚步,刘继强再次推了他一把,命令,“赶紧走,别想耍花样!” “刘继强,你想好提出什么条件了吗?”陆北辰走得很缓慢,“我这条命很值钱,你最好别浪费了我的价值。” “废什么话?老子心里有数!”刘继强喝道。 陆北辰走到了楼梯拐角,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你的智商感到堪忧。” “你什么意思?”刘继强蓦地停住脚步。 陆北辰转过头,月光蔓延在了他的脸,旁边的顾初看得极其清楚,这一刻,他的笑染了危险,像极了深夜的索魂者。他的笑愈发入眼,就连刘继强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刚要做出反应,就见陆北辰高大的身形一晃,紧跟着飞快抬手,胳膊一扬一个劈手,刘继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枪就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他愕然,快速反身去拾。 这边顾初反应极快,冷不丁地一扯绳子,刘继强忘了手腕上还是被系着的,一下子没站稳摔倒,手指离手枪还有几厘米的距离。 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 很多时候,人的下意识动作会救命,就好比顾初抬手拉那么一下,如果没有绳子牵扯,刘继强想要反击的几率很大,可后来陆北辰告诉了她,她那个动作不是下意识,是勇敢。具体是什么顾初其实也说不清楚,又或者说当时的情况太乱了,她已经没工夫总结一下自己“义举”背后的动机。 陆北辰夺枪的速度极快,顾思在旁看傻了,顾初只觉得耳畔有风经过,额前发丝随风荡了一下,等落下,那支枪已经在陆北辰的手里,紧跟着指着刘继强的额头。刘继强是趴在地上的,一时间身子僵住了。 月光泛着亮,铺了一地的银色。不知怎的,顾初就觉得右眼皮又跳了一下,清冷的月色漫在刘继强铁青的脸颊上时,一股子不安油然而生。突然,刘继强极快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顾初离他最近,看得真切,当他的手冲着陆北辰扬起来的时候,她连想都没想直接冲向了陆北辰。 只听一声枪响。 顾初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紧跟着身体传来了痛。顾思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惊恐地叫着“姐——” 她觉得自己是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单臂将她圈紧,另只拿枪的手就极快地抬起,有两声枪响几乎同时扬起,顾初分辨不出来方向,隐约听见是刘继强惨叫的声音。 当罗池带着一队人马冲进别墅的时候,刘继强胸口的位置在流血,还有一颗子弹穿透了他拿枪的手,也在汩汩冒着血。顾思吓得不轻,捂着头一直蹲在楼梯旁尖叫,陆北辰怀里紧紧抱着顾初,冲着罗池厉喝,“救护车!” 这一切的一切,顾初都有感知,头已经晕晕沉沉的,努力抬着眼来看他,抬手摸了他湛清的下巴,可再用力,眼前还是出现了重影。她觉得他的胸膛好结实,他搂得她好紧,在失去意识前深埋在内心的焦虑终于冲破了喉咙。 她喃喃地问,“你……有跟萧雪谈过恋爱吗?” 那边救护人员已经冲了过来,顾初没有等到陆北辰的回答,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刘继强被正式拘留,择日进行审讯。除了顾思找到的那把已经被证实了是萧雪的小提琴外,还有那副丢失的画像,那晚盗画的人就是刘继强。而通过牙骨资料的排查和搜索,已经确定得出牙齿的主人正是姜丁,而大势已去的刘继强最终也对姜丁被害一事供认不讳,罗池对这件连环杀人案开始了重头记录和总结的工作。 而这边,顾初被送进了医院。 岑芸听闻了这件事从琼州赶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当时在病房里的除了顾思外还有陆北辰,两人都*未睡,只不过顾思受惊过度一直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的,脸色白得跟鬼似的,陆北辰始终守在病*边,时刻关注着顾初的动静,等岑芸见到他的时候,下巴的胡茬全都冒出来了。 岑芸二话没说,也没顾得上去看顾初一眼,上前就给了陆北辰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狠,打在了陆北辰的脸上。 轻轻脆脆地响彻了病房。 陆北辰僵在原地没有动,亦没有任何的解释。他没恼也没怒,任由岑芸用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盯着他,一改之前对他敬重的态度。这一巴掌倒是敲醒了顾思,她反应了过来,赶忙下了沙发扯住了岑芸。 “姨妈,您这是干什么?” 下一秒,顾思也挨了一巴掌,岑芸同样没留情面。 紧跟着就是她的怒骂声,“小小年纪你学什么不好?你要是好好地待在学校里能认识那个浑蛋吗?你才多大呀就跟个杀人犯厮混在一起,自己*也就罢了,你看看你把你姐害成什么样了?你为了个男人你连亲人都不要了!” 话毕又扬起了手掌,即将落下就被陆北辰给拦了,“姨妈,您先冷静点。” “你叫谁姨妈?我不是你姨妈!少在这儿跟我套近乎!你倒是轻描淡写地让我冷静,现在人就躺在*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我怎么冷静?你算什么领导?算什么教授?你连自己的下属你都保护不好,你还好意思挂着那些光灿灿的头衔吗?我呸!”岑芸发了疯,拼了命地在陆北辰身上抡拳头,不停地推搡着他,“怎么躺在上面的不是你呢?凭什么就我家顾初中枪了?上一次你还口口声声要我放心,我就不该对你放心,更不应该让顾初从事这么危险的行业。” “姨妈!”顾思哭了,急得直跺脚。 陆北辰就任由岑芸推搡捶打,想说什么却始终也没能说出来。岑芸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开始嚎了,“顾初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打小就过了半截的好日子啊,那么小就没了爹没了娘,吃了多少苦才熬到现在啊,你怎么就那么傻为这么个男人挡枪呢,你要是没了,等我死了以后我都没脸见你爸妈呀……” “您先起来。”陆北辰弯身去拉她。 她一把将陆北辰推开,“不用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顾思在旁说,“姨妈,您误会他了——” “误会什么啊误会,你姐现在就躺在*上呢,你还说我误会?”岑芸脾气一上来谁都不给好脸,冲着顾思也直嚷嚷。 气氛正胶着时,病房门推开了,进来是许桐,身后还跟着盛天伟。她也听说了顾初和顾思的事,二话没说就从内蒙飞到了上海。一进门见岑芸坐在了地上,许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忙上前搀扶,“妈,您这是干什么呀?” 盛天伟走上来,与陆北辰打了个照面,不曾想见他胡子拉碴的着实愣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说,跟着许桐一起将岑芸想搀扶起来了。岑芸开始趴在许桐身上哀嚎了,“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啊,怎么就没有一件事儿能让我省心呢。你说顾初这是中了什么邪了啊,多危险啊她怎么就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呢?平时不知声不知语的孩子,怎么就能干出这么大胆的事儿呢。” 许桐心里七上八下的,把她叫回来的电话是岑芸打的,在电话里岑芸连哭带嚎的,跟她说,你赶紧去趟上海吧,你妹妹挨枪籽儿了,快没命了。 当时吓得她一个哆嗦,文件倒了一地。 盛天伟正好经过看到就问她怎么了,她喃喃说她妹妹马上要断气了,也吓了盛天伟一跳,赶忙订了最早的一趟飞往想上海的航班陪着一同赶了过来。 被岑芸这么一通嚎,许桐的心更是突突,一时间还没法推开岑芸,只能抻着头往病*那边看。穿着病服的顾初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脸上没有血色,黑色的发铺满了枕头,白色的*单被罩衬得她愈发通体的白。 这么一瞧,许桐还真是吓得不轻。 “她怎么样了?现在什么情况?”还是盛天伟问了一句。 陆北辰看了盛天伟一眼,语调平稳,“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敢情不是你中枪了是吧?”岑芸又疯了。 “您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你给我赔命!”岑芸愤恨地盯着他。 盛天伟一时间觉得头疼,上前安慰,“阿姨,您最好先听他把话说完,这样——” “你又是谁?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岑芸成了喷火龙,见谁就喷谁。 盛天伟噎了一下。 许桐见状赶忙解释,“妈,他是我上司。” “什么?又来个上司?你们做上司的统统没个好东西!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岑芸一嗓子吼得差点房顶掀了。 病房门就一下子被推开,*站在门口不悦道,“这位家属请您安静,这里是医院,您这么大呼小叫的病人怎么休息啊?” 岑芸刚要反驳,*“嘭”地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我家孩子都躺在这儿成死人了还管什么安静不安静的?你给我回来!你个黄毛丫头教训谁呢——” 下一秒被陆北辰拦住了方向。 岑芸抬眼见是他,又要爆炸,就听陆北辰十分冷静地说了句,“姨妈,顾初只是皮外伤,当时子弹是擦伤了她的胳膊,伤口不严重。” “你骗鬼呢?皮外伤?皮外伤她能一直躺到现在?” 陆北辰耐性解释,“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会害怕,所以昏了过去。上午医生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都没事,她只是受惊过度了,一直在睡觉。” 岑芸的嘴巴张了张,显然她没料到会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许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走上前欣喜地问,“真的吗?只是,昏过去了?” 陆北辰点头。 “老天。”许桐拍着胸脯,“谢天谢地她没事,这一路上我都快疯了。” 陆北辰看向许桐,面无表情,“许助理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应该冷静,不过很多时候大风大浪不会轻易过去,有时候看似平静的海面实际上凶潮暗涌,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却更容易麻木,麻木了就会失去防范意识。这样一来,我反倒希望我的助理永远就是株温室的花儿,不用途径大风大浪。” 许桐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 151注定是承载着记忆的城 顾初醒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甚灿。隐约有蝉鸣从医院花园方向传来,偶尔也有透着木质香的微风拂面。她睁眼的一刻,凑上来好几张面孔,有许桐、有顾思、还有姨妈,一时间让她误以为自己还在琼州。头微微一偏,上海复古雕花窗子前逆光站着高大的男人,见她醒了,他只是保持原地伫立,看着她微笑,好看的唇稍微微上扬时令人迷眩其中。 她就想起了一些事来。 远离繁华的东郊,被警方包围着的豪华别墅,光线被吞噬掉了的黑暗环境,凉了一地的月光刺得眼球发疼,倒地的刘继强一脸的狰狞,他挣扎着奋起从怀里翻出了枪……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记起了全部。 有刺痛从胳膊间传开,视线落在裹着纱布的手臂,竟有种余生的庆幸,她是只伤了手臂吗? 耳边就是岑芸的哀嚎声了:你可总算醒过来了啊,你说你这个傻孩子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往前冲呢?出院了赶紧跟我回家,不准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头在嗡嗡作响 心里却明镜的,她不是想不开,她是当时想得太开了。 许桐将岑芸拉到了一边,劝她别大呼小叫的,顾思离得顾初最近,见她睁眼了,眼泪就下来了,一句话不说就是默默地哭。顾初抬手摸她的脸,笑了笑,见她没事她也总算放心了。 窗边的男人走上前,他也是一言不发的,伸手摸了摸顾初的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怜惜。顾初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属于他的气息,就在这一刻,也不知怎的,虽然他没说话,她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也渐渐地,他的气息是被她熟悉的,记忆中那带着阳光的气息似乎渐行渐远了。 陆北辰看了她良久,然后叫了医生。 紧跟着又是一通检查,*来了五六个。 陆北辰和盛天伟两个大男人拉高了病房中整体的颜值水平,*们也各个眼带红心。 岑芸最为操心,医生在给顾初做检查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建议把顾初身上所有的零件全拆了好生检查一番才行。末了陆北辰上前,递了顾思一张酒店的房卡,要顾思带着岑芸先回去休息。 最开始陆北辰想的是给自家的钥匙,但不难想象的到依照岑芸现在怨怼他的程度是绝对不可能踏进他家房门半步的,思来想去就直接订了酒店。顾思不大想走,岑芸更不可能走,但很显然,岑芸留在这儿的确让医生难做,许桐就跟着陆北辰一同劝说,两人这才离开。 陆北辰去办相关手续时,顾初也下了*,跟着许桐到医院的花园里逛逛,晒晒阳光。 午后的医院安静下来了,住院部的大部分病人也在午休,极少有吵闹的声音。花园里的人不多,偶尔见的护士推着轮椅病人出来透气,也有探病的家属,陪着亲人在树荫下聊天。许桐择了一处树荫带着顾初坐了下来。 头顶郁郁葱葱,是两棵枝叶繁茂如伞状延展开来的松柏,将光线的灼热过滤掉,透过针叶散落下来的尽是清凉。南方城市少种松柏,这家医院却以这两株古松柏著称,顾初对这里并不陌生,顾家举家搬迁到上海的第二年她淘气爬树,擦破了头发了高烧,就住在了这家医院。现在想来不大严重,当时她却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没命地哭,母亲没辙,父亲却抱着她到了这两株松柏下,要她拍了松柏树干三下,她照做,父亲笑着跟她说,这两棵树给保佑我们的初初一生平安无事的。后来,她知道了,医院里的松柏都有灵性,是健康的守护者。 父母离世时所在的医院不是这里,只是被送到了就近的医院进行抢救,当时她发了疯地找松柏树,可惜他们没有等到她找到松柏就闭了双眼。 顾初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松柏树干,手指染了少许松香,目光再往投远一点,原本栽梧桐的地方已换上了大片的白兰树,过了花季,那一株株的白兰绿意清凉。她轻叹了一口气,感慨良多。 这就是她不敢回上海的原因。 上海这座城承载了太多的记忆。 虽不是生她的地方,却是养她的地方,她在上海的生活点滴远多于琼州。 回来了,怕随便走到哪里都会勾起回忆,但又怕如同那几棵被换掉的梧桐一样,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回从前。 人,就是这样一直地纠结地活着。 “我妈打了他一巴掌。”许桐说了句。 顾初一愣,想了想,“陆北辰?” 许桐点头。 顾初着实吓得不轻,也很难想象到那个画面。 “听思思说那一巴掌还打得不轻呢,打在了陆教授的脸上。” “不会吧……” 许桐就将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跟她说了,尤其是岑芸如何大闹病房,如何指着两个大男人鼻尖骂的场景全都复述了一遍,听得顾初大跌眼镜,心里直打鼓,末了,才喃喃了句,“他挨了打就没解释一下?” 许桐笑着摇头,拍了拍她的手,“我觉得啊,他挺好的。” 嗯? 顾初看着她。 “你睡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听救护组的那些护士说,当时在救护车上他就一直抱着你,罗警官手底下的那几个狙击手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等医生确定了你只是皮外伤后他才压了火。”想要知道这些不难,光是听那些*七嘴八舌的就能知道个大概齐了,许桐又说,“一山更比一山高,那么个暴龙面对我妈的蛮横不讲理一点脾气都没有,可能知道你没事心里也踏实了吧。” 这些事顾初都不知道,但醒了之后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子弹擦伤了她的手臂,然后,她吓得昏过去了。 想着,着实觉得丢人现眼的。 “还麻烦你跑来上海一趟。”顾初叹了口气,头靠在许桐的肩膀上,“换做是你的话,才不会像我这么窝囊呢。” “女人示弱点好,很显然,相比强势他更喜欢你现在这样。”说到这儿,许桐不经意想起陆北辰在病房里的那番话,他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不知道……”顾初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 她没有失忆,刘继强的话她都记得,而且更记得在临失去意识前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什么不知道?”许桐偏头瞅她。 顾初马上反应过来,忙说没什么,又问,“这次盛总也陪着你一块来的,他对你很好啊。” 许桐耸耸肩膀,只是笑没说话。 “他在追求你吗?” “哪有。”许桐赶忙澄清。 顾初坐直,歪头瞅她。 “他那个人吧,比较热情。” 顾初“哦”了一声。 “只是……”许桐难得支支吾吾。 顾初又看她。 “没什么,就是听到了一些传闻觉得奇怪罢了。”许桐笑了笑。 “他的传闻?” 许桐想了想,“也算是吧,不过具体怎样我没有太关注。” 顾初看出她不大想说了,没再勉强问下去,一抬眼,打远处走过来一人,手里拎着个网兜。许桐也看见了,抿唇笑了笑,“八成啊是在病房外面徘徊好久了,看见我妈就不敢进来。” “他还是挺打怵姨妈。”顾初蜷起了腿,轻叹一口气。 “当年乔家做的也是过分,不怪我妈看见他就发疯。” 许桐这边说着,那边男人就走上前了,许桐笑道,“乔老先生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感谢挂念。”乔云霄回答得十分礼节。 许桐笑笑没跟他再多说什么,起身轻拍了下顾初的肩膀,“别聊太久了。” 顾初点头。 等许桐离开后,乔云霄坐在了她身边,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从网兜里掏出块巧克力递给她。顾初接过一看,是她打小就喜欢吃的牌子,再瞧身边的网兜里各种各样的零食都有。轻笑,“还把我当成小孩子呢?” 小时候她住院的时候,乔云霄总会拿些零食过来逗她开心。 “如果长大了成熟了,能做出这么冲动的行为吗?”乔云霄指了指她裹着纱布的胳膊。 顾初没回答,瞅了瞅胳膊,然后低着头扯巧克力的包装。乔云霄重重叹气,拿过来替她打开,又递给了她。她闷头吃,他始终在看着她。 “我真的没事。”嘴巴里甜甜的,味道不曾改变过。 乔云霄别过眼,沉默了会儿又看向她,“他真值得你这么做?” 巧克力在唇齿化开,腻在嗓子里就醉人的甜,顾初吃巧克力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下,看着乔云霄半晌,然后说,“我不是他助理嘛……” “助理的职责还包括为上司舍命吗?”乔云霄面露严肃。 “哪有舍命?”顾初指了指胳膊,“只是擦伤。” “顾初,你不要偷换概念。” 顾初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你也看见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如果一旦出了事呢?” “……那就是命吧。” 乔云霄眉头一皱,“对于陆北辰你讲命?你的意思是,认命了?” 顾初低头不说话。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乔云霄不忍训斥她,“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突然离得我很远。” 想法? 她能怎么说? 见她沉默,乔云霄起身,叉着腰在原地来回来地走了几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决定了,既然你已经来上海了,那么就为我工作吧。” 顾初一愣,抬头看他,“我签了合同……” “别跟我提什么狗屁合同,你心里是明镜的顾初,你签了合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他那张脸?那张像极了陆北深的脸?”乔云霄有点急了,“别执迷不悟了,你这样下去很危险。” 她知道危险,现在的她,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轻声说。 乔云霄彻底被她打败,有点丧气,半晌后才道,“好,我们就先撇开他的身份不提,单说这份工作的危险系数,你才刚工作就负了伤,以后呢?你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做点办公室的工作不行吗?非得要跟死人打交道?” “这跟我的专业很近。” “你的专业?你是学医的,没学过法学,也没接受过法医课程培训,什么叫跟你的专业很近?”乔云霄怒了,“你要是真想从医,我这边完全可以帮忙,有活人不医医死人?” 顾初刚要说话,远远就听见了一道严苛的嗓音。 “所有的生命形式都值得去尊重。” 抬眼看去,是陆北辰。 树荫落在了他的脸,半明半暗间,他的眼神极为不悦。 乔云霄转头见是他,拳头就攥紧了,顾初见状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臂,轻声说,“云霄,你该放手让我决定一些事情了。” 她的态度干脆,眼神恳切,乔云霄转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良久才将拳头松开。 陆北辰走上前,离她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嗓音低沉,“该回去了。” 顾初看向乔云霄,再次扯了扯他。 乔云霄妥协了,深吸了一口气后走到了陆北辰面前,压低了嗓音说,“你最好被让我抓到你什么把柄!” 陆北辰没说话,眼神淡凉。乔云霄转头看向顾初,叮嘱了句,“如果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顾初点点头。 他离开了。 背影被阳光拖长,略有孤独。顾初看着乔云霄的背影,心里多少酸楚,她知道,她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眼前就被一堵胸膛截住了风景。 抬眼,陆北辰亦在低头看着她。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他的态度相比刚刚柔和了很多,抬手想碰她的胳膊,又没敢下手,末了,只能轻扣她的肩膀。 152他们都有一副好嗓子 他的嗓音很好听,低低的,沉厚的,蛊惑人心,会让她有一瞬的迷失,然后,又很快会想起,萧雪曾经是不是也会被这样的嗓音迷了失去了心神?不管他是陆北辰还是陆北深,他们都长了一副好嗓子,与他们是幸事,与她们却是灾难。 轻轻摇头,她落了眼。 许是阳光太烈,那些光芒尽数入了他的眼,她觉得,他的眼睛不敢让人直视。陆北辰见她低着头,长发随风轻扬,有斑驳的树影落在了她的眼角眉梢,令她看上去柔弱无助,他的嘴角不禁舒缓,抬手捻起她的下巴,轻叹,“小傻瓜。” 她眼波微颤,心脏乱扑腾。 轻捏她下巴的大手游移,绕到了她的后颈,感觉到头顶上的男人压脸下来,她慌乱抵住了他的胸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北辰的一张俊脸压得她很近,周遭有微风,松针沙沙作响,有清雅的松香微微漾开。 他低笑,“你的问题总是很多。” “但大多数你都没给过我答案。”顾初勇敢迎上他的笑眼,“例如,萧雪的事。” 陆北辰唇角的笑容渐渐敛藏,看了她良久后,说,“等案子结束,我会告诉你。” “真的?” 陆北辰凝着她,眼神专注而幽深,他没跟她确定真的还是假的,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风过时,松针簌簌落。 她的掌心感受着他胸口的力量,一下又一下的,如同她的心跳。 * 岑芸这次下了决心,顾初不走她也就不走了,除非她辞去了陆北辰助理一职跟她回琼州,哪怕留在上海也可以,但前提是不能继续替陆北辰工作。她这次表现出来的强悍令许桐都为难,没办法也只好一同陪着在上海,幸好盛天伟在上海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如此一来,许桐也不至于太过意不去。 对于盛天伟和陆北辰的关系,许桐始终处于怀疑的态度。 从严格意义来说,盛天伟和陆北辰有个中间人,那就是年柏彦。盛天伟与年柏彦交好,陆北辰是这两年才与年柏彦走得很近,但关系也相当不错,后来一次酒席,年柏彦介绍了陆北辰与盛天伟认识,两人这才有了往来。 对于这个陆北辰许桐向来有耳闻,高冷孤傲,翻起脸来比年柏彦还不近人情,这都是许桐领教过的。而这次,她无意撞见了陆北辰与盛天伟在医院聊天的场景,虽远远的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两人的面色都很严肃,尤其是陆北辰,目光近乎苛刻。 如是相交甚好,不应该是这种表现才对。 但顾不上太多,光是一个岑芸就耗尽了许桐的注意力。对此,顾初简直嘴皮子都要磨薄了,最后承诺给岑芸说萧雪的案子一完她就回琼州。岑芸半信半疑地问她不是骗人吧,她想了想摇头,心中想的是,也许,萧雪的案子是开始也是终结,有时候有些关系,也许早该明了了。 岑芸这才同意离开上海,并跟她说,如果反悔她再飞来上海。 送机那天,岑芸没给陆北辰好脸,当然,她对高高大大的盛天伟也心存迟疑,许是这个上司身份让她留下心理阴影,对盛天伟不冷不热的。陆北辰始终未恼,订了头等舱给岑芸,又特意交代了一份适合岑芸使用的机上餐食。 等回市区的时候,许桐与盛天伟一辆车,他们要去见分销商,顾初、顾思和陆北辰一辆车,陆北辰做了司机,顾初和顾思坐在后面。这两天顾思的话很少,大多数都在沉默想事情,顾初问她有什么打算,她只是摇头。 顾初想了想,问陆北辰,“思思能跟我暂时住在一起吗?” 是他的地盘,她总要征求他同意才好。 经历了这件事后,顾初最怕的就是顾思心里留下阴影,乔云霄每天都在忙肯定没时间照顾她,她这个做姐姐的此时此刻就要看住她了,现在放了暑假,就算让顾思跟着姨妈回琼州也不见得是好事。 陆北辰点了下头。 顾思没有说话,靠在了顾初的怀里。 翌日,开始了对刘继强的审讯工作。 顾思不是系统里的人,无法参与这个环节,顾初参加了,仍旧以陆北辰助理的身份。 这一次,审讯对象除了刘继强外还有常军,看了资料后顾初才知道,常军虽在这个案子里没参与任何角色,但是,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萧雪内心秘密的人,原因很简单,他是萧雪的心理咨询师,换句话说,常军是萧雪的灵魂伴侣。 罗池见了顾初第一面后就连连道歉,反而弄得顾初不好意思了,陆北辰在旁没多说什么,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她刚想提醒他自己是上了胳膊不是腿时,罗池又鞍前马后地端了咖啡给她,笑脸相迎,“不如陆教授家的咖啡,但也还算凑合入口。” 顾初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老佛爷。 今天先是审了常军。 对于之前的线索隐瞒,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悔过来,面对罗池的盘问,他说,“因为我爱萧雪,所以有些秘密就要为她隐瞒。” 原来,萧雪一直以来的郁结原因常军都是知道的。 常军是做心理的,当然能看得懂萧雪笔下的那些画都能反射出哪些心理阴郁,直到有一次,萧雪在诊所画了一幅画,画纸上有女人在遛狗,走在彼岸花丛中,常军问她那是什么花,她说是地狱之花,又说,她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会下地狱,到时候就可以见到这种花了。常军闻言后极为震惊。后来,萧雪的心理状况越来越差,她抑郁、焦躁、疑神疑鬼,对所有人都心存提防,常军意识到她的情况后给她做了一次深度催眠,方知藏在她内心的魔鬼。 杀了人的人,会永生摆不掉心灵上的谴责。 常军是做心理的,当然能看得懂萧雪笔下的那些画都能反射出哪些心理阴郁,直到有一次,萧雪在诊所画了一幅画,画纸上有女人在遛狗,走在彼岸花丛中,常军问她那是什么花,她说是地狱之花,又说,她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会下地狱,到时候就可以见到这种花了。常军闻言后极为震惊。后来,萧雪的心理状况越来越差,她抑郁、焦躁、疑神疑鬼,对所有人都心存提防,常军意识到她的情况后给她做了一次深度催眠,方知藏在她内心的魔鬼。 杀了人的人,会永生摆不掉心灵上的谴责。 常军知道萧雪肯定跟一条人命有关,但不知道她具体是杀了谁,怎么杀的,后来萧雪的死亡被曝光后,他总是隐隐感觉萧雪的死也会连累她的声望,就偷偷潜入她的住所,想要找出她杀人的证据销毁。 只可惜,常军进入的不是萧雪的别墅,而他,自然而然没有找到那幅画。 观察室里,顾初听见常军说到这儿后眼神懊恼,心中不由泛凉。假设一下,如果当时常军进到的是别墅,拿走了那幅画,那么就算她和陆北辰找到了那里也发现不出倪端来,没有可怀疑的线索供陆北辰参考,必然会拉长警方办案时间,如此一来,顾思还要在刘继强身边待更长时间。 顾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审讯室里的常军却说,“只要能维护萧雪的声望,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句话足以震撼了她。 常军神情悲痛,看得出是对萧雪动了真心,唏嘘,萧雪是否知道常军的这份心思呢? 午后,外面是燥热,是审讯室里阴凉,可能,是因为刘继强的缘故。 不同于看常军的感觉,对于常军,顾初觉得可怜,但刘继强,顾初是觉得可恨。那晚,被送进医院的除了顾初外还有刘继强,听说当时两声枪响分别是来自窗外的狙击手和陆北辰。 狙击手一枪打穿了刘继强的掌心,打掉了他手里的枪,可陆北辰一枪打中的近乎是刘继强心脏的位置,看得出他当时恨不得要刘继强去死。 罗池还要感谢陆北辰的那一枪打偏,否则一来他有可能见不到刘继强了,二来一旦处于昏迷,又给警方拖延了时间。这一枪打得分寸刚好,让他元气大伤,但又无法逃得过恢恢法网。 刘继强被抬上进审讯室时,身上和手上都裹着纱布,前额也磕破了盖着白纱布,以防万一,身后还跟着医生。罗池在观察室里翘着二郎腿,见这一幕后啧啧了两声,看向陆北辰,“你怎么就能把他打得这么恰到好处呢?连枪都拿不稳的人。” “人有条件反射,罗警官不是不知道吧。”陆北辰没解释,随便搪塞了句。 可是那晚,只有他自己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案子,那一枪他应该直穿刘继强的心脏,送他一命呜呼! 153心里那根扭曲的弦 罗池是个实诚的人,还真信了陆北辰的话,十分认真地说,“如果你每次的条件反射都这么精准的话,那么我就可以省心不少。” 陆北辰没有多余的反应,也没回应罗池的话,顾初坐在他身边,不经意扫了一下他的脸,面无表情下不知深藏着怎样的锋利。对于那晚的记忆虽然有短暂的空白,但现在慢慢回忆的话多少还存有一些画面感。她扑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极速地举起了枪,手臂不曾有过颤抖,这种反应和开枪时的感觉绝对不像是个从来没开过枪的人该有的,再加上他之前从刘继强手里夺枪时的利落动作,跟“手无缚鸡之力”一点都搭不上边。 在大学时她没见北深打过架,所以不清楚如果北深在面对那晚的情况时会如何做,但眼前这个男人,她深深知道,也许骨子里藏着的东西并非是罗池想得这么简单。 刘继强的态度不是很友善,也许是外表过于狼狈,又也许是大势已去,他完全褪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在面对做笔录的警员时,脸上泛起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审讯刘继强罗池没有亲自上阵,他一直在密切观察,见刘继强在顾左右而言他时罗池急了,按下耳麦命令,“别让他那么多的废话,上证据,让他老实交代事情始末。” 对于刘继强来说,画上的那根由小提琴弦做成的狗牵引绳是致命点,警员又出示了姜丁牙齿样本的资料,在面对严苛审讯下,刘继强也知道自己再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就只好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刘继强的供词,再结合白东、常军的口供,那么这个被媒体称为“温暖的弦”一案,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连环的案中案。有罪的人总有原因,无辜的人也未必没罪,这就是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的原因。 案件源于萧雪成名后的变化。 没成名前的萧雪还是个很专注音乐的姑娘,家境不错,长得又漂亮,围绕她身边的男人不少,但她心有所属,所以对上门的倾慕者不加理睬,直到,她的恋情夭折。萧父为了能让萧雪出人头地可谓是费劲了心思,花了巨资铺路,失了恋的萧雪也算争气,再加上本身的确有天赋,骨子里又继承了父亲的那种左右逢源的血液,很快地她就有了登台的机会。 平台很重要,而她第一次登台就是为国外的某知名小提琴师做配乐,这样一来,为自己争了不少的宣传份额。 萧父再接再厉,又继续砸钱造势,初见成效。 在萧雪实现独立登台的目标时,她认识了白东。这个年轻健硕的小伙子,眉宇绰绰间也不乏英气十足,他主动追求了萧雪,只要有她的演出他必然抱着大束的玫瑰花候场。事业初见春风得意,又遇痴情的颜值不错的追求者,萧雪也就同意了。白东抱得美人归,但萧雪的条件就是作为名人的她,恋爱什么的都要低调保密,两人不能在公共场合下秀恩爱,其实对于当时的萧雪来说,就算两人在街上牵手亲吻也不会引起媒体和公众的注意,白东心里明白这点,但为了讨心爱人的欢心,也没戳破她的自以为是,点头同意,两人开始了地下的恋爱生涯。 白东和萧雪的分手也与两人在确定恋爱关系后*一样快速,从男女相处的时间周期来算,两人还没过新鲜期就分手了。在问及白东分手的原因时,白东表现出了一脸的不自在,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她嫌我没钱没势。 这是一个看似最合理的借口。 虽然,白东也是事业上小有成就,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一个成功人士了。 但在价值观都为之扭曲、在信奉权钱的社会,很多人都只能选择用白花花的银子来为自己搭建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谁都不会嫌钱烫手,纵使萧雪的家世不错,却也没有豪到世界首富的程度。 在盘查白东杀害萧雪一案中,两人分手的理由并不会引起重视,很显然,白东是为了弟弟姜丁去杀人,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他的弟弟为了萧雪发了狂,以至于导致丧命,所以,谁都不会在意白东跟萧雪真正分手的原因。 但在刘继强的口供中,他倒出了萧雪抛弃白东的理由,白东满足不了萧雪。 这是萧雪亲口跟他说的,而这也是白东难以启齿的分手原因。 当然,两人分手时刘继强没有介入,他真正介入萧雪的生活是在她与姜丁谈恋爱后。与白东分手后,萧雪有一段时间的感情空窗期,在事业上倒是顺风顺水,为此她参加的商宴多了,应酬也多了,不是见这个投资商就是见那个广告商,她厌恶这种生活,但又无法摆脱这种生活。台上的光鲜靓丽,面对粉丝们尖叫拥时的自豪,酒桌上那些老男人毛手毛脚带给她的恶心,独自一人时的苦闷等等这些情绪,使她愈发得无所适从。 她找了家心理诊所,预约了一位心理医生,这位心理医生就是后来被她聘请为私人心理医生的常军,之所以聘请他只为她一人服务,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常军太能看透她的内心,她觉得常军知道她不少的事。 常军经常给她做一些心理开导,主要是建议她能过一种正常人该过的生活,比如,趁着年轻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 可萧雪大多数时间除了应酬外,就是到夜店去买醉。 而这个时期的萧雪坐拥粉丝众多,也已经是媒体眼中的红人。她流连买醉的绯闻越多,公众对她的关注也越多,人气就愈发地爆棚。这是一个畸形的社会,对艺术的价值观也在这样的一个畸形的氛围中变得扭曲。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雪遇上了姜丁。 姜丁有着跟白东一样的健硕身材,高大威猛,萧雪是在夜店醉酒的时候撞在了姜丁身上,被姜丁搂在怀里的一瞬间,萧雪从他结实的胸膛上感受到了成年人世界里的癫狂。那一晚,两人到了酒店,发生了关系。 萧雪如同一条渴水的鱼,与姜丁彻夜欢腾。 再后来,两人总会不约而同到那家夜店,姜丁在得知萧雪的身份后,对她更是迷恋,而萧雪,对于这个新的追求者的出现,新鲜感大于一切,渐渐的,两人接触得愈发亲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萧雪更多的是把姜丁当成了一种寄托,一种女人渴望男人的寄托,但姜丁认真了,一心将萧雪视为女朋友,萧雪出于名声考虑,依旧隐瞒两人的关系。但姜丁终究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之情,将这件事偷偷告诉了哥哥白东,但他不曾想到,萧雪跟哥哥还有过一段情。 刘继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萧雪生活之中的。 他作为她的一次音乐会的最大赞助商,在酒席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音乐天才美女。那一顿饭,刘继强身上成功人士的光环和谈吐间的温文尔雅、常人不曾有过的经历等等折服了萧雪,她像个小女孩儿似的表现出对刘继强最大的好奇和崇拜。 人过中年,事业已经处于稳定阶段,妻子儿女都有,一切的顺风顺水都会让刘继强过着一种循规蹈矩的生活,而比他小太多的萧雪的出现,就好像为他生命注入了活力,在萧雪身上他似乎找回了年轻。 从那天起,他就经常会以各种理由接近萧雪。 当然,相对于姜丁来说,刘继强是个成熟的男人,他靠近萧雪也绝对不会死缠烂打,相反以进为退,有着成熟男人处理感情的狡诈和歼猾,因为刘继强从没想过离婚。 姜丁没有嗅到危险,对萧雪一如既往地好,言听计从。萧雪内心是矛盾的,她能感觉到刘继强对自己的好感,可她清楚刘继强有家有老婆孩子,不可能为了她去离婚,所以在感情赠与上,刘继强绝对没有姜丁来得真诚。但与此同时,刘继强的财富和权势又令她心生向往,这是姜丁无法给予的。 刘继强对她越好,她对姜丁就越挑剔。 一次声势浩大的个人演奏会的成功举行,彻底奠定了萧雪一线演奏家的地位,投资商就是刘继强,为了能够让她在演奏会上一鸣惊人,刘继强不但请了国外知名的造型团队为她护航,还命人特制了以传统羊肠弦为材质的专属小提琴,音色甚是纯粹。 庆功会上,萧雪飘飘然,她挨着刘继强而坐,在敬酒的时候,刘继强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腿,她心知肚明,没惊慌没躲闪,或者说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一晚萧雪没有赶回上海,而是在一座对两人来说都算是陌生的城市,在一间私隐极好的总统套,她躺在了刘继强的身下,用自己年轻的身体来“报答”刘继强为她做的一切。 154一个名字成了毒药 “偷嘴”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尤其对刘继强来说,萧雪的这具年轻身体就像是罂粟似的,每每想起总会勾得他心里痒痒的。他的妻子跟他年龄相仿,是结发夫妻,一同经过风浪一起走过困苦的,也就是说,他的妻子见证了他所有不如意和狼狈,他的成功在他妻子眼里也是一种必然,所以自然而然地不会像小女生似的对他崇拜有加。刘继强在感情里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要背叛妻子背叛家庭,但遇上了萧雪,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刘继强找到了爱情的感觉,虽然说,他很清楚萧雪对他不是爱情,可他就是喜欢那种对一个女人有着期待和想念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了。经过几次的*,刘继强对萧雪的占有欲也愈发地明显,当他知道她身边还有个男人时,他对萧雪说,离开他,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他知道用金钱来得到一个女人是挺没劲的一件事,每次欢情过后他也在想这么做值不值得,但只要萧雪在他面前一展妖媚,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名义上没有什么,甚至两人都没有什么口头协议,实际上,刘继强已经开启了“*”萧雪的模式,在他还有妻子孩子的情况下,在萧雪还跟姜丁拉扯不清的情况下。 直到一天,萧雪腻在刘继强的怀里告诉他,姜丁跟她求婚了,又笑说,那个傻袍子,还真以为我爱他呢。 刘继强觉得她应该当机立断,萧雪却跟他说,姜丁知道了他俩的事儿。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刘继强着实吓了一跳,虽表面镇定,但内心不慌乱是假的,在他的潜意识中,姜丁就是萧雪的男朋友,现如今他俩的“*”被她男朋友知道了,这种东窗事发的感觉令刘继强深感不自在。萧雪不以为然,竟跟他说,姜丁可以接受。 这令刘继强更为震惊。 原来,姜丁为了不让萧雪离开自己,宁可头上顶着一团绿。这种畸形的恋爱模式刘继强以前只是听说过,但现实中从未接触过,他承认,自己的思想有点落伍了。就这样,三个人拉扯了好长时间,刘继强和姜丁两人始终没有打过照面,而萧雪,就在两个男人间徘徊,她似乎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了。一边是对她体贴听话的“男朋友”,一边是对她事业大力扶持的*,她在两人中间游刃有余。 而这种三人稳定局终于瓦解是源于一个电话。 刘继强以萧雪的名义购下上海一处豪宅,作为她的生日礼物送给了她,萧雪兴奋够呛,那一晚两人就留在了别墅里疯狂*,就在忘我的时候,姜丁来了一通电话,他为了给她庆祝生日费尽心思,却迟迟不见她归。 萧雪与姜丁通话时,刘继强心里自然不大高兴,他抽了支烟,想等着萧雪通完话后继续“作战”,但萧雪迟迟不挂电话,还当着他的面儿跟姜丁轻声说细雨,然而,眼睛却是盯着他的,带着狐狸般的媚态。刘继强胸腔里突然攀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他掐了烟头,迫不及待地重新压在了萧雪的身上,就这样,间接地当着姜丁的面跟萧雪亲热。 那是一种扭曲了的,超出正常心理范畴的情爱刺激,那一刻他觉得这样的征服才是有意义的。 萧雪许是跟他一样是第一次,刚开始压抑,后来忍不住疯狂,声音如数进了姜丁的耳朵,他在那边怯怯地问,萧雪直言相告,干脆将手机调成了免提模式。刚开始那边沉默,渐渐地,刘继强听见了电话那边的粗喘声。 渐入佳境时,萧雪展现了更令刘继强震惊的一面,她竟邀请姜丁来别墅。那一刻,他觉得她疯了,可当姜丁真的就来了后,他又爱上了萧雪的疯狂。 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三人“聚会”,那一晚,刘继强近乎被掏空了精力。 后来,这种聚会就成了常态,萧雪像是上了瘾,而刘继强也因为这种刺激而异常兴奋。 可这种夜晚的刺激无法满足人的内心,很好理解,用常军的话来说,人,需要过人的生活,这样心里才能平衡。当然,他不清楚萧雪的这些荒唐事,只是察觉到她的心理状态愈发奇怪,她想问题会愈发地癫疯,却又会时不时陷入忧郁和沉默。 在询问之下,萧雪曾经对他说过这么句话:想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真的那么难吗?为什么我爱的男人他不爱我了? 常军不知道她心爱的男人是谁,反而因为她的这句话心疼了她,继而,感情发生了变化。 而另一面,以刘继强的口供来看,萧雪陷入三人行的状态无法自拔,为了增加情趣,她竟会带一些夜店的摇头丸来别墅,刘继强只是偶尔吃点,但姜丁跟萧雪次次都服用,萧雪在一次兴奋到极致的时候,竟搂着姜丁喊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是刘继强第一次听到过的名字。 北深。 从那次开始,只要有摇头丸的日子,萧雪的口中就离不开“北深”的名字。 姜丁爱萧雪,爱到了*,但刘继强不会,他只是迷恋这种感觉,迷恋这种疯狂,可不意味着连男性尊严都要丧失,后来,他终于打听到了她口中的男人是谁。 萧雪对于徜徉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生活有了更高的“追求”,她改了房间的衣柜,订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各式各样,最开始是用在了她自己身上,后来就用在了软弱无能的姜丁身上,刘继强在这种别开生面的游戏中占据了主导地位,极大满足了失落的心情。 萧雪也作为主导者迷恋上了这种游戏,并将这种游戏的阵地扩展到了刘继强的别墅,用萧雪的话来说就是,她喜欢在他妻子眼皮底下疯狂,是的,刘继强也疯了,他也喜欢。可好景不长,或者换种说法是,刘继强毕竟人到中年,很多时候都无法配合萧雪,而姜丁毕竟比他年轻,所以在*上姜丁更是胜他一筹。 他似乎通过这种方式稍稍拉回了萧雪的心。 终于有一天,他回了别墅,听见萧雪与姜丁在*上*,刚到卧室门口,就听见萧雪对他品头论足,姜丁从旁附和,甚至取笑了他的*事能力,刘继强听在耳朵里,记恨在心里,因为再好玩的游戏也有玩腻的一天,他觉得,应该结束这种荒唐的日子。 他在摇头丸里加了量,姜丁兴奋多度,僵死在了别墅的那张大*上。 面对姜丁的死亡,萧雪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伤心,她只是害怕了一阵子,很快地就冷静下来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察觉到姜丁的死亡原因,便对刘继强说,你不想身败名裂的话,那就想办法处理掉尸体。 刘继强想到了强酸,但前提是要有融尸的地方,条件不允许,又会给周围造成警觉的气味,思来想去,一不做二不休就决定先分尸。可就在刀子下去的一刻,不曾想姜丁竟睁眼了,原来他之前是心脏停了跳动,一经刺激又有了反应,死死攥住刘继强的手,七窍却已经开始冒血了,十分骇人。刘继强没料到他还没咽气,吓得惊叫了一嗓子,萧雪冷静沉着,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了她专属的那把小提琴上,卸了根琴弦下来照着姜丁的脖子就勒了下去。 姜丁挣扎,伸出手要来抓萧雪,指甲挠伤了她的脸,刘继强一刀又捅在了他的心口上,他奄奄一息,萧雪向来爱美,见脸被姜丁抓伤了,愤怒之下一把抽出刀,用刀柄狠狠地砸了姜丁的牙齿。 惨不忍睹的画面。 就算是后来已经坐在审讯室里的刘继强,再去重提当天那个情景时他都会觉得恶心、不寒而栗。 姜丁死了。 被刘继强肢解分尸,然后又利用殡仪馆的关系偷着火化。在询问萧雪想要如何处理姜丁骨灰的时候,萧雪想了想说,要他把姜丁的骨灰拿回来。后来,刘继强才知道她的意图,她当着他的面画了一幅画,将姜丁的骨灰混在了油料中,一副十分妖孽的画就诞生了。最后,刘继强清除了那根琴弦上的血迹,洗刷干净想要重新安装归位,萧雪却认为琴弦已经沾了血不吉利,就又在画上添了一只狗,琴弦被装饰成了牵引绳,那几颗被萧雪泄愤之下敲下来的牙齿,就被当成了装饰工具,洗净、打磨、切割成了一枚枚小铃铛,被安置在了狗脖子上、牵引绳上。 那大片的彼岸花艳得骇人,如火,萧雪跟刘继强说,如有有一天这场火真的烧着了,那一定就是报应。 刘继强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报应一说,想着那天姜丁的嘴脸,心头的愤恨油然而生,他命萧雪将画挂在了墙上,而且还要正对着卧室大*,画挂好后的那一瞬间,刘继强就像是回到了二十几岁似的充满了活力,那一晚,他重新赢回了萧雪对他某些方面的“敬重”。 155我不舍得 案情重组是挺残忍的一件事,首先得要求听者有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刘继强、姜丁及萧雪三人越来越令人不寒而栗的人性本质震惊了顾初,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地听,像是觉得手指凉,然后又觉得脊柱凉,最后,这股子凉一直爬进了心里。 然后是反胃,呼吸间似乎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除了想象中的血腥味,还有咖啡浓郁的香。她扭头,见陆北辰正在慢悠悠地喝着咖啡,那神情姿态哪是来听案子的,像极了在私人电影院观赏着电影的逍遥。 他还真能喝得下去。 不过倒也奇了,在与刘继强对峙的那晚,陆北辰就像是看见了案发现场似的,竟说中了整个案情的细节,这人的心思得有多缜密眼睛得有多毒辣才能做到这一点?想到这儿,她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曾经说过,这世上人心不可直视,可他就偏要做窥视人心的那一个。 所以,他早就练得无坚不摧了。 人性,被文明的外衣包裹着,社会越前进,人性就会包裹得越密不透风。不见光的东西,日久总会变质,就如同人性,在见不得光的环境下投下了一粒种子,种子想要发芽却终究因缺乏养分水分而萎缩、发霉、发臭。这种腐烂渐渐渗透整个人性,然后,人性就变得无法见人。 陆北辰,就是那个仅凭着一把解剖刀划开在外的金玉一眼看穿内在败玉的那个人。 她应该远离这个人。 或者说,但凡女人都应该远离陆北辰这个男人,他在看着你,其实更多的是在看穿你的人性,这种男人锋利敏锐地让人后怕。可人就是这样,越是危险就越是*,那么多人为陆北辰着了迷,也不无原因。 “我可以不听了吗?”良久后她问了句。 这种事情她情愿最后看个总结了,西装革履的刘继强、风光无限的萧雪、大有前途的白东、无辜惨死的姜丁、痴情守候的常军,挖开这些人的外衣,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私心、贪婪,和真实却又可怕的扭曲。 陆北辰挨着她很近,扭头瞅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不行。” 就这么直接驳回了她的请求。 “你以为人性很美吗?”他又说,淡淡的口吻染了疮痍,透着看穿世间炎凉的平静,“只要有了私心,人性就会蒙上尘埃,这世上谁能没有私心?” 顾初就这么被他的话震慑了一下。 是啊,这世上谁没能没有私心?人性本就有弱点,或大或小,它就是你我本身,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审讯室,警员继续问,“这个期间你们都没有跟白东接触过?” 刘继强摇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白东是姜丁的哥哥。” 据白东给出的口供,萧雪的确是因为刘继强跟姜丁分手过,有段时间姜丁像鬼似的萎靡不振,天天寻死觅活的,甚至写好了遗书。家里人有好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他,最后才翻出了他的遗书,报了案,然后发现了尸体。那尸体最后被查出是溺死,所以姜家人始终认为姜丁是自杀。 白东也是这么认为,有遗书有恰巧出现的尸体,只是,他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扣在了萧雪的头上。 刘继强并不知晓姜丁写过遗书一事,也许他也没想到当时会冒出个尸体暂时拯救了他,将姜丁毁尸灭迹是他极限,他想的是,一具尸体都不在了,就算警察神通广大也查不出来这件事。 “后来呢?”警员盘问。 审讯室里的刘继强神情复杂,好半天才开口,“后来,萧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名气越大也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甚至利用姜丁一事逼得我必须离婚。” 被功名和荣耀冲昏了头的萧雪开始反控制刘继强,她像个吸血鬼似的不停地吸收刘继强的财富,每每都是拿着姜丁一事来逼得刘继强就范。后来刘继强离了婚,可迟迟没娶萧雪,因为他觉得萧雪已经疯了。 “如果不是思思的出现,我想我也有可能会被萧雪逼疯,到时候就算白东不动手,也许我也会杀了萧雪。”刘继强说到这儿,眼神涔凉,隔了好一会儿,眼神又软了下来,“我挺想好好疼爱思思的,只可惜她不是真心真意爱我,也许她跟萧雪一样只是爱我的钱。” 观察室里的顾初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似的,愤怒油然而生,倏然攥了拳头。可身边的男人从容不迫地横过来手臂,轻拍了她的手背两下,示意她压制情绪。 半晌,顾初才忍住想要冲进审讯室大骂刘继强是衣冠*的*。 “我跟萧雪分手后,她就一直缠着我,我知道她是舍不得离开我这座靠山。”刘继强冷笑,“可是我真的对她腻了,尤其是她那种*的需求。我回到了琼州,一来是为了躲萧雪,二来是为了陪思思,谁知道萧雪竟然临时改了个人演奏会的地点,将首发站改在了琼州。” “所以她一到琼州就不停地联系你,而你没接她的电话?”警员问。 “我躲她都来不及,更不可能接她的电话。”刘继强冷哼,“直到她被害的消息传出来,我生怕你们发现更多的事就找了机会去萧雪的别墅取走那把小提琴。” “当时为什么没一起取走墙上的画?” 刘继强重重叹了口气,“当时我被思思缠着,想要取走画的时候她正好打来视频电话,我怕引起麻烦,所以当时就没有取走那幅画。” 观察室内的罗池唏嘘。 白东误以为姜丁因为萧雪而自杀所以杀了萧雪,不成想将姜丁真正被害一事彻底扯了出来。 人性何其令人绝望。 听了刘继强、白东和常军的口供后,整个事件就在顾初的脑海中就有始有末了,她觉得压抑,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为萧雪,更为思思。 萧雪一案牵扯了太多人的关注。 凶手白东的抓获,令得知这件事的粉丝们恨不得骂上三天三夜,但刘继强的抓获,又将如何掰正萧雪的形象呢?这件事不是她要操心的,更不是陆北辰想插手去管的事,想必萧父萧母又该四处奔走了。 快上车的时候罗池叫住了陆北辰。 顾初跟在陆北辰的身边,没上车。罗池走上前,看了顾初一眼后看向陆北辰,“方便聊两句呗。” “说吧。” 罗池舔了舔嘴巴,“听刘继强的意思,让萧雪难忘的那个人是……” 顾初抬眼看着陆北辰,她在等着他的回答,心,有了惴惴不安。 他却目不斜视,十分冷静地说,“是我弟弟。” 顾初听见心脏“咚”地一声响。 “那……”罗池清了清嗓子,挠了两下头,“萧雪跟你弟弟之间的关系?” “跟案情无关吧。”陆北辰风轻云淡地说。 罗池虽说平时与陆北辰交好,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到陆家,又跟陆北辰息息相关,所以询问时自然有些谨慎,不过被陆北辰这么呛了一下他也就死心了,正如他说的,与本案无关。 “那就好。”他多少有点尴尬,“啊对了,萧雪的案子破了你是功臣,上头的意思是打算请你吃个饭。” “不需要,这是我的工作。”陆北辰临上车时又落窗甩了句,“你代劳就行。” 罗池一脸无语,追上前,“还要我提醒你几遍啊,这是中国,有些人际关系你得——” “我向来只打点跟死人的关系,活人顾不上。”陆北辰打断了罗池的话,对着司机命令了句,“开车。” 留了一尾巴车烟给罗池。 顾初回头看了罗池一眼,他在原地叉着腰的样子还挺让人同情的,她就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怎么就狠得下心。半晌后,她轻声说了句,“其实罗池的话也没错。” “那以后这种事你来打理?”陆北辰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张了张嘴巴,还没等回答,他唇角笑容扩大,凑近了她,低语,“我不舍得。” 心就慌了,一把将他推开。 他没趁机再靠近,只是低低笑着看她。 “那具打捞上来的尸体呢?”顾初被他看得心慌意乱的,赶忙转移话题。 陆北辰抻了抻胳膊放松了下,落下时顺势就搭在了顾初的肩膀上,轻轻环住了她,说,“的确是具溺水的尸体,之前有家属报过案一直没找到,负责接管案件的警员已经通知其家属了。” 顾初没避,车子的空间有限,他想耍*占便宜的话她能躲哪去。却借了他的这句话“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就说明一个道理,有些事看似瞒过去了,其实是上天让真相揭露更彻底的一种手段而已。” 156狡猾的男人 她在说陆北深的事儿,相信聪明如他不会不明白,有关萧雪,有关北深,他欠了她太多的解释。 陆北辰唇眼一直留笑,淡淡的,看不透他是听明白了还是故意装傻,开口,却是问了旁的话,“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气得顾初再次将他推开。 * 顾思跟着顾初住进了陆北辰那里后,几乎一整天都是不出门,就靠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一动不动。他们出门时顾思是这个动作,回来后她还是保持原位不动。 见她这样,顾初心里自然是堵得慌,又想起刘继强在审讯室里说过的那番话,多少有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心疼更多过一切情绪,走上前陪着她一同坐下来,轻叹了句,“一切都过去了。” 顾思没有哭,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情绪一直不佳,眼珠子连动也没动。顾初欲言又止,回头看陆北辰,他却没了踪影,想着八成是进了书房。像他那种人哪会有闲情雅致去安慰别人,不冷嘲热讽也就不错了。 就像是在回来的路上,陆北辰针对于她对思思的“纵容”发表了独特的看法,用了第一个词就是:愚蠢。 当时她着实受了伤,怼了一句,“青春年少的时候谁没遇上过几个*?” 陆北辰睨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所以,此时此刻顾初反倒感谢陆北辰的无声无息,要是用他那句类似“愚蠢”二字的评价来“安慰”顾思,顾思非炸了不可。 就这样,顾初一直陪着顾思坐在窗前,她想的是,如果顾思想要开口的话,那一定就是她想通的时候。直到陆北辰回了客厅,顾思还是一声不吭。 “吃饭。”陆北辰说了句。 顾初回头一看,他已经换了家居服,胸前系着一个类似围裙的惨白色的布,不过很显然尺寸不大合适,被他的胸膛绷得紧紧的,一手拖着只碗,一手拿着搅蛋器,顾初顿时愣住了,好半天反应过来,指着陆北辰,“你、你——” 许是她的情绪太过异样,也引了顾思的注意,转过头也看着陆北辰,却不清楚顾初为什么这么惊讶。陆北辰没理会顾初大呼小叫的神情,十分娴熟地搅着鸡蛋,碗里掀起明黄色的蛋花。 他说,“最后一道菜,顾大小姐顾二小姐,麻烦二位移驾餐厅候着。” 顾思竟“扑哧”一声乐了。 顾初一副看着伟人的眼神看着陆北辰,厉害啊,一句话就把这小妮子逗笑了。进了餐厅,发现桌上已摆了三菜,瓷黑色的餐盘,陪深咖色的餐布,灯光略暗,有简约美式的烛台映亮。红酒被这如焰火般的光亮绰约了身影,透过意大利纯手工醒酒器的杯壁投落在墙壁上隐隐粼光,倒是温馨。 三道菜,两道热菜一道凉菜,十分讲究地摆放在餐盘之中。寻常的食材,却做得从视觉上看十分诱口,顾思吧吧了嘴巴,问,“姐,这是现做的还是叫得外卖啊?” 顾初也很想知道,起身进了厨房。 厨房整洁地“令人发指”。 操作台上是各式各样的盘碟,走近一看,有放切好的葱姜蒜的,有放摘除打算扔掉的青菜叶的,备料也切得地道专业,整体地码放在其他盘子里等待下锅,刚刚打好的鸡蛋也“按资排辈”搁放在旁。再看摆放刀具的位置,切菜的、切肉的、剔皮的、厨房剪刀、水果刀等等从大到小一字排开,方便他的使用。 见她进来了,陆北辰关了水龙头,双举洗好的手,跟她说了句,“手套。” “啊?”顾初愣了一下。 陆北辰冲着旁边呶呶嘴。 她看过去,差点晕倒,指着案台道,“一次性解剖手套?” “不需要我再为你普及一遍医用常识吧?”陆北辰微微一挑眉。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照他的吩咐,替他戴上了手套。顺势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那个看着像围裙却又不是围裙的东西,总觉得有点眼熟,扯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一次性尸检布。” 顾初这才认出来,就是在解剖尸体时会用上的工具,不由得愕然,扭头一看,垃圾桶里堆了三四条的围裙,走上前拎了出来,“有围裙你不戴?干嘛还扔掉?” “图案太弱智,不符合我的身份。” 图案弱智? 顾初看了一眼,这几条围裙都是她亲手挑的,上面都是她比较喜欢的卡通图案。这男人是不是地球人?竟然说这些卡通图案弱智? “平时又不是你用。” 陆北辰,“看着就会拉低智商。” 顾初恨不得拿把刀撬开他脑袋看看他的脑回路怎么个走向,巧的是,陆北辰转身面向案台,左手一伸,“刀。” 足有主刀大夫的架势,而她,俨然成了在台上为大夫擦汗递工具的小助手了。无奈翻了下白眼,见案子上有块牛肉,就将专门切肉的刀递给了他。 他看了一眼,“换解剖刀。” “啊?” 陆北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多的‘啊’?” “你用解剖刀切牛肉?”顾初实在忍不住问。 “有问题吗?”陆北辰反问。 顾初撇了撇嘴,扭头一看,最后一把刀子还真是。拿起递给了他,他接过,将牛肉的韧筋精准地剔除,又取了口感最嫩的部分出来切成细丝状,她在旁看得眼睛都忘了眨了,看看他,再看看他的左手,再看看他。 他懒洋洋地说了句,“我知道你敬佩我的切工,好听的话要说出来。我这个人经得住诋毁,自然也受得起赞誉。” 搁平时顾初才懒得搭理他的这份自大,但今天不同,他的刀功着实令人惊讶,她便忍不住道,“你……会做饭?” 陆北辰将切好的牛肉搁置一旁,将打好的蛋花均匀平铺,摘了手套,用“废话”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等等。”顾初见状后马上阻止,“你用蛋花来腌渍牛肉?” 陆北辰笑道,“口感会更好。” 她从没这么吃过,也没想过要去这么做过。反应了半天后又接刚刚的话题,“你怎么会做饭?” “我怎么就不能会做饭?”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陆北辰利落地处理了牛肉后,开始料理,“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做饭。” 顾初有点晕,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来回来地走,也对啊,他是从来没说过他不会,但是,不对啊。“你会做饭怎么还总是指使我做饭?” 陆北辰一转身差点撞上她,干脆停了动作,“你必须要明白一点,我会做饭和指使你来做饭是两码事。” 是两码事不假…… “你会做饭干嘛不自己做?”顾初气得冲着他胸膛就打了一下,硬邦邦的胸口,反倒捶疼了她的拳头。 他好笑地看着她,拉过了她的手,替她揉了两下,可说出来的话有点气人,“你是我花钱请来的助理,我总得榨干你的剩余价值吧。” “陆北辰,做人太坏会遭报应的!”顾初气得牙疼。 陆北辰不怒反笑,“没错,所以今天就报应了我来下厨。一个是身残,一个是心残,就只剩我这么一个身心都健全的人为你们服务了。” “你才身残心残呢。”顾初冲着他直瞪眼。 他赶忙做投降状,“行行行,我认输。” 顾初冲着他挥了挥拳头,“以后别想着再来指使我做饭!”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人生苦短,我们适合走一步看一步。”陆北辰将她的身子轻轻一扳,低下头在她耳畔说了句,“再在厨房跟我腻歪,我亲你了啊。” 吓得顾初一溜烟跑了。 * 晚餐很是丰盛,主要是营养搭配十分合理,不会油腻到消化*,又不会太过清淡到了缺了胃口,顾思对陆北辰的厨艺大为赞叹,顾初吃在嘴里,其实是赞在心里,但就是不说出来。 “辰哥哥,你比我姐做得好吃。” 顾初扭头瞪了她一眼,“别拜高踩低啊。” “这句话我喜欢。”烛光下,陆北辰的俊脸熠熠生辉的,“思思,以后要多拜着我这个高,踩着你姐这个低。” 顾思捂嘴笑,顾初没搭理他,摘了酒杯过来抿了红酒。 一顿饭下来,顾思的情绪爽朗了不少,从头到尾陆北辰都没提刘继强的事,可顾初知道,他是有意转移顾思的注意力。到了最后,顾思喝多了,积压了好一阵子的郁结终于决提,当着陆北辰面,扑在顾初的怀里就开始放声大哭了。 相比上一次她的哭泣,醉酒后她情绪更为激动。 顾初是知道顾思的,许是终究觉得压在心里太痛苦想要宣泄了,而这瓶红酒,恰恰就成了催促情绪爆发的导火线,她没有多加安慰,任由顾思在自己怀里哭,直到她开口说了话。 “姐,我刚开始并不爱他的,可是后来……后来他对我那么好,我就真的爱上他了……” 157碍眼的签字笔 极好的酒总会让人极好地醉,入口绵柔气味醇厚,不知不觉就贪了嘴,再有反应时已是有了醉意。这就好比危险的男人,平静的外表使人失了警惕,等深陷其中方知已晚。 对于顾初来说,坐在对面那个高冷的男人成了她不敢去碰却又忍不住碰的红酒,而刘继强,是顾思心目中的那杯酒,可在顾初眼里,他只是毒瘤。 顾思醉了,嚎啕大哭,顾初只好扶她回房,听着她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出来。 遇上刘继强对于顾思来说也算是个意外。她所在的艺术院校经常会面向社会举办一些活动,顾思年轻漂亮,这种抛头露面的机会就多,也就是在一次活动中两人相识了。 年轻女大学生遇上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的企业家,这原本就存在着一丝潜在的后续关系。刘继强对顾思的印象深刻,过了没几天就主动邀请她吃饭。 刚开始顾思对他是心存尊重,也许是存在年龄差的关系,她对他总不会产生那种男女爱情的感觉,更没想过要跟他怎样怎样。刘继强却经常来找她,每次都给她带各种各样的礼物,昂贵的、有趣的、唯独无二的。 她知道他常年在上海,对于每次来琼州看她也感到异样。 就这样,在几次相处后刘继强对她表达了心意。 他喜欢她,想让她跟他在一起。 随着几次的接触,其实顾思也察觉到刘继强的意图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刘继强在跟她表明心意后又说了句,以后让我来保护你。 也许就是这么一句话触动了她的心。 一直以来她都很崇拜父亲,也想找个可以像父亲一样给人带来安全感的男人,刘继强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却是一个拥有着跟父亲一样可以为她支撑起保护伞的男人,在她内心里,她是渴望这种安全感的。 她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 从那天起,两人接触得更频密了,刘继强更是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可很多时候顾思都不会要,刘继强就如获珍宝,对她愈发地迁让和*溺,而顾思也在他这种成熟男人的细腻和呵护下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 有一次她提到了顾初,说这么多年顾初一直在为家里还债时忍不住落泪了,刘继强二话没说开了张支票给她,从那一刻起她才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就是自己的男人,平时话不多的他,总会默默疼着她的他,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那个人吗? 女人的情感总归是复杂,远不及男人世界里的简单。 更多时候,女人喜欢将感情视为爱情,将习惯当成依赖。渐渐地,她喜欢上了他,甚至几天见不到他就会想念。她知道他离了婚,是单身,这么一来更是对他倾心,她觉得他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至少不会说在婚内这么做。 对刘继强的情感,她有感激,有尊重,有依赖,有爱恋,等等复杂得让她分辨不清。 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总觉得顾初不会同意她跟刘继强在一起,刘继强对于她来说年龄相差太多,这也是刘继强想要她带他见家人而她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和萧雪有关系。”顾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我没想到过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顾初就是默默地在听,默默地为顾思递纸巾,整个过程没有参与自己的任何意见。顾思哭得歇斯底里,她安静如钟,对顾思的怜惜言语表,止于语。 背后绵延的是大片霓虹,有游览的船只钉在了外滩的水面。这座浮华的城,让人一味地追求功名利禄,快乐就悄然丧失了。只剩躯壳,行尸走肉般点缀着这个愈发光鲜的城市,心里是空的,因为少了安全感。 可顾初一直知道顾思在向往着这里,有多少次她都在问她,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上海?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吗? 顾思的人在琼州,心却从未离开过上海。 那座有海的城市,如同老者,沉默寡言,用最厚重的情感滋养着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它可以大风大浪,却总会用平静来告诉人们什么是生活。而窗外的那片水域面积,不及琼州十分之一大,这里却挤满了人,挤满了怀揣梦想的人。 顾思,一直都是那个有梦想的人。 而她,只想留在那座海滨的城平凡到老。 顾思不清楚顾初的落寞,她心中太苦,被一个男人所累。她说,“其实在派对之前萧雪找过我,那段时间刘继强在琼州,萧雪一直在找他。后来她找了我,刚开始态度很不客气,但后来她跟我说,刘继强有暴力倾向,要我不想遭罪的话就离开他。我以为萧雪在乱讲,所以她的话我一直都不相信。” 而事实上,刘继强的确打过萧雪。 陆北辰曾经在尸检报告上就提到萧雪被人暴力对待过,她腿部有骨折,并且陆北辰推断出施暴者为左撇子。后来在做笔录的时候,刘继强承认了自己动手打过萧雪,只是为了能够摆脱她,那一次他用力多度,倒是萧雪住院,但碍于名人身份,这则消息被封锁了。 “萧雪死了之后,我就觉得刘继强的反应有点怪,直到我看见了你拿回家的报告,才知道警方怀疑他了……”顾思抽泣着,“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了,只是不停地告诉自己还要相信他,我……我简直太傻了。” 顾初这才有了声音,借着窗外的霓虹低声问她,“你看见了报告?” 大脑不停地倒带,最后,定格在她从陆北辰下榻的酒店回家的那一天,当时他们在谈什么?似乎是在谈画像的事,顾思很好奇画像中的男人是不是陆北辰,当时她告诉了顾思,画像中的男人是陆北辰的弟弟。 然后,她落寞回房了,因为不想说太多过往。 也就是说,在那一天顾思看见了报告? 顾思点点头,“我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这个案子跟他有关啊。” 顾初的大脑一片空白。 “姐,我很蠢是不是?我爱上了一个混蛋!”顾思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是蠢,但在爱情里面,哪个女人又没蠢过呢?不曾真正蠢过一次的爱情那就不叫爱情,不曾动心的话,也就没了蠢心。轻抚顾思的头,顾初轻叹,“不,是你很勇敢。” 亲手清理一段爱情,是割心割肉的疼,不管对方是不是个人渣。 “一切都会过去的。” 如果成长的代价就是苦痛,这是人人都无法逃开的劫。 * 直到顾思哭累了哭睡了顾初才起身,关了*头灯,遮了窗帘,又为她拉了拉毯子,做完这些后她才离开房间。 路过书房,门虚掩,有灯光泻出来,撒了地板一条柔和的暖意。 陆北辰始终没有参与顾思的醉酒情绪发泄的环节,顾初站在书房前,想要抬手敲门的时候,想到了顾思说的那句:我看了你带回家的报告…… 心就微微凉了一下。 她不想去怀疑什么,因为即使怀疑,将报告拿回家的都是她自己。 可这种感觉要了命地让人窒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却听里面传出淡淡的嗓音,“进来吧。” 她的影光落在了书房门的缝隙里。 推门。 陆北辰坐在电脑旁,正在看一摞厚厚的资料,没抬眼,只是很随意地问了句,“睡了?” 顾初轻“嗯”了声,想了想,走进来,随手带了房门。 “有事?”陆北辰不知道在资料上写什么,电脑屏幕微蓝色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得他眼角眉心略冷。 她没上前,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说,“思思说,她看见了报告才开始怀疑刘继强的。” 陆北辰停了笔,抬眼看她,目光更多的是考量。良久后才开口,“所以,你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顾初心里一堵,她差点就忘了,眼前这个男人除了长了双毒辣的眼睛外,还有缜密非常的心思。就算她气喘吁吁地拐了几道弯,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在了两点一线的最佳位置候着她。 “你一定会说那是我主动拿回去的,跟你无关对吧。” 陆北辰始终不苟言笑,许是他刚刚看的资料内容凝重影响了他的情绪,否则,在这种明明是他占理的情绪战中理应幸灾乐祸才是。他没有,非但没有,口吻还有些无奈,“你是在怨我没有管住你的行为?” “谁敢怨你陆大教授。”顾初有点赌气的成分。 陆北辰将手中的签字笔搁置一旁,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那支笔像是敛了光,微棱的笔身有一丝炫眼,顾初眼尖地看见了,平时也许他也在用可是她很少看见,这次看得仔细,那支笔的外形绝佳就是万宝龙的设计款,然后就想起之前林嘉悦跟她说的那句:北辰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一支订制款的笔,他很喜欢呢。对于餐桌上令她略微的感动就化作了不耐。 “你会让我觉得是我害了思思。”她的口吻不佳了。 陆北辰始终耐着性子,“事实上你帮了她。” 顾初僵在了原地,可能是酒精有点上头了,她竟觉得他的说法是对的,真是可笑。盯了他半晌后,那支笔始终在刺激着她的视线,碍眼极了,忍不住上前,抓了那支笔就扔在了垃圾桶里,“咣当”一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她的举动多少令陆北辰感到意外,愣了一下后,唇角稍稍染了笑,无奈摇摇头,弯身刚要去捡。她就说,“一支破笔有什么好捡的?” 陆北辰还保持着弯身的姿势,闻言后干脆也就没去捡,重新靠在椅子上,语气温和,“请问顾大小姐,这支笔怎么得罪你了?” “看它就是不顺眼。”顾初皱着眉头,“跟你一样,碍眼极了!” 话毕,转身离开了书房。 陆北辰坐在那儿一动没动,好半天,哭笑不得。 * 其实顾初也是喝了酒的,躺在*上的时候,思维有点乱,头有点晕,于是,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为刚刚自己抽风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对,那瓶酒太好了,所以害得她失态。 归根到底就是陆北辰,他是始作俑者。 房门被人推开的时候,顾初所有的念头瞬间凝固,肩头就轻轻哆嗦了一下。她回头,却在心里默默念叨希望是顾思,可是她清楚,不是。 *的另一边微陷了一下。 紧跟着是结实的手臂圈过来。 “你干什么?”顾初吓得不轻,转过身,对上的是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 他是刚刚洗过澡,身上是干净清爽的气息,借着窗外的月光,白色浴巾随意扔在了脚踏椅上,他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她转过时也自然接触到了他的腿。 没穿家居裤,仅穿了条…… 相比顾初的慌乱,陆北辰倒是淡定,笑看着她,“显而易见,睡觉啊。” “你快走,这不是你的房间。”顾初生怕这一幕被顾思看见,到时候她要如何解释? 她推搡着他的胸膛,奈何,男人就像一堵墙似的在她面前,推也推不动。他也是喝了点酒的,干净的气息又糅了一点点的酒气,危险又蛊惑。她气喘吁吁未果,他却低笑着托起她的脸,“这是我家,你让我往哪走?” “是你家你就能欺负人了?”顾初撇开脸。 还没等扭过脸,又被他的大手扳了回来,修长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低柔,“你不是想知道北深的事吗?” 一句话像是点了顾初的穴,她不动了,愣愣地看了他许久后,点了下头。 ***还有一更,今天七千字更新。 158你要记住的人,是我 一直以来,北深对于顾初来讲都是挺透明的一个人,虽然有时候脾气有点怪,但至少坦诚。她以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家境不好,自力更生,看不惯很多事却有能力改变很多事。她清楚北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清楚他什么时候去打工什么时候去上课,清楚他周围虽说经常美女缠绕却片叶不沾身的桀骜。 可是,打从陆北辰出现后,她就觉得北深这个人渐行渐远了,似乎,北深并不是她所了解的。原来他有显赫的家世,原来他不是独生子女,原来他有那么优秀的家族成员,原来,他还跟萧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曾经,大学校园里都在盛传着北深与萧雪的关系,她曾经好奇问过一次,北深没作答。等与北深真正确定关系时,她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北深当时回答得很认真,他说,我的女朋友就只有你。 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海誓山盟,没有感动了双耳的花言巧语,他就那么的一句话,她便信了。 就连后来,当乔云霄与陆北辰对峙时提到萧雪一事,陆北辰的那句“萧雪是不是北深的女朋友顾小姐最清楚”,她都是深信不疑的。她觉得,萧雪不过就是暗恋了北深,他们两个从未有过关系。 可现在,她迟疑了。 她迟疑,是因为陆北辰态度的迟疑。 尤其是此时此刻,陆北辰终于开了尊口提这件事,她有预感,也许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窗子散了微弱的光亮,将男人英俊的脸颊分割了明暗面,他凝着她,将她的发轻轻别在了耳后。如此近距离,顾初就看出他眼底的凝重,开口道,“你是清楚的,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 “我是在想,如何跟你说。”陆北辰嗓音低低的,悦耳却又沉重。 “那我来问。”顾初盯着他。 陆北辰的脸上无笑,棱角分明甚是严肃。 “北深有没有爱过萧雪?”她直奔主题。 “没有。”陆北辰回答十分肯定。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爱过?”顾初咬咬牙。 陆北辰抬手,修长的手指叉在了她的发丝,高蜓的鼻近乎贴上她的,轻声,“我说过我知道他所有的事,包括,他的心思。” 她的气息与他的绞缠,唇微微颤抖。 “跟你在一起的北深,他只爱你一个。” “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还有萧雪的存在。”顾初心里揪着疼,“他骗了我,他说他只有我一个女朋友。” “他没骗你,他只是……”一向铁齿铜牙的陆北辰迟疑了。 顾初喉头有点堵,接着他的话说,“他只是……跟萧雪发生过关系,对吗?” 陆北辰沉默了。 “我要知道真相。”顾初见他不语,心就开始沉落了,一直朝着无边的崖底落去,“别隐瞒我,这对我不公平。” 陆北辰叹了口气,横过手臂将她搂紧,半晌后才说,“萧雪是北深的一笔糊涂账。” “什么意思?” 陆北辰低头看着她,“他们两人很早就认识,直到北深上了大学,萧雪才对北深表明了心意。对于萧雪,北深谈不上喜欢但又不讨厌,可陆家杯弓蛇影出面干涉了北深。那时候的北深十分叛逆,家里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做,就干脆与萧雪*了。” *? 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后脑,顾初听见“嗡”地一声,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萧雪只是北深来气父亲的棋子,其实从根本上他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在谈恋爱。”陆北辰看着她,眼里的光深谙非常。 顾初好久才找回声音,无助的,“所以,我其实是做了第三者对吗?” “你不是。”陆北辰将她的头搂过来,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低低道,“你从来不是他们的第三者。” 顾初摇头,“可是……他们在一起过。”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陆北辰一直在搂着她,他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就搂得愈发紧了,“萧雪喜欢疑神疑鬼,北深又是个爱自由的人,一个爱管束一个讨厌被束缚,两人在一起最多的时候就是在争吵。后来北深上了研一,他就住校了,当时他也跟萧雪说的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顾初听得脊梁骨发凉,眼圈就红了,“不,这不是我认识的北深……”这样的一个北深,她无法接受。 “是,他不是你认识的北深。”陆北辰的眉头紧皱,喃喃。 顾初想哭,眼泪涌出来又总是被她逼回去,心里的疼就只能发泄在手上,她死死地攥着陆北辰的胳膊,甚至捶打他的胸膛,然后,张口狠狠咬了他的肩膀。 他没动,就任由她来咬。 终于累了,但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为什么要瞒着我?他可以告诉我,坦坦白白地告诉我啊。” 陆北辰压过来,怜惜地为她拭泪,语气沉重,“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一探究竟。” “可真相总有被曝光的一天。”顾初痛苦地说,“你口中的北深让我陌生极了,你是在骗我,对吧。” 陆北辰命她看着他,“忘了吧。” 顾初摇头。 “我让你忘了他。”陆北辰加重了语气。 顾初震惊地看着他,一滴泪还挂在睫毛。他凝着她,唇角的冰冷就融了,语气又转为沉重,“忘了你不熟悉的北深,忘了跟萧雪有关的事。” “是,我是该忘了他,当初是我提出的分手,我现在没资格歇斯底里。”顾初一闭眼,悬着的泪珠就漱漱而落,“可是,当初北深手里的篮球虽然没砸我身上,却砸在了我心里。” 陆北辰凉了神情。 “你们相爱了两年,最让你难忘的就只有初次见面?”连他的语气都转凉了。 “是。”顾初哀默,“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我永远记得。” 陆北辰扳过她的脸,看了她半晌。她只顾着悲伤,忽略了他越来越沉凉的眉宇。他的手绕到了她的后脑,微微用力命她不得不看着他,她被他略微铁青的神情吓了一跳,刚要开口,他的脸就压了下来。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 她挣扎,他却咬了她的唇稍。 “别……”她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轨”。 那尊健硕的男性身材,也亟待告诉了她即将的命运。 “大声喊是想让你妹妹听见?”陆北辰的唇抵着她的唇,厚重的呼吸落在了她的鼻息。 顾初当然不敢大喊大叫,只能抵着他的胸膛,奈何她的力气终究不够大,他轻易俘获了她的双腕,反剪在头顶,翻身压上了她。 男人的身体很热,与他冰冷的神情形成对比。 她瑟瑟发抖,想起了那次的疼,又想到了北深…… “那你有没有记得我,嗯?” 他的最后一个字低沉冷鹜,落在她耳畔的瞬间,他就冲进了她的身体。 她被撞得脑中空白,紧跟着,是疼,眼泪就又下来了。 陆北辰的脸颊埋在她的发丝,占有后的一刻就没有横冲直撞,深深地停留,英俊的脸颊蔓上一丝痛苦,他的唇厮磨她的耳垂,低语,“你要记住的人,是我。” 顾初的身体在颤抖,像是张被人拉到了极致的弓,最大限度地来容纳他的野蛮。 眼泪就被身上的男人吻干,大手轻抚她的额头,又捧住她的脸,他凝着她,似霸道又似深情,缓缓道,“包括,记住我在你体内的感觉。” 话毕,他开始了缓慢而又折磨的吞噬过程。 这个期间,他始终凝着她的脸,在幽暗中扑捉她的每一个表情。 缓流终究成了海浪,一波愈发一波地推进涌现,她挣扎无望,渐渐地,却被这汹涌澎湃的海浪给彻底吞没。 * 顾初累得沉沉睡去的时候,眼角还有泪。 欢宴后的陆北辰却失了眠,看着怀里额头沾汗的女人,眼神染了沉重。她其实还是个孩子,却被他这么强迫着一次次地完成了女人的角色。 他不想这样。 痛恨,本来就是件苦差事。 他想放下,却无奈被这种情绪牵着走,就好像鸠毒,饮过一次就无法摆脱。 正如,她的身体带给他的迷恋。 脑中始终回荡着一句话: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永远只能是替身…… 话清晰刺耳,陆北辰的眉头倏然皱紧,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似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怀里的女人不知梦见了什么,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是这样吗? 陆北辰松了眉头,凉沉寂了眸底最深处,很好地收敛。他又沉身下来,攀上了她富有弹性的身体。 睡梦中的女人也很是不安,下意识地轻喃,“不要……” 他结实的手臂将她圈紧,那柔软的女人就成了他的盘中餐,他在她耳畔落下粗喘,低低的,醉人,“我要,你就得给。” 159会是谁? 他是谜一样的男人。 有时冰冷邪鹜,有时热情如火。他的心事藏于心中,眉头微蹙时会疏离难以接近。有多少次,她很想拨开他那层层叠叠的外衣,窥视他内心的秘密。 是的,他是深藏着秘密,否则不会如此地孤傲难懂。 可她又会感受他的炙热,在喘息间,在气息交织间,他的眼是清澈是专注,她很想问他是否真的快乐,那眉心舒展时总是他的情绪最温和的时刻。 他擅于掌控,他说过,他的职业决定了他与死神背道而驰的命运,他的智慧赋予了他控制真相的能力。 这是一个心理强大的男人,在面对是是非非,真真假假的纷乱中,他是如此地坚定自己想要什么,正如他告诉过她的:真相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事,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评定真相。 萧雪的案件中,有多少次她是绝望的,在压力来临的时候,她会被真假难辨的幻想压得透不过气来。她知道,比这更复杂的案子他都接手过,那么经过生死大劫、窥视人性险恶的他,能够做到无坚不摧也并非易事。 他却跟她说,压力到来的时候,有的人会被压垮,有的人会被唤醒,我,就是后者。 所以,在这样一个强势而又心理强大的男人面前,她要如何窥探到他的心?他的孤寂? 那一次,他对她的热情*到了天际微微泛白,整个过程她都是清醒的,所以在他终于酣然入睡后,她看了他好久,心知肚明的她嫉妒地发狂,每每想到萧雪,她脑中想着的却是眼前这个男人跟萧雪*时候的样子。 她知道这个念头是不对的。 眼前这个不是北深,为什么偏偏要他跟萧雪拉扯在了一起? 那天过后,陆北辰出了国,她为他订的飞往纽约的机票,他行色匆匆,她没问他此行的目的,而他也没打算跟她详细说明,只是在临走之前深深吻了她一下,跟她说,等我回来。 等待,因为有了牵挂就变得漫长。 他才走了七天,她却觉得过了七年。 陆北辰离家后,顾思抱着个水果碗从厨房里出来,盯着她好半天,然后说,“姐,今早辰哥哥是从你房间里出来的。” 似问话又十分肯定,顾初知道,她看见了。 她没回话,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间。 顾思跟着进来了,靠在门边,问了句,“可是你爱的,不是他弟弟吗?” 这不难推断,顾初没惊讶于顾思的这句话,她是看见画像的,她也曾亲口告诉顾思那个画像中男人的身份。足足一百张画纸,每一张画纸里画着的都是同一个男人,没人会笨到猜不中她的心思。 可她还是未能满足顾思的好奇心,也许,连她自己都拿捏不准自己的情感了,这是件可怕的事。她默默地收拾东西,良久后只是轻声说了句,“我想,我们该离开了。” 这种上瘾是毒药。 她曾经尝试过一次,不想再饮毒第二次。 陆北深,陆北辰,都是她的劫难,既然都是一场能够看得见结果的劫难,她为何不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纠缠了这么久,她突然觉得,累了。 她不想再去猜这男人的身份,也不想去解剖他身上的谜团,也许,她就不该猎奇。 “顾初,不管怎样这次谢谢你。” 顾初没有任何回答,眼睛瞅着一个方向,直直的。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只手在她眼前晃了下。 顾初这才元神归位,看着坐在对面的凌双“啊”了声,说,“听着呢。” 凌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环视了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耸耸肩膀,“总之呢,我收回之前对你的一切不友善的言辞,哦对了,补充一句,只是收回在琼州医院的那次啊,大学时候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可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顾初手持小银勺,低头在杯子里搅动着咖啡,明明是杯热的,等喝在嘴里却成了微凉,趁着喝咖啡的空档,她又朝着隔了几米远的店铺看过去,门口不见人影出来。 这边漫不经心回答着凌双的话,“同学一场,无所谓谢不谢的。” 上海一直是凌双的地盘,在得知她受了伤后,凌双也难得的“摒弃前嫌”给她打了几次电话问候,其实顾初心里明白得很,凌双长了副狗鼻子,早就嗅到了陆北辰在上海的行踪,电话里三句不离本行,大有势必要采访到陆北辰的决心。 作为害得她失去工作的始作俑者,顾初本应不该帮凌双,但后来想想也许一切都是冥冥注定,就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还说歹说约下了采访的时间,陆北辰虽说对采访提出了诸多要求,可最起码是接受了国内第一家杂志的采访,别怪凌双兴奋,连顾初也能预料到有陆北辰做封面的那期杂志如何大卖。 所以,凌双今天约了她,明其名曰是答谢,实际上她问的问题还是跟陆北辰有关,顾初理解,凌双这是属于职业病,侧面多了解采访对象也是好事。 “你顾大小姐的情分,我可得还仔细了。”凌双半开玩笑地说,“再说,你现在都是陆教授的助理了,也算是半个国宝了吧。” 顾初始终心不在焉。 “哎,不过话说回来啊,你始终是个女孩子,天天跟尸体打交道会让人说闲话的。”凌双阴阳怪气地说。 顾初放下咖啡杯,眼角就瞄到了那家店铺前的两个身影。 十分钟前,那两个身影进了对面的店铺,现在,是满载而归。 两道身影,一高一低,一男一女,从旁人来看,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婉约漂亮,天造地设的一对。顾初很想去做个旁观者,边喝咖啡边欣赏着对面的如画风景,可眼睛终究是刺痛的,心在隐隐作痛。 男的是陆北辰,女的是林嘉悦。 前一阵子,林嘉悦是那么高傲地远离陆北辰,在萧雪案子收尾的这段时间林嘉悦一直没打来电话问候陆北辰一句,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可今天,就在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她十分亲昵地拉着陆北辰进了一家补品店,十分钟后,当他们两人从店里出来时,林嘉悦看向陆北辰的眼神里充满了笑意,脸上挂满了甜蜜和幸福。 除了补品,还有几袋子顾初全都能叫上名的奢侈品牌,统统都是陆北辰在拎着,林嘉悦走在他身边,成了真正被*的公主,尖细的高跟鞋都快踩了祥云飞起来了。 陆北辰是戴着太阳镜的,打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配合林嘉悦的举止来看,他应该是心甘情愿的。顾初很想自己是认错了人,可单凭在人群中那道十分惹眼的挺拔身影就骗不了人。 他从没告诉过她什么时候从纽约回来,就好像从没跟她说过要她等多久一样。 一周的时间,他回来了。 时间,却给了林嘉悦。 他们和好了是吗?是谁先跟谁道的歉? 陆北辰生性高傲,是林嘉悦主动示好吗?所以,他心疼了,不忍了,是吗? 看着两人走向了停车区,阳光拖长了他们的影子,又捏合在了一起,顾初突然觉得自己好傻。真是矫情啊,一方面告诉自己不能被那个男人所惑,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心里发酸发痛。 其实,她就知道陆北辰的话不可信,她早就领教了他初见她时的恨意不是吗?其实他不过就是示好了,稍稍温柔了对她,是她自己掉了戒心,明知道他是危险还跟他纠缠不清,所以,就算怎样的结果都是她的报应。 是的,他是说他要追求她,他是跟她有了关系,但又如何?他陆北辰可从来没对她有过承诺,也从没跟她明确说过,顾初,我是因为爱你才要了你。 都是成年人,本来就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葛,既然玩得起就要放得下。 凌双见她朝着一个方向看得入神,就忍不住顺势看过去,她看见了那两道身影,也认出了背影的主人。豪车前,陆北辰为林嘉悦开了后车门,林嘉悦嘟了下嘴,不知道跟陆北辰说了什么。陆北辰在原地站了少顷,然后拉了副驾的门,林嘉悦高兴地坐了进去。他将手里的拎兜搁置了后座,绕到了车子另一旁,上了车,驱车而去。 见顾初的眼睛一直没收回来,凌双哼哼了两声,“天天对着跟前任男友一模一样的脸,忍受着原本属于你的脸对着别的女人亲热,顾初,你也真够自虐的了,换做是我,一定没勇气做他的助理。” 那车远去了,连尾烟都消失了。 就这样,本来只是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车子不见了后,顾初突然觉得像是隔了一个世界。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当时鱼姜找到酒店房间的时候,熟练地叫着陆北辰的英文名字,那一刻她也是觉得,她和陆北辰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就如同两个世界的人,短暂的交叉交织,最终还是要相向平行。 ***下午还有一更。 160家都散了,要房子干什么 顾初收回目光,落在了杯中的咖啡上,淡淡说了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也只有你凌双能说的出来了,当初没有你在医院的一通举报,我想我也不会走到给他做助理的地步。” “谁举报你了?”凌双一听拔高了嗓音,“哎我说顾初,你这话可得说清楚了啊,别自己受不住饭碗你赖别人。” “不是你跑去院长办公室说我态度有问题吗?我知道,上一次没能让你采访到陆北辰你打击报复嘛。”顾初提起这件事还是有点气。 凌双舔了舔嘴唇,干脆将咖啡勺往旁边一放,冷笑,“你当我凌双是闲人一个对吧?我天天忙东忙西的还有工夫来举报你?可笑!有那个浪费唇舌的时间我早就用来补觉了。” 顾初一怔。 她多少了解凌双,虽狂妄自大,但至少做过的事不会不承认,那么……朝着她下黑手的人,会是谁? * 傍晚的时候,陆北辰没有回来,也没打过电话。更确切来说,这一周他都没有打过电话来,哪怕是吩咐她做事的短信都没有。倒是姨妈打了通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琼州。 她的伤很小,很快就痊愈了,但在姨妈的心里陆北辰成了一颗灾星,对顾初的要求就是,远离灾星,珍爱生命。速回琼州,无难无病。 顾思也不在家,一张字条摆在茶几上,竟是罗池的字迹:我带你妹妹出去玩了,放心,我是警察,没有人比我更安全。 捏着字条,顾初突然觉得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点都不合格,还是罗池想得周全,在这个用霓虹掩饰满目疮痍的都市,顾思却一定可以如鱼得水。 打算一个人用餐的时候,不曾想乔云霄来了,二话没说就拉着她出了门。 一顿丰盛的大餐,顾初回顾了地地道道老上海的味道。想起了很多事,但又被她压下去了。 吃饭的时候,乔云霄说了好多的话,但大抵都是逗她开心的,她就在想,自己的情绪有那么明显吗?她迎合着他的一些玩笑话,不关风月,不关过往,为的,是不想让旁人为她操心。 用完了餐,她以为乔云霄会送她回去,岂料车子一路驶出了城区,离别了繁世吵闹,两旁的环境愈发静谧。 “去哪?”顾初问。 “很快你就知道了。”乔云霄今天是从公司出来就找了她,还是西装革履扎着领带的商务形象。两旁的路灯光线柔和,打落在挡风玻璃上,在他宽阔的额头上扫过点点光斑,方向盘一打,他趁机看着她笑了笑,狭目染了不少温柔。 “别是什么荒郊野岭的把我暗杀了就行。”她低低地开了句玩笑。 这话逗笑了乔云霄,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说了句,“我可不舍得。” 顾初抿唇轻笑,有些暖流入心,但没再多说什么。 路,越走越眼熟。 周遭的建筑有些是新建的,但还有一些是深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层层叠叠匿留在路灯映照下的林木间,高高低低,红红绿绿。她暗惊,脸近乎贴在车窗上。 乔云霄捕捉到了她脸上的惊奇,没说话,只是径直着往前开。 又是十几分钟的光景,车子在一处别墅群停了下来。乔云霄熄了火,扭头看着顾初。隔着一层窗,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那片沉默的建筑,良久后才开口问,“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乔云霄没多解释什么,下车后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替她解开了安全带,“走。” “不……”顾初条件反射地往回缩。 乔云霄抓住了她的手腕,没强制将她拉出,但也不容她退宿,看着她道,“难道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吗?” 她对视着他的眼睛,他冲着她点点头,眼角眉梢尽是鼓舞。半晌后,她才松了情绪,任由乔云霄拉着自己下了车。 “这条小路还没变吧。” 通往别墅的林间甬路上,乔云霄许是怕她时刻掉头跑了,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这不是车道,更多时候,住在这里的人会在清晨或下午沿着这条小路跑步锻炼身体。 她也曾跟着父亲在这条小路上跑过步,父亲笑着告诉她,初初,人呐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个好身体,记住了吗。她便高声回答父亲说记住了,清脆的嗓音几乎都能震得鸟儿乱飞。可每次跑完一圈后她都耍赖,嚷着腿疼脚疼的,父亲终究是*着她的,每次都毫不例外地背着她回家。 那时候母亲总会怨怼着父亲说,口口声声去锻炼,结果还是背着回来,白锻炼了。父亲就笑着说,咱家公主的命令我哪敢不听呢? 商界的人都知道顾泽峰最疼爱的就是女儿,只要女儿一嚷着无聊,哪怕是推了会议都要回家给女儿当大马骑。 顾初心里泛酸,轻声回了句,“周围的树不一样了。” 乔云霄攥着她的手,沿着小路慢慢地往上走,笑道,“杨树太多飞絮,所以统统换成了棕榈。” 佘山别墅群,上海较早的别墅区,沿着这条小路直行,是最早的一批别墅,其中一套就是他们家。那时候他们顾家搬迁到了上海,就入住在了这里。当时,这条小路两旁还都是高高的大杨树,每到春季时总会有飞絮飘扬。她喜欢那个季节,因为上海是少雪的城市,每次飞絮落发时,总胜似白雪。 现在,上海已经不流行栽种那种北方的树木,放眼看去全都是密密丛丛的棕榈树,多了洋气,少了怀念。 沿着小路穿过棕榈,那幢偏重西洋建筑风格的别墅在明黄色的路灯下突显。大门紧闭,墅内没亮着灯。乔云霄带着她走近,于大门前停了下来。顾初抬手轻抚着周围的围墙,在门边的角落上发现了几道划痕。 眼睛就红了。 划痕是她留下的。 一节一节地增高,是她一点一点长大的个头。 大门上的封条已经不再,围墙两旁爬满了常青藤,形态优美,成长整齐,看得出是有人精心照顾。她重新回到了这里,耳畔似乎还有小时候欢笑的声音。 房子依旧,物是人非。 “房子被法院批准可以对外拍卖后,有位华裔买下了这里。”乔云霄知道她的情结,轻声说道,“我托人一直在打听房屋新主人的情况,前些天终于听说对方还想有出售的意愿了。” 顾初不解地看着他。 他凝着她,语气轻柔,“我想替你把它买回来。” 顾初一怔,很快摇头,“不用。” “我知道你一直想回这里。”乔云霄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揽住,“这里是你长到大的地方,是你的家,这么多年你一直躲着上海不来,不就是因为这里已经不属于你的了吗?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说服那位华裔将别墅卖给我。” “真的不用了。”顾初赶忙道,“就算买回来又怎么样呢?家已经散了,还要房子干什么。” 乔云霄心疼,忍不住将她搂入怀里,低低地说,“就让我为你做点事吧,别让我一直活在愧疚里,行吗?” “跟你无关啊。”顾初轻叹,“当时乔家也是明哲保身,事实上就是这样,当年谁接触了顾家谁就倒霉。我父亲惹下的篓子太大,不是一个乔家能够填补的,难道当初还要拉着你们乔家一起陪葬吗?” “那现在呢?”乔云霄轻捧了她的脸,神情认真,“我现在有能力来保护你,哪怕你要下葬,我也绝不含糊跳下去陪你。” 顾初轻轻拉下了他的手臂,语重心长道,“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活着吗?我就是不想让顾家当年的事对现在也造成影响。乔家不易,当年顾家的劫是我父母扛下来的,以后顾家的难注定了由我来扛。云霄,其实你我都清楚,肆意妄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谁都回不去了。” “难道,我连关心你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乔云霄眉梢染疼。 顾初挤出一丝笑,看着他,良久后上前搂住了他,说,“不,云霄,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哥哥。”这份感情,她从未敢去辜负。 * 顾思跟着罗池疯玩一天回来后就直嚷着累,问去了哪里,顾思一脸的鄙夷,“旋转木马啊,姐,你能想到他个大男人竟带着我去玩旋转木马!老天,太丢脸了。” 顾初觉得,可能后面也不止是旋转木马,顾思胆子大,不玩点刺激的游乐项目也发泄不了情绪。果真还是猜中了,晚十一点多钟的时候顾思已经睡得跟个死人似的。 她失了眠,一直辗转反侧,最后盯着窗外的外滩,数着霓虹的灯亮。 直到凌晨,她隐约听见了有动静从楼下传出来,心里一激灵,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楼下客厅的地灯开了,细碎如星,极弱的光亮映了沙发一角,是陆北辰回来了,他斜倚在沙发上,高大的身影落下了一团影子。 冷不丁出现的男人,吓了顾初一跳。 下了楼,靠近了他,闻得到他身上很大的酒气。身上穿着的还是今天她看见的衣物,黑色衬衫,黑色西装裤,十分正式,衬得他的那张脸愈发棱角外捉。衣袖挽起,阖着眼,单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手腕上昂贵的机械表指针在有条不紊地前行。 听见了动静,陆北辰睁了眼,顾初看得清楚,他的眼里少有醉意,许是刚刚只是有些累了,合目休息而已。他开口,嗓音在这个深夜听上去低沉磁性,“吵醒你了?” 161给我点时间 顾初轻轻摇了下头,她原本就没睡得着。陆北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双足时眼里有些无奈,起身,拿了双拖鞋放在了她的脚旁,低柔说了句,“地上凉,穿上。” 她就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你喝了很多酒?” “还好。”陆北辰重新靠在沙发上,低低回答。 顾初思量片刻,转身要走。 “去哪?”身后的男人问。 她顿步,回头看他,“我想你需要一碗解酒茶。” 陆北辰朝着她一伸手,“过来。” 光线下,横穿了他掌心的智慧线刺了她的眼睛,顾初僵在原地,想到了这一周来他的无声无息,又想到了白天不经意撞见的那一幕。上海何其地小,遇上了原本应该在纽约出差的人。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陆北辰没恼,起身,耐性十足地将她拉了过来。他顺势躺在了沙发上,牵引着她的手,一并地将她拉靠在自己的胸膛。 “你有心事。”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借着鹅黄色的光线注视着她的眼。 不是疑问句,十分肯定的肯定句。 “没有。”她说了这话,然后暗自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光亮燃了陆北辰的眼眸,深邃睿智,他始终在看着她,然后抬手,抚了她的脸颊。染着酒气,她似乎也被这醉人的气息感染,微醺,堵在心里的话就忍不住冒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陆北辰微微含笑,竟十分配合地向她报告了行踪。 “那……”她迟疑。 早上就回了上海,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到家?是因为,林嘉悦吗? 陆北辰抬手捋了她的长发,沉吟片刻,说,“今早我直接去了实验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梢有几许凝重。 从这个角度看着他,顾初第一个想到的倒不是他在说谎,反而从他半阴不明的凝重看出有什么不妥,便问,“是有了棘手的事?” 但陆北辰没回答她,只是若有所思,顾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东西。良久后他才开口,这一次,目光是聚在了她脸上,“只是处理了一些事情而已,今天是林嘉悦父亲的生日,所以晚上跟林家人在一起吃饭。” “我知道。”顾初脱口而出,说完后悔。 陆北辰没笑,也没恼,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就知道,这句话一脱口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他的确是没醉,否则思维不会还这么缜密。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轻叹又止于唇边,敛眼,“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好。” 她只是想要用看似不在乎的态度来告诉他,其实真的没什么关系。可她始终不看他的眼,她没看他,却也知道他始终在注视着自己。半晌后,她的下巴被他轻轻捏起,他的手指覆上了她的唇瓣,低柔地问,“如果,我娶了林嘉悦,你是不是也这么风轻云淡?” 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很快地,裂开了口子,鲜血咕咕地从这道口子里流了出来。她看着他的眼,在幽暗的光线下异常凝重和认真。她又回归了蜗牛状态,将身子缩进了软软的壳里。 其实,她从来都不会处理感情的事,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唯独那么一次的绝决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 陆北辰压着她嘴唇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回答我。” 顾初觉得唇很烫,是他手指的温度灼烧了她,喃喃,“你们……”那句“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惶惶的,起身,才稍稍喘过气来。 他也坐起,盯着她,眼神沉重了不少。 然后,他凑近了她,刚要吻上她的唇,在旁的手机震动了。顾初忙侧身到了一边,他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腾出单手接了电话。 她欲挣扎。 他却攥得愈发用力。 手机那边隐约是男人的声音,略沧桑,她听不清是什么内容,挣扎间就听陆北辰回了句,情绪毫无波动,“林伯伯,我想你们都很清楚我的决定。” 顾初一怔。 那边还在说话。 陆北辰就在平静地听,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直觉告诉顾初,他口中的“林伯伯”就是林嘉悦的父亲。他决定什么了?是决定要娶林嘉悦了?是的,这次又何止是个生日宴呢?他一早赶回上海,风尘仆仆,再陪着未婚妻选购礼物,不就是为了商谈结婚的事吗? 既然这样,还假惺惺地问她那句话做什么? 顾初用了力,可陆北辰的力气更大。 她近乎低吼,“你弄疼我了!” 这只是下意识地反应,可陆北辰注意到了自己拉着的正是她受了伤的胳膊,便松了手,她借机起身,回了卧室。陆北辰没有马上追上楼,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拐了个弯匿藏在了楼梯间,良久后待对方说完后,他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话毕,掐断了通话。 * 窗帘遮得愈发严实。 顾初侧躺在*上,蜷缩着身子,房间里暗得看不清脸的光线恰好能遮住她的泪水。 始终是默默地流,然后,洇在了枕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卧室的门被人推开。 她没动,身子朝着阳台的方向,窗子没关,有夜风窜了进来,将窗帘微微扬起。月光就瞬间蔓延了进来,男人的影子落在了墙壁上。她赶忙闭了眼,压下心头的悲怆。 陆北辰就贴着她躺了下来,健硕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她还是没动,只当自己是个死人罢了。他支起了半个身子,从她身后圈了过来,低低地问,“胳膊还疼吗?” 她想回一句我睡了,别打扰我,可这句话堵在喉咙里,甚至阻碍了气管的功能。陆北辰见她不说话,伸手来扳她的脸颊,手指却触到了被泪水浸湿的发。 修长的手指微微停滞了下,然后轻触她的眼。 长长的睫毛,还有一点濡湿。 他是名法医,手指也自然有异于常人的敏感。 收回了手指,陆北辰并没有强迫她转过来面对着他,而是收紧了手臂,脸颊轻轻贴在了她的耳鬓,说,“为了你这颗眼泪,做什么都值了。” 她的身子在他怀里一滞。 他躺了下来,将她彻底揽在了怀里,低语间能够察觉倦怠,“顾初,给我点时间。” 幽暗中,顾初缓缓睁眼,低头,他放置她小腹的大手与她的十指相扣。 * 翌日,从顾初一睁眼到做好早餐,陆北辰就始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门是虚掩着的,隐约听见他的手机一直在响,手机不响的时候,桌上的座机就又在不停歇。 整个早上他都在处理电话,听语气,像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顾初想到了昨晚他的话,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可又琢磨不透,便愈发地惴惴不安。三明治刚做好时,她的手机也响了,看着手机屏上闪动的名字,压力就来临了。 是岑芸,在问她们什么时候从上海回琼州。 这种催促的电话近乎每天一通,顾初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是了解姨妈的脾气,有可能分分钟杀到上海。顾思在厨房帮忙,切了一切餐前水果,顾初挂了通话后,神情恍惚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顾思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关切地问。 顾初帮着洗了几样水果,统统放在了料理盘中,说,“姨妈打电话过来催了。”将葡萄粒逐一摘好,又拿了两只柳橙,补了句,“葡萄籽记得剔除,多切两只柳橙,陆教授爱吃。” 顾思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但还是照做,紫的葡萄粒一分两半,多汁的橙细细地去了皮,与切成扇形的猕猴桃搭配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白骨瓷碟盘中,再缀上了一朵奶白色的小雕花,说,“你连他爱吃什么都这么清楚,舍得走吗?” 顾初洗了手,“萧雪的案子结束了,你也安全了,所以早晚是要走的。”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顾思好奇地问。 顾初沉默,始终没说话。 “辰哥哥今天看上去很忙。” “嗯。”顾初将水果刀放好,“所以我才更加觉得自己压根帮不上忙,姨妈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早餐丰盛,卖相却不是很好,这也难怪,主厨是顾思。陆北辰近乎是皱着眉头吃完的盘中餐,最后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你的厨艺只体现在三明治上。” 顾思吐了吐舌头,“整个一桌子的早餐,就只有三明治不是我做的。” 陆北辰看向顾初,抿唇笑了笑,拿了湿毛巾,优雅地擦了下手,又看向顾思,“也该带你们出去好好玩一下了,说吧,想去哪玩?” 162拐进错误的光年 “你全程奉陪?”顾思瞪大了双眼。 “免费司机。” “天哪我没听错吧?鼎鼎大名的陆教授来做我们的司机?”顾思十分夸张地欢呼。 顾初在旁无奈地翻了下白眼,轻叹了句,“你的话已经引得她细胞膜发生了电位变化。” “什么意思啊?”顾思好奇都问。 陆北辰轻轻挑唇,“是说你太兴奋了。” “跟学医的在一起真可怕。”顾思摇摇头,起身,指了指满是丰盛的水果盘,说,“这些水果都是我姐精心为你挑选的啊,切盘摆盘可是我的功底,所以呢为了不辜负我姐不辜负我,请陆教授您一定要好好享用。” 然后溜溜达达窜出了餐厅,临到门口前给顾初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提回琼州的事。 餐厅没了顾思的咋呼安静了不少。 顾初将水果分了小碟,精致的叉子搁置旁边,低眉垂目,递给了他,“吃点水果吧。” 陆北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拿起叉子叉了盘中柳橙入口,顾初在他对面,抬眼打量,又低头,绞动手指。 “说吧,什么事。” 顾初抬眼看他,多少愕然。 “我的视力还算不错。”陆北辰说了句,又用叉子轻敲了盘壁,“今天的柳橙很甜,很好吃,是你亲自选的?” 顾初点头。 陆北辰含笑,看她的眼神揉了几许温柔,等着她开口。 心里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个遍,隔了几秒,她清了清嗓子说,“我想回琼州了。” 陆北辰手里还拿着叉子,那叉子尖有一瞬是微微颤了下,但很快地,尖细的顶端就陷入了丰汁的橙肉,有汁沿着橙肉的纹理滑了下来,像泪。 “萧雪的案子已经结了,想家的话,你可以回去住几天。”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顾初舔舔唇,“我的意思是,辞掉助理的工作。” “你的合同是20年。”陆北辰抬眼看她,眼神平静。 “其实你也清楚这是一份不合理的合同。” 陆北辰松了手里的叉子,靠在了椅子上,“你想要什么样的合理?提出来,我满足你。”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顾初想起昨晚他的那句话,心总是不安。 陆北辰的眉梢悄然染了冷,但语气还是平静,“我放你假,随便你去哪玩几天,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收拾干净了再回来。” “我想解约。”顾初知道,他在压着不悦。 对面的男人沉默。 她抬眼看他,他亦在盯着她,微凉已经入了黑眸,眸底深处似有暗涌。顾初没退缩,始终与他审视的目光相对。良久后他才道,“顾初,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昨晚醉酒的人不是我。”她间接地提醒了他,她很清醒。 “你认为我昨晚说的是醉话?”陆北辰终于皱了眉。 “不。”顾初回答,“醉话清醒的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过我以前的生活,我要回琼州。” 凉意彻底蔓了陆北辰的眼,薄唇微启,“你再给我说一遍。” 是濒临怒火迸发的冷静,顾初听得出,但还是挺直了脊梁,一字一句强调,“我要回琼州。” 陆北辰微微眯眼,“对你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只有离开我才是最重要的?” 顾初的呼吸有些急促,搁置餐桌下的手攥紧,掌心生疼,她道,“对。”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后,陆北辰扔了句薄凉的话,“随便你。”话毕,离开了餐厅。 顾初僵直地坐在那儿,直到听见楼上书房门“嘭”地用力关上的声音后,顿时犹如被人抽了脊梁骨似的瘫软下来,趴在了餐桌上。她没哭,心脏却狂跳个不停,胸腔像是被勒了几道重型皮筋,每呼吸一口气都艰难的很。她就这么脱离了,相比五年前算不上拉扯也轮不到歇斯底里,却也跟五年前似的活脱了一层皮般的疼。 五年前的北深,五年后的北辰,我们就如同拐进了荒唐的光年,相遇相识注定是相互折磨、撕扯,那么就要快快醒来,逃离这段光怪陆离,就这样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 午后,顾初和顾思见了乔云霄,跟他说了打算回琼州的决定。乔云霄见顾初心意已决,不同意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再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不再是陆北辰的助理,这多多少少能让他放下心来。 他和顾初来日方长,但陆北辰,看顾初的神情,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坚决了。 乔云霄推了应酬,三人吃了一顿饭,席间乔云霄对顾思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主要是告诫她以后看人要准,不能再傻乎乎地上当受骗,顾思是善于掩藏内心情绪的姑娘,狡猾笑着说,乔大哥,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一句话说的乔云霄哑口无言。 吃过了饭,顾初带着顾思去了一趟医院,乔父的身体状况有了好转,目前是被安排在医院的疗养区调理身体。乔远集团经过乔云霄的几番折腾和四处奔走,危机算是过去了。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乔云霄漂亮地回转了集团的危机,其处理事物的手段和决策折服了乔远那一票子的老股东们,董事会上,乔云霄以全票通过的局面彻底坐稳了集团主席的位置。 这也是乔老爷子能安心养病的重要原因,虎父无犬子,训练儿子成为新的王者,注定是要先将其扔进丛林里历练的。 乔远集团度过难关,最明显的改变就是乔老爷子所在的疗养区多了探望的人,商界的、政界的、银行财经的等等,礼物堆成了山。纵使乔云霄调了不少保镖过去守着,但这些人还是能够做到无孔不入。 顾初没进病房,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乔老爷子。 正是老爷子午休的时间,在疗养区的草坪上,倚在轮椅上闭目养神,头顶是斑驳的树影,轻风过时,枝叶沙沙作响。难得的清净,她不想上前打扰。 乔云霄也不勉强她,只是陪在她的身边。 “健康就好。”顾初轻声说了句。 也许,正因为他是跟父亲最后有过交往的人,所以今天她才恨不起来他,没有多余奢念,只要平安康乐便好。 快到黄昏时,顾初被顾思拉着去了趟淮海路,嚷着要给一些朋友带礼物。顾初也想着给姨妈和许桐带点东西,便跟着顾思东逛西逛了。淮海路热闹依旧,令顾初想起对着千禧年的大牌子宣誓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手机在兜里始终没响。 陆北辰同意了她的离开,却一直没交代合同后续的事,早上的谈话导致他们两个不欢而散,陆北辰临她们出门前去了实验室,直到现在也没动静了。 顾初想着,如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也挺好,至少不用再以冷淡对决。 顾思挑了香水和衣服,还有精致的发夹和各式各样的头饰,看得出她热爱这座城市,迷恋这座城的奢华惊喜,但她这个妹妹始终还是懂事的,从没嚷着一句“姐,我们还是留下吧”。 天微沉的时候,顾初的手机响了,她接起。 “顾初?”是罗池的声音,很急。 顾初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对,怎么了?” “陆教授被救护车抬走了,你快点去医院。” * 陆北辰再次高烧入院。 当顾初和顾思赶到医院急诊的时候,好几名大夫围着陆北辰的病*在做检查诊断。 林嘉悦陪在身边,罗池在门口来回来地走,情绪急躁,见顾初赶来后马上说明了情况。 “他是在实验室昏倒的,当时正巧我带着林嘉悦去实验室找他,就赶紧叫了救护车。听实验室的同事说,他到了实验室脸色就不是很好看,看上去就挺不舒服的,谁知道他是一直发着烧还在工作呢。” 顾初一听满心焦急,怎么好端端地又发烧了? 医生检查了一大通,还跟上次一样未果,可前一次还能解释他着了凉,但这次呢?林嘉悦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央求着医生想想办法查出病因,医生手捏着检查结果,把该问的都问了,最后迟疑地又问了句,“那他的饮食情况呢?今天有没有吃什么平时不怎么吃的东西?” 罗池说,“实验室的同事反映,他是中午前来的实验室,直到昏倒之前他只是喝了水,没吃其他东西。” “喝水怎么可能引起发烧呢。”林嘉悦在旁都快哭了,“医生,我觉得还是有什么病情没检查出来吧?” 医生摇头,否定了她的说辞。 “他上次也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几次以后自己就好了。”顾初在旁说了句,看着病*上脸色苍白的陆北辰,心里是急的,但在林嘉悦面前还是压了下来。 医生也倍感奇怪,“我觉得还是饮食上出了问题。” “饮食?”林嘉悦愣了一下,看向顾初,“他一直在吃你做的东西!” 顾初一下子懵了,好半天说了句,“可是我做的都是他能吃的啊,今早上也只是简单的三明治和水果,都是他爱吃的,葡萄、猕猴桃和柳橙——” “什么?柳橙?”林嘉悦陡然打断了顾初的话,紧跟着情绪变得激动,“他从来都不吃柳橙的,他对柳橙过敏,你竟然给他吃柳橙?顾初,你想要了他的命是吗?” 163你早晚会害死他 从在琼州认识林嘉悦到现在,顾初虽说对她的了解不算太多,但也清楚林嘉悦不是一个失了理智的人。毕竟是名门名媛,至少不会在外授人话柄,而外界对于林嘉悦的评价极高,聪明、漂亮、独立、时尚又有才华,被誉为本世纪最完美女性的代表。 今天,像她这般激动,怕也真是头一次。 顾初却没精力先关注林嘉悦的情绪变化,那一嗓子压过来后,她满脑子都飘着“柳橙”两个字。 陆北辰对柳橙过敏? 她不知道这件事。 半晌后,顾初才找回声音,看向医生,“对柳橙过敏的话,能引起高烧不退吗?” 医生想了想说,“有这种可能性,人跟人的体质不同,对感染源也不同。有的人会对花生过敏,严重的吃了会丧命,有的人会对花粉过敏,吸入后会呼吸困难导致窒息。所以说,对柳橙过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引发高烧不退也不稀奇。” 顾初的呼吸略微急促,手指攥紧,陷入了手心。罗池在旁看得清楚,许是觉得林嘉悦刚刚的态度有点过了,上前轻声说,“你不知道陆教授对柳橙过敏这件事?” 顾初轻轻摇头,抬眼看着罗池,“你们都知道?” “陆教授回国这件事上头很重视,所以早早地就把他的禁忌查明白告知大家。”罗池叹了口气,“跟他共事的助理、同事也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知道他从来都不吃柳橙。他对食物一向很挑,听说以前谁要是给他端错了橙汁过来都会被他痛骂一顿,但来中国后,他对你做的东西向来赞不绝口,我以为你很了解他的口味和习惯了,毕竟让一个对食物很挑剔的人点头不是件容易事。” 可是,他从来都没跟她说过这件事,连提都没提过。 冷不丁想起了上次他高烧不退的时候。 回忆不停地往前倒,定格在游巷的那一次。 西瓜汁换成了橙汁,然后,她为了避免尴尬叉了块柳橙给他,她似乎忽略了他脸上的神情,现在仔细想来,当时他是有一些迟疑的。但当时是她会错意了,压根就没想到他是因为不能吃柳橙而迟疑。那天他吃了不少柳橙,基本上都是他要她喂着吃。紧跟着他就发烧了,断断续续,退了又烧…… 想到这儿,顾初的脸色变得惨白。 罗池看得仔细,问,“怎么了?” “我……”顾初的手指有点抖,使劲掐了掐才稍稍压下,“上次他发烧前是吃了柳橙,而高烧反复,也是因为在高烧期间吃了柳橙。” “什么?”罗池和林嘉悦异口同声。 “柳橙里含丰富的维c,我觉得这是对身体有益的。”顾初死死扣着掌心,生疼。 上一次陆北辰的烧刚刚退下,她做了清淡的食物外还有柳橙,那期间,他吃了多少次柳橙就发了多少次烧,现在想想他当时高烧反复的次数,恰巧就是她喂他吃柳橙的次数。 她,害了他。 林嘉悦走上前,盯着她,“北辰向来都不碰柳橙的,他对入口的东西极为谨慎,别说是橙类了,他连橘类的水果都不碰,怎么偏偏就在你面前吃起了柳橙?” 顾初自然不会说出当时的详情,看着病*上的陆北辰,心里一阵紧过一阵的疼。 愧疚,如同蜈蚣在心底蜿蜒,爬过的地方被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如果她是知晓的,怎么会让他吃那么多的柳橙? “上次是自行退烧吗?”医生直接问了顾初。 顾初走上前,轻轻点头。 近距离看陆北辰,他的脸色惨白地吓人,攥了他的手,却是滚烫。上一次他也是这样,异于常人的高烧。别人发烧都会烧得脸通红,他发烧会烧得脸煞白,掌心会滚烫得吓人。 这次的症状跟上次一样。 是她疏忽了,竟忘了会有饮食上过敏这一说,她那几年的医算是白学了。 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医生,“现在找到过敏源了,我想这期间只要他不碰橙类的水果或饮食的话,高烧也会自动退下。” “你还值得相信吗?”林嘉悦上前,态度冷淡地问。 顾初还没放开陆北辰的手,因为她的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凉的,上一次陆北辰高烧的时候就喜欢攥着她的手,每每想要抽离,他总会攥得更紧,跟她说,就让我这么握着吧。 他总会跟她十指相扣,她想,是她手掌的薄凉缓解了他高烧的苦痛。 她的行为,林嘉悦是看在眼里的,但她终究没有歇斯底里地上前拨开顾初的手,只是不悦地看着她,质疑她的话。顾初能从林嘉悦眼里看出敌意,说,“对于内科,我想我懂得的比你多。” 林嘉悦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噎了一下,好半天又道,“我知道你是学医的,但你也是害得北辰入院的罪魁祸首。” 一句话,暴露了她暗自调查顾初的行为。 顾初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明白,掌心的凉被陆北辰的高烧温度迅速烫了一下,灼烧了她的骨骸。没错,她是罪魁祸首。顾思在旁听不下去了,上前直接挡在了顾初面前,对着林嘉悦开炮。 “你够了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样?现在你的陆北辰是死了还是瘫了?不过就是发了高烧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都说不知者不罪,这件事能怪着我姐吗?你们一个个都知道情况的怎么当初就没人来提醒一下我姐?还有啊,你们敬爱的陆教授都没提这件事,让我姐姐怎么知道?” 林嘉悦从没领教过顾思的泼辣,今天被这么呛了一大通着实心里添堵,咬了咬牙,高傲地扬了下巴,“身为助理,既然都细致到可以照顾饮食起居的程度,她的上司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这么基本的素养也该要有。” “呦,你说的轻巧啊,这就好比如果你有了痔疮就是不告诉我,我怎么能猜到你有痔疮?” “你——”林嘉悦被惹怒了,“你乱讲什么?”她个千金小姐的,从小到大谁敢对她骂出这种话来? 顾初在旁无奈,拉了一把顾思,“别吵了。” 顾思却意犹未尽,甩开了顾初,接着跟林嘉悦争辩,“我姐是他的助理不假,那就活该什么事儿都要负责了是吧?那行啊,想要我姐负全责的话也可以,你林大小姐让贤,让我姐跟你们的陆大教授双宿双飞,顶着陆家太太的头衔,不想负全责也得负了,怎么样,你舍得吗?” “顾思!”顾初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低喝,“你疯言疯语够了。” “姐,我清醒得很,什么疯言疯语啊?”顾思冲着林嘉悦瞪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不就是仗着跟他走近了些吗?能不能嫁得如意郎君还是未知数呢,跟我们牛什么呀,我们当年比你不知道要牛上多少倍,你算老几?林嘉悦我告诉你,你不用像是防贼似的防着我姐,我我姐什么样的男人没被追求过啊,她才懒得跟你争什么呢。” 罗池在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劝谁都里外不是人,主治医生更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插不上嘴。还是顾初最后干脆堵住了顾思的嘴,否则这么一直让她骂下去能骂到天亮。 林嘉悦的脸红一块白一块,神情十分难看,等顾思被止了声后,她暗自调整情绪,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看向顾初,“我知道你不乏追求者,心思飘了也是正常。但是顾初,我想请你扪心自问一下,在你给北辰吃柳橙的时候你到底把他当成了谁?你向来心细,一眼就能看出谁喜欢吃什么谁不喜欢吃什么,怎么偏偏是北辰,你连问他一下是否能吃柳橙都不问呢?我告诉你,陆北辰就是陆北辰,如果你真的没把他当成是陆北辰的话,那么请你离他远一点,否则,你早晚会害死他!” 顾初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林嘉悦。 心里翻江倒海。 是她忽略了林嘉悦的调查能力,原来,无声无息间她知道了很多事。 罗池听了这话后一头雾水,挠了挠头,看了看林嘉悦,又看向顾初,“怎么个意思?你把陆教授当成是谁了?” 顾初没有回答。 这话也惊了顾思,她呆愣了片刻,冷不丁想起了画室里那一幅幅的画像,上面素描轻勾的男子,有着跟病*上这个男人极为相似的脸,曾经顾初说过,他是他的……弟弟。 一愕,冲着顾初下意识脱口,“姐,你是——” “走吧。”顾初轻声打断了顾思的话,她的神情平静得吓人,眉宇间丝毫波澜不见。 顾思张了张嘴巴。 顾初转头看了一眼陆北辰,松了他的手,那修长的手指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榻之上,心就被什么东西扎过似的。浅痛,薄薄的刀片划过,不见血痕。 但她知道,那里受了伤,需要最漂亮的方式来包扎。 164所以北辰,我,走了 那是一段肆意妄为的日子。 连阳光都是暖的。 她与北深背对背坐在校园的木椅上,再远处是大片的草坪,午后没课的时候总是懒得让人瞌睡。他喜欢在这样的午后打一场大汗淋漓的篮球,然后冲了冷水澡再来跟她约会。可跟北深约会并不算是风花雪月的事,大多数都是像这样坐着,他督促着她的功课。 她时常会觉得自己找的不是男朋友,是个爹。 柳橙成了两人必不可少的水果,顾初总是切得精致放在漂亮的水果盒里,再配上恰似果冻般五彩缤纷的水果叉来“孝敬”北深。 “除了柳橙,你还爱吃什么水果?”北深问她。 她想了想罗列了不少水果来,最后补了句,“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柳橙,汁多营养丰富。”然后懒洋洋地靠在北深身上,故意赖皮道,“不准说你不喜欢吃啊,我喜欢吃什么你就必须喜欢吃什么,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幸亏我对柳橙的印象还不算太差。”北深翻看她在课上的记录本,手一扬,“有错处啊,上课没认真听见。” 顾初拎过记录本,反身顺势搂住了他,脸颊贴着他的,嬉笑,“你看你的脸蛋现在也跟柳橙似的营养多汁,我功不可没。” “目的昭然若揭。” “你知道我是什么目的?”她睨着他笑。 北深点了点脸,“想亲我就直说。” 她笑得开怀,主动啄了他的脸颊。 笑声似乎还嵌在耳朵里,挥不去,那段时光却已不再,然后就会成了反复拉扯,将那层蒙在心底的假面撕开,将真相血淋淋地剖开给她看。 今天的林嘉悦有些失去冷静了,可那句话是问进了她的心里。 从遇上陆北辰到现在,她在反复地告诉自己,他不是北深,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的矛盾,直到,那颗早就成了死灰的心每每想起他的时候总会窜跳个不停。 她总是在自我安慰说,一切都是假象,只是因为他跟北深长得太像了,所以我才会偶尔迷失,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将他们两人混淆。 她还会跟自己说,你看,其实他跟北深有那么多的不同。他是左撇子,北深是右撇子;他是学法医的,北深是学医的;他会做饭,北深不会做饭;如果再仔细看他和记忆中的北深模样对比,他皱眉时会严肃得让人不敢亲近,但北深就算蹙眉,她也觉得他是无害的。 然而。 那两夜的*,在隐隐的光线中他的脸温柔情深,他痴缠于她的身体,她又何尝没有在他的胸膛中沉迷? 那张脸因晴欲而变得愈发生动,她擎着他的肩膀,在他的引导下起起伏伏,看着他的脸,却在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她叫的是:北深、北深…… 其实在她心里,他就是北深。 就是那个在大学里理智爱着她却细腻如水的北深,就是那个最后被她狠狠伤害过的男人。 她压根就抑制不了这种对他的熟悉感,就算他有那么多的不同,就算他比北深看上去难以揣摩,她还是会把他视为北深。 直到,林嘉悦狠狠地提醒了她。 真相就是,北深永远回不来了,而他,永远不是北深。 柳橙就像是最后一根维系回忆的纽带,是她和北深爱过的证据。陆北辰的高烧不退,已经最明白地提醒了她,对不起,我不是陆北深。 这一刻,顾初醒了。 “姐?” 胳膊被身边的顾思轻轻推了一下。 顾初拉回清醒,计程车已经快到汤臣一品了。 “你没事吧?”顾思担忧地问。 顾初摇头,挤出一丝笑,“我怎么会有事?” 顾思盯着她,思量了许久,说,“姐,你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走了是吧。” “为什么这么问?”顾初心不在焉。 顾思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轻声说,“他没发烧之前,其实你是犹豫的,只是碍于姨妈会杀到上海而已。现在呢,我觉得你挺想逃离陆北辰的。” 顾初没怪她猜中心思,当然,也没掩藏初衷,淡淡笑了下,“如果我继续留下来,其实是对我是对他都不公平。” “她?”顾思误解,“林嘉悦?” “不,其实跟林嘉悦无关。”顾初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需要想明白一些事情而已,所以不管林嘉悦出不出现,存在问题的话总归是要面对的。” “你都替他挡枪子了,还没想明白?”顾思眨巴了两下眼睛。 顾初若有所思。 “啊我知道了。”顾思恍然,“当时,你是不是也把他当成是画像里的那个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姐,那这份感情就太复杂了。” 是啊,当陆北辰突兀地在她面前出现,就注定了要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所以,她需要快刀斩乱麻才行。 “总有想通的一天。”顾初回答了顾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顾思坐直,瞅着她,“可是你要怎么跟陆北辰交代?” “我想……”顾初看着窗外的建筑物,偌大的上海,繁华尽收眼底,声音无力轻柔,“已经没必要了。” * 顾初很快订了回程,岑芸知道后总算不再在电话里连喊带劝了,又跟顾初说,姑娘家还是要有铁饭碗才行,她打算拿点钱再走走其他医院的人情。 这个提议被顾初马上否决了,好说歹说也打消了岑芸的这个念头。工作的事她暂且没想,一直小心翼翼地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省吃俭用的劳模了,她对岑芸说,把思思送回琼州后她会顺道去鼓浪屿呆几天。 岑芸也多少察觉她的情绪低落,虽说不会像别家长辈似的好言相劝,但没干涉她的这份自由,也算是默认了她可以哀悼心情的时间。 临行前,顾初写了封信。 是写给陆北辰的,然后,将其交给了罗池。 罗池没想到她会走,先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是不是要休假,顾初没解释太多,只是淡淡地跟他说,“麻烦你了。” 她的态度绝决,罗池自然看出倪端,试图劝说,“你是在生林嘉悦的气吗?或者是在生我的气?关于你在医院看见林嘉悦这件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其实是她联系不上北辰,就过来找我——” “不,罗池,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生林嘉悦的气。”顾初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罗池对她的说辞很是不理解。 但顾初也没打算解释到他能明白,将信封往他怀里一塞,似认真似玩笑地补了句,“别偷看啊,警察也不能侵犯人*的。” 就这样,到了临行前的那一刻。 乔云霄做了司机,亲自来接了她们去机场。 市区车多,一路近乎都在塞车。顾初坐在副驾始终沉默,就静静地看着窗外缓慢后退的建筑物,眼神飘渺而遥远,乔云霄与她几次搭讪,她都神游太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应他一两句。 顾思在后座一直玩手机,然后手机就不停地响,是短讯。来往了好几条后,顾思忍不住趴着前座,说,“罗池真八卦啊,一个劲儿地问呢。” 顾初置若罔闻。 乔云霄瞄了顾初一眼,半晌后对着顾思说,“你那么冰雪聪明,怎么搪塞心里明镜吧。” 顾思耸耸肩膀,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说了句,“话说回来,罗池那个人还真是挺讲义气。” “看上了?”乔云霄慢悠悠地问。 顾思嗤了一声,“你管得可真多。”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也总得关心关心你吧,你说你——” “停车。” 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初突然打断了乔云霄的话。 他一愣后,下意识踩了刹车,抬眼一看,窗外是医院,愕然。 顾初坐在那儿,久久地盯着医院的大门口,顾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轻轻捅了捅她,“姐?” “等我一下。”顾初说着解了安全带。 乔云霄一把扯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顾初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云霄,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等我,你,还有顾思,就在车上。” 话毕,下了车。 乔云霄的脸色渐渐沉落。 病房。 窗帘遮了外面大片的阳光,只有浅细的光线沿着缝隙钻了进来,挑染了房间里苍白的色调。 顾初站在病房门前,透过窗子看着里面。 病*上陆北辰还在沉睡,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快醒过来,就像上次。等他醒来的时候,她想她已经离开了上海。 只是想这么远远地看他一眼,就一眼,因为就在车子路过医院的那一刻,她有了那么强烈的念头。 她想记住他的样子,哪怕,他的那张脸像极了北深。 他的脸颊还是那么苍白,幸好有林嘉悦守在身边,对,幸好有她。林嘉悦在耐性地为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眼里心里都是他,不曾发现站在窗前的她。 陆北辰,北辰…… 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从唇齿间逸出,发现,舌尖在微微卷起时总会酸苦,却流转出早已习惯的语调。 好听的名字,她从不曾在他面前亲切地自然地叫过,哪怕是在*的时候,他细细描绘她的唇形低低要求她说,叫我的名字。名字只是被她倒转心底,用近乎抓破他肩头的方式来回应他的命令。 是的,这样不公平。 所以北辰,我,走了。 165只为你离经叛道 “你想去哪儿?” “唔……鼓浪屿吧。” “你似乎在替我省钱。” “我是觉得那个地方适合伪文艺青年去,例如我们。然后轰轰烈烈地开个特俗的生日大趴,多酷啊。” “丫头,你能有点人类的正常思维吗?” “北深哥哥,我只是反射弧比你们短一些而已。” “想要我们的旅途更刺激吗?” ……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从来都是顾初的风格,因她心血来潮,不少国家的版图都在她的脚下开了花。可她与北深的那场旅行,就成了绽放在生命中的重彩烟火。她与北深相爱的第二年生日,北深给了她一场声势浩大的生日庆祝,那是她这辈子走过的最有意义最刺激的生日旅行。从上海到鼓浪屿,陆北深召集了平日要好的车友和她的一些朋友们骑着摩托横跨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他载着她,身后又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每一辆重型摩托车都发出令年轻人兴奋的轰鸣声,欢呼着、极速地驶向沪昆高速,那声音响彻苍穹,都是一群热血青年,掌控摩托的手臂喷张着年轻野性的活力,张扬着青春的力量。 高速路上,他们是极为惹眼的一群人,过杭州、走常台、到吴岙,他们的热情不曾停歇。摩托像是陆北深的生命,他与车速融为了一体,她在他身后,戴着头盔,紧紧搂着他的腰,风从旁呼呼地过,是极速所带来的癫狂,充分感受来自他体内那种狂野不羁的力量。 是漫长的旅途,却是弥足珍贵的刺激体验。 当一行人抵达鼓浪屿时,齐刷刷的摩托亮瞎了所有人的眼,顾初站在陆北深身边自然有着一股子的豪情,当他摘下头盔,引了周围无数个姑娘脸红围观时,顾初一手夹着她那只印着米奇图案的头盔,一手勾住陆北深的脖子,踮起脚,众目睽睽之下就吻了他的唇。 她是大胆,但从未像那一刻似的大胆。 车友们全都在旁起哄,周围人也议论纷纷。 她才不管,她就是要让那群看着陆北深眼冒桃心的姑娘们知道,这个帅小子,是她的男朋友,是车队最优秀的赛车手。 鼓浪屿是座悠哉的城,因有了他们这群狂野的家伙们而变了些味道。他一手拎着头盔,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凝着她,“喜欢这样吗?” 当时,他宽阔的额挂了些汗珠,呼吸略微急促,眼眸却黑亮极了,肆意彰显着年轻的激情与活力,还有,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唯我独尊。 她的眼里也是激动未散,用力点头,说,“这简直太离经叛道了,但是,我超喜欢。” 是的,其实当时不在乎去了什么地方,只在乎这一路上有谁陪伴。 他抵着她的额头,含笑低语,“顾初你记住,这辈子我只为你一人离经叛道。” 后来,那些车友们都在共同讨论一个问题:陆北深这小子平时看上去高傲不羁,不成想是绝对的深情种,为了一博红颜笑,从上海骑行到鼓浪屿这么疯狂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也只有他,才敢这么疯狂。 也只有他,才想得出这么疯狂的事。 鼓浪屿依旧慵懒,只是多了一些商业味道,少了五年前他们来时的原汁原味。一些街道变了模样,老旧的换了新颜,沉淀的记忆在一瞬间会找不到安放的途径。但总也无妨发呆偷懒的心情,当清晨或在午后,如果细细品味,终归还是会有一些过往的滋味弥留了下来。 顾初来到这里后会经常梦见那些画面,白色的,欢笑的,像是幻境。在这个巴掌大点的地方,无论她走过哪一处,总会找到那些嬉笑的影子,然后汇集成梦,再醒来已经天明。 然后,她就在*上呆坐很久,借以来分辨这里的时空转换。 最后才总算记起,原来这里已是五年后的鼓浪屿,而她,也再找不回五年前的当初。 将顾思送回琼州后,顾初只是拎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鼓浪屿,在历史建筑区订了家私人开的旅馆,游人不会太多,又会因周围散落着旧时遗留下的老别墅而凝固了一份历史感,来祭奠着鼓浪屿曾经的繁荣。 一手是沉淀,一手是热闹,她于中间,本应该是经得起寂寞自然也守得住繁华,这个地段给了她这条戒律,却始终没有领悟的慧根。 店主也是极爱画画的,将旅馆装点成了艺术长廊,装饰的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画品全都出自店主之手。顾初来这里两天了,店主总会将自家做的特色东西盛放在妖娆盛开的盘子里,邀请顾初品尝。房费不高,只是要求房客临走前留下自己的故事或者一份答谢品即可。 她喜欢这种随遇而安,幸得,她也找了这么一家随遇而安的店。 当然,她无法用自己的一段故事来作为答谢,便想着留下一幅画在店内。岂料几笔下去后,画纸上跃然是一张男人脸的轮廓,画眉眼的时候蓦地惊觉,心底蜿蜒了一抹浅痛。 店主眼光极毒,笑问,“是你喜欢的人吧,虽然只画了轮廓,但看得出英俊帅气。” 顾初盯着画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张脸的主人到底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 “小姑娘,看得出你很爱这个男人啊。”店主轻轻拍了拍她,轻声柔和,“下笔毫不迟疑,说明他的样子已经烙在你心里了。” 她的手一抖,心中刚刚的浅痛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鼓浪屿很小,如果游人不多的时候,穿过龙头路的那些特色小店总还是会有收获。她一家一家地油走,看在眼里的是缤纷,忆起的画面总归是怀旧风的小清新。 曾经,她对北深说过:你知道吗,其实去鼓浪屿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去找路、找风景、找美食、还要去找猫。那里的阳光很好,猫很多,你在那里可以给自己编织一个很大又不切实际的梦。 可是,她从没告诉过北深,其实来鼓浪屿除了找路找风景找猫,还要找回一份勇气。 一份,舍得放下的勇气。 谁说鼓浪屿不可以悲伤?她这次来,更多的就是祭奠。 在一家店前顾初停住了脚步。 还是跟五年前一样色彩缤纷,只是,绿色的窗棱刷成了白色,漆木的门梁挂了一串纯手工黄铜风铃,清风拂过或开门关门间就摇了细碎清脆的声音入耳。 猫又多了。 懒洋洋地腻在糖果色的屋顶上、白色简约的花架旁,又或者是有着雕花图案的窗台上。那只曾经被她抱过的猫始终没有见到,或许是觅食去了,又或者是跟着哪只猫浪迹天涯。 北深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有点抵触,他并不喜欢它们的毛发满天飞,那会让他全身都紧张起来。曾经她抱着这家店的猫没少逗北深,从他脸上她喜欢捕捉那种别别扭扭的神情。 店内正在做活动,店员们将自己的脸画成了各种颜色的猫脸,身后还高高翘了条猫尾巴,成问号形状随着欢快的步伐左右摇摆。有十指相扣的情侣驻足在店铺前,女孩儿心仪里面的小玩意儿,眼睛里亮晶晶的,男孩子在旁耐心等待,始终含笑看着她小孩子般的挑剔。 很熟悉的一幕。 大抵来这里的情侣都一样。 只是,她不想去承认曾经的自己也是这个样子,不想再去回忆那段在鼓浪屿的时光有多惬意。 看吧,其实这里就是一座恋爱的城。 没了情侣,你就没法去找猫找风景的,只能慢慢品味另一番苦涩的滋味。 在小巷听了悠扬的小提琴,不亚于上海剧院的演奏水准,这里就算再过商业化,如果孤独去体会,总会有那么一点的感悟,对,前提是,你要孤独。 从海边回来时已近黄昏,她不大喜欢这个时间段的海边,即使是在琼州。当夕阳渐渐沉落海面时,那种巨大的吞噬力量总会给她带来无力感。 她排队买了麻糍,并不是因为爱吃,只觉得身处摊前的长队之中,短暂的热闹能多少缓解她对夕阳西下的伤感。又沿街买了鱼丸和奶茶,在人群之中边走边吃。 却没有人再在她耳边说,不挑剔路边摊了,精神可嘉。 她不是不挑剔,只是,跟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嘴里嚼根草都是甜的。 回到旅馆的时候,店主正巧做好了土笋冻,见她回来了后说什么都让尝尝。闽南的特色拿到厦门吃起来就别具特色了,要是北醋甜醋搀和,酱油也定是上好口感的,爱吃辣的会放了辣子,洒上翠绿的芜荽、萝卜,有的还会放上一些番茄,将原本灰头土脸的几块土笋冻就变得色彩缤纷起来。 店主是地地道道的厦门人,来岛上开了这家旅馆也是打一闲旧时光,做了一手不错的饭菜。顾初吃了口土笋冻,甘美的津液就从口腔里爆开。 想哭。 店主见她眼圈红了吓了一跳,她则说,辣椒放多了。 夜来有风。 吹得窗棱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她又将今天在码头区买来的捕梦网挂在了风铃旁,深紫色的羽毛随着夜风轻轻摇晃,深邃地欢悦。这个来自18世纪印第安人用来过滤梦境的玩意儿,她是该相信吗?好梦会通过那个洞再顺着羽毛而流入她的夜晚对吧,那些不好的、低落的噩梦会困在网中,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灰飞烟灭。 手机上不少是顾思的留言,问她玩得怎么样。 没有陆北辰的。 她不应该失落,可为什么,心就这么堵得慌? 轻轻摇了摇捕梦网,彩色的珠子跟着羽毛晃动,相互碰撞着叮铃咣啷,却撞得思绪更乱了。 166风雨中的男子 北京。 进入了桑拿天,离开空调,就形同鱼儿离开了水。夜晚依旧热闹,白日的热气到了夕阳西下总会蒸发掉了些,槐树上的蝉鸣声刺耳,却也不影响纳凉的人手拿蒲扇拉家常。 许桐买的房子在西城区,沾了老北京的地方气儿,又与繁华不远。 这阵子盛天伟出了国谈事,她在国内听候他的调遣,北京这边有分部,也方便了她留在北京不用东跑西颠。 这一晚她又忙到了十点多钟,与盛天伟通完国际长途后已是十一点半了。 冲了澡,敷了个面膜,等打算睡觉时已是十二点多了。 她刚要关灯,门铃响了。 扫了一眼*头的闹钟,这个时间谁会来? 许桐买的是三室一厅的格局,除去公摊面积的话室内也能达到一百二三十平了,当初她买下这房子时想得挺周全的,没事儿可以接岑芸过来住一段时间,而且这里还是学区,等以后有了小孩也不用太愁上学的问题。 她住主卧,空着一间客房,另一间改成了书房,不过她也很少用,因为以前经常加班,办公室的功能取代了书房。客厅的窗帘没拉,她经过客厅时,不知从哪打来的一道光,将树影打映在了玻璃窗上,摇曳着,乍看像是钟楼怪人贴在玻璃上缓缓摇晃着手臂。 吓了许桐一跳。 等看清楚是树影后,按了遥控器,窗帘缓缓拉上。 门口,门铃还在响。 一下又一下,节奏平均而缓慢。 许桐走到门口的时候,门铃声戛然而止。 她上前透过门镜看过去。 门镜外,空空如也的走廊。 没人。 许桐皱了下眉头,想着许是不知哪家有喝醉酒的按错了门铃,转身回了房。 可身子刚沾了*,门铃声又响了起来,跟刚才的节奏一样。她蓦地起身,这种被打扰睡眠的感觉甚是要命,出了客厅进了玄关,房门处再次沉默。 她看了一眼,外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叹了口气,直接拨了物业电话。 那边有人值班,及时接通。 “我是33号楼5单元1202的业主,我们家的门铃坏了,大半夜的总响,你们——” “叮咚叮咚……” 没等许桐投诉完,门铃声突然大作,在这种深更半夜尤为刺耳。 只是这一次门铃声不再是节奏缓慢悠长,十分急促的声响,就好像是门外有人站了很久,终于失去了耐性一样。 许桐向来是耐性十足的人,但也心生了烦躁,这边还通着手机,那边已经走到了门口,喝了一嗓子,“谁?” 没人回应她,除了门铃声。 许桐趁着响声大作,又冲着门镜看了一眼。 瞳仁蓦地一缩。 门镜外竟漆黑一片,走廊的灯灭了。 手机那头关切地问,“1202的业主,你还好吧?” 许桐僵直地站在门口,隔着一道门板,门铃声还在响,只是,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心底深处滋生恐惧,成了细丝,一点一点地将她缠绕。 后脊梁有点发凉。 她当然不会蠢到直接拉开房门查看个究竟,万一真的遇上什么*的怎么办。 压低了嗓音,对物业那边说,“快让保安上来,我家门口好像是有人。” 挂了电话,许桐的呼吸都变得紧张,绝对不是什么朋友,她的朋友中没有这么无聊的人。门铃总算不响的时候,又有窸窣的声音细细地从耳边蔓延开来。 许桐的肩头一抖,仔细辨别,也是从房门上传来的,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在挠门。 这个想法升起,脑子突然像是炸开! 是谁这么恶作剧? 许桐不悦了,手搭上了门扶手刚要开门直接面对,下一秒,一丝奇怪的想法突然攀升。 此时此景,她倒是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一个房间里发生了凶案,有好事者拉着朋友去现场透过门镜往里偷看,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红彤彤的一片,好事者觉得没意思就跟朋友说了他看到的,岂料他的朋友惊悚地说,房屋的主人就是被人勒死的,据说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她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这些故事也是之前在精石时一些同事在茶水间嬉笑时讲出来吓唬人的,可今晚,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门铃响的时候,走廊竟然漆黑一片。 外面是声控灯,只要有声响必然会亮。 许桐的手心开始紧张出汗,难道,是有人用手指头堵住了猫眼又或者是……她在朝外看的时候,门外的人正朝里看? 一个激灵,吓得她不敢开门了。 松了手,蹑手蹑脚地后退了几步,整个后背贴在了墙壁上,紧张地盯着房门。 声响的时间不长。 很快地,有几个脚步声在走廊响起,然后门铃又响了,这一次伴随着正常人的动静,“你好,我们是小区保安。” 许桐终于看到了一抹曙光,快速到了门口看了猫眼后,确定真的是保安,开了门。 “不是门铃坏了,刚刚是有人!”她急切地说。 来了四个保安,站在门口的是他们的头,这个小区的保安管理极为严格,保安的面孔也是熟悉。保安的头闻言许桐的话后,面色怪异,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是有人给你送这个吗?” 许桐看了一眼,愣住。 保安手里举着的是盏灯,不亮的灯。 这灯极为古朴,椭圆长形的,而且竟然是用纸糊的,像极了挂在古镇中的那种青灯。 “这……是我的?”她惊讶。 保安点头,“是挂在你家门前的。” 许桐一哆嗦。 谁会在大半夜送她一盏青灯? * 台风入境前,顾初正好打算离开鼓浪屿去南普陀寺。她还是画了一幅画给了店主,只是,始终没将那张脸画清楚,徒留一个侧脸轮廓,成了一个背影,伫立窗外注视万家灯火。 用了模糊了笔端,却勾出了男子的落寞。 店主精心地镶嵌好挂在了紫色的墙壁上,又给她带了些厦门特产,说,“台风马上就要来了,我建议你啊还是别出行了。” 顾初是看了天气预报的,这个季节厦门会有台风也实属正常,而且这么多年厦门也很少有极大的台风,顶多来了挂了个弯跑浙江一带,就没多想什么,谢过店主后离了岛。 到南普陀时,天色就有点变了,风过时,树上的叶子被吹得乱抖。 有诵经声萦绕在大悲殿和藏经阁,任外面如何腥风,殿内一片祥和。顾初上了香,捻了吉祥签文挂在殿前,唯独的心愿就是,放下混沌情。 混沌情,缘系混沌的人。 那人在脑海中深刻,似近似远,似笑非笑,朝她伸手。 然后,又很快又出现一个人,站在那人的对面,同样朝她伸手。 他们有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一个含笑,一个忧郁。 这是她昨晚做的梦。 梦中人,是陆北辰和陆北深。 游人少了很多,这个季节来这里的大多数是北方人,许是没怎么见过台风,都吓得不敢出门。 其实顾初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静心,并无过多要求。 从大殿出来,寺庙的香火气息被风扯得四面八方,殿梁上的铜铃叮当响着,与木鱼声混了一起。翠郁松竹沙沙作响,浮于脸上的气流刚开始是温热,后来变得涔凉。 她自小也在琼州生活过,警觉这风不同寻常,便赶忙离开了南普陀寺,朝着市区已经订好的酒店赶去。 寺庙紧挨厦大,原本是热闹的一条街,今天却鲜有人迹。连厦大的大门都紧闭了,抬眼看天,像是妖魔鬼怪来临前的征兆,乌云遮了天日,漫天的劲风压下来,近乎都能将人吹个跟头。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掉以轻心了,一直以来她都没觉得台风可怕,吹吹总会过去,但今天不同,街上偶尔有人影也是行色匆匆,那风近乎要掀了屋顶,天际开始黑压压的令人窒息。 抓了手机出来,打算让酒店派车,竟发现信号中断。 耳边是“咔嚓”一声,一阵强风袭来,她赶忙躲进了房屋一角,再抬眼,不远处的大树竟然生生被入境强风折断,而她所在的短暂的“安居之所”,头顶上也在哗啦啦地响。 看吧,她的运气就是这么地好,来散心也能遇上强势台风。 有木梁断裂的声响。 隔着巴掌大点的置身空间,外面已是暴雨。她瞅了一眼屋顶,不敢再多加逗留,想着要赶紧回酒店较为安全,就顶着狂风冲进了雨里,衣服瞬间被打湿。 雨势很大,很快没了小腿。 这个时候别说是叫车了,连顺风车都别想搭到。风吹在脸上,夹着雨点,一时间让她呼吸困难,想再转身找其他地方避避已是奢望,不知谁家的玻璃被乱飞的石子砸碎,雨太大她没看清,只觉得脚踝骨处剧痛了一下,然后,有血流了出来。 她惊叫,而这时又是强风,有巨大响声扬起,她抬眼,身子倏地僵住了。 一个广告牌被刮了下来,冲着她这边就扫过来。 顾初避犹不及,下意识蹲身遮住脸,风雨中却窜出了一辆商务车,撵着水花而过,车头直接撞在了广告牌上,阻止了它有可能砸中人的危险。 紧跟着刹车,车门一开,是黑色西装裤修长的腿,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于风雨之中,冲上前替她挡了风雨,纳她入怀。 167他与他的重叠 世界像是安静了下来。 她不会被雨浇得透不过气来,耳朵不会被风吹得直疼,肩膀不会那么冷,就连受了伤的脚踝骨似乎,也没刚刚那么疼了。 有外套遮了她的头顶,虽说很快也被雨水打湿,但至少不会太让她以狼狈示人。 在需要的时间出现需要的胸膛,安全感油然而生,哪怕外界再多危险,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能安静下来。顾初抬眼,对上了男人方正的下巴,再往上,男人的黑眸堪比辰夜,那张英俊的脸熟悉到让她想哭。 有石子被风吹起,砸落在他的肩膀、后背上,他搂着她起身,低低说了句,“走。” 她如无主的魂魄,依附着他的力量,眼始终落在他脸上,满满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过更多的是惊愕,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双眼出了问题,远在上海的他怎么就从天而降了? 又是强风,刮得不少的飞沙走石,顾初眼睁睁地看着一张尖锐的薄铁板被风吹得作响,朝着这边就过来了,她来不及尖叫,脸就埋在了男人的怀里,男人顺势搂紧了她快速躲闪,耳畔就听刺耳摩擦和钝物击中的声响。 顺势看去,惊叫出声。 那张薄铁皮在强风的寸劲下竟横扫了车身,从前挡风玻璃一半的位置切进去,沿着驾驶位直进后车座。 车没法开了。 顾初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虽说琼州也会遭遇台风,但从没经历过如此强势的台风。 “怎么办?”她害怕了,喃喃。 紧紧抓住了他的衬衫,近乎攥得手指生疼。陆北辰,这个在她面临危险时就这么突然出现的男人,她毫不犹豫地将他视为了唯一的救生圈,她不再坚强,不再假装冷静,她怕得很,双手双腿甚至嘴唇都在发抖。 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她要紧紧抓住他,因为没了他,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怕。”头顶,他的嗓音低沉充满力量。 将她紧搂,宽厚的肩膀始终替她遮着风雨,她感觉他像是在想办法,果不其然,很快他就搂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跑过去,短短的几步路,却来得艰难。 大雨瓢泼,马路边斜躺着一辆摩托车,已经半淹在了积水里,那只系在车扶手上的头盔在风雨中摇晃,砸得车身“咣咣”直响,不知是谁的,有可能车主早就弃车而去了,或者还没来得及取车。陆北辰将外套留给了她,快步上前扶起了摩托车,趁着风势稍小将其固定,用力扯下头盔,拉过了她,将头盔给她戴上。 然后,修长的腿一跨,稳稳地坐在了摩托车上。 他试着打着火。 顾初头顶着重重的头盔,手里攥着他的外套,努力让自己站稳一些。其实外套已然没用了,但这么揪着,始终是安全的。看着如盆泼的雨点砸在了他脸上,雨水成流,沿着宽阔的额滑过高蜓的鼻梁,顺下了性感的唇稍下巴。他没顾着抹去脸上的雨水,冷静地在试图让摩托“起死回生”。 她开始担心,这辆摩托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了,能不能用还不一定。 正想着,就听摩托车发出“轰”地一声,竟被他打着了火。 陆北辰跨坐在摩托车上,一手攥着把手,一手伸向她,“上车。” 雨水湿透了他身上的衬衫,结实的胸肌轮廓明显勾勒,那条擎着扶手的单臂十分有力,臂肌贲张,而伸向她的大手坚决耐性,丝毫不曾迟疑。 顾初透着头盔的隔层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时间情绪万千。 “跟我走。”陆北辰看着她,眼神坚毅。 心就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 她仿佛又看见了陆北深,骑在摩托车上朝着她伸手,笑问,“敢跟我走吗?” 那是在他赛车拔得头彩后,现场的欢呼声绝大多数来自女孩子,近乎穿透了她的耳膜,他盯着那些崇拜爱慕的目光直接骑着摩托车到了她面前,头盔一摘,冲她发出了邀请。 在那之前,她从没坐过摩托车。 因为从她记事起,她都是坐车子出入的,或父亲亲自开车,或家里的司机开车。会见到一些骑摩托车的人,她就趴着车窗好奇地看,母亲就笑着将她搂在怀里说,肉包铁的东西,很危险。 她爱上了陆北深,也爱上了这份危险。 大雨冲刷了顾初的视线,那只手却始终伸着,像是暗夜海面上的灯塔。下一秒,她将手伸向了他,陆北辰唇角微扬,收紧了大手,她便被他带上了摩托车。 跨上摩托车的瞬间,又与脑海中的画面重叠, 北深问她,“会怕吗?” 她大声说,“有你就不怕了。” 北深就说,“搂紧我。” “搂紧我。”耳畔,是男人低低的命令。 与记忆中的声音一并滚落入耳。 顾初鼻头一酸,下一刻,已是情不自禁地搂紧了他的腰,戴着头盔的脸贴在了他宽阔的后背。 摩托车轰鸣。 北深问,“我加速的话,也不怕吗?” 她愉悦,“不怕!” 北深笑,“再搂紧一点。” 摩托车在雨中极速,十分娴熟地避让迎面而来的袭击物。 陆北辰说,“再搂紧一点,加速了。” 顾初收紧了手臂,整个人都紧紧地贴着他。 风雨中,他骑着摩托犹若一道闪电,黑压压的乌云盖顶,他却如神祇般大有避开云层释放光明的魄力,所向披靡。 而他身后的顾初,早已泪流满面,顺着雨水,一并滚落入喉。 * 这个时候,入住海景酒店不见得是太明智的选择,因为需要有最强悍的心理建设。 陆北辰一路载着顾初回了酒店,进大厅的那刻,酒店服务生都震惊了,赶忙上前招呼。顾初没摘头盔,雨水在她眼前形成了一层雾气,遮住了她流泪的眼。 模糊中,她就是被陆北辰一路拉着进了电梯,然后很快地,脚踩了柔软的地毯,又听“滴”地一声,她被他拉进了房间。 是间总统套房。 直迎视线的就是超大的弧形观景阳台,绝对的高度,绝佳的角度,但在有台风侵袭的天气里,远处的海景壮观到了足以留下心理阴影。那翻滚的海面,近乎压着浪尖的黑云,如上帝灭世,恢弘而绝望。 所以,能欣赏得了多壮丽的风景,就该有多庞大的内心。 陆北辰摘了她的头盔,见她眼睛红红的,抬手轻扣了她的后脑,低声说了句,“没事了。” 是啊,没事了。 因为他的出现,她身处了安全之所。 可心,依旧在挂着台风,他骑着摩托载着她的那一幕仍旧在脑海中盘旋,熟悉又陌生。 半晌后,顾初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陆北辰看着她,英挺的脸严肃却又低柔,他轻声说,“我只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来。” 她不懂他的意思,心,却比她的思维更快一步,跳得活跃。 两人被大雨浇得狼狈。 冲了澡,她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摊在了沙发上。那只被雨水冲刷地铮亮的头盔歪斜着放在茶几上,像是被人遗弃的*物让她领回了家。 不对,她更像是那只被人遗弃了的*物似的,然后,陆北辰找到了她。 浴室没了动静。 很快地,陆北辰也冲了澡出来,系了浴巾,头发湿漉漉的,用力一甩,水珠四溅,挂了他的肩膀,又抚着他有力的胸肌而下。顾初像是只被人踩疼了尾巴的猫,小小的一团缩在沙发一角。 洗过澡的她,全身上下就套了男人的一件衬衫。 白色的衣料,黑的发丝,略显苍白的小脸,凝若脂的长腿,素净地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少女。 只是,小腿处还殷着一抹红,倒是愈发显得脚骨柔软白细了。 陆北辰将手里的毛巾扔了一边,转身拿了急救箱,在她身边坐下,将急救箱先搁放了茶几,伸手碰了她的腿。顾初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腿,他的手掌却微微用了点力,低低道,“别动。” 他在看她小腿的伤口。 刚刚冲澡的时候她看得清楚,伤口很深,在风雨中被冻得麻木倒是不觉得疼,一遇热水,缓过来,疼就蔓延了全身。 “疼……”她轻轻呢喃。 当血染了伤口,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极小的声音落在了陆北辰的耳朵里,扯住了他内心最柔软的一角,微蹙的眉心就松了,再开口,声音揉了疼惜,“被玻璃划伤的?” 伤口端齐,皮肉绽开处略钝微凸,他只消是看了一眼,就可以从伤口厚度判断是被何种物体所伤。 顾初知道他眼睛毒,也没必要瞒他,轻轻点了下头。 168你跟尸体的区别 身边没人的时候,皮肉伤成了小事,历经再大的风雨都咬着牙坚持,只为了可以安慰地活着,例如这五年来的生活;身边有人的时候,哪怕是割破了小手指都成了大事,神经都能捕捉到细枝末节的痛,只为了可以更好地依赖,例如此时此刻。 窗外狂风暴雨,树木摇曳,砂石乱飞,一窗之隔的室内静谧如画。 陆北辰在为她查看伤口的时候,她在看着陆北辰。 室内的光线略暗,他的脸颊匿藏在阴影之中,眉心稍见严肃。 其实回到酒店到现在,顾初的脑子还是懵着的,她总觉得像是正在经历着一场梦,如她这几晚所做的梦,梦中的他与北深重叠反复,真真假假难以辨别。现在,他查看她伤口的样子是如此地安静,令她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需要打破伤风针,伤口需要缝合。”陆北辰将她的腿架在自己的腿上,在确定伤势没有伤筋动骨后暗松了一口气,看着她说。 “不要。”顾初一听这话,立马从混沌中清醒,想要缩腿,他却早她一步箍住,力道不轻不重,恰好令她无法逃脱。 “针一定要打。”陆北辰十分耐性地哄劝,其态度像极了面对一个任性的孩子,“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万一感染的严重性。” 顾初是学医不假,但扎针缝针这种事儿如果是摊在自己身上总会觉得别扭,甚至,会害怕。 她觉得自己完了。 当在风雨中前行,当受了伤孤立无援,当陆北辰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当他骑着摩托载着她脱离了危险,她就觉得,这么多年始终并不坚硬却始终假装坚硬的蜗牛壳终于碾碎了,有一个小小的她趁机钻进了她的体内,小小的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人陪需要人爱,小小的她很不坚强,一点痛就会流眼泪,小小的她娇气的很,没有主见,像是一团虫,依附着她,吸光了她的骨血,然后,她就成了那个小小的她。 “可是……”她依旧无力地趴在沙发扶手上,脸颊贴在臂弯之中,“现在去不了医院。” 刚从风雨中来,难道还要风雨中去? 陆北辰看穿了她的心思,唇稍微微上扬,“我来想办法。” “我没有力气再出门了。”她有点执拗。 陆北辰被她逗笑,轻声说了句,“行了,我知道。” 好吧,那就让他想办法吧,这一刻顾初只觉得自己很累,像是做了很多很多的事,终于可以找个机会彻底放松下来了。放松下来,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疼,更像是,意识上的那层保护膜终于崩盘。 她的眼皮有点泛沉,极度的瞌睡。 是谁说的,当人脱离了危险,意识到自己真正安全了后第一件事就是犯困? 是的,她觉得这句话就是真理。 顾初窝在沙发上眼睛半眯半睁的样子像猫,陆北辰看着她,忍不住浅笑,将她的腿轻轻挪下,起身上前轻抚了她的头,说,“先睡一会儿吧。” 他的话如同催眠,那只大手也充满了力量,她半撑着的眼皮真的就再也坚持不住了,阖上了双眼。朦朦胧胧中,她似乎听见陆北辰像是在给什么人打电话,他的嗓音也似远似近,低沉磁性,有绝对安抚人心的功效。 那么多的问题全都化为了零,清醒渐渐抽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微凉,刺激了顾初。 她冷不丁睁了眼,腿一动,只觉得又被只大手给轻轻按住,伴着低低的命令,“别动。” 身子底下很硬。 顾初惊愕,环顾一圈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了餐桌上,身下铺着一次性医用垫,那餐桌像是不知道被消毒药水刷了几次,整个餐厅都充塞着药水味,让她误以为自己身在医院。 再看陆北辰,戴着一次性手套,手里拿着个镊子,正夹着一只棉球为她伤口消毒,见她半撑着身子坐起,说,“躺好。” “你要干什么?”顾初惊了,彻底坐起。 陆北辰一手依旧按着她的腿,一手夹过浸泡好的纱布,一遍遍耐着性子消毒,抬眼看了她,“我说过,你的伤口需要缝针。” 许是药水有点凉,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了看周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状似医用手术台的餐桌,明明都是对的,但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具尸体,陆北辰正在给她解剖。 “你在担心?”陆北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用过的消毒纱布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顾初盯着他,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不缝针吗?其实不缝针的话,也会好。” “但是伤口愈合比较慢,而且容易滋生细菌。”陆北辰绕到她身边,从医药箱里拿出针管,又取了支药。 她眼尖看得仔细,是麻药。 “我不想留疤……”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了,看着类似屠夫似的陆北辰苦苦哀求,争取做最后的求生挣扎。 陆北辰将麻药吸入了针管,细细的针头朝上排了空气,看着她,笑说,“放心,我亲自给你缝,绝对不会留疤。” “等等。”顾初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那个……尸体也有需要缝针的时候吗?” 陆北辰故作思考,“遇上碎尸案的时候。” 顾初觉得头有点晕,她无法想象到那个场面,就像是她无法预料一个法医要给活人缝针是个什么后果。 “那……”她是有点唠叨,但这个时候她总得为自己的腿能保留颜值做一番争取吧。“缝尸体和缝活人有什么区别吗?” 一定会有区别的! 可他是法医,就一定会习惯性地按照缝死人的习惯来缝她吧,怎么办? 顾初似乎看见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你得相信他啊,人家那么权威个大人物纡尊降贵地给你缝针,是你的荣幸;另一个说,说到底他又不是医生,是法医!法医!多吓人啊,他就是在把你当尸体对待呢。 “有区别。”陆北辰语气淡然,“尸体不需要打麻药,而你,需要我手里的这只麻药止痛。” 呃…… 顾初噎了一下。 陆北辰见她想说又不敢说,想反抗又有点发憷的模样,忍了笑,“所以,从操作程序上看,你远比那些尸体麻烦得多。” 那就别缝了呗。 “躺下。”陆北辰命令,打算给她扎麻药了。 “不,我要看着。”她好歹也是半个外科大夫吧,万一出错了她还能及时提醒。 陆北辰睨了她一眼,最后也没勉强她,就任由她如临大敌似的盯着自己,轻声说了句,“麻药会有一点疼,忍一下。” 她当然知道会疼。 只是,真正往伤口附近推送的瞬间,还真是要了命地疼。 但很快地,麻药就上劲了,小腿周围麻酥酥的。 陆北辰十分娴熟地扎针拔针,然后准备缝合的工具,她发现他的手指异常地灵敏,不亚于一双外科大夫的手上速度,心里就犯疑了,问了句,“法医也需要学习这些吗?” “让你失望了,我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而已。”陆北辰的回答似真似假。 顾初又紧张了,盯着他,见他拿了手术针线后马上说,“我觉得缝两针就够了。” “多谢顾医生指导。”他说着,已然熟练下手,语气依旧轻松。 顾初感觉不到疼,甚至感觉不到针线的拉扯,再看他,缝针时眼神专注,针与线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十分灵活地穿越,他使用的手术缝针很小,医用线也极细,每一针下去坚定未曾迟疑。 她就觉得邪了门了。 这些针啊线啊的,这些手术用的物品都是从哪儿弄来的呢。 很快地,他缝合好了伤口。顾初抻着头看过去,他还真是给她缝了两针,但缝针的技术极好,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心底有一种异样攀升了起来,她想起了北深,作为外科的大才子,缝合术是在a大出了名的好。 可这个念头又被压下了。 她想起了柳橙,想起了他发烧时候的样子。 “伸胳膊过来我看一眼。”陆北辰将缝合处利落地包扎好了后,跟她说了句。 顾初诧异。 他上前拉过了她的右臂,看了眼手腕处,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问,“有痛痒吗?” 她这才发现手腕处有一个极小的针眼,这是……给她做了皮试?睡着的她竟然没被扎醒。轻轻摇了下头,陆北辰说,“可以扎破伤风了。” 她盯着他。 他浅笑,“没错,还是我来给你扎。”大手顺着她的脊梁骨延下,轻拍了一下她的腰,“趴着。” 扎屁股针…… 顾初很想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169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初是学医的不假,但有时候在骨子里的那些传统思想还会时不时作祟一下,例如她在琼州医院工作的时候,得知妇科和普外科室都是男大夫坐镇下时,她每年的例行体检都定在了其他医院。在大学时她曾笑问过北深,你有考虑做妇科或产科大夫吗?北深便伸手给她看,阳光下,他的手指漂亮而又素净,他说,我这双手早就给了神外。 衬衫的一角被陆北辰拉到腰上时,她赶忙说,“我自己来。” 陆北辰便收了手。 顾初微微侧脸,目光能及他的腰身,还有戴着一次性手套的大手,为什么,不管他是拿针还是拿镊子,她怎么总是觉得自己在被他解剖?将贴身衣物往下拉了拉,就听头顶上的男人懒洋洋说了句,“再往下点。” 她觉得丢脸,转过头,又往下拉了一点。 “还不够。”他又说。 有点故意之嫌。 顾初扭头盯着他,美丽的眼因不悦染了华彩,如同一小撮的火苗在静静绽放。陆北辰唇稍含笑,与她对视,嗓音低沉,“脱了最好。” “我不扎了。”说着她就要起身。 “行行行,躺好。”陆北辰见她是真害羞了,腾出只手压住她。 顾初涨红着脸,抗议,“那你不带这么恶作剧的。” “好。”陆北辰好心应允。 她这才重新趴好。 一针下去,倒是不痛不痒的,扎进去的时候没太大感觉,等陆北辰的手掌贴上她的肌肤时,她才愕然察觉他早就摘了手套,刚刚还一本正经的手指现在开始变得不安分。她恍悟,忙侧身躲闪,抬眼瞪他。 陆北辰却笑问,“诈尸了?” 顾初小脸憋得通红,盯着他的手指,联想到他刚才的行径,心就跟兔子似的乱扑腾,抿了抿唇,半晌后控诉,“幸好你每当医生,否则一定就是个*医生!” “投诉也要有理有据。”陆北辰双手撑在了餐桌上,将她圈起,脸颊近乎贴上她,“我对你做什么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最清楚。” 他一靠近,身上明明就是拒人于千里的消毒药水味,可她觉得他的气息压过来时会让人心慌,甚至,脸红心跳。她不该这样,就是明明知道他不是北深她才离开的,不是吗?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是一种不对等不公平的相处方式,她不要这样,也不想他这样。 可今天看见了他,当他搂她入怀的那一刻,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属于她的? 她会心甘情愿地上了他的摩托车,会任由他来处理自己的伤口。 不,顾初你醒醒,不要再误入歧途了。 心在大声呐喊,身子却无法动弹,他的眼在含笑时,是迷了人的深邃蛊惑。 “我难得的治病救人有什么不妥?”陆北辰的嗓音低低的,似讲述事实又似*,唇息离得她极近,“小丫头,能让我出手是你的荣幸。” 她心窝缩了下,推开了他,“讨厌。” 怨怼之言,从唇瓣一旦游离开来就成了打情骂俏的灾。 陆北辰淡淡地笑,顺势按住了她,“别扯了伤口。” 她没理他,打算从餐桌下来。 脚尖还没点地,陆北辰就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卧室方向过去。 “放我下来。”她心里惶惶。 陆北辰只是笑而不语。 她推搡了他两下,奈何他的手臂孔武有力,圈得她无法直接跳走逃离。直到回了卧室,他将她轻放在了*上,垫了枕头,让她靠在了*头,“伤口这几天不能沾水,想洗澡跟我说一声。” “想洗澡为什么要跟你说一声?”她敏感地看着他。 他正给她扯了薄毯盖上,侧脸对着她,棱角外捉,她看得总会心生砰然。 “因为,我可以代劳。” 顾初的心就“咚”地狂跳一下,嗓子又干又紧的,“我才不需要。” 他转脸看她,离得她很近,低笑,“你的命也算是被我捡回来的,要乖乖听话。” “你得意什么呀。”顾初觉得他呼落的气息很烫,撇开脸。 陆北辰笑了,坐了*边,伸手捏了她的下巴,“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跟我的关系是有了夫妻之实,你有需要我首当其冲,这也无可厚非。” “你瞎说什么?”顾初的脸又冲血了。 他收了手指,眼里的光熠熠生辉,“我的观察力尚算不错,很能轻易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到这儿,他的唇角有一点点的上扬,补了句,“尤其是男女情爱这种事上。” “*!”顾初脱口而出。 却更是逗笑了陆北辰。 顾初不理他了,脸扭到了一边,不看他的脸,不看他揶揄的笑,总能稍稍平复心脏的小小躁动,这次见面令她不安,她总觉得,这颗心脏快要关押不住了。坐在*边的男人半晌没动静,她又好奇了,扭头去看。 岂料他始终在看着她,眼中带笑,见她悄悄扭头打量,眸底深处的笑洋溢开来。 顾初呼吸急促,觉得他是有心戏弄,又觉得他眼睛格外地亮,瞅得她心慌意乱的,就又是敛眼,不看他了。 如果是平常,两个不说话的人共处一室会很尴尬。 但此时此刻感觉不同,两人之间流窜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男人虽说安静而坐,可那双眼里有着关不住的强势,如猎人,在耐性地等着她的冷静分崩离析。事实上,顾初就觉得自己像是掉进坑里的猎物,被他带着回酒店的那一刻,她已经逃不出他设下的网。 她会感到无端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不过总算陆北辰还没丧心病狂到让她太不自在,起了身,放平了枕头,说,“先休息一下吧。” 历经了担惊受怕,再怎么故作冷静,眼睛里还会泄露秘密。 他知道她害怕了。 在雨中找到她的那一刻,他读懂了她眼睛里的所有情绪,突然之间就会觉得,只要人是安全的,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勒着顾初的那根皮筋突然就松了,连带的,她也松了一口气,在他的搀扶下一点点蹭躺了下来。她的确是累了,再者*榻柔软舒适,脸黏上枕头时真就想好好睡一觉。窗外依旧如同妖魔现身似的风雨张扬,陆北辰走到窗前,遮了窗帘,将一份视觉的安宁还给了她。 顾初睁着眼,看着他又走过来。 她没动。 他上前,探身,在她额上亲吻一下,说,“睡吧。” 吻轻轻痒痒的,的确让人昏昏欲睡。 等他转身到了门口,顾初忍不住开口,“哎,你……” 陆北辰顿步,转身看她。 她轻轻舔了舔唇,小声问了句,“你现在不烧了吗?” 风雨兼程,他从上海到厦门,他的身体能否吃得消?她还记得离开上海的那一天,他还在病*上烧得昏迷,现在,他是站在她面前,可就算她有多么想忽略,他的脸色还是略有苍白,刚刚他的手贴着她的身体时,他的掌心还有一点点的烫。 没人会知道她内心的十字架有多沉重,那些柳橙,这么多年她吃得最多买的最多的水果,她所心心念念的执着,只是因为被赋予了北深的喜欢。在离开上海的那天她就彻底地明白了,一直以来她都没放开。 她没有放开北深,他喜欢的点点滴滴,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甚至他的每一句的承诺,她都不曾忘记; 她没有放开自己,这五年来她以为自己活得很好,其实,她一直都活在北深的影子里。 她更没放开陆北辰,因为从相见的那一天起,她已经自私地将他看作陆北深,继而害得他高烧持续不退。 现在,她终于可以承认,她是个无能的人,没有保护好自己,更没有让他人安心。 陆北辰站在门口,看着她时,面色柔和,他问,“你在关心我?” “我……”顾初张了张嘴,“是我害得你发了烧,我不知道你吃柳橙会过敏。” 陆北辰看了她久久,然后折回来,坐了下来。 她轻轻敛眼。 “我还好。”他说。 她抬眼看他,眼波微颤,“你应该告诉我,或者,明知道后果就应该拒绝。” 那句“为什么”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她怕听到一些她不敢去承受的答案,她就是这么地不负责任,所以,无力去承担一些后果。 陆北辰伸手,手指轻穿她的发丝,再开口时神情认真,“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知道自己即将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顾初怔怔地看着他。 “如果我想,没人能阻得住,如果我不想,也没人能勉强得来。”陆北辰的手掌擦过她的脸颊,凝着她,“顾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始终没有开口。 可这一刻,心里是明镜的。 她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 翌日,台风离境。 经过了*的肆虐,当阳光再次恩*这片土地时,一切又都安静如常,就像是将全城被台风侵袭的记忆抹掉似的,重还了这里的文艺气息。各个店铺开始整理残余,被雨水和海水冲蔓的街道,到了午后又恢复了旧颜。 顾初在酒店醒来的时候竟已是午后了,当时卧室的光线很暗,她误以为外面还受台风侵袭就懒得动弹。像是将这五年的觉全都补回来了似的,躺在*上,全身只剩下舒坦。*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枕头,她转身正好瞧见。偌大的*,那只枕头与她紧挨。 恍惚中有一点记忆冒出。 昨晚她梦见了一片海,她置身其中却倍感安全。那片海轻轻地将她包围,温热的,轻柔却又强壮,令她的睡意更沉。盯着身边的枕头,手指攀上去,微凉,毯子的另一头也没了体温,可他的气息还在。 那片海的气息。 顾初就明白了,不是她做了什么的梦,昨晚应该是他搂她入怀,她是腻在他的怀里足足睡了一场饱觉。 她小心翼翼坐起,身上还是他的衬衫,他的气息也揉了她的体香。 身边的男人不在卧室,外面也没什么动静,她侧耳听了很久,只能听见钟表在滴答走动的声响,提醒了她的睡眠时间有多夸张。 扶着*沿下了*,她发现小腿的纱布换了,捆得更紧实了些。 她抬腿看了一眼,不由惊叹这陆北辰的包扎手法也极为专业。 瞟见窗帘的时候,顾初更加肯定昨晚上是陆北辰腻在了这张*,这世上也只有他才这么*地将窗帘拉到不留一点光。她扯开了厚厚的窗帘,瞬间,像是有人撒了一把金子入屋,光芒耀眼。她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好半天才睁眼看了窗外。 依旧是安静悠闲的厦门,商业气氛虽浓,但还是不忘用各种方式来提醒大家这里真正的文艺属性。 顾初惊奇地看着外面,远远的,海平线静谧而优雅,蔚蓝色的天空倒了海面,也映干净了沙滩。午后的沙滩会有点懒洋洋,因为在沙滩上的人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偶尔会有几个孩子嬉笑打闹,却更是显得海边的悠哉。 如果不是小腿上的伤口,她一定会认为昨天所经历的是场梦,这里,哪有被台风侵袭过的痕迹呢。 出卧室进客厅,将窗帘全都打开,她便找回了阳光度假的感觉。 也是奇了怪,在岛上的时候也是这般金灿,可她总会从光艳般的白日读出一抹悲伤,可今天完全不同,窗外的阳光绚得喜人,她很想伸个懒腰,然后朝着天空大喊一声,hi,你好! 顾初便真就这么做了,长长地伸个懒腰,只是没朝着天空大喊。 陆北辰不在房间,留了张字条在茶几上,她拿过看了一眼,他说要她在酒店等他回来。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她一直没敢揣摩他来这里的目的。 门铃响了,与窗外的阳光一样慵懒。 在这样一个午后,门铃响起总会让人身心愉悦,顾初以为是陆北辰回来了,一蹦一跳地上前开门。 门打开,门外站着熟悉的身影,还有,那抹熟悉的笑。 顾初却愣住。 你走了,也把他带走了 午后去海滩不算明智,这是顾初一直认为的。她并不喜欢在满是盐分的地方“享受”着灼烈的阳光,比较而言更喜欢夕阳西下,她害怕分别,却唯独喜欢海边的日落,在琼州的时候,当她迷失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时总会到海边坐坐,裸着脚踩着细细的白沙,感受沙砾在脚趾间挤压蹦跳的悠闲,又或者静静地坐在一边,眺望着遥不可及的海角,凝视着火红的夕阳燃尽了热情,一点点沉落海面的悲壮。 是的,她之所以喜欢夕阳西下的海边,正是因为一种悲壮。夕阳悬于海面,绚烂的华彩染红了浪花,艳得令人落泪。可很快地,大海背叛了夕阳,将一点点变得残弱的圆轮吞噬,然后,海面也因为失去了最后的华彩而变得暗淡、憔悴。 所以她觉得,这个时间的大海也是孤独的,跟她一样。 而在厦门,海边最好的时光应在晚上,炎热的盛夏,月朗星稀的夜晚,与心爱的人或面朝大海吹吹海风,或十指相扣漫步在有点点灯光闪缀的栈道,一切的世俗留恋,一切的担忧烦恼也被海风吹散,心底被吹干净了,凡事也就风轻云淡了。 “你的腿怎么样?” 沙滩一角的咖啡区,巨大如云纯白色的遮阳伞下,方正的深褐色纯实木咖啡桌犹若一块块甜腻的巧克力块。林嘉悦坐在她的对面,盯着她受了伤的小腿,关切地问了句。 来者是林嘉悦。 她的到来令顾初很是意外,很快地,意外就成了尴尬。 林嘉悦有备而来,也许在她按下门铃的那一刻早就竖起了无坚不摧的外壳,以至于她在开门时对上的是林嘉悦从容浅笑的神情。林嘉悦那么从容不迫地“空降”,杀了顾初一个措手不及,门外的女人穿戴整齐优雅大方,而她,只身穿了件衬衫,男士的,陆北辰的,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 然而,林嘉悦见到她后笑得风轻云淡,丝毫没因她身上的那件衬衫而改了面色,所以顾初觉得,她的内心极其强悍。她辞职的事儿林嘉悦是否知晓说不上,但很显然她是冲着陆北辰而来,他的房间不但多了一个女人,还是个穿着他衬衫刚从*上爬起来的女人,任谁都会胡思乱想吧。 林嘉悦没有破门入室,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对上她的眼,轻声问了句,“顾初,我们方便聊两句吗?” 如果林嘉悦没开口,她一定会故作镇定地说,陆教授不在。 只是顾初没想到,林嘉悦要找的人是她。 相比上一次的歇斯底里,今天的林嘉悦很是温和,她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和冷静,跟那天皱着眉头如同遭遇大敌的神情大相径庭。不过顾初可以理解,陆北辰的高烧对于林嘉悦来说事发突然,她焦急失去冷静也实属正常,而今天,林嘉悦是如此地淡若清风,顾初觉得,可能或陆北辰或她的行踪林嘉悦都是清楚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 五年了,她不过就像是个隐形人活着,没人问津她的去向,突然之间陆北辰就出现了,然后又突然之间林嘉悦也出现了。她去了哪里,陆北辰可以找到哪里,而陆北辰在哪儿,也总会伴着林嘉悦的影子。 无所遁形。 对,就是这种感觉。 顾初将“谈判”的地方改在了酒店外面,就是这片看起来慵懒文艺范儿十足的沙滩咖啡。是有着小小的私心,房间里有她和陆北辰的行李、衣物,更像是一处私人场所,一来她不想让林嘉悦进来看着别扭,二来她不想让这个房间揉了第二个女人的体香。 她腿上有伤,走得不是很顺,林嘉悦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顾初知道,有些话她一定会问出口。但从见到林嘉悦这面开始,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有预感到林嘉悦会摆明车马让她离开陆北辰,所以,她才将这场对话定义为“谈判”。 离遮阳伞不远的地方有一群年轻人嬉闹,他们是在准备沙滩派对,各种乐器形形色色的俊男靓女,甚是养眼。 热闹也好。 好过不知所措。 坐下来,两杯香浓的咖啡,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顾初觉得,如果换做是许桐或顾思,都是极好的享受。她倒不是反感林嘉悦,相反的,她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所以,当林嘉悦问到她的腿伤时,她下意识地缩回腿,将包扎甚好的伤口匿藏在裙摆之中。 她出来特意换了一件近乎曳地的大摆连衣裙,没有碎花,只有素净的白,黑的发,黑的眼,整个人都透着清爽的干净。她没看林嘉悦,轻声回了句,“还好,小伤。” 心中祈祷,希望林嘉悦别再继续问下去了。 奈何,林嘉悦很是关心,又追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顾初端起咖啡杯,浅抿了一下,咖啡的香醇腻了嗓子,在喉头迟迟游离,再开口,声音有点涩,“是啊,我平时挺大大咧咧的。” 顺应了林嘉悦的话,却巧妙地避开了问题的关键。 如果照实回答,那会延伸无限想象。 林嘉悦也是个聪明人,察觉出她的无心继续,便作罢了,喝了口咖啡,嘴巴张了张。顾初直截了当开口,“有什么话就说吧。” 白色遮阳伞,过滤的只有阳光的色彩,丝毫没能阻得了沙滩上的热浪,林嘉悦今天妆容精致,但放在海滩上就格外吃亏,她左手边放了张印有木兰花的纸巾,风过,会有真真幽香,只是被她刚刚擦拭额上汗时夺去了洁白,有粉渍留在了上面,如此一来,顾初看得出她并非像表面那么淡若清风,相反的,林嘉悦的脸色有点差。 她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顾初,“我有时候会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离开北辰呢。”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一抹淡淡哀伤,没有咄咄逼人,更多的,是无奈。 顾初没有看她,手指轻轻碰着杯子,有一瞬的滞留,她早就知道林嘉悦此次来的目的,可这么听着,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再开口,也尽是淡然,“我跟他从没在一起过。” 林嘉悦看着她,眼神有些怔愕,好半天才说,“我以为你会跟我说,你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顾初轻叹,“如果我想这么做,完全可以不用来厦门。” “可事实上,你们一起出现在了厦门。” 顾初才抬眼,眼神平静,“你不是也出现在厦门了吗?” “我是——” “你是跟踪他的。”顾初替她说完了她想说的,“其实,你完全不用这样。” “你现在说得轻松,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失去过他。” 顾初的心揪了下,她失去过,灵魂跟着躯壳一同因为那场分离而支离破碎,那种痛,不亚于一场涅槃。 “你也没失去过他。” “不,我正在失去。”林嘉悦攥了杯子。 顾初看了她半晌,然后敛眼,精致的小银勺在指尖转动,再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对面沉静了下来。 久久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远处那些开沙滩派对的年轻男女开始欢腾起来了,多彩的沙滩裤、性感的比基尼惊散了慵懒,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在敲非洲鼓,其他人围着他在跳舞嬉笑,看得出,他是这个团队的灵魂。 令顾初想到了北深,那一群车友中,陆北深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我知道你给他写了一封信。”林嘉悦低低地说,“是一封你要离开的信。” 顾初一愣,她怎么知道? 林嘉悦轻轻笑了,是苦笑,蔓延在眼梢,又在唇齿间绽放,她抬眼看着顾初,那么素白地靠在咖啡色的木椅上,长发随着海风轻扬,明明是很热的午后,她却自清凉无汗,脸上未沾一丝粉黛,就那么骄傲地示人。来往的男子有频频朝她张望的,她亦如幽兰似的孑然独立,静静地喝着咖啡,不斜视不四顾,却足够成了沙滩上的风景线。 说实话,她羡慕顾初。 “你走了,却也把北辰带走了。”她轻声说。 顾初闻言后马上解释,“你误会了,我——” “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没说你*了他。”林嘉悦眼神黯淡,垂眸,轻声说,“事实上,我是看着他怎么交付了他的心。” 说到这儿,她抬眼看着顾初,补了句,“为你。” 顾初没料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张口欲要解释,林嘉绮却抬手示意,打断了她的意图,说,“顾初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和北辰会结婚,一定会结婚的。”她看上去神伤戚,声音一直压得低沉,“可是,因为有你,就改变了一切。” 171他认了 林嘉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态度温和禅定,不像是在指责,可细究内容,这一次远比在病房里的那次指控性更强。林嘉悦没有再拐弯抹角地责怨她身为助理的不作为,而是直截了当告诉了她,就是因为你,破坏了一段本应美好的爱情。 打从小顾初就不是个包子,无拘无束的童年造就了无畏无惧的处事风格,但一场家变可以在瞬间收敛了她的华彩,让她变得只图安全就好。所以,如果换做是以前的顾初,她一定会笑着回林嘉悦一句:如果他爱你,别人又怎么能插的进来?你要知道,爱情是最有排他性的玩意儿。 但搁在现在,这句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从她嘴里冒出来的。 她现在不说,不代表她的怯弱。 而是,她真正能从林嘉悦的眼睛里看到恐惧,虽然林嘉悦掩饰地很好,但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迷茫和害怕失去已经蔓延,这是再精致的妆容都无法遮挡的。 顾初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在面对别人的痛苦时还可以幸灾乐祸,几年的变化沧桑已经收敛了她的口不择言,她选择了沉默,不管林嘉悦是否冤枉了她。 “难道,你一点都不想解释?”她的淡定引了林嘉悦的质疑,微微挑眉时,目光里有一点点的受伤。 顾初放下银制的小勺子,将双腿轻轻收拢在宽大的椅子上,环抱时小心避让了腿上的伤口位置,轻叹了一声,“我真的不知道该跟你解释什么。” “看来你很自信。”林嘉悦盯着她。 顾初轻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实际上,也许是你想错了。” “那你认为我在想什么?” “你知道我离职的事,紧跟着陆教授来了厦门,你会认为,这不过是我使了个手段。”顾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皮没抬,目光只是落在咖啡杯沿上,有一层浅浅的咖啡沫,在空气中悄然爆裂,细细的,如不起眼的人生。 像她的人生。 如咖啡香醇浓烈的开始,又如冷却的咖啡沫似的挂在杯壁上无声消散。 “你没有吗?”林嘉悦的声音听上去始终温柔如水,不知是她真的耗尽了体力还是说她在储备着令彼此都崩溃的力量。 “我没有。”顾初对视了林嘉悦的目光,磊然而坦荡。 她只想离开,就这么简单。 人生那么多的兜兜转转,纵使她如何规避,有时候也避不开一些命运上的安排。自以为是地挣扎或逃脱,大有鱼死网破架势的争斗和不甘,原以为是改变了一些人或事,但后来才发现,其实这一切都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 所以,在她歇斯底里地消费了青春的余温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不争不夺,不哭不闹,只想着可以活着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才能更好地死去。 “其实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顾初开口,“直到我发现我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时,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林嘉悦微微挑眉看着她,“你觉得我对你一直虚情假意?” “你一向很聪明,就算虚情假意也会做得滴水不漏。”顾初轻叹,“可是你忘了一点,太想攥紧手中的沙子反而流失得更快。” “你什么意思?” 顾初喝了一口咖啡,又轻轻放下,语气跟动作一样轻柔,“我医院的工作不就是因为你而丢的吗?” 林嘉悦的身子怔了一下。 她这才抬眼,看着林嘉悦淡淡笑了下,“是你跑到院方投诉了我,对吧。” “我……” “女人都有直觉,聪明的女人直觉更高。”顾初没有谩骂,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似的语气无波无澜,“那晚在大排档,你对我已经有了疑心。其实你大可不必那么做,陆教授当时不过就是帮了我一把而已。” 无端的失去工作,她自然做不到风轻云淡,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是凌双干的事,采访陆北辰不成,反咬一口她的医德有问题,这绝对是凌双的做事风格,打击报复睚眦必报,直到在上海时遇见了凌双。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陆北辰,他怎么就在她失业后毅然决然地给了她份助理合同,可后来又一想,这种做法连她都会觉得幼稚,更别提是生性骄傲讨厌浪费时间的他了。 至于后来终于将目标定在了林嘉悦身上,也缘于她对陆北辰的爱意,再联想到她曾经发给陆北辰的那条短信内容,就觉得*不离十,今天她直截了当将这个问题甩出来,林嘉悦愕然而又略有躲闪的眼神告诉了她,她的判断没错。 人生总会有些事情要扼腕叹息,也许林嘉悦没想到的是,她用了点手段逼得她失了业,却间接地将她推到了陆北辰身边。聪明人往往也会坏事,做得太多错得也太多。 “你恨我吧。”林嘉悦终究还是收敛了情绪,这种不愠不火再加上半晌叹出的这句话,已经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我知道你成了北辰助理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顾初轻轻摇头,“我不想恨你,因为这件事还不足以让我恨你。” “那是因为你得到了。”林嘉悦悄然攥紧了拳头,“如果是失去,你就会痛恨我。” “就像你现在对我心存芥蒂一样?”顾初反问。 林嘉悦盯着她,眼波微颤。 “我失去过。”顾初轻描淡写地说,“在还应该肆无忌惮享受人生的时候我失去了一切,我的父母,我的家族荣耀,我的亲朋好友,我最爱的男孩儿,我的骄傲,甚至是我生活下去的勇气。不过还好,我仅存的那么一点悲悯又不起眼的尊严挽救了我,让那么一个一无所有的我能活到现在,所以,林嘉悦,你还认为我会因为一份工作的失去而去怨恨谁吗?不,我只想顺其自然地活着,就这么简单。” 也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坚定,林嘉悦眼睛里出现了愕然,她没有说话,顾初也没再开口。 有吉他声取代了非洲鼓,在燃了沙滩的热闹后又添了轻悠。有人在唱歌,醇厚的嗓音,在吉他声的陪衬下愈发引得注意。 一首略微伤感的歌,顾初听在耳朵里,回头张望。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充满*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是刚刚拍非洲鼓的那个男孩子,他坐在刚刚拍打的非洲鼓上,怀里抱着把吉他,自顾自地弹唱,年轻阳光的脸和沉醉的嗓音引了不少人纷纷上前围观,渐渐地,遮挡了顾初的视线。 她便转过头来,只用耳朵来享受不符合沙滩阳光味道的这首歌。 男孩子的情绪染了些沧桑,她听着,心里也渐渐勒出了痕迹。 “北辰也唱过这首歌。”突然,林嘉悦开了口。 顾初一怔。 林嘉悦端了咖啡杯,目光投向被围观的方向,轻轻笑着,“虽然当时他不大情愿,但我觉得他唱得比这个男孩子好听。” 男孩子已经唱到副歌部分,情感厚重。 顾初耳朵里塞着的全都是林嘉悦的话。 林嘉悦没喝咖啡,杯子端起了半天又放下,沉吟了片刻,轻声说,“还是半年前的事,北辰在美国破了个连环杀人案后朋友们为他开的庆祝派对上,那天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所有人都想嚷着让他唱歌。如果换做平常,没人敢那么坚持,但北辰最后竟顺从了大家的意思。当时他唱得就是这首歌,我很少听中文歌,因为是北辰唱的,我就记住了这首歌,尤其是副歌部分。” 会有一幅画面在顾初的脑里留下印记,可那是北深的,在那年的军营晚会上,她弹着吉他,与北深合唱了那首《偏偏喜欢你》,那晚的月色很美,他的声音很温柔,低低的,好听。 可,不属于北辰。 沙滩上小伙子的歌声萦绕了几许伤感,原本就是首苍凉的歌,顾初不清楚,陆北辰为什么会在庆功派对上唱了这首歌。 “派对上好多人都不懂中文,不知道北辰在唱什么,可是,我知道。”林嘉悦徐徐地回忆那一幕,眼里也多少染了恰似这首歌的温凉,“就像是离别一样。” 顾初不解地看着她。 离别? “是离别。”林嘉悦强调,眼底淡淡惆怅,“那一天他边弹吉他边唱着这首歌,我看着他,突然就觉得他很远了,像是随时都要离开我的生命似的。他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在安静地唱这首歌,可我能感觉到他是对着另一个人来唱这首歌,而那个人,不是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他心里装了谁?又或者,以后的他能爱上谁?我,其实有点嫉妒。” 顾初心中五味杂陈,林嘉悦口述的画面似乎很美,因她的苍凉染上了无尽的美,可也告诉了顾初一件事,陆北辰会弹吉他。北深很讨厌摆弄乐器,当然,他也不爱唱歌,那一年他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已开了嗓,等她跟他好上的时候就不厌其烦地让他学吉他,他每次都很不耐烦。 相比之下,陆北辰比北深会做很多的事,那些多出来的部分,就是不同于北深的部分。 “你们两个不是已经订婚了吗。”顾初不清楚林嘉悦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件事,想到陆北辰在上海见了林家父母,想到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心尖有点疼,这两人都已成定局,林嘉悦又何必跑来质问? 就算陆北辰来了厦门又如何? 林嘉悦没接她的话,就是在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有点后背发凉。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良久后,她才说。 顾初见她这个神情,心“咯噔”一声,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在滋生蔓延。 “罗池给北辰送信那天我在。”林嘉悦看着她,缓缓道出这句话。 指尖的末梢神经刺痛了一下,是杯中的微凉扎了她的手指,顾初没说话,呼吸略有急促。 “你走了,北辰醒了之后接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你留的那封信。”林嘉悦拿起勺子搅动了咖啡,许是心乱了,干脆将勺子放到了精致的白瓷盘中,清脆的声响像碎了谁的心。“他拿着信避开了罗池去了花园,当然,他不知道我怕他身体吃不消在后面跟着。顾初,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他看信时的样子。没拆开信的时候他含着笑,可看完了信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静静地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他还发着烧,就一直坐在那儿,直到下雨了他还在那坐着。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很想冲上去看看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你到底说了什么让他那么绝望?” 顾初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下似的,剧痛要命。 她不能心疼啊。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封信就是你留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林嘉悦寂寥地说,“顾初,你太残忍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换做其他女人哪会这么舍得让他难过?” 心疼蜿蜒入掌,手心又连着手指头在疼。 她不知道他会那样,就像,她不知道当年与北深的离别竟成了永远一样。 “没错,是我害的你失去了工作,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会觉得自己是疯了。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内疚,因为你把北辰的心给抢走了又伤害了他。”林嘉悦说到这儿,声音有点哽咽。 顾初无力争辩,“我没有……” “你想知道北辰跟我父亲说了什么吗?”林嘉悦眼神变得犀利。 她不想知道。 可为什么,心里还有点期待? “那天是我父亲的生日,一直以来我父亲都知道我喜欢北辰,这么多年我只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我的父亲,作为女方的长辈,为了我不惜拉下颜面提出让北辰跟我订婚的请求,结果,他拒绝了我父亲,当着我还有我母亲的面,说他一直视我为妹妹。”林嘉悦的情绪变得激动了,“多少年了,我一直都在他身边等着他候着他,可是他,只当我是妹妹。” 顾初从她眼里看到了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外界有那么多关于我和他的传言他从不解释,我以为是他已经默认了我们的关系,我以为当我父亲提出要我们订婚这个要求后他会答应,没想到他拒绝地那么干脆。”林嘉悦一手将杯子攥得紧紧的,“我是林蒋的女儿,我母亲又是赫赫有名的珠宝师,我们林家哪有配不上陆门的道理?多少名流公子哥都在追求我,我应该骄傲地活出我林家大小姐的尊严,可在北辰面前我什么都没了,变得什么都不是,我只想爱他一个人,哪怕是卑微地爱着。” 深爱一个人,最后就会成了卑微。 顾初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知道北辰一旦不娶我意味着什么吗。” 顾初不经意打了个冷颤,抬眼盯着林嘉悦。 “别管我是不是爱北辰,只要我们俩结合,更多的是利益上的合作权衡。同样的道理,如果他拒绝了林家,他也同样会损失严重。”林嘉悦咬咬牙,“我想你听说过北辰基金吧,当年陆叔叔作为原始股东转让给北辰,其实说白了就是送了份礼物给北辰,这几年基金发展越来越庞大,那是因为吸纳了不少商贾利润股份,其中就包括我父亲林蒋,占了不小的份额。北辰跟我们林家闹掰,也意味着基金将会失去我父亲的支持,不单单是我父亲,还有跟我父亲关系较近的叔叔伯伯,他们都会拿走自己的股份抛弃北辰基金。” 顾初觉得后背有条虫子在怕,软体虫,凉凉的。她明白林嘉悦的意思,不经意想起那天北辰似乎一直在接电话,她还以为是什么案子绊住了他,现在想来,应该是基金出了问题。 “我想,你们已经下手了。”她喃喃说了句。 林嘉悦看着她,“是,因为当晚我父亲又打了电话问他的意思,他意思很明确,就算是动了北辰基金他也不会改了主意。”说到这儿她苦笑,“我到现在才知道,其实在北辰心里我一点分量都没有,赫赫有名的北辰基金,他宁可毁了北辰基金也不娶我。” 那晚陆北辰对她说,如果我娶了林嘉悦,你是不是也这么风轻云淡。 那晚陆北辰还对她说,为了你这颗眼泪,我做什么都值得了。 那晚陆北辰更是对她说,顾初,给我点时间。 那晚…… 她抛弃了对于那晚的记忆,一心想着来到厦门登上鼓浪屿结束这一切。所以她强迫着自己不要过多回忆那晚他说过的话,不要过多去分析他那晚倦怠背后的真相。 “别以为这件事跟你无关。”林嘉悦目光咄咄,“一个明知道吃了柳橙就会高烧不退的男人,为了你可以去吃柳橙;一个对应聘助理过分挑剔的男人,对你开了绿灯;一个人人都捧着奉着生性骄傲的男人,因为你的一封信能在雨里坐那么久;一个明知道自己是当了替身的男人,因为你的离开他能顶着高烧追过来。顾初,你凭什么让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这么对你?” 顾初的手指头僵了一下,“你口中的替身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大学的时候跟他弟弟谈过恋爱。”林嘉悦直截了当说,“那次你问我陆北深的事我就留心了,查了很久才知道你过去的事。” 她就知道,有些事有些情一旦拉扯,曾经的伤口就会一点点暴露出来。林嘉悦向来不是省油的灯,她有着富家女的骄傲但同时,也有着她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如果林嘉悦有心要查,曾经a大的风云人物陆北深与她恋爱的事不会藏得太深。 “北辰从来都不提他弟弟的事,所以当我提起的时候,我知道是犯了北辰的大忌。”林嘉悦继续说,“可是我就很想知道,明知道是自己弟弟的女朋友他还动了心,这道德吗?” 顾初的喉咙如同堵住。 “他却告诉我,他有资格这么做。”林嘉悦苦涩摇头。 呼吸就变得急促了。 陆北辰的这句“有资格这么做”是什么? 她不敢深想。 “我问他,如果在她心里你只是北深的替身,你还要这么坚持?”林嘉悦嗓音干涩,抬眼看着顾初,“这一次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说,他认了。” 顾初震惊。 林嘉悦的目光死死揪住了她,一字一句,“因为是你,他认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他有多骄傲?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看着他低头认输?他却因为你说出了‘他认了’这三个字!” 有巨浪翻过,席卷了她的心。顾初觉得,当“他认了”这三个字从林嘉悦口中蹦出的那一刻,她就无法再平静了。什么道德感,什么要安全地退缩到壳里,什么小心翼翼地活着全都不重要了。她看不到陆北辰在说这三个字时的样子,但这句话的沉重感她感受到了。 北辰…… 她在心里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却发现,这个名字早就烙在心底最深处了。 172在街角的转弯 风吹过,热了沙滩。 那男孩子的歌唱完了,非洲鼓又开始咚咚地被拍响,跟着海浪的声音,肆意挥洒着张扬又奢侈的青春韵律。一群少年们前一秒还听着歌感慨,后一秒就欢腾了。也许青春原本就是找不到规律的曲调,任性而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谁的青春都只有一次,得到也好,失去也罢,都注定过眼云烟。 咖啡喝光。 嘴巴里只剩下苦涩的滋味,腻在喉咙,封住了嘴巴。 林嘉悦静静地坐了好久,直到海面的最后一点沉寂被非洲鼓的热闹吞没,她才又开口。 “顾初,我来这里不是要找你算账,只是要告诉你,你不能这么辜负一个男人,而且对方还是别人想要得到却又无力得到的陆北辰,你不能活得这么让我嫉妒你明白吗?如果你爱他,就别让他那么难过,如果你不爱他,那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让他死心。” 顾初惊愕地看着林嘉悦,“你……” “是,我累了,这么多年就这么守着一个人我真的累了。”林嘉悦知道她要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道,“想要彻底放下一个人不容易,但我不是瞎子,虽然不清楚你跟北辰之前还有什么瓜葛,但我看得出来,他的目光永远都在追随你,在他心里,容不下第二个女人。所以,我想放下了,我堂堂的林家千金,凭什么要受这种罪?我不想这样爱了,爱不起爱不动了。” 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顾初绝对相信,因为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不游离、不躲闪,有坚定,还有坚决。而林嘉悦的眼角有明显的倦怠,正如她说的,她真的累了。 女人最好的年华能有几年?如果一味地耗在一个情感回报遥遥无期的男人身上,放弃总好过坚守。 这个道理,对于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天之骄女林嘉悦来说,更是再清晰不过。 “顾初。”她叫了她名字,声音很轻,如撩过发丝的海风。 顾初抬眼看她。 “我只求你一件事。”林嘉悦语气恳切,“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幸福行吗?” 顾初心口一震。 “如果,这世上能有个男人明知道吃柳橙会过敏但为了我吃了柳橙。”林嘉悦顿了顿,又暗自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如果会有这么一个男人,我这辈子也就活得值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吗?所以,不要辜负北辰,不要让他难过,行吗?” 那一层层的海浪始终在顾初心头翻滚,从林嘉悦说要放弃的那一刻起。她在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于是,顾初就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下头。 林嘉悦见她应允,眼里是不舍、失落,最后一点的光亮亦如晨曦前的星子,渐渐失去了颜色。 “谢谢。”末了,她干涩地说了句。 * 林嘉悦走了。 她没有等着陆北辰回来,甚至没有选择跟他打声招呼。 在与顾初说完那番话后,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阳光渐渐稀释了她的身影,高挑的、又重拾孤傲的身影。 顾初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慢慢地消化着林嘉悦的话。 其实,她也是嫉妒林嘉悦的,当在上海时见到陆北辰与她成双出入,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泼了整瓶硫酸,虽表面可以纹丝不动,但躯壳早就腐蚀透支。 如果今天林嘉悦咄咄逼人,那她也大可不必像现在似的心中五味杂陈,她足可以理直气壮应对,但林嘉悦选择了放弃,并且在放弃之余还对她叮嘱了那么一些话,顾初就真正明白了,其实林嘉悦是真的爱惨了陆北辰。 将心爱的男人硬生生推走是什么滋味她不是不知道。 假装不爱了,比爱到彼此折磨还要痛苦。 腿有一点点的刺痛。 顾初低头看伤口的位置。 那一截纱布缠得十分精巧。 不会松到滑落,亦不会紧到影响行动。 北辰…… 这个名字今天她在心里念了好几遍,每念上一遍,心底的痛就少了一层,有甜蜜一点一点地在升腾,将心注满。 顾初起了身。 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第一反应是陆北辰,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 接通。 手机那边的声音十分热情。 “顾小姐?” “是。” “谢天谢地你没事。”那边欢呼了一声。 顾初一头雾水。 询问之下方才得知来电的人是鼓浪屿那家旅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为人实诚,一直担心她会不会在昨天的台风里被扯得稀巴烂,顾初甚为感动,连连告知自己没事。寒暄了几句后,老板娘又说,“有件事还想跟你商量呢。” “嗯你说。” 老板娘那边兴致勃勃,“你画的那幅画啊被人买走了,刚开始我是不想卖的,但对方说十分喜欢,又出了高价,看来是对你的画真心感兴趣啊。对方还问了你的行踪,说不定是把你当成画家要追画呢。” “啊?” “有没有想过再画几幅啊,挂在我们店就行,你也知道我那家店,同行的还挺多,说不定你的画真能大销呢。” “买走画的人长什么样?” “挺高的,长得也挺帅的,看样子也就三十多岁吧,行为举止彬彬有礼的。”老板娘十分快速地描绘出来,又补了句,“觉得那男的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哦,也不是明星。” 顾初的心念一转。 看着眼熟是曾经他来中国时媒体曾大肆报道过,萧雪的案子一结,想必太多人都会看着他眼熟了。 说了也奇了。 顾初就那么认定了买画的人是陆北辰。 * 回到酒店,顾初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 她难得做这种事,又或者,是这种疯狂的行为,自从顾家出事之后。 翻遍了酒店里的柜子、书房、起居室,只要是能放下画的地方统统都没逃过她的“毒手”,毫无发现。心就凉了半截,她不会是自作多情了吧?也许买画的人就恰巧是又高又帅,看着还有点眼熟却不是明星的、还不是陆北辰的男人呢? 可女人的直觉就是告诉了她,买走画的人肯定是陆北辰。 目光不经意扫到了储物柜上方的拉杆箱。 心一活。 走上前费力地将其从上面抻下来,奈何拉杆箱搁置的位置较高,又有重量,她一下子没擎住,拉杆箱就擦着她的身子砸下来,顾初忙躲闪,只觉得小腿位置又扯痛了一下,心知肚明是加重了伤口,但顾不上那么多,赶忙将箱子打开。 里面更多的是一些文件,但从批注的情况来看,这些文件应该是陆北辰在路途中就处理过的。 她没关注这些文件,目光被一个精致的长形圆筒盒子吸引了。 心底有个小小而执拗的声音告诉她,拿起它,打开它,就能看见你想看见的。 于是,她的手就不听使唤了,朝着那个盒子伸过去。 盒子上配了一条复古的小细链,打开,里面是一张卷纸。顾初的呼吸加促了,甚至手指头在抖。将卷纸一点一点地扥出来,纸张的熟悉手感让她的心跳加速。 轻轻展开卷纸。 下一秒,顾初的眼圈就红了。 画纸上的男人背影孤独,于霓虹长窗伫立,英俊的侧脸轮廓虽不见眉眼,却已道尽寂寥。 出自她的笔。 当时的随笔勾勒,又涂了浓墨重彩,只为了遮掩男人孤远的情绪,奈何,就算色彩如何强烈,入眼之初还是孜然一身,数不尽的万家灯火,独留一人相思。 他买了这幅画,并且又配了一个画筒,安放在拉杆箱里。 从见面到现在,陆北辰只字未提他到过鼓浪屿,没提他是如何找到那家店的,没提他就那么相信这幅画是她画的,没提他从鼓浪屿又折回岛外,满街将她寻找。 他不跟她说这些,不提及他的辛苦,只是跟她说那么一句:我只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来。 顾初将画收好,起身。 她想见他,从未这么强烈的念头。 那种长期压抑的情绪有瞬间的爆发,如洪水,如雪崩,在呼啸着、沸腾着撞击着她的胸口。顾初打了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她才知道陆北辰没带手机出门。 这样一来更是放心了,他没带手机必然也不会走太远,想着,心就莫名地愉悦,有个念头就在心底深处生根发芽了,随着破土、成长,就成了参天大树,昭示着她再也难以掩住的情感洪流。 顾初出了酒店一路前行,夕阳的光愈发柔和,将她的长裙染成了晕金色,她的脸也像是揉了光,期待,热切。她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他,却总觉得,如果这么走着,就一定能找到他。 没了风的厦门小巷,安逸文艺,坠着云的天边蔓延了红彤,将脚下的路也映得充满活力。 她慢慢地走。 在街角。 在转弯。 她,蓦地停住了脚步。 题外话: 第二更在课堂上插空写,勿急,更新通知大家,请留意评论区通知。 173重拾自信的方式 人生总会留下一幅画面,或黑白或彩色,每每回忆就令人难忘。顾初转弯时的画面是金色的,大片夕阳洒落,染了白色木质的小屋。街角的游人不多,偶尔会有一两声的吆喝添了街边的热闹。 细细的金色从一处慢时光的明信片店延伸,连着旁边摆满绿植的*物小店。落地的是窗明几净,夕阳的光影在窗子上踩下斑驳。不远的拐角,顾初就看见了陆北辰。 一窗之隔,他在*物店,颀长的身影极是抢眼。 他戴着白色口罩、一次性胶皮手套,案台上应该是只猫,很小的猫,抬着头冲着他在叫,他便抬手摸了摸它的头,眼神柔和,那猫就老实地趴着不动了。 一只受了伤的猫,他在给猫擦伤口。 顾初看着眼前一幕,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来:转弯遇见时,也许就是你那低头一瞬的迷人。 她觉得,陆北辰很迷人。 有光线落在他的侧脸,英俊而又专注。 如果她手中有个镜头,必然会将这一幕拍摄定格。 像是心有灵犀,窗子内的陆北辰恰巧也抬了头,他的目光先是随意扫了一下,或许只是想要放松一下,从街角扫过但又迅速地落在了她身上。隔着距离,但顾初还是明显感觉到他笑了,虽看不见上扬的唇角,但黑眸里是掬了光亮,如揉碎了的夕阳影子入眸似的。 他朝着她招了下手,示意她过去。 顾初在想,这一刻她算是彻底沦落了,当迈开的第一脚,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她听见心在盛开的声音,如花的瓣,一片一片地伸展,又如光的影,一点一点暖了血液。 她的脚步变得异常轻盈。 明知道这段恋情会引来多少非议,明知道他是个诱人犯罪的暗黑者,她终究还是这么义无反顾了。 一家别致的*物店,树屋占据了大部分面积,上面窝着不少的猫,各色的猫,但顾初知道,这里的大部分猫都是周围四处流浪的,各家店铺都会对这些流浪猫敞开大门,尤其是*物店。人与猫的关系达到空前的融合。 夕阳洒进来的时候,店内静谧而又安逸,小猫们都没怎么叫,懒洋洋的,不怕人。 陆北辰见她进来后,声音也亦如这夕阳西下的慵懒,“过来。” “你在做什么?”她很好奇。 虽说有陆北辰在的地方画面感会很美,但还是对他出现在*物店的这种行为深感好奇,他外出就是来*物店?说实话,他这么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杵在*物店里着实有点奇怪,再加上店内的面积不大,装着他,显得空间更小了。 店主是个热情洋溢的小姑娘,看样子也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让顾初想到了*的猫。还没等陆北辰开口,小店主就说话了,“大哥哥在帮小猫治伤口呢。” 顾初倒是看见了,只是不明白他怎么就钻进*物店了,是跟店主认识? “伤口需要缝针。”陆北辰这句话是从着顾初说的。 顾初的视线落在小猫身上,顶多一岁大的小狸猫,奶白色的身子,巧克力色的小嘴儿,四只小白爪像是穿了四只小白靴似的可爱。见到顾初后,无力地“喵呜”了两声,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 后腿受了伤,伤口不算太大,但对于小猫来说自然管不着伤口,所以陆北辰提议缝伤口也是对的。顾初又瞅了一眼自己的“后腿”,伤的都是同一位置啊。 “没错,跟你一样。”陆北辰言语里有笑意。 旁边的小店主“扑哧”笑出声来。 弄了顾初一个大红脸,瞪了他一下。 陆北辰言归正传,看着她,又重申了一遍,“它需要缝针。” “哦。”顾初点头。 可陆北辰还在看着她。 顾初瞅了猫半天,然后才发觉陆北辰一直看着她,抬眼,从他的眼神里读了些意思来,惊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会让我缝针吧?” 陆北辰微微挑眉,笑而不语。 意思却更明确了。 “不,等等。”顾初有点懵,环视了一圈,看向店主,“你们店里没有兽医吗?” 小店主解释,“我们店只经营*物用品,不是*物店,所以……” 好吧。 但不意味着要她动手吧? 小声对陆北辰说,“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给它缝针呢?” 陆北辰却没跟她小声迎合,抬了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挑眉看她说,“难道,你让我这么一双尊贵的手来亲自操刀?” 没见过这么自夸的人啊。 “我又不是兽医。”顾初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句。 “缝合术不分人与动物。”陆北辰笑道,“本来我也可以勉为其难,但有你在,我转为莅临指导。” “我……” “听说你的外科成绩不错。”陆北辰一语中的。 她的外科成绩是不错,当年缝合技巧也是北深手把手教的,但问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连缝合针都没拿过,还能缝合得好吗?其实,跟眼前是动物还是人没有关系,她主要是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陆北辰似乎看出她的迟疑,靠近她,轻声说,“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会不会太残忍了?”顾初看着小猫,嘀咕了句。 陆北辰说,“你不救它更残忍,这里没有兽医。” 旁边的小店主说,“美女,你就救救这小东西吧,你看它多可怜呀,看样子是被主人抛弃的猫,受了伤还这么信任人呢,刚才大哥哥给它消毒的时候,它都十分地乖,应该是知道你们是要救它。” 陆北辰看着顾初,“怎么样顾大医生,出山吗?” 顾初抬眼看着他,突然之间心生暖流。对于他来说,这是小事一桩,可对于她来讲,就完全是让她能够面对过去重拾自信的一种方式了。他看着她的眼神淡定而坚定,是对她绝对的信任。 这种感觉,她惶恐却又欢喜。 小猫已经局部麻醉。 她很少看见这么乖的猫,也许正如店主说的,是被人遗弃的,这种被人遗弃的跟打小流浪的不同,它更渴望被人关注,所以就会表现得很乖巧。 伤口不大,其实只需要两针,对此陆北辰并无异议。 可多少难了顾初,拿针时手指有点抖,陆北辰伸过手稳定了她的手腕,嗓音很轻柔,“想想你在大学的临*经历,手别抖,专注你的精力在伤口和针线上。” 这一幕像极了曾经的北深,也是这么一点点教会她的。 深吸了一口气,抛了曾经的画面,果断下针。 * 离开*物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街边的路灯亮了,与天边最后一点的光晕交织辉映。小店主怀里抱着伤口缝合极好的猫儿,一脸羡慕地对顾初说,“你男朋友可真好。” 顾初脸一红,没反驳。 陆北辰转脸看她,见她没反驳,唇角微微上扬。 “走吧。”他轻声开口。 顾初迎着路灯的光影看他,鼻梁高蜓,眉间英气,想着小店主瞧他痴迷的目光,又想到他千里迢迢追到厦门只是为她时,心底就总有激荡,这么优秀的男子,这么令女孩子们瞩目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看着的是她,微笑对她,耐性对她,在那层无坚不摧的外表下,她似乎感觉到了他一下下撞击胸膛的心脏。 像是,那两次与她的*,同她的心脏跳动频率一致。 心就在咚咚狂跳。 然后,逸出口的声音绵软又有点撒娇了。 “我腿疼。” 陆北辰低头看着她,似乎是被她如棉花糖的声音所染,眼里的笑温柔又*溺,他没说什么,上前要将她抱起。她赶忙阻拦了他,看了一眼周围,这个时间段多了不少遛弯的年轻情侣,很多人都朝着这边瞧了。 低声说,“多难为情啊,像是咱们挺显摆似的。” 陆北辰唇角的笑意加深,异常俊朗,看了她几秒钟后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宽阔的后背对着她,说,“上来吧。” 顾初盯着他的后背,那背影结实安全,心就跳得更是厉害,然后,喜悦和类似初恋的激动油然而生。她趴了上去,双臂环过了他的肩膀,脸颊轻轻贴了他的后背。 好闻的气息,窜动着,是他的,男性的,充满力量的,却异常温柔。 她觉得,只是这气息就令她醉了。 陆北辰起了身,这令顾初觉得自己突然离地面很高,轻叫了一声,引了他低沉的笑声。他的手掌稳稳地撑住了她,令她突然找回被父亲背着一路回家的感觉。 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他的步伐稳健,却保持了令她舒服的步行节奏,顾初看见不少人在看他们,可这一次竟没有不好意思了,反而是骄傲,她很想跟那些人说,看吧,这个男人是如此地对她好,他,只对她好。 174只想一直走下去 不长的路,顾初却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在他的背上,靠着他的呼吸,听着他的心跳,任由时光流逝,路灯昏黄,赏春花,享凉风,观秋叶,度冬雪。这种感觉落在心里丝毫未觉陌生,甚是熟悉。那些印在脑子里陈旧的画面里,她也曾如此依偎着北深,那时候她觉得,他们会是一辈子。 不,他不是北深。 他是陆北辰。 顾初忍住不想从前,脑中的画面统统逼走,将陆北辰圈紧,对,她想抓住的只有现在和将来,这样她才能重新开始。陆北辰察觉到她的动作,低笑,“怎么了?” 她的脸颊始终贴着他,男人低笑的时候,声音会透进她的耳膜,沉邃好听。其实她是知道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迷恋了这个声音,虽说有时候会感觉有点冷,有点不近人情,可就是这样,每每入耳还会心跳加速。 “没什么。”她的声音小小的,就像是刚刚被拯救的那只猫,“只是在想,你怎么去救猫了。” 她的长发因微微倾斜的角度垂落下来,于他的胸前,轻轻晃动,时不时会撩动他的脖颈。女人的气息绵软地钻了他的耳畔,就蓦地像是一只小手轻轻勾了他的心角一下,扯着小腹,撕开了一点点的小口,灌入了岩浆,顿时滚烫。 “你跟*物店的老板认识?”这是顾初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陆北辰刚要回答,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行为让顾初不解,歪头瞅他,“怎么了?” 他却二话没说,转身往回走。 “喂。”顾初的两条腿在空中来回扑腾两下,发生了什么事啊? 还没等细问,陆北辰又停了步。 晃得顾初有点头晕。 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她干脆扯了扯他的发梢,“我觉得迷路这种事说出来的话也不丢脸。” 陆北辰听出她的取笑,偏头瞅着她。 她与他的脸颊离得很近,唇也近乎能贴上他的唇,甚至,她能感觉到他唇角的薄凉。嗯,他每次吻她的时候,唇瓣的温度总会由凉渐渐转得滚烫。 这么想着,心就像是上足了发条似的扑腾腾地乱蹦。 “关门了。”陆北辰仅用一只手擎住她,腾出另只手看了眼时间,嘟囔了句。 顾初眉毛拧成了麻花,“啊?” “这附近有家甜品店做的芒果西番莲不错。”他说了句。 陆北辰是个连说话都不爱浪费时间的人,所以很多时候他会按照他的逻辑和智商表达出意愿后就完毕,所以很多时候别人得去猜他一句十分简短的话里内容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考量的大抵都是对方能否跟上他的节奏。 幸好顾初觉得自己的智商还算上乘,至少不会傻乎乎地“麻烦”他将话说完整。这么多年,她也总算没辜负曾经“天才少女”的称号。 “所以,你是在去买甜品的路上经过了*物店,然后伸出天使之手了?” 陆北辰继续朝酒店的方向走,轻声说了句,“你不是喜欢吃甜品吗。” 顾初心里就暖了。 “那只猫应该是在昨天受的伤,跟你一样,十分没眼力见地冒出来,我没得选择。” 好好的话就不能好好说。 顾初盯着他的后脑勺,腾出只手,冲着他的后脑勺比比划划,就差直接来个滚头梨。 “别试图在我背后玩你的小心思。”他悠哉地说了句。 顾初就收了手。 “还算听话。”他又补了句。 她很想掐他的脖子。 “我可没说我一定要吃甜品。”轻声嘟囔了句。 陆北辰憋了半天,说了句,“该死的猫。” 她忍着笑。 嘴里是骂着该死,语气听上去也是不耐烦,但当时他安慰小猫时的神情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有些男人心里明明不是那么想的,可落在嘴巴里的话总是那么硬。 陆北辰,还真是个拧巴难伺候的人。 “你之前来过厦门?”她又问。 这一次陆北辰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回答了她的话,却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嗯。 久到,他们已经到了酒店。 顾初始终在想着一些问题。 如,他什么时候来过厦门。 又如,他来厦门做什么。 再如,当时他跟谁一起来的厦门。 等等答案不得而知,因为明显的陆北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许正如他说的,他想要买甜品的计划完全被一只冷不丁“滚”到他皮鞋旁边的猫给打断了。 这对于一个在工作上近乎有强迫症的男人来说,是场不小的灾难。 当然,所有的情绪都会转化,就在他见到自己的拉杆箱“尊容不雅”地摊在地毯上时,他微愕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问了她句,“报警了吗?” 顾初又想要找地洞了,她知道他是暗讽这个房间如洗劫现场,清了清嗓子,怕他多问什么,说,“我的腿好疼啊。” 说完这话时,她正巧能看见镜子里陆北辰的神情,唇角微扬,有点纵容。 他背着她到了沙发,放下后,顺势查看她的伤口。 纱布展开,最里层洇了一点红。 陆北辰就皱了眉,再看她眼神严肃了,“抬箱子抻到了?” 她就知道,能看穿死人的人是瞒不过的,眼睛毒的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说话。良久后,头顶是男人无奈地低叹,他起了身。 顾初悄悄挑眼,盯着他的背影看。 没一会儿,陆北辰手拿着医疗箱过来,顾初忙又故作没事人似的低头。 陆北辰也没说话,展开医疗箱,给伤口消了毒,又重新换了药,然后十分技巧地包扎妥当。 “伤口再抻开一次就会留疤。” 顾初抬眼看他,岂料他也在看她,目光深邃,“还是,你十分想要考验我的缝合术?” 她发誓,她绝对不想在自己的大腿上留下任何印记,可嘴巴就不听使唤,低声呢喃了句,“留疤就留疤呗,正好和你身上的疤成双成对。” 陆北辰凑近她,“嗯?”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咬唇。可陆北辰饶有兴趣,“刚才说了什么?” “没啊。” “再说一遍。”他笑。 “说什么啊?我刚刚什么都没说。”顾初靠在沙发上,拎了个抱枕在怀,“是你耳朵不灵光了吧大叔。” 陆北辰闻言怔了一下,然后微微挑眉,“你叫我什么?” 顾初见他这般反应,就忍不住笑了,推了他一把,“我说我饿了,想吃东西。” “我是你老板。”陆北辰故意说。 顾初差点就回了句“我已经辞职了”,但这句话在刚冒头的时候就压了下来,她想到了那封信,想到了林嘉悦描述的那一幕:他坐在雨中,安静地坐着,许久。 再提,她的心都会疼。 现在看着他,她竟是一点都不想伤害了。 轻咬了一下手指头,想了想说,“当是员工福利还不行吗?” 一句话,其实已经收回了太多的信息。 例如,她的辞职。 再例如,她的离开。 他是个如此聪明的男人,有些话不用明说他自是知晓。 陆北辰凝着她,眼角眉梢就揉了笑意,他没说什么,揉了揉她的头起身。顾初知道,其实他懂了。 “哎——”她下意识脱口。 他转过身。 看着他,有句话分分钟都想脱口,她很想问他,你曾说我欠了北深就是欠了你的,那么现在呢?你对我的仇恨真的彻底放下了吗? 这句话音量十足地撞击着她的大脑。 不是她想纠结一些过往不放,只是觉得,就这么被他关注着,甚至是疼爱着,她的心始终是绑在了十字架上,沉重,透不过气。他和她之间横着一个陆北深,曾经她一度以为跨不过去的鸿沟,所以心思敛藏。而林嘉悦的那番话让她冲破了枷锁,她不想畏手畏脚,只想正视自己的内心,可是,死的那人是他的弟弟。 他真的可以心无旁骛了?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陆北辰十分耐性地等着她开口。 “那个……我不吃辣。”她却不忍心了。 不忍心难为他,又,不忍心为难自己。是她自私了,她只想掩耳盗铃一次,然后深信着,其实一切都会过去,只要不去触碰伤口,那么就等着伤口慢慢痊愈,这样不是很好吗。 陆北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仰头,挤出一丝笑,尽量驱走心底阴霾。可又能从他锋利审视的目光里得知,在他面前,她是无法掩藏的,他必然是知道她刚刚那句话的言不由衷。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揭穿她,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低语,“我清楚你的饮食习惯。” 175只想搂住他的孤 聪明的男人,自然会掌控进退尺寸,如陆北辰;聪明的女人,会在适当的时间保持沉默,幸好顾初也不傻。有些事,一旦要追究个明白,一定要讲求个对与错,那最后只会闹得不欢而散。他们都不是孩子,而这世上的太多事也并不是非黑即白。 她便敛了眸,长长睫毛遮住了心思。陆北辰没多说什么,等快出起居室时,他才停步,转身看着她问,“大叔?我有这么老吗?” 顾初没料到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抬眼看他,他问这话时眉梢微微上挑,狭长的眼似笑非笑、似认真似故意,就逗笑了她,抱枕遮了大半个脸。 “黄毛丫头。”陆北辰也回了句,但话里带笑。 他去打了通电话。 有了空间的距离,他的嗓音低低的,令人身心愉悦。顾初就窝在沙发上,像个水獭似的慵懒,又瞧瞧自己受了伤的“后腿”,想起他遭遇那只受了伤的猫的描述,就忍不住笑了。 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虽说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喜事,可她就是觉得空前的喜悦,这是这五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的放松。 很快地,有客房服务送了两大袋纸兜的东西,是各色的蔬菜和上好牛肉。陆北辰已经换了家居服,开门接过,见顾初好奇地往这边看,他说,“再等十分钟左右。” 顾初点头。 很快地,餐厅那边有了响动。 她很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走到了餐厅门口,扒着门往里瞧。这里毕竟是酒店,餐具要服务人员解决了,但厨具是少得可怜,可陆北辰自行解决了,还是一把解剖刀,将小牛肉切得十分精细。 “你还要随身带着解剖刀?”顾初想的是,他的行李箱是怎么过的安检啊。 陆北辰轻描淡写,“在酒店无法满足厨具的情况下,你要感谢它能让你吃上饭。” 看样子就是他长期用来做菜刀的一把解剖刀,这种癖好实在令正常人难以理解。想了想,顾初上前,偏头看着他,“你怎么学会做饭的?” 她尝过他的手艺,色香味绝对上佳。 “如果你每天都要去忍受将食物做得跟婴儿的呕吐物似的餐厅,那么自然而然就需要为自己的嘴巴做打算了。”陆北辰十分利落地切好了牛肉,将各色蔬菜分门别类,逐一备好。他的语速快,动作更快,看得顾初眼花缭乱,但,仅仅就是用了一把解剖刀。 “婴儿的呕吐物?”她撇撇嘴,“看来只有米其林餐厅的厨师才能配上你的嘴巴。” “事实上,我做的味道远胜于米其林。”陆北辰似乎很享受此时此刻的轻松,又补了句,“顺便说一句,你的手艺勉强能跟我媲美。” 太自大的男人了。 顾初很想翻白眼。 “还有就是。”陆北辰的声音很轻,“在没人替我做这些之前,我只能想办法自己解决。” 一句听似风轻云淡的话,可不知怎的,顾初心里就一揪。他是孤寂的吧,不需要被人照顾,也不想去照顾别人,就这么将自己关在象牙塔里,用尽所有挑剔放在他的嘴巴上、他的工作上。 看着他,就这么突然的,她就很想抱着他。 明明是尊强有力的背影,可总能挤出一丝悲伤来。 这么想着,顾初就鬼使神差地这么做了。她绕到了他的背后,上前,轻轻将他搂住了,纤细的双臂圈住了他的腰。 切菜的动作蓦地一滞。 顾初甚至明显感觉的到男人脊梁骨僵直了一下。 在他背后,她的脸就肆无忌惮地红了。呼吸间,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她深深依恋,知道他会愕然,就轻声说,“我是腿疼,站不稳。”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这句话落下后,只听他回了句,“好。” 他的嗓音透过厚实的胸膛,钻进她的耳朵里时,温柔低沉。 就这样,顾初像是抱着根浮木似的抱着他,陆北辰任由她从后面搂着自己,跟着他的步伐来来回回。窗外已是大片夜色,光亮是霓虹,点缀着邃夜的是星子。 有光影落入窗,不知是地上还是天上的星,温暖了室内的光线。那光线偏移在男人英俊的脸颊,游离在他含笑的唇稍,使他看上去专注而柔和。而他背后的女人,素净的脸贴着他的背,长发散落,只及他的肩膀,最萌身高差的两人,构了漂亮的画面。 在这一过程中,他安静地做饭,她安静地依偎,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 很简单的牛肉。 可,面、肉、配菜十分讲究,就连颜色搭配也下了一番功夫。 顾初盯着眼前的这碗面,叹为观止,肉和配菜划分十分规整,按照颜色、切丝长短粗细均铺设好,配上清的汤,丝丝浓郁交织了呼吸。她咽了下口水,愣是没动筷子。 “怎么不吃?”陆北辰挑眉,“不用想着拍照留念,这不是我的代表作。” 顾初无语了。 半晌拿起了筷子,比划了两下又放下,轻叹一声,“我觉得吧,你压根就不是天蝎座的男人,更像室女座。” “怎么讲?”陆北辰不懂星座这些东西,而且也不感兴趣。 顾初开始扒拉手指头,“挑剔、洁癖、强迫症、还有……哦对,神经质。” 陆北辰双臂交叉抵在餐桌上,静静地等着她发表完意见,然后从容不迫地说,“医生手里的手术刀可以拯救你大脑第三额叶回后部,法医手里的解剖刀可以除掉你大脑第三额叶后回部。” 顾初马上闭嘴。 见状,陆北辰甚是满意,身子微微前探,“我可以再给你一次客观评价我的机会。” “对工作严谨、爱整洁、原则性强,还有,反应快智商高。”顾初马上将上一条的评价用了另一种方式进行表达,她可不想逼得他朝着她挥舞起解剖刀。 陆北辰一摊手,“看吧,这样听着就顺耳多了。虽然你的左脑有点缺陷,但好在你的右脑尚算发达,先天不足后天努力吧。” “打小我就是天才!”顾初咬牙。 陆北辰状似惋惜,“与一群脑回路尚浅的学子挤独木桥,也难怪会出天才。” “你——” “遇上我,也算是你的好运来了。”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拿起筷子,将面和配菜混在了一起,说,“我的左脑还足够保护得了你,所以天才,吃面吧。” 顾初瞪了他一眼,嘟囔了句,“还真以为自己的左脑开外挂了。” “嗯?” “没什么。”她马上改口,“我是说,面很好吃。” 陆北辰笑而不语。 当心思明朗后,哪怕是安静地吃着一碗面也是幸福的事。其实她是有意提到了他的生日,因为有北深的存在,他的生日就变得与众不同,提及也有可能会是雷区。 他只是比北深早出生了几分钟,北深的生日就是他的生日。 当年,她知道北深的生日后十分夸张地说,老天,你竟然是天蝎座啊。 北深也跟他一样,对星座这种事并不感冒。她就开始夸夸其谈天蝎座的阴险毒辣,又口若悬河地描述大白羊星座的单纯和善良,北深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跟她说,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掉狼窝里了? 其实,当年的她才是一头小狼崽子,而北深,那头原本应该是在大漠里驰骋的孤狼,被她活生生训成了牧羊犬。当然,这话是筱笑笑说的,她说,像陆北深这样的男人,要么就很难栓住他,一旦套牢了,他就老实了。 刚刚陆北辰没因提及生日的事而不悦,他只是风平浪静地过渡了这个话题,连语气都没有波澜起伏,她似乎看到一丝光明,就像是,那道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渐渐闭合,他和她都在努力着想要改变一些什么。 用餐的时候会安静。 因为陆北辰原本就是个食不语的家伙。 以往吃饭,大多数的节奏都是由他掌控,今天也不例外。他问,“我的画呢?” 就这么直截了当,不过,是他的说话风格。 顾初嘴里叼着一根面条,含糊不清,“那是我的画。”她没有再去装傻问他什么画,太假,以他的那双火眼金睛,一进门早就心知肚明了。 “你的画标了价就是商品,我购买了就是我的物品,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顾初用女人的逻辑狠狠反驳了他的分析逻辑,“画是我画的。” 女人的逻辑大多数都无道理可言,甚至会有蛮横。 但陆北辰风轻云淡回了句,“可是,你画的是我,这算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吧。” “才不是你。”顾初脱口而出。 可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不是他,就成了北深。那天她在画这幅画的时候脑子里的男人有了相互重叠的瞬间,那一模一样的眉眼已经令她混淆,如果拷问内心,画里的到底是北辰还是北深,她,真的回答不上来。 题外话: 有关文中提到的“室女座”,其实就是处.女座,正文里不允许出现处.女两个字,用符号隔开也不行,所以只能将处.女座写成室女座,实际上,处.女座也有室女座的别称,望大家周知。 176我有男朋友了 她觉得,他会生气。 至少,脸色会变。 可出乎意料的是,陆北辰仍旧一张风轻云淡的脸,两眉之间纹丝不动,“画像里的男人穿着西装,北深从不爱穿西装。” 这一次他主动提到了北深,令顾初心里一个趔趄,抬眼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北辰放下了筷子,许是吃得也差不多了,抽了张纸巾擦拭了唇角,举手投足十分优雅。 “还是,你自己都忘了画了什么?” 顾初听出他话中的转折,很显然的,“北深”这个名字只是他用来区分彼此的一个参照物,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讨论北深的话题。于是,她也就顺风顺水地关注了下一个话题。 “我没有画你穿着西装。” 陆北辰闻言后笑得意味深长,“那我在你的画里穿着什么?”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带坑里去了,一瞪眼,起身出了餐厅。翻腾了半天找出藏好的画像,打开盒子,将画像一点点展开,入眼后就着实无语了。 如果只看侧脸轮廓,连她自己都会恍惚到底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但再继续看她就清楚陆北辰没动怒的原因了。长窗霓虹,伫立的男子,侧脸英俊,西装笔挺。 她,竟然在自己都丝毫没有察觉的状态下画下了陆北辰。 盯着眼前的画,再重新整理一下当天作画时的心情,压抑又是想哭,许是跟天气有关,但现在想来,着实是跟画中人有关。她想着他的样子,孤身一人面对寂夜,背影虽是挺拔,却匿藏了无尽的孤冷。这就是他啊,当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她会以为是北深,可那双眼里藏了太多的情绪,平静得骇人,用疏离用冷漠来遮掩内心敛收的楚痛。 她在北深的眼里很少看到这种情绪,不是没有,只是,不常见。 她画的是陆北辰,这个念头令她自己都极为吃惊。 正想着,手里的画就被抽走,“藏东西果然是女人的拿手活。” “喂——” 陆北辰修长的手指抬起,示意她噤声。顾初一愣,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竖起了耳朵。 “有时间再给我画一张,最好别这么阴郁。”他说着将画利落卷好,重新塞进了画筒里,“当然,你也可以画不穿衣服的我,我会腾出足够时间来做你的模特。” “臭美。”顾初永远克服不了脸皮薄的缺点。 陆北辰笑着扬长而去。 当然,那幅画就顺理成章地被他收回了箱子里。 顾初想要夺回来,手机在这时响了。抓起一看,是姨妈头像在闪,像催命符似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甚至开始下落。接起,那边的大嗓门又开始了。 “什么时候回琼州?” 是该回去了,厦门本来是她来结束一段感情的地方,谁知道陆北辰的出现,这个地方又变得不一样了。 “我,暂时先不回去了。” “还没玩够啊?”岑芸有点不高兴了,“你现在不是小孩儿了啊,别再外面玩起来没完没了的,赶紧回来赶紧找个工作上班。哦还有,跟我平时挺好的有个阿姨,她儿子留学回来了,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们见见面。” 顾初一个头两个大,刚要开口,腰一紧,男人从后面将她轻轻圈在了怀里。 吓了她一跳,扭头,对着陆北辰深邃的眼。 “你也不小了,琼州可不比上海,25岁结婚生孩子的姑娘大把大把的,你现在都成老姑娘了知道吗。”岑芸喋喋不休。 这话听得顾初都要耳朵起茧子了,以前是总念叨许桐,现在许桐天高皇帝远,她就成了牺牲品,要不了多久,思思也快成为沦陷的对象了。 身后的男人收紧了手臂,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似火,从后心烫进了前心。 她的右耳接听手机,他的脸颊蹭到了她的左耳边,嗓音低沉蛊惑,“跟姨妈说你有男朋友了。” 他的气息沿着左耳钻了她的心,这一瞬,她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舒张,痒痒的,一直流窜到了小腹,又被男性气息烫了一下。岑芸在那边仍旧喋喋不休。 搂她入怀的男人在厮磨着她的耳鬓,薄唇染了温度。 “姨妈。”顾初的声音小小的,却勇敢地打断了对方的“念经”。 “干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不去相亲。” “是,我不会去相亲。” “什么?” “什么?” 陆北辰抬头,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她没看他,心思却异常明朗,虽然,羞于表达一些什么。 “我……有男朋友了。” “啊?” “还有,姨妈,我不回琼州了。” “啊?” “我决定留在上海工作。” “啊?” “那个,就这样吧,有时间再跟您解释。”顾初一股脑说完赶忙挂了电话,然后,聪明关机。 下一秒,她的身子被陆北辰扳了过来,他眼底含笑,问,“你的男朋友是谁?” 顾初抿唇,将手机揣在兜里,慢悠悠说,“不知道啊。” 陆北辰扬眉。 “刚刚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吗?果然是好主意。”她仰着下巴,笑盈盈的。 陆北辰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微微用了一点力,“小姑娘,我的咨询费很贵。” “我又没求着让你帮我出主意。”顾初占了上风。 很显然,如果无理也要辩上三分的话陆北辰不是顾初的对手,他张了张嘴巴,又道,“你留在上海给谁工作?” 顾初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的胸口上戳了两下,“给你啊。” 笑意加深了男人的嘴角。 紧跟着顾初又说,“我想得挺清楚的,你给的工资福利丰厚,人吧虽然难伺候点,但胜在颜值够高,平时工作累的话你的这张脸也挺赏心悦目的。” “敢消遣你的老板?”她的话,其实他是爱听的。 顾初忍着笑,“老板遍地都是,好助理可是千金难求,从市场供求关系来看,我觉得我更有挑剔和选择权。” 这一次,轮到她扬长而去。 陆北辰站在原地,看着她像是只兔子似的“蹦”回卧室,忍不住笑了。 临了,顾初又探头,“老板,我这能算工伤吧?” 陆北辰双臂交叉于胸前,低笑,似无奈又似纵容,“行,你说算就算,顾大助理。” * 门铃响的时候,许桐刚巧洗完了澡,头上还裹着速干浴帽。 出浴室之前,她蹭了一下玻璃,露出了一张略微苍白的脸,外面,门铃不疾不徐,在这样的夜晚格外刺耳。 玻璃像是被墨水泼了似的,漆黑一片。今晚的月光格外隐涩,就连星子都少见。不见光,不见人,左邻右舍的窗子也都是黑的,像是一只只匿藏在黑夜里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一切。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像是要发生什么事。 许桐想起今天在回家的路上也是如此,平时车水马龙的长安街,今儿却畅通无阻,车辆少得可怜,到了三环,更是一路绿灯。客厅的落地灯是开着的,昏暗的光线,灯线发出滋啦啦的声音。 她很怕在下一秒灯就灭了。 借着光亮,许桐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才午夜十二点,平时都不夜的街道,又喜欢闹腾的邻居,怎么就突然都没动静了? 玄关的灯没开,只有客厅的那么一点光投落在房门上,她站在那儿问了声是谁。 无人应答,可门铃持续在响。 许桐走上前,心里明明就是恐惧,但手还是不受控制地伸上前,覆在了门把手上。门铃却在这时蓦地停了,她一僵,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粗重,急促。 心在嗓子眼里悬着,卡得难受。 突然,门铃又响了。 惊得她一哆嗦。 在这样的一个夜深人静,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通地跳,耳朵里嗡嗡直响。 许桐使劲攥了攥拳头,然后,鼓足了勇气将房门打开。 门外黑得吓人,却有一张惨白的面具悬在空中。许桐差点惊得心脏停跳,倏地瞪大了双眼,惊声,“你是谁?” 喊这话的时候视线也就适应了黑暗,哪是一张面具?门口是站着一个人,漆黑的服饰,还披着一个黑色的大斗篷,脸上戴着一张类似木偶脸的面具,因为太黑了,所以乍一看只能看见这人的面具。 再往下看,一只枯槁的手从黑色斗篷里伸出来,提着一盏青灯。 纸糊的青灯,没亮。 那人没回答许桐的话,站在门口看着她,那张面具极其狰狞。 许桐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了,看着这人,她想到了一样东西,就是灵堂里的纸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关门,然而那人行动更快,冷不丁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子,朝着许桐就扎下来,空中,划过刀锋铮冷的光芒。 177任由他的一路前行 “啊——”许桐惊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额头浸了汗珠。 卧室有微弱的光亮,是地灯,温暖了视线,良久后她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攥拳,起身后,整个后背都是湿的,她低头,手渐渐松开,手心里被汗凉了一片。她记得素叶1说过,人在睡觉的时候如果攥紧双拳,一般都能映射心理上的焦躁和在压力下的不安。 许桐想起了刚刚的梦。 站在门口身穿黑色斗篷脸戴面具的人,手提着一盏不亮的青灯,藏在袖子里的短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寒芒。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随着清醒,梦境的细节会有一些扭曲,但梦境所带给她的恐惧是无法忘却的。 下了*,出了卧室来到客厅,眼前有光。 客厅的窗帘没拉,大片的落地窗外是光斑影落的霓虹,还有千家灯火在候着城市的寂寥。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到了午夜了。还是醒来的好,至少能在现实中看到最真实的灯火。 点了灯。 从沙发旁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盏青灯。 就是那一晚不知道是谁挂在她家门口的那盏青灯,纸糊的青灯。从那晚开始,她就总会做噩梦,梦见有人提着盏青灯来杀她。许桐不是没有想过要把这盏灯扔掉,甚至拿到青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扔楼下的垃圾桶里。 但是,她在青灯里还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许桐将灯里的木偶拿了出来,很小的一只,大小恰好是可以立在灯槽里。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四肢都能活动,那张脸凄惨惨地白,就像是摆放在灵堂上的纸人似的。 不过,令许桐更诧异的是,这只木偶可以说话。 看似简单的一截木头,里面却接了基本的电路,安装了最小号的电池,按一下背后凸出来的小扭,那木偶就开始说话。当时许桐并不知情,按下之后,有孩子的声音蹦出来后吓了她一跳。 童稚的嗓音,在念一段歌谣。 叮当当,没人装 眼尚明,难心安 咕噜噜,头啖汤 你不喝,我先装 呜呼呼,喝精光 石头出,剪刀藏 嘻哈哈,莫惊慌 下一顿,你做汤 每个字都能听懂的歌谣,可凑在一起,孩子稚嫩的声音再从这只木偶嘴里念出来的话就平添了一丝恐惧。许桐很清楚会有一些歌谣民谣不是念给孩子们听的,就像是最著名的那首“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的歌谣,延展开来就会发现是匿藏了一桩杀人案。 她查过这首歌谣,在网上的资料甚少,但看语境和“头啖汤”这三个字,像极了广东那边的习俗,可她这两天也问过不少广东的朋友,他们都表示没有听说过这首歌谣。 别怪她想得阴暗,最后一句“下一顿你做汤”总会给她很糟糕的感觉。 许桐从小到大没遇上什么惊悚的事儿,参加工作后倒是见识了不少险恶的人性,所以有时候会觉得,这世道人比鬼可怕。之所以不把青灯木偶扔掉,一来她问心无愧,二来她就是要看看对方到底是谁。 她有预感,这绝对不是一起恶作剧,一定是有人要向她传达什么信息。 截止到目前她还是安全的,所以,她要等,等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 在厦门,曾厝垵成了最文艺的代表地,那一片原本宁静的小渔村,在交通过度便利后就不再沉睡,游人的步伐惊扰了这里最原始的气息,商业气氛愈来愈浓烈了。 但相对而言,曾厝垵还是较为安静的,因为有干净的沙滩,因为有纯粹的夕阳,因为有美丽的日出,因为还可以感受浪漫的乡村氛围。 翌日的午后,陆北辰就带着顾初来到了曾厝垵,这里大多数为民宿,陆北辰提前挑了家极为不错的入住。刚踏上曾厝垵的这片土地,顾初还以为陆北辰是吃错药了,她觉得以他自诩的尊贵身份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就算来,也要住进那种有着陪王伴驾周到服务理念的五星级以上的酒店。 结果,是一处自带花园的民宿。 远远的可以见海,类似洋房般建筑风格,房间不算太大,却有淡淡的花香,推开落地窗,阳台外就恰似百花园,听得见鸟语花香,再有海浪入耳的声音,灿烂的阳光,日子就成了极是惬意的享受了。 哦对,最关键的是,陆北辰只订了一间房。 顾初盯着卧室里的那张1.8m*2m的双人*,许久后才问,“我们要不要再订一间?” 陆北辰整个人就躺了上去,试了试,很是满意,“为什么还要订一间?” 他合衣而靠,两条大长腿优雅地叠放在一起,抬眼看顾初的时候眼睛里有揶揄的神色,大手在旁边拍了拍,“*是小了点,但方便两人促进感情关系,不信的话,躺过来试试。” 鬼才躺下来跟他促进感情。 顾初直接从包里翻出了三枚硬币,扔在了*上。 三枚硬币齐刷刷地落了下来,没有一个弹起来的。 她傲娇地看着陆北辰,眼神示意他看硬币。 陆北辰却装傻,“没事扔钱干什么?收好,这年头赚钱不易,别挥金如土。” 如果腿没受伤,她非得冲着他跺脚不可,掐着腰,将跺脚的劲儿用在了嗓子上,“硬币都没弹起来,身娇肉贵的你能睡吗?” “为什么不能睡?” “那你上次就是故意刁难对吧?” 陆北辰笑了,“还算不笨。” 她真是抽了风才陪他疯,将硬币收了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他在身后懒洋洋扬了一句,“真不过来试试?” “不想跟你多说话。” * 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游人不多,所以还了曾厝垵更多的清净。 午后的阳光很好,海波粼粼,折着光亮。 曾厝垵,其中的厝有房屋的意思,这里虽商业气息浓郁,却还在努力维持着渔村的传统文化。一个小小的渔村,风俗信仰却容纳了道、佛、基督和伊斯兰教四种宗教,这是厦门独有的,也是曾厝垵独有的。 如果是在清晨,会远远听见有人晨祈的声音,还会有人于海边颂唱,悠远肃穆。当然,这是那一年顾初与陆北深来到这里后所经历过的,歌声摇进耳中时,那是极为震撼的感受。 顾初不清楚陆北辰带她来这里的原因,一早问过他,他说,想要放松一下。 也许,他并不知道她和北深来过这里,因为如果知道,他踏上这片土地难道不会难过? 又也许,他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说过,北深的事他无所不知。 顾初不会傻乎乎地上前问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在这里,有关她和北深的气息早就不在,又何必深究琢磨? 吃了各色的海鲜,然后,在夕阳稍稍沉海时,陆北辰租了一辆双人脚踏车,车身被各种颜色涂鸦,十分符合这里的文艺气息。他们住在了曾厝垵,自然会要沿着村口的环岛路慢慢享受时光的流逝。 接到脚踏车后,顾初觉得陆北辰是故意的,是一辆双人脚踏车不假,但前面座位很小,明显是大人带着孩子骑的。她嚷嚷着要换车,陆北辰却双手一摊说押金不够了。 所以顾初能够感觉到他深深的恶意。 直接扯着他的衣袖去见租车老板,他倒也配合,被她一路拖到了租车处,一问,两种车子的押金就只差50元,她没带钱包出来,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岂料他一脸的无辜,“真没钱了。” 鬼才相信他真没钱了。 旁边的租车老板十分“善良”,极同情地看了看陆北辰,又看向顾初说,“小姑娘,别难为你男朋友了,你坐前面他坐后面骑着正正好好,你看啊,你个头小,他个头大——” “哎老板,你说谁个头小?”顾初听这话不高兴了,走到老板面前,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说什么我还都比你多出半头来,你什么眼神呀?” 老板一脸的尴尬。 陆北辰见状忙把她拉到一边,对老板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性子急。”还没等顾初开口反驳就扭过头对她说,“别使性子了,老板的话也在理,我们出来玩这一趟也花了不少钱,给我省点钱。” 顾初听了这话简直是大跌眼镜,上下打量着他,这人还真是撒谎不脸红啊,说的跟真事儿似的,谁信啊?不过,反正租车老板是信了,那眼神里的同情成分又加重了,让顾初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败家娘们似的。 结果可想而知。 在环岛路上,陆北辰骑着脚踏车载着她,只不过她作为“弱势群体”坐在了前面,他的两条结实手臂搭在扶手上时就如铜墙铁壁似的,她被他圈在了他与车的狭小空间里。 顾初只能双手搭在车铃旁边,双脚也无法幸运地沾到脚踏板,踩在车子的横梁上,再加上车座比较矮,她整个就像是只小鸡仔似的,任由陆北辰操控着方向带她一路前行。 题外话: 素叶1:《素年不相迟》中的女主角,梦境分析师、心理治疗师。 178陆北辰爱顾初 环岛路之隔就是海滩,被夕阳染了色,如同铺了金子,再远处就是海岸线,倒影着天际的大片霞光,粼粼生动。很多来曾厝垵的年轻男女都会骑着脚踏车到这条环岛路,相依相亲观赏着日出或日落。顾初喜欢听涨潮的声音,又或者是可以伴着海鸥的轻叫,但现在,海鸥早已不见踪迹。 只剩下零星的情侣在沙滩上捉小螃蟹。 她也捉过。 不过是要晚上来捉才好,那时候小螃蟹会出动,但就算抓到,她也会如数放掉,不过就是打发无聊时间而已。 夕阳已经悬了大半在海里,海面如同着了火,天际线已是半明半暗,便折射了影子过来,她和陆北辰的影子就如同幻灯片似的打在路面上。海风吹,是清凉的腥甜。 她的长发被轻轻扬起,有几缕扬起,扫过他的下巴,他便张口含住了她的发稍,有花的清香。 “讨厌。”顾初发觉,腾出只手从他嘴里扯出发丝。 陆北辰嘴角坏笑,突然加了速度,脚踏车就飞快窜了出去。 “啊!”顾初急促短叫,一下子抓住了陆北辰的胳膊,下意识脱口,“北辰你慢点!” 身后的男人一怔。 却又很快不动声色地减了速度。 顾初的身子这才稳当了,吁了一口气,等再开口时嗓音有了小小的怨怼,“刚才我差点被甩出去。” 陆北辰低笑,“有我呢,不会让你出危险。” 顾初回头瞪了他一眼,“始作俑者就是你,不可信。” 他就不说话,只有笑声。 车速不快了,慢慢的,在环岛路上骑行,两人的剪影映在大片的夕阳光晕之中,远远看去像极了电影的画面。而近看,顾初美丽的脸颊上也染了华彩,落在瞳仁,亮晶晶地格外清澄,还有唇角扬起的笑,亦如光的影,水的月,细白的齿是敛在贝中的珍珠,在如梦如幻的笑容里熠熠勾人。 陆北辰总会忍不住多瞧她的脸颊,又想起刚刚她像是只小猫似的抓住他的胳膊,低叫他的名字,这一刻,胸腔也如不远的海浪似的澎湃,冲击着,呼啸着,喜爱之意近乎吞没了所有。 “你刚刚叫我什么?”他的脸颊凑近,轻声问。 顾初一愣。 刚刚,她叫了北辰? 她没意识到,他这么一提她才蓦地反应过来。 “我叫了什么?什么都没叫。”顾初死鸭子嘴扁。 她听见男人自深喉出逸出笑,低低的,很醉人。他没强迫她再叫他的名字,只是低头,在她发丝上落了一枚轻吻。 地上的影子,两人的交叠。 顾初察觉到了他的吻,心就咚咚跳了,没回头,心里的甜蔓延在了唇角。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北辰,北辰…… 许是在心里徘徊太久了,脱口而出时就那么地自然而然,毫不生涩。 * 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地在一处享受太阳落山的一刻。 从环岛路还了车,顾初就开始疯狂地在各个店铺里积攒图章,手拿着盖章本,每到一个店铺都要戳一下,陆北辰就在后面懒洋洋地跟着,时不时会发句牢骚,“你这是西天取经领通关文牒吗?” 牢骚归牢骚,他倒还是乖乖地跟着她东跑西颠。 陆北辰人高马大,每晃进一家店总能引来女孩子的目光追随,也有店主热情洋溢地主动上前招呼他买点东西,他也频频掏了钱包,买的却都是些顾初看了又看随手又放下的东西。 在一家慢时光店里,顾初除了盖章外还趴在桌子上写明信片,陆北辰好奇走过去看,她却像是视他为偷看卷子答案马上捂盖的小女生似的,腾出只手挥了挥,“不能看。” 一封寄给未来自己的一封信,她只想给自己看。 陆北辰是个大男人,自然不会体会小姑娘的这种心思,就正如他很不理解这种店竟然也能生存下来的道理一样。 等顾初从店里出来后,扬了扬手里的盖章本,十分炫耀地拿给陆北辰看。陆北辰接了过来,翻开瞧见的都是些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印章,满意地一点头,将本子一阖,说,“行了,通关文牒齐了,大师,我们启程上路。”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顾初扬起拳头就捶打他的胸膛。 陆北辰笑着接住她的拳头,顺势牵了她的手,另只手拎着个印着暴力熊图案的纸袋,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些给她买的小玩意儿。顾初的精力全放在他刚刚这么一牵手的动作上,自然而然,像极了情侣。 脸就一红,抬眼瞅他。 他侧脸的轮廓在路灯下十分柔和,在这样一个夜里,他的唇角也被光线晃得很是性感,看着看着,她的心就乱了,赶忙低下头不去看他。 在一处涂鸦墙旁,顾初停了脚步。 陆北辰回头看她,“怎么了?” 顾初没吱声,杵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涂鸦墙,陆北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墙壁上花里胡哨什么都有,各种颜色的涂鸦图案,乱入人眼。 与他紧扣的手指就松开了,他微微蹙眉,也松了手。 顾初上前,在众多涂鸦里找到了其中一幅画,手指搭上的时候有点僵硬。陆北辰见状上前,在看清楚涂鸦后,面部轮廓有点僵冷了。 她的指下,是一对依偎着的男女人像涂鸦,画得很卡通,却不难看出男女主人公的身份来,因为涂鸦下面写着字:陆北深爱顾初。 眼眶发涩。 是她忘了,在这座小渔村里,其实是有过她和北深留下来的气息。 过往的回忆倏然而至。 是在那次厦门之旅后,她忙于学业,再加上那段时间父亲总撮合她和乔云霄,使得她心烦意乱,经常找北深也找不到,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接到北深发来的一条彩信,彩信的内容就是眼前这副涂鸦的照片,附带着还有这行字。 她才知道原来北深又来了这里。 现在,她终于见到了照片中的原图,北深在这面墙上涂鸦了他们两个,可是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北深为什么又回到这里。 看着眼前的涂鸦,看着那句“陆北深爱顾初”的话,她的心就又开始痛了,很想问一句他折回来的目的,可是,她要去问谁? 她转头看陆北辰。 问他吗? 是他说的,北深的事他无所不知。 可是,她明显看见了他眼里的疑惑。 陆北辰走上前,在涂鸦面前站了许久,然后转头问她,“是你画的?” 这一刻顾初就知道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他连她跟北深来过曾厝垵这件事也不知道。 摇头,她不想瞒他,说,“是北深画的。” 他闻言,眉头微微拧起,又盯着涂鸦看了半天。顾初刚开始以为他在生气,因为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变化,不笑略冷,但也有可能是路灯光线的缘故。 然而,顾初觉得不对劲,他的神情更像是在研究什么。 “你……” “这是他什么时候画的?”陆北辰还在看画,却问了她这句话。 顾初想了想说,“应该是我大三的时候,过完生日之后。” 陆北辰不说话了,眼里多了思考。 她小心翼翼上前,看他,“怎么了?”不知为什么,她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甚至是有点……诡异。 他却收敛了神色,说了句,“没什么。” 男人变脸太快,快到让顾初误以为刚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陆北辰弯腰拾了旁边的涂鸦笔,站在画前。顾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好奇,就见他抬笔直接划去了“陆北深”中的“深”字,将“深”改成了“辰”。 他在改字的时候,右手揣兜,左手拿笔,落笔十分利落干脆,毫不迟疑。 写完,将笔一扔。 转身,朝着她一伸手,“过来。” 他和煦的时候,她觉得他是只牧羊犬,当他不苟言笑时,其实就是名副其实的狼,危险而又权威,她不敢多加招惹。走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大手一收,将她带到了画前。 他从背后将她搂在怀里,低低地说,“这样,就可以了吧。” 顾初抬眼看着被他改过的名字,“陆北”两个字隽秀端正,唯独那个“辰”字,狂狷劲道。她的心紧了一下,说不出的感觉,却只能紧紧扣住他的手臂。 “行吗?”陆北辰在她耳畔问。 低沉的嗓音,像是执拗,又像是探究,连带的,他的手臂也收紧,勒得她近乎透不过气来。 这原本就是句无头无脑的话,可她懂得他在问什么,这应该是第一次她能如此地猜透他的心思。他的手臂箍得越紧,她的心就越疼,这一次,却真真是为了陆北辰。盯着墙壁上的字,陆北辰爱顾初。 虽不是完整的一串名字,可她就窜起了莫名的勇气,那种长期压抑的情感,需要找一种方式来宣泄,她想要告诉他,其实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她,也会累也会痛。 “你跟我来。”她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光沉定后是勇气。 陆北辰低头看她。 她没多说什么,拉着他离开了涂鸦墙壁。 179我是疯了 海风起,夜空下的海面失了冷静。远远的浪尖涌过来,砸在了巨大的岩石上,激起了万丈水花。月明星灿,恰似了“海上生明月”的意境。 顾初一路拉着陆北辰到了海边。 曾经,她也拉着陆北深来到海边过,是夕阳即将沉落夜色还没来临之前,宽阔的海域尚算安静,天际的光亮将沙滩挑染了多色,她就脱了鞋子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然后迎着西边的光亮欢乐地奔跑,又或是撩开裙角,追逐着潮汐潮落,沙滩上留下四行脚印,两行是她的,另两行是北深的。 最开始的脚步还算规矩,后来她跑得飞快,他便在后面跟上,追逐着她,嬉闹着、拥抱着,最后,两人的脚步都可以交叠在一起。那一年,面对大海,北深轻轻搂着她,在她耳边说,谢谢你。 她笑问他为什么要谢她。 他的脸颊离近她,眼神深邃,他说,谢谢你能爱我。 只是那一年的海边终究没能为他们留下太多美好的回忆,起了海风,绵细的雨扯着薄凉就下来了,他扯着她逃也似地离开了海边。 很多时候,顾初并不喜欢夜晚的海。 月亮再明,海水也深如墨汁。 大多数的海到了晚上都算平静,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敛藏着危险,那些肉眼看不见的暗涌,于海水之间,礁石之下翻滚着,咆哮着,只待不经意间就能将一切吞噬。 可今晚,海风高扬了顾初的长发,她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朝着浪花暗卷的海面跑去。是素白的长裙,裙角亦如长发散开,露出一小截如藕般葱白的小腿,裹着伤口的白纱布隐约可见。 她的背后是大片深墨色的海域,再往上是高悬的明月,在明与暗之间,在天地与海浪之间,顾初美轮美奂得像极了安徒生笔下海神的女儿,伫立在海浪之间,与天地共融。 浪退散,抚平了沙滩。 前方是她的两串脚印。 陆北辰在后面慢慢地跟着,看着靠近海边的顾初,她的身影近乎会被眼前的墨黑所吞没,但,又像是发光体,于这海浪之间,吸引人目光。 海浪如手,渐渐够近她的脚趾。 顾初停住了脚步,冲着大海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大喊,“陆北辰,陆北辰,陆北辰——” 声音,甚至压住了海浪,与夜空间回荡。 陆北辰没料到她会有这个举动,愣住,停在了原地。 顾初冲着海浪喊完他的名字后,转身看着他。 不远处的男人,背后的远处是星星点点的灯光,如铺了满满的星光,将他笼罩在虚幻的光影之中。他孜然一身伫立在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深邃。他是一身白色衬衫,阳春白雪地干净,宽阔的肩膀足可以抵住海风,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 她看着他,心底亦如身后海浪似的澎湃。 远方的礁石,激起了浪花。 在空中溅开。 顾初一动不动,看着他。 良久后,陆北辰才走上前,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海风大了。 她的黑发也被吹得散乱,小脸如镶嵌夜空中的明月,细白柔和。陆北辰凝着她,抬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肆意散开的发丝,低下头轻喃,“我愿意一路被你牵着走,陪着你疯陪着你闹。” 顾初的呼吸加促。 他凝着她的眼,轻轻补上了句,“如果,我能住进这里。”他的手指滑下来,落在了她的心脏位置。 她的唇微颤,隔着衣料,是他手指滚烫的温度。 浪倏然而至。 打湿了顾初的脚腕。 她惊喘一声,下一秒,陆北辰将她抱了起来,浪花没了他的鞋面。 男人结实的手臂和淡淡的气息令顾初微醉。 他抱着她远离了浪花,于一处静谧的礁石处将她放了下来。凸起的石壁遮住了海风,成了小小的一处避风港。她靠石而坐,石壁微凉。陆北辰也坐了下来,查看她小腿的纱布有没有被海水打湿。 有细碎的啥子进了纱布,他耐着性子逐一给清理干净。等做完这些,他才抬头看她,眼神无奈,但嗓音是纵容,“疯丫头。” 顾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一双眼亮若星辰。 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可刚刚她就是想喊出他的名字,在天地之间都能听得到的地方,她要叫他的名字,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其实,她想继续前行。 “是我把你逼急了,抱歉。”半晌后,他低低地说。 顾初轻轻摇头。 陆北辰见状,笑了。又脱了她的鞋子,替她倒了沙。 她是裸脚的,细嫩的脚被他搭在腿上,鞋里的沙清理干净,他抚去了黏在她脚背上的沙粒。 男人的手指粗粝,她感到一阵细痒。 忍不住躲闪,抵着他的小腹。 脚趾能触碰到他隔着衣料的肌理轮廓。 陆北辰便轻握了她的脚,使她动弹不得,可是,她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变化。 “你留了一封信就走了。”他的嗓音性感,“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顾初的心被揪了一下,问,“你想报复吗?” “你是这么看我的?” 是的,她的确是这么看他的。 “你恨我。”顾初的声音一直很轻,有时候会被远远的海浪声给吞没,“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表明了你的态度,我时常在想,如果你就是北深会怎么样,想来想去就只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你会更恨我。所以,横在我们中间的似乎就只剩下恨了。” 陆北辰看着她,英挺的眉微微蹙紧。 “我们之间怎么能有爱情呢?”顾初看着他,眼波轻漾,“对我来说,你明明就是个危险的男人,你是北辰,是跟我的曾经毫无交集的男人,却因为北深最大可能地恨上我。可就算这样,当你出现在厦门,就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我还是会自欺欺人地想,你是在乎我的吧。我是疯了,也宁愿去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对我认了真。我……” 她有点语无伦次,是紧张?是倾诉?她无从拷问自己的内心,只觉得今晚一切都失了常。 顾初的模样楚楚可怜,说到最后低垂着头,发扫过她的脸颊,她如小动物似的无助。陆北辰紧锁的眉心松开了,看着她的眼神里揉了心疼。 他想要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可她很快就抬头了,看着他,眼里有点含泪。 这一眼就令陆北辰彻底瓦解了。 他坐过来,情不自控地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了她的额头。末了,语息落在了她的鼻骨,温柔的,“我不想放手,恰恰就是因为我很在乎。” “你真的爱我吗?”她冲口问。 可还没等他回答,她又马上摇头,“不,我这样太坏了,我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彻底遗弃了北深,我……” “看着我。”陆北辰打断了她的话,捧了她的脸,低低命令。 她抬眼,胸口起伏。 陆北辰的额头近乎贴上她的,“以后你的生命里就只有我陆北辰,没有陆北深或者其他什么男人的名字,听见了吗?” 很强势的介入,让她毫无退路可言。 然而,顾初这一次压根就没打算后退了,她没说话,在他落下言语后,下一秒,她就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瞬间。 都静止了。 喘哮的海风。 还有,不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都像是驻足停留,鼓舞着顾初这种大胆放肆的行为。 陆北辰许是没料到她会这种举动,怔住。 她轻轻贴着他的唇,柔软的唇瓣温热,芳香了他的唇稍。 唇瓣相贴时,她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口,手指微微颤抖,手心之下却是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敲动着她的脉搏。然后,她离开了他的唇,收回了手。 “北辰。”她轻轻叫了他一声,细细的,柔弱的,如猫。 这一次,是她的唇被吻上。 陆北辰高大的身子倾斜了过来,化被动为主动,强势而又直接。顾初没有躲闪,仰头承受,手臂攀上他的肩膀时小心翼翼,他却引着她环住了他的脖子,她变得大胆,紧紧圈住了他。 月影*,映着礁石后的浪漫男女。陆北辰的吻愈发强烈,变得极具攻击性。 怀中女孩儿娇柔,像面团儿似的黏在他的怀里,两人的影子被海风摇曳交织,如藤蔓,相缠。 肩膀薄凉。 裙衫凌乱。 他却用体温融化了她。 良久后,陆北辰才放开她的唇,薄唇又游离她的耳畔,低喃,“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也同样想着他。 那种要了命的思念,远比这五年多的绝决更难熬。 顾初喉头有点发紧,却主动贴紧了他,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攀上了他的衬衫。 他的衣扣,被她一颗一颗地解开。 如火,在陆北辰体内燃烧。 她眼里的温柔和主动,令他心花怒放。 他颀长的身子就压了上去。 180初初 是海浪,在咆哮。 一波接过一波,由最开始的缓慢坚决,到后来的乘风破浪。 海风愈发地大了。 吹得礁石都能发出呼呼的响声,遮住了顾初于云端徜徉的呼吸和喊叫,于是,她的声音便更是肆意,与海浪拍打礁石的响动混在了一起。 石壁的一角被她费力地攥住。 指关节泛了白。 长发被汗水打湿,又被风吹得扬起,映得她的脸颊愈发白希。美丽的眼迷离,素白的裙衫反而妖娆了她的轮廓,如妖般令男人痴狂。 月光似乎也被敛了光,又或者,羞涩了。 云遮住。 浪花就愈发地高了。 她只觉得指尖生疼,却很快地被男人握住,缓解了岩石带给她的伤痛。 陆北辰成了主导者,他掌控着这场风雨交加过程的节奏,如一头雄豹,她则像猫,一只小奶猫。 仅存微弱的月光落在了他宽阔的背上。 有黝亮。 是彼此的汗水。 结实强壮的肌理亦是带着汗光,孔武有力的身躯正肆无忌惮地散发对最原始的贪欲操纵的雄性力量。 顾初的身体是一片战场,像远处的海面,激荡起伏。 他是骁勇善战的将军,挥起矛枪时的手臂是浑厚的三角肌,奥凸有致的是强健的体力,英俊的脸痴缠着对怀中女人的迷恋。他的眼黑亮灼灼,揪着她的目光,低喃,“叫我的名字。” 顾初被他目光融化,情不自禁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北辰…… 北辰…… 在这场耳鬓厮磨中,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思,他是北辰,是迷惑了她的北辰,是她宁愿受了伤都忍不住去迷恋的北辰。 他的名字,如烙印,跟他的力量一样撞进了她的心底最深处。 肩膀是温热,很快有刺痛。 她惊喘。 他却于她肩头留下吻痕,像是绽放的梅花,然后,他深情喃出了声,“初初。” 这一声,窝了她的心。 泪水就滑落了下来。 她愈发用力地圈紧了他,那一声声的“北辰”念在唇齿时,化进无数柔情。 北深,对不起。 我不想承认我有多么坏,可是,我终究还是背叛了你。 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他。 说不清的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爱。 我只知道,他让我痛,却又让我心安,与你一样。 * 那一年。 她跟北深说了分手。 北深却只是笑笑,对她说,好了别闹了,我这几天确实在忙,没有陪你是我不对。 她心如刀绞。 却压着这股子心痛,浅笑,不,我没有耍性子,我是真想跟你分手。 北深的脸色僵了,半晌后才问,为什么? 她轻声回答,腻了,倦了就分手呗。 多么风轻云淡的答复,自然地,第一次提出分手以失败告终。北深终究还是压了脾气,将她揽入怀里,含笑,分手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得好好商量才行,乖,再给我一点时间,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陪你。 她还是没能将他推开。 亦如,她始终没能抬手搂住他的绝决一样。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 感觉到北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心,就被自己狠狠撕开了个大口子,汩汩流血。 那段时间,乔云霄成了陪她进进出出的人,甚至他会当着陆北深的面牵着她的手就离开。她能察觉到陆北深的愤怒,但他始终隐忍,一次次等在宿舍楼下,直到她出现。 然后,会送她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都是他精心挑选了,不贵,却都是她喜欢的。是的,只要是北深送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狗尾巴草,她也视若珍宝。 可是,她将小玩意儿全都扔了,当着他的面,然后告诉他,北深,我不需要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我喜欢奢侈品,喜欢名牌,你觉得这些廉价的东西能配得上我吗?你买不起就是买不起,弄了这些东西来我就喜欢了? 是多么打击尊严的话。 她知道北深听着一定心寒,而她,心何尝不寒呢。 北深的眼里是受了伤,但还是慢慢地将她扔了一地的小玩意儿逐一拾起来,又塞到了她手里,嗓音很低,“对不起,我目前只能买得起这些东西,但只是目前。初初,我会赚钱,以后你想买什么我一定会给你买什么。” 她最恨的就是自己,恨自己这么伤害北深。她知道这些东西是花费了他所有打工赚来的钱,他同时打几份工,除了要为他身体不好的母亲留出医药费外,其余的都用在了她身上。 后来,北深终于走了,连同他的母亲。 是乔云霄帮了她,他说,顾初,你也知道现在顾家的情况,你更知道a大就唯一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听说研究生部那边有意要将这个名额给陆北辰,他已经为了你拒绝过一次了,你还想耽误他的前途? 她知道这些事,也知道校方有多重视陆北深。 如果顾家没有出事,那么她肯定会大言不惭地说,为我拒绝又怎么了?他以后发展不好的话大不了我顾初养他,如果他想出国,我也跟着出国,他上课,我就做他的贤内助。 她失去了说这句话的资本,因为她自己的那双翅膀都被折断了。 乔云霄说,我可以帮你,让他彻底离开。 她喝着只剩下半杯的饮料,然后,眼前就旋转了。 等再醒来时是在酒店。 她的衣服换成了浴袍,乔云霄刚从浴室出来,全身上下仅有一条浴巾。她惊呆,他却跟她说,我放了消息给凌双,你知道她喜欢北深,一定会通知他来的。 一切都顺风顺水。 北深敲开了酒店的房门,腰间围着浴巾的乔云霄拥着她站在门口,跟北深说,不好意思,她是我的。 她以为北深会勃然大怒,说不定会出手来打乔云霄,甚至她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真的这样,她会让他走。可是,北深的脸色难看僵冷,没看乔云霄,而是看着她,问,是吗? 他在问她,她是不是乔云霄的女人。 她张了张嘴,溢出来一个字,是。 北深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久到一个桑田沧海。 然后,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没过几天,她接到陆北辰出国留学的消息,他接受了校方唯一的一个名额。 顾家,就此也没落了。 * 顾初从这一场旧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泛着鱼肚白。 薄毯遮了身体。 衣衫凌乱地散落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昨晚在礁石,她被耗费了全部的体力,最后是陆北辰抱着她回来的。 到民宿已是深夜,只有遥远的海浪声,其他住客都睡着了。 她懒懒地窝在*上,又赖着他的胸膛。 他成了贪嘴的豹子。 再一次将她吃了个干净。 起身扯了睡裙套上,下*的时候腿软,差点趔趄摔倒。 陆北辰不见了踪影,他睡的那边十分整齐,枕头也端正摆着,像是没人躺过似的。顾初看了看*榻,又抬眼看了下窗帘,没拉,玻璃折射着光晕。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她想着许是他又在工作,出了卧室,轻轻叫了声“北辰”,没人回应。 洋房的面积不小,但找一个人也不至于找不到。 顾初觉得奇怪,在客厅里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陆北辰,便打了他的手机。 隐约有手机铃声从微敞的窗子飘过来。 很熟悉。 是他的手机铃声。 但很快地,铃声就没了。耳边是“嘟嘟”声响,对方掐断了通话。 心中更是疑惑,忍不住又打了一遍,这一次是通了,但手机铃声没了。不知怎的,顾初心里就咯噔一下,起身凭着刚刚记忆的方向去找,一直走到起居室,她听见话筒里有“喂”的声音,与此同时,这道声音也隔着一层薄薄的窗帘响起。 顾初走上前,将窗帘撩开了一条缝隙,落地窗没关,能直达花园阳台。 花园倚墙处,陆北辰就站在那儿,接通了手机。 “你在哪儿?”顾初轻声问,眼睛却盯着不远处他的背影。 “我在买早餐的路上,马上就回。”陆北辰话毕,就挂了电话。 顾初心一凉,他在撒谎。 上前一步,却紧跟着看见一双手臂圈住了陆北辰的脖子。顾初倏地止步,这才看见被陆北辰挡着的是个女人,她哭得很伤心,质问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熟悉的声音。 顾初紧紧攥住了窗帘。 是林嘉悦,她不是走了吗? 不远处的陆北辰却搂住了她,低低地跟她说,“嘉悦,你要相信我,我爱的是你。”话毕,他低头,深深吻上了她。 窗帘旁的顾初,泪水,瞬染脸颊。 181痛的心结 顾初是哭醒的。 睁眼的时候,眼泪糊了整张脸,枕头上也是洇湿了大片。 她躺在*上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棚顶,梦境中的画面在渐渐褪色,唯独“嘉悦,你要相信我,我爱的是你。”这句话始终在耳中徘徊,挥之不去。 良久后,顾初才转了转眼珠,有了动静。她坐了起来,长发就顺势滑落,遮了裸露的双肩。用力地揉搓了一下脸,这才算是从梦境中回神。 五年前,她与北深分手的时候也近乎是每天都在做梦。 梦的内容很统一。 无非就是梦见了北深对她恶语相向,他不停地跟她说,顾初,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爱情,我不会原谅你的,这辈子我都会痛恨你,让你生不如死。 这五年来,每一次北深在梦中出现,他的脸都是因仇恨而扭曲,铁青难看。 她,活在痛苦的回忆和内疚中。 其实她明白,不是北深没放过她,是她没放过自己。 自从她对北深说了那个“是”字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那是一段她自顾不暇的日子,顾家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穿着制服的人三天两头就“光顾”一次顾家别墅,父亲会跟着那些人离开,等回来时脸色总是难看。父母会避开她和思思到书房谈事情,有好几次,母亲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当年她并不清楚顾家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从父母的字里行间隐约察觉出应该是资金出了问题。顾家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顾家还没到彻底崩盘的时候思思问过她,姐,你说爸爸需要多少钱呀?要不我就不上学了,帮爸爸赚钱吧。 她无法回答思思,后来思思又去问母亲,也说了同样的话,却被母亲苛责了,母亲告诉思思,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不上学的念头。后来,母亲与她在自家花园里散步,别墅已没了园丁,花草疯长,失去了节制。母亲就拿着花铲亲自动手,她在旁边帮忙,母亲问她,初初,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她没有隐藏,点头。 母亲怜爱地看着她,轻叹,那云霄呢?你喜欢他吗? 她只是将他当成哥哥。 再后来有一次书房的门半掩,她路过时听见了父母的谈话,有烟草的气息从门缝里挤出来,应该是父亲抽了烟,顾初清楚父亲已经好多年不抽烟了。母亲的情绪很激动,说,我们不能这么做,这样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初初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她对云霄的感情就像是妹妹对哥哥一样,怎么能强迫女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当时她在门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顿觉五雷轰顶。 父亲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他说,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老乔跟咱们是有交情不假,但人也是做生意的,顾初出这么大事他们乔家想插手总得有甜头才行吧。老乔的意思是云霄打小就喜欢咱们家初初,他也是真心拿着初初当乔家儿媳妇。你也看见了,现在但凡跟顾家有点关系的生意伙伴甚至是亲戚朋友的,都唯恐自己会被连累,想尽办法跟咱们脱尽关系,能帮咱们的就只有乔家了。 母亲声音哽咽,所以,你就准备拿着咱们初初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是吗? 父亲像是起了身,声音倦怠苍凉,初初是咱们的掌上明珠,我怎么能舍得让初初受委屈?但是现在…… 书房里是母亲低噎的声音。 所以,从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了自己的价值。她无法做回只会肆无忌惮花钱的千金小姐,富家女又如何?必要时总是要为家族做出牺牲。她主动找到了乔云霄,问他,是不是乔家可以出手帮忙? 乔云霄也多少知道顾家的事,他点头,然后跟她很明确地说,只要你能跟我在一起。 她没有再去做无谓的挣扎,顾家身陷囹圄,唯一能出手帮忙的就只有乔家,而乔家唯一的继承人就是乔云霄,他更像是个能决定这场交易的买家,直截了当提出了购买的条件。她知道,从乔云霄点头的那一刻起,她跟陆北深的缘分就断了。 所以,她接二连三地与北深提出分手。 就算再怎么深爱,北深再怎么有才华她也不得不去考虑一个事实,那就是,她需要强而有力的资金来维护顾家,很显然,乔云霄比北深更有这个资本。 她成功地逼走了北深。 他走后,乔云霄跟她说,初初,咱们先把婚订了吧,等你一毕业,咱们就结婚。 她心里发堵,红着眼睛问他,你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儿吗?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乔云霄当时沉默了很久,回答她,乔家不能允许一个普通女孩子进门,所以初初,与其娶其他我不认识的女人,倒不如我娶了你。 所以她就知道了,在爱情这条路上,因为扣上了“家族”二字就会掺了身不由己的苦楚。 可是,顾家现状与任何人家都是一种拖累,她空有富家千金的头衔,实则已是光彩不再。乔云霄则跟她说,初初,我想帮你,但我能说服我父亲帮顾家的唯一办法就是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父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他们对你十分喜爱,所以,只要我们在一起,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深藏在乔云霄心里的那个女人是谁,他始终闭口不谈,她也始终不主动去追问。 北深出国后就杳无音讯。 他没留下联系方式,也没留下任何的口讯。顾初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惩罚。毕竟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在遭遇酒店的那一幕而无动于衷,更何况他是北深,自尊心更是高于他人。 唯一一次的联系是在她与乔云霄订婚的前一晚,那时候,漫天盖地的全都是乔家大少与顾氏千金喜结良缘的新闻,乔家和顾家都有海外市场,那一场订婚消息可谓是转遍了全球,更是令乔家的股票全线飘红。 那晚,北深给她打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他的头像,笑得迷人灿烂。手机铃声响了多久,她就盯着手机看了多久,迟迟没能按下接听键,终于,铃声不再响了,她开始嚎啕大哭。 心在痛,手指也在痛,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哭喊着,她想起了好多事,与北深的过往,点点滴滴,想起他骑着摩托车到她身边,唇角勾着笑问她,敢跟我走吗? 她想跟他走,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前途是坎坷还是平顺。 于是她抓起了手机,哭着给他回拨了过去。可,那一头再也没人接听。 他,彻底放弃了她。 乔云霄在门口目睹了她这般发疯的过程,等她最后沉寂下来时他才走上前,蹲下来捧起她的脸,眼神悲悯,问她,你是想要回头吗?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着他的胳膊近乎哀求他,乔哥哥,你能帮我吗?如果我们不结婚的话,你能帮我吗? 她想北深,发了疯地想他。 他不再接她电话的那一瞬,她觉得像是有把刀狠狠扎进了她的心口,疼得难以忍受。 乔云霄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与她十指相扣,缓缓对她说,不行,你必须要嫁给我。 她就拼了命地捶打他,可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在她耳畔低低地说,初初,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知道,再疯再闹也回不了头了,这是她主动选的一条路,成年人的世界,不容许反悔和出错。痛哭过后,她起身扔掉了自己的手机,就像是她,彻底地扔掉了自己的爱情一样。 可为什么陆北辰要那么残忍,他告诉了她真相,告诉了那晚北深出车祸的事?她终于明白北深为什么没有接电话,也明白陆北辰为什么这么恨她。 就算爱了,她的梦境也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其实你很怕北辰的报复。 她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蜗牛,如果北辰真的选择了报复,那就是压倒她最后的一根稻草。 卧室里很暗的光线,等顾初理清了这番心绪后,视线也适应了。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帘是紧闭的,旁边的毯边微微掀开,枕头挨着她的,只是不见人。 她冷不丁想起了梦境。 心就开始不规则窜跳了。 扯了睡裙套上身,出了卧室。客厅光亮,有微风吹拂,也有鸟儿晨鸣,淡淡花香摇曳空间,呼吸,竟是白兰香。她上前,发现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株带着枝叶的白兰,静静吐露芬香。 可总归是不踏实,她环顾四周,不见男人的身影。 呼吸加促,她轻叫了他的名字,“北辰?” 手指却攥紧,大理石上的凉一个劲儿地往脚心里钻,她感到毛孔都在一点一点变冷。 182我会处理 顾初的声音小小的,与浮动的花香轻轻撞击,她,听见了自己声音的颤抖。 没有回应。 她的心在渐渐沉底。 “醒了。” 冷不丁的嗓音扬起,于她身后,吓了顾初一跳。 她蓦地回头,对上男人含笑的脸。 “北……辰。”顾初很是吃力地才叫出他的名字,牙齿在微微打颤,是恐惧失去所造成的紧张,又因为他的没有离开而倍觉激动,嘴巴张了张,又问,“你去哪儿了?” “我去哪儿?”陆北辰挑眉略有疑惑地看着她。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改口,“不是,我是问你在干什么呢。” 撇去了梦境中的陆北辰。 他现在就真真实实地站在她面前,也像是刚醒来没多久,冲过了澡,裸露的上半身还有浴液的气息,头发未干,额前有发丝微垂,他的脸颊愈发棱角外捉。他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家居裤,结实的腹肌肆无忌惮彰显着他作为男性强者的力量,半遮半掩的人鱼线,性感的轮廓总会令人遐想。 “在做早餐。”他说完,又看了一眼她的脚,眉头微蹙,“穿拖鞋去。” 顾初赶忙照做。 等她穿好拖鞋出来后,陆北辰又回了餐厅。顾初跟了过去,站在门口看着陆北辰。 他的背影结实流畅,宽阔的肩,窄的腰,十分标准的倒三角,只是,右胛骨那条疤痕十分抢眼,她看着,心就莫名的疼。这样一个男人,像是融了真善与邪恶,就像是人性的光明与阴暗。她想起罗池跟她说过,陆北辰破获了不少的案子,想杀他的人多了去。 这道疤痕,想必就是一场死里逃生吧。 但在这样一个清晨,餐厅里有一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做早餐,只是静静欣赏也是不饿了。窗明几净的餐厅,白色的餐桌、白色的桌椅,连窗棱都是白色,被晨光染了微亮,落在精致的盘碟之上。 也有白兰花的幽香。 窗外亦折了几支,如羊脂玉的花瓣静静绽放。 他于这晨光之中,在做三明治。许是又命服务生给他购的食材原料,所以足够他的发挥。从顾初的角度看,他十分认真,侧脸因专注愈发地迷人,修长的手指极其灵活。 正如他说的,他是个对入口食物十分挑剔的人,怕是所要的食材也极为挑剔,为难了这里的服务生。 “很快就好了。”他虽背对着她,但也知道她在门口待着,轻声说了句。 顾初靠着门框,“我能帮你什么?” 这种醒来的感觉真好。 柔和的晨光,被晨光笼罩着的男人,他不曾离开,怀里也不曾搂过别的女人,就在她面前,在为做两人的早餐而倾注了所有的注意力。心里揉了暖,驱走了梦境中的压抑感。 幸福,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吧。 “过来。”他说。 她走上前。 “搂着我。”他坏笑。 顾初的一颗小心脏扑通通地跳,但还是乖乖听话,在后面轻轻搂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了他光裸的后背上。 他享受着她软绵绵的胸脯抵着他的感觉。 “北辰……”她轻轻叫了一声。 “嗯?” 她却不说话了。 陆北辰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臂在缩紧,那张小脸也紧紧贴着他,甚至,他察觉出她的身子在微颤。放下手里的餐盘,他转身,将她搂在了怀里,低头看着她。 “怎么了?” 她摇头,敛着眼。 陆北辰审视着她,抬手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抬高了她的脸颊,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一点红,略微愕然,“你哭了?” 顾初还是摇头。 见状,陆北辰反而有点手足无措,捧起她的脸,低语,“是不是昨晚在礁石上的时候我弄疼你了?” 顾初就一下子又抱紧了他,但始终不说话。 这让陆北辰产生了误会,他真以为是自己的动作过于粗鲁了,眼神懊恼,轻声安慰,“下次我轻点。” 一句话让顾初又笑了,抬拳锤了他一下。 他就攥住了她的拳,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男性的气息清洌干净,与她的交织相缠。她展笑的样子如晨光中的露珠,会迷了男人的心性。陆北辰就忍不住吻了她的额头,又一点一点游离,于她温顺的眉心、漂亮的鼻骨、然后,与她的唇瓣痴缠。 她没拒绝,回应他的热吻。 他的大手却开始不老实。 两人贴得紧,她自然察觉出他身体的变化,就轻轻推开他。陆北辰却笑着还要压下脸,她就轻声说,“我饿了。” “我也饿了。”陆北辰眼里有着贪婪,手指烫了她的胸口,“你是最好的美食。” “讨厌。”顾初推了他一把,满脸通红。 陆北辰笑了,眉间间尽是男性*。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就挑了她睡裙的肩带,眼里的笑就有了坏。她低头一看,肩带下绽放了几朵红梅,是他的杰作。她就更羞了,拍了他的手,嘟囔了句,“*。” 她的肌肤赛雪,绽了几朵红梅上去,就愈发细嫩娇媚。 陆北辰看得心痒,长臂一伸将她扣在怀里,低头又在她的脖颈处落下一枚,令顾初呼了痛。他这才放开她,她捂着脖子,盯着他,眼睛里多了小豹子的勇敢。 紧跟着她扑上去,在他锁骨的位置也留了一枚红梅。 原谅她吧,其实她也想咬他的脖子,但前提是需要踮起脚,她还没那个速度。 这个举动大胆,除非是关系到了一定的亲密,否则男人不大喜欢女人这么做,因为这完全违反了男性生理。留吻痕这种事说白了更像是原始动物占地盘,这一主动权是落在雄性手里的,雌性没有反扑的机会。尤其是陆北辰,清高傲冷,能允许女人在他身上留有这么*的玩意儿? 说实话,她有点怕陆北辰不高兴。 然而,陆北辰面色和煦,不怒反笑,轻捏了她的脸蛋,然后重新纳她入怀,良久后低问她,“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哭了吧?” 原来他还没忘这件事。 她轻叹一声,想了许久才避重就轻道,“我梦见,你……离开我了。” 说这番话很大言不惭,更见证了她是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人,她为自己能说出这句话而羞愧,更怕,陆北辰会误会她就是这么个女人。 陆北辰微微拉开了她一些,低头看她,眼神严肃。她抬眼瞧了他一下,又很快低头。他却再次将她搂住,这一次嗓音更是温柔,“傻丫头。” 他没过多说什么,这句话却像是抚平了他心底所有的担忧。 * 早餐很丰盛。 越是对美食挑剔的男人,往往就越是个美食家,正如陆北辰。 只是,他在果盘里放了柳橙。 顾初起身就要拿走,却被陆北辰拦住了。 “你不能吃柳橙。” 陆北辰拉她坐下,“你不是喜欢吃吗。” “我……”顾初想了想,将果盘推到了一边,“谁说我喜欢吃柳橙了?其实我也不喜欢。” 他说了这句话,她心里动容。 “那你喜欢吃什么?”陆北辰浅笑。 顾初随便搪塞了句,“我,香蕉吧。” “香蕉?” 顾初点头,“喜欢吃香蕉很奇怪吗?” 陆北辰抵着额头,忍着笑,“行,你喜欢吃香蕉是吧,以后来日方长,我会让你吃个够。” “哦。”顾初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点头应允。 见状,陆北辰终究是忍不住笑了,看得顾初一头雾水。末了,他放弃跟她讲明白的打算,拉过了她的手攥紧,说道,“你要记住,跟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改变什么,明白吗。” 顾初轻轻点头,眼睛瞟了一眼柳橙,又说,“但是,我现在真的不喜欢吃它了。” 陆北辰眼神无奈,刚要开口,餐厅墙壁上的液晶显示屏就开始播报了今天的新闻,其中一条做了详细报道:国际知名基金组织北辰基金会近日连续受阻,股价一路下跌,据知*士透露,其基金几名原始股东带头抽撤资金,导致基金会一度出现资金紧张资金链断裂,北辰基金持有人陆北辰目前还未就此情况做出答复…… 顾初身子一颤。 陆北辰却云淡风轻,叉了块煎功了得的火腿在她盘里,轻声说,“快吃。” 液晶屏上还在报道着有关北辰基金受到重创的情况,画面一转又是基金的股票情况,已经有大量的股民在做抛售,情况十分不乐观。顾初想起林嘉悦的话,背后就一阵寒凉,原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情况是不是很糟?”她心里没底,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顾家的情形。 陆北辰放下刀叉,随意瞥了液晶屏一眼,看着她说,“放心,我会处理。” 183为什么偏偏是我 如果没有这则消息,顾初还会继续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算计着她与陆北辰的这场恋爱会要经历怎样的周折。她的父亲严令她再与北深联系,如果泉下有知,会不会允许她与北辰建立恋爱关系?她也曾质疑过父亲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强硬,因为无论如何,北深对于父亲来说都是个陌生人,他们并无交集。 可惜,她无从查证。 她是间接害死北深的凶手,这件事陆北辰清楚,他的父母未必能蒙在鼓里,那么,她和他如果能牵手走下去,这一路上必然会充满荆棘。自小她见惯了权贵之后的身不由己,陆门这关要如何过,她尚处于困顿。 直到这条消息的出现,她才意识到,这是陆北辰抗争或陆门或林家的第一场劫难。北辰基金何其叱咤,之所以攀上了国际基金会的顶端,要源于基金的宗旨。一直以来,北辰基金都是在为狙击犯罪分子的组织或机构而提供资金支持,这也是世界大型犯罪团伙想要了陆北辰命的缘由。 北辰基金有多少钱她不清楚,但她清楚知道,基金后面站着陆门。可现在她又知道,原来基金会还有其他提供资金的股东,其中,林嘉悦的父亲为重中之重。 林父撤资,依照林嘉悦的说法,这次是陆北辰主动在老虎嘴里拔了牙。林父不会不清楚北辰基金背后的陆门力量,但依旧大肆为之有恃无恐,想必是占了足够的理由。那么就可以断定出,陆门其实是很满意林嘉悦的,也一定都是跟林嘉悦的父亲商量过他们的事,否则林父怎么会直接翻脸? 作为陆门的后代,一旦家族施压,她和他的面前必然是困难重重。 陆北辰说得风轻云淡,可是她,忧心忡忡。 午后,陆北辰想要陪着她再到处走走,她婉拒了。基金出事的消息一爆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陆北辰的手机铃声就没停过。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他自然不会理会,但有些是他认识的,接了电话后,说的全都是基金会的事。 陆北辰对她心存愧疚,她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建议先回厦门市区。陆北辰没有反驳她的意见,安排了车,回了市区之前订好的酒店。一回房间,他的手机又响了,顾初跟他前后脚,顺带的就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 嗓音威严,像是长辈:收回你之前做出的愚蠢的决定,基金这边的烂摊子我会帮你收拾。 她只顺耳了一句话,紧跟着,陆北辰进了书房。 书房门临关上时,顾初听见陆北辰语气坚决地回了句,我很清楚我的决定,这是我自己的事。 然后,通话的声音就被房门阻隔了。 顾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外明明还是晒得人发烫的阳光,落在玻璃上折射刺眼的光线那种,可她就是觉得冷。她很想走进书房跟陆北辰说,你能抱抱我吗? 却只能蜷起双腿窝在那一动不动。 无力感。 是一种明明跟她有关她却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只隔着一道门,却像是隔了遥远的距离。是她无法跨越的鸿沟,虽然她可以走进去,虽然她可以索求他的关注,但事实上,她帮不了他任何的忙。 心里发慌,就像,当年。 顾初起身开始收拾行李箱,衣服拿出来又叠好放回,其实不过是做一些无用功罢了。直到,手机响了。她以为会是姨妈,因为自从她摆明态度要留在上海发展后,姨妈就展开了夺命连环call,她必须要一遍又一遍地跟她保证一定会回琼州做个交代对方才能停歇。打好了腹稿,拿起手机一看,她微怔,不是姨妈打来的。 是林嘉悦。 全身的神经线就倏然被勒紧。 接起,那边的嗓音轻柔依旧。 “有关北辰基金的新闻你看见了吗?” 顾初不清楚她打来电话的目的,情绪压了压说,“看了。” “北辰现在很麻烦。” “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吗?”顾初尽量轻描淡写。 “你很淡定。” “我应该歇斯底里吗?”她轻声反问。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我很想知道你和北辰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又极轻地吐出,“我和他的事你不是调查得很清楚了吗?” “所以我才更奇怪。”林嘉悦的嗓音低低的,“基金会是北辰的心血,我是明白他的心思,但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坚持。顾初,其实我是心存侥幸的,虽然是找过你说了一些事,但我想一旦基金会的股东施压,北辰的决定可能就会改变。” 她又重重叹了口气,“是我低估了。” 在爱情里,谁又不是心存侥幸呢?例如林嘉悦,又例如,她自己。 “如果你们之间之前没有关系,他怎么会这么为你?”林嘉悦的嗓音始终柔和,但言语内容可见咄咄逼人,“北辰是很理智的男人,他会为只认识了几个月的女人赴汤蹈火?之前我只当他是一时迷昏了头失了理智,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顾初,我可以接受陆北辰不爱我的事实,但绝不接受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顾初百口莫辩,半晌后说,“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她何尝不迟疑? 一个口口声声痛恨你的人,最后摆明车马追求她,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报复,这也是直到现在都压在她心头上的巨石。有些话她无法去问,因为她觉得,感情这种事原本就微妙。 就正如,她看见陆北辰第一眼就是亲切熟悉。 就算知道他是北深的哥哥,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追着他走。 数月的时间,深爱一个人是容易的事吗? 不容易。 但她情愿相信是这样的,因为,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她喜欢陆北辰,迷恋着他,爱慕着他,所以,她才在深深鄙视自己和在对他的爱恋中深陷不拔。 许是林嘉悦见她态度坚决,终究还是妥协了,“好吧,其实我打电话来就是很想问清楚这件事,你也知道北辰,他有很多事都是放在心里不说的。北辰基金现在出这么大的问题的确是我之前就预料到的,我只是怕你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你可以帮他吗?”顾初问。 “我可以帮他,但以什么身份帮?”林嘉悦自嘲,“你当我林嘉悦真是没人要的吗?他不娶我,我还要为他铺路?” 顾初理解林嘉悦的心情。 又爱又恨,这就是现在的林嘉悦。 “除非,你离开他。”林嘉悦直截了当地说,“可能吗?” 顾初心尖一颤,咬咬唇,说,“不可能。” “你能帮他?” “我虽然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帮他,但是,我可以跟他一起面对。” “说得好听,你怎么跟他一起面对?你能为他做什么?” “我……”顾初使劲攥了攥手指,目光清澄,“基金会出事,我的确无能为力,但只要他摆明了让我留在他身边的态度我就会留下。正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更不会丢下他不管,哪怕只是留在他身边替他煮杯咖啡做顿饭。” 她心里有种恐慌,然后,用这种强而有力的声音来压制自己的这种恐慌。 五年前她放弃过北深,五年后她不想再放弃北辰。 如果不是林嘉悦的这通电话,她还会在迟疑,以及在想着这次的无妄之灾是否会改变她和北辰的关系。但现在她豁然了,谁说她只能做被动的那一方?在这场爱情之争里,她也能成为主动那方,只要他的心是站在她这边的,她必然会岁月相随。 哪怕,他的心思真的发生了变化,那么,她也会做好助理的本分为他排忧解难,只要,他需要她。 林嘉悦没料到顾初会这么说,沉默了许久后说,“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要知道,我对于一个能为了利益抛弃深爱男友的人从来都会抱有迟疑态度。” 顾初没再多说什么,掐断了通话。 她是个罪人。 不管什么原因,抛弃过就是抛弃过,更何况,她还是个借刀杀人的凶手。乔云霄是她借来的刀,狠狠捅在了北深身上。这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消除的孽障,会像是一道丑陋的疤痕,时时刻刻绑上了道德十字架,然后拉扯着撕裂、出血。 半晌后,顾初才有了力气,将手机放到了一边,起身,一转头,却撞上了陆北辰的眼。 他不知何时从书房出来的,就站在她的身后。 顾初意识到,他应该听见了她和林嘉悦的全部对话,心就抽疼了一下。 陆北辰凝着她有几秒钟,然后走上前,一言不发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被男人结实的手臂圈住这一刻,顾初的心理防线就瓦解了,眼圈很快就红了,脱口问了压在心里很久的话,“为什么是我?北辰,只要你想,像林嘉悦这么优秀的女人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 184我有足够的资格来拥有你 顾初不得不承认一点,她对陆北辰的熟悉感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他这张脸上,这是最初的,也是最直接的印象。时间一长,对他的熟悉感也就加强,那种相处方式和相处感觉是要了命的熟悉,她源于,她对他的迷恋。 所以有些话她是不敢问的,例如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他于她是何其熟悉,但她于他,怕只是一个由陌生到熟悉的短暂过程吧。其实她是清楚的,她害怕他说出一句因为是报复的话。 陆北辰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轻轻的,小小的,如一头褪去了顽强的小兽。刚刚她是那么义正言辞,那番话落在他耳朵里,顺着血液揉进了骨髓,他的胸口有点疼。 他抬手,宽大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命她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困惑什么。”陆北辰的嗓音低沉好听,“但是你要相信,我认识你很久了。” 顾初的眸波轻轻颤了下。 “你认识北深多久,我就认识你多久。” “我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陆北辰凝着她,拇指怜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开口,“北深没什么朋友,跟我的感情最好,所以从他第一次遇见你之后,你和他的点点滴滴我都知道。” “这样……太奇怪了。” “双胞胎,无话不谈。” 但她还是觉得奇怪。 “没有哪个女孩子能那么大张旗鼓地赢他几个球,还嚣张地逼着他道歉。北深很恼火这点,但是,引起了我对你的好奇。”陆北辰的瞳仁颜色很深,像是揉了很多情感进去,深不测底。 顾初半张着嘴,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我清楚你每件事,知道得越多,想你的也越多。”陆北辰轻声,“我开始嫉妒北深,嫉妒这个名字能刻在你心里,他会炫耀你的美丽,会给我看你们的合照,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能是我的女朋友……” 他顿住。 顾初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巨响,他的目光因回忆染上深谙,是她不熟悉的光,不知怎的,后背有一丝凉意攀爬,下意识地,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陆北辰像是料到她有此动作,手臂将她圈得更紧,脸压近,低笑,“怕我了?” 这种被人窥视了多年的感觉,的确会让人后背生凉。 她以为,他们之前彼此都是陌生。 顾初眼里的躲闪没能逃过陆北辰的眼睛,却不怒反笑,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说,“原谅我,我别无选择。” “你……有没有以北深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过?”就在他说上述话的时候,顾初就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别怪她太敏感,陆北辰与陆北深是双胞胎,她曾经见过这两人的照片,真正就跟一个模子刻下来似的,只是现在的陆北辰多了岁月打磨的成熟,有别于当年北深的模样,但她深信,如果北深还在也一定是这般模样。 所以,如果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互换身份在她面前出现,她又如何能分清哪个是北辰哪个是北深?那个时候,北深从未在她面前提及他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这个念头闪现,她就会心生寒意,这其实是件挺……吓人的事儿。 陆北辰箍着她脸的力量微微加重了些,眼里是晦涩不明的光,她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亦读不懂他心中所想。他就看着她,一直在注视着她,良久后才低低回了句,“没有。” “真的吗?”她无法想象自己一旦是跟过他和北深共处时的情景,这会让她发疯的。 陆北辰察觉出她的紧张,轻叹了一声,“真的。” 顾初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陆北辰的眼染了一丝寂寥,但很快就散了,接着说,“你跟北深,他很难过,甚至发生了车祸。我不明白你的选择,难道利益可以取代你心中所爱?我想了好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你不够深爱。” “不……”她爱北深。 “如果是深爱怎么能忍心说放手就放手?”陆北辰说这番话时情绪没有起伏,手指还在轻柔地抚着她的脸,眼神疼痛。 她百口莫辩。 “我恨过你,因为北深。”陆北辰叹了口气。 她一哆嗦。 “但是,顾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以北深当时的能力来说,他的确帮不了你。一个能为家人牺牲的女孩子,本性坏不了哪去。”陆北辰着迷地描绘她唇瓣的轮廓,眼神暗沉,“我从不奢求爱情,但爱情来了我也不会放手。初初,七年的时间,我有足够的资格来拥有你。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男人来得到你。” 顾初的呼吸急促,她从不知道除了北深外,还有另一个男人在静静注视了她七年。这种情感强大到令人后怕,可她,又深深着迷,沉醉其中。 所以,当陆北辰的唇压下来时,她情不自禁搂住了他的脖子,与他深情拥吻。 良久,他才放开她。 她的呼吸紊乱,脸颊有一点的微红,轻咬唇角时还有他的气息。陆北辰伸手将她的下唇从贝齿间拯救出来,低语,“所以,现在你还怀疑我吗?” 顾初摇头,又将他搂紧。 她想感谢上天,北深的离去带给她的是灭顶般打击,就正如父母的离开,足足夺走了她的半条命。所以,上天派了北辰给她,不就是让她好好去爱,好好去珍惜的吗。 陆北辰搂住她的头,低头吻了她的发丝。 “基金的事很棘手对吗?”她低低地问。 深喉逸出他的低笑,“还好。” 顾初抬眼看他。 “至少你没把我卖出去。” 她一愕,然后反应过来他是听到了她与林嘉悦的对话,一时感到尴尬,说,“我才没有,压根就没这么想。” “从对外界的回击力度来看,还配得上我陆教授的家属身份。”陆北辰一脸满意。 顾初蓦地红晕上脸,“谁是你家属啊。” 陆北辰浅笑,什么都没说,再次将她拉到怀里,这一次,他箍着她的力道更紧了,半晌后说,“初初,我需要回美国一趟。” “是处理基金会的事?” 他点头。 顾初有一点难过,但没有表露出来,又问,“那……要多久能回来?” “时间不确定。” 她眼底失落。 陆北辰板起她的脸,凝着她,“生气了?” 她摇头,“你放心去吧。”在这种事上她怎么会生气,只是……其实她的私心是,如果他能开口说要她一起去。 这只是她的心思罢了,他回美国是处理正事。 陆北辰摸了摸她的头,“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给你打电话。” 她挤出笑容,点头。 他又拥她入怀。 顾初窝在他的怀里,手指轻轻拨弄着他的纽扣,良久后轻问,“北深的墓地……也在美国吗?” 今天他提到了北深,提到了从前,她才敢去问北深葬身的位置,其实,她很想去看看他。 陆北辰看着她。 她没与他的目光相对。 “是在美国。”他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承诺,“下次我带你去。” 顾初抬眼,轻轻点头。 “留在上海等我,可以吗?”陆北辰的额头近乎抵上她的,“住我那,钥匙留给你。” “我需要回趟琼州——” “不行。”陆北辰霸道打断。 顾初解释,“姨妈一直在等我给她个说法呢。” “等我从美国回来,我会给姨妈一个合理的解释。”陆北辰做好了打算。 顾初觉得他愈发的强势,轻皱了下眉头,“我在上海会很无聊。”以他对乔云霄的零容忍度,必然不会允许她借着乔云霄来打发时间。 陆北辰却笑了,捏了她的脸,“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无聊。” 她不解。 他却没多加解释,低头,再次捕捉了她的唇。她的腿就软了,连同骨头,如藤蔓于他的臂弯间,他松了她的唇,下一秒将她抱起。 “北辰……” “嘘。”陆北辰一路抱着她进了卧室,低笑,“在回上海之前,你先吃根香蕉来打发时间。” * 陆北辰将顾初送回上海后,第二天就飞走了。 正如他所说的,她是绝对没有时间感到无聊,因为留了厚厚的尸检报告给她看,顾初算了一下,就算一目十行的话,这么多的材料看下去也要大半年的时间,依照陆北辰的意思,这只是他处理过的最简单案情的分析报告,顾初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顿觉头大。 更*的是,陆北辰明确表示他会抽样检查她的学习成果。 这远比她的大学教授还要可恶。 就在她焦头烂额的第三天,意外的,她接到了许桐的电话。 电话里,许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憔悴,她说,“我来上海了。” 顾初觉得有点不对劲,忙问她在哪,她说已经入住君悦酒店了。顾初总算找了个可以出去的理由,简单收拾一下后就直奔君悦。 到了酒店房间,门铃刚响过一声,许桐就开了门。 顾初跟她打了个对视,顿觉惊愕。 许桐的一张脸惨白,像鬼。 185你信他 “所以,其实你还是很想跟他一起去美国?” 海鲜大排档,许桐拉着顾初择了处绝佳的位置,近,与邻桌尚算有点距离,一定程度上保持了私隐性;远,则可以瞧见来往的车水马龙,在息壤间多少存在观赏性。二楼的高度刚刚好,凭栏推心置腹,酒色间浮动霓虹光影。 夜的上海,繁华刚刚开始。 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嘻嘻闹闹,填补着这座城的光鲜活力。顾初也是从那个阶段度过的,曾经的她也是这么前呼后拥嬉闹在夜上海的浮光掠影之中,有了青春做祭奠,嬉闹就成了肆无忌惮。如今,她仍处花季,可,心就总回不去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岁月。她在上海炫炫耀过青春,消费过青春,也祭奠了青春。再回来,身处繁市夜景之中,有些像是没变,就像这家店,连口味都跟五年前的一模一样,但有些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就像这城,已然陌生。 她觉得自己成了四不像,空有人的皮,表面可以伫立这座城的繁华,但唯有鬼的心,总会在繁华背后独品人性的悲凉。 许桐来上海没什么奇怪的,这么多年她成了空中飞人,大多数的时间会在飞机上度过,然后落脚各个城市。但这次顾初见到许桐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就正如在酒店开门的瞬间,她的脸色着实吓坏了顾初。 许桐再忙再累的时候她也见过,没有脸色这么差过的时候。 问及,许桐只是回应说是睡眠不足,顾初倒也没多怀疑,像许桐这种以办公室为家的女人,睡不好也实属正常。许桐叫她来更多的是叙旧,没谈及太过有关工作的内容,顾初好奇她跟新老板的相处问题,许桐回答得风轻云淡,一切还好。 听许桐的意思,这段时间她的新老板去了国外,国内公司很多事宜都是她在忙前忙后。顾初就不经意想起了那个高大的男子,虽是知名企业的掌舵人,但眉心和煦,目光笃定,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她没见过许桐之前的那位年老板本尊,只是之前会在杂志上偶尔见过照片,与纪氏公子纪东岩出现在同一封面,那期杂志空前大卖,听说都创下了销售额的最高纪录。顾初总会觉得那位年老板太过严肃,那一组照片中,纪公子看上去更平易近人些。但她对于那种严肃并不陌生,从一定程度来说,其实陆北辰跟那位姓年的老板是同一类人,不苟言笑时足够让人避退三舍,但陆北辰比年柏彦多了冷傲,年柏彦更多是内敛的,陆北辰不同,同样是智慧的男人,他给予外界的更多是锋利尖锐和看穿一切后的毫不留情。也许,正是因为身处神坛的缘故,所以让陆北辰的傲和骄有了炫耀的资本。 相比之下,如果是涉世未深的女孩,大抵会喜欢盛天伟这类型的男人。他有北方人骨子里的豪迈,却又有南方人生意上的精明,不会太过高高在上。只是,他的曝光率很高,很显然的,他是最积极配合媒体宣传的一位老总,正面的,也有负面的。还会有些许花边出来,大抵是被媒体拍到他跟某某名模或明星吃饭,但这种消息更多是走娱乐线,是由明星经纪公司主动炒作,盛天伟总会扮演豪门金主的角色。 许桐坐下后不会主动提及盛天伟,这让顾初明白了一件事,她这位表姐其实对她的新老板并不满意,从她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许桐还在精石工作的时候,十句话就有八句半都能带出来句“年总怎么怎么样”。顾初了解她,她是个面对工作严肃惯了的人,很显然,严肃的男人更会令她舒服。 许桐怕是她再多问有关盛天伟的事,便问及她跟陆北辰之间的事。顾初原想隐藏,但许桐一语中的,“你的眉眼都把你出卖了,一脸的桃花相,所以交代吧。” 恋爱中的女人都有一个通病。 就是会把心中的喜悦亟不可待地分享给信得过的朋友或家人。 当然,顾初原本就是个25岁的姑娘,生性没那么复杂,又没有许桐身处染缸的历练,所以喜怒会言于表形于色,在爱情来临时,她就成了得到了彩色棒棒糖的孩子,窃喜不已。 她跟许桐说了关于陆北辰的很多事,甚至,还有北深的。 在提到北辰去了美国后,顾初多少有点失落。 许桐眼明心明,一句话就问出了顾初的心中所想。顾初没隐瞒,轻轻点头,有点心不在焉地吃着炒海瓜子,小小的贝在她唇齿间脱落,她的牙齿远比贝还要细白。 许桐笑了笑,将海蟹剥好,放到了她的盘中,说,“女生外向啊,这才刚确定恋爱关系,就想跟着他远走高飞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那边应该很棘手,担心他嘛。”顾初红着脸反驳。 许桐挑眉,“还说没有女生外向?” “哎呀,没有就是没有。” 许桐被她逗笑。 良久后问她,“你有没有想过,陆北辰和陆北深你更爱谁多一些?” 顾初一愣。 “你是说北深不在了,但他毕竟在你生命中存在过,现在是他的哥哥,活人其实永远无法跟死人争*,他再疼爱他的弟弟,在感情这种事上也难免会心生想法。”许桐为她分析,“如果你也迷迷糊糊分不清的话,那么你们的感情一定会出问题。” 顾初保持沉默。 许桐将筷子放下,看了她半晌后叹气,“你不会到现在还分不清自己的心思吧?” “姐。”顾初轻唤,再抬眼,眼神明亮,“我很清楚我很爱北辰,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跟北辰在一起,我总能找回以前在大学时候的感觉,我知道他不是北深,他也告诉过我,他没有以北深的身份在我面前出现过,可是,我跟他相处的时候就会很熟悉很舒服,像是相处了很久似的。” 许桐若有所思。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会把他当成是北深,但后来我想通了,我就是爱着他的这个人,就是这么简单。”顾初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许桐却明白,她不是语无伦次,混沌的是她的情感,对于她来说,可能更多时候北深和北辰更像是一个人。她没见过陆北深,只匆匆见过陆北辰,所以这两兄弟的性情秉性如果也近乎相同的话,那么对于顾初来讲的确是不小的考验。 不过,从美学的角度来说,仅从陆北辰高颜值这条,也足以令小姑娘神魂颠倒。 “如果。”许桐开口,又强调,“我只是说如果,你有没想过,一旦他是撒了谎的呢?” 顾初拿筷子的手一滞,“什么意思?” 许桐说,“你说你对他很熟悉,尤其是在相处的时候,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在大学的时候跟你谈恋爱的人就是他?” 顾初微怔,半晌后说,“北辰取代了北深?这么做在一所大学里相当于冒险。” 许桐也知道如果想要纯粹取代也是十分高难度的事,毕竟是在一所大学里,学员档案十分严谨。她想了想,又道,“实验证明,双胞胎喜欢互换身份捉弄人的指数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就算陆北辰没有取代陆北深读书,那么平时也总会有混淆别人视线的时候吧?而你当时并不知道北深还有个哥哥,他们两个交替出现,你也不会知道。” “他说,他没有。”这个问题是她早就想过的,而且她也从陆北辰嘴里得到过答案,许桐再提及这点,她还是会感到后背发凉。 许桐追问,“你信他?” 顾初刚要回答,手机在包里震了。抽了纸巾擦了手,接了电话。 “吃饭了吗?”那边,男人的嗓音低柔。 顾初的声音就软了下来,轻“嗯”了声。对面的许桐看得清楚,她在接起电话的一霎,眉眼间尽是小女孩儿的甜蜜,不消问,也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了。 那边男人又问她吃了什么,顾初便如实交代,又冲着许桐吐了吐舌头。男人闻言,说,“路边摊还是要少吃。” “知道了,是我表姐喜欢吃,所以我只能陪着。” 许桐无语。 顾初又良心发现地补了句,“我呢,也想吃海鲜了。” “上海有家新开的海鲜餐厅味道不错,回国后我带你去吃。” “好。”顾初一脸的幸福冒泡,又想起现在他那边的时间应该是早上五六点钟,就心生不忍了,“这么早你就醒了?还是你一晚上没睡?”基金会的事一直在被媒体渲染,股价直线下降,大股东们的资金抽离造成了蝴蝶效应,很多人开始质疑基金会的本质意图,更可笑的是有媒体直指基金会有圈钱洗钱的行为。 186是意外吗 作为寻常百姓,顾初无力扭转媒体的一些极端直指,她只能愈发地心疼陆北辰。电话里的嗓音虽是轻柔,她也多少听出了一丝倦怠。那边闻言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顾初的心就化开了。 等通话结束后,许桐从包里拿出个化妆盒,递给了顾初。顾初接过,疑惑地问,“怎么了?” “照一下你的脸。” 顾初打开化妆盒,窄长的镜子里映出她一张宛若桃花的小脸。她不解,许桐却无奈道,“你的脸都快春情泛滥了。” “我哪有啊。”顾初反应过来,将化妆盒甩给她。 许桐笑而不语。 “我相信他。”顾初冷不丁说了句。 许桐微微扬眉,知道她是在回答刚刚的问题。 “男人的话未必可信。”她提醒。 顾初攥着手机,耳朵还是烫的,他没有说任何的情话,可低沉磁性的声音就顺着耳朵一直往心里钻,使得她的心脏都跟着沸腾起来。她抬眼,看着许桐,说,“可是,我很想相信他一次。” 曾经,她做过那个欺骗人的人,知道隐瞒事实是有多痛苦,所以这一次,她想去相信北辰的所言非虚,相信他没有骗过她,因为这种道德绑架,她情愿北辰从未有过。 耳听爱情,虽然已经不适合她,但是,她还想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荒唐一次,哪怕最后会伤到体无完肤。 在这场爱情里,她更像是等着被救赎的那一个,将她这颗伤痕累累的心从万丈深渊中解脱出来。她不像再停滞不前,不像在深陷无尽的痛苦之中,这五年,她如同坠入无间地狱,苦苦挣脱,丧失自我。 遇上了陆北辰,她就想做回以前的顾初。 许桐知道顾初的脾气,如果从不清楚顾初的事,她可能会苦口婆心,但正是因为知道了,才一时间无从开口。对于爱情她没有权利指手画脚,很多事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另外,她与陆北辰接触得虽少,但也清楚他与年柏彦交好,这样,应该是值得信任。 “好吧。”许桐妥协,笑道,“希望你的陆教授能过得了我妈那关,显而易见,她对他的好感已经降为零了。” “他说,他会亲自去跟姨妈解释。”顾初撑着腮,眼睛里亮晶晶的。 “是是是,什么都是他说他说的,我看你是魔怔了。”许桐取笑。 顾初抿唇一直在乐,然后又显摆似的拿出手机,翻出一些她与陆北辰在厦门拍的合照,在她眼前晃,“难道你不觉得他很帅很帅吗?” “大小姐,长得帅是他能选择的吗?那是他父母给的,又不是他的本事。” “长得帅就是他的本事呀。”顾初美滋滋地看着照片,又补说,“再说了,他的本事本来就很大。” 许桐偏头看着她,笑,“疯丫头。” “我觉得呀,比你那位年老板帅。”顾初故意道。 “对对对,你家的陆教授玉树临风气度不凡,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顾初满意。 许桐拿过她的手机,逐一翻看,叹道,“帅哥靓女还真是惹眼,陆教授呢虽是英俊潇洒的,但我们家的顾初也不赖啊,美兮幻兮的,配陆教授绰绰有余。”冲着她晃了晃手机,“算不算是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 顾初就愈发地得意了。 吃吃喝喝到了晚上九点多,顾初建议许桐搬过来跟她住几天,许桐笑说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多一个人在反倒不自在,顾初嫌她矫情,但也任由她的选择去了。 但许桐又提出去酒吧喝酒,这令顾初更是怪异。 等再从酒吧出来时,许桐有点微醺了,顾初没怎么喝,她酒量浅,就一直在喝果汁之类的。酒吧门口不好打车,她便扶着许桐走得离酒吧稍远一些。 路过一片住宅楼时,顾初没由来地感到一阵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许桐有了醉意不是很爱说话,就任由顾初一路拉着走。 她们喝酒的地方是出了名的弄堂酒吧,到正街必然要穿过弄堂。 顾初总觉得怪怪的,拉着许桐快走了几步。 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辆汽车,从后面冲着她们两个就开过来。 许桐是醉着的,但顾初清醒,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猛地将许桐推到了一边,紧跟着车子就近乎擦着她们的身子冲过去。顾初呼吸急促,如果刚刚哪怕是慢了一秒钟,她们两个也就成了车轮下的亡灵了。 那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了。 顾初以为车主会下车道歉,岂料,车子又发动了,开始倒退。顾初惊愕,拉着许桐连连往后倒,而这时,弄堂的另一出口又有车进来,远程灯锃亮。 那辆车见状倏然停住,紧跟着,朝前极速开走了。 弄堂口的那辆车慢悠悠地开过来,在她们面前停下,落窗时音乐大作。 “嘿,两位美女,再往前走也搭不到车的,上来,我载你们一程?”一个头发染得跟火烈鸟的大男孩儿,嘴里嚼着口香糖,跟着重金属音乐摇头晃身子的。 顾初连连摇头。 年轻人倒也不勉强,耸耸肩膀,走了。 车子走过,顾初的心才放下,她头一次这么感谢在城区违规开远程灯的车主,虽说有点讨厌,但至少解了她们的困境。想起刚刚的那辆车,顾初的脊梁骨发凉,而许桐的酒也吓醒了大半,脸色煞白。 “咱们还是反方向走吧。”顾初考虑到那辆诡异的车会不会在前面等着她们,所以不敢再往前走了。 许桐点头。 两人又折了回去。 可就在重新经过入口处的住宅楼时,一只花盆就从高空*,幸好路灯反射了*的光影,顾初冷不丁看见了,惊叫着再次拉着许桐躲开。 只听“咣”地一声,花盆只隔着她们脚尖不到一米的位置砸落。 花盆摔得稀碎,松土撒了一地。 什么情况? 顾初吓得魂都没了,顺着花盆落的方向往上瞅,压根就瞅不见是哪家的杰作。是一幢老掉牙的住宅楼,墙壁上写着一个红色大大的“拆”字,楼皮掉得厉害,有青藤爬上了死寂的带着斑驳的墙壁,蔓延往上,伸向了各个或玻璃破碎或敞着的窗子,五层楼的高度,没光,那一张张窗口,像是黑洞洞的眼睛在注视着她们。 “咱们快走。”顾初觉得腿软。 脑海里全都是从小到大看过的恐怖电影,其中一部电影她忘了叫什么名字,只觉得桥段类似,那个闹鬼的小楼,任谁经过总会死人。许桐一言不发,也跟着顾初加快了脚步。 顾初越想越害怕。 她其实很少看恐怖电影,仅能数的过来的,都是叫她印象深刻的。 在大学时,恐怖电影成了学姐学兄们谈恋爱的最佳调剂品,听说每一对看完恐怖电影的年轻男女成为情侣的比例都很大。那个时候,她就想着照葫芦画瓢,买了当时号称能吓死所有人的《午夜凶铃》电影票。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北深心中所想,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当影片中的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时,她吓得爆米花撒了陆北深一身,然后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当时陆北深的形象有点搞笑。 几粒爆米花嵌在了头发上,身上也铺了一层的爆米花。他哭笑不得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却没像身前身后的那些男孩子们趁机将怀中女友抱紧。 他只是跟她说,没事了,假的。 她却还是不敢看,等片尾曲响起时,她战战兢兢地问他,北深,如果我遇上鬼了你会救我吗? 北深虽有点不解风情,但还是跟她承诺,他说,会的,无论我在哪。 现在,顾初害怕了,虽然身边有许桐在,虽然她知道这世上压根就没有鬼,但恐惧成了河,在身体的每个角落沟壑蔓延。好不容易走到稍微空旷点的位置,她实在忍不住了,掏出手机就给陆北辰拨了个电话。 却忘了,电影院里的那番承诺只属于北深。 接近午夜的上海,恰恰是最忙碌的纽约上午,她已然忘了时差,甚至忘了北辰在美国的事实,就下意识地给他打了这通电话。对方很快接通,只是电话另一端连连有座机在响,可见繁忙。 当陆北辰的嗓音扬起时,顾初唯一一点的勇敢就瓦解了,她带着哭腔,说,“有辆车要撞我们,还有个花盆要砸我们……” 那边,陆北辰显然愕了一下,然后说,“初初你先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初就哆哆嗦嗦地将刚才遭遇的所有事都跟他说了,他听完后冷静问,“知道现在你们所在的位置吗?”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很陌生。 “你们是从哪个酒吧出来的?” “我……”顾初努力去想酒吧的名称,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了。 陆北辰在那边安抚,“别怕,许桐在你身边吧?你把手机给她。” 顾初赶忙照做,许桐也吓得不轻,但至少能比顾初稍稍理智些,她拿过手机,“喂”的声音有点发抖,陆北辰在那边又问了一遍,她告知了他酒吧的名称。 通话结束后,许桐对她说,“陆教授让我们在原地等着。” 顾初只想着刚才那幢黑漆漆的老楼了,满脑子浆糊,只有点头的力气了。 187前来救驾 许桐看出她是吓得不轻,这个时候酒也彻底醒了。轻轻环住顾初,安慰说,没事了。顾初这才稍微回神,但手指还在微颤。 两人站在光亮。 有了充足的光源,许桐这才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 她相信应该很快就有人来接她们,电话里陆北辰的嗓音冷静,在他问清了她们的所在位置后,就沉定地说了句,好,你们站在原地别动,另外,请帮我安抚一下初初。 陆北辰向来是个果敢的人,有关这点许桐很清楚,只是以前从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不过听年柏彦经常提及他的零星本事来。在许桐心中,陆北辰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他所在的领域让人觉得神秘,他在这一领域下所拥有的智慧更是让人惊叹不已,许桐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说实话,她还是会对一些人或事心生崇拜,例如,权威法医陆北辰。 这一次,虽是隔着电波,但也能令许桐察觉出此男凡事都稳操胜券的本事,寥寥两句话,他的冷静及沉稳彰显无余。只是,最后一句话强势了些,他明知道她是顾初的表姐,是亲人,却还以看似叮嘱的口吻来强调对顾初的照顾,看得出他有心是做与顾初最亲近的那一个。 这么一通电话,倒是令许桐放了心。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一辆车就过来了。 警车。 警灯晃动得十分张扬。 车窗落下后,顾初惊讶叫了声,“罗池?怎么会是你啊?” 罗池下了车。 一身警服,衬得他愈发英挺孔武,他冲着顾初笑,一口白牙在路灯下熠熠生辉。 “陆教授一个电话我哪敢怠慢啊,凭他的本事一刀就能把我给解剖了还不带拐弯的。” 顾初忍不住笑了。 心想着陆北辰还算解风情,这个时候派个熟人过来总好过面无表情的陌生人。身穿警服的罗池总会带给人安全感,再加上彼此都认识,刚刚滋生的恐惧也就很快地消失殆尽了。 “她是我表姐,许桐。”顾初为彼此介绍,“他是罗池罗警官。” 两人握了手打了招呼。 罗池为她们开了车门,车子路过弄堂口的时候,他又将车子停了下来。 “罗池,你要干嘛?”顾初隔着挡风玻璃,打远就能看见那幢黑漆漆的老楼,脊梁骨先又泛寒了。 罗池将车子熄了火,回头看了顾初一眼,“我下去看看情况。” “啊……” “你们每个月交着税来养活我们这些公仆,我总得做点什么吧,要不然你们白花钱了。”罗池笑呵呵的,“你们在车上等着,这里安全你们不会有事。” 顾初咽了下口水,点头,“那你小心点。” 又往那片黑暗区看了一眼,心脏扑腾腾地跳。 花盆的碎片还留在原地,幽暗中,罗池一脚踩在了花枝上。他蹲身下来,拾起了花枝看了眼,枯萎无叶,只需轻轻一折,枝干就发出“啪”地一声断裂了。他又捻了些花盆碎片上散落的花土,手指间搓了搓,那花土就成灰散落。 罗池起身,朝着花盆落下的方向往上看。 青藤掩住了窗棱,唯一留下的小洞就真像人眼,于幽暗中沉默。 他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地面上是否留下车碾,只可惜,没有任何发现。 十几分钟前他接到了陆北辰的跨洋电话,在电话里他的口吻严肃,说了顾初与她表姐许桐遭遇的事,虽话不多,但罗池能够察觉出他的警觉,这并不奇怪,做他们这行的,多年的工作经验早就训练出了他们堪比狼还要灵敏的鼻子。 罗池扫视了四周的环境,又拿出手机调了夜间模式,拍了照片,又怕顾初她们害怕,便赶忙回了车里。 先送许桐回了酒店,顾初想要留下来陪她,却被她拒绝了。 顾初也知道许桐向来有独处的习惯,便也不勉强了,但与此同时在弄堂里发生的一切又令顾初心有余悸,许桐却安慰她说可能只是意外,可顾初还是担忧。 罗池想得周全,马上一通电话叫了之前跟过陆北辰进进出出的两名保镖,守在房间门口保护她的安全。很显然许桐对这种阵仗不是很能接受,顾初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好说歹说才说服了许桐。 等送顾初往家走的时候,罗池安慰她说,“放心吧,那两个都是做了很多年保镖的人了,经验丰富,你表姐肯定没事。” 顾初惶惶不安的心稍稍放下,点点头,“就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陆教授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现在又跟陆教授是那种关系,你的事也同样是我的事,别不好意思。”罗池爽朗地说。 顾初听着这话有点别扭,“你说什么呀,什么我现在又跟陆教授是那种关系?” 罗池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啊,你现在不是陆教授的助理嘛。”然后,嘿嘿乐着。 他的笑令顾初更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那你就明说呗,说一半藏一半干什么。” “据我所知啊,陆教授对助理的条件可严了,对于助理的专业也挑得很,哪还有给助理学习的时间?是拿来就能马上上岗的那种。”罗池打了方向盘,车速稳当。“你看看你啊,既没学过法医的专业知识,又没在尸检所就职锻炼过,陆教授网开一面破格你做他的助理,意义可不简单呐。” 顾初当然知道意义不简单了,但还是装傻充愣,“我多少也是学医的吧,别说得我一无是处的,有什么意义不简单的。” 罗池哈哈一笑,“学医你是医活人,陆教授是要跟死人打交道,是一回事吗?你自己啊心知肚明,陆教授把你一个不懂行的人招做助理,那就摆明了要手把手教你,这意义不就变了吗?能教你东西的那叫老师那叫师父,名义上你是他的助理,实际上更像是个小学徒吧。这师徒相恋……”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顾初瞪了他一眼,“罗池,你是不敢消遣陆教授所以就朝着我开火对吗?” “说实话我还真怵他。”罗池笑道,“但是我说得可都是真话,多少人想做他的助理,结果他招了你。不过你也挺勇猛的,竟敢炒他的鱿鱼,你都不知道啊,他看了那封信之后啊整个人都像是掉了魂似的。” 顾初想起林嘉悦说的那一幕,心就疼了。 “话说回来啊,你到底写了什么啊,让我们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陆*医失了分寸?”罗池十分八卦。 顾初侧过身子瞧着他,“你这算是警察审讯呢还是答记者问呢?” “我问问还不行了?” “你要是以警察的身份来问,我就有权保持沉默;你要是以娱记的身份来八卦,我更有理由避而不答。”顾初笑着道。 罗池叹气摇头,“跟什么人就学什么人呐,小丫头越来越不好骗了。” 顾初抿唇轻笑。 脑中的画面却早就回到了那天她写信的时候。 她是那么绝决,一心想着离开,便写了那封离别信。 林嘉悦点醒了她,所以在回程的路上她想了好多事,觉得定然要将这封信写得又啰嗦又漫长,她心里的感情乱,文笔自然也会乱。可执了笔,大脑就一片空白。 千言万语在瞬间就凝固住了,如原本还在奔腾的河面,一场大寒倏然而至,紧跟着湍流结成了冰。她足足在信纸前坐了两三个钟头,末了,只写了聊聊几句话。 她写道:是我忘了你不是北深,对不起,我走了。 没了长篇大论的,一张纸变得空空荡荡,犹若她的心情。 只是,顾初没想到他会找到厦门,并且在台风之中救了她出狼狈。他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来,又那么自然而然地将她拥在怀中,然后告诉她,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怕。 直到现在,陆北辰都闭口不谈那封信,就像是,他从来没接到过那封信一样。 而她,也不再提,也十分自然地同意留在他身边继续做助理。 至于她的辞职,就平常到可以忽略。 很奇怪。 也许,人与人相处并没有那么复杂,男女之情更是自然。又或许,她和他都经历过伤痛,所以才对得到与失去坦然面对,而不是歇斯底里。 顾初喜欢这种感觉。 如平静的河水徐徐而淌,如冬日的暖阳静静普照,如春季的早花悄悄绽放,如绵绵的雨丝无声润物,等再反应过来时,早已情根深种。 想到这儿,顾初的唇角忍不住上扬,脑子里,心里全都是陆北辰的样子。 “说回你表姐的事吧。”罗池不知道她成了只思春的猫,言归正传,“据我观察到的情况,有人已经盯上你姐了。” 188那一抹酸酸的味道 顾初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从对陆北辰的迷恋中硬生生拔了出来,扭头看向罗池,问,“你刚刚是发现了什么对吗?” “那么窄的弄堂,车子进去了只会往前开不会再想着退回来,可见那辆车子是冲着你们去的。”罗池眉心略有思考,“另外,我观察了一下那个花盆,里面的植物都枯死了,枝干一掰就断,泥土一捻就成灰,看得出至少有半年以上没有人打理了。那是栋快要拆迁的老楼了,听说半年前里面的住户就陆陆续续搬走了,看花盆里缺水的程度,所在的房间应该早就没人,花盆哪会无缘无故砸下来?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顾初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那怎么断定有人是冲着我表姐去的呢?难道,不会是有谁想害我吗?” “害你的可能性当然很大,不过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 “现在外界还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就是那根能牵制住陆神的软肋,所以说现在害你的人还没出现。”罗池十分不厚道地进行“分析”,“你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了都没出事,怎么你表姐一来就有事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顾初恍悟。 只是,听着罗池的这番话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她不想成为陆北辰的软肋,如果可能,她更想成为他的翅膀。如果他注定这辈子都是站在神坛上的能者,那么她也绝对不会做拖累他的那个人,她会拼尽全部力量使他可以如虎添翼。 “可是,我表姐那个人做事挺有分寸的,难能得罪人呢?” 罗池沉默良久后说,“我觉得啊,你表姐应该是有什么事瞒着你。” 顾初怔住。 “不大……可能吧。” 罗池扭头看了她一眼,“她的事你能保证都清楚?” 一句话问住了顾初。 “当然了,这只是我初步的分析。” 顾初心里七上八下的,“那她能不能有危险啊?” “有保镖呢。” 话虽如此,但顾初心中仍旧不安。 等回了住所,顾初给许桐去了个电话,见她没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放心。通话刚结束,陆北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很是及时,看来是罗池跟他“汇报”了行程,所以他十分清楚她到家的时间。 “罗池说我表姐应该是隐瞒了些情况,可是我不大同意他的观点。” 在听到他的嗓音后,顾初也顾不上他那边的时间,迫不及待地跟他描述了今晚的遭遇,然后又将罗池的推论跟他讲述了一遍。 陆北辰闻言后,说,“初初,你要知道任何人都会有秘密。” “你的意思是你也赞同罗池的观点?” “不是赞同,是目前初步得出的分析。”陆北辰耐性十足地“教诲”,“你也是跟过一个案子的人了,应该明白有太多事不能跟着感情走。” 顾初重重地叹了口气,窝在沙发上。 “初初?”陆北辰唤道。 “嗯,听着呢。”她怏怏。 那边听出她心情的不美丽,低笑,“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嗯。”顾初调整了个姿势,“你那边呢?” “不用担心。” 对于基金会的事,顾初自然是无能为力,只剩下担心的份儿,所以不是陆北辰的一句“不要担心”就能放下心情的。轻声喃了句,“那是不是你还要很久才能回来?” “想我了?”他笑问。 “我可没说。” “如果你说一句,我马上回来。”他低语。 这是个极大的*,也是她心中所想,她迟疑了一下,问,“真的?” “真的。”他竟毫不犹豫。 顾初年龄再小,再不谙世事都不会蠢到去做他的绊脚石,攥了攥拳头,愣是将心底深处的那份渴望给压下去了,轻声说,“我才不想你呢。” “这句话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顾初浅笑,可是,只有这么说这么做她才会心里踏实。 那边陆北辰还要说什么时,有道甜甜的嗓音就钻了进来,“vic——” 却戛然而止。 许是见到他在通电话。 虽然只有一声,但顾初在这边听得真切,一丝不自在就在胸口蔓延了,她问,“是鱼姜吗?” 心里却明白得很,就是鱼姜。 而陆北辰也没瞒她,说了句“是”,她听了,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轻“嗯”了一声后说,“那你忙吧。” “早点休息。”陆北辰也没解释什么,语气始终温柔,“有什么事就打给我。” “好。” 结束通话后,顾初就趴在沙发上不动弹了,满脑子都是鱼姜的那句“vic”,心里愈加感到发酸。如果不是鱼姜的提醒,她早就忘了陆北辰还有个英文名字,而这个英文名字就似乎成了鱼姜的独有,她每叫陆北辰一声,顾初就会多烦躁一次。 她没接触过太多与北辰亲近的朋友,哪怕是罗池,也不会那么亲昵地称呼他为“北辰”,更多时候,罗池与其他人一样都会尊称陆北辰一声“陆教授”,所以她会觉得,能与北辰亲近的人就只有她而已,一声“北辰”就足以证明她在他心中的独特性。 可是,鱼姜用了另外一个称呼来证明她的独特性,这令顾初很是不爽。 又想起那日鱼姜拖着行李箱离开尸检所的一幕,她搂着陆北辰,眼里的光柔和细腻。 顾初不想去承认一些什么,因为,爱上一个优秀的男人原本就是件辛苦的事,她必须要像打怪升级似的一个个踏平前方的情敌,例如林嘉悦。 现在,她又要提防鱼姜吗? 她们都是好女孩儿,而她,真心不想活得这么累。 * 陆北辰等着顾初先挂了电话后他才放下手机,抬眼看向鱼姜,鱼姜冲着他笑嘻嘻的,“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点了下头。 鱼姜夸张扬眉,“我没说名字,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这不公平。”鱼姜摊了双手,“世界这么大,她不可能是最漂亮的那个。” 陆北辰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地说,“你有没有听过中国的一句古话叫做,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鱼姜听了有点晕,“不懂。” 陆北辰也知道她那点中文底子,干脆也懒得多解释了,问,“科洛来了?”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鱼姜指了指他桌上的座机,“你去基金会的时候,你的大哥陆北深先生打了座机过来,天知道他可能没打通你的手机。” “然后?” “然后我只能替你接了这通电话,他在等你的回复电话。” “好,我知道了。”陆北辰起身。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跟科洛先生联系,到底是要做什么?”鱼姜疑惑。 科洛的人生阅历是出了名的丰富,他早年当过兵,然后跟他的哥哥克斯顿一样以优秀的成绩进入了fbi,可没过几年,科洛竟离开了fbi加入了三角洲部队,这令人大跌眼镜。但在一次作战过程中腿部负了重伤,无法再继续执行任务便又离开了部队。他的哥哥原本想着将他拉回fbi,可是科洛生性倔强,硬是拒绝了克斯顿的提议,自己开了家私家侦探社,直到现在。 鱼姜之所以疑惑,是因为陆北辰与fbi向来合作密切,按理说有什么事就会直接同克斯顿联系,但他始终与科洛还有来往,必然其中有不可告人的情况。 当然,她也没指望陆北辰会为她“排忧解难”,如果陆北辰想说,不至于这么久都闭口不谈。果不其然,陆北辰的确没有回复她,说了声谢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 见客厅,科洛正在悠哉地抽着雪茄,见陆北辰进来了后马上起身,张开了双臂,“陆,好久不见了。” 陆北辰避开了他的热情,虽说在国外待了这么久,他仍旧不大喜欢跟人太过亲近和热情,不着痕迹地拨开了科洛的手臂,伸了手,“请坐。” 科洛早就习惯了他为人处世的风格,耸耸肩膀,坐了下来,环顾了四周,“才半年没来,你的实验所又扩大面积了,瞧瞧这间会客厅,陆,你是打算要在这里办个足球场吗?这里可比我那边大多了。” 如果是初见科洛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会有那么多丰富的阅历。他是个帅小伙,精确来说,是个身高和身材都能与陆北辰相媲美的漫画式美男子,据他自己说,他身上混了五国血统,这是他经常要拿出来得意洋洋的一件事。他有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旁的姑娘瞧着都会脸红心跳。 “说吧,查得怎么样了?”陆北辰没理会他极为夸张的举止神情,直入主题。 189顺手查出来的事 科洛对陆北辰的态度不是很满意,颀长的身子朝后一靠,抽了口雪茄,朝着陆北辰的方向吐了烟圈。陆北辰没躲没散,眉头也没皱一下,当烟雾在他脸上散开后,他看着科洛,目光沉定。 科洛笑了,却还是没急着回答陆北辰的问题,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雪茄,提议,“怎么样?来一支?” “没这个爱好。” 科洛含笑的唇角就收敛了,看向陆北辰时,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异常妖孽,“怎么这么久没见你了,你还是这么没趣呢?” 陆北辰一言不发。 “别总冷冰冰的,虽然你不笑的时候与笑的时候一样好看,但我还是不喜欢别人用一张冷脸来对着我。”科洛叹了一口气,那张足以“倾国造孽”的帅脸故意蔓上委屈。 陆北辰没搭理他的叫屈,侧身按了电话键,“鱼姜,进来一下。” 科洛在旁抗议,“叫那个凶丫头进来干什么?她会打扰你我的二人时光。” 没一会儿,鱼姜就敲门进来了,她看了一眼科洛,轻哼一声,然后看向陆北辰。陆北辰朝后一靠,语气淡然,“送客。” 科洛一愣。 鱼姜忍住笑,走上前摆了个“请”的poss,“科洛先生,我送你。” “等等。”科洛一把拍开鱼姜的手,不悦,“我说我要离开了吗?” 一巴掌拍得不轻,鱼姜吃痛得揉着手背,冲着他嚷,“你打女人啊?有没有绅士风度?” 科洛挑眉,“你要感谢我仅存的那一点绅士风度,否则,你会直接飞出窗外。” “你——” “鱼姜你出去吧。”陆北辰总算开口阻止了这场“口舌之争”。 鱼姜冲着科洛一瞪眼,“我诅咒你的侦探社快点倒闭!” 科洛听了“蹭”地起身,大手一抓就揪住了鱼姜的衣领,“活腻了是吧,敢诅咒我。” “放开我!”鱼姜手舞足蹈,想要挣脱奈何科洛力气太大。 陆北辰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又很平静地说了句,“如果有私人恩怨,请到外面自行解决。” “私人恩怨?”科洛又笑了,眼里的光亦正亦邪的,“这世上没几个能入得了我的眼,她配跟我有私人恩怨吗?” 鱼姜怒视着他。 不过怒视归怒视,科洛的这句话倒是不假。科洛这个人向来自恋自大,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一般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他也是有自傲的资本,虽说是因为受了伤才离开的三角洲部队,但据说,以他的作战能力如果想要重新回去易如反掌,他腿伤恢复后,有传闻说三角洲的最高长官亲自来请过他,可他拒绝了。后来开了侦探社,却对客户十分挑剔,然而,越是如此,找上门的客户就越是大牌,甚至不惜重金。 科洛有接案子的规矩,一年只接一个案子,这就要求对方的案子必须有挑战性有价值性他才会接手。他的人脉广,侦查手段独到,之前接过的案子无一不水落石出的,所以名声大作。 但科洛有两个意外,在面对这两个意外的时候,他是有求必应。一个意外就是他的哥哥,另一个意外就是陆北辰。用科洛的话说就是,他与陆北辰一见如故。 后来有人是这么分析的,陆北辰与科洛有着相通的秉性,那都是高傲。陆北辰高智商,所以他懒得跟愚钝的人打交道;科洛高颜值,所以他不喜欢跟长得丑的人打交道。 陆北辰觉得两人也闹得差不多了,挥了手示意鱼姜离开。待房门关上后,科洛瞪着陆北辰,“这么久没见我,你不想我我也就忍了,你还叫出她来气我。”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人和没用的事情上而已。” 科洛的眉头扬得高高的,“你说我没用?” “我只要答案。”陆北辰始终风轻云淡。 科洛呼了一口气,半晌后双手一摊,“好吧,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一向就不负责活跃气氛的。”坐下来,喝了口水后,神情就严肃了,“陆,我认为你应该放弃了。” “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不会放弃。”陆北辰蹙了眉头。 科洛摇头,“有时候,你必须要面对现实,事实证明,如果我都束手无策的话,别人更不可能找到线索。” “三年查不出我可以查十年,十年查不出我可以查二十年。” 科洛看着他,“如果二十年还找不到任何线索呢?” 陆北辰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收敛了眼底的精光,缓缓道,“那我愿意搭上这辈子的时间来查清楚这件事。” 科洛一听,愕然。 半晌后,他妥协,“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会全力以赴帮你查下去。” “这一次重点查中国吧。”陆北辰提议。 科洛不解。 陆北辰若有所思,“这一次,是我的直觉。” 他很少用直接来评断一件事,有关这点科洛也是清楚的,但这次看得出陆北辰是奋力一搏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点了点头,他又继续抽那支雪茄了。 吐了烟,弱化了他的脸,半晌后他说,“听人说,你新收了一个笨手笨脚的黄毛丫头。” “你的信息很灵通。”有关收顾初做助理的这件事他没对外公布,所以外界知道的人不多。 科洛一脸得意,“这是我的强项。” 陆北辰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堂堂陆*医招收助理,那可是全世界的小法医都抻头等着盼着的事,哦,确切来说还有非专业的姑娘们也都在热切期盼,这可是件大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收了,不像是你的风格。” “无声无息都会被人知晓,看来以后我的保密工作要做得更彻底才行。” 科洛叹气,“陆,你这么说我可是太伤心了,我是关心你才会去调查,万一是要杀你的人呢。” “那你调查的结果如何?”陆北辰浅笑。 “一个只有25岁的小姑娘,翅膀还嫩着呢,成为赫赫有名的陆教授助理简直是个玩笑。”科洛取笑,“如果不是知道了她姓顾,我还真能把她当成害你的人呢。” 陆北辰没惊讶。 “她跟你弟弟谈过恋爱,你现在收了她又是几层意思?”科洛笑着分析,“论专业,她不如刚才跟我打架的凶丫头;论学历,她连大学都没念完,比不上跟你翻脸的那位富家千金林嘉悦;论身材嘛,你是招助理又不是找*。长得是挺漂亮,楚楚动人的,但你又不是一个盯着别人外貌的人。所以想来想去,你招她是另有目的。” 陆北辰笑而不语。 “你想替你弟弟照顾她?”科洛追问,“又或者,你是见人漂亮起了色心?” 陆北辰挑眉,“你的分析能力有待提高。” “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花费时间在报复上,那,你就是看上她了。” “你不是自诩消息灵通士吗?自己查去。”陆北辰说着要起身。 “哎哎哎,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今天的废话很多。”陆北辰嘴上虽这么说,但终究没起身离开。 科洛笑嘻嘻,“其实吧,在替你调查的过程中,我顺带手地查了件事,就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要看什么事,值不值得浪费我的时间来听。” “跟你们陆门有关,跟顾家丫头也有关。”科洛一副悠哉自得的样子。 “说。” 科洛指着他笑,“看吧看吧,我就说你紧张那丫头。” 陆北辰看着他。 “okok!”科洛做投降状,收敛了嬉皮笑脸,言归正传。“当年顾家出事,你父亲并没有出手帮忙。” 陆北辰一怔。 “看来你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科洛说,“我查到,当年不但你父亲没有出手帮忙,他还联合了几大公司共同压制了唯一出手帮忙的乔远集团,导致乔远集团差点破产。” 陆北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边沿,脸色愈发沉冷。 “只要是你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清楚。”科洛解释,“你的命那么值钱,多少组织都费尽心力派个什么人来接近你取你性命。我听说你收了个丫头做助理后就赶紧调查了她的情况,没想到会查出跟陆门有关的事。” 陆北辰攥了攥杯子,他始终未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需要我再进一步调查吗?”科洛见状,低声问。 陆北辰这才松了杯子,眼神已然收敛了刚刚的淡凉,再抬眼,已是毫无痕迹可循,他说,“科洛,这是我的家事。” 科洛明白了,耸耸肩膀,“好吧,我发誓我不插手。”而后,想想又说,“比起你的家事,我更喜欢查你的秘密。” 陆北辰哼笑,“你的眼睛最好从我身上移开。” “没办法,你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秘密。”科洛凑近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欢。” 陆北辰扯动了一下唇角,没说什么了。 190大跌眼镜的变化 送走了科洛,陆北辰回了办公室,始终在想科洛的那番话,心中团团疑云,可更多的是难以抒怀的郁结。鱼姜敲门进来时,见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吓了一跳。 走近他,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 陆北辰从思绪中走出来,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接到了两份传真文件。”鱼姜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他,“一份是来自fbi,一份是来自中国的那位罗警官。” 陆北辰接过。 鱼姜没马上离开,偏头盯着他。 他抬眼,“还有事?” 鱼姜担忧地问,“我感觉你看上去很不好。” “没事。” 鱼姜见状只好作罢。 等她出去后,陆北辰翻开了文件,先是fbi的传真,看了一眼,眉头就蹙了,他便拿了罗池传真过来的文件,看完后,脸色森凉。 办公桌的电话响了。 隔了好久,陆北辰才接起。 那边的嗓音沉稳,“你应该招个靠谱的助理。” “鱼姜负责更多的是案子,而不是我的生活琐事。”陆北辰说。 “父亲的意思是他可注资基金会。” “他的条件太苛刻,我有不接受的权利。” “你有后退的余地吗?” “我向来喜欢为自己留余地。” 那边叹道,“又何必跟父亲撕破脸?” “太多事值得去撕破脸。” “话中有话?” “不过感悟而已。” “北辰,这几年林家的发展势头迎风而上,林蒋今时今日的势力就连咱们父亲也要有所顾忌,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逞强?” 陆北辰眼神略暗,“我只是,不想步你的后尘。” 那边沉默了。 这边,陆北辰也不再说话。 但两个人谁都没挂电话,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沉默。 过了好久,那边才又开口,“你的基金会属于商业行为,拉得几国政aa府来加入未必行得通。”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太恣意妄为了。” “如果不恣意妄为,我怎么能摆脱陆门?” “你身上流着的就是陆门的血,你认为能摆脱得了?” “如果能有机会。”陆北辰一字一句,“大哥,我想最想摆脱陆门的人,是你。” “你这种一针扎到根上的本事还真是让人跟你相处不来。” “所以,北深在父亲眼里是更懂事的那个。” 那边低笑,可又像是无奈。 “有件事。” “什么?” “当年顾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顾家的事?”那边迟疑,“你想问什么?” “与陆门有关,我都想问。” “五年前的事跟陆家能有什么关系?”那边语气严苛,“北辰,你对陆门的成见太深,别忘了,这毕竟是你的家。” “我会查清楚。”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在我这里,没有过去。”陆北辰语气虽淡,神情异常严肃,“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件事跟你也有关。” * 顾初睡了个不大安稳的觉。 这一晚上噩梦连连,先是梦见她走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一个像是纸人似的东西开着车朝着她碾压过来,然后又梦见她置身在一幢黑漆漆的房间里,四面都是镜子,镜子里反射的不是她,而是身穿白褂子的女子,披头散发,脸上毫无血色,舌头伸得老长,那舌头就从镜子里钻了出来,她吓得想要逃,却无路可逃,那女鬼的舌头就缠住了她的脖子,她想呼救,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大亮。 她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中午的时候,顾初接到了筱笑笑的电话,当她知道顾初回上海了后热情洋溢地约要见面。顾家出事后,顾初的朋友就不多了,一些是主动远离她的,例如在大学时对她前呼后拥的那些姐妹;一些是她主动远离的,例如筱笑笑,又例如凌双。 不是她瞧不上她们,而是觉得,不想被人可怜。 家没了,她唯独有的就是一份不值钱的尊严了。 但现在,她倒可以坦然面对筱笑笑或凌双,可能是陆北辰的关系,自从与他相识后,虽也哭过痛过,但他帮她找回了自信。如今她决定留在上海,决定忘记过去好好走接下来的路,那么,她也同样需要朋友。至少,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们,她有本事来拥有一份友情了。 只是令顾初没想到的是,筱笑笑还约了凌双。 那个永远走在时尚前端,又恨不得将所有时尚元素穿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她正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悠哉地享受一杯红酒,谁都是正值年轻漂亮的年龄,自然的,凌双引了不少爱慕的目光。 凌双很享受这些目光的追随,却在见到顾初后脸色一怔,很快地,又恢复惯来的骄傲,冲着她说了句,“来都来了,坐吧。” 顾初也很快恢复平常,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没想到筱笑笑还约了你。”凌双嗤笑。 有服务生过来,为顾初倒了杯红酒,然后,又无声无息退走。 顾初不想跟她针尖对麦芒,淡淡地问,“她人呢?” “谁知道呢,有好一段时间了,她都神神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凌双语气不悦。 “她能搞什么鬼?不过就是想让大家叙叙旧罢了。”顾初说,“她也是好心。” “好心?”凌双冷哼,“好心未必能办好事啊,明知道咱俩不对付,还约在一起,想什么呢?” 顾初无奈摇头,“凌双,我毕竟是让你杂志大卖的恩人,你就是这么答谢我的?” “你是我恩人?你——”凌双的话说到一半就收了,一挥手,“跟你这种没做过杂志的人说不清楚,是,你是为我跟陆教授穿针引线了,但内容做得好封面拍得好那也是我自己的本事。” 顾初懒得跟她争辩,点头,“是是是,你牛人一个,就算封面上摆只狗你都有办法令其大卖。” 有陆北辰做封面的那期杂志,刚上市没两个钟头竟然就卖断货了,听说那一期加印了不少。顾初可以想象出一群年轻漂亮的少女们抱着那期杂志,对着封面不停亲吻的画面。 凌双一听这话更是不悦了,“哎哎哎你怎么说话的?好歹我做的杂志都是走国际的好吧?什么叫摆只狗那么low?” “*物杂志不愁卖,我记得《萌*》杂志上一期的销量可是比过你们家的呀。”顾初故意说道。 凌双气得脸都白了,“你懂什么呀?不同领域的杂志有可比性吗?” 顾初却扑哧一下乐了。 “还跟以前一样,真是令人讨厌!”凌双愤愤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初还要跟她扯嘴皮子打发时间的时候,就听一阵小高跟鞋的声音很是愉悦地过来,连同头顶上的声音亦是愉悦,“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闹啊?” 两人同时抬头。 面前站着的是位妙龄少女,身材那叫一个火爆,纤细苗条,该瘦的地方瘦,该凸的地方凸,用“s”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一头栗色慵懒的过肩发,发梢微微打卷,十分洋气,裙底下凝白如玉的腿,脚踩一双五六厘米左右的小跟尖头鞋。 太阳镜遮住了脸,但顾初觉得,她绝对不认识眼前这位姑娘,而凌双的表现更直接,皱了眉头问,“你谁啊?我们聊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女子非但没生气,反倒一屁股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就过来倒了酒。 “你坐错桌了啊。”凌双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客气,“这我们朋友的桌,赶紧走。” 女子只是瞅着她笑,就是不说话。 凌双怒了,刚要起身顾初一下子按住了她,她是知道凌双向来对漂亮的女孩儿心怀敌意,生怕她在说点什么两人大打出手就丢脸了。清了清嗓子问女子,“姑娘,你是找哪桌啊?” 女子这才懒洋洋地摘了太阳镜,笑道,“我就是找你们这桌啊。” 太阳镜一撤,她的容貌就完整了,那双眼水汪汪得近乎可以说话,只是…… “你——” 顾初与凌双几乎异口同声,指着眼前的女子,“筱笑笑?” 筱笑笑绽放笑靥,愈发显得那张小脸生动活泼了,她轻轻撩了一下头发,说,“听到凌双说我们的朋友这几个字,心里还真是舒服呀,我还以为,你从没把我当做朋友呢。” * 筱笑笑点了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甚是讲究。 但凌双和顾初都顾不上吃东西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打量着她的整个人,许久后,顾初才道,“笑笑,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筱笑笑以前就是个肥妞,上一次见到她,她还唯肉不欢,可这才过了多久啊,她全身上下都变了,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和眼睛,顾初必然认不出眼前这个苗条的女人就是筱笑笑。 191奇怪的规矩 据顾初所知,筱笑笑单单在大学里就萌生过无数次想减肥的念头,其中,拼了命地实施过十次,最下定决心的一次是在大二下半学期,一开学她就张罗着要减肥,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在假期的时候跟一个男孩子表白却没成功,笑笑将一切根由归结在自己那身“冬暖夏更暖”的肥肉上。 相对于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减肥经历,那一次笑笑真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她选择了一条最为“惨绝人寰”的方式来自虐,在网上下载了辟谷减肥法来折磨自己,紧跟着,一个食肉动物就开始绝食了,每天只背着只水壶上课。结果到了第三天她就被送进了校医护站,笑笑还在迷迷糊糊中说,到了第四天就好了,你们都别管我。 气得校医给她吊了营养液就走了。 那一次的经历,以三天节食告终,最后以一只大烧鸡结束了减肥的战斗。依照笑笑的话,我就是熬不到第四天,网上都说了,到了第四天就会不觉得饿了,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凌双当时讥讽地来一句,是啊,人都饿死了,魂儿肯定是轻飘飘的。 这俩人还为辟谷是否管用吵了足足两个小时。 后来顾初也看了相关报道,辟谷更多用于修身养性,得有方式方法,哪会像笑笑那么胡闹? 经过那次的减肥失败后,笑笑就放弃了,该吃吃该玩玩,再后来顾初自顾不暇,也不清楚笑笑有没有再拿自己身上的脂肪做文章。其实在顾初眼里笑笑并不胖,她算不上是那种走路都肥肉乱颤的女孩儿,她圆润得恰好,再配上一张天生婴儿肥的脸,其实挺可爱的。仔细看她的长相,五官也是精致漂亮,只是她自己不自信而已,再加上有凌双三天两头地喊她胖子胖子的,笑笑也就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了。 可现在,就在眼前,笑笑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婴儿肥的脸没了,成了当今较为流行的瓜子脸,精致的锁骨也出来了,那小蛮腰想让人盈盈一握。 她点了不少菜,但吃的时候只捡着素的来,然后,慢悠悠地回答了顾初的疑问,“没发生什么事啊,我变漂亮了你们还不替我高兴吗?”又兴冲冲地掏出了镜子,照了照,“变化真的挺明显的吗?”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是筱笑笑,我绝对认不出来。”顾初叹道。 筱笑笑笑嘻嘻问她,“那你觉得我现在漂亮吗?” 顾初点头,是挺漂亮的,以前的笑笑是只可爱的毛毛虫,现在化茧成蝶了。 凌双不屑讥讽,“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啊,跑韩国去了?花了不少钱吧?” “我没事跑韩国去干嘛?” “你没跑韩国你现在变成这样?”凌双伸出根手指,上下指了指她,“这得动多少刀子啊,尤其是这张小脸,啧啧。” “我除了吸脂和脂肪移植可什么都没做。”筱笑笑轻轻挑眉,那双眼因不悦染了华彩,愈发地璀璨,她抬手指着自己的眉眼,“你看我眼睛鼻子嘴巴变了吗?我可没像别人似的又是开眼角隆鼻子垫下巴之类的,医生说了,我的五官很漂亮,都不用动的。” “你去吸脂了?”顾初惊讶。 “是呀,要不然我身上的肥肉怎么办?吸脂是最快的解决方式。”筱笑笑一脸得意。 凌双仔细打量着她,皱眉,“你骗谁啊,你当我没见过吸脂的呢?吸脂只能将你变瘦,还能将你变美了?” “人瘦了就能变美行吗?”筱笑笑现在也成了个大美女了,说话自然有底气,说完这话又笑道,“咦,这么说你是承认我比你漂亮了?” “美得你,我才没承认呢。” 顾初想的倒不是这些,她拉过筱笑笑的手,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担忧地问,“你吸脂多久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啊?你去的是医疗结构还是美容机构啊,安全吗?” 她不是没看过吸脂失败的例子,那叫一个可怕,她可不想看见笑笑也变成那样。 筱笑笑冲着顾初摊开胳膊,“你自己看看能找到我的伤口吗?” 顾初找了一下,笑笑的胳膊凝滑如脂,一点伤口的痕迹都没有。 “肯定在腿上啊腰上的,谁能把伤口露在外面啊。”凌双没好气地说。 筱笑笑瞪了凌双一眼,没理会她的酸言酸语,看向顾初说,“我身上啊一共才三个伤口,但都是特别特别小的,你看这有一个。”她伸着胳膊,指了指小臂的位置。 顾初好奇看过去,的确有个极小的疤痕,但如果不经笑笑提醒的话,她会以为只是块不起眼的斑痕呢,颜色只比肤色差那么一点点。惊讶,“这家技术也太高了吧?” “是啊,还有另两处在腿和后背上,也同样像这样看不出来呢。”筱笑笑一脸的兴奋。 凌双也凑上前看了一眼,质疑,“你全身的脂肪只从三个伤口出?怎么可能?” “人家医疗机构牛呗。”筱笑笑说,“机构里全都是一顶一的帅哥美女啊,骨肉匀称,人家院长亲自操作呢,是今年刚入驻上海的机构,听说在国际上享有盛名呢。” “真的假的?”凌双不信。 筱笑笑指着自己,“你看我不就行了?”话毕,捏了捏凌双的胳膊。 “你干什么呀?”凌双甩开她的手。 “你肯定觉得你挺苗条吧?但是啊我跟你说,你进了机构就知道自己有多不标准了。” “你才不标准呢。” 筱笑笑不急不怒的,看向顾初,“你说我和凌双谁更标准?” 平心而论,现在筱笑笑比凌双更有女人味,当然,这番话顾初也不会说,比美这种事很是无聊,她只担心筱笑笑这么快地瘦下去能不能有反作用。 “笑笑,你每年都要去检查一次吗?”不知怎的,顾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筱笑笑想了想说,“医生倒没这么说,只是告诉我要定期去机构输血呢。” “输血?”顾初和凌双再次惊讶。 筱笑笑笑米米地看着她俩,“你们这就不懂了吧,输血能够永葆青春,而且对排毒对身体都有帮助呢。” “那为什么要去机构输血?不是应该去献血中心吗?”顾初问。 “去机构输血可以领美容液啊,那家机构的口服美容液很出名的,能让人皮肤紧绷,年龄越大用上效果就越好。” 凌双嗤笑,“人皮是改了,但爱占小便宜的本性没改啊。” “什么叫爱占小便宜?你知道那家机构不是所有胖子都接收的。”筱笑笑冷哼,“要做很多项检查,合格了之后才会同意接收,跟我同去的有二十多个姑娘呢,结果就收了我一个,我这叫幸运,明白吗?” “吹牛吧你。” 顾初拉住筱笑笑,“这种机构不是有钱就可以了吗?怎么还挑客户呢?” “我一分钱没花。” “啊?” “我也觉得奇怪啊,但这家机构就是很另类啊,但凡被他们选中的客户都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能享受瘦身。” 顾初看向凌双,凌双也一脸的惊讶,两人面面相觑。 * 盛天伟从国外直飞上海。 抵达浦东机场时,许桐亲自去接机,并将接下来盛天伟在上海的几日行程都安排稳妥了。 车子一路朝市区驶过去。 盛天伟靠在后车座,将一份合同递给了许桐,许桐接过一看,是一份有关能源合作达成的文件,惊讶,“这么难啃的骨头都啃下来了?” “我是谁啊?专啃难啃的骨头。” 是与中东的一项合作,有关这件事许桐知道得不是很多,只知道盛天伟挺重视这个项目,中东能源丰富,与中国合作也是有选择性的,而盛天伟作为企业人与那边沟通更是难上加难。这个项目因为是盛天伟亲自跟进,所以许桐多出了不少时间,但这样令她多少有点不舒服,毕竟她是他的特别行政助理。 但回头又一想,也许盛天伟有他自己的安排。 一直以来许桐都觉得盛天伟不务正业,但手拿这份合同后,她觉得,盛天伟有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一个人真的没上进心没理想没抱负,那么不可能将企业做得这么大。 以前她觉得也许是他的手下能干,现在,她的观点倒是改变了。 刚将合同阖上,盛天伟就说了句,“以后这个项目你负责跟进。” “啊?”她诧异,这可是一个牵扯上千亿的项目啊。 盛天伟扭头看着她笑,“怎么?没勇气接?”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半路插进来不大合适吧?”许桐有所顾虑。 “开玩笑,我说你合适就合适,谁敢说什么?”盛天伟的口吻很是狂狷。 许桐重重吸了口气,点头。 她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虽说盛天伟行事乖张,虽然她对他还没达到彻底的了解,但项目在前是真的,她既然为他工作,就要努力去创造价值才行。 192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有手机响,是盛天伟的。 他拿出手机随意瞟了一眼,转手将手机递给了许桐。许桐正在想项目的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幸好盛天伟极有耐性,好笑地盯着她瞧。她没看他,手机接了过来。 “挡一下。”盛天伟吩咐。 许桐就心知肚明了,谈了一个不小的项目下来,赢得美人青睐的机会有不少,她之所以清楚,是因为之前她替年柏彦挡了不少主动送上门的朵朵桃花。 接通。 对方很是兴奋,没等许桐开口,就直接呼出了盛天伟的名字,“盛!” 不是很标准的中文发音,却是扑面而来的热情。 “抱歉,盛总在开会。”许桐波澜不惊地回复。 那边明显一愣,“你是谁?” “我是盛总的助理。” “可是,这是盛的手机号。” “是的。”许桐的嗓音很平静,“但这个手机号直接关联着的是助理号码,大多数时候都是打到我这边来的。” “什么?”那边不悦了,“我需要知道盛的私人号码!” “请问怎么称呼?” “aljaber。” 许桐停顿了一小会儿,又从容不迫回答,“您与盛总没有预约,在盛总私人号码的发布名单中也没有您的名字,很抱歉,我不能提供盛总的私人号码给您。”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您是mk航运公司的副总。” “算你还有点常识,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把盛的私人电话给我?” “很抱歉,我不能给您。” 对方语气强硬了,态度转得更凉,“你只是个助理,胆子这么大?你以为我见不到盛是吗?你叫什么名字?我让盛炒了你!” “我叫许桐。”她不卑不亢报上名字。 “你——”对方许是没料到她会真送上姓名,噎了一下,半晌后扔了句,“真是令人厌恶!” 通话结束后,许桐将手机还给了盛天伟,然后又低头继续看合同了。 整个过程,盛天伟都在看着她,饶有兴致,半晌后问,“你知道aljaber?” “她是科威特出了名的女强人。”言下之意就是,那么出名,我知道她也不为过吧。 盛天伟听得就是她的言下之意,笑着摇头,“你真是在年柏彦身边待的久了,说话方式都一模一样,许助理,我这个人智商不算太高,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说完整了我才能明白,知道吗?” “知道了,盛总。”许桐有板有眼地回答。 盛天伟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认真,一愣,而后更是无奈,倒也罢了。高大的身子靠在后座上,睨着许桐的侧脸,几秒钟后突然伸手过来。 “你干什么?”许桐一惊,失言躲闪。 盛天伟的手僵持在半空,一时间显得有点尴尬。许桐这才察觉自己的反应,忙调整情绪,眼神又变得波澜不惊,“抱歉,盛总。” “你的脸色很难看,是没休息好?”盛天伟放下手。 “我很好。”许桐回答。 盛天伟看了她半晌,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就不再勉强,眼睛往倒车镜扫了一下,对司机说了句,“一会儿绕市区,不要先回酒店。” 司机点头。 许桐不解,又看了眼手表,说,“盛总,三十分钟后您还要跟许行长见面,这次见面是上个月就约好的,您绕市区会耽误时间。” “有车一直在跟着我们。”盛天伟淡淡地说。 许桐一愣,回头瞅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忙跟盛天伟汇报,“盛总,一直跟着我们的是保镖车。” “保镖车?”盛天伟微微皱眉,“你是把我当成年柏彦了?” 从许桐认识他的那天起就没见他不悦过,不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上,他都不同于年柏彦的严苛,而这次,他的语气有了明显的生冷和不悦,她听得出来,忙解释,“您误会了,这是罗警官拨过来的保镖,是……保护我的。” 盛天伟是何其聪明的人,一来察觉她的脸色苍白,二来又突然有警察介入,眼底的不悦就消散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许桐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 这阵子,顾初都是在国际新闻上才能得知陆北辰的一些消息,主要是北辰基金会的消息。据报道说,那几条大鳄撤资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具体原因媒体们还在揣测,但有一点是大鳄们都出面澄清的,北辰基金会没有洗钱圈钱的行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保护了基金会的清白。 又有小道消息指出,近日陆北辰与几国政aa府官员行走密切,初步怀疑是与重组基金会有关,有人给出分析,假设基金会融入政aa府资金和政aa府力量,那将会是场更加瞩目的“变革”,性质也由商业转为商政联合,会更加提升基金会的社会地位。所以,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媒体的口风就全都变了。 陆北辰被他们定义成“有野心的政客前哨”,他们反倒认为,这场基金会的资金灾难更多的像是陆北辰自编自导,而那些大鳄们,表面上像是主动撤资,实际上是陆北辰想要通过基金会来清除不属于他的残余势力。 那些大鳄,大多数是出自于陆门交好的权威商者,国内媒体给出的分析是,基金会在成立当初由陆振扬投资,继而吸纳了不少老相识融资,相当于给自己儿子另辟江山。江山建立,老皇帝退位,还有顾命大臣在,一朝天子一朝臣,陆北辰自然要铲除的就是几位碍眼的“大臣”。 一时间众说纷纭。 但顾初相信,他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先发制人,别人负他,他才奋起攻之,而其中的是是非非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就只有陆北辰一人,他安好,一切都好。 除了在家看资料,顾初还列了食谱,想着新学几道菜等陆北辰回来尝尝。上海容纳百川,尤其是各地美食,以前在上海时顾初就近乎吃遍了大小餐厅的主儿,现在各地甚至各国的美食都在上海遍地开花,她便专找一些新开的餐厅来丰富自己的舌头。 她能在上海安枕无忧全都依赖于顾思,顾思成了她在姨妈面前的说客,稍稍安抚了姨妈焦躁的情绪。只是,在摆平了姨妈后,顾思对陆北辰还抱有一些怀疑,尤其是顾初将所有的事都跟她说了之后,她觉得陆北辰没有诚意,要是有诚意的话为什么不带着顾初去美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顾初便拿了基金会来搪塞。 顾思虽能理解,但她还是觉得陆北辰没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保安通知有人到访的时候,顾初正在研究一道菜,菜上桌,门铃也就响了。她赶忙到玄关去开门,是乔云霄。 许是中午有应酬,靠在门口,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穿得一身高端商务,衬衫、领带、领带夹、袖扣一丝不苟的。见她开了门,他眉间跃过柔和,叹了声,“你果然回上海了。” * 乔云霄进了屋。 顾初沏了杯茶给他。 陆北辰很少醉酒,大多数他都是不喝酒的,为的就是时刻能够保持清醒,所以家中从没备有解酒的东西。但顾初看得出乔云霄应该没醉,他的目光清澄明亮,可能在酒桌上也只是点到为止了。 “中午光顾着喝酒了吧?填饱肚子了吗?”顾初坐在地毯上,双臂架在茶几上双手托着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乔云霄。 乔云霄慢悠悠地喝茶,摇了下头。 “你等着啊,有口服了!”顾初像是弹簧似的一下子起身,手舞足蹈地跑进了厨房。 乔云霄见她格外兴奋,一头雾水。 很快地,顾初端了刚刚做好的“实验菜”,放在了茶几上,将筷子往乔云霄手里一塞,清了清嗓子,“乔公子,请品尝吧。” “干炸里脊?”乔云霄左看右看,得出个结论。 顾初冲着他瞪眼,“哪有这么简单啊?能让你看出来岂不是低估了我的厨艺?虽然说主料是猪肉不假,但里面大有乾坤,你尝尝看。” “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这里面没毒吧?”乔云霄放下茶杯,笑问。 顾初马上不悦了,“不吃拉倒。”说着就要端走。 “我又没说不吃,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乔云霄马上安抚她的情绪,夹了块肉入口,香酥揉开,与唇齿间尽是美味弥香,连连点头,“好吃。” “我放了十三味调料。”顾初也没真的生气,伸手拿了块塞进了嘴里,嚼着咽下,又叹气,“还不是我吃到的味道。”说着将盘子端走。 乔云霄眼巴巴地看着美味走了,赶忙跟进了厨房,在她即将要倒掉的瞬间拯救了一盘子的美味,“你不吃我吃,挺好吃的倒了干什么。” “我吃到的比我做的还要好吃。”顾初也就将盘子顺手给了乔云霄,眉头皱得跟麻花劲似的,“也不知道人家大厨是怎么做的,入口的味道很特殊,这已经是我试验的第十三盘了,就是做不成餐厅里的味道。” 193不要报警 乔云霄吃得津津有味,“很简单啊,告诉我哪家餐厅,我让那家的大厨亲自教你不就行了?这种花钱就能办成的事它就不算事。” “真的呀,人家能教吗?”顾初一听马上来了精神,拉了椅子坐他面前。 “这年头还有人能跟钱过不去?”乔云霄觉得这次见到她之后舒服了不少,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她也爱亲近他了。 顾初笑嘻嘻的,“那就谢谢你了乔哥哥,哦还有,那家餐厅的招牌菜不少,我想都学。” “没问题。”乔云霄应允。 顾初高兴了,“多吃点多吃点。” 最后,乔云霄弄了个水足饭饱,回了客厅,扫了眼四周,再开口,语态正儿八经了,“看来,你是真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顾初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抠着手指头,半晌后点点头。乔云霄见状,胸口就有了郁结,起了身。顾初吓了一跳,抬眼看着他。他来回来地踱着步子,眉头微锁,半晌后顿步,看着她终于憋出了句,“行,就算你想跟着他,那也不用这么早就*吧?” 顾初张了张嘴巴,好半天嘀咕了句,“我们也算不上*。” “都住在一起了还不算*?”乔云霄质问,与此同时,看见了挂在墙壁上的画,人像画,画中的男人背影高大挺拔,微侧的脸颊英俊沉默,注视着长窗霓虹。 不消说也是出自顾初之手,他也清楚画中的男子是谁,心口就疼了,画笔下的男子无论神态还是样貌都栩栩如生,可见已在她心中根植深重了。 这么想着,乔云霄就愈发地烦躁。 顾初狡辩,“他大多数时间是在实验室。” 乔云霄不说话了,看着她,眼神无奈。顾初想了想,起身,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你今天来看我我挺高兴的,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做事情的分寸。” “我是听笑笑说你回来了,之前还不相信,想着你回上海一定会来找我,结果……”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资料,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你的。” 乔云霄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顾初窝心。 “你说你在看资料,什么资料?又是那些血淋淋的玩意儿?” “哎呀,那都是专业资料嘛。” “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他陆北辰有真是够可以的了。”乔云霄语气沉凉,“给他工作有什么好?来我这不行吗?你想要什么样的办公环境我都可以给你。”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觉得这是我喜欢做的事。”顾初言真意切,“想想看那些死去的人多可怜啊,总要有人为他们伸冤吧。” “理由冠冕堂皇。”乔云霄皱眉。 “别皱眉了。”顾初伸手展开他的眉心,笑靥如花,“你这位乔大总裁可不能把对员工的那套用在我身上啊。” 乔云霄忍住想要抱住她的冲动,无奈展眉。 “你说笑笑给你打了电话,你见到她了吗?”顾初马上问。 乔云霄不明就里,淡淡地说,“她约了我们今晚去酒吧。” 顾初捂嘴笑。 “怎么了?” “没什么。”看来乔云霄还不知道笑笑变了模样的事儿,这个笑笑是打算用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来通知到每一个人啊。 乔云霄也没理会笑笑的事,揽过她的肩膀说,“不过,下午你得跟我去趟医院。” 顾初不解。 “我父亲一直想要见你。”乔云霄神情凝重。 顾初从他眉梢中读出一丝不安来,问,“是乔伯伯的身体又出问题了?” “前两天刚又经过一次手术。” 顾初心里一咯噔,连连点头,“好,我跟你去医院。” * 与许行长的见面进行得很是顺利,银行有意融资,这令盛天伟如虎添翼。应酬完事后,两人就回了酒店,许桐一直住在行政房,为盛天伟订了总统套。 但盛天伟没上楼,跟着她进了房间后,直截了当地问,“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吧。” 许桐知道这件事早晚得让盛天伟知晓,而事实上,她也没打算隐瞒他多久。沉定了下气,轻声说,“您稍等一下。”她转身进了卧室。 盛天伟从她眉宇间瞥见凝重,不知怎的,心就泛起一丝不安。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从他坐上总裁的位置,从他接管了家族企业的那天起,他就清楚未来的路漫长而荆棘,与其担忧不如面对,以往他还尚算青涩,但随着岁月的打磨阅历的加深,他基本上都能做到风轻云淡了。 只是这一次…… 正想着,许桐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手里拎着只纸袋子,鼓鼓的。 盛天伟坐在沙发上,瞧着她苍白的脸,直觉地感到,她的一切困惑许是跟袋子里的东西有关。许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袋子里的东西拎了出来。 一盏青灯。 在房间鹅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清冷。 坐在对面的盛天伟脸色悄然变了,却又在许桐抬眼时,他的神情迅速恢复了正常。 “这是什么?”他轻描淡写地问。 许桐没看见他刚刚的神情,回答,“这是有一晚有人挂在我房门口的青灯,那晚我吓坏了,还以为是闹了鬼。” “看清楚送灯的人了吗?” 许桐摇头。 “这盏青灯倒是没什么端倪,青灯里的木偶挺奇怪的。”她说着,将青灯里的木偶拿了出来,递给了盛天伟。 盛天伟这次眉梢染上疑惑,拿过木偶仔细看了看,发现了一处开关,按下,那木偶就突然说话了。盛天伟没料到木偶会说话,怔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常,听着木偶念的那段童谣,就愈发感到怪异。 那童谣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最后,被盛天伟给关了。 “有人要杀我。”许桐淡凉地说。 盛天伟将木偶放在茶几上,闻言许桐的话后眉头皱紧,“你还遇上了其他事?” 许桐便将那晚的遭遇跟盛天伟说了,然后补充,“那辆车分明就是想要压死我们,还有那盆花,都是没人住的房子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往下落?一定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你跟顾初同时遭遇了这件事,对方未必是冲着你来的。”盛天伟试图安慰。 许桐摇头,“不可能,您也看到了,门外是罗警官调过来的保镖,怎么就单单指派给了我?” 盛天伟沉默,他知道,许桐的怀疑不会空穴来风。 “那天晚上的遭遇,我有预感一定是跟这盏青灯有关。”许桐补了句。 盛天伟沉吟片刻,问,“还有谁知道青灯的事?” 许桐说,“除了北京住宅的物业,当时我以为是门铃坏了,就叫了物业上门修理,结果发现了青灯。” 盛天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想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做这种东西来吓唬人,对方一定有目的。”许桐盯着盛天伟,一字一句问,“盛总,您以前经历过吗?” 盛天伟抬眼,目光平静淡然,“没有。” “这件事我怕牵扯到公司,所以想听您的意见,我需不需要报警?”许桐问。 许桐话中有话,盛天伟听得出来,便道,“我想,与其说对方针对你,还不如说极大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我会暗中去查,先不要报警了。” 许桐微怔一下,半晌后说,“好。” “另外,我会加派人手来保护你。” “门外已经有两个了。” “事情没有眉目,我不想跟警方打交道,你也知道媒体都在盯着上市公司的一举一动,一旦扯上警力就会滋生不少流言蜚语,对公司不利。”盛天伟从生意人角度考虑。 许桐知道这是很多企业家的顾虑,也便同意了他的决定。 * 乔致远在早年的时候有“商界美男”的称号,年老了,也同样风度翩翩,只是,在经过了一场生与死交界的大手术后,他看上去虚弱了不少,但好在手术很成功,他又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 乔云霄继承了乔致远的英气,又在眼角眉梢揉了母亲井慧的柔和进去,这才使得乔云霄看上去没有乔致远那么严厉。 高护病房,顾初终于来到乔致远的病*前,看着他比上次远远见到时又瘦了一圈后,心中自然是难过。她对乔致远的感情不次于父亲的,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深受乔氏夫妇喜爱,甚至有一次乔父嫌自己没有女儿,还笑称要爸妈将她过继给乔家做女儿来养,乔妈妈就说,其实过不过继都一样,反正以后都是我们乔家的人。 194一个个的都疯了 回忆再美,也不过镜花水月。有时候,利益会杀人,顾初还记得当年乔家的绝决,无论她如何央求乔致远,他都不肯出手帮忙。如今物是人非,乔致远病痛缠身,她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或者在亲眼见到他时会认为一切不过就是报应,但在他病*坐下来的这一刻,她除了难过还有不忍。 放下痛恨不是嘴上说说,只有亲自面对了释怀了才知晓自己的心思。 见到乔致远的一瞬,她就知道,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恨他。 乔母井慧也在,她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这么多年也不曾衰老了模样,反而愈发高贵雍容,只不过是照顾乔致远的缘故,她的眉梢染了倦怠。但见到顾初后又是激动又是落泪的,拉着她说了好多的话。 乔致远对顾初能来也深感高兴,但更多的是内疚。顾初对以往的事闭口不谈,只是说些开心的事给他听,乔致远的心情渐渐转为不错,也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没事就过来多看看他。 “我会经常来看您的乔伯伯。”顾初接过井慧削好的苹果,亲自喂给乔致远吃,“我已经决定留在上海了,所以离您更近了。” “好好。”乔致远连连点头,“能留在上海好。” 井慧一听这话自然也是高兴,赶忙问乔云霄,“小初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哦对了,可千万别住什么酒店,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是最好的。” 顾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乔伯母,我有住的地方。” 井慧与乔致远面面相觑,末了问,“你住哪儿呢现在?” 顾初张了张嘴巴,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时乔云霄替她说,“她现在住在朋友家。” “那怎么行呢?”乔致远不满意,“朋友家毕竟不是自己家,云霄,这件事你没办稳妥啊,接小初来家住,以后还有个照应。” “真的不用了。”顾初一直拒绝,“我在朋友那住得挺方便的,而且……也方便工作。”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井慧忙问。 乔致远这大半年一直忙着生病,井慧就一直忙着照顾他,对于顾初之前来过上海还有她之后经历的事一概不知,所以自然也不清楚她现在的工作状况。 “我啊,在为陆教授做助理呢。”说到这儿,顾初又解释了句,“陆教授就是陆北辰法医,之前萧雪的案子就是他破的。” “陆北辰?”乔致远的面色微微僵了一下,迟疑,“是……陆门的人?” 顾初觉得乔致远的神情有点不对劲,盯着他,点了点头。 乔致远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但很快的,又恢复以往,看向顾初换了口风,“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做这种工作呢?天天接触死人的,不吉利。”又看向乔云霄,“给小初在公司里安排工作很难吗?又或者小初进哪家医院都可以。” “这不关乔哥哥的事。”顾初生怕乔云霄受到责备,马上解释,“乔哥哥一直想为我安排工作,但是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乔伯伯乔伯母,你们就放心吧。” 乔致远眉梢染上一丝凝重。 井慧在旁拉住顾初的手,轻声说,“你乔伯伯也是为你好,以前呢是我们乔家不对,没能出手帮忙顾家,现在你父母都不在了,照顾好你是我和你乔伯伯的责任啊,你也得给乔伯伯和乔伯母照顾你的机会才行呐。” “我真的没有怪你们,乔哥哥是知道我的,而且我做这份工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早就习惯了。” 井慧见状,抬眼看向乔云霄。乔云霄知道母亲的意思,轻叹了句,“爸妈,你们放心吧,以后小初在上海就离得我们近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乔致远和井慧见状,也只好作罢。 * 入了夜,上海的夜生活也就来了。 徐汇灯红酒绿,年轻男女,谈事的谈情的,在这里汇集。 乔云霄和顾初早早地就来了酒吧,进门后,顾初觉得有点眼熟,乔云霄笑着跟她说,你大学经常来这里玩的,忘了? 如果不是乔云霄提醒她还真就忘了。 其实她在大学时期也不是经常混迹酒吧,这里与其说是她经常来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乔云霄的革命根据地,很多时候都是他拉着她来的,然后,她又将这家酒吧介绍给了凌双和筱笑笑。 所以,筱笑笑将今天的聚会定在了这里。 这家酒吧一直以萨克斯为风,直到现在,顾初记得台上吹萨克斯的歌手,原来还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例如这家酒吧,再例如吹萨克斯的人。 很快,凌双也来了,见到乔云霄后挺热情的,主动坐在了他旁边,问长问短的。顾初在旁拄着下巴直无奈,当听到凌双问他有没有空给杂志做期专访的时候,她更是叹气,这凌双也真是职业病犯了。 乔云霄当然不会应允她什么,只是笑说看时间。 顾初生怕她再黏着乔云霄便马上道,“笑笑怎么还没来?过分了啊,她攒的局还迟到?凌双,你给她打个电话催催吧。” 凌双耸耸肩膀,“一般能嘚瑟的人都爱迟到,难得胖女大变身了,她肯定要做姗姗来迟的那一个呗。” “什么胖女大变身?”乔云霄不解地问。 凌双刚要说,顾初忙笑着阻止她,“先别说,给他个惊喜。” 乔云霄一头雾水。 三人正说着,有淡淡香气袭来。 紧跟着一双嫩白的小手就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乔云霄的双眼,巧笑,“猜猜我是谁。” 乔云霄坐着没动,懒洋洋地说,“除了筱笑笑这个贪吃鬼还能有谁?” 紧跟着,手就松开了。 乔云霄侧过身,“你——”话在见到身后的曼妙女子后卡住了,紧跟着变成惊愕,“你谁啊?” 身边的顾初和凌双早就快要笑趴下了。 筱笑笑冲着乔云霄一瞪眼,佯怒,“乔公子有眼不识泰山啊?刚刚你不是都说我是谁了吗?” 乔云霄上下打量了筱笑笑,好半天,指着她,“笑笑?” “如假包换了。”筱笑笑说着就腻在了他身上。 乔云霄明显感到软玉在怀,芳香入闻,他赶忙将她微微拉开,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又看看顾初和凌双,见她们两个冲着他点点头后,他惊然,“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筱笑笑冲着他撅了下嘴,然后将凌双挤到了一边,挨着乔云霄坐了下来,“我这样不好看吗?” 乔云霄叹了口气,“变化也太大了。” “那你就权当重新认识我了呗。”筱笑笑巧笑温柔,给自己倒了杯香槟,与乔云霄干杯。 乔云霄虽说惊讶,但还是很快适应了,笑笑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爱笑爱疯的。酒摆上了桌,各种各样的酒,成了乔公子请客了,他的理由是,祝贺小胖妞变成了大美女,听得笑笑更是心花怒放,连连跟他喝酒。 顾初在旁看得仔细,笑笑每每看着乔云霄时眼神都柔情似水,心里一活分,冷不丁想起在大学时笑笑表白失败的那次。 当时她很想帮筱笑笑,但笑笑死活就不跟她说暗恋的对象是谁,现在,顾初看着笑笑的小眼神,心中总有异样。她悄然坐到凌双旁边,因为有了音乐和灯光,她的声音也不用刻意放得那么低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笑笑喜欢乔云霄啊?” 凌双也喝了不少酒,随着音乐摇头晃身子的,闻言后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她,“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啊?” 凌双朝着笑笑呶呶嘴,“这个傻丫头暗恋你的乔哥哥好多年了,你跟他订婚那天,傻丫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顾初惊呆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说你这种人真不配有朋友的,好男人一个个的都巴着你去了,我们,也只能靠边站了。”凌双轻哼,然后杯中酒饮尽。 顾初无语,她知道凌双喜欢北深。 半晌后,凌双与她碰了下杯子,说,“对了,过两天我也去那家机构了。” “什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凌双捏了捏自己的脸,“虽然说我天生丽质的,但难免还会有点不理想的地方,所以就报名喽,过一阵子去做检查。你也看见了,笑笑现在多有自信,所以说啊,这女人啊首先要先在自己的脸上找自信才能做好其他的事。” 顾初重重叹气,这一个个的都疯了。 玩玩闹闹的,直到凌晨。 笑笑醉了,一直嚷着要乔云霄送她回家,但乔云霄一直紧张着顾初的醉酒情况,幸好凌双酒量大,不是那么容易醉,他便让凌双送笑笑回家。 好不容易哄走了笑笑,乔云霄找的代驾也到了。搀扶着顾初一同坐在了后座,她很安静,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乔云霄给了代驾地址,车子刚发动,顾初微微睁眼,问,“去哪儿?” “回我那。”乔云霄伸手将她揽怀里,低语。 她却摇头,“不,你送我回去。” 乔云霄知道她想回哪儿,有点不悦。她抬眼看着他,央求,“拜托。” 他看了她半晌,最后只好妥协,让代驾改了路线。 195只是青梅未必竹马 如果他想,她会躺在他为她精心准备的房间里,而不是像现在,他又将她送回到汤臣一品,送回到他尚在怀疑的男人住所里。 扶她在*上躺好,又拿了毛巾为她擦净了脸。 乔云霄知道她打小就爱美,晚上不洗脸睡觉绝对是她的噩梦,所以,他一下下擦得轻柔仔细。等忙完这些,拉了薄毯轻轻为她盖上,乔云霄没马上离开,坐在*边,静静地看着她。 立秋后的八月,天色骤然就短了很多。夜色愈发地深邃,衬得月光就愈发地光白。窗帘没拉,柔和的月色就肆无忌惮地洒落进来,像是撒了一地被人揉碎的银子似的。 醉酒后的顾初睡得不是很踏实,虽说安静不闹。她迷迷糊糊,又像是做了什么梦,美丽的黛眉就总会微微蹙起。乔云霄会不厌其烦地伸手为她展眉,一遍又一遍的,极有耐性。 有多久没这么静静地陪着她了? 乔云霄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沧海桑田似的漫长。 第一次见到顾初的时候,她才三岁,那一年,是他刚从国外回来。 他在国外出生,直到在国外待到懂事,后来父母认为他还是要接受国内基本教育所以接他回国,在那场晚宴上,不大的他就结识了更不大的顾初。 第一眼他觉得,顾初是个温室的花朵,是养在皇冠上的被人*坏了的小公主。那一日她穿的是件粉白色公主裙,一头绢细柔顺的黑发披在小小的肩头上,那张小脸白得令他想到了牛奶。她怯生生地躲在顾母的身后,却还会探出半张小脸好奇地盯着他瞧。 他的母亲就笑着冲她伸手说,小初,他就是云霄哥哥啊,之前你不是说过想要认识云霄哥哥吗? 他好早也知道有她的存在,经常会听父母提及。他以为她会是那种爱哭爱闹的小女孩儿,不曾想她就走上前了,三岁的她个子矮矮的,像个芭比娃娃似的,眨着大眼睛打量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试验品。然后她娇滴滴地问,“你知道铁皮人吗?” 他当然不知道什么铁皮人,而她的解释是,云霄哥哥,你怎么长得跟铁皮人一样高呀。 那时候他的中文不是很好,听她说一些话都很费劲,她会讥笑他说,羞羞羞,都不会说话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挺讨厌见到她的。以至于后来他能很快学会中文,还要源于顾初三天两头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叫着:香蕉人香蕉人! 他就会奋力反驳说,我不是香蕉人! 她会笑得前仰后合,十分不顾及形象地告诉他,你就是香蕉人,我班上的小朋友都说了,不会说汉语的都叫香蕉人。 他厌恶这个称号,连带的,也终于明白顾初这个看似娇弱漂亮的小公主,实际上全肚子都是坏水,是个会装无辜装可爱的巫婆。 有一种感情,叫做青梅竹马。 顾初在小学的时候看见了这个词,然后跑来问他,云霄哥哥,什么是青梅竹马啊? 他便解释给她听,其实当时,他说得自己都觉得云山雾罩的。顾初更是一头雾水,又问他,那咱俩也是青梅竹马吗?当时他想着,他和她是打小长到大的,肯定算青梅竹马,就点头。 她就手舞足蹈,太好了,我也有青梅竹马了! 就这么一句“青梅竹马”,成了绳索,困了他直到现在。 他对她的感情在那一瞬间就像是发生了什么改变似的,尤其是有时候大人们相互开玩笑说,小初以后是乔家儿媳妇哦,之类的话,他听着听着真的就入了心。 顾初打小就漂亮,很遭男孩子们的喜欢,从上小学起就有高年级的男同学堵着她的路塞情书礼物之类的,她无一例外都会被吓哭。他总会提前早早地就守在教室门口,见她出来了就拉着她一同回家。 这样的日子,平淡又自然。 他总想着最好发生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让日子不再那么平静,可后来才知道,平静最好。 初中,她如同花苞,亭亭玉立,更是引得不少男同学的关注,她不再像小时候似的吓得直哭,而是经常会将他揪过来,冲着那些对她有非念的男同学们说,嘿,这是我哥,你能打赢我哥再说。 结果,他为她出头打了不少架。 父母自然不知道他打架的目的,总会罚他抄写道德经,一抄就要抄五十遍的那种,她就会笑得贼贱,主动帮他抄写。 高中的时候,她抽风似的喜欢上了灌篮高手的漫画,迷流川枫迷得不行,买了各种流川枫的海报贴墙上,又垂涎三尺地跟他说,会打篮球的男孩子最帅了,尤其是投篮的瞬间,哇塞,会让人的小心脏都蹦出来了。 他打小也喜欢看灌篮高手,但他喜欢的是樱木花道,见她一副花痴的样儿,他就开始讨厌灌篮高手了。但,篮球这项运动他倒是结下了,周末的英式骑马不去了,与一些朋友攒局的曲棍球也不玩了,一心扑在了篮球上。 练球的时间多了,陪她的时间就少了,倒是便宜了其他男生。他想了个招,拉着她一起练球。顾初叫苦连连,死活不练,他就拿出杀手锏,说他喜欢上了个女孩子,想追求她必须要先把球练好。 那一年他已经考上了大学,本来是可以出国,但他决定留在了国内,所以那时候的他早就心智成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对顾初说了那番话,实则是一种表白,他觉得她应该能听懂。 奈何,玩心很重的顾初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听这话竟一脸的兴奋,追问他,你有喜欢的女孩儿了?是你们学校的?长得好看吗? 他气得差点吐血。 大学联赛,他邀请她去看,她兴致勃勃,扯着脖子给他加油。他赢了球,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咦?你的球技都出神入化了怎么还没追到女孩子呢?追女孩子这种事你得主动才行,你看,她都来了你还不表白啊? 是她误解了,他以为他喜欢的是中文系的校花。 她的生日宴会,他抛下所有的课外活动来陪她,许愿的时候他很好奇,她就笑嘻嘻地告诉他,乔哥哥,我喜欢你能跟那个校花走在一起啊。 没多久,他主动追求了那个校花,没费吹灰之力,顾初知道后高兴坏了,围着他来回转,真牛啊,说出手就出手,现在美了吧,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殊不知,他想搂着抱着的就只有她。 后来,在聚会上,顾初对校花说,你都不知道我乔哥哥为了追你花费了多少力气,我当陪练当的胳膊腿儿都瘦了好几圈。听得校花心花怒放,可他心里,烦躁不堪。 很快地,他与校花分手了,为此顾初很不解,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喜欢了就分呗。 从此,在顾初心里,他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萝卜。 他很想跟她说,小初,你从来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眼里心里一直没装下过别人,只有你。 但她经常会挽起他的胳膊,荡呀荡的,说,乔哥哥,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哥哥,你一定要幸福啊。 幸福?前提是要拥有她。 可是他无法跟她表白,生怕她会疏远他,不再见他。 再后来,他不疼不痒地谈了恋爱,几段恋情下来都不曾走过心,每一个分手的理由几乎都大同小异,性格不合,又或者是,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 顾初曾跟他说,你不能仗着自己英俊潇洒就随便祸害小姑娘,能不能谈一次认真的恋爱啊? 他则告诉她,我谈过一场认真的恋爱,很认真的那种,所以,心里装不下别人了。 心里藏着的话还有一句:只可惜,是我的一场暗恋。 从那天起,顾初就不再催促他了,只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说,原来我的乔哥哥是个情种啊。 他无所谓她怎么想,无所谓她怎么看他。他只想守在她身边,一直那么守下去。 可是,陆北深出现了。 他令顾初疯狂,令顾初痴迷。 当他第一次从顾初嘴里听到“陆北深”三个字时,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那种曾经他认为最不起眼的平静终将会被打破。他背着她去见了陆北深,不是在校园,而是听说他在塞车。 重型摩托轰轰地响,他不消问也知道谁是陆北深。 纯黑色的摩托,纯黑色重型盔帽,匿藏着一双锋利的眼眸,高大的身材、健硕的骨骼,道路两旁最多的是小姑娘,都在高呼着“北深”、“北深”…… 他轻而易举赢了那场比赛。 摘下头盔的瞬间,他看清了他的全貌。宽阔的额,英气的眉,睿智的眼,高蜓的鼻,薄唇微扬时显得此人孤傲不可一世。那群小姑娘们一拥而上,他却支了摩托,一手拿着头盔拨开了扑上来的姑娘们,走到攒局的人面前,空着的大手一伸,淡淡地扬了一个字,钱。 196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乔云霄就知道,顾初会死心塌地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只是,他不曾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初还是用情至深。 顾初静静地躺在那儿,睫毛不颤抖了,像是熟睡。乔云霄凝着她,半晌,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她的眼皮轻轻颤了下,嘴里呢喃着。 乔云霄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探身过去。 等听清楚了后,脸色略有僵冷。 她在唤着“北深”…… 声音小小的,弱弱的,却能揉碎他的心。 乔云霄想起了今天在医院时父亲跟他说的话,正巧是母亲拉着顾初到花园聊家常的时候。 父亲靠在*头,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他不解。 父亲叹气,“现在小初在上海,是个好时候啊。” 他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想了想说,“有些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是在怨我?” “不,我没有。”他回答,“可能,就只是有缘无分吧。” “缘分都是争取来的,哪有等来的?”父亲语气凝重,“你是我乔致远的儿子,身上流着的应该是狼性的血。” 他沉默。 “我知道当初我的做法很过分,你们都订婚了,是我一手拆散了你们。”父亲重重叹了口气,“但是,我也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那个时候连咱们乔家都不保。”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顾家只是资金短缺而已,不是吗?” 父亲目光悠远,“哪有那么简单啊。” 他一愣。 可父亲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看向他,语重心长,“云霄啊,其实你也知道,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小初,如果顾家没出事,你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现在呢,是咱们乔家对不起顾家,就算出于补偿,我觉得你都有义务娶她进门啊。” 他很想娶,但是,事与愿违。 “你在迟疑什么?” 他沉吟片刻,说出理由,“爸,小初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她很好。” “有男朋友?”父亲皱眉,想了想,脸色就变了,“她的上司?陆门的人?” 他点头。 “开什么玩笑?她不能跟陆门的人走在一起!”岂料,父亲的态度变得十分强硬。 他愣住,看了父亲好半天,狐疑地问,“为什么?” 父亲脸色的突变,令他觉得匪夷所思。 父亲有了明显的停顿,然后跟他说,“云霄,小初应该是你的,你就打算拱手让人了?陆门是什么样的人家?现在顾家没落,小初真的嫁过去那肯定会受委屈。虽说我是对不起小初,但我和你妈妈一样早就把小初当成是自己家闺女了。她有个姨妈横档竖拦的我没办法,要不然早就接小初来家住,还用她生活得那么辛苦?” 他总觉得父亲在隐藏什么。 “你是我儿子,难道你有什么心思我不清楚吗?”父亲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欢小初,既然喜欢就要去争取,现在啊世事难料,就算她是正在跟陆门那小子谈恋爱又怎样?难道就一定能结婚?我敢保证一点,陆门绝对不会同意小初嫁进去的。小初跟咱们有渊源,所以我和你妈都很开明,也因为念旧,但对于陆门来说,小初算的了什么呢?家族的光环不见了,不过就成了个普通女孩子。” 分析倒也在理,只是他始终没告诉父亲,曾经,他也试图从姓陆的手里抢人,结果证明,人可以抢到手,但心始终得不到。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更何况小初打小就喜欢粘着你,这份感情可比之后再遇上的牢固得多。”父亲神情坚决,“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做旁观者,把小初给我娶回来,否则,你就不配做我乔致远的儿子。” 最后一句话,始终在乔云霄的耳畔回荡。 他捻起顾初的尖细的下巴,眼睛里的光如沉落的夕阳,渐渐敛收,徒剩几抹寂凉。他的小初长大了,打小的娃娃脸成了现如今的美貌娇艳,那双不谙世事的眼也历经了时光打磨染上淡然。她应该无忧无虑的,他不是发了誓要成为保护她不受伤害的那个人吗?有时候,世事往往只是一瞬,他食了言,没能保护好她脸上的笑靥。 顾初轻轻转了个身,微侧的小脸,揉了太多月光。 她如画似的美轮美奂。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她,心中情感就恣意泛滥了。 父亲的眼睛始终是毒的,早就明白他的心有所属,也许,正是因为他给了顾初太多的自由,所以今天才落得身心疲惫。 如果他想,他能勉强一次,就绝对可以勉强第二次。 收了手,乔云霄的瞳仁微微一缩。 *上的女孩儿醉态酣然,娇媚如花,她的气息芳香甜美,与他的呼吸搅在一起,相织成网,倏地就勒紧了他的心。 乔云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俯了身。 一点点贴近了她的唇。 他想品尝她的芳香,想拥有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女孩儿。 愈发靠近,她的呼吸就愈发柔和温婉,乔云霄似乎都能感觉到她唇稍的细柔。 “她醉了。” 淡淡的嗓音在乔云霄的身后扬起。 如一道清洌的风,无声无息,却又凉彻入骨。 乔云霄脊梁骨一僵,扭头看过去。 陆北辰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伫立在卧室门口,一身黑色衬衫衬得他与眼前的黑夜能融为一体。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悄无声息。他静静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面色波澜不惊,眼,匿藏着足可以吞噬一切黑暗的力量。 乔云霄不知怎的,胸腔就涌上一股子愤怒和焦躁,他缓缓起身,在黑暗中与陆北辰对峙。 陆北辰的脸色始终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来,他看着他,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现在我回来了,初初交给我,你可以走了。” 话外有音。 乔云霄又何尝听不出?他寒了脸,走上前,于陆北辰面前停步。 “明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招惹小初?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北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简单,我想要的就是她。” 乔云霄闻言冷笑,“你拿着这番话骗骗小初就够了,还以为能骗得了我?” “你对我来说毫不重要,是否能骗得了你跟我有关系吗?”陆北辰淡淡反问。 乔云霄微微眯眼,“陆北辰,别以为现在小初信任你你就可以恣意妄为!你在小初面前做足了戏,还不就是因为你这张像极了北深的脸?陆北辰,所有人都会相信你跟你弟弟感情至深,可惜我不信。” “随你。”陆北辰始终不急不躁,嗓音如隆冬积雪下的河水,徐徐流淌。 乔云霄死死地盯着他。 陆北辰微微侧身,“不送。” “你记住,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小初的!”乔云霄狠狠撂了这句话。 陆北辰面无表情。 乔云霄咬咬牙,转身离开。 短暂的交锋,最终落于平静。 如一头又沉睡的兽,可是,一点一点匿藏了更多的危险,一旦苏醒,旁人性命堪忧。 陆北辰走到*边,坐了下来。 眼神里的凉如冰层似的悄无声息地退散,有了一点暖揉进了眼。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鼻骨,她身上有淡淡的酒香,这令他多少有些无奈。 许是痒了,顾初将脸转到了一边,抬手蹭了蹭鼻子。 慵懒得像是只猫。 陆北辰忍不住低笑,将公事包放到了一旁,俯身,轻吻了她的额头。 她呢喃了一声。 他看着她的眼愈发温柔,唇落下,与她的鼻骨,又覆上了她的唇。想念中的唇,柔软又芳甜。 月光投落了两人的影,男人的背影浮动着,痴缠于女人的身影之上。 醉酒中的顾初有了一点反应,迷迷糊糊地睁眼,美丽的瞳仁嵌了一层薄纱似的,勾得男人忍不住犯罪。她看了北辰好久,抬手,却抓了个空。 陆北辰唇角绽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俊脸贴近她,低低落下语息,“趁我不在去喝酒?不乖。” 顾初昏头涨脑的,眼前这张英气的脸与记忆中的重叠,毫无死角,百分百地贴合,她就笑了,凝着他,唤着,“北深……北深……” 手指有一瞬的疼,是他加了手劲。 她娇叫,“疼。” 陆北辰凝着她,松手,眼底无奈。她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愈发开心的,“北深……” 他沉吟片刻,低头回应,“嗯。”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好吗?”她低低哀求。 陆北辰凝着她的眼,半晌后低语,“好。” 顾初听了他的承诺,眼睛都亮了,将他搂得更紧,脸颊就贴在了他的胸前,她说,“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角微凉,可片刻间,就被这热情融化…… 197喜欢上的气息 顾初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见了满树的白兰花下,那个白衣飘诀的大男孩儿,他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男孩儿漆黑乌亮的发梢,折出光斑,衬得发质极好。高蜓的鼻骨亦有光影的斑驳,微抿的唇总归不羁轻狂。 她走上前。 清风过,有白兰花的清香。 她尖尖的鞋子轻触了落地的树枝,引起来清脆的声响。他睁了眼,看见了她,朝着她轻轻微笑时,薄唇之上是温柔的漩涡。大男孩儿起了身,朝着她走过来。 她想上前与他拥抱,却从另一边又走来一个大男孩儿,如同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面镜子,同样的白衣飘诀,同样的乌亮发丝,同样高蜓的鼻骨,薄唇上的漩涡同样的温柔。 北深…… 她轻轻呢喃。 却在两人站在一起后分不清哪个又是北辰了。 很快地,两人竟叠合在了一起。 风过迷眼,等她再看清楚时,眼前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他朝着她伸过来手,笑容如阳春三月和煦。 原来,她爱的就从来只有一个。 她就上前搂住了他,紧紧的,像是多日未见的思念,泛滥成灾,生怕他再消失不见似的,低语,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再睁眼时,阳光不见了,有揉了银子般的月光。他依旧在凝视着她,脸颊显得愈发棱角分明,她似恍惚似清醒地与他对视,一时间分不清梦里还是梦外,但心里是明白的,她想念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或沉默或微笑都是她想念的。 她搂住了他。 他吻上了她。 有酒的香气,醇厚的,甜甜的,是她的;有清洌的气息,淡淡的,男性的,是他的。交织在了一起,她觉得头就更晕了,只觉他愈发地热情,一路牵引着,层层剥开她的羞涩。 他是最好的料理家,她再次成为等待料理的盘中餐。 男人的手指修长,贴合她时是温热,是熟练。 夜色静静地蔓延,连月光都变得愈发温柔,有隐隐的光亮镌刻在他英挺的脸颊上,甚是迷人。她痴迷于他,喜悦于他,承欢于他。 那力量一点一点撬开她的矜持时,是熟悉的粗厚和庞大。面对侵略者的来袭,她是无助和难以反抗,只能任由被这股力量吞噬。 一场海啸的即将濒临,她颤抖着,战栗着,却又从内心深处期待着在这场海啸中化为乌有涅槃重生。 他却很快地控制了节奏。 始终保持着缓慢而又令人难耐的频率。 却每一次都能赋予她近乎抵达心脏的震撼。 她是死了的,却又一次次被他救活。生是因为他,死亦是因为他,他成了她的主宰,操控着她对于极限疯狂的体验。 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持久而激情。 她在这场海啸中终究还是被吞噬。 * 日上三竿的时候,顾初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先是头疼。 肆意醉酒的后果。 昨晚筱笑笑很开心,一直拉着她和凌双、乔云霄喝酒。凌双是什么人?纵横时尚界这么多年,那都是在酒桌上拼出来的,想灌醉她岂是易事?而乔云霄,堂堂公司龙头,怎么控制酒量自然也是他的强项,结果就难为了她。 她还隐约记得一些事。 例如,她和筱笑笑喝得都跟孙子似的,醉得又哭又笑的。 尤其是笑笑,似乎一直在搂着乔云霄哭,然后不停地问他,云霄哥哥,你说我长得好看吗? 所以,从昨晚的那一幕顾初就清楚了,笑笑当年表白的对象必然就是乔云霄了。 这丫头还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笑笑暗恋甚至向乔云霄表白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凌双眼睛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始终不说。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傻大姐,毫不知情的傻大姐。 在*上趴了好一会儿,头疼才稍稍缓解。 貌似,是乔云霄送她回来了。 接着呢? 顾初有点断片了。 却想起了一场无痕*。 她梦见了北深。 那么柔和地出现,那么温柔地待她。 后来…… 顾初仔细想着,惊觉自己还能将一些细节记得清楚。 他热情如火。 她亦如藤蔓似的相缠与他。 老天! 顾初将脸埋在了枕头里,只听见大脑在“咚咚咚”地直响。 这算什么? 明明心思都已经明了了,她明明已经是北辰的女朋友了,为什么还会做这种梦? 该死。 顾初讨厌自己。 就在快要闷死自己的时候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将脸扭到了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告诫自己,顾初,你下次再敢做这种*你就死定了! 不过,等等…… 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帘上。 紧闭着的。 这才察觉室内的光线极暗。 顾初一愣,又抓过身边的枕头,有陆北辰身上的气息。 心就开始不争气地狂跳了。 “蹭”地坐起来,又惊觉自己腰酸背痛的。 不会是……昨晚他回来了吧? 竖起耳朵,卧室里的洗手间没动静。 顾初下了*,觉得身子更是乏累了,可整个人是愉悦,想要见到他的情感更是强烈。他走了这么长时间,她都觉得,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客厅有午后的阳光,耀眼的,撒落在地,如同铺了一层金子。 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以往她讨厌这个味道,因为这个味道令她想到了死亡,想到了生死离别,每每呼吸入喉,整个人都会觉得寒凉。但因为有了北辰,她突然觉得这种气息很亲切,渐渐地,她迷恋于这个味道,就像是,深深地迷恋于他。 因为有他,她才会觉得,原来这种冷冰冰的气息亦是温暖的,它诠释了他的责任,代表了他不放过任何真相的坚决。 偌大的房间,很是安静。 只有阳光与时间在悄然流走的声音。 还有…… 顾初隐约听见书房有动静,低低的,像是男人的声音。 心倏地雀跃了。 是北辰的声音,果真是他回来了。 也不管被他肆虐的身子有多酸痛,她快步到了书房,想都没想直接推门而入,嗓音愉悦,“北辰你——” 声音,戛然而止。 书房里除了有陆北辰在,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的,是鱼姜。 另一个男的很年轻,她没见过。 很显然的,三人是在谈事情。陆北辰脸上的神情极其认真严肃,鱼姜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摊开的是份文件,顾初闯入时陆北辰正好在说话,就硬生生被她给打断了。 鱼姜是背对着门口的,陆北辰的声音被打断时她也回头张望,只是,眉间闪过被临时打断的不悦。 顾初没想到陆北辰在谈事,更没想到鱼姜会在这里出现,一时间愣住了。 陆北辰先是怔了下,却很快恢复平常,看着她,语气柔和,“醒了。” 一句话,多少有点*。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顾初发誓自己绝不这么莽撞,心里懊恼了千百回,如果只单单是鱼姜在也就罢了,还有陌生人在场。一时间有点骑虎难下,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句非常人逻辑的话,“是,陆……教授,昨晚谢谢您让我留宿。” 鱼姜和陌生男人闻言这话后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陆北辰。 而陆北辰,许是没料到顾初会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又愕然了片刻,而后,唇角微扬,极力地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清了清嗓子,故意问了句,“你没事吧?” 言下之意是,你抽什么疯?什么叫我让你留宿? 奈何顾初已经一团乱了,就算听出他的画外音也无法给出从容不迫的回答,连连说,“没事没事……陆教授,你们继续。”话毕,一溜烟跑了。 陆北辰看着半掩的书房门,一时间哭笑不得。 鱼姜始终在盯着陆北辰的神情,半晌后忍不住问,“vic,你是今天凌晨才回上海的,怎么遇见她了?” 陆北辰只是浅笑,再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我们继续。” 身边的陌生男子碰了一下鱼姜,“别八卦了,咱们陆老大的事你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鱼姜瞪了男子一眼,不情愿地拉过了文件。 可心中始终迟疑。 讨论之余,她会时不时拿眼睛来瞄陆北辰,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端倪来,但无济于事。投入到工作中的陆北辰,又恢复一贯的严肃谨慎,神情亦如冬日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答案,简直难于上青天。 198女为悦己者容 卧室的洗手间。 全身镜子前。 顾初伫立了好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劲儿叹气。 良久后,她才双手捂着始终在发烫的脸颊,对着镜子说,“顾初,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驴粪吗?留宿?你给我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呗?你穿成这样叫留宿啊?哪个单身男人留宿你还为你准备好睡裙的?” 镜子里的顾初,可谓是满脸的桃花朵朵。 全身上下,唯一的衣物就是一条过膝的睡裙,长发披肩,有刚起*的慵懒。只是件吊带睡裙,锁骨处隐约可见吻痕,落在赛雪的肌肤之上,也如同她脸颊的桃色霏霏。 昨晚哪是一场*? 分明就是那个坏男人在作祟。 不过,她是不是还要感谢他手下留情?至少在完事后给她套了件睡裙,否则今天她要是光着身子去了书房……顾初打了个冷颤,不对不对,她怎么一脑子的泛黄思想?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光着身子从卧室走出去吧,对,都是被他带坏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面对那些人啊。 都不是傻子,一看就能察觉*,尤其是鱼姜,那眼神直逼她的内心。 作为陆北辰的助理,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从容大方地走出去,为他们端上一些水果茶或点心之类的,再或者跟着他们一同讨论,但是……顾初抱着身子蹲了下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请允许她做一次缩头乌龟吧,实在是太丢脸了。 北辰,你别怪我呗,就先让我先藏一会儿吧。 * 陆北辰推开洗手间的门,在见到顾初后松了口气。 她还蹲在镜子前,一袭白色睡裙,长发覆了双肩,近乎垂地。她的下巴抵在膝盖上,阖着眼,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让陆北辰想到了鹌鹑。他被她的模样逗笑,也真心是服了,就这种姿势还能睡着。 走上前,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半天,这个小迷糊还始终处在睡眠状态,一点都没察觉到他的靠近。意识到这点后,陆北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想到昨晚,如果他晚回来一步的话…… 伸手,弹了她个脑瓜崩儿。 她哼唧了一声,捂着额头揉了两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睁眼,对上了陆北辰含笑的黑眸。 “你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干什么?”陆北辰笑问。 顾初凝着他,“在反省。” 陆北辰挑眉。 “又或者是面……镜思过。”她补上了句。 “你躲什么?” 顾初咬了咬唇,“多丢脸啊,我当然躲了。” 陆北辰忍不下笑了。 他的笑犹若春风,万般惑人。她就又想起昨晚上他的热情如火,脸就红了。但又不想他看见自己的糗态,马上伸出胳膊搂住了他。 可能是因为谈事的缘故,陆北辰没穿家居服,就是较为商务的衬衫西裤,再看怀里的顾初,带吊睡裙外加一双哆啦a梦的拖鞋,一个熟到沉稳一个年轻活力。 软玉在怀总会令人心猿意马,陆北辰觉得小腹又如同着了火。 昨晚醉酒的她,甜美勾人,害得他在谈事情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勾起昨晚一幅幅的画面。 将她抱了起来,出了洗手间。 放她在*,他也顺势压了上来。 “不行不行。”顾初满脸通红,抵住了他的胸膛。 “怎么不行了?”陆北辰故意误解,“你说我不行?” “不是不是,是我不行了。”顾初马上解释,语气松软了下来,却更像是在撒娇,“我累了。” “你才刚起*。”陆北辰笑。 顾初咬咬唇,见他的唇又要压下来,马上撑住了他的俊脸,“那也不行。” “为什么?” 她的脸就更红了。 陆北辰见状,心中更是喜欢,唇稍微微扬起,凝着她。她口干舌燥,结结巴巴道,“你昨天晚上都……那么长时间。” “嗯?”他故意装听不到,凑近她。 “我说。”她大声嚷了两个字,然后,又小声嘀咕了句,“你太大,我……” 陆北辰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别笑了。”顾初更是觉得不好意思了,直捂他的嘴。 他的吻就顺势落下来,大手也变得不安分。 她低低哀求,“北辰,别……” 见她真是累了,陆北辰也只能作罢,张口啃了她的脖子,逗得她咯咯直笑,他低低道,“今晚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装睡,或者,我再喝点酒。” 陆北辰捏了她的鼻子,“下次再敢背着我喝酒决不饶你。” “不敢了。”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的认错态度还是很令他满意的,轻拍了她的小脸,说,“来客厅,给你带礼物了。” “是跟你一样的大帅哥吗?” “想得美。” * 陆北辰似乎很热衷于送她礼物。 各种各样的礼物。 从健身房的那件衣服到鞋子,再到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这一次,是一件fendi的裙子,新秋限量版。 她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更多的是,心理因素。 “换上。”陆北辰靠在沙发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 顾初拿着裙子想要去更衣室,他却笑道,“家里又没别人,就在这儿换。” 她抱着裙子,瞪了他一眼,“家里是没别人,但有你这头狼在,我还得保全自己。”话毕,去了更衣室。 陆北辰但笑不语。 没一会儿,顾初穿着裙子出来,过膝的连体裙衫,缤纷却不妖艳的撞色设计,衬得人优雅从容。陆北辰微微颔首,笑道,“很好看。” 顾初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小脸因裙衫的颜色也染了生动。 她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自然喜欢新衣服新包包之类的礼物,眼前坐着的又是心爱的男人,一句称赞,就足以令她心满意足的了。 女为悦己者容,正是顾初的写照。 “过来。”陆北辰朝着她伸手。 顾初走上前,他轻轻一拉,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喜欢吗?”陆北辰搂着她的腰,薄唇轻轻贴在她的臂弯上,呼出的气息搅乱了她的呼吸。 “嗯。”她点头,又侧脸看着他,“可是,你不用每次都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样,他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虽说她是喜欢这些美丽的东西不假,但也知道适可而止。这种事如果是被外界传去了,就好像成了她被*了似的。 “贵重?”陆北辰笑了,“这些应该都是你以前穿过的牌子吧。” “我以前是穿过,但是……”她咬咬唇,“我不想你太破费。” 陆北辰抿唇,收紧了手臂,轻叹,“我只想,在你最美的年华能给你最好的。” 一句话说得窝心。 她闻言,转身将他搂住,柔声说,“我已经得到最好的了。” “嘴巴愈发甜了。”陆北辰眼底亦是柔软。 她轻轻推开他,嘻嘻笑着。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溺,“小姑娘打扮得漂亮不犯罪。” 甜蜜,就顺着喉头一直渗进心里。 手机响了。 是陆北辰的。 “坐着别动,等着我来。”顾初鞍前马后,体内小助理的细胞终于激活,快速地替他从公事包里拿了手机出来。 又贱期期地蹭到他身边坐下,双手奉上手机。 “几日不见,专业素养提高了。”陆北辰始终含笑。 顾初轻轻捻起裙衫的一角,示意给他看,“金钱的力量。” 陆北辰故作恍悟,拿了手机在手。 她就又跑到镜子前看自己的新裙子了,像只花蝴蝶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的。陆北辰在接起手机时,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整张小脸都泛着光亮,他亦甚是满足,唇角含笑。 只是,在听对方说完一番话后,他的笑意渐渐收敛了。 “好,我马上到。”连同嗓音,都染了寒凉。 不远处的顾初察觉出他的变化,停了在镜子前臭美的动作,在他结束通话后走上前问,“怎么了?” “碎尸案的资料看得怎么样了?”陆北辰起身,将手机扔进了公事包,随口问她了句。 “已经看完了。”顾初马上回答。 “很好,那我想,接下来你所要面对的挑战会远胜于碎尸案。”陆北辰看着她道。 顾初心咯噔一声,“现在?” “是的。”陆北辰说,“我们要马上跟罗池汇合。” 顾初从他眼里读出了严肃,虽说她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碎尸案更丧心病狂,但既然陆北辰这么说了,案情就一定很不简单。不经意想起刚刚他在书房里凝重的脸色,还有鱼姜和那个陌生男子都同样严肃,八成也是跟接下来的案子有关。 “好,我换件衣服,马上。” 陆北辰却拉住了她,“不用那么麻烦,穿着新衣服走,不过……”他凑近她,语气坏坏的,“*穿上。” “……你讨厌!” 199碎骨 车子一路前行,穿过城市的繁景越过郊乡的荒芜,在将近四个小时里,顾初的眼皮就一直在跳,不曾停歇。陆北辰开着车,除了在接电话时发出声音外其余时间都在沉默,从顾初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眉间表面平静实则严肃,薄唇微抿总是镌刻锋利的弧度。 顾初始终没有出声打扰,她怕干扰他的思维。再者,她也隐隐滋生不同寻常的警觉来,总有预感这将会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案子,所以她要利用这段路程不断地给自己鼓气,这是她第一次跟着陆北辰去案发现场,她不能丢脸才行。 又行驶了大概十几分钟,陆北辰终于停了车。顾初跟着陆北辰前后下了车,前方不远处是大片的水杉,与天地间自由生长,每一株的高度都近乎四五十米高,均为老树,树冠广而圆,树干在剥离了淡褐色的装饰后已生得光滑无毛。株株结满了尚未熟透的四棱状球果,葱绿地下垂着。 她仰头看过去,天际大片的夕阳已变得黯淡,拖着最后的尾巴渐渐匿藏在这大片的水杉叶脉间,最后的光亮即将被吞噬。这里不单单停了陆北辰的一辆车子,还有警务人员的车,七七八八地停在了水杉林的入口处。 晚风过。 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还没到现场呢就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儿。 是心理作用,她告诫自己。 走在侧前方的陆北辰停步看她,问,“害怕吗?” 她摇头。 开玩笑,事到如今害怕也不能说,死鸭子嘴扁这种事她还是较为拿手的。 陆北辰没多说什么,朝她一伸手。微暗的光影浮落男人宽大的掌心,安全,温暖,虽说,这是一只即将拿着柳叶刀揭穿真相的手。顾初忍不住牵上他的手,他收紧,拉着她一同进了入口。 脚下绵软,是常年衫叶堆积形成的松土,偶尔会有更清新的气息钻入呼吸,是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的不安就在这种气息中得到了纾缓,问,“我需要做什么?” “我会教你。”他说,“听我的指示。” 顾初点头。 她清楚知道,从下车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要被颠覆,他将带她进入到不曾想象过的全新领域,真正直视死亡。 再前方就有了动静,脚步声、拍照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很快地,穿过茂密的水杉,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有临时架起的灯光,远程、近程,将方圆数里都照得通明。 有不少穿警服的人在忙碌,其中打远儿就能听见罗池在骂人,“我要的是具体情况,别他妈的跟我说也许可能!给我查个资料很难吗?又不是让你去生孩子!” 顾初还头一次见罗池这么急躁。 进了案发现场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松开了陆北辰的手。这毕竟是严肃的场合,有些关系自己心中明了就好,在这种地方秀恩爱会很不适合,甚至会引来旁人的厌恶。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朝着罗池的方向走过去了。顾初跟在他后面,前方是警戒线,像是圈了一个温泉。只是越往前走温度越高,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腻着呼吸,刺激着喉咙。 这一次不是心理作用,顾初想。 有警务人员守在警戒线旁边。 陆北辰走上前亮了下证件,警务人员放行,又有抬手拦住顾初的动作,陆北辰淡淡说了句,“跟我的。”警务人员便不再阻拦了。 很快地,有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一个男人,不,确切说更像是个大男孩儿,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穿着白大褂。利落的短发,皮肤挺白,脸上架着一副夸张的黑框眼镜,顾初看了第一眼还误以为自己是看见了长大版的哈利波特。 他一手拎着工具箱,另条胳膊搭了两件白大褂,在见到陆北辰后就忙递上白大褂,眼睛却一直瞅着顾初,好奇极了。 陆北辰接过了白大褂穿好,简单地介绍了句,“语境,可以跟外星人沟通的人类学专家,目前在实验室里做学徒。” 将另一件白大褂递给了顾初,还没等开口介绍她,语境就兴高采烈地说,“我知道,你叫顾初,我听鱼姜说了你是陆教授的女助理。” 这句“女助理”点破得有点奇怪,助理就助理吧,还非得指出性别。 陆北辰扫了语境一眼。 语境挠了挠头,嘿嘿笑了。 “你好语境。”顾初也笑着打了招呼,原来是陆北辰的手下,挺呆萌的骚年,相比鱼姜,她觉得这个男孩子倒是挺亲切的,只是,他真的能跟外星人沟通? “啊,你好你好——”语境显得很兴奋,上前要跟顾初握手。 被陆北辰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顾初忍住了笑。 “现场情况怎么样?”陆北辰边戴口罩边问。 语境马上投入工作,“周边已经清理干净,至于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还要进一步做尸检才能知道。”说着,又朝着顾初眨巴了两下眼睛,“顾初,你平时喜欢看电锯惊魂之类的电影吗?” 顾初一听他这么问,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案子的血腥性,语境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呵呵道,“没错,等你今天走完了现场,你回头再看电锯惊魂会觉得吃饭都香。” 顾初想吐。 “前面带路。”陆北辰许是嫌他废话太多,淡淡地命令。 语境吐了下舌头,跑前面去了。 “他为什么叫语境?”顾初问,很奇怪的名字。 “他自己起的中文名。”陆北辰说。 顾初想了想又说,“都能称人类学专家了在你这里都只能做学徒,那我……” 陆北辰瞅了她一眼,戴着白口罩,她看不到他的嘴角是不是已经上扬了,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走吧。” 是一片还未开发的温泉,也可称作野温泉。 据语境检测来看,池水温度竟可达97度之高。 当顾初跟着陆北辰与罗池汇合后,也真正开始面对死亡现场。这一瞬,她终于明白语境的话,看过了这里,就会觉得电锯惊魂不算什么。 一池子全都是红的。 血,与温泉水混在了一起。 一具尸体被切割得乱七八糟。 之所以叫做“乱七八糟”,是因为凶手作案手法极其恶劣,尸体的骨肉是分离的,尸肉一块块地漂浮在温泉上,已经烫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骨架被肢解,甚至零碎不堪。 有工作人员正穿着防烫服手拿大网立在池中打捞人骨,池水旁是辟开的一片空地,高度腐烂的尸肉如同砧板上的猪肉似的,一块块摆放。 浓郁的血腥味,外加尸体的腐臭。 随风漫天地扩散。 顾初虽然戴着口罩,但这种味道还是伴着她的呼吸肆无忌惮闯入,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料理生猪肉了。 罗池走上前,一脸的烦躁,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一口,试图驱散空气中漂浮着的气味,说,“奶奶的,你想杀人就给我杀得文明点啊,你瞅瞅满池子全都是肉跟骨头,尤其是骨头,连块完整的都没有,全他妈的是碎渣,就这么大点的池子,已经打捞了两个小时了。” 陆北辰似乎司空见惯了这些场面,面色始终是平静,等罗池发完了牢骚后,轻描淡写地说,“尸体检验笔录可以做了,告诉你的人最好打捞仔细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谁敢给你找麻烦啊。”罗池哀叹了一声,然后看向顾初,“你怎么样?” 顾初点了下头,刚想说没事,就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返上来似的,忙捂住嘴,跑到了一边。 “你怎么忍心带她来这种地方啊?”罗池看着不远处扶着水杉树正在呕吐的顾初,摇头轻叹,“别说她了,我看了我都受不了。” “谁都有第一次。”陆北辰语气很淡,说话间他是朝着顾初的方向看,黑眸冷静,毫无波澜。 “铁石心肠啊。”罗池都替顾初心疼。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陆北辰问。 罗池叹气,指了下,“都被切得这么零碎了,想要确认费点劲。报案的人是一对小情侣,八成是到这里想做对野鸳鸯,没想到会撞见具尸体。我们初步圈定了死者人员范围,但我总觉得,死者身份有问题。” 陆北辰看着不远处的打捞人员,没说话。 有人叫罗池。 那边给情侣录完了口供,罗池走过去做最后的收尾。那对小情侣吓得不轻,女的一直坐在救护车上舒缓神经,男的脸色惨白,还在发抖。 除了录口供,罗池的工作还有很多。 户外,又是野生无人迹的温泉,现场勘查的范围就要加大。 200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语境走了上前,食指朝上推了推眼镜,说,“陆教授,尸骨还在打捞,我先勘验尸肉吧。” 陆北辰站在原地没动,语气清淡地说,“等一下。” 语境不解。 陆北辰却始终朝着顾初那边看,面色平静。语境察觉陆北辰是在等顾初,心里就干着急,他进实验室有三年的时间了,深知陆北辰不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生怕他会迁怒于顾初。可等了五六分钟的样子,还不见他发怒,就愈发觉得奇怪了。 顾初回来时,脸色近乎惨白,跟那个目击者的脸色差不多,见陆北辰一直等在原地,感到十分内疚,压了压翻江倒海的感觉后戴上了口罩。 “怎么样?”陆北辰问。 顾初用力点头,“没问题。” 陆北辰看了她良久后,转头看向语境,“手套。” “啊?”语境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您要亲自验尸?” 以往有实验室的人跟着来现场的话,陆北辰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亲自动手,除非尸体出现重大问题,又或者尸体运回实验室后他才会操刀。 陆北辰没多说什么。 语境忙把手套递给了陆北辰,又看了看顾初。陆北辰命令,“给她一副手套。” 语境照做。 顾初接过手套的时候心脏在砰砰直跳,人也好动物也罢,都会对跟自己同类尸体天生有恐惧心理。在学医的时候,导师训练他们的就是想克服这种恐惧,所以会让他们经常性与解剖实验用的尸体接触,但毕竟不是直面死亡,不像现在似的血淋淋得令人瘆的慌。 待她戴好手套后,陆北辰说,“你一会儿来负责现场图,具体怎么做我会教你,另外,我在做初步尸检时你要看仔细,怎么流程怎么判定你都要记住,下次我会让你亲自勘验。” 顾初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还好还好,不是让她碰那些尸块。 语境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顾初。 “走吧。”陆北辰走在了前方。 顾初攥了攥拳头,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跟在了他的身后。语境快步,与顾初并肩走,低语,“陆教授手把手教啊?你够幸运的。” 顾初很想礼貌性地回复他几句,但奈何一开口就想吐,就忍着不说话了。 陆北辰微微侧头,朝着语境低喝了一嗓子,“磨蹭什么呢?” 语境麻溜地上前。 现场勘察,各个职能人员都有各自要忙碌的工作。 “保护现场、对现场周围进行观察、根据现场具体情况确定勘察范围和顺序等等这些都可以与法医到来时同时进行,虽然是罗池的工作,但是必要时我们也需要留意周围所可能留下的证据。”陆北辰耐着性子逐一教顾初一些现场常识,“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现场勘查人员特意留出的路线,是专人进入现场的指定路线,尤其是凶杀案现场,指定路线极为重要。” 顾初点头。 离尸体越近,难闻的气味就越重。 罗池等人在提取痕迹完毕后,陆北辰取出了工具,蹲在了尸块前,先是简单观察了一下,顾初知道他在做静态勘查。语境递给了她一个本子一支笔,她一愣,问,“现场图不是可以用电脑输入吗?” 语境小声说,“是陆教授的意思。” 顾初看向陆北辰。 陆北辰离得她不远,所以开口说话她也能听得清楚,他回头瞅了她一眼,说,“我需要你亲自画出现场图,不但是现场图,尸体的状态、形态、损伤程度、我在动态勘查时需要你标注的重点,你都要一一记好、画好。” 顾初总算多少弄明白她的价值了。 敢情他是看她有点美术功底了,好嘛,都用在这上面了。 但死亡现场,他最大,连罗池都要看他的脸色,她哪敢说不?虽说陆北辰的这个要求挺*,要知道亲笔画和现场电脑记录是两码事,画,更需要一眼一眼地看清楚。 老天,她又感到恶心了,心想着一会儿画着画着可别吐他身上,那可就糗大了。 “我们赶到现场,首要任务是要给出死者的初步死亡时间。”陆北辰动了手,按了按其中的一块类似腿骨肉的尸块,“顾初,你来说说看,判定死者死亡时间的方式都有哪些。” 顾初拼了命地将精力全都用在案子上,回答,“一般来说最先要观察尸斑,按下尸体尸斑还会褪色,那么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死亡时间是在十二小时之内,除此之外,可以测量尸温、肝温,尸体死亡十小时之内,尸体会在每小时下降一度,在死亡超过十小时后,尸体会在每小时温度下降0.5度。嗯……还可以根据死者的胃肠内容物来进行判断。” 她在像个小学生在回答陆北辰的提问时,陆北辰似乎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在忙自己的,又命语境测量了温泉池水的温度,仔细辨别了尸块的内容后,他的眉头紧锁。 顾初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但想着先把这份任务完成了,就接着说,“从内科角度来说,一个人按时进食,消化也会有一定规律。”她万幸自己是学医的,否则再补充死人这部分知识之前她还得苦修活人那部分知识。“在进食2小时左右死亡的话,所进食的内容物会有一定程度的消化,最明显的特征是食物会从胃内向十二指肠推移,4小时左右死亡的话,胃里可见食糜,如果超过6小时,胃里和十二指肠均是空虚状态,这样就可以根据死者最后一次进餐的时间,大致推算出死者的死亡时间。” 陆北辰没有说话。 顾初觉得自己像是白忙活了,抬眼看了下语境,语境冲着她竖了下大拇指,表示对她这个初学者的鼓励。 “温泉水的温度高达九十多度,这里不会是第一案发现场。热水不会瞬间导致人致命,如果凶手想要在这里动手,那么必然是要等到被害人溺水而亡之后才能分尸分骨,至于死者到底是不是溺水而亡,可以在验尸的时候查看肺部积水情况、支气管和喉咙背侧创伤。”陆北辰开口了,嗓音徐徐,“但是,在这种高温下想要判定死亡时间不会太精准,因为高热会大幅度助长尸僵和*现场,所以顾初,你更多的是要学习如何根据现场现状来选择评判标准。” 原来他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顾初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只会死记硬背的小学生,他说得对,如果高温加速尸体腐烂,那么她提出的以上三种方式都会出现误差。 “尸体肿胀严重,即使找到断肢,手指也会因为泡水而引起褶皱,不过就目前来看,尸体的组织并没有严重毁坏。”陆北辰朝空中一伸手,“取样载玻璃。” 语境赶忙上前,却听陆北辰说,“顾初你找。” 顾初马上上前,从工具箱里取出载玻璃递给了陆北辰,他看了一眼,耐着性子道,“取样需要两片。” “哦,对不起。”顾初连连道歉,觉得丢脸极了,马上又取了一片递上。 “从指纹脊线取下死者的指垫皮肤,用载玻璃夹好,我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保护好死者的相关组织,因为这些组织会进一步毁坏,最快时间保护好也能最快的时间内查到对我们有利的信息。”陆北辰示意她上前,手拿工具,十分谨慎娴熟地取了死者的相关组织。 顾初点头,赶忙将这些重点标注在构图册上。 只是胃还在不停地折腾,她压了又压。 “尸僵尸斑、尸温和肠胃内容物都是最基本的,但不是作为测量死者死亡时间的全能标准。以尸僵来评定会受很多因素影响,例如说现在周围的温度,所以尸僵断定死亡时间用在这个死者身上价值甚微,更何况,现在这具尸体被拆分零碎,部分尸骨还在打捞。尸块的温度如果在这种高温下,也许不到12个小时就已经达到与周围温度对等的程度了,所以用处不会太大。刚刚语境测量了池水的温度,我们只能根据现有的状况先给出个大概的死亡时间,以便于让罗池他们迅速展开调查。”说到这儿,陆北辰起身,将手里的提及物交给了语境,语境马上收好。 他摘了手套,接着说,“死者的五脏还在打捞中,死记硬背你也首先要看一下条件是否允许。” 顾初耷拉着脑袋,这下子可真成了被教导主任训话又罚站的学生了,小声说,“知道了……对不起。” 其实陆北辰的口吻是严肃了些,但是他没有训斥她的意思,只是想让她记住什么叫审时度势而已,见她这般,唇角就忍不住上扬了,只是有口罩挡着外人看不见而已。 罗池走上前,打量了这一幕,“呦呵,怎么个意思?现场训话呢?” 顾初更是把头垂低。 陆北辰没搭理罗池的“*”,恢复一贯平淡的口吻,“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超过半个月,具体死亡时间和死亡因由要等做进一步的尸检才能给出。” “死亡超过半个月?”罗池惊讶,“不可能,温泉的水温都快一百度了,在这里泡班半个月尸体早就腐化没了。” 顾初也惊愕了,陆北辰的推断超乎她的想象。 “我想,你也知道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陆北辰口罩上的一双眼睛,冷静明朗。 “当然。”这是最基本的判断,罗池自然是有。 现场勘查时,没发现打斗的痕迹,如果有预谋杀害,那么温泉周围也没有血迹的存在,肢解尸体甚至是尸骨,想要在这种户外的地方做到一丝痕迹都不留可能性极低,死者没有衣物,更不会大夏天的跑到这种高温的地方来泡温泉,所以,很大程度上来看,这里只是抛尸的地点。 “从打捞的部分尸骨残渣来看,死者的骨头应该是一直泡在水里的,但尸肉是被人后来抛进去的,尸肉有僵冻再缓解的迹象,冷冻后再高温,会加速*现象,但幸好发现及时,也算能取得组织上的一些线索,如果单从尸肉来看,的确有半个月左右。” 顾初抓住了陆北辰话中的敏感点,问,“什么叫从尸肉来看?” “因为骨肉分离的情况一旦发生,需要作进一步的检验才能知道尸骨与尸肉是不是同属一个人。” “啊?”顾初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也、也就是说,温泉里的有可能还是两个人?” “也许更多。”陆北辰给了她更震惊的回答。 顾初想吐的*更强烈了。 罗池面色变得凝重。 陆北辰重新戴上了手套,弯身拾起了一块极小的碎骨,她看不出是人体哪部分的骨头,他将骨头摊在了她面前,说,“知道法医分很多种吧?” 顾初点头,她知道有植物学法医,有昆虫学法医,还有微生物学法医等等,而陆北辰是人类学法医,用陆北辰的话来说,人类学法医最通俗讲就是根据骨头来判断是否是人骨,确认了人骨后,才能进一步做检验,为警务人员提供尸源。 “如果只是一般尸体,只要找法医就够了,但面对一堆骨头,甚至是白骨化的话,法医就会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就需要人类学法医进行尸骨鉴定。当然,在中国每一名法医都会具备人类学的知识,这是一门分支学科需要法医都要掌握,以便于在现场时在条件极为苛刻的情况下也能就人骨、牙齿、毛发和面部特征来进行评判。”陆北辰将一截小骨拿在手里,问她,“我手中的这块骨头是动物脊梁的一小截,不属于人骨,所以说,这个温泉里除了人的尸骨外,还有动物的骨头,这也许是凶手混肴视听的一种手段。” “动物的骨头?”顾初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原来她在刚刚背诵一些法医知识的同时,他已经很快地将已打捞上来的碎骨进行了分类,他手中的这块骨头是从标注为“b”堆中拿起的,看来,“b”堆都是些动物骨头了。 “你学过医,虽然不会马上辨别出来是人骨还是动物的骨头,但基本常识你应该知道,所以,告诉我,我手里的这块骨头为什么不是人骨。” 顾初想了想,马上回答,“人和动物脊骨的最大区别是人的椎孔较大,关节面和关节突因为活动力度小所以不发达。” 陆北辰状似很满意,“这是利用骨骼形态来判断,现场会有更多的断骨,除了利用dna数据检测外,我们还可以利用扫描和观察骨片中的哈佛管大小、形态来判断骨头的属性。这是重中之重,因为我们要最快速度判断出死者的特征,这样一来,警方也可以缩小调查范围。” 顾初恍然。 “另外,说回刚刚的死亡时间问题。”陆北辰将骨头重新归位,将手套又摘了下来,“如果尸体的情况不乐观,不便于判断具体死亡时间,那么你还可以利用周围的植物、昆虫、甚至死者体内的微生物等等,除此之外,更可以通过尸体的化学变化、组织变化和酶组织化学变化等方式来进行判断,当然,这是需要在实验室里发生的部分,我会在实验室里亲自教你。” 顾初听了这话后,心中一跃,他打算带她进实验室了? 脑子里开始各种yy。 罗池心情变得沉重,经陆北辰这么一说,他的工作压力空前的大,如果不是一具尸体的话,那意味着更多人被杀。 “死者是否有防御性伤害还要看尸骨的情况。”陆北辰这一次是看向罗池说话,“毕竟你给我一些碎肉也代表不了什么,你们需要抓紧时间。” “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在拼着命呢。”罗池叹了口气。 陆北辰盯着温泉,眼神凝重,半晌后说,“这么打捞也会遗留下证据。” “那怎么办?” 陆北辰转头看着罗池,没马上开口。罗池被他的眼神盯得全身不自在,又有一丝警觉蔓延,指着他,“你……不会是要出什么劳民伤财的招数了吧?” “只有将温泉水抽干,才能最好的保护现场。”陆北辰不疾不徐地说道。 罗池觉得头疼欲裂,恨不得给他跪下了,“老大,这是片野温泉啊,哪能是说抽干就抽干的啊?” “可以。”陆北辰风轻云淡,“拦截水源,抽干就变得方便了。” 罗池咽了下口水,哭丧着脸,“这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想破案还嫌麻烦?” 罗池不说话了,想来虽说陆北辰的想法大胆,但也只有这种办法是最能取证的方式了。 那边,打捞人员举着大网朝着这边嚷了句,“头儿,找到一些五脏!” 这边,顾初一听这话后再也忍不住了,还没来得及跑开,“哇”地一下就吐了,尽数地……吐在了陆北辰的白大褂上。 201丢脸不怕,只要不丢命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定格静止了。 本想上前汇报工作的语境瞬间愣住,一只手还停在半空,嘴巴长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罗池正在打电话,听见众人的惊呼后抬头看过去,也惊愕了,一时间忘了打电话这回事儿;还有其他警务人员和现场勘查的工作人员,全都倒吸了一口气,齐刷刷地往这边瞧。 就连一贯冷静自持的陆北辰也僵住了。 只有顾初是动态的,像是水獭似的“挂”在他身上,口罩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一半挂在耳朵上,一半垂在空中,随着她的呕吐动作来回摇摆。 陆北辰一身干净的白大褂就这么被毁了。 胸前、手臂、衣角,甚至是衣领,都被顾初一顿三百六十度的呕吐彻底无法直视。 不过,他比其他人能早反应过来一些,单臂搂住了吐得稀里哗啦的顾初,转头看向语境,“你过来。” 语境这才有了反应,赶忙上前,心想着八成是要替陆北辰接下顾初这个烫手的芋头,又一个脑筋急转弯,为顾初的前途深感担忧,把别人都不敢得罪的陆教授吐成这样,他还能留着她? “陆教授,我马上送她——” “在这里盯着,记住,我要所有的尸骨。”陆北辰冷静地交代工作事宜,怀里,任由顾初还在呕吐。 “啊?啊……”语境忙点头,又看了看顾初,正巧她又是一口呕吐物喷在陆北辰的身上,看得语境觉得实在惨不忍睹,清了清嗓子,“那陆教授,您的衣服这……” “你的脱下来。” 语境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脱了自己的白大褂。陆北辰接了过来,却是替顾初换上了,将她身上那件也沾了污秽的白大褂扔给了语境。 罗池也从震惊中恢复了,一脸贼笑地走上前,“我说什么了,哪有你这么逼人的?你今天就算把有数十年有临*经验的外科大夫叫过来他也得吐。” 他的幸灾乐祸陆北辰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派个司机给我。” “咦?你别告诉我你是打车过来的。”罗池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叫了个手下过来。 陆北辰没搭理罗池一看看热闹的表情,将车钥匙扔给了那个手下,说道,“想笑趁现在最好笑个够,一池子的尸骨,怕你一会就该哭了。” 罗池被他噎得一句话没有,等陆北辰搀扶着顾初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在原地直跺脚,“陆北辰,你哪只眼睛见我哭过?” 语境还一直抱着顾初的那件白大褂,盯着陆北辰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哎,我们的陆教授总算有点人情味儿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顾初完了呢。” “他有人情味儿?”罗池可算找到攻击的对象了,笑得很贱很坏,“换成是你吐他一身试试?你不仅会完,还会残。” “啊……”语境打了个哆嗦。 * 什么事是最丢脸的? 那就是在男神面前出丑。 当然,这句话是筱笑笑曾经跟她说的。据筱笑笑讲述,她曾经在男神面前喝牛奶,为了装可爱,就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为了防止在往里吸的时候发出动静,她就挤压着牛奶盒,让牛奶主动通过吸管涌进嘴巴里。结果当时有人开了个玩笑,筱笑笑就忍不住发挥了女糙汉子的本色,“扑哧”就乐出声来,然后,她忘了自己的手指头还在压着牛奶盒,再然后,牛奶像是喷泉似的喷了她满脸。 筱笑笑的男神是乔云霄。 而她的男神,是陆北辰。 现在,她也在他的男神面前出了丑,只不过,她喷出来的不是牛奶,而且结果也不一样,筱笑笑是喷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喷在了陆北辰的身上。 那一场呕吐,像是开了闸,她吐得近乎都要把胆汁吐出来了,就那么靠着陆北辰,不停地呕吐。 他倒是也躲,就像棵大树似的僵在原地,任由自己做了一次垃圾桶。 顾初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更没有打击报复这一说。 可是,顾初也敢发誓,陆北辰的脸一定铁青了,虽然她只顾着呕吐没去看他的神情,其实,她是不敢看。她更没敢去瞧其他人的表情虽说是大晚上,但灯光照得犹若白昼,再加上陆北辰原本就受人关注,想不叫人看见都难。 她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还丢了陆北辰的脸。 顾初就这么一路吐回了家。 这一路上,陆北辰都在给她递水,但无论喝多少,还是会吐出来多少。 晚上她做了好多梦。 全都是些断肢残躯的,要么血淋淋,要么白骨森森,然后又梦见了顾思,她被人一下子推到了滚烫的水里,瞬间化为乌有。 顾初惊叫着醒来时窗帘的缝隙已有光亮透进来,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打湿了发,睡裙也黏黏地贴在后背上,难受极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是陆北辰听见了动静,他上前,身后是客厅闯进来的光,他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犹若神祇。 “做梦了?”他坐下,擦过纸巾替她擦了擦汗。 顾初点头,“我梦见顾思掉进了那个温泉池里,然后瞬间就化了。”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起昨晚的那一幕,突然觉得阴风阵阵的。 陆北辰看着她,摇头,“不科学,就算是硫酸池也不会瞬间化没了。” 顾初惊悚地盯着他,好半天就哭丧着脸,“我就是做梦,做梦还用那么理智吗?” 陆北辰张了张嘴巴,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行,你怎么说都可以。”话毕,起身走到窗子前,拉开了窗帘。 金灿灿的阳光迫不及待涌了进来。 今天的天儿很好,充足的光亮,令整个房间都明媚,蔓延到了*边,顾初觉得后背的寒凉正一点一点地消散。 她回头瞅了一眼时间,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小时。 许是昨晚上又惊吓又呕吐的,现在还觉得头晕沉沉的。 “那个……”她支吾。 陆北辰重新坐回*边,看着她不说话,等着她开口。顾初瞄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吭哧出句,“昨天晚上……是不是挺丢脸的?” 他倒没恼,也没责怪她,很是平静地回了句,“还好,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陆教授被他新请来的女助理吐了一身的事。” 这么一说,顾初更觉得没脸了。 昨晚那一幕毕生难忘啊。 她隐约记得自己一直趴在他身上吐,最后他将她搂住,好像是跟语境交代接下来的事,语气不急不躁的,又跟罗池打了个招呼,他便带着她上车离开了。 “你挺生气的吧?”顾初小心翼翼地问。 “生气什么?”他笑。 “给你工作的人都那么优秀,可是我,第一次去现场就给你丢脸了。”顾初低垂着头。 陆北辰眼神柔和,不再像昨晚现场时那么严厉,“谁都有第一次。” “你第一次接触现场的时候也这样过吗?”顾初只想找点心理平衡。 陆北辰含笑的唇角有一瞬的凝固,脑海中闪过的是血肉模糊的画面,如一根针似的,骤然扎疼了他,眼神微微暗沉了一下。 “北辰?”顾初凑上前唤他。 “还好。”路北辰的目光很是自然地落在她脸上,浅笑爬进了眸底深处。 那么清风淡然,就好像,神情从未改变过。可是顾初刚刚看得清楚,绝对不是自己的眼花,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淡凉,只是很快划过,但,一定是发生过。 “你还能坚持吗?”陆北辰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唇角笑容扩大,凑近她问。 两人的唇离得很近,彼此气息相缠。 “嗯。”她觉得他眼里有蛊惑的东西,一直勾着她,忍不住跟他亲近,又想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他的爱意愈发浓烈,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于他怀中,“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丢脸了。” 他低笑,腾出手摸着她的脑袋,“丢脸倒是不怕,只要不丢命就行。” 她抬脸,看着他。 “是我心急了。”陆北辰没再笑了,眼神渐渐沉定,抬手眷恋地描绘着她精致的眉骨,说,“或许我该想到,应该让你循序渐进。” “我行的。”顾初固执地说了句,然后又将他搂了个瓷实,“就按照你的方式来教我,只要是你教的我就一定能学会。” 陆北辰浅笑,抬了右手,刚碰到了她的发丝,整只手就微微颤抖了一下。笑容骤然凝在唇稍,他盯着右手,很快地,手又颤了颤,不受控制的,他的脸颊悄然转得僵冷,手掌倏地收紧,再松开,稍稍有所缓解。 202青灯木偶的提示 顾初并没有察觉陆北辰的变化,依偎着他,心里那仅存的一点小害怕也没了。女人对男人最长久的爱就是崇拜,他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是这个行业的智者,是让很多人望而生畏的专家,她却能与他这般亲近,想着就愈发地感到幸福,将他搂得更紧。 陆北辰又不动声色地圈住了她,低头吻了她一下,说,“我需要回一趟实验室。” “尸骨都已经打捞上来了?”顾初赶忙问。 陆北辰点头。 “真的抽干了温泉的水?”顾初惊愕。 “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初虽不专业,但也能想象到那些警务人员忙到多晚,没由来地,就对罗池这些人肃然起敬了。 “你身体不舒服,在家等我。”陆北辰起了身。 顾初留在*上,僵直着身子,心里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她也想去实验室,而且从鱼姜、语境的出现她也能判断出他定是将实验室的主力调来了上海。 她是他的助理,难道没资格进实验室吗? 是她自私,她想参与到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中去,全部!她想要清楚他的全部! 可,前提是他要允许。 陆北辰见她呆呆愣愣地坐在那儿,误以为她是嫌他不陪她生气了,拢了拢她的头发,笑,“我尽快赶回来。” 她心知肚明,这是一句无法兑现的誓言。 他工作起来什么样子她多少还是知晓的,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就是天生为死者伸冤的人,所以才会这么专注工作。 “我没事儿。”顾初咬了下唇,轻声说了句,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吧。” 陆北辰轻捏她的下巴,俯身啄了她的唇一下,转身出了卧室。 卧室里没了陆北辰,顾初会没由来地觉得冷,她用力呼吸,想要抓住房间里关于他的最后一点气息,很快地,就消失殆尽了。来自心里的那份依赖拉扯着她,让她迫不及待地下了*。 陆北辰在更衣室,正换衬衫。 衣柜的柜门还没有关,右手边的柜子里一马平川挂着的都是衬衫,他是个不大爱穿艳色衬衫的人,所以非浅即深,每一件她都精心熨烫过,然后整体挂好。在工作的时间里,他基本上都是以偏正式的服饰示人,只有在家或少有休息时他才穿轻松便装。所以顾初熨烫最多的就是他的这些衬衫啊、西装西裤之类的。 每每熨烫,心是幸福。 她会主动脑补,这实为一对夫妻最简单的生活,可很快地,她又会脸红,想到如果有一天陆北辰的身份由她的男朋友变成了她的丈夫,她的那颗跟鸽子似的小心脏就乱跳。 她喜欢看他穿上她熨烫好的衬衫,这样,她会觉得他是她的男人。 更衣室最多镜子,挺拔的背影就映在镜中。只是他还没有系衣扣,看在顾初眼里是结实的胸肌和流畅的线条。她没进来,靠在门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陆北辰边系衣扣边问。 “没什么。”顾初额头抵着门框,磨磨唧唧,“看看你还不行啊。” 陆北辰忍不住唇角上扬。 有光影投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镜子里反射出的光线愈发强烈,陆北辰站在光中,又穿了件白色衬衫,那衣料极好地透了斑驳的影子,周身都似乎笼罩了一层光圈。他系好了衣扣后,抬了手腕系袖扣,微微低头时,高蜓的鼻骨也似乎切割了光线,朝着她方向的英俊侧脸棱角外捉,令人怦然心动。 顾初觉得自己像个色女。 就这么看着他,总会觉得飘飘然,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端。不,站在云端上的是陆北辰,她是仰视的那一个。 陆北辰换好了衣服,揉了揉她的脑袋,出了更衣室,她就像只哈巴狗似的,趿拉着拖鞋吧嗒吧嗒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在玄关处换鞋,跟她说,“晚上想吃什么?” 顾初在他伸手前将公事包递给了他,嘟囔了句,“什么都不想吃,没心思吃。” “嗯?” “啊,你不用管我了,家里很多东西呢。”顾初马上改口。 陆北辰看了她半天,笑了笑没说什么,拿起了车钥匙,转身离开。 顾初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心里那叫一个恨自己,如果开口央求他,他会不会带她去实验室?其实她倒不是好奇实验室长什么样,她只是不想还有什么是属于他的空间却不属于她的。 这种感觉很难受。 不过回头又一想,陆北辰就是个骗子! 昨晚他明明说会在实验室里教她一些东西,结果呢?害得她兴奋了半天。 没有预期的关门声,这是顾初在内心挣扎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的现实。一抬头,却见陆北辰又折回来了,站在玄关,看着她浅笑。 “你……不是走了吗?”她有点小雀跃。 陆北辰半倚着墙,“你也可以随我去实验室,如果你闲得无聊的话。” 一句话点燃了顾初的希望之光,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乐得差点蹦高,连连点头,“我马上换衣服去!” 紧跟着,一溜小跑冲进了更衣室。 陆北辰被她逗笑。 * 北京。 八月,又进了桑拿天。 黏软的风吹在人身,愈发汗津津的。办公楼的温度调得很低,室内的人倒是清凉了不少。 这段时间盛天伟经常活动于北京,幸好他在北京有住所,否则许桐有预感,他会登门入室。这一阵子,她的家门基本上快被盛天伟给踏破了,就差一个房间睡觉,只要她下班回了家,盛天伟总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一直待到她打算休息。 除此之外,盛天伟派了两个保镖,一到晚上就像是俩门神似的杵在她家门口,他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她的安全。 许桐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时间一长,也就离奇般地习惯了。 不过,令许桐难以接受的是,盛天伟会把很多漫画书搬到她家里去,然后,他大多数的借口就成了要在她家看漫画,理由是,她家的灯足够柔和,不刺眼睛。 白日,办公始终繁忙。 许桐组建了项目小组,专门来跟进与中东地区的项目,盛天伟也自然成了甩手掌柜的,来公司最大的功能就是签签文件,很多时间他会不来。 渐渐地,许桐也就品出他的工作习惯。 他这个人不喜欢熬夜,更不喜欢被工作绑住,这点与年柏彦极为相反。如果一天的时间一定要分一些给工作的话,许桐清楚年柏彦是百分之百将这些时间用在工作上,但是盛天伟,也许只用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时间他情愿飞去伦敦喂鸽子。 许桐有自己的工作习惯,盛天伟倒是从不干涉,他要的只是在规定好的时间内能交给他想要的东西即可。但他会送她各种各样的面膜,她之前用过的,还有没用过的,她很奇怪,这男人怎么知道这么多品牌。 这一天已过晌午,在这个时间段,总会让人懒洋洋的犯困。 许桐的工作状态始终饱满,在简单吃过午饭后,马上又点开公司的资料库查看。虽说公司的业务她也熟悉得差不多了,但多了解盛天伟近几年的收购并购情况,以及收购并购后的经营状况,对她来说也是有益无弊。 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得人眼花缭乱。 许桐眼睛都不眨一下,又习惯性地将这些资料进行了重新划分和归类。 据盛天伟自己说,很多资料都是秘书处整理的,更多也是来自于市场部,许桐工作久了,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分类就手痒,非得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才舒服。 这么一瞧,许桐倒是觉得盛天伟真是做了不少事,不由得惊叹,这么个懒人,竟然投资了不少产业。鼠标在一处名为“谦”的公司名称停了下来,她翻了翻,没看见具体运作的时间,倍感奇怪,又盯着这个“谦”字盯了半天,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许桐按了座机的免提键,直接打到了秘书处。 “是,许助理您吩咐。” “集团是收购了一家名为‘谦’的公司对吧。”许桐问。 秘书处那边飞快地查资料,很快给出答案,“是的。” “我这边在整理高层资料,这家公司收购的时间可能是当时没有记录,请为我提供一下。”许桐敲了几下键盘,利落给出指示。 那边翻查了一下资料,给出具体时间,“是今年元旦的第三天,1月3号正式收购,也许是因为有农历年的缘故,所以列入了去年的业务资料里了,对不起,这是我们秘书处的疏忽。” 一月收购,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再看业绩汇总,令许桐大吃一惊。 “只是一家整形机构怎么这么盈利?”她问。 秘书处的秘书回答,“许助理,‘谦’是家国际连锁,首先,整容这行原本盈利模式就不错,再者,这家公司旗下还有子公司,主营美容产品和其他相关产业,其美容产品目前在中国只是试推出,但在欧美国家产品销量的成绩单已经很漂亮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许桐挂了电话。 又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下,果不其然,正如秘书所说,这家机构的规模还真心做得很大,只是半年前需要拓展中国市场,与盛天伟达成了资金合作意愿,盛天伟投了一笔钱进去,成了机构的最大股东。 许桐看得叹为观止,女人的钱还真好赚。 只是,八成盛天伟到现在都不清楚这家机构给他赚了多少钱吧,他的重点放在了能源上,此人大有野心,这家机构再赚钱,在这种大资金的滚动下也不足为奇了。 许桐没过多关注这家机构,她对整容机构其实多少还是心存别扭,总觉得见血的地方就怪怪的。她会联想到一个个对美有着强烈追求的女孩子,花费了巨资容许别人在自己脸上或身上挥舞着刀子,挺瘆人的,出来了之后换了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但同时,又觉得身为女人在追求美的道路上的艰辛痛苦,不但要耗费千金还要耗费体力。 如果不是看到盛天伟又投资了其他乱七八糟的行业,她一定会认为他有问题,没事儿投资整容机构干什么。 正想着,电脑的屏幕突然灭了。 黑色的屏衬出了许桐的脸。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重新开机,电脑却像瘫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无奈,只要打了个电话给维修部那边,让找个人上来看看。 刚挂了电话,电脑屏幕就突然闪了一下。 许桐愣住了。 几秒钟后,她碰了下键盘,紧跟着电脑屏幕就倏地变成了血红色,确切来说,就像是谁在她电脑上做了流血特效似的,乍一看真以为电脑在流血。 许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屏幕,她认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可很快地,血红色就消失了。 她动了动身子,凑上前。 瞬间,屏幕里又骤然出现了一个像极了纸人的人脸,吓得许桐惊叫一声,蹭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那是一个木偶,手里拎着一盏青灯。 木偶盯着许桐,嘴巴张了张,竟有声音传了出来,是……那首童谣! 许桐捂住了嘴巴,脸色煞白。快速去敲键盘,但无济于事。直到童谣念完,那木偶才缓缓闭上了眼睛,却又在旁边出现了一行字:离开他,快逃,危险! 什么意思? 许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敲门声骤然响起。 “谁?”她条件反射惊叫。 门被开了一条小缝,“许助,是电脑坏了吗?” 是维修部的人,许桐这才缓过来神,回头一瞅,电脑里的画面和文字都不见了,有恢复刚才的黑屏。 “你快来看一下,我的电脑中病毒了。” 维修部的人上前,手在键盘上轻轻一敲,电脑亮了,页面还保持在搜索引擎上。“许助,你的电脑没问题啊。” “不可……”许桐活生生把“能”字去掉,突然闪过念头,如果,不是病毒呢? “哦,没问题就行,谢谢你啊。” 维修部的人离开后,许桐又坐回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寒意就爬上了心头。 203心有不甘 午后的阳光烈了很多,驱了不少潮热。顾初的心情不错,在副驾就差手舞足蹈,相比她的亢奋,陆北辰看上去正常多了。 这一路上顾初都在脑海中构建实验室的结构、装修风格等等,她见过医生的实验室,还从未踏足过法医的实验室。可能换成其他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差别,但她可不这么认为,一个是研究生的地方,一个是研究死的地方,这两者绝对不一样。跟尸检所还不一样,在琼州时她进过尸检所,那里也临时为陆北辰辟出来做临时实验室,可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验室,她觉得,陆北辰的实验室一定会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她的问题就多了些。 “你的实验室离市区远吗?” “还好。” “实验室里的人多吗?” “不多。” “实验室漂亮吗?” “因人而异。” “你的实验室大吗?” “够用。” “跟美国的实验室比呢?” “面积小,设备先进。” 顾初歪着头抵在车玻璃上,眼睛因期待染了光亮,如同两团焰火在燃烧,很是漂亮。她仅仅沉默两三秒钟,然后又问,“那你还会回美国吗?” 这个问题跟实验室无关,只跟她想探究他更多有关。 “大多数时间会在中国。” 顾初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憋着嘴乐了半天,然后故意问他,“为什么啊?” 前方红灯,堵了一长串的车,陆北辰放缓了车速,直到停下。他没转脸看她,始终目视前方,语气清淡地回答,“为了案件。” “哦。”顾初的满腔热情像是被泼了冷水,只留下头顶在滋滋冒气。 陆北辰睨了她一眼,唇稍匿了笑,又看着前方,一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轻描淡写又道,“还为了个笨蛋。” 顾初的耳朵一下子冒了尖,扭头盯着他先,脱口,“你骂谁是笨蛋呢?” “你觉得我骂谁呢?”陆北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 顾初咬着唇没说话,瞪了他一眼后就扭头冲着车窗外看了。他是个甜蜜的话也不会甜蜜说的男人,可就奇了怪了,一个好听的字都没有,却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在心里生了蜜,蜜又融了血液化成了甜水,沁着嗓子眼都在发甜。 正值周末,街上多了不少年轻情侣,或相拥或拉着手,笑着,幸福着。她看得陶醉,许是心情好,看什么都是好的,只是,这条街很是眼熟,她抬眼,目光落在了西南角的街边,葱葱绿绿的棕榈,一路延伸到了尽头,尽头是大学校门的入口,那块已有百年的牌子隐约可见。 顾初嘴角的笑有些凝固了,目光却舍不得扯回来。 回上海这么久了,她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去走那条街那条路,那片棕榈树还在,许是校园里的大片白兰树也是在的。青葱岁月,她从那里走过,回忆充塞了太多的酸甜苦辣。 校门口有人进进出出,因为不是上课时间,来往都是慵懒。她仿佛看到自己第一次来学校报到的场景,然后又看到她跟着一群姐妹们嬉闹着从校门口走过,还有她跟北深,在校门口,她顽皮地直接跳他后背上与他嬉闹着。 离校门口不远是地铁。 那条地铁线是上海较老的一条,那是的上海地铁图也不似如今这般成了蜘蛛网。 她第一次坐地铁是因为陆北深。 一直以来北深都不怎么住校,虽说他在学生宿舍有*位。他经常外出打工,每次回学校就是乘坐地铁,她会问他晚上不回学校住哪,他会说回家照顾母亲。时间一长她就很想知道他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就萌发了跟踪他的念头。 在一次下午没有课,她尾随了他下了地铁,眼瞅着他进了站,她也要往前冲就被拦下了。从来没坐过地铁的她压根连票都不知道该怎么买,正失望着跟踪失败时,一只修长的大手伸过来,递了零钱上去,为她买了票。 她抬眼一看,竟是陆北深,他去而又返。 那一次她觉得丢脸极了。 北深问她,为什么跟踪我? 她死鸭子嘴扁,再抬脸发挥了参赛奥斯卡国际影后的表演天赋,装作惊喜,呀,北深是你啊。 北深笑看她的自编自导自演。 她说了一个足以令他相信的理由:她没坐过地铁,想试试坐地铁是什么感觉。很可信的理由,她也的确是从自身情况出发,打小她出入就是家里司机负责,她哪坐过地铁? 于是那一天下午,陆北深牵着她的手,坐了一遍又一遍的地铁。 直到现在,再看见校门口的地铁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旁人的汗臭味、刺鼻廉价的香水味,还有阳光般清爽的气息,最后者,是属于陆北深的。 “看什么呢?”男人的大手罩在了她的头顶,轻轻一用力,将她的头转了过来。 顾初对上陆北辰的眼,一时间觉得恍如隔世,隔了半会儿,马上说,“没什么。” 陆北辰的目光不着痕迹跃过她的头顶,扫了一眼邻街,又收回视线,没多说什么。 绿灯,车子继续前行。 终究远离校园范围的这一刻,顾初突然会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路过繁华,出城区的路况愈发变得畅通。 顾初没再像刚上车似的叽叽喳喳,她将头靠在车玻璃上,像是看着外面的风景,又像是在想什么。陆北辰会趁着车拐弯或等红灯的时候看她几眼,大多数也只是保持沉默。 直到,车子突然停了,安全带狠狠勒了顾初一下,才让她有了反应。 “怎么了?”肩胛骨都被勒得生疼,顾初看向陆北辰急问。 他没回答她的话,目视前方,面色冰凉,薄唇微抿起不悦的弧度。 顾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头皮一紧,前方横过来一辆红得耀眼的宾利,看架势,就是故意拦截陆北辰的。她觉得车子有点眼熟,还没等想起车主是谁,宾利的车门就开了,一只纤纤玉足外加rogervivier新秋款女鞋。 单从穿着讲究上顾初不用看脸也知道车主是谁了。 “车里等我。”陆北辰低沉开口,一熄火,下了车。 顾初很想跟着下车,手一直按着车门,但还是忍住了。 两辆豪车,一辆挡着一辆,幸亏这条路上的车不多,否定定会影响交通,偶尔有来往的车辆,会减慢速度经过,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车主是林嘉悦。 她的头发相比上次见到时稍稍长了些,发稍略卷,衬得妆容精致的脸颊愈发女人味道十足。见陆北辰下了车后,她朝着这边走了两步,却在见到副驾的顾初后停了脚步。 顾初看得清楚,林嘉悦微微蹙了眉。 心有不甘。 她在林嘉悦身上看见了这四个字。 女人都有心有不甘,即使知道自己注定是得不到一个男人,即使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却跟另一个女人走得很近。顾初能够理解林嘉悦的心情,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能放下就放下的。 更何况,听说北辰基金这次非但没有因股东的撤资而陷于危难,反而引了政aa府的投资扶持,这就好比狠狠打了林家的脸,想必,林嘉悦来找陆北辰也是因为这件事。 车子的隔音效果绝佳,顾初听不见两人在谈什么内容,只能从林嘉悦较为激动的神情看得出她是急了,她一直在说,陆北辰双手插兜伫立,他只是在听,沉默不语。 林嘉悦冲着她的方向指了一下,顾初冷不丁一颤。 陆北辰站着依旧没动,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像是蹙了蹙眉头,薄唇动了动,不知道跟林嘉悦说了什么,紧跟着她整个人就安静下来了,呼吸急促,死死地盯着陆北辰。 他没再浪费时间,转身要回车上。 林嘉悦反应了过来,一下子从身后搂住了他,顾初看见,林嘉悦的眼圈红了。 隔着一块挡风玻璃,她在车内,她深爱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搂着,心头有翻江倒海的醋意翻滚着,分分钟她都很想下车,要林嘉悦放开她的北辰,可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她,你先等等,你要相信北辰他会处理。 陆北辰没推开她,只是脸颊微侧,又动了动嘴,顾初从他的口型中隐约辨别出是“放开”这两个字,果不其然,林嘉悦缓缓放手了,看着他,眼泪就滑了下来。 顾初坐在车里虽说听不到陆北辰说话的语气,但也能想象得出他说话时的寒凉。如果从北辰基金的角度来考虑的话,陆北辰现在对林家应该是厌恶到了极点,所以林嘉悦才这般着急吧。 她没由来地就想到了自己,如果有一天他对她也是这般冷漠,该怎么办?这么想着,脊梁骨就爬上了寒意,不会的,北辰不会这么对她。 等陆北辰回到车上后,林嘉悦还站在原地,泪眼朦胧地朝着这边看,烈日炎炎,她却哭得楚楚可怜。 顾初心有不忍,毕竟,林嘉悦也算是成全过他俩的人。 “我们就这么离开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陆北辰。 陆北辰系好了安全带,“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林嘉悦是冲着他来的,她现在下车劝说的话会更令林嘉悦反感。这种情况真是令顾初感到烦躁,如果林嘉悦是那种咄咄逼人又或者直接找她挑衅的人也行,至少她可以狠下心对林嘉悦视而不见。 心狠如陆北辰,她自认,做不到他的心狠。 陆北辰发动了车子,从那辆火红色的宾利旁边绕过继续前行,一切自然地就好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似的,林嘉悦对他,形同路人。反倒是顾初,频频回头张望,脑海中始终晃动着她朝着她一指的场景。 “坐好了。”身边的男人低沉地喝了一嗓子。 顾初听出他的不悦,忙恢复了正常的坐姿。她知道林嘉悦还在原地,也许,是在期待着陆北辰可以回头。 “以后尽量离她远一点。”陆北辰叮嘱了句。 顾初听着这句话有点别的意思,看着他,“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生怕她来搅合他们的感情,那么这句提醒陆北辰早就会说,现在说,意义绝对不一样。 陆北辰沉默了会儿,横过手臂牵过她的手,没解释,只有淡淡的命令,“听话。” * 乔远集团占据上海黄金地带的黄金位置,那座标有集团logo的钢化大厦傲视群雄般高高伫立。 会议结束后,乔云霄靠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点了支烟,看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沉默,寂静。有秘书送了需要签阅的文件,见他在思考,也不敢上前惊扰,将文件放下就悄然退出办公室。 直到,行政助理敲门进来,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乔云霄没回头,始终面对着落地窗,缓缓抽着烟,听见脚步声后,淡淡地问,“怎么样?” 行政助理上前,“乔总,查到了两件事。” “说。” “一件是有关顾家老宅的。”行政助理将手中的文件递上,“这是接手人过户的手续文件,我拿到了影印版。” 乔云霄接了过来,翻开一看,脸色骤然铁青。 “原来陆北辰在三年前就接手了顾家老宅,之前我们接收到的一些有关放手售卖的消息都是假的。”行政助理汇报。 乔云霄“啪”地阖上文件,指间的烟灰也震落了大半截。 好你个陆北辰,原来是你装神弄鬼了这么久。 “但是很奇怪的是,陆北辰接手了房子后就一直没住,那房子也许到现在还空着的,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这也是乔云霄想要知道的,不但想要知道房子的事,他更想知道陆北辰接近顾初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件事呢?”他沉冷开口。 行政助理上前一步,俯身下来,低语,“乔总,已经找到当年跟北深走得最近的同学了,据他说,他们两人是在同一寝室。” 204关于老宅的记忆 陆北辰将车子一路开到了郊区,渐行渐远,顾初却渐行渐熟悉。葱葱疏影,光斑透过繁茂的叶脉打落在挡风玻璃上,远近高低的别墅群映入眼帘后,顾初的指尖渐渐泛了凉。 “北辰……”她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 陆北辰放缓了车速,“嗯?” “我、我不想去了。”顾初攥着手指。 前方路窄,车子缓缓停靠。 陆北辰靠在车座上,侧脸看她,她看了一眼四周,又低了头,绞动着手指头。半晌,他横过来胳膊,捏起了她的尖下巴,命她看着他。她抬眼,眼波微涟。 “不想去了?”他低问。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些话想要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那种对即将揭开黑盒子秘密的预感如狂风似的将她席卷,她想去面对,又害怕面对。 陆北辰与她对视了许久,松开了她的下巴,却继续朝前开了车。 他替她做了这个决定,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真的需要一个人来为她下这个决心,可是,她又隐隐思忖着,万一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呢? 穿过林荫,车子这一次彻底熄火停下了。 陆北辰坐着没动,解了安全带,侧脸看着她。顾初也没动,只是盯着车窗前的那条石子小路,变了脸色。她僵直地坐在那儿,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唇微微发颤,手指攥得更厉害了。 他的眼神深黑,如深潭似的无法见底。半晌后,他抬手,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她的肩头上,微凉的纤肩,还在轻轻颤抖。他的胸膛像是有什么东西碾过,疼痛无限扩散。轻拍了她两下,为她解了安全带,低低说,“走吧。” 在为她解安全带时,男人的脸颊离得她很近,可就算这么近,她还是无法透过他的黑眸看穿他的心思。等安全带解开的一瞬,顾初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再开口时带着颤音,“为什么?” 太熟悉的小路,就算她想要刻意遗忘,在上一次来上海时那番记忆终究还是被乔云霄给唤醒。沿着这条小路就只有一幢别墅,属于顾家的别墅,在上次来过之后她就想着,从此以后也就绝缘了,虽说乔云霄说得很乐观,但是她想,即使真的买回来她怕也是没胆量住进去吧。 那幢别墅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是她骄傲的开始,也是骄傲的结束。 陆北辰察觉出她手指的冰凉,沉默了会儿,腾出另只手轻拍了她的头,“下车吧。” 过往的一些事可以忘记,但过往的人,他无法放下。 其实她也不是在纠结什么答案,她过不了的只是自己心理这关,而陆北辰什么都不说的方式,也算是给了她一个缓冲。渐渐地,她松开了手,他的手背留下了被她抓出的红痕。 下了车,陆北辰站在小路的入口,朝着她伸了手。 她一步步上前如同机械,直盯着那条通往老宅的石子路,走到他面前时停了脚步,待了许久,才握住他的手。他便牵着她的手,走在棕榈叶缝落下光影的小路。 两人都没说话。 就静静地来到了老宅。 老宅门口依旧跟上次她见到的一样,只不过目光能及又多了几个监控摄像头。 陆北辰将顾家老宅改成了他的实验室,安全设备自然是世界尖端的,顾初想着,以前也有贼打过老宅的主意,想从中偷点什么,但终究还是被发现抓了警局,现在,怕是没人敢想翻墙进入了吧。 她不用再去想陆北辰的实验室有多大,也不用去想实验室是怎么个构造,这幢别墅,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甚至墙体的每一寸,地板的每一分。 有视网膜的监控扫描,大门敞开后,陆北辰转头看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他点点头。 陆北辰的唇角微微上扬了,对着门口的监控系统说了句,“语境,备一份顾初的出入资料。” 那边的嗓音愉悦,“没问题陆教授,三秒钟时间。”很快的,果然就是三秒钟,有“嘀嗒”一声,陆北辰对她说,“可以进了。” “备份了我的视网膜数据?”她好奇地问。 “对。” “如果没有备份会怎样?” 陆北辰想了一下,“那会出入十分得不方便。” 他没有具体说怎么不方便,但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出,不是本实验室的人想要强行入内,可能会遇上很大的麻烦。 通往主屋的小路照旧鸟语花香,一草一木都令顾初看着眼熟,她忍不住说,“所有的东西都没变。” “花草一直长得很好,东列喜欢摆弄这些植物,所以你要感谢他。”陆北辰解释,“但毕竟改成了实验室,里面的构造还是有所改变。” “东列是谁?” “很快你就知道了。” * 顾初终于知道陆北辰口中的“东列”是谁了,竟然就是那天跟鱼姜一起出现在书房的那个年轻男人,相比语境的呆萌可爱,这个把名字起得不像名字的男人眼睛里总会带着坏坏的笑,她看在眼里,觉得此人的那双桃花眼怕是惹了不少姑娘伤心了。 果然如同陆北辰所说,进了房间,这里面就别有洞天了。 如果不是走了那条小路,只是将她推进了这幢别墅里,她压根就认不出是顾家老宅了。 扑面而来的先是消毒药水的味道,但不及医院浓烈,有清洌的洋甘菊味道混合着,使得空气里的消毒水淡而好闻,顾初终于找到陆北辰身上气息的来源。 其次是震撼。 别墅共三层,她清楚记得挑高是12米,以前父亲是找人封了一层挑高,所以进门不会觉得太高不可及,但现在,三层挑高全都打通,室内光线及装修都改成了偏冷色调,使得人置身其中有点眼晕。 更令顾初叹为观止的是,墙壁嵌入了厚厚的水晶,每一块水晶里都有一颗头颅模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数不清的头颅占满了这个空间,灯光映照水晶时,头颅都会发出清冷的光。 头顶是一副具有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的救赎浮雕画,大气磅礴。 楼下除了洗手间和厨房,其他所有的房间全都打通了,先进仪器和散着寒光的实验台、停尸台成了这里的主人。 实验室里的人不多。 如果不算她和陆北辰的话,在这里工作的就只有鱼姜、语境和潘安。 这一次,经过陆北辰的介绍后,顾初总算知道了他们各自负责的工作。这三个有着奇怪名字的人,却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 鱼姜,毒物分析专家,任何毒物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据她自己说,她现在正企图跟陆北辰学习尸骨构建术,虽然顾初还不大明白什么叫做尸骨构建术,但光是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一项很高大上的本事了。 潘安,微生物学家,生得葱白,又长得高大颀长,明明就是一个将满脸桃花劫都挂在脸上的男人,但有时候总喜欢效仿潘安的安静,当然,只要不开口说话他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但只要开口,那就是个勾搭的口吻,潘安,是他给自己起的中文名。 语境,顾初了解得差不多了,只是好奇他是否真的会跟外星人对话。据潘安介绍,语境就是个时时刻刻把脑袋放在外太空的人,自己在闲暇时发明了十二种外星球语,令顾初叹为观止。 这三人有个共同点,都是混血,都是华裔,思维都很奇怪。 对于顾初的到来,潘安和语境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潘安,那双桃花眼就贼溜溜地往她身上瞄,然后又会像鬼神一样无声无息出没在她身边,冷不丁来那么一句,“你脸上怎么一点痘都没有呢?连毛孔都看不见。” 顾初觉得,可能最奇怪的不是这三人而是陆北辰,能请一群奇怪的人为他效劳,他本身也是个极大的怪胎。 鱼姜只是简单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相比上次离别,这次她对她的态度看上去疏远了些,不过顾初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她俩也不熟,再者,她心里总是隐隐有感觉,她跟陆北辰的关系,可能没有上下级那么简单。 “有什么发现?”陆北辰早早换好了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问。 鱼姜在旁一摊手,“vic,你给我们找了大麻烦。” “这简直是在考验我们的耐力。”潘安紧跟着说,又补了句,“哦不对,是在考验语境的耐力,你害得他没有时间去研究外星人了。” 陆北辰目光落在语境脸上,语境就哭丧着脸道,“陆教授,等凶手抓到后,请您务必替我多踹他两脚。” 顾初在旁听着倍感奇怪。 陆北辰却径直走到了玻璃层后的实验台,顾初见状跟了上去,不看不要紧,一看才知道语境为什么这么痛心疾首了。偌大的实验台上堆着高高的骸骨,乍一看还以为是人骨拼图模型,结果仔细一瞧都是真正的骨头,骨头被切割得很碎,确切来说都没一块是完整的,实验台的一角有半截脚掌骨,透着实验台的光透着枯白色。 “我花了五个多小时才拼凑得这些。”语境一脸委屈,“拼完一副骨架,我也该老去了。” 205无法融进的世界 据语境说,这是温泉池中的全部尸骨,等池水抽干后,是他亲自下去,恨不得翻遍每一寸的石缝没放过一毫米的匿藏可能,才将所有的尸骨收集完毕,花了足足一晚上的时间,等天亮后他又跳进池内做最后的确认,这一确认又耗费了一上午的功夫。这令顾初对语境的印象分又提升了不少,别看他年龄不大,但做事稳妥靠谱,胜过时下太多毛毛躁躁的年轻人。 很少说有法医会把案发现场的尸骸带回自己的实验室,尤其陆北辰还是属于外聘专家,能够有这种破例,可见案情的严重性,更让顾初感到不解的是,陆北辰很显然是打算接手这个案子,那么被他挑中的案子性质必然恶劣。 潘安一身白大褂“飘”过来,问,“语境,也许我可以帮你。” 语境一听,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散发着期待之光,推了推眼镜框,呆萌地问,“真的?” “我可以帮你吃了你今晚的晚餐,听你家保姆说了,今天的晚餐很丰盛。”潘安悠哉地说,又拉上鱼姜,“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吃完送你回去。” “很棒的主意。”鱼姜笑得开怀,又上前挨着陆北辰,“vic一起啊。” 她只邀请了陆北辰,却将顾初视为空气。 陆北辰面色平静,眼神掺了浅笑,“喜欢蹭饭是你们的事,但别影响工作。” “蹭饭这个词听上去更像是阴谋论,事实上,我只是想帮语境减掉他身上多余的脂肪。”潘安边说着边开始手头上的工作。 “十分感谢。”语境又开始摆弄骨头,还不忘用了反话来回击潘安。 “我更想找到死者的气管。”鱼姜十分自然地插嘴,“嗨语境,你确定带回来了吗?是不是拿了当橡皮筋玩了?” “我想把它做成鱼肠线勒住你的嘴巴。”语境瞪了她一眼。 陆北辰只是在旁查看碎骨的情况,对于他们的贫嘴,他一笑置之。 顾初觉得陆北辰从没这么放松过,虽说还是平日一样的沉默寡言,却又不同于以往的严肃,他对这些人和颜悦色了很多。他们似乎形成了一个整体,就像是几个人圈成了一片外人进不去的天地似的。 这是顾初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上一次是鱼姜的出现,她叫出了她不曾知道的英文名字,只是与陆北辰站在一起,就好像是形成了能够将她隔开的世界。这一次又是这样,只不过不仅仅是鱼姜,语境、潘安外加陆北辰,这几人有着绝高的智商,还有在同一领域无人能敌的技术经验。 正如菲德洛斯说的那句话:大多数人往往被事物的表象蒙骗,只有少数智者能够察觉到深藏的真相。 他们四人,就是那些少数的智者,是爬在行业顶端的人。 他们不需要被人理解,因为彼此之间可以相互理解;他们可以说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因为这些意义只属于他们。 顾初悄悄退了出去。 在走出大厅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语境和潘安还在边忙边贫,鱼姜正在显微镜下不知道观察什么,陆北辰是背对而站,她看不到他的神情,许是,也没注意到她已经离开了吧。 阳光偏移时,别墅区的小路总会是清爽。 如果那些高大的杨树还在,必然会在这条石子小路上圈成一片树海,抬头,会有斑驳的光影如粼粼的碧波晃映在眼睛里,任由它头顶上的太阳有多晒,那些宽大的叶脉都为这条路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而如今,不复存在了。 棕榈树虽美,却失了平时感。 顾初出了别墅,沿着石子路慢慢地下着坡,轻轻地踢了一下细小的石子,就咕噜噜地往下滚了去。她想起自己打小就喜欢在这条路上踢石子,看着石子滚落她就会哈哈大笑,为此总会磨损了鞋尖,母亲训斥她太顽皮,父亲却总会加以纵容,每每出差回来就会给她带了各种各样漂亮的鞋子,然后*溺地说,我的公主踢坏多少双鞋都没关系,爸爸会给你买好多好好新鞋子。 她停住了脚步,孤零零地站在石子路间,纤细的身影被光线扯长,徐徐弱弱地平铺在身后的小径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良久后,她才走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弯身轻轻拂去了鞋尖上的灰尘,心中一阵酸楚。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跟她说,我的公主想怎样都行。 蜷起双腿,双臂轻轻环抱,下巴抵在膝盖上,她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经意想起了陆北辰之前送过她的那双鞋,他说,鞋子是否合适只有脚才知道。他是继父亲之后第二个送她鞋子的男人,那一晚,她的脚很舒服。 可是…… 她是那么努力想要走进他的世界,期待着、兴奋着,当他向她发出邀请,她满心欢喜,全身心是用“幸福”两个字来形容。然而事与愿违,此时此刻,她更多的是失落。 在顾家出事后,她也懂得了一个道理,失去的东西寻得回来固然是好,如果无法失而复得也不需伤感。关于顾家老宅,她知道是永远都失去的东西,当年政aa府一个调令,又有银行的人参与进来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就被封锁了起来,多年不对外公布售卖信息。她也曾怀疑过老宅是有点问题,但从没想过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家被封了,被收走了。 陆北辰接手老宅这件事令她着实意外,但她也心生坦然,既然是他的房产,那么他有权处理一切。 她失落的,仅仅是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在她所熟悉的环境,所熟悉的房间,他跟她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那么近地挨着,哪怕让她抱着他搂着他,她也感觉,陆北辰好像不属于她的。 这种感情矫情得令她心生厌恶,厌恶自己。 她知道,其实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他伸出双手将她带到了他的世界,她却因自己无法适应而退缩。 也许是经历得多了,看到了太多的世态炎凉,所以就变得无法肆无忌惮地面对。顾初想起第一次与北深的车队队友接触的场景,那也是一群对于来她讲陌生领域的陌生家伙们,他们张扬、他们不羁、他们叛逆、他们的出身并非是她打小接触的那些人非富即贵,他们带给她全新的感悟和快乐,那个时候,正是因为北深,她就轻易地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头顶,有高大的身影罩下来。 顾初是低着头的,只见一双男士商务鞋映入了眼,她的目光抖了一下,抬眼。 男人的目光温润,深邃墨黑,瞳仁之深探不出不悦,反是平静。顾初没有收眼,就仰着小脸静静地凝视着他。有光影落在了他的肩膀,他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大片的阳光。 “我……只是出来转一转。”见陆北辰跟了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半晌后问,“你生气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 “是你住过的地方却改成了实验室。”他低声说。 顾初摇头,“不,我没生气。” 陆北辰伸手轻轻揽过了她,“但是你心里还会不舒服。” 靠近了他,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心里的空缺奇迹般地被填满了,伸手搂住了他,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口,说,“如果是你买下了产权,那么你有支配的权利,我真的没有生气,更没有感到不舒服。” 她知道像陆北辰这种男人,实验室就是他的战场,是他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是他倾尽他的精力和智慧的地方,他可能不会太去在乎自己住在什么地方,但一定会去在乎自己的实验室在什么位置。这就好比他将他最宝贵的东西放在了顾家老宅一样,她不但不会生气,还会感到欣慰。 陆北辰捏起了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试图找到她的一丝不悦或言不由衷。这般姿势,她就离得他的脸颊极近,他的薄唇近乎贴着她的额头,她看着他那张令女人魂牵梦萦的脸,那种怕失去的感觉就尤为强烈,心中的爱意又恣意泛滥,她想吻他。 于是,她就顺从了自己的意愿。 顾初主动送上了红唇。 他的唇角很快由微绷变得柔软,大手牢牢地擎住了她,他化被动为主动,由一点点柔情的噬咬到深情索取。 顾初整个身子近乎化成了水,浓密的长发如绸绫柔软,发梢妖娆地缠绕在男人结实的臂弯之上。 女人异常的温顺令男人有些难以自持,他的唇滑落,细细蔓延她的唇稍、下巴…… 呼吸就如被叶脉遮住的骄阳,近乎要烫化了她的心。 顾初觉得痒,娇笑着按住了他不停探索的唇,掌心之下是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扎得她愈发细痒难耐。 206旧识来 见她笑了,陆北辰也似乎松了口气,将她重新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上,轻叹,“初初,不要对我隐瞒太多情绪。” 有些事,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说出来恐怕对她又是一次伤害,所以就变成了不能说,即使看着她黯然伤神,即使知道她悲伤低落,他能做的,就是将她搂在怀里,用他全部的力气来为她抵挡有可能存在的更大伤害。 顾初抬手,手指轻轻拨弄着他胸前的扣子,小声地说,“我只是觉得我自己不够优秀。” 陆北辰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将她微微拉开些,低头看她,英挺的眉轻轻一蹙,“什么?” 见他蹙了眉,她就忙伸手抚平,“你一皱眉就显得特别严肃。” 陆北辰有点哭笑不得,眉心松展。 顾初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面对着他,“鱼姜、语境和潘安,他们都是一顶一的专家,你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挺多余的。” “所以偷溜?”他不是没看见她黯然离开,不打一声招呼就跑了出去。他心里是多少有点气,觉得他是太纵容她了,所以才使得她愈发地孩子气和耍性子。 一堆碎骨外加被切割得乱七八糟的尸肉,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拼凑,这意味着工作量极大,尸体拼凑不出来就无法鉴定死者身份,无法为警方提供进一步的调查方案。他料到她会多少抵触将她家改成实验室的事实,但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 原本他不打算追出来,借着工作繁忙为借口,强迫自己留在实验台去指导语境的人骨拼凑工作,直到语境提醒他拿错了骨头,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压根就静不下心来,他的心思不在这堆骨头上,早就随着她出门了。 他担心她的安危,虽说在这里遇上危险的可能性极小,但他还是忍不住追了出来。没走多远,就看见她蹲坐在木椅上,环抱着双腿耷拉着脑袋,像个受气包。 一肚子的不悦就消散了。 他开始谴责自己,她只是个孩子,真的就是个孩子。 顾初哪会承认自己临阵脱逃,抿着唇摇摇头,陆北辰微微挑眉,眼角含笑,似信非信。她马上为自己辨明,“我就是出来溜达溜达。” 陆北辰忍不住笑了,伸手轻捏了她的脸蛋,她呼痛,伸手打他。他就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反手十指相扣,低语,“他们只是多了一些行业经验而已,轮智商和情商,你都高于他们。” “真的呀。”顾初还是很喜欢听夸张的话,眼睛就亮了,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马上憋住了唇角的笑意,敛下眼睛,“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啊。” 小姑娘的心思暴露无遗,喜欢听称赞,还喜欢听得更多,但又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来。陆北辰的眼睛哪是平常人的构造,她这点小心思一丁点都没逃过他的双眼,低笑,“一本医学书别人背熟理解要一个月,你只需要一个星期,a大谁不知道你顾初的脑容量异于常人?十七岁就考入a大,从内科跳到外科成绩全优,你的智商有几个能与媲美?” “哎呀,都是老黄历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呀。”顾初虽这么“自谦”,但还是竖起耳朵继续听他的夸奖。 于是,陆北辰又继续满足她的“虚荣心”,“还有一件事足以证明你不但高智商还有高情商。” 顾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小脊梁骨都挺得直直的。 “你是聪明,我是智者,这点你承认吧。”陆北辰一条胳膊慵懒地搭在椅背上,笑问她。 “哪有这么踩着别人夸自己的?还夸得这么明显。”顾初不高兴了,将头扭到了一边。 陆北辰笑着扳过了她的脸,“我比你年长很多,吃得盐比你走的路还多,在你面前做智者足够了。” “好吧好吧。”她嘴上这么敷衍地应着,实际上是承认他的说辞。 陆北辰唇角的笑扩大,“可以将我这位智者钩到手,足以见得你的智商和情商都高于常人,更高于实验室的那几头怪物。” 听着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顾初微微点头同意,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扑到他身上就是一顿乱咬,“不算不算,你还是在变相地夸你自己!” 陆北辰顺势将她抱住,眼角眉梢尽是笑谑。她看着看着,又想起鱼姜故意挤兑她的神情,心生恶作剧,朝着他锁骨的位置狠狠吻了一下,力道不小,他抬手轻打了一下她的屁股,笑说,“小野狗。” 顾初松口。 实验室相当于他的办公室,是他工作的地方,所以在穿着上他从来不会随便,胸前的衬衫扣子只解了两颗,可她偏偏就在他锁骨偏上脖颈以下的位置留了个吻痕。 半隐藏在衬衫里,他只要轻轻一动,还能微微显露出来。 正经中多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对我做什么了?”陆北辰自然是看不到吻痕,但从她坏笑的小眼神里也知道她那一咬准没好事。 顾初笑而不语。 他喜欢看着她笑,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涟时,她如春日枝上梨花,令人怜惜惹人疼爱,忍不住将她收入了怀里,轻声问,“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那你不准不理我。”她提出了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挺过分的要求。 陆北辰凝着她,似笑非笑。 她轻轻咬了咬唇,怕这个要求会引来他的反感,跟这样一个权威人士谈恋爱,亲密归亲密,但就怕会触犯到他的原则。 陆北辰从她眼里看出了畏缩,唇稍的笑容加深,“恐怕到了实验室后你没时间再想这些事了。” 顾初想起实验室的那堆枯骨,惊恐地看着他,“你不会也让我去拼骨头渣吧?” “弄错了一个概念。”陆北辰纠正她,“是要将骨头渣拼凑成骨头架。” 顾初觉得天塌地陷。 “我会教你颅面复原和尸骨构建。”陆北辰起身,顺便将状似一滩烂泥的她给“捞”了起来,“走吧。” 顾初扯着他的衬衫一角,可怜兮兮,“我怎么听着都挺瘆人的呢?我很笨的,未必学得会。”她倒是情愿鱼姜去学了,听语境的意思,鱼姜很想学会那些什么什么重建术的吗。 “你有美术绘画功底,学起来更容易,更重要的是你学的就是脑神经外科,对人面构造更熟悉。”陆北辰给了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要不我们改合同吧,我只做你的生活助理怎么样?”她又想起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一阵阵的反胃。 “生活助理的职责可以用在晚上,白天你需要跟我学习。” 顾初觉得头疼。 “起来,好好走路。”陆北辰将她扶正。 她很快又“瘫”在他身上,“不行了,腿软了。” 陆北辰瞅着她。 “真的腿软了。”她故意可怜巴巴。 “不走是吧?”陆北辰笑得“和善”,紧跟着手臂一圈,将她直接扛在了肩膀上,吓得顾初哇哇大叫。 “闭嘴。”他笑,“荒山野岭叫得这么大声,等我倒出功夫歼你的时候再叫也不迟。” * 乔远集团,总裁办公室。 男子怯生生地站在乔云霄面前,时不时抬手擦了额上的汗,显得局促不安。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巴起皮毫无血色,头发长而凌乱,身体单薄枯瘦。他抬眼悄悄打量了一眼坐在皮椅上的乔云霄,不曾想乔云霄在盯着他,眼神暗骛锋利,他一哆嗦,忙垂眼。 “坐。”乔云霄打量了他半晌后,淡淡命令。 男子连连“哎”了两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没什么坐姿,缩着肩膀,整个脊梁骨都是弯的。 “想不到江州曾经名震一时的快刀手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的资料不难查,不需乔云霄亲自动手,助理早就查个底儿清。 a大学子袁成,毕业后分配到江州市医院胸外科,以精湛的外科刀功著称,他的号在江州市是一票难求。但后来就无故离职,所有人都以为他另谋高就,但摆在乔云霄面前的资料是,他染了毒瘾,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就近乎把家底抽光,为此老婆也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袁成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我知道袁大夫缺钱,今天请袁大夫来也没其他事,就是想要跟你打听个人。”乔云霄拎了两支烟,其中一只递给了他。 他赶忙起身接过来,见乔云霄的那只烟已经叼在了嘴里,忙找打火机想要替他点上,乔云霄抬手拒绝,自顾自点了烟后将打火机扔给了他。 他忙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乔云霄见他眯着眼吞吐着烟雾,想着吸毒怕也是如此吧。 “您想打听哪个人?”袁成忙问。 乔云霄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来,推到了袁成面前,“认识他吧。” 袁成拿起照片,只看了一眼就放了下来,嘿嘿笑道,“我太认识了,他不就是陆北深吗,跟我一个寝室过。” 207疑点重重 乔云霄沉默,手指间绽放着青白色的烟丝,向上游离着。过了好一会儿,待烟灰摇摇欲坠时他才抬手弹了一下烟灰。袁成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生怕他怀疑自己的话,马上又补上了句,“乔总,虽然我们毕业这么多年了,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他想到的是那笔钱,那笔足可以让他飘飘然享受逍魂忘了烦恼的钱。几天前,正当他被一群讨债的人逼得差点跳楼时,一个自称是乔总助理的男人找上了他,给了他一笔钱,暂时缓解了他的困境。那名男子说只要帮助乔总认一个人就可以得到一笔更多的钱。当时他不知道要帮助什么乔总,又是哪个乔总,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归是半信半疑,但今天当他来到乔远集团后才明白了是哪个乔总。 赫赫有名的乔云霄,他在杂志上见过这个男人,乔家唯一的继承人,商界的新锐精英,听闻他年轻虽轻但做事手段狠绝利落,当时乔远集团因为财务问题深陷泥潭、乔老爷子躺在病*上奄奄一息时,就是乔云霄独挑大梁,只身飞往国外与调查人员周旋,在所有人都等着看热闹时他却用最短的时间内令乔远转危为安,非但保住了乔远在股市的平稳态势,还成功地赢来了乔老爷子及董事会成员的赞赏,稳稳地坐上了第一把交椅,成为集团新一代的掌舵 袁成见了乔云霄第一面后就觉得自己有救了,所以,他要紧紧抓住这条大鱼,这样自己才不会被生活所累。 乔云霄将烟头掐灭,稍稍抬眼看他,漫不经心地说,“据听说你是跟陆北深在一个寝室最长时间的人,但是照片里的男人已经有三十多岁了,这样你还能认得出来?” 这段时间据他的助理调查得知,原来陆北深在上学期间很少住校,就算如此,他还是每学期甚至是半学期就换一次宿舍,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校外的住址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频频更换寝室和室友,打听过校方,校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说陆北深有大半夜不睡觉的习惯,总会扰得同寝人睡不着,所以他才频频更换寝室或经常性在外居住。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乔云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袁成,算是跟陆北深接触时间最长的一个室友,足足有一学期的时间,而那段时间正巧是陆北深面临着是去是留的局面,这也许也正是他没再腾出时间更换寝室的原因。他对袁成没有所谓的信不信任一说,一个人在穷困潦倒时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往上爬,有坚守的人未必会落到如斯地步,能落到这步田地的人也未必会坚守什么。他相信,袁成属于后者。 “三十多岁和二十多岁相差又不多,顶多就是成熟了点。”袁成又盯着照片瞧了瞧,“乔总,陆北深这小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说实在的,他长得挺帅的,这长相帅的人肯定令人难忘,就像乔总,今年见了您一面后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乔云霄没理会袁成的奉承之言,爬上了如今的位置,听到的奉承多了,他自然能辨别出孰真孰假。只是,袁成这么信誓旦旦令他心存迟疑,因为他给袁成的压根就不是陆北深的照片,而是陆北辰的照片。一对双胞胎,长得再相像一定会有不同的地方,哪怕是细微的不同,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一模一样的叶子。袁成能把陆北辰看成是陆北深,那么只有如下两种情况:要么就是袁成在撒谎,要么就是陆北辰在撒谎。 “你与陆北深同学了那么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乔云霄不再纠结袁成照片的事,继续问。 “不对劲的地方?乔总您的意思是?” “在性格上又或者跟你们同学相处上,有没有前后矛盾的时候?” 袁成想了想,说,“陆北深那个人吧,其实有点难相处,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就待在实验室里。哦对了,他有时候也去打篮球、赛车之类的,但好像私底下都不怎么跟人深交,对人也都是淡淡的。” 见乔云霄面无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要说奇怪的地方也有,他也不是总对大家冷淡,有时候还挺热情的,招呼大家吃吃喝喝的。也许他就是那么一个人,高兴的时候就跟大家打成一片,不高兴的时候把大家当成是陌生人。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更会让我们觉得他挺神秘的,大家反倒想跟他亲近,尤其是小姑娘。” “也就是说,你们都觉得陆北深这个人性格多变?” “何止是多变?我觉得更像是极端。”袁成回忆起过往倒是不费劲。 “例如?” “比如说,他有时候很洁癖有时候就很随意,有时候做事很有条理有时候做事就很糊涂。”袁成努力思考,一拍脑袋,“还有一次我觉得挺奇怪,是在一次考试之前,我问了他一道题,可是他解释半天都没解释清楚,等到第二天晚上他回来后,看着看着书就问我说昨天的那道题会了没有,知道我还没弄明白后他就帮我解答了,第二次他解答的时候思维十分清晰,解答的方式也十分有逻辑性。” 乔云霄眉头一皱,“类似这种情况多吗?” “我接触的算是多的吧,毕竟他不经常回学校住,除了他出国的那一年,我是比较了解他的了。”袁成生怕自己没了价值,赶忙说。 “他平时的交友情况怎么样?”乔云霄想了想,补充,“我的意思是,他在异性上的交往。” 袁成嘿嘿一笑,“他跟本科部的小学妹出双入对那可是a大的佳话啊。” “除此之外。” “哦,我想想啊。”袁成想了半天,眉头皱紧,“好像是有点风言风语之类的,例如说,a大盛传陆北深之前是有女朋友的,就是那个小提琴家萧雪,后来好像还有个叫凌双的姑娘缠过他一段时间,其余的,好像就没什么了。我们都说陆北深平时挺不爱搭理女生的,更多人会觉得他就是个不近女色的人,对女人冷漠无欲的,直到他跟我们那个小学妹谈了恋爱,要知道他从不会主动跟哪个女生走得近,但那次就明目张胆地牵着小学妹的手走在校园里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们一跳。” 乔云霄知道他口中的小学妹指的是谁,心里着实不舒服,压了压满腔的酸胀,他冷着声音问,“你说凌双缠过他一段时间?闹得凶吗?” 他多少听说了凌双暗恋陆北深的事,但也是从顾初嘴里得知的,具体情况就不了解了。 “凌双喜欢陆北深,当年还闯过男生宿舍就为了拦他,不过啊,当时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说是陆北深先对凌双有过的暗示,人凌双才当真的,后来见陆北深与小学妹的关系越来越好,气不过也很正常。” “这个版本怎么流出来的?” 袁成耸耸肩膀,“不得而知,陆北深感情的事儿我们顶多就是猜测,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唯一清楚的就是他跟小学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小学妹是他唯一公开承认过的女朋友。” 这件事也许也只有凌双本人才最清楚,但显然,凌双不可能说,如果她想说早就说了,乔云霄沉思着,微微眯眼。 “他平时都在哪里打工?” 袁成说,“很多地方,他换的挺频的,我之前也问过他,他说是要照顾母亲所以不能在一个地方打很长时间工,他母亲身体好像不大好。” 乔云霄沉吟了片刻,然后看向袁成,“你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吗?” “啊,你说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陆北辰法医吧?报道出来了之后我才知道这件事。”袁成马上说,“可惜,我没见到过这个人,上学的时候,北深也没跟我提过,我想其他同学也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你看的是他的专访?” 陆北辰唯独在中国的那篇专访就是凌双做的,据说那期杂志卖得很火,当时他也买了一本。凌双那个人生性高傲物质,他原本也没指望她能挖出些什么猛料来,无非就是围着当下的一些话题无病*,但看过之后他反而对凌双的印象有了改观,她触发了不少敏感话题,关于他的工作,关于他的爱情,那篇专访篇幅虽说不长,却足以让外界人了解到陆北辰专业背景下的专注严谨。 听说在拍照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插曲,这在杂志文字上也有零星的体现。凌双所在杂志社在时尚圈处于权威地位,哪怕是再大腕的明星去了拍照都会尊重造型师摄像师的安排,唯独陆北辰,当时服装师造型师一致希望他能穿着白大褂出镜,但他严词拒绝,他的理由很简单,他绝对不会在实验室和案发现场之外的地方穿白大褂,穿白大褂上镜意味着拿着自己的工作当噱头做玩笑,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 为此造型师和服装师都抓瞎了,杂志社生怕陆北辰拂袖而去,所以任由他的意见来执行。就这样,那期杂志照片上的陆北辰都是西装革履,穿得很正式,加上偏冷的光线,目光深邃不见一丝笑意,但随便哪张呈现,他看上去都显得权威高贵。 208你就是个害人精 乔云霄不得不承认,陆北辰有令女人疯狂的资本,虽然,这个承认令他很不舒服。 “对,就是那篇专访。”袁成说。 乔云霄身子朝后倚靠,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在脑中闪现,他缓缓地问,“有时候通过文字也能多少了解一个人,你看过专访,有没有觉得跟你印象中的陆北深很像?” “当然像了,双胞胎嘛。”袁成想都没想就说。 乔云霄暗沉了脸色,盯着他。袁成见状后惊觉自己回答得太随意了,赶忙补充,“是这样的,我第一次看见陆北辰照片的时候简直是吓了一跳,跟北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似的。感觉上吧,两人挺像的。”说到这儿他愣了一下,抓起桌上的照片,“乔总,他是陆北辰还是陆北深?” 乔云霄面无表情地接过照片,放下,沉默,没回答。 袁成尴尬地挠挠头,“反正啊,我了解的陆北深也就那么多,也从没听过他有个兄弟。北深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想了解他多一点也不大可能。总之就是呢,人奇怪,性格奇怪,他吧有时候就像是开了外挂似的,有时候就像另外一个人。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两件事来,第一件事就是他拿了辩论赛最佳辩手的那年,在辩论赛开始之前,北深晕倒过一次,校医检查后说他是紧张过度,我们当时都以为完蛋了,还没上场就紧张肯定会输的一塌糊涂,但谁知道第二天在辩论赛上,北深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似的,不但从容不迫思敏敏捷,而且将对方的辩手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当时没有按照我们既定的模式去辩论,反倒他有他自己的逻辑,在场上那叫一个咄咄逼人,我们自己的辩手们都听傻了,后来他被评为最佳辩手,全场的小姑娘都疯狂尖叫,但领奖的时候他又蔫了,领导让他说几句感谢的话,他支支吾吾竟说不出来,我靠得他最近,发现他拿奖杯的手都在抖。” 乔云霄的瞳仁微微缩了缩,看着桌上陆北辰的照片,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怯场? 怯场的人怎么可能瞬间神变? “还有件事就是北深挨打那次。” 乔云霄一怔,“陆北深挨过打?” 袁成笑了,“这很正常啊,您想啊,北深那小子人长得帅,成绩又好,打篮球好,又赛车什么的,小姑娘们谁见谁都喜欢他,恨不得往他身上扑。他呢,总是对女人摆出冷冰冰的面孔,让有些人看了就会嫉妒。反正也不清楚具体是出于什么原因吧,总是,有人出手打了北深,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因为当时北深挨了打后收拾了东西就走了。但后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北深把对方打得差点半残,当时震惊了全系。我那个时候已经跟他同寝,校领导还找我问话了解这件事,我当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过了几天我才知道,校领导问陆北深为什么打人他什么都不说,打人他承认,受处分也认了。之前大家都觉得北深性格乖张不羁,冷淡又不近人情的,通过那次打架所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那小子也不好惹,挺狠的。当时打他的人听说是只有两三个,等他回去报复的时候听说是把人家的台球厅都给砸了,七八个小伙子被他打得差点断胳膊断腿。” 还有这件事? 乔云霄不知道,也没听顾初说过。 “也是发生在他出国之前?” “对。”袁成见乔云霄的反应,知道自己又为他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眼里心里全都是漫天钞票在飞的场面,语速就愈发地轻快了。“不过听说那时候是他被小学妹给甩了吧,所以把气撒在打他的那些人身上也很正常。再后来他就出国了,我们当时有些同学还奇怪呢,打了人性质这么恶劣,校方怎么还把名额给他了呢,现在一看那位陆教授的专访终于明白了,原本那小子家境不简单呐,怪不得能出国深造。” 乔云霄始终不语,半晌后,他才抬眼看向袁成,淡淡地说,“好,你提供的这些资料很好。” 袁成一听这话是有结束的意思,笑了笑,搓着手试探性问,“那……乔总,您看这钱……” 乔云霄勾了勾唇没多说什么,抬手按了电话键,命令,“进来。” 很快,助理敲门进来,看了一眼乔云霄后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将一张支票交给了袁成。袁成拿到手一看,两眼骤然点亮,忙又看向乔云霄,连连道,“多谢乔总多谢乔总。” “袁医生没打算重操旧业?” 袁成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眼里的笑也渐渐收敛,将支票揣进了兜里,再开口时也是努力地挤出点笑意,“我现在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算想重操旧业哪有地方肯收我呢。” “虽然我不是学医的,但也知道毒品对一名外科大夫的手有多大伤害,就算你戒了毒也回不去外科了,不过其他科室总有希望吧,只要你能重头来过。”乔云霄淡然地说,“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是错还要继续走下去。” “是是是,乔总您教训的是。”袁成叹道,“想想看我和北深同一个寝室,学的东西都一样,我想啊他现在可能在国外都是一名大医生了,而我……” “还是有机会。” 袁成震惊,抬眼看着乔云霄,“您的意思是……” 乔云霄只是微微一笑,看向助理,“送袁医生出去。” “是。” 助理走前,拉开办公室的门,“袁医生,请。” 袁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助理一直送到电梯门口,等电梯的时候,助理开口,“袁医生,你也知道乔总的这笔钱不是你想拿就拿的。” 袁成也是个聪明人,忙请教,“还请您多指点。” “乔总的意思很简单,他只想找个听话的人来为他办事,必要的时候,希望袁医生也能站在必要的位置上解决乔总的一些小烦恼,乔总绝不会亏待你的。” 袁成恍悟,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明白了。” 助理轻轻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 顾初与陆北辰是一前一后回到的实验室,进了别墅的大门,她就挣扎着从陆北辰身上蹦下来,然后跟只兔子似的撒丫子就往屋子里跑,将陆北辰甩得远远儿的。等回了实验室,语境热情地冲着她挥手示意,然后又好奇地问,“你去哪了?” 顾初随口扯了个谎,“我原本想着给你们买点下午茶之类的,结果一家便利店都没找到。” “地道的蓝山怎么样?”潘安又像个幽灵似的飘过来,冲着她眨眨眼,“这里没有便利店,咱们实验室里应有尽有,想喝吗?我亲自为你磨一杯。” “不用了,谢谢。”顾初冲着他连连摆手,甚至离他八丈远。 别怪她,只怪潘安此时此刻的样子让她退避三舍。他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浓醇咖啡,一手捏着不知道是人体哪部分的尸肉,此情此景,即使是真正的潘安转世,她都不敢靠前。 潘安见状很受伤,叹气摇头。鱼姜走上前撞了她一下,她没站稳打了个趔趄,回头看向鱼姜。鱼姜抬眼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不好意思啊,vic呢?” 顾初看出她有故意之嫌,心里有点气,但还是忍住了,说了句,“不知道。” “你出去没多久他也出去了,怎么可能没看见他?” 顾初沉了沉气,淡淡回了句,“放心,下次我会帮你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 “哎呀哎呀别吵了。”语境赶忙上前劝说,“鱼姜,顾初都说没看见陆教授了,你就别欺负新人了。” “我怎么欺负新人了?”鱼姜不悦。 潘安插了句话进来,“天气炎热,人多嘴杂——” “你说谁嘴杂?”鱼姜又将矛头指向潘安。 “我说什么了?” “你刚刚就是在——” “闹够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扬起,打断了眼前的争论不休。 是陆北辰站在门口,脸上虽无表情,语调也虽淡,却有不容忤逆的权威。 语境见状,蹭地一下跑回自己的岗位忙去了,潘安耸耸肩膀也没敢多说什么,转身继续缝合尸肉,鱼姜瘪了瘪嘴站在原地,顾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也僵在原地不动弹。 陆北辰走了进来,又径直进了更衣间。语境和潘安暗自松了口气,鱼姜攥了攥手,从顾初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低低甩了句,“你会害死vic的!” 顾初一愣,等反应过来后鱼姜已经坐在了显微镜前,她上前看着鱼姜,“什么意思?” 鱼姜抬头盯着她,眼睛里尽是不满。 “鱼姜,这次你见了我之后就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掖着藏着的,没劲。”顾初也年轻,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挺倔。 鱼姜将手里的骨头一放,“腾”地起身,刚要开口,换好了白大褂的陆北辰就从更衣间里出来了,淡淡命令,“开会。” 鱼姜有话说不出,只能低低道,“总之,你就是个害人精。” 顾初很想揪住她问个清楚。 “顾初。”陆北辰低喝。 她一激灵看向他。 “换好你的白大褂,开会。” 209严师才能出高徒 这次的会议更像是一场高智商的博弈,每个人负责的领域不同,工作职责不同,脑洞大开的方向自然也不同。潘安将尸体创伤列为x级,尸骨粘合术与尸块复原术的难度系数最大,语境一天*没睡,在上午确定案发现场再无他们需要的线索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赴实验室,先是从碎骨中筛选出有可能不是人骨的骨头,完成初步筛查后开始根据骨头的形状和特质再进行归类。很显然是件极其枯燥的工作,但也是最基本的,语境抱怨归抱怨,但夸张的大黑框眼镜下,那双呆萌的眼睛依旧充满战斗力。 顾初听着,突然就想起了拼图,将完整的一块图切割成数千块,只能凭着形状和颜色进行分类黏合,而这些碎骨要想进行复原,其难度和体力都远胜于拼几千甚至上万块的拼图,尸骨被分割得很碎,没有形状或颜色区分可言,这就要求拼凑者不但要有惊人的耐力,更要有超乎寻常的冷静和观察力。 鱼姜的工作较为沉重,她需要通过尸体五脏和尸骨来检测出有可能出现的毒源,但前提是需要配合潘安一起复原尸块。 顾初作为陆北辰的助理身份正式成为实验室里的一员,同样遵循实验室的保密法则。而她加入的方式也自然而然,陆北辰并非像一些企业老板似的为大家隆重介绍,而是在会议开始之前当着大家的面对她说,“从今以后,所有记录性工作、现场构图性工作都由你来负责,接下来的尸检经验我来带你。” 他就这么平静地交代了她的工作属性,让她毫无压力地真正介入了实验室。 别看实验室人少,但开会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谁都不让谁,顾初刚刚介入没有经验选择倾听,始终沉默的还有陆北辰。从宣布开会到大家争执不下,他一言不发地靠在椅子上,偶尔会端起咖啡杯喝两口,像是在听手下们的意见,又像是在思索。 良久后,他才淡淡开口,“如果从尸肉和尸骨中提取的dna资料吻合,那么,鱼姜你需要先排查死者是否真正死于溺水。打捞的五脏基本齐全,先关注肺部是否有积水,取喉咙背侧和支气管切片,如果先溺水后被肢解,重点排查喉咙背侧的创伤面。” 陆北辰的语速不疾不徐,语调也如清风平静,与会议桌上各抒己见的声音形成明显对比,虽淡,却令人无法忽视其权威,其他声音就一下子都止住了。这一场面,令顾初想到了一句话:人群中往往最安静的人往往就是最有实力的人。 顾初坐在他的旁边,一直是擎着腮帮子在听他们的七嘴八舌,直到他开口说话,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男人会是多面,无论是西装还是白大褂,她发现他都穿得那么好看。穿西装时他是肃冷,穿白大褂时他是权威,不论穿什么,这个男人身上总归散发着一股子高贵。 她看得有点痴迷,又喜欢听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的,淡淡的,却字字关键。 鱼姜坐在顾初对面,一抬眼就能瞧见她的神情,脸色有点不悦,但当着陆北辰的面儿她也不好说什么,就用力地咳嗽了一下,大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奈何,她的大嗓门没拉回顾初的注意力。 鱼姜压根就不知道顾初已经陷入自己的想象空间里拔不出来了,她看着陆北辰时双眼都迸发着迷离,痴痴地盯着他从容不迫的举手投足,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如冰川挺直的鼻梁……他的薄唇平日看着冷漠无笑,却在亲吻她的时候强势热情,她喜欢触碰他性感的喉结,尤其是*时,男人低低的喘息会从这个位置逸出,于她发丝间轻轻厮磨,性感好听地低唤“初初”,烫着她的耳朵,红了她的脸颊,还有,整洁的白大褂下那具壮硕狂野的身躯,一次次将她带上云端。 此时此刻他正襟危坐,她却熟悉在他安静的这层外衣下匿藏了爆发力极强的热情。 顾初越想,心脏就跳得越快。 陆北辰说完了上述的一番话后,转头看向顾初,接着说,“死者如果溺水而亡,最基本的,肺部会导致积水,在其支气管和喉咙背侧就会留下创伤,这种创伤是溺水时强力吸入、呼出水分所造成的,创伤的形态很好辨认,有出血迹象和点状淤血,这些都是帮助我们辨别死者死亡原因的重要线索。” 他说得认真,眉心之间严肃,奈何顾初还在痴痴地看着他,不做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她说话。 陆北辰说完这番话后,见她没反应,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眼似平静,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了句,“这些你不但要记在本子上,还要记在你的脑子里。”话毕,伸手在她的本子上缓缓地敲了两下。 意外的响声倏然拉回了顾初的“花痴”神经线,她蓦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走神了异常懊恼,扫了大家一眼,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恨不得立马捂着脸出门。 “记住了吗?”身边,是陆北辰在问话。 顾初扭头看着他,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她从他平静的眸光里竟捕捉到了一丝先笑谑。 这是都在看她笑话的节奏? “记住了。”她大大方方地迎上陆北辰的目光,偏就不让他得意。 她就是看他了,怎么着? 陆北辰唇稍收着笑,“是吗?记下来。” 完了…… 她咬了咬唇,瞅了他一眼后低头,飞快地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 陆北辰始终在旁安静地等着,见她写完了后,手一伸。她迟疑了一下,将本子交到他手里。陆北辰接过看了一眼,眉心平静无澜,面色也毫无变化,然后阖上了本子,看向大家又说,“最迟明天下午,我需要你们各自的报告数据。” 顾初想着要抽回自己的本子,奈何被他压在手腕下,她也不好意思上前去拿。 而陆北辰在下达命令时双臂是搭在桌上,十指交叉于本子上,结实的肩头将衬衫微微撑开,锁骨处的吻痕就隐约可见。顾初这个角度看得清楚,小心脏就又噗通狂跳了几下,再偷偷地查看其他人,很显然,他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潘安的表情最为微妙,神态*憋着笑,对语境使了下眼神,语境顺势看过去,顿时愕然。顾初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鱼姜,鱼姜显然也看见了,那张脸愈发地不自然,红一块白一块的,顾初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快意,想起她对她的态度,就觉得这道吻痕留的值得。 她承认这种心态和做法有点恶劣,谁让鱼姜突然态度大变了? 不过,她发现自己又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在这么优秀的男人身上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他在外人所有的正经形象就多了一丝*,会让人想入非非,却又猜不到头绪,这种感觉,变了态的超级棒。 “没问题。”潘安先开口,笑得发贼,“伙计们我们要努力,如果无法跟陆教授拼智力,那么我们跟他拼体力也行。” 顾初听明白了潘安的话外之意,低着头憋着笑。陆北辰不动声色地看了潘安一眼,又扫了一眼顾初,眸光掠过一抹思考,但没问什么,而是淡淡地说,“今晚大家不需要加班。” 语境一听,忙说,“那些尸骨——” “我来接手。”陆北辰风轻云淡,又补了句,“顾初留下。” “啊?”顾初没料到他会直接点名,看了一眼那堆骨头,“啊……” 陆北辰看着她,目光严肃。 她马上也严肃起来,回答,“是,陆教授。” “语境。” “是。” “顾初需要对碎尸做脱敏治疗,你负责一下。”陆北辰下了道命令。 语境愉悦地回答,“没问题交给我。” 顾初愣住。 她在大学的时候做过脱敏,那一次是对鲜血。当时她刚接触外科学习时一见血就晕,导师都拿她没办法,结果这件事被陆北深知道后二话没说将她拖进了实验室,用了极短的时间为她做了学史上最为苛刻*的脱敏修复,那段时间她除了没喝人血外,其他什么动物的血她都品尝过了。 现在,她是对那一块块尸肉起了反应,但呕吐什么的都是人之常情吧,真的需要对她进行脱敏治疗吗? “陆……教授。”她近乎哀求,“我能不能不做脱敏治疗?”她先碰骨头还不行吗? 陆北辰没理会她的请求,只是抬眼看了看她,起了身,顺手拿走了桌上的笔记本,说了句,“散会。” “喂——” 语境拉住了顾初,笑得萌贱萌贱的,“放心,我的方式方法绝对温和。” 顾初惊悚地看着语境。 “你庆幸落在我手里了,如果要陆教授亲自为你做脱敏治疗,你连死的心都有。”语境解释了句。 210他的世界她甘之若饴 顾初相信,一旦涉及到工作,陆北辰是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所以,如果必然要接受脱敏治疗的话,那么她情愿选择语境。潘安听了这话后走上前,一条胳膊搭在了顾初的肩膀上,笑得甚是*,“也未必。” “什么意思?”语境不解地问。 潘安清了清嗓子,一抬手冲着楼上的办公室指了指,“我们的陆教授现在有美人相伴,毒辣的本性也总能收一收吧。” 语境一脸的兴奋,“真的假的呀?” “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知道他不近女色,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是个gay。”潘安的另条手臂夸张地挥舞,“我们都被他的表面给骗了,原来他还挺狂野。” 顾初抬头看着一脸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潘安,那个“gay”脱出口时她就忍不住笑了,不经意想起之前她也这么说过陆北深,但想到了陆北深,心情又跌了下来。 “说实话,我也以为陆教授是gay,只是之前不敢说。”语境傻乎乎地说了句。 “事实证明我们错了。”潘安大手一摊。 语境想了下,“难道对方一定是个女人吗?说不准是……男性。” 潘安闻言笑了,收了收搂着顾初的手臂,“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件事,还得问咱们顾吧。”说着,他笑呵呵地瞅着她,意味深长,“对不对?” “啊?”顾初愣了一下,对上潘安巡视般的目光,想起了那天在书房里的一幕,马上反应过来说,“什么对不对啊?我怎么知道。” 潘安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顾只是陆教授的助理,她怎么会知道他的事?” 不知不觉,顾初就这么有了个新称呼:顾。 “对啊,我不知道。”她顺应了语境的帮衬。 潘安笑得很贼,打量着她,“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是他的助理,又是那什么的。” “哪什么?”顾初瞪着他,眼神警告。 语境愈发好奇了。 潘安憋着笑,马上松了手,“我的意思是,他能手把手教你经验,你就不是他助理这么简单了,那叫关门弟子,所以,他的事你肯定知道得比我们多。” 许是他也明白在书房里见到那一幕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所以他又把话给圆回来了。 这话说得顾初还爱听些。 至于她和陆北辰的关系,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不想拿着这层关系在实验室里怎么样,陆北辰是个对工作极其认真的人,私事影响工作绝对是他不想去看到的。 “你们不用工作吗?”鱼姜在旁终于忍不住他们的叽叽喳喳,不悦地说了句,“不要因为你们的八卦影响了我的工作进度。”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陆的脖子是怎么一回事?”潘安没理会她的冷言冷语,指了指自己的锁骨位置,笑嘻嘻道,“惹人遐想的位置。” “有什么好奇的?”鱼姜更是不悦,瞪着他,“这是vic的私事。” 潘安耸耸肩膀,“我只是怕陆的性取向真的有问题。” “无聊。”鱼姜扭过头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语境将潘安拉到一边,小声,“不会真是男人吧?” 潘安大笑。 趁着他们两个还在讨论陆北辰脖子上吻痕一事,顾初走到了鱼姜身边,问,“现在你可以说了。” “说什么?” “凭什么骂我是害人精?” 鱼姜抬眼瞅着她,“难道不是吗?” “理由。”她不欠鱼姜什么,所以,她也没必要对鱼姜退让。 鱼姜冷哼,“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有话你就说清楚,别阴阳怪气的。”顾初的语气也转冷。 鱼姜看了她半天,最后扔了句,“我懒得跟你说。” “你——”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语境走上前截住了顾初的话,将她拉到一边,“行了行了别理她,她就是一个阴阳怪气的人,来吧,我带你做脱敏治疗,这是陆教授布置下来的任务,要是完成不了咱俩都完蛋。” 顾初很想向鱼姜问个明白,奈何被语境一路拉着到了潘安身边。 所有的尸块全都在潘安负责的区域,一眼看过去,顾初瞬间有了呕吐的反应,吓得语境连连躲闪,“拜托你一定要忍住,我已经攒了三件白大褂没洗了,这是最后一件。” 潘安在旁添油加醋,“顾,如果你再吐了整个实验室,那么就彻底出名了。” 她发誓,她也不想。 鱼姜见这一幕后,唇角泛起冷笑,“有些人注定跟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要拼了命地融进来呢,这种工作,靠的只能是天赋。” 潘安见鱼姜又开始咄咄逼人,无奈叹气。 顾初压根就没想退缩,挺直了脊梁,压了想吐的*,盯着鱼姜一字一句说,“就算你们的世界没有邀请我,但我也来了,没有开门,我爬窗子也会进来,至于天赋,除非你长了个外星人的脑袋,那还得看看是不是低级生物的外星人,否则,我们都一样。” 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他,所以不论多苦多累甚至多危险,她都甘之若饴。 鱼姜没料到她会这么反驳,噎了一下。语境赶忙拉住顾初,劝说,“来来来,别理她。” “顾初,既然你想学那最好争气点,别拖累了vic。”鱼姜狠狠地甩了句。 顾初攥紧了手指,“放心,既然陆教授亲自传授我经验,就说明他比你更了解我,我是否能拖累他,他最清楚。” 鱼姜气得脸煞白,从鼻腔里挤出个“哼”,然后甩脸子出去。 潘安在旁鼓了两下掌,由衷地说,“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学理科的原因吗?吵架还是很有逻辑的。” 顾初懒得搭理潘安,低头开始应对那些尸块。如果说刚才她还有顾虑的话,那么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她非得做出个样子给那个鱼姜看看。 “脱敏治疗呢,你首先要接触这些尸块。”语境递给了她一副手套。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后,接过手套戴上。 “怎么样?”语境问。 “行,没问题。” 一小时过去。 顾初摘了手套,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微凉的桌面多少缓解了她的头疼。鱼姜坐在她对面,抬眼时不时瞧她,末了阴阳怪气来了句,“受不了就主动跟vic承认。” “鱼姜,你知不知道你很烦?”顾初没动,随口扔了一句出来。 “不知好歹,我是为你好。”鱼姜又朝着语境哼了句,“就你这种温吞的治疗方式,她八百年都学不会从容面对,要是被vic知道了,有你们好受的。” “才一个小时而已,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语境嘀咕着,“谁都接受过脱敏治疗,有的都要长达几个月,心理障碍哪有那么容易克服?” 鱼姜讥笑,“才一个小时?你也好意思说?vic是出了名的注重效率的人,再加上这个案子这么紧,人手又少,你真的认为他会允许她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克服最基本的问题?” 顾初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刚要起身继续接受治疗,手旁的电话就响了。 她随手接起。 “上楼,来我办公室。”话筒另一头,男人的嗓音温凉。 顾初嘴巴微张,听着陆北辰的声音就能联想到他的那张冷脸,心就开始不安地扑腾了,她赶忙一手把还在跟鱼姜争吵的语境拉了过来,示意他没再说脱敏的事了,冲着话筒指了指。语境愕然,盯着话筒,又朝上指了指。顾初连连点头,两人演起了哑剧。 语境捂住了嘴巴,又冲着鱼姜“嘘”了声。 鱼姜瞪了他俩一眼,转过了身去。 “顾初。”那边嗓音转为威严。 “啊,知道了知道了。”顾初赶忙应声,“啪”地挂上了电话。 冲着语境小声求救,“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要考我了?” “也不一定,你才接受了一个小时的治疗。”语境为她出谋划策,“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找你,你不是他的助理吗?杂七杂八的事多着呢。不过你要记住啊,如果陆教授问起来脱敏治疗的事,你一定咬死了说效果还不错,知道吗?” 顾初用力点头。 “去吧,加油!”语境冲着她攥了攥拳头。 顾初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朝着楼梯过去,经过潘安的时候,他笑呵呵低语,“欸,如果他难为你的话,适当撒撒娇,任他再铁石心肠冷面无私的,面对你这么个大美女示弱的话,总会心软的。” 什么烂主意? 顾初没搭理他。 楼上,始终有一间房是她没进去过的,确切来说,是她没勇气推门进去,如今,成了他的办公室。上了楼,到了门口,上好的雕花复古红木门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她使劲握了下拳头,再轻轻松开,抬手,敲了两声门。 “进。”里面传出低沉的嗓音。 211不需要费力地证明自己 雕花复古红木门,是当时父亲特意为她订制的,上面的雕刻,精确来说是幅童话世界的画面。英俊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同骑一匹骏马,无数的花瓣从空中散落。打小她看得最多的就是安徒生童话,在她认为,只要有王子和公主的画面就是最幸福的,因为童话故事的结尾总是: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她有着超大的卧室,拥有独立的洗手间、浴室和起居室,很多时候她都会邀请小朋友来家里,直接在卧室中的起居室里嬉戏玩闹,穿过起居室才是睡觉的地方,是她私密的小天堂。如果推开这扇房门,铺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欧式设计,宫廷似的梦幻和童话,每一件家具、每一样装饰,甚至是每一种玩具都是父亲从国外搜罗回来的,价值连城意义非凡,每件小东西上都有个美丽的故事,他知道她喜欢做小公主,所以一心地将她打造成身娇肉贵的公主。 “进来。”男人冷不丁的嗓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门口许久了,一抬眼就迎上男人审视的目光。她赶忙关好房门,走上前。 他竟将她的卧室改成了办公室,悄悄环视一圈,大体格局没变,只是起居室和卧室的那条通道不见了,成了直达棚顶的书架,却不突兀,书架的风格也偏欧式,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学术性书籍,还有一些类似骨头的摆件。原本粉红色的窗帘被他换成了厚厚的黑色天鹅绒,他怕光,顾初想到了这点。 整个房间近乎保持了原样,包括装修风格。原本的房间风格偏女性化,陆北辰竟也忍了,这令她感到很是震惊。书架和窗帘偏男性,但与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搭配甚好,连他后置的办公桌、椅子也都具有欧式风情。 她最喜欢的芭比沙发他竟也保留并一直在使用,那红红粉粉颜色,与他冷硬的调子搭配起来极为怪异。 陆北辰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突然掉进了满是童话氛围的世界。当她抬眼看去,一身白大褂的他静静地坐在满是欧洲童话色彩的房间里,窗外是大片的夕阳,拖着长长的尾巴即将隐迹天边,余晖淡淡地撒了进来,抖落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映着他英俊的脸颊轮廓,对他来说虽是异样的世界,却依旧高贵冷峻。 “想什么呢?”陆北辰示意她坐,问。 顾初拉了椅子坐下来,指了指周围,“应该换种风格。” “例如?” “硬朗的,适合你的风格。”虽然,当她进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幕极为感动,但怎么说都成了他的办公室,满屋子的童话色彩也是怪了,万一有个访客上门之类的,还以为他有什么癖好呢。 陆北辰阖上了文件,高大的身子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唇稍微扬,“世人总喜欢用合适或者不合适来掩饰逃避自我的行为。” 一句话说得神圣干脆,令顾初近乎看见了他头顶上的光环,神祇之言呐。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整个房子就属这间房保留她的痕迹最多,当她此时此刻置身在这时,才发现,其实面对也没有那么难,她就这么进来了,就这么将过往的一切看在眼里,心情竟然是平静的。 也许就如他所讲,人都喜欢自我逃避,因为逃避使得脚步停滞不前,对外的借口就成了,这个不适合我…… “说说看,怎样鉴定一个人是溺水死亡。”陆北辰语气平静地问她。 顾初愣了一下,片刻,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你给我交了一份不太满意的答卷,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遣你回家再继续给我背书。” “别别别,我又没说我不知道。”顾初赶忙摆手。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随手将旁边的笔记本递给了她,“你自己写了什么。” 顾初盯着自己的本子,重重叹了口气。 “把你写的念出来。”陆北辰命令。 “……不要了吧。” “念。”陆北辰毫不废话。 顾初磨磨蹭蹭地拿过本子,翻开,盯着自己刚刚在开会时写的那一串文字,憋了半天才开口,“你——” “大点声。”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用力抿了抿,再开口近乎哀求,“能不能不念啊?你都看过了,也知道写什么——” “别废话。” 顾初怏怏,只好垂下脑袋,念,“你的问题刁钻苛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另外,你……”她又抬眼,打量了他一下。 陆北辰好整以暇,示意她继续往下念。 她心中哀叹,继续开口,“另外,你身上的……吻痕性感极了。”念完马上阖了本子,脸颊就红了。 写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念出口就别扭极了。 陆北辰没说什么,一直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她感到很尴尬,清了清嗓子,“那个……念完了。” 他想笑就笑吧。 “胆子越来越大了。”陆北辰的唇稍微微扬起。 “我……其实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别让外人看见。”她马上辩解。 陆北辰的身子朝前探,十指交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你知不知道,没有人敢在我提问的时候还理直气壮地回答说不知道。”她不但回答了,还重重地写了两遍不知道,末尾加了个大大的感叹号,那架势气吞山河。 顾初愕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带沟里了,她还以为他指的胆大是吻痕的事…… “想什么呢?” “啊?” “当时你想什么呢?”陆北辰耐着性子问。 “我……”顾初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了句,“你。” “嗯?” 她抬眼,老实回答,“我想你呢……” 陆北辰的深眸揉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很快地,笑又蔓延至唇稍,似笑谑。 “想我什么?” 顾初见状,更觉得没脸了,忙撇开双眼不去看他了,嗓子干涸,“没、没什么。” 他还在盯着她瞧。 她微红了脸,模样俏皮秀美,映入他的眼就成了他心中最美的画卷。他竟想她了,会议结束到他处理了一份文件,仅仅只有一个小时而已,他在这里就无法静下心了。他喜欢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柔柔的,如梦如幻,满足了他极大的男性尊严。 潘安眼神和言语间的*多少令他不解,但当他在洗手间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时才恍悟。他微微拉开了衣领,锁骨处的吻痕清晰明显,她是故意的,想到这点,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个吻痕扰乱了他的心。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清香,哪怕是在处理文件的时候,属于她的清香都会似有似无地往他的呼吸里钻,极淡,却形同个钩子,拉扯着他的冷静和注意力。盯着文件上的数据,他想着的却是她在开会时的眼神,又或者,脑中的画面会飘得更远,例如,她如面团地黏在他的怀里,那种柔软恨不得令他将她揉进体内;再例如,她的红唇,总会惹火地挑逗着他的神经,点了火,却又不知所措。 他是疯了才会想起她低低娇吟的声音,甚至会在他耳边响起,擎着他的肩膀,小小尖细的声音如同只兔子,近乎哀求地跟他说,别那么深…… 磨人的女人! 他中了她的毒! 顾初见他始终沉默,抬眼悄悄看他,岂料他的眸光深黑得骇人,心头微微凛了一下,不会……生气了吧?想了想,赶忙说,“我、我其实觉得你说得不对。” “什么不对?”陆北辰嗓音略有暗哑,抬手,拇指摩挲着下巴,还在看她。 她穿白大褂的样子很美,可在他眼里,更多的是透着妖娆,他知道,如果将衣扣一颗一颗地解开,里面会是怎样曼妙的身子。 顾初哪会知晓他脑中的万马奔腾,还以为是自己的不正经触犯了他的原则,不停地往回找补。“在现场的时候你们就确定温泉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再研究死者是不是溺水而死不是多余的吗?” 陆北辰调整了下坐姿,“经初步鉴定,大部分尸块与尸骨都同属一个人,尸块虽然零碎,但在一些肌肉组织上可见防御性抓痕,有溺水的迹象,但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溺水。当然,我们还要等到尸骨和尸块拼凑完整后才能做进一步的分析。” 顾初恍悟,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过来。”陆北辰淡淡命令。 她微怔,起身,走上前。 陆北辰转了一下椅子,看着眼前的女人。 “有漱口水的味道。”他浅笑。 顾初知道无法隐瞒,辩解,“脱敏治疗的过程难免会有反应嘛。” “效果如何?”他低问。 完了完了,他果然问了! 她觉得头顶上一万只乌鸦在扑腾扑腾地飞,语境果然还算是了解他的,料到了他会查看成果。其实她很想跟他说,陆大专家,才一个小时啊,能有什么效果?可这话她哪敢明目张胆地说?一旦说出口,她有预感遭殃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那个呆萌的“哈利波特”。 用力地攥了攥手,违心回答,“挺好的呀,我很快就没反应了,语境的方法棒极了。” “是吗?”他似笑非笑。 她今天穿的是件裸色的雪纺连衣裙,裙摆未过膝盖,所以白大褂上身,那一截如藕般细白的小腿就暴露在空气中,未穿丝袜,搭配了双平跟的尖头如果冻般剔透的鞋子。他的目光从她的小腿渐渐下移,那道伤疤愈合得很好,只留浅浅的粉色,娇嫩的脚踝惹人怜爱,肌肤白如瓷柔如月。 “是啊,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见他低垂着眼,她心里更没底了。 陆北辰这才抬眼,随手指了下书架,“从下面的柜子里拿份文件给我。” 文件为什么要放书架下面的柜子里? 她感到奇怪,但也没多问,点点头,转身走到书架旁,弯身去开柜子。 从陆北辰这个角度,正好将她浑圆的轮廓尽收眼底,小腹的燥热迅速蔓延,性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摩挲着下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愈发阒黑。 下一秒,就听顾初惊呼了一声,紧跟着起身冲进了洗手间,没一会儿,从里面传出干呕的声音。 陆北辰无奈低笑,片刻后,他起身。 洗手间里,顾初趴在水池旁,整个脑袋都快埋进去了,还好只是干呕,过了一两分钟,总算压住了想吐的*,接了冷水,一遍遍漱了口,微凉的水珠溅在脸上,她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她低低地咒骂。 柜子里哪有什么文件?是一瓶瓶福尔马林浸泡的人体器官,其中一瓶泡了一只手,这倒没什么,但那只手是被解剖了的,里面的每一根神经线都清晰展现,不得不承认解剖人的精湛刀功,但问题是,她最看不了这种。 以前在医学院的时候,她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鼓足去解剖室的勇气,但后来,真正临*的时候正遭她办理休学,错过了彻底克服心理障碍的机会。 “学艺不精,先要从自身找原因。”门口,是男人低沉的嗓音。 顾初没料到陆北辰会跟进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镜子里正好映出他颀长的身影,倚在门口,状似悠哉,连带的,那句骂他的话也顺带听进去了。 “我已经很好了。”她擦干了脸,转过身面对着他,“才一个小时而已,我已经做到了只是干呕。”没吐一屋子已经不错了。 陆北辰双臂交叉于胸前,“你有学医的底子,一个小时足够让你脱敏了。” “可是我都好多年没接触那些东西了,再说了,我学医的时候也不是面对血淋淋的尸块。”她据以力争。 陆北辰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走上前。 她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的双臂已经搭过来,擎在洗手池上,将她圈在了他的范围内。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对我太苛刻了。”她的腰抵着洗手池,微凉,可头顶上的气息温热,是他的,扫落下来,悸动了她的心。 他的俊脸就压下来,薄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摩挲着她的耳。 男人亲昵的动作令她一颤,又瞬间觉得全身都软了。 “怎么这么大胆,嗯?”陆北辰在她耳畔低笑,薄唇呢喃了句后,轻轻啃咬她的耳垂。 顾初一个激灵,紧跟着细胞都在活跃。 “你别……”她生怕万一有人进来看见这一幕那就糟糕了。 他却压下胸膛,她的双手就变得无用武之地了。 “别什么?”男人的唇进一步侵略,埋在了她的脖颈,渐渐探寻她的锁骨,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顾初不停地后躲,“让他们看见了不好。” 陆北辰置若罔闻,一手撑住了她的后背,唇就钻进了她的衣领,另只大手开始不安分了。 男人掌心的温度烫了她的心,紧跟着整个身体就变得火热。 意识到他的吻用了力,她惊喘,忙推开了他,怨怼,“不要。” 陆北辰凝着她,呼出的气息略有低沉,他低低笑着,“你在满足你的坏心眼,不好吗?” “我怎么坏心眼了?” “从我这里走出去,多了个记号,你不用多说他们也知道我是你男朋友。”陆北辰说着,脸又凑向她。 “别。”顾初快速挡住了他的嘴,“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 陆北辰微微一扬眉。 “你别误会。”顾初小声嘀咕着,“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认为,我是靠着关系才能进实验室。” 陆北辰凝视了她片刻,轻轻拉开了她的手,再压脸时,轻叹,“你太敏感了。” “不是我敏感,事实上大家就会这么想。”顾初轻轻咬了下唇,再松开时,粉红的唇瓣多了浅浅的印记。“外面的那些人随便哪个都是领域的专家,如果我不能证明我的实力,只是靠着你的关系在实验室里混日子,他们都会瞧不起我的,你这么优秀,对外我是你的助理,我可不想给你丢脸。” 陆北辰挺直了身子,双手轻轻箍住她的肩膀,“你认为我这么苛刻对你,就是想让你变得优秀?” “难道你不希望我变得优秀吗?” 他无奈叹了口气,抬手摩挲着她的小脸,由衷地说,“我的女人不需要多么优秀,只要快乐就好。至于在工作上我对你的苛刻,你很快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顾初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笑笑,“你总要克服这些心理障碍的。” “所以我会努力去学啊。”顾初揪着他的白大褂,“就算不用证明给你看,我也要证明给楼下的那些人看。” 陆北辰眼底含笑,忍不住凑近她,“斗志不错,可是,心态错了。” “我想证明我的优秀,心态怎么就错了?”她盯着他。 陆北辰想了想,“这样吧,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假设你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你要怎么做才能让医生相信你精神正常?” 顾初不假思索,“我会告诉医生我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还有什么亲戚等等,总之,我尽可能去向医生说明我的精神是正常的,逻辑也是正常的。” “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他笑问。 “他们会放我走。” “错。”陆北辰低低地说,“他们除了会在你的小屁股上扎一针安定外什么都不会做。” “不可能。”顾初惊讶。 “一个人总在喋喋不休地告诉别人自己叫什么,家住什么地方,你觉得医生会认为你正常吗?” “那换做是你要怎么做?”她不服气。 “什么都不做,正常吃饭正常休息。” “就这样?” “就这样。” 顾初凝眉思考。 “有时候,与其向别人费尽心力地去证明,倒不如去做自己该做的事。”陆北辰轻抚她的眉梢,说,“你本来就很优秀,所以不需要向别人去证明,事情做好了,无需多说别人也就知道了。” 她好像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对外宣传你我的关系,和表现你的能力,这是两码事。” “我知道了。”顾初觉得他说的在理,轻轻搂住了他,“可是你压在我身上的身份会给我带来压力。” 陆北辰笑了,“压在你身上的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身份。” “讨厌。”顾初脸一红,“我在说认真的呢,就算我不用理会他们,对外我还是你的助理吧?我的本事总不能太弱。” “越来越懂事了。”陆北辰温柔地啄了她的唇,“你聪明,学东西向来很快。” 顾初听了美滋滋的。 “例如学习,例如工作,例如下厨。”他唇角微勾,修长的手指覆上了她的唇,轻轻摩挲,阒黑的眼眸藏着晴欲,“再例如……”他故意剩下接下来的话,坏笑染上眉梢,手指轻轻掰开了她的唇瓣。 顾初一下子就明白了,脸倏地涨红,推开了他,“我要去工作了。” 陆北辰笑着拉回了她,从背后将她轻轻搂住,“急什么,我还有话说。” “还有什么吩咐?陆大教授。”她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微微侧脸,娇滴滴地问。 “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到时候再吐,我会亲自给你脱……”陆北辰低下头,在她耳畔厮磨,嗓音磁性低哑,见她的身子明显一怔,唇稍染上坏笑,缓缓说了最后一个字,“敏。” 题外话: 今天两更放在一个章节里,更新完毕。明天大图,会加更,早上九点有预设,望周知。 212提醒 北京大饭店。 名流绅士,衣香鬓影,欧洲古典乐伴着大提琴的琴弦悠扬在宴会的每个角落。百合的淡香揉合了红酒的醇厚,一支支手工捏制的水晶杯折射着一朵朵屋顶的光影。长窗之外,霓虹车流,于长安街之上,繁华奢贵。 一场商务盛宴,人人都戴着假面,唇角堆着似有似无的笑,穿梭于人前人后。许桐倚栏而立,手持红酒,远远地看着宴会上流窜着的各色名流嘴脸,看到他们,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她收到的那只木偶,噙着笑,永远不知道面孔之下会是什么。 今天作为盛天伟的女伴,许桐出席了这场宴会。很多时候大抵就是这样,一群站在食物链最高端的人闲来无事总会找点噱头,聚会、吃饭、聊天,当然,他们讲究的是聚会的环境,必然要符合身份才好。实则呢?不过是堂而皇之进行权财交换而已。 这种场合许桐并不陌生,她的职位步步高升,她所参加的宴会规格也越来越高。以往她还是小职员时,就梦想着能够穿上华丽丽的晚礼裙出席一场梦幻般奢华的宴会,然后在宴会上就不经意间结识了那个对的人,他亦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将一杯红酒优雅地递到她手里,温柔说,很高兴认识你。 华丽之梦谁都会做,天底下没有一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成为焦点。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也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名流绅士,如大浪淘沙,将她推到了这一批似金子头戴光环的男人们面前,她最初的梦想却不知不觉间流逝。也许,名流常有,对的那个人不常有吧。 不远处,盛天伟正在跟几位商界人士交谈。 在这种场合下他举手投足总是温文尔雅,谈笑间收敛锋利,却又能在不动声色时令对方步步退让。今天的他穿得正式,黑色衬衫、黑色西裤外加黑色西装外套,全都出自意大利最尖端订制师傅手工裁制,于他身上完美贴合,流畅的线条、笔挺的背影,彰显权贵。搭配的是一条暗红色条纹领带,是许桐亲自选的,能在正式严肃中又突显贵气。 与中东的项目达成,使他的身价又翻了几倍,自然在场上主动找他搭讪的人就愈发多了。许桐轻轻抿着红酒,透过酒杯去看盛天伟的身影,唇角苦涩,她是不是要顺便恭喜一下自己的老板越换越有钱了? 盛天伟是今晚宴会的焦点,连带的,她也成了万众瞩目的人,挽着他的胳膊缓缓入场时,她能明显感觉到一些女人敌视的目光。以往出席宴会时她都以助理身份,要时时刻刻关注老板的情况,还要适当地挺身而出为老板排忧解难。可今天不同,盛天伟在带她来宴会的路上就已经表明,今晚她是他的女伴,不需要她的挡酒,也不需要她来出面解决一些棘手的情况,享受宴会就好。 为此,他为她精心备了一套晚礼裙,长摆曳地,鱼尾恰到好处勾勒纤细腰型,因为盛天伟,她成功地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却很快地,盛天伟为一些商贾名流包围,令她充分享受到了依附着男人权势夺来的目光并不长久。 不知怎的,她竟厌恶了这种场合。 在这种华灯初上的周末,她更喜欢的是泡个轻松的热水澡,看一场能逗她哈哈大笑的喜剧电影,又或者倒上一杯红酒,在台灯下安静地看完一本小说,小说一定要是爱情的,至少,她心中对爱情还有一丝尚存。 有个女人走上前,火红的长裙尽显妖娆,与杯中红酒似的艳丽。十分标准的瓜子脸,皮肤白希身材*,只是那双眼就显得凌厉,一看就是常年在这种场合下浸泡的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许桐见过她,时尚类节目少不了她的身影。 凌双,国内数一数二的媒体人、出版人,她所接手的杂志在同行业中销量最好,卖出经典期数的当属陆北辰上封面的那期。另外许桐也知道,她是顾初的大学同学,从开学第一天一直到现在两人关系都不怎么好。 “凌双。”凌双靠在了她身旁,主动朝她伸手介绍了自己,自然而然,也略加强势。 “许桐。”许桐也抬手。 两只手相握了一下,很快又松开。 “中国有句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许小姐很懂这句话的意思。”凌双姿态慵懒,从精致的小手包里取出镶嵌祖母绿晶扣的烟盒,取了支黑色细长女士烟出来,又拿着烟盒示意了一下许桐。 许桐没有抽烟的习惯,谢绝。 凌双收好烟盒,点了烟,吸了一口轻轻吐出,“前主坐牢,后主的事业如日中天,很少有女人会像许小姐这么有眼光。” 许桐跟她无交集,自然也谈不上交情,她浅抿了一口红酒,语气淡然,“不会混口饭吃罢了。” “盛天伟多年来始终没请过行政助理,这是行内人有目共睹的事。现在,你不但打破了他这么多年的规矩,今晚还以女伴的身份与他一同出席宴会,许小姐,这可不是混口饭吃那么简单啊。”凌双神态悠然地说。 许桐轻轻一笑,“凌小姐想不愧是做媒体的,看来盛总的事你也了解不少。” “商贾名流我都尽收眼底,谁人什么样我倒是多多少少有权知道的。” “像凌小姐走在时间韧尖上的人应该没心思跟个助理磨蹭时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许桐大风大浪见得多,形形色色的人以各式各样的开场白与她接触,她倒也不足为奇了。 凌双冲着许桐笑了,“人人都说许助理七窍玲珑长袖善舞,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如果你需要通过我来接近盛总,那么要长袖善舞的人是你。”许桐不疾不徐。 “这么快就护主子了?”凌双轻笑,“盛天伟的确是我一直很想采访的对象,但是,这个人我可不敢轻易接近。” 许桐听出她话里有话,转过身看着她。凌双也是个聪明人,开门见山了,“我看在你是顾初的表姐情分上我才提醒你一句,盛天伟的助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前后三名助理都离职你不觉得奇怪?如果真的是公司盛传助理嫁人,那么这么多年盛天伟为什么不再招聘助理?你许桐向来冰雪聪明,应该不会轻信什么嫁人的鬼话吧。” “你知道了什么?” 凌双优雅地吐了个烟圈,“具体情况我想只有盛天伟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令人费解。”她看向她,补上了句,“听说盛天伟之前的三名助理对他都产生了非分之想,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轻易嫁人?” 其实,这也是许桐所迟疑的,但至于他的前三任助理有没有非分之想她不得而知。 “多谢凌小姐的提醒。” “你不信我?还是认为我无事生非?”凌双见她神情始终平静,一时间好奇了。 许桐淡淡一笑,“我是盛总的助理,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协助他完成工作,至于前任助理如何,不是我工作范畴之内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盛天伟真的有问题的话,你能置身事外?” “我向来是随遇而安的人,如果命中注定,那就避无可避。” 凌双看了她良久,摇摇头,“好吧,你就当我爱心提醒,或者,无事*。”话毕,将烟头摁灭,转身回到了宴会大厅。 许桐的一杯酒已经进读肚,思维却愈发地清醒。虽说打发走了凌双,但她知道,凌双所怀疑的也正是她怀疑的。青灯木偶、在上海遇上差点要了她命的车祸、从高空*的花盆、电脑的无端中毒、血淋淋的警告……等等这些,都是曾经没在她身上发生过的。 更重要的是,她能从盛天伟的举动中察觉出异样来。 他的如影跟随,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进了大厅,许桐将杯子放到了一边的端盘里,转身去了洗手间。 沙发的角落,与人款款而谈的盛天伟不着痕迹地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继续谈笑风生。 鹅黄色的灯光映了她的脸,镜中的她,略感倦怠。 偌大的洗手间里没人,她走到洗手池,华丽的厅室回荡着高跟鞋的声响,她听着这个声音,不知怎的,心就缩了一下。用冷水冲了脸,试图唤回精神,可心情始终怏怏,脑海中的那些画面不断交叠,全都是跟青灯木偶有关。 突然,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入耳,像……是一声女人的叹息。 “谁?”许桐一个冷颤,忙关了水。 没有动静。 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身子僵了好久,咽了下口水,才动了动腿。 是听错了吗? “唉……”又是一声。 像是回荡在天地之间的声音,悠悠荡荡闯入了许桐的耳朵,这一次,她听得清楚,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在里面?”她朝着洗手间里面问了句。 没人回答她。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是淡淡的柠檬气息,却像极冷的刀刃,轻轻划痛了鼻腔。换做其他女人,可能早就吓跑了,但她有种直觉,不管里面是人是鬼,好像都是冲着她来的。她压了心头的恐慌,一步步朝着里面走进去。 高跟鞋发出轻微触地的声音,也犹若女人的叹息声似的,幽幽。 她一间一间地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走到最后一排,许桐愈发紧张,额上渗了汗,心脏近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想要干什么?”她朝着空气喊了一嗓子,近乎都有回音。 她开始变得焦躁,是那种接受了恐惧却又无解的焦躁。于是她不再小心翼翼,大张旗鼓地推开剩下的几个门,统统都是空的,直到,最后一间。她的手指刚搭上去,有了迟疑。在一些恐怖电影中,总会出现这样一些画面,那些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男或女推开最后一个厕所的门,结果看见了极其恐怖的东西,第二天被发现死在侧位里。 她会不会也就此遭遇横祸呢? 但迟疑只是短暂,她不是乡野村妇,压根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一说,咬了牙,用力地推开最后一个门—— 依旧,没人。 许桐刚想松口气,骤然就有异样的声音扬起。 是童稚的声音,小孩子。 叮当当,没人装 眼尚明,难心安 咕噜噜,头啖汤 你不喝,我先装…… 是那首诡异的童谣,孩子边念边笑着,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叹息声。 “是谁?给我出来!”许桐头一次在公众场合下失去理智,冲着空气大吼。 呜呼呼,喝精光 石头出,剪刀藏 嘻哈哈,莫惊慌 下一顿,你做汤 童谣在空中回荡,似远似近,明明就是可爱的孩子声音,可入耳总是毛骨悚然。 许桐不敢再待在洗手间,拼了命地往外跑,可那声音越来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耳畔念叨似的。她惊悚万分,拼了命地去拉门,然后冲了出去。 下一秒,她撞在了男人的胸膛上,一直压抑着的惊叫冲破了喉咙。 “是我。”男人圈住了她的身子,低声安慰。 熟悉的嗓音和温热的大手多少令许桐恢复了理智,她抬眼,是盛天伟,他凝着她,眼神关切。 “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盛天伟问。 许桐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冲里面指着,“有……鬼,里面有鬼。” “有鬼?”盛天伟微微蹙眉,怎么可能? 许桐的牙齿都在咯吱咯吱地响,盛天伟知道她向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女人,想了想,就要往里走,被许桐一把拉住,“你要干什么?” “我进去看看。”他不会相信有什么鬼不鬼的,如果真有异常,绝对是人为做乱。 这年头,人比鬼可怕。 “不……”许桐下意识地拉着他。 “没事,你跟在我后面。”盛天伟生怕她在外面等着再出点什么事,叮嘱她一同跟随,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找了“正在维修禁止使用”的牌子立在门口,然后拉着她的手进了洗手间。 “我刚刚在洗手,听见了女人的叹息声。”许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走,倒出了刚刚的经历。“那首童谣,就是木偶念的那个。” 盛天伟一间一间查看,到了最后一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确定听到了童谣?”盛天伟问。 许桐点头。 就这样,在洗手间里待了十几分钟,始终没查出什么,叹息声、童谣声都没再出现。 “我真的听到了。”许桐强调。 盛天伟揽过她的肩膀,温柔地说,“行,我们先出去。” 刚推门,就有人也要进来,门一开,彼此打了个照面。原来是有女客人想进洗手间,但见立着牌子又不见有人出入维修就找了经理,经理正想着进去看个明白,不曾想有人推门出来。 “盛、盛总?”经理愣住了,稍后又抬眼看了一下,确定是女洗手间没错。 女客人也是参加宴会的人,皱了下眉头,阴阳怪气地说,“许助理,把盛总往女洗手间里拉不大好吧,这毕竟是公共场合,你的做法过分了啊。” 她想偏了,还以为两人是进洗手间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许桐哪有功夫理会她,盛天伟更是不予解释,看向经理,说道,“我需要看监控。” “啊?” “今天一整天的监控我都要看。”盛天伟补上了句。 经理再次愣住。 盛天伟怕她误会,忙解释,“你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我怕你出什么事。” “我没事了。”她无力说了句,“太晚了,您也回去吧,谢谢您送我回来。” 她始终客客气气,这令盛天伟多少感到不舒服。见她也着实累了,就搀扶着她回了卧室。 在许桐心里,盛天伟始终是客人,客人没走,她躺在*上着实不礼貌,盛天伟却强迫她躺下,她没辙,更重要的是又想到了那首童谣,就愈发觉得没安全感,所以顺从了他的命令。 窝在*上,她才多少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可很快地,盛天伟竟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盛总——” “嘘。”盛天伟微微侧着身子,伸过胳膊将她圈了过来。 许桐的身子一紧,他却说,“今晚我就在这了,你安心睡个好觉。” “你今晚在这儿?”她一惊。 “放心,等你睡着了我就走。”盛天伟笑道,“我保证在天没亮就离开小区,绝对不会让你的左邻右舍看见。” 许桐总觉得怪怪的,“问题是……你就一晚上这么看着我?” 有他在,她能睡个安稳觉吗? 盛天伟看穿了她的心思,腾出的手高举,“我发誓,我只是看着你,绝对不会碰你。” 许桐抬眼看着他的笑脸,不知怎的,就想起凌双对她说的话:三个助理的事你真的相信跟盛天伟无关吗? “睡吧。”盛天伟轻轻拍了拍她,低语,“等明天我会看一下饭店的监控录像,怎么回事就一目了然了。” 许桐知道他今晚是下定决心待在她家了,只好点点头,再者,其实从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他能在这儿的,毕竟,她头一次感到恐惧。 可是…… “盛总。”她低低开口。 盛天伟低头看着她。 她迎上他的目光,问,“你之前的三名助理,真的是嫁人了吗?” 盛天伟微微含笑的唇滞了一下,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她们的情况。” 盛天伟笑容扩大,“是,都嫁人了,你也着急了?” “不,我当然不急。”许桐应付式地笑了笑,就不再问了。 “睡吧。”盛天伟轻声说。 许桐点点头,阖了眼。 她有预感,盛天伟真的是对她撒了谎…… * 上海,佘山实验室。 “确定尸骨的身份,首先要看它的性别、年龄、身高,面对白骨时,这些信息的鉴定都比较简单。”陆北辰一边黏合着碎骨,一边在当场教学。 在语境等人下班离开后,陆北辰留在了实验室,当然,顾初早就被宣告了加班的命运,而今晚的重中之重就是眼前这堆白骨,单单是看着她就头大了,在她眼里,这些碎骨的形状都是大同小异的。 不过,也好过让她再去面对尸块。 今天从他办公室出来后,潘安就凑上前,双眼像是扫描仪似的上下打量着她,最后笑得诡异,“有情况哦。”他指了指衣领。 与陆北辰的拉扯厮磨,使得她的衣领有点凌乱,经潘安这么一提醒她才知晓,忙揪住了衣领,清了清嗓子说,“别乱想,刚刚陆教授考查我对尸块的敏感程度,我只是又吐了而已。” 潘安半信半疑,语境闻言后如临大地,赶忙上前,“结果,陆教授不会怒了吧?” 顾初故作轻松,“还好,他又给了我一天的时间,如果一天后你的脱敏治疗方式不成功的话,他就亲自动手了。”她觉得语境好可爱啊,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骗过他了。 “啊?” 这一声,是出自三个人,语境、潘安,还有那个始终对她爱答不理的鱼姜。 “怎么了?”顾初见他们三人的神情如同见鬼似的可怕,笑了笑,“我知道陆教授的方式肯定会严苛了些,但你们的表情也太夸张了吧?” “恐怖了些?”潘安呵呵笑着,那声音像是地狱来音似的,“顾,用恐怖了些来形容陆的手段?你太高估了他的善心,你放心,他一定会用最*的方式来向你证明他那颗智慧的大脑不是白长的。” 题外话: 第一更六千字,今天大概一万二左右更新,剩下的章节午后继续码,上午要陪妈妈去医院复查。 213竟然是两个人 顾初刚听这句话时觉得潘安太大惊小怪了,脱敏治疗她曾经也接受过,对血的恐惧,那一阵子每天她一睁眼接触的就是血淋淋的东西,虽说当时为她做脱敏治疗的人是北深并非北辰,但兄弟二人同出一个母胎,陆北辰也不至于比北深更过分吧。于是乎,她笑了笑,不以为然。 鱼姜见了她的神情,冷哼,“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挺不客气的一句话,顾初想反驳,眼睛又瞄到了语境,见语境的额头上竟然冒了汗,心中骇然,抬眼又看了看潘安,结结巴巴地说,“不……会吧?” “你的话,‘会’字留下,其余的可以省略了。”潘安十分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又朝着语境呶呶嘴,“他,深受其害。” “啊?”顾初瞪大了双眼。 鱼姜在旁哼了句,“能接受vic的亲自脱敏也是荣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亲自出马的,语境的那次,说白了更多是考核而不是脱敏治疗。” “你接受过他的脱敏治疗?”潘安笑得很坏。 鱼姜一撇嘴,“让你们失望了,本小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无坚不摧。” 顾初不喜欢听她一口一个“vic”,忙拉着语境问,“哎,当时他怎么对你的?” 语境戳了戳眼镜框,刚要开口,潘安嘴快,道,“他是被陆教授录取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密集恐惧症,这个可怜的孩子,否则至少可以逃过一劫。” “有密集恐惧症不算什么吧?”顾初不解,“这会影响尸检吗?” “他悲催就悲催在运气上。”潘安凑过来,轻拍了一下语境的脑袋,一笑起来那双眼睛明媚如娇花,总会令顾初联想到狐狸精妲己。“他第一次到现场碰到的是一具高度腐烂生蛆的尸体,于是,就崩溃了。” “我之前接触最多的是人骨,但也会接触腐烂的尸体。”语境给顾初解释,“后来,当我接触到那具尸体时我就在想,我应该是个昆虫学家就好了,至少看见那些还在活动的虫子不会有太多反应。” “等等。”顾初有点晕,“你不是密集恐惧症吗?怎么又怕起了虫子?” “我是通过那次才知道,我怕很密集的圆形和长条形的活动的物种。”语境一脸的委屈,“如果只是很简单的密集恐惧,我能通过我最爱吃的莲蓬和乳酪就能知道。” 顾初咽了下口水,这密集恐惧症还分高级和低级呢? “那一年是我刚跟陆教授一起工作,他很信任我,命我去现场处理那具尸体,结果我在现场抓狂,差点将……”语境抬眼瞅了下潘安。 顾初疑惑。 “他差点把我给挠成鱿鱼丝。”潘安搓了搓胳膊,“老天,当时我还以为陆是派了个精神病来惩罚我前一晚偷喝了他那瓶73年的上好红酒。” “应激反应而已,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语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笑。 顾初听着倒是津津有味了,“那然后呢?” “然后,陆教授就将我派去了巴西。” “这么好?”顾初瞪大了双眼,“是安抚你的情绪?” “不,他是要更好地刺激我的情绪。” “啊?” “父子蟾你知道吗?”语境推了推眼镜。 顾初在动物世界里见过,联想那个动物,她浑身都发麻。 “在巴西热带雨林最多的就是那种不按正常逻辑分娩的家伙。”语境用力地龇了下牙,“陆教授派了一名朋友带我进了巴西雨林,结果一脚就把我揣进了父子蟾聚集池,那可是原始的热带雨林啊,成千上万只的父子蟾虎视眈眈地瞅着我,可想而知我当时该有多绝望,就恨不得抓烂所有的东西。” “一定要这样吗?”顾初想到那个画面,心里就一哆嗦。 “你知道陆教授的实验室有多难进吗?能进来跟他工作是极大的荣誉。”语境一脸的崇拜,“所以我当时就在想,不论如何都要坚持。” 潘安在旁笑道,“事实上是,陆给了他一封信。”紧跟着,他学起了陆北辰的口吻,平静严肃,“我不怕我的合作伙伴聪明绝顶会盖住我的光环,最怕他偏偏选了种低智商没含量的心理疾病来丢我的脸。” 顾初眨巴了两下眼睛,她绝对相信这是陆北辰说出来的话。 “所以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克服我的心理障碍,我就无法成为陆教授的工作伙伴。”语境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就强迫自己一直待在那里,按照陆教授的规定,亲眼看着那些活动的卵一个个蹦出了蟾蜍。” 心理介入治疗,让患者最直接面对心理障碍物是最直接也是最冷血的方式,不过陆北辰的目的很明显,他就是让语境直面密集恐惧的活物,让他看着那些令他害怕的一个个密集的卵进行变化,让他看清楚了内部的分解结构,这样,也是缓解疾病的办法。 “经过那次,你就痊愈了?” 语境一脸悲催,“哪有那么容易?圆形物种我倒是没反应了,还有长条形的呢,于是,陆教授又命人放了很多只蚂蝗,咬得我差点没命。” “不是吧?”顾初震惊。 “他是让我记住了痛和对蚂蝗的恨,才不会有精力去理会密集上身的恐惧感。”语境冲着顾初比划了一下手指,“当我从蚂蝗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我足足瘦了二十磅。” 老天…… “最后,他十分出色地完成了对生蛆尸体的解剖工作。”潘安接了他的话,又抿唇取笑,“其实在我看来,陆就是找个心理强悍的人来替他完成那些恶心人的活,要知道,他最臭美他那双手。” 语境抓了抓头发,“总之,千万别再让我回想那些事了,是场能折磨我一辈子的噩梦。” 顾初光是听着,就已经鉴定出这的确是场噩梦了。语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所以,顾,你一定要顺利地克服对尸块的心理反应,否则,陆教授的手段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句“生不如死”,一直在顾初的脑子里转圈,挑着脑神经都在一蹦一蹦地疼。 “拼错了。”头顶上扬起路北辰严苛的嗓音。 低沉,严肃,吓了她一跳,手指一抖,碎骨从指缝间“啪”地掉在了泛着蓝光的玻璃台面上。 “啊?”她战战兢兢地抬眼瞅他。 灯光下,他的眼深邃似海,却让她又想起语境的遭遇,就开始肝颤了。陆北辰见她一脸惊骇,还以为是吓到了她,无奈低叹,拾起刚刚从她手里滑落的碎骨,再开口时嗓音柔和了很多,“这块不属于盆腔的骨头,你差点黏错了。” 顾初接过,看了半天。 “这块是。”陆北辰递了另一块给她,“要仔细辨认骨纹和断裂口的形状。” 顾初集中精神,将两块骨头进行对比,眼睛一亮,“果然有差别啊。” 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她眼底的雀跃换来了陆北辰会心一笑。 他多温柔啊,一点都不像语境说得那么“*”,她觉得,语境或潘安一定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她沉浸于他的微笑,又是在这样一个星澜寂静的夜晚,偌大的实验大厅就只有她和他两个。柔和的灯光落在了他的肩膀,单单只是他的身影,就足以给人带来安全。 实验台上冰蓝色的光亮映得他的脸颊愈发英挺,他极为专注,目光平静睿智,每一块骨头都难以逃脱他的双眼。那些平铺的碎骨,每一块都像是在诉说着冤情,都在等着他的剥丝抽茧,他冷静地观察,然后,十分准确地拿过碎骨进行拼凑。 她在拼凑的时候,一块骨头总会来回来试好多次,但他不一样,只要是被他拿起的骨头,一定会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一起,从未见他换来换去。她不得不佩服他强大的观察力和冷静的思考能力。 “要这样黏合。”陆北辰见她来回摆弄着骨头就是迟迟找不到拼凑点,上前,手臂绕了过来,手把手教她如何精准地找到黏合点。她微微抬头,脸颊就近乎能贴上他的脸颊,湛清的下巴性感方正,环着她的手臂结实有力,如最温暖的港湾。 他的眼神专注认真,她看得痴迷。 “我知道我这张脸会让你想入非非。”陆北辰低低地说,“但此时此刻,我更希望你能关注我的手。” 顾初尴尬极了,忙低头,看着他如何黏合,心里嘀咕了句,真是臭美的男人啊。但又觉得自己委屈,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搂着她手把手教学,这种姿势谁能招架得住啊?光是那尊宽阔的胸膛就能让人无限遐想了,是他*她才对。 “判断性别是最简单的一项,只要人体最重要的和最大的骨骼存在。”陆北辰始终保持着“教学”的姿势,在她耳畔说,“骨盆、颅骨、四肢各骨、肋骨及胸骨都可以判断出死者的性别,我让你拼凑的就是盆骨,是最容易判断性别的部分。” 话说间,他已经极快地黏合好了手中的碎骨,一个完整的人体盆骨就这么展现在顾初下眼前,她极为惊叹他手指的灵敏。 “最基本的判断你应该有,说说看,这具骨架是男性还是女性?”他这才松开了她,挺直了脊梁。 顾初是坐着的,看着始终站立的他总觉得高大遥不可及,他突然的提问,令她又有老师上课的误觉。她不敢耽误时间,又怕了他眉间的严肃,仔细观察了手中的盆骨,思量了后说,“是男性。” “理由。”他的语调波澜不惊。 “人的骨盆下方是由两侧耻骨组合而成,所以在两侧耻骨下支会形成一个夹角,男性的夹角比较小,大概75度,女性的夹角较大,一般会在100度之上。这个盆骨的夹角较小,所以是男性。” 陆北辰没回答她是对还是错,将一旁拼凑一半的颅骨推到了她面前,她看了一眼颅骨,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陆北辰,“再由颅骨判断一下性别。” 顾初看了半天,将尚未黏合的头盖骨进行对比,“我觉得将头盖骨黏合好更容易判断。”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让她判断一次。 他却阻止了她欲要黏合头盖骨的行为,“先来判断。” 她只好照做,看了大半天,“是……男性吧。”抬眼看了看他,又道,“颅骨的前额有坡度,拼凑好的枕后隆突比较突出,如果是女性颅骨的话,前额应该是陡峭下的,枕后的隆突不会很明显。” “你的骨科临*也不算白学,至少可以向你的导师交一份满意的答卷。”陆北辰说,“但是,你的尸检成绩,尤其是人类学尸检成绩,我会为你打上零分。” “我判断错误了?难道死者是女性?” “不,你判断对了,死的的确是男性。”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零分?”顾初不服气。 陆北辰见她急了,唇际稍稍含笑,将没有黏合的头盖骨撤走,只留了不完整的黏合部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让你鉴定呢?” “这是不可能的。”顾初想都没想,“颅骨不完整,我可以通过盆骨,还有其他部分,就像你刚刚教的。” 陆北辰,“你在辨别性别之前,首先要知道碎骨是不是同属一个人。” “什么?”顾初愣住。 陆北辰看着她,轻笑,“所以,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证明你的大脑不仅仅只会爆发多巴胺的机会。” “你——”顾初一下子听明白了他的暗指,脸就涨红了。 多巴胺爆发也是性*的来临。 咬咬牙,她拿过头盖骨和黏好的部分进行对比,陆北辰双臂交叉于胸前,颀长的身子靠在实验台旁看着她。她努力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这才骇然发现,头盖骨和黏合的部分有近乎两毫米的差距,如果不是观察谨慎的人,必然会将这个头盖骨与黏合好的颌骨部分看做是同一个人的尸骨,毕竟,只有两毫米的差别,黏合的话其实也看不出什么。 但,竟然被他发现了。 “通过盆骨和颌骨部分,可以鉴定是男性,沿着头盖骨的轮廓和厚度判断,也可以判断出是男性。”陆北辰将头盖骨与颌骨分开,“但,这是两具男性的尸体。” 顾初惊愕地张口,“被害的是两个人?” “很快就知道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骨头,又看了看陆北辰手中的头盖骨,好半天才道,“如果头盖骨是属于另一个死者的,那么,凭着这么一块骨头能找到死者吗?” “可以。”陆北辰轻描淡写地回答。 “啊?”顾初一愣,但很快想起别人对他的评价,都说他可以凭着骨头渣都能找出死者身份。当然,骨头渣有点夸张,但能凭着一块碎骨找到线索甚至是破案,也足以令人震惊了。 “教我教我。”她马上变得兴奋。 脑中立刻勾画出一个场景,她穿着白大褂,目光严肃,在现场拿起了一根人骨,淡定地对众人说,死者xx岁,xx长相…… 陆北辰抿唇,“先打好基本功。” 顾初脑中的英雄画面“咔擦”就碎了。 “接下来你要判断出死者的身高、年龄。”陆北辰说。 顾初瞅着他,“你打算让我继承你的衣钵吗?”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悟性。”陆北辰不疾不徐,语气略有揶揄,“在面对死神时医生和法医虽然都要手持柳叶刀,但我认为,你更适合前者。” “为什么?” 陆北辰笑,冲她比划了一下,“你的脑回路跟一个人相比,永远浅了那么一点点,所以你注定无法超越他的辉煌。” “谁啊?” 他被她逗笑。 她蓦地反应过来,冲着他瞪眼,“陆北辰,哪有你这么拐着弯骂人的?” 他笑着扔给了她块骨头,“赶紧工作,勤能补拙。” 前句好听,后句吐血。 * 公寓外,霓虹光影。 冲完澡的乔云霄独坐客厅沙发,室内的灯光很暗,他倒了杯红酒,浅抿。窗外的光亮飞了入窗,他的眼深岑遂黑,如同凝了墨,既然光跃入了眼,也有化不开的浓。手旁散落着一些资料。 全都是关于陆北辰的。 随手拿了一份过来,翻开,里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两个身穿校服的少年,洗得如梨花般白净的校服将这两个少年的脸颊衬得英气俊雅,像是念高中的年龄,少了成熟,多了青春。 两个男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任乔云霄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分辨不出两人在长相上的差别来,唯独的区别就是两人的表情,一个笑得阳光儒俊,一个冷若冰霜。 乔云霄知道,冷若冰霜的那个,必然是陆北辰。 经调查,两人在上学时就不在一个学校,陆北辰高中毕业后就出国读书了,直到工作后接触了案件才频频回国,而陆北深高中后考入了上海a大,直到取得留学名额才出国。资料数据很分明,乔云霄在得知感到奇怪,两兄弟为什么不上同一所学校?陆北深当初为什么不同陆北辰一样出国读大学? 再看后来的资料,解释了乔云霄的疑惑。 陆门掌舵人陆振扬,他在没去美国之前跟秦苏一直居住上海,秦苏是陆振扬的结发妻子,出身于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嫁给陆振扬后前后生了四个儿子,陆东深,陆北辰、陆北深、陆南深。但陆门向来不喜对外宣传犬子的情况,所以一直以来外界对这几个儿子的情况了解得少之又少,甚至都不知晓陆门到底有几个公子。直到五年前,秦苏在出席陆南深演奏会庆功宴时对媒体公开承认,陆南深是她的小儿子,除此之外,陆家还有两个儿子。 三年前,随着陆北辰在法医界的名声大作,让外界人才知晓了陆门虎父无犬子一说,并称东深、北辰、南深三子为“陆门三杰”。 没人去提及陆北辰的胞弟陆北深的事,陆门秘而不宣,外界猜测纷纷,一直到陆北辰回国,才在公共场合提及他的双胞胎弟弟,问及,他的回答都是,不在了。 陆门不提及,也许是丧儿之痛,人之常情倒也能够理解。 他的助理调查来的资料,双胞胎高中毕业后,陆门的老宅也需迁到国外,陆振扬打了头阵,但秦苏始终留在上海,原因是她身体向来不好,又习惯了上海的生活节奏,更重要的是还有了解她身体状况的医生,等等原因,她没立刻跟着陆振扬去美国。于是陆家兵分两路,陆北辰等人跟着父亲迁往国外,读了书,而北深是秦苏最疼爱的儿子,所以留在了上海陪她。 一切似乎逻辑合理。 陆门做事向来隐秘,秦苏更是很少抛头露面,除了少数人知道她的身份外,外界很少清楚她的动态。上海这座城太多名流绅贵,也不缺陆家太太这一位。销声匿迹养病的富家太太,加个学习优秀隐姓埋名的富家儿子在上海,倒也不足为奇。 乔云霄盯着这些资料,眉头深锁。 陆门,好像很神秘,又好像很简单,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在他看来,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说不上来,所有查到的资料又看上去那么合情合理,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其实真相就是如此透明。 乔云霄没由来地感到烦躁,仰头喝了杯中酒,酒杯放到了一边,随手又翻开另份资料。 顾家。 那份有关老宅建筑土地使用的资料。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顾家老宅被封后为什么迟迟不能挂牌拍卖,老宅所建的土地使用性质有问题,那块土地原本就是规定不允许或商或住,而顾泽峰当时竟征用了那块土地。重新进行拍卖后,老宅的性质被强行定型,不允许商业和居住。 一处别墅,不能商也不能住,当然就陷入尴尬的境遇。 直到三年前陆北辰拍下了那幢别墅。 乔云霄一直好奇他拍下别墅的目的,尤其是在得知不能商不能住之后,他更想知道陆北辰要怎么处理顾家别墅,岂料助理调查了一番给了他答案:那里成了陆北辰的实验室,属研究课题性质,非商非住。 他攥紧了拳头,眼神冰冷,陆北辰,还真是有你能想到的办法。 又倒了一杯酒,乔云霄伫立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想到的却是助理的那句话:乔总,林嘉悦似乎也在调查陆北辰的事。 林嘉悦? 乔云霄微微眯眼,你是否跟我是同一目的? 题外话: 妞子们,今天一万二更新完毕了,明天的更新时间会在下午五点,望周知。 214我是你的第五根肋骨 夜深,偶有蝉声入室。 由远及近,脆脆生生。年历上是入了秋,但夜里的空气尚属燥热。 有窗未关,时而会有晚风徐徐,冲淡了室内的消毒药水味,进了花香,细辨,是晚香玉的淡雅。 室内的气息,就成了极弱的清冷,加几许的浪漫。 实验室有两角的光亮,其余笼罩在淡淡的月色中。一处光亮是操作台,陆北辰在全神贯注地拼骨,冰蓝色的光映得白大褂也沁着微凉的温度,每一块碎骨在他修长的手指中都成了艺术品,修复、黏合直到完整。另一处光亮是不远处三十度斜角的实验台,比操作台要小一些,台灯透出柔和的光线,与陆北辰那边的冰蓝色形成强烈对比,一冷一暖。 三十分钟前,顾初以怕被他训斥为由,抱了些碎骨主动跑到实验台,明其名曰要在独立自主的情况下完成部分人骨的拼凑。陆北辰没阻止,她拿走的不过是胸骨部分,难度不大,他也不会担心她会拼错。 但事实证明,陆北辰还是高估了顾初,因为几乎是每隔一两分钟就会发生状况。 “啊!我好像拿错骨头了。” 啪嗒啪嗒跑过来,在他的操作台上一顿乱翻,然后又自言自语,“哦,我没拿错。”飘飘悠悠地回到了实验台。 陆北辰的精力刚要集中,她又哀叹,“我觉得应该发明一个拼骨机器人,这样会省很多事。” 他没搭理她。 “你们有没有想过发明一个啊?”那边抱怨,又倏地变成兴奋,“我知道了,这件事可以交给语境来做,他天天研究外星人一无所获,倒不如先让他研究个机器人呢?” “这凶手也太恶毒了,连续杀了两个人吗?”她轻叹,“怎么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呢?” “今天潘安说了个冷笑话,结果只有我听出来了,其他人都没反应。” “我觉得鱼姜有时候挺臭美的,她今天跟我说,她比我漂亮,你觉得呢?” “今晚我留在实验室里加班她挺生气的,我觉得,她是想跟你一起拼骨头。” “啊,我想起来了,武侠小说里都有写道,解毒的人往往也是制毒高手,你说鱼姜会不会制毒呢?鹤顶红?含笑百步颠?” “语境那个人挺逗的,等我有时间一定要跟他学习他发明的十二种外星语言,其实我一直弄不懂,他发明那么多语言,他自己能记得住吗?” 又过一会儿。 “呀,我的第一肋骨找不到了!” “咦?肋弓呢?” “奇怪,粘合胶消失了呀。” 然后,很快地,就传来“兵呤乓啷”的声响,搅合得原本挺安静的实验室都不得安生。 “老天,真的不见了!是死者的冤魂作祟吗?” 陆北辰只好停了手里的工作,抬眼扫了恨不得趴在地上找骨头的顾初,轻叹了口气,片刻又将目光重新落回操作台,分类好极小的颌面碎片,淡淡开口,“你的第一肋骨在t1处,连接你的第一胸椎,至于死者的第一肋骨断骨,在你白大褂有口袋里;肋弓与粘合胶放在了一起,粘合胶被你刚刚风风火火地放在了我的操作台上。” 顾初忙翻兜,果然找到了她想找的第一肋骨,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实验台上,又走过来,赔笑地拿了自己刚刚落下的粘合胶和肋弓,“真奇怪,怎么放你这了。” 陆北辰没抬眼看她,状似全神贯注着手里的骨头,但唇际有少许的上扬。 “这么远你都能看见呀?”顾初谄媚,“不愧是火眼金睛。” “去工作。”陆北辰嗓音清淡,但也柔和,听上去更似纵溺。 “如果圣经里的话是真的就好了。”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么男人的肋骨就能少一根,我的工作量也会减少一点点。”顾初嘻嘻笑着。 陆北辰头也没抬,“换句话说,你更希望我们男人是神造的,而你们女人是男人造的?” “臭美。” “承认吧,自从有了人类,男尊女卑男强女弱就亘古不变。”陆北辰抬眼看她,那冰蓝色的光入了他的眼,他似含笑,“就正如,你刚刚在翻找第一肋骨断骨的时候又把一截胸骨揣进左手兜里,没我提醒,你一会儿又会像是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呃…… 顾初下意识摸了一下左手兜,果不其然摸出了一小截胸骨。 她瞄了陆北辰一眼,他唇角上扬,似忍着笑。 “讨厌。”顾初觉得脸面无光,收好了粘合剂和碎骨,冲着他说了句,“自大狂,上帝造人多美的一件事儿啊,一点浪漫都不懂。” 陆北辰笑,在她转身的时候叫住了她。 “上帝造了我,因为我少了根肋骨。” 顾初扭头看着他,“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的肋骨在你身上,第五肋骨。”他淡淡笑着,“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她凝着他,心被他的这句话掀得好快,脸一扭回了实验台,甩了句,“鬼才相信。” 陆北辰始终含笑。 就这样,两人又重新投入工作,室内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碎骨越来越少,操作台上的骨架越来越完整,陆北辰成了最优秀的构建大师,正一点点重构死者死亡的真相。又过了许久,他抬头,松了松略酸的脖颈,实验台那边太安静了,反倒引了他的注意。 目光落过去,他哑然失笑。 怪不得她不再左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了,原来是睡着了。 她趴在实验台上,一侧的脸颊落在柔和的光影里,一手拿着块骨头,另只手还按着粘合剂。 陆北辰看过去,罗入眼的画面静谧而又唯美。 不经意间,与脑海中的一幅画面重叠了。 “北深、北深,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呀?” “也许要很久,你回寝睡觉吧。” “不要,我在这儿陪你,说说话聊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我需要安静。” “那我就不说话了。” 再过一会儿。 “北深……北深。” “嗯?” “我困了怎么办呢?” “回寝,你明早还有课。” “可是我很想跟你睡在一起。” “……” “我的意思是,我想靠着你睡,可以吗?” “好吧。” 年轻的女孩儿美滋滋地靠在男孩儿身上,阖了眼,没几分钟,她就酣然入睡。身穿白大褂的男孩儿将她拉躺下来,让她枕着他的腿入睡,女孩儿睡得更舒坦,他却不敢有太大的动静,研究课题时放轻了手脚。 …… 陆北辰摘了手套,走到实验台旁边。 将她手里的那块骨头轻轻夺下来放到一边,扶正了粘合剂。 她嘀咕了句,只是梦呓。 他居高临下地凝着她,深邃的眸光变得柔和。 再没耐性的她,竟也完成了四分之三的锁骨拼凑,虽说粘合剂凃得很不专业,甚至旁边扔了不少一次性手套。他可以脑补这样一幅画面:粘合剂不小心被她挤在了手套上,她抬眼想向他求救却又没敢,偷偷摸摸地摘下手套扔到一边,再换上新的,如此,反复…… 想到这儿,陆北辰忍不住笑了。 她睡得酣甜,这个时间是人都熬不住,更何况她才来实验室没多久。 陆北辰静静地看着她,光影落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衬得愈发光洁无暇,她有漂亮的眉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与巴掌大点的小脸上,总会让人忍不住触碰。挺秀的鼻梁不知道羡慕了多少女孩儿,浑然天成。他忍不住伸手轻抚,有时候会觉得她好小,小的像只小动物,他不敢用力,怕一下子将她捏死。 这个姿势如果睡到天亮,她的脖子就不能要了。 陆北辰轻叹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抱起,径直上了二楼。 整幢别墅,大多数的房间格局都按照其当时拍卖时的规定进行了调整,唯独他的办公室,换句话说,也就是她的卧室被他费力地保留了下来。 抱着她进了办公室,走到书架旁按了遥控键,书架自动移动两旁,背后是一条过道,过道上贴满了白雪公主等等童话的画帖。他抱着她穿过过道,背后的书架又缓缓阖上。 在改造办公室时,他将起居室与卧室隔开。 这里,是她从小到大睡觉的地方,任何摆设都不曾动过。 这幢别墅在被封之前,顾家不允许拿走一针一线。所以,当他接手的时候,她生活在这里的轨迹一清二楚,连带的,她喜欢的东西,喜欢的花卉,他也就愈发清楚了。甚至柜子里的*单被罩,看得出都是找人精心订制,充满了梦幻色彩。他找人精细洗了那些*单被罩,崭新如故。 将她抱尚了*,拉了毯子过来。 她像是入了海的鱼,阖着眼却自然而然地抱着枕头又沉沉入睡,他第一次见她睡得这么睡,在他的家,就算是他搂着她入怀,有时候还能感觉到她在梦里的辛苦。 坐在*边,陆北辰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他不知道带她回来这里是对还是错,过往,应该放弃还是继续保留,他只想让她自己选择。 * 北京。 直到夜深,许桐还在加班,办公室的门半掩,外面是长长的走廊,只留鹅黄色的地灯光影。 十分钟前盛天伟打了电话过来,确定她还在办公室后就命她等着他,他来接她。电话里许桐听出他有些微醺,今晚有应酬,他该是喝了酒的。按理说她应该同往,但想到在洗手间里发生的那件事后她就愈发地想要查清楚,随便搪塞了一个不去的理由,盛天伟在应酬方面从不勉强她,也就同意了。 饭店的监控在盛天伟手上,他有没有时间查看她不清楚,但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她都要查清楚这件事。 忙完了手头文件后,又梳理了盛天伟未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行程记录,她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也许,凌双真的只是无聊提醒她一句? 在网上查了青灯,查了木偶,就是没有青灯木偶一起的资料,到底什么意思?那首童谣,似乎在隐喻着某些危险。 正想着,有人敲门。 许桐抬眼,是陈秘书,下班后她也没走,一直在赶着许桐要的文件。 “许助,您看一下。”陈秘书将已完成的方案交给了她。 “辛苦了。”许桐接过后大致看了看,很满意,又看了一眼时间,说,“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没关系。”陈秘书轻轻一笑,“早就听说许助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工作效率极高,我也当是跟您学习了。” “客气。”许桐将文件收好,“我来公司不算太久,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跟你请教。” “不敢当不敢当。”陈秘书笑得谦和,“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下班了。” “好。” 等陈秘书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许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叫住了她,陈秘书又折了回来。 “你在公司待了不少年头了吧?”许桐问。 她记得听同事说过,秘书处工作时间最长的员工就是陈秘书。 “是啊。”陈秘书回答,“我是在盛总接手公司那年被聘请进来的,想想也快有十个年头了。” 许桐知道,盛天伟是25岁那年接手家族企业的。 “跟你一样工龄的员工还有多少?” “总公司倒是有一些,但都是工厂那边的人,办公室呢,好像就我一个了。”陈秘书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员工的情况,但许桐的位置在那摆着,她自然也不会得罪,有什么就说什么,“您也知道,中国人嘛最喜欢跳来跳去的。” “你怎么一直没跳槽?”许桐随口问了句。 陈秘书笑着回答,“公司给的待遇不错,我可不想像那些年轻人似的跳走了之后又后悔。” 许桐轻轻一笑,片刻后问了重点,“你在公司待了这么久了,清楚盛总的前三任助理的事吗?” 陈秘书含笑的表情微微一滞,再笑时有一点不自然了,“许助,您怎么想起问起她们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许桐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又故作轻松,“我就是听公司都盛传做过盛总助理的人都会迅速结婚,所以想问问清楚,我也是单身想嘛,谁不想讨个好彩头?” “哦……”陈秘书挤出一丝笑,“您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又强,不愁嫁人的。” 见她要转移话题,许桐马上问,“你接触过那三位助理吗?” “也算不上接触。”陈秘书老实回答,“那三位都是盛总刚接手公司没多久前后聘请的,那时候我也就是底层秘书,哪有机会跟老总的行政助理有太多的接触呢?顶多就是偶尔会看到她们。” “她们的工作能力怎么样?为什么公司里没她们的档案?” “这个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年头太长了有些档案在搬迁的时候就弄丢了,又有可能是人家对方要求不透露个人档案呗。” 许桐见陈秘书一直抻着说话,知道她还有底没交出来,想了想,故意八卦,“我现在也只能问你了,都说做了盛总的助理很快就能嫁出去,就像她们三个似的,你多少也见过她们,多跟我说说吧,让我也能尽快嫁出去。” 陈秘书沉默了会儿,看向许桐,“许助,按理说我不该多管闲事。” “你说。”许桐一听这话觉得有戏。 “我看你也是挺本分的姑娘,所以提醒你一句,千万千万别对咱们盛总有非分之想。” 许桐一怔,这话跟凌双警告的很像。 “你的意思是?” “具体情况我不大了解,但也在之前听到过风言风语,那三位助理都挺迷恋盛总的。”陈秘书压低了嗓音,“公司对外声称三个助理嫁人,新来的员工也就信了,但我听说,她们都失踪了。” 许桐心里一激灵,不动声色,“你听说?” “是,之前有几个跟她们走得近的员工,多多少少会流出点消息来,听她们讲,她们好像就是因为喜欢盛总而消失的。” 喜欢一个人就会消失? “这怎么可能?”许桐问,“如果失踪的话,她们的家人呢?没人来公司闹事吗?” 陈秘书摇头,“没见有谁来公司闹过,但我想就算有人来闹也无济于事吧,公司这么大,想要彻底遮下一件事也不是件难事,再加上这几年员工更迭的,谁还在乎这件事呢?也就是许助理您来了,大家才又想起前三任助理嫁人的事。” “助理嫁人是谁传出来的?” “盛总。”陈秘书很肯定地说,“第一任助理离职后,盛总就对外声称她是因为外嫁,可那时候穆青灯与盛总走得很近这件事公司很多人都知晓,我当时还纳闷呢,她说不准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怎么说嫁人就嫁人了?” 竟是盛天伟说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等等—— “你刚刚提到的……是第一任助理的名字?”许桐蓦地反应了过来。 “对,穆青灯。”陈助理点头,又面露凝重,“我们都说她这个名字泛着邪气,而且……” “而且什么?” 陈秘书想了想,才道,“我也是听说的啊。”她舔舔唇,咽了下口水,显得有点紧张,“听说,第二任助理眉首和第三任助理梵尼在离职前都收到过一盏青灯,之前公司的老人就说,穆青灯压根就不是嫁人了,她一定是死了,而且死得很怨,魂魄就始终留在公司,害死了眉首和梵尼。” 许桐一怔。 同样收到了青灯? “你说的梵尼不是中国人?” “她是中美混血,长得很漂亮的姑娘。” “她们只是收到了青灯?还有其他什么吗?” 陈秘书摇头,“其实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讲的,没亲眼见过,所以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收没收到,又或者除了青灯之外还有什么。只是公司多年前确实私底下有过这种流言,说穆青灯死后就化成了青灯,来索盛总助理的命。之后盛总多少年都不再请助理,这种流言也就没了。” 穆青灯……青灯? 原来是出自一个人的名字,那么,木偶是什么意思? “许助。”陈秘书小心翼翼,“你就当故事听听就好了,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啊,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是盛总的忌讳,我不想丢了饭碗。” “放心。” 等陈秘书走后,许桐陷入了沉思之中。 * 顾初做了好多美梦。 梦见在自家别墅的大花园里扑蝴蝶,又梦见与顾思在大房子里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 所以,她醒来的时候嘴角还在上扬。 入眼的是男人胸膛,她的额头抵在男人的锁骨位置,将他的胳膊当成了枕头,腰有点沉,是男人圈着她的手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他的这种睡姿成了一种自然。 视线略暗,她都习惯了。 只要有他睡在身边,窗帘一定是遮得严实。 顾初微微翻了个身,但下一秒,她就“腾”地坐了起来。 窗帘再厚,耐不住窗外明媚的阳光,还是硬生生地透过了一些光亮入室,令她足以看清楚室内的摆设。刺有十二只天鹅图案的窗帘、镶嵌施华洛世奇晶石的梳妆台、绘有安徒生笔下鸢尾的脚踏、来自欧洲宫廷式地毯……还有她最爱的超级大*,每一个花边纹路都带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她还在做梦吧。 她现在应该是陆北辰的家里,而不是记忆中的别墅。 他已经将这里改成了办公室,哪来的这些熟悉的东西?甚至是铺在*上的*罩毯子,怎么可能跟她之前用过的一模一样? 使劲掐了一下大腿,疼得她龇牙咧嘴。 不是在做梦! 顾初激动地半跪在*上,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又快速下*,一下子敞开了窗帘,大片阳光都涌了进来,将室内的摆设如数映亮。 “关灯。”*上的男人阖着眼低喃了句,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赶忙又把窗帘拉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手臂却下意识地做了搂抱的动作,却扑空在*上,他这才微醒,转了头看了身旁,许是在迷迷糊糊间见她还在身边,就又阖眼继续睡了。 一切都是真的。 她心生澎湃,一下子跳尚了*,推了推他,激动地问,“北辰,你是怎么做到的?” “别闹。”他含含糊糊地嘀咕了句。 “别睡了。”她一肚子的喜悦没人分享很郁闷。 陆北辰看样子是太困了,脸转到了一边,睡意十足。顾初见怎么折腾他都不醒,干脆自己下了*,开始这瞧瞧那看看的,那些摆设,还有好多勾起回忆的物件,一一都被她翻腾了出来。 *上的男人许是睡得很不踏实,他向来睡眠浅,耳畔又是叮咚一顿乱翻的声响,又翻来覆去了许久,慵懒地出声,“顾初。” “啊?”那边,超是兴奋的应声。 “你过来。” 顾初马上“飞扑”过去,趴在他的胸膛。 他才睁眼,眼神略迷离,大手捧住了她的小脸,轻柔地说,“你再敢充当人肉噪音机器影响我休息的话,我敢向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踏进这个房间。” “我好奇啊,一肚子的疑问。”顾初欢腾地嚷嚷。 陆北辰皱了下眉头,抬手揉了揉耳朵,她见状赶紧故作懂事地帮他按着耳朵,“就这个房间问题,我很想跟陆教授您好好交流一下。” 他拨开她的手,看了一眼时间,“给你一分钟,按书架上的红钮。” “干嘛?” “出门左转下楼继续工作,我需要补觉。” “可是我——” “还有五十秒。” “行行行,等你睡醒了再说。”顾初生怕他真的剥夺了她进这个卧室的权利,麻溜地穿好衣服,虽恋恋不舍,但还是照他说的去做了。 一边下楼一边暗咒着陆北辰的不近人情,不曾想与楼下的三人撞了个照面。 一时间,顾初僵在楼梯上,而正在说话的三人见顾初从楼上下来后也止住了声音,纷纷愣住了。 题外话: 今天七千字更新,放一个章节,已更新完毕,明天的更新时间初步也订在下午五点,但如果时间早的话也会像今天一样早点更新。 215你穿错白大褂了 这一幕极为熟悉,前不久在陆北辰家里的书房,她也曾像今天这么尴尬过,不过,上一次是在鱼姜和潘安面前,今天多了一个语境。满脑子都是万马奔腾,第一个反应就想脚跟一旋往楼上跑,将陆北辰揪下来挡在她身前,但转瞬想到陆北辰的那句话:再做人肉噪音机器,他保证让她最后一次踏进那个卧室。心思就收敛了,眼珠子飞快转了转,心里不停地在嘟囔:怎么办怎么办? “老天!顾!”语境看着她像是看着天外来客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指着她,“你、你……” 完了。 这是顾初的第一个反应,她似乎听见有道雷直接劈在了脑袋上,又似乎闻到了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呃……像是烤猪毛味。脑中的画面不停轮换,仿佛看见了潘安走上前*地问她,这次又是什么借口啊?鱼姜也走过来冲着她瞪眼,你这个害人精! 想到这儿,她打了个冷颤,定睛吓了一跳,语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半晌后问,“陆教授呢?” 该来的总归来的,顾初心里哀嚎,这三个人要不要这么早就来实验室上班?他们完全可以来得再晚些,起码容她洗把脸吧。深吸了一口气认命了,朝着楼上随意指了下,有力无气地说,“他在楼上睡觉呢。” 揭穿就揭穿吧,反正她都豁出去了,大不了就被鱼姜抓住话柄,至于语境和潘安,两个大男人总不会太八卦无聊吧。心这么想着,一旦他们真的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么她就直接搬出陆北辰,这种事有他在前面挡着她也不会死的太惨。 “陆教授怎么能这么对你啊。”语境痛心疾首地说了句。 顾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舔舔唇,支支吾吾地说,“其实……那个,他也没对我怎么样。” “让你一晚上待在实验室里拼人骨还叫没怎么样?”语境大呼小叫的,冲着操作台比划了一下,“你竟然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拼好了整副人骨!那么多碎骨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顾初一愣,人骨全都拼好了?怎么可能? 她没理会语境,拨开了挡路的他,走到操作台旁,紧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不其然,一副人体骨架整整齐齐地“躺”在操作台上,那些令她看着都头疼的骨头碎片,此时此刻都有了用武之地。心里就有个小小的声音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没错,都拼好了,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是陆北辰的杰作! 这是冲进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没错,昨晚她迷迷糊糊睡着了,醒了已是天亮,她隐约记得在阖上双眼的前一秒自己还捏着一块胸骨没有粘好。顾初的目光落在胸骨处,已经粘好了,甚至她昨晚黏得歪歪斜斜的位置又被重新调整。 一定是陆北辰等她睡着了后又下楼继续工作,又联想到今早他那么困,八成也是刚睡着没多久。 实验室没别人,除了他还能冒出个田螺姑娘? 语境走上前见她呆呆的,一脸的怜惜,“陆教授命你加班,自己却在楼上呼呼大睡,你看你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是一直忙到现在吗?陆教授也太狠了。” “啊?”顾初抬眼看语境,连带的,从实验台旁边的光镜中瞅见了自己。 她差点忘了! 她是从卧室里出来没错,但救了她一命的是身上的衣服,跟上次只穿了件男式衬衫能够惹人遐想不同,她今天早上至少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外又穿了件白大褂,虽说穿了前一天的衣服很奇怪,但用语境的理解就合理了:她加了一晚上到天亮的班,没回家换衣服、洗脸刷牙都很正常。 突然之间,顾初好喜欢语境,他简直就是救她于火海之中的……那盆水。 “没办法,我是新来的嘛。”这句话从她嘴里出来,大言不惭。 “你是怎么做到的?”语境凑上前仔细检查骸骨的黏合程度,啧啧称奇,但又有点心怀介意,“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得需要四五天,你也太神了。” 是啊,她也很想知道陆北辰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就算没亲眼见他完成黏合骸骨的过程,她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昨晚她已经注意到陆北辰在拼凑骸骨时的速度,在极其冷静思考后下手又快又稳又准,她磕磕碰碰黏合一块时,他已经完成了一个部位的黏合,这就是差距。 是人与神的力量差距。 她在心里又默默地补刀,她是最善良的人,他是最能欺负善小的死神。 “我啊,因为之前学过骨科知识啊。”她搬出了自己的所学,虽说当初她学的时候走马观花。 语境一脸的恍悟,“原来是这样啊,听陆教授提过你之前是学医的,又说你是天才少女,现在看来果然没错啊。” 原来陆北辰还在背地里夸过她呢?顾初听在耳朵里,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在谦虚,“哪里哪里,现在是转行嘛,隔行如隔山,还得多多向你们请教呢。” 语境在同顾初说话时,潘安在旁边斜着眼睛笑看她,也不说话,鱼姜也没多说什么,在操作台转了一圈,等语境的“崇拜”情绪终于有所平复后,她开口,“真是你拼的?” “当然。”顾初十分自然地承认。 老祖宗的话是对的,谎言说上千遍也成真理了。为了掩盖她与他们心目中不近女色理想崇高的陆教授的“歼情”,在语境几乎恭维和崇拜中,她真的已经认为眼前这副骨架就是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拼凑的。 潘安已经白大褂手套口罩上身,继续做手头工作,当然,他爱凑热闹的性子始终不变,那双桃花眼瞄着顾初,“哎,你熬了一晚上了回家休息吧,等陆教授下楼我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 “不用,我一点都不困。”顾初甩了句,昨晚*好梦,今早又见着那么大的惊喜,她的精神饱满着呢。说完这话,见语境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马上又道,“啊哈哈,我年轻嘛,熬夜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潘安在那边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女孩子最怕的就是熬夜,熬夜就是熬心血呦。” “还好还好。”顾初故意做了几个撑胸动作,“除了肩胛骨有点酸外,都还可以。” 语境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鱼姜的话不多,没讽刺也没恭维,就是时不时会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顾初倒不怕她打量,任她怎么怀疑好了,又没有切实的证据。 但这件事始终是插曲,只不过是实验室里可以缓解紧张繁琐工作量的调味剂而已,一具尸骨的完整体现,这就意味着大量的证据要浮出水面。顾初站在操作台旁,盯着眼前的骸骨,从脚到脖颈骨骼都近乎完整,但是,头颅部分少了头盖骨,而在操作台的右上角摆放着昨晚鉴定出不属于死者的头盖骨。 语境坐着椅子滑了过来,仔细辨别那块头盖骨,又试图往死者头盖骨缺失的部分去盖阖,最后惊讶道,“太绝了,除非仔仔细细观察,否则真的会黏合到一起去。” “我想,事情远比我们想得要严重得多。”潘安那边似乎也检测出什么数据了,面色凝重。 投入工作中的鱼姜还算可爱,转过头认真地说,“最怕的就是连环案,太牵扯精力了。” “事实上,陆最热衷于连环案。”潘安耸耸肩膀说。 几人议论纷纷,各有各的看法。 一道淡凉的嗓音落了下来,“看可能性说话是犯罪心理做的事,拿着证据说话才是我们要做的工作。” 他们看过去。 是陆北辰。 他边下楼边整理了下白大褂,看向鱼姜,“五分钟后我要看食糜排查数据。” “好的。”鱼姜马上加紧工作。 陆北辰又看了一眼潘安,潘安没等他开口就马上说,“放心放心,我这边也很快会出结果。” “陆教授!”语境一脸的兴奋,冲着操作台一指,“您快看,顾已经把碎骨全都拼好了!” 这架势,远比是他自己拼好的还要高兴,看得顾初直感动。 陆北辰白大褂的扣子没系,里面搭配着的是件深灰色衬衫,显得硬朗疏离。不是昨天的衬衫,顾初的记性全都用在了他身上,看来,他在实验室里有换洗的衣物。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比是她的卧室里备了男人的换洗衣物似的,总是透着那么一点的*。 他走到操作台前,抬眼看了看顾初。 语境的情绪高涨,“没想到吧,顾太能干了!” 顾初在旁低垂着脑袋,不敢看陆北辰,这明明是他做到的,她却抢了头彩,怎么都有种不劳而获的感觉。 陆北辰拿了一次性手套,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很好。” 她惊讶抬头,他竟然纵容了? 潘安在那边唯恐天下不乱,嚷道,“岂止很好?是太好了,顾的*加班提高了我们多少工作效率?陆,你太吝啬了,应该奖励一下你的新助理。” “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赶忙摆手,心里暗忖,这个潘安,一定是看出点什么了,否则说话这么幸灾乐祸的。 “别啊,你初来乍到就立了大功,陆是我们的老大,他最会赏罚分明。”潘安继续添油加醋。 顾初骑虎难下。 陆北辰戴好了手套,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你想要什么奖励?” 呃…… 她抬眼,撞见了他眼底的笑谑,咬咬唇,支支吾吾,“不、不用了……能为陆教授工作是我的荣幸。” 陆北辰唇稍上扬,似有忍笑。 “vic,结果出来了,你看一下。”鱼姜似乎对人骨复原的事不感兴趣,她站在毒物分析仪器前,电脑里出现了一些数据后,她冲着他说了句。 陆北辰走过去看测量结果,两人就一些数据在进行分析。 操作台这边,语境安慰顾初,“你放心,你工作这么出色,陆教授一定会奖励你的。” “我不需要。”顾初摇头,拿起了那块头盖骨,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轻叹一口气,“能尽早破案才是关键。” 放下头盖骨,她下意识地朝鱼姜那边看了一眼。 陆北辰站在电脑旁分析数据,单臂搭在桌面,高大的身子微微倾下,鱼姜是坐着的,抬头凝着陆北辰时,她眼里的光异常柔软,嘴角也含着笑,这令顾初想到第一次见鱼姜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待她。 可为什么,自从她来了实验室鱼姜的态度就变得如此恶劣了? 难道…… 她真是喜欢陆北辰吗? 想到这点,又见他们两人讨论工作时气氛那么融洽,顾初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欸,顾——”潘安的嗓音好大,“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呢。” “潘安,问女孩子的年龄一点都不礼貌。”语境在教顾初做骸骨的x光片,闻言后甩了句。 “我们是做法医的,不说话的骨头都能查出来年龄,她一个大活人我就查不出来了?”潘安笑道,“顾,你满20岁了吗?” 顾初瞪了他一眼,“25。”她从来都不会隐藏自己的年龄。 “如花似玉的年龄啊。”潘安十分夸张,更是来了兴趣,“现在单身吧?” “你想干嘛?”语境笑问。 “又没问你。”潘安挤眉弄眼的,“顾,我猜对了吧?” 顾初抬眼看向潘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潘安身后不远处是鱼姜的工作台,陆北辰始终背对着这边,似乎并没在意潘安的话题。顾初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陆北辰身影扫回来,心中浅浅落寞。 又有头小恶魔冒出了头,告诉她:他不是不理睬嘛,气气他。 紧跟着,嘴巴就不听使唤了,她“嗯”了声。 语境诧异地看着她,“不会吧?你没男朋友?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没男朋友?” “真命天子这种事你当市场买白菜呢?”潘安走上前,一手搭在了顾初的肩膀上,“要不然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拿走拿走!”顾初眼尖地看见他的手套上红彤彤一片,赶忙推开他。 潘安故作心塞,摇头,“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对我?” 顾初懒得搭理他。 见她不吱声了,潘安抿唇笑了笑,又不着痕迹地看了陆北辰一眼,清了清嗓子,对顾初说,“这样吧,我有个朋友条件很不错,跟你年龄相仿,今晚我约上他,你们见见面怎么样?” “潘安,你还有做红娘的爱好呢?”语境取笑。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朋友很优秀,人很帅,咱们顾初漂亮又聪明,两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潘安煽风点火的。 顾初又悄悄瞄向陆北辰,他正拿着一摞厚厚的数据资料翻看,微侧的脸颊毫无波澜,心思全用在工作上,对这边的嬉闹充耳不闻。 “你朋友做什么的?”她闷闷地问潘安,心思却始终挂在陆北辰身上。 “我那位朋友啊,可厉害着呢。”潘安马上介绍,“法国人,很浪漫,家里是开银行的,旗下产业链不少,身高嘛,哦,跟陆差不多,配你正好是最萌身高差。” “富二代啊?”语境推了推眼镜框,眨巴了两下眼睛。 潘安笑了笑,“家境怎么样那是他爸爸留下来的,重要的是,我朋友人好有善心,工作能力很强。”看向顾初,“怎么样?他这段时间正好在上海休假,就今晚吧,我介绍你们认识。” 顾初哪会真的想结识他的朋友?正思量着怎么拒绝,就听见陆北辰淡淡说了句,“潘安,你的数据报告给我。” “啊?好,马上。”潘安笑得诡异,立马归位。 陆北辰说完这话,转头又对鱼姜说,“打成报告交给我。”他没再理会潘安,就好像刚刚,他真的只是想要数据报告。 鱼姜点头,“三分钟。”而后,转脸看了顾初一眼,眼神不悦。 顾初无奈,她怎么又得罪她了? 潘安的迅速也很快,数据报告出来后马上交到陆北辰手里,陆北辰接过扫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给我一串数字排列干什么?让我找不同还是玩连连看?按照类别排序好,对你来说很难吗?” 潘安无端被冷言冷语炮轰了一下,张了张嘴巴,刚想说后面几页他都已经排序好了,就听陆北辰淡淡命令,“重做,十分钟后交给我。” “……好吧。”潘安无奈摇头,又回到了工作台。 鱼姜坐在椅子上,悄无声息地滑过来,接了打印好的资料后,在潘安的耳边低声扔了句,“活该,让你嘴贱。” “你懂什么。”潘安不以为然。 陆北辰回到操作台,语境见状马上报告,“我那部分马上完成,很快很快。”生怕被说,赶忙埋头于工作了。 就剩顾初一个“闲人”,杵在操作台旁,看了看桌上的尸骨,又看了看陆北辰,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表态,很显然现在语境没工夫为她做脱敏治疗,她目前手头上还没活,怎么能表现出很忙碌的样子呢? 正头疼,就听他开口了。 “你拼了一晚上的骨头,允许你调整一天再接受脱敏治疗。” 顾初抬眼看他,又是尴尬又是惊喜的,刚要谢他的“皇恩浩荡”,就见原本转身要走的他又折了回来,竟脱了身上的白大褂,递给了她,嗓音沉厚平静,“忘了提醒你,这件白大褂才是你的,你身上的那件,是我的。” “啊?”顾初一个激灵。 其余三人也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眼神和表情各个不同。 陆北辰始终保持着白大褂递上前的动作,看着她,近距离查看的话,他的眼里就带了那么一点点的笑,很浅很淡,细不可闻。顾初这才反应过来,低着头接过他手里的白大褂,心中懊恼,怪不得她觉得身上的白大褂衣袖挺长的呢,原来是穿错了。 现在,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顾助理,你不打算把我的白大褂还我吗?”陆北辰低低笑问。 “啊……哦。”她的脸一定是红了,不用照镜子也能感觉到脸蛋在发烫,赶忙脱了白大褂,递给了他。 陆北辰接过白大褂没再对她多说什么,转身上了二楼,头也没回,淡凉的嗓音却是一路命令,“半小时后我去警局开会,潘安、鱼姜、语境的报告交给顾初。”到了最后一个台阶,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初,说了句,“马上去洗漱,跟我去警局。” 顾初从他眼里看不出喜怒来,忙点头。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异常的高大,像是尊神,她认为赶明儿有时间一定要买柱香把他供起来。 待陆北辰回了办公室后,语境和潘安呼啦一下就围上来了,瞅着她。 鱼姜这边打印好了报告,走上前,“啪”地一声扔她面前,冷冷甩了句,“臭显摆什么呀?” “别搭理她,老毛病又犯了。”语境嘻嘻道,拉了拉顾初的胳膊,“你怎么穿陆教授的白大褂了?” 潘安半举着双手,轻轻撞了她一下,“还不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啊?我去洗漱了,女孩子化妆很慢的,晚了我又该挨骂了。”顾初像条泥鳅似的,从旁钻了出去,去了洗手间。 潘安在她身后慢悠悠道,“你什么时候化过妆啊?顾,你要不要考虑把你的洗漱用品啊换洗衣服都统统拿过来?我想陆教授不会介意的。” “我讨厌你们!” “嘭”地一声,顾初狠狠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题外话: 今天所有的字数全放一章节啦,更新完毕,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另外,微信读书也开通啦,大家可以在手机上下载“微信读书”软件,搜索《陆门 七年顾初如北》即可,就可以更便捷地阅读啦。 216你不该这么漂亮 上一次顾初是替代陆北辰参加的会议,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在倾听,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萧雪的那个案子她算是个局外人,是半路才加入的,所以前期法医取证环节她并不熟悉。但这次不同,从尸体被发现到尸检工作她都参与其中,很多细节她也算是知晓,所以这次的会议对她来说很重要,是见证她正式加入这个行业的开始。 这世上有两种职业者的眼睛是毒辣的。 一种是心理咨询师,他可以通过皮囊来看穿人性。 一种就是法医,他可以通过骸骨来看穿人性。 人的皮囊不同,人体构造却是相同,可一旦遇害,在非死亡案件中,尸体就成了整个案件的重中之重。人虽死了,但尸体会说话,在死者的尸骨上最能反映出犯罪活动的痕迹,而这种痕迹需要鉴明者的耐性和冷静方能逐一判断,所以,法医成了一件案子在侦破工作中最举足轻重的那一位。 陆北辰的位置很靠前,连带的,她也必须要往前坐。 警局就这起重大碎尸案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加陆北辰与顾初共十人,罗池任命为专案组组长。再见到罗池,他又是一脸的颓废,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头发形同鸡窝,恨不得能窝出鸡蛋来的架势。在命案现场,除了法医要取证外,还有物证组的人,这两天他又带人彻底搜查了温泉周边,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顾初在陆北辰身边坐下后,专案组的其他成员就齐刷刷地往她身上看,看得她心里发慌。虽说她是个良民,虽说她现在也算是半个系统里的人,但被这么多的警察瞅着,更何况这些都是瞅惯了犯罪份子的眼神,她就总觉得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局长对这次的案件十分重视,而且还是陆北辰接手了这起案件,能被选中专案组的人员自然是欣喜骄傲。会议室门口站了不少法医和身穿制服的人,可能都有参与这件案子的心思,但在顾初认为,冲着陆北辰来的可能性更大,尤其是那些女法医和女警员们。 会议室门一关,彻底隔开了两个世界。 顾初是整个专案组的唯一一个女性。 局长笑呵呵地看着她说,“小顾啊,你拉高了整组人的颜值啊。” 说得顾初一脸的不好意思。 趁着局长在问询案件时,她凑近陆北辰,悄悄地对他说,“这么多男人在瞅着我,你吃醋吗?” 陆北辰正襟危坐,面色波澜不起,低低回了句,“你的确很大程度上刺激了这里的男性荷尔蒙,但他们更想看看那个吐了陆*医一身的女人长什么样,现在,他们心里猜测最多的是咱俩的关系。” 顾初悄悄环视了一圈,惊悚地发现,他们的眼睛里果然都是好奇。 局长发言后,罗池就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表明了态度,而后,陆北辰给出了尸检报告。 “凶手有意混淆警方视听,实际上,温泉池中有两具尸体。” 陆北辰的开场白惊动四座。 “死者甲与死者乙被发现时同在高温的温泉池,池水温度高达九十多度,两个死者同样被人碎尸抛尸,户外温泉池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众人在记录。 “首先我们先来说死者甲。”陆北辰的语调平淡如水,却具权威,“死者甲,男性,年龄初步圈定在28到30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亚裔。死亡时间超过半个月,非正常性死亡,通过尸检可以看出,死者先是被人溺水,意识薄弱后被人杀害。导致死者死因为,钝器打击头部后枕,造成头颅破裂、脑挫伤和撕裂伤,硬膜下腔出血暨颅内出血。伤口在死者枕骨部位,伤口为5*4大小,伤口形态呈锤面状,锤头略鼓,周边光滑,凶器为锤子或锤子相似的工具。但凶手有加固行为,为了确定死者一定会死亡,凶手又进一步敲打了死者的头部,造成在5*4伤口外延的刺伤性伤口,伤口极深伤至颅骨,所以敢肯定的凶器为凿冰锤,一端是普通的锤面,另一端是尖的,也就是说,死者颅骨可见两种伤情,一种钝器所伤一种锐器所伤。” “溺水处现在可以查出来吗?”罗池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抬眼瞅着陆北辰。 “可以。”陆北辰淡淡开口,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顾初。 顾初一愣,随即看向陆北辰,他没看她,从烟盒里拎出只烟叼在嘴里,摸了打火机点燃,吸入,轻轻吐出,一气呵成。她明白他的意思,心脏虽说扑通直跳,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替他开口。 “温泉水的温度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尸肉情况,但还是能为我们提供大量的死亡信息。”说到这儿,她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抬眼去看陆北辰。 这一次他看向了她,烟雾中的唇际噙着浅笑,似有鼓励。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身边的男人虽没说话,却在无形中给了她动力和安全感。 “我们在死者的胃里发现甲基苯酚和钾成分,含量很低,能够判断出死者应该是在自己浴缸里被人强行溺水。” “等等。”有警官提出疑问,“甲基苯酚和钾成分是什么?” “是我们家庭常用的来苏水。” “为什么不可能是游泳池?一定是自己的浴缸?”罗池问了关键。 “这个……”顾初刚刚也只是照着报告上去说,罗池这么一发问,她只能快速地翻查报告,但可惜,报告中向来只提及结果,不会阐述详细原因。 “游泳池里的水通常非常干净,我这里所说的干净是指不含任何矿物质的过滤水。”陆北辰十分自然地替顾初回答了这个问题,轻轻吐了烟圈,青白色的烟雾薄薄散开,他的脸颊在烟雾中英俊非常。“但是,大部分泳池里的水都会含有次氯酸钠,也就是说会含有高效的消毒剂成分。不含氯的水还有天然水,就像发现死者的温泉水,但温泉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可以排除,并且死者胃里含有甲酚和钾的成分,一般来说,家中消毒剂不会采用高效消毒剂,来苏消毒足够。除了甲酚和钾成分外,从成分中还能发现一些肥皂成分和油脂,足可以证明死者是在自己浴缸中溺水。从拼凑的尸肉抓痕和尸骨形态来看,死者有防御性伤害,可判定出有人蓄意将他溺水。” 其他人恍悟,纷纷点头。 顾初在旁有点懊恼,又仔细看了看报告,暗自叹气。其实这种分析不算太难,只要她认真去看认真去分析也能得出答案,她怎么就只会照着报告原搬呢?再看陆北辰,所有的卷宗全都在她手边,他面前一张纸都没有,竟能详细描述这起案件,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他那么专业和悠哉呢? 她一定是丢了他的脸了。 刚刚他有意要她锻炼不是吗?她却交了一份连她自己都不满意的答卷。 正暗自谴责时,放置桌下的手只觉得一暖。 顾初愕然,下意识低眼看去,竟是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她温暖。 她抬眼看他。 他还在不动声色地描述死者状况,宽大的会议桌,没人看得见他在桌下轻轻攥着她的手。 男人无声无息给予的温暖迅速攀升,融进了她的血液,一种幸福感悄然蔓延。 “在温泉中发现的尸骨和尸肉大部分同属死者甲,经pcr扩增得出相符合的dna色谱。死者甲缺少的心脏、耳鼻眼舌及其中一块的头盖骨均属于死者乙。换句话说是,凶手杀害了了甲,将其分尸拆骨,挖去了甲的心脏、耳鼻眼舌和头盖骨,用乙的心脏、耳鼻眼舌和头盖骨拼凑成了完整的一具尸体,冷冻,最后抛尸温泉。”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罗池狠狠锤了一下桌面,咒骂,“妈的,手段太残忍了!” “陆教授,死者乙的情况能给出多少?”局长对陆北辰说话客客气气。 “从乙目前所具备的骸骨来看,男性,年龄、身高应该与甲相仿,从死者脏器中没有发现有毒物质,但从脏器摘除的手法和伤口的形态来看,应该同一凶手所为,被人杀害后进行分尸拆骨。” 在座各位面色凝重。 “再来说一下两名死者特征。”陆北辰整个过程都是娓娓道来,没翻看卷宗一下。“死者甲,经尸骨检测,可见手部关节有屈曲,活动性不变,应该是生前腱鞘炎导致,鉴于死者的年龄,他应该是常年伏案工作;舌骨做过切除术,应该是死者甲曾经发生过舌骨骨折却没经过很好的治疗,所以后期进行舌骨手术,这类情况一般会导致发音不轻吐字不晰;死者肩颈有后天性微畸形,有骨科治疗的迹象,初步判断死者应该有练瑜伽的习惯,瑜伽馆小型不正规,或者是便宜的健身房中的瑜伽班,微畸形损伤就是来自于不正确的瑜伽动作造成,能够造成这种伤势的必然是在练习瑜伽六七年之久。以上判断,一,死者甲是一个注重健康但物质条件并不丰厚的上班族;二,死者甲是一个口齿不清的人;三,死者甲性格内向独立;四,死者甲不是一个爱跳槽或搬家的人;五,经过对死者甲的判断继而推测凶手,两人应该认识,至少甲对凶手应该是信任的,因为死者甲除了防御性伤痕外别无其他,第一案发现场是死者家里,如果想要更进一步找到凶手信息,必须要先知道死者甲的住所。” 陆北辰给了一个很详细的指向性分析。 “死者乙,尸骸较少,但仅有一块的头盖骨给出了不少信息。”他弹了弹烟灰,那烟头如他指尖绽放的花,“头盖骨可见环形术后伤,死者应该做过开颅手术,看骨头愈合情况,手术应该做了两年之久,切割口愈合很好,足以见得为他做开颅手术的医生刀功不错。” “死者乙的信息量太小,全中国做开颅手术的患者那么多,地毯式搜索的话都有漏鱼。”有警员提出观点。 “不需要做地毯式搜索,只需要在上海本地就可以。”陆北辰吸了口烟,淡淡道,“死者乙头盖骨的环形伤很独特,整个中国也只有一人会这种开颅手法,此人就在上海,姓段,外界人称他为段神刀,两年前他因为一场医疗事故离开医院,现如今被返聘到一家名为‘谦’的整容机构。” “原来是他?”罗池听说过这个人,啧啧了两声,“赫赫有名的外科大夫跑去整容机构做主刀也是屈才了,行,这样我就心里有数了,找段神刀不难,他应该会提供病患资料。” “会议结束后我会命人将两名死者dna色谱传给你们,接下来我会就两个颅颌去做颅面修复,方便你们去对立案的失踪人员进行对比。” 众人暗叹。 罗池冲着他竖了手指,又有点讨好式地笑,“允许参观吗?” 人人都知道陆北辰最拿手的就是颅骨、颅面修复和尸骨重建,甚至有传言说,只要给陆北辰一块骨头,他就能重建死者样貌,是有点夸张,但今天他竟然敢说这话就说明信心十足,死者甲的颅颌不完整,死者乙更夸张,只有一块头盖骨,要如何重建这两名死者的样貌形态,着实令所有人都感到好奇。 换做其他法医,他们也就肆无忌惮去“监工”了,但对方是陆北辰,这话也只有罗池敢问出口。 果不其然,陆北辰再次发挥了与人格格不入的怪脾气,平静地说了句,“不允许。” 一下把罗池噎得一句话没有。 局长多少还想给自己的组员争取些“福利”,看向陆北辰,笑呵呵道,“陆教授你看啊,在座很多都是敬仰着你的名气来的,让他们参观参观你的实验室,也算是长长见识了,如何?” 大领导都开口了,众人想着陆北辰不得不从了吧,奈何,陆北辰说了句令大家大跌眼镜的话。 “我的实验室随时向大家开放。”他看向局长,唇角泛起似有似无的冷笑,“问题是,你确定以他们的智商能够顺利进到屋子里去?” 局长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哈哈,陆教授说笑了。”又转向警员们,安抚道,“陆教授呢就是幽默,但他还是欢迎你们可以进去参观的。陆教授很忙,但是大家也瞧见了,他这么忙还将案子分析得这么详细,你们也听说过他在做报告时不会超过半小时,今天也是尽心尽力为大家答疑解惑了。” 有警员带头鼓掌,其他人也刚要纷纷效仿,就见陆北辰抬手打断。 他再开口时语气很淡,“我想你们误会了,实验室绝对不是你们到此一游的地方,所以,我并没有欢迎你们入内,当然,你们其中谁的大脑发育得比较健全有能力进入我的实验室,到时候再谈欢迎也不晚。另外,今天的报告之所以做得详细是因为我的助手在,她需要听得详细才能学以致用。” 局长和其他警员们的脸色都瞬间变得尴尬。 罗池无奈地低笑摇头,他早就料到陆北辰会是这个德性。 在完成法医汇报那部分工作后,陆北辰就带着顾初提前离开了警局,他并没有去听警员们脑洞大开的各种分析,用他的话来说,他只会去听尸体说了哪些话,至于查案,那是警方的事。 有司机在开车,陆北辰落得清闲,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顾初坐在他旁边,怀里还抱着厚厚的卷宗,大半天脑子还是混沌的,等车子开出去十分钟的样子,她才忍不住问他,“咱们就这么走了?” 陆北辰靠在那一言不发,始终闭着眼。 睡着了? 顾初悄悄凑近他,想要确定一下他是否睡着了,不曾想他突然开了口,“难道你还想跟一群智商低于雄性荷尔蒙发育的家伙们待很长时间?” “你怎么这么说他们啊?” 陆北辰缓缓睁了眼,看了她片刻后,伸手轻轻箍了她的后脑,似笑非笑,“你不该长这么漂亮。” 顾初一愣,这什么跟什么啊。 “如果可能,我很想剜掉那群家伙的眼珠子。”他淡淡地说。 她立马明白了,脸一红,拨开了他的手,“你胡思乱想什么啊。” 陆北辰就笑了,很淡,但能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 “我觉得……”她欲言又止。 他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顾初轻轻舔舔唇,接着说,“你是不是对他们有意见啊?” 在会议室的时候,局长和其他警员们的脸色她可是看在眼里,他也就凭着自己是陆北辰了,换做其他法医,早就惹得在座的各位勃然大怒。在琼州的时候,他与罗池相处时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但偶尔会有小警察上来询问,也偶会见他不耐烦。今天他的表现更明显,不需要暗里讥讽,直接就是冷言相对了。 绝对不是因为她的缘故,陆北辰做事成熟老练,吃醋这种事嘴巴上说说,面对正事时他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所以,一定是有其他原因导致他对警察的不满。 陆北辰没回答她,只是用力揉了揉她的头,顺势地,将她拉入了怀。 司机也是派出所的人,看了一眼后视镜。 她觉得尴尬,但又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在实验室里不能跟他亲近,在警局里她也不能表现太亲昵,就这样,足足一上午都没抱过他了,就这样窝在他怀里,她觉得幸福极了。 “回外滩。”他对司机说了句。 车子朝外滩的方向驶过去。 车窗外,是大片绚烂的阳光,透过过滤,柔和地散落进来。树影婆娑,一幢幢建筑物快速后退。 顾初惊讶,抬眼看着他,“我们不回实验室吗?”不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吗?什么颅面修复的,他曾经还说过要她跟着学呢,想到这儿,她又联想到鱼姜气不打一处来的脸,她知道鱼姜一直很想学。 “我需要补觉。”陆北辰低低地笑道,“如果你真的有语境羡慕的本事,我也就轻松了。” 她才想起他一晚上没睡觉,心中愧疚。 良久后喃喃,“我觉得,我不算是个好助理。” 陆北辰许是真的累了,又靠在车座上,阖上双眼,大手在她肩头上轻拍了两下,“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心中总是感动。 于是,顾初没再多说什么,就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稳重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耳膜。没吵没闹,就任由他搂着她闭目养神。 心中暗自发誓,她一定要做出点什么成绩来才好,这样,才会让如此骄傲的他颜面有光。 这么想着,顾初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腰,恨不得就钻进他的心脏里,占据他心中的全部位置。 “怎么了?”陆北辰误以为她有事,或是她在胡思乱想,睁眼询问。 顾初冲着他甜甜一笑,嘴巴凑近了他的耳朵,轻声,“没事,我就是很想抱你。”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这么贪色了?她不清楚,只知道此时此刻就想顺应自己的心思,想笑就笑,想爱就爱。 陆北辰凝着她,女人含笑的眼如沁在池水中的晶石,清澈勾人,但毕竟前有司机,不便太过亲昵,他收紧了手臂,充分享受她的柔软,低头于她耳畔轻轻厮磨,“回家让你抱个够。” 顾初的脸就红了。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放在一个章节里了,再次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么么哒 217我保证比你晚死 北京 这段时间,盛天伟将工作重点移到了北京,国内和国外的大小会议也全都启动视频模式,乐坏了北京公司的年轻小姑娘们,以前盛天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多数员工都只能从报纸杂志上得知远胜集团总裁有多么的*倜傥伟岸不凡,而这些天盛天伟几乎天天来公司“报到”,公司上下就开始多了不少脂粉香,都冲着这位身价不可估量的钻石级单身优质男身上使劲。 对此,盛天伟并不觉得什么,董事会的那些股东们多少有点埋怨,认为至少国外分公司的情况要亲自照顾到才行。但埋怨归埋怨,几场董事局大会下来谁也没就他的工作态度和方式提出质疑。一来,盛天伟的父亲在世时就他儿子的秉性跟大家保证了一番,盛天伟生性自由狂放,做事更是不喜受人约束,但他知轻重缓急,心有原则,所以值得依托;二来,公司在盛天伟接手后,利润额年年攀升,令股东们赚得钵满盆盈,所以盛天伟管理公司的方式他们不会太过关注,顶多只会嘴巴上说说罢了。 从早上开始,连续三个视频会议下来已是午后三点多了。最后一个视频会议是英国分公司,结束后,盛天伟满脑子萦绕的还都是市场运营部总经理浓浓的英伦腔。世界总算安静下来了,他起身伫立于落地窗前,舒展了下筋骨,玻璃反射了高大颀长的身影,略带倦意。 脚下正值繁忙,红色的车灯汇成了海洋,淹了北京这座城。 十几分钟后,盛天伟坐回到椅子上,思量了片刻后,按了免提键。 “盛总,请吩咐。” “许助呢?” “能源市场部有些数据要上交,许助亲自跑到35层盯着呢。” 随着远胜集团海外市场的开拓,北京、上海分公司成了国内与海外联系的主要枢纽,尤其是北京分公司最为重中之重。为此,盛天伟斥资数十亿在寸土寸金之地拍了楼王地皮,万丈高楼拔地起的时候,远胜集团北京分公司也早就招兵买马准备就绪搬入新址。这几年远胜并购了不少公司,再加上产业链日益庞大,所以整幢高楼里工作着的都是远胜集团的员工。 盛天伟的办公室位于大厦的最高层,高空之上,大有凌云的架势。 “通知她马上来我办公室。”他清楚她的兢兢业业,但现在,还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五六分钟后,许桐敲了门进来。 盛天伟正巧在接手机,见她进来后,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坐,又与手机那边谈笑风生。许桐没坐,站姿始终端正,几分钟后见他那边还没有结束通话的意思,走到了会客区,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餐食上。 精美餐盘,色香味俱全,只是,因搁置久了而冷了温度。 许桐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盛天伟,他面朝窗前,颀长的身子半倚半靠在办公桌的边沿,姿态悠闲,对话时一口流利优美的法语,听内容,无关叙旧,跟生意有关。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许桐发现盛天伟谈生意有自己的一套手段,相比年柏彦一丝不苟的狼派作风,盛天伟更擅长周旋,谈笑间杀人于无形之中的鹰派作风,看似远离世俗高瞻无害,实则早就将目标猎为盘中餐眼中肉。 最开始,许桐并不适应他的做事方式,但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 只是,在她心里,盛天伟始终是将商业视为游戏,倒从未见过他为了工作废寝忘食,例如此时此刻。 来之前她已经听秘书处的秘书说了,盛天伟一大早就赶到了公司进行会议,不但早餐没吃,午餐放在会客区连动都没先动一下。 许桐不动声色地按了秘书处的电话,没一会儿,秘书进来了。 一直被公事缠身的盛天伟没太关注会客区的动态,只是偶尔往那边睨了一眼,见秘书进进出出的也没当回事儿。二十多分钟后他结束通话,将手机放回办公桌上,见许桐端正而不苟言笑地站在离他一桌之隔的位置,他便忍不住笑了,说,“坐吧。” 许桐没坐,朝着会客区一抬手,清音淡声地说了句,“盛总,您还是先用餐吧。” 盛天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听秘书说,您早餐和午餐都没吃。”许桐始终保持着动作,“请吧。” 盛天伟怔了下,看了看她,信步踱到会客区,见餐盘中的餐食都是热气腾腾的,惊讶道,“你是怎么变出这么多东西来的?” “是秘书处为您准备的早餐和午餐,您一直没动筷子而已。”许桐略感无奈。 盛天伟当然没关注,他一直在开会。走到茶几旁,挨个碟盘碰了碰,都是热的。许桐在旁解释,“饭菜都凉了,我命秘书重新热了一下。” “我们可以出去吃。”他呵呵一笑。 许桐不苟言笑,回答,“您是集团的龙头,更应该清楚浪费的危害。” “只是两顿饭而已。”盛天伟有点哭笑不得。 许桐懒得跟他争辩,淡淡地说,“您请用吧。” “我现在不饿。” “您需要吃东西。”许桐铁面无私,又抬腕看了一眼,说,“再过不到四个小时您在钓鱼台还有与张董的应酬。”这类的酒席,大部分只关注酒而忽略了席,盛天伟是北方人,生性豪爽,爱酒,酒量又大,就算年柏彦这种在酒桌上拼出来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许桐想得周全,一旦碰了酒,他就很少再往胃里添菜添饭,她是见识过年柏彦胃出血时的惨状,所以不想让他重蹈覆辙。 盛天伟没料到她会这么坚持,嘴巴张了张,半晌后无奈笑道,“许桐,你不用做保姆的工作。” “我是您的行政助理,保证您的身体健康也是我的工作职责。”许桐面色波澜不惊。 “可是——” “还有。”许桐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刚刚我已经通知了秘书处,如果下次再有您空着肚子而为您备的饭菜都凉掉的情况发生,我会直接通知财务处扣除秘书处的奖金。” 盛天伟愣了一下,半晌后吧嗒了一下嘴巴,说,“这样……太狠了点吧?” “您是集团总裁,身体自然也是集团的共有财产,秘书处没有照看好共有财产就是失误,理应被扣除工资或奖金。”许桐语气轻淡,“而我,作为您的特别行政助理,有直接行使奖罚员工的权力。” 盛天伟当然知道她有这个权力,只是,他以前的助理都未曾像许桐这么强硬过。笑了笑,他靠近她,“不用这么认真吧?秘书处的那些小丫头们也不容易。” 他是个慈爱的老板,这是远胜集团从上到下都知道的事,当然,许桐也清楚。盛天伟有太多与年柏彦的不同,除了做生意的手段,在对待下属的方式也不同。年柏彦是赏罚分明,所以下属对他是又敬又畏,盛天伟不同,只要他心情好,下属们的奖金随时有。一般来说,公司对奖金发放都有明确的时间和金额的发放标准,远胜集团员工的福利远要优渥于其他同类公司。 许桐来公司后听过最离谱的一次发放奖金的理由是:某一天盛天伟看到一则消息,说的是有个驴友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穷游,结果半路搭车差点被男司机给襁爆。盛天伟就开始杞人忧天,生怕自己的员工,尤其是女员工万一也穷游遇害,所以发了一大笔奖金给各个部门,并且明文规定,想旅游的时候就痛痛快快去旅游,千万别萌生穷游的念头,他不允许远胜集团的员工因缺钱而去穷游。 可想而知,集团上下该是多么疯狂。 许桐也疯了,她从没见过这种“任性”的老板。 所以这次,她倒也是找到了他的“软肋”,清了清嗓子回复,“那您最好以后按时用餐,否则,您再心疼您的下属也没用,我会毫不留情行使我的权力。” 盛天伟叹了口气,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我是有事跟你说。” “您先用餐。” 她的“冷面无情”终于令他投降,举了双手,“好好好,我先吃饭。” 闻言后,许桐上前,将餐筷摆放整齐,餐巾纸抽了几张折好放置旁边,精美餐布平铺开来。盛天伟动了筷子,又觉得他坐着她站着怪怪的,便邀请她一同用餐,许桐却淡淡地说,“我中午吃过了。” “让女士看着始终不礼貌。”盛天伟笑道。 许桐却说,“您该习惯,这是我的工作,更重要的是您需要纠正一下说辞,在公司,我是您的下属,不存在性别之分。” 盛天伟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年柏彦真是害人不浅啊,好端端的姑娘给糟蹋成这样。” 许桐听见了这番话,但没说什么。 就这样,在许桐面似“彬彬有礼”实则员工利益相逼的情况下,盛天伟用完了迟来的午餐,许桐命秘书撤去了盘碟,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盛天伟见状叹了口气,伸手要来拉她,许桐却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他的手就落空了。 一时间,盛天伟有点尴尬。 “许桐,你好像对我一直有抵触。”这段时间他近乎是强势“侵略”她的生活,甚至也见识过她软弱无助的一面,但每每到了公司,只要职业装上身,她就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令他有点困惑,说实在的,他身边没有这样的女人。 他以为他已经在瓦解她的防备,在一点点攻克她的理智,但实际上她的冷静和理智远超出他的想象。 “您误会了。”许桐的语调始终风波不起,相比在饭店被吓得惊魂失魄的她,今天如同换了个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找你有事,私事。”盛天伟的语气稍稍强硬了些,指了指沙发,“我需要你坐下。” 许桐看了看他,从容地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关于饭店洗手间的事。”他发现,他竟然摸不透她的心思,如果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引来他的注意,她已经很成功了。对于他来说,从没有征服不了的高峰,她越是如谜他对她就越是感兴趣。 “您说。”许桐淡淡。 盛天伟点了支烟,优美地吐出烟圈后,说,“我看过监控录像,没发现任何可疑。” 他不眠不休盯着监控录像,从早到晚的资料,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进入女洗手间,当然,洗手间里不可能有监控摄像头,他怕再落下什么线索,又命人向饭店索取了当天每一位出现在洗手间走廊的客人资料,能进入那层洗手间的客人都不可能是外来不做登记人员,要么是参加晚宴的,要么是住店的。结果查来查去,每个人都无可疑。 许桐闻言后,反问,“您是不相信我?” “我没这个意思。”盛天伟向她解释,“我在想,你会不会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许桐静静地坐在那儿,不说话,像是在思考。 盛天伟看着她,脑中又浮现出她吓得脸色苍白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的模样,心口就几番悸动。起身,于她面前探身下来,双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低语,“这样吧,你休息两天,我带你去什么地方散散心。” 可许桐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她亦起身,肩膀就脱离了他的大手。 “也许您说得对,是我的幻觉。” 盛天伟一怔,他以为她会跟他力争到底。 “盛总,我不需要放假,谢谢您的好意。”许桐态度恭敬却又疏离。 “许——” “今晚您需要我陪同吗?”她又说回了公事。 盛天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没催促,始终等待他的命令。 良久后,他才开口,嗓音低沉,“如果我命令你今晚陪*呢?” 许桐眼里的冷静终于有了一丝震荡,她怔了一下。就这么转瞬的怔愕被盛天伟捕捉到了,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补了句,“陪我。” 这样的话他不是没说过,所以她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淡然道,“您说笑了。” 盛天伟缓步靠近她,见她有意后退,他伸手,有力的大手就钳住了她的肩膀,见她眉梢明显皱了一下,他微微眯眼,将她拉近了自己,低头低语,“许桐,你知道我可以君子可以小人。” “是的。”她没看他的眼,目光平平地落在他的领带。 这些天他鸠占鹊巢,总会赖在她家里很晚才走,如果他有意想要做什么,单凭男女力量的悬殊她就已经输了,所以,她明白他给她的暗示。 盛天伟被她的这种冷静钳制,不免有些烦躁,抬起了她的脸,命她看着自己,“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他皱了眉头,耐着性子,“事关你的安全问题,我从没含糊过。” “我很感谢盛总您。” 盛天伟箍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用了力,在女人面前向来无往不利的他从没这么挫败过,不管他怎样,她总像是块木头似的不冷不热,看着对他恭敬,实则对他疏离,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是他深深厌恶的。 想着,他干脆低下头,强势地吻上她的唇。 怀中的女人肩膀一颤,他明显感觉得到,趁着她怔楞的空档,他强行撬开她的唇齿。 下一秒,他被许桐推开,看得出她是用尽了全力。 盛天伟笑看着她,等待她如狂风暴雨般地控诉,又或者,会面露怒色。因为她的呼吸加促了,脸色微红,明显是有了情绪上的变化。可令他失望的是,很快地,她的呼吸就恢复了正常,她是在抑制,明显的抑制。 “盛总,请您自重。” 一句话又是风轻云淡,气得盛天伟差点吐血。 “没什么事的话我出去工作了。”许桐冲着他微微欠了下头,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的瞬间,盛天伟抡起了拳头想狠狠砸在了沙发上。 该死!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而办公室外,许桐关上门后,整个人无力地倚靠在墙上,抬手,紧攥的拳头才稍稍松开,手心除了冷汗,还有深深的指甲印。只有她自己才相信洗手间里的那幕不是幻觉,青灯木偶真实存在,有人要杀她的事实真实存在,那首童谣也是真实存在,可盛天伟竟一句“没发现任何可疑”?她再如何据以力争歇斯底里都没用,因为她已经深信,这件事跟他绝对有关系。 唇瓣还有点热,有点微痛,是他下巴上的胡茬蹭疼了她。 抬手触碰嘴唇,有他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又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心就猛地窜跳一下。 不,她不能想太多。 * 上海。 顾初蹑手蹑脚踱到卧室门口,将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儿,探了个头进去。里面毫无例外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亮。*榻上躺着陆北辰,他简单冲了澡,只身换了条家居裤,上身是裸着的,结实流畅的肌理嚣张地暴露在空气中。 他睡觉向来安静,喘气不粗,又不会像其他人似的打呼噜,自己单独休息时大多数是平躺,侧躺往往是要搂着她入眠。 她轻步进来,又像是猫似的坐在*边。 昏暗中,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顾初悄悄伸手上前,用食指来试探他的呼吸,其实有好几次她都会以为他是死了。她的父亲睡觉时鼾声会很大,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会觉得男人都要打呼噜才是深睡。陆北辰是在她身边深睡的第二个男人,纵使是曾经的北深,也只是帐篷里的那一晚,但据他说,他为她赶了*的蚊子。 食指刚刚抽离,就听*上的男人慵懒地说了句,“放心,不管用任何方式,我都会保证我比你晚死。” 吓了顾初一跳,条件反射地起身。 *榻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也没睁眼。但一句话是暴露了他还没睡,顾初又凑了上前,双手拖脸,讨好式地问,“你什么时候能睡醒呀?” “有事?” “那个……”她舔舔唇,“你不是说要教我颅颌修复吗?” “急什么。” “是罗池着急,你看上午开会的时候他急的,嘴巴都上火了。” 陆北辰没理会她。 见他不吱声,顾初当然也急,但这种事又不好意思催促他,想了想,靠得他再近一些,“要不然你先简单地跟我说一下要领呗,我回实验室自己慢慢琢磨。” “你悟性不够。”陆北辰翻了个身。 “悟性不够才要慢慢练嘛。”顾初从他身上爬过去,凑到*的另一头冲着他的脸说道。 陆北辰又翻身过去,还是没搭理她。 “哎呀,你别这么小气嘛,这年头不会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顾初再次从他身上爬到了*的这头。 陆北辰干脆又平躺。 顾初趴下来,凑近他的俊脸,“哎呀陆大教授,你长得可真帅啊。” 他终于领教了她的“磨人”功夫,睁眼。顾初见他睁了眼,心里就兴奋了,大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捧了他的脸,再接再励,“都说过的话不能退的,你说你会教我嘛,男人,尤其是英俊的男人,说话一定要算数。” “你真想学?”他没恼,似乎还有点被她逗笑。 顾初的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陆北辰的胳膊朝旁一搭,“陪我睡觉。” “啊?” “想学,就陪我睡觉。”他的嗓音慵懒性感。 “我不困。”她觉得陪他回了家也就够仁至义尽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实验室,尤其是那间休息室。 陆北辰微微挑眉,一转身,“那算了,你什么都别想学了。” “别别别。”顾初反应极快,一兹溜翻身拱他怀里,“想想睡个午觉也挺好。” 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睡吧睡吧,睡醒了好工作。” 奈何,她的“哄孩子”工作方式并没奏效,下一秒陆北辰翻身过来,将她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 “你不是要睡觉吗?”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 陆北辰压下脸,“对,是睡觉。” 题外话: 刚回北京,刚到家,今天的两章放在一起更新了,更新完毕,感谢大家的等待,感谢大部分读者朋友们的理解,当然,也感谢零星那几位加更时不冒头一断更就出来凑热闹的姑凉,理解的和不理解的都统统辛苦了。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今天先六千字,因为刚到家还没合眼就赶今天的章节。下周会不定时加加更之类的,可能也全都放在一个章节里了。 218他的警告 男人的气息温存渐热,落在顾初的眼角眉梢痒痒的,有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但更多的是,一种雄性荷尔蒙迸发的浓烈。对于顾初来说,这样的他既热情又难以拒绝,如毒,*的毒,浅尝如醉,深尝阵亡。 昏暗的光线里,陆北辰的眼黑如深海,望不穿尽头,她会迷失,被他这般的凝望和这般低沉性感的邀请。他的眼和他低低的嗓音、紧绷的身体,都在向她发出最直接的需求,她明白他的意思,心底深处滋生难以言喻的情感,激荡而交织。 被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眷恋着,想想便是幸福的事,哪怕,他此时此刻在眷恋的是一种晴欲。 虽然有过数多次的身体接触,但顾初自然还会害羞,堵着他的嘴巴,娇笑,“不行,你这是趁人之危。” “纠正一下,我是趁火打劫。”陆北辰压下脸。 “别。”顾初用力撑着他的脸,不打算让他随心所欲。 奈何,力气大不过男人。 他干脆钳了她的双腕反剪在她头顶,英俊的脸就压下来,薄唇贴着她的耳稍,轻轻厮磨,“我想要。” 腾出的大手贴着薄薄的衣料钻了进去。 她感受到来自他指尖的温度,炙热,沿着她的皮肤肌理一点一点延伸,融化了每一个毛孔。然后,她的呼吸就不自觉地变得急促,明显感觉得到身体在逐渐滚烫,如亟待爆发的火山。 经过这几次,顾初深知他在这方面需求的强烈,他向来毫不遮掩对她的渴望,而每次,他都会带给她一场持久而*的情爱享受。她必是跟他学坏了,所以才无法拒绝他身体的温度,溺在他宽阔的怀里,如海浪颠簸的小舟,总会被巨大的海浪给吞没,可,一旦尝过这种滋味,她就变得贪嘴了。 “你说话不算数。”她控诉,可声音如猫,绵软得无力。 陆北辰一点点啃咬她的唇,似贪婪又似逗弄,但更多的,像是在用一个棒棒糖哄劝小女孩儿的“怪蜀黍”,他说,“先乖乖给我。” “那你什么时候教我?”她压不住他气息的逼近,心脏不停地掀动。 “完事之后。”陆北辰气息低噶。 “书上说男人都是下了*就翻脸不认账。”顾初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故意逗他。 “啰嗦。”陆北辰干脆扯了她的裙子。 “*!”顾初嬉笑。 很快地,嬉笑成了轻喘,而后,是难以抑制的*…… 一场欢情过后,男人餍足,女人倦怠。 *榻下,是散乱的衣物。 顾初趴在陆北辰的身上,额头是细汗,脸色绯红,乌黑的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披散下来。她一动不动,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呼吸还是有点急促,耳膜里是男人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有力地撞击。 她有点瞌睡。 陆北辰的呼吸在渐渐调整中,修长的手指眷恋地穿过她的发丝,轻轻缠绕手指,另只大手轻抚她的后背,享受着她妖娆的曲线和瓷白凝滑的肌肤。 虽然大战告捷,但他还留在她的体内。 深深地,感受她的余颤。 “累了?”他开口问,嗓音沙哑慵懒地好听。 顾初没力气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一串低笑从他深喉逸出。 她阖上眼,感觉太阳穴还在跳,一下一下的,像是他的节奏。 就这样,陆北辰久久地抱着她,任由她像只水獭似的。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始终浮荡着两人黏合的汗水和体香。 她的身体还是热的。 半晌后,才微微抗议,“你出来啊。” 陆北辰低笑,“你在我上面。” 顾初半抬头,冲着他的胸口就咬了一口,他不躲不闪,反而顺势顶了她一下。她马上不咬了,乖乖地重新趴他身上,生怕他再烈火复苏。 “在这个时候打击报复吃亏的只是自己。”陆北辰满意她识相地回归温顺表现的行径。 顾初瞅着他,然后坐了起来,被子就顺着肩膀滑落,陆北辰从下至上,将身上女人的桐体看得一丝不差,唇角勾了坏笑。她原本想要跟他算账,但一见他的这般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穿衣服,马上又趴下。 如此一来,倒是令陆北辰直呼爽快。 简单又激情的时光,如果可能,她很想将此停留。 他抬手轻抚她的时候,她便想起了他的伤疤,蜿蜒在右侧的肩胛骨,醒目骇人。所以,他在再抬手时她就顺过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他问。 顾初在他身上,轻轻搂住了他,手指也顺便摸到了他的伤疤。 他却笑着想要拉开她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如她所愿,手指就覆在伤疤之上,感受到它的狰狞。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想要,好好感受一下它是如何成功撕裂了他健硕的肩膀,最开始她是不敢,后来,在*上的每一次她都想去触碰,可每当她的指尖刚刚碰到,他便钳住了她的手腕,紧跟着她就沉浸在他带来的狂风暴雨之中。 所以,今天的她变得格外坚持。 “初初。”陆北辰似无奈。 指尖下,是凸起的疤痕,她的心就变得疼痛。 这股子疼痛来得汹涌,是剜着的疼,如同当年她得知父母离世时的一样。 “你为什么会受伤?”她哑着嗓子问。 “没什么。”陆北辰终究还是抓住了她的手腕,送至唇边轻吻,漫不经心地回答。 顾初抬眼看他,心知肚明他还是不想让她触碰,轻声说,“是你在工作时候受的伤吗?” 他越是逃避,她越是想要知道。 但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因公受伤,罗池也说过,其实陆北辰一直油走在刀刃上,这种工作完全是在拿生命冒险。 陆北辰凝着她,始终没有说话。 她与他对视,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半晌后,他才唇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揉了些许轻柔,将她拉趴下来,低语,“都过去了。” 他像是给了一个答案,又像是敷衍。 顾初明白,他没打算跟她解释。 为什么他隐瞒不说?是以为她会害怕? “可是——” “好了。”陆北辰打断了她想要继续盘问的念头,眉心多少染了一丝严苛。 顾初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纤细的肩头微微缩了一下,很显然,他刚刚不是很耐烦。 许是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陆北辰按下她的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语气又恢复了低柔,“我说过,都已经过去了。” 好吧,她不敢再问了。 总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说吧,依照他的性格,怕是就算有把刀架着他,他不想说她也得不到答案。 她默默地趴在他怀里,而他也不再说话。 气氛有点变化,说不上来,总之,就有点压抑。 良久后,她说,“我想回实验室。” “你有力气吗?”陆北辰揶揄。 顾初脸涨红了一下,抬眼看着他随口一句,“我以后住在实验室里,这样就不受你欺负了。” 伤疤的话题是话不投机,她便转移了话题。其实实验室的事也是她一直想去问的,还有他的休息室,里面的一切物件都是她的,别人不知道,只有她最清楚,当她醒来看到那一切环境如旧时是有多么震撼。 “你住实验室?”陆北辰取笑,“不怕那些零零碎碎的尸体?” 顾初仗着他在笑,便说,“不怕,大不了我住休息室,那里原本就是我的地盘。” 然后,她再次察觉到陆北辰的情绪变了。 笑容从唇角匿迹,再开口时,嗓音微凉强硬,“你不能住进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一次,他近似霸道,虽然嗓音始终低沉,“我说不让你住进去你就不能住进去。” 顾初盯着他,“可是昨晚上我就住在了那里。” “仅此一次。” 这种回答跟上一个问题的回答一样,都统统令她不大满意,咬了咬唇,眉头皱紧,“如果你不想让我住进去,那么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我知道。” 下巴就被他给捏住了,“听话的女人才讨人喜欢,知道吗。” 顾初怔了一下。 他刚刚的眼神犀利而又薄凉,不像一贯纵容她的他。连他的语气都变得那么陌生,她承认,自己有点受伤。 翻身下来,侧躺在了一边,满脑子还是他刚刚的警告:听话的女人才讨人喜欢。 在他心里,他视她是他的女朋友吗? 如果她是重要的,他怎么会说这句话? 喉头有点堵塞,心里闷闷的,与此同时,也惶惶的。 如果…… 她只是想着是如果,一旦他真的另有目的…… 不,她不敢去想。 219一个是墨水一个是白纸 遭遇爱情,会让人变得诚惶诚恐。 打从与陆北辰在一起后,顾初的这种诚惶诚恐就更甚。大多数的情况下陆北辰都是骄纵她的,耐着性子任由她的一些孩子气的念头和行径,但她知道他有他的原则和底线,所以只要见他蹙眉她总会小心翼翼。 她在他的光环下可以任性而为,却需要在仰视他的光环时又无法肆无忌惮。 这是不对的。 她不该对他心存畏惧。 就像从前她对北深一样,优秀如他,可她依旧有能力和自信跟他平起平坐。 但是,面对陆北辰,她就不行。 谈恋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尤其是,她和他还有一层更亲密的身体关系。 恋爱中的男女就应该打打闹闹无所不谈不是吗?为什么,就算她和他是如此地贴近,近到彼此身体相融相拥的程度,她还是无法看穿他的心思? 长发遮了她大半边脸,心思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之中。顾初有点委屈,重重地咬着手指,好像一切都不同了。在厦门时林嘉悦的那番话让她彻底相信了他,他的一些行为明明就是爱着她的不是吗?他为了她吃柳橙,为了她取消了与林嘉悦的订婚,为了她可以追到厦门去,这些都能说明他是在乎她的对不对? 但是…… 如果一切只是林嘉悦的猜测呢? 或者,是她的自作多情呢? 如果她真的住进了他的心里,为什么现在还这么诚惶诚恐? 厦门的海滩上,他指着她的胸口位置说,如果,我能住进去。所以,他住进去了。可是,他不公平,她让他住了进来,可他呢?将她关在了门外。他说,他不奢求爱情,但爱情来了他也不会放手,她问他,你真的爱我吗?他的回答是,你的生命中只有我陆北辰。 是的,他提到了爱情的字眼,却从没明明白白地说过一句:顾初,我爱你。 她越想越悲凉,她竟然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陆北辰从身后伸过手臂,想要将她扳过来。 她有了脾气,用力地拨开他的手。 他的手停滞了一下,少顷,耐着性子哄劝,“乖,转过来。”话毕,大手覆上她的肩头。 换做平常,顾初会听他的话,因为她不想惹他生气。但今天,因为关系到了老宅,更是因为他刚刚薄凉的态度,她就无法再遵从他的意思。她抱着枕头,肩膀绷得紧紧的,不悦,“别碰我。” 他的手指搭着她的肩膀,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凉。 就这样,他僵持着,能有半分多钟的时间,才轻轻叹了口气,改为将她搂在怀里,胸膛贴着她单薄的后背,低语,“生气了?” 她不语,却因他温柔的圈搂而变得心塞。 女人终归是感性动物,一旦对爱情诚惶诚恐后脑中的念头也会千奇百怪。陆北辰从冷言到温柔,这一举动的转变令她产生了迟疑。他越是温柔,她越是不安,这源于她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心思,迫切地想要探索他的世界。 可明显的,他将她关在了门外,只用了养*物似的方式与她欢好。 轻轻摇了摇头,她生气又如何?难道他能冲着她敞开心里的那扇门? 陆北辰的大手攀延上来,掌心又是炙热。 不知为什么,她想哭。 抓住了他的手,半晌后她低低地问,“如果前两个问题我不需要知道原因,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想要答案。” 陆北辰说,“什么问题?” 她问,“你以前有过女朋友吗?” 一直以来,除了北深的情况外,他很少说自己的情况,例如他以往的经历,再例如他以往的爱情。三十好几的男人,生得英俊事业成功,说他身边不会出现女人怎么可能?林嘉悦的话她想去相信,他之后对她说过的一些话她更想去深信,他说他认识她好久了,认识久了又能怎样?这就代表他没谈过恋爱吗?她想去相信他对她情有独钟,可今天,只是因为两个问题的试探,她觉得,这个男人她并不了解。 身后的男人在沉默。 她的心就在渐渐下坠。 半晌,她听他在说,“有过。” 顾初听见心坠地碎了一地的声响,清脆,溅起的碎片又扎进了血管,血液逆流成河,悲伤,也逆流成河。 “是女朋友?”她有点不甘心。 头顶上的男人回答,“是。” 像是有韧刀划过身体。 她没有问你有过其他女人吗,而是问女朋友,如果,他有过其他女人她能理解,但他有过其他女朋友…… “你……”爱她吗? 最后三个字却迟迟没有问出口,只是说了一个“你”字,声音就再也无力冲破喉咙。如果不爱,又怎么能承认对方是他女朋友? 她不是生气,又不是嫉妒,她只怕,他最深情的一面未曾给过她。 她更想知道,他是否对那个女人有这么百般隐瞒? 可,她无法再问了。 如果再开口,顾初只怕眼泪会掉下来。 搂住她的手臂渐渐松了,细细的轻吻却从她后颈一路下滑,身后的男人再次痴恋于她的身体,当他贴近她时,她感觉到了他复苏的*。 她躲闪。 他却贴了上来,健硕的手臂箍住了她,令她无法逃脱。 “我不想要了。”顾初甩开他的胳膊。 下一秒,她却被他按趴在了*上,整个光裸的后背面对着他。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她挣扎的双手再次被他擒获,束缚在了身后,这令她气急。 “你说我把你当成什么?”陆北辰一手绕了她的腰,高大的身体压了下来。 缓慢却毫不迟疑的力道。 她惊叫,仰头吃力承受,眼睛里沁了些泪雾。 陆北辰松开了她的手,托高了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惊叫,与此同时深深贯入。 更有惩罚的意味。 相比刚刚的激烈*,这一次,他有着近乎要将她揉进体内的狠劲。 她愈发感到吃力,身体像是一张弓,被撑到最大的程度。 见她眼角有湿意,陆北辰眼底愈发黑沉,在她耳畔低低命令,“以后不准跟我耍性子。” 一波强过一波的浪涌,他碾压着她的身体,如磐石碾压着黄豆,磨出了豆汁,将豆子的骄傲碾得分崩离析。 眼泪滑落,洇在了长发里。 她的长发,伴着他狂野的节奏而飞散。 * “然后呢?他有说怎么跟女朋友分手的吗?”咖啡店里,筱笑笑抱着一大杯的摩卡,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看着顾初问。 那一天她留在了陆北辰的*上,他发了疯似的索取,比以往的时间还要漫长。她不懂他的心思,更没力气去懂他的心思,只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他的不高兴。她被他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睡到了翌日的下午,陆北辰不在,应该是去了实验室,只留了一张字条给她:冰箱里有饭菜,在家好好休息,等我。 她没去实验室,总觉得心里很闷,这种状态当然也不适合跟他面对面。 晚上陆北辰没回来,她强忍着没给他打电话,而她的手机、家里的座机也始终没响。 凌晨,她撕碎了他留的字条。 第三天,她的手机响了,却不是他。 是筱笑笑,约她逛街。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了周末。 筱笑笑知道了她和陆北辰的事,*的事,她对筱笑笑摊牌的,因为,她需要一个朋友来倾诉,这两天她的心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更重要的是,她和筱笑笑在大学的时候毕竟是一个寝室,关于北深,笑笑也清楚。 顾初喝了一口咖啡,苦了舌尖才知道自己没放糖,拿了糖包,轻轻撕开一角,说,“他什么都没解释。”倒了糖,精致的小勺搅了半天,就突然失了耐性,从旁夹了方糖。 筱笑笑若有所思,半晌后说,“其实吧他有过女朋友太正常了,人长得那么帅,又是智商高得吓死人的国宝级教授,小姑娘肯定跟义勇军似的往上扑啊。”又放下了杯子,叹了口气,“前任什么的啊只要没往来都不算什么,你看现在那个林嘉悦不是也没抢过你吗?关键的问题是,你真的没把他当成是北深吗?你确定自己能分得清吗?” “最开始我会迷惑,但现在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北深。” “为什么?”筱笑笑不解,“你说过他在大学的时候就见过你的照片,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啊宝贝,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如果在大学里是他顶替北深跟你恋爱的话呢?” “不可能。”顾初态度坚决,“他跟北深的性格相差太大了。”北深不会像他这么难以捉摸,也不会像他这么讳莫如深,更不会像他这么强硬霸道,他压根就不是当年跟她有过恋情的男人。 筱笑笑拄着下巴,想了半天,“你的话倒也没错,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挺高深莫测的,北深学长在学校里什么样我也多少了解,虽然有点难接近吧,但不至于心思难懂,与陆教授墨水级别的性格相比,北深学长都能用白纸来形容了。” 218你是花,男人就会是蜜蜂 筱笑笑的话不糙理也不糙,其实,这也是顾初心里所想的。 陆北深与陆北辰虽说在性格上有交叠的地方,面对工作和学习时都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面对不关己的事或人时都是冷淡不爱多管闲事,但是在大学时不管几天没见陆北深,不管陆北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都能轻易读懂他的心思,她是那么肯定地确信陆北深是爱她的,虽不会将山盟海誓和动听的情话放在嘴上,她还是会感受到她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而陆北辰呢? 他有着比天书还难懂的性格。 有时他像极了北深,可以对她纵容,可以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但有时他像极了陌生人,她无法去超越他的底线,无法却探求他的心思,他就如同黑夜下平静的海面,拨开平静的表层,也许敛藏着的就是暗涌波涛。 这样的男人,是谜一样。 令人困惑,又令人敬畏。 她对北深,从未有过这种敬畏之情。 “小初。”筱笑笑轻唤了她的名字,压住了她的手,“你已经放第四块方糖了。” 顾初的手指一滞,低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 是她想得太投入了,夹方糖、放方糖都成了习惯性动作。赶忙将手中的方糖搁置原位,勺子轻轻搅了搅,鲜奶的白调整了咖啡的颜色,带着热气的浅咖翻滚着,散发着甜腻的气味。 她喝了一口,果然已经甜得腻嗓子。 午后的阳光映了筱笑笑的半张脸,她的五官轮廓愈发精致,与身穿白色洋裙的顾初坐在一起,成了咖啡店中最美的风景线,引了不少男人关注的目光。可这两人谁都没心思去关注自己成为风景的事实,静静地喝着咖啡,静静地聊着心事。 “有句话我不知道说的合不合适,当然,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顾初抬眼看着她,“什么话?” “你有没有怀疑过陆北辰?”筱笑笑直接了当,“毕竟当年是你跟他的弟弟提出分手,北深学长也是听到你订婚的消息后出事的,这两笔账,尤其是后一笔,换做什么人都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筱笑笑的顾虑何尝不是她之前的迟疑呢? 再抿一口咖啡,喉头的甜已经延展成苦涩,开口时,嗓子略哑,“这也是我之前迟迟不敢接受他的原因,但也是他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想了半天又稍稍改了口风,苦笑,“其实,如果他纯心报复的话,他现在就成功了。” 筱笑笑愕然地看着她。 “怎么办呢?”顾初握住了筱笑笑的手,“现在的我彻底成了那只飞蛾,明知道他是个危险的男人却只能像是扑火似的义无反顾。我爱他,只要一想到他有可能离开我,我就会感到透不过气来,心疼得要命。” 筱笑笑能很轻易察觉出她手指的颤抖,马上反握她的手,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其实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不是吗?也许,他并不是想要报复呢?”陆北辰是个优秀的男人,他有着令女人无法抗拒的光环魅力,顾初会这么患得患失她完全可以理解。 一个心思如水的男人和一个讳莫如深的男人,女人往往会追逐后者。 顾初的情绪稍稍压制了些。 筱笑笑看在眼里,心中轻叹,她是看得出来顾初真是动了真心的了。境遇不同,面对爱情时的心思也就不同,相比大学时期的恋爱,在体味了人间百态后的顾初,现在可能会更加渴望拥有这份幸福,换句话说,现如今的这份爱情对于顾初来说就像是救命浮木,她需要通过这份爱情来恢复对人生的希望。 “因为有北深的缘故,所以你跟他之间就成了被动与主动的关系。”筱笑笑开口,“你总觉得心里有愧,所以面对他时就会更加小心翼翼。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继续下去你会很辛苦,不但你辛苦,他也会觉得辛苦。” 顾初垂下长睫,半晌后说,“有时候我情愿他是别人,情愿我爱上的是一个陌生人。但是笑笑,这也许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偏偏派来了陆北辰,与北深与过去都密不可分的这么一个人,所以必然是辛苦的,我和他都要小心翼翼去规避过去。” 筱笑笑想了想,“你有没有想过回学校啊?要不然天天待在他身边肯定会有问题,如果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也行,可问题是,你们都做不到视对方为单纯的工作伙伴不是吗。” “回学校我心里始终有阴影。”顾初轻叹,那里有太多她和北深的回忆,就正如那天只是从旁经过,她已经快溃不成军,她怕沉湎于过去,怕这样会更加引来陆北辰的不悦。“还有,思思需要钱,姨妈那笔钱我也需要还。” “你跟陆北辰说呢,说不准他能帮你解决外债和思思的学费呢。”筱笑笑轻笑。 顾初瞪了她一眼,“他不欠我的,怎么说的让他还债天经地义似的?” “你俩不是那层关系嘛。”筱笑笑叹气。 “那也没有规定说别人一定要去帮你啊。”顾初干脆弃了甜腻的咖啡,要了杯柠檬水,“再说了,他帮了我不少了,薪水奖金什么的都高出实验室的那些人。” “这倒是,一来解决了你的就业问题,二来又间接地保证了你的经济来源,他倒是挺为你的面子着想。” 顾初不说话,默默地喝着柠檬水,略酸,不经意想起陆北辰喝她调制的柠檬水时说过,丫头,柠檬水里你又多放糖了。她会说,我喜欢喝甜。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嘴巴上挑剔,但还是喝光了她调制的柠檬水。 不。 不能想他的好。 “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筱笑笑一惊一乍的。 顾初端着杯子看着她。 筱笑笑指了指她的肚子,“有动静没啊?” “什么动静?”一时间她没反应过来。 “孩子。”筱笑笑压低了声音,“你俩都在一起了,怀孕是迟早的事。” 顾初的脸有点红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筱笑笑挑眉,“都是学医的,聊这种事还害羞?老天,你俩不会现在还柏拉图吧?” “当然不是。”顾初反驳。 筱笑笑眼睛亮晶晶,“跟那么一个帅哥在*上一定美死了。” “行了,怎么提起这事儿你就兴奋呢。” “你不知道凌双做的那期有关陆北辰的杂志吗?经调查,陆北辰是最令女人起性幻想的对象。”筱笑笑说完哈哈地笑,又察觉不雅,忙捂住嘴巴。 顾初白了她一眼,没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言归正传啊,你总要想到怀孕的事吧,除非你俩有一个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呢。” “两个都正常,怀孕还能避免了?” 顾初不自然地喝了柠檬水,脸蛋还有点绯红。筱笑笑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吃避孕药了吧?” “没有。”她放下柠檬水,轻声嘟囔,“他说避孕药对身体不好,不让我吃。” “那……” 顾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筱笑笑恍悟,惊叹,“是他?” “谁规定这种事要女人做啊。”顾初别别扭扭地说。 “不愧是神级男人啊,定力真强。”筱笑笑笑得爽快,“要知道在中国很少男人会这么想这么做的。” “哎呀,换个话题吧。”顾初原本心情烦躁,想着找上她诉诉苦,岂料到了最后她还调转枪头了。 “换什么话题啊,我觉得这个话题就很好。”筱笑笑揪住她的羞涩不放手,然后灵光一闪,“你不是想要清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吗?” 顾初盯着她,一脸的谨慎,“你是不是要出坏主意?” “风水轮流转啊,以前爱出坏主意的可是你,现在,你也要接受为友的一句劝嘛。”筱笑笑说,“其实试探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爱你很简单啊,看他会不会选择跟你结婚生子喽。” “开什么玩笑?我和他在一起没多久,谈婚论嫁?” 筱笑笑无奈地看着她,“又不是要你跟他求婚,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再说了,还有认识三天就结婚的呢,难道你没想过要嫁给他吗?” 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没回答。 其实她没敢去想这个问题,而陆北辰,她也无法猜测他的心思,他是不是有心要跟她过一辈子呢?顾家历经变故后,有很多事她就不敢太去强求,她爱陆北辰,却无法对他说,嗨,咱们结婚吧。 她只想着,只要他能在身边就好,其他的,不敢奢求。 “我只是想要你去试探他一下。”筱笑笑生怕她紧张了,马上解释,“比如说,你想要个孩子。” “啊?”顾初一愣,“你这个主意很烂。” “好用就行呗。”筱笑笑不以为然,“你就说你喜欢孩子,看他有什么反应嘛,如果他真心爱你,肯定也希望跟你能有个孩子吧。” 顾初想了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种试探太儿戏了。” “拜托,这是最佳的试探方式。”筱笑笑挑眉。 顾初刚要开口,就听头顶上插过来一句话,“这种烂招数也只有你筱笑笑能想得出来,顾初心高气傲的人能这么做吗?” 两人同时抬头,是凌双。 她比上次见到时瘦了好多,不过,穿衣服着实更有范了。 “你……”顾初上下打量着她,吃惊。 凌双将太阳镜一摘,拉了把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又叫了杯玫瑰红茶,“什么你呀我的,你要感谢我即将拯救你,筱笑笑就是纸上谈兵的货,你还真要去试?相信我,你这么做只会把男人逼走。” “你叫她来的?”筱笑笑看着顾初。 顾初懒洋洋摇头。 “我还想着上海是座挺大的城,难得休闲逛个街都能碰上你俩。”凌双一脸的傲娇。 顾初盯着她的脸,“有点不一样啊。” “是变漂亮了吧?”凌双从挎包里掏出小镜子,得意洋洋。 筱笑笑适当地插了刀,“你也去了?” “当然。”凌双挑眉看着她,“机构连你这样的都能收,当然也能收我。我的条件不知道要比你好上几百倍,做出来的效果当然会更好。” “臭美吧你。” 顾初在旁叹气,“你俩都疯了,我觉得以前的你们都挺好的。” “现在不好吗?”凌双凤眼一扫,很是媚态。 顾初咬着吸管玩,“不好,怪怪的。自然点多好,现在一个个都瘦得跟马竿似的。” “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筱笑笑嗤笑,“你长得漂亮身材标准的,穿什么衣服都是典型的衣服架子,哪知道我们这种肥肉上身之人的痛苦啊。” “哎哎哎,别带上我啊,我本来就挺标准的,只是精益求精罢了。”凌双毫不客气。 顾初歪头瞅着凌双,“你可别再瘦了。” “我只想在最好的年华遇上最好的我而已。”凌双说了句文邹邹的话。 “矫情。”筱笑笑讽刺。 凌双没理会她的讥讽,看向顾初,“如果你能留住青春,男人还会缺吗?这男人啊就是蜜蜂,只要你是朵娇艳的花,男人们就会乌泱乌泱地往你身上扑。” “你不会也拉着我去吸脂吧?”顾初搓了搓手臂,只是说说就觉得全身疼,“这就是你出的主意?我觉得还不如笑笑的。” “我出的主意可不会这么劳师动众。”凌双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想试探陆北辰还不简单,跟我走就行了。” “去哪儿?” “先请我吃饭吧。”凌双慵懒地说了句。 筱笑笑毫不客气,“人家凭什么要请你吃饭?” “凭着我即将要让她看清楚她的爱情是否靠谱。”凌双顶了笑笑一句,看向顾初,“而且要大餐哦,你现在赚得比我多,敲你一顿好的不过分吧。” 顾初哭笑不得,拿起包,“行了行了,走吧。”起身后招呼笑笑,“你也一起吧。” “明知道我管不着嘴巴还吃美食,你们俩太阴险了。” “那你到底去不去啊?”凌双问。 “当然去了。”笑笑马上起身,一把挎住顾初的胳膊,“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 云南h县。 一处装修得金碧辉煌的会议室,县长正在慷慨激昂地做着“演说”,各种官方用语,各种道德正义,每讲完一句话,在座的就有人叫好,紧跟着掌声如雷。 陆北辰坐在前排,靠近县长。他面无表情,一手搭在会议桌上,有节奏地在敲桌面,没同其他人一样鼓掌叫好。 “总之,我们一定会配合来自上海的警方和专家将凶手绳之于法!我们的国家不允许有这样的歹徒存在!我们的人民也不允许有这样的歹徒存在!”县长激动之余站起身来,喊着口号。 “好!”在座的纷纷起立,为县长的这句话拼命鼓掌。 只有陆北辰纹丝不动,脸色异常漠然。 连他身边的罗池也站起身,一边鼓掌一边用腿碰了碰陆北辰,示意他起身多少给县长点面子,奈何,陆北辰视若无睹,目光平静无澜。所有人都起身只有他坐着,就格外显得他鹤立鸡群,全体人的目光自然也就落他身上。 县长示意大家落座,笑呵呵地看向陆北辰,说,“陆医生啊,是不是你不同意我的说法啊?” 罗池一听这话,马上纠正,“刘县长,您叫他医生不合适,还是称呼教授或先生吧。” “怎么?法医也是医生嘛,是能为死者请命的医生嘛,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对,刘县长说得对。” 罗池笑得有点尴尬。 “你看啊,你们是从上海来的贵客,大老远赶过来查案子,今晚就别走了,一切事宜我来安排,怎么样啊?”刘县长打着官腔看着陆北辰道。 陆北辰终于有了反应,不是回答他的话,而是抬腕看了一眼表。 在旁的罗池心里一咯噔,他多少了解陆北辰的脾气,他看表,是不耐烦的前兆。 但心中狐疑了。 他跟陆北辰同事了这段时间,虽说他的脾气古怪淡漠,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他对工作的态度。只要涉及到工作,涉及到死者涉及到案子的问题,他耗费多少时间都在所不惜,对工作可以说是达到极致的谨慎和专注。 可今天,他隐约感觉到了陆北辰的变化。 温泉池水中的头盖骨,经过陆北辰的提醒后,罗池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刀医生,虽说现如今他不在医院工作,但想要调出两年前的手术资料也不是难事,除了医院备有医疗档案外,他自己也备了一份,于是,头盖骨的主人找到了。 是一个名叫庞城的外乡人,两年前来上海就医,而后就一直留在上海。在上海搜寻他的资料要耗一些时间,为了最快了解到这个人的情况,罗池决定前往庞城的家乡云南h县看一看,陆北辰是这件案子法医的主要负责人,于是一同前往。 h县地处偏远,说是县,却不及南方的一些村镇发展得好。从上海机场直飞昆明后,罗池和陆北辰两个人又转大巴车到了h县的临近城市,h县到那座临近的城市全天只有一趟车,他们两人赶到时已是大半夜,早就错过了去往h县的车行时间。罗池原打算找家酒店歇息,第二天赶车去h县,可陆北辰的态度坚决,定要连夜赶到h县,罗池只当他破案心切也就同意了。 h县没有其他车到,临时调车又来不及,陆北辰竟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正巧要回h县的村民,两人就一路坐着拖拉机连夜赶到h县。等到地了后,罗池的双腿都快被震废了,因为陆北辰给了村民一大笔钱,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h县,就这样,一个本应该慢悠悠开着的拖拉机一路上风驰电掣,再加上路不平,坑坑洼洼的,罗池一晚上吃得东西恨不得全都吐出来了。 到了h县正好天亮,陆北辰风轻云淡地给罗池下了一个“命令”,要他在下午三点之前搜集到庞城的全部资料,罗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抢时间,但碍于他的权威,罗池也就只能照做。 庞城的资料不难收集,找到了他的家人,询问一些情况,更重要的是要采集与庞城有直系关系的dna样本,然而庞城的父母敏感,一听是警察就开始哭天喊地了起来,罗池不知所措只能好言相劝,跟他们说只是初步怀疑,并没有确定死者就一定是庞城,最后还要进行颅面和dna对比。这么一说庞城的父母更是崩溃了,揪着罗池就不放手,死活都要跟着去上海。 罗池用眼神向陆北辰求助,但陆北辰只是平静地搜集一些庞城父母的毛发皮屑之类的样本,放在样本夹中,对于眼前的哭喊无动于衷。 哭嚎声惊扰了周边邻居,最后惊动了县长。 好不容易劝得庞城父母情绪安稳下来,罗池和陆北辰才脱了身,罗池跟他抱怨他的不帮忙,陆北辰却冷静地说,“劝说只会适得其反,你给了他们太多希望,事实上,庞城被人分尸是板上钉钉的事。” 罗池自然不服,“你之前一直相信数据不相信直觉的。” “刚刚我看过挂在墙上的照片。”陆北辰淡淡地回答,“虽然只有一块头盖骨,但初步的轮廓已经可以构建出来,对比照片,十有*,这不是直觉,是科学。” 罗池被堵得一句话没有,心中却是敬佩。 题外话: 今天两章放一章了,更新完毕。 221不留情面的理由 想要确定死者身份,dna对比检测和颅面重建极其重要,这是陆北辰的工作也是他的专长,所以罗池并不担心案子的进程。只是经过庞城父母这么一闹腾,原本就不大的县城就人尽皆知了,刚搜集完想要的资料,刘县长就带着几名重要的领导班子来了,见他们要走说什么都不让,大有寒暄的意思。 陆北辰只是简单地跟刘县长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低头看手机,弄得刘县长有点下不来台。罗池毕竟是体制内的人,对于体制内的人和事都会左右逢源,就忙着跟刘县长说好话,解释说陆教授*没合眼,比较疲累。刘县长自然听说过陆北辰的大名,萧雪一案惊动全国,让很多体制内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性情冷淡只认工作不认人的国宝级教授,甚至陆北辰为了破案连局长的面子都不给的消息也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所以虽碰了点灰,但也不能怎么样。 在h县,芝麻大点的事都算是大事了,更何况出了命案。刘县长摆明了态度邀请罗池和陆北辰到会议室商讨案情,罗池以保密为理由拒绝,刘县长毕竟是老油条了,又强调说案情细节他可以不问,但想要通过这件事来动员一下大家打击犯罪行为,一个县令官亲自一请再请,纵使相邀的理由很荒唐但也不好再婉拒,罗池倒没什么,他只怕陆北辰给对方甩脸色看,便凑上前问他,“你看,行吗?” 陆北辰的心思似乎都在手机上,眉头微蹙。罗池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表明态度,看了看还在等待的刘县长,拿胳膊肘碰了碰陆北辰,“哎——” 话没说完,陆北辰抬头打断了他,却是看着刘县长开口,“会议室那边信号强吗?” 问得大家一愣。 刘县长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会议室那边有信号,咱们这边啊哪都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就是手机信号不强,你是有急事要用电话对吧,去会议室,座机可比手机靠谱。” 罗池这才明白陆北辰频频看手机的原因。 h县四面环山地处盆底,高大的山脉不仅拦住了行人游客、公路铁路,还拦住了信号源,出了临近市区,手机信号就断断续续的,进了h县像是进了黑戈壁滩似的,只剩下了应急求救的功能。 “去会议室。”陆北辰淡淡地说了句。 这令罗池大吃一惊,什么电话这么重要?让一向讨厌跟政aa府官员打交道的陆北辰妥协了。当然,他没来得及问,那边刘县长就高兴了,干脆拉了陆北辰就上了车。 然后,就开始了慷慨激昂的会议内容。 而这期间,陆北辰离席了三次,罗池猜想他是用了隔壁房间的座机,就不知道他是打给谁了。 罗池清楚地知道陆北辰来会议室的目的压根就不是满足刘县长的面子,所以,当刘县长在询问陆北辰意见时,罗池的心脏就开始咣咣地跳,暗中祈祷:千万别说太刻薄的话,千万别…… 祈祷还没等落实,就听陆北辰开口了,“当然有意见。” 完了! 这是闪过罗池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紧跟着心就提上来了,有种天快塌下来的感觉。 刘县长许是也没料到陆北辰会这么直截了当,他的问话源于陆北辰的冷漠,早就压着火呢,所以想借机敲打陆北辰一下,不曾想陆北辰压根不买他的账。微怔了一下后,马上又轮着官腔说,“有意见是好事,可以帮助我们改正进步,你提。” 罗池在旁支着额头,心知肚明接下来陆北辰更没好话。 果不其然,陆北辰抬腕敲了敲,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五分钟能说完的话,你已经浪费了我四十五分钟。” 一句话落下,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包括罗池。 他想到了陆北辰准没好话,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丝毫不给刘县长留情面,一时间他也卡在那儿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县长的嘴巴张了又合,被陆北辰怼得半天没话。 “抱歉各位,赶时间。”陆北辰也压根没给刘县长再开口的机会,起了身,同在座的告了辞,转身出了会议室。 全场的人都在面面相觑。 刘县长的脸更似猪肝色。 罗池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赶忙起了身,跟刘县长说了几句好话后仓皇而逃了。 临时调的车早就在县政aa府大门口候着了。 黑色商务车,低调奢华,与这座县城格格不入。 乌云遮住了日,天际线黑压压的一片,风夹杂着雨腥味扑面而来。 陆北辰站在台阶上,风经过,吹得衬衫直贴着胸膛,愈发显得肌理的结实。他伫立风中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县政aa府外的那条坑坑洼洼的小泥土路上,扬尘起,远远地扑了树干枝叶,再远处,一株株的杨柳全都灰头土脸。 却不知从哪儿刮过来一片花瓣,孤零零地落在了陆北辰脚边的台阶上。 他低头,那花瓣白得剔透,是白兰花,娇柔无力。 紧跟着又是一阵风,花瓣在他的皮鞋旁打了个旋儿,飘远了。 陆北辰看着在风雨中摇曳的那片花瓣,不经意想起琼州的游巷,那一天也下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伞面,雨水的清凉裹着咖啡的醇香,她却怨怼着咖啡的难喝。风轻扬了她的长发,发丝的清香顺着风的方向入了他的呼吸,他迷恋于那抹清香,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 在她的耳旁别着一株白兰花,黑的发,白的花瓣,长发间的那张脸美得如月又如凝玉,嫣红的唇微微扬起时,细细的贝齿可爱俏皮。她的眼有对他戒备,他却不忍苛责,她埋首于糕点,他的眼始终不舍从她身上转移。 柳橙那种东西是他打小就忌讳的,这是从小到大一次次高烧不退后得出的结论。可她举着一块柳橙送到他嘴边,手指都剔透地令人怜爱,他就知道,即使是毒药他也会吞下,因为,他知道她从没忘记。 从没忘记,北深最爱吃柳橙。 她却从不知晓,北深只是因为她爱吃柳橙而不得不爱上那个会令自己倒霉的水果。 她也从不知晓,每次北深吃完柳橙后都要借口避开她几天,因为,他发了高烧。 游巷的雨静谧恬淡。 他撑着伞,她小心翼翼地挨他而走。将她搂入怀的一刻,他感觉到她纤细的肩头在轻轻颤抖。 她在怕他。 这令他心生烦躁。 她的轻颤足以像是把刀子似的剜了他的心,痛,却愈发要收紧手臂。那时那刻,他希望游巷的那条路一直走不完,她永远在他怀里,不再离开。 风中的白兰花瓣彻底失去了踪影。 陆北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仿佛还能闻到熟悉的清香。 他,想她了。 “该死的天说变就变啊。”罗池追出来后,盯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叹道。 陆北辰没马上上车,摸出了烟盒,拎了只烟叼在嘴里,又给了罗池一支,点火,烟丝缭绕,又很快被风吹散。 “哎。”罗池抬起夹烟的手,拇指挠了挠额角,说,“你多少也给刘县长点面子嘛。” “面子是自己挣的,需要别人给吗?”陆北辰轻轻吐出了烟圈,语气淡然。 “你看你看,一跟你说这话你就这个态度。”罗池无奈,“猛虎斗不过地头蛇,如果庞城的身份确定下来了,咱们以后肯定还会跟那个刘县长打交道,你今天让他这么下不来台,以后万一给你使绊子怎么办?” 陆北辰的目光落过来,平稳无澜,“你似乎又忘了,我只跟死人打交道,活人怎么相处是你罗池的事。” 罗池闻言后狠狠吸了口烟,吐出,说,“又把烫手的芋头交给我?” “否则呢?” “你不对劲。”罗池阴惨惨地对着他笑,“你好像格外不待见刘县长啊。” 陆北辰夹烟的手一抬,示意罗池看过去。 他顺势一看。 “有什么呀?”罗池什么都没看到。 陆北辰吸了口烟,嗓音与烟雾般淡凉,“整个县城只有一条路,却直通县政aa府门口,再往远了还是泥土路。看见马路旁边的小路吧,县城里的百姓走,百姓的马车走、牛车走、甚至还有拖拉机,他们为什么宁可走小路也不上平坦的马路?是不想还是不敢?” 经他这么一提醒罗池才蓦地反应过来,没错,他们来h县一路颠簸,进了县城就看见了一条不宽却很平坦的马路,可开拖拉机的村民还坚持走泥泞小路,当时他被颠得晕头涨脑,便问他为什么不走旁边的马路,那村民当时说,不能走啊。 现在细想还真是,为什么不能走? “一个县政aa府修得金碧辉煌,会议室足有两三百平的面积,车子能在村民不敢走的马路上横行,这是什么世道?”陆北辰平静的口吻中透着冰凉。 题外话: 继续码第二更。 222不是谁都能做我的助理 罗池明白了陆北辰的意思,叹了口气,将烟头扔了,狠狠捻灭,说了句,“这就叫做天高皇帝远。” “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运气了。”陆北辰说。 罗池听出他话里有话,问,“你的意思是?”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雨很快就抖落了,如细针。陆北辰的手指一弹,烟头飞到雨中,很快熄灭。 “上车。”他说。 罗池一愣,很快跟上。 车子在笔直的马路上飞驰,路边是坑坑洼洼的小路,雨愈发大了,砸了不少泥点子飞溅。罗池想起了陆北辰的话,扯着嗓子跟司机说,“就在这条路上走,我看谁敢拦我!” 司机不知道罗池抽什么风,但也照做,他本来就不是当地司机,所以压根不清楚这条路有什么猫腻。 罗池落得幸灾乐祸,陆北辰却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幼稚。” “咱们的职责也只能够上幼稚的边儿啊。”罗池说。 陆北辰淡淡来了句,“事在人为。” “赶紧说说,刚刚你就话里有话。” 陆北辰靠在了后车座,闭目养神。罗池还以为他闭口不谈了,刚要催促,他开口了,“庞城家住城西,刘县长从城东赶过来,他接到的风声挺快。” 罗池的脑袋也不是白长的,蓦地反应过来,目光一震,“刘县长与庞城家有关系?” “姓刘的县官一心享乐,哪会顾得上百姓死活?怎么就突然关心起庞城家的事了?”陆北辰始终阖着眼,语气很轻很淡,虽置身其中,却更像是个局外人,冷静地将一切真相戳穿。“庞城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这么一个贫穷家庭,怎么会有钱让庞城到上海做手术?” 罗池陷入沉思。 在庞城家时,他曾询问过其父母有关手术的情况,庞城的父母说当时庞城脑子里长了个瘤,县城里的医院建议转院治疗。他也不是没发现庞城家的条件,问及费用,其父母说手术费用是庞城自己掏的。 “庞城只有小学文化,以前在家里就是种地,去了上海只短短两年就发了财?是挺奇怪的。”罗池喃喃说。 陆北辰睁眼,从外套兜里拿出样东西来递给了他。罗池接过一看,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一张照片,放在取样本的塑封袋里。照片上有两个人,挨着肩膀而站,竟是庞城和刘县长的合影。可仔细看上去,这两人的笑容很古怪,刘县长的笑略显勉强,而庞城的笑有得逞的意味。 “就在你充分发挥你的同情心安慰庞城父母的时候。”陆北辰伸手捻了照片,翻转了过来,“你的感性蒙蔽了你的双眼。” 罗池一愣,照片背后有一行字,歪歪斜斜,写着:我终于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什么意思?”他看向陆北辰。 陆北辰看着他,笑,“你问我?我又不是庞城。” “这句话太奇怪了!”罗池惊叫,“什么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陆北辰微微耸了下肩膀,不作应答。 “别不说话啊。”罗池急了。 “这是你的工作,罗大警官。”陆北辰淡笑,“在你的情商压过智商的时候,我已经及时纠正了你的错误,庞城和刘县长到底什么关系这是你要去查的事。爱心奉献一句,找出庞城这根线,那具骸骨也必然会找到很大线索。” “这是科学?” “不。”陆北辰笑,“这次是直觉。” 罗池挑眉看着他,“是谁说的来着,只相信数据不相信直觉。” “你的直觉我不会相信,但是我的直觉我相信。”陆北辰指了指脑袋,“我的这里和你的这里,是有质的不同。” 罗池咬牙瞅着他,恨不得把枪掏出来毙了他。 雷声大作,窗外瓢泼大雨。 陆北辰却落得清闲,身子又慵懒地靠在后座,“接下来有的你忙了,遥祝好运吧。” “这么快想跟我撇清关系?陆大教授,今天风雨交加的,我们只能在县城里找个地方落脚,所以这压力还得两个人一起扛。”罗池决定好好反击他一次。 “让你失望了,今晚我不会在这里过夜。”陆北辰说,“当然,如果你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冥思苦想请便,但别妄想拉着我陪你。” “大下雨的你要去哪儿?” 陆北辰瞄了一眼手表,说,“瑞丽。” “去瑞丽干嘛?” “私事。” “私事?”罗池好奇,“什么意思?” 陆北辰倒是好耐性,“私事,公事的反义词,指个人的事,语出《礼记·玉藻》中的一句‘公事自闑东,私事自闑西。’,这么解释,罗警官不知道明白了吗?” 呃…… 罗池又被他的神逻辑给击败了,半晌后干脆耍了赖,“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理由。” “保护你的安全。” 陆北辰抿唇,没再说什么,但看样子是默许了。 “但别指望我扮演你助理的角色啊。”罗池生怕被陆北辰指使来指使去的便马上申明。 “你不是人民公仆吗?”陆北辰慢悠悠反问了句。 罗池再次噎了下,半天清了清嗓子,“我是人民的公仆,老百姓可没你这么身娇肉贵,像你啊,就应该把顾小妹带上,她最爱做这种伺候你的活儿。” 陆北辰没说话,唇角只是淡淡地笑。 “对了,这次你怎么没带她出来?”罗池还觉得奇怪呢。 陆北辰的目光落在前方,轻声说了句,“小丫头爱干净,她哪能受得了这种地方。” 罗池眼尖,陆北辰在说这话时眼神柔和,没有讥讽没有愠怒,更多的是了解和纵容。他哈哈一笑,看着陆北辰,故意揶揄,“谁做你助理真是太幸运了啊。” 陆北辰唇稍微勾,意味深长地说,“不是谁都能做我的助理。” * 上海。 凌双痛痛快快宰了顾初一顿,红酒加美餐,一结账将近五千块。筱笑笑捏着账单在顾初眼前晃悠,啧啧道,“奢侈啊真奢侈啊,凌双你也太狠了吧,光是一瓶红酒就四千多块,你干脆杀了顾初得了。” “人顾初都没说什么你跟着操心烂肺的。”凌双一把扯过账单,冷哼,“顾初就是那头瘦死的骆驼,也比你这匹肥马大。” “你说谁肥啊?”筱笑笑不高兴了。 凌双刚要反击,顾初马上劝和,“行了行了,钱都付完了有什么好吵的啊。” “瞧见没,这才是顾大小姐的风范。”凌双哼笑。 “占了便宜还卖乖。”筱笑笑白了凌双一眼,“顾初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有点良心的大家aa。” “不是吧?”凌双故作惊讶,“才五千块而已,至于吗?顾初,至于吗?”目光又转向顾初。 “顾初,你别跟她客气——” 顾初抬手示意她们别吵了,“我呢,平时是不舍得花这么多钱吃喝的,但是这家味道真心是好,所以要你们过来尝尝,别吵了,再吵我走了。” “你的舌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挑剔啊。”凌双也没真想跟筱笑笑争论,冲着顾初笑,“你说不好吃的东西呢别人吃着未必不可口,但只要是连你都夸好吃的餐厅,味道一定差不了。” “这家餐厅的菜我学了好久,尤其是刚刚吃的小酥肉,我在家做了好几次都做不出来这个味道。”顾初说。 筱笑笑接话,“人家的主打菜嘛,哪能让你轻易学去啊。” “我吃着觉得味道有点熟悉啊。”凌双挑眉。 “你熟悉?快说说。”顾初都想着要去偷师学艺了,一听这话自然两眼发亮。 凌双想了半天,摇头,“忘了。” “故作玄虚。”筱笑笑撇嘴。 凌双瞪了她一眼,然后将账单往挎包里一揣,“行了,你请我吃大餐,我也该好好‘报答’你了,跟我走吧。” “去哪儿啊?” “去了不就知道了。”凌双这次豪爽,“我请客。” * 上海,夜吧。 满城的灯火驱散了夜的静谧,星光黯淡了不少,全被霓虹掠去了华彩。 夜吧是慢摇吧,爵士为主,来这里的大多会打上有格调有品位的标签,不像pub那么吵闹,也没有过于炫酷的灯光。只有柔和的光亮,一闪一闪如同星月,将黑眸映成了深海。 “*作乐?”在凌双开了卡座后,筱笑笑夸张地双手一摊,“老天,你不会要让顾初在这里找个临时的吧?凌双,你这招可够损的啊。” “你知道什么呀。”凌双瞪了她一眼。 顾初没以为凌双会拉着她来酒吧,什么心思都没了,掏出手机打算看一眼时间然后离开,没想到翻出不下二十通的未接来电。愕然,赶忙查看,有陌生号打来的,像是外地的座机号,还有……陆北辰的手机号。 手机一直调静音,竟错过这么多来电。 盯着那个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顾初迟迟无法按下回拨,想起陆北辰的眼神和话,心就滋滋啦啦地疼。 “想什么呢?”凌双拍了她一下手,“哎,你的救命男神来了啊,别说我不帮你。” 顾初抬眼一看,竟是乔云霄,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223当年 一路冒雨风驰电掣,赶到瑞丽边界时雨就停了,天际形成了多变的云层,厚重交叠着绵延万里。有彩虹穿过乌云,与西边日渐清明的霞光交相辉映甚是壮观。一入瑞丽就能感受到浓浓的民族气息,从随意可见的成林或成片的大榕树,再到金灿高蜓的建筑风格。当车行江岸,车窗外有激流蜂拥而入时罗池吧嗒了两下嘴说,“这就是著名的大盈江啊,托您陆教授的洪福,能让我在有生之年见识到了瑞丽风光啊。” 陆北辰听出他半揶揄的口吻,没搭理他。 “你来瑞丽到底要干什么?”罗池问。 这一路上,陆北辰最多的就是闭目养神,对于车窗外的美丽风景视而不见,对于罗池时不时冒出的问题也置若罔闻。直到,罗池再次发问。 “同一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下十遍,再敢问第十一遍你就下车。”他终于出声警告。 打死他都不会下车,对于陆北辰的行为他是太好奇了,所以安全起见,罗池还是选择了闭嘴。 云开了。 悬在天与地之间的彩虹也散了。 天际的光亮迫不及待地散落下来,还有云层未开的地方,也已经有光线挤了下来,成束,就如同天漏了一个窟窿,美艳极了。浮光于车窗,被过滤得柔和,游离在陆北辰的脸颊和眉宇之间,高直的鼻梁骨被映亮,看上去愈发笔挺。 车入繁华街道后,车窗外就多了异常缤纷的“奇装异服”。瑞丽以多民族为主,所以街上总是多彩的,虽说现在很多少数民族被汉化了,但也有一部分少数民族还保留着自己的特色,如服装、如饮食习俗等等。 今天又不知赶上了什么节日,大街小巷热闹极了,穿什么的都有,看得罗池眼花缭乱。 陆北辰也睁了眼,但他没有观赏热闹的打算,只是告诉了司机一个地址,车子就径直朝目的地开过去了。罗池耳朵尖,听着像是一个珠宝交易厅的名称,脑筋就开始飞速运转,纵使有万般的好奇他也不能再去问陆北辰,否则依照陆北辰说一不二的性格,他肯定是会被赶下车。 所以,充分发挥了联想的小宇宙,灵光一闪想起了数月前无意间扫过的一则新闻,好像是说在云南瑞丽即将要举行一场破天荒的珠宝拍卖。瑞丽是翡翠之城,是最大的缅甸翡翠成交地。所谓的“破天荒”是指打破了以往瑞丽在翡翠或其他宝石上的小型私隐性的交易习惯,而是大招旗鼓,甚至邀请海内外媒体都能共同参与的一场拍卖大会。 罗池自认为是个糙汉子,对于赌石也好拍卖也罢都提不起兴趣来,在他眼里,那些宝石再名贵再璀璨,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石头,只是人为地给名贵了而已。经陆北辰给出的地址一分析,他觉得*不离十就是拍卖大会的地址了。 再联想街上的热闹和民众们的盛装示人,一定是跟新闻上提及的拍卖大会脱不了干系。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如果陆北辰的确是去参加拍卖大会,那么他是有东西要去拍卖还是竞拍?这东西又是什么? 罗池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便满心期待了。 车子越如繁市,人就越多,场面就越是热闹。 在城市最中心的位置,一幢带有佛家文化的建筑异常显眼,来往的人不少,却被拦在了警戒线外。车子驶入了停车场,罗池定睛一看,乖乖,偌大的停车场也是车满为患了,看得出来人不少。 车子刚停稳,就有西装革履的人上前,看架势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十分恭敬地打了招呼,“陆先生。” 陆北辰没停脚步,越过他时淡淡地问,“时间到了吗?” “您到的时间刚刚好,离‘倾舞’出场还有半小时左右,五分钟前刚拍卖一件清初的翡翠白玉莲蓬挂出去呢。”工作人员跟在陆北辰身边走着,轻声说,“您的休息室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到了我会通知您,这边请。” 罗池简直一头雾水啊,这家伙看来是来竞拍的。 没事买这些破石头干什么?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破石头让陆北辰这么风尘仆仆,连带的害得他坐了一晚上的拖拉机,颠得肠子都快出来了,甚至都没顾上吃顿好的又匆忙赶路,都是破石头害的,比他平常破案都累。 * 上海。 “这就是你给顾初出的主意?” 越夜越热闹。 夜吧已经满了,连慵懒的爵士乐也热了起来。 各色鸡尾酒摆了一长桌,是供她们几人喝的,还有一杯杯马天尼,放了柠檬片和海盐,空了一打的杯子,紧跟着又重新换了一打,是乔云霄喝得。 卡座里,筱笑笑坐在最边上的角落,端着一杯“蓝色妖姬”,冰光的剔透映得她的指尖发出妖艳的光。她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乔云霄和顾初,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儿,转看凌双的时候,语气有点差。 凌双刚从舞池回来,玩得很嗨,坐下来后顺手将杯鸡尾酒一饮而尽,闻言筱笑笑的话后不以为然,“这个主意怎么了?” “你的试探方式就是借着一个男人让另个男人吃醋?你幼不幼稚啊?” 凌双放下杯子,凑近了筱笑笑,媚眼上下打量着她。 筱笑笑被她瞅得全身不自在,皱眉,“瞅什么呀?” “你吃醋了?”凌双冷不丁地问。 筱笑笑面色一怔,很快地将她一把推开,语气不悦,“谁吃醋了?” 今晚凌双喝了不少,整个人倒是达到了空前的活跃,以往对筱笑笑都是爱答不理的,现在倒是喜欢逗弄她了。娇媚地靠在了一边,一手搭着脸颊,一手指着筱笑笑娇笑,“就是你喽,你看乔云霄对顾初好你嫉妒嘛,因为你喜欢乔云霄。” “谁让你瞎说的!”筱笑笑马上扑上去伸手堵住了凌双的嘴,小心翼翼地往顾初那边瞅了一眼。 凌双推开了她,“紧张什么?音乐声大着呢,他根本就听不到。” “你干嘛叫他来啊?”筱笑笑有点急。 “刺激陆北辰最好的方式就是乔云霄啊。”凌双十分自然,“情敌,是检验真爱的唯一标准。” 筱笑笑冷哼,“真是有够无聊的了!”又故作四处查看,“情敌是出现了,陆北辰人呢?他来了吗?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还当拍电影呢,这边一有情敌的影子,那边男主角马上闪亮登场?” “急什么呀,好戏在后头呢,我这个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个低劣的游戏?”凌双笑,又顺手抄了一杯鸡尾酒,冲着筱笑笑一举杯,“倒是你啊,明明就是暗恋人家乔公子,有本事跟我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没本事去当面表白呀?” “我……我才没暗恋他呢!”筱笑笑马上反驳。 凌双啧啧了两声,故作遗憾地摇头,“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可悲吗?就是你这种女人。”她凑上前,盯着筱笑笑的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身肥肉是为他减掉的,能让女人彻底改变的就只有爱情。” “我不想让一身肥肉成为我的负担,我想要健健康康地生活有什么不对?”筱笑笑脸色有点别扭,但还是死鸭子嘴扁,“我可是个医生,最清楚肥胖对于人体的危害,我为了我自己的健康不行吗?你也去减肥机构了,难道也是为了爱情?” “小宝贝,我跟你可是两个性质。”凌双不怒反笑,“爱情这种玩意儿我从来都不相信,去相信一个男人还不如去相信一条狗。我呢,只是为了让自己赏心悦目,这女人活着就是要为了自己,自己看着自己高兴了才能在外面自信满满如鱼得水。你就不同了,能够刺激你的唯一动力就是乔云霄,筱笑笑,虽然咱们不是什么挚友,但毕竟在大学宿舍里一起待了五年,我比谁都了解你。没认识乔云霄的时候你是得过且过,口头禅是能毕业就行,认识乔云霄之后你怎么就突然变得勤快了?不但人真好学,还努力去拿奖学金,考研的时候你比谁都要卖力,你真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啊?不就是想要让自己变得优秀配得上乔云霄吗?” 筱笑笑咬着杯子,盯着筱笑笑,不耐烦,“别说了。” “今天你就算是跟我断交了我也得说。”凌双许是真喝多了,平时不爱提的事儿和不爱说的话一股脑全都倒出来,“你信奉的是,你足够好才能配得上那么优秀的乔云霄。但是有句话你还真别不爱听,暗恋有个屁用?你始终把自己退到影子的地步他就永远把你当成影子!你知道女人最傻逼的事儿是什么吗?就是你怀揣着暗恋自艾自怜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压根就不想让他知道。”筱笑笑抿了酒,酒感的辛辣刺激了嗓子,她的目光落在了卡座那边顾初的身上,顾初在喝酒,暗影中她的小脸白得吓人,乔云霄始终在旁温柔轻声,是的,她知道自己始终比不过顾初,她的美天然雕成,或笑或哭都那么令人移不开目光,而且对朋友又仗义,这样的女孩儿近乎就是上帝的*儿,就算顾家出事了又怎么样?她身边至少还有乔云霄这么优秀的男人不离不弃。 “所以说你就是蠢啊。”醉酒的凌双说话更是不加客气,“要么就把人给忘了,就像顾初一样,重新开展一份恋情;要么就去跟人表白去,是死是活你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难道你还想守着暗恋过一辈子?如果你真能想得这么豁达,当初乔云霄和顾初订婚的时候你别哭得跟鬼似的呀,什么为顾初感到高兴,什么激动的泪水都统统是屁话,就是你心仪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了!就是这么简单!” 筱笑笑敛下眼,喝了酒,眼眶就有点红了。 “瞧瞧你现在的脸蛋。”凌双的纤纤玉指搭上了她的脸颊,“你甩了一身肥肉又怎样呢?不自信的女人再漂亮也是个隐形人。你有没有好好照过镜子看过自己呢?其实你挺漂亮的,这一晚上主动跟你献殷勤的男人我都快数不过来了。你只是减掉了多余的脂肪,又没去整容,你现在的漂亮完全是你父母给的,你还有什么不自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对你自己的容貌好不满意,那么你总有一份傲人的工作吧?a大最优异成绩顺利拿到硕士,又进了最牛逼的医院,从实习医生到神经科主治大夫你可别说不是为了乔云霄,你为了乔云霄留在了上海,为了乔云霄把自己变得这么优秀,怎么就到了这个时候还做缩头乌龟?” “哎呀你别说了。”筱笑笑听着愈加心烦,干脆端了酒杯跑到吧台那边坐了。 凌双哼笑摇头,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低低说了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卡座那头,顾初抬眼正巧看见了筱笑笑的离席,刚想要叫她,乔云霄在旁问,“他对你好吗?” 她一怔,半晌后回答,“挺好的。” 从乔云霄赶到夜吧到现在,他始终没提及陆北辰,坐下来只是如老有聚会似的跟她们说,想喝什么随便点,他请客。凌双毫不客气,各色的酒和小食点了满桌。顾初多少还是感谢凌双的,至少她没抽风地叫来几个陌生的男人,只是叫来了乔云霄,否则她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乔远集团风生水起,股票一涨再涨,乔云霄能来这里也是忙里偷闲。顾初对乔远集团始终关注,所有的动态她都了然于心,一直都想找个机会为乔云霄能够坐稳集团总裁的位置庆祝一下,只是想到陆北辰与他的芥蒂,就一拖再拖了。 今天也算是有了好的机会。 酒,着实是个好东西。 一来解愁,二来庆祝。 乔云霄说得更多的是集团里的事,也会讲一些股东们出糗的事来给她听。顾初知道他一直对那些老股东百看不待见的,说点有关他们招笑的事也算是乔云霄自我平衡的办法了。一般来说,乔云霄喜欢跟她说一些商界的事,因为大多数的事她还是能听得懂,对商业上的一些情况也比较敏感的。乔云霄就总笑说她身上有顾父的强大基因,如果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所以,大家吃吃喝喝谈谈笑笑的,她以为一晚上都会如此,至少不会让她想起那张脸,不会让她想起他近乎折磨般的疼。 但是,乔云霄还是问了。 也许,也是意外之中的事,她何尝不清楚陆北辰也是乔云霄的眼中刺? “撒谎。”他低低喃了句。 有音乐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看口型也知道了内容。嘴巴张了张,很快堆笑,“我骗你干什么?他对我挺好的。” 只要不去触碰他的底线,只要,不去猜测他的心思。 乔云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见她又端了杯鸡尾酒,伸手夺了过来,搁置一旁,看着她,“打从很小的时候你就在我眼前晃悠,你有心事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你杞人忧天了。”顾初轻轻笑了。 乔云霄就盯着她,不说什么了。 “快,把酒还给我,人调酒师都说了是新调制的,我还没尝过呢。”顾初冲着他伸手,笑得灿烂。 几杯鸡尾酒下肚,她也有点飘飘然了,但还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她的情绪还深深地掩藏在笑容里。乔云霄没阻止她喝酒,虽然不想让她继续喝下去,但敏感发现她偶尔微蹙的眉心和眼角的倦怠,也许醉了也不是件坏事,至少可以让她睡个好觉。 鸡尾酒递给她,她接过,仰头就喝。 乔云霄无奈摇头,伸手按住杯子,她抬头瞪他,甚是不悦。他低声说,“喝酒可以,但要慢慢喝,否则别喝了。” 这话引得顾初咯咯笑了,伸手掐了他的脸,说,“云霄哥哥,你这么恐吓我我可不怕的。”然后,拨开他的手,但终究还是小口抿着酒了。 乔云霄看着她,半天后说,“你已经很久没这么叫我了。” 从小,他就喜欢听她这么叫他,围着他云霄哥哥云霄哥哥地叫,她的嗓音轻轻喃喃的,就像是只小猫,每次她这么叫他,他总会觉得心都融化了。他跟她一同长大,看着她从个黄毛丫头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万人迷的高傲小姐,唯独不变的就是,每次见到他,她还是会挎上他的胳膊,娇滴滴地叫他云霄哥哥。 再后来,顾思也会这么叫他。 每每听到他都会恍惚,然后就会怀念顾初的声音。 此时此刻,这一声的“云霄哥哥”令他的心被狠揪了一下。 她与陆北深分了手,当面狠心,背地里不知洒了多少泪水。 他心疼不已,每次将她搂在怀里时,她都会发泄式地捶打着他,又或者狠狠地咬他的胳膊,他统统都忍了,始终紧搂着不放手。他知道她心里也有恨的,她恨他的那句:你必须要嫁给我。 多少午夜梦回时他都会想到她流泪的样子。 她哭着问他,云霄哥哥,我们一定要结婚吗? 他抬手拭去她的泪水,跟她说,我们结了婚我就是你的丈夫,你要叫我云霄,知道吗。 天知道,他是有多怕她一直将他视为哥哥。 后来,她真的改变了对他的称呼,不再哥哥哥哥叫得亲昵了,她叫他云霄,标准的男女情侣的叫法。他该高兴的,因为曾几何时他都在幻想着她这么唤他的一幕,云霄、云霄……从她嘴里念出这个名字一定动听极了。 可是,他发现自己是失落的。 因为,当“云霄”这个名字从她口中逸出时,他看见了她眉梢上的不快乐,也嗅到了交易的味道。 从云霄哥哥到云霄,就像是个分水岭,一边是逝去的活跃的她,一边是正在被悲伤笼罩着的无力的她。 他不想见她这样。 如果真有神灵的存在,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回曾经围着他转,口口声声喊他云霄哥哥的那个顾初。 现在,她是回来了吗? 是因为,陆北辰? 他虽嫉妒,但也清楚地知道,只要顾初能够找回从前的自己,是因为哪个男人的改变他都认了。 顾初有点贪杯,一贪杯就有情绪上的变化,她喝得鸡尾酒后劲又大,虽还不至于几杯就烂醉如泥,但也会比平常话多起来,闻言乔云霄的话后,她放下了杯子,双手捂上了他的脸颊,轻轻一笑,“你就是我的云霄哥哥啊,不是吗?” “是,我是。”乔云霄声音有点哽,但有音乐声倒也听不出什么,他抬手拉开了她的手,又攥住,没松手,轻叹,“所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跟我说,如果,是他伤害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没有。”顾初笑着抽出只手,冲着他直摆手,“我可好了,真的。” 乔云霄还要说什么,她就开始推搡着他,“诶,你没看见有人骚扰笑笑吗?她现在可是个绝世大美女,一个人坐在吧台那就是招蜜蜂的,快去快去。” 乔云霄扭头一看,还真是,有个醉酒的男人坐在了笑笑身边,像是请她喝酒,但显然的,笑笑不大会处理这种情况,有点木讷。重重叹了口气,他说,“我算是看出来了,凌双叫我出来就是给你们赶蜜蜂的,拜托,我好歹也是个企业法人吧,能不能给我安排点高大上的职能?” 话这么说,但还是听从了顾初的指使,起身前去救驾。 等乔云霄离席后,顾初端着鸡尾酒直接坐在了凌双身边,凌双斜靠在沙发上,微醉,瞄了她一眼没说话,顾初倒是开口了,“你今天很奇怪啊,想当年你可见不得我幸福。” “当年?”凌双哼笑,喝了口酒说,“顾初,是你抢了我的幸福,还不允许我反击吗?” 题外话: 今天六千字更新完毕。 224倾舞持有者 曾经在a大,最令顾初头疼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萧雪一个就是凌双。萧雪是摆明车马来跟顾初抢陆北深,用尽各种手段,甚至有一次还单独约顾初出来,那架势就是来谈判的。那时候顾初和陆北深还没有在一起,但她明显感觉到陆北深对她是有好感的,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她说一年之后才可以。萧雪的凌厉之势令顾初产生了斗志,虽还不是陆北深的女朋友,但她已经以预备女朋友的架势誓要同萧雪一决高下了。 结果,她和萧雪“大打出手”,萧雪摔倒在地,脚骨骨折。当然,这是流传在a大的版本,又被人绘声绘色地进行了一番装饰,就成了:顾家大小姐为争才子学长不惜制造暴力,萧雪不敌顾家千金强悍,被打到腿残。 可事实就是,萧雪想要掴她的脸,她躲闪之余推了萧雪一把,萧雪穿着恨天高没站稳自己摔倒的,结果,她的胳膊还被萧雪染着蔻丹的长指甲给划伤了。而好死不死的,当萧雪倒地捂着脚痛得直哭时陆北深就赶到了,见这一幕后脸色变得很难看,看了她一眼后,二话没说却是抱起了萧雪离开了。 顾初一肚子的委屈,留在原地捂着火辣辣疼的胳膊,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了,那一刻她觉得是萧雪赢了。 后来,她听说萧雪住院了,是陆北深送她去的医院。 再后来,顾初与北深走到了一起,再提起这件事时北深无奈地说,“你是学医的,应该看得出来她已经骨折了,你性子傲,我只能替你收拾残局。” 再再后来,等顾初经历了人世离别世态炎凉,再回忆起这件事后就会苦笑,当时的她压根就没意识到萧雪的心机,陆北深能及时赶到跟她必然脱不了干系,否则怎么这边倒地那边就出现了呢?她自认为还没那么大的手劲能把萧雪给推倒。 只是,女人往往有时候在争夺爱情的时候会不折手段,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可也奇了怪了,北深的做法她并不介怀,北深的话她也相信。她从没问过北深是否爱过萧雪,更没问过他们两个是否有过关系,她就毫无理由地相信北深,相信在陆北深的心里就只有她顾初一个。 以至于在萧雪出院那天,她在病房门口听到两人的对话并不惊讶。 她听见陆北深对萧雪说,“对不起,我爱的不是你。” 萧雪就哭了,哭得歇斯底里,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陆北深始终沉默。 当时的她,只认为萧雪的反应是出于自尊和面子,直到从陆北辰口中得知北深曾经与萧雪的关系后,她才恍悟萧雪的那番质问,其实萧雪想要问的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心?为什么不再爱我了? 可女人在悲伤欲绝的时候逻辑哪会那么清楚?萧雪的质问发自内心却没令她看清楚这件事的本质,她压根没想过,一个曾被她信任的男人对她还有过隐瞒。 相对于萧雪,凌双的手段阴柔。 她没跟北深在一起时,凌双早就表现出对陆北深的喜爱,在一起后她更是变得不依不饶,除了没少在同学之间给她制造麻烦外,她跟陆北深约会晚回寝一会儿她都会报告生活老师,知道北深去赛车,她比谁都早早到;知道北深在实验室,她也会故作什么都不懂的缠着北深请教:知道北深每天要去打工,她就准备了各种好吃的送他寝室,结果没结下陆北深,倒是把北深的室友贿赂得很好。 对于凌双的行为,顾初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一来,她始终相信北深的为人;二来,凌双也算是性情中人,做事方式方法虽说极端具有目的性,但还称不上是个坏人。 只是,在某天终于发生了一件事,导致了她跟凌双长达数年的老死不相往来。 那一天,北深没有去打工,陪着她去看了一场霸王别姬,散场的时候她还红着眼,北深笑她泪点太低,她就搂着他说,我们也要在一起一辈子,少一个月少一天少一分钟少一秒钟都不行。 当时北深没说话,却将她搂得很紧。 等他们两人出影院的时候,就见凌双站在那儿,两只眼睛都近乎快要喷火了。她还没等反应过来,凌双就快步上前,她第一个反应是凌双冲着她来的,不曾想凌双直接同陆北深对话。 她问,“陆北深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句话不但问得顾初一头雾水,连陆北深都皱了眉,“什么什么意思?” “你爱不爱我?” “不爱。” 凌双的脸涨得通红,“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 “你——”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他打断了她的话,又淡淡补了句,“整个a大都清楚跟我交往的对象是谁。” 当时,她就依偎在陆北深的身边,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抬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那一刻,她虽在生凌双的气,但也是幸福的。 凌双走了。 从那天起,她们彼此就不再多说什么,就算说话,彼此之间也是冷嘲热讽的。 她没想过凌双会直接撕破脸皮去开门见山,所以她很生气,再怎么说都是同学一场,凌双这么做纯粹是在打她的脸。 不过,她相信凌双对陆北深的感情是真的,甚至说是真过萧雪。因为她跟乔云霄的订婚消息近乎成了家喻户晓的新闻时,凌双气急败坏地来找过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跟陆北深分手,还怒骂她下贱不懂珍惜,最后说了句,“顾初,你压根就不值得北深对你这么好,你配不上北深这么好的男人,他真是看错你了,连我也看错你了!早知道你会辜负北深,我就不应该退让!” 正是因为凌双的这句话,顾初才不会太苛责于她,甚至想过如果有凌双在北深身边也挺好,这辈子注定了她无法给北深幸福,所以希望能有别的女人替代她给他幸福,而这个女人,如果是别人倒不如是凌双。 于是,这么多年来她跟凌双就陷入了奇怪的相处关系中。 彼此不来往彼此却又在关注。 顾家出事时,凌双给她打了电话,讽刺她说:该,这就是你薄情寡义的报应! 她大四休学,离开上海后,凌双又费尽心力弄来了她的联系方式,幸灾乐祸地在电话里说:现在连乔公子都不要你了吧,活该! 她回到琼州,一边还债一边无编制地寄人篱下时,凌双又刺激她说,现在混得连普通专校的学生都不如,顾初,难道你没觉得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当她拿着辛薄的工资带着顾思坐在心心向往的餐厅时,凌双又会打来电话说,现在过得很辛苦吧?幸亏北深学长出国得早,要不然你现在是不是又能回头找他了?可千万别啊,你这么个不折手段的女人就活该落得这步田地,别再祸害北深学长了! 再后来,她换了号码,但她就是清楚,凌双一直知道她的动态,就像是她这几年也看着凌双一步步走向时尚女王的巅峰一样。 她和凌双的这种关系一直在持续,算不上好亦算不上坏,就正如现在。喝了酒,人就会口不择言,她没恼,杯子抵着唇,笑,“我抢走了你的幸福?凌双,我看你是喝醉了还是说胡话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一厢情愿,最后绷不住了要找北深问个明白,都是你自己作的,怎么会是我抢的?” “就是你就是你。”凌双也在笑,脸色绯红,指着她,“你就是只狐狸精,千年修行的狐狸精,你抢了北深学长的心,现在还勾搭了他的哥哥,没心肝的女人,这么快你就把北深学长给忘了。” “我没忘!”顾初喝了酒,又顺了一杯在手里,她觉得这酒越喝越清醒,脑中的回忆也越来越透彻,她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却还在笑,“谁把北深忘了谁就是小狗!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口,“他一直在这里。” “脚踏两只船。”凌双晃晃悠悠地凑近了她,干脆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呢喃,“北深学长应该跟我在一起啊。” “凭什么跟你在一起啊?你天仙下凡啊?”顾初笑着戳她的脑袋。 凌双抬脸,凑近她嘻嘻地笑,“我爱他,哪怕只有一刻他觉得我比你好就够了。” “可惜一刻都没有。”顾初推搡着她。 “你怎么知道?北深学长他——”凌双的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然后一仰头,把鸡尾酒当成啤酒似的干了。 “哎哎哎你干嘛呀?”顾初夺过她手里的杯子,一看空了,晕晕乎乎地打了她一下,“坏蛋,也不给我留点。” 凌双却哭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顾初凑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咦?你怎么掉眼泪了?” “我也好想他……”凌双哭着搂住了顾初,“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幸运?你没了陆北深,又来了陆北辰,而我呢,什么都没有,没有……” 顾初将她搂紧,呢喃着,“你还有我,还有笑笑……” * 云南,瑞丽。 一场声势浩大的拍卖会正在进行,缘于今年格外破例让媒体参与。 拍卖会上共要展出十五件藏品,大多数以极品翡翠为主,部分为红宝蓝宝等宝石。此次的展品并非新品,绝大多数都来头不小,身负各种国内外皇族的“身家背景”,所以令很多收藏家跃跃欲试。 陆北辰要参与竞拍的是最后一件藏品,能够最后做压轴出场的绝对是惊艳四座的珍品,而能够参与这件珍品竞拍的人也需要筛选条件,并非有钱即可,还要看其身份地位是否与之相匹配。 这是罗池第一次听说,在休息室里他撇了撇嘴,说了句,“矫情,我看你们这群人就是有钱烧得慌!一块破石头争来争去的不说,还要对买家进行筛选,什么规矩啊?换成小爷我,倒给我钱我都不稀罕那破玩意儿。” 陆北辰在休息室里简单地冲了个澡,刮了胡子,又换了身干净的衬衫,扫了*未合眼的颓累,黑色西装外套上身时,整个人显得愈发清朗淡凉。他系着袖扣,抬眼看了看斜歪在沙发上胡子拉碴的罗池,淡淡地说了句,“去换衣服。” “我?”罗池一蹦高起来,“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陆北辰拿眼睛扫了他一下,“你可以丢自己的脸,但别拉上我。” “买个东西而已,至于吗?” “事实上,你更像是个卖咸鱼的。”陆北辰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领带,不经意想起她给他打领带的情景,她细柔的小手时不时会骚动他的脖颈,每次这样,他都忍不住将她圈在怀里。 “我?卖咸鱼?” 陆北辰说话毫不客气,“你已经两天没换衣服了,想继续待在我身边,最好别刺激我的鼻子,我的鼻子跟我的味蕾一样值钱。”话毕,转身离开休息室。 “哎哎哎,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换!” 结果就是,罗池也穿得“水光溜滑”地出现在拍卖会上,跟陆北辰并排进入会场时,引来了数不清镁光灯的闪烁,拍照声此起彼伏。 相对于其他的竞拍者,陆北辰是最后入场的,这令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奔着最后一件藏品来的,纷纷私下议论。罗池跟着陆北辰一同落座贵宾席,明显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微侧过来身体低语,“哎,这么多人看着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幸亏听你的了,要不然我胡子拉碴地示人的确有点不雅。” 陆北辰风轻云淡,目光看着拍卖台,“你会错意了,那些人不是看你,是在看我。” 罗池翻了下白眼,无奈。 很快地,最后一件藏品被礼仪小姐推了出来,陆北辰的时间算得刚刚好,不会早到亦不会迟到。 当藏品于大屏幕上显现时,众人发出了惊叹,更甚者有的人已经情不自禁起身,媒体们的镜头统统转向大屏幕。 “各位,这是本次拍卖会上的最后一件藏品,名为‘倾舞’,为唐初冰种老料翡翠宝石红料舞女雕纹玉坠,经几代珍藏,主料已变得愈发剔透。老冰种浑如满月,通体光泽,内附如醇酒红宝为舞女裙摆细纹,各位名家,想必你们都清楚唐代多出白玉,但凡吊坠或佩饰都以和田白玉为主,但‘倾舞’是罕见的翡翠冰种老料配合红宝、白玉,三色最为名贵的材质浑然雕工而成,是唐宫皇室的珍品,改革开放后,我国慈善家才从国外收藏家手里辗转回国。唐代在雕工上多以花卉为主,想必其他朝代的雕工更是细腻大胆,‘倾舞’是将汉代舞女形象跃跃于吊坠之上,所以才变得弥足珍贵。话不多说,现在开始竞拍,此玉坠低价为三千五百万,每次叫价一百万。” 倾舞在大屏幕上正三百六十度地展现,室内的光线投落在剔透的玉石面上,其玉坠通体明亮,连口口声声称这些东西为“破石头”的罗池看了都忍不住惊叹。只是,在听到主持人说到竞拍价格后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碰了碰陆北辰,“三千五百万?我没听错吧?就算是唐代流传下来的也不至于这么贵啊,就是一个坠子,我还以为撑死十几万呢。” 陆北辰没立马出价,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果然是对牛弹琴。” “不值得啊。”罗池看着他,惊愕,“你不会真的要拍吧?” “否则呢?你当我是带你来逛街的?” “三千五百万啊!”罗池差点手舞足蹈。 陆北辰放下咖啡杯,淡淡地说了句,“现在所有的媒体都在盯着这边,你最好别让我觉得后悔带你来这丢人现眼。” 罗池马上闭嘴了。 很快地,有人举了牌子,三千六百万,主持人刚报数,又有人直接喊到了三千七百万,紧跟着,一百万一百万往上加。罗池倒吸了一口气,刚要惊叫,就听陆北辰淡淡发出警告,“闭嘴。” 罗池拍着胸脯,“老天爷老天爷。” 陆北辰仍旧不出价,任凭几人在价钱上的较量。罗池观察了一下,竞拍“倾舞”的共四人,除了陆北辰不动声色外,其他三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直到,价钱被喊道了六千万,罗池碰了碰陆北辰,“你到底是拍还是不拍啊,都六千万了!六千万!” “我不喜欢跟人抢东西。”陆北辰淡淡地回答。 罗池噎了一下,“那你还来?” 陆北辰盯着屏幕上的玉坠,唇角微扬,“我要的时候,必然是别人抢不起的时候。” 说得罗池一头雾水。 六千万喊到了第二次。 很多媒体却是在关注陆北辰,谁人都知道早些时候在他还没回国时曾命在内蒙拍下了昂贵的繁花之一的配饰,这次亲自出现在拍卖现场,必然会出手不凡。 主持人还没等喊第三次时,有人咬着牙又将价格喊到了六千三百万,看得出,是打算搏一把了。 其余的竞拍者全都放弃了,是件藏品不假,但六千三百万的高价的确令人望而却步了,而且,还只是一个吊坠。 罗池想要回头瞅一眼这位出高价的人长什么样,却听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别四处张望,这种地方,跟你照面的人越少越好。” 一句话说得罗池一头雾水。 “利益越大,风险就越大。”他始终悠哉,“你跟他对视,相当于结下梁子。” 陆北辰的一句解释,令罗池顿时恍悟。 主持人开始询价。 第一次、第二次,直到喊出第三次,交易锤快要落下时,陆北辰微微抬了下手,叫价牌就在手边他却没拿,薄唇微启,“七千万。” 全场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主持人都怔住了。 在对方喊出六千三百万的时候,其实很多人都认为陆北辰不会出价了,不曾想他非但出了出价,还一口气加了七百万,直接叫价七千万,这是势在必得的趋势,也似乎在警告所有的竞拍者,这东西我要定了。 罗池在旁听得真切,头就一阵忽悠,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数字:七千万! 七千万……是什么概念? 全场很快沸腾了,媒体的镜头纷纷对准陆北辰的后背,拍个没完。主持人赶忙安抚了全场的情绪,开始询价。果不其然,没人再敢去争了,七千万,成交。 当交易锤落下的一刻,罗池很想问陆北辰,你带那么多钱了吗? 他知道他挺有钱的,但这么直面面对,他还是有点适应不了。 媒体们跃跃欲试,看架势是准备竞拍一结束就要采访陆北辰,幸亏有工作人员拦着。陆北辰抬手叫来了旁边的工作人员,低声叮嘱了句后,转头对罗池说,“走吧。” “啊?这就走了?”罗池惊讶,“你不给人钱吗?” 陆北辰看了他一眼,低低地说,“这年头有交易方式叫转账,还有交易结算叫支票,罗大警官。”话毕,他起身离场。 罗池见状立马跟上。 陆北辰的提前离场令媒体们开始骚动起来,一时间现场的秩序有点乱,谁都想第一时间采访到花了七千万高价竞拍“倾舞”的持有者。奈何,陆北辰压根就没给记者们机会,在工作人员的维护下径直回了休息室。 一回休息室,罗池就开始来回来地走,“你真要给钱吗?” 陆北辰用了“废话”的眼神看了他一下,然后对工作人员说,“用最快最安全的方式将‘倾舞’秘密运回上海,记住,要跟我同时落地。” “您放心陆先生。” 马上,陆北辰还要跟主办方签订交易协议,各类手续合同会耽误一些时间,所以他没急着离开休息室。罗池在压了余惊后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落地?” “今晚,末班飞机回上海。” 225求爱 这一晚,顾初喝得彻底。 不仅是她,凌双、筱笑笑也喝得很嗨。因为是周末,越是晚,夜场*的人越是多,到了午夜,连“夜吧”这样的静吧也热闹了起来,场子里的dj打了快节奏的音乐来拉开夜幕,这个时间段稍微上点岁数的人都已经离开了,留下的和进门的全都是跟顾初笑笑这般大的年轻人。 年轻人,经得起疯狂,也经得起折腾。 乔云霄也喝了不少,但久经沙场的他多少还会有些保留,而其他三位女士就如困兽出笼,乔云霄再孔武有力威武雄壮也难以招架,管住这个又管不着那个了。四个人在一起说了很多事,最开始是关于现在的工作,乔云霄主要做听众,顾初只顾着贪杯,凌双和筱笑笑成了“主讲”。筱笑笑憨笑着抱怨医患关系有多么多么复杂,抱怨医院体制内有多身不由己,现在她的号开始难挂了,一跃成了医院最抢手的外科大夫。 “患者一大堆,我办公室多了很多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的男大夫,昨天连医院男神也送了我电影票,邀请我去看电影。”筱笑笑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抬手敲了敲脸颊,“这帮臭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还不是看我这张脸蛋变得顺眼了?” “那不挺好?有那么多男人追你你还不满意?”凌双醉眼朦胧,戳着她的脸蛋,“我看你是故意想要气我吧。” “好?又不是我喜欢的。”筱笑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落在乔云霄身上,却看见他始终凝着顾初,神情就变得落寞,紧跟着,又是一杯酒进肚。 凌双嬉笑着,“你呀,怂!” 筱笑笑没理会她,自顾自喝酒。 凌双也不甘落后,开始大倒自己工作的苦水。时尚圈本来就是个大染缸,见得多了,心反倒越发地挑剔。更多的无奈,更多的世态炎凉,凌双所处的圈子,说白了更像是身处后宫,每天都在上演宫斗大戏。 顾初喝得醉醺醺地插嘴,“你们都有我刺激吗?抱着人骨头睡可刺激了。”说完,就搂住了筱笑笑,头靠在她身上。 “我可是活生生的人,什么人骨头。”筱笑笑醉笑,伸手推了她一把。 顾初摇摇晃晃,下一秒被乔云霄接到了怀里。 凌双就冲着筱笑笑笑得诡异,“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也醉了,用了一个最不恰当的成语来形容眼前的一幕。 筱笑笑又埋头喝酒。 醉酒的人话匣子就打开了,从现在的工作到以前的大学生活,顾初挣脱了乔云霄的怀抱,她提到了北深,又提到了北深出了车祸,然后就开始哭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对不起北深。 乔云霄在旁虽然心里听着不是滋味,但也无济于事。 凌双对北深有情结,见顾初哭了她也跟着哭,先筱笑笑对北深虽无感,但毕竟相识一场,眼泪也啪嗒啪嗒地流下来。 过了凌晨,夜色弥散。 夜吧里更是热闹。 喝酒是情绪的迸发,从笑着感叹到哭着回忆,这是醉酒的必然过程,为了让三人的情绪有所抒发,乔云霄也是拼了,彻底地做了暖男,陪着她们愣是也喝得昏昏沉沉。舞池再次热闹时,四人掷筛子玩真心话大冒险。凌双总输,每次都选择大冒险,主动登台献跳数次。筱笑笑选了几次大冒险,被酒吧几位男士像苍蝇似的围前来索要电话号码后也就怕了。 又轮到她输,凌双嬉笑着说,“你还是真心话吧,要继续大冒险苦得可是我们的乔大公子。” 乔云霄今晚不但是暖男,还是彻头彻尾的护花使者,顾初始终安静地在卡座里喝酒,玩游戏输的次数少,输了也不选择大冒险,所以抛头露面的机会少。凌双和筱笑笑频频出现在众人的先视线,自然会引来窃香的男人,尤其是筱笑笑,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成了花粉,净招蜜蜂。 每次有人上前搭讪,乔云霄就主动搭上了筱笑笑的肩膀,冲着搭讪者慵懒地说,“眼睛长哪儿了?没看见有主了吗?” 这也许就是筱笑笑频频选择大冒险的原因。 但这次凌双就揪着她不放了,死活逼着她选真心话,筱笑笑就顺从了。 “你喜欢的男人是谁?”凌双坏坏地问。 筱笑笑虽醉了,但思维尚在,她嘻嘻笑着,指着凌双,“我不说。” “愿赌服输啊。”顾初笑着搂过她,“刚才是谁那么讨厌问我初吻在几岁了,现在还回来。快说快说。” 乔云霄唇角抵着酒杯,始终浅浅地笑。 “说就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筱笑笑喝了口酒,眼睛就盯在了乔云霄身上,冲着他一指,“我喜欢他。” “哈哈!”凌双用力为她鼓掌。 顾初也笑了,一把扯过了乔云霄的胳膊,兴奋地说,“听见没,人家跟你表白啦!” 乔云霄醉眼迷离,放下酒杯,冲着筱笑笑一竖手指头,“牛!” “她是真心喜欢你哦。”凌双笑趴在乔云霄身上。 乔云霄也笑了,点头,“我也喜欢她,还有你,还有顾初,你们我都喜欢。” “你花心!”筱笑笑说着塞给了他酒,“要罚要罚。” 到了一点多钟,四人从酒吧晃晃悠悠地出来,乔云霄的豪车早就候在了酒吧门口,凌双醉了酒不能开车,找了代驾。筱笑笑和顾初坐乔云霄的车,原本是要回家,但顾初吵着嚷着去淮海路,筱笑笑也在旁煽风点火,说什么也不要回家,没辙,乔云霄只好命司机驶向淮海路。 凌双第二天还有个大秀要参加,所以没跟他们瞎折腾,到了淮海路就分道扬镳了。 下了车,顾初就摇摇晃晃地开始四处寻找,筱笑笑已经醉得不行,趴在车窗看着顾初像个迷路的孩子,冲着她嚷,“喂,你瞎走什么呀?小心……被狼叼走。”舌头都有点硬了。 乔云霄自然不会放任顾初胡闹,马上下了车追上前,一把扯住了她,“你要找什么?” 醉酒后的顾初脸色比以往都要白,尤其是在黑发的衬托下,路灯的光亮溅入了她的黑眸,如星子般迷离闪烁。她醉了憨态十足,嘟着嘴四处环视,“找牌子……大牌子。” “什么大牌子?”乔云霄头晕,但不足以说话不利索,“你告诉我,我帮你找,你回车坐着去。” “不要,我自己找……不用你。”顾初推了他一把,又踉踉跄跄往前走。 乔云霄只好跟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 身后的车子缓缓而行。 顾初从街这边走到街那边,像抹苍凉的幽魂。终究还是走累了,她缓缓蹲身下来,脸深深地埋在了膝盖里。乔云霄走上前,伸手要拉她起来,却见她的肩头一颤一颤的,惊讶,忙也蹲身,“小初?” 她不应答,还是埋着头。 乔云霄强行扳起她的脸,紧跟着愕然了。 她哭了,眼泪流了满面。 “怎么了?” 顾初只是掉眼泪,不说话。 乔云霄不怕她哭,就像是在酒吧的时候,他让她随便哭随便闹,他最怕她哭得不让人知道原因,这样,他就会六神无主了。将她拉了起来,他抬手擦她的泪水,低问,“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牌子不见了……”她说出原因。 一整晚都在找牌子,到底什么牌子? “你告诉我牌子长什么样,我给你找。” 顾初抬眼,迷离地看着远处,“牌子就立在那儿的,是庆贺千禧年的……现在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乔云霄怔楞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她的心思,紧跟着,疼痛排山倒海地来,灌了满腔。 他知道她口中的那个牌子了。 跨越两千年时,她拉着一帮朋友来这里倒计时,那一年是她以最优异的成绩考上a大,也是她最快乐的一年。顾家管她管得严格,虽是值得庆祝,但也不允许她晚归,她便央求他说,云霄哥哥,今晚你能说我跟你在一起吗?我想跟朋友们去淮海路倒计时,这可是难得一次的跨世纪啊,我觉得我不会那么长寿能赶上第二次的。 当时,乔家和顾家相处得如同一家人,而事实上,两家对他们的亲事也心照不宣,所以,顾初唯独能够晚归还令顾家父母放心的理由就是,跟他在一起。他便同意了,亲自上门接的她,然后,等她疯玩够了,再送她回去。 现在,她在找那个牌子,如失去了珍宝似的慌乱,眼神凌乱又急切。 乔云霄明白,她找的哪是那个牌子啊,她想找回曾经的那段岁月,找回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找回还没出事的顾家。 题外话: 还有一更,正在写 226有本事来接人 如果她现在过得开心,怎么会缅怀于过去? 如果陆北辰真心待她,又怎么会提到北深就痛哭流涕? 一段过往总要过去,翻页的必要条件就是用现在填补过去,不管现在是痛的还是快乐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当再提到过往时是哭着还是笑着的。陆北辰没能令她面对回忆时风轻云淡,她哭得伤心,他看得心碎。 忍不住将拉进怀里,任由她像个孩子似的哭泣。 车子停在了一边。 车窗开着,晚风徐徐。 筱笑笑依旧趴在车窗上,醉眼迷离地看着乔云霄和顾初。路灯拉长了他的身影,伟岸挺拔,他搂着顾初,就算没有靠前,她也能想到他嗓音的低柔磁性。于是,她也哭了,为顾初,也为自己。 纵使时光逝去,容颜变化,一些记忆还会日久弥新。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乔云霄,那一眼的震撼,而后的爱意,一藏就藏了这么多年。 是在顾初带着她一同参加的聚会上,在军训后。 虽说是聚会,但实则更是宴会,席上的那些男女虽说她不认识,但都听说过他们父亲的大名,说白了,就是一群富二代的高级聚会。顾初自然是那群人里面的焦点,又十分仗义地为她选择了一套礼裙,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进去的。她是抱着去吃东西的心参加,结果,就看见坐在席上的乔云霄。 那时候的乔云霄还不像现在这么稳重,也正值青春火热的年龄,穿了件十分简约的白色t恤衫,下配做旧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结实爽朗极了。当时她并不知道他就是顾初总提到的乔云霄,只知道第一眼就心就沦落了。 但是她清楚自己的条件,对方又是赫赫有名的乔家公子,跟她怎么会有戏?所以便只能将爱意压在心里。 因为顾初的缘故,她见乔云霄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接触得越多,她对乔云霄的爱恋就越深,然后就越自卑。尤其是有一次乔云霄陪着顾初去商场挑衣服,顾初非拉着她一起,她不应该去的,但还是无法抑制想见他的心,就跟着同去。 谁人不爱漂亮的衣服?尤其是在心仪的男人面前。 她对一件裙子情有独钟,看了又放,放了又看的,顾初就笑着说要她试试,连乔云霄也鼓励她去试。她鬼迷心窍了,也想着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乔云霄看,于是便跑进了试衣间。 等出来后,她便在镜子前转了两圈,不曾想好不容易拉上的拉锁一下子就开了,不但开了,拉链还被她的一身脂肪给撑坏了。一时间她尴尬极了,眼眶紧跟着就红了。就在她彻底绝望时,乔云霄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借此遮住了她曝光的后背,他对店员说,“这件裙子照这位小姐的尺寸订做一件,坏掉的这件我来赔付。” 她当然不敢去要乔云霄的东西,顾初则笑嘻嘻地跟她说,“喂,你傻了,不要替乔公子省钱,他家的钱多着呢,不要白不要。” 直到现在,那件订做的裙子还在她家衣柜里挂着,胖的时候不好意思穿出去,现在瘦了,却又不舍得拿去调改。 以前,那件白裙子是她的减肥动力,一次次减肥失败又一次次燃烧希望,直到乔云霄宣布与顾初订婚,她就死心了。想着这辈子无法跟他做*,哪怕能做朋友也是好的。 她在哭自己,不管变得再优秀,其实他眼里都不会有她;她在哭顾初,因为她明明可以优秀,现在却会如此无助。 最终,顾初还是没找到她想要的牌子,这明明就是记忆,早就应该虽时光的逝去而尘封。 乔云霄被顾初这么一折腾酒气也散了不少,他成了挑夫,左手是筱笑笑,右手是顾初,两个女人的安全他都要兼顾。因为筱笑笑家顺路,所以乔云霄决定先送她回去。到了地方,笑笑走路都是飘的,顾初从车窗钻出脑袋,憨笑着朝他们摆摆手,“拜拜。” 乔云霄千叮咛万嘱咐司机一定要看好顾初,紧跟着搀扶着笑笑上楼。 笑笑不是本地人,父母都在杭州,她自己在上海独居。进了家门,乔云霄将她安置好后总算松了口气,叮嘱了她一番后就打算离开。刚转身,不成想,腰一下子被人搂住了,紧跟着想,他感到有两团棉花在抵着自己的后背。 “笑笑。”乔云霄无奈开口,想要拉开她的胳膊却被她搂得更紧。 “云霄,我真的很喜欢你。”醉酒的人往往是大胆的,她对着他的后背说出了压抑很久的秘密,“在酒吧里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真喜欢你,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很久很久了。” 乔云霄怔住,他从没想过她会喜欢他。 半晌后,他转过身看着她,见她红了眼眶,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忙拿过纸巾,“你别哭啊。” “你喜欢我吗?”她抬脸问。 乔云霄张了张嘴巴,许久叹气,凝着她,“笑笑,你喝醉了。” 话音刚落,筱笑笑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 时间,有片刻的凝固。 很快地乔云霄反应过来,箍住了筱笑笑的身子将她拉开,语气略微严苛了,“你清醒点!” 一句话,成功地镇住了筱笑笑的疯狂,她怔怔地在原地,看着他,一大颗泪珠就从眼眶滑落下来了。 乔云霄不大会处理女人哭的局面,清了清嗓子说,“早点休息吧。” 然后,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的时候,他听见筱笑笑放声大哭的声音,心就变得有点乱了。 回到了车里,顾初整个人都趴在了后车座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乔云霄见状后忍不住笑了,刚刚的烦躁心思一扫而光。这次他没坐副驾,直接坐到了后面,将顾初轻轻拉起,让她靠在了他身上。 “开车。” 车子动了,顾初有点微醒,迷迷糊糊地问,“这是哪里?” 乔云霄觉得心口痒痒的,转脸能呼吸到她的发香,他温柔低语,“我送你回家。” “不要,喝酒……”她嘀咕着。 她是醉得厉害,后来又喝了不少红酒,现在后劲全都上来了。 “不喝了,你该好好休息了。”他情不自禁揽过她的腰,神似*般,“听话。” 顾初窝在他怀里,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嗓音又哽咽了,然后,将他紧紧抱住了。乔云霄没料到她会主动抱他,身子一怔,低头看她,她还是闭着眼睛,微微蹙着眉头,却叫了别的男人名字。 “北辰……北辰,你是不理我了吗?” 乔云霄心头似雷炸开。 轻轻扳起她的脸,皱眉,“他怎么你了?” 他就觉得今晚的顾初不对劲,毕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她是否藏了心思就算不用眼睛看的,他也能感觉的到。 顾初很是委屈,睁眼看着他,泪眼朦胧,“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我乖乖听话还不行吗?你不要不理我。” 一句话,说得乔云霄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似的。 好你个陆北辰,顾初是他恨不得要捧在手心里的宝,你却惹得她这么伤心!他越想越生气,脸色也愈发地铁青。醉了酒的顾初似乎真的分辨不出眼前的男人是陆北辰还是乔云霄了,见他皱了眉,眼泪就下来了,“不要生气啊……北辰,你不要生气……我不是不给你回电话,我……” 乔云霄心如刀割,轻拍她的肩膀,“我没生气,小初,我没生气。”胸腔酸痛得要命,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顾初生性骄傲,如今为了一个陆北辰竟这般低微。 陆北辰,如果你接近顾初就是为了报复,那么你达到目的了,你已经足够有令她再死一回的本事了。 手机响了。 于这样的夜晚格外清脆。 是顾初的手机。 奈何,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压根听不见手机响。乔云霄腾出手来翻她的包,摸出了手机,一看,是陆北辰。 心头的火“蹭”地一下就燃烧起来了,接起,但没说话。 那边略吵,听动静像是在机场。“初初?” 乔云霄微微眯眼,一字一顿,“我是乔云霄。”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再开口,嗓音略薄凉,“她人呢?” “醉了,已经睡下了。”乔云霄也寒着声音。 “在哪,我去接她。”陆北辰的嗓音始终淡淡的,不起丝毫波澜。 “你来接她?”乔云霄冷笑,“好啊。” “地址。” “我家。”乔云霄说,“你有本事就来我家将她接走。” 陆北辰那边没恼没怒,惜字如金,“好。” 结束通话,乔云霄将手机放回她的包包里,脸色愈发地难看。 怀中的女人一个劲儿地嚷着头疼,他忍不住将她搂紧,对司机命令道,“不去汤臣一品了,掉头,回家。” “是,乔总。” 227只能跟我走 都在寸土寸金之地,所以车子很快回到了乔云霄的住所。顾初哭过闹过之后就变得很安静,任由乔云霄一路抱着进了电梯。电梯直接入户,门开时,大厅的感应灯也亮了。 原本安静的顾初倏地皱眉,抬手捂着胸口,乔云霄是有经验的主儿,见状后马上放她下来,说,“先别吐,我带你——” 乔云霄的话还没等说完,顾初已经抑制不住了,弯下腰就吐了一地。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快步上前扶好她,以避免她吐完之后脚跟一软再跟大理石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果不其然,顾初吐完之后就没力气了,身子一晃,下一刻软绵绵地跌在了男人的怀里。 可乔云霄忽略了她对酒精的敏感度,刚一贴上他的胸膛,顾初又是一个呕吐动作,紧跟着他一身的名贵衬衫西裤就报废了。 这下子,她算是轻松了,身子摇摇晃晃地又要倒被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又开始变得不安静,抬手要打他,许是难受。乔云霄只好哄劝,“等等,马上带你回房躺着。” 单臂揽住她,另手把身上脏了的衬衫脱了下来,扔到了一边。顾初已经失去了耐性,抬手来揪他的头发,弄得他哭笑不得,顺势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卧室。 卧室光线柔和,衬得偏冷的设计风格也多了一丝温暖。 又或者是染了女人香,令这里不再孤冷。 顾家出事后,乔云霄也搬出了乔家别墅,选了这里开始独居,一住就住了多年。多少次家里人希望他能搬回老宅,他都拒绝了。给家人的借口就是,这里离公司更近,上下班方便。再后来,家里人也不催了,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又在公司可以独当一面,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很正常。 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乔家别墅里留了太多顾家人的气息,尤其是顾初的。以往,乔家别墅就像是她第二个家似的,有时候顾氏夫妇会出国处理事宜没时间看管她,她就到乔家来住,那时候的她对她周围的朋友豁达,唯独对他百般“欺负”,从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偏偏喜欢上他的卧室,理由是正对着花园。这种鸠占鹊巢的行径倒是被她做得理所应当,他不让,她就跑去书房找他父亲。 父亲只要在书房就一准是在谈事,十分讨厌被人打扰,为此他没少挨父亲的责骂,但唯独顾初,每次横冲直撞父亲的书房总是没事,许是因为乔家没女孩儿,所以顾初在乔家格外受*。父亲听了顾初的“控诉”后就笑呵呵地应允了。他再不让,顾初就能搬出他的母亲来,母亲对顾初极其疼爱,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干脆拿了家法棍来打得他不得不搬进客房里去睡。 成功占窝的顾初就站在原本属于他的180°花园美景的超大阳台上做广播体操,还美滋滋地跟他说,如花似玉的我才能配得上风景如画的房间,明白吗?所以,在顾家出事之前,他的卧室已经成功地变成她的了。 直到现在,乔家别墅里还保留着她的东西,尤其是那间房,一直还保持着她最后一次居住时的样子。 又也许,其实父亲早就明白他不回家的原因。 他怕回忆这种玩意儿。 怕极了回到乔家后又习惯性地敲那间屋子的门,怕极了一旦敲响却得不到她回应的声音。 可是,他在心中还隐隐有着期待,期待在某一天她终究是累了,回来对他说,云霄哥哥,我想住你的房间。 所以,就算他是搬出来了,就算他逃离了记忆,还是习惯性地将自己的主卧腾出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住次卧,为她留了一间房。到了晚上,关上主卧的门,到了天亮,将主卧的门打开,开窗、清洁,始终保持干净。 他承认这些年来他有过女人,不少女人,环肥燕瘦,主动爬上他乔大公子的*榻,但从没有一次他是把那些女人带回家的,这个家里,只有他的气息,今晚,多了她的。 主卧订制的超大*,顾初躺上去近乎都能被淹没了。 她太娇小太瘦弱了,窝在*心中间,像极了刚满月的猫儿,惹人怜惜。 乔云霄没工夫先清理自己,一门心思放她身上。为她擦干净了脸,又见她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叹了口气,从更衣室里拿了件自己的衬衫回来,站在*头想了许久,终究觉得她穿着这一身满是酒气的衣服入睡会不舒服,便硬着头皮拉她起来。 “别……别拉我。”顾初很是不舒服,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先换好衣服,换了再睡。”乔云霄耐性哄劝。 顾初耷拉着脑袋,尖尖的下巴近乎垂到胸前。乔云霄看了看手里的衬衫,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半晌后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那个……小初,我帮你换衣服了啊。” 醉酒后的她许是瞌睡得厉害,没反应。 乔云霄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知道从哪下手。 伸出手,轻轻解开了她的衣扣,他觉得心脏竟跳得厉害,一时间口干舌燥。暗骂自己:乔云霄啊乔云霄,你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人了,怎么给女人换个衣服还怯场了? 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她原本就皮肤白希,喝了酒,除了脸色煞白外,身上染了些许桃粉,看上去愈发娇嫩,吹弹可破。 女人瘦得均匀,有最令男人痴迷的性感锁骨。 不该瘦的位置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奥凸有致。 光线朦胧。 不知是光线衬托了女人,还是女人温暖了光线。 肩头暴露空气中时,顾初嘤咛了一声,她的手脚开始不安分,许是头疼,急着要躺下。如果不同,乔云霄还可以当她是雕塑,这么一动就软玉在怀了,如此一来就绝大程度刺激了他的视线和感觉。 小腹有熟悉的感觉攀升,充塞着胸口,如海浪在绵延,在激荡,又如拍在岩石之上,骤然炸开。 乔云霄盯着她,手指始终僵在靠近胸口的扣子上,只要将扣子解开,只要将她轻轻压倒……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喉结上下滑动。 怀中的顾初迷迷糊糊睁眼,她觉得自己是靠在一堵墙上,抬头,眼前有张脸孔,男人硬朗的线条似近又似远。可很快地,又像是多出了一张面孔,晃晃荡荡的,冲着她在笑。她熟悉这个笑容,是北深的。 她最喜欢看他笑,一笑,她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伸手努力去抓,她要留住这个笑容,留住这个男人。 手被男人轻轻握住,炙热的气息钻进了她的手心。 她靠着他,嘻嘻地笑,“北深……北深……” 手被男人倏地攥紧了。 指尖的疼痛令她叫了声,男人便不忍心了,改成与她十指相扣。她定睛去看,眼前的男人似乎又变成了乔云霄,笑容不见了,熟悉的面孔也不见了,悲怆就油然而生,头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哽咽,“云霄哥哥……他不见了,他生气了……我要怎么办?云霄哥哥……我……我该怎么办?” 乔云霄的身体僵硬了,半晌后轻轻环住她。 他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陆北深还是陆北辰,但无论指的是谁,他都不会是她口中的其中一个。可她那句“云霄哥哥”叫得他心疼,钻心地疼。将她搂紧,低叹,又在暗中咒骂自己:她这么信任你,把你当成最亲的人,你怎么能对她产生这么卑劣的念头?乔云霄,你要么就正大光明地追求,趁人之危算什么男人? 将她轻轻拉开,几乎垂着眼,三下五除二地替她换好了衣服,哄劝她躺下后,又返回客厅收拾了半天,最后,冲了个澡,穿了条家居裤出来。 忙活了半天,主卧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乔云霄有点担心,推门一看骇然,顾初竟不见了! 快步上前,掀开被子,半点她的影子都没有。闪过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自己跑出去了,但想想不大可能,门都是指纹的,而且繁琐得很,她醉得那么厉害压根不可能开门出去。正想着,有窸窣声响闯进耳朵,紧跟着是女人细细的嘤咛。 乔云霄马上绕到*的另一头,这一看不要紧,简直令他无语了。 将近四米的大*,她竟也能摔下来。 抱着只枕头,像树袋熊似的趴在地毯上,许是哪疼了,她哼哼唧唧的。 乔云霄重重地叹了口气,弯身将她重新抱回*上。 手臂刚要抽离,她就靠了过来,抱着他的手臂像是抱着根浮木,楚楚可怜地呢喃,“别走……不要走。” 他情愿跟她置气的人是他,这样,他就可以安慰她说,放心,我不会走,我会在你身边一辈子。 这句誓言他从没说出口过,哪怕是那些跟他有过*第之欢的女人那么央求他,那么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个“爱”字,哪怕是虚情假意,哪怕是逢场作戏,他都不曾脱口过。因为他清楚,这些种种誓言他早就托付给了一个只当他是哥哥的女人,托付出去了,哪怕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但还是不想收回,他知道,已经收不回来了。 靠在*头,轻拍安抚着她的情绪,低低地说,“睡吧,我在这儿。” 如果可能,他多么希望这张*永远是属于她的。 可他知道,陆北辰那家伙不好应付。 * 当门铃响的时候,正好是从机场赶回市区的时间,乔云霄算得分秒不差,而陆北辰赶来的也分秒不差。 房门打开,陆北辰站在门口。 他像是舟车劳顿,衬衫的扣子没有系得一丝不苟,解了两颗,衣袖挽起在小臂,眉眼间却是坚毅,足以冷静地支撑起风雨兼程。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一个门内,一个门外,显得原本宽敞的门口霎时拥挤很多。 陆北辰伫立在那儿,没说话,颀长的身影笼罩在一团黑暗之中,乔云霄也没说话,瞳仁微微一缩,侧身让出过道。陆北辰从他眼里不难看出熊熊燃烧的烈火,却也未加理睬,进了门。 房门,“嘭”地一声关上。 “我来带她走。”陆北辰淡淡开口。 乔云霄很是讨厌他总是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冷哼,“想带走她?行啊,你先问问我的拳头!”话毕一抬拳,朝着陆北辰的脸就挥过去。 陆北辰意外地没躲,就硬生生地挨了他一拳。 这一拳的力道不小,他的嘴角出了血。 乔云霄的拳头始终紧攥,狠狠道,“让你进来只不过是不想明早上头条,陆北辰,别以为我是开门欢迎你!” 抬手,拇指拭去了血迹后,他说,“现在,可以带她走了吧。” 乔云霄觉得就像是积攒了所有力气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他知道陆北辰不是个绣花枕头,所以在等他找上门的过程中早就怒火一压再压,见面后就想着跟他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岂料,他却用了极其冷淡的态度来回应他的满腔怒火。 能找上门,说明他陆北辰有足够的本事,凭着他陆*医和跟警局走得很近的本事,想要查到他家的住址易如反掌,既然敢来,他就没想着让他轻易离开。 如此,怒火更盛。 紧跟着抬手又是一拳。 可陆北辰没能如他所愿,头只是微微一偏,他的拳头落了空。再回拳想要打,陆北辰却利落地一抓,紧跟着将他压在了墙壁上,胳膊肘卡住了乔云霄的脖子,眼神冷淡,语气亦是冷淡,“让你一拳不是纵容你得寸进尺,初初喝醉了你把她带回来,我当是替初初谢了你。” 乔云霄的力气自然也是不小,很快挣脱,陆北辰后退了两步,两人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你有什么资格替她来谢我?” 陆北辰没跟他多费唇舌,转身上了二楼,他在一间房一间房地找,直到,推开了卧室的门。乔云霄没阻止他反客为主,任由他的行为,见他立在卧室门口后,乔云霄冷笑,几步上了楼,在他身后说,“陆北辰,既然你对你弟弟的事很清楚,那么更应该清楚我和小初的关系。她的第一次是给了我,订婚之后*上的这点事更是习以为常,现在再有这种事你也不奇怪的,对吧?” 任谁见了眼前这一幕都会有遐想。 *上的女人只身穿了件男人的衬衫,自己的衣服散落在沙发上,她沉沉地睡去,头发略有凌乱,宽大的衬衫不足以遮住她的全部美好,一双修长的腿就暴露在空气中,室内的光线被刻意调暗,女人看上去愈发得*。而这个房间的男主人,头发还是湿的,上身裸着,只穿了条家居裤,不难看出是刚刚洗过澡,事后,洗澡。 乔云霄就是要挑起陆北辰的怒火,逼着他原形毕露,他不相信他看见这一幕还会冷静。 然而,陆北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他只是伫立在门口片刻,安静地听完乔云霄的话后便径直走到沙发前,将顾初的衣服逐一收好后来到大*旁,手刚碰到顾初,乔云霄就快步上前将他一把推开。 “你以一张陆北深的面孔在顾初面前活着,轻视她,折磨她,你算什么男人?” 陆北辰站立,漠然地看着他,“就算这样,跟你也无关。” “跟我无关?”乔云霄冷笑,干脆在*边坐下,“今天还真就是跟我有关了!我跟顾初没结成婚是真,但她是我的女人这点也是真,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参与她的事。” *上的顾初呢喃了一声,“酒……” 乔云霄抬手,宽大的手掌轻抚她的头,她安静了下来。 “想带她走,行,除非你把我打得起不来。” 陆北辰将顾初的衣服放到了一边,语气淡凉,“我不会跟你打,但是她,我一定要带走。” “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不放了她?”乔云霄眯眼盯着他,“就是因为陆北深?是你弟弟命短,跟顾初有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 陆北辰站在暗处,瞳仁里的光深得不见底,看不穿他的心中所想。 “还是,你就是一时间闲来没事拿着顾初消遣?”乔云霄更是犀利,唇角上扬,眼底却没笑意,伸手轻抚顾初的脸颊,斜盯着陆北辰,“虽然我承认,小初在*上的时候是很令男人流连忘返的。” “她哭了。”陆北辰淡然开口,像是询问,可更像是肯定。 乔云霄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句话,微微一怔。 “她哭,是因为我。”陆北辰的声音压得很低,“所以我在猜想,这是你乔公子暴怒的最根本原因。” 他没出拳,却无形之中给了乔云霄最致命的一刀。 紧跟着乔云霄就怒了,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陆北辰的脖领子,喝道,“你算什么——” “你最好不要吵醒她。”陆北辰很是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如果,你不想让她为难的话。” 乔云霄的呼吸急促,有好几次他都很想再打他几拳,但是陆北辰说得对,一旦让顾初看见这一幕,就算她是醉着的,醒来后也会有零星的记忆。他知道顾初心里面念着的是谁,但同时也把他当成最亲的人,让顾初为难,就是让他为难。 心中的怒火全都用在了手腕上,一把将陆北辰按在墙上,低声狠狠道,“总之我是不会让你把她带走,识相的就自己主动离开,就像你弟弟一样。当年你弟弟可比你识大体多了,看见我和小初在一起就什么都明白了,你最好也聪明点。” “很抱歉,我不是陆北深。”陆北辰一把将他推开,“所以,你这招对我来说没用。” 话毕,他走向*边。 “对,你不是陆北深,所以,在她心里你始终就是个替身。”乔云霄冷笑。 陆北辰搭在顾初身上的手指微微一滞,高大的背影也略有僵直。 灯光再暗,他的反应再细微,乔云霄也还是敏感地扑捉到了,唇角的笑容扩大,他终于找到了陆北辰的软肋。 “你以为她是为你哭吗?这一晚上她叫着的名字只有一个,就是陆北深,而不是你陆北辰。”乔云霄一步步靠前,“她现在是跟你在一起了,可她爱的真是你吗?她爱的是你这个人还是你这张脸你有想过吗?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小初打小就跟我在一起,她的心思我最清楚,她爱的是陆北深,爱的是你弟弟,根本就不是你陆北辰!你注定就是个失败者,借着你弟弟的光环来维系你那点尊严,你不敢去承认顾初看着你其实就是在看着陆北深,就像是你压根就不想去承认你其实一直在捡别人剩下的东西,你弟弟剩下的、我剩下的,包括女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陆北辰反身就给了乔云霄一拳。 力道之大,令乔云霄一下子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陆北辰眼神冰凉,面色清冷地骇人。 乔云霄没起身,他的嘴角也出血了,抬手擦了一下,冷笑,“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我只是要你看清楚现实!现实就是,就算你跟陆北深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你怎么知道当年陆北深是怎么讨她开心的?如果不是陆北深的话,顾初压根就不会跟你在一起,她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性格的男人!” 陆北辰悄然攥紧了拳头,盯着他了好半天,终究还是松了手,回身,抱起顾初。 两人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动静也不小,陆北辰这么一碰她,她就有了反应,昏昏沉沉的呢喃,又突然捂住嘴巴,一把推开了陆北辰,踉踉跄跄地下*。乔云霄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搀扶住,紧跟着她又吐了。 她着实是不省人事。 吐完后又靠在乔云霄身上,用力地搂住他,皱着眉头断断续续嘀咕着,“不要走……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乔云霄当着陆北辰的面将她抱了起来。 陆北辰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难看。 “这次该我说抱歉了。”乔云霄轻轻笑着,“你也看见了,她离不开我,再说了,她已经很难受了,相比跟你回去,她更适合在我这儿好好休息。” 顾初的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陆北辰看不见她的脸颊,只能看见她的手臂在紧紧搂着乔云霄的脖子,霎间,像是什么东西化成了万根银针,朝着他的心口就扎过来。乔云霄的话他可以当成耳旁风,痛只痛在她刚刚的那句:不要走,你不要走。 他可以强行,但无法忽略她脸上的难受,她的脸上煞白,白得令人心疼。乔云霄铁定跟他争持到底的架势,最后苦了的,就只有顾初。 陆北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乔云霄抱着顾初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听见楼下房门关上的声响传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将她放回到*上,轻抚她的头,低声说,“睡吧,好好睡一觉。” * 星子的光亮渐渐褪淡,天际有一丝微弱的光。 陆北辰下了楼后没马上离开。 他坐在车子里,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落下车窗。片刻后,点了支烟,靠在车座上静静地注视着乔云霄住所的方向。整整一个晚上,乔云霄只有一句话戳中了他的心思:你怎么知道当年陆北深是怎么讨她开心的? 是的,就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才会失了冷静。 没了冷静就意味着唯恐失去,所以,他才会明明是爱着她的,又忍不住伤害。 他只想让她记住他,要将他的感觉记在她的骨肉里,血液里,这辈子都不会将他忘掉。 烟头静静燃烧,于他修长的指间绽放。也许乔云霄太自以为胜券在握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他陆北辰从来都不是会低头的那一个。 将烟头扔掉,他打了一通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鱼姜。”他的语气沉凉,“我需要你重温你的化学专业。” 二十分钟后。 乔云霄刚煮好解酒茶要喂顾初喝的时候,就听见全楼的警报声响起,一时间还在沉睡的人全都炸毛了,物业和小区保安第一时间开始砸业主的房门,通知楼道起火了,命大家赶快撤离大楼。 夜空下,浓烟从楼道的窗子里四面八方飘逸。 楼下,陆北辰始终安静地坐在车子里,又点了支烟,风轻云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慌失措的人们,与不动声色的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直到,乔云霄抱着顾初出现在小区花园时,陆北辰才摁灭了烟,打开了车门,长腿一伸下了车。乔云霄眼尖地看见了他,面色一怔,“你——” “看来,乔公子有的忙了。”陆北辰趁着他不留神,将顾初顺势抱到了怀里,轻描淡写地说,“现在,她只能跟我走。”话毕,转身回了车里。 “哎陆——” 只可惜,他还没等追上前,陆北辰一踩油门离开了。 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尾气。 还有,整幢大楼呛人的浓烟。 22八百分百的未来 最后一点星光敛收的时候,顾初已经坐在了车子的副驾,快到汤臣一品了。预计天明之后不会阳光明媚,即使是黑夜,头顶也见乌云,遮住了最后一点的光亮。车行繁华之处,外面霓虹闪耀,车内静谧沉声。 顾初看上去很难受,眉头紧锁,许是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的缘故,她阖着眼,伸手去抓安全带,似乎嫌它碍事。陆北辰一手操控着方向盘一手按住她不安分的双手,阻止她一个不耐烦解开安全带。她却不领情,数次将他的手拨开,他又数次覆上。 而后她又喃喃,“渴……渴。” 陆北辰低声,“马上到了。” “我要喝水!”顾初干脆急了,迷迷糊糊睁眼,还在完全不清醒的状态下发了脾气,使劲打他的胳膊,“我要渴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她的急躁令陆北辰不得不将车停在了路边,见马路对面的7-11还开着,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我去给你买水,乖乖地坐在这儿别乱动。”他凑过来,凝着她的小脸好声相劝。 顾初耷拉着头,也不知道她听见还是没听见,陆北辰再次确定了一下她身上的安全带,便下了车,走了两步后又觉不妥,干脆锁了车门,这才放心地过街买水。刚要结账的时候,外面有车鸣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刚开始陆北辰没在意,当车鸣声变成了拉长音时,他面色一怔,冷不丁反应了过来,没等售货员扫码,便匆匆从钱包里抽出张一百块放在柜台上,“不用找了。”抓起水就出了门。 果不其然,是顾初制造的声响。 上海的街道向来不宽,所以不用过街陆北辰就瞧见顾初坐在驾驶位上,面朝下压着方向盘,左手还在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车玻璃。见这一幕后他没由来地一身冷汗,突然意识到刚刚锁车的行为是明智的,否则以她现在的状态八成是想开车,后果不堪设想。 快步过了街,赶忙开了车门,将她又重新抱回副驾,车鸣这才停止。幸好便利店就在街对面,再稍远一点儿她非招来警察不可。 “喝点水。” 顾初的身子有点坐不稳,歪歪斜斜的,他及时揽过她,小口小口喂她水喝。她也着实渴了,喝了不少,然后皱着眉头嘀嘀咕咕,“这是酒……” “是水。” “不是水……是酒!”顾初又发了脾气。 “好好好是酒。”陆北辰顺着她的性子,低声说,“再喝点。” 顾初推搡着,“不……喝了。” “听话。” “我不要!”她使劲推了一下他的手,力气不小,溅了他一身的水。 顾初醉眼迷离地看见了这一幕,咯咯直笑。 都说醉酒的人会像个孩子,她不但是个孩子,脾气还大了不少。 想必她也是不渴了,他便不再勉强,也没去顾着被水打湿的衣服,将她扶正,系上了安全带。借着街灯的光亮,她的额头还隐约压出了方向盘上的车标轮廓,见状,陆北辰有点哭笑不得,一路上的烦躁和压抑瞬间驱散了不少。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无奈低叹,“车都不会开的人,逞什么能?” “我要……回家。” “快了,马上到家了。”陆北辰的手指从她脸颊移开,启动了车子。 “我要回家……”顾初竟哭了。 泪珠大颗大颗从长睫滚落,像个无助的孩子。 陆北辰没料到她会哭,忙又熄了火,拿了纸巾为她拭泪,低声哄劝。她红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哽着嗓子,“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 拭泪的动作停滞了。 他凝着她,她的确醉得不轻,却还有着一份坚持。抬手扳起她的脸,他的脸颊近乎贴上她的,低语,“你想回哪个家?”他有所察觉,也有预感,她口中的家未必是他的住所。 “回家……”醉酒的人终究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喃喃,眼眶又湿了,“回家……” 她没回答他的话,他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心口像是被碾压了似的,疼,有点透不过气。 轻轻别了她的发于耳后,她的小脸在微弱的光亮下愈发惨白,如被墨汁泼洒的夜空悬着的那轮月。他无法去压制那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令她找到安全感。 咬咬牙,陆北辰坐直了身子,启动了车子,方向盘一打,车头调转了方向。 * 月色彻底被吞没时,通往郊野的路上只有零星的几辆车。 没了城市的万千灯火,道路两旁的路灯都显得昏凉。 成了不夜天,焦灼着,遮掩着,敛藏着各种心事,各种秘密,如人。 又如,盛天伟。 他一路开着车,车速很快,光影打在车窗上,如一簇簇绽放的花儿,然后快速消散。一条通往郊区的高速路,两旁都是树影重重,如匿藏在黑暗中的灵魂,打算,要人命的灵魂。 后视镜中偶尔闪过他的脸,冰冷的脸,薄唇紧抿,眼神寒凉。 他注视着挡风玻璃前的笔直马路,再远处无了光,就成了黑兮兮的一片。脑海中是饭店经理的话。 “盛总,我们后来依照您的吩咐检查了那晚您助理喝过的酒和用过的杯子,酒没有问题,但杯子的确有问题,从挂在杯壁上的酒残检测出了麦角二乙酰胺成分。” “是什么?” “一种半人工合成的致幻剂,又被叫做lsd,这种药剂无色无味,致幻性却特别强,一般会用于毒品,偶尔服用的话都会产生知觉性障碍。” “从监控里能找到可疑的人吗?” “很抱歉,监控我们已经查看多遍了但还是没有所获,投毒的人应该很清楚饭店的死角。盛总,这件事是在我们饭店发生,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我们的名誉,我建议报警。” “这件事我会处理。” 许桐没有撒谎,她的确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所以那晚引起恐慌也不足为奇,而这一切,都是致幻剂导致。 其实,在查看监控录像一无所获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怀疑许桐有没有被下药的可能,所以,虽说表面安慰了许桐,但实际上这件事他没掉以轻心。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能避开摄像头瞅准机会成功地给许桐下药,这个人还真不简单。 盛天伟左想右想,最后联想到许桐收到的那个青灯木偶,然后,最终锁定了一个人。 想到这儿,他再次加大了油门,车子如深海的鱼,极速穿梭于黑夜之中。 * 陆北辰带她回了佘山实验室。 这一路上她都在闹,直到躺在了休息室的大*上,她才安静下来,蜷缩成猫,抱着枕头蹭呀蹭的,嘻嘻笑着,“终于到家了。” 他凝着她半晌,轻抚着她的头,低低道,“是的,你回家了,安心睡吧。” 她轻轻阖上了眼,唇角微微上扬。 陆北辰却失了眠,原本的倦怠在这*的风雨兼程中早就消失殆尽。刚要抽回手,她却抓住了他的胳膊,低低呢喃,“别走……别走。” 他没抽手,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 探身下来,他低问,“你希望谁别走?” 怀中的女人没反应,只是嘴唇蠕动了一下。 他低头,轻轻吻了她的鼻骨,“初初……” 顾初又迷迷糊糊睁眼,酒劲似乎没之前那么大了,多少看清了眼前的男人。鹅黄色的灯光,像是有流光在飞舞,男人熟悉又英俊的脸离得她好近,是她记忆中的那张脸,会对她无底线纵容的那个男人。 她笑了,伸手要来抓住这张脸。 男人又顺势低了低头,任由女人的手指在脸上摩挲。 “北深……”她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是你……回来了吗?” 陆北辰的眉梢染了一丝疼痛,低低纠正,“我是北辰。” “不……你是北深。”顾初似乎格外执拗,手指落在了他的眉梢,努力地看清楚他的模样,“你就是北深,是……北深。” 陆北辰看着她沉默不语。 “你在怪我……所以生气了。”她的眼睛又红了。 他低叹,“初初,我没有。” “骗人……你骗人,你都不理我。”顾初越说越委屈,眼泪就下来了。 陆北辰见她又掉眼泪了,万般无奈,起身要给她拿纸巾。她却误以为他要走,一下子晃悠着起身一把从身后搂住了他,“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 她便又破涕而笑了,像蛇似的从身后钻他怀里。 “好了,乖乖躺下休息。”他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圈住了她的身子,纵容她的肆意妄为。 “我知道你是北深……嘻嘻。”顾初的头有点沉,干脆跟他脸贴着脸,抬手揪着他的耳朵,“就算……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是北深。” 陆北辰抬手,箍着她的脸,低低地说,“如果可能,希望陆北深这三个字永远从你记忆里消失。” “北深……”她娇滴滴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压根没理会他在说什么,“你抱抱我,抱抱我。” 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抱住了她,又顺势把她放回*上,轻语,“睡吧。” 顾初也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抱着他的胳膊,阖了双眼。 夜,静了。 连醉酒的人也安稳了。 陆北辰始终保持着靠在*头的姿势,借着光亮凝着她,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他才轻轻把胳膊从她怀里抽了出来。她皱了下眉头,嘤咛了一声,但没醒,很快地,又松展了眉心。 窗帘渐渐合拢。 将窗外微弱的光亮遮住。 陆北辰重新靠在了*头,许久后,从*边的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 一个带着密码锁的笔记本,但很显然,这种简单的密码对他来说就是儿戏。一页一页翻开,上面的文字隽秀雅致。 是她的笔迹。 也是她的日记本。 当他入住这里之后,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翻看的日记本,近乎快要被他翻烂了。 但不管怎么翻,里面永远就是寥寥几篇日记。 很显然,她不是一个爱把心思托付给纸张的人,而记下的这几篇,大抵都是甜蜜。 他从字里行间中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翻开一篇,其中的内容是: 17日,晴。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司机,今天与北深看了电影,为了制造能够投怀送抱的机会我便选了个恐怖片,结果爆米花吃得底干净都不见一个吓人的镜头,好不容易等到一惊一乍的特效出来,我顺势往他怀里扑,他却很冷静地戳穿了我的伪装,他说,一分钱特效的东西绝对吓不倒你。 真是朽木不可雕啊,记得上一次看爱情片的时候,他还很温柔地安慰我,现在来了个大变脸,讨厌。 不过,哈哈,晚上是他送我回来的,从城区骑着摩托回到佘山,浪漫吧。我邀请他到家里坐坐他却拒绝了,说这么晚到女孩子家里不礼貌,切,我心里狠狠鄙视了他啊,上一次都来过我家呀,今天又说什么不礼貌,我只是想介绍他给爸妈认识嘛。 天蝎座的男人,果然不好懂啊。 9日,阴 被凌双那个傻x女人气得快断气了! 但幸好今天北深发挥了他优秀男友的特质,想尽各种办法讨我开心,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大多数都挺高傲的,但我不开心的时候总会把我逗得哈哈大笑。其实他很少笑,很多时候也不会大笑,虽然这个样子挺酷酷的,连傻x凌双都跟个花痴似的迷他那张酷酷的脸,但我还是喜欢他笑,他的笑很迷人,他一笑,哎呦呦,我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呦就不争气地狂跳。 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其实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想我已经爱上他了。第一次见面虽然闹得不愉快,但早在没争吵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在球场打球了,他笑的样子很迷人,帅气极了。 哎呀,不小心说出了心思。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看不见我写的这些东西,否则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会在心里鄙视我,用他的话说就是:小小年龄就学会思春,该打。 陆北辰“啪”地阖上了日记本,虽说看了多遍,但每一次还是无法一口气看完。 她的文字表面怨怼,实则幸福。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将日记本放回原位,他转头看*上的她。 她已经沉沉睡去,不再皱眉,不再呢喃,十分安静。 陆北辰抬手,拇指于她的脸颊轻轻摩挲。 “不想让你回这里,只是不想让你回忆。” 回忆得太多,伤感就越多。 有时候,回忆这种东西是他或她都碰不起的,就如同是把双刃剑,他和她终究只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陆北辰的眼神渐渐黯淡沉落,低低道,“因为回忆本身就是个不公平的东西,是我,无法给你百分百的回忆。”话毕,他低头,深深吻上了她的唇,良久后,才抬脸,嗓音沉重,“所以,我能选择的就只有未来,给你百分百的未来。忘了陆北深,只有我陆北辰,这样,你能接受吗?” 夜凉。 他的眼神,如夜色涔凉。 * 郊区,一幢上了年头的住宅楼前,盛天伟停了车子。 老楼如沉默的兽,外表破烂不堪。现如今,这幢楼的住户大多数都搬走了,只有零星的几家还在坚守,希望能从拆迁中得到些好处。盛天伟将车子停好后熄了火,走到楼前抬眼看了看,有一扇窗是紧闭的,黑布隆冬的。 他的脚步没停留,径直进了单元楼。 殊不知,在他进去没多久,又有一辆车悄然滑到了附近的草丛里,车主很快下了车,抓住了盛天伟最后一抹身影,也快步跟了进去。 楼道很黑,一进来就能闻到发霉的气息,如,死人的气息。 盛天伟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一步步上楼,他的影子摇晃在脏兮兮起了皮的墙壁上,无限蔓延。 没有电梯,他的脚步声停在了五楼。 抬手敲了门,力道虽然很轻,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也格外响亮。 没人应门。 再敲,加重了些力道。 等了许久,还是无人应答。 盛天伟思量了片刻,手机一转,屏幕的光亮打在了右手旁的电表箱上。电表是停止的,说明里面没人用电。他皱了皱眉头,又四处看了看,抬手在电表箱上摸了摸。终于,在翘起的一角里面摸到了一把钥匙。 钥匙入孔,拧动时发出“吱吱”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十分刺耳。 门开了。 落了不少灰尘。 盛天伟抬手挥了挥呛鼻的尘土,进了屋子。凭着记忆摸到了灯的开关,“啪”地一声,头顶灯管“滋滋啦啦”,亮了。 房间里的陈设被照亮。 一室一厅的面积,不是很大,目测四五十平,虽是老楼,但房间里的布置尚算温馨。只是…… 乔云霄抬手摸了摸旁边的柜子,指尖沾了灰。 他眉头皱紧,快步进了卧室。 *上摊着被子,没叠,他伸手扯了被子,*上没人。 盛天伟又四周查看了一下,许久后,拨了通电话出去,压低了嗓音道,“沈强不见了,我要你们侦探社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交代完毕后,他又是一番翻箱倒柜,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只能离开。 又过了几分钟,有车灯晃过楼道的玻璃,车子渐行渐远。 老楼又恢复了安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许久后,楼道里一直匿藏着的人悄悄探头,趴在窗子前看了许久,确定盛天伟不会去而再返后才蹑手蹑脚地上楼。学着盛天伟似的去摸钥匙,摸到手后,钥匙上似乎还带着他的余温。 钥匙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又是刺耳的声响,房门开了。 眼前一片黑暗,近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一点点去摸墙壁,最终摸到了一个开关,一开,房间就亮了。 映清楚了许桐的脸。 从青灯木偶出现后,她从盛天伟的态度里读出了端倪,而这阵子他又反常地留在北京,这着实引起了她的警觉。她向来不是一个失去冷静的人,所以饭店洗手间一事必然大有文章,盛天伟虽说跟她相处的时间较短,但也应该了解她的性格。他却跟她说只是幻觉一切正常,这不正是最大的不正常吗? 她便处处留神他的动态行踪,终于在今晚,她一路尾随着他来到了郊区,凭直觉,这间房里一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灯光较柔和,但足以将房间里的一切看清楚。 房间不大,墙壁却挂满了相框,许桐将房门关上,在了解了房间格局后开始观察相框里的相片。全都是两个人相拥的照片,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倒是生的俊朗,看上去挺健硕,年龄不算太大,怀里拥着一个女孩儿,巧笑盼兮,许桐看着这女孩儿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又巡视其他照片,全都是这两人。 看样子是一对情侣,从两人的眼神和亲昵程度可以看出。 许桐环视了一圈,拉开正对面的门,是浴室。 开灯一看,里面的东西很少,她若有所思,如果是一对情侣住在这儿的话,为什么没有女性的用品?拿起牙刷,不湿润,应该是许久没用过了,打开水龙头,好半天才出了水,流出来的却都是带着类似黄泥的水流,好半天才恢复清澈。 许桐愈发感到奇怪,出了洗手间,进了卧室。卧室里放了一个复古的柜子,轻轻拉开,许桐差点惊叫出声。 竟是几只青灯,东倒西歪地放在了柜子里! 229照片漫天 青灯的意外发现,着实将许桐吓得够呛。 好半天缓过来神儿,她缓缓伸手,小心翼翼地拿出其中一盏青灯。大小、形状以及材质跟她收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旧了一些,油纸上落了不少灰尘,看上去有点黑呼呼的,一角有破损。 许桐怔了半天,又看了看青灯里面,空空如也。虽是一样的青灯,里面却没有木偶。她又将其余的几盏灯翻了出来,逐一查看,依旧没有看见木偶的影子。 为什么只有青灯没有木偶? 难道,是放在了其他地方? 许桐忙起身,房间里各个角落开始查找,在查找的同时,她对所看到的情况也开始了理智的分析。 相片墙上虽然是一对情侣,房间里却没有女性东西,说明这屋子的主人应该只是照片上的男人,那个女人不在这里居住;明面的东西摆放整齐,说明男人是个挺注重生活的人。但一个挺注重整洁的男人为什么连被子都不叠?许桐拿起了*头的杯子,有半杯水,但已经落了浮尘。 说明什么? 说明男主角应该是刚刚起*,正在喝水就遇上了情况,要么就是他在面临紧急情况下匆忙离开的,要么就是有人强行将他带走。许桐环视了周围一圈,大脑飞速运转,房间里没有打斗的迹象,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只剩下前者,男主人是主动离开,却从没有叠的被子、没倒的半杯水中看出,男主人肯定是抱着去去就回的态度,不曾想出了门就没再回来过。 究竟是什么紧急的事?而这个男人去了哪里? 许桐无从知晓,只知道这件事绝对是超出这人的能力范围,所以才会一去未返。她暂时先无暇顾及这人离开的目的,只是一心想要找到木偶。但令她失望的是,找了整个屋子都没见到木偶的影子。 青灯出自这里,那么那晚送青灯的人就是这间房的男主人?木偶与青灯是一起出现的,那么说明木偶也是出自他手,可为什么只见青灯不见木偶?许桐又回到柜子前,盯着那些青灯看了许久,渐渐的,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她发现青灯时,它们是东倒西歪下地在柜子里,依照男主人摆放东西的习惯,不应该允许自己的东西放得这么乱,那一定是有人翻过这些青灯。在男主人不在家的情况下还能进门的,要么是小偷要么就是有钥匙的人,她想到了盛天伟! 盛天伟知道这家人的钥匙藏在哪里,说明他至少是跟这家人打过交道,也就是说相互认识。小偷不可能对这些破旧的青灯感兴趣,那么,盛天伟翻腾这些青灯做什么?他想找什么? 难道,也跟她一样要找木偶? 如果他是冲着青灯木偶来的,更能说明一件事,他来这里不是偶然更不是叙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青灯木偶跟这个人有关! 想到这儿,许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有预感盛天伟隐瞒了一些事,可真的是这样,总会有一点难以接受。想着自己刚刚接到青灯木偶时的恐惧和疑惑,再想着将青灯木偶想拿给他看的那一幕,其实那时候他就心知肚明了。 盛天伟竟在谈笑风生中隐藏了这么多的事! 如果不是她今天想着跟踪前往,她永远会被蒙在鼓里。 青灯木偶如果跟这人有关,那么在上海时想杀她的那个人呢?还有前一阵子洗手间的遭遇,是不是都跟这人有关?换句话说,都跟盛天伟有关! 许桐觉得心里惶惶的。 不知怎的,她隐约预感到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就连,这家主人的离开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起身,掏出手机将那些青灯逐一拍了照片,又将室内的陈设等拍了照片,最重要的是拍下了门牌号方便记住。做完了这些后,许桐赶忙离开。 * “顾初,你什么意思?” “你大清早地堵在了酒店门口还看不懂吗?昨晚上她跟我在一起了。” “顾初,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 “说话。” “北深,我们不合适。” “陆北深,小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赶紧走吧。” “顾初,我要你的真心话。” “真心话就是,我跟你玩玩闹闹还可以,结婚组成家庭?北深,你压根就不适合我,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真的不合适。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厌了也够了。你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凭什么呢?我喜欢的东西你买不起,我想要过的生活你也给不起,我不想以后陪着你一天到晚地打工,更不想以后要去照顾你生病的妈——” “够了!” “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 “不要……不要走!” 顾初蓦地睁了眼,额上的冷汗一点点滑了下来,如虫子,慢慢蠕动。半晌,她才从*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借此缓解梦境所带来的紧张情绪。有多少次她在梦里都能重温那一个分手场景,每一句话都被她深深地刻在心里。 自从陆北辰出现后,她会经常梦见这段情景,不断提醒着她的内疚。 如果,当时她不赶北深走,如果,当时她还有其他办法,那么北深就不会出事了。 她恨以前的她。 深深,痛恨着。 擦了汗,视线才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 在这种光线下入睡,只能说明昨晚身边躺着的是陆北辰。 空气里有淡淡的来苏味。 等等,这是…… 顾初借着极弱的光线看清了周遭,熟悉的公主*,熟悉的柜子,熟悉的灯具……老天!她近乎从*上跳起来,光着脚丫就扯开了窗帘,霎时,窗外的光亮就拥了进来。虽是阴天,但也足以点亮她的视线。 她是在佘山! 顾初在原地呆站了许久,脑筋却开始了百转千回。 昨天她跟凌双、笑笑在一起,然后去了酒吧,凌双叫来了乔云霄,他陪着她们喝酒聊天,然后呢?她好像是说了很多的话,也哭了,再然后呢? 喝断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在佘山? 更重要的是,陆北辰已经明令禁止她再回来这里。想到这儿,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老天,她不会是喝醉了之后自己“溜溜达达”跑来的吧?又或者,逼着乔云霄送她来的这里? 实验室内外布满了红外线报警系统,纷繁复杂,用最简单的描述就是这里跟个八卦阵似的,也难怪陆北辰不怕这里被人闯入,因为很少人会通过层层叠叠的报警系统,一旦碰触了报警系统,那可是数千个枪洞对准入侵者,入侵者强行闯入的唯一下场就是,被乱枪打死。 听说,陆北辰在美国的安全屋就是这般设计,fbi当时为了保他安全想出了这招,的确令挺多痛恨陆北辰的人望而却步。 她对这些红外线报警系统不陌生,或者换句话说,那些红外线系统真的对她开启的话,她有足够的能力安然无恙地进屋。当然,这要源于语境,初到实验室时,陆北辰一个下令,语境不得不亲身为她示范在面对红外线开启的时候,走哪里怎么走是安全的。当时她吓得够呛,因为语境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沦为肉饼,但语境笑呵呵地告诉她,进了实验室的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怎么进实验室,虽说内部人进门红外线是关闭的。 结果,她看了一遍就学会了。 当时语境用看怪兽的眼神看着她,潘安则为她捏了一把汗,提醒她“小朋友没学会就要勇敢说出来,别死要面子活受罪”,鱼姜坐在台阶上啃苹果,不咸不淡地说,“语境是我们这里学得最快的,但也是学了不下十遍。” 只有陆北辰没说话,高高地站在台阶上,看着门口的她,半晌后才抬手示意了一下她,要她往里走。她永远记得他当时的神情,淡定冷静,眼里却有对她的信任。 她便安然无恙地闯了进去,不费吹灰之力。 陆北辰没有赞誉她,就好像她能在短短时间内学会怎么闯警告系统是件最简单不过的事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回了房间。语境激动到结巴了,大声说,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叫过目不忘了。 没错,记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她的强项,尤其是要闯警报系统,开玩笑呢,这可是关系到命的问题,她的大脑在过激的刺激下更是灵敏。 所以,她才有那么大的自信,深信昨晚上是她溜达进来的。然后呢?她见到了陆北辰,然后押着他一同睡觉?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带她回来的,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那她死定了。 看了一眼时间,她惊叫一声,已经上午十点半了,就算再怎么留恋这个房间她也不能多加逗留了,抓过*头叠好的衣物换上,匆忙洗漱。 不过等等…… 她身上的睡裙是怎么回事儿?那件扔在沙发旁的衬衫是怎么回事儿?*头怎么会有她干净的衣物? 不管了,赶紧下楼工作。 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顾初穿戴整齐地下了楼,还不忘确定一下身上的白大褂是不是自己的。 楼下有人在说话。 是潘安和鱼姜在一如既往地斗嘴,手里的工作却不曾停歇,语境还在摆弄那一堆骨头。顾初蹑手蹑脚地下楼,抻头就看见了坐在操作台旁的陆北辰,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忙什么。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暗了,雨点终于掉了下来。砸落在通透的落地窗上,只是这里的隔音效果极佳,听不见雨点敲窗的声响。 鱼姜先是看见了她,手里还举着支试管。顾初觉得这个时间从楼上下来有点尴尬,冲着她笑了笑,刚要打招呼,鱼姜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转身去工作,也不同潘安有说有笑了。 顾初心里咯噔一声,以往鱼姜只是对她爱答不理而已,今天的态度格外恶劣了。 潘安顺势也看见了她,朝着她打招呼,“呦呵,顾助理休假休得怎么样?” 原来这两天她没来实验室,大家都以往她休假了。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哎,跟谁去度假了,还不老实交代?”潘安兴致勃勃的。 顾初忙摆手,“没跟谁。” “小孩子不能撒谎呦。” 她觉得今天潘安怪怪的,言语中总是透着一股子*。 抬眼看了看那个始终背对着坐的男人,他似乎在专注忙自己的事情,对于这边的聊天置若罔闻。心里淡淡惆怅,为什么他现在对她这么冷淡了? 语境拎着块骨头看见她后手舞足蹈的,“顾初顾初,没想到你掩藏得这么深啊!啊啊啊!” 顾初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惊悚地看着语境的手舞足蹈,他看上去极度兴奋,像是吸了毒品似的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了? “人家不叫掩藏得深,是你们笨看不出来而已。”鱼姜冷嘲热讽的,抬眼看向潘安,“尤其是你,还嘴欠地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人缺男人吗?不缺,用得着你在这儿做暧心奉献?” 潘安一听,不怒反笑,“多一个选择怎么了?再说,我怎么知道她跟乔大公子那么好?” 这什么跟什么啊? “顾,我觉得那个乔大公子很帅啊,你果然很有眼光。”语境呆萌地看着她,笑得两只眼睛都快没了,就好像是他终于给自家女儿找了个好归宿似的兴奋。 潘安看着语境,一脸的无奈。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顾初越听背后的冷汗就越多,赶忙询问。 悄悄打量陆北辰,他还是没反应。 “谈恋爱是好事,有什么遮着藏着的?”鱼姜起身去放试管,顺带地瞅了她一眼,十分不屑的,“再说了,你跟乔公子之前就订过婚,现在还腻在一起也正常吧。” 顾初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潘安观察仔细,见她这般神情后干脆提醒了她,“嘿,都上头条了。” 一句话,顾初冷不丁打了个寒蝉。 下一秒冲到了电脑前,打开了七八个网页,结果冷汗就下来了。 她被人偷拍了。 确切地说,她和乔云霄被人偷拍了。 是在酒吧门口的停车场,乔云霄一手揽着烂醉的她,一手正在开车门。 乔云霄一直是娱乐媒体追逐的对象,现在又被抓了个正着,所以一时间绯闻就铺天盖地袭来,大抵的意思是乔公子夜场*,各种yy漫天飞。她的脸拍得不是很清楚,一半是因为距离太远,一半是因为乔云霄高大的身影多少将她遮住。 外界众说纷纭,但有少数的媒体已经在怀疑照片上的女人是她,这令她大跌眼镜。 “还有呢。”鱼姜甩过来几本娱乐杂志。 顾初定睛一看,封面上面的全都是她和乔云霄的照片。 “拍得这么模糊……你们也能猜到是我啊?”她硬着头皮说。 “你不难认啊,我们是做什么的呀?光看人骨头就能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子,所以一点都不难认。这些媒体真是讨厌,还不允许别人谈恋爱了?有钱人怎么了?就活该要生活在镁光灯下啊?”语境为顾初打抱不平,为她鼓气,“你别怕,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潘安闻言后一阵阵的头疼,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冲着语境直咳嗽。奈何语境向来不会看人眼色,还在喋喋不休,“我觉得啊,你们两个天造地设,你看,男的高大英俊的,女的娇小美丽的。” “少说两句吧。”潘安冲着语境使眼色,又冲着陆北辰的背影努努嘴。 奈何语境涉世不深,误解了潘安的意思,挑挑眉,“怎么了?我在说事实啊,再说了,咱们实验室可没有规定说不允许人谈恋爱吧?前两天鱼姜饲养的那两只小白鼠还谈恋爱了。”话毕,转头瞅向陆北辰,“陆教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潘安一副“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语境,鱼姜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顾初僵在电脑前,一手还攥着杂志,眼睛盯着陆北辰的背影,心底却期盼着他能有所反应,如果他没有……说明是不在乎她了吗? 陆北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目光很是清冷地扫了一下语境,语境满腔的热情瞬间凝固了,不知怎的,他觉得陆北辰的眼神充满了“杀气”,可再定睛一看,不对啊,眼前的陆教授明明安静如常,难道刚刚是他看错了? 顾初心头有喜悦乍现,看着他。 可他没将目光转过来。 心就骤然落到了谷底,他…… 正想着,就听陆北辰淡淡地说,“你过来。” 要谁过去? 顾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潘安在旁忍着笑。 见半天没动静,陆北辰转过身,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柔和,“过来。” 是在叫她! 顾初只觉得心脏在扑通通地狂跳,一时间似乎又复活了。他的眼神跟他的语气一样柔和,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就如同,以往温柔待她的他。潘安在身后捅了她一下,低笑,“赶紧过去赔礼道歉去。” 她就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了。 等上前一看方知他在忙什么,指着电脑忍不住轻叫,“呀……是、是恢复死者长相吗?” 她说了一句极不专业的话,却足以表达她的激动之情。 “坐下来,今天我来教你颅骨复原和颅相重合。”陆北辰的嗓音始终低沉好听,窗外虽已雷声大作了,他的话却如清风明月。 真的? 老天!她不是做梦吧? 趁着她呆愣,陆北辰顺手拉了把椅子,命她坐在了他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敲了下电脑,那张三维立体图就赫然呈现。这是针对日前在温泉中发现的两具骸骨做尸骨重建,一来用以教学,二来可以破案,一箭双雕。 顾初挨着他坐,身穿白大褂的他举手投足都是淡淡清冷气息,却是她熟悉的,忍不住靠得他再近一些,打量着他专注的侧脸,心底最深处就悄悄溢出幸福来。 完了完了,她的小心脏又开始不争气了。 然后,很没出息地就原谅了他之前的态度。 怎么办?她就是对他无免疫力啊。 “啊啊啊,陆教授这不公平,我也要学!”语境又开始手舞足蹈直叫唤了。 陆北辰手里的动作没停,闻言语境的“控诉”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今天会有访客,你到门外守着去,见来人就请他进来,否则他会被乱枪打死。” “访客?”语境戳了戳眼镜框,不会是罗池,因为罗池每次过来都要提前打招呼,实验室会对他关闭报警系统。“陆教授,对方几点到?” 陆北辰转头看着他,目光里有了权威的分量,“没准,有可能上午,有可能下午,更有可能是晚上。” “啊?”语境呆愣,这谁啊,来实验室竟不约时间。“不会让我在门口一直等对方来吧?” 陆北辰淡淡地下了结论,“你的逻辑思维总算是跟上正常人了。” 语境快哭了。 “还不快去?”陆北辰的语调始终平稳,却有令人不敢忤逆的威严。 语境原本想着在旁偷师,因为他知道陆北辰最牛的不单单是使用电脑技术来重建尸骨,怎样仅凭着一块头盖骨来完成人面的构造才是令人大开眼界,现如今使用传统方式的人少了,大家都学会了电脑,却忽略了电脑也有无法如意的时候。但很显然,这个愿望破灭,哭丧着脸起身。 潘安憋着笑,十分“好心”地递了把伞给他,低啐,“笨蛋啊你,嘴太欠了,惨不忍睹的下场就是给你准备的。” 题外话: 第一更,六千字。第二更预计更新时间为下午五点,也是六千字,或者写得快的话就放七千字上去,大家看具体通知吧。 230是否点石成金 语境在人情世故上始终是慢一拍,听了这话反倒不服气了,瞪着潘安,“我怎么了?” “用中国老祖宗的话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就等着陆来收拾你?”潘安语重心长。 语境还是一副不可挽回的“情商障碍”神情,咂咂嘴巴,“我提什么了?” 然后,潘安就用了看智商儿童的眼神看着他,也着实被他的“天真无邪”给打败了,恨不得拎着他的耳朵说事,“那天顾初为什么会穿错白大褂?你傻呀?陆为什么要当场揭穿?你弱智啊?” “什么跟什么呀?”语境迷糊了。 潘安想死的心都有,刚要解释,就听陆北辰低喝了一嗓子,“磨蹭什么呢?” 语境哀嚎,撑着伞出去了。 “温泉中的两具骸骨,一具大体完整,在缺失头盖骨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根据颌面的特征重建死者相貌。”陆北辰顺其自然地开口传授,手旁放了残缺的颅骨,紧挨着的是孤零零的一块头盖骨。 顾初一听马上集中精力。 “你有神外的底子,所以对人的颅骨不会陌生。”陆北辰简单明了,“你应该清楚人的相貌会直接影响颅骨的外形,人与人之间棉布软组织厚度也有相对稳定的规律,我们通过这种规律性可以对颅骨进行重建。” 顾初用力点头,然后又抱了个本子过来。 “你的脑子比笔头更管用,我需要你记在脑子里。”陆北辰恢复对她的严苛。 “哦。”用脑子记就用脑子记,who怕who啊。 将笔记本往旁一扔,顾初开启了神童速记的模式。 “软橡胶泥是最原始的颅骨复原方法,在充分了解面部软组织厚度和面部解剖特点,在颅骨的石膏模型上进行塑像。现在基本上都是采用三维模拟,摒弃了传统手工复原技术,也就是说,你要把人的颅骨特点、软组织厚度、五官生长规律等等转化成数据,那么电脑会根据这些数据自动恢复人的三维立体头像。”陆北辰说着,给她显示了后台的一些数据分析,密密麻麻得看得人眼晕。 可顾初倒是能看进去,在大学她原本就是对神外感兴趣,想做开脑子这种事首先先要了解人的脑子甚至是骨头走向,虽说跟颅骨复原不大相搭,但正如陆北辰说的,她是个有底子的人。 陆北辰逐一将数据的位置告诉了她,她看过一遍后自言自语,“这也不难啊,不就是输入数据吗?” 陆北辰不怒反笑,“那数据怎么来?” 呃…… 顾初噎住了。 是啊,输入数据谁都会做,问题是数据的来源,电脑虽解放了法医的双手,缩短了手工复原的时间,大大提高了破案的效率,但如果在颅骨不完整或破损十分严重的情况下呢?这些数据就要靠法医强大冷静的智慧得出了。 所以在这一瞬间,顾初突然明白了陆北辰傲娇的理由。 在别人都无法完成的情况下他可以做到,这就是他傲娇的资本。 “尸骨a的数据不难计算,从它大部分的颅骨形状特征可以推算出一些详细数据。”陆北辰又手把手教她如何通过颅骨特征数据推算,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缓慢,重点的地方他会重复一遍,看到她点头后会接着说下去,如果见她皱眉,便会问她有什么疑问。 就这样,借着a的骸骨,她懂得了推算的要领,很难,全都是枯燥的数据,搁平常她可能没有耐性,但因为对方是陆北辰,她反倒觉得有意思多了。 “在数据完成后,死者的三维立体头像就会被电脑复原。”陆北辰解释说,“复原图一出来就可以传真给罗池他们,而他们届时会发布协查通知,相关人员也可以针对可疑失踪人口进行调查,再经过dna的比对,最后确定尸源。只要数据确切,那么电脑成像很快。现在,你在后台上确定一下数据。” “我?”这么快就让她上手? “数据是现成的,输进去就行了。” “哦。”顾初深吸了一口气,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敲着键盘,仔细看清楚每一个数字,甚至连小数点都要查清楚,生怕会出一丁点的差池。 陆北辰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就笑了,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予鼓励,“慢慢来,别紧张。” 我滴个乖乖…… 他今天怎么对她这么温柔啊? 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他甚至还是笑着的,虽笑容很淡,但至少能够肯定他是笑了。唇角微微上扬,漾在眼里如春日阳光洒在湖面,粼粼地甚是温暖帅气。照例说他该生气才是吧,上一次他警告了她不准喝酒,昨晚上她就犯忌了,而且从他今早知道绯闻漫天还能不动声色来看,他肯定是知道她醉酒的事儿,现在…… “认真点。”他在她头顶低低说了句。 她走神了…… 赶忙收拾好心情,管他怎么样,先学会眼前的再说吧。 “数据不是一次成型,要经过反复调整,当然,你对颅骨形态把控得越精准,调整的次数就会越少。”陆北辰轻声说。 顾初指了指后台的这些数据,“那这些还用调整吗?” “不需要。” 顾初眨巴了两下眼,不需要啊,这么自信。 “顾,你可能不知道吧,从陆手里做出去的数据向来精准。”不远处的潘安笑着说了句。 顾初叹为观止,她什么时候能达到这步? “你很闲?”陆北辰没回头,只是淡淡问。 潘安马上回答,“忙,忙得很。” 从他这个角度一眼就能看见语境的身影,撑着伞,板板正正地站在门口,跟守门的瑞兽似的,他可不想被陆北辰打发到大门口的另一边,那他和语境可真成了门口的俩大石狮子。 “在得知死者长相的情况下,我们除了要做颅骨复原,还要做颅相重合。”陆北辰接下来针对死者b开始对顾初因材施教。 顾初盯着他手里的头盖骨,打死她都不能去相信怎么凭着一块骨头就能把死者的面容重现。而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不但要对死者b进行头部复原,更要复原整个尸骨情况,这是闻所未闻的,也就是说,根据一块头盖骨来进行整个的尸骨构建,这足以令人震惊,也许,这就是陆北辰最权威的方向。 “superiique,就是将失踪人的照片与未知身源的颅骨照片进行重叠印象,继而确定死者身份。”陆北辰逐一讲解,并且实操给她看,“目前的颅相重合主要是根据水平偏转指数和仰符指数来确定照片中人像的水平位置和仰俯位置,将照片和颅骨数据与电脑后台呈现,8条基本线、34个标准点、9条轮廓曲线以及13个观测点的软组织厚度,你需要将64项指标达到完全重合才能确定死者身份,有一项指标不能完全重合就要调整颅骨和照片。” 顾初之前大量背过什么64项的内容都是什么,其实这在大学时她就已经熟知了,只是现在要强化记忆而已。指了指头盖骨,“可是,只有一块头盖骨的情况下无法完成64项的重合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也是会令众多人类学法医退缩的原因。”陆北辰始终耐性,“我刚刚说过,人类的五官形状、方向和颅骨上的一些特征是有联系的,死者为亚裔,那么在重构面部时以亚洲人为样本。虽说只是一块头盖骨,但我们可以看到这块头盖骨是健全的,顶骨连着额骨,通过我们黏合的冠状缝、上颞线的位置、大小,可以初步勾画出死者的蝶骨,通过后侧的人字缝可以勾画出死这的枕骨、颞骨,初步几项确定后,外耳门、鼻骨、筛骨、颧骨、上下颌骨都可以推画出来,当然,这需要极大的耐性和一遍遍计算才能构建成功,也就是说,你需要完成电脑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这一项,需要纯粹的手工完成。” 顾初听得心里一场澎湃,对他的崇拜就愈发深了。 “整个实验室的电脑系统都是全球最尖端的,所以能帮你省下不少功夫。”陆北辰说,“现在,你需要按照我刚刚说的,试着重建一下死者的枕骨位置,然后,把你计算出的数据告诉我。” 潘安耳朵尖听见了这番话,倒吸了一口气,这陆北辰要求也太高了吧。 鱼姜也放下手里的工作,迟疑地看着顾初。 想让她完全达到陆北辰的本事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只有一半的本事也并非一朝一夕,但如果小范围的重建还是有可能完成的,再加上她还有绘画底子。想了想,她拿了电脑的绘画笔,没马上动手,始终在思索。 “没关系,怎么想怎么画,不对的话再重新来过。”陆北辰说,“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给我枕骨和枕骨数据,其余的我来做。” 顾初点头。 陆北辰说完这番话没动,始终坐在她身边。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电脑,再看看他。 “怎么了?”他问。 “那个……”顾初好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在这儿盯着我会紧张。” “紧张什么?”陆北辰有点哭笑不得。 顾初舔舔唇,“怕出错,我不是应试型选手啊。” 陆北辰无奈,起身,却又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坐到了旁边。他需要完成之后的工作,所以,始终拿着想头盖骨在揣摩。 这期间,实验室里的人很安静,各自忙各自的,潘安和鱼姜没有打闹,许是都在等待着顾初的结果。电脑有了提示声,陆北辰敲了一下键盘,是死者a的面部复原图,共两张,一张是复原了他本来的长相,第二张是复原了他死前的模样。 所有人凑上前去看,包括顾初。 死者a看上去很年轻,从复原的相貌来看挺清朗的男人,长相不错,而死前的五官近乎扭曲,是…… “他在惊恐?”鱼姜仔细看了一眼后说,“看来死前是看见了可怕的人或事。” 潘安也赞同地点点头。 陆北辰靠在椅子上,双臂交叉于胸前,“顾初你的看法。” 顾初拄着下巴,看了半天后皱眉说,“我觉得不是惊恐。” “这种神情还不是惊恐?难道还是兴奋啊?”鱼姜毫不客气。 顾初看了她一眼。 “接着说。”陆北辰开口。 他的口吻令她有了自信,说,“我觉得是愕然。” “顾助理,你在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吗?”鱼姜挑眉。 “我没有。”顾初这次反驳了她,“惊愕和愕然是两码事!你说的死者是惊吓,是恐惧,但我的意思是,死者是没想到,是意外!” 鱼姜一下子被堵住了。 “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认识凶手,而且还很熟悉,否则不会流露这种神情。”陆北辰淡淡地说。 鱼姜惊讶地看着陆北辰,心里多少不是滋味。潘安瞧了半天,“顾,你有陆的真传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挺毒辣呀,还真是愕然。” 顾初闻言有点小得意,瞅着陆北辰,但陆北辰没有过多表示,对潘安说,“立刻传给罗池。” “ok。” 鱼姜一句话不说,回了座位。顾初还是有点臭美,陆北辰走上前,趁着启动保存模式的空档,对她说了句,“尾巴翘上天了,赶紧工作。” 没有责备,嗓音低低的,有点*让。 顾初抿着唇忍着笑,赶忙去研究枕骨了。 很快地,陆北辰也投入了工作,从顾初的位置可以看到他的进度,大吃了一惊,这才十几分钟,他那边已经出了前额骨的初步图,这令顾初不敢再耽误时间了,努力沉定心神,势要将枕骨以最小误差呈现给他。 渐入佳境时,突然有了一阵吵闹。 是语境,大呼小叫的。 “哎哎哎,我虽然是在等人吧,但我怎么知道等的人是不是你啊?你别往里闯,我——” “让开!”对方毫不客气。 嗓音熟悉,顾初一怔,抬头看过去,正巧对方也进了实验室,面色淡凉。 乔云霄! 他怎么来了? 再看陆北辰,他还在专心完成手头的工作,似乎没将乔云霄的闯入当回事儿。 可顾初心里打鼓了,这乔云霄怎么还找上门了?又联想到陆北辰之前对语境说的话,难不成他早就料到乔云霄会来? 被人拍了照片上了头条,按理说登门讨说法的应该是陆北辰才对,怎么事情大反转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野蛮?”语境擦了擦满是雨雾的眼镜片,再戴上,冲着他嚷,“你乔大公子的身份就了不起了?来找顾初的吧?顾初忙着呢。” 潘安在旁听到语境的这番话后简直想要撞墙下,鱼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做声响。 顾初起身,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乔云霄看了顾初一眼,见她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还拎块骨头十分不悦,眉心紧皱,大踏步上前一把夺过骨头,“这种工作不干也罢!” “别动,你没戴手套。”顾初赶忙将骨头拿了过来,拿着小刷子精心刷了刷。 “顾初!”乔云霄气得喊了她的名字。 顾初看着他。 乔云霄自然不能跟她大吼大叫的,就算生气也会压下,转头看向陆北辰,咬牙,“陆北辰你疯了!她是学医的,你让她天天对着一堆骨头?”虽然他很厌恶顾初成为陆北辰的助理,但从没像今天这么厌恶过。没有亲眼看见,永远无法想象她抱着根骨头的样子。 这令他心疼。 在他心里,她永远是身娇肉贵的千金。 陆北辰不动声色,甚至手里的工作都不曾停歇片刻,眼皮也没抬一下,风轻云淡地说,“语境,将乔公子请进办公室。” “陆北辰——” “请吧,乔公子。”语境赶忙上前。 乔云霄虽然一肚子气,但还多少保持了冷静,咬咬牙,看了顾初一眼后跟着语境上了楼。没一会儿,语境下来了,嗤着鼻子对顾初说,“唉,人是长得挺帅,但脾气太大了,你跟他结婚可得慎重啊。” 还没等顾初辩解,就听陆北辰慢悠悠地说了句,“语境,出去继续守着门口。” “啊?”语境哭丧着脸,“还有人来呀?” “没有。” “嗯?” “这次是罚站。”陆北辰说着放下手里的骨头。 语境愕然,他又说错什么了? 当然,他也不敢忤逆陆北辰的命令,怏怏地出去罚站了。 顾初见陆北辰要上楼,下意识地扯住了他的衣袖,陆北辰顿步,看向她。她的嘴巴张了张,其实有好多话要问,但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问。他则浅笑,低声说,“完成你的工作,一会儿我要数据。” 她的手缓缓松开,轻轻点头,心却隐隐的不安。 * 北京,郊区。 趁着天色大亮,许桐又驱车来到了这里。 天太黑,有些事情就查不清楚,例如,房屋的主人。昨晚上她翻箱倒柜都没找到可以证明房屋主人的证件,许桐隐约记得那里虽说是幢老楼,但也有零星的住户,因为她昨晚上楼的时候听见了有孩子在哭。 进了九月份,北京的气温变化就大了,早晚凉,中间热,但风过时已是微凉。 许桐将车子停在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旁边是几人怀抱粗的大槐树,叶子已经有黄了,清风掠过时,那些泛了黄的叶子也就四处飘零。许桐锁好了车一路前行,有叶子在她眼前飘,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人生也像是这叶子,跌宕起伏。 白天这里就显得不那么荒凉了,这幢老楼里果然是住着人,有一户是敞着窗子的,正在晾衣服,衣角在滴水,阳光下水珠莹莹闪亮。许桐深吸了一口气,进了楼。 楼道里一如既往地暗,外面是明媚,里面就潮湿。凭着晾衣服家的位置,她找上了门,在一个破旧的房门前站住脚步,抬手敲门。很快,有拖鞋趿拉响的声音,伴着挺粗鲁的女人音,“谁啊?” 房门哗啦拉开,露出一张蜡黄不耐烦的脸,一头的卷发乱蓬蓬的,许桐眼尖瞅见屋子里有个小女孩在玩,心想着昨晚上应该是她在哭。女人见许桐往里瞧,更是不悦了,“是拆迁办的吧?我告诉你啊,这房子是我租的,你要谈拆迁的事儿找业主!” 刚要关门,许桐马上伸手顶住,“您误会了,我不是拆迁办的,我是想跟您打听个人。” 马上表明来意。 “打听个人?”女人狐疑,上下打量着她,见她穿得优雅规整,想了想,朝着她一伸手,“可以啊,给钱就行。” 无端的敲诈,但许桐也认了,从挎包里掏出张一百块递给她,“可以了吧。” 女人接过钞票,拇指扣了扣,又将钞票举起来看了看,然后塞进了兜里,“行了,你问吧。”她倚靠在门口。 许桐拿出手机,将昨晚拍的照片调出来,“这两个人你认识吗?哦,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住在你楼上的。” 女人看了看,抠着耳朵说,“照片里这个女的我没见过,男的嘛,倒是有点印象。哦,我记起来了,他逗过我闺女玩。” “您知道他的情况吗?比如说他的职业,姓名。”许桐说着,又给她塞了张钞票。 女人有了笑脸,回头喊了一声,小女孩儿就怯怯生生地过来了,藏在女人的腿后面,女人一手把孩子拎前面,问,“知道楼上的叔叔叫什么吗?” 小女孩儿回答,“他要我叫他沈强叔叔。” “听见了?他叫沈强。”女人大大咧咧,“职业嘛,好像是在什么酒店还是饭店工作的,当然,是我猜的啊,他总会给我闺女一些好吃的。” 沈强? 在酒店或饭店工作?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一万两千字更新完毕啦,明天预计更新时间为下午六点钟左右,上午要去中医院。 231处处诡异 “喂!”女人大声豪气地喝了一嗓子。 许桐反应了过来。 “看你出手挺大方的,还有什么要问的?送你一个。”女人将孩子打发回房,靠在门框慵懒地说。 许桐当然还有问题问,“你知道沈强去哪儿了吗?他好像很久没回来了。” “没回来吗?”女人倒是反问,想了想,“哦也对,想想他也有阵子没陪我女儿玩了,但是……”女人的话又一转折,似有思索。 “但是什么?” “可能是白天上班吧,他应该是晚上回来,我能听见楼上有动静。”女人指了指脑袋上面,正是沈强的房间。 许桐心中一凛。 “哎,差不多了啊,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女人嚷嚷了句。 许桐感觉出她知道得也不会太多,便没再继续多问什么,顺势往屋子里扫了一眼,里面的光线不是很足,视线所到之处都是乱糟糟的一团,看样子女人没撒谎,她应该是租户,因为来这里的路上经过一片建筑工地,这女人许是建筑工人的什么家属吧。 谢过了女人,她上了楼。 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阵风,阴凉凉的,钻得许桐没由来地感到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却紧跟着吓了一跳。这幢老楼是一梯两户的格局,上楼左手边是沈强的房间,此时此刻,正对着沈强的那户人家竟敞着房门,凉风就是从这家钻出来的,嗖嗖地让人背后发凉。 许桐站在沈强家门口,朝着敞着门的那家看过去,一条长长的玄关,直对着窗子,房间里很暗,除了能看见灰得泛白的窗帘在扑腾腾地乱飘外,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了。许桐想着这幢楼当初盖的时候也是怪了,窗子都不选朝阳的位置,这种格局实则属于厢房了。 没细想,许桐抬手轻轻敲了敲沈强家的门。 她心里清楚,这房间里十有*是没人的,敲门的目的只是为了杜绝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沈强回来了,她也就随便搪塞个借口再慢慢调查。几声之后,里面依旧没动静。许桐便又抬手摸了钥匙的方向,钥匙还在。 刚想开门,又想起楼下女人说的话,许桐便将钥匙揣进了兜里,转身走到敞开这户的门口。 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应该是有人住,虽破旧,但没有荒废已久的发霉味。 许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穿过长长的玄关就是客厅,紧跟着脚步一顿。 客厅的一角摆放只藤条编织的摇椅,很老式了,连藤条的颜色都是黑旧。一个人背对着她而坐,宽大的椅背遮住了那人的身形,只能从枯瘦的手臂和手指判断出应该是个女人。藤椅慢慢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这声响很是轻微,入耳时却令人不舒服。房间里的光线果然很暗,窗帘张牙舞爪地飘飞,这一幕倍是诡异。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向您打听点事儿。”许桐站在玄关与客厅之间,没上前一步,冲着藤椅轻声开口。 这房间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又或者说,这幢楼给她的感觉都不好。 打小,她就听过一个传说。 老一辈人都说,这人呐不能住危楼不能住太老的楼,楼在新的时候,能住人,楼在老的时候,能害人。那意思是,频频发生命案的楼不能住,太过陈旧的楼不能住。因为这两种楼必然人气不足,久而久之阴气太重,人住其中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许桐从来不相信这种话,在她认为,这只不过是当时的一些土地开发商们为了赚钱而编造出的借口,国内外的老楼多了去了,也没说哪里的老楼能害人。 但今天,她就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这个传说,甚至在心底还隐隐赞同这个说法。 这幢楼处处透着诡异,从房间朝向到这里的住户。 他们看上去都如尸体般死气沉沉,没有正常人的活分劲儿,就好像,是被这幢老楼吸走了阳气似的。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人,在她说完话后,始终等不到这人的回答。 她蹑手蹑脚走上前。 一步步靠近藤椅,那人的样貌也就一点点呈现。 是个老妇人。 她穿着灰白色的布褂衣服,近乎跟窗帘一个颜色,裤腿紧扎,那双脚,竟是三寸金莲,穿了双彩锈并蒂牡丹烫金边儿的鞋子,全身上下就唯独这双鞋子十分艳丽,却艳丽地令人惊悚。许桐抬眼看她,灰白色的头发束了个髻。 竟然,睁着眼睛! 她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惊叫出声。 再定睛一看,这老太太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许桐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老太太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可能是睡着了。 许桐听说有种人天生长了副“看家眼”,就是睡觉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想必这老太太就是这种人吧。她不想打扰她,更不想在这间诡异的房子里待得太久,便打算离开了。 岂料刚一转身,就听一声,“你是谁?” 原本周遭安静非常,冷不丁有道声音响起,又吓了许桐一跳,差点魂儿都没了。转头再看,身后的藤椅相比较之前摇的频率稍稍快了些,是那个老太太,手里的大蒲扇慢悠悠地扇着,她的声音很硬,又像是金属挤压的声响似的,总之听着不舒服。 “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您休息的。”一时间许桐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是想问问对面屋的情况。” “鬼……”老太太只说了一个字。 “啊?” 藤椅摇晃得更厉害了,“鬼,那间房里有鬼!” 许桐愈发觉得不对劲,连招呼都没打就跑出了房间。 这老太太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身边没有儿女陪着?许桐跑出来了之后,心脏还在扑通通地跳,她也自认为经过大风大浪了,没想到今天被个老太太给吓着了。她决定还是要进沈强的房间里看看。 摸出钥匙去开房门,却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人在盯着她! 许桐条件反射地回头。 还是那扇敞开的门,还是那条阴森森的玄关。 没有人。 想不了那么多了,她赶忙开门进去。 房间里的一切都跟昨晚她离开时的一样,她甚至还在门缝间夹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开门时那头发还在,说明她离开后没人再来过这里。进了屋子,她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搜索,只有青灯没有木偶,这令她心生不安。 她反倒希望就是沈强干的,但至于出自什么目的,这个还需要慢慢查。 房间里始终没能找到有利的线索。 许桐来到照片墙旁,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查看,希望能从照片里发现什么。只可惜,除了恩爱好像也没什么了。她又仔细观察了照片中的女孩儿,照楼下女人的说法,照片中的女孩儿应该没来过这里,又或者,来了这里没被楼下的人看见? 许桐在细细揣摩着后者的可能性,然后,很快地否认了。 照两人的亲密程度,女孩儿应该经常出入这间房才对,所以次数一多必然会被邻居看到,楼下却不认识女孩儿,见都没见过,那就真的说明这里一直就是男人在住。 许桐皱着眉头,为什么总觉得这女孩儿很眼熟呢?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结果,便进了卧室,又去观察那几盏青灯。 青灯出现在沈强的住所。 沈强不见了。 盛天伟也出现在沈强的住所。 木偶不见了。 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找沈强,还是找木偶? 很快的,许桐否掉了后者的推断,不,盛天伟不是来找木偶的,青灯和木偶同时出现在她家门口,如果盛天伟想要掩藏证据,那么应该连这几盏青灯也收走才对。 所以,盛天伟是来找沈强的! 沈强不见了,是否是在躲盛天伟? 如果是躲,为什么要躲?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子里转悠,许桐越想越觉得呼吸困难,因为她发现,她越来越不了解盛天伟。 可就在这时,一道嗓音落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桐吓了一跳,手一松,青灯就掉在了地上。 抬眼一看,愕然。 竟是,盛天伟! * “陆北辰,你什么意思?” 办公室里,乔云霄开门见山。 相对于乔云霄的剑拔弩张,陆北辰看上去始终清冷淡定,他坐在沙发上,云淡风轻地说,“你是指我没能如你所愿大发雷霆还是指我保留了这里?” 还没等乔云霄开口,他又故作恍悟,“想起来了,乔公子家昨晚失火了,怨不得今天这么大的火气,怎么?你家的火还没灭吗?都烧到我的实验室了。” 题外话: 今天回来得较晚,怕大家等着急先更三千上来,还有一更,码完通知大家。 232撒了个弥天大谎 不说这番话还好,说了更是惹得乔云霄一肚子怒火,他上前,怒视着陆北辰,咬牙切齿,“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竟然纵火!堂堂的陆*医,别人眼里的权威专家竟然是个纵火犯!” 陆北辰闻言后笑了,很清很淡的笑容,就那么随意地浮于唇际,“纵火?乔公子闯荡社会这么多年,还没学会没根据的话不要乱讲的道理?今天我很有空地看了一眼本市新闻,恰好就是一则某高档住宅楼浓烟进户的消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晚貌似没看见火星。” “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伪造浓烟引起警备,这种事能难倒你陆北辰?”制造浓烟不难,懂化学的人都能做到,能避开监控器而制造浓烟的那就是专业中的专业人士了,他陆北辰绝对有这个实力。 “如果你是在夸我,我就接了。” 乔云霄冷哼。 “乔公子不坐下来品口茶吗?”陆北辰慢条斯理地为彼此倒了茶,“我很少喝茶,但听说乔公子对茶叶很有研究,那就坐下来尝尝看,这道茶能不能入了乔公子的口。” 乔云霄原本今天就是来找陆北辰算账的,昨晚上的那一场浓烟搞得他狼狈至极,以至于让他钻了空子带走了顾初。今天直杀实验室,更是要借机看看他到底是怎么糟蹋顾家老宅的,不看不打紧,进了大厅眼瞧着好好的房子被大大小小的骷髅头给填满了,就更是怒火中烧。 虽说他明白这个房子的性质,更是明白陆北辰的聪明之处,但就是看着不舒服,尤其是看见顾初还身在其中,他的心就一阵阵的疼。 进了办公室,他更是震惊。 这陆北辰到底在搞什么鬼? 顾初的卧室变成了他的办公室,却还保留着卧室里的一些陈设。 他这是故意而为之。 陆北辰将茶杯推到了一角,抬手示意,“请吧。” 乔云霄想了想,坐了下来。 陆北辰浅浅含笑。 “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乔云霄直截了当问。 陆北辰端了茶杯,自顾自抿了口,再放下,说,“乔公子的这句话从何讲起啊?” “陆北辰,你我有来有往也是数次了,再这么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乔云霄微微眯眼,“你是有一定的手段,否则就不会惹得顾初重回上海,但是我告诉你,顾初可不是你想惹就惹得起的。” 陆北辰不怒反笑,“乔公子想说什么?” “我不管你是出自什么目的,顾初她就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她继续跟你在一起到头来只会受伤。” “乔公子认为能保顾初周全的是什么?你的财大气粗?”陆北辰轻描淡写,“事实证明,有些事有些人不是钱能解决的。” 乔云霄冷笑,“我想,我现在有足够能力来保护顾初。” 陆北辰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刀光剑影,说,“想要保护一个人凭借的更多是智慧,乔公子的这句话恰恰也正是我想说的。” “你保护她?”乔云霄唇角讥讽的笑,然后,渐渐收敛,眼底的光转得沉冷,“还是,想要她万劫不复?” 陆北辰微微挑眉,“为达目的口出毁谤,这也不像是乔公子的作风。” “好,那我就说个不毁谤的。”乔云霄缓缓扯开唇角,眼神却愈发犀利,“陆北辰,我知道你撒了个谎,一个弥天大谎!” * 陆北辰和乔云霄在楼上已经超过了二十多分钟,在这二十多分钟里,顾初已经不下五十多次往楼上瞅了。她不清楚乔云霄突然到访的目的,更怕两人会因话不投机而起了争执。手里的工作慢了很多,心不在焉。 潘安像个鬼似的无声无息“移”过来,“顾初。”他有板有眼地叫着她的名字。 嗯? 顾初被冷不丁的嗓音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给了他记白眼,“你干什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把你的脑袋给我提回来,不要再外面神游影响我的工作进度。”潘安不苟言笑地说了句。 顾初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学陆北辰,抬手就要捶他。潘安笑着躲开,靠在了实验台的一角,“哎喂,你都快望眼欲穿了。” “哪有?我在工作。” “你在怕?”潘安凑近她,坏笑,“如果他们两个打起来的话,你希望谁能赢?” 顾初一把推开了他,“无聊。” “占领地盘是雄性动物的本性。”他又凑近她,低笑,“也包括抢夺雌性动物。”紧跟着,在顾初要抬手捶他之前一溜烟跑了。 “算你溜得快。” 表面平津,内心狂浪汹涌。 顾初坐不住,但又不能上楼去探个究竟,只好起身去了厨房,打算喝点咖啡提提神。 不成想鱼姜在里面。 正在煮咖啡。 见顾初站在门口,她没说什么,又低头弄咖啡豆。顾初原本想等她离开后再进来,但转念一想,凭什么她走啊?虽说这是实验室吧,但之前还是她家呢。想到这儿,她就走进来了,理直气壮的。 鱼姜微微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坐享其成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顾初早就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但可不意味着对她处处忍让,干脆将手里的杯子往鱼姜面前“啪”地一放,“你说是就是了,我就不信你能把这一壶的咖啡给喝了。” “你这是在跟我示威?”鱼姜哼笑,“别以为vic手把手教你东西,你就比我们胜出一筹了。” “从办公室职位设置上来说,我的确比你们更胜一筹,哦不对,确切来说,是比你更胜一筹。”顾初毫不客气地反击。 一直以来,鱼姜每每冷脸对顾初,顾初大抵都是不吱声,但今天她反唇相讥着实令鱼姜没料到。看了她良久后,鱼姜低低咒道,“有什么好牛气的!” 顾初哼笑,没说话。 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或者是在等咖啡好,又或者在较劲谁先不战而退。 总之,她和她陷入了沉默的气氛中。 最后,是咖啡壶的响声打破了这份沉默。顾初和鱼姜同时伸手,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顾初提前缩回手。 鱼姜拎起咖啡壶,自己倒了一杯,放下后,见顾初瞅着自己,想了想,十分不情愿地给另只杯子续上咖啡,这倒是顾初没料到的,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我知道这是你之前住过的地方。”鱼姜放了两颗方糖,淡淡地说。 顾初一愣。 “我们还没来上海前,vic办公室的墙壁上有过你的照片,后来改成了办公地点,你的照片才摘了下来。”鱼姜说。 原来有一段时间陆北辰没带她来实验室,其实是在装修吧。 “是我家的老宅。”顾初说,“但是,荒废很久了。” “你现在得意了,又能时刻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又能跟他在一起。”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那么多想法。” “得了,我知道你们之前在一起过。”鱼姜鄙夷。 顾初喝了一口咖啡,轻声解释,“你弄错了,我之前是跟他弟弟在一起。” 鱼姜哼笑,很显然不信。 顾初倒是没怪她,她刚来上海,当然不清楚她和陆北辰、陆北深之间的事,叹了口气道,“你认识他这么久了,不会不知道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吧?” “听外界提过,但没见过。”鱼姜不以为然,“可是顾初,你说你以前没跟他在一起过,骗鬼呢?”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我和他之前在一起过呢?”顾初好奇。 鱼姜看着她,“我所认识的vic,他是个对女人挺淡漠的人,如果不是跟你有旧情,他能这么多管闲事?” 顾初无法去跟鱼姜解释她和陆北辰之间所经历的,便淡淡地说,“像你说的,我和他现在在一起了。” 鱼姜盯着她看了半天,然后端起了咖啡杯,喝了一口,没好气地说,“瞎子都能看出来!” “所以我始终不明白你对我的态度怎么就突然恶劣了,思前想后我才终于想明白了。”顾初轻轻搅动着咖啡,嘴角含笑。 “你想明白什么了?” 顾初抬眼看她,“能让一个女人性情大变的就只有爱情,你喜欢陆北辰,察觉出我和他的关系后你就对我百般挑剔了。” 鱼姜抿唇盯着她。 “其实你在琼州的时候就有警觉,虽然那时候你对我还不错。”顾初靠在餐台旁,语气清闲,“你送文件到陆北辰下榻的酒店,其实就是想要探个究竟,看我在不在他的房间,以什么身份在他的房间,对吧?” 鱼姜不自然地拢了一下头发,但最后还是大大方方地看着她道,“没错,我是喜欢他,而我,相比你而言更有资格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我没你有资格?” “因为你——”鱼姜脱口而出这几个字,双手蓦地攥紧了。 233浮出水面的死者B身份 鱼姜的这句话脱口得又急又快,却在说到一半时止了声音。顾初看得仔细,她似乎很想说完这句话却又不得不停下来,心一凛,盯着她问,“因为我什么?” 她必然是有什么想说的,或者,她必然是知道些她所不知道的。 但鱼姜这边很快就松开了拳,又在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一点点的奶,敛下睫毛,遮住了眼睛里的义愤填膺,再开口,却是少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冲动劲。她说,“因为你只会为vic找麻烦!” 她想说的绝对不是这句话,顾初凭着直觉可以判断出来。 “鱼姜,你这句话说的还真是没有技术含量,又或者,没新意。”顾初开口,换言之,她压根就不相信这是她想说的。 能跟在陆北辰身边的人必然都是聪明,鱼姜自然也听出顾初的言外之意,抬眼看她时,眼里还隐隐浮动着指控。顾初盯着她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对我冷言冷语的,有意思吗?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说出来。” “对,我是对你不满。”鱼姜将咖啡杯往台面上一放,双臂交叉与胸前,看着她,“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引得vic对你的关注,在琼州的时候他就开始替你和你妹妹顶下麻烦,现在到了上海还是这样,顾初,你有本事就自己解决问题,总扯着vic下水干什么?” 顾初一头雾水,“在琼州的时候怎么了?” “你对萧雪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还有你妹妹,你们俩姐妹是一对害人精!” “鱼姜,这句话你给我说清楚了!”顾初不悦。 “好,我就跟你说个清楚!”鱼姜的情绪有点激动,冲着顾初开炮,“vic首次在对萧雪做尸检的时候,在尸检报告中刻意掩藏了萧雪脚骨骨折一事,甚至在做报告时也没提及这件事,以他的本事,只要看一眼尸体就能知道死者生前的大病小情,骨折那么明显的情况能逃过他的眼睛?结果这件事硬生生被他顶下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顾初怔住了,当时萧雪的尸检报告共有两份,一份是陆北辰之前做好的,另一份是他发现了意外情况后又追加的,但两份报告中的确没有记载萧雪脚骨骨折一事,当时她并不以为然,因为萧雪发生骨折已经是早几年的事了,她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事。 但听鱼姜这么一说,好像事情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这意味着只要家属追究又或者行内人士告发,vic就存在吊销法医资格的危险。”鱼姜的神情十分严肃,“身为一名法医,通过尸检工作做到事无巨细地汇报这是必须要去执行的工作,只要发现问题,不管死者的伤势有多久都要汇报,因为哪怕是一丁点小情况都会成为破案的线索,我想你不难理解对吧?但vic隐瞒了萧雪骨折一事,事后还驳斥了一名法医的质疑,也幸亏那名法医生怕自己丢脸才没继续捅这件事,否则vic一定会招来麻烦。虽然我没介入萧雪的案子,但也看过尸体,当时对vic的做法就很不解,因为他已经违反了行业规定,后来,我总算是明白了,就是因为你。” 顾初不知道这件事,整个人都傻掉了。 “你妹妹是警方最先怀疑的对象,却在一次专案组开会时vic当场干预了警察们的判定行为,当时有人提议要继续盯着你妹妹这根线,他却出言阻止。”鱼姜冷冷地看着她,“职位不同决定了职责不同,vic的职责就是通过尸体来找出线索,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他的工作不包括去干涉警员办案,如果干涉,也必须要提出更有力的线索来证明自己是对的。这么多年来vic从来都是只负责自己的那部分职责,对于办案向来不干预不插手,听说在琼州的那次会议上,他近乎强硬地阻止警察办案,这压根就不是他办事的风格。他是请来的外援,行为上稍有不妥有可能就毁了他的事业生涯,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顾初并不知道陆北辰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成了芒针,扎得耳膜直疼,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 “萧雪的案子已经翻篇了,再翻旧账没意思。如果说这些你还觉得我对你是偏见的话,那么我就跟你说说最近的,很近,就是昨晚上。”鱼姜说。 顾初蓦地抬眼看她,昨晚? 冷不丁想起乔云霄刚刚的气急败坏,心就没由来地一紧,难道,也是跟昨晚有关? “昨晚到底怎么了?”她很想知道。 鱼姜笑得讥讽,眼神却很凉,“你可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当她醒来发现是置身休息室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事情的不简单了。 “今早除了你跟那位乔公子漫天的绯闻照片外,还有一则上海某高档住宅楼起火的早间新闻,后来被证实楼道里只起了浓烟便没什么人关注了。”鱼姜靠在台子边儿,盯着顾初的眼神有些犀利,“浓烟是我做出来的,目的,就是帮着vic把你从乔公子那接回来。早知道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去帮忙。” 也许,昨晚的那一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接到陆北辰的电话时,她以为是跟工作有关,急匆匆赶到后就接到了陆北辰命她在一处住宅楼里制烟的任务。对于她来说,制造浓烟不是什么难事,而当时,她也不知道是谁住在里面。陆北辰将摄像头的位置逐一告诉了她,她虽有疑问,但想着他做事向来不会同别人解释什么就忍住了。 可当她亲眼看见陆北辰抱着顾初回到车里时,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在为顾初系安全带。 眼神有着她所陌生的柔和。 她有些受伤,站在车窗旁忍不住问,“你这么做就是为了她?” 他只说了一个字,对。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转头看向坐在副驾的顾初,醉酒的她有些不不安分,额前的发丝乱了,他抬手捋了顾初的乱发,很自然而然的举止,却是呵护备至。当时她看得很清楚,他凝视她的眼神里,有爱恋,有纵容。 她没再多问什么,其实就算没有答案,她也只知道答案是什么。 她不想去承认自己有多不痛快,甚至不想去承认那一份酸溜溜的情感就叫做嫉妒。她只是怨怼顾初,为什么能让高高在上的陆北辰做了他从不会去做的事,为什么让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为她破例? 她讨厌这个女人,讨厌这个正一步步将陆北辰拉下神坛的女人。 鱼姜的这番话顾初听了,更是一番惊涛骇浪。 其实她隐约猜出昨晚上两人是有一番对持,依照他们两人对彼此的厌恶程度,她最后能回到休息室许是陆北辰不知说了什么刺激乔云霄的话,但万万没想到会有浓烟入户这么个事件发生。 她难以去想象陆北辰是怎么冷静地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浓烟滚滚;也难以去想象他能想出这个办法,那么之前发生了什么?必然是乔云霄咄咄不让,陆北辰干脆就来了招狠的。 “我知道你听了会得意。”鱼姜将顾初的沉默误认为沾沾自喜了,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但是你再继续这么拖累他,他早晚会被你害死!你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反倒会拖他的后腿。” 相比之前的林嘉悦,鱼姜的态度更直接,换做是其他人,可能早就在鱼姜这番强势攻击下败下阵来,毕竟她说的这些都令人措手不及。但顾初这段时间里跟着陆北辰跌跌撞撞,以往的退让和隐忍似乎就压不过她自身的性格,多少有点她当年的影子了。 “就算我能拖他的后腿,那也是他心甘情愿让我拖的,你管得着吗?” “你当vic是什么了?”鱼姜恨不得活吞了她的眼神,“我看你就是在耀武扬威,这边占着vic,那边还勾着乔云霄,现在连绯闻都搞出来了,顾初,你还要不要脸?” “就算这样,这也是我、陆北辰和乔云霄三个人的事,你跟着操心烂肺做什么?”顾初对陆北辰心虚,但不代表对鱼姜也心虚,端起了咖啡杯,看向鱼姜,“如果北辰心里有你,那这件事就另当别论,而现在,你只是感情外围的旁观者,所以,没资格指手画脚。” “顾初,你别得意——” “我没工夫得意。”顾初打断了她的话,“像你说的,北辰都已经手把手教我了,那我也要拿出个成绩给他看看,否则怎么能堵住你的嘴?所以,我现在只想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 走到门口,顾初顿步,转头看她,“哦想起一件事,听语境说你很想学颅颌复原技术,但我觉得,研究毒物你在行,研究人骨头未必是你的专长,我想北辰也这么认为,否则怎么迟迟没能教你?” “你——” 顾初没站在原地等她开口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她知道拿这句话刺激鱼姜挺不道德,又有点趁人之危的架势,但对于鱼姜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对于一个窥视她男人的女人,意图昭昭,她也没必要再忍了。 刚回座位,还没等拿起骨头,就见乔云霄从二楼下来,陆北辰在他后面。 这两人终于结束了谈话。 顾初下意识去看陆北辰的脸,一如既往地平静冷淡,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和喜怒哀乐,再看乔云霄,唇角微微上扬,脸上没一丝愠色,难道…… 她转念。 乔云霄是占了上风? 不大可能吧? 她可是领教过陆北辰的牙尖嘴利,不动声色就可以将对方气到吐血,他的舌头不但对美食挑剔,更是对人苛刻。 下意识起身。 潘安和语境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状况,鱼姜端着咖啡杯出来了,冷冷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坐下来忙自己的事。乔云霄下了楼,却是径直走向她的,有种视其他人为空气的嫌疑。 “你真喜欢这份工作我也多说不得。”他说,“你要理解,我是关心你的。” “云霄哥哥。”她压低了嗓音,看着他,“如果你为我好,就别让那些媒体乱写了,行吗?” 她最在乎的还是陆北辰的感受。 乔云霄看着她,“你不会认为是我做的吧?”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的。”顾初马上说,“但凭你的能力,别让绯闻继续扩散不是难事。” 乔云霄看了她半晌,然后低叹了一口气,应允,“好。” 她清清浅浅地笑了。 乔云霄心口刺痛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环境,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了。 “语境。”陆北辰开了口。 语境一激灵,他是趁着陆北辰上楼谈事又偷摸跑回来的,不成想被陆北辰撞个正着,此时此刻一听陆北辰直点了姓名,马上起身,刚要再到门口罚站,就听陆北辰说,“送乔公子出门。” 乔云霄转头看着陆北辰。 陆北辰与他对视,“不送。” 语境爱干这活儿,走上前,“乔公子,请。” 乔云霄却不紧不慢,转头看向顾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唇边展笑,甚是温柔,“有时间回乔家吃顿饭,父亲想你了。” 顾初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轻声说,“这段时间工作挺忙的,我再跟你联系吧。” “好。”乔云霄好耐性。 然后,离开了。 潘安“滑”了过来,故意说,“哎,语气够温馨的了,这是早就把你当一家人的节奏啊,乔家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你可真烦人。”顾初瞪了他一眼,坐回了电脑前。 潘安还要对顾初进行调侃,就见陆北辰走过来了,于是便若无其事地伸了伸懒腰,“真累啊,继续干活。” 陆北辰不动声色地看了潘安一眼,没理会他一脸的诡笑,一言不发地坐回位置上,继续手头的工作。顾初悄悄打量着他,离得较劲,他的侧脸很是清晰,她试图想从他扑克牌般的神情分析出情况的一二来,然而,无果。 语境很快就回来了,恰似谄媚地上前,“陆教授,我还用去罚站吗?” “去工作。”陆北辰头也没抬。 “得令。”语境看上去十分快乐。 “还有你。”陆北辰语气转轻,“眼睛要落在死者的头盖骨上,别盯着我的头盖骨观察,我想,我应该比死者英俊,所以我的五官对你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对着自己说话,脸一红,就低头忙自己的工作了。 心脏还是不争气地跳。 因为想起了鱼姜的那番话。 他当众自然是个清冷孤傲的人,对人对事冷淡苛刻,却用了他的方式来为她挡了风雨,从未告诉过她,就这么默默的。她见过他的热情,在只有她和他的空间,可她突然觉得,哪怕是现在酷酷的他、不苟言笑的他,在她眼里也成了火热。 她不该去用其他人的标准来评定他,他有他的原则,他也有爱一个人的方式,不是吗? 抬眼再想去看陆北辰,不经意撞上鱼姜的目光,她朝着这边看,却也只是看陆北辰。顾初心里的小火苗就默默点燃了,她必然要做出点什么事,否则真是要鱼姜等着看热闹了。想着,就屏了满天飞的情念,专注于手里的工作。 这是奇怪的一天。 许是快到中秋的缘故,阴雨绵绵。乔云霄来了,又走了,陆北辰沉默再沉默,不仅仅是他,整个实验室里都少了很多的欢声笑语。 直到,顾初终于完成了陆北辰交给她的动作。 在提交枕骨和枕骨数据时,其他三人也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似乎都在等待着她是否过关。陆北辰的那部分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就是数据分析了,看到他电脑上那堆复杂的图形和数据,她一时间有点惭愧,相对于陆北辰的专业,她差得太远了。 在陆北辰检查数据和枕骨复原图形时,顾初就一直处在紧张状态,那心境就跟面对老师查卷子的小学生似的,心脏一直挂在嗓子眼的位置上咚咚跳着,恨不得直接从嘴里蹦出来,心里默默祈祷:通过……通过…… “这一组数据需要调整一下。”陆北辰一手搭着她的椅背,一手指了指屏幕上的数据,“枕骨与人字缝痕迹完全吻合,数据较为接近,还不错。” 一句“还不错”可乐坏了顾初。 潘安和语境纷纷赞奇,他们都了解陆北辰,能用“还不错”做评语,这已经是最大的肯定了。 语境冲着顾初竖大拇指,“你太厉害了!” 顾初有点小得意,笑得跟只老鼠似的。 陆北辰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唇际隐隐泛笑,“行了别得意了,继续完成其他部分。”一句话,奠定了她有资格参与尸骨重建工作的权力。 她的心“忽悠”一下就飞高了,前两天他的冷言冷语就抛在了脑后,一转眼成了哈巴狗似的,媚笑,“好呀好呀。” 鱼姜见这一幕极为刺眼,不声不吭。 潘安拿胳膊肘碰了她一下,“人家以前有神外的功底,别说是骨头了,就是恢复死者脑神经线都是小菜一碟,死心吧,在复原这个工种上她注定比你学得快。” “她只是侥幸。”再加上他的纵容。 当然,鱼姜没敢把余下的那句话脱出口。 潘安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这边,顾初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工作上了,在得到陆北辰的肯定后,她的斗志空前高涨,询问他数据如何调整时,陆北辰给了她明确的分工,他来负责数据还原部分,她负责其他头骨复原。 这种看似简单的分工,却给了顾初一个明显的信息。 她不必去做一些边边角角的打杂工作,而是真正地可以与他分工协作,这种成就感有过一次,就是她考上a大的时候,但相比而言,这一次的成就感更为强烈。 她不但是这个男人的助理,还有能力成为他的搭档。 而且…… 他还是她的男朋友。 最后的念头令她心潮澎湃的。 就这样,实验室里再度陷入繁忙。 室内的灯光亮了*。 大家连晚餐都是在实验室里吃的。 顾初露了一小手,吃得语境感动地都快哭了,依他说的就是,以前顾初没来的时候,餐厅的饭菜再好吃都没有家的味道,现在吃着顾初做的饭菜,就好像吃到了妈妈做的似的。 气得顾初美眸一瞪,“你骂谁老呢?” 语境连忙喊冤。 潘安在旁笑道,“语境,你现在不能乱讲话,要知道,你得罪顾初就是得罪陆教授。” 再明显不过的提示,语境猛地就开窍了,瞪大了双眼看着陆北辰和顾初。 顾初咬着筷子,瞪着潘安这个大嘴巴。 潘安一脸诡笑,“我说错了吗?”看向陆北辰,“陆,我说的没错吧?” 陆北辰眼也没抬,淡淡地说了句,“这么多饭菜堵不住你的嘴?” 然后,抬筷子夹了菜放到顾初碗里,“什么时候落下了吃饭咬筷子的毛病?好好吃饭。” 一句话,间接却又十分明显地挑明了彼此的*关系。 就这样,直到翌日,陆北辰复原了所有数据,当将死者b的头颅复原数据输入电脑与照片做重合确定时,短短的时间里,顾初和潘安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组组数据很快得到重合。 当最后一组数据完成重合时,电脑上显示:match “yes!”潘安重重拍了一下手。 顾初也像是打了场胜仗似的,一下子软在了椅子上。 陆北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对语境说,“马上通知罗警官,死者b是庞城。” 234一个失踪,一个疯了 北京 许桐没上班。 晨起的时候她就昏昏沉沉的,一晚上噩梦缠身,一会儿是照片上的沈强两眼流血,一会儿又是藤椅上那个三寸金莲的老太太阴惨惨地盯着她,再一会儿就是那幢老楼一点灯光都没有,她置身其中,不停地往下跑却怎么都跑不出去。 她不停地叫,却喊不出声音。 当能破音时,她也醒了。 感冒了,头晕喉咙也疼。 打从青灯木偶出现后,她的精神就一直处于紧张之中,每晚都难以入眠,就算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直到昨天,当盛天伟出现的那一刻,她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了。 人生病,又何尝不是一种排毒方式? 她请了病假。 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的主动请假,以往就算生病她也是咬牙坚持。 因为是一个人,就算请假了待在家里也是孤单。 而今天,她突然觉得世事无常,就好像她,自认为没什么坏心,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就无缘无故地遭此际遇?所以,她没由来地感到倦怠,累了。 不到中午,盛天伟就来了。 他拎了些可口的饭菜来,进了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倒了杯热水给她,先让她喝了些感冒冲剂。 许桐抱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倚在厨房的门口,看着盛天伟略显笨拙地分盘装盘,轻叹了口气,说了句,“还是我来吧。” 刚要上前,盛天伟忙伸手做禁止状,“别动别动。” 许桐只好站在原地当个闲人。 厨房里,盛天伟忙活得热火朝天,他叫的餐荤素适宜,适合生病的她食用。只是看得出早就习惯商场上大风大浪的他,进了厨房就成了弱势群体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许桐一时间有些感叹。 昨天,他出现在沈强家里,看见她后先是愕然,然后很快冷静下来,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只是拉起了她,将那一盏盏的青灯逐一放回柜子里,轻叹了一声说,“走吧。” 对于她的闯入,他更似无奈。 她开着车,跟在了他的身后,就这样一前一后回到了城里。到了公司后盛天伟有会要开,见许桐欲言又止,他说,“许桐,我会给你个交代。”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有些事情没办法继续隐瞒。 今早许桐一个电话打到公司请了病假,但心底隐隐地有预感盛天伟会来,果不其然,他来了,不但来了,还带了饭菜和感冒药。 感冒影响了胃口,许桐吃得不多,整个人恹恹的。盛天伟为她盛了碗粥,她喝了两口就停了勺子。 “要多吃点病才能好。”盛天伟拿过碗,半开玩笑,“再不吃的话我喂你了?” 许桐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也知道依他的脾气他会这么做,便只好接过来,一点一点地把粥喝完。盛天伟盯着她的脸,半晌后说了句,“你病成这样,怎么不见你男朋友?” 他的话令许桐一愣。 见他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她才蓦地反应过来,之前她的确跟他随口说过有男朋友这件事,但许久不说她倒是忘了。 “所以说,有男朋友这件事是骗人的。”盛天伟下了结论。 许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拿了纸巾擦了擦嘴,转移了话题,“是你说过,你要给我个交代。”说完这话,又觉得这两个话题转得有点怪,乍一听又像是一个话题,就忙补上了句,“关于那栋老楼的事。” 盛天伟叹气,“许桐,其实你应该好好休息。” “事情没解决,我永远休息不好。”她直截了当说。 盛天伟若有所思。 “如果今天你不说,我就离职。”许桐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心急过一件事。 “别别别。”盛天伟抬眼看着她,许久后,说,“好,我告诉你。” 初秋的日光映在窗棱上,洒进了室内。 客厅里,许桐窝在沙发上,不知是因为病着还是因为阳光,脸色苍白,唇瓣也泛白,眉眼间少了职场中的凌厉和冷静,因虚弱反倒多了一份小女人的美。盛天伟坐在她的对面,她只身长长的睡裙,头发慵懒地散着,怀里是深咖色的抱枕。 她的家里少了很多女性的颜色,例如红色,再例如粉色,原本就是个心智成熟冷静理智的女人,却不曾想骨子里还有令他心疼的柔弱。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日光之时,盛天伟缓缓倒出了她最关心的。 “从没跟你提到过这件事,更多的是怕你多想。”他说,“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想让你留下来,我担心有些事说不出来会引起你的恐惧然后离开。” “跟你的助理有关?”许桐问。 盛天伟知道她向来聪明,也就打算知无不言了,点了下头,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摸了烟盒,烟拎了一半出来顿了下,又将烟塞了回去。许桐见状,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盛天伟摇头,喝了口水,说,“既然你能找到那栋楼,应该知道他叫什么了吧?” “听邻居说,他叫沈强。” 盛天伟知道她终究还是要查出些什么,点点头,“对,他叫沈强,是眉首的男朋友。” “眉首?”许桐一怔。 “我的,第二任助理。”盛天伟缓缓道。 许桐震惊,脑中也跟着灵光乍现。 没错,就是眉首! 那个相片里的女人,跟沈强举止亲密的。她总觉得眼熟,因为之前查过盛天伟三任助理时见过眉首的照片,只是当时是证件照,多少跟生活照有些出入,所以一时间之间没想到。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选择了倾听。 盛天伟将事情的前后缓缓讲给她听。 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眉首进公司时,盛天伟还没坐上公司总裁的位置,那时候盛天伟的父亲离世,远胜集团的大小适宜都由盛天伟的母亲蒋绫打理。蒋绫也是出了名的商界之后,嫁入盛家后一心相夫教子从不干涉集团内务,直到公司龙头病逝,她才出面独挑大梁。所有人都不看好女人打理盛家江山,但她硬生生就给扛下来了,一直到盛天伟有能力肩负重担后才退出董事局。 眉首做他助理时,还只是总经理助理,但职位也是甚高,再加上年轻漂亮有能力,追求她的人不少。 “直到有一天,她跟我提交了辞职信。”盛天伟回忆说,“她说她要结婚了。” “跟沈强?”许桐问。 “不。”盛天伟否认,“当时我知道她有个要好的男朋友,叫沈强,经常来接她下班,跟我也打过几次照面。我对沈强的印象还不错,彬彬有礼有家教有涵养,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对眉首好。可是眉首要嫁的那个人不是他,当时我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很震惊。” 许桐轻叹了一口气,世事难料,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这件事也怨我,当时母亲有意要我接管公司,所以一睁眼就有数不清的商宴要出席。眉首是我的助理,自然也逃不过这种场合,我讨厌那些东西却又身不由己,但眉首不同,她年轻,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跟我身边的那段时间,像是给她打开了万花筒,于是,她结识了不少名流雅士,继而变了心。” “后来她嫁人了?”许桐问。 “不,她失踪了。”盛天伟看上去眉眼倦怠,“她提交辞职信的第二天就不见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找到她的下落。” 许桐一愣,不经意想起公司老员工的那些流言蜚语,失踪?果然是失踪了。 “沈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总是来骚扰我,甚至认为眉首不是失踪了,而是被我杀死了。后来,因为有保镖他无法靠近我,继而朝着我的下一任助理下手。” 许桐脱口,“梵尼?” “对。”盛天伟看着她苦笑,“看来,你并没有真心信我。” 许桐知道他指的是她暗中调查三个助理继而怀疑他的事,也就大大方方承认,“你的三任助理都很奇怪地离职,说是嫁人,却一点消息都查不到,我当然首先是要怀疑你了。” “第一任助理的确是嫁了人,移居海外,婆家人低调而已,所以没消息也正常。但沈强跟你的想法一样,认为我才是始作俑者,所以,在查不到眉首的消息后,他便把主意打在了梵尼身上。在梵尼的实习期刚过,她就收到了沈强的恐吓,他送了梵尼一盏青灯,并且写了很多诡异的话给她,让她误以为是鬼魂闹事。梵尼年轻自然经不得这么个吓法,结果硬生生住进了精神病院,她疯了,被沈强吓疯了。” 题外话: 妞儿们,今天就更三千字了,腰疼得厉害。 235如果,所有人都在撒谎 前后三名助理,除了第一任嫁人外,其他两任一个失踪一个疯了。 许桐垂眸沉思,脊梁骨却是一阵阵泛着寒气。 “后来呢?”良久后她问。 盛天伟:“沈强经常潜入梵尼的住所,森更半夜装神弄鬼,后来我察觉梵尼的精神有异后就报了警,警察抓获了沈强,他被判了几年刑。梵尼被家人带回国了,前两年我曾看过她一次,她还是疯疯癫癫的。” 说到这儿,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角眉梢几多无奈。 “梵尼是见了青灯后被吓疯的?” “对。” “沈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拿青灯来吓唬梵尼?”许桐提出质疑。 盛天伟:“这件事说起来跟我的第一任助理穆青灯有些关系,当时眉首刚进公司的时候是由穆青灯带着的,两人的年龄相差也不大,时间一长倒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在穆青灯过生日那天,眉首送了她一盏青灯,看得出是找人精心设计过的,挺漂亮。我想,沈强后来以青灯做文章,可能就是想要造成眉首冤魂索命的假象,梵尼是在眉首失踪后没多久进到公司的,自然听说了青灯的来源,所以才会被吓疯。” 许桐紧紧皱着眉头。 “这几年我一直没再请助理,沈强打从被放出来后也一直没动静,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便请了你来做我的助理,谁料到你又遇到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吓唬我的就是沈强?” “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盛天伟说,“而且,他也亲口承认是他做的,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直心怀痛恨。” “那么,我在上海的那些遭遇呢?” “是我的错,我以为他做了几年牢后会在行为上有所收敛,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几年前他可以把梵尼吓疯,几年后他便敢去害人了。能用青灯吓你,在上海接二连三想要你的命,以至于你上次在洗手间里受到的惊吓,十有*都是出自他手。” 许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上次洗手间……” “是,我对你有所隐瞒了,就是担心你会害怕。”盛天伟看着她,眼神柔和,“饭店经理已经查出来了,有人在你杯子里下了致幻剂,这才导致你出现了幻觉。” 许桐怔了一下,很快地,又觉得呼吸困难,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原来打从她进入远胜集团后,她的一举一动就落在了一双眼眸之中,这双眼匿藏在黑暗,如同黑夜中的鬼魅,在静静地注视着她,伺机害她性命。 她从不怕有危险的出现,曾经她跟着年柏彦出入南非钻矿,经历了不知多少艰难险阻,在法律形同虚设的国度,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降到了冰点,人性险恶的道理她许桐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经历甚多。但即便如此,都不及这次来得令人胆战心寒,尤其是听了盛天伟的这番话,她更是细思极恐。 如果上天没有优待她,让她无端丧命,她死得岂不是太冤? 而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诡异,当然她不信这世上会有什么鬼怪,但大半夜无缘无故接到青灯木偶,接二连三无法解释的事件发生,也着实让人不舒服。 “后来你找到沈强了吗?” “就在我知道你收到青灯后我就联系了沈强,他供认不讳,后来我约他见面,甚至多次找到他家,但他总是避而不见,只是跟我一直保持电话联系,直到前天我再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逃走了。” “逃走?”许桐想起满是灰尘的房间,“为什么不是失踪?” “我想不出他失踪的理由。”盛天伟皱紧了眉头,“依照我对沈强的了解,他必然会将自己藏在暗处,伺机下手。” 这样的话就太恐怖了! 说明她会时时刻刻都被人监视着。 许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片刻后说,“沈强只送了梵尼青灯?可我还收到了木偶先,还有那个童谣!” “应该是有木偶,但一定是没有童谣。”盛天伟很肯定地说,“那首童谣我也是第一次听过,所以我才更要找到沈强,因为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么说明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将我身边的助理铲除,眉首的失踪已经严重地刺激到他,他心理发生扭曲也很正常。” “我们报警吧。” “没凭没据要怎么报警?”盛天伟叹气,“就凭着沈强房间里的那几盏青灯?在找不到沈强的情况下报警,一来不会引起警方重视,二来还会影响公司名誉。不过许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最后一句,他信誓旦旦。 可就这样的誓言丝毫没令许桐感到宽慰,她反而觉得周遭冰凉,这就好像发生了一连串的怪异事件可凶手还逍遥法外般的令人惊悚。这个沈强能够无声无息地将青灯挂在她门上,又不被监控拍到,这说明他已经观察甚久了。而在上海,那一连串的遭遇,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更甚者能在监控密集的饭店里对她下了致幻剂…… 她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这个沈强的本事令人不容小觑,她只怕在某一天晚上睡着睡着他就潜进来了,杀她个无形。 盛天伟见她紧紧搂着抱枕,纤细的指甲深陷其中,心生犹怜。坐过去,情不自禁环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我会再多加派保镖人手,放心,有我呢。” 许桐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他轻叹,将她揽入怀中。 脸颊贴在他胸膛的瞬间,许桐不知怎的就冒出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是盛天伟在撒谎的话…… 心,就咯噔一声。 —————————— 温泉池中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缺少了头盖骨的死者甲,一具是只剩下头盖骨的死者乙。在经过陆北辰的颅骨复原和颅面重合后,死者甲的样貌和死者乙的身份均发到了罗池手中。 这是重中之重的线索,罗池接到文件后如获至宝。 通知令发了出去,罗池又驱车赶到了实验室。 今天的他倒是神清气爽,也难怪,案子有了全新的突破点,他自然是高兴。 胡子也刮了,露出干净有型的下巴,穿了件黑色衬衫,很随意地配了条牛仔裤,刚踏进实验室时,潘安吹了个口哨,说,“我当是哪个大帅哥来应聘呢,原来是罗大警官,今天的形象不错啊,让我又想起来你其实还是个帅哥。” 罗池跟实验室这几头“怪物”已经相处融洽了,闻言后笑呵呵道,“那我跟你们的陆教授谁更帅一筹啊?” 操作台上,死者甲的尸身摆在上面,身穿白大褂的陆北辰背对着罗池而站,没理会他的调侃,倒是顾初抬头看了罗池一眼,抿唇浅笑。 “这男人谁更帅一筹得看身边有没有女人。”潘安打趣,“瞧你现在还单着身就输给陆教授了。” “呦,几天没见有情况啊。”罗池笑得爽朗,凑上前,开始逗顾初,“顾小妹,跟警察叔叔说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顾初憋着笑,“你们警察什么都管呀?” “那当然,尤其是为民除害的事儿。”罗池故作一脸的认真。 “聊家常出门右转,开着你的车回市里咖啡厅。”陆北辰边工作边不咸不淡地甩了句。 “陆教授,咱得快乐的工作。”罗池天生厚脸皮。 “很抱歉,你的快乐已经严重影响我工作的进度了。”陆北辰拿起一块腕骨,仔细观察了下,淡淡地说。 罗池哪会走啊,嬉笑着上前,“我这不是要来看看有没有更多发现嘛。” “你知道我实验室里的同仁已经有两晚上没合眼了吗?”陆北辰说。 罗池伸了个懒腰,“我跟你们正相反,昨晚上睡了个好觉。” “看你一脸的雄性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神情就知道了。”陆北辰毫不客气。 罗池摸了摸脸,有吗?又看向顾初,“明显吗?” 顾初被他逗笑。 “别*我的助理。”陆北辰说了句,“否则你警途难保。” 罗池撇了撇嘴,对顾初说,“这么霸道的人你竟然能忍受?” “还好吧。”顾初想了想说。 陆北辰抬眼看了她一下,唇角微扬,意味深长。 “死者甲的死因我之前已经说过,能进一步给你的线索就是,他应该打小练武术,而且从事武术工作,现在又有了死者的图像,对于你罗大警官来说,接下来的工作只剩下跑腿了。” 陆北辰言归正传。 一听他谈论回了案子,罗池收拾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恢复了严肃,其他几人上前,一同倾听这件案子。 “死者甲在肌肉附着处的骨突比正常人增大,骨外层的密质增厚,说明死者甲是长期处于锻炼之中,而且必然是从小就开始锻炼,这才会影响骨骼的变化和生长。人一旦成年后再接受锻炼,增强的只会是肌肉和骨质硬度,对于骨骼的加粗增大不会有太大影响。” “为什么是练武术的?”罗池不解,“如果是运动的话,那运动项目很多。” “每一种运动项目都会决定骨骼的负重情况,运动项目不同,骨骼的负重情况也不会相同,而骨骼在不同负重的情况下也会发生不同的变化。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可以从骨骼的变化形状来看出运动的类型。如果你去观察弓箭、投掷、举重等运动人士的骨骼,就会发现他们的上肢骨比较粗大,那些常年登山、练气功的人,他们的足骨远比正常人厚实,这就是区别。”陆北辰戴着手套的手敲了敲死者甲的上肢骨,说,“常年练习武术的人会有习惯性动作,那么上肢骨会在同一方向被拉长,每个动作在转换和支撑时,他的上肢骨在长轴的位置受到压缩,所以,死者的上肢骨在承担压力和拉力方向具有很强的能力。死者的骨骼会见小伤,伤势大多为迎击,应该是练武的时候受的伤,但愈合性极强,也能说明死者打小就习武,而他的胯骨不见伤势,武术中不免会有劈叉和后桥的动作,他却不见硬伤,这更能说明他是打小练习,因为这些动作会令骨骼关节的活动范围极大,不经过长期锻炼很难完成。” 罗池陷入沉思,良久后说,“如果打小就练习武术,那么现在应该是强中手了。” “所以,这人如果是在武馆工作也会是数一数二的那位,上海的武馆虽多,但想从中找出个中能手来也就寥寥不多吧。” 这也正是罗池所想的。 “庞城!”突然,罗池盯着那块头盖骨看,喃喃,“我记得庞城父母说过,庞城打小就受小*欺负,所以很想学武术,你说,他到了城里之后会不会就去学武术了?” “如果教庞城武术的人就是死者甲,那么这两人也算是有了联系。” 顾初闻言后,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死者甲和庞城都有功夫底子的话,那么怎么会被杀害呢?” “所以他们认识凶手这一推断就成立了。”陆北辰淡淡地说,“尤其是死者甲,从尸检中可以看出凶手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杀了死者甲。” “这么说……”罗池大胆假设,“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女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陆北辰说,“从伤口的形态上看,凶手的力道不大,如果是男人,他必然是个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是女人,从捶打的力道和次数也较为吻合。其实想要找到凶手线索并不难,死者甲的住所应该会有很多线索。” 罗池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庞城的事如果从刘县长身上下手会更容易。”陆北辰说。 “正在查。”罗池哼道,“真是不查不知道,原来刘县长生性就爱敛财,镇上很多田地后来被征用盖房,都跟他受贿有直接关系,这个该死的贪官!” 陆北辰笑了,“这好办,上海离北京这么近,别说吹走个芝麻官了,一场大雨下来,连带的一串泥都会冲没了。” “对,就得让有关部门一根线撸下去,还不定能撸出多少个刘县长呢!”罗池直呼痛快。 “你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仇富就是你这种心理吧?”陆北辰挑眉。 罗池忙把枪头转向他,“这主意可是你想出来的。” 顾初听得一头雾水,“哪又出来个刘县长了?” “这件事吧说来话长,来顾小妹,听我慢慢向你道来。”罗池说着环上了顾初的肩膀,拉着她要往外走。 下一刻,陆北辰手臂一横挡在了中间,顺势将顾初给“捞”了回来,话里有话,“八字还没一撇呢,先不用这么急着讨好顾初。” 什么八字没一撇?顾初更是听晕了。 罗池吧嗒一下嘴,“说什么呢?不明白。” 陆北辰高大的身子挡住了顾初,双臂交叉环于胸前,似笑非笑,“你查案都查琼州去了,据我所知,萧雪的案子都完结了,如果我还没老年痴呆的话,档案封底是我做的。” 罗池张了张嘴巴,半晌说不出个字来。 “罗池你去琼州了?”顾初从陆北辰身后探头,好奇地问。 罗池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头,“那个……也不算是吧,顺路顺路。” 陆北辰唇角上扬,“罗警官,从云南顺到琼州?这路顺得也太大了。” “哎,你别把人想得那么阴险好不好?”罗池反击。 顾初一脸疑惑地盯着罗池。 “我猜他很想问你一个问题。”陆北辰见她一脸好奇,饶有兴致地说了句。 顾初抬眼看着他。 他笑,“罗池想问你,顾思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顾初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指着罗池,“你……” “哎哎哎,够了啊,我这不还没问吗?”罗池一挥手,大大咧咧地说了句,但看得出来他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神愈发显得尴尬,“有没有男朋友我不会去查啊?得了,我走了。” “喂,罗池你说清楚——”顾初想追。 被陆北辰一把扯住。 “怎么回事儿啊?” 陆北辰低笑,“你能多了警察妹夫也不错。” 顾初冷汗快下来了,说,“关键的问题是,思思对警察有成见,尤其是对罗池,其实我刚刚是想提醒他一句。” 陆北辰微微一怔,很快地抿唇浅笑,“那就让他自求多福吧。” 顾初僵在原地,仿佛看见了罗池被思思追着打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两位死者面容的复原,对于破案来说就有如神助了,再加上陆北辰提交了很多重要线索,剩下的就是罗池的工作了。但接下来的工作其实更繁杂,一旦查到了死者的住所或可疑的场所,那么陆北辰还要进一步搜集线索。 所以,轻松只是暂时的。 语境他们都下班了,顾初总算能跟陆北辰安安静静地到外面吃顿饭。 脱了白大褂的陆北辰,西装革履倒更是迷人。 餐厅一如既往地静谧,这是路北辰吃饭的臭毛病,但凡享受美食的场所,他必然是挑剔再挑剔,就连顾初这个吃货都有点不习惯他的挑剔,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所选的餐厅都是固定几家,环境甚好,服务甚好,菜品甚好,价格,也甚好。 顾初不大理解,认为他应该多给其他餐厅机会。 陆北辰优雅地将牛排切得端正整齐,然后,将面前的盘子放到了她跟前,又拿了她的盘子,继续切里面的牛排。他做得自然,她也自然而然地享用了他的“服务”。 他说:“选择固定的餐厅,一是不想委屈我的舌头,二是对你我的人身安全有保障。” 顾初知道这些餐厅都是经过他选了又选,不但味道过关,在安全性上也过关,这也是他每次来吃饭不用保镖跟着的缘故。想了想,说,“我尝过一家餐厅,其他菜品也还好,唯独一款小酥肉做得极棒啊,我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小酥肉,也实验了几把,做不出人家的味道来。” “难得有你做不出来的菜。”陆北辰单独面对她时,唇角的笑容就会多很多,看上去柔和温厚。 这总会令顾初产生幻觉,觉得前几天的那个男人不是他,这么温柔的陆北辰,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呢? “改天我带你去尝尝吧,你一定会喜欢的。”她提议。 陆北辰笑,“好。” 一个“好”字令顾初的小心脏扑通通地狂跳了,他甚至都没问那里的环境如何,是否安全之类的话,说明他足够信任她的。这种想法闪过脑海,就愈发觉得幸福。 “有个志同道合的男朋友真好。”她红着脸说了句。 陆北辰唇角上扬,“你能这么想很让我欣慰。”顿了顿,话锋又微微一转,“但是,你不要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我忘了你不听话醉酒的事实。” 顾初轻轻吐了吐舌,完了,她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好过去。 想了想,开始了她最擅长的蛮不讲理……呃,巧舌如簧。 “谁让你不理我了?那我伤心难过当然要去喝酒了,还有,我提到要回休息室去睡,你看你的态度!” 还有一句她没提,他的女朋友。 这种事她不想去碰,怕碰了就会伤心。 236女为悦己者容 “我不理你?”陆北辰闻言后微微挑眉,看着她似笑非笑,“嗯,好。” 嗯? 他什么反应啊?什么叫做嗯好? 顾初不解地看着他。 陆北辰十分优雅地叉了块切割四方整齐的牛排入口,说了句,“你记住,就算我不理你,你也不准再去找乔云霄。” “你吃醋了?”顾初咬着叉子,大眼睛亮晶晶的,如头顶上的水晶灯。 陆北辰抬眼看了她,“吃饭的时候不准咬叉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顾初嘟囔了句。 “我只是怕你疯疯癫癫起来见血封喉。”他轻描淡写地说。 顾初抿唇,又歪头瞅着他,“哎,你还没说你到底吃不吃醋呢。” “不吃醋。”他回答得干脆,“不让你去找他,只是不希望你被他连累,例如,照片的事。” 她一愣,半晌后问,“为什么你不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他反问。 顾初张了张嘴巴,他这话问的她有点受伤了,照这么说,他压根就不在乎她跟乔云霄怎么样是吗?低头吃牛排就不再理会他,心头小小的酸楚。陆北辰坐在对面,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忍着笑,清了清嗓子,“如果没遇上我,乔云霄也能算上人中龙凤马中赤兔。只可惜啊,论长相,他帅不过我,论智慧,他斗不过我。说白了,他乔云霄就是个手下败将,我犯得上吃醋?” 平常吃饭的时候他都很安静,这也算是他在用餐时讲话讲得最多的一次。顾初虽说希望他在吃饭的时候多说说话,但这番话落在耳朵里就有点变味了,抬眼瞪着他,“你也太自大了吧?” “我更喜欢称这个为自信。” 顾初撇撇嘴。 “你已经是我的了。”陆北辰看着她,眼底含笑。 顾初的脸颊一燥,就有点心跳加速了。他是她男朋友,她是他女朋友,这般承认真是美好。 “初初。”他念了她的名字。 她喜欢听他这么唤她,声调低柔,气流在他的齿间旋落,又从他涔薄而又性感的唇角间轻轻逸出,漾进耳朵里就成了最美的乐章。她抬眼与他对视,他的面色柔和,目光却略有严肃。 “你是我的女朋友。”他很郑重地说,“虽然很多甜言蜜语我不大擅长,但你是我认定的女人,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自由和空间,但有些原则是务必要去坚守的,相信我,我的出发点只会为你好。所以,你再疯再闹也好,绝对不能离开我,明白吗?” 这是打从跟他确定关系以来,他对她说得最严肃的一次话。顾初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地,心底深处泛起一丝甜意,这甜意慢慢地扩大,继而成了注满蜂蜜的汪洋。 他更像是个综合性恋人。 有时会是*,热情*;有时候会是哥哥,纵容*溺;有时候会是父亲,严苛谨慎。 以前,她总会觉得他爱工作胜过爱她,但鱼姜的那番话加上他今天的这番话,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爱情,她再诚惶诚恐其实都无济于事,他有他的尺寸和节奏。他是如此自信而又强大的男人,所以面对爱情,他也绝对会是做主宰的那一位。这种人的特点就是,不轻易变心,所以会在未变心前尽善尽美地来为爱情默默付出,做得永远比说的要多,注定了不爱去解释。然而一旦变了心,那也会是绝对狠心的一个。 她很怕去面对一个狠心的陆北辰,这是她的心结,也是她日夜担忧的问题,就是因为之前她背叛过爱情,所以到了现在,越是幸福安逸她越是紧张。 但今天,陆北辰的这番话是不是给了她一个定心丸? 她开始慢慢觉得,他对爱情的厚重感,也许是她远远不及的。 吃过了饭时间尚早。 天际被夕阳染了漫天的红,由远及近地渲染开来。初秋后,天就开始变短,人也开始变得慵懒。白天还会是热气腾腾,日光沉落时气温就变得微凉,其实大多数人会觉得二十度上下的傍晚舒适极了,但对于顾初来说,她更喜欢琼州入夜的温度,总是要比上海再温暖一点点。 以前她没觉得,现在愈发清晰,也许,是因为她在上海失去了根的缘故。 出了餐厅,夕阳的光稀薄了些,余晖撒落在四处耸立的钢化玻璃上,异常炫彩。 顾初突然很想走走,不想这么早就坐车直奔家里。从她回上海后她就很少逛街,说得更实在些是没倒出功夫逛街。现在正值晚高峰,整个静安区都活络得很,餐厅又靠近南京西路,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没了白日的燥热,越夜就越奢华。 是城市的人们,用金钱堆积出来的奢华。 陆北辰见她有点贪婪城市的热闹,便也顺从了她的意愿。 就这样,他一手搭着西服外套,一手拉着她的手,悠闲走在满是繁华的上海街头。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保镖开的车子,缓缓前行,默默保护。再远处,他们的背后是大片的火烧云,映亮了男人英俊的眉宇,柔化了女人含笑的羞涩。 两人外形出色,男的高大,女的娇小,绝然成了来往路人频频回头的对象。 顾初逛了一些小店,无足轻重的小店,就算什么都不买只是瞧着看也够让她心情愉悦了。这是她回上海后最放松的一次,也许,是因为身边陪着他。 “看好什么了?”他问。 顾初嘻嘻笑着,主动挎上了他的胳膊,“倒也没什么。” “看好什么就告诉我。”他轻声说了句。 “知道了。”她仿佛又找到在厦门时的感觉了,跟钱无关,主要是他可以静静相陪。 顾初承认自己有点虚荣心,尤其是其他女孩子看陆北辰时的眼神,惊艳而又痴迷,再看向他身边的她时,眼神又转为羡慕,甚至还有嫉妒。是的,她能看出那些眼神中的嫉妒之意来,这令她没由来地有种自豪感。 有个很帅气的男朋友,是件挺骄傲的事儿,至少顾初这么认为。 到了南京西路的时候,顾初停了脚步。 看着近在尺咫的高楼,近乎可以耸入云层,与即将霓虹燃亮的繁华上海相互辉映。 她静静地看着它,脸上滑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 “怎么了?”陆北辰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是恒隆广场。 顾初半晌后才说,“以前,我经常来这里买衣服。”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剩下的千言万语都堙没在记忆的长河之中,她不应该去回忆的,快乐的也好,悲伤的也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可上海这座城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哪怕无意间穿过的一个弄堂,都有可能是她曾经留下身影的地方。 陆北辰沉吟片刻,环过她的肩膀,“走。” “干嘛去?”顾初吓了一跳,被他一路拥着走。 “陪你逛商场买衣服。” 顾初回头张望保镖的车,见那辆车被堵在了马路中央,想掉头有点难,急切地说,“可是车——” “他们会想办法。”陆北辰拉着她进了恒隆。 这个时间段逛商场的人还不算太多,因为还未到夜深邃的时刻。进了商场,顾初有一瞬的恍惚。有很多店铺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样子,有的位置变了,有的店面扩了,有的换了装修风格,有的换了代言人…… 一时间,她突然觉得这个恒隆有些陌生了。 “喜欢什么就跟我说。”他还是那句话,低柔体贴。 顾初微微上扬了唇角,她知道他这次是顺着她的,关于花钱的方面,他似乎总是特别慷慨。可是,她无法告诉他的是,这里有关她的记忆好像淡了很多,不再是以前她恨不得都能包场的恒隆了。 这里变得陌生而奢华,充满了太多现代感的元素,倒是少了一份怀念。 秋冬的新品早早就挂上了展柜,各大品牌各种设计理念。顾初一家一家地走,步履缓慢,这些品牌这些新品对于她来说都不陌生,虽然她没能力再去消费,但不意味着她远离时尚圈,对于一个近乎是被名牌喂大的她来说,就算家道中落,也不代表她会接受平庸。 平庸,跟是否穿得起品牌无关,只关乎品味。 这是打小母亲就教会她的,告诉了她,一个女人即使再贫穷,也要有精神上的富有,就正如对生活的品味,这是人能区别动物的最好方式。失去了品味,失去了精神上的富有,那么,这个女人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穷人。 她曾经反驳过母亲,认为品味只跟金钱有关,当时母亲什么都没有,带着她在别墅的林间拾到了一截枯木,回家后,母亲在枯木上打了个小洞,很深的小洞。那时正值春季,迎春花开得正旺,母亲便又随意折了只迎春花,轻轻插在了枯木的小洞里,就摆在了餐桌上。然后问她,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甚美。 于是母亲便说,如果你有心品味,就算没钱,天地万物都能给你提供资源。就像是这株花,与枯木做得花瓶可以搭配,盛开时点缀餐桌,枯落时成了干枝反而多了禅意,如果你不喜欢了,随便剪枝绿植插上也能春意盎然。所以,品味只跟你的心有关。 有些天然形成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丢不了的,她从母亲身上继承了品味,以至于哪怕日后再如何辛苦她都不曾辜负过生活。 对于品牌的东西她当然是喜爱,这更是女孩子的属性了,每一年每一个品牌的新品她都看在眼里,汲取品味的资源很多,例如这些品牌的设计理念,又何尝不是设计师们的品味? “喜欢的话进去试试。”在展柜前站得久了,陆北辰误以为她是在看模特身上的衣服出神,说了句。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不,我不是——” “大衣很适合你。”他轻轻打断她的话。 顾初抬眼看过去。 是件冬季新品大衣,以焦橙色为主,介于橙色和黄色之间的暖调色彩,不会太过扎眼,却又因为比橙色多了那么一份沉稳感而令人眼前一亮。是今年的主打色,让人想起日落时分的漫天晚霞,于深秋初冬声时节最为合适。大衣又以浅灰色调点缀,两种颜色一主一辅,交织在一起是最上层的搭配。 这件大衣她见过,在凌双负责的时尚杂志上曾推出过,是巴黎时装周上号称最为奢贵的大衣,听说用料都以全球最顶级的山羊绒为主,而且还都是摘取山羊绒最柔和的部分,纯手工设计,为今秋这个品牌最受瞩目的限量版。 衣服往往就是这样,一分钱一分货,这件大衣着实漂亮又内敛。 极奢的材质,必然会有极奢的价格。 顾初死活就不进去。 陆北辰没辙,干脆牵过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店。 进店没多久,两名保镖也赶到了,但没进店打扰,只是在店前附近,来默默守护陆北辰和顾初的安危。 看见新衣服会心生愉悦,这是女孩子们的通病。新品到店不少,秋冬设计感往往最能代表一个品牌的品味。陆北辰命人拿了那件大衣,除此之外,他又亲自选了几套适合她的裙装。 “太多了。”顾初压低着嗓音对他说。 身后一直恭恭敬敬跟着两名女店员,她也不好意思推拖。 陆北辰浅笑,“不多,看看还喜欢哪件。” 顾初也不想让身后的女店员觉得自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便挺直了腰板,在店内逐一地看。最后又选了几套出来,女店员有条不紊地逐一拿进了试衣间。 顾初试衣服的时候,陆北辰坐在沙发上等候。 这间店很聪明,不会在杂志架上放太多女性杂志,而是财经、商界或男性感兴趣为主的读物。陆北辰先是拿了手旁的一本金融杂志,翻开看了几页,当看到有一篇文章是关于“陆门”的,便将其阖上。有信手择了本有关科学物理等方面的杂志,这一次,看得仔细。 一名女店员守在试衣间门口,另外两名女店员凑在一起用极小的声音嘀咕着。 “那男的真帅。” “女的也漂亮啊,站在一起不要太抢眼啦。” “出手阔气的男人就是迷人,看人家进店,随便挑随便选,那女的太幸福了。” “还不知道最后能买走几件呢,话别说得太早,单是那件大衣价格就不菲,还一次性选了那么多衣服,我看啊,说不准最后就只是试试啦,咱们又不是没遇上过这样的客人。” “所以说要你平时多观察客人嘛。”其中一个女店员朝着陆北辰方向努努嘴,“先不说他身上的衬衫一看就是私人定制的,单说他的那条皮带就大有来头,这男人啊,一看手表二看腰带,一点都没错的。” “皮带怎么了?顶多不就是一名牌嘛。” “是stefanori的皮带,是来自佛罗伦萨手工坊最卓越的手工技术。听说他们的皮带都是用密西西比河的小鳄鱼皮为原料,光是打磨原皮就是耗费数月之多呢,再加上来自法国山区的顶级小牛皮,整条腰带下来,那只能是身份的象征。”另一名女店员叹息,“能买得起这种皮带的男人,可不容小觑,很多有钱人未必有这个品味。”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他有点眼熟呢。” “肯定是个大人物,你看门外的那两个人没有?十有*是保镖。” “唉,长得帅身份又尊贵的男人我怎么碰不到?” 顾初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恰巧听见了女店员的最后一句话,她听在耳朵里,虽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已是乐开了花。抬眼看向店内休息区,陆北辰就靠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一手在翻看杂志。 他很安静地坐在那儿,白衬衫烟灰色西裤,简约而干净,店内的光亮来自棱角分明的水晶灯,投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又有零星的光亮跃入他的眼角眉梢,衬得他愈发英俊尊贵。 有女店员上前恭敬地将他的外套挂好,眼里是亮的光,顾初看得清楚。 见这一幕,她的心就蓦地跳窜一下,这么看着他,便会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地优秀,他吸纳了太多人的目光却熟视无睹,静静地坐在那儿,只是为了,陪她。 他抬眼,见她出来后唇角微微上扬,将手里的杂志搁放一旁。 如此,更是令她倍感骄傲。 “好看吗?”顾初在他面前轻轻转了一圈。 陆北辰说,“很好看。” 女为悦己者容,听了这话,顾初自然是高兴。 “还有其他几件,我试了之后你要帮我看啊。”她愉悦地说。 “好。” 她便兴高采烈地“扑”回试衣间。 就这样,顾初的兴致被挑了起来,一件一件地试。女人试衣服本来就耗时,他却始终耐性等待,不急不躁,看得女店员们一脸的羡慕。 “你不能说每件都好看啊。”当顾初穿着新装再次得到他的肯定后,冲着他瞪了一眼说。 陆北辰抿唇展笑,“你穿得好看我当然会说好看。” “那你觉得哪件不适合我?”顾初故意问。 陆北辰思量了片刻,说,“冷色调的衣服不要穿了。” “我不适合冷色调的吗?”顾初反驳,小眉头微微一扬。 “不是不适合,而是我更喜欢看你穿暖色调的衣服。”陆北辰起身,趁着为她调整衣衫的空档顺势落下脸颊,“穿冷色调的衣服会让你的脸色看上去更苍白,别人会误会。” “误会什么?” 他低笑,近乎耳语,“会误会我在*上有多么欲求不满。” “你本来就——”顾初话说到一半儿,脸蹭地红了,推搡了他一下,“讨厌!” 陆北辰笑了,唇角上扬。 “你的喜好可决定不了我。”顾初虽这么说着,但还是转手将冷色调的衣服给了店员。 陆北辰刚要开口,就听有人叫了声,“北辰?” 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 顾初一怔,转头看过去,进店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林嘉悦。 她的头发又长了一些,显得愈发女人味十足,露出一侧漂亮的耳骨,精致的耳垂有微微的闪亮。顾初认得那枚耳钉,林嘉悦说是陆北辰送给她的,她最为喜欢所以一直戴着。 直到,此时此刻。 陆北辰的面色没有太大变化,不见惊愕,但也不见熟络,只是听他淡淡开口说了句,“很巧。” “是啊真巧。”林嘉悦上前,眼睛落在了顾初身上,笑容温柔,“我刚从国外回来,想着来逛街轻松一下,没想到遇上你们了。” 只是一眼,林嘉悦竟恍然间觉得快不认识眼前的女人就是顾初了。 她承认顾初是漂亮,只是过去她的脸色太过苍白,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眼里的忧伤、退缩和隐忍,那时候在她眼里,顾初就是那只折断了翅膀的雏鸟,就算再漂亮也像个废人似的,男人靠近她许都是因为她的楚楚可怜,但怜悯不等同于爱情,她知道陆北辰再清冷也不过是个男人,是男人都抵不过她的楚楚可怜吧。 可现在,顾初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有着脱胎换骨的美。她的脸颊是白希不再是苍白虚弱,白里透着浅浅的粉红,剔透得如同水蜜桃,她的眼晶莹光亮,闪烁着异常逼人的灵气,嫣红的樱唇轻轻一抿时,有勾得男人犯罪的性感,又有令男人忍不住*溺的俏皮。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顾初吗? 一个处于恋爱中的女人,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眼神和皮肤,顾初两样都占了,再加上能使得陆北辰亲自相陪逛商场,看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很浓厚了。 她因为陆北辰而变得愈发漂亮,他也因为她去做了平日不屑去做的事。 虽然知道要放手,但林嘉悦心里还是堵得慌,陆北辰未曾这么对待过她,哪怕只有一次,都是奢望。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明天上午九点有预设,大家看文请早,再次感谢读者朋友们的理解和支持! 237值得付命一搏吗 林嘉悦的出现多少令顾初感到意外,这么久没见,她以为林嘉悦不会再在上海出现,因为最后一次见到林嘉悦时,她跟陆北辰似乎起了一些争执,以至于这么久都不见她再来找陆北辰。 顾初无法猜测当时两人争执的具体问题,但冥冥之中总会觉得跟北辰基金有关,如果真的跟基金会有关联,那么林嘉悦应该是有一些办法的,她可能是为陆北辰提供了一些条件,然而陆北辰拒绝了,所以她才不悦。 据她所知,陆北辰当时反其道而行,没动用商家的力量,更没有被商家的财力所控制,反而选择了与欧洲的一些国家政aa府合作,继而北辰基金的性质也发生了改变,不再是纯商业模式操作。 有人说,陆北辰的这项决定很冒险,更像是自杀式经营,因为商业一旦牵扯到政治,很多情况下就会变得身不由己。 也有人说,陆北辰其实早就想对基金会进行资金和经营模式上的重组,这次林蒋的撤资反倒成全了他,与其受董事会的束缚,倒不如彻底摆脱董事会。 众说纷纭,当然,谈论最多的就是商圈。 对于北辰基金的状况,陆北辰从不在顾初面前提及,而顾初也不会主动过问,因为她感觉的到,基金会对于陆北辰来说并不是重中之重的事,相对于这些繁杂琐事,似乎跟尸体打交道更令陆北辰热衷。 林嘉悦的出现,令顾初有片刻的短路,但很快地,她恢复一贯的浅笑,说,“时装周才刚刚结束,上海上新的速度从来都不会输给国外,甚至有些款式连国外都不会有,随便逛逛可不是你的风格,应该是有看好的款式吧。”看向陆北辰,“是你不对,你应该告诉我嘉悦回来了,我俩的品味差不多,我跟她逛街肯定比你在要有趣的多。” 林嘉悦略微惊讶地看着顾初,心中暗惊,这女孩儿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了?又不着痕迹地看了陆北辰一眼,他听了顾初的话没说什么,只是眼角沁着淡笑,唇际微扬,似有*溺。 她看得清楚,他在纵容着顾初,在纵容着顾初一点点侵犯他的决定和私人空间,她从没见过陆北辰这么*过谁。 “这里的衣服很适合你,有看好的吗?”林嘉悦寒暄。 顾初轻轻一笑,“倒是各个都好看呢,他选的,但我还没试完。”话毕,随手拎起那件限量版大衣,“尤其是这件,北辰说很适合我,但你也知道男人的审美跟咱们女人的不同,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合适我。” 林嘉悦看着她手里的大衣,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愕然,而后微微笑道,“我觉得这件大衣无论是从颜色还是款式都挺适合你的。” “真的吗?”顾初状似很高兴。 林嘉悦点头。 “哎,说明你的眼光还不错哦。”顾初偏头瞅着陆北辰,巧笑盼兮。 陆北辰似有无奈,淡笑,“也就只有你敢不信我。” “现在信了。”顾初愉悦地说,又看向林嘉悦,“你有看好的衣服吗?” 林嘉悦轻笑摇头。 她喜欢的那件已经在顾初手上,时装周上的惊艳过后,她千里迢迢从巴黎到米兰再回上海,目的就是想第一时间买到这件大衣。限量版的东西谁都想要,可既然是限量版,就注定了数量少之又少,但只要她去找就一定能找到,只是,当别人轻而易举就拿到了你一心想要得到的限量版时,即使你再穿上也就变了味道。 例如,这件最新款的大衣。 又例如,眼前这个男人。 林嘉悦绝对相信顾初有意而为之,这是女人间的直觉。 微微停顿了一下,她干脆看向陆北辰,说了句,“我在回上海的航班上遇见了斯密斯医生,原来他来了上海。” 顾初在旁听得清楚,斯密斯医生?是什么人? 陆北辰转头看着她,轻声说,“其他几件衣服也去试试吧。” “嗯好。”顾初轻轻一笑,转身走向试衣间。 待顾初离开原地后,陆北辰唇角的笑容渐渐收敛,看向林嘉悦时目光清凉,“出去说。” 顾初进到试衣间,临转弯时她回头瞅了一眼,见陆北辰和林嘉悦已经站在了店门外,心中泛起狐疑。刚刚陆北辰很明显是在回避她,为什么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就回避她了呢?到底是谁? 店门外,林嘉悦看着他,问,“为什么会这样?” 陆北辰轻描淡写,“什么为什么?” “我已经问过斯密斯医生了!”林嘉悦悄然攥紧了拳头,“陆北辰,你别想瞒我。” 陆北辰的目光落她脸上,沉冷了很多。 “对,是我多事追问斯密斯医生的,他还以为咱们在一起,所以将事情告诉了我。”林嘉悦眼神闪烁。 陆北辰的声音很淡,“依照你的性格,逼问的可能性更大。” “就算是我逼着斯密斯医生说那又怎么样?”林嘉悦知道瞒不过他的眼睛,直截了当说,“你应该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不遗余力。” “我的事你不需要插手。”陆北辰清冷地说。 林嘉悦使劲抿了抿唇,半晌后说,“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现在更是希望能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她嘛。” “嘉悦,无法爱上你这才是事实。” 林嘉悦的心口一疼,虽然知道这个事实,但经他口中说出,那就成了剜心之痛。他对别人的深情就是对她的绝情,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绝情起来会令人想死。 “基金会的事你以为没有我从中帮忙,你会那么顺利?”她咬咬牙。 陆北辰,“我知道你有很多的办法。” “你似乎并不意外。”她看向他。 “这件事你始终认为是因你而起,所以你必然会插手。”陆北辰很了解她的性格,“但是够了,嘉悦,你越是帮我,到头来只会是跟你父亲作对。” 林嘉悦看了他半晌,突然问,“你是不是真的想利用我父亲的撤资来踢走一些老股东?” “基金会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他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这么一句劝告。 林嘉悦的心渐渐下沉,突然间她觉得自己也许是在帮了倒忙,说不准他真的是有所打算,就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但如果真的如此,那这个男人……她没由来地感到脊梁骨泛凉。 他的城府深谙,也许并不输于她的父亲。 “好,基金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斯密斯医生那边——” “这件事,我不希望顾初知道。”他打断了她的话。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希望她告诉顾初。林嘉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大吃一惊,抬眼盯着他的脸,“她既然已经跟你在一起了,就应该知道。” “她不用知道。” 林嘉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就这么爱她?” 陆北辰的眼神落在店内,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还有,以后不要在她面前出现了。” 林嘉悦一怔,“你怕我会伤害她?” “不。”他的眼神又落回她脸上,“我只是觉得一旦交锋你会讨不到便宜,就正如今天,你失去了那件大衣。” 林嘉悦脸色闪过尴尬。 他没再多说什么,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转身进店。林嘉悦僵在原地一动未动,心在隐隐作痛,他是如此地可以看透一切,可以如此地为人铺路搭桥,但有谁会知道他身上的担子太多太重呢? 他一心为她,她,又知道吗? 陆北辰啊陆北辰,她就真的值得你付命一搏吗? 顾初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见陆北辰已经回来了,他还是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再环视四周,林嘉悦已经不见了,一切都照旧,就好像林嘉悦从没来过似的。 “她人呢?”她走上前问。 陆北辰放下杂志,“走了。” 看她身上的衣服,唇角上扬,“这件也漂亮。” 顾初一心想着林嘉悦提到的那个医生名字,不知怎的,心总是惶惶的。 “想什么呢?”陆北辰起身,见她神游太虚甚是好笑。 顾初回过神儿,对上他的眼,“哦,我只是有点累了,不想试了。” 陆北辰挑眉。 “我是真的累了,你看啊,试了一堆衣服。”顾初凑近了他,压低嗓音,“我又买不了这么多,试来试去人家店员会有想法的。” “不试了?”他笑问。 顾初点头。 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紧跟着叫了店员上前,说了句,“试过的全都包好。” 女店员眼睛铮亮,“好的好的,先生请您这边付款。” 顾初愕然,一把扯住陆北辰,冲着他拼命摇头,“不用不用。”疯了吧,全都要? “老实待着。”陆北辰浅笑轻言,抽了胳膊出来,转身去付款了。 题外话: 第二更正在写 238我就看你吃不吃醋 车子的后备箱里塞得满满的。 顾初看了又看,然后坐好后问陆北辰,“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单一件大衣就花了二十五万,还没算上其他几个袋子里的衣服。 车子缓缓前行,车窗外已是霓虹挑染了夜色。外面愈加热闹起来了,车子也多了。陆北辰正在翻看一份尸检报告,却也听见顾初的话了,说,“怎么过分了?” 她轻轻靠上他,“我一个人哪能穿这么多衣服呀?” 陆北辰勾唇,“女孩子衣服多点没什么。” “太贵了。”她嘻嘻道。 陆北辰抬眼瞄了她一下,唇稍上扬,“就当是你学会颅骨复原的奖励了。” 她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又想起林嘉悦和那几个女店员看着他的眼神,心中对他的喜爱就空前强烈了。忍不住搂住了他,脸颊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北辰也没法继续看报告了,将报告放到一边,抽胳膊搂住了她,低笑,“怎么了?” “没事儿。”她只想就这样抱着他,不想放手。 陆北辰浅笑。 “你说林嘉悦会生气吗?”她突然问。 陆北辰微微挑眉。 “其实我知道她喜欢那件大衣。”顾初说。 “是吗?” “当然。”顾初抬头看着他,“她奔着那家店真是随便逛逛呀?就是冲着大衣去的。我呢,就顺水推舟穿了那件大衣,她呢是千金之躯,看见别人穿了,而且还是我穿了,她肯定是不会再去买了。” 陆北辰抿唇笑,“这是你的歪理邪说?” “这是对女人心理的了解,尤其是对像是林嘉悦这种打小就没人敢跟她抢东西的人。”顾初嬉笑,“她呢也不会承认自己看上的就是那件大衣啊,怎么样?我聪明吧?” “嗯,聪明。” 顾初得意洋洋。 “这么说,换做是你,你也不会跟她抢了?”陆北辰好奇地问。 顾初则摇头,“错,我呢可没那么好面子,就算大衣是穿在她身上,我也敢跟她买件一模一样的,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想委屈了自己。”说着,又将他搂紧,“就比如说喜欢你这种事。” 陆北辰转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 脑中却不经意闪过她醉酒时的样子,她搂着他的脖子,笑语晏晏,“北深……北深。” “那个……”顾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支支吾吾。 陆北辰低头看她。 “斯密斯医生是谁呀?”她问。 “一位朋友。” “只是朋友吗?” “只是朋友。” 顾初坐直,瞅着他,半开玩笑,“你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陆北辰故作惊愕,逗她,“被你发现了?真是糟糕想!” “讨厌!”她推了他一把,“我是关心你。” 他顺势拉过她的手,笑道,“真的只是朋友,斯密斯医生一直是我父亲的医生。” 顾初这么一听,心才稍稍放下。 “别胡思乱想了。”陆北辰手一伸,“把你手机给我。” 手机? 从包里翻出手机递给了他,他接过,三下五除二将手机里的电话卡拿了出来,顾初惊愕,刚要问他要干什么时,就见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盒子来,打开,里面竟也是一部手机。 他将电话卡装进了新手机里,还给了她。 “这……”顾初不解。 “换部信号好的手机,下次你就能接到我的电话,否则,又该说我不理你了。”陆北辰似笑非笑。 顾初这才想起之前对他的抱怨,脸就一红,“我上次是调了静音呀,你也不用买部新的,跟你开玩笑呢你都听不出来啊?” “已经买了,用吧。”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陆北辰笑,“你试衣服的时候。” 顾初看着手里的手机,心溢满了幸福。但嘴巴上说,“我觉得让你这么花钱真的不好。”虽然,是件浪漫的事儿。 他唇角笑容扩大,又揉了她的头,“小丫头。” 顾初就顺势窝他怀里了。 车子一路前行,绕过了外滩。 “我们去哪儿?” 陆北辰说,“回佘山。” 她抬眼看他。 “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他解释。 顾初看了看车窗外,天色已黑,他却是直接带她回实验室?想了想,轻声问,“你不是不希望我睡在那的吗?” 为此,她还郁闷了好多天。 “不让你去睡你就跟我喝酒示威,我还敢不让你去吗?”陆北辰似有揶揄。 “我又不是故意要气你!”她反驳。 陆北辰揽过她的腰,“嗯,你只是一不小心气得我半死。” “还说你没吃醋?”她指着他的脸,笑。 陆北辰张口要咬她的手指,吓得她马上缩了回去。 ———————— 顾思洗完澡刚回寝室,同寝的女孩儿就冲着她晃话筒,“思思,你电话。” 她上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接过话筒,嘟囔了句:我去,这年头还有打座机找人的,服了。大声豪气地冲着话筒问了句,“谁啊?” 那边很明显怔了一下。 “说话!”她不耐。 “那个……”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是顾思吧?我是罗池。” “罗警官?”顾思没料到是他,微怔,“怎么是你打来的?” “啊?啊,哈……对啊,是我打来的。” 顾思狐疑,蓦地反应过来,语气紧张,“不会是我姐出什么事了吧?” “不是不是,你别担心,你姐她挺好的。” 顾思这才放心,“那你打电话干嘛?” “我……那个,是想问问你最近怎样,学习忙不忙。” “还好啊。”顾思将毛巾放到一边,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好就行。”罗池呵呵一笑。 “我说罗警官,您老有什么事儿最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是我又犯什么事儿了吗?听您这么笑我心里总是惶惶的。” “真没事,我就是打电话问问你好不好。” 顾思挑眉。 “哦,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啊,你记住,有事的话随时找我,那个……没事的话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话毕,那边就挂了。 顾思拿着话筒,半晌没反应过来。 室友见状后问,“怎么了?” “一个警察打电话告诉我说,有事给他打电话,没事也可以给他打电话。”顾思指了指话筒,“莫名其妙啊。” “警察?”室友大惊,“你不会又被警察盯上了吧?” 顾思将话筒“啪”地一放,“瞎说什么呢?” “那无缘无故接到警察的电话?” “我也想知道他在搞什么鬼。”顾思趿拉着拖鞋走到镜子前,拿过吹风机。 室友凝眉,冷不丁来了句,“他不会是想追你吧?” 一句话说得差点令顾思绞了头发,关上吹风机,笑,“别闹了,你知道我生平被谁害得最惨?就是那个臭警察!我呢,面对他的时候可以和颜悦色,没办法我打不过他,人家再一个徇私枉法把我给毙了都说不准,可我是什么人?睚眦必报,我对他的成见深着呢,全都藏在心里,赶哪天爆发出来了,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室友龇牙,“可怕的女人。” —————————— 回了佘山,陆北辰又投入了繁重的工作之中,案宗堆了满满一桌。 顾初帮他整理完了温泉碎尸案的相关资料,见他还在查看尸骨,心里明白,他虽嘴巴上跟罗池说查案是警察的事,但实际上他还是放心不下。 这个男人,明明可以跟别人更好地相处,明明就是关心他人的,就是嘴巴太毒。 “睡去吧。”他接过资料后,对她说。 “你不睡啊?”她问。 问完之后才觉得不妥,见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马上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啊?” 怎么说都觉得怪怪的。 陆北辰凑近她,“你先上去睡,我很快。” “我才没这个意思呢。”顾初推了他一把。 陆北辰笑了。 “不管你了。”她被他看得脸红,将手套一摘,马上转身上了楼。 他难得同意她再回来这里入住,她可不想适得其反。 就这样,顾初在楼上的休息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回到熟悉的大*,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窝在被子里,开了电视看了会儿,直到有点昏昏欲睡。 看了一眼表,都快深夜了,他是打算通宵达旦? 又环顾了四周,她的桌子,她的梳妆台,她的沙发……顾初的心微微发涨,因为是他,所以保留了这些。这么想着,就愈发对他心生爱恋。 目光不经意落在搭放在沙发上的衬衫,她走上前拾起,不是陆北辰的,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难道……是乔云霄的? 顾初想到有这个可能,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要塞进柜子里,但突然转了念,想到了陆北辰的那句话:他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好吃醋的? “还说不吃醋?不吃醋你把人家的衬衫就这么随便扔着?”顾初喃喃,盯着衬衫,突然笑了,“那好,我就看你吃不吃醋。” 话毕,将睡裙脱了,直接换上了衬衫。 然后,就裸着脚,出了休息室。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更新完毕了,明天大图,加更。 239只要普普通通就好 佘山远离市区,入夜后自是清净,而顾家别墅更是远离别墅群,如同遗世独立之人,匿藏在重重树影山林之间,所以更是安静非常。 顾初自小在这幢别墅里长大,白天虽会身处闹市,夜晚却无霓虹车影滋扰,落得安静自然的好睡眠。所以在刚回琼州的那段日子里,她每每会被楼上走动的动静或窗外的灯影惊醒,然后彻夜难眠,精神衰弱到了极点。 如果说别墅为静谧的仙境,那么琼州的住宅楼就成了人间,这种天上地下的差别,她是熬尽了不知多少夜晚的心血才熬过来的。渐渐的,她适应了琼州住宅区的热闹,也渐渐的,与左邻右舍相处得融洽,这才知道,人间自有人间的乐趣。 重新回到这里,虽说过往不再,但安静依旧。 就仿佛,连时间的缝隙里都是静止的。 顾初通过休息室里的监控,在最终确定了应该不会有人深夜造访后出了休息室。 空气中浮动着来苏水的味。 是这房间的气息。 更是他身上的气息。 一楼的大厅开了夜灯。 犹若胧月入室,光线柔和,浮光暗流,与窗外的月色交相辉映。 顾初从没在这样的夜晚来过一楼大厅,虽是在这里入睡过两晚,但从没像今晚似的倍觉惊艳。大厅的夜灯显然是经过别出心裁设计的,一枚枚的看似不起眼,但整体一亮就愈发显得有层次,像是被人抓了一把星子撒落在地上似的。 她一步步下着阶梯。 陆北辰身穿白大褂背对着她而站,颀长伟岸的身影被夜灯的光影拉长,投落在墙壁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异常能给人带来安全感。他正在对尸骨重新进行检查,操作台上冰蓝色的灯光打落在他身上,那身白大褂就泛着淡淡的蓝光,打远一看,就像是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云雾,似人又似仙,清风傲冷美不胜收。 顾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对,他成了仙人,她反倒成了妖精,还有可能是一只没成气候的小妖精。 轻轻抿唇一笑,那她这只修为不到家的小妖精倒要试试他这个仙风道骨的男人到底会不会原形毕露。 一点点靠近他。 因为没穿鞋子,无声无息。 陆北辰太过专注工作,丝毫没注意到墙壁上晃动的小小影子,正在缓慢地贴向他的影子。他的眼里只有尸体,只有那一根根森白的骨头。 顾初终于靠近了他,然后,一下子从身后将他搂住。 吓了陆北辰一跳,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手托着骨头,一手微微抬起,低笑,“怎么还没睡?” “你不睡我怎么睡得着?”她的手缓缓探前,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陆北辰原本没在意,唇角上扬,眼神却在不经意瞥见她的袖口时唇角僵直了下,一手钳了她的手腕,再微微用力稍稍侧身,顾初整个人就被他拉到怀里。 “疼。”她控诉。 陆北辰却没放手,盯着她身上的衬衫,眉头就皱起来了。 借着光亮,顾初看得清楚,心里乐开了花儿,却表面不作声色,说,“陆北辰,你弄疼我了。” “谁让你穿这件衬衫的?”他低喝。 “这件衬衫怎么了?”顾初故意说,“不是挺好的嘛,正适合晚上睡觉的时候穿,当睡衣了。” “什么当睡衣?给我脱了。”陆北辰眉头皱得更深。 顾初凑近他,忍笑,“咦?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啊?” 陆北辰盯着她的脸,眼神略有不悦。 “这件衬衫是乔云霄的嘛,所以你看着眼烦?”顾初拉了拉身上的衬衫,宽大的衬摆显得她一双腿愈发修长,“我可不觉得眼烦。” “知道是乔云霄的衬衫你还穿?” 顾初微微歪头,做疑惑状,“你的样子告诉我,你在吃醋啊。” “我只是怕衬衫上一身的细菌会影响这里的尸体。”陆北辰说了句。 顾初环顾了下四周,“这里又不是无菌环境,有细菌也未必是这件衬衫上的吧?” “给你两个选择。”陆北辰说,“要么上楼把衬给我脱了,要么我现在亲手帮你脱。” 顾初贴近他,“真的不吃醋?” “上楼换掉。”他命令。 “好,我脱。”顾初故作无奈,看着他似笑非笑,“哎,你不松开我的手,我怎么脱啊?” 陆北辰松了手。 顾初便后退了几步,直到,腰抵在了办公桌的边沿上,她盯着他巧笑,然后缓缓抬手,当着他的面解了衣扣。 陆北辰一愣。 “你不是要我脱了这件衬衫嘛,那我就当场脱喽。”她笑得愈发灿烂。 陆北辰站在原地没动,微微眯眼。 她唇角上扬,衣扣一颗一颗脱离。 墙壁上的影子很美,像是只在夜晚才绽放的花儿,妖娆却有毒,在一层一层地吐露芳香,迷惑世人。 当衬衫全解时,陆北辰眼里的光晦暗不明,他开口,嗓音略哑,“你真是大胆。” 她竟然只穿了件衬衫下楼。 月光格外偏爱了她。 那皎洁的光均匀打落,映亮了她似花如玉般的皮肤,衬衫没有全部脱落,反而恰似成了包裹花朵的最后一层薄叶,那花苞的白净就若隐若现,于他的几步之遥,近,却无法伸手触及,远,却清晰可见。 更像是刚刚褪去了尾巴的美人鱼。 来自深海的最中央。 遥遥裸足而立,黑发飘飘,脸色茭白。眼,是魅的眼,又有着不谙世事的纯。盈盈之笑如光的影,月的明,于皓齿间轻轻荡漾。 她不消怎样魅惑的动作,只消这么遗世而独立,便足以令人怦然。 微微抬手,美丽的锁骨分割了她的美与性感。 就好像划开了纯洁与邪恶,勾得男人目光无法转移。 陆北辰盯着这样一个顾初,呼吸渐渐转粗,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他的眼,在暗夜间闪过隐隐的光亮,像是困了一头兽,亟待出笼。 顾初微微偏头,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芳香朝他展开。 柔媚向他释放。 她喜欢看见他的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的他,那一身严谨的白大褂却也渐渐收不住他的企图。 她的勾指成了最后决堤的那滴水,陆北辰上了前。 他对她从不掩饰贪婪的*,这次愈发来势汹汹。 将她近乎揉进身体。 他低头,狠狠吻上了她。 那件衬衫几乎是被他蛮狠剥离。 她心中暗笑,仰面承受男人似怒似贪的吻。 但很快地,她又轻轻推开了他,语气似有怨怼,“明明就在吃醋,还不承认?” 陆北辰钳住了她裸着的肩膀,薄唇近乎贴上她的,咬牙,“是,我是在吃醋,该死的乔云霄,这件该死的衬衫。”话毕,张口近乎惩罚似的啃咬。 大手一扬。 那件衬衫就精准无误地扔进了销毁池里,遥控器一开,那件衬衫就已是千疮百孔了。 “你——”顾初没料到他会这么做。 “故意激我,知道下场如何?”陆北辰与她额头相抵,唇角上扬。 两人的呼吸交织,清冽与芳香。 顾初抿唇,手指就缓缓爬进了他的白大褂里,“衣冠楚楚的权威教授,想要在大半夜欺负人呀?” “衣冠楚楚的是*。”陆北辰看着她,眼眸深处在燃烧团团烈火。 她笑,手指覆上了他的薄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骂你。” 他便顺势压下脸,在吻上她之前落了句,“教授也好*也罢,到了夜里,只会变成野兽。” 她被逗笑,下一秒,唇被封住。 一室的地灯,点点璀璨。 墙壁上的光影,绰约着白的影。 交织,*。 —————————— 战火,从大厅蔓延到休息室。 最后,顾初只剩下贪恋*榻的力量。 她如藤蔓似的窝在陆北辰的怀里,阖着眼,脸颊红晕。那湿的头发,已分不清是他们两人谁的汗水。 餍足过后的男人,像是终于饱餐一顿的猫,不见倦怠。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陆北辰是下了*,想问他去哪儿,却懒懒地不想发出动静。 没一会儿,手心里多了样东西。 有棱有角,像是天鹅绒的质地。 终于慵懒地睁眼,摊开手心一看,竟是枚首饰盒。 第一眼倒没认为是戒指盒,因为很显然是大过戒指盒的。 顾初怔楞地看着手里的盒子,又抬眼看了看重新纳她入怀的男人,满眼疑惑。陆北辰拨去了她额前的湿发,温柔地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盒子上,久久,没出声。 前不久他去了外地出差,每逢出差回来,他必然是会为她带礼物的。或首饰或服饰,再或者是名包,总之,要么限量版要么就是独一无二的奢贵。刚开始她是高兴的,他专程带礼物那必然是花费了时间去挑选,这份心思令她极为幸福。可时间一长,她突然觉得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礼物可以带,但没必要每一样都昂贵得吓人。 其实令她欣喜的并非是礼物,只是他的惦记。 这个盒子,她即使不打开也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不是项链就是手链之类的,总之是首饰,而且一定还是昂贵的首饰。 她不想这样。 尤其是在两人*过后,他突然就塞给她这么件奢侈的物件,会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 就好像…… 他们两人之间只是交易而已。 他用钱和首饰来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感情关系,又或者,*上关系。 这令顾初很不舒服。 如果真的要从首饰里选择一样来接受的话,她更希望这里面会是一枚戒指。 哪怕不是什么名贵的钻石戒指,只要是戒指就好,普普通通也会令她高兴。 不经意想起在校园时的情景。 北深在送白兰戒指之前,曾经用狗尾巴草圈成了一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跟她说,初初,我想把你绑牢,一辈子不离开我身边。 她心生喜悦,抬手,戒指上的那截狗尾巴就在阳光下轻轻摇晃,毛茸茸的甚是可爱。她却故意说,“就这么一根野草呀?陆北深,你一点诚意都没有呢。” “我会向你证明我有娶你的诚意。”他抬手将她的发别在了耳后,又很坚定地落下句,“还有实力。” 她永远记得北深当时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坚毅得令人不得不信。 “怎么了?”头顶上落下了陆北辰的嗓音,慵懒的,透着磁性。 顾初回过神儿来,说了句没事,然后注意力重新放回首饰盒上,轻轻叹了口气。陆北辰听见了她的叹息,笑着捏起她的下巴,“收到礼物还不开心?” “这又是很名贵的吧?”其实,问了也是白问。 陆北辰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眉头轻轻一扬,唇稍微勾,“因人而异。” 是啊,因人而异。 例如一块玉石,喜欢的会将其当宝,不喜欢的只会当成是块石头。 “我……不想要了。”顾初轻轻咬了下唇,将首饰盒塞回了他的手里。 陆北辰稍愕,很快地,眉心微蹙,“怎么了?” 顾初摇头,“我就是不想要了。”垂下眼眸,“以后你能别给我买礼物了吗?又或者,别总是这些很贵很贵的礼物,我不想要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陆北辰问,“又或者,你喜欢什么礼物?” “你误会了。”顾初解释,“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礼物,北辰,只要你是关心我的,哪怕没有礼物都无所谓。” 陆北辰眉心蹙得更深,再次抬手捏她的下巴,命她抬眼看着他,他问,“你认为我不关心你?还是,你在跟我闹脾气?” 顾初一怔,看着他,半晌后樱唇微启,“我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不喜欢这些了?”陆北辰问。 “我……”她迟疑。 “想说什么就说。” 顾初使劲抿了抿唇,抬眼望向他,他的眉宇平静,眼神亦是平静,却不怒自威。这样的男人,她向来不敢在他面前太过造次。又生怕他会误会,便开口道,“因为,你每次送我这些昂贵礼物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像个拜金女。” 其实说这番话很有风险。 她很怕他下一句会冒出:怎么?你认为你不是拜金女吗?如果你不是,当年怎么会抛弃陆北深投入乔云霄的怀抱?说到底你不还是为了钱?现在装什么高风亮节? 所以,她的心在打鼓,拼了命地乱扑腾。 陆北辰缓缓松手,凝着她。 他没有说出那番她想象中的言语,他只是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她。 可这种沉默反而令她不安,因为,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她,怕极了这种沉默。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流也无声无息地油走。 她只能听见钟表声,一下一下地蹦跳。 这房间里,死一般的宁静。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热情时,会让你攀入云端,欲仙欲死;沉默时,会让你不容小觑;严肃时,会让你噤若寒蝉;温柔时,会让你如沐春风。 现在,他在沉默,她不敢再多说什么。 良久后,她才听见陆北辰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入耳后,顾初才听见自己的心脏落回原位的声音,还好,他没生气。 可真是奇了怪了,其实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对她大呼小叫过,她却莫名地害怕他的沉静。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自己?” 顾初抬眼,见他的眼神柔和而深邃,心中的那根弦就崩裂了,忍不住主动窝在了他的怀里,小声说,“因为你送我的礼物太多了,每次出差都会带礼物回来。” “礼物多了还不好?”陆北辰有点哭笑不得。 “好是好,但总会有种被*的感觉。”她终于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字眼。 “被*?”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捧起她的脸,“你堂堂顾家千金,屑于被男人*吗?” “我当然会凭着我的本事赚钱了。”顾初反驳,又指了指盒子,“但是,你不能老是拿钱砸人吧?” 陆北辰叹气,“相信我,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就这么简单。”他从没在哪个女人身上花过如此心思,他以为,她应该喜欢的都是这些东西。 顾初抿唇。 “不过,这份礼物你一定要打开。”陆北辰说。 顾初不解,但见陆北辰眼神坚定,便起身拿过盒子,将其缓缓打开,当那枚美丽的吊坠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笑容渐渐凝固,手一抖,盒子从指尖落下,吊坠也滑了出来。 题外话: 上午先更五千字,中午出去办事,下午回来继续更新。 240要去保护的孩子 在顾家遭逢家变之前,顾、岑两家一直是被人津津乐道的亲事。 顾家是有商贾底子的,但在中国动荡的年底多少受了影响,但一些海外关系还在,直到顾初的父亲顾泽峰另辟天地,将顾家的辉煌推到顶峰。而岑家,虽说没有顾家的有钱有势,但胜在书香门第,千婉贵气,在顾初很小的时候,她就听母亲说岑家其实家渊甚深,是属某位亲王之后。 所以姥姥还在世时,顾初对姥姥家的印象就是许多古董的瓶子瓦罐字画之类,母亲说,如果不是四人帮的话,那么留下来的老物件应该更多才是。 顾岑两家被人津津乐道,并非是因为两家的家世渊源,更多的是因为顾初父母的感情。在老一辈的婚姻中,经人介绍的居多,自由恋爱的少。顾初的父母恰恰就是自由恋爱,是在一次艺术展上,父亲作为最年轻的赞助商出席活动,恰巧遇上了静静伫立在画前的母亲。那幅画是一名年轻后生模仿1908年奥地利画家克里姆特的名画《吻》的风格创作的一部作品。 顾初听父亲说,他只是看了母亲一眼就被她深深吸引,她如一株幽兰,却站在色彩激烈的画像之前,他就那样被情不自禁吸引了。 再后来,父亲听说母亲向来喜欢克里姆特的画,便一掷千金为她拍了一幅,由此赢得了母亲的芳心。 父亲和母亲的爱情成为商圈的佳话。 而另一段佳话,就不得不提到一枚首饰了。 这枚首饰为一块吊坠,主料为剔透翡翠老冰种,配以红宝白玉,价值连城,更是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倾舞”,缘于吊坠上面的舞女图纹,雕纹之精细不但在古代极为罕见,就连当今社会也找不出如此手艺精湛的匠人。 听说这枚“倾舞”吊坠是当年供奉唐宫的礼物,至于何人进贡就无从考察。然后一代传了一代,直到八国联军侵华,这枚吊坠也随之不见了。 顾初的姥姥不是持有者,但她知道家族人是有这么一块好东西,甚至图样纹路记得清楚,因为她见过前辈戴过。 “倾舞”从岑家流失,却又从顾初的父亲手里失而复得。 这要源于顾泽峰的一次美国考察之行,当时是在纽约,恰巧遇上一场拍卖会。原本他并不在意,因为在纽约,大大小小的拍卖会也不足为奇。但那一次主要拍卖的物件大部分是来自中国,又号称是流传于宫廷之中的珍品,他便参加了。 结果,他就看中了“倾舞”,并花了大价钱从国外拍卖成功带回中国。 当时他并不知道倾舞与岑家的来源,只知道这玩意儿是出自唐宫,但更多的是他觉得好看,适合顾初的母亲佩戴。顾初的母亲果然很是喜欢,天天戴于颈上,直到被顾初的姥姥见到,方知原来它就是倾舞,是岑家丢失了一个多世纪的珍宝。 所以,这件事成了传奇,也旨在表示顾初父母之间良缘天注定的佳话。 从首饰盒里滑出来的,就是倾舞。 顾初再认识不过了,这是母亲最喜欢的项链吊坠,在她很小不懂事的时候,她只知道这只是个吊坠,在听了母亲讲了吊坠的故事后,她才明白母亲为什么如此珍惜了。 她没想到,这一次陆北辰送她的是倾舞。 手指微颤,轻轻拾起*单上的倾舞,翡翠的微凉近乎穿透掌心,还有白玉的润,红宝的醇,舞女的每一个纹路都与记忆中的样子丝毫不差。 摊在手心,宝石的光芒耀在手指上,越是老物件的臻品就愈发无法掩饰其光芒,即使胧月悬空的夜晚,还是如同日光之下的璀璨。 陆北辰凝着她的侧脸,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问,“这份礼物喜欢吗?” 她将其攥紧,红宝的棱角铬疼了手心,却还是不想放手。 并非是贪恋倾舞的名贵,只是因为,它是母亲生前最珍贵的东西。 曾几何时,这枚倾舞跟着母亲一起上过电视的访谈节目,那时候母亲与父亲坐在一起,落落大方温婉尊贵,这枚倾舞令主持人好生惊叹,引了不少瞩目。 那时候,父母的访谈甚至都在上海最醒目的市中心大幕上播放,顾初拉着陆北深去看。 陆北深不知道要看什么。 顾初笑着说,“你看你看,我妈妈戴着的那枚项链,好看吗?” 很显然,陆北深对首饰这类的东西不在行,也不是太感兴趣,说,“还好。” “口气还挺大的,你知道这项链的来历吗?”顾初便一脸骄傲地跟他讲述了这款项链吊坠的来历。 陆北深了然。 “我妈说了,等我结了婚之后,她就把那个吊坠给我。” “你戴着会好看。”陆北深说。 她嘻嘻笑着,“那当然,无价之宝嘛。” 当时陆北深看着她说了句,“人比宝石更无价。” 她羞红了脸。 紧攥着的拳头被男人拉了过来,一点点掰开,她的手心已经被宝石铬红。他看着她,眼神沉静。 “你是从哪儿得到的?”她开口,嗓音略有激动。 陆北辰轻轻一笑,“喜欢吗?”他再次问。 “喜欢,很喜欢。”这一次,顾初肯定地说。 只有握住了倾舞,她才能感觉到顾家的气息。 “喜欢就好。”陆北辰温柔开口。 他没跟她说明吊坠的来源,也没跟她说吊坠他是花了多少钱,只是这么一句:喜欢就好。 顾初的心口一缩,抬眼看他。 半晌后,唇瓣微动,“你知道这个吊坠的来历吗?” “听说,是出自唐宫。”陆北辰轻轻一笑,黑眸凝着她,“但我觉得,十有*只是噱头。我看着好看,又觉得会很适合你,所以带来给你。” 顾初怔怔地看了他几秒。 “怎么了?”他的俊脸凑近她,笑问。 “没什么。”她撇开眼神。 对啊,知道倾舞来历的人是北深,不是北辰。 “过来。”他朝着她一伸手。 顾初主动靠上他的胸膛,他收手臂,将她轻轻圈在怀里,低头,细细亲吻着她的发丝。 他留意了瑞丽的那场拍卖会源于在厦门的时候。 那一天,她在慢时光店里磨蹭了好久,等出来的时候,正巧有一家店铺正在播报一则消息,恰恰就是关于古董拍卖的消息,他原本没在意,却敏感地听到了“倾舞”二字。 再抬眼去看时,见顾初早就怔怔地站在店前,看着电视屏幕上的那枚吊坠发呆。 当时,她什么都没说。 而他,也什么都没问,只是记住了瑞丽拍卖行的地址。 他知道,倾舞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北辰。”顾初窝在他怀里,轻轻念着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 陆北辰捻起她的下巴,浅笑,“没见你这么喜欢过一件首饰。” “倾舞不一样。”她凝着他。 他挑眉,“我还没告诉你它叫倾舞。” “我知道它的名字。”顾初拎着链子,将吊坠于灯下晃动,“其实它是顾家的东西,是我妈妈最喜欢的首饰,只是后来,顾家所有的资产全被冻结,连私人财物也不允许带走,再后来,都拿去抵债了,倾舞也下落不明。” 陆北辰摸着她的头,“这么说,我帮你找回了你们顾家的家传宝贝?” “嗯。”顾初点头,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你知道吗,倾舞几番从岑家顾家丢失,最后还能回到我们手里。就像这次,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倾舞了。” 陆北辰笑,“还真是有缘。” 顾初搂紧了他。 “我好怕。” “怕什么?” 顾初看着手里的倾舞,轻声说,“我怕倾舞再一次没了。” “不会。”陆北辰很肯定地说。 她抬眼。 他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保证你会这辈子都拥有它。” 顾初就笑了,眼里却有盈盈的光亮。 “我帮你戴上。”陆北辰说。 她点头,轻轻坐起。 陆北辰从她手中拿过倾舞,从身后为她佩戴。 拍卖的时候只是吊坠,后来他在回程的路上又精心选了条链子配上,不会太粗不会太细,落在她的脖子上精致非常。 吊坠于她的胸窝之间,锁骨稍稍往下的位置,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希,而那枚吊坠,也愈发地翠绿。 戴好之后,顾初马上起身冲向了镜子。 落地镜前,她赤身而立。 唯独胸口的那枚吊坠瑰丽艳美,宛若缀在绵玉的一抹绿。 腰,被陆北辰从身后轻轻搂住。 很快地,她娇小的身躯与男人的伟岸相贴。 陆北辰低头,薄唇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扳过她的身子,如美玉般的裸背就在镜中呈现。 “很美。”陆北辰低声赞叹。 顾初见他眼神渐渐转为炙热,眼神稍稍下移就能瞧见他身体的变化。 脸就红了,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不准看了。” 他勾唇浅笑,却硬生生压了脸下来。 男人的吻,又*于她的脖颈之间。 “北辰。”顾初轻轻念着他的名字,手臂无力下滑。 他带来了倾舞。 就像是,当年他的父亲为母亲找回了倾舞一样。 是天注定吗? 她已经来不及思绪,很快地,男人又重新用热情点燃了她。 她的身子被他重新转了过去,他的手指战栗了她的后背。 镜子里,是男人身体流畅结实的线条,那只大手,足以撑起她全部的力量。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变得如蜜桃般红晕。 当男人俯身时,随着他的力量一同冲进她脑子里的唯一念头就是:妈妈,我想我找到幸福了。 —————— 天际微微泛白时,顾初才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已经耗尽了全部的体力,在他频临爆发时她已是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外所有的光亮。 陆北辰冲了澡出来,重新回到了*上,将她圈在了怀里,又随手调暗了台灯。 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反应。 胸口除了那枚倾舞,还有绽放的梅花。 他伸手,拇指轻轻捻着倾舞,若有所思地凝着她的脸颊。 以往的她,像猫。 昨晚的她,更像妖精。 穿着乔云霄的衬衫,成功地激发了他内心压抑已久的嫉妒。 乔云霄…… 陆北辰微微蹙眉。 不经意想到他闯入实验室的那天,在办公室里,他是如此自信。 他跟他说,“陆北辰,我知道你回国的真正目的。” 乔云霄的一句话坚决又坚定,那眼神里分明有着了然一切的笃定。 当时他虽然没说什么,却预感到,以后的路将不会平顺。 “而你,有一天终究会求到我。”乔云霄笑着,却是一字一句道,“为了你真正的目的。” 他没有说太多,但只是这两句话,就令他心生迟疑了。 乔云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怀中的女人动了动,在他怀里蹭了下脸。陆北辰回过神,低头看她。 睡梦中的她,不谙世事地像个孩子。 是他,想要付出一切要去保护的孩子。 陆北辰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又看向她脖颈间的倾舞。半晌后,他的眼神染了一丝柔和,想起她刚刚看倾舞时的眼神,还有那份喜极而泣的激动,轻叹一声,低喃,“也许你会怨我,有些话我无法跟你说,有些事我无法让你去做,但如果,过往你不想忘记,那么,就不要忘记了。我愿意陪着你一起,怀念过去。” 哪怕最后会落得遍体鳞伤。 然而,初初,我会保护你,哪怕背负所有的伤痛,我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先更新这么多啊,一个下午都没闲着,今天更新完毕,九千字,感谢大家的等待。 241被人出卖 晃眼又到了周末,秋味愈发重了些。 虽说南方秋天的温度胜过其他北方城市,但偶见风吹落叶,早晚略有薄雾弥漫,已是秋来夏走了。 顾初喜欢上海的秋天。 褪去了暑热,早晚清爽,是最适合散步的季节。 这段时间,罗池来实验室不是那么频密了,顾初知道他正在从庞城的那根线下手,在进一步搜查其住址和工作环境。在上一次他与陆北辰的通话中她得知,庞城在老家时的确是捏了当地领导的一些把柄,最后讹了一笔不少的钱,不但给家里修补了房子,还拿着剩余的钱来到了上海。 美其名曰要闯一番天地再回去见江东父老。 他的确是到了一家武馆,边学艺边为武馆打工。 但罗池拿着死者甲的照片询问武馆上下时,却没人认识照片里的人是谁。 线索貌似断了。 如果是按照陆北辰的推断,庞城在武馆学习功夫,那么开武馆的人应该就是死者甲才对,但罗池见了武馆的老板,不是死者甲的长相。 罗池并没着急。 因为他早就料到这不是件简单的案子,似乎冥冥之中他就已经感觉到了,死者甲的身份并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能查出来。 他只是再次询问了陆北辰,问他的判断是否有所改变。 陆北辰坚持自己的判断,一丝一毫都未曾推翻初次的尸检结果。顾初绝对相信陆北辰的判断,这其中的严谨并非是罗池能够理解的。她是看在眼里,陆北辰如何一遍遍在尸骨上搜查线索,如果是有疑问和纰漏,他必然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去隐瞒事实。 实验室繁忙依旧。 而潘安他们,似乎对她和陆北辰的关系心照不宣了。潘安不再总是拿他介绍其他男孩子的事来逗她,却在每每见到她脖子上的倾舞时,总会十分夸张地“哇哦”一声。 语境总是盯着她脖子上的吊坠发呆,然后跟她说,你知道吗,这个吊坠的颜色很像我梦见的星球。 顾初无奈,她知道语境无时无刻不再做着外星人的梦。 而鱼姜,打从上次被她顶了一次后就不再冷言冷语了,她只是不再搭理她了,甚至在实验室里对面走过来她都对她视而不见,除非有工作上的交集,她才会对她说那么一两句话。 顾初认为,她和鱼姜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冰点。 因为陆北辰。 她不清楚陆北辰知不知道鱼姜的心思,也从未问过陆北辰对鱼姜的印象如何。但总是觉得鱼姜跟林嘉悦似乎真的不同,在于陆北辰对鱼姜的态度上。 林嘉悦毫不遮掩对陆北辰的爱,以至于终究令陆北辰远离了她。可顾初记得的是,就算是陆北辰没有结束与林嘉悦的关系之前,他似乎对林嘉悦的事也不是那么上心。 他永远忙于工作,而林嘉悦永远是主动来找他的那一位。 但鱼姜不同。 初次见到鱼姜,她就同陆北辰打得火热。 陆北辰会主动拥抱她,也会跟她谈笑风生,单是这点,就见得鱼姜在陆北辰心目中的地位不同。 在实验室里,鱼姜对她的态度怎样连语境都能看出来,陆北辰不会不清楚,但陆北辰从未当众呵斥过鱼姜,甚至连出言警告都没有。当然,陆北辰用了更高明的方式,那就是用了最不着痕迹的方式来向所有人宣告他和她的关系。 顾初承认,这是男人成熟的表现。 成熟的男人用了成熟的方式。 可在这件事情上,顾初反而希望陆北辰能孩子气一些,譬如搂着她的肩膀上前,对鱼姜说,她是我女朋友,你以后对她客气点。 当然,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觉得,陆北辰是在顾及鱼姜的情绪。 那么,顾初就不明白了,一向孤傲的陆北辰为什么要顾及鱼姜?当然,她有时候也会担心陆北辰会不会是喜欢鱼姜的,毕竟天天在一起,日久生情却浑然未察觉也是正常的事。 但这个念头被她狠狠从脑中驱走了,她不能这么想,这种推断太可怕。 又或者,鱼姜就是陆北辰口中的那个“前女友”? 顾初无法去判断依照陆北辰的性格,一旦跟对方分了手后会不会还要在同一个屋檐下共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能解释鱼姜对她的百般看不顺眼了。 会是这样吗? 在国外,两人就算分手也能和平共事的例子比比皆是,倒也不足为奇。 可是,这个念头也会令顾初吃醋。 就这样,鱼姜与陆北辰的关系,成了顾初心头最大的隐患。问不得,只能在内心焦灼。 倒是乔云霄那边给了她一剂定心丸。 漫天的绯闻照片不见了。 网上有关对她的猜测言论也不见了。 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被擦除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以乔云霄的能力绝对能做到这点。 果不其然,乔云霄给她打了电话,就绯闻和照片一事再次郑重地跟她道了歉,但打来电话的目的还是要她去乔家吃饭。其实她挺想见乔家长辈,但想到陆北辰,就推辞了。 乔云霄很是失望,但也只能作罢。 这一天,顾初倒是接了不少电话,都是当着陆北辰的面儿去接的,尤其是接乔云霄电话时,陆北辰停了手里的工作扫了她一眼,看得她毛骨悚然的。 直到,终于接到了姨妈的电话。 她就知道,这种满天飞的事儿必然会被姨妈知晓。 拿了手机到了外面。 刚一接通,姨妈嗓门大如牛。 “你跟乔云霄那是怎么回事儿?” 顾初一个头两个大,“姨妈,只是误会。” “误会?误会都能搂抱在一起了,不误会还能怎么样?”姨妈永远都是火爆脾气,“怨不得怎么叫你回来你都不回,你这是又跟乔云霄在一起了?” “我没有。” “没有你就马上给我回来!” “姨妈,我现在是在上海工作。” “我不管你是工作还是干什么,当初你可是答应我了要回琼州,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催你,可不代表我把这件事给忘了!顾初,我告诉你啊,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最好马上给我回来,别被乔云霄那个小子给迷了心性了!” “姨妈,您真的误会了,那只是媒体乱拍的。” “小初啊,你可别忘了当年你们顾家遭难的时候乔家是怎么做的,乔致远什么时候顾及过交情?当时你和乔云霄都订婚了,结果他还翻脸不认人?有这么办事有这么做人的吗?还有乔云霄那小子,身为你的未婚夫,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都没办法挺身而出,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他又往前凑了,什么东西?我警告你啊,现在你要是还跟乔云霄走得黏糊那就是对不起你死去的爸妈。” “我知道了姨妈。”当时她是想回琼州,但因为有了陆北辰而打消了念头,“这段时间我很忙,等忙完我一定回琼州跟您说清楚。” 上海,她是肯定要留下来了,她爱陆北辰,这一次,她想为爱做主。 “你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 “我觉得很有意义。” “你——” “姨妈,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儿您让我自己决定好吗?” “中秋节你总得回来吧?”岑芸那边似有妥协。 “嗯,回去的。” “等你回来再说吧。”岑芸语气不佳,“再说,中秋节你表姐也回来。” “我知道了。” 结束了通话,顾初没马上回实验室,靠在门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之前,陆北辰跟她承诺过要陪她一同回琼州给姨妈个交代,这阵子案情繁重,他始终没提这个话题,所以她也不知道陆北辰是不是给忘了。 提醒他? 她要怎么说? 总觉得这种事还得他心甘情愿才行,强迫他跟她回去总归是不好的。 越想越烦。 潘安从实验室里出来,许是累了,来外面抽根烟。见她半死不活地靠在门边,笑道,“状态不佳啊,肉偿的话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乱讲什么呢?”顾初瞪了他一眼。 潘安抽的竟然是个烟斗,叼在嘴里,还挺有风雅的。 冲着她的脖子瞅了瞅,笑得不怀好意,“陆真是下了血本了。” 顾初捂住了胸前的吊坠,脸一红,“乱猜什么呀?这是我自己随便买的小玩意儿而已。” “哦。”潘安故作恍悟。 “哦什么哦啊,你说你抽烟就抽烟好了,没事儿叼个烟斗扮演福尔摩斯啊?讨厌!”顾初转移了目标,转成了攻击方,霹雳吧啦说完后转身回了实验室。 潘安冲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到了下午,电脑搜索指数就蹦出了一个词:贵英。 什么是贵英? 这个词如果在上午问顾初,她都回答不出来,但上网查看消息后,贵英二字就能理解了。 贵英:贵族精英。 讲究的是一种内外兼修的气质。 而这个词,直接扣在了乔云霄的头上。 这两天乔云霄犯了太岁,总是持热不下地活跃在公众的眼球里。前一秒是漫天的绯闻,后一秒是有关他的报道。 事情缘于一本杂志。 一本刊登了乔云霄照片作为封面的杂志。 杂志的主创人顾初再熟悉不过,凌双! 在这本时尚杂志里,单是封面上的乔云霄就风度翩翩俊朗不凡,再加上内页中近乎10p的专访和形象照片,使得乔云霄又瞬间成为公众的热论话题,然后,被扣上了贵英的帽子。 听说这期的杂志在上午刚刚出炉时就被抢售一空,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这期杂志就开始了加印的计划。 销量之高远远超过陆北辰的那期。 潘安又像幽灵似的飘过来,瞄了一眼道,“先是照片绯闻,然后又是杂志,乔公子的炒作手段还不错。” 话音刚落,陆北辰正好从二楼下来,隔空道,“潘安,你的检验报告给我。” “马上。” 潘安临回座之前拍了拍顾初的肩膀,语重心长,“妹妹啊,人心险恶,现在你知道了吧?” 顾初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看着被网友们热议的这期杂志封面,上面的乔云霄温润如玉,眼神笃定。这般商业精英自然会引来不少花季少女的痴迷。 潘安只是说对了一半。 从照片被曝光到杂志被推出,这的确是一种炒作的手段。 但炒作的人,不是乔云霄。 依照乔云霄的性格,他绝对不屑于这种炒作方式,而且,他也不需要炒作。 唯独在乎炒作的人,并且能够在炒作中获利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凌双! 顾初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抓起手机就冲出了实验室。 站在楼梯阶上正在翻看报告的陆北辰抬眼看了顾初一下,但没有过多的反应,目光又重新落回报告上,在看完后,阖上递给潘安,淡淡地说了句,“数据都可以,电子版传给我。” 潘安笑嘻嘻地看着他道,“你的小妹妹成炮灰了,受了委屈,陆,你不去替她报仇泄恨吗?” 潘安笑嘻嘻地看着他道,“你的小妹妹成炮灰了,受了委屈,陆,你不去替她报仇泄恨吗?” “必要时她需要吃点小亏才能长大。” “面对情敌的花样,你倒是挺淡定。”潘安笑。 陆北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的智商果然令人堪忧。”话毕,转身上了楼。 潘安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喂,你骂谁呢?” —————————— “凌双你到底什么意思?”别墅外的林荫小路上,顾初冲着手机里怒吼了一嗓子。 她满腔怒火,生怕在实验室门口会收不住,干脆一口气跑出了别墅,在这条林荫小路上四处无人的,方便她对着手机另一头发泄不满。这个凌双,今天她倒是要好好跟她掰扯一下了。 果不其然,凌双被她的大嗓门震了一下,愣了有那么几秒钟后开始反击,“顾初你抽什么风?嗓门那么大干什么?吓唬谁呢?” “你做了缺德的事儿还怕人吼吗?”顾初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叉着腰,站在小路中央。 “我做什么缺德的事儿了?” “不承认是吧?”顾初气得脸煞白,一股脑全都倒出来了,“我和乔云霄的照片怎么出来的?那些绯闻是谁传的?你这期杂志卖得这么好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凌双我告诉你,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你这个手段用的高啊,我和乔云霄都当了你的垫脚石!你也够可以的了,为了卖你这期的杂志,可真是处心积虑啊,先是明其名曰地帮我疗伤,然后又叫了乔云霄出来,再找了狗仔偷拍!你这么做有意思吗?太卑鄙了!” 吼完这些话,她以为凌双会胡搅蛮缠的不承认,那么她会炮火升级,岂料,凌双承认了。 “没错,就是我做的。”她倒是干脆,“我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吧?一方面给你疗了伤,另一方面又保证了我的杂志销量,这不就是一箭双雕的你我都盈利的事吗?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废话!你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顾初听她云淡风轻的口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叫什么?这叫出卖朋友!” “我出卖你什么了?把你卖了还是伤你性命了?顾初,是你很想知道你在陆北辰心里的位置,那么我就帮你了呗。这有什么啊?绯闻照片满天飞,能够容得下这些的男人那才叫真爱,容不下的那就不是真心爱你,是我请了狗仔,那又如何?满足了你的要求同时又能给我的这期杂志形成前瞻性话题,这不就是两全其美吗?”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这种歪理你都能讲得出来?凌双,我看你是在那个大染缸里待的久了是非不分了对吧?这件事你有想过我和乔云霄的感受吗?你有把我们当成是你的朋友吗?还有笑笑,你明知道她喜欢乔云霄,弄这么一出事儿来你怎么对她交代?怎么对得起她?” “我干嘛要对得起她?顾初,我做事不需要向你们交代什么吧?我就是把你当成朋友才这么做的,那么我帮了你,你再帮我又如何呀?再说了,绯闻对你和乔云霄影响大吗?他不还是很快地就抹清了绯闻?我帮你出了绯闻,让你验证了你的男人,紧跟着又有男人出面帮你摆平绯闻,这不是挺好的结局吗?那我借着这点绯闻做点对我有利的事有什么不对吗?” “凌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连最起码的底线和道德都没有了!” “顾初,你说话可别这么损!我怎么没底线和道德了?我要是像你嘴里说的那样的话,当晚干脆就让人把你拍清楚了。杂志这行竞争本来就激烈,我这种手段算什么啊?” 顾初快要被她气炸了,牙根直痒痒,“好,凌双,你有你的做事标准,但我无法认同你的标准,我告诉你,以后我就不认识你了!” “喂,你至于吗?多大点事儿啊?说生气就生气?” “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顾初又对着手机吼了一嗓子,掐断了通话。 唯一的念头就是:她被朋友出卖了! 虽说她跟凌双的关系很奇怪,但她不得不承认一点就是,她始终将凌双视为朋友。可这一次,凌双做得太过分了。 也许,现在连乔云霄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大火,除非是对企业和他个人形象不利的事情发生,公关组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乔云霄,平日他是很少关注这些八卦消息的,所以他被凌双利用这件事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这个该死的凌双! 最好别让她再看见她,否则,扒了她的皮! 身后有脚步声,沉稳笃定。 顾初没回头,蹲在小石子路上,一手攥着手机,一手气愤地抠着石头子。 “起来吧。”头顶上的嗓音润朗沉淡。 她扭过头。 陆北辰居高而立。 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隙,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发丝、他的眉眼。一身清爽简约的白衬衫,一手拿着工具箱,凝着她,眼里是深邃的光晕,不怒不喜。 顾初没动,只是一脸的委屈。 陆北辰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了她起来。 她就顺势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脸埋在了他的胸膛。 “行了,别闹孩子脾气了。”陆北辰开口,似笑,又似劝慰。 “是凌双欺骗了我的感情!”顾初窝在他怀里,闷闷地将一切的情况告知给他听。 陆北辰闻言后,轻笑,“她这么做也很正常,每个人出发点不同,做事目的自然也不同。” “你竟然还站在她那边?”顾初瞪着他。 陆北辰抿唇,“我只是在说事实,一件事要用辩证法去分析才合理。”他微微拉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角上扬,“就例如,你因为想要泄愤就穿着白大褂跑出了实验室,那么,我是不是要因为你违反了实验室的白大褂不准穿出去的规定而惩罚你呢?” 顾初愣了一下,低头一看。 懊恼。 真是糟糕,她只顾着找凌双算账了,忘了不能穿在实验室的白大褂出来。这是陆北辰三令五申的,实验室的白大褂只能在室内穿,即使是要出案发现场,他们的白大褂也是现场备好的。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又闯祸了。 “你要罚我吗?”她瞅着他,眼神楚楚可怜。 “罚,是一定要罚的,否则你不长记性。”陆北辰忍着笑意,“但现在你要跟我去一趟浦东区,罗池找到庞城的住址了。”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 242对她的不可思议 通话结束后,凌双觉得像是无数只蜜蜂飞进耳朵里似的,嗡嗡作响。 她躺在美容*上,脸上还敷着面膜,揉了揉耳朵,等稍稍缓解后她才冲着手机低咒,“永远改不了你的大小姐脾气,什么历经人生低谷啊?我看你的嘴茬子跟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厉害,就你有理啊?就你能喊啊?” 气得肝都跟着疼。 身边是在为她做服务的美容师,小姑娘上前为她揭了面膜,用娴熟的手法做脸部疏通,笑问,“您这是跟谁生这么大的气呀?” “一个朋友。”凌双闭着眼睛,整张脸在经过保养后异常白希剔透,她又补了句,“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就不用生这么大气了,前脚吵嘴后脚和好的,我和我的好朋友都这样。”美容师笑得温柔,“您现在恢复得特别好,效果也特别好,所以平时还是不要生气,否则会影响皮肤的。” 凌双忙抬手碰了碰脸。 她现在定期都要到减肥机构来做保养,除了奉献点自己的血外,脸部保养是她最看重的。 美容师在为她抽完了血后,说,“其实吧,女人定期抽出点血有利于美容和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我倒是没怎么太奢求,只要我这张脸能保持比同龄人年轻就好了。”凌双这么说着,不经意又想起顾初来。顾初是天生的逆龄长相,与几年前的样子相比,现在的她没有太大变化。她看上去还像是十*的模样,虽然凌双不想去承认,但也不得不去承认自己是挺嫉妒她的模样。 “这绝对没问题啊,您现在做保养啊是最佳的年龄,保养得越早年老的就越晚。”美容师说着,将手里的美容液递给她,“再加上我们院里的美容液那是全国都独二无二的,您已经用过一瓶了吧?效果是不是挺好的?您的那位朋友比您多用了一瓶,现在她整个人都要迷死人了。” 凌双知道她指的是筱笑笑。 这也是她心里不舒服的地方。 筱笑笑也就比她早减肥了一阵子,但变化极大。不但身材愈发地婀娜多姿,就连那张脸都看上去愈发动人。其实她知道筱笑笑挺漂亮的,就算她是在胖着的时候她的五官也挺受端详。但她一直不想承认这点,从大学认识筱笑笑和顾初后,她就无法跟天之骄女顾初去拼去抢,所以,筱笑笑成了她的“欺负”对象。 说白了,她也只能在筱笑笑身上找点平衡感。 她可以笑话筱笑笑胖,笑话她吃得多,笑话她做事畏手畏脚,笑话她总是在减肥的路上没有持之以恒。之所以会那么肆无忌惮,完全在于一来筱笑笑性格好,绝对不会生气,二来,她是绝对相信筱笑笑一辈子都会是个胖子。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筱笑笑不但瘦了下来,还在减肥的过程中愈发变得漂亮,那张脸的生动远胜于她。 “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你们这是美容液,又不是整容液,就是她原本的五官而已,哪有那么迷人。”凌双嘴里这么说着,但还是打开了美容液,说实在的,她内心是承认这家减肥机构的美容液的,很好用,用完皮肤滑滑的,像是有再生功能似的。 美容师笑道,“哎呀您是不知道吗?您那位朋友在咱们机构可出名了,她是最成功的例子啊,而且现在越来越漂亮,听说啊,昨天有个煤老板都追到咱们院里来了,当着众人面就跪下来跟您那位朋友求婚呢,被她迷得不行了,说什么都要她嫁给他。” 凌双愣住,她还真没听筱笑笑提起这件事,光顾着整合乔云霄这期杂志的宣传了。没想到,筱笑笑那个丫头还能引来个金凤凰,凌双是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她筱笑笑凭什么呀? 凭着年轻漂亮?还不是因为减肥? 凭着高尚的职业?她是出版人也不赖啊,比她筱笑笑更出名才是。 怎么,一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碰上那个令她心动的男人呢? 想到这儿,凌双心情愈发沉重了。 不是她碰不到,而是碰到了她失去了。 从此,再美的风景都跟她无关了。 “她答应了吗?”凌双问。 “答应了就不叫八卦了。”美容师说,“那个男人死活地求,您的朋友死活就不答应,看样子是被那个男人吓得不轻,脸都煞白煞白的,她啊,还真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换做是其他姑娘,奔着那枚鸽子蛋也得同意啊。” 凌双低声嘟囔,“还真是土鳖,至于吗?鸽子蛋都准备了。” “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凌双倒了些美容液于手心,轻轻涂抹了脸颊。这筱笑笑心有所属,当然没把其他男人放在眼里了,再说了,乔云霄什么身价?是那个煤老板能比的吗?就算真的比乔云霄还有钱,那也没乔云霄有内涵有气质吧,这男人啊,最后修炼的就是个内在。筱笑笑见过最好的,怎么还会去退而求其次? “您这皮肤可真是越来越紧绷了。”美容师称赞。 凌双心想着,你可算是开始赞美我了。不动声色间淡淡地说,“还好吧,没怎么太觉得。” 美容液的淡香逸了出来,于凌双的鼻腔里若隐若现。 “你们这美容液——”她顿了顿,又深深呼吸了一下,总觉得似曾相识,便改了口风问,“什么成分啊?之前问你们一个小美容师,她却不知道。” “这个……其实我们真的不清楚。”美容师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回答,“您也知道,院里的美容师都是招来打工的,美容液的配方哪会让我们知道呢?我们只是知道很多客人都认这款美容液,是我们院的镇院之宝呢。” 凌双耸耸肩膀,也罢,现在的确有些美容产品打着所谓的“秘方”来做幌子,目的就是为了敛收更高的价钱,但这家减肥机构的营销手段倒是令她心生敬佩,镇院之宝的美容液从不收取任何费用,只要能成为这家机构的会员,只要能坚持来这里献血。 会员瘦了下来,皮肤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年轻,也成了最直接的广告宣传,这也是这家机构能够迅速打开知名度的重要原因吧。 凌双盯着手里的美容液,半晌后,装进了包里。 —————————————— 找到住址,将意味着有更多的发现。 打从顾初跟着陆北辰参与案件以来,她渐渐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是不是推翻你所有判断的线索。 所以,对于庞城住址被找到一事,顾初是既期待又有点担心。期待的是,能通过庞城找到死者甲的线索;担心的是,死者甲和庞城真的素不相识,凶手只是觉的庞城的头盖骨最适合死者甲而已。 最期待的情况未必会出现,最担心的情节也未必不会发生。 这也许,就是查案的魅力吧,总是牵引着破案者像是剥洋葱似的一层层探索真相。 没有耽误时间,顾初跟着陆北辰一起与罗池汇合,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浦东。 浦东这几年开始了大面积的建设,重点做起了绿化。 很多老建筑都在拆毁中,当然,还有一片等待拆除的居民区。 庞城就在最犄角旮旯的位置租了房子,熙熙攘攘。 顾初和陆北辰赶到时正是午后四点多钟,到了居民区,两旁大大小小陈旧的店铺占据了车行的面积,无奈,罗池只能带着他们徒步进去。 这个时间,很多商贩都在忙碌,居民区多老人,来来往往的都是提着篮子买菜的人。 他们三人正往里走,语境在身后跟着气喘吁吁,他倒是赶来得很快,跟他们前后脚。 经过一家卖面食的露天铺子,正好赶上蒸笼新出锅,一打开盖子顿时热气腾腾,肉香四溢。语境吞了下口水,跟顾初说,“我最喜欢吃上海的包子。” “上海称它为馒头。”顾初纠正他的说辞。 语境诧异,“馒头不是不带馅吗?” 顾初抿唇,“那是北方人的叫法,北方人将馒头和包子分得很清楚。但上海,又或者是很多南方的城市,这些都叫馒头。只是会在馅上进行区分,例如肉馒头、菜馒头之类的。你刚来上海不长时间,慢慢的一些生活习惯你就懂了。” “你没在骗我?”语境挑眉,“潘安告诉我这就是包子。” “也许他在北方待过喽。”顾初揶揄。 “我问陆教授去。”语境快步。 顾初刚想说你问他还不如问罗池呢,那边语境已经问出口了,陆北辰与罗池正在边走边谈论案子的事,被语境一句“是馒头还是包子”的问题给问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不客气地甩了句,“馒头。” 语境挠了挠头,喃喃,“怎么就叫馒头了呢?有馅的为什么要叫馒头?” 罗池呵呵一笑,拍了拍语境的肩膀,“小伙子,你看啊,你们陆教授也只是比你们早来上海那么一阵子,看人家,早就把上海文化给摸熟了,这点啊你得跟你们教授好好学习才对啊。”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听者,是顾初。 是啊,陆北辰似乎对上海特别熟悉,尤其是上海的文化,这除非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否则只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而且尤其是他从国外回来的人,怎么可能对上海的本土文化这么了如指掌? 他是一个对美食十分挑剔的人,更不会说是那种有时间挎着菜篮子去菜市场了解市价了解菜名的人,对于其他人来说知道包子馒头这些事很正常,但陆北辰这么了解就很不正常,他不可能去摊上问老板说,这是包子还是馒头。 只能说明一点,他其实很早就知道这点。 当然,能够在上海迅速安家,又能拍得顾家老宅做实验室,这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肯定是他没来上海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但问题就来了。 他是被请做外援专家来上海,如果萧雪是起因,那么接下来的案件可不是事先就被预知的,陆北辰怎么就知道自己能在上海居住?两套房子下来,这明摆着是要定居上海的节奏。 那么,单单是为了案子? 她不想去认为,陆北辰回上海就是为了她,这个想法有点自恋。为了接近她了解了那么多的上海文化?那为什么不干脆搬到琼州去? 可她现在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透他的真正目的。 如果,语境没在今天冷不丁问出这么个问题,顾初始终没觉出问题来。 现在…… 顾初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也容不得她想太多,爬上了墙皮掉渣的土楼,转眼就到了庞城的住所。 提前赶到的同事已经封锁了这里,又有警员驱散了围观的百姓,还有同事在向四方邻居收集线报,有的居民挺积极配合,有的居民事不关己,一见穿警服的人上前就马上摆手:唔伐晓得、唔伐晓得。 顾初和陆北辰从语境手里拿过出现场的白大褂,戴了口罩和一次性手套,进了封锁现场。 一处老旧的房子了,听邻居说,这里少说都有三十多年了。 一进门就有潮湿的气味,是旧房子独有的气味。 他们开始分工行事,罗池主要对现场环境进行刑侦,她和陆北辰、语境需要在现场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每一个角落,一丝一毫都不能有遗漏。 这是顾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现场,自然是要跟着陆北辰身边的,他又成了最好的老师,边工作边讲解。 “法医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是与尸体打交道,但涉及到案件,涉及到现场,我们法医的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陆北辰将大部分采集工作交给了顾初,在旁指导她。 “不能放过现场的毛发、指纹、唾液等,这些是最基本的物证搜索。观察很重要,如果现场出现血液,那么要去查看血液的形态,不同形态能反应出凶手使用的凶器大致是什么样子的;观察房间里的物品有没有移动的痕迹,因为有可能会跟踪到犯罪份子的作案过程。你要清楚的是,我们法医是有资格参与到命案侦破的各个警种而且还唯一掌握尸体信息的人,我们需要把尸体的信息结合在现场,哪怕只是死者的住所,都有可能发现重大线索。如果这里一旦就是犯罪现场,那么我们可以通过已知的信息对整个命案现场进行分析,甚至可以还原犯罪分子的整个犯罪过程。” 顾初连连点头,“我知道,是现场重建。” 陆北辰浅笑。 一室一厅的格局,但说白了,就是个大开间,只是后来安了个隔断墙上去。 卧室到客厅没有门,只有黑漆漆的门框。 到处都很凌乱,像是被人翻过了似的,但又像是本来就这么乱。四处都是油腻腻的,尤其是灶台上,黑呼呼的腻了一片,可见庞城是经常在家做着吃。 炒锅里还有油星,陆北辰扫了一圈后,命顾初取了夹片。打开灶台下面的柜子,有几只盘子和碗,却都是干干净净的。 陆北辰拿出一只盘子,仔细看了看。 顾初凑头过去。 “发现什么了?”她问。 罗池也跟着上前,拿了一只空碗,看了看后,刚要放下,陆北辰冷不丁说了句,“这盘子和碗是新的。” 罗池一听这话,马上重新观察,眉头皱得跟抹布似的。 “为什么会是新的?”陆北辰反而问顾初。 顾初接过看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新碟子新碗,因为没用过所以几乎没有划痕,这应该是薄瓷盘,最容易因为勺子筷子等摩擦而产生划痕。” 她是美食高手,做菜的人自然会对餐具有一定的了解,而她,就是极为讲究什么材质的盘碟要配什么菜系,所以市面上有的餐盘,材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陆北辰似乎很满意,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放回了原位,又往柜子里瞧了瞧,皱了下眉头,但没说什么。 罗池恍然,冲着先顾初竖起大拇指,“你牛啊。” 顾初抿唇,歪头看着陆北辰,就等着他开口夸她。 陆北辰知道她在等着,唇角微微上扬,临转身离开厨房之前落了句,“及格。” 切,才及格? 顾初瞪了他后背一眼。 罗池凑上前,“能从他嘴里听到及格,就已经是最高分了。我挺你,美女天才!” “还是你最会说话。”顾初嘻嘻笑着。 “顾初!”是陆北辰低喝了一嗓子,“跟他瞎贫什么?跟上来。” “嗻~”顾初拉长了音儿。 罗池忍不住笑,嘟囔了句,“跟我要抢你女人似的!” 当然,这句话陆北辰没听到,他带着顾初去巡查卧室,紧跟着又是洗手间,相比罗池的“吊儿郎当”,陆北辰看上去严苛极了。 语境拎着只拖鞋站在*边,挑着眉,像离魂了似的。 “发现什么了小星星?”顾初上前。 小星星是顾初对他的“爱称”,谁叫他一天到晚得想着外星人。 “上面有血~~”语境慢悠悠地说。 顾初翻了下白眼,拿了过来,“直接采集啊,被陆教授看见你在这发呆非得暴怒不可。” “看见这血啊,我就又想起一个故事来——” “打住!”顾初一个头两个大,赶忙将血取样,又照着陆北辰的“教诲”分析了血液的形态,说,“你在现场要讲故事?又犯病了!” “哎呀,我都采集完了,你干嘛又采集一遍?” 气得顾初快要抓狂,“语境!你说话最好不要大喘气,以后先说重点!浪费我的时间。” “顾初!”陆北辰又是一嗓子。 “来了!”顾初一听他的声音头就大,生怕做不好一丁点就挨批,指着语境,“你完了我告诉你!” 语境又慢悠悠地拿起拖鞋,叹了口气,“谁说男人不能跟男人相爱啊,唉……” 洗手间里,陆北辰将一枚沾着血迹的瓷片放到了物证袋里,顾初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万匹马在奔腾,现场有血迹……现场有血迹,难道? 陆北辰又仔细搜索了一遍,在一些位置做了标记,重点的是浴缸,然后又让她搜查一遍。 在确定没有更多物证可以搜集的情况下,陆北辰打算收工了。 可当他要离开洗手间时,顾初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陆北辰停步,转身。 “水龙头上有香气。”顾初趴在洗手池旁,低头闻着镜子前的水龙头,然后指了指标签,抬头看向他,“你也闻到了是吗?” 水龙头上之前已经被陆北辰做上标记,这说明陆北辰是发现了有问题。 然而,陆北辰的眉头微微挑起,“香气?” “对。” 陆北辰走上前,又确认了一次,说,“我做标记,是因为这上面有消毒水的味道,你闻到了香气?” 顾初点头,“对,有消毒水的味道,但是在消毒水之下,还有香气。” 这令陆北辰多少愕然,这一次,确认了许久,“是皂水的味道吧?” 顾初摇头,“不,绝对不是皂水。是……”她凝眉仔细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是香水!” 陆北辰看着她,“你竟然能从消毒水中闻得到香水的味道?”这句问话,足以见得他对她嗅觉的不可思议。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明天和后天(周六和周日)的更新时间都是晚上七点,另,十一期间正常更新。 243得罪我,吃不了兜着走 相对于陆北辰的不可思议,顾初看上去不以为然,一来,她是很轻易就闻出了香水的气味,二来,她也没以为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听陆北辰这么一问,她眨了眨眼睛,“这……很好辨认啊。” 说这话时她有些许迟疑。 因为陆北辰的语气。 让她能够判断出,他之所以会在水龙头上标注记号,完全是因为消毒水的气味,除此之外,他应该没闻出其他的气味,否则就不会这么惊讶。 所以,顾初在心里不停地打鼓,自己有没有可能是错的。毕竟陆北辰是这行业的权威专家,听说他在搜证的时候极为谨慎仔细,他的一双眼能发现别人瞅不见的细枝末节,行内称他是长了双比魔鬼还锋利的眼睛,任何线索都逃不过他的眼。 这么想着,她又凑水龙头前闻了闻,没错,是有消毒水的气味,很轻很淡,如果搜证不仔细的话,可能连这消毒水的味都可能被忽略。可是,消毒水之下就是有香水的气味,更轻更淡。 如果将气味分层次的话,香水的气味是被消毒水压着的。 也就是说,沾染了香水的手去拧了水龙头洗了手,然后,又用消毒水清洗了水龙头。 顾初心中一趔,难道,是凶手? 如果有香水气味,会不会就是个女人? 冷不丁又想起陆北辰对犯罪分子的判断,有可能是女性,如果是男性,也一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可又或者…… 这香水只是跟死者有关的一个女人身上的,或者是来家的朋友,或者是女朋友,在死者临死之前有过接触,也有可能不是凶手。 但无论怎样,这个香气都是极为重要的线索。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北辰,很显然,陆北辰也想到了这点,看着她,神情略微严肃,“你确定是香水气味?” 这一次顾初没有丝毫怀疑,点头,“我确定。” “为什么?”他问。 一句话问愣了顾初,好半天她才回答,“因为有香水的气味啊。” 听了这个回答,陆北辰就明显地怔楞了一下,紧跟着反应了过来,笑了,“对啊,我怎么问了个这么愚蠢的问题。” 因为上面沾染了香水,所以才有香水的气味,这个道理就好比说,你在菜里放了糖,所以你才尝到了甜味一样。他刚刚竟然问她为什么会是香水的气味?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顾初见他的神情,略有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陆北辰笑看着她,“如果是香水的话,能辨别出更具体的信息吗?” “应该……没问题吧。”顾初略微迟疑一下,又确认一遍,凝眉思索。 罗池从卧室走进了浴室,开口道,“哎我说——”话说到一半,陆北辰就抬手示意他闭嘴。 不得其解。 他张着嘴巴上前,见顾初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看了看陆北辰,他在看着顾初,似乎在等她说什么。这是怎么个意思?罗池一肚子的疑问。 过了半分钟左右,只听顾初说,“有玫瑰、香橙油、铃兰、还有极弱的牡丹,红酒、皮革、鸢尾根、木草……”她迟疑,思索。 “她在说什么呢?”罗池实在绷不住了,问道。 “闭嘴。”陆北辰低语。 罗池只好再次缄默,他看到陆北辰脸上的凝重,心想着顾初的这一番无厘头许是跟案情有极大的关系。 这边,顾初继续开口补充,“最后,还有白檀。”她看向陆北辰,目光坚定,“这应该是这款香水的大部分主料,因为时间较长,加上在空气中的挥发和消毒水的作用,前调基本上已经不在了,现在能够残留下来的有一部分是中调的气味,更多的是尾调。” “能判断出是哪款香水吗?”陆北辰问。 顾初想了想,说,“这款香水很独特,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前调必然是以冲烈的气息原料为主,例如红酒、皮革这些,想必还有其他的,但已经冲淡了,但因为红酒、皮革气息向来浓烈,所以会保留下来;中调和尾调为花香和木香,成分就是我刚刚闻到的那些,就算不全也能准确个七七八八。最重要的是,这款香水之所以会留下气味,是因为它属于鸠蒲鹤香型,这是最古老的香型,香气浓烈,很多人更喜欢去夜店的时候用这款香水。没记错的话,去曾推出一款香水,与这个香型的成分很接近,那款香水中文翻译为‘惑’,有蛊惑迷恋之意,用于夜晚。那款香水当时是全球首发5000瓶,其中500瓶是在中国内地发行,而在中国内地,香水的发售地点只选在了上海和北京。当时那款香水卖得极好,但后来就不对外发售了。” “不发售的原因是什么?”陆北辰问。 顾初说,“听说,其实这款香水是一款费洛蒙式香水,香水的所有成分原料全都采自原产地,极为珍贵,但实际上,香水设计师又在里面加入了由人体体内提取的激素成分,在夜里喷涂,会激发异性的性兴奋。当时这条新闻被爆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款香水也被叫停了。” 香水违规操作,这类新闻倒也不是稀罕事了。 很多生产商为了达到效果,会在香水里动一些心思,在调配时会往里加一些鲜为人知的成分进去,而这种行径,很多大牌也会中枪,例如在香水里添加避孕药、血液等等。 所以,当时她看到那则新闻时也不足为奇了,只是,要想从人体中提取激素并非易事,这要求提取者十分配合,但,谁又会愿意将体内的激素奉献出来跟厂商合作?那么,厂商必然会采取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陆北辰微微蹙了眉头。 罗池在旁边简直快要急疯了,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但就是不敢再继续追问。陆北辰扫了他一眼,终于给出了解释,“她在水龙头上闻到了香水的气味,我们正在谈论这件事。” 一句话将罗池心中所有的疑问全都解决了,他“啊?”了一声,终于解放了手脚,冲到水龙头面前,使劲闻了闻。 半晌后,抬眼看他们两个,说,“这上面除了铁锈味啥味也没有啊。” 陆北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想必是早就料到他什么都闻不出来。 “哎哎哎,能别用这种眼神瞅着我吗?”罗池感到内心受到了伤害,“我的鼻子哪像你们啊,都能从铁锈里闻出其他的味儿,真服了你们了。” “顾初的嗅觉更灵敏。”陆北辰说了句,“我只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顾初被他这么一夸,有点不好意思了。 罗池不肯服输,又凑上前闻了闻,好半天起身,叹了口气,“是我的鼻子不正常还是你们的太异常了?我闻来闻去还是铁锈味。”然后皱紧了眉头,看着顾初,“你怎么可能闻得到香水的味呢?” 又是一个愚蠢的问题,陆北辰这边忍着笑。 很显然,顾初也很无奈,不打算再解释了。 “而且,你刚才还噼里啪啦地说了那么多香水的原料,什么前调后调的,怎么可能闻得出来呢?”罗池十分不死心,要是输给陆北辰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法学界的权威?但要他输给顾初这个黄毛丫头,他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陆北辰竟也输给了她,天理何在? 顾初用盯着白痴的眼神盯着罗池,只能耐着性子开始解释,“大哥,第一,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吃,而且喜欢做各类美食,所以,但凡能入嘴巴里的材料我都能记住味道和名字,就算是不能吃的材料,我闻了气味就能记住;第二,我对品牌很敏感,平时又很关注时尚类的东西,看过了就能记在脑子里。尤其是香水,不瞒你说,以前我是专门有一间屋子专门是置放香水的,全球各个品牌各种场合使用的香水,上千种甚至上万种香型,只要我闻过我就忘不了。能有这个本事又源于两点,第一,我是女人,女人天生对这种东西敏感;第二,我的记性好,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现在,我说了这么多,您老都记住了吗?” 罗池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劲来,看向陆北辰,“嘿,有你的真传啊。瞧她那一副不耐烦的劲儿,还有能把人噎死的嘴茬子,说不是你的人,鬼都不信。” 顾初瞪了他一眼,嘟囔了句,“嘴巴可真大。” “顾小妹,我是在夸你啊。”罗池笑得很贼。 顾初撇了撇嘴,很快地,眼珠子一转,唇角上扬,“你现在可得对我好一点知道吗?尤其是说话,得罪我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题外话: 第一更先更上,继续写第二更,应该很快,今天的章节都是在医院里赶出来的。。再次强调一遍:明晚的更新时间也是晚上七点,还有就是,国庆期间正常更新。 244可以为她生,可以为她死 这话罗池听了很是费解,挑着眉头看她。 “顾小妹,听你这话的语气像是威胁我啊?但我怎么都找不到被威胁的理由啊。” 顾初笑得愈发狡黠,“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啊?还不对我恭恭敬敬的?” 罗池不以为然。 “唉。”顾初故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陆北辰,“我家思思啊自从上次被刘继强那个混蛋给伤害了后就再也不相信男人了,那么多男孩子追她,她就是看不进眼里去,你说怎么办呀?她也不能一辈子单身呀,这样吧,你这么优秀,身边也一定有不少优秀的有志青年,帮思思留意一下喽,说不准她就改变心意看上哪位青年才俊了。” 陆北辰唇角隐着笑,看着她,还真配合了她,故作思索,“潘安还不错。” 没等顾初说好,就听罗池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什么?潘安?开什么玩笑?” 顾初好笑地看着他。 罗池碰了碰鼻子,开始往回圆话:“我的意思是,潘安和思思是两个国家的人,文化不同,以后肯定会产生很多矛盾。” “人潘安也有中国人的血统啊,再说了,他说中文说得比你都溜,哪会有什么矛盾啊?而且我听说,混血儿再生混血宝宝也很漂亮。”顾初憋着乐,慢条斯理地说。 “哎呀,总之就是不行。”罗池急了,看向陆北辰,“你要是插手这事儿,我就跟你断交。” 顾初一抬下巴,替陆北辰回答了,“断交就断交!用不用割席?用不用断发?” 噎得罗池满脸通红,半晌后盯着陆北辰,幽幽地说一句,“你就不管管她吗?” 整个过程中,陆北辰落得轻闲,闻言后,浅笑,“我个人觉得,她此言甚佳。” 罗池像是盯着外星人似的盯着陆北辰,指着他,“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陆北辰只是淡笑,不说话。 “罗池,你真的不求我啊?思思可就我一个姐姐诶,听说,某人现在的心思活了,行动也开始不安分了。”顾初怪声怪气地说。 知道罗池给顾思打电话这件事,还多亏了顾思对她这个姐姐言无不尽。就在昨天,她接到了顾思的电话,顾思满是担忧地问她,姐,我是不是又犯事儿了? 还把她给吓一跳,忙问顾思怎么了。 结果顾思就说了罗池打电话到她宿舍的事,末了补了句,我总觉得罗池是又抓我什么把柄了,要不然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还什么都不说,一看就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听了后差点乐出声,不动声色安抚了顾思后,挂了电话就开始狂笑。这个罗池追女孩子可真不是一般的笨啊,还老土地打什么问候电话?结果还让顾思误会了。 罗池听着顾初这是话里有话,心想着也许是自己追顾思的事儿曝光了,一时间就挺尴尬的,挠了挠头,吭哧了半天说了句,“那个……我们还是说回案子吧,听你们的意思是,用这款香水的是女人呗?那也有可能是男人啊,男人也会用香水。” 顾初看着罗池,像是看着个无可救药的病患,好半天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陆北辰,无奈地摇摇头。她以为这番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至少依他的聪明不会听不出来,结果,他老人家干脆转移了话题,一看就是缺乏恋爱经验,想要追女孩子,必然要先从女孩子的家人或朋友下手啊。 陆北辰忍着笑,眼里却还是有笑意,黑眸盈盈,脸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罗池大嗓门,“哎哎哎,可以了啊,你们两个别用那种眼神瞅着我,现在是工作时间。” “那就跟你说工作好了。”顾初挑眼看他,“这是一款女士香水,主打人群就是针对都市金领单身女性,哪有男人会买这款香水?你要是真想查出使用者是男是女也很简单,在中国内地才售卖了500瓶,的肯定要到专柜吧,到专柜肯定要留下会员记录吧,你去查好了嘛。” 罗池抬手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瞧见没,指使人的语气也像你们家陆教授。” “我懒得跟他说话了。”顾初干脆冲着陆北辰开口,“我去找语境了,你给他上辅导课吧。” 陆北辰含笑,“去吧。” 顾初转身离开。 在经过罗池身边的时候,顿了下脚步,又瞅了瞅他,半晌后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什么意思啊?”罗池一脸的受伤。 “她的意思很简单,你是烂泥扶不上墙,换句文雅的说辞就是,朽木不可雕也。”陆北辰语调悠缓,慢条斯理地在水龙头上做第二个标签。 他的行为罗池看在眼里,也顾不上他的毒舌讥讽,一把按住了陆北辰的手,“你还真做第二个标签啊?” “第一个标签是因为发现了消毒水的气味,现在顾初发现了香水的气味,所以要重新更正,这有什么不对?”陆北辰拨开他的手,将标签直接贴了上去。 “我的意思是,连你都没闻出是香水的气味,你要相信她?”这是办案,是大事,面对大是大非,罗池向来不含糊。 “为什么不信?” “为什么要信?她说的那些什么牡丹玫瑰的,可是咱们都闻不到的,再说了,作为法医的身份她还没入门呢吧?”罗池急了。 “她有她的天赋,还有惊人的记忆力,至于原因,她刚刚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了。”陆北辰摘了手套,看向罗池,目光严肃,“更重要的,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所以我相信她。” 罗池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陆北辰对顾初有意思,也看得出来陆北辰的目光总会跟随着顾初,更重要的是,陆北辰的喜怒哀乐似乎也总会被顾初牵着走,虽说陆北辰这个人平时向来不露声色,但他还是能够看出端倪来。 而且,他也知道这俩人走在一起是早晚的事。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陆北辰会这么直接承认。 这令他没想到。 “我知道你护着她。”罗池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句,“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错了呢?在你完全确定不了是香水的前提下,就这么相信了她的判断,如果出了问题,那么你将会直接受到牵连,因为你才是那个要在报告上签字的人。” 陆北辰唇角微扬,云淡风轻,“如果是她的错,那么,我会一力承担。” “什么?你——”罗池震惊。 “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只要,你碰上了那个对的人。”陆北辰眼底的笑意加深,“哪怕对方给你的是杯毒药,你也甘之若饴。” 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可怕他不知道,却知道,爱情是件危险的事,它会让人慢慢地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可以为她生可以为她死的自己。 ———————————— 北京。 公司高层会议,从下午五点开到了晚上九点多,幸好许桐有先见之明,早就安排了秘书处订了晚餐到公司,否则依照盛天伟的架势,大家就会饿着肚子直到会议结束。 这次会议的内容许桐没听进去多少,她努力想要集中精力,但总是无济于事,脑子里浮游的全都是沈强居住的那个房子,还有一盏盏的青灯和诡异的木偶。强迫自己盯着电脑屏幕,结果又会想到那天电脑中毒时突然蹦出的那行血淋漓的警告。 这一切都是沈强做的吗? 可如果沈强想要她性命的话,那警告又是怎么回事儿? 在她发呆的期间,盛天伟已经不止一次点了她的名,虽说每次她都能及时反应过来,但从盛天伟的神情看,她知道自己的异常无法瞒过他。 果不其然,会议结束后,在她刚要起身时就听盛天伟说了句,“许助理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许桐只好坐下。 最后一位离开的是行政处的高层,满怀深意地看了许桐一眼,然后会议室的门带上,离开了。 许桐知道,明天公司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绯闻来。 现在总部那边已经传了不少闲言闲语,说盛总之所以留在北京,完全是受了助理的蛊惑。还有更难听的,说她之所以空降行政助理一职,那是因为*上功夫好。 等等这些,许桐听了无动于衷,曾经在精石的时候,也没少有人传她和年柏彦有*关系的,甚至还有很多人一度相信她是年柏彦的*。 流言总会在沉默中不攻自破,因为,许桐没时间解释太多。 散了会,盛天伟看上去就轻松了很多,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有些慵懒,抬手解了两颗衬衫的扣子,叹了口气问她,“许桐,开会的时候你走神了5次,你到底在想什么?” 245我背着你 许桐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她工作了这么多年,每次开会都如同一次赶赴战场,从未像今天这么怠慢过。 “对不起盛总,我会调整好我自己的状态。” 盛天伟看着她,眼里并无苛责,其实不用多问他也知道她频频走神的原因。是他的错吗?他将她留在了身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聪明干练,还因为,每次看见她,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在她身上逗留,可没曾想给她带来了麻烦。 他将沈强和前任助理的事告知给她,原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然而他错了,他发现许桐愈发的没有精神,与之前的她相比判若两人。 “许桐。”盛天伟开口,“我个人的建议是,你请假休息几天。” 许桐明白盛天伟的良苦用心,摇头,“我可以的。” “据我所知,你的精神状态从没有这么差过。”盛天伟叹气,“所以,你应该好好休息。” 许桐淡笑,仔细辨别却是苦意。 他是说对了,她上一次开会走神还是在她刚进精石工作,那时候她是被会上的一款钻石戒指新品所吸引,继而忘了做会上记录。女人都无法拒绝钻石的魅力,她也一样。钻石的光芒辉映入眼时,她想得是,自己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能有本事买得起这些东西呢。再后来,她的职位升迁,办公室越搬越高,薪水也越来越丰厚。她可以买任何自己想要的奢侈品,却失去了最初对那些钻石的迷恋,尤其是那款钻石戒指。 再再后来,她也会偶尔给自己买首饰,却从不曾是自家的奢品。 精石的东西,向来都不是女人要买给自己的。 可惜,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找不到能为她埋单的男人。 能够,让她忘得掉过去,歆服眷恋的男人。 “真的很抱歉。”这是许桐的真心话。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让你经历了那么多的惊吓是我的不对。”盛天伟从没想过要去苛责她,叹气,“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沈强了,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他给挖出来。” “如果……”许桐脑中冷不丁闪过这样的念头,说,“他真的需要你掘地三尺呢?” 盛天伟微微蹙眉,“你怀疑他死了?” “就算他有心躲你,只要你一心想找就绝对能够找到,找不到只能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死了。”许桐觉得自己在说这话时背后凉飕飕的,这股子凉就拼了命地往她身体里钻,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森冷。 “我想不出还能有谁会去吓唬你,除了他。”盛天伟压低了嗓音,“当年,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吓疯了梵尼。” 许桐双手交握,这才稍稍缓解了指尖的凉,“在沈强家的对面住着一位婆婆,她跟我说,沈强家闹鬼。” “婆婆?”盛天伟疑惑,“什么婆婆?” “一位看上去挺奇怪的婆婆。”许桐永远记得她的样子,“三寸金莲,穿着一双绣花鞋,那天白天我去沈强家的时候正好碰到她了,她家房门大开着,她就坐在客厅的摇椅上,挺……瘆人的。” 盛天伟一脸的迷茫。 “不对啊。”许桐突然想起什么来,看着他,“你去的时候难道没看见她吗?”盛天伟对沈强家的地址很熟悉,甚至知道沈强的家门钥匙放在什么位置,说明他不止来过一次,那么他应该知道有个婆婆住在对门才是。 盛天伟凝重地看着她,“沈强住的那幢楼是快要拆迁的,他家对门是个空房子,压根就没人住。” “不可能!”许桐条件反射地轻叫,“我那天已经进了对面的那家,就是有个婆婆住在那的。你去的那天,难道没看见对面门是开着的吗?” 从她跟婆婆说完话到盛天伟出现,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她能看到,盛天伟就一定能看到。 然而,盛天伟给了她一个不一样的答复。 “不,那天我去沈强家,对面的房门不是开着的。”他叹气,近乎苦口婆心,“因为沈强的缘故,我对那边的住户比较了解,对面房间真的不再住人了。” “可我明明亲眼见到了那个婆婆。” 盛天伟想了想,“也许,不定是附近谁家的老人跑了出来,那边虽说荒凉,但几公里外还是有人居住的。” 这个理由很牵强。 住在几公里外的老人跑了出来,还跑进了一家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子来纳凉?就算是精神状态有问题,那她又怎么能进得去其他人家的呢? 只有她才看见了那个婆婆,盛天伟没有看到。 这种情况与上一次她在饭店里“撞邪”惊人的相似,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巧合?难道一切又都是她的幻觉?可不对啊…… 许桐悄悄地按了按左手的小拇指,上面的伤口不大不深,已经愈合了,但轻轻一按还略有刺痛。这是她逃离婆婆家时留下的伤口,当时小手指划在了摇椅上,等回到了市区后她才发现有伤口。 就是一道浅浅的划痕,如果不是因为刺痛,她连血腥都发现不了。却足可以证明,她去过对面的房间。 可是,她争不过盛天伟,难不成还逼着他再去沈强家对门查个明白? 许久后,许桐才开口,“可能,是我看错了。” “许桐,你过来。”盛天伟淡淡命令。 许桐起身,走上前。 “过来我身边。”他示意她再近一点。 许桐照做,直到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盛天伟不再像以前似的嘻嘻哈哈,硬朗的脸颊看上去异常严肃,又有着对她的担忧。他看了她良久,抬手,轻轻拉过了她的手。许桐一怔,再想去抽手却被他攥紧。 “盛总……”不知怎的,他手心明明只是温热,却足以将她熨烫。 “你相信我吗?”他问。 许桐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盛天伟却苦笑,“我清楚,你并不相信我,对吗?” 是的,她不相信他,所以才会一路跟踪他直到发现了沈强的住址。尽管后来他如实相告了,但她还是心生迟疑,那些或失踪或嫁人的助理,虽说各个的情况都能说得通,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一定还有问题。那个沈强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频频害她个无形?但是这番话她要如何说? 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盛天伟在撒谎。 而沈强的一些,又全都出自他的口。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上司,她应该像相信年柏彦一样相信盛天伟才对,可为什么,他就这么真实地在她面前却无法赢得她的信任呢? 许桐无法给他肯定的答案。 她无法深信于他,同时,又无法深疑于他。 见她沉默,盛天伟眸底深处的光在一点点褪散,心口是莫名的疼,不知所谓的疼。 他从没像现在似的,如此渴望得到一个女人的信任。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信任我?”他低声问。 他低沉而无奈的嗓音落在她的耳,却令她的心猛地一揪,抬眼看他,一时间目光略有凌乱。“盛总,你不需要这样——” “需要。”盛天伟打断了她的话,“许桐,你应该清楚,我对你不同于对其他女人。” 许桐的心“咚”地一声响,有短暂的怔楞,但很快就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这是个由成人圈构起来的世界,所以,盛天伟对她的一些言行她是有感觉的。虽没谈过恋爱,但她能从他似有似无的*中感觉出什么来,这种感觉很糟糕,她不想去依附于哪个男人,更不想从此以后心里和生活里要去多了哪个男人。 爱情这种事她从没期待过,不想去期待,也不敢去期待。 那种因爱成疯、因爱而痴固然惊天地泣鬼神,但她觉得,这是她所不擅长的,而且,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吗?好像,好男人都是给别人准备的。 她始终不语。 盛天伟松了她的手,起身。 宽厚的大手轻轻箍住了她的肩膀,搭上的这刻,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肩膀轻轻一颤。 “我知道我留给你的第一印象很差。”他很想将她圈在怀里,却又怕吓着她,只好忍住,箍着她肩膀的大手微微用了点力量,“但是,我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就有心想要得到你了。” 这番话着实吓了许桐,脑中不经意闪过第一次与他接触时,他喝得醉意酣然,她送他回酒店,到了房间他笑得邪恶,问她,我需要一个暖*的,小许,你行吗? 的确,就那么一句话,令她对他心生惧怕。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那种没由来的不安又开始在心底滋生。 她低着头垂着眸的样子惹怜了盛天伟,他抿唇笑了,手臂就不受控制地收紧了,将她搂在了怀里。她的身体瞬间僵直,而后挣扎,他的手臂却着实有力量,圈着她,纹丝不动,任由她怎么挣扎。 “盛总,你快放手。”这里是公司,还是在会议室,虽说已经很晚了,但秘书处的人还没下班,万一要是有人闯进来了怎么办? 奈何,盛天伟置若罔闻,将她愈发地搂紧。 许是夜晚,许是到了这个时刻总会让人释放心底最想要的*。她越是不安越是挣脱,而他就越是将她箍锁,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气息,浓烈炙热,不同于女人的柔和。 “有些话我想说,就算,让你讨厌我。”盛天伟的嗓音蛊惑低沉,钳着她的手臂结实有力。 他知道那次在酒店是她对他的初步印象,可在于他,那次并不是第一眼。他初见她时,是在电视屏幕上。那是精石在美国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她作为企业的发言人落落大方地面对挑剔的媒体,从容不迫地回答每一个刁钻的问题。那次记者招待会是缘于一次产品危机,他没赶到现场,却推了所有的公事守在电视机前,目的只是想看一下年柏彦是否有能力处理危机,如果应付不过来,他会马上出手帮忙。 那天年柏彦没有出现在记者面前,是许桐,站在聚光灯下,一口流利优美的英语与记者们唇枪舌战,直到将那些老外说得心服口服。当时他就在想,这女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能耐与那些找茬的记者们抗衡,并且,完美地解决了那一场危机。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一个被年柏彦亲手教出来的女人,美丽惊艳的面容下,永远是一颗冷静理智的心。 当时,他有心爱慕,却苦于她是精石的人。 再后来,他终于有机会与她相触,向来海量的他那晚的确有些微醺了,因为她的靠近。她近在尺咫,他就突然想要感受她的芳香,便对她说了那番话,岂料,从那天起她见了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固有印象不是件易事,但他是盛天伟,越是有挑战的事他越是感兴趣。 许桐有点慌,她觉得,他的脸颊愈发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教缠。 “许桐,让你喜欢我没那么难吧?”他近乎贴近了她。 许桐的呼吸加促,撇开双眼,“盛总,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换个对我的称呼不好吗?”他低笑。 许桐的心乱极了,脑子涨呼呼的。 “我做不到,请你放开我。” “为什么做不到?”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压住乱蹦的情绪,“我不想跟自己的上司传出什么,也不会去爱上自己的上司。” “你这是逼着我辞退你?可惜,我不舍得。” “请你,别逼我了。” 盛天伟干脆捏起她的下巴,“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谁,但是许桐,没用的,男女之间更多的是缘分,跟你有缘的人是我不是他。” 许桐怔住。 “你总要试着接受其他男人,才会知道,这世上不单单只有年柏彦。”盛天伟松了手,抵上了她的额头。 许桐的唇微颤,良久后说,“如果,这辈子我都忘不掉呢?” “那么,我就一辈子陪你疯。”他说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许桐听见大脑“嗡”地一声,紧跟着是炸开的空白。 只能感觉到男人压在唇稍的力量,辗转柔和,却又很快地成了贪婪,愈发地探索,霸占。 有那么一瞬她有些恍惚。 心似有一丝甜蜜悄悄炸开。 会议室的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了,紧跟着,是轻轻地一声惊叫。 许桐蓦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盛天伟,呼吸急促,心生懊恼,下一秒仓皇而逃。 门口的小秘书吓得早就脸色苍白,连连道,“盛总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盛天伟没理会秘书的诚惶诚恐,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逃窜的方向。 —————— 庞城住址的搜索,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这也意味着,新一轮的加班加点开始。 晚餐吃得精致。 在这点上,陆北辰从不是一个亏待自己嘴巴的人。顾初这一晚吃得不少,因为第一次是以陆北辰搭档的身份出现场,虽说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手把手教她东西,但这次她发现了陆北辰没发现的线索,而且还被他采用了,这着实令她很有成就感。 结果,一不留神就吃多了,撑得胃难受。 回佘山的一路,她靠在副驾上直哼哼,陆北辰开着车,任由她在身边制造动静。 “你应该回外滩。”陆北辰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说。 顾初靠在副驾,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我才不。” “你在佘山休息不好。” 她笑,“你正好说反了,我在休息室里睡觉睡得可好了,都不怎么做梦的,一觉睡到天亮。”毕竟是她自己的*,熟悉的地盘就会滋生熟悉的安全感。 陆北辰将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拐了弯,他说,“你误会了,我是指,我休息不好。” “嗯?”顾初一个激灵坐得挺直,“我影响你睡觉了?” “嗯。” 顾初的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不对啊,我睡觉又不打呼噜。”她知道他睡觉挺轻,还怕光,但她都注意了呀。 “我没说你睡觉打呼噜。” “那怎么就影响你了?”她委屈。 陆北辰睨了她一眼,唇稍匿笑,“你夜夜挖空我的精力,我白天怎么有精神工作?” 顾初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腾地就燥了,抡起拳头给了他一下,“喂,是你每天晚上都跟饿狼似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笑了。 “不准笑。”顾初更是不自然了。 他还是在笑。 “恶人先告状,那行,送我回外滩。”顾初瞪了他一眼。 “晚了。” “我可不想落下祸国殃民的口实,您陆大教授什么身份呀,万一被我这么个小丫头给耽误了多不好,传出去也不好听,会说我是个魅蹄子,把你给迷惑了,害得您老夜夜笙歌无法早朝的。”顾初故意说。 “我听过一句话。” “嗯?” 陆北辰伸手轻捏了她的脸蛋,“温柔乡,英雄冢。” 顾初“噗嗤”就乐了,“我是温柔乡我承认,您老还英雄呢?” “今晚试试。”他的唇微扬。 顾初脸一红,啐道,“*。” 到了别墅,天已经黑透。星子在夜幕上撒了一大片,有将圆的月悬于天际,中秋将至,月儿就愈发地圆明了。 陆北辰在林荫路下停好了车,顾初还在懒洋洋地靠着不动。他为她打开了车门,浅笑着看她,“想赖今晚的账?” “本小姐今晚不伺候。”顾初笑道。 陆北辰大半个身子探了进来,似笑非笑,“再不下车,我就在车上把你给办了。” 顾初眼睛骨碌碌一转,马上谄媚献笑,轻抚他的胸膛,像是在安抚只正蠢蠢欲动的狮子,“别吓唬人家嘛,人家胆小,不经吓的。”话毕,麻溜下了车。 陆北辰被她逗笑。 进别墅,林荫小路是必经之路。 还是一样的步行,只是,今晚似乎特别惬意。 也许,是案情又有了全新的进展,也许,是今晚的月儿太明,也许,是今晚的他很是温和。 她挎着他的胳膊,缓步往上走,踩在细细的石子路上,听着两旁棕榈树在沙沙作响,心情也愈发愉悦了。他一手还拿着她实验室里的白大褂,另只胳膊就任由她扯着,偶尔会转头看她,她唇角有笑,他看了,心中自然欢喜。 “以前这里不是棕榈树,是杨树。”她主动提及了过去,靠着他,伴着月光,她指着棕榈树的小手白希清透。“每年都有飞絮在飘,跟下雪似的特别好看,到了晚上,风一吹,树叶间的动静比这大多了,我最喜欢听那个声音。” 陆北辰没说话,他静静倾听。 “我特别喜欢到小路下去接我父亲,每一次他都是背着我回家的,我就在他背上听着树叶在沙沙作响,感觉特别幸福。”她说着,又想起了从前,父亲的背那么宽广,那么结实,是她认为亘古不变和永不消失的靠山,可是…… 她不再说话了,情绪转得低落。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月下,她眼底的失落那么明显,像是镌刻在画卷上的颜料,清晰蜿蜒,令人心疼。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抽出胳膊,揽过了她的肩膀。 小路很长,*而上。 许久后,陆北辰问她,“走累了吗?” 顾初靠着他,轻轻点头。 他便松开了她,走到她前面,蹲身下来,说,“上来,我背着你。” 顾初蓦地僵住。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提前通知大家一声,明天的更新时间也是在晚上七点。大家看文吧,祝大家中秋快乐! 246如果,可以走一辈子 有的人可以抱着一段回忆过一生,有的人也可以被一段回忆毁掉一生。对于顾初来说,过往的事是把双刃剑,可以令她生可以令她死,可以让她心生幸福,也可以让她悲怆涕零。 就如同这条林荫小路,打从她回来这里后,每次经过都会刻意回避被父亲先一路背着走的美好记忆。这条幽静小路,早就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条,来往之间也不再是她的亲朋。 脚印多了陌生,她的人生已然回不到从前。 可此时此刻,陆北辰就蹲身下来,对她说,上来,我背着你。他要背着她,在这条小路上,像她的父亲一样。 顾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后背。 今晚的月亮得很,映得每一片棕榈树的叶子都发了亮。也如水似的流淌于他的后背,宽阔而结实。她的心就轻轻荡了一下,有点疼,还有点期待。 许是见顾初半天没动静,陆北辰微微侧脸过来,说,“怎么了?上来。” 那月光就蔓延在他的半边脸颊,棱角硬朗,英俊非常。 顾初上前,轻轻地搭了胳膊上去。隔着衬衫的衣料,男人硬实的肌肉和惑人的体温清晰可感。她趴好,他便起了身,丝毫不见费力。 瞬间,她觉得离地面很远,思绪就恍惚了一下。 在她很小的时候,被父亲背起的一瞬间,也是这样的感觉。 陆北辰将她往上抬了抬,她便完完全全趴在了他的后背上。不同于上一次在厦门时她脚受伤的时候,这一次,许是因为月色太美,就勾起了她不少的回忆。 这一条路,静谧清凉。 两旁棕榈沙沙,落于耳畔如同唱歌。 月光拉长了彼此的影子,于小径之上。陆北辰背着她,走得稳重踏实。她将脸颊埋在了他的颈窝,自他的衬衫自他的身体甚至自他的呼吸间都是极淡的来苏气息,在这样的夜晚平添了几许温柔。 她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心头就溢满了幸福。 “你会不会很累?”她忍不住问。 “不会,你太轻了。”他的嗓音低低的,很是好听。 顾初便忍不住搂紧了他。 男人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后背,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他的后背就好像是一堵永远不会被攻破的城墙,她只管安心地贴靠,任外面多大的风雨都不会受到伤害。 “北辰。”她轻唤他的名字。 “嗯?” 她只是抿唇笑笑,脸愈发地贴近他的肩膀。 “怎么了?”陆北辰背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 “没事,我只想叫你的名字。”她轻声说。 从她的角度,能够瞧见他含笑的唇稍,笑,虽然很浅,却如同沾了春日阳光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漾进了她的心底。顾初又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北辰。” 她发现,自己愈发喜欢这个名字了。 陆北辰背着她一步步上着坡,低笑,“又怎么了?” 她就忍不住笑,唇眼都紧贴着他的颈部。她听见他的低笑声,从喉咙处轻轻逸出,令人心悦。 “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父亲这么背着我。每一次我都在想,如果能这样被父亲背着走一辈子该有多好,父亲的背很结实,我喜欢在他的背上透过重重的杨树叶子看蓝天白云,很幸福。”她轻声说了这番话。 陆北辰没说话,只是收紧了臂弯。 “北辰。” “嗯。” “你会这样陪着我走一辈子吗?”她问。 陆北辰轻声说,“如果你想,我可以背着你走完一辈子。” 顾初的心口就被他的这句话狠狠撞击了一下,忍不住的,将他搂得更紧。 如果,可以走一辈子。 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 “从庞城的住所来看,他是一个不大注重整洁的男人,虽然敲诈了刘县长不少钱,但很显然,这些钱没有用在他身上,至于那些钱的下落,我们初步判断他是用在了女人身上,换句话说,他应该不是一个生活自律的人,酒色自然是找不了。当然,这需要罗警官做进一步的调查。” 警局报告会上,顾初站在大屏幕旁边就目前发现的一些证据发表看法,幻光灯的灯束打落在她的脸颊上,精致,又异常白希。 这次关于法医部分的报告,陆北辰全程都交给了顾初来做,他只是坐在会议桌旁,静静地喝着咖啡,手旁依旧空空如也,不像其他人,文件成摞。 了解陆北辰做报告的人都清楚,他在报告会上向来不带任何资料,所有的资料都由下属拿着,他却记得住报告中的每一项事宜,这着实令行业的人叹为观止。 现在,就连警局的其他人都能看出来,这陆北辰是一心要把顾初给推出来,上一次做尸检报告时,他还是主讲人,顾初只是配合,但这次,他完全就退到了二线,而顾初,俨然成了那颗最耀眼的明星,于幻灯面前落落大方。 而更令众人刮目的是,这顾初也落得陆北辰的“真传”,做报告也从不见她中途去看文字说明部分,幻灯片上大体都是现场照片,所有的解释都来源于她的口述。 就连罗池都不得不佩服眼前这小丫头,原来她说她记性好,不是吹牛。 一场报告下来,光是需要准备的文件就得是厚厚一摞,她就这么轻装上阵,着实令人惊叹。而相比上一次的手忙脚乱,这一次的她自信满满从容不迫,一看就是做足了准备。 “在庞城的家中,共有三双拖鞋,其中两双是男士的,一双为女士。在其中男士拖鞋上发现了血迹,经检测,是庞城的血迹。血迹成飞溅状,应该是凶手在行凶时无意留下来的。那么问题来了,凶手怎么会穿着拖鞋行凶?只有一种可能,庞城与凶手认识。三双拖鞋,其中一双是庞城自己的,另一双也有穿过的痕迹,而且还不是只穿过一回,轻微磨损,说明庞城一定是跟个男士走得很近,这个男人,有可能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帮凶。” 幻灯片上出现了拖鞋的照片,以及拖鞋上血液的照片。 顾初环顾在座的人,很快地,目光撞上了陆北辰的。嘴上分析着案情,脑子里却不经意闪过工作汇报之前的情景。 是鱼姜,恨不得将厚厚的报告甩她脸上,吓了她一大跳。后来才知道,这是陆北辰的意思。 她愕然,二话没说上了二楼,因为她的第一直觉是陆北辰搞错了。 岂料陆北辰很明确地告诉了她,这一次的报告由她来做,不是配合他,而是以主讲人的身份。 天知道她刚听到这个消息后有多震惊。 “你在开玩笑。”她说。 他却笑得云淡风轻,“不,顾初,面对工作我从不开玩笑。”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众所周知,这报告的主讲人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想当就当的,没有个数年经验,谁能允许你站在幻灯面前侃侃而谈?就算你经验丰富,那也是论资排辈的事,你的上司或你的前辈一天不开口,你就永远没机会站在众人面前来做这场报告。 陆北辰是她的上司,在这行中又能称作是她的前辈。 他松口了她自然是高兴,但,这松口得也太快了吧? 他见她迟疑,便笑问,“你是没自信?” “我当然有自信,可是……”她咬咬唇,“毕竟我没有主讲的经验,我怕我到时候说的语无伦次,又或者,其他人并不信服我所说的。” “首先,你是以法医的身份对整个案件进行报告分析,大家听的是结论和推断结论的理由,所以,不管你如何颠三倒四地说,只要是能将重点说出来就可以,大家不会太去关注你说话的逻辑。其次,谁都有第一次做主讲的时候,没有第一次以后你怎么面对大众做报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别怕不能服众,你是我陆北辰教出来的女人,没人敢去质疑你的能力。” 他说的头头是道,她便也鼓足了勇气。 “那如果我说错了,或者落说了哪条,你能替我补充吗?”就像上次一样,他一直在帮她圆场。只要有他的帮助,她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奈何陆北辰的回答令她大吃一惊。 “不会。”他的语气很坚决,“所以你需要做到的就是,完完整整地记住报告里的每一项内容,你要清楚,只要你说错了或说漏了什么都将直接影响案情,而我,只会做旁听者,你错了也好,漏说了也罢,我都不会替你补充和修订。” 他太过严苛的语气令她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她知道,这是他的决定,任谁都不能改变。 她便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这一切。 可紧跟着,陆北辰又给了她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对她来说,是最丧心命狂的一项任务……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正在快速地写,码完通知大家。 247最严苛的任务 “报告都看了吧?”他一脸的悠哉。 她咽了下口水,“鱼姜刚给我……” “只是三百多页的报告内容而已,对你来说,很简单。” 她有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他即将要说的话对她而言是场灾难。果不其然,他缓缓开口,看着她眼里还带着笑,“做报告时我需要你脱稿,所以,你必须要完完整整地记住报告里的所有内容,一个逗点都不能错。” “这怎么可能?”她脱口而出。 他却笑了,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是啊,为什么不可能呢?她被他的这句反问弄得哑口无言。想他陆北辰大大小小的报告做过来,哪次是带着稿子上阵了?他能做到的事,她应该也能做到才是。 见她沉默,他问,“有问题吗?” “没问题。”她顾初自打小就从不是个花瓶,更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样样拔尖是她的本能,自然不想让他失望。 他便上前,笑说,“预祝你在明天的报告会上顺顺利利。” 难得听他说个吉祥话,但她很想咒骂他一句“*”,第二天就报告会了,前一天才通知她上战场,这不是*是什么。 但此时此刻,顾初就是要挺直了腰板站在这主讲人的位置上,她不是没看见众人质疑的目光,也不是不清楚局长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正如陆北辰说的,只要一开讲,这群人的注意力就全都用在了案子上,至于她怎么讲,讲得是否动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告诉他们一个最真实的案件推进。 “可以判定庞城是死于自己的住所,那里是第一案发现场,而后,庞城被人分尸。”她对现场的搜集证据逐一进行分解,“除了那只滴有血液的拖鞋外,我们还在厨房的橱柜里找到被人刻意摆放的新瓷盘,瓷盘为薄瓷,此类盘碟更适合观赏而不实用,所以,只要是用过必然会留下痕迹。瓷盘为什么会被换,最大可能就是凶手利用瓷盘杀了人,凶手不想留下证据,而庞城是学武的,跌打类、双氧水、棉球之类的药物肯定常备,但他的药箱里少了双氧水和棉球,极有可能是凶手在行凶中也弄伤了自己,拿了棉球和双氧水进行处理伤口。那么,在庞城家里有可能找到瓷盘的碎片,果不其然,我们在卧室最隐蔽的一角找到了一片瓷盘碎片,不同于橱柜中的瓷盘,而且,碎片上还沾有血迹。” 幻灯片转换,成了那片带血的瓷片。 “瓷片上的血迹,经我们检验是属于死者甲的。”顾初一字一句说,“换句话说,拿瓷片伤害了庞城的人,是死者甲。” “等等。”罗池开口,“你说的是,伤害?” “对,伤害。”顾初对答如流,“因为根据瓷盘的瓷韧来看,还不足以将人致死。最后,庞城与死者甲一样被人分尸,这足以见得凶手还有其他人,但,一定是与庞城和死者甲认识,因为陌生人是不会穿着拖鞋来行凶,必然都是相互认识,在趁着庞城不注意的情况下行凶。而经过我们将拖鞋磨损形状和重量磨损对比进行分析后,可以肯定的是,死者甲就是经常跟庞城合住的那个人,也就是刚才我说过的,与庞城走得很近的男人。” 罗池的眉头皱紧,其他警员在若有所思。 顾初的视线再次落在陆北辰的方向,他的脸颊陷于幽暗之中,唇角却明显有笑意,与她的目光对视,似有鼓励之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信满满。 水龙头上的气味那款被禁止售卖的香水,使用香水的女人,或许是跟庞城认识,或许是庞城的露水夫妻,这个还有待于调查。但可以肯定的是,配合死者甲杀死庞城的就是那双女士拖鞋的主人。”顾初继续说道。 罗池的眉头皱紧,其他警员在若有所思。 顾初的视线再次落在陆北辰的方向,他的脸颊陷于幽暗之中,唇角却明显有笑意,与她的目光对视,似有鼓励之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信满满。 水龙头上的气味那款被禁止售卖的香水,使用香水的女人,或许是跟庞城认识,或许是庞城的露水夫妻,这个还有待于调查。但可以肯定的是,配合死者甲杀死庞城的就是那双女士拖鞋的主人。”顾初继续说道。 陆北辰靠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支着下巴,整个过程他都在关注她报告的内容还有,她整个人的状态。今天的她穿得很是职业,简约的包臀裙,一件裸色的衬衫,她的影子就拉扯在墙上,玲珑有致。 脑海中不经意窜过前一晚她的样子。 那晚,她依赖于他的后背,十分温顺地任由他背回了别墅。她跟他说了好多之前的事,关于那幢别墅,关于她在别墅里的美好记忆。 她像是绵羊似的趴伏在他的腿上,长发蜿蜒,如同瀑布。 她洗澡时,他进了浴室。 热气袅袅,模糊了浴室中一扇扇的落地镜,也模糊了他和她叠合的身影。 她如一块美玉,芳香凝白。 身体却柔软得像条蛇,缠着他,勾着他。 他恨不得要将她吞入腹中。 此时此刻盯着她,陆北辰的耳畔似乎又回荡起她的*声,于那氤氲之间,她湿润的长发缠绕着他的手臂,他控牢了她,贪婪地品尝着她的滋味。 从浴室的镜子前到休息室的大桌,再到卧室的大*,他如同上了瘾。 幽暗间,陆北辰的呼吸略有急促,嗓子有一瞬的干涸,盯着她身段的双眸,染了愈发浓烈的阒黑。他的眼,如两把刀子,细细剥落她的职业裙,像是外壳一层层脱落,最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那具茭白娇躯的*。 她穿职业裙的样子美极了。 少了一份清纯,多了一份成熟。 却成了致命的*,令他的目光灼热。 就像,她穿白大褂的模样,同样的,那么会令人浮想联翩。 “有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女人?而且还是帮助死者甲的?”罗池问。 顾初说,“其实你应该问,为什么会是一个有强迫症的女人。” “怎么看出她有强迫症?” “死者甲和庞城的尸骨被切割得十分整齐,而且,在将庞城的头盖骨拼凑在死者甲身上时,如果不仔细观察一定不会发现差别,也就是说,凶手是将庞城的头盖骨切割得与死者甲的头骨严丝合缝的程度才罢手;庞城家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地摆放,他不是一个整洁的人,但新盘碟却摆放整齐,大小形状都要摆正了才行,以上种种,足可以见得此人有强迫症,这是其一;凶手是个女人,这是从死者甲身上得出的结论,如果说命案发生时只有他们三个人在,那凶手就必然是个女人了,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因为,死者甲是练武的人,这是其二;至于帮助死者甲一同杀人,甚至可以说是指使,可以从此人有条不紊地销毁证据的行径看得出来,消毒水、新盘碟的摆放,房间里不见打斗痕迹等等,说明此人已经是作案老手了。综上所述,与死者甲在一起,与庞城认识的那个女人,是个有姣好面容至少是可以令男人心甘情愿犯错的美貌女人,有洁癖,有强迫症,成熟狠辣,更有可能的是,庞城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所以,她必然也是个名牌上身的女人。” 说话间,顾初总觉得有两道火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顺势看过去,是陆北辰。 他的黑眸,似笑非笑,又像是蕴藏了一头兽似的。 盯得她心慌。 心脏就开始扑腾腾地乱跳。 她想到的还是在他办公室的情景,昨天她拿了报告去找他,被他说服了今天作为主讲人后,便想着下楼去看报告,岂料他走上了前,从身后将她轻轻搂住。 她轻笑,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 他在她耳畔说,“昨晚的你,诱人极了。” 她听着耳朵都发烫。 他低头,沿着她的额角细细一路吻下。 她着实吓得不轻,他的办公室,还是大白天的,只要语境或什么人进来就能看见这一幕。 他却痴缠于她,大手撩开了她的衣衫。 那一刻,他的手掌里似有火,在她的肌肤上快速燃烧。 他轻轻啃咬着她的耳垂,说,“知不知道,你穿白大褂的样子真是令人想犯罪。” 她惊喘。 那张偌大的办公桌,再次成了他吞噬她的温*。 一个多小时后,她的汗水沾满了办公桌,他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裤,当那袭白大褂重新上身时,他又成了翩翩温雅的权威教授,与早几分钟还面露狂野的他判若两人。 他体贴地为她擦净了身子,又为她穿好了衣服,俯身跟她温柔低语,“你还有不到三小时来熟悉报告内容,因为今晚,我还要美食一顿,所以一下班你就没时间再去看报告了。” 他真是可恶,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了,明天还是晚七点更新啊。 248我这么个七窍玲珑的人 能够成为报告会的主讲人,是一件令整个实验室的人都羡慕的事。虽说鱼姜对她别别扭扭的,但顾初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羡慕的情绪。当她从陆北辰的办公室里出来,坐回自己的位置时,语境和潘安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鱼姜虽没上前,却也朝着这边瞧,很明显是想知道这边的聊天内容。 语境看上去十分亢奋,问她,顾初,陆教授让你主讲是吗?太羡慕人了。 羡慕? 她好笑地看着语境,将桌上厚厚一摞的报告推到语境面前,说,想做主讲人,首先要将这里的内容背下来。 语境翻了翻报告,一脸的不以为然,说,这有什么?除去里面的图片、分析图谱,文字量也没多少,给我一晚上的时间就能搞定。 她幽幽地告诉语境,陆教授的要求是下班之前必须记下来。 语境噎住了,舔了舔唇,半天蹦出来一句话:为什么要在下班前?下班后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怎么会有这么苛刻的要求? 这次,轮到她噎住了。 潘安看着她的眼神始终*,等她被语境问住的时候,潘安才慢悠悠地说,语境呦,你下了班后是光棍一个,人家顾可不一样,当然要趁着上班这点时间来努力了。 她总觉得潘安那双眼睛跟陆北辰有的一拼,他这么一说,她就全身不自在了,啐道,你瞎说什么呀。 潘安一脸的诡笑,眼珠子都快长死在她身上了,咂吧着嘴巴说,我瞎说?那这一个多小时里,陆教授都跟你瞎说了什么呀? 她一慌,直接脱口,他在讲工作呗。 潘安笑着敲了敲报告文件,真是奇怪,你不拿着文件上去听他讲工作吗? 她脑筋转得空前快,马上说,他把这件案子都嚼烂了,还需要什么文件啊。 潘安故作恍悟,然后拍了拍语境的肩膀说,放弃吧,人家陆可没腾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辅导”你,想站在主讲人的位置上,难喽。说完,眼里带着笑谑。 她愈发觉得别扭。 潘安临回座位之前,又突然像缉毒犬似的俯身下来闻了闻她,吓得她一个激灵,警觉地看着他。他则悠哉地说了句,晴欲深重啊。 直到此时此刻,顾初脑子里还回荡着潘安的话:晴欲深重…… 再瞥见陆北辰的眼神、那道伟岸的身影,她的心就会猛地一缩,是被蛊惑的毒,被他注入了体内,只要与他的眼神对视,这味毒药就会渗透,快速毒发。 所以,顾初又马上撇开眼神,尽量去看罗池那双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睛,不再受陆北辰的蛊惑。 她的心思似乎很明显,至少,陆北辰见这一幕后唇角忍不住上扬了。 “庞城的住所是庞城的死亡现场,但不是死者甲的死亡现场,可以推断出的是,死者甲和那双女士拖鞋的主人合谋害死了庞城,而后,死者甲被害,我们需要尽快确定死者甲的身份才能将整个案件还原。目前庞城只有一块头盖骨,其他尸骨全然消失不见,所以无法看到致命伤在哪个部位,从庞城身上下手虽然慢,但这是唯一的方式,还有庞城接受头部手术的主刀大夫,也许还可以从他身上榨出更多的价值。”顾初给出了建议。 她做完报告的时间不长不短,正正好好四十分钟。报告完毕,剩下的时间就是罗池他们分析案情了。顾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脏还在扑腾扑腾地跳,可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没有她想象中的掌声如雷,没有听到罗池或者局长对她的称赞,甚至坐下来后,陆北辰都没对她表示出赞美之类的言语或神情。她是做得不够好吗?还是他们认为她不够服众? 就这么一直在心里嘀咕着,直到散会。虽说陆北辰不是主讲,但大家还是习惯性地询问他的意见,一散会,他就被人围了个严实,那架势,着实称得上“权威”二字。 顾初不是滋味地收拾着桌上的资料,直到罗池走上前对她说了句,“嘿,你今天的报告做得很棒啊。” 听了这话,她心里才好受些,展露笑颜,“还好吧。” “挺好挺好。”罗池忙说,又道,“哎,你中秋回琼州吗?” “回。” “那……顾思肯定也在家对吧?”他突然别别扭扭地问。 顾初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了,好嘛,什么恭祝啊,原来是来打探敌情的,撇了撇嘴,“她当然在家了。” “哈,那挺好,挺好。” 顾初挑眉看着他,刚要开口,他就马上说,“哦,我还有事,先不聊了啊。” 一溜烟儿就走了。 她愕然,紧跟着深深担忧了起来,依照这小子追求人的方式,能搞定顾思吗? 从警局出来,直到回到车里,顾初还不是个心思。坐在副驾,闷闷不乐。直到陆北辰探身过来替她系上安全带,她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她,好笑地问,“想什么呢?叮嘱你半天让你系安全带都没动静。” “啊?啊……”她还真没听见他刚刚说了什么。 陆北辰见她神游太虚的,干脆先不开车了,侧身看她,伸手轻捏了她的脸,“谁又得罪你了?这小脸看架势马上要下雨。” 顾初拨开他的手,脸扭向了车窗。 陆北辰忍俊不禁,“看来是我得罪你了。” “我今天做得报告不够好吗?”她忍不住问,转头看着他,眼睛晶亮闪烁。 陆北辰却丝毫没有迟疑,说,“很好。” 顾初一怔,很好?她还以为他会指出她一堆的毛病。 “既然是很好,你为什么都不称赞一下?还有那些警员,连点表示都没有。”她不满抗议。 陆北辰听了这话略有不解,问,“你想要他们有什么表示?” “比如说……鼓掌之类的。”她越说越小声。 也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挺占理的事儿,怎么见了他这幅神情后就觉得无法理直气壮了呢? 果不其然,陆北辰的一番话就着实告诉了她的想法有多么不靠谱。 “鼓掌?他们为什么要鼓掌?你要清楚,这是你的本职工作,想要掌声那是演讲是作秀,而不是在报告。”陆北辰的眉宇严肃非常,“你做报告的目的就是在总结我们的工作,性质与罗池汇报自己的工作进程是一样的,你见哪个警员在汇报完工作后还要掌声和称赞的?” 顾初低着头,咬着唇,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将这次的报告当成一场个人秀了,原来,这是不对的。 见她这般模样,陆北辰低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不少,“最简单来说,如果你是一名医生,在治好了病人后还一定要家属给你掌声和称赞吗?顾初,你要明白,这就是你的工作,是你应该做的,掌声也好,称赞也罢,这都是外界的东西,跟你的工作无关,懂了吗?” “懂了。”她瘪着嘴,说了句。 下巴被他抬了起来,她不得不对上他的双眸。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摆正你的心态,面对荣耀时不自满,面对挫败时不自弃,这样你才能走得更远。” 顾初点了一下头,突然就觉得自己挺渺小的,眼前这个男人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否则也不会在已是位临权威之位还能说出如此淡泊名利的话。也许,正是他一心钻着工作,荣耀也好,赞誉也罢对他而言都是身外之物,所以才会始终保持理智和专业,然后,愈发地权威。 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跟他一样的境界? 陆北辰收回了手,搭在了方向盘上,半晌后终于还是安慰了她一句,“不过,你今天表现得不错。” “真的?”顾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陆北辰见状,无奈低笑。 她忙憋住洋洋得意,清了清嗓子,“那我是第一次啊,当然需要别人的鼓励了。”话毕,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指,“我觉得吧,没事儿的时候你多赞美赞美我,我会进步更大。” “歪理邪说。”陆北辰唇角溢笑。 “我这是鼓励式教育。”她辩驳。 陆北辰低笑,启动了车子,说了句,“我还有亲身示范式教育,想不想试试?” 顾初从他的侧脸上挖掘出一丝不怀好意来,眼珠子一转,“我这么七窍玲珑的人,可不需要你的亲身示范。” “聪明啊,知道堵我的话了。”陆北辰说。 顾初有一点得意,看着他,抿着唇笑。 却又不经意想起了姨妈的话,神情就有一点落寞了。陆北辰这边十分利落地倒出了车子,瞟了她一眼,问,“有事?” 当然。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想着怎么跟他开口比较合适,中秋节她是肯定要回琼州的,但是她又希望他能跟着去。这么长时间了,他未提跟她回琼州的事,所以,她无法知道他的心思。 “那个,是有件事……” “说吧。”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话还没等说完,耳边就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跟着她的身子就往前冲了一下,安全带猛地一勒,她差点断气。 “怎么回事儿?”她惊慌。 陆北辰没说话,盯着车子前的“拦路虎”眼神不悦。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正在写 249惊艳吧,顾大小姐 拦路虎,是罗池。 风驰电掣地冲到车门前,在会议室还整齐的头发瞬间成了鸡窝。他腋窝下夹着厚厚的文件,一把拉开车门,风风火火的,“快、快,有发现了!” 很显然,陆北辰对他这种神经质的行径早就司空见惯了,不悦也只是一瞬。 顾初跟着陆北辰一同下了车,陆北辰看着罗池,淡淡地说了句,“你下次想死的话,最好离我的车远一点。” “这不是着急吗?”罗池显得十分兴奋,冲着陆北辰比比划划的,“死者甲的身份查出来了,你猜,是谁?” 陆北辰像是看着白痴似的看着他,“你让我猜?当大乐透吗?” 罗池是兴奋过头了才会这样,一听陆北辰这么说就反应过来了,连连道歉。 “别卖关子耽误我的时间。”陆北辰毫不客气。 罗池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咽了下口水说,“死者甲名叫沈强,跟你推断的一样,今年28岁,身高175cm。”话毕,将手头的文件递给了陆北辰,“手底下的兄弟刚送上来的资料,还热乎着呢。” 陆北辰接过文件,翻阅。 “这个沈强已经失踪半个月了,但因为朋友很少,家里也没什么人,所以没人报警。”罗池趁他看文件的时候,在旁喋喋不休,“但是你绝对想不到沈强不在上海,他是居住在北京。” 陆北辰没吱声,一直在看资料。 “这个沈强以前的确是混武馆的,听说是开了家武馆,但后来经营不好就关门大吉了,后来他改去了饭店上班,经常换工作,最后一份工作是个厨师。”罗池说道。 “从武夫到厨师?”顾初惊讶,“这跳跃性也太强了吧。” 罗池瞅着她哼哼了一声,“那你从活人跳到死人,岂不是更厉害?” “别拿我说事。”顾初瞪了他一眼。 罗池嬉闹了两句又恢复正儿八经,“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跟北京警方取得联系来破这个案子。”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这个沈强的住所。”陆北辰阖上了文件,交还给他。 “沈强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剩下的就好办了,放心,这件事交给我。”罗池信誓旦旦。 陆北辰微微挑眉,“别说得像是我要领你多大人情,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 罗池撇撇嘴,“你这个人啊,说话就是伤人。” “还有事吗?”他问。 罗池眨巴了两下眼,“你很赶时间吗?” “事实上,我没有跟男人相谈甚欢的习惯。”陆北辰说着,回到了车子里。 罗池见状,马上转头看向顾初,“哎,他赶时间,你留下呗。” 吓了顾初一跳,“我留下来干什么?”才刚刚查出死者甲的身份,一切还要等着北京那边开口,她能帮上什么忙? 罗池就腻歪上前了,“那个……”他支支吾吾,又挠了挠头,“你姨妈那个人怎么样?” 问得顾初一头雾水,末了,无奈地说,“罗池,你想说什么直接点行吗?” “其实我是想问,你姨妈喜欢什么。”罗池说了句痛快话。 顾初恍悟,见他一脸的“憋屎”状,就忍不住想笑,清了清嗓子道,“钱。” “啊?” “我姨妈她最喜欢钱。”她纯心故意。 罗池一脸的纠结,“就那么直接送钱?不好吧?” “谁会嫌钱多?白送你钱你要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顾初,上车。”那边,陆北辰不耐烦了。 “哎哎哎,你催什么催啊?”罗池急了。 陆北辰探出头,懒洋洋来了句,“想让她做顾问,你得付咨询费吧?她是我助理,时间很金贵。” “我请她吃饭还不行吗?” “你先想好怎么把话说明白了再谈请吃饭的事。”陆北辰丝毫不给他面子,冲着顾初道,“上车。” 顾初耸耸肩膀,状似可怜地看着他,“我爱莫能助了啊,你也知道,他是我上司,我不能不听上司的吩咐啊。” “哎——” 顾初又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顺便说一句,顾思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人,你明白?” “啊?啊,明白!” “走了啊,这笔先记上一顿法餐,回头找你。”顾初也钻进了车里。 等车子的尾烟都散了后,罗池才反应过来,扒拉了两下手指头,喃喃,“一句话就赔了一顿法餐?真是其师父必有其徒弟啊。” —————— 死者甲的身份被查出,专案组成员的任务量就増加了不少,一对人马兵分两路,一路查庞城及其人脉,一路查沈强及他周围的朋友,重点在沈强,因为沈强的尸骨较为完整,死因明确,只要再能查出与沈强和庞城有关的那个女人,这个案子就会浮出水面。 整个专案组像是打了鸡血。 这几天,罗池开始积极地与北京那边的警方联系,北京那边一听这是个涉及到两地作案的重大案件,也积极重视了起来,迅速地从各组小队里抽出精英组成专案组与上海这边配合。 顾初想说的事被压下了。 这两天陆北辰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顾初觉得,除了沈强庞城的案子外,他似乎还有其他的案子在忙。但是,她私底下问过语境他们,结果他们都不清楚。 顾初回了汤臣一品,因为不用加班,她也没理大晚上的不走。 陆北辰很少回来,偶尔回来一趟就是冲冲澡,简单休息一下又出门了。有好几次,他在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顾初瞧见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很想去接,但碍于这是他的*,便忍住了。 离中秋越来越近,姨妈电话打来了一遍又一遍,就连顾思也忍不住问她,姐,中秋你是一个人回来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陆北辰也有家人,如果他不想跟着她一同回琼州,她总不能强行押送吧?想到这点,顾初总会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那就是,陆北辰很少提及他的家人。 除了,陆北深。 那么,他的父母,他的其他兄弟是怎样的人,他概不谈论。 这总令顾初心里惶惶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找不出理由。 顾初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可以跟他开口提回琼州的机会。 但是,在她还没等到这个机会时,她等来了凌双。 这一天的午后,阳光很好,金灿灿得甚是喜人。顾初没去实验室,陆北辰莫名其妙地给了她一堆有关神经外科的资料要她看,她正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抱着本资料看时,凌双就来了。 顾初靠在房门边,一手叉着腰,等电梯上来后,门一开,就露出凌双那张愈发精致的脸。 “你还敢来见我?” 凌双见她完全是要算账的架势,忙笑道,“干嘛呀?你还要打我一顿吗?”说着,抬腿进门。 “哎,我让你进门了吗?”顾初伸手一拦。 “你还真记隔夜仇啊?至于吗?事儿都过去多久了呀。”凌双拨开她的胳膊,直接进来了。 又冲着楼上看了一眼,环顾了下四周,“你们家陆教授不在啊?” “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他的?”顾初问。 凌双憋着笑,“瞧你那德性,怎么?你还怕我*你家教授啊。” “有你做不出来的事吗?你是最应该防着的人。”顾初坐在了沙发上,拎了只抱枕在怀,不悦道。 “行了,我这不是来跟你道歉的吗?”凌双挑着眉梢,笑盈盈的,“别没玩没了啊。” 顾初冲着她就扔了抱枕过来,“说谁没玩没了呢?” 凌双一把接过,哼笑,“还不是你啊?你说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这个人是最小气的,可没那么虚怀若谷。”顾初双臂交叉于胸前,“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你今天来找我,又算计什么事呢?”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呀?太让我伤心了。”凌双瞪了她一眼,“我跟你说啊,今天我可是来献宝的,你再不给我好脸看的话,这辈子后悔去吧。” “呦,就您还能把宝贝给奉献出来呢?” 凌双无奈地翻了下白眼,干脆起了身,“洗手间在哪儿?” “我家没有公共厕所。” “别那么小气嘛,我洗个手,给你露一手。”凌双兴高采烈的。 顾初一听这话觉得奇怪了,“你露一手?” 什么意思? “你就先别管那么多了,我这一手可不是白露的,保证你吃了会对我感激涕零的。”凌双神秘兮兮。 顾初警觉地看着她,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等凌双出来后,她说,“你不是一直对做不出来那家小酥肉的味道耿耿于怀吗?告诉你,姐姐今天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天分!” “等等——”顾初拦住了她,“你要做小酥肉?” “没错,我告诉你啊,我找到小酥肉的秘密了。” “什么秘密?” “急什么,先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再说。”凌双眉飞色舞,“等着对我的手艺惊艳吧,顾大小姐。” 题外话: 今天晚了点,更新完毕了,感谢大家的等待。 250离不开了 凌双不会下厨。 当然,这是顾初猜的,因为大学在一个寝室那么多年,她从没听凌双提起过会下厨的话题,也从没吃过凌双亲手做的东西。所以,当凌双将一盘油乎乎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时,顾初觉得自己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确的。 再看厨房,像是遭遇了核武器袭击后的现场,其破坏程度远胜于她。 “来来来,尝尝看。”凌双十分积极,拉了把椅子招呼着顾初。 顾初迟疑上前,瞅着眼前这一盘子叫不上来的东西直皱眉,凌双瞄了她的神情,无奈翻了白眼,“哎你至于吗?我做的又不是毒药,毒不死你。”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做的这是人能吃的东西。”顾初满鼻腔都是油腻腻的味儿,忍不住抬手扇了扇,“这是放了多少油啊,敢情不是用自家的油是吧。” “喂,我这也算是第一次下厨的成果了,你好歹给个好脸吧?”凌双面露不悦,“我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给人下厨的人啊。” 顾初拉了把椅子坐下,盯着眼前这盘“菜”,怎么都无法动筷子。凌双拿了双筷子塞她手里,催促,“卖相不好,但味道应该还不错,你尝尝看。” “凌双,你是有意拿着这盘菜来和好可以,但至少也得在家练得差不多才行吧,这一盘子我只能看见黄乎乎的一片,你也太折腾我的舌头了。”顾初用筷子扒拉了两下,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我是在家试验过了才做给你的,知足吧,我在家做的那几盘都是黑的,至少这个还保留了油炸的颜色。”凌双说着,拿起了筷子,从大一块油乎乎的东西里夹出了一小口放到顾初面前的盘子里,“尝尝。” “你怎么不吃?” 凌双翻了下白眼,又夹了块直接塞进了嘴巴里,“吃了。” 顾初轩也只能硬着头皮尝尝,从小到大,她哪吃过“面相”这么糟糕的东西?就算是她在琼州的那段日子,她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难看的东西来祸害自己的嘴巴。 凌双见她吃了,停下了筷子,赶忙问,“怎么样?” 顾初原本想说什么破玩意,这东西一入口就全都是油,腻了唇齿,口感十分糟糕。但一口咬下去,这味道就变了,虽然还是油腻腻的,但味道入了肉的纹理,细品,倒是有一点熟悉的味道。 凌双坐在她对面,拄着下巴观察她的神情。 半晌后,顾初又尝了一小块,越品,这熟悉的味道就越浓。放下筷子,喝了口清水,去了一口的油腻,“是有一点那家餐厅的味道,但是,油放得太多了,遮了不少原味。” “你就说跟你吃过的那家小酥肉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吧。”凌双问。 顾初仔细想了想,点头,“是一样的。” 凌双一听就得意了,“怎么样,我是天才啊。” “你不会偷了人家餐厅的秘方吧?”她才不相信这是凌双自己悟出来的,像是凌双,一不会下厨二对下厨也不感兴趣的,连她都屡屡失败的菜品,量凌双更没本事做出来。 但顾初不得不承认,眼前这道菜,虽做得一塌糊涂的,但味道,绝对是那家餐厅的味道,只是刚刚凌双用的是色拉油来做,入口油腻,如果换成是橄榄油的话,那就是百分百还原了那家餐厅小酥肉的味道。 她敢肯定那家餐厅也是用橄榄油做的,其清爽的口感她一尝就能尝出来。 凌双闻言她的话后拍了下手,“让你猜对了。” 顾初一怔,“不是吧?” “很简单的事啊,那家餐厅想做宣传,自然而然就想到我们了,我这不刚刚才跟老板达成共识,想要做宣传也行,但我想要小酥肉的秘方。”凌双神秘兮兮的。 “于是老板就给你了?”有这么简单?当初她也是想尽了办法要秘方,可惜总是不能如愿。 凌双傲娇地瞅着她,“当然了,我是什么人啊,再说了,餐厅老板有求于我,这个时候我提出什么条件对方都会掂量掂量的。” 顾初疑惑地看着她,“不像是你的风格啊,索要一道菜品的秘方?” “还不是为了你嘛,前两天你硬是说我得罪你了,当是我给你赔罪了。”凌双白了她一眼道。 顾初盯着她,“总觉得你没这么好心。”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为了要这个秘方我少赚了多少广告费啊,你也清楚我们杂志,广告从来都不打折的。”凌双一双美丽的杏眼瞪得浑圆,冲着她嚷了句。 顾初也懒得跟她争执,朝着她一伸手,“那秘方呢?你不会是做了这么一盘乱糟糟的东西让我自己猜猜乐吧?” “没良心的家伙,就知道你不会对我感激涕零。”凌双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只小瓶子,递给了她,“呐,秘方。” 顾初接了过来,一个高约十厘米的玻璃器皿,里面装有金灿灿的液体,她晃了晃,仔细瞧这里面的液体,看上去像是油脂类的,但又不挂壁,没有油脂的腻,更像是什么水料。 轻轻掰开木塞,闻了闻,极淡的气味,却令她熟悉。 就是小酥肉的味道。 “这什么东西?”顾初惊讶。 “这就是做小酥肉的秘方啊。”凌双笑着解释,“人家餐厅是开门做生意的,肯定不能把配方告诉我,老板就给我装了瓶配好的秘方,我这不马上就拿来给你吗。” 顾初恍悟,再闻了闻,皱眉,“奇怪啊,就算是秘方拿到手,我也没闻出来这秘方到底是怎么配制的。” “知道你鼻子灵,但人家的主打菜就是小酥肉,肯定不会轻易让人破了秘方的。”凌双指了指玻璃器皿,说,“你可千万别觉得这一瓶的秘方没什么,老板说了,做小酥肉的时候只要放上去那么一点点就ok了,这么一小瓶啊能做好几十盘小酥肉呢。” 顾初又瞧了半天,看向凌双,“你这次来真的就是送秘方的?” “当然了。”凌双对上她的目光,挑眉,“哎顾初,我可是一心要跟你修好的啊,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先小人似的做事,别人还能把你想成小人?” “得得得,你爱信不信。”凌双朝着她一伸手,“秘方还给我,当我没来过。” “送出去的东西还要着要回来啊,休想。”顾初收好了秘方,心想着等陆北辰回来后一定要做给他吃。 凌双抿唇笑了,“一猜你就想着你家陆教授呢,女生外向啊。” “想着他怎么了?不行啊?” “他是你男人,别人还能管得着?”凌双懒洋洋地说,又抬眼瞅她,“不过啊,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说。” “林嘉悦你可得防着点。”凌双直截了当地说。 顾初微微蹙眉,“她怎么了?” 想彻底放下一个人不是件易事,这从林嘉悦之后两次来找陆北辰就能看得出来。之前虽说她跟她倾谈过,但很显然她还是没有死心,顾初也不想太去关注这个女人,毕竟陆北辰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也无法去阻止林嘉悦的想法吧。 “你家陆教授的基金股东易主,这完全是陆家与林家决裂的节奏,照理说大家都撕破脸皮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吧?怎么她林嘉悦还留在上海?你不觉得奇怪吗?”凌双说。 顾初没吱声。 这是林嘉悦的自由,她倒是不想让她留在上海,但做得到吗? “我觉得啊,她对陆北辰肯定没死心,或者,是有更大的阴谋。” 顾初不解,“什么意思?” “你想啊,林嘉悦的父亲林蒋为什么要从基金会撤资?那不就是要给陆北辰一个下马威吗?甚至说,他是想给陆家一个下马威,听说林家的势力可不输给陆门,人家女儿辛辛苦苦相中的男人就被你给抢走了,林家能咽得下这口气?原想着逼陆北辰就范,不成想被陆北辰摆了一道,将计就计踢了林家出局,要我说啊,林嘉悦还留在上海,很大的原因就是想要为林家扳回这个面子,听说林蒋经基金会这件事一闹腾都气得住院了。” 顾初心底落下阴霾,凌双的话倒不是无道理,林家这几年发展势头极大,所碰触的产业听说也都跟陆门渐渐重叠了。虽说她不清楚陆门现在究竟什么实力,但从陆北辰无法摆脱林嘉悦的程度来看,林家的势力虽说无法超越陆门,但必然也是可以跟陆门抗衡的。那么,林蒋吃了这么大一亏,也的确不会善罢甘休。 作为林蒋唯一的女儿,林嘉悦会是善茬吗? 未必。 “反正啊你自己小心点。”凌双叹了口气,看着她,“得罪林家准没好事,再加上陆北辰做这行本身就得罪人,说不定哪天就能给你惹来麻烦,要是再加上林嘉悦,我看也够你折腾的了。更重点的是,你现在还没得到陆家人的认可。” 顾初听着心烦,“怎么说的我好像是要寻求保护伞似的?” “单是一个陆北辰能保护得你吗?我也是为你好才说这些话,除非你跟陆北辰结了婚,正大光明地成了陆家的媳妇儿,那林家可能也就消停了,问题是,现在你就跟着陆北辰这样不清不楚的,到时候你要面对的可不单单是林家人,还有陆门,你一个小女子能同时对付两只大老虎?别做梦了。”凌双分析地头头是道。 “凌双,这是我的事。” “是你的事不假,我也知道我今天说的有点多,但出于朋友的关心,我还是想多说你两句,这不是怕你吃亏吗?说白了,你对陆北辰也不怎么了解吧。” “谁说我不了解他了?” 凌双哼笑,“你了解他?那好我问你,他有跟你求过婚吗?或者是有想跟你结婚的迹象吗?” 他没有。 顾初心里清楚得很,陆北辰从未跟她提及过结婚的事,甚至几乎都没有跟她畅想过未来生活的画面。 见她沉默,凌双也就心知肚明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说,你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总不提结婚,你就总跟他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吧?” “你真的很烦。”顾初有点不耐烦了,“行了,你的提醒我也听了,该走了吧,你不是向来时间很少吗?” 凌双面露不悦,“我好心为你,你就这么待我啊?我跟你说啊,现在已婚的男人照样能被人撬走,更别提他陆北辰还是个单身汉,想让林嘉悦死心的最好方式就是你们赶紧结婚,如果他压根就不想结婚,你就离开他,别被他耽误了你的青春,女人有几个25岁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顾初晃了晃手里的秘方瓶,“总之呢,你今天来的最大价值就是送了秘方过来,其余的全都是废话,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 凌双一脸的无奈。 ———————— 快下班的时候,陆北辰接到了顾初的电话。 “晚上回来吃吗?”她的嗓音清透好听。 陆北辰将手里的报告阖上,靠在了椅背,面容轻松了下来,“回去吃。” “嗯,知道了。”那边愉悦。 陆北辰低笑,“我还以为你要来接我下班。” “这是男人该做的事。”顾初狡辩。 陆北辰笑容扩大,“这句话听着更像是控诉。” “没办法,谁叫我们是一个地方工作了,我想享受一下被人接的感觉都没机会。”顾初叹气。 陆北辰还要消遣她两句,鱼姜敲门进来了,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他示意她先坐,又对手机那边说了句,“下了班我直接回去,这边忙,先不说了。” “好。” 结束了通话,见鱼姜的脸色不大好,陆北辰接过资料后问了嘴,“没休息好?” 鱼姜起了身,答非所问,“vic,有件事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 陆北辰抬头看她,见她神情十分严肃,淡笑,“什么事?” “你要多久才能跟她分手?”鱼姜冷不丁地问。 他微怔一下,唇角笑容敛去,“你说什么?” “跟顾初,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分手?”鱼姜对上他审度的目光,一字一句问。 陆北辰阖上资料,靠在了椅背上,再开口,嗓音有点凉,“我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鱼姜欲言又止。 “出去工作吧,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陆北辰淡淡命令。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化很大?”鱼姜不悦,“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自从有了那个顾初之后,你都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陆北辰看着她,目光平静,“你对顾初有误会?” “我只是觉得她配不上你。” “说够了。”陆北辰语气稍稍加重一些,“下楼工作。” 鱼姜用力咬了下唇,“如果不是她顾初,换做其他女人都好,哪怕是那位林小姐,我都不会来管你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顾初?”陆北辰不解。 “因为她会害死你!”鱼姜情绪激动。 陆北辰一怔,半晌后低笑,“你在胡说什么呢?” 鱼姜死死抿着唇,走上前,与他的目光对视,“因为,你看到的那则新闻,我也看到了。” “新闻?” 鱼姜的呼吸急促,一字一句,“五年前,在医院的时候。” 陆北辰的眉梢一滞。 “你还嫌她害你害得不够吗?”鱼姜凑近了他,最后,语气近乎是哀求的,“你再跟她在一起,她会害死你的,一定会害死你的,vic,你是了解我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现在就请求你离开她吧,你随便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都行,别是她好吗?你会死的。” 陆北辰眉梢渐渐松开,与她的急切相比,他看上去云淡风轻了,轻轻一笑,“原来就是因为那件事你才对顾初百般刁难,鱼姜,你不需要这样。” “我是为你好,她不值得你这么付出。”鱼姜眼底悲伤。 “离不开了。” “什么?” 陆北辰抬眼,那眼眸深处沉淀了一份厚重,他低喃,“因为我爱她,所以,离不开了。” 鱼姜整个人一颤,半晌后,喃喃,“你是疯了吗?” “也许吧。” “你——” “工作去吧,今晚我不想加班。”陆北辰命令了句,拿了资料,翻开。 鱼姜知道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作罢,只好离开了办公室。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后,陆北辰放下手中的资料,沉吟了片刻后,打开手边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张照片来。是那张放在钱包里的照片,只是后来,当他决定跟她在一起时就将照片取出来放进了抽屉里。 拇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于她的脸颊,于她肆意的笑容。 他忍不住上扬了唇稍。 是的,离不开了…… 如果注定是一场劫难的话,他也会欣然接受。 罗池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见陆北辰拿着张照片在瞧,见他看得入神,就蹑手蹑脚地上前,刚要伸手去夺,岂料陆北辰的动作比他要快,胳膊一撤,罗池扑了个空,再瞧,他已经将照片放回了抽屉里。 “看来应该取消你的指纹验证资格,让你也尝尝院子里的红外线防御系统。”陆北辰正襟危坐,语气平常。 罗池的心思全都在那张照片上,拉了把椅子坐过来,笑道,“哎,谁的照片?” “有事找我?”他没打算满足罗池的八卦心。 罗池挥了下手,“至于吗?你我都兄弟了,还有事藏着掖着的呀?” “有事说事,没事请走。”陆北辰毫不客气。 罗池只好作罢,无奈地看了陆北辰一眼,而后从公事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案情有了重大的发现,只是,需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发现了什么?” 罗池将其中一份文件打开,递给了陆北辰,“这是有香水的购买名单,经过北京、上海两地同事的配合,我们锁定了几个目标,其中一个——”他翻了下一页,点了点上面的照片,“是她。” 陆北辰看了一眼照片,一愣。 “认识的吧?” “认识。” 罗池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有,关于沈强的工作地点,最后锁定的是一家名叫‘外滩汇’的餐厅。”他拿过另一份资料,翻开,上面是餐厅的详细资料。 陆北辰拿过看了看。 “你绝对想不到这家餐厅背后的老板是谁。”罗池脸色凝重。 陆北辰抬眼看着他。 罗池将文件翻到最后,上面赫然呈现一张英俊男子的照片,“是他。” 陆北辰看着照片,眉宇凝冷。 “如果事情属实的话,那么他的助理也脱不开关系,所以,我必须要先来问问你的意见。”罗池轻声说。 陆北辰沉吟片刻,将资料一一阖上,说,“我会处理。” 罗池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他,“你要怎么跟她说?” “不需要说太多。”陆北辰语气清淡。 罗池还想问什么,但想了想就算了。片刻后,他道,“我们还需要去庞城家一趟。” 陆北辰思量少顷,起身,换下了白大褂,说了句,“走吧。” 下了楼,语境他们几个正准备下班,经过他们的时候,陆北辰淡淡命令,“语境,跟我出现场,马上。” “哦好。”语境哭丧着脸,打算回家美美泡个澡看个电影的计划全然泡汤,赶忙收拾出现场的工具,又冲着陆北辰背后喊了一嗓子,“陆教授,需要通知顾初吗?” “不需要。” 等语境跟着陆北辰、罗池离开后,潘安双臂环抱于胸前,挑眉疑惑,“一向是顾初负责的,这次怎么只带语境出现场了?” “顾初又不是专业的。”鱼姜微微翘唇,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看来,她的话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顾初那个害人精,他当然是要能远离就远离了。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了,这几天都会是晚上七点前后更新啊,要是时间更改的话会再通知大家。 251停尸床上的自己 “顾初,救我!” “姐,你在哪儿?” “救我!” 是许桐的声音,在漆黑的楼道里回荡,绝望、飘渺。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打湿了发,打湿了衣衫,她在一幢老楼里迷失了方向,不论怎么跑都跑不出这幢楼。她拼命喊着许桐,一层层上着楼梯,心中的恐惧无限蔓延,像是食人血的常青藤,快速地爬满了整个身体。 是一幢老楼,四处散发着发霉的气味,月光惨白地从破旧的窗棱中钻了进来,墙皮簌簌而落,墙体斑驳。明明是有光的,可她眼前还是黑沉,像是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浓雾,使她每一步都变得艰难。 许桐失去了声音,她的嗓子也几乎快喊哑了。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时,长长的走廊尽头突然有一丝光亮。这光亮,如极薄的拆信刀刃,划开了黑暗的一角,紧跟着,眼前的黑暗就像退潮似的迅速散去。 月光就变得柔和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前,心中惊骇。没了黑暗做掩饰,眼前散落一地的枯骨清晰可见,是早已风化多年的骨头,惨戚戚的,蜿蜒了一路,令人不寒而栗。 那道光是从一扇半掩的房门中泄露出来。 足有六米多高的房门,厚重而雕梁画栋,像是宫廷的大门似的巍峨。她放轻了脚步一点点靠近,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耳膜。 空气中,有福尔马林的气味,她皱紧了眉头,小口小口快速地呼吸着,借以减轻这种气味对她呼吸的刺激。 靠近了那扇门,轻轻推开。 房门无声,她走了进去,但很快的就停住了脚步。就在不远处置放了一台停尸*,是一个会发光的*,像是寒冰,又像是水晶,散发着冰冷的浅紫色的光芒。*上躺着一个女人,白色长裙,长发散落,由于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但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个死人。 陆北辰面无表情地站在*前,*上的紫光打落在他的白大褂上,如同行成了一层薄薄的光雾,他戴着一次性白胶皮手套,手中的一把柳叶刀在光线下铮铮发亮。 他正在给死者做解剖,却在刚要下刀的那一刻看见了她。 口罩之上的那双眼,如他的语气一样沉凉,“过来再看看她吧。” 他的四周,跟他身上的白大褂一样的颜色,苍白得薄凉,处处透着诡异。她虽害怕,但双脚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往前走,一步步地靠近了停尸*,每靠近一步,周遭的温度就降低了一点,直到,离停尸*不到三米的距离,她感觉手指头都冻得发麻,脚底下有点滑,似乎,是结了冰。 死者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阖着眼,睫毛上已挂满了霜,嘴唇却是嫣红得如血。 她看着停尸*上的女人有点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正想着,陆北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俯下脸,在她耳畔低低地说,“想不起她是谁了吗?” 一句话,阴凉得很,像是地狱来音似的嗖嗖往她耳朵里钻。瞬间,她的头像是被人狠狠敲打了一下似的,盯着那具尸体陡然瞪大了双眼,怪不得她看着尸体眼熟,原来,就是她自己! “啊!”她惊叫一声,紧跟着要往外跑,手腕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 “你要去哪儿?”陆北辰阴森森地看着她,眼里的光,沉凉邪恶。 “放开我!” 他不是北辰,绝对不是。 “放开你?”他盯着她,“你不是要我陪你一辈子吗?现在怎么了?怕我了?” 她看着他手里的柳叶刀一点点靠近自己,毛孔全都竖起了起来,拼了命地挣扎,可越是挣扎,他的手劲就越大。 “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还要害死我?为什么要害死我?”他的声音如阴风凄厉,在她耳朵旁回荡。 “不,我没有,我没有——” 顾初猛地将自己给喊醒了,冷不丁睁眼,周围是鹅黄色温暖的光亮。她是在做梦吗?是吗? 呼吸始终急促,整个人还没从梦里彻底脱离。 很快地,有脚步声过来。 “初初?”男人的嗓音低沉关切。 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高大的身影罩了下来。 顾初看着眼前这张脸,与梦中的脸丝毫不差地重叠了,他一袭白衬衫,衬得他清风冷月。见她双眼怔怔,陆北辰伸手触碰她的脸,“怎么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像极了梦中的,她仿佛又看见了一把柳叶刀朝着她的脸颊缓缓靠近。 “啊!”顾初一把拨开了他的手,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陆北辰的手僵在了半空,微怔后,他坐了下来,“做噩梦了?” 是她熟悉的声音啊,低沉,磁性,又柔和。 顾初这才从梦境中的惊恐走出来,下一秒紧紧搂住了他。 “没事了。”陆北辰轻拍她的后背,轻声给于安慰。 “我梦见我死了。”她将脸紧紧窝在他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才找回了点安全感。 陆北辰一听这话有点哭笑不得了,侧身拿了纸巾盒,抽了张纸巾,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叹一句,“梦都是反的。” 那梦见陆北深呢? 顾初攥着纸巾,大脑里混沌一片。 “下次不要等我了,直接回房睡。”他低声说了句。 “我哪知道你会出尔反尔啊。”顾初不满地嘀咕了句。实验室是提前下班的,因为一来是远离市区,二来要错开下班高峰期,所以她估计着他到家六点多钟的样子,谁料到等到七点等来了他的电话,告诉她,他要晚点才能回来。 于是她就一直等,直到,等睡着了。现在再看看窗外,都已是夜色正浓了。 陆北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明明是他答应了一下班就马上回来,结果,等他进了家门都快十一点了。 “对不起。”他离开实验室时没想过会在庞城家浪费这么长时间。 “你去哪儿了?”多说了两句话,顾初也彻底摆脱了梦境带给她的惊恐。 陆北辰说,“去了庞城的住所。” “为什么又去?是案件有了新线索了吗?”她赶忙问。 “没什么,我和罗池只是想去再查看一下。”他浅笑。 顾初也没怀疑,点了点头,歪头瞅了一眼时间,“啊”了声,“都这个点儿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他也刚进家门没多久,一进来,家里黑漆漆的。点了灯,被沙发上窝成一团的她吓了一跳,走上前发现她是睡着了,才轻轻松了口气,他以为她不在家。 沙发很大,她跟只小猫崽似的窝在那,抱着个比她还大的毛绒玩具虫抱枕,睡姿在别人眼里看着倒是可爱,但仔细看她,像是睡得不大踏实。他搁下公事包,摘了表,洗了手,换了干净的衣衫出来,刚想着把她抱回卧室里去睡,就听她惊叫着醒来了。 顾初一听他还没吃饭,一咕噜从沙发上下来了,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边走还边抱怨,“什么屁警官啊?拉着你去破案,结果连顿饭都不管?” 陆北辰跟在她身后来到厨房,靠在门边哭笑不得,“罗池出了名的铁公鸡,不想着从我身上拔毛就不错了。” “他孤家寡人的,省钱干嘛?” “可能,娶媳妇吧。”他双臂交叉环抱,耸耸肩膀。 “他连你都不知道取悦,还想着娶媳妇?娶鬼去吧。”顾初一脸的对罗池不屑,那边,已经快速将早就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又碰了碰盘子,一跺脚,冲着陆北辰直瞪眼。 陆北辰被她这一眼瞪得有点毛骨悚然,马上问,“怎么了?” “菜都凉了。”顾初痛心疾首的。 陆北辰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盘子笑道,“也不是很凉,没关系。” 顾初抬眼瞧他,“难得啊,让你这么个舌头分叉的人能说出这番话。” “我没那么难伺候吧?”陆北辰看了一眼她今晚做的饭菜,还真是丰盛,三菜一汤,外加颗粒饱满的白米饭。又挑眉看她,“你是不是也没吃?” “还不是等你吗?”顾初毫不客气,指着他,“以后你再敢跟罗池鬼混到这么晚,你就别进家门了!” 陆北辰赶忙做投降状,不跟她吵,试了试菜温,不消她动手,他就主动开始热菜了。等第一道菜热出来后,顾初凑上前闻了闻,小脸就耷拉了下来,嘴巴也开始嘟起来了。 陆北辰这么一瞧,心里又没底了,轻拍了她两下后,又把其他菜也热了下。最后一盘是小酥肉,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后,香气喷喷,闻上去肉香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这小酥肉做得不错。”他将其一一端上了餐桌。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继续在写。 252邪了门的秘方 顾初用筷子夹了块小酥肉,咬了一小口,很快地,脸色就变得愈发难看了,干脆直跺脚,陆北辰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拿了筷子正准备去夹小酥肉,顾初就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说,“行了,你别吃了!” 陆北辰略微惊讶,看着她。 “都怪你回来这么晚,这盘小酥肉刚做出来的时候特别好,外焦里嫩的,现在倒好,外皮都软了,连肉的味道都给热没了,还怎么吃啊?”她对什么都不算太较真,唯独对美食,又或者说,唯独针对这盘小酥肉。 陆北辰见她耍起了大小姐脾气,又好气又好笑,重新拿起筷子夹了块入口尝了尝,“还可以,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是没了最开始做出来的外焦,但里嫩还在,如果换做是在外面的餐厅他是绝对不吃的,但一来这是顾初做的,二来她此时此刻还在发脾气,打死他都不能说口感不好。 岂料,他的话更是激怒了她。 干脆将盘子拿回了厨房,嘟着嘴抽了个保鲜袋出来,一股脑地将小酥肉全倒进了袋子里去。陆北辰只好返回厨房,问,“扔掉?” “喂路边的流浪狗!” 陆北辰哭笑不得,走上前,从身后将她轻轻搂住,“一盘小酥肉而已,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再说了,我吃着味道还挺好。” “那我问你,你刚刚尝的味道跟我以前做的几次小酥肉的味道有差别吗?”她边说着边用力地在袋子上打了个死结,狠狠的。 陆北辰想了想,“差不多。” “差不多就不行!”顾初将一袋子的小酥肉放回了冰箱,看样子是真打算喂狗了。 陆北辰一头雾水。 放好了小酥肉,顾初转身看着他,瞪着他,两只眼睛都快要喷火了,小脸也憋得通红。陆北辰何其智慧的一个男人,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是要发飙了。眼前这姑娘虽说历经了家变,也在琼州的那段日子里隐忍了性格,但并不意味着她的大小姐脾气就此消失了。打小的养尊处优,打小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是抹杀不掉的,不管再怎么经历苦痛,这些特质总会像烙印似的留在她身上。也许平日她看着和顺,但一旦执拗起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受的了的。 于是,他先发制人,再次将她搂怀里,轻声安慰,“行行行,等下次我给你做,先吃饭吧。” “你知道什么呀?”顾初越想越气,抱住他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陆北辰吃痛了一下,但还是强忍着,他是知道的,如果这个时候把她推开,无疑是火上浇油。等手臂上多了一个牙印后,她的气才稍稍收回了些,冲着他霹雳巴拉地说了一通。 “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做出跟那家餐厅一模一样味道的小酥肉吗?就是想让你回来尝尝,结果你回来得这么晚,小酥肉一凉口感都没了,再一热,什么味道都散了。我这一下午的心血全都白费了,就怪你就怪你。” “对对对,都怪我。” “也真是邪了门了,怎么这小酥肉就不能凉呀,一凉秘方的味就散得干干净净的,讨厌!”顾初咬牙切齿的。 “你都有秘方了?”陆北辰笑问。 顾初抬眼看着他,“是凌双赔了广告费跟餐厅老板要的秘方,就给了我那么一小瓶,我都不舍得用的,结果,你还没吃上。” “辛苦了。”陆北辰又来抱她。 “要不我再给你重做吧。”顾初一把推开他,冲向了冰箱,一拉门想起来了,哭丧着脸,“没肉了。” 陆北辰被她逗笑,上前将她拉过来,“大晚上的就别折腾了吧。” 顾初狠狠掐了他一下,“就应该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地削下来做主料。” 陆北辰忍着疼,笑道,“行啊,你总算有陆教授的真传。” “臭美吧你,要是你的肉啊,我干脆就拿出去挂卖,看那些喜欢你的小姑娘能出多少钱把你买了去,我也能赚不少银子。”顾初遗憾归遗憾,这大晚上总不能逼着他再开车带着她去到处找店铺吧。 “最毒不过妇人心。” “我要是毒啊,就干脆把你胳膊咬烂,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让我这么久等。”顾初戳了戳他胳膊上的牙印处。 陆北辰搂过她,略发狠地收紧了手臂,啃咬了她的唇,“不敢了。” 顾初嬉笑着打他。 已是午夜,本不应该吃太多东西,所以顾初吃得挺少,连汤也只是喝了几口。但陆北辰看样子是饿了,再加上她的厨艺本身就不错,他倒是吃了不少。 顾初放下筷子后,两手托腮地看着他。 她喜欢看他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外加安静。夹菜的样子也很迷人,再抬手端杯喝水,举手投足尽是潇洒,她就想着,怎么还有男人连吃饭都会这么蛊惑人心的呀。 陆北辰知道她在看自己,也没说什么,还在风轻云淡地进食。 半晌后,他才开口,“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嗯? 顾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上次你要跟我说事的时候,正好被罗池打断了。”他提醒了句。 “哦。”她想起来了,是中秋回琼州的事,在车上的时候她是鼓足了勇气要问他的,结果半路杀出个罗池,紧跟着他们又卷进了案子里去了。 她倒是一直没忘了这件事,只是,想着再找合适的机会跟他说。 “那个……”顾初挠了挠头,略有不自然,“其实吧,也没什么。”说着,将大马克杯抱了过来,装作喝水。 紧跟着,眼前出现了果汁杯子。 她抬眼,对上了陆北辰唇角沁笑的神情,他故意问,“杯子里还有水吗?” 顾初低头一看,顿时尴尬了,杯子里的果汁早就被她喝光了。陆北辰唇角愈发上扬,只是了然于胸地为她倒了点果汁,慢悠悠地开口,“有什么事就说。” 她盯着杯子里翻滚的果汁,等他喝汤时,才说,“我是想说中秋节的事。” 他总不能不知道中秋节吧?虽说是在国外,但她可不相信他们家不过中秋。 “嗯,说。”他似乎很满意汤的味道,又盛了一碗。 “姨妈打电话来了,催我中秋节回去呢。”她说完,抬眼观察他的反应。 陆北辰这边停顿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中秋节是需要放假的吧?你不说我差点就给忘了,鱼姜他们都没有提醒我。”实验室的假期一般还依从着国外,再加上语境潘安他们也是被西化的厉害,所以在国外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这个节日放假的事。 顾初一听他随口就提了鱼姜的名字,心里甚是不痛快,但也没表现出来,说了句,“我不是提醒你要你放假。” 陆北辰看向她。 “我的意思是,中秋节我想回琼州一趟。”她还是没直接说。 陆北辰笑了笑,“在国内中秋是重要的节日,回琼州看看姨妈是对的。” “那……你呢?”她急切地问。 陆北辰从她期待的目光里看出她真正的想法,放下了餐具,拉过了她的手,“初初,对不起,这次我不能陪你一起回琼州。”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脱口,那颗期待的心就不停地往下沉。 “庞城和沈强的案子很棘手,我脱不开身。”陆北辰攥紧了她的手说,“你也知道案情的复杂,未来几天都比较关键。” 顾初知道孰轻孰重,不可能为工作跟他大吵大闹,想了想说,“那我也不回去了,我留下陪你一起办案子。” “不行。”陆北辰一口回绝。 就算没有中秋节这件事他也不打算让她参与了,现在正好。 顾初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应该陪你一起回琼州跟姨妈交代一声,但是手头上因为有事走不开,所以只能你先回琼州。”陆北辰将她拉了过来,等她坐在身边后,轻声说,“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你回去陪陪姨。” “可是,我们都是负责庞城案子的呀,你忙不就等于我也要忙吗?”她十分迷惑。 “暂时我一个人完成就行。”陆北辰说。 顾初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我向你保证,这边一忙完我马上飞琼州陪你过节。”他言辞肯定。 “你当过年呢?中秋节就只有一天。”顾初皱着小脸道。 陆北辰笑了笑,抬手撑开了她紧皱的眉头,“你可以多在琼州待几天,中秋节过后就是国庆节了吧,中秋我赶不过去的话,国庆总能陪你过的。” 顾初扒拉了两下手指头算了算,“那我要在琼州待很多天啊。” “多陪陪姨妈。”陆北辰抚了她的头,“虽然说姨妈那个人平时说话不好听,但人不坏,表面凶悍势利,实际上是挺关心你的。” “我当然了解姨妈了。”顾初叹了口气,看着他,眼里多了一丝情绪,“就是我觉得你怪怪的。”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更新完毕了,3号大图加更呦。 253你喜欢小孩子吗 陆北辰听了她这话,眼中微微带笑,“我哪里怪了?” 如果说具体哪里怪,顾初一时之间还真的无法倒出。其实这几天她就在想陆北辰是否能跟她一同回琼州的事,这话迟迟没能问出口,就是怕他说出一句:很抱歉我不能跟你回去。为此,她也想了好多陆北辰无法跟她回琼州的理由,或者他不想去面对姨妈,或者他想回国探望家人,但林林种种总结下来,她都没想过他会以工作上的事来做了无法陪同的理由。 虽说有些失落,但她绝对是相信他的话。这一案子中一下子涉及到了两名死者,而且死状惨烈,凶手的作案手法十分歹毒老练,说不准受害的还不止这两名死者,晚一天破案,那凶手就多逍遥法外一天,所以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也无可厚非。可是,她也算是专案组的成员,也有资格参与这个案件,这个时候他提及了让她先回琼州的事,虽说节日将至他的说辞合情合理,但顾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觉得,你像是隐瞒了我什么事。”她拄着下巴看他。 陆北辰微微侧过脸,唇稍始终含笑,“女人的第六感多半是感情作祟,你跟在我身边,要学会理智分析问题。” “这世上什么事都需要理智分析的话多累啊。”顾初嘀咕了句。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叹一口气,低语,“好了别闹小孩子脾气,中秋节乖乖回琼州过节,再说了,也不会让你闲着。” “你是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吗?”顾初一听来了精神。 “责任重大。”陆北辰一本正经。 顾初的两只眼睛瞬间铮亮铮亮,像是被换了两颗钻石,从里透到外,兴奋问,“快说快说,什么任务?” “很简单,我给你的那些资料你要看熟背透。”他悠哉地说。 资料? 顾初怔楞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迟疑地问,“那些有关神外的医学资料?” “对。” “到底我为什么要去看那些资料啊?”近两天他总是塞给她一些神经外科的资料,林林种种的,有像是教学类的,还有临*类的,各种疑难杂症的个案更是多到数不尽数,各个名家、国外相关专业学者的学术报告,甚至还有手术详情应有尽有。 要她看这些倒也不为难,她在大学时由内科改为外科,最后主修的就是神经外科,所以看得倒也如鱼得水,只是顾家出事后她就很少再去关注这些内容了,一心想着怎么把妹妹带出来,考虑的更多是实际的问题。 而陆北辰突然给她的这些资料,其中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她在大学时学过的,绝大多数都是她没接触过的知识层面。每当她翻看这些资料时,总会觉得自己像是无意中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似的,里面大量的实操部分和专业知识令她叹为观止。 只是,她很奇怪陆北辰为什么要她看这些。 陆北辰对上她满是好奇的双眼,略有思索,说,“以后你会用得上。” “你给我的都是在研究活人,咱们的工作可是面对死人,死人哪还有脑神经了?”顾初一肚子的疑问,“你不会认为我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吧?那你太抬举我了。” “会在工作中用上。”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解释,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让你看你就看,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要你看这些也是为你好。” 顾初眸底隐隐藏笑,抬眼瞄他,“你这个做老师的一点耐性都没有,要真是带了学生,人学生问你问题你肯定不耐烦。” “事实上你被我教得很好。”陆北辰不以为然。 顾初抿唇一笑,“那是因为我天生丽质聪明伶俐。”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陆北辰低笑。 “这是事实我为什么要谦虚?”顾初拉过了他的胳膊,轻轻挎住,“所以说,日后我要是能青于蓝而胜于蓝的话,那跟我自身的条件有很大的关系。你呢,眼睛长在头顶上,要不是聪明绝顶的脑瓜能入得了你的眼睛?所以,你收了一个聪明人做学徒,那学徒名声大作可不是因为你教得好,而是她本身就聪明,领悟力极高,我这么说你觉得呢?” “也就是说,我要感谢你让我收了个可以耀我名威的徒弟?” “嗯哼。”顾初得意洋洋点头。 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见她眉眼疏笑,红唇嫣然,心中对她的喜爱就愈发浓烈,情不自禁低头凑近她的脸颊,她倒是反应极快,伸出食指挡住了他欲要窃香的唇,嬉笑,“说不过我就来硬的?” 他闻言坏笑,嗓音性感,“硬的在下面。” 顾初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漂亮的眼一瞪他,顶着个大红脸啐道,“*!” 陆北辰被她这番骂不怒反笑,干脆将她重新纳入怀里,轻声安慰,“总之,回琼州好好地过节,还有,那些资料也要好好地去学习。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去琼州陪你。” “好了好了。”她抬手轻轻摆弄他的衣扣,嘟囔着,“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有工作走不开我能理解。” “没生气?” 顾初摇头。 陆北辰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薄唇再要往下移动时,她恰巧也就抬头了,唇与他的唇相离很近,她问,“那如果庞城的案子一旦有了什么重大发现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他笑。 又要低头吻她,她抿唇,再次逃脱,笑语盈盈,“去刷碗。” 陆北辰眼底*溺,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照她说的去做了。 虽说小酥肉没吃成,但经这一顿晚饭,顾初倒是觉得甜蜜温馨了不少,在陆北辰洗碗的时候,她就靠在厨房的门边在想,改天一定要再做一盘小酥肉给他尝尝看。想到小酥肉,她就想到了刚刚倒掉的那盘,真是奇怪了,明明刚做出来的是餐厅的味道,为什么小酥肉一凉味道就变得普通了呢?而且她连尝带闻了之后,小酥肉上丁点秘方的香味都没了,成了最平常不过的一盘小酥肉了。 问题出在哪里? 是她始终没做明白?还是那个秘方根本就是假的?想想凌双做事也不会这么不靠谱,她可不是一个轻易上当受骗的人,而且中间还牵扯着杂志的广告费用问题,一旦秘方有诈,那凌双也不可能不知道。 顾初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边,陆北辰将每一个盘碟刷得干净,而且按照盘子的大小形状摆放十分整齐。听见了她的叹气,便问她怎么了。顾初抬眼看他的背影,灯光下异常宽阔伟岸,心中悸动浮荡。她不由得想起那晚他背着她在林荫路上前行的场景,那时晚风徐徐,他的步伐沉稳持重,如同他做事的风格一样,她就那样被他一路背着走,在他的背上,她又找回了被父亲背着走的感觉。 然后想起林嘉悦,再又想起鱼姜,或者,还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她不知道的其他女人。虽心中会有酸楚,但也明白,优秀如他,被其他女人惦着念着也实属常事,正如表姐跟她说的那句话:既然你选择了跟个成功优秀的男人在一起,就要有面临其他女人争夺的可能性。你要么抗争到底,要么弃盔而逃。 抗争到底意味着一辈子要做好防御工作,而弃盔而逃则意味着一辈子被回忆所累。 顾初是前者,她唯独想着的,就是要牢牢抓住眼前的幸福,不管这条路在未来会有多难,只要他不离,她就不弃。 走上前,从身后将他搂住。 脸颊贴在了陆北辰的后背上,透过衣料,呼吸着他的气息。 “好希望你能陪我过节。”她轻轻撒着娇。 没再去想小酥肉的事,此时此刻,这件事已然是浮云,只要想到要跟他分开那么多天,她的心里就堵得慌。 陆北辰手上有水,旁边还没有擦手巾,只好任由她这么搂着自己,微微侧脸安慰她,“我会尽快处理完手头工作。” 顾初于他背后轻轻点头,其实心里明白得很,从事法医不同于其他工作,案子的进展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决定的,所以,他的时间大多数还要跟着案子走,如果赶不回跟她过中秋也是正常。 她看着他将盘子码放整齐,那双手漂亮极了轩。宽厚的手掌,骨节分明的长指,这双拿着柳叶刀的手,这双为死者证言的手,她真想就这样牵一辈子。 一辈子,多美好的期待。 “北辰。”轻唤他的名字。 他应声。 “你喜欢小孩子吗?”她问了句。 心脏于胸口却咚咚直跳,一方面期待他的回答,另一方面又害怕他的回答。 254是我笨 这边,陆北辰已经洗干净了手,抬步到了操作台的另一头,她依旧搂着他的腰,跟着他一同移动。“小孩子?”他问。 “嗯。” 陆北辰想了想,“也许,不会讨厌。” 有一丝喜悦在顾初的心头炸开,紧跟着她问,“那就是喜欢呗?” 陆北辰浅笑,“没接触过,所以无权发表意见。”打从他懂事开始,接触的就全都是大人,世界也全都是大人们的世界,他跟同龄人都会有代沟,更何况小孩子?再后来,他每天都跟死人打交道,更不可能有机会去接触小孩子。 顾初听他这么一说,恨不得心里的话就脱口了,差点想说,没接触那是因为我们还没生呀,要不然咱们生一个吧。这话像是一颗枣子,始终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去,难受得很。好半天,她暗自深呼吸,才道,“总有机会接触到的呀,你说是吗?” 其实,她怕吓到他。 除了在大学的那场恋爱外,她对男人的经验值近乎为零。那一场恋爱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以至于后来不乏有追求者她都视若无睹。无论在书上还是影视剧里,都在反复强调着这么一句话:男人是不能逼的,逼得太紧,男人反而会跑。 这句话,在乔云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是在乔云霄刚工作的第一年,他有个*女友,人很漂亮,也做得一手好菜,更重要的是聪明工作能力极强。她以为这一次乔云霄该收心了,结果不到三个月女孩子就哭哭啼啼找上了她,求她帮着劝劝乔云霄不要分手。当时她着实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又有点生气,觉得乔云霄伤害了一个好姑娘。她便直接闯进了乔家,揪起还在闷头大睡的乔云霄就一顿骂,直到骂得乔母和家中下人都进了卧室。 不知情的乔母还以为她是吃醋了,照着他身上就一顿拍,边拍还边骂,“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咱们家乔家认定的儿媳妇就是小初,你倒好,三天两头在外面招惹女孩子在身边,这不就是在惹小初生气吗?” 她当时在旁边听得哑口无言,然后上前去劝架,对乔母解释说,“乔妈妈,我才不会嫁他呢,我今天来是为那个女孩子伸冤的,他太过分了。” 乔云霄没辙,只好跟她说了实话,他说不是他想变心,是那个女孩子把他逼得太紧了,这才在一起三个月就催促着结婚,还整天逼着他带她来见父母,他当然心烦了,一气之下提了分手。 当时她越听越气,觉得这就是乔云霄不负责的表现,既然不想娶人家,为什么还要跟人家*?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男女相处的矛盾。 男人渴望自由,女人渴望被爱,一个尽力去挣脱,一个拼命去束缚,结果,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在重复着乔云霄女友的悲剧,将眼前这个男人逼急了,他反而会产生厌烦感。 所以,在他从未跟她提及结婚这件事之前,有关孩子有关对未来的憧憬,她也只能拐弯抹角地说。 陆北辰已擦干了手,转过身来,结实的手臂轻轻将她圈了过来,凝着她,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他的目光似有笑,但犀利如旧,一时间令她不敢去正视他的双眼,微微垂下睫毛,遮住了有可能泄露的心思。开口,“我的意思很简单啊,你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孩子啊,难道还能不喜欢?” 陆北辰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抬眼,见他这般神情,心就不经意抖了一下,半晌后,又道,“我就是想到了我一个朋友,她平时总说什么不喜欢孩子之类的话,结果等到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喜欢得不得了,所以说,这人啊是会变的。” 陆北辰轻轻弯唇,“你喜欢孩子?” “当然。”她连想都没想马上回答。 尤其是咱俩的孩子。 这句话,却是被她咽了回去的。 陆北辰抬手轻捏了她的脸颊,“这是以后的问题。” 嗯? 她一怔。 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叹出,拉过了她的两只手,握住,“初初,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孩子是以后的事情,至少,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为什么?”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他攥紧了她的手,凝着她,很肯定也很直接地告诉了她,“现在,我们不适合要孩子。” 顾初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似的,僵在了原地,脸红一块白一块的。他是如此明白她的心思,也许,从她吞吞吐吐提到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已经没逃过他的眼睛了。可是他,始终是看破不说破,而她就是傻乎乎主动戳穿窗户纸的那个傻子,就这么被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筱笑笑的话开始像魔咒似的在耳边转悠:他要是真的爱你,肯定会希望跟你生个孩子呀…… 是她蠢,用了孩子的话题来套他的心思,结果,她感觉到自己受了伤。 “初初。”见她目光呆愣脸色苍白,陆北辰自是心疼,大手轻轻箍住了她的肩膀,又叹息,“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现在有孩子等于束缚了你的手脚。” “是你怕被束缚了手脚吧?”顾初抬眼看他,语气转凉。 陆北辰一怔,很快地,又扬笑,“说什么呢?” “你有想过我们的以后吗?”这一次,她直截了当地问。 “生气了?”陆北辰见她眼神亦凉了,将她拉近,低语。 顾初垂下脸,攥着拳,半晌后说,“其实你从没想过跟我的未来吧?所以你才觉得孩子会是束缚。” “你误会了,我刚刚话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做好自己要去做的事再考虑孩子的问题。”陆北辰轻声解释。 顾初紧紧咬着嘴唇,直到痛到麻木了,才吐了句,“借口。”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的借口。”她对上他的眼睛,“什么是我该做的事?我只想好好爱你,就这么简单。” “你是认为我对你不好?”陆北辰微微蹙眉。 顾初看出他的情绪在一点点的变化,硬着头皮说,“你是对我好,但是,你只希望现在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说白了,你不想改变。” “我是不想改变。”陆北辰说,“初初,你还需要成长,这种状态有什么不好?”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孩子?”她质问。 陆北辰沉了一口气,稍稍压了心头的不耐,将她搂过来,轻声说,“你难道不是个孩子吗?在我眼里,你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顾初盯着他,紧紧抿着唇。 “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给姨妈的礼物问题?”陆北辰压下了脸,唇角微微扬笑。 很明显,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可顾初心头的郁结还没消,始终盯着他,眼神岑凉。陆北辰见她这种眼神,唇边的笑就渐渐隐去了,许久后,他说,“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对。” 他不想改变,这意味着他压根不想考虑以后的问题,这种话听在她耳朵里,疼在心上。 看得出陆北辰在压火了,下巴微微绷紧,许久后,他还是轻拉了她的手,说,“我会对你好,这种承诺还不可以吗?” “然后,就这么一直*下去?”顾初觉得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她也就豁出去了。 陆北辰看着她,瞳仁里的光收敛了些,眉头却皱紧了。 “你有想过娶我吗?”她仰头问。 陆北辰开口,“我说过,现在不是时候。” 一句话,炸得她五脏六腑都碎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很快地,委屈、尴尬、悲痛就拧成了一股绳,将她死死勒住,令她难以呼吸。 陆北辰见她这般,心口像是被车轮碾压了似的疼,他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这么个受委屈的模样,哪怕,让她受委屈的人是他。抬手轻抚她的脸,说,“初初,我会对你负责,但结婚不是现在,要孩子更不是现在,明白吗?” “我明白。”顾初将脸扭到了一边,避开了他的手指,始终没跟他大吵大闹,声音有点哽,“你只是在给自己留后路而已,我有什么不明白的?等你厌了腻了,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这话令陆北辰僵了手指,紧跟着,他心里的疼就化作了不悦,再抬手,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转了过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那你要我怎么想你?”顾初的眼眶很快就红了。 陆北辰稍稍加重了手劲,语气也凉了,“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不负责的男人,对吧?” “我以为你会跟别的男人不同!”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可嗓子还在颤抖,“是我笨,今天就不应该提到这个话题,否则,我还可以掩耳盗铃地继续幸福下去。”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了,明天会加更,更新时间也会在晚上,如果早写完的话会早通知大家。 255那就分手 在那晚酒吧醉酒的时候,凌双拉着她说了一番话:其实吧,分手后的情侣就不要再往来了,就算是复合了,心里的那道疤总是消不去的。当时,她觉得凌双是喝醉了,提醒她说,她现在的男友是陆北辰不是陆北深。凌双就笑说,都一样,听过双胞胎心有灵犀吗?北深受到的伤害他的哥哥也会感同身受。 她是不以为然的,即使那天她跟陆北辰闹了些别扭,可凌双接下来的一席话令她思虑好久。她说,从最现实的意义上来说,不管他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都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如果他是陆北辰,你只是熟悉他的脸不熟悉他的性格,你们在磨合的过程中肯定会有很多矛盾,而你也会时不时拿他跟北深做比较,但只要是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你拿先他跟其他人对比,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弟弟。更重要的是,陆北辰知道你和北深的所有事,鬼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他是陆北深,那么你更糟糕了。先不谈报复的可能性有多大,就单单是他现在性格上的变化就会令你吃不消,因为有过背叛,他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跟你相处,比如说以前的他会给你很多自由,但现在的他会勒紧你的自由,科学证明,很多歇斯底里分手再复合的情侣,被甩的那一方在相处方式上几乎都会跟从前大相径庭。这种相处方式,未必是你想要的。 最好的方式啊,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凌双给她的一句建议,最后补上了句,有句话说得好啊,人生若只如初见。没有埋怨没有痛恨,总能想着最开始的好,你说,继续痴缠还能有美好吗?怕就是最初的那点美好都留不住了。 凌双这个人不是很讨人喜欢,在顾初眼里,她势力她现实甚至她很刻薄,但越是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往往就会一针见血。她历经得太多,看得就太透。有时候,顾初不想去赞同她的观点,但很多时候,事实就是如此。 她爱陆北辰,因为曾经对陆北深的伤害,所以跟陆北辰在一起后她就愈发想对他好。 可有哪个女人不想结婚?她从来都不想去玩什么感情游戏,只想谈一段平平淡淡的爱情,找一个彼此相爱的男人共度一生。今晚她是失常了,以往都不敢去深挖他的内心,此时此刻她就钻了牛角尖,又或者说,骨子里的倔强因子又开始滋事了,逼着她必须要问个明白。 顾初的话引起了陆北辰的不悦,唇稍最后一点的柔和都敛去了,“你觉得现在的幸福需要你的掩耳盗铃?” “你当然会觉得幸福,因为所有的事都要按照你的节奏去走,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什么结婚不是现在,要孩子不是现在,说白了,你就是很享受现在这种状态,你不需要负责任,又不会缺个暖*的!” “顾初,说够了。”他凉了嗓音,语调虽平静,但仔细听能嗅到暴雨来之前的预警。 顾初自然能听得出来,如果换做平常她就会乖乖闭嘴,又或者,小心翼翼走上前窝他怀里,她敢确定的是,这两种方式都会令他笑逐颜开。但今晚,她就咬紧了牙关不想向他服软,他凭什么这么控制她的情绪?她不是孩子,她有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愿。 “如果你只想找个听话的,那么一推门外面大有人在,你何必又来招惹我?”她攥紧了拳头,愤愤道,“这样的你真令人讨厌!” 看得出陆北辰在一直隐忍自己的情绪,抿唇,下巴绷得很紧,半晌后才一字一句道,“把你的大小姐脾气给我收起来,以前你怎么胡闹随你,现在我不会惯着你。” “对,我就是大小姐脾气!我就是蛮不讲理了!”顾初成了刺猬,冲着他大喊了一嗓子。 她错了吗?他凭什么这么说她? 陆北辰的脸色愈发难看,眼底也愈发地寒凉。 “说什么你为我好,其实你不就是想找个听你话的吗?我是人,又不是你养的*物!”顾初满腔的委屈,愈发地歇斯底里了,指着他,“你有想过你是真的爱我吗?如果你是真心爱我的,你就不会这么对我!” 陆北辰还是一言不发。 他越是这样,顾初就越是生气,可更多的是道不尽的委屈和尴尬。以前她总会选择默默等待,想着能有一天他会给她一个求婚惊喜,但今天,他们竟然以这种方式和盘托出了这件事,她成了咄咄逼人的那一个,而他,是那么明确地告诉她,现在,他不想结婚。 是的,她从来没有强迫他现在就结婚,可这种话听在耳朵里她是受了伤的。 陆北辰走近她,说了句,“我现在不能跟你结婚,但不代表我不爱你。” 话说得这么明,如把刀子似的扎进她的心脏,一片片裂开,流了血,叫嚣着疼。顾初没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胳膊被他一把扯住,又将她拉了回来,在她头顶落下低喝,“闹够了。” 顾初的喉咙都在哽疼,原来,说了这么多他只是当她在胡闹,在耍脾气。她越想越气,一把甩开他的手,吼了句,“既然你觉得我就是在胡闹,那就分手吧!” 话音落下后,空气瞬间转得寒凉。来自他的眉眼、紧绷的唇角,又渐渐地,从他周身散发出来。就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一枚原子弹炸下来后,周围瞬间变成了宁静。 而顾初也被自己这句话惊到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这也不是她想说的话,可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就从嘴巴里钻出来了,丝毫没经过大脑的。 情急之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北辰在原地僵了好久,整个人如同石化似的,看着她,眼底虽有冰冷,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说出去的话形同泼出去的水,顾初虽说懊恼,但覆水难收,使劲咬了咬唇,转身出了厨房。 陆北辰还伫立在那,盯着她的背影。 她越走越远,像是要走出他的世界,心口被莫名的力量给撕开,剧痛碾过,令他透不过气。他的手掌倏地攥紧,咬了咬牙,几个快步上前。 还没等回卧室,顾初就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量逼近,没等反应过来,她的手臂就再次被他箍住,紧跟着,她被按在了墙上,他的力道是如此地大,她只觉得后背一阵生疼,疼到近乎要窒息,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你刚刚说什么?”他的大手近乎能捏碎她的肩头,压下来的脸铁青难看。 顾初身子本来就弱又娇小,而陆北辰高大结实,单从身高比例上就远胜于她。再加上他的手劲之大,令她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张,却只剩下气流,出不了动静。 “说话!”他低喝。 “放开我。”她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然后,声音才渐渐转大,“陆北辰你弄疼我了,放开!” 他的手指苍劲有力,箍住了她的肩膀卡在了她的锁骨,恰好是按在了她的肩前穴上,虽说她是学西医的,但在学内科时也深信中医的理念。肩前穴被他这么一压,她不但觉得透不过气来,就连手指头都痛到发麻。 “你竟敢提分手?”陆北辰的瞳仁缩了缩,迸发着一股子冷,他看着她,几乎能把她活吞了的架势。 顾初疼得要命,人在这个时候往往就口不择言了,用尽了全力才将他推开了一点点,冲着他大吼,“对!我就是想跟你分手!我要跟你分手!” 她歇斯底里,眼眶红了,紧跟着眼泪也下来了,整条手臂都在疼,但也不及心口疼。 陆北辰没有再上前,也许,他是看见她在捂着胳膊,也许,他是因为她这次看似的决绝,他没动,应该说,忘了动。可拳头是紧攥的,青筋凸起,近乎蔓延到了小臂。他始终盯着她,眼里的凉如腊月寒冰,许久后他咬牙切齿道,“好,顾初,算你狠。” 顾初的倔强也上来了,捂着胳膊回了卧室。 房门“砰”地一声被她甩上。 一切,又趋于平静。 —————— 这一晚,注定了不平静。 筱笑笑打从a大毕业后就留在了上海,顾初离开了学校后,她就成了全班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学校对她百般照顾,曾一度考虑她出国留学的名额。那一年顾家出事,乔家与顾家的关系破裂。她看到了新闻,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虽说她跟顾初一度失去了联系,但不意味着她不去关心顾初的情况,只是听说她离开了上海,就音信全无。在她决定接受校领导安排出国留学的前一晚,她打电话约出了乔云霄,她给出的借口是,她想知道顾初的情况。 那一晚乔云霄喝了不少酒,最后醉倒在餐桌上,她上前扶他的时候,他反身抱住了她,紧紧的,醉眼迷离地看着她问,你等着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娶你,一定。 她在酒店开了间房,又找人帮忙将他一路扶回了酒店房间。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在说醉话,又或是梦话,无非是:我要娶你……娶你…… 筱笑笑知道他口中的“你”指的是谁。乔家大少与顾家小姐订婚的消息传得遍地开花,何等的大肆渲染,而如今,一切都如梦泡影。可她宁愿就这么听着,假装他口中的“你”指的是自己。 梦终将要醒。 看着醉酒的他,看着他那张在她梦里出现了不知多少回的英俊脸颊,筱笑笑没有忧伤,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所以,能有这么一次静静地看着他的机会也是幸福的。只要天明,她就要走了,各奔东西,再相见也许是多年之后,那么再见到他时,也许真的就能放下了。 她为他煮了解救茶,看着他一点点喝完后她才放心,她打算离开,可刚到门口,他就踉跄地追了出来,从身后将她搂住,他低低地问她,你要去哪儿?别走,别离开我。 她的手就僵在了门把手上。 很快地,乔云霄的吻就落下来了,呢喃了个名字:小初……小初…… 她心如刀割,将他推开,告诉他她不是顾初。 可是,醉酒的他着实将她当成了顾初,将她压在了沙发上,说,我知道你只是……只是把我当成哥哥,但是我爱你……很爱你,你要嫁给我……不能嫁给陆北深…… 男人醉酒的身体异常有力,蕴藏着可怕的晴欲。 她挣脱,他却压得愈发紧。 再后来,她不再挣扎了,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 她爱他,哪怕是将她当成了别人,哪怕只是做一场露水夫妻,她也忍了。 那一晚,她被他压在身下,在沙发上完成了她由女孩儿到女人的蜕变。 他给她带来了痛,也带来了快乐,她的泪水与他的汗水混合在了一起,却还是紧紧地抱紧了他,不舍放手。 痴缠,最后终是落下帷幕。 天亮之前,筱笑笑离开了他,离开了酒店。 她知道他不会记得,她也知道,这种事就算能记得又怎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可以为她自己负责。 翌日,她在临去学校答复前吃了一颗紧急避孕药,她是学医的,太明白昨晚在危险期的情况下发生那种事后果会怎样。一切都只是梦,遥不可及的梦,她强迫着自己一定要醒来,绝不能迷恋在梦境之中无法自拔。 快到黄昏的时候她才赶到学校,就在填表的时候,不成想乔云霄找到了学校,找到了她。 他没有醉酒的颓废,一身西装革履彰显潇洒正式。 他问她,昨晚是不是她送他去的酒店。 她回答说是。 他再问下一个问题时显得有点尴尬:那昨晚上……是不是你? 她悄然攥紧了拳头,冲着他笑,说,昨晚上是我送你回的酒店啊,怎么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的意思是……昨晚上你有没有留下来。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虽说醉酒,但昨晚上发生的事总是会有一些零星片段,但她故意理解错了,笑得无辜,跟他说,拜托,我还有一大堆事呢,哪有功夫在酒店陪你啊,给你喝一碗解酒茶都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说完这话,她看见他眼底有明显的轻松,她就知道,他从未对她动心过,一丁点都没有。对啊,他爱的是顾初,始终都是顾初,只是,顾初从不知道他的感情。 乔云霄后来走了,可那份表格她也填不进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通知单上标注的学习时间,四年的时间,这四年的字眼就成了禁锢她呼吸的绳索,她弃表而逃。再后来,她拒绝了校领导的好意,跟学校说,她决定留在上海。 留学名额争抢地厉害,校领导自然不会给她留太久。等到毕业时,校领导希望她能留校,她思虑了很久,终究还是决定要考进本市的三甲医院。 过程很难,几乎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乔云霄听说她要留在本市最好的医院后,也曾提出过帮她通融,她果断拒绝了,跟他说,走后门进医院始终会被人看不起,我的外科成绩也不是偷来的,大不了就权当再一次高考呗,还减肥。 乔云霄就无奈地看着她道,筱笑笑我很认真地跟你说,其实你一点都不胖,你只是长了个婴儿肥的脸显得胖而已,别总是减肥,会伤害身体的。 权当是他安慰自己的话,最终,她还是考进了医院,终于在上海扎住了脚跟。 直到现在。 其实她始终都明白,自己这么拼的动力就是乔云霄,凌双的那句话说对了,因为上海有乔云霄,所以,她才放弃了其他机会留在了上海,再难再苦也留在了上海。只是,她始终鼓不起勇气跟乔云霄表白,更不会跟他说,那一年的那一晚,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她。 直到,她瘦了。 从美容院出来后,她的体重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由一百三十多斤迅速掉到了九十斤,科主任笑她道,笑笑,你的个头在那摆着呢,再瘦的话整个人都没了。旁边的*总会打着趣接话,主任,人家会瘦啊,你看,净瘦腰啊肚子了,胸是越来越挺了。 每次,她都会笑骂她们胡说八道。 乔云霄的父亲住在这家医院。 天气转冷,他的父亲成了医院的常客。 医院里的主治医生就是筱笑笑进院学习的导师顾启珉,一个很精明能干的神外专家,但乔云霄远从国外请来了主刀专家,顾启珉就只是主治而非主刀了。就在前不久,乔云霄的父亲又因心脏的问题被送往医院,筱笑笑不属于心外科,但只要有空还是过去瞧瞧。 当然,她从没跟乔云霄说过,也不曾在乔父面前介绍过自己。 她总觉的暗恋这种事就像是偷了别人家的东西,生怕被人家发现似的。 可,她还是破了戒了。 前几日醉酒的那晚她拉着乔云霄说喜欢他,这件事每每想起,筱笑笑都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勒起来算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乔云霄,所以这几日就算是去看乔云霄的父亲,她也是等着乔云霄没来医院的时候才过去。 筱笑笑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刚要喝水的时候,接到了急诊科的电话,从车祸现场送来了几名患者,今晚她值班,这一晚上就没闲着。赶忙去急诊室接患者,等忙活完后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 出了手术室到护士台签字的时候,几名*正叽叽喳喳地讲鬼故事,签完了字,她无奈道,“要说你们这些女孩子胆子够大的了,值着夜班还敢讲鬼故事呢。” *们嬉笑着说,“打发无聊时间嘛。” 筱笑笑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时,见一名护工推着轮车过来,推轮车上放着半桶油腻腻的东西,从身边经过时,筱笑笑叫住了她,“这什么?” 护工说,“哦,是刚刚一名病人做了阑尾手术,是个胖子,医生为了手术方便只能先把他肚子上的脂肪抽出来,桶里装的就是脂肪,我这要拿去处理掉。” “哦。”筱笑笑看了一眼后摆摆手示意护工离开。 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然后回到了科里。 满脑子还是油腻腻的液体,黄色红色混了一起。 她想吐。 可那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也吸过脂,但当时她可没看自身脂肪抽离后是什么样子的。 想了想,有点堵得慌,桌上有面包,本来是她打算手术完垫垫胃,但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了。拿了一瓶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可喝进嘴里也总觉得黏糊糊的,应该是牛奶的味道,但怎么觉着都有点怪异。 这怪异的气味,似乎在哪里闻过。 筱笑笑想要自己精神起来,洗了把脸。女人最怕的就是熬夜,尤其是变漂亮了之后,她是愈发珍重自己这张脸。从包里拿出了美容液,挤了少许在手心里,刚要往脸上凃,不知怎的,手心里的油腻感就让她想到了那些脂肪。 低头闻了闻,怎么就连气味都有点相似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受刺激了。 可怎么也无法将美容液涂抹到脸上,她总觉得有点恶心,想了想,赶忙将手洗干净,美容液扔回了挎包里。 紧跟着,筱笑笑就给凌双打了个电话。 那边许久才接通,很吵,人很多。 “笑笑?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哦我知道了,你是又值夜班了吧?”听上去凌双的心情不错。 “又去混夜场了?这么吵。” “姑奶奶,我哪有时间去泡吧啊?今天时尚盛典,刚刚完事,累死我了。” 筱笑笑这才想起前几日的宣传,的确是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明星秀,只是她忘了是在今天。 “算了,你忙的话不聊了。” “别啊,我在吃东西呢,你陪我聊两句我吃得香。”凌双嘻嘻哈哈。 “你在吃东西?”筱笑笑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面包,又是有点反胃,“我想跟你说的事儿可能会影响你的胃口。” “我无坚不摧,快说快说。” “我也就是闲聊啊。”筱笑笑靠在了沙发上,“你说啊,咱们在整形机构里被抽走的那些脂肪都哪去了呢?” 那边怔了一下,很快出声,“筱笑笑你不是吧?谁还关心脂肪去哪儿了?只要不往你身上走就行了呗。” “今天有个做阑尾炎手术的患者,吸了半桶脂肪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啊,我瞧着咱们那个美容液就挺像脂肪做的。”她挠了挠头说,又补上了句,“你可千万别恶心啊。” 可惜晚了,她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呕吐声。 “凌双?” 好半天,那边出了声,“筱笑笑!我知道你是做医生的,你就恶心我是吧?欺负我没见过更恶心的对吧?你忘了我也是学医的了?” “那你恶心什么呀?” 一句话问得凌双哑口无言,许久后说,“我看你是大脑受刺激了吧?脂肪做美容液?也就是你能想得出来。” “你忘了美容师说的了?她说这美容液都是口服级的,什么美容液能达到口服级的啊?”筱笑笑越说越钻牛角尖。 “拜托,很多原料都能做口服级的行吗?这方面我是权威,你得听我的。”凌双口气无奈,“建议你啊以后别老值夜班,一来容易老,二来容易胡思乱想。” 筱笑笑懒洋洋地说,“我也就是那么一想嘛,刚才本来想涂点美容液来着,但一看那个颜色再一闻那个味道,我就下不了手了。” 凌双在那边哈哈大笑,说,“要真的是脂肪还好了呢。” “为什么?” 凌双那边笑得更是开心,“你知道吗,我给了顾初一瓶美容液,告诉她那个是做小酥肉的秘方,结果那个丫头还真信了,哈哈。” “什么?你疯了吧凌双!那是往脸上凃的你让她吃?” “哎呀,你刚刚不都说了嘛,是口服级的有什么问题啊?我呢就是想戏弄她一下,前两天因为乔云霄的事儿她都恨不得把我给活剥皮了,至于嘛,一箭双雕有什么不好的呀?看看现在乔云霄,人气爆棚啊,风头都大过她的陆北辰了。” “是你错在先,她生气是正常的啊,哪有你那么办事的?你非但没有认错的态度,还拿着美容液去戏弄她,太过分了!” “哎呀行了行了,我过两天就会跟她坦白了,又吃不死人。”凌双不以为然,“就算啊,美容液里真有你说的脂肪那又怎么样?咱们老一辈人还都是吃着猪身上的脂肪油长大的呢,脂肪有什么好怕的?” 筱笑笑不高兴了,“我看你就是强词夺理,一会儿我就打电话给顾初。” “哎呀你至于吗?行了,我主动打给她认错还不行吗?再说了,我自己还吃了些呢。” “什么?” “顾初心心念念的那家小酥肉是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我之前吧总觉得味道有点熟悉,那天用美容液试了一下,结果还阴差阳错真做出点餐厅的味道,当然,肯定没人做得那么好。” 筱笑笑又有点想吐了,“凌双,你可真*!” “我哪*了?再跟你说一遍,那个美容液是可以口服的,就像是玫瑰纯露可以口服的道理一样,我不就是想戏弄一下顾初吗?” “我不管啊,你赶紧跟她解释清楚,她一心就喜欢研究美食的,万一拿着美容液真吃出问题怎么办?” “行了我知道了,说的我像是要害她性命似的。” 跟凌双聊了一通天儿后,筱笑笑非但没缓解想吐的*,反而严重了。 牛奶干脆也喝不进去了,满肚子是对凌双行为的不满。 美容液放在挎包里,她又拿起看了看,想了想,干脆塞进了最里层,将挎包重新挂好。也许,是她想多了。 正打算阖眼休息一会儿,有人敲门。 筱笑笑以为是值班的*来送东西,起身开门一看,竟是乔云霄。 她怔住。 乔云霄靠在门边,看上去有点倦怠,说,“在医院的屏幕上看见值班大夫的名字,没耽误你吧?” “没有,现在没什么事。” 乔云霄看了她一眼,问,“我能在你这儿休息一会儿吗?” 筱笑笑没料到这么晚他会来,还提出了这个请求,想了想点点头,侧身,“进来吧。” ———————— 顾初哭了一通,等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客厅里很安静,没有他的影子。 书房、客房都已不见他。 她抱着个抱枕,窝在了沙发上,越想就越觉得委屈。他这是甩门而去了是吧?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 茶几上,他的手表、车钥匙还在,手机拿走了。 她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有几次,她想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可是刚刚的那一场吵架弄得两人身心俱疲,她迟迟没能拿起手机拨他的电话。 她不是想说分手的,可是,他的态度逼着她说出了这两个字。 眼泪就又下来了。 不经意就想到了林嘉悦,又想起了鱼姜,这个时候,不管是她们其中的哪一个找到他,都是绝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吧?顾初越想就越焦急,越想就越失去理智,可越焦躁就越是倔强和委屈。 凭什么她要示弱?明明就是他的错! 眼泪成串,她狠狠拭去,但很快地,又泪流满面。干脆起身又回了卧室,将自己用被子蒙得严严实实的。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了,谢谢大家的等待,明天的更新时间还是晚七点啊。 256家里藏妖精了? 乔云霄深夜造访,进门后随手将外套搭了一旁,靠在休息椅上,身上的衬衫扣子解了三颗,结实的胸肌隐约可见,平日里向来洒脱潇明的人,此时此刻却看上去倦怠颓累。 他进来就一声不吭。 筱笑笑猜想他又是在为他父亲的事操劳,也没多说什么,拿了自己的杯子,简单刷了一下,再走到他身边时,递给了他。 乔云霄接过,温热,杯中水是橙黄色的,喝了口,微甜。不知为何,心就被这淡淡的甜给轻轻刺激了一下,微微暖了一下。他抬头,“这是什么?” “我给你冲了杯泡腾片。”筱笑笑两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轻声说,“你的脸色差得要命。” “谢谢。” 筱笑笑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没说什么。乔云霄也没再说什么,一点一点喝着杯中水,室内开了夜灯,没有太过刺眼的光,暗流柔和,于他的眼角眉梢,他看上去忧心忡忡。 “别太担心了,伯父不会有问题的。”筱笑笑见他眉心紧锁,脸色憔悴,心中自然是对他的心疼,如果可能她很想走上前轻轻搂住他,安慰他。 “有顾主任和你请来的专家都在,明天的手术肯定成功。” 乔云霄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向她,“你知道了?” 筱笑笑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掩藏,轻轻一笑,“伯父是社会名流,他的情况很多人都会关注,所以不想知道都难,这个医院能有多大呢。” 乔云霄的父亲被送医院后,这阵子身体就一直反反复复,上一次的手术虽说成功,但他毕竟年龄在那,很多并发症也随之而来,她频频看望,又问了高层病房的护士才知道明天一早乔父要再进行一轮手术,由她的入院师父和外请专家共同主刀。其实,乔父每一次入院的情况她都清楚,甚至都比他知道得要早得多,但每一次见面她都不会问及乔父的病情,又或者在他面前谈论自己的观点,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像是阴魂不散,盯着他,盯着他父亲的情况。 前几天醉酒后的表白令她懊恼不已,所以,乔父的情况她更是避而不谈,只要他不问。刚刚是见他忧心忡忡,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 筱笑笑规避的借口很好,又或者是乔云霄现在压根就没心情去过多分析,倦怠地点了点头,说了句,“但愿吧。” 筱笑笑明白他的思虑,手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上了年龄,连番这般手术会吃不消。乔父的脑疾又牵扯了心血管疾病,如此一来,不但需要神经外科的专家,还有心外科的专家齐番上阵,换做是谁,都会寝食难安。暗叹了一声,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想问,“你吃东西了吗?” 听说他是一下午都待在医院里,怕是也没心思吃东西。 果不其然,乔云霄摇摇头。 她起身要走。 “笑笑。”他叫住了她,“别忙活了,我不饿。” 筱笑笑僵在原地,舔了舔嘴唇说,“不吃饭怎么行呢?你等着我,很快。”话毕,推门出去了。 乔云霄靠在椅子上,阖了眼。 值班的大夫睡不着时,医院的咖啡厅就成了最贴心的场所,但很多时候值班的医生也没时间留在这儿,有时候连一整杯的咖啡都喝不完就被叫走了。筱笑笑的手机随时带在身上,虽说刚刚过了急诊,但生怕又有患者就诊。她到咖啡厅匆忙买了杯咖啡,又装了份火腿三明治,然后回了办公室。 进来时,乔云霄一动不动地倚靠在那儿,像是睡着了。筱笑笑知道他应该是几日来都没好好休息了,放轻了手脚。在倒咖啡时还是稍稍有点动静,他就冷不丁睁了眼。 筱笑笑在他眼里扑捉到了一丝紧张、慌乱,心就疼了一下,走上前将咖啡和三明治递给他,轻声说,“吃点东西吧,这个时候如果你再病倒了怎么照顾伯父呢?” 乔云霄接过,说了声谢谢,再抬眼时已经收敛了心思。一分三明治整齐地切了几块,他拿了一块给她,她想了想,接过,陪着他一起慢慢地吃,说来也奇怪了,之前那种恶心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我不算是个孝顺的儿子。”良久后,乔云霄说了句。 筱笑笑将三明治放下,看着他。 “顾家出事后,我就一直在怪他,这么多年其实他有心补偿,我看得出来。”乔云霄的嗓音很低,压抑得令人心疼。 筱笑笑什么都不说,就是在静静地倾听。 “有时候我在想,人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长大的代价要这么残忍。如果能回到从前的日子该多好,谁都没有离开,谁都没有怨恨。”乔云霄低喃。 顾家出事后,他曾自暴自弃过一阵子,不回乔家,也不问乔家生意上的事。他恨父亲,恨他父亲的出尔反尔,恨他父亲的薄情寡义。直到他的母亲生病去世,他才重回乔家。母亲临终前告诉他,别恨他的父亲,因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又说,顾家的事沾不得,否则连乔家都会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知道顾家的事棘手,可他更认为是父亲怕折了这大半辈子打下来的江山不肯出手帮忙,说白了,不就是怕受到牵连吗?可是,心中虽然有郁结,但父亲毕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再恨再怪也好,他和他的血缘关系都是割不断切不尽的。 他回乔家,回乔远集团,直到彻底接手了家族生意,父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了。他始终无法跟他说出那句:其实我原谅你了,但也始终无法离开他半步。 筱笑笑明白他的心思,这么多年她是看着他怎么一步步坐上第一把交椅,也看得出他从来没真正高兴过。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人啊,最怕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人总要往前看的,现在还不晚,所以你不能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乔云霄点了一下头,苦笑说,“现在,我不想去怪任何人,只怪我当初没能力保护好小初。现在想想,我算不上是个好儿子,更算不上是个好男人,在小初心里,我更算不上是个好哥哥。” “小初向来性格豁达,她不会怪你的。”筱笑笑说,心里却慢慢挤出一丝悲伤来,她就这么看着他,可他明明就在身边,为什么还是感觉他远在千里?他的眼里和心里都不曾有过她,只装得下一个顾初。 乔云霄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喝了口咖啡后抬眼看她。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一身白大褂衬得她脸色皎白如月,恍惚间他又似乎看到她以前的影子,微胖的小脸甚是可爱,此时此刻,她的脸颊愈发漂亮标准,可那双眼里少了从前的乐观。 “笑笑,这阵子总来你这里打扰,实在抱歉。” 打从父亲住院后,他会时不时找笑笑聊天,也不会说上太多话,有时候就在她的办公室里静静待上一会儿心情就会好很多。这办公室里有消毒水清冷的气息,还有她身上暖暖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呼吸起来令人心宁静。 其实也不单单是这两天,这几年,每当他心情烦躁的时候也总会找她聊上几句,但更多时候是忙碌,再想起联系她时已是几个月之后,往往就是这种状态。 筱笑笑冲着他轻轻一笑,说,“什么叫打扰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们是好朋友,好……哥们嘛。” 乔云霄微微扬唇,看得出心情放松了些。 “那晚……”许久后,筱笑笑不自然地开口。 “嗯?” 筱笑笑用牙签慢慢地挑着三明治,没抬眼看他,“就是我喝醉的那天晚上,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乔云霄微怔。 “你千万别误会啊乔大哥,我那天晚上真是喝醉了,其实说的都是些糊涂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她指的是跟他表白的事。 她从来没奢求什么,就想这么静静地在他身边,偶尔他心情烦了,或是像现在这样倦怠了,她还能够陪着他说说话。醉酒后的话就像是一场灾难,她只怕这场灾难蔓延,他心生厌烦而远离她。 他知不知道她的心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能当她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乔云霄看着她,良久后说,“那天你只是醉了,笑笑,你别这么紧张。” “我……是怕你误会。” 他微微笑了笑,“你也说了只是个误会,放心,我没多想。” 筱笑笑挤出一丝笑意,“那就好。” 明明雨过天晴了,可她的心为什么更加难过?他没多想是好事,说明他没有对她心生隔膜,然而,这句“我没多想”总像是刀子似的扎疼了她的心口。 狠狠地告诫了自己,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就这样,两人又安静了会儿,谁都没说话,却也没觉得尴尬。 又一会儿,乔云霄抬眼看她,像是思量许久后的言语,“笑笑,有件事我一直很想问清楚。” “什么事?” “你毕业前的那天晚上……”他顿了顿。 筱笑笑捏着杯柄的手僵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感觉是发生了些什么事。”乔云霄望向她,问,“我特别想知道,那晚跟我……是不是你?”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结扣,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那晚,他还是耿耿于怀。那一晚他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记得是筱笑笑待在他身边,再后来,他仿佛是看见了顾初,他搂着她,不想让她走,然后,他将她压在了*上。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是在酒店的*上,身边没人,他有些断片,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场*做得太过逼真,总觉得是真实发生过。 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一晚绝对不能是顾初,她远在琼州,怎么会出现在他身边?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筱笑笑,但问过她,她矢口否认。 今天他再问及,其实就是想要解开心里的这道结。 筱笑笑的心开始不安地窜跳,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将水杯放在了桌上,她怕水杯的不稳会泄露她紧张的情绪。抬眼看着乔云霄,硬生生遮住内心的慌乱,笑道,“乔大哥,这问题你都问过我两次了,奇怪,我走了之后是哪个女人又偷偷溜进你房间了吗?不可能啊,我猜啊你就是在做梦呢。” “真的不是你?”他皱眉问。 筱笑笑对上他的眼,笑问,“那你希望是我吗?” 一句反问令乔云霄怔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筱笑笑便抿唇轻笑,“你也不用总想着那天晚上的事啊,都多少年了。那晚呢你都醉成那样了,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了吧?” 听了这话,乔云霄心中的石头轰然落地,神情也轻松了很多,无奈笑道,“看来,是我在做梦。” 筱笑笑轻轻一笑,没再说什么。 “再多吃点。”乔云霄又递给她块三明治。 筱笑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这好容易瘦下来了,你可别害我。” “减什么肥?你再瘦就没了。”乔云霄故意皱了眉头,命令,“吃。” 筱笑笑只好接了过来。 “以后别总想着减肥不吃东西,你自己就是学医的,怎么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负责任?”他教训的口吻。 “我可不想回到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挺好的。” “难道现在不好?”她反问。 乔云霄笑了,“现在是很漂亮,但不能损害自己的健康吧?我看你是想急着嫁人了。” 筱笑笑心口一窒,“我现在早出晚归的,天天待在医院,哪有时间嫁人?” “你是个好姑娘,值得嫁给好男人。” 筱笑笑咬了下唇,半晌后轻声说,“其实……顾主任一直在追求我。” “顾主任?”乔云霄迟疑,“顾启珉?” 筱笑笑点头。 “开什么玩笑?他不是带你的老师吗?怎么还敢追你?”乔云霄见她点头,心头不悦。 筱笑笑抬眼,有点无奈,“你的观念太老土了吧?他是我的老师没错,但怎么就不能追我了?我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 “他是你老师,哪有师生恋的?” 筱笑笑快要被他的神逻辑给击败了,纠正,“他只是我入院后带我实习的老师,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师生恋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你想接受他?”乔云霄眉头皱紧。 筱笑笑叹气,“没有,我没答应他。”心里已经被人站了位置,哪还有空余留给其他人呢?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从不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那就好。”乔云霄松了口气。 “嗯?”筱笑笑不解地看着他。 乔云霄想了想,清清嗓子解释,“我也是为你好,毕竟同一个医院,他又是带过你的人,真要是在一起了还不定别人怎么说你,所以,不答应是对的。” 你是在乎吗? 筱笑笑差点就想问出这句话,但还是憋了回去,掩去眼底的落寞,轻轻点了点头。 ———————————— 罗池赶到时,陆北辰正在喝酒。 在他住所楼下的一处静吧,人不多,但坐在这里买醉的人,大多都是空虚寂寞冷,似乎,陆北辰除外。环境绝佳,没有灯红酒绿,他选择户外而坐,少了音乐声,多了外滩的霓虹点耀。 半小时前,罗池打了电话给陆北辰,陆北辰直接要他来这里。 想找陆北辰一点都不难,他坐在那,背后是大片的绚烂灯火,一袭白衬衫衬得他愈发惊为天人。他倒是要了不少的酒,面前摆了几打的马天尼,甚至连柠檬片都不加。慵懒而坐,颀长身影引得邻座姑娘频频回望。 他上前,没立马坐下,数了数面前的空杯子,又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陆北辰,惊叹,“原来你这么能喝啊?早知道你酒量这么大,以前的饭局我就不替你挡酒了。” 陆北辰示意他坐下,问了句,“什么事?” 罗池刚要说案子的事,但嘴巴一张改了主意,“我先确定一下你现在是醒着还是醉着。” 陆北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抬眼看他,淡淡地说了句,“罗池,你还没帅到让我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程度。” “毒舌依旧,看来还是很清醒。”罗池哼笑,又想了想,“等等,我说你到底喝了多少杯酒啊?杯杯都是烈酒,还不醉?”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陆北辰皱了眉。 “当然有事,没事谁跑来这么远找你?有这时间我回家补个觉多好。”罗池说着起身要拉他,“走。” 陆北辰拨开了他,“别动手动脚的,我对男人没兴趣。” “喂,咱们谈的是正经事,回你那说。”罗池一脸的无奈。 “就在这说。”陆北辰纹丝不动。 罗池翻了下白眼,“你家藏妖精了?近在眼前干嘛要在外面吹风?” 楼上就是他家,从这个角度直接能看见楼道入口,就几步远,罗池还想着这大半夜里到他家蹭口茶水喝喝,又或者,能找点什么吃的填填肚子。 “顾初已经睡下了。”陆北辰轻描淡写了一句话。 罗池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半天说,“你现在可真是一丁点都不掩藏啊。” “为什么要掩藏?” 罗池笑了,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你刚才那句话要是被媒体听见了,又能出个头版头条了,风头绝对盖过乔云霄。” 陆北辰没理会他这茬,自顾自地喝酒。 “哎,你为什么有家不回?”罗池从他微凉的神情里看出些门道来。 陆北辰微微抬眼,似笑非笑,“罗警官,我需要向你汇报吗?” “得得得,真是好心没好报。”罗池作罢,刚要说正事儿,邻座的那个女人许是按捺不住了,起身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陆北辰的身边。 “先生,能请我喝杯酒吗?”女人风情万种,手臂一抬,轻轻搭上了他的胳膊。 罗池在对面看得直惊叹,好嘛,这女人完全是他为空气啊。 陆北辰没推开她,将一杯马天尼推到了她面前。女人唇角上扬,眼里愈发的魅惑,大半个身子都快贴近他了,拿了酒杯,“帅哥,干杯。” 他拿了酒杯,直接喝光。 女人喝得缓慢,另条手臂也搭上了他的肩膀,娇笑,“不开心呀?” 陆北辰唇角微扬,没说话。 女人着迷地看着他的侧脸,靠近他,近乎耳语,“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是有什么心事吗?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我陪你聊天呀。” “你想听我的心事?”陆北辰轻轻晃动着杯中酒,笑得随意。 “当然了。”女人的声音跟棉花糖似的绵软。 陆北辰放下酒杯,抬了左手,酒吧的光影落在了他修长的指骨上,说,“我刚刚解剖了一具尸体,那人死状太惨,我一直在想,他是被什么人杀的。” 女人一颤。 “就在刚刚我挖出了他的心脏,刚死没多久的人,心脏都还是热的。”陆北辰抬起左手,拉过了女人的手,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缓缓补上了句,“就像,我这只手的温度一样。” “啊!别碰我!”女人惊骇地甩开他的手,像是见鬼了似的逃离他的身边。 周围人都朝着这边看,那女人却已经抓起包就跑远了,如同躲瘟神似的。 257人走了心留下 陆北辰没理会周遭人的目光,又自顾自地喝酒,落得清闲潇洒。罗池好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也顺过来一杯酒,浅抿一口,道,“这*调得太伤人自尊了,对面还坐着个喘气的呢都没看见。” 陆北辰抬眼瞅了瞅他,没说什么。 “我看啊,最后也就只有顾初能忍受你的怪癖了。”罗池笑得毫不客气。 陆北辰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罗警官,公然占人民的便宜真的好吗?我可没打算请你喝酒。” “您这尊菩萨不动弹,我也只好舍命相陪了,我呢一年到头为了破案子不是钻树林就是守荒山的,哪过过一天好日子?哪享过一天福?打从跟您老做搭档后接触的案子就升级得恶心,现在,我在这儿讨杯水酒喝喝都不行了?”罗池说的极其委屈。 陆北辰丝毫不惯着他,“你想享福好办,直接退出专案组不就行了?每天帮着街坊找找猫寻寻狗的,要不然哪家两口子吵架了你上门调解一下,朝九晚五无风无浪的,不错。”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罗池一本正经儿,“我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只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想再回头,难呐。” “不难,原路返回。”陆北辰回答得轻描淡写。 罗池噎了一下,想了想,笑道,“你这大半夜的不回家怕是另有隐情吧?怕吵到顾初?陆大教授,你的说辞有点牵强啊。” “上天在降大任于你之前让你认识我,知道为什么?”陆北辰微微勾唇。 罗池警觉地盯着他,他知道准没好话。 “就是让我先苦你心志,劳你筋骨饿你体肤空你其身。”陆北辰阴惨惨地说了句。 罗池咽了下口水,挑眉,“你文言文还挺好的嘛,国外也学这个?”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的知识储备粮比较大。” 罗池张了张嘴巴,觉得是时候转移话题了,要不然还不定被他怎么损死。见他既然不想离地方,倒也不勉强了,抬手叫了酒吧服务生来,“哎,你们这有什么生煎包或泡面之类的吗?” 他的声音挺洪亮,旁人想不听到都难,结果,引了诧异的目光过来。陆北辰似乎见怪不怪了,依旧慢悠悠地喝着酒,任凭罗池在这里出洋相。服务小生怔楞了一下,很快恢复标准的笑容模式,“对不起先生,没有您要的这些。” “那你这有什么?”罗池问完,又马上说,“随便随便了,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行。”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酒吧,不提供餐食的。” 罗池绝望地看着陆北辰,“陆大教授,你能可怜可怜我回你们家吗?最好再让顾初给我来个小炒。” 陆北辰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掏出了钱包,抽了数多张大钞出来递给服务生,“随便给他弄点什么吃的,这是小费。” 服务生想了想,接过后说,“好的先生。” 等服务生离开后,罗池挑眉瞧着陆北辰,“你这是在跟我表明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的道理吗?” “我只是用钱解决麻烦而已,例如你。”陆北辰回答得毫不客气。 罗池撇撇嘴。 很快地,服务生上了一盘三明治,还有一些油炸的小吃,罗池扫了一眼,说,“目测这些吃的玩意连一百块都不到,你给了他多少钱?” “要么填饱肚子走人,要么带着这些东西立马走人。”陆北辰说了句。 罗池做投降状,拿了块三明治,两口吃了一大块,看来是真的饿了。陆北辰不声不响地又为他倒了杯柠檬水,递给罗池时,他不经意想起了顾初平日给他泡的柠檬水。他不爱吃甜,她每次泡柠檬水的时候总会多放两片鲜柠檬,但每次她总会抱着自己的杯子到他面前故意喊酸,他便总会替她放上两块冰糖。 她会笑嘻嘻地问他,北辰北辰,你知道为什么我看见其他女人对你好我不吃醋吗? 他以为她会回答出什么令他心生感动的话,诸如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之类的,但她说,因为平时喝得柠檬水太酸了,我光喝柠檬水就够了,哪还用吃醋呀。 弄得他哭笑不得。 再然后,他情愿让她把柠檬水放甜一些。 陆北辰也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喝了一口后,柠檬的味道极淡,跟白开水无异,根本无法同顾初做的柠檬水相提并论,他皱了眉头,又想起顾初的那句“那就分手吧”,心情异常地沉重烦闷,“分手”这两个字像是两把刀子似的扎穿了他的胸口,酒喝得越多,这份疼痛就越重。 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的那一刻,天知道他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陆北辰攥着酒杯,眼里是化不去的凉,眉头紧锁,下巴绷紧。可,纵使是生气,他终究还是不敢远离,择了楼下的位置,其实他清楚自己在怕什么,不管她怎么心狠怎么闹,他还是怕她离开。 一场争吵令人窒息,他知道她哭了,那细细的抽泣声剜得他心疼。他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像是他不知道这“分手”两个字怎么就能轻易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 他离开了家,心却始终留在那儿。 只带了钱包和手机出门,没带表没带车钥匙,其实他就是想让她知道他不会走远,他时不时盯着手机,就是希望她能打个电话问他在哪儿,他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哪怕就是打来一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哪怕态度有多不好他也会马上回去。 手机一直没响,等来了罗池。 “原来外滩汇是家连锁餐厅,上海有一家,北京也有一家,沈强是在北京那边的餐厅工作,所以我就想不通了,这庞城是明显得死在了先上海,但沈强是死在北京还是上海呢?这两人怎么认识的呢?”罗池的肚子填得半饱时就又开始分析了案子。 他喋喋不休了半天,陆北辰一点反应都没有,罗池抬眼看他,见他眼睛始终盯着一个方向,就好奇地顺势看过去,这么一看更觉得奇怪,这没事儿盯着自己家的方向干什么?冲着他摆摆手,“嘿哥们,看我这里。” 陆北辰的目光这才落他脸上。 “你到底怎么了?”罗池好奇,“又或者,你跟顾初怎么了?” 陆北辰将杯中酒喝尽,开口,情绪淡淡,“上海能有多大?凭你们的办事效率,如果沈强是在上海被害的话早就有所发现了。”他直接跳到了案子上。 “你的意思是,凶手杀了沈强后,再带着沈强的尸骨来上海?”罗池啧啧了两声,“不是一般的*。” “当所有的可能性被排除后,最不可能的情况反而会是真相。” “庞城家留下的香水味,目前共锁定了四个目标,其中一个就是凌双,但凌双跟其他三人一样,经过我们的调查,她好像也跟庞城没什么关系。” 陆北辰沉思。 “总之这也是挺重要的线索,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对凌双进行审讯,另外,已经证实了两家外滩汇餐厅都同属于盛天伟旗下产业,好像想爱从收购那天起,餐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保持原样,餐厅员工表示从没见大老板出面过,餐厅的大小事宜都是由职业经理人来打理。”罗池喝了口柠檬水,许是觉得难喝,又开始跟陆北辰抢酒喝。 陆北辰始终不语。 “想查盛天伟就要借助北京警方的力量,毕竟他人在北京,要是来上海就好办了。”罗池抿了一口酒,“他的那个助理,哦,就是顾初的表姐许桐,那可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听说在精石任职的时候就跟盛天伟认识,盛天伟很信任她,甚至将中东的能源项目都交给她来打理,所以,这条线一旦查下去,必然也跟许桐脱不开关系。” 陆北辰慢悠悠地喝酒,不知道在想什么。罗池想了想又道,“现在最麻烦的就是顾初,这个案子还不同于萧雪那个案子,毕竟涉及了她的亲人和朋友,到时候你得费番功夫了,一旦她感情用事,你就遭殃。” 陆北辰还是沉默不语。 “哎,你倒是说句话啊,干嘛呀?玩沉默是金对吧?”罗池急了,敲了敲桌子。 “我不会让她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至少,前期不会。”陆北辰不紧不慢地开口。 “万一她要参与呢?” “她可能不会有时间参与。”陆北辰说。 “看来,你搞定女人是有一套啊,顾小妹是个多倔强的丫头,你倒是自信满满的。”罗池嬉笑。 陆北辰没理会他的“嘲笑”,平静开口,“其实,盛天伟这条线我已经跟了很长时间了。” 这话令罗池一愣,问,“什么意思?” “盛天伟三任助理嫁人一事我想你是知道的吧?”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继续码。 258有时候的爱情,阴差阳错 “哦,当然听说过。”罗池夹了块油炸小吃在嘴,说,“盛天伟三任助理前后嫁人的消息当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多少想嫁人的姑娘都跑去面试了,结果,盛天伟这么多年来就找了许桐做助理。” 陆北辰淡淡开口,“这其中是另有隐情,盛天伟是有心隐瞒了。” “你是一直在查他助理的事儿?”罗池大吃一惊。 “梵尼。”陆北辰说出了一个名字,“她是盛天伟的第三任助理,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亲戚还在美国,她是盛天伟从国外分部掉回国的助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盛天伟对外声称她结婚了,梵尼的亲戚曾经找过盛天伟,却始终得不到梵尼的下落,这亲戚跟我算是有点渊源,便拜托我帮忙寻找梵尼的下落。” “你怀疑盛天伟?” “我不想怀疑他,但事实上,他有疑点在身。”陆北辰目光沉定,“三任助理相继嫁人?哪有那么巧的事?如果不是查梵尼失踪一事,我还不知道原来盛天伟的前两任助理也是离奇失踪。嫁人,出师有名倒也是喜事,但如果三任助理都是失踪,那问题就大了。” 罗池惊讶,“还有这事儿?” “盛天伟的第一任助理穆青灯,是三任助理工作年限最长的一位,之前是为盛天伟的父亲工作,后来被盛天伟的父亲指派给盛天伟,但任期不到一年就不见了,接下来的第二任助理眉首和第三任助理梵尼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失踪不见,当时是有人提出质疑,甚至也有家人闹到公司过,但后来就无声无息了,只有一个人没有平息了事。” “是谁?” “就是死者沈强。” 罗池愕然,“你的意思是……” “沈强是眉首的男朋友。”陆北辰一字一句道。 罗池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才说,“可我们调查过,沈强并没有女朋友,北京警方那边搜到沈强的住所,也没查到有任何女人曾经待过的迹象,沈强的同事也表示他始终独来独往的。” “沈强与眉首谈恋爱时很低调,知道的人并不多,再说,他和眉首的事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他出狱后的确没再跟哪个女人交往过,但不意味着他身边没有女人,否则凶手一说又如何解释?另外,警方在沈强的住所没有任何发现,有可能沈强是在外被害,还有可能是警方没找对地方,沈强有可能还有其他住所。” “照你这么说,这温泉碎尸案极有可能与盛天伟三任助理的失踪有关系?”罗池想了想又道,“沈强倒是有坐过牢的案底,会不会也跟助理失踪有关?” “沈强被控伤人身体坐牢,当年他打伤了武馆的徒弟受了牢狱之灾,但我倒是觉得内有乾坤。沈强常年习武,而且我也对沈强的骸骨进行检查,他的隐疾伤很少,说明他这个人虽从事武馆工作却行事小心,不是滋生的人,那么这个人的性格一定是隐忍的,这种人怎么会犯打伤人的错误?” 罗池迟疑,“难道,是盛天伟做的手脚?” “不排除这种可能。”陆北辰眸光冷静,“眉首失踪,沈强必然是要寻找,据听说,他曾经是到公司要人,但再经过口口相传,就成了沈强不满眉首嫁人,主动上门滋事这么一说了。” 罗池抿着酒,思维开始发散,“你说盛天伟三任助理失踪这件事吧,让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他看向陆北辰,面色凝重,“之前许桐和顾初遇上危险的那次,我觉得事出蹊跷,后来又去了那幢老楼,从花盆砸下来的方向去找,是走廊的位置,而且窗子是有被推开的痕迹,我那个时候就怀疑有人要对许桐不利,但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 陆北辰听顾初讲过这件事,思量许久后说了句,“看来,盛天伟那边也不是天下太平。” “如果有人想害许桐,那么这个人会是谁?”罗池微微蹙眉,“难道,是盛天伟?” “如果是盛天伟的话,许桐早就出事了。”陆北辰否定了他的说辞,“但敢肯定一点,盛天伟绝对跟这件事有关。” 罗池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这还是个大案子呢。” “能用两个人的骸骨拼凑成一个人,就已经不简单了。” 罗池陷入沉思。 再要开口时手机响了。 陆北辰第一个反应是拿自己的手机,罗池见状后笑了,“哎哎哎,是我的手机在响。真不知道你这一晚上在想什么呢?”话毕,接通了电话。 陆北辰沉了眉心,眼底划过烦闷。 却听罗池那边严肃了语气,“好,我马上到。”放下手机,他看向陆北辰,说,“这老天爷还真是要我空乏其身了,外滩汇出事了。” —————————— 顾初哭着睡着了。 等醒来时窗外已是大亮。 断断续续地做了很多梦,梦见了爸爸妈妈,梦见了曾经的大学生活,梦见了陆北辰,还梦见了陆北深。梦境也是不安生,北辰拉着她的手在海边散步,然后跟她说,对不起顾初,其实我爱的人不是你。 然后北深又出现了,跟北辰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穿着不同,他上前,眼神哀伤,问她,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为什么不相信我一次? 睁眼,眼角濡湿。 顾初静静地在*上躺了许久,终于从梦境的情绪中走出来后,很快又陷入了更大的悲伤。偌大的*只有她在,那一边的枕头没有躺过的痕迹,薄凉。 他*未归。 顾初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确定自己是真正醒过来了,那股子忧伤就逆流成河。 窗帘没关,窗外是大片的阳光,可秋日尚好的光亮,落在*边总觉得孤冷。如此,她便更肯定陆北辰没有回来了,因为就算平时他晚睡,只要是他在身边,总会将窗帘紧闭,哪怕他彻夜工作不睡,他见她睡着了也会习惯性地将窗帘拉好。 现在,没人帮她拉窗帘,阳光也就如此肆意地闯进来分享她的悲伤。 可总是有点不死心,她下了*,就那么赤着脚走出了卧室,洗手间、健身房、书房、客房、餐厅都没有他的影子,她静静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窝在其中,盯着茶几上他的手表和车钥匙。 它们还在。 可他,真的是未归。 好不容易忍住的疼就又涌上来了,眼圈很快就红了,她便马上仰头禁止眼泪再滑落。许久后,眼泪才被她一点点逼回去,脸色却是苍白得吓人。 他怎么能舍得*未归呢? 明明知道她在难过,明明知道她在伤心,难道,就因为她说了分手头也不回地走掉吗?车钥匙留在这儿又能说明什么?如果他是回来了,她必然会认为这是自己错了,是她在闹了脾气,可是,他没回,不能开车的他又没回,怕是他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吧。她倒不认为他会出什么事,依照他的知名度,真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怕是现在都新闻满天了,最起码,罗池会第一时间通知她。这么想着,顾初更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是有心躲她,又或者说,他已经接受分手的事实了。 如果他在乎,又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初将脸深深埋在抱枕里,近乎快要窒息了才抬头呼吸了一口空气,喉咙堵得呼吸都困难,像是被塞了一颗大枣似的,噎得人想哭。她便狠狠地掐了自己,说,“顾初,你别这么没出息,有什么好哭的?曾经再难再痛的经历你都有过,大不了你就再伤一次,疼着疼着你就不疼了。” 再如何掐自己,身体的疼依旧抵不过他的不归,抵不过昨晚争吵后留下的疼。 顾初开始用力咬胳膊,终于咬到试着疼了才松口,胳膊上已是有了血印。她盯着这道血印子盯了半天,又落寞地笑了,是啊,心疼自己的人就只是自己,当你在别人眼里成了可有可无,那么你只能选择爱自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解胸腔如锯子锯过的疼。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顾初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是陆北辰。等拿过一看,上面是个陌生号,失望如潮水袭来,她接通。 “是小初吗?”手机另一边,女人的嗓音慈和。 顾初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乔妈妈?” 心情难受,再加上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好不容易压住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砸了下来,用力地捂住了嘴巴,生怕那边听出端倪。 井慧自然看不见她的情况,叹了口气,说,“小初,乔妈妈知道你挺忙的,不应该打这通电话给你,但是你乔伯伯——” “乔伯伯怎么了?”她马上问。 “小初,你的声音怎么了?”井慧听得真切。 顾初马上调整情绪,擦了眼泪,“没事没事,您快说乔伯伯怎么了?” “你乔伯伯一小时后就要进手术室了,我很担心……”井慧那边忧心忡忡。 顾初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乔伯伯又住院了?而且还要接受手术?她竟然不知道这件事,马上对井慧说,“您别急,我马上赶过去。” 题外话: 备注一下:昨天误写了乔云霄的母亲状况,已经修改。今天更新完毕了,感谢大家的等待。 259两个女人之间 林嘉悦惊叫着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鱼姜正好推门进来,见她额头上全都是汗,一脸煞白地僵坐在沙发上时便走上前,将医用托盘往茶几上一放,看着她,“你做噩梦了?” 林嘉悦有一瞬是大脑空白的,延迟了足有半分钟时间才缓过神来,眼珠子干涩地动了动,环顾了下四周。这房间有点怪,从颜色搭配到摆设的物件来看像极了女人的房间,却又有十分男性化的办公区域,是办公室? 窗外大亮,却没有都市的喧嚣,只有郁郁葱葱的树影,微敞的一扇窗,窗棱上落了只小鸟,正叽叽喳喳地叫唤。空气清朗,有阳光的味道。 她的不安情绪得到了纾缓,这才看向鱼姜,“这是哪儿?” 鱼姜许是觉得那鸟儿有点吵,起身走到窗棱前挥了挥手,那鸟儿就飞远了,“你现在在实验室呢。” 实验室? 林嘉悦一愣,陆北辰的实验室? 她起身,岂料一回头就看见了书架旁的那些断骨摆件,还有人骨模型等,吓得她惊喘一声连连后退,手臂就不经意撞在了办公桌上,疼得她一个闷哼。 “拜托你别动啊,再撞一下你的伤口又该裂开了。”鱼姜赶忙拉住了她,叮嘱,“你先坐好,我马上得给你换药呢。” 林嘉悦这才想起自己的胳膊上有伤。 “会有一点疼啊,你忍着点。”鱼姜小心翼翼。 是有一点疼,也顺便让她看见了伤口。“伤口是你帮我包扎的吗?” 鱼姜呵呵一笑,“是啊,陆教授带你回来的时候叮嘱我让我负责你的伤口嘛,你死活都不去医院,只能我来代劳了。” “你们陆教授人呢?”林嘉悦问。 鱼姜的动作十分娴熟利落,说,“在楼下呢。”抬眼看了看她,“你别怪他不理会你的伤口,他要是不想管你就不会带你来实验室了,vic这个人啊解决尸体行,帮人处理伤口可是门外汉。” 林嘉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她差点在昨晚的那场枪战中丧命。 原本是在外滩汇参加朋友的派对,岂料枪声响起,最开始他们谁都没以为是枪响,毕竟什么抢劫案啊枪击案之类的离现实生活还算遥远,他们以为谁大半夜的在放炮。后来听着大厅吵吵嚷嚷的,她便下楼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楼下已经混乱一团,还有几个人是躺在地上的,有大片的血迹。 她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紧跟着手臂就疼得钻心,她惊悚大叫,耳畔又是砰砰几声枪响,她腿一软就赶忙钻到了桌子底下,脑子里一团乱,等意识稍稍恢复过来时是听见了警车的声音。 当时她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了,一动不能动,直到,陆北辰掀开了餐桌布发现她时,她这才找回了力气,哭着扑到了他的怀里。当时她又惊又怕,在他怀里时也是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她听他不知对谁说了句,她受伤了,送她去医院。 她攥着他的胳膊,拼命摇头,“别送我去医院,求你,带我走。”紧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是这里。 原来,这就是陆北辰的实验室,这是她第一次来这儿。昨晚他应该是跟着警察来办案的,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遇见他。 “幸好你的伤不深,只是擦伤,要不然真的去医院了。”鱼姜为她包扎完伤口后说。 “我不能去医院,要不然被那些媒体乱写一通还不定对林家造成什么影响呢。”林嘉悦轻叹一口气。 “所以陆教授就带你回来了,他应该也知道你有所忌讳。”鱼姜笑了笑。 她和林嘉悦在国外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那个时候就有传言说她是陆北辰的女友,鱼姜倒也信了,只是前一阵子陆北辰公开与林家撇清关系的事件爆发,着实令鱼姜大吃一惊。 其实鱼姜也看得出来陆北辰对林嘉悦不是很上心,这从对比他待顾初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的耐性是留给了顾初,他的眼神总会时不时跟着顾初的身影走,他甚至手把手传教顾初最专业的学识,所有了解陆北辰的人都知道,他素来独来独往惯了,从没有跟人同住的习惯,但鱼姜知道,顾初住进了陆北辰的家里。 鱼姜也承认,从外貌来说,顾初会更吸引男人的目光,林嘉悦也是美女一枚,但始终不及顾初的漂亮程度。连上天都是偏爱顾初的,长了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可只要微微一笑就足以灵魅,在她体内一半住着孩子一半住着女人,会让男人忍不住去*溺,又会让男人无法自拔。 可她就是不喜欢顾初,如果从她们中间硬是要选一个的话,她宁愿陆北辰选择林嘉悦。林嘉悦至少能帮上陆北辰,顾初呢?不过就是个落魄的时时刻刻还为陆北辰找麻烦的千金小姐,她只会害了陆北辰。 林嘉悦不知道鱼姜在想什么,拖着受了伤的胳膊起身,又看了看四周,问,“他的办公室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鱼姜耸耸肩膀,“很多东西他都不舍得扔,就这样了。” 林嘉悦还是不敢正视那些骨头们,咽了下口水,又问,“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罗池警官会来录口供,他会告诉你的。” 十分钟后,林嘉悦跟着鱼姜一同离开办公室,她实在不敢一个人待在满是骨头的房间。大厅豁然开朗,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忙碌,其中一个背对着她,但一看身形就知道是陆北辰。 她高兴地上前几步,却被鱼姜给拉住了,冲着她摇头,“那边是工作区域,你不能靠近。” 正在工作的陆北辰听见了动静,转过身来。他不动不要紧,这么一侧身,验尸台上的尸体就赫然暴露在林嘉悦的视线中,紧跟着又是一声惊骇尖叫,震得潘安直揉耳朵。 语境顶着副黑框大眼镜,呆萌呆萌地抬头,他在帮陆北辰做记录,见林嘉悦吓得花容失色,拎起了死者的胳膊对她隔空说,“你别怕,他都死了。” 一句话更是吓得林嘉悦魂飞魄散,废话,就是死人她才怕。 陆北辰显然不耐烦了,皱了眉头对鱼姜喝了一嗓子,“谁让你带她下来的?” 鱼姜一脸的无辜,但又不敢跟他顶嘴,忙拉住林嘉悦说,“还是在楼上待着吧。” 不用鱼姜多说林嘉悦也会照做,扫眼看过去,有三具尸体在那横着,她仿佛又能闻到恶心的血腥味,赶忙上楼,跟那些骨头模型待着也好过这些死人啊。 陆北辰继续工作,口罩之上的眼淡漠薄凉。潘安将尸体资料输入电脑后“飘”过来,啧啧了两声,“事实证明这林大小姐的胆量可不及咱们的顾初啊。” 语境在旁搭话,一脸的迷糊,“真是不明白,这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又没有血肉模糊,多干净的尸体。” “不能用顾妹妹的标准来要求其他人嘛。”潘安说着,一双狭长的眼总是在瞧着陆北辰。 陆北辰始终不语,但整个人的感觉阴沉沉的。 “陆,你觉得呢?”潘安碰了碰他,“还是顾妹妹好吧?” 陆北辰有了反应,皱眉扫了潘安一眼,眼神极其锋利,潘安忙闭嘴,赶忙去忙自己的事了。语境站在陆北辰身边,不知怎的就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总有股凉飕飕的风在吹,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陆北辰朝着他开炮了。 “你画的这是什么?” 语境一个激灵,“是……死者伤势记录图啊。”作为陆北辰的助手,他需要在陆北辰做尸检的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而且他眼睛毒,有时候一眼就能看见死者的致命伤,所以说话比较快,语境只能选择最快捷的记录方式。 很显然,陆北辰对于他的工作成果并不满意,从他手里抽过记录本,眉头就皱得更深了,紧跟着厉声喝道,“你这叫记录吗?重做!” 语境一脸的委屈,这是怎么了啊?以前他就是这么做的,也没见陆北辰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磨蹭什么呢你?”又是一嗓子吼过来。 语境硬着头皮,只好重新开始记录,奈何,还是入不了陆北辰的法眼,他更是怒了,再吼一嗓子近乎能把房顶给掀了,“不会做记录你去看看顾初怎么做的?” 骂得语境都快哭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记录,结果还被骂成不会做记录了。 潘安十分聪明,早就看出陆北辰的反常,眼珠子转了转,赶忙上前安慰陆北辰,“消消气消消气,语境他有他的记录方式嘛。”然后又看向语境,故意大声道,“你看你,平时多跟顾初学学嘛,现在惹得咱们的大教授生气,咱们在一起工作多少年了,还从来没见过陆教授发这么大脾气呢,都是你惹的。”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继续码 260按捺不住 语境哭丧着脸,跟顾初学?她都能把死者给画活的人,他就算学也学不来嘛。潘安从语境委屈的小眼神里看出他的心思,又陪笑着对陆北辰说,“你看啊,人家顾初是有绘画底子的,你不能要求语境也跟她一样吧?咱们实验室里能用笔杆子最快速度构建现场的人就只有顾初。你吧,就像是吃过了美味新鲜的鱼就再也不想吃鱼干一样,以前语境不都是这么画的吗?” 陆北辰虽是戴着口罩,但依旧让人感觉是冷着脸的。 “要不……”潘安看着他笑嘻嘻的,“把顾初叫来?虽然说今天是休息日,但赶上案子了总得上班吧?你用惯顾初了,再换其他人肯定不适应了。” 陆北辰寒着眸,冲着潘安喝了一嗓子,“叫她干什么?”锋利的眸光又扫向语境,“这么点小事你做不明白吗?” “能能能。”语境战战兢兢上前。 潘安见自己都被沦为炮灰,摸了摸鼻子,还是聪明地选择息事宁人,也不知道他今天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平时顶多就是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今天这脾气大的都能把整个实验室给烧了。 鱼姜安顿好林嘉悦后下了楼,正好目睹这一切。她着实也被陆北辰发脾气的样子吓了一跳,实验室里的这些人都算上,她应该是最早认识陆北辰的人,不是没见他发过脾气,但从没像今天似的。 不经意想起昨晚的案发现场,她和语境都是接到电话后赶忙到了现场,他是跟罗池一同到的,赶过来时她竟然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不仅是她能闻得到,其他同事也都察觉他喝了酒,面面相觑的。 当时其他法医也在,这也是鱼姜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按理说,这个案子不归他们实验室来管,陆北辰这个活字招牌可不是什么案子都能接的,每次接案子前他需要看先了解一下案情的大小。可昨晚他是明显想要插手,在看过现场后,他淡淡地对罗池说了句,“这个案子我们实验室接了。” 她狐疑,一个枪击案,受伤两人,死亡三人,性质的确恶劣,但案情并不复杂,陆北辰为什么要接手?虽说在现场是看见了林嘉悦,并受了伤,但好像不足以构成陆北辰接手的原因,因为他是先决定了接手后才看见林嘉悦也在现场。 当时其他法医很是尴尬,她看得极其清楚。 三名死者的尸体被带回实验室后她便回家休息了,可今早来了之后才知道陆北辰忙了*,语境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她惊讶,从案发现场回实验室都已经凌晨三点多了,陆北辰竟从三点多开始继续工作,对尸体进行检查直到天亮,短短几个小时,他竟一口气检了三具尸体。 而且听语境的意思是,他近乎都快把死者从一生下来行成的伤势挖出来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这还是个大案子?起初鱼姜是一直这么想的,因为陆北辰做事向来冷静理智,接手了的案子肯定是大案。但就在刚刚她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他昨晚那么反常接了案子,有可能是出于心情,连续工作不阖眼,可能就是想要累垮自己。再联想到昨晚上他喝了酒,现在脾气这么差,潘安一提到顾初他的情绪就愈发不对劲…… 鱼姜暗自在想,难道,跟顾初有关? 正想着,她眼尖地看见陆北辰按在尸体上的右手抖了一下,她远远地看着,他似乎也发现自己的手抖,微微举起,她便看得更清楚,他右手的手指的确在颤抖。 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儿?是没休息好吗?再看潘安和语境,都各自在忙,没看见这一幕。陆北辰似乎有意隐藏,收了手指,攥紧了右拳。 她走上前,很想问上一句,但再看他已然恢复一贯的淡漠,这句话就问不出了,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吧。三名死者都检查完毕,陆北辰摘了口罩和手套,坐回了椅子上。许久后,听他说了句,“语境,给顾初打个电话,通知她来实验室。” 语境“哦”了一声,暗自纳闷,都检完尸体了还让顾初来干什么?早点让她来的话他也不至于挨骂。走到座机旁,拿起了电话,可刚拨通,却见陆北辰突然起身,几步走到语境旁边,伸手就夺过了电话,“啪”地一声挂断。 吓了语境一跳,“陆、陆教授?”他又闯祸了? “不用了。”陆北辰淡淡地说了句。 语境一头雾水。 陆北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在想什么,但看得出情绪略有烦躁,没一会儿,他脱了白大褂,拿了手机出门。 潘安悄无声息地走到语境身边,笑道,“这次不是你的错,别这么紧张。他能让顾初来吗?楼上还一位呢,要真是来了,就成了火星撞地球了。” 语境更是糊涂了,“什么意思啊?你也研究星球了?” 潘安笑着扬长而去,鱼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悲凉,他就那么在乎顾初? 实验室外,陆北辰靠在门边点了支烟,他一直盯着手机,烟雾虚化了他的脸颊,忙了*的他眼里有些红血丝,眉宇间显得疲惫。烟被抽得很快,只剩下小一截烟的时候,他终于熟练地按了一串电话号码,按下后,手机屏上跳跃着“小猫崽”的名字。 打通后,他开始来回来地踱着步,甚至都忘了还夹着烟,烟头烫手的时候他才冷不丁一抖,烟头掉地,而手机那边,没人接通。 陆北辰皱紧了眉头,又拨打了一遍。 就算昨晚她再哭再闹,这个时间也应该起*了。 还是没人接。 陆北辰收好手机后,脸色凝沉,抬脚狠狠踩灭了地上的烟头。 鱼姜正帮语境做报告时,就见陆北辰又从外面回来了,刚要劝他休息一下,就听他对大家说了句,“罗警官来了的话,让他打我电话。”话毕,又补了句,“潘安,给我安排辆车。” 昨晚是罗池送他们回来的,他没开车。 潘安没问他要去哪儿,点点头照做。倒是鱼姜忍不住上前提醒,“vic,林小姐还在楼上办公室呢,你走了她怎么办?” “罗池需要为她做笔录,等罗池来了,她可以跟他一起走。”陆北辰匆忙安排了一番,待车到了后,快步离开了实验室。 ———————— 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头顶的指示灯还亮着,手术已经做了三个多小时了,偶尔会有护士进进出出,但都不清楚手术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井慧坐在长椅上,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眼睛红红的,顾初轻轻环着她的肩膀,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说,一定会没事的。 乔云霄一晚上都待在了医院,前半夜在筱笑笑的办公室,后半夜又回来陪*,天不亮的时候,有闻风的记者就赶了过来,他便开始处理媒体的事,等消息彻底封锁了后再赶过来时,父亲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他没料到顾初会来,见她坐在那儿安慰母亲的那一刻,乔云霄的心就被填满了。其实他没想告诉她,这原本就是件熬心熬力的事,她来了只会跟着着急上火,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记得当初顾父顾母死在医院里的情景,这不但是他的噩梦,其实更是顾初的噩梦,他不想让她来这里再来承受这样的煎熬,可是,看见母亲就那么信赖地握着她的手时,他才觉得,这个时候其实母亲更需要她在场。 走廊两侧都有座椅,他坐在了她的对面,烟拿出来了好几次又被塞了回去,不紧张是假的,父亲年岁大了,每进一次手术室都相当于在鬼门关里转悠,他生怕他的父亲再也出不来了。 没一会儿,筱笑笑也过来了,见他们都很担心,就安慰他们道,“放心吧,顾主任和专家都在,应该没问题,这套手术方案都是经过他们两人首肯的。” 因为她穿着白大褂,又是神外科的医生,所以乔母的心这才稍稍放下。筱笑笑将顾初拉到了一边,瞧了瞧她问,“你怎么也这么憔悴啊?一晚上没睡?” “睡了,就是梦多,很累。”她压低了嗓音,生怕乔母听见。 筱笑笑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盒泡腾片,“冲点喝吧,补补体力,你身子本来就弱,再病倒了怎么办?要是实在扛不住就来我办公室休息一下。” “没事。”顾初其实很想跟她诉诉苦,但眼下乔父状况未明也不方便说这些儿女情长的事,轻叹了一口气,“听云霄哥哥说昨晚你值班,不用陪我们的,你回家休息吧。” “我一向比你健康,你们都在这儿,我回家也睡不着,没事儿,陪你们,而且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筱笑笑安慰她道。 顾初听着这番话,心就暖了一下,忍不住搂住了她。 “你是不是有心事?”筱笑笑察觉出来,轻声低问。 顾初轻轻摇头,“没事……没事。” 261跟我回家吧 近中午时分乔致远才被护士从手术里推出来,身上插了不少的管子,监护器的情况尚算平稳。顾启珉主任和外籍专家是一同走出来的,两人就乔致远目前的状况跟家属做了一下说明,手术还算成功,但患者毕竟年岁大了,很多生理机能都已经萎缩,如果24小时之内没有并发症迹象的话,那才能算是真正脱离危险期。 顾初陪着井慧一同去了重症监护病房,乔致远阖着眼躺在那儿,整个人看上去比顾初上次见到的还要瘦上一圈,看得直叫人揪心,井慧见他身上左一根管子右一根管子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靠在*头始终攥着乔致远的手,喃喃,“致远,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乔云霄站在旁边,眼眶也有点红了。顾初心里压得慌,她清楚这个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再动听的话都抵不过乔伯伯能够醒来。看着*上被病痛缠身的乔致远,她也始终不敢松懈,就怕监控器突然出了异样。心中酸涩,曾经的乔致远是多么风度翩翩?可打从顾家出事后,乔致远的身体也似乎每况愈下了。顾初深深地吸了口气,再轻轻吐出来缓解内心的楚痛,乔家有负于顾家,她痛也痛过,恨也恨过,虽说之后又在乔云霄面前表示自己放下了,但她深知,也就在乔伯伯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放下。 她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时候,心中的焦急不输给乔云霄,这一次她是亲眼看着乔致远动了这么大的手术,亲眼看着他身上插满了管子,这才感受到锥心之痛,才明白,就算再恨也好,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就将乔氏夫妇当成是亲生父母般了,她恨不起来,剩下的,就只有深深的心疼。 乔云霄接到公司电话需要回去处理公事,他看上去十分为难,顾初明白他的心思,要他安心去处理公司的事,医院这边她会照顾。乔家亲戚往来虽多,但哪个不是冲着权势来的?而井慧,对她最好的乔妈妈,打从嫁给乔伯伯那天起就生活无忧,大事小事都是乔伯伯出面处理,平日来更是受到乔伯伯的万般呵护,现在乔伯伯这种境况,她最是憔悴不堪,顾初当然放心不下。 顾初见已是晌午了,打算出去买点吃的给井慧,便打算跟乔云霄一同出了门,出门之前井慧紧紧攥着顾初的手说,“小初,你一定要回来陪乔妈妈和乔爸爸,乔妈妈很怕……”怕什么,她不再说出口,顾初却也知道井慧在怕什么。 她轻声安慰,承诺自己只是出去买饭,一会儿就回来,井慧这才放心。 医院的走廊,病患来来往往,有*在呼隆呼隆地推着推轮车,顾初置身其中,看着那个流汗的*不由地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琼州,她除了在药房就是在推车,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再后来,她从医治活人到解剖死人,这生与死的转换就像是她的人生,变化之大令人唏嘘。 乔云霄见她若有所思,停了脚步下来,看着她关切地问,“小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她马上收敛了心思。 “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顾初轻轻叹了口气,“你的脸色也不好啊,放心吧,我只是太担心乔伯伯了,他没事的话我才能放心。” “我妈那边就麻烦你来照顾了。”乔云霄面色凝重,忧心忡忡,“上市后的乔远集团不比以前,如果爸爸昏迷不醒,我妈再出什么岔子,那么集团的情况就……” “放心吧,云霄哥哥你就去处理公事吧,我应付得过来,再说了,医院里还有笑笑呢。”她轻声说。乔远集团虽说发展甚好,但发展越大风险也是越大,虽说她不在乔远任职,但打小见惯了顾家大大小小的事也已是清楚乔云霄身上担子有多重。他是坐上了集团第一把交椅,但说白了那些股东们最终还是会看乔致远的情况,乔云霄对于他们来说太年轻了。乔致远就算退居二线也是集团的大树,这棵大树要是倒了,那么乔远集团将会面临不小的风波。 爬的高摔得重,当年的顾家不也是这样? “替我谢谢她。”乔云霄说。 “会的,快去吧。” 乔云霄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顾初还以为他是忘了什么刚要开口去问,就见他朝着她走回来,手臂一伸将她拉入了怀里,嗓音略哑,“小初,我……” “爱你”这两个字再次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咽不下。 顾初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觉得被他抱得紧紧的,还以为他是出于担心,便安慰他,“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你。”乔云霄最终说了这三个字来。 顾初轻轻笑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好的大哥……”话没说完,唇角的笑容就凝固了。 乔云霄察觉出她身体的僵硬,微微放手,却见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也回头看过去。 不远处,陆北辰伫立于人群之中,来往尽是匆忙的脚步,唯独他静止独立。晌午明亮的光透过长廊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映得身上的白衬衫都近乎透亮。原本就是个鹤立鸡群极其惹人瞩目的男子,可英俊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找不到,阳光虽烈,却未入他的眉眼,眼底的凉一直蔓延薄唇之上,微微抿起时与下巴形成冷硬的弧度,周身有着疏离和无法靠近的气息。 越过人群,他的目光只落在顾初一人身上,沉沉如暗夜黑雪。 即使有距离的间隔,顾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没想到会在医院看见陆北辰,眸光虽乱,却有一瞬还在下意识地寻找他身上是不是受了伤,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可是,他安好无恙,只是,脸色苍白了很多。 “云霄哥哥,你先走吧。”许久后,她轻声说了句。 乔云霄自然是不想走,但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看了一眼顾初,见她用恳切的目光瞅着自己,就只能压下心底这口气。走到陆北辰面前时他又停了步子,目光冷冽。手机铃声不停地在响,是乔云霄的,他不消看也知道是公司的电话,末了,压低了嗓音冷冷落下句话来,“陆北辰,别以为你现在胜券在握了。” “彼此彼此。”陆北辰始终没看他,只是轻描淡写落下这四个字。 乔云霄面色愈发僵冷,但又生怕背后的顾初有所为难,便只能离开。 顾初僵在原地没动,她知道他应该是误会了,乔云霄的拥抱,他的出现都是令她出乎意料的状况,这个时候,她百口莫辩。但是,转念又一想,他曾说过他压根就不在乎乔云霄,所以,误会只是她一厢情愿吧。 这么想着突然又觉得好笑,他是个连婚姻承诺都不肯给的男人,可能,是所有男人都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吧。 不在乎,就没有威胁了。 顾初的心口就疼了一下,手指尖微凉。可是,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哪怕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心中还是悸动,甚至很想走上前跟他说,不想结婚没关系,我不想逼你,只要你是真心爱我的,北辰,我不想跟你分手。 才短短的*,她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了,只是*,她发现自己,好想他。 双脚沉重,想要动,动不了。 陆北辰却主动走了过来,一步步靠近,她能呼吸到他身上的气息,明明就是在医院,他身上的来苏水味道就是要比医院的清冷好闻。顾初微微垂眸,目光只及他那双昂贵的手工皮鞋。 直到,他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高大的身影挡了大片的阳光,周遭的患者来回来地张望。 纵使男人面色再冷,两人站在一起也不失为一幅养眼的画面。高大英俊的男人,娇小漂亮的女孩,在洒满阳光的长廊之中驻足而立,羡煞旁人。 顾初没想过跟他站在一起的画面是怎样的,一心想着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陆北辰在她面前站定后,双手揣进了西裤兜里,手腕上的那块机械表在静静数着时间,沉默如金。 “跟我回家吧。”他开口,嗓音略有柔和,散了身上不少的寒意。 男人熟悉的嗓音入耳时,顾初有一瞬想哭了,鼻头酸酸的,满腔又是委屈又是对他的爱恋,她不想要昨晚那样的争吵,又或者她情愿他痛痛快快地跟她吵上一架,也好过他的*未归。 顾初抬眼,刚要跟他说她不想吵架,不想分手时,眼角就扫了不知何时站在陆北辰身后的女人身影,她抱着受伤但已包扎好的胳膊,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像是刚找到陆北辰似的。 林嘉悦。 原来,他是跟她在一起。 顾初迅速落下眼眸,眼眶很快就红了。 不是表明不跟她在一起了吗?不是两家都闹掰了吗?他怎么还会跟她同时出现? 像是有把刀子狠狠捅进了心窝,疼,大过想哭。她攥紧了拳,手指愈发冰凉,扣得手心生疼,应该是破了,否则,不会是火辣辣地疼。是她笨,还以为他是专程来医院找她的,原来,他是陪她来医院包扎伤口的。 陆北辰你好偏心,我的心受了伤,你可知道? 再抬眼多了冰冷,她微启红唇,“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不会跟你回去了。”话毕,她转身就走。 哪怕再多看他一眼,她的眼泪就会下来。 陆北辰见状,眉头倏地皱紧,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口吻严苛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昨晚他虽气但不敢离开,就是怕她想不开再离家出走,他只是想让她冷静一下。外滩汇出事,他见那个时间她没往外走那就是不能走了,这才敢离开。可今天,她一个电话没有,他按捺不住还是拨了她的电话,没人接。 第一个念头就是出事了。 他便快速赶回家,就生怕看见什么不好的状况发生。然而,她不在家,手机落在了茶几上。他翻查了她的手机,有一通是语境在实验室里打来的,两通是他的,再往前筛查,是个陌生号码,他打了回去,被告知是医院的电话。 他知道这家医院,乔致远常年住在这里。 她来看乔致远,也会见到乔云霄,说他不在乎,是假的。岂料,等他赶到医院时,就好死不死地看见她和乔云霄拥抱在一起,那一刻,他有杀人的心! 可是,她的脸是那么苍白,眼角眉梢亦是憔悴,他的心就狠狠地揪痛了一下。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要她回来,在他身边,这样就好,虽然,当他看见她被乔云霄拥在怀里时唇角扬笑,虽然,他已经嫉妒得要发了狂。 只是*未见,这种煎熬,竟胜过几个春秋。 他清楚她有她的骄傲,所以,他情愿低声下气,可是,她竟回复了句更令他怒火中烧的话。 顾初觉得胳膊被他抓得生疼,她皱了眉头,语气就越发的淡凉,“闹到你放手为止,陆大教授,你可别让你身后的林大小姐久等了,还来纠缠我干什么?” 眼泪流回了肚子里,谁说眼泪是热的?明明就是凉的,让她的血液都停了流动。 陆北辰微微一怔,回头这才发现林嘉悦站在身后,再转头,眉头深锁,“你不信我?”关于林嘉悦,他是怎样的态度她应该最清楚,现在这番闹,是她从未对他信任过。 “你值得我去信吗?”*未归,身边又多出个女人来,要她相信什么? 林嘉悦见两人气氛僵硬,赶忙上前,拉住了顾初另一条胳膊,急切道,“你真的别误会,我们昨晚只是——” “放开我。”顾初的心彻底凉了,看向林嘉悦时目光寒到极点,一字一句道,“否则我会忍不住耍泼撕了你这张脸!” 林嘉悦惊喘一声,手下意识地一松,她从来没见过顾初这种表情,一直以来,只觉得她挺温顺的。 “昨晚我遇上了案子,她在现场受了伤,就这么简单。”陆北辰沉了语气,大手始终箍着她的手腕。 林嘉悦闻言后蓦地看向陆北辰,他是个做事从来都不会解释的人,因为在他认为,他做事,相信他的自然也不会在乎解释不解释,需要解释的人那就是对他心存怀疑,又何必再去多费唇舌? 可他现在,竟是怕顾初不信他? 林嘉悦心底泛起哀凉,她心系于他,可他,憔悴了眉眼却不是因为她。 陆北辰这般解释其实已经是费了全力了,可他忘了顾初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恋爱中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往往理智都跑远了,再提“昨晚”二字形同火上浇油,别管是案子还是什么的,哪怕是天塌下来了,此时此刻她的敏感点只会落在昨晚她的男人是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但顾初也没有歇斯底里,眼眶干裂地疼。她说,“我知道了,现在能放手吗?我的手腕很疼。”有案子,却没有通知她,他还有没有把她当成是自己人?是带着林嘉悦来换药吧?真是好啊,案子还没完结吧?他竟也能抽出时间来陪她。 陆北辰咬咬牙,最终还是放手了,低低地说,“行了,别闹了,跟我回去。” “我现在不回去。”她冷着声音,她已经答应了井慧要去陪她,而且,现在乔伯伯还没过危险期,她更是不敢离开。 陆北辰眼眸暗沉了,“为了乔云霄?” “我说不是为他你会信吗?”顾初盯着他,眼眶终究还是红了,“我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你又会相信吗?” 所有人都往这边瞅,很显然,他们更喜欢看一对佳人争吵胜过恩爱。 陆北辰脸色愈发地难看,“我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回去?” “陆北辰,其实你从来都没信过我。你知道爱上你的压力有多大?我要时时刻刻去猜你在想什么,还要在别人提防的眼神下继续昂首阔步来牵你的手,在别人眼里,我就是那个能害死你的祸害,就是能让你停滞不前的绊脚石,你呢?你又给了我什么?那些珠宝首饰吗?我不稀罕,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们之间没有信任,陆北辰,没有信任的感情很累人的。”顾初哽着嗓子,眼泪就无声无息地从眼眶砸落下来,她没大吼也没大吵,声调绝望地令人心疼。 说完这些,她便转身了。 她很清楚,他不信她,而她,在见到林嘉悦那一刻开始也失去了对他的信任,其实说的更透就是,不管是哪个女人,她怕是也都疑虑重重,像是换了鱼姜,又或者哪怕是她不认识的女人。这场恋爱谈得很累,她要小心翼翼,要患得患失,原因不就是琢磨不透他的心吗?他是陆北辰,在外人眼里清冷高贵的男人,她想猜透他心中所想?可笑。 最终,她还是在林嘉悦面前流泪了,是的,在这场无辜战役中,林嘉悦成了胜者。 身后是男人岑冷的嗓音,“你就这么想要分手?” 分手! 如霹雳再次入耳。 顾初停了脚步,缓缓松开了拳头,再看,手心已经流血了,她竟也不觉得疼了。像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他和她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到了这步田地,她还能说什么? 许久后,她开口,“是。” 她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血模糊了眼睛,还是视线被泪水遮挡,没回头,也不敢回头,就这么离开了。 走廊上,陆北辰僵直地伫立,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他和她之间,从头到尾都未曾歇斯底里过,可是,成了一场伤了彼此的战火硝烟。 林嘉悦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因为是站在陆北辰身边,她就更是清楚地看见他眸底深处的楚痛和伤疼,他是如此骄傲清高的一个人,就在公共场合下问出了那句“你就这么想要分手?”的话,要知道,天下想要得到他的女人何其多,可他何曾这么伤神过? 她该高兴的,因为两人的争吵,就算是分不了手,那么两人之间也会心生芥蒂,但不知为什么林嘉悦就是高兴不起来,她的心在隐隐地疼,像是看了一场悲伤的电影,闷闷的,想哭。 “北辰,对不起,我是怕你有什么事所以才一路跟着来医院的,我没想过会这样。”她是发自内心的愧疚,听语境说他匆匆忙忙离开了实验室,她就怕是有什么事,就马上开车找他,原本是快到汤臣一品了,却见到了他的车子,她便在后面跟着,并不曾想他是来医院。 陆北辰一言不发,还是站在原地。 “那个……要不然我去跟顾初解释一下吧,她其实就在气头上,你可能不大了解,女孩子啊都是口是心非的,嘴上说分手,实际上一点都不想分手,你放心吧,她不会跟你分手的。”林嘉悦急切地说。 陆北辰倏地看向她,脑海中不经意闪过曾经的一幕。 “她已经跟你分手了,你还要像一条可怜虫似的求着她回头?” “我爱她。” “你爱的女人现在躺在乔云霄的*上!” “你给我闭嘴!” 这一幕冲上了头,他的眼转得极寒,一字一句道,“林嘉悦,我用不着你来可怜我。” 林嘉悦打了个冷颤,见他脸色铁青得骇人,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赶忙说,“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和她争吵而已。” “这是我和她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陆北辰冰冷地摞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题外话: 重要通知:请在【樱桃官方粉丝后援团】的姑娘们提交订阅图给群里的管理员们,从明天开始,在未来一周的时间里请大家尽快截图给管理员进行审核,一周后还未进行提交审核,将会移除官方群,请在群的朋友遵守群规,谢谢大家。 262匿藏的人 罗池绕了个远,追着林嘉悦到了医院,又得知她离开后一路追回了实验室。两人前后脚,林嘉悦找陆北辰,罗池找林嘉悦。语境跟他们说陆北辰早就回来了,只是一回来就上楼了,没下来过。 林嘉悦担心陆北辰的情况,想进办公室找他却被罗池拉住了,罗池近乎哀求,“咱先把笔录做了行吗?” 两人便找了实验室较为安静的位置做着笔录,林嘉悦再回忆起昨晚上发生的一幕还是冷汗淋漓。等笔录完成后,罗池叫来语境,“跟你们家陆教授说一声,我这边需要他的尸检报告。” 语境去打了电话,没一会儿折回来说,“陆教授没接电话,要不你直接上楼找他吧。” 林嘉悦一听这话马上起身,“我也去。” 罗池挑眉看着她,“你上去干什么?” “我也是受害者之一,了解一下案子不行吗?”林嘉悦的眼神又往不远处的验尸台瞄了瞄,“再说,这楼下全都是尸体,怪瘆人的。” 罗池也没想那么多便同意了。 楼上是陆北辰的办公室,罗池推门就进,“陆教授的架子大啊,电话都——”话没说完,办公室里没人。 他和林嘉悦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他返回走廊,冲着楼下喊了一嗓子,“你们见鬼了?陆北辰不在办公室。” 潘安他们几个同时放下手里的活,一脸的奇怪,语境挠挠头,“我是看着陆教授回来就进办公室了呀。” 沈强庞城的无头公案还没着落,现在又在待查地发生了命案,这对罗池来说成了巨大的压力,一听语境这么说,心情就异常烦躁,刚要发飙,鱼姜“蹬蹬蹬”上了楼,“六只眼睛都看着他上楼了,还能凭空消失了?” 推门便进了办公室。 空间虽大,但里面是否有人一眼就能明了。鱼姜环视了一圈,愕然,看向罗池,“陆教授呢?” “你问我我问谁?是你们说他回来了,结果人呢?”罗池一个头两个大。 林嘉悦赶忙跑到窗子前看了看,一脸惊悚,“罗警官,北辰不会是被谁给掳走了吧?” 窗子是半开的,下面是花园,林嘉悦有这种想法实属正常,但鱼姜否认了她的说辞,“从大门口到实验室这条路很多报警系统,外人根本进不来。” “万一对方有备而来呢?”林嘉悦心里惶惶。 鱼姜被她这么一说也心里没底了,她是知道陆北辰在美国的时候得罪过不少人,甚至还有一些暗黑组织花了大价钱找人要他的性命,曾经他也九死一生过,什么经历没有过?虽说现在是在中国,但保不齐那些想要陆北辰命的人不会使什么阴招。 罗池听了这话后一挥手,“得了,你们也别瞎想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虽然说你们的陆教授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经风吧,但胜在有一颗聪明的脑瓜儿,真要是遇上危险了他能乖乖束手就擒?再说了,他是我们请来的外援,外面十几号高手一天24小时守着呢,真要是有人混进来他们还察觉不出来吗?你们想想看啊,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你们的红外线监控,又能让保镖发现不了,那这个人除非有轻功还会隐形。” “那北辰能去哪儿啊?”林嘉悦急得直跺脚。 鱼姜也着急了,干脆冲着花园喊,“vic——” 罗池直抓头,真是令人心焦。 “鬼喊鬼叫什么?”冷不丁的,陆北辰嗓音扬起。 吓了他们一跳,循声而去,这才发现书架的位置无声无息地敞开了,里面竟还有条一人多宽的玄关,陆北辰整个人看上去有点萎靡不振,高大的身子靠在书架旁,像是刚刚在休息,被人无端打扰,眉头皱起,很是不耐烦。 鱼姜瞪大了双眼,看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来办公室里还另有乾坤。罗池走上前,抻头瞅了瞅里面,笑道,“嘿,休息室弄得够隐蔽的了。” 陆北辰*未休息,又折腾到医院已是倦怠,见罗池像是门神似的守在面前,抬眼看向鱼姜,“验尸报告在语境那,让他拿给罗警官。” “哦好。”鱼姜还是有点恍惚。 他刚要转身回去,罗池一下子窜了进去,挡住了他的去路,“别啊,案子虽小吧,但由你陆教授亲自讲解和要我去看验尸报告两个概念。” “出去。”他的语气不大好。 “我这可是为了工作,为了死去的冤魂。”罗池说着又指了下外面,“还有个受害者呢,人家还得要个交代。” 见罗池这般难缠,陆北辰心知肚明他是休息不了了,冷冰冰地扔了句话,“等着吧,我先冲个澡。”他需要用冷水刺激一下自己。 “请便请便。”罗池赔笑,只要亲自出马就好,他是不想看那些冰冷冷的报告,文字哪有口述来得一针见血? 陆北辰见他还挡在自己面前,问了句,“你还不出去?”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找着你了,我出去了你休息室门一关,再抓你就难了。”罗池笑嘻嘻道。 陆北辰懒得跟他多费唇舌,伸了一根手指出来,将他拨到了一边,自己径直进了浴室。罗池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环顾了四周,在见到里面的摆设后叹为观止。 鱼姜和林嘉悦也进来了,各个物件看着惊奇,尤其是鱼姜,她心底已是惊涛骇浪了。 “鱼姜,你不会才知道你老板在这还有个休息室吧?”罗池憋着笑。 鱼姜没回答,但从她始终诧异的神情不难得知她之前的确不知晓。罗池这摸摸那摸摸的,啧啧了两声道,“话说你老板的爱好够怪癖的了,这大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女人房间或者他*了只金丝雀在这屋子里呢。” “瞎说什么呀?”鱼姜嘴上虽怪罗池口不遮拦,但心里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房间里的物件跟办公室的风格相似,也不知道是以前留下来的还是他后来布置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实验室的前身是什么,看来,需要查一查了。 跟在陆北辰身边这么多年,她可不认为他是喜欢这些梦幻萝莉颜色和物件的人。 林嘉悦没像罗池似的那么大惊小怪,走到*旁,将被子整理了一下,轻声说,“罗警官你也真是的,看报告就好了,北辰看样子是挺累的,应该是还没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罗池笑了笑,“在案子面前,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林嘉悦无奈摇头。 ———————— “外滩汇”餐厅发生枪战一消息没有被大肆报道,相关部门封锁了消息。 三死两伤。 据现场目击者给出的口供是,当晚是有一个人从二楼的包房里跑到了一楼,身后有两个人在追,继而发生了激烈的枪战。警察很快赶到了现场,陆北辰通过走廊的血液判断出其中一名伤者应该没走多远,罗池便带着两名手下去追,果不其然待个正着。 三名死者中,其中两名是追逐者,另一名是名顾客,伤者中,除了那个逃逸被抓的人外,就是林嘉悦了。 陆北辰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漆料,而这种漆料经过鱼姜鉴定后发现是用于敛藏古董的一种特定漆,陆北辰便连夜通知了罗池,要他关注近期是否有古董店失窃的案件发生,罗池马上查了内部资料,果然,在三日前上海静安区某知名古董店发生了被窃一案,几只有百年历史的夜光杯不翼而飞。罗池又夜审了受伤的逃逸者,逃逸者却矢口否认。 那名顾客死得冤,他只是无辜受害者,在他身上找不到对案子有利的线索,所以陆北辰将重点落在其他两名死者身上。在逃逸者不认罪的情况下,陆北辰将死者身上的子弹取了出来,又在另外一名死者身上发现腰骨受伤有过治疗的迹象。 “鉴定科给出的结论跟我想的一样,三名歹徒手持的是mp443手枪,这类手枪配备的就是7h21穿甲弹,而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子弹也正是7h21子弹,这是一种军用穿甲弹,而三日前古董店失窃案,在现场发现的弹头也是7h21吧,鉴定科那边通过对弹头的检测,就会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枪支。对方能用这么高规格的子弹,看来是常年作案,罗池,你无意间破了个大案子。”陆北辰冲了个冷水澡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将几位“请”出休息室后,办公室里他正襟危坐,与罗池谈起了案子。 “初步判断三人是分赃不均心生杀意了,只可惜,没找到赃物。”罗池叹了口气。 “没什么难的,这三人既然能内讧,就说明他们之间并不信任,那么赃物到手后必然是藏到了他们共*住的一个地点,方便彼此监视。我在其中一名死者身上发现腰骨受伤又有治疗过的迹象,你可以从医院着手,再查到住址也不难,赃物很大可能就藏在那儿,至于三名作案人出门佩戴手枪,我猜想,他们是打算再次作案,别忘了,外滩汇对面也有家百年老字号的古董店。”陆北辰许是觉得倦怠了,靠在了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 “这三人如果在作案前都能争吵起来,说明平日的关系真不怎么样。” “有了利益冲突,关注自然好不到哪儿去。”陆北辰淡淡地说。 “死者的死因没什么可疑的吧?”罗池又问。 “死因没什么可怀疑的,开枪的人枪法不错,一名致命伤在心脏,一名致命伤在大动脉,两颗子弹取得他人性命,至于那名顾客,他的枪伤在左肩不足以造成致命,但经过尸检发现,第三名死者患有心肌炎,在左肩被击中后造成巨大的惊吓,继而引发室性心速过度导致心脏骤停,救护车赶到时已经晚了。”陆北辰端了水,喝了一口继续说,“死者不足以引起质疑,那名逃逸的伤者我没看到,但不用怀疑肯定是枪伤,我所迟疑的,是你的伤势。” 他看向了在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林嘉悦。 林嘉悦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说,“我是听见了动静才出去看看,没想到就中了枪。” “她只是误伤,有什么奇怪的?”罗池不解。 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语境从子弹上取到血样的同时,也取到了弹头上的其他成分。”他抬眼,对林嘉悦说,“在打伤你的那颗子弹上,检测出了二氧化硅、少量铁、锰等物质。” 林嘉悦听不懂,罗池一听倒是惊奇了,“子弹的成分里怎么可能有二氧化硅、铁锰呢?” “是水晶的成分,少量铁锰又是行成紫水晶的物质,我看过外滩汇的现场,的确安装了紫水晶灯。” 罗池疑惑,“你说了开枪的家伙枪法很准,怎么会无故打在水晶灯上?” “应该是其中一名同伙开枪时打断了水晶灯的灯线,造成了水晶灯的不稳定,开枪的人开枪时水晶灯正好掉了下来,这才误伤了人,而且,我从来没说打伤嘉悦的人就是那名逃逸者。”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罗池和林嘉悦异口同声。 “从子弹的方向和现场的位置来看,朝你开枪的另有其人,对方应该是拾起了一名死者的枪支,朝着你的方向开了枪。”陆北辰说。 罗池看向林嘉悦,“你有仇家?” 林嘉悦摇头,她又没得罪过谁。 “对方想杀的人不是她。”陆北辰说,“嘉悦伤口上没有弹灰,受的是远程射击伤,通过子弹在墙上楼下的痕迹来看,当时在她身后大概45°的位置应该另有其人,对方想杀的就是那个人,但可惜,被水晶灯挡了一下改变了子弹的位置。” 题外话: 第一更,四千字,还有三千字,今天七千字更新。 263万念俱灰 林嘉悦惊骇。 罗池想了想,看向她,“当时你身后站着人吗?笔录里没有。” 林嘉悦使劲回忆,半晌后说,“好像,是出来一个人,但当时我太害怕了,连开枪的人是谁都没看清楚,更别说看身后的人了。” “再想想。”陆北辰淡淡开口。 林嘉悦再次回想,好半天,似有印象,“好像是个女人,长头发。” “做人像拼图能做出来吗?”罗池问。 “我只能试试,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一楼大厅只有一桌客人,就是那名死者的家属,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不可能去摸枪,而当时这名家属也吓得被送进了医院,那么开枪的人只能是一楼当时在场的服务生,不多,就三名,你查起来比较容易。”陆北辰说。 罗池问,“难道不可能是那名逃逸的歹徒吗?” “歹徒的血迹在偏门被发现,而嘉悦受伤是在正门二楼楼梯,从角度上来看不符合逃逸者开枪的条件,所以,一定不是他。”陆北辰十分冷静地分析。 罗池仔细想了想,又看了验尸报告后面的现场图,觉得陆北辰所言极是,这才发现,这个案子还有隐情呢。再抬眼,冲着他笑,“行啊陆教授,能在短短一晚上时间就破了案真是牛啊,怪不得都说你眼睛毒,你这双眼睛能在第一时间搜罗到的资料可不单单只有尸体啊。” “是的,一晚上的时间我连你的工作都做了,罗警官。”陆北辰毫不客气地说。 罗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我这不是要取验尸报告破案吗?谁知道你思维这么活跃啊。” “顺带手的事,闲着也是闲着。” 这么一说,罗池更觉得难堪了,这人的口吻还真是不可一世,破个案还弄成了顺带手的事。 陆北辰不说话了。 罗池问,“完了?” 陆北辰看向他,眉头微挑,“不然呢?我帮你去找赃物?” 罗池张了张嘴巴。 “案情很明显,一个是古董劫持案,所有的证据都有了,你只要稍稍跑跑腿就能找到藏赃的地点,实在懒得动弹你就揍那个死不开口的伤者一顿;另一个是外滩汇服务生想要趁机杀死另一个人,这方面也不难查,罗警官,您老还需要我怎么帮你?” 罗池满脸的不自在。 陆北辰又看向林嘉悦,“你该回去休息了。” 一句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嘉悦也是聪明的人,虽然挺不想走,但见陆北辰神情漠漠,只好离开。 罗池还留在办公室,等林嘉悦走了后,点了支烟,问,“你对这个案子还有保留吧?”把林嘉悦支走肯定还是有事,否则,依照陆北辰的脾气,说完案子绝对不想多看他一眼。 “你还算聪明。” “难得被你夸啊。”罗池美滋滋的,“说吧,还有什么发现?” “发现倒是没有。”陆北辰说,“昨晚那个时间外滩汇没什么客人,楼上一桌楼下一桌,那么,出现在嘉悦身后的人应该跟酒店有关的人,服务生起了杀意,甚至敢朝着那女人开枪,说明仇恨已久,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能找到外滩汇的秘密,再或者,跟沈强和庞城也有关系。” 罗池皱紧了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是老天开眼了。” “要看你查得怎么样。” “行,我知道了。”罗池心里有数,“另外,我们要抓紧时间去北京了。” 陆北辰微微思量。 “你的行程上有问题?”罗池问。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罗池想了想又道,“不过,中秋节可能就……” “那是你的办事效率。”陆北辰淡凉地说,“我不会陪你到中秋节。” “哦,我知道,你不就是想陪顾小妹吗?”罗池笑嘻嘻的。 陆北辰敛眸,一言不发。 “哎,我发现你的休息室挺有意思啊。”罗池故意说。 “你可以走了。”陆北辰又下了一道逐客令。 罗池翻了翻眼皮,果不其然,这人说完案子就翻脸不认人。 等罗池走后,陆北辰在椅子上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目光始终落在休息室的方向。他不敢再回去休息,因为只要进去,他就能想到顾初跟他说分手时的样子,休息室里太多回忆,就连浴室里还有她的东西。 他快被她逼疯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 ———————————— 乔父醒过来的时候,井慧高兴得眼泪都下来了,见顾初一直在病*前陪着,乔父甚感安慰。顾初也是一晚上没怎么好好休息,乔云霄提出送她回家休息时,顾初想了想说,“回实验室吧。” 乔云霄心疼地看着她,“你应该好好补觉,现在还要回实验室工作?” “听说发生了一起枪击案,实验室接了,我怕他们忙不过来。”顾初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不应该想他的,那句分手不就是他逼着她说出来的吗? 烦躁的情绪又上来了。 乔云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可心知肚明,她回实验室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路况很好,不堵车,很快就到了实验室。 乔云霄熄了火,侧身朝向顾初说,“我在这儿等你,如果实验室里没什么事你就出来,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顾初拒绝,“这两天你因为公司和乔伯伯的事也没休息好,快点回去吧。” “没事,我等你,如果你需要留下,给我个电话。” 顾初知道他的倔脾气,只好点点头,下了车。乔云霄一直目送她的身影进了别墅的大门,这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再叹出时,胸口闷得要命。虽然她没提,但他能感觉到她和陆北辰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她郁郁寡欢,甚至有时候眼眶就无缘无故红了,他无法安慰,只能默默陪伴。 哪怕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顾初一进实验室,潘安在那头就欢呼,“我还以为你人气蒸发了。” 她没理会潘安的大惊小怪,径直走到语境身边,问,“枪击案的尸体呢?” “早就送太平间了。” 顾初大吃一惊,“案子破了?” “多大点事呀?咱们陆教授只用了一晚上时间就破案了。”语境一脸的骄傲。 顾初在原地怔怔。 是她自作多情了吗?她以为他会因为分手的事伤神,她以为他会无心工作,但,他竟那么快就破案了,原来,在他心里工作是这么重要,她真是徒劳回来了。 高估自己的感觉,真心是难受。 “哎呀,我忘了一份文件在楼上了,顾,你能帮我拿一下吗?”语境推了推眼镜说。 顾初点点头。 办公室没人,他不在。她拿了文件,想立马离开的念头在大脑里转了好几次,但都抵不过双脚。他在休息室吗?忍不住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熟悉得令她想哭。 穿过玄关,顾初的心跳不由加快。 如果,他在休息室的话,她要怎么说? 她那么肯定地说了分手,而他,也似乎接受了,那么,她和他现在算什么? 脚步停不下来,她就这么地进来了。只是,他不在。 像是一种被捧上天的希望重重摔下来似的,她不得不承认,在没见到他的瞬间,她落寞而失望。 *上整齐,看不出躺过的痕迹。顾初忍不住上前,轻轻坐在了*头,抬手摸了摸他的枕头,指尖就染了他的气息,其实,她好想他。 这两天,他是在休息室睡的还是在家中? 没有她在身边,他睡得安稳吗? 指尖不经意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埋在枕头的边缘,光是用看的是看不见,她将其摸了出来,等拿到手里一看,目光一怔,紧跟着,呼吸加促了。 脑海中闪过曾经那一番炫耀的话:你知道吗,这是我过生日的时候北辰送我的礼物,他是请万宝龙订制的,平时我都不舍得戴的…… 平时不舍得戴的耳钉却在陆北辰的休息室里,而且,还在他的枕边。 顾初只觉得心似万箭穿过,血流不止,疼痛遍及全身。 她死死攥着耳钉,其棱角铬疼了早是伤痕累累的手心,似乎,又出血了。 就在医院,她对他说,他们彼此都不信任,实际上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有一丝希望,哪怕他真的跟林嘉悦在一起一晚上,哪怕他真的就是陪着林嘉悦到医院包扎伤口。可是,上天就注定了要她一语成谶,唯一那么一点的希望就在这一刻尽毁。 眼泪悄然滑过脸颊,砸在枕头上。 她一直以为,这休息室里是他和她的私有,可是,另一个女人进来了。她不敢去想象是哪种状况才令这枚耳钉在他的枕边出现,其实,都不用去想吧,男女之事,不就是那样吗?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林嘉悦踩了她的底线。 手机响了,是乔云霄。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接起。 “怎么样?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顾初将耳钉攥在手里,许久后才压住了哽咽,可眼泪还是连着不断往下掉,她万念俱灰,对手机那边说,“云霄哥哥,我想回上海的旧居了,还有,能帮我订一张回琼州的机票吗?”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七千字更新完毕。 264一场别有用心的事故 顾家搬迁到上海后共择了两处住宅,一处是位于佘山的别墅,环境幽静适合居住,曾经照顾顾氏一家四口起居饮食的下人们就多达三十几位,专门打理花园和草坪的园丁十多位,繁盛一时;另一处是位于徐汇区的老洋房,这里只是顾初在上大学的时候偶尔住过,不是顾家的主宅。 关于徐汇区的这间老洋房外界甚少知晓,顾初打小上的是国际学校,住宿条件较为理想,但后来她决定考国内大学便又在高考前转到了国立高中,顾泽峰心疼女儿,于是便在学校附近从个洋经纪手里买下了这套洋房,顾初考上大学后,有时候不想住校了也会时不时回来住一下。 顾家出事后,父亲被查、公司破产、顾家资产被冻结、佘山别墅被封,唯独徐汇区的这间老洋房幸免于难,后来顾初才知道,原来父亲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并非用的是顾家名义,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姨妈岑芸的名字。 马路两侧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样子,荫翳的法国梧桐,一幢幢的红瓦粉墙,尖尖的屋顶,椭圆西式铁艺的窗子,会有不大的花园,大片浓绿的植物爬满了栅栏。听父亲说,这里曾经是法租界,在战后连天的年代,这里却甚少硝烟。 房子空了五年,乔云霄找来了小时工,等顾初将东西搬进去后房间也正好收拾完。午后的阳光正浓,洒落在老旧的却被擦得发亮的红木地板上,暖了整个房间。上海不乏有这些老式的洋房,年头久了就要勤着维修。这里还算可以,乔云霄会隔年找人来修补下房子外部,内部的话他没有密码所以一直不能定期打扫。 不大的洋房,比不上佘山的奢华,但胜在交通便利。一层有不到20平的小花园,进门客厅、餐厅,二楼主卧、次卧、书房,再往上有个小小的塔尖阁楼,本是用来装杂物用的,但本身这里不常住人也没什么杂物,所以常年空着。整套洋房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平,像是袖珍版的小别墅,却透着浓浓的久远年代气息。 客厅一角的推门敞开就是小花园,那株白兰树还活着,郁郁葱葱吐着绿,顾初记得,只要是开花的时候,推门一敞满庭幽香。这里是被顾家遗忘的地方,也是从不对外宣扬的地方,所以,在上一次顾思跟着她回上海时,无意脱口了那句“我们在上海也有房子”时被她阻止了。顾思口中的上海房子可不是指佘山别墅,因为连她都是知道的,顾家一倒,那幢别墅也不再属于顾家,唯独这里,是她们在上海的最后一个落脚点。 “我挺胆小的,回上海这么久了,才敢回来这里。”顾初坐在满是阳光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的白兰幽幽说道。 乔云霄又将房前屋后彻底检查了一遍后才放心,在她身旁席地而坐,“不是你胆小,顾家当年牵连太多事,哪怕是现在招摇过市也不大好,这里一直空着是好事,最起码不会查到这里。” 乔家一直知道这里有顾家的住所,乔云霄虽说不满意父亲当年的自私,但有一点欣慰的是没有再雪上加霜,父亲也不曾对外提及过顾家的这套房子。 “我到现在都不相信是爸爸的药害死了人。”顾初寂寥地说,“他的药救活了不少人,怎么能死人呢?” 当年,父亲所资助的医学实验室研制出一种新型抗癌剂,她记得清楚,有一晚父亲回到家中很亢奋,在饭桌上说这种抗癌剂研发过程很成功,而且经过几年的临*试验,对抗击恶性肿瘤、提升人体白细胞修复能力很有帮助。后来,这种新型抗癌剂大量投入生产,推进全国各大医院,但没多久,就传出有患者使用了新型抗癌剂出现副作用导致死亡的消息。 紧跟着,官司不断,实验室被查,工厂被封,甚至还有人传出父亲明则研究新药,实则有着洗黑钱贿赂等行为。详细情况顾初不得而知,只知道当时顾家兵荒马乱,再后来,父母就发生了车祸,有人说父母是逃逸,可她不信。姨妈将她和思思带回琼州后,第一句话就是:以后都不要回上海了。顾初问姨妈为什么,姨妈想了想说,我替你们还了不少钱,你们得留在琼州赚钱还钱。 “商场瞬息万变,很多事都是你想不到的。”乔云霄轻声安慰。心中明镜,其实顾初的怀疑不无凭证,顾初出事时,他希望父亲能够出手帮忙,当时父亲急了,才随口了句“顾家惹了不该惹的事,谁能插手?” 乔云霄怎么都觉得父亲所指的“惹了不该惹的事”跟抗癌剂没有太大关系,顾泽峰做的是医药生物产业,过程中有风险是在所难免,当时出事的时候,顾泽峰是有意对家属赔钱的,生意人在遇上这种危机时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可明明是赔付了钱,顾家怎么又被查封?后来他找到死者家属问了当年的事,死者家属表示拿了钱后就息事宁人了,压根就没再继续闹事,那么,如果背后没有更庞大的力量,为什么顾家会被人揪着不放?顾泽峰向来都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开车逃逸一说更是荒诞。 但可惜,很多事情查到一半就没了音讯,父亲更不会主动透露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质疑他深埋心里好多年,始终没有对顾初说,对她来说,过去怎样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能够好好活着。 顾初没再说话,拿过手机,默默地摆弄着。乔云霄见她情绪怏怏,摸了摸她的头,轻叹,“如果真的想要搬出来住,还是我来给你安排吧,这里毕竟五年多没住人了,一些陈旧的设施可能用起来都不是很方便。” 他不去问她为什么要从陆北辰的住所里搬出来,但从她落寞的神情看,他也多少能够猜出来,便不去过多询问,只希望一切都由着她的喜好来。 顾初轻轻摇头,“我在这儿挺好的。” 她就这么从汤臣一品搬了出来,也许,陆北辰到现在还不知道,但就算知道又怎样?他还在乎吗?在医院的时候她曾回过一次家拿换洗的衣服,陆北辰不在家,她从未接电话里找到了他的名字,熟悉得令她想哭,当时虽说她对林嘉悦出现在医院的事感到生气,但见了那通电话后心就又软了。直到乔伯伯醒了她回了实验室,方才知道他没回家睡就是因为林嘉悦吧,那个女人住进了她曾经的卧室、现在的休息室,她现在想来,心都会一抽一抽地痛。 在面对分手的时候,他那么云淡风轻,想来是早就对这份感情倦了厌了吧,再加上她近乎逼婚的行为,他更是后悔了跟她在一起吧。 陆北辰……北辰…… 哪怕是现在再念着他的名字,心底深处还会涌上莫大的悲伤,那些骄傲,那些自尊,在这个名字面前都变得脆弱不堪,哀鸿遍野。 他在忙,忙着没时间回家,忙着没时间在实验室。 也许是在忙案子,也许,是在忙着陪别的女人。 如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那么也好过歇斯底里地争吵,她悄悄退出他的世界,从此以后,不再相扰。 乔云霄没再多劝,轻轻地将她拉至怀里,轻喃,“只要你高兴就好。”如果注定了“爱”字无法说出口,那么他宁愿当她一辈子的哥哥,为她挡风遮雨,只要,她能开开心心。 翌日,顾初搭乘了最早的航班飞往琼州。 快登机的时候,陆北辰的电话打了过来,一遍遍地催着人心慌。周围人全都看着她,末了,她接通,声音始终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手机那边很安静,他的呼吸略有沉重。 “在哪?”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沉,低低的,令人想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透不过气来。 登机的队伍排了老长,她起身,拖着行李箱站在了队尾,手机贴着耳朵有点烫,她还是发不出声音。 “说话。”那边微微提高了声调。 广播里播报着登机航班和登机时间。 “你在机场?”他问。 “嗯。” “回琼州?” “嗯。” 那边沉默。 “我要登机了。”她攥紧了行李箱的箱杆,手心又火辣辣地疼。 “初初。”他轻喃了她的名字,嗓音听上去很倦怠,却低柔。 顾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颤,听在耳朵里的是熟悉,揉进心里的是疼痛。 “别再闹脾气了,好吗?”他低低地说。 顾初使劲咬了咬唇始终不语,他没挂电话,像是等着她的开口。半晌后,她主动按断了通话,随即关了机。 不想听他的声音。 因为只要是听见,她对他的爱意就忍不住泛滥。 这世上总会出现这么个人,让你伤让你痛让你变得失去了自我,却依旧是甘之若饴。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码第二更 265那枚耳钉 陆北辰失眠了。 自从“分手”两个字从顾初的嘴里说出来之后。 他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了工作上,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解决了三具尸体,然后,几个晚上不是在现场就是看卷宗。他不想阖眼,只要入睡,哪怕只是浅浅睡眠,梦里总会晃动着顾初落泪的模样。 说实话,现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一些解释的话似乎变得徒劳,彼此之间的信任感支离破碎,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在感情上,他从不承认自己是个强者,相反的,他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她面前,他从未赢过。 他攥着耳钉,眉头皱紧。 半小时前他回了家,紧跟着就在茶几上看见了这枚耳钉,耳钉下面压了一张纸条,是她留下来的,写着:陆北辰,你弄脏了我的卧室。 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纸条反复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狐疑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她不在,卧室里整洁如初,没有躺过的痕迹。 他又下了楼,重新拾起了耳钉,在几夜未休息好的情况下,足足又回想了半个多小时才记起这枚耳钉是谁的。 是林嘉悦过生日的时候,他送的礼物。确切说是鱼姜帮着选的礼物,还是在国外的时候,林嘉悦兴致冲冲邀请他参加生日派对,他向来对那种闹腾的场合不感兴趣,便以工作忙为由推脱。但毕竟相识一场,在得知对方要过生日的情况下总要送点礼物才行,他没有逛街的习惯,更不可能腾出时间去漫无目的地选礼物,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鱼姜,鱼姜选了这幅耳钉后拿给了他,他当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让鱼姜送出去了。 订制的耳钉,重样的可能性为零。 但怎么会在家里? 陆北辰又看了顾初留下来的字条,思量了半天才意识到,她说的卧室其实指的是休息室。那么,这枚耳钉是在休息室里被她发现的?又想到林嘉悦当时的确进过休息室,这么一来,心底倏然敲起了警钟。 快步上了二楼,挨个房间检查了一番,这才察觉到她的东西少了很多。 她搬走了! 这是闪过脑中最直接的念头。 再三检查后,当他确定了这个念头后,一身颓累地坐在了沙发上。一楼的大厅,因为少了她的气息而空空荡荡,像极了她没搬进来时的样子,冰冷,黑暗。 以往他早就适应了这种单调无味的生活,但因为她曾经的来过,令他的生活有了颜色,现如今,他已无法屈从以往的生活。 她的搬离,远比“分手”这两个字还令他愤怒,他想到的是,她搬到了哪里,谁帮她搬的家,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等等一些问题涌上来,急躁、沉闷、怒火汇成了一股巨浪,狠狠地朝着他拍了过来。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乔云霄,那个他光是听了名字都觉得莫名烦躁的人。 但手机接通的一瞬,他却不敢对她多加质问,倔强如她,骄傲如她,他生怕会将她推得更远。听闻她去了琼州,他的心总算能稍稍平静下来,他知道她误会了,但耳钉的事在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道不明,他厌烦了争吵,厌烦了她的冷淡。 原来,在这份爱情里,他也变得小心翼翼。 陆北辰将手里的耳钉扔在了茶几上,看来,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嘉悦! 他皱紧了眉头。 ———————— “哥哥,我不要走,不要走……” “弟弟!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哥哥救我!我不要走!” “弟弟!” 画面又一转。 满是涂鸦的墙壁前,一身白衬衫的大男孩儿悠闲伫立。美丽的女孩儿巧笑盼兮,冲着男孩儿跑过去,紧紧搂住了他。 “北深、北深……” “喜欢吗?” “喜欢。” 男孩儿亲吻了女孩的唇角,女孩满脸幸福。 “北深……” “北深!”陆北辰蓦地从梦中惊醒,宽阔的额头布满了汗。 房门被砸得咣咣直响,那力度近乎能把门板给撞开。 陆北辰盯着天花板盯了半天,许久后起身,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窜了空气,凉飕飕的。许是太累了,他竟睡着了,看了一眼手表,才睡了半个小时。 窗帘是大敞着的,阳光肆无忌惮洒进来,却还是令他觉得阴冷。人在太累的时候果然忘了矫情,在没有黑暗的陪伴下,他竟也能睡着。只是,梦境太糟糕。 是梦吗? 似真似假。 曾经的分离,小小的他们相互拉扯着,最终还是被大人强行分开了彼此的手,他拼了命地去追逐,结果无济于事。 人生有过多少无奈?面对离别,面对言不由衷,面对误解,他承认,累了。 门外的访客还在持之以恒地砸门,大有将他必须揪出去的架势。陆北辰起身去开门的时候,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股子痛又极快地窜进了大脑,他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痛得额角青筋凸出,有一瞬,眼前模糊一片。 他蓦地扶住了墙,大口呼吸,很快疼痛过去了,视线又恢复了正常。 该死! 门外的人干脆扯着嗓子喊了,“陆北辰,别藏在里面不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陆北辰稳住了呼吸,等疼痛感彻底消失不见后,他走到玄关,开了门。 罗池抬手砸门的拳头差点甩他脸上。 “我说你们两个大白天的就别恩爱了吧,这么半天才开门。”罗池说着就钻了进来,冲着楼上喊,“顾小妹,你罗池哥哥来了,赶紧下来迎驾,别不好意思啊。” “她不在家。”陆北辰淡淡地回了句,走到沙发前,将耳钉和纸条收了起来。 罗池停止了叫喊,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问,“去哪儿了?” “你来找我还是找她?”明摆着,陆北辰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罗池耸耸肩膀,“要不要一来就说公事啊?” “不说走人。” “得得得,我算是看出来,你这个人太不亲民。”罗池叹了口气,作罢,“外滩汇的案子查出来了,如你所料是宗古董盗窃案,三个人都是惯犯,这次终究还是落网了。打伤林嘉悦的人是餐厅服务生小武,他已经承认,当晚他很想杀人,你猜想杀谁?” 罗池卖了个关子,岂料,陆北辰没让他有机会洋洋得意,扔给了他根烟,自己点了支,平静地说了句,“餐厅经理或管事的人。” 罗池闻言后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很难猜吗?”陆北辰反问。 噎了罗池一下,少顷,他将烟点着,深吸了一口,吐出,“是外滩汇的经理,戚娇娇。” “女的?” “嗯。” 陆北辰若有所思。 “这老天爷真是开眼,明明是两个案子,就这么给凑成一个案子了。小武算是餐厅的老员工了,一直是恪守其职,原来他在北京的外滩汇做过一段时间,跟沈强的关系不错。想杀戚娇娇的原因很简单,他怀疑沈强被戚娇娇所杀,所以想要报仇。” “理由牵强。”陆北辰不动声色地说了四个字。 “哥们义气用在这个年代的确有点牵强,但依照小武的口供,他说沈强失踪前曾找过他,跟他说如果一旦出了事一定是因为戚娇娇。” “戚娇娇怎么说?” “戚娇娇全盘否认了小武的说法,说小武对她怀恨在心只是因为多年不给他升职加薪,而且发生枪击案的前几个小时,小武因得罪了客人已经被她下令开除了,岂料他怀恨在心竟然想要杀了她。” 陆北辰沉思,“她不认识沈强?” “不,她认识沈强,但她认为小武与沈强的关系并没有小武承认的那么好。我又询问了餐厅其他员工,他们对沈强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所以暂时还不能判断小武的口供是否可靠。” “然后?”陆北辰抬眼看他。 罗池笑呵呵地从公事包里掏出了两张机票,将其中一张推到了他面前,“然后,我们马上要出发去北京,那边同事都已经接洽好了。” 陆北辰拿起机票看了一眼,挑眉,“经济舱?”扬起机票,朝着罗池扬了扬,“罗警官?” 罗池马上赔笑,“经费有限、经费有限。” “拿走了我的护照号竟然也能订到经济舱,你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陆北辰淡淡地说。 “我不是怕一个人在经济舱孤单寂寞冷嘛,我知道你的护照号是直接升头等舱的,但我的不是啊。”罗池笑得十分“无齿”。 陆北辰也没打算跟他多加计较,拿了机票起身,“去北京之前,我需要解决一件事。” 266谣言的始作俑者 打从盛天伟在会议室中的那个越轨行为之后,许桐就再也无法安静了。像是始终无波的一潭死水突然被人搅动,那涟漪就再也不能消散。 流言蜚语很快就泛滥了。 她交代工作时,手底下的人恭恭敬敬,一转头离开,他们就在窃窃私语;她去茶水间倒水,也总会察觉到那些女同事投向她的目光,指指点点的目光,她不去刻意迎击,但也无所不在了。 不用多想,许桐也知道他们在传什么。盛天伟毫无顾忌的行为暴露在员工面前,也意味着她会成为绯闻中的女主角。许桐每天在上班之前都在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以前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她强迫自己要去相信,盛天伟不过是逗着她玩罢了,就像,前几次。 可一切道理都明白,她却无法做到跟从前一样心无旁骛。跟着盛天伟几次应酬,每每他提出送她回家她都拒绝,在公司的时候,除非是必要的汇报工作,否则她绝对不进他办公室,有文件要签或一般事宜,她就直接派秘书处的小秘书去,不得不进他办公室的话,她也是尽快表达目的然后离开,从不逗留太久。 可就算是这样,她在梦里还会不得安宁。总会梦见他,轻轻拥着她说,许桐,那我就一辈子陪着你疯。每每,她都会从梦中惊醒,耳畔始终还是他低低的嗓音。 她不需要他陪着自己一起疯,就像她从没想过会遇上像盛天伟这样的男人,他对她的目的性和攻击性都太强,使她忘了要去抵抗,只顾着节节退败,她不知道其他女人是不是在遇上这种情况时也会这样,只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乱了。 遇上盛天伟,遇上了一切的不可思议。 就正如,沈强的事。 这一天许桐没参加中午的应酬,再次驱车开往了郊外沈强的住址。盛天伟否认了那个有着三寸金莲的婆婆,她想再去确定一下是否真的是自己眼花。 老楼依旧萧条,楼前,那家孩子蹲在地上在玩泥巴。她径直进了楼,那股子湿潮气息再次扑面而来,黏合着呼吸很是难受。经过小女孩儿家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传出争吵声,女人的声音歇斯底里的。许桐又想起那个女人唯利是图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径直上了楼。 沈强家的对面屋房门紧闭,不再像上次似的大敞四开。许桐屏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许久,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她迟疑,难道真的像盛天伟所说的那天只是个巧合? 再敲,还是没有动静。许桐作罢,折回了沈强的住所。 依旧没人,还保持着上次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只不过,桌上的灰尘落得更厚些,说明这段时间的确没有人回来过。许桐轻叹了一口气,这沈强究竟去了哪里? 他是唯一一个跟青灯扯上关系的人,她很想找到他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环顾了四周,也没什么额外的发现,手上蹭了一些灰,她进了洗手间冲了下手,扭头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浴缸。 走了上前。 洗手间不算大,但浴缸不小,有点陈旧了,白瓷面微微泛黄。浴缸漏水的位置有一点点的红,这也是刚刚她目光瞥见的,仔细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那抹红染上了手指,捻了捻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是血?还不大像。又觉得手指有点油腻腻的,便起身重新洗了手。 下楼的时候,那家已经不再争吵了,许桐轻叹了一口气。出了楼,那孩子还在玩泥巴,她走上前,在孩子面前蹲了下来,“小朋友,玩泥巴很脏的。” 小女孩儿抬头瞅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玩。 “小朋友,阿姨问你件事。” 女孩儿又抬眼看她。 “在你家的楼上是不是住着一位老婆婆呀?” 女孩儿眼中疑惑,半晌后摇摇头,说,“楼上没有住着老婆婆。” “就是脚很小很小的老婆婆,手里会拿着大蒲扇的那个,没有见过吗?” 女孩儿摇摇头。 许桐只觉得后背发凉,小女孩儿常住这里,如果连她都没见过那个婆婆,就说明那天她看到的人真的有问题。见她脏兮兮的小脸,又想起刚刚她父母在吵架,许桐不忍心疼起这个孩子了,也许是大人吵架把她给支出来了。 “小朋友,快回家吧,爸爸妈妈都在家等着你呢。”刚刚应该是吵完了,这么小的孩子孤零零在楼下玩也挺危险的。 岂料女孩儿眨巴了两下眼睛对她说,“阿姨,我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啊? 她刚刚明明听见那女人在跟人吵架啊。 “那你家现在都谁在?” 女孩儿说,“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啊。” 许桐愣在了原地,思量了几秒后像是被人当头棒喝!没错,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女人自己在吵,老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楼里处处透着诡异。 藏着青灯的沈强,凭空消失的三寸金莲老婆婆,现在,又多了一个许是精神不大正常的女人! 浑浑噩噩地回了公司,秘书处的小姑娘主动为她磨了杯咖啡,递上前时笑盈盈的。许桐喝了一口咖啡后多少提了神,见小姑娘还站在那儿,问了句,“有事?” “桐姐~”小姑娘嘴巴很甜,拉了把椅子主动坐了过来,“问你件事儿呗。” “问吧。”许桐又喝了几口咖啡,她现在喝不得太苦的咖啡,小秘书冲泡得刚刚好。 “那个,桐姐,你和盛总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咳咳——”许桐被她的问题激了一下,猛地呛住,直咳嗽。 小姑娘一愣,赶忙上前给她捶背,“哎呀桐姐你激动什么呀,我又没说什么。” 还叫没说什么? 许桐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抬手示意了一下。小姑娘停了动作,又忙拿出纸巾递给她。许桐擦了擦嘴,等气喘匀了后问她,“谁跟你说我和盛总要举行婚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姑娘愣了一下,好半天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许桐反问。 小姑娘张了张嘴巴,许桐见状后轻叹了一口气道,“没见你们多努力工作,传八卦倒是传得挺快。” “桐姐,你现在不是盛总的女朋友了吗?” 许桐噎了一下,这谣言都传到这种程度了? “谁说的?” 小姑娘一本正经儿,“盛总说的。” “啊?”许桐愣住,半晌后反应过来,“盛总?” “是啊,也是从高层领导那传出来的,当时盛总说你是他女朋友的时候,公司好几位高层领导在场呢。”小姑娘喋喋不休,“这几天公司都传得厉害,都说这是盛总主动开口承认的,那婚礼也总该近了先吧?但大家都不敢问你,我是实在忍不住了才敢问你的。” 没一会儿,许桐直接上了总裁办公那层,总裁秘书正在接电话,见许桐的脸色不大好看,马上挂断了电话。 “小刘,盛总回来了吗?”她知道总裁秘书刚刚正在打私人电话,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跟她去讲公司制度纪律了。 高跟鞋踩在厚实的澳洲地毯上都会被磕得噔噔响,可见许桐的怒火不小。 “盛总回来了,他正在——哎,许助——” 小刘的话没等说完,许桐就直接抬手敲门,力度不小。 “进。” 许桐推门而进。 刚迈进去,才发现在办公室里除了盛天伟外还有其他人,有两位许桐认识,都是银行口的权威。她微怔,很快压住了心头的怒火,恢复冷静,对上盛天伟的眼睛,说,“盛总,有份电子合同需要您过目。” 盛天伟唇角微微扬笑,问她,“很着急吗?” “不急,等您跟几位银行董事谈完事后再看也来得及。”她不卑不亢。 盛天伟笑着点头,“好。” 许桐刚要走,其中一名跟许桐认识的银行董事起了身,“这不是小许吗?” 许桐顿步,转身,礼貌性微笑,“王董您好。” “现在给盛总工作了?”王董笑呵呵地问。 “是的。” 王董看向盛天伟,指了指,“行啊盛总,能把小许请过来。” 盛天伟笑得谦谦君子,“是,她不好请。” 王董哈哈大笑,转头看向其他几位,“这位小许同志可不简单啊,以前在精石集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处理事情干脆利落,她可是炙手可热的助理啊。” 其他几位笑着点头,其实他们也看出眼前这个女人是出了奇的冷静,那一句“等您跟几位银行董事谈完事”就能察觉出她人脉甚广,在没与他们打交道的前提下竟也知道他们的身份,此女绝不简单。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第二更。 267虚荣的女人未必是坏女人 许桐始终含笑,说,“王董谬赞了。” “年纪轻轻,工作能力强,不骄不躁,这种助理难找啊。”王董笑语中有了别的意思,“还这么漂亮,小许啊,不要总忙着工作,该找男朋友了,说说看,想找什么样的,跟王哥说。” 许桐刚要回答一切随缘,还没等张口就听盛天伟笑道,“王董,这小许是个原则性强的姑娘,做不成脚踩两条船的事。” 许桐微微一怔。 王董闻言后惊讶,“怎么?小许交男朋友了?” 盛天伟唇角上扬,“王董也说了她炙手可热,所以,我不牺牲点色相怎么把她留在身边?” “啊?你、你们两个?”王董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笑,“明白,明白了。哎呀哎呀,盛总真是好福气啊。” 许桐看向盛天伟,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她一定会骂他胡扯淡。奈何,盛天伟说的认真,其他人听得也认真,只好抿唇含笑,倒像是默认了。 ——————————— 岑芸买了不少东西回家,单是月饼就买了五六盒,一盒12块,看得顾初头晕。顾思对月饼尚算情有独钟,翻出月饼后一顿翻,然后哭丧着脸说,“怎么五仁儿的这么少呀?” 她只爱吃五仁月饼。 岑芸毫不客气地说,“你就是个米虫,还挑三拣四的!” 顾思似乎早就习惯了岑芸的这般苛刻,撇了撇嘴,说,“我姐每个月不是把我的那份都交上去了嘛。” “够什么呀?”岑芸在厨房忙活,喋喋不休,“现在物价这么高,随便买点东西钱就没了,现在钱毛,都不经破,大票的一拆零转眼就没。还敢说你姐呢,好端端的医院工作不去做,现在再想回去多难啊。” 顾思歪头瞅着顾初,学岑芸说话的样子,压低了嗓音,“好端端的医院工作不去做,现在再想回去多难啊!” “别学大人说话,什么毛病?”顾初抬手打了一下她的胳膊,紧跟着起身进了厨房帮忙。 厨房里一堆的鸡鸭鱼肉,全都是准备用来过节的。顾初看了一眼后说,“这么多东西能吃得完吗?” “好歹是过个节,吃不完就放在冰箱里慢慢吃,你那妹妹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能吃。”岑芸说话向来不好听。 顾初倒也没往心里去,她知道顾思经常来这儿蹭饭的。操作台上有一些剩菜,她拿起要倒掉,被岑芸抢了下来,冲着她直皱眉,“菜还没坏呢扔了干什么?” “姨妈,吃剩菜不好,本来就是绿叶菜,再一热就失去了营养成分了。”顾初劝说。 “你当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呢?可别忘了顾家当初没钱的时候有多遭罪,我看你是现在过了两天好日子就忘了没钱是什么滋味了是吧?”岑芸将剩菜重新放好,“要是放在饥荒年代,什么营养不营养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又不是让你吃,急什么?你放心,平时里这些剩菜剩饭的都是我吃,思思来我这的时候,我哪次不是做新的?” 顾初知道姨妈是不舍得,也不想苦口婆心惹得她不开心。最开始时其实她对姨妈是有意见的,觉得她太势力了,尤其是每个月总能精准无误地卡到她发工资的日子,哪怕钱晚一天交她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最令她受不了的是,姨妈的名牌包不少,每每哪个牌子出了新款,没过多久她就挎上了。 她懒得仔细去看她的那些包包,怕多看一眼都会被势力的姨妈抓住把柄,包磨了或破了得怪到她头上。顾初觉得,姨妈花她上交的钱花得可真是大手笔可后来,在有一次她来姨妈家吃饭的时候,无意瞅见了挂在包架上的包包,这么一瞅不要紧,方才知晓原来姨妈买的包都是高仿。那一刻,心酸胜过对她的怨怼。 姨妈绝对不是因为上当受骗,她是知道姨妈对这些品牌包包也有一定的了解,因为姨夫没过世的时候,姨妈的名牌包包的确不少,后来她是知道因为生计卖掉了不少。 从那时候起,顾初对姨妈就没了埋怨,她是个如此好面子的人,用仅存的一点骄傲来维护她的面子。 而现在,顾初见她剩菜剩饭都不舍得扔,却为了迎接她们回家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心就愈发酸了。拿了洗菜的盆,想了想,说,“姨妈,家里现在是不是挺缺钱的?” “不缺钱。”岑芸手脚利落地摘菜,“干什么?你想要钱的话我可没余钱供你挥霍。”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问你,你那份什么死人的工作还在做吗?” “姨妈,那叫法医工作。” “你当沾了个医字就是医生了?说白了还不就是一天到晚摆弄死人的吗?做那份工作有什么好?就拿上次来家的那位陆教授来说吧,长得是挺俊的,一表人才的,但有什么用?他要是当着姑娘的面一说自己是研究死人的,哪个姑娘敢嫁给他?我听思思说了,他都三十好几了吧?都多大了还单身?就是做那份工作给闹的。”岑芸将菜往案板上一放,拎了菜刀,切得咔擦咔擦的。 顾初一听这话,心里就乱糟糟的,但又不好跟姨妈说话实说,半晌后,说,“我可能做不长了。” 都面临着分手的境遇了,她怎么再在他手底下工作? 岑芸听了没恼,将切好的菜往旁边的盘子里一放,备用。眼睛都不抬一下,说,“辞了是好事,当时我就跟你说了,不让你回上海,现在可好,好好的医院工作折腾没了,上海又不适合你,现在不还得回来?” 顾初沉默不语。 “这次回来就别走了,琼州虽然不如上海,但你的根在这儿呢,琼州地方小,托人办事也方便,最起码饿不死你。” 岑芸接过顾初手里的西红柿,又利落地切开,橙红的柿汁徐徐流出,竟令顾初想到了死者的血液,惊讶,她竟都形成职业习惯了。又听岑芸接着说,“等节后吧,慈济医院进不去的话不还有其他医院吗?拿点钱出来再跑跑关系,你总得有份稳定的工作吧,哪怕一个月就赚个一两千的,起码有保障。” “不用了姨妈,工作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顾初一听岑芸的话更是窝心,她这个姨妈嘴巴不饶人,但实际上刀子嘴豆腐心。 “你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办法?”岑芸不屑,又嚷嚷着,“行了你别管了。” 顾初抿了抿唇,洗了手,转身出了厨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信封,交给了岑芸。岑芸狐疑,接过一看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多钱?” “我的工资。”她说。 岑芸看着她,“看个死人就能赚这么多?” 顾初无奈,“姨妈……” “行行行,是法医行了吧。” “姨妈,您把这些钱拿着吧,您放心,您帮顾家填的那些钱我一定会还您的,您平时也别总吃那些剩菜剩饭的,对身体不好。另外,我还有件事要跟您说。”顾初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想把在上海的洋房卖了。” “卖洋房?不行!”岑芸一口否决。 “我知道上面是您的名字,但这么多年来您一直没打那个房子的主意,我想卖一笔钱出来,那个地段的老洋房应该够抵债的了。”这是她的真心话,如果她真的留在了琼州,那么一时半会不会那么快找到工作,就算她回上海,有可能也是跟陆北辰各奔东西,那么赚的钱未必给他工作时多,这种没有保证的日子她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所以想到了洋房,现在这种洋房还是很值钱的,她需要把姨妈替顾家顶上的债务全部还清,这样,她也心安了。 岑云听了这番话后,将手里的菜刀“咣当”一下扔在案板上,一脸的不高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要你卖房卖地的?这话要是被左邻右舍听见了还以为我多歹毒似的!我告诉你啊,别打那套房子的主意,上面写的可是我的名字,只要我不点头,你就别想卖!” “姨妈,我现在不是跟您商量吗?” “没得商量,想得别想!” —————————— 林嘉悦坐在陆北辰的对面,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情。一小时前她接到了陆北辰的电话,说是要见她,地点她订。她很是激动,特意选了这家幽静的茶馆,询问他的意见时,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随便。 一番精心打扮,她来赴约,原是一路欣喜,却在见到陆北辰后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脸色看上去极其冷淡,抬眼看她时,目光里的沉冷会给对方形成莫大的压力,林嘉悦一时间觉得透不过气来。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更新完毕了。另外,所有卷名都已经标注。明天大图,加更。 268失了理智 茶室安静,一曲古琴幽幽,形同置身高山流水之中。有清冷的竹香,糅着红茶的暖,相得益彰。这个时间本来就不是客流大的时候,再加上中秋将至,小长假一开始,上海这座城就趋于安静了。 陆北辰与她前后脚到茶室,坐下没多久,不等林嘉悦开口他就掏出了那枚耳钉,放在了桌上。林嘉悦打从他进来就察觉出不对劲,又见他拿出了样东西来倍感奇怪,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耳钉。 “怎么会在你那啊?”林嘉悦将耳钉拿在手里,眼底困惑。 陆北辰盯着她,一言不发。 “找到就好了,我还以为丢了呢。”林嘉悦却看上去挺开心的,将耳钉紧紧攥在手里,“你都不知道,我找这只耳钉找了很久了,真以为是没了,这是订制的耳钉,再想配套几乎不可能了。” 陆北辰还是沉默,眼底的光沉得骇人。 见他一句话不说,林嘉悦方觉自己演了一场独角戏,抬眼见他的脸色似乎愈发沉凉,心里“咯噔”一声,好半天,她问,“北辰,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陆北辰终于开了口,薄唇微启,“林嘉悦,我只知道你对奢侈品在行,还从不知道你的表演天分也很高。” 林嘉悦愣住,唇角的笑也是凝固。 茶室里的气息更凉了,似乎竹息压过了红茶的暖。 许久后,林嘉悦才开口,“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将耳钉留在了你那?” 陆北辰懒得跟她多费唇舌,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森凉,“总之耳钉原物奉还,下次林小姐你可要看好自己的耳钉,别再无缘无故跑到别人的*上去。顺便提醒一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很令人恶心,林小姐下次要是再敢用这种手段来打扰初初,我对你绝不客气。” 话毕,他起身要离开。 “你等一下!”林嘉悦蓦地起身,冲着他背影喊。 陆北辰停步,转头看她,眼里的凉意还未散去。她被他的目光凛了一下,后背都爬上了寒。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见惯了他的不在乎,见惯了他的冷漠,见惯了他的高贵,见惯了他的专注,却不曾见惯他此时此刻这般的沉冷。他看着她的那双眼透出的凉意是她从没见过的,如视她为仇敌般,仅是这般凉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了。 这么陌生的陆北辰,令她心痛如锥。 她痛,是因为清楚地知道,他是在为另一个女人跟她算账! 如此高冷孤傲的一个男人,竟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拉低身份。 林嘉悦攥紧了拳头,对上他的眼,开口,“就算你不爱我,但这么多年你也算是了解我了,你认为我能做出这种事吗?” “事实证明,我高估了我的个人认知。”陆北辰寒着脸。 “看你的样子,你也不打算听我解释。”林嘉悦咬牙。 “解释?”陆北辰冷笑,“抱歉,我这个人更相信既定事实。” “你——”林嘉悦气结,很想冲着他大吼一嗓子,但碍于这是公共场合,便压低了声音,“陆北辰,你可以不爱我,但请你别血口喷人!今天你莫名其妙地拿着我的耳钉过来,扣了我这么大个罪名,你觉得你公平吗?你不想让顾初受伤,但也不能随便翻出个替罪羔羊吧?” 陆北辰微微眯眼,不悦蔓上眉头,“林嘉悦,这耳钉是你的。” “但我从没去过你家,怎么能把耳钉落你*上?”林嘉悦的眼眶红了,声音气得发颤,“都说你眼睛毒辣,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进了你的家门?” 陆北辰皱了眉头。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因为你最心疼的女人受委屈了嘛。”林嘉悦虽说平日不得罪人,但毕竟身娇肉贵的,遇上这种事自然有大小姐的脾气和傲气。“陆北辰,你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这么随便诬赖我!我林嘉悦虽说是挺嫉妒顾初的,但还不至于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得到一个男人!” 陆北辰逆光而站,愈发衬得他高冷疏离,他始终不语,直到林嘉悦喝完这番话后,语气淡淡,“看好你的耳钉。”话毕转身,这一次,他真的走了。 林嘉悦在原地僵了好久,直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然不见,直到红茶的暖都已经散了她才有了反应。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摊开了手,耳钉孤零零地躺在手心里,铬疼了她的手。 可,疼的何止是手呢?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知道陆北辰的心有多狠,原来这么多年他哪怕连了解她一下都不曾有过,他不相信她,哪怕她再怎么无辜,再怎么为自己申辩。在他的眼里、心里,就只剩下一个顾初了。 顾初、顾初! 林嘉悦念着这个名字,她讨厌这个名字! 顾初,你凭什么让我尊严扫地? 陆北辰,你又凭什么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来伤害一个爱你至深的女人? ———————— 回到车上,罗池已睡得仰面朝天,为了查案几夜没好好休息的他只要逮空就睡。陆北辰坐在副驾驶,车门关上时惊醒了罗池,他一个激灵睁眼,“是谁?” 陆北辰没搭理他的大呼小叫,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是你啊,吓我一跳。”罗池放松了,抻了个懒腰后抓了抓头发,头型又成了鸡窝。“事情办完了?” “嗯。” “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连让我进去讨杯茶水喝的机会都没有。”罗池抱怨。 陆北辰敲了敲腕上的手表,示意他,“两小时后的飞机,你再不开车,我们可以不用去北京了。” “跟你这么个全身上下都是秘密却又守口如瓶的人共事真是困难。”罗池无奈,只好发动车子。 “你要庆幸我没有你这么八卦,要不然这个世界就太聒噪了。”陆北辰毫不留情反驳了句。 罗池知道他暗中损他,撇了下嘴,也就不再多问了。 一路驶向机场,路况尚算可以。 陆北辰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罗池开着车倍感寂寞,清了清嗓子,“哎——” 没得到陆北辰的回应。 闷葫芦啊。 罗池心中暗叹,伸手刚想打开车载音乐,就听陆北辰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你最好别弄出什么噪音来打扰我。” 一句话,成功阻止了罗池的举动。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悬在半空,许久后,吧嗒吧嗒嘴巴,说,“音乐不让听,又不陪我说话,你想憋死我啊?” “陪聊不是我的工作,更不是我的义务。”陆北辰回答得甚是绝情。 “那要不然你来开!”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向来不习惯做司机。” 罗池紧紧攥着方向盘,“一个人开车很辛苦的,孤苦伶仃。” “正好让你集中精力注意路况,你几晚没睡,我这个人很惜命。” “陆北辰,你这个人嘴巴怎么这么毒?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罗池嘟囔着,满腔的抱怨,“咱俩是战斗在统一战线上的同志,要相互扶持相互友爱才行。” 陆北辰缓缓睁眼,抬眼看了一下时间,悠慢地说,“罗警官,我已经发挥团结友爱乐于奉献的精神陪你聊了十分钟,再多,要收费,你也知道,我的时间很昂贵。” “陆大教授,熟人的钱你也赚?”罗池不满。 “这年头赚钱不易。”陆北辰调整了个坐姿,“宰熟是最快的途径。” 罗池看了他一眼,“什么世道啊,真是越有钱就越小气。” 陆北辰的唇角微扬,没再多说什么,重新阖目。 他自认为看过了太多的死人,风吹草动逃不过他的眼睛,世间的事也如是,活人爱撒谎,但有些谎言,也未必能那么准确地盖棺定论,例如,林嘉悦。 刚刚耳钉给她的时候,他从没提到是在休息室的*上找到的,所以,她顺理成章地脱口了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进了你的家门”,在她的潜意识中,他所提到的*,是家里的*。 那天是她第一次进到休息室,所以,从一个正常人的惯有思维来看,休息室的情况还没有被第一时间当成惯性被记起,所以,当林嘉悦在得知他是在来质问她的行径后,她的惯性思维就只锁定了他的家里。 所以,他相信林嘉悦是无辜的,也就是说,将耳钉放在休息室*上的另有其人。 林嘉悦有句话还是说对了,虽说注定了做不了情侣,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对林嘉悦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她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做事也向来不慌不忙,这跟她的家教有很大关系,另外,虽说有时候她的确有点缠人,但至少还是个有傲气的女人。 所以这么想来,一是可以排除她有可能无意间遗漏耳钉的可能性,二是可以确定她的确不齿这种行径。 只是,他被顾初的那张字条搅乱了心智,一时间忘了理性分析。 是鱼姜。 陆北辰睁眼。 窗外的建筑飞速倒退,明艳的光亮经过玻璃过滤得柔和,但还是令他的双眼刺痛一下。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会是鱼姜? 替林嘉悦包扎伤口的是鱼姜,跟林嘉悦同样进入休息室的人也是鱼姜。 他皱紧了眉头,情绪也就染上了烦躁。 身边的罗池悠哉地吹着口哨,见他睁眼皱眉后,收了声音,说,“不是吧?听音乐不让,我自己吹个口哨调节一下尴尬的气氛也扰民吗?” “五音不全的人就别再自我陶醉刺激他人耳朵了吧。”陆北辰重重地叹气,想到是鱼姜,烦躁之后,更多的是沉重。 可惜,他的叹气又让罗池误会了,还以为自己的口哨吹得真心是难听,便闷闷地说,“至于吗?你的要求太高了。” 陆北辰没搭理他。 罗池也沉默了会儿,但很显然,他是有心事。陆北辰见状,提醒了句,“你最好专心点,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车上载着一个活化石,我哪敢分心?”罗池撇撇嘴。 “算你聪明。” “不过……”罗池清了清嗓子,话题一转,“问件事儿呗。” “私事就算了。”陆北辰淡淡地说,“又或者是你的私事,我不擅长帮人做生活顾问。” “你怎么知道我问你的不是公事?”罗池反驳。 “面对公事你向来干脆,不会露出一副种马即将发情的表情。”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罗池被说得脸红脖子粗,又往下压了压后视镜,照了一下,“镜子里的完全就是一副英气逼人一脸正气为人民服务的英雄模样。” 陆北辰摇头,做无奈状。 “我是真有正事儿。”他言归正传。 “说。” “那个,顾初其实是回琼州过节了吧?” “你找她有事?” “你就说她是回去了还是没回去吧。”罗池问。 陆北辰也没隐瞒,“回去了。” 罗池眼睛亮了,“那这么说,顾思肯定也会留在琼州过节了吧?” “你问我?” “那我能问谁?现在顾初又不在。” “不清楚,可能吧。” “你这么聪明,给个论断呗。” 陆北辰微微挑眉,“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罗池竟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我是想吧,怎么着都是相识一场,过个节不去看看有点说不过去,我的意思是,去看看顾初的姨妈,给长辈买点东西送去,要不然会让人觉得我这个人挺没礼貌似的。” 陆北辰好笑地看着他,“罗大警官,琼州的姨妈十有*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不露面,没人会说你不懂礼貌吧?” 罗池咳嗽了两声,一脸的尴尬,“我的意思是,上次萧雪的案子就是我逮了顾思,说不定她姨妈知道我呢。” 陆北辰抿唇,似笑非笑。 “哎,能别这种表情吗?我这是考虑得比较周全而已。”罗池赶忙为自己申辩。 陆北辰不说话,只是笑。罗池见状,也知道心思是瞒不过去的,想了想说,“我呢,是有点目的性。” “这种事我帮不了你。” “那你觉得我登门造访应该没问题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 罗池心里有底了,美滋滋的,“在首都买点东西去琼州也不错。” 陆北辰抬手揉着额角,不理会他近乎癫狂的神情。 “哎,顾初都回琼州了,你不去?一起?”罗池发出邀请。 “开你的车吧。” —————————— “姐,你相信他吗?”吃过了午饭,顾初躺在被阳光晒得温暖的地板上,顾思枕在了她身上,轻声问道。 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悠闲了。 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阳光异常的明媚,就这么静静地躺着透过玻璃窗看着天空的云朵,这般消遣是奢侈的,至少顾初这么认为。 姨妈不知道太多事,但顾初没能瞒过顾思,她原本就是个敏感多疑的丫头。 顾初想了半天都没给出答案,相信?还是不相信?这么简单的问题她竟回答不上来了。 “或者,你相信他是爱你的吗?”顾思又问。 “以前我很确定,现在,不知道。”顾初终究还是吐口。 “其实吧,我倒是没姨妈那么多的想法。”顾思顺手拿了苹果,啃了一口,“我吧就希望你能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甭管他是接触活人的还是死人的,只要是真爱你的,过我这关就没问题。” 顾初轻轻伸手,用手掌遮住了眼前的阳光,五根手指被明媚的光映得格外剔透,她说,“是不是真心,又或者是不是真爱,这一点才是最难猜透的。” “那你爱他吗?”顾思问。 “当然。” “你确定爱的是他,而不是他弟弟?”顾思又问。 顾初轻叹一口气,“顾思,我可以分清楚。” “好吧。”顾思将苹果咬得咯嘣脆,“我刚知道你跟他在一起的那会儿吧,就有个很强烈的预感。” “什么预感?” 顾思翻过身来,瞅着她,“我觉得,他是怨恨你甩了他弟弟才跟你在一起的,说白了,报复。” “你当拍电视剧啊?”这种老生常谈的话顾初不想听了。 顾思见她露出这般神情后也作罢,又重新靠她身上,懒洋洋地说,“其实要看他是不是真心对你也没什么难办到的。” “跟他提结婚?提生孩子?得了顾思,这是筱笑笑给我出的主意,结果我现在遍体鳞伤。”顾初挥了下手。 题外话: 第一更五千字,还有五千字。 269上司们纷纷来袭 “这是大多数女人希望的嘛,当然,这么测试的结果往往带有风险。”顾思故作一副老成的口吻,“不过呢,爱情有风险,试探须谨慎。想要在男人身上找实话,就是要付出一定代价。” 顾初瞅着她,“怎么搞得你跟多有经验似的?” 顾思鼓了鼓腮帮子,“单是一个刘继强就耗尽我的力气了。” 见她眉梢落寞,顾初轻拍了她的头,“你只是一时迷惑而已。” 听说,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都会喜欢上比自己年龄大很多的男人,但刘继强与顾思的年龄相差得也太大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顾思对刘继强只有崇拜和迷惑,根本就不是爱情。 顾思不想说自己的事,拉过顾初的手说,“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开心呀。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看着你吃亏的。” “感情的事哪有亏不亏的?”顾初轻笑,“付出了就是付出了,已经掏出去的东西就别想着回报。付出的时候无怨无悔,最后哪怕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要抱怨。” 顾思若有所思。 门铃响了。 顾初拍了拍顾思,“开门去。” 顾思一激灵坐起来,冲着顾初笑得*,“你猜会不会是你的陆教授来了?” “别瞎说了,赶紧开门去。”顾初推了她一把。 最后一通与他的电话就是在浦东机场,她挂断了他的电话,然后直到现在,没再接到过他一通电话。每一天,手机都像是死掉了似的,有时候会有短讯或电话打进来,但不是广告就是其他朋友,唯独没有他。 也许,是她一次次折了他大男人的面子,终究的,他失去了耐性。 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现在她和他究竟算什么。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 这像极了五年前,她说了分手,北深来找过她,在见到她和乔云霄在酒店的同一个房间时他走了,从那天起,她和北深就形同陌路了。 这一次,她和北辰会不会也形同陌路? 顾思起身去开了门,玄关遮住了她的身影,顾初只听她高兴地“呀”了一声,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丝期待,她希望按门铃的人是陆北辰。然而,这个念头很快被现实的声音驱散。 “表姐,你回来了!” 是许桐。 顾思兴高采烈的,顾初不知怎的,心里就泛起一抹失落。但很快她起了身,朝着玄关走过去。许桐也进门了,手里拎着她们爱吃的水果,见了顾初后说了句,“我还以为你明天才能回来呢。” 明天就是中秋节。 “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顾初收敛好心情说道,这才仔细打量了许桐,一看不打紧吓了一跳,“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许桐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径直到客厅后,也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怎么刚回来就愁眉不展的呀?”顾思坐过来,歪着头看着许桐。 顾初也觉得不对劲,这许桐一回琼州不在自己家待着,往这跑,肯定是有什么事。坐了下来,拉了个抱枕递给许桐,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桐接过抱枕搂在了怀里,看了看顾初,然后,又重重地叹气。 “别总是叹气啊,一听你叹气我就瘆得慌。”顾初的心一下子提上来了。 “让我猜猜。”顾思嘻嘻哈哈的,又故弄玄虚地摆弄了一番,“啊我知道了,表姐,你怀孕了!” 被顾初一把推开,“乱讲什么?” “哎呀,我这不是看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儿想逗她开心嘛。”顾思继续啃剩下的苹果。 但很显然,这个笑话没逗乐许桐,她拉过了顾初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顾初同志,你要挺住。” “啊?” “因为,你也即将跟我一样要苦大仇深了。” “……呃。” ———————— 晚饭时间是在姨妈家度过的,月饼被顾思提前开了封,在餐桌上就啃得欢快。岑芸倒也没心思管顾思把月饼吃得跟狗啃似的浪费,她看着许桐和顾初,一脸的严肃,“所以,明天你们两个必须要给我表现得好一点!” 直到晚上,顾初才明白许桐一脸悲催的原因,同时也理解了许桐看着她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神情。还有那句“挺住”,在顾初听完了岑芸的要求后,她再也挺不住了。 岑芸,许桐的亲娘,她的亲姨妈,竟让她们两个在明天同时去相亲! 明天是中秋节啊,本来是挺高兴的时刻,跟相亲这种事挂在一起,心情立刻就变得不美丽了。 她和许桐都没说话,耷拉着脑袋,顾思没心没肺地吃着东西,她还在念大学,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能同时把人给约齐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岑芸开始碎碎念,“两个孩子都挺优秀的,还都是博士出身,名牌大学毕业呢,一个是医生,正好跟小初的专业挂钩,有共同语言;另一个是律师,跟桐桐很合适,你在公司上班,打个官司什么的连钱都省了。” “妈,我公司里有法律顾问团。”许桐无奈地说。 顾初也在旁闷闷地开口,“姨妈,我可是跟死人打交道的。” “行了!别一个一个地给我找借口!”岑芸大嗓门又开始了,“也不看看你们两个都多大了,现在有条件好的男人就要把握好!什么缘分不缘分的,缘分是等来的吗?那缘分不争取怎么能有?总说等缘分等缘分的,到头来除了能等来年老色衰,剩下的什么都等不来。你以为我愿意大中秋得把你们派出去相亲啊?人家对方小伙子就不过节了?平时也不见你们回来,不在这个时候给你们安排相亲还能什么时候?” “我姐才25,也没多大啊。”顾思插空说了句。 “你楼上刘奶奶家的孙女今年还24呢,孩子都会爬了。”岑芸一嗓子吼下来。 顾初嘀咕了句,“又不上学又没工作的,不嫁人干什么呀。” “人家是既没学历又没工作的,但人家有孩子有老公啊,你有吗?”岑芸一点都不客气。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人当然要经济独立才能过得好呀,自己不优秀,遇上的男人也优秀不到哪儿去。” 紧跟着岑芸又冲着许桐开炮,“你现在是优秀了,可优秀的男人呢?在哪儿呢?你给我拎出来我看看啊,许桐,你今天要是能给我拎出个优秀男的话,我铁定同意你明天不用去相亲!” 许桐跟顾初一样吃瘪了。 “还有你。”岑芸看向顾初,“你要是嫌弃我安排得不好,有本事给我找个能耐大的回家!” “那个……”顾思弱弱开口,“姨妈,我姐跟男法医行吗?跟您介绍的那个医生都带个‘医’字。” “找什么男法医?作死还不够非得往身上浇汽油是吧?”岑芸又冲着顾思开吼,“就是被你姐传染的!男法医那是正常女人能去嫁的吗?想嫁男法医的人不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就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顾思悄悄地看了一眼顾初。 许桐虽然在外铁骨铮铮,但回到家里,面对强悍的母亲她也只能忍气吞声,而顾初,更是争执不过岑芸,也只好跟许桐一样继续保持沉默。 岑芸也的确够是厉害,一张嘴斗三人,一个是在记者招待会上能把老外都说得哑口无言的女人,一个是最善言辩外加会得理不饶人的女人,还有一个虽说不善争论但也脑筋转得极快的女人,结果,通通落败。 “给你们约的是明天中午泰富楼,四个人一起见个面吃饭聊聊。”岑芸夹了一口菜放在盘子里,嘴巴不停歇,“当然,我没说律师一定适合桐桐,医生适合小初的,交叉看上也没事,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要白费我力气!” 许桐汗颜,交叉看上……她的姨妈可很会想。 默默地抬眼看了下许桐,许桐也朝她看了一眼,两人神情同样无奈。顾初又转头看向顾思,顾思正吃得不亦乐乎的,气得她抬手就给了顾思一下子。 顾思吓了一跳,满嘴塞着月饼,冲着她含糊不清地喊,“干什么呀?” “学会五十步笑百步吧?”顾初瞪眼。 顾思明白她的意思,喝了一口水才把满嘴的月饼顺下去,“那等我走到一百步的时候再说呗。” 心可真大。 顾初一脸的无奈。 “思思现在念书,你先操心自己的事再说吧。”岑芸喝道。 顾思成了充分发挥了事后诸葛的精神,“姐,表姐,你们想要脱身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的真命天子能“嗖”地一下立马出现在你们的面前,否则,没戏了。” 真命天子? 顾初听了之后心情明显压抑了一下。 有人敲门。 从节奏和力度来看,来者十分有涵养。 “去开门。”岑芸使唤顾思像是使唤丫鬟似的。 顾思手舞足蹈地起身,“两位姐姐的真命天子驾临了,啦啦啦!” 许桐无奈地摇摇头,顾初拄着头,她还真希望顾思的嘴巴是开过光的。 那边,顾思开了门,紧跟着又像是白天“呀”地一声,听得顾初心里又是一激灵。然后就听顾思问,“你是谁?” 顾初真想拿一砖头直接拍顾思脸上。 门口处有低沉的嗓音扬起,“你好,我是盛天伟,许桐是住在这吧?” 餐厅里听得真切。 许桐一下子愣住了,顾初蓦地扭头看着她,咬着筷子嘿嘿直笑,跟只老鼠似的。 门口处,顾思跟个稽查大队队长似的尽职,“盛天伟?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啊?” “我是她——” “顾思!”许桐快速冲了过来,也顺便截住了盛天伟的话。 房门口,盛天伟手拎着礼盒,笑语晏晏地看着她。她一脸诧异,好半天才问,“你怎么来了?” 盛天伟刚要回答,就见岑芸走了过来,说,“呦,这不是桐桐的上司吗?快进来快进来。” 顾初也跑了出来看热闹。 “伯母您好。”盛天伟礼貌地打着招呼,抬腿就要往里进。 被许桐一把推了出去,笑着对岑芸说,“妈,那个……他是来办公的,没时间跟您闲聊啊。” 岑芸费解。 盛天伟忍着笑,高大的身子就干脆往屋里挤了,“我来是有重要的事,但跟工作无关啊,再说了,伯母都请我进屋了,我不进来打声招呼再走多不礼貌?” “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吗?”许桐咬牙切齿,用力推他,可他纹丝不动。 “这哪算是打招呼?”盛天伟说着,冲着岑芸扬扬手里的礼盒,“伯母,这些东西放哪儿?” “哦,放客厅就行了。”岑芸还是有点没弄明白眼前的状况。 顾初跟着跳高起哄,“盛总,快里面请!” 顾思也一脸好奇地看着盛天伟。 于是,许桐就眼睁睁地看着盛天伟进了屋。 “伯母,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些。”盛天伟说。 “哎呀,上门就是客,还带什么礼物啊。”岑芸眼尖,礼盒里装着的可都是澳洲进口的保养品。 顾初走到许桐身边,拿胳膊肘拐了一下她,小声说,“哎,有情况啊。” “别瞎想。”许桐心里惶惶的。 “都追上门了。”顾初抿唇笑,“哪有大过节的上司主动拜访下属家的?真当他下乡慰问啊?” 许桐推了她一把。 “那个……”岑芸也不是傻子,顾初能想到的问题她自然也能想到,看向盛天伟,“你来,是因为我们家桐桐在工作上犯了什么错误了吗?” “当然不是,她在工作上表现得很好。”盛天伟笑道。 “那?”岑芸迟疑。 许桐盯着盛天伟,心里的不安开始扩散。 “是这样的伯母。”盛天伟清了清嗓子,“桐桐说她想家了所以先回来,我想明天就是中秋了当然要过来看看您,毕竟,丑女婿终归要来见岳母的嘛。” “什么?” 一屋子女人,几声惊叫。 ———————— 翌日,中秋,蟹肥菊香。 阳光灿得喜人,只可惜,顾初暗了心情。 一大早顾思就催着顾初起*,一手一个盆,冲进她房间里使劲地敲,“起*了起*了,相亲啦相亲啦!” 顾初真恨不得用枕头捂死她! 气呼呼地探头,冲着顾思大喝,“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了你?” “因为你不舍得。”顾思一下子蹦*上,黏糊着顾初。 又一把被顾初给推开,“错,杀了你容易,怎么处理掉你的尸体才叫麻烦!” “几日不见,口味果然变得跟那位陆教授一样*。”顾思似赞美,话锋一转,“不过,在你还没有想出怎么处理我尸体之前呢先要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表姐的真命天子出现了,今天你要一对二。” 这正是顾初想要发疯的原因。 手机在*头哇哇大叫,跟顾思一样聒噪。顾初烦透了,抓起手机,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你赶紧过来一趟。”是岑芸。 “姨妈,您干脆宰了我得了,我不想去。”顾初哭丧着脸。 这盛天伟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相亲之前就来了,来就来吧,什么时候表白不好,偏偏也就在相亲之前表白了,害得她现在孤身一人要面对尴尬的相亲境况,她现在真想推开窗直接来个高空远跳算了。 “废什么话?”岑芸那边一嗓子,但很快又压下声音,“叫你过来就过来,别浪费时间。” 顾初哀嚎一声。 ———————————— 抬手敲门的力气都没有,岑芸开门的时候,顾初就挂在门框上。岑芸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皱紧了眉头,“要死啊?怎么连妆都不画?这么个邋遢的样子怎么去相亲?” “那就不去呗。”顾初嘟囔了句。 “想得美,不去你嫁谁去?”岑芸拉了她一把,“赶紧给我进来,家里来人了!” 不用岑芸多说,顾初在进门的那一刻也知道家里来人了,玄关放着一双男士皮鞋,熟悉得令她一愣。 “傻站着干什么?”岑芸又推了她一下,压低了嗓音,“你上司来了。”话毕,又喃喃,“真是邪门了,这一个两个的上司全都跑来了。” 顾初僵在了原地,她的上司……陆北辰? 好半天她才挪动步,一进客厅,果不其然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北辰,他一身商务,衬衫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正慢悠悠地喝茶,见她进来了,他将茶杯放下,唇角微扬,一丝笑意细不可闻。 顾初像是被人击中了要穴似的,愣住了,一动不动。 “哎呀这孩子吧一回家就这样,脸也不洗头也不梳的,您可别见怪啊。”岑芸对陆北辰十分热情,见顾初像个傻子似的呆愣,捅了她一下,“说话!” 顾初疼得蹦了个高。 陆北辰被她滑稽的样子逗笑,唇角上扬的弧度加大。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一万字更新完毕。 270他是步步为营 中秋佳节,还没到晚上姨妈家就热闹起来了,先是盛天伟,又来一个陆北辰。突然间顾初觉得说不定姨妈还真是有自知之明,过节之前就买了那么一大堆的东西,这就是迎宾的节奏。 此时此刻,陆北辰就出现在姨妈家,出现在她面前,虽浅笑不语,却足以令她震惊。 他来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近在咫尺,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清冷的气息,顾初方知,这些天来自己早就相思成灾。争吵后将近半个月的冷战,每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他不该来,不该这么强势地闯入她的生活,因为这样一来她实在是没办法再欺骗自己说对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坐在那儿,即使不说一句话,她的心都会翻江倒海。 她会想要忍不住告诉他,她好嫉妒,会嫉妒鱼姜,也会嫉妒林嘉悦,哪怕,她们只是跟他站在一起,更会嫉妒以后能够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儿,哪怕,这只是她的一种假设。 她会想要忍不住告诉他,她很害怕,害怕失去,害怕背叛。正是因为这种害怕,她才会变得患得患失,才会变得近情情怯。 他就这么来了,毫无预警的,是她期待的,又怕,会横生事端。 “喝茶喝茶。”岑芸完全是热情好客,就同上次见到陆北辰是一样的态度,主动为他添了茶。 陆北辰接手,礼貌含笑,“姨妈您别客气了,我来我来。” “好好好,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啊。”岑芸笑呵呵道。 顾初看着姨妈那张堆笑的脸,心中暗叹她的表里不一。明明是抵触陆北辰的职业,但又对他热情百倍。不过念头一转也觉得正常,姨妈现在对他热情好客完全因为当他是她的上司,如果一旦知道她跟他的关系,那么有可能态度就又变了。 就像昨晚盛天伟身份的转变一样,姨妈在态度上也由对上司的恭敬转为对准女婿的挑剔,虽邀请盛天伟今晚来家吃饭,但明显的她是打算刨根问底了。后来盛天伟回了酒店,许桐出去送他时,姨妈将她拉到了一旁悄悄地叮嘱,“不管多晚你都得给我回家住,听见了没。” 盛天伟,堂堂远胜集团总裁,外有光鲜亮丽的头衔和职业,内有一颗瞎子都能看出他对许桐一往情深的心,就是这般条件,姨妈还要来个三堂过审呢,如果换做是陆北辰…… 顾初忍不住暗自叹气。 “你说你这孩子,上司都来家了还这么随随便便的,赶紧去洗把脸,收拾收拾。”岑芸催促着。 顾初很想说自己是洗过脸来的,只是头发随便拢了一下而已,但见如果不从姨妈就会跟她拼命的架势,她也不得不再去拾掇一下。进了洗手间,将头发束成马尾,人就精神了很多。 等再出来的时候,岑芸满意了,点了点头,又看向陆北辰,“你可别见怪啊。” 陆北辰唇稍匿笑,“不会。” “小初回来得早我就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是工作没完成好就回来了?”岑芸小心翼翼地问。 陆北辰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说,“不,她工作完成得挺好,所以我批准她提前回来的。” “那……”岑芸迟疑。 “哦,是这样。”陆北辰笑了笑,“我办事经过琼州,想到今天过节所以来家里拜访一下。” 顾初在旁一直站着,岑芸也好,陆北辰也罢,这两人谁都没说让她坐下。陆北辰面对姨妈时的从容不迫,姨妈面对陆北辰时的尊重和客气,再加上此时此刻的她,这样的一幕总是怪怪的,让顾初联想到了老师家访的一幕。他就是班主任,姨妈是家长,而她,是没考出好成绩的学生。 这种境况,有点糟糕。 “哎呦哎呦,真是有心了,你看,来就来吧,还带了那么多的礼物。”岑芸笑呵呵的,“太破费了。” 顾初扭头一瞅,这才看见柜子上被姨妈放得整整齐齐的礼品袋,着实是吓了一跳,老天,有一款爱马仕新上市的挎包,外加一件标有范思哲logo的衣袋,看衣袋的大小和厚度,再联想到现在的季节,八成里面是一件秋冬款的大衣。 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陆北辰,你要不要这么大手笔?干嘛呀这是? “听顾初说您一向喜欢这两个牌子的东西,我也不大会买,也不知道买的合适不合适,当时看见的时候觉得很符合您的气质,所以就买下来了。”陆北辰含笑道。 “真是太合适了,但……”岑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太贵重了,我哪能收呢?” 顾初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她压根就没跟他说过这番话,真是够能瞎掰的。不过这句话用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为过,谁不喜欢名牌啊?一个爱马仕一个范思哲,两个同时堆人眼前,不喜欢的人也会喜欢。 真是没想到,这番人情世故的客套话他陆北辰竟然也会说。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仰视着他、巴结着他,现在倒是说了很多接地气儿的话。 他,是为了她? 经过这阵子冷战,她想都不敢去想了。 如果真是在乎,他怎么忍心这么久不给她一通电话?明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明知道她在吃醋,他单单就是冷淡处置,从不甜言蜜语待她。 其实,她也不一定非要听什么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只要能让她感觉到他的在乎就好了。 “应该的。”陆北辰态度从容,不卑不亢的,“实验室里职员的福利一向很好,这些不算什么。顾初很聪明,在工作中也帮了我不少的忙,礼物再贵重也不及她在工作中的奉献。” 岑芸张了张嘴巴,又扭脸看了一下那款包和衣服,笑得多少有点不自然了,想了想道,“那个……我还是不能收,小初在工作中表现得好那是她应该的呀。” 听了这话顾初多少感到意外,姨妈是一个对品牌毫无抗拒能力的人,就像是她平时拿的那些包,哪怕知道是高仿也乐此不彼,不就是为了一个面子?现在,昂贵的珍品就摆在她面前,她却百般推辞,这不像是她平日来的作风。 心中默默分析,很快就得出个结论:她是不想收人钱财,更不想替人消灾。说句更彻白的话,姨妈八成就是不打算让她继续做陆北辰的助理,所以,她不能收他的东西。 想到这儿,顾初有点沉重。 陆北辰始终耐性,说,“礼物是送您的,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当然,如果您要是不喜欢可以自行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东西横竖都是你的,你爱送人就送人,哪怕扔了也跟他没关系了。 顾初听得懂这个意思,岑芸更是能听懂,见这礼物是不得不收下了,便说,“喔呦,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不喜欢呢。” “那就好。”陆北辰眼角眉梢的笑意浅浅,却令人如沐晨风。 顾初暗叹,这个陆北辰还真是能抓住人性弱点,如此昂贵的衣服和包,搁谁也不舍得轻易送人,看得出姨妈是真心喜欢他送的礼物。 “今天是中秋,你就留家里过节吧,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岑芸主动发出邀请。 顾初盯着陆北辰。 陆北辰没看她,却十分温和地对岑芸应声,“好。” 一个“好”字,就令顾初的心脏扑通通地直跳了。 “哎呦,你还站这干什么?”岑芸这次把注意力放她身上了,一拍大腿,“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去饭店?赶紧走,我也正好跟你上司聊会天。” 顾初一愣,看了看陆北辰,又看向岑芸,好半天才道,“姨妈,我还要去呀?” “当然要去了,能把两个那么优秀的孩子约到一起我容易吗?别以为你上司来了你就能躲过去了,你上司来那是出于礼貌来家慰问的,那是领导关怀,又不是要跟你谈工作上的事,你有什么借口不去?”岑芸头头是道。 “可是……”顾初一时间语塞。 陆北辰在这儿,她要去相亲? 抬眼悄悄扫了他一眼,但见他的神情没任何波动,始终不紧不慢,心中就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又一转念,许是他压根就不知道姨妈要她干什么去,想了想,对姨妈说,“表姐都不去相亲了,我怎么去啊?” 话毕,又看了陆北辰一眼。 然而,他依旧风轻云淡,慢慢品茶,似乎对“相亲”两个字丝毫不感冒,置若罔闻。 心就沉了下来。 他来,是为了跟她和好吗?还是,要跟她把话说清楚后分道扬镳? “你有什么不能去的?你表姐那个事儿今晚我还得问清楚,但盛天伟杵在那儿我也不好再逼着你姐去相亲,所以我又帮你重新安排了一下,你不用同时见两个。”岑芸说。 顾初刚要松口气,就听岑芸补充道,“十点钟见那名医生,十一点钟见那名律师。” “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我想了一下,那名医生呢虽说跟你有共同语言,但那名律师更适合你,万一顾家的事儿以后再有什么苗头,那名律师也能帮得了你不是吗?”岑芸一本正经地说。 顾初欲哭无泪,又看向陆北辰。 而这一次陆北辰也抬眼在看她,眸底深处似有笑,但若仔细看又捕捉不到,他的心思难测,一时间令她无法理解。 “可是……我总不能把我上司扔这吧?”她决定拿他当挡箭牌。 奈何岑芸口才了得,“你上司有我陪着你还担心什么?再说了,你走了我才能好好地跟你上司聊一下你工作的情况,要不然你在外面现在究竟什么样我怎么知道?你杵在这,要你上司怎么好意思说实话?” 多么充沛的理由啊,如果陆北辰只是单纯为她的上司,这理由还真是能说服她。 顾初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就沁了汗,汗水又刺激了手心尚在愈合的伤口,开始一跳一跳地刺痛了。 岑芸又看向陆北辰,生怕是他没明白,就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呢知道小初在中秋节回来所以给她约了几个相亲对象,她啊也老大不小了,平时自己也不上心这种事,所以就得我这个做姨妈来操心,没办法,她父母去世得早,可不就得我来管她和思思?你可千万别在意啊,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不过没有关系,她顶多就是吃个饭回来,到时候你这边再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交代也来得及。再说了,你是她领导,看着自己的属下能有个好良缘也是高兴的事嘛。” 顾初听了这番话,心里咯噔一下。 按理说这样的话在领导面前说不大合适,如果,姨妈真是将他视为领导。她怎么听着有故意之嫌?难道,姨妈是察觉出什么来了,所以故意用这番话来间接表达她的意思?她是想告诉陆北辰,她的终身大事是由她这个姨妈说了算,在姨妈眼里,陆北辰只能是领导,永远不可能跟她有其他关系? 陆北辰向来聪明,应该能听明白姨妈的意思吧? 她竟期待他的反应,心提到了嗓子眼。 闻言岑芸的话后,陆北辰唇稍微扬,语气始终轻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理所当然的了。” 一句话,像是硬生生塞了顾初一个灭火器似的,将她胸腔里燃烧的熊熊烈火给扑灭了。心不停地下沉,坠入了无底深渊,果然,他不曾在在乎过。 明知她是去相亲,还是这般不在乎,是她自作多情了,心底唯一那么一点的期待也都消失殆尽。 她去相亲,他不在乎…… 这个念头只要窜进脑子里,心就跟手心的疼似乎,火辣辣。 “看看,还是你的上司通情达理,比你这个小丫头多吃了几年盐就是站得高看得远。”岑芸似乎很满意陆北辰的态度,又催促着顾初,“赶紧去吧。” 她使劲咬了咬唇,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北辰啊,你就留在这陪我聊会天吧,不介意吧?”岑芸笑呵呵看他。 陆北辰淡淡一笑,“好。” 顾初听不下去了,使劲攥了一下拳头,转身就走了。 ———————— 酒店的房间。 许桐显得有些焦躁,双臂环抱,走来走去。 相比之下,盛天伟格外地悠哉,站在穿衣镜前,左一件衬衫右一件外套地比划,他倒是带了不少衣服过来。见许桐走来走去的,笑道,“哎,我穿白衬衫还是灰衬衫?” 许桐停步,看着他,“干什么?” “今晚去你家吃饭啊。”盛天伟回答得十分自然,一手拎着件浅灰色的衬衫,另只手搭着件黑色西装外套,面向她,往身前一搭,“这两件搭在一起还可以吧?” 许桐张了张嘴巴,好半天说,“你还真去啊?” “伯母盛情邀请,我当然要郑重出席。”盛天伟唇眼都染了笑,“平时你搭配颜色搭得好,帮我看看。” 许桐闻言后,快步走到他面前,直接夺下了他手里的衣服,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目的还不明显吗?”盛天伟故作惊讶,两手一摊,“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在追求你,哦不,确切来说,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一向冷静的许桐彻底疯了。 “那是你散布的谣言。”她咬牙切齿。 盛天伟笑了,“我从来没否认这点,话是我说的,但要修订一下,这不叫谣言。我是真喜欢你,真想让你做我女朋友。但没办法,你总是对我敬而远之,总是一副下属面对上司公事公办的模样,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也知道这是下策?” “办法不在乎好坏,管用就行。”盛天伟十分赖皮。 许桐努力强忍,好不容易压下怒火,再开口尽量冷静,“盛总,其实你应该清楚成人之间,尤其是那种事不用当真的,你当现在是古代吗?你吻了我一下,就要负责吗?不需要。” “你误会了,是我想对你负责,所以才吻你。”盛天伟状似无辜,“你把顺序搞反了。” “够了!”许桐快要抓狂,“总之,今晚你不能去我家。” “为什么?”盛天伟十分不解。 “你去的话会让我妈误会的。”许桐说。 盛天伟笑道,“所以,我去说明白。” “不用。”许桐忙道,“你不去的话,我妈自然就明白了。” 盛天伟故作思考,半晌后摇头,“不行,我还得去。” “为什么?” “既然我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总得履行吧?要不然别人该怎么看我?” 许桐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近乎哀求,“盛总,当我求你行吗?真的别再这么戏弄我了。” “我是认真的。”盛天伟叹了口气。 许桐看向他,“可是,我对你并不了解,情侣之间总要了解相处吧?现在你我这个样子,像情侣吗?” 盛天伟抬手正了正领带,看向她,“我,盛天伟,远胜集团总裁,上有一母,下无弟妹,家中独子,今年32岁,未婚。平日喜爱打球、骑马等运动,偶尔也会下下棋之类的,无*嗜好,吃喝嫖赌中只沾了‘喝’,但酒量尚好,没有醉酒伤人的经历。”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又道,“其他的你还想了解什么,随便问。” 许桐嗔目结舌。 “不问了?”盛天伟挑挑眉,“那行,不问就是没问题了。快帮我挑挑衣服,今晚穿哪件会给伯母留下好印象。” 许桐捂着头,干脆窝在了沙发里不出声了。 头疼。 头疼死了。 ————————— 这一边,岑芸的家,又是另一番光景。 待顾初离开后,岑芸又为陆北辰添了新茶,态度虽一如既往地好,但再开口时多了几许感叹。 “你会不会觉得我对小初太苛刻了?” 陆北辰向来聪明,他知道岑芸将他单独留下可不单单叙旧发牢骚这么简单,但始终含笑,心迹不表于面色。“不会,您是她的长辈,对她严格是应该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啊,这么多年是在她面前当惯了坏人了。”岑芸笑得有点力不从心,“就像是相亲这件事上,我知道她会有想法,但我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这女人啊,做得好不如嫁得好,那么优秀的小伙子,职业好长得又好,一个医生一个律师的,这拿出去一提社会地位多高啊,我这是为她好,日后等她过上好日子了,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陆北辰浅浅地品着茶,喜怒不言于色,少顷,开口,“初初年龄还小,虽说这两年经历了不少事,但打小养尊处优,心性始终会像个孩子,您能为她事事把关,是她的福气。” 岑芸自然听出了他唤了顾初的昵称,眸底深处有一瞬的怔楞,但很快又笑了,点头道,“要不说你就是权威呢,这话啊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别看我家小初啊经历了不少事,但很多时候还是犯糊涂的。再加上那丫头性子也倔强,有时候啊说出那话都能气死个人。” “这点,我认同。”陆北辰淡笑。 岑芸马上一拍腿,“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小初这脾气就是不讨领导喜欢,太直太倔了不好。她在工作中也没少惹麻烦吧?是不是跟同事相处得也不好啊?” “您多虑了,同事们很喜欢她。”陆北辰不动声色,“至于我,需要她在身边。” 岑芸心里咯噔一下,这才重新暗暗审度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看似云淡风轻,表面处处顺着她的话来说,但实则强势智慧,使人不知不觉就掉进了他设下的言语陷阱中,等再发现就已经晚了。就像此时此刻,他不动声色却已明确告诉了她,顾初需要留在他身边。 她是过来人,能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些端倪来,而且,他主动上门,其目的跟盛天伟有什么区别呢? 但岑芸也是个聪明人,面对如此内敛又极其智慧的年轻人,她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将话挑明,否则,他一旦一针见血,有些事就不好再往回圆了。 稍稍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转成了重叹,“按理说呀,小初在你那发展得挺好的我应该放心才是,但你别怪姨妈自私啊,其实姨妈把你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说说小初的这份工作。” 陆北辰唇角淡淡扬笑,“没关系,您有话但说无妨。” “这年头有份稳定的工作,又能得到领导的重视是不容易的事,我也希望小初能在一个工作岗位上有持续发展的可能。”岑芸前面铺垫了一通,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啊,你也知道,这在中国吧,法医这个职业还是挺令人忌讳的,你可别误会啊,我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我知道在国外这个行业很受人尊重的。” 她用了“在国外”三个字,暗里是想告诉他,在中国可不是这样。 陆北辰不愠不火,“您说得在理。” 岑芸清了清嗓子,“小初吧就算今天相亲不成,但总要结婚吧?你看啊,她如果再继续做这个行业,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那怎么能交到男朋友呢?别人一听她是做这行的躲还躲不及呢,哪可能再跟她相处了解啊。所以北辰啊,今天你叫我一声姨妈,那姨妈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呢,是打算让小初回琼州来发展,就不去上海了。那个城市啊毕竟太大,女孩子家家的还是留在亲人身边好,你说是吧?” 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她的目的就是还想让他顺着自己的话来说,只要他点头说是,那么她必然不会再给他任何反驳反悔的机会。她就不信了,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还说不过他? 只可惜,这一步棋岑芸走错了,她忘了对方实则也是个不好控制的人。只见陆北辰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往茶几上一放,眼眸含笑,再开口却说了句,“很抱歉姨妈,初初必须要跟我回上海。” 什么? 岑芸惊愣。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你……这……” “不好意思。”陆北辰起了身,温文尔雅,实则却掌控了主动权,“另外,感谢您的邀请,我会准时参加今晚的家宴。” 题外话: 今天加了一个小更,七千字更新,感谢大家对《七年》在中国网络小说排行榜上的投票。另外声明一下,投票链接中有关七年的梗概与实际上即将写的故事有所出入,那个是旧版梗概,后面的故事都早已做出重新调整,所以大家无需再去问那个梗概上的有关问题。再次感谢大家的投票,么么哒。 271词不达意的男人 对于顾思来说,这个中秋节过得有点无聊。学校放假,两个姐姐回来,都是她满心期待的事,但现在,一个被追上家门的男人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一个被姨妈逼着相亲去了,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家里,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晚餐的开席,因为姨妈已经明摆着不需要她过去帮忙做菜,在姨妈眼里,她除了会吃外剩下的全都是捣乱。 从家里书架上翻了本书来看,李碧华作品集其中的一本。书架上大多数的书都是顾初的,顾思的书很少,只有其中一行放了满满的漫画是她的,但基本上都已是看过的了。手里的这本书是顾初爱看的,她向来爱看李碧华的书,喜欢李碧华那种诡妖犀利的文笔。 顾思闲着也是闲着,美美地蒸了一下脸,贴了张面膜,然后放了首平日爱听的歌,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书。翻了第一篇,名为《吃卤水鹅的女人》,她从没看过李碧华的书,见了这名后觉得挺有意思便读下去。 岂料,等读到最后,书中写到女主人将男主人的尸体放在卤水鹅的来料里熬了多年后,顾思实在忍不住冲进了洗手间里,面膜都顾不上扯下来就开始哇哇大吐了起来,都恨不得将胆汁吐出来。 老姐怎么还有这个爱好啊? 等吐得差不多只剩半条命的时候,顾思才洗了脸爬回了沙发。书是不敢再看了,小说里其他几篇什么吃蛋挞的女人、吃眼睛的女人、吃燕窝糕的女人、吃婴胎的女人等等这些,她统统都不敢再去看了。 半死不活地窝在沙发上自我疗伤时,搁置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接通,有气无力地“喂”了声。 “今年中秋真是邪门了。”是岑芸,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话。 顾思光顾着胃里翻江倒海了,心思不在岑芸的这句话上,哼哈应了一声。 “以往也没现在这么热闹,一个两个的都来了。” “哦。”顾思心不在焉。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一个两个得都来了?” “客人啊。”岑芸说道。 “哦。” “昨晚一个盛天伟,上午一个陆北辰,现在又来了个叫什么池的。”岑芸最后一句压低了嗓音。 “嗯?嗯。”陆北辰竟然也来了,倒是挺令她惊讶的。 “哦想起来了,叫罗池,是来找你的。”岑芸似乎被这两天接二连三登门造访的男士们弄得头晕,在那边也有气无力的。 “嗯……罗池。”顾思迷迷糊糊,紧跟着蓦地坐了起来,尖声,“什么?罗池?” 岑芸那边被她突然的大嗓门惊了一下,喝道,“鬼喊鬼叫的做什么?我还没到七老八十,耳不聋!” “姨妈,你说罗池去您那了?”顾思已经顾不上岑芸的态度了。 “是,找你的,赶紧过来。”岑芸不耐烦。 顾思一头雾水的,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这人跑到姨妈家干什么?不经意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经常会接到他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心就开始七上八下地不安了。难道,她真的是又犯什么事了?而且这一次他竟然追到了家里。 越想越觉得瘆的慌。 岑芸在那头吼了一嗓子,“投胎呢你?半天没动静!” 耳膜刺痛了一下,顾思这才回魂,揉了揉耳朵,对着手机那边嗓音愈发地低,“姨妈,他是穿便装还是穿警服?” “警服?他是个警察吗?”岑芸迷惑。 顾思一听这话心里更没底了,穿着警服来抓她吧,她也算是犯事犯得清清楚楚了,他竟是便衣出巡,那意味着她惹得祸应该不小。怎么办? “问你话呢!” “啊?啊……”顾思脑筋快速运转,“那个……姨妈,你当我不在家呗,随便把她打发了吧。” “什么是当?你这孩子怎么越活越没出息了?他来找你,又带了那么多的礼物来,我怎么随便打发?你火速给我过来,再不过来我把你的住址给他了啊。” “别别别,我马上。”顾思可不敢再磨蹭了,这要是被罗池知道了她的老巢,她不是连最后一个藏身之所都没有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萧雪的那个案子罗池就在琼州待了不短的时间,如果想要知道这里,岂不是易如反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耽误什么了,赶忙换好衣服去姨妈家。 —————————— 岑芸放好电话后出了卧室,罗池也正好从厨房出来了,衬衫的袖子挽起,两手都是水,见岑芸后笑呵呵说,“伯母,下水管已经不堵了,现在放心用吧。” “哎呦呦,真是太谢谢你了啊。”岑芸赶忙拿了毛巾递给他擦手,又想起顾思提到警服,马上道,“您快到客厅里坐吧。” “没事儿我不累,伯母,您这儿还有什么活是需要我干的?”罗池爽朗地问。 “不不不,没有了没有了,您快坐着休息吧。”岑芸忙招呼着。 罗池只好坐回沙发,说,“伯母,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好好好,吃水果吧。”岑芸将果盘推到他面前。 罗池点头。 “听思思说……罗先生是警察?”岑芸问话的同时,暗自打量着他。 个子很高,肩膀很宽,看样子是挺结实的,长得硬朗方正,倒也是相貌堂堂。 罗池恭恭敬敬地回答,“是,伯母。”心中又窃喜,忍不住说,“原来思思跟您提过我。” “哦,是……刚才她在电话里说的。”岑芸迟疑了一下。 “啊。”罗池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失落了。 “罗先生,您找思思是?” “伯母,您叫我罗池就行了。”他笑道,“我这次正好路过琼州,顺便找思思叙叙旧。” “哦,路过。”岑芸笑,心中嘀咕着,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路过? “罗警官啊,您稍等一下啊,我已经叫思思过来了,那丫头离我这儿近着呢,眨眼功夫就到了。”岑芸笑脸相迎,却始终暗暗观察着他。 这小伙子拎了一堆的护肤品来家里,第一句话就是,伯母您好,我是顾思的朋友。底气十足,嗓音也好听,再配上这么一张正义十足的脸,就令她看着舒服不少。 请进了家门,只是简单聊了两句后,这小伙子就打算帮她干活。她哪会让客人做事?百般推脱,他却见到厨房堵了后,二话没说就帮着通了下水管,手脚干脆利落的。 怪不得这么热心啊,原来是警察同志,还真是为人民服务。 罗池闻言后,不知怎的就紧张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笑道,“好,好。” 没一会儿,果然有人敲门。 罗池条件反射地起了身,整个人显得格外紧绷。岑芸笑了笑,“八成是来了。” “我去开门,伯母您坐吧。”罗池说着,大踏步走向玄关。 岑芸有点意外,开门这种事怎么客人还积极上了?但一想他是警察,是人民的公仆,也倒是能理解了,做警察的亲力亲为惯了吧。这么想着,岑芸有点感概了,这种称职的警察多一些,那么社会也会更加安定团结了。 顾思没料到给她开门的人竟会是罗池,一时间僵在了门外。罗池见她神情木然,含笑的神情多少有点尴尬,解释了句,“哦是这样的,我手头上有个案子正好要来琼州办,所以我来找你了。” 一听这话,顾思差点吓得背过气去,果然!他是因为案子找上她的! 大脑蓦地空白一片,整个人都傻住了。 “顾思?”罗池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要不,我们到外面去聊?” “啊!”伴着一声尖叫,顾思脚底抹油,惊悚逃窜。 罗池当场愣住,她怎么了? “哎,顾思——”等反应过来后,他赶忙追了出去。 ————————— 上午十点多,顾初“面见”了第一位相亲者,经他介绍,是市中心第一医院妇科大夫。 一名男大夫,做妇科。 当然,这已是这几年医院的常态了,越来越多的男大夫加入了如妇科、乳腺科等女性科室,顾初倒也能够理解。 什么科室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顾小姐,平时喜欢看红楼梦吗?”他笑着问。 长相儒雅,倒是挺有男人味的,身高和身材倒也是大多数女孩儿喜欢的那种,瘦高型。但看在顾初眼里就全都是缺点了,两条腿是长,但跟竹竿子似的,不是健硕型的体魄,唯恐一阵大风吹过还不定被吹到哪儿去了。 “上学学过。”她懒懒回答。 十点整见面,她拖到了十点十分才进的咖啡厅,在窗外就能看见这个男人不停地在看表,又拿着纸巾这擦擦那擦擦,应该是有严重的洁癖症。当然,洁癖症不是做医生的特权,她就没有。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晚饭后继续写,稍晚一些。 272替前任寻求健康之路 在他抽了第二十五张纸巾,将餐桌擦了第五十五次的时候,她决定进去拯救那张桌子。进去之前路过一个鞋摊,她买了双拖鞋,将穿着的鞋子脱了包好塞进包里,换了拖鞋后进了咖啡馆。 男人看上去是挺好的人,她发誓自己不想戏弄他。 靠在椅子上,双脚往桌上一搭,顾初成功地看见男妇科大夫愣了一下。 “那个……”男人四周看了一下,见旁人都往这边瞧,他看上去很是尴尬,指了指顾初的脚,“公共场合这种行为不好。” “老娘耽误谁了?”顾初不以为然。 男人又噎了一下。 “哎,你也别总拿什么红楼梦四大名著来跟老娘拽文化行吗?”顾初朝着不远处的服务生示意了一下,接着说,“你跟老娘显摆你博学多才是吧?”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男人忙否认,“我听姨妈说你学习一向很好,所以——” “姨妈?你姨妈我不认识。”顾初挑眉,双臂交叉慵懒于胸前。 服务生走上前,见顾初这般行径,看得出是想出言阻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顾初又点了不少东西,再抬眼看向男人,“你放心,这些东西老娘来付钱。” “不不不,我来付。”男人赶忙掏钱包。 顾初咯咯笑,“急什么?餐后付款。” 男人又尴尬了。 “我刚刚指的不是我姨妈,是你的姨妈。”他清了清嗓子,“是她跟我说,你上学的时候特别聪明,学习成绩十分好,所以——” “我班上共有36名同学都被我抄了个遍,你说老娘的成绩能不好吗?” 男人,“……” “还有,你刚才就应该明说是我姨妈,直截了当叫个姨妈算怎么回事儿啊?”顾初皱紧了眉头,“老娘最讨厌无事献殷勤的了!” “我不是故意的……” “喂,你怎么跟软柿子似的?老娘长得挺吓人吗?”顾初挑眉看向他,问。 男人摆摆手,但很快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顾初想笑,但还是忍不住。她点的餐食很快送上来了,三明治被切了几块,用牙签串着的。顾初随手拿了一块,举起,三明治就顺着牙签滑下来,嫌麻烦,干脆将牙签拿走,直接上手。 “哎——”对面的男人欲言又止。 “干嘛?”顾初瞪他。 男人咽了下口水,指了指她手里的三明治,“手上很多细菌,不能直接用手拿着吃。” “老娘是自己吃,你当老娘要喂你吗?” 男人顿了顿,“我觉得啊,女孩子还是要斯文点好。” “你觉得老娘不斯文?” “周围人都在看你呢……” “谁看老娘?谁敢多看老娘,老娘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顾初故意挺直了身子,四周环顾。 然后,她就看见了笼罩在阳光中的高大男人,推门进来。她一回头,他正巧也抬眼往这边瞧,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 顾初有一瞬地怔楞。 男人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窗子旁的咖啡桌,拉了椅子坐了下来。阳光透过落地窗懒洋洋地映他黑色的衬衫上,结实的胸肌及宽阔的肩膀将衬衫撑得十分有型。光亮落在他浓黑的发丝上,如动物皮毛似的泛着光泽。又于他英气外捉的眉眼,高贵,疏离。 他择的位置恰巧就是顾初的斜对面,彼此只消抬眼就能目光交织,这边说了什么,他那边更是会听得清楚。 待他坐下后,他才又抬眼看过来。 与他目光再度对上的瞬间,顾初忙移开眼睛,视线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心像是打鼓似的,原本翘在桌面上的双脚也放了下来。 他怎么来了? “顾小姐,你看,现在不就舒服多了吗?再说了,你刚才那种姿势吃东西会对身体不好的。”男人以为她想通了,笑着说道。 顾初的注意力无法集中,眼睛总想往斜对面看。很快地,有女服务员主动上前,嗓音如画眉鸟似的清脆愉悦,“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讨厌! 真是以貌取人,刚刚都不见服务员对她这么热忱! 只听他说,“一杯黑咖啡,谢谢。”嗓音低沉,磁性。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那女服务员马上去下单了。 顾初抱着果汁,趁着喝上一口的空档,瞥见他从旁边的杂志架上抽了本杂志来,慵闲自得地翻看。他逆光而坐,像是融入了光影之中,可他又像是天生的自发光体,潇洒而坐,明在俗世之中却又像是可以脱离俗世之外,他缓缓翻着杂志,一桌一椅一他,自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令人移不开眼。 很快地,黑咖啡做好了,端上来时他还在看杂志,头也没抬,淡淡地说了句,“放下吧,谢谢。” 那女服务员眼里明显有对美男的迷恋。 “顾小姐?”相亲男稍稍往前探了身体,叫她。 顾初猛地回过神,她竟看他看呆了,自己这个没出息的! 又意识到这一声许是陆北辰也能听到,条件反射地再往他那边瞄上一眼,却见他早已抬眼看向她这边,似乎也知道她刚刚愣神似的,唇角微微上扬,明显的笑谑。 讨厌! 再抬眼,目光对上相亲男,“干嘛?” 相亲男张了张嘴巴,半晌说,“其实咱们开门见山吧,相亲不就是冲着结婚去的吗?你对我满意吗?” 顾初真想张口一句“我勒个去的”!但还是忍住了,想了想,笑道,“你每次相亲都这么跟姑娘说啊?” 陆北辰,你想听是吧?行啊,让你听个够,既然你能追过来,我就不信你总是这么气定神闲的。 相亲男连连摆手,“不是的。” “哦~~”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个问题啊,如果你解答了我的疑问,那我们再谈走红地毯的事。” “你问。” 顾初指了指他的手,“你对女人还感兴趣吗?” 相亲男怔楞地看着她。 “说得再明白一点吧。”顾初笑了,“老娘呢连抄带骗也倒是学过点医学知识,光是看那些疾病图片就恶心得不要不要的,你看的还个个都是实体临*,这东西看多了不会影响你的那方面功能吗?” “哪方面?” 顾初懒洋洋道,“当然是*上那方面了。” 男人竟然脸红了。 顾初看得想笑,没想到这男人三十好几了,竟然还脸红?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相亲男一脸红还挺可爱的嘛。 相亲男清了清嗓子,半天吭哧了句,“不会的,我这方面没障碍。” “哦~~”顾初拉长了音儿,又故意道,“你怎么知道你没障碍?” 一句话问得相亲男哑口无言。 顾初没看到,坐在斜对面的陆北辰,唇角上扬,笑着无奈摇头。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她好奇地问。 男人忙摇头,“我没、没……” “不会吧?要是谈成了老娘不就是你的初恋了?这太可怕的事了。”顾初胳膊交叉抱了一下,故意抖了一下。 相亲男见状后,迟疑地问,“顾小姐曾经交过很多男朋友吗?” “当然。”顾初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娘这么年轻漂亮的。” 相亲男眼神躲闪了一下,“可是,我听你姨妈说,你没交过男朋友……” “姨妈又不住校。”顾初耸耸肩膀,“老娘不多交几个男朋友试试,怎么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好什么样的男人不好啊。” 说完这话,她明显感觉到斜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犀利锋锐。 相亲男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挠了挠头,笑了笑,“顾小姐长得漂亮,很多男孩子追也很正常。” 顾初翻了下白眼。 “那顾小姐上一任男朋友是怎么分手的呢?”相亲男问。 “上一任啊。”顾初故作思考,眼睛瞄向了斜对面的陆北辰身上,他还状似悠哉地看着杂志,可她眼睛尖,那页杂志在他的手指间迟迟没有翻动了。 心中暗爽,清了清嗓子故意微微提高了声调,“他啊……怎么说呢?他有男姓障碍。” “啊?” 相亲男惊讶的同时,顾初用眼角的余光也瞥了陆北辰,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再放杯子时是重重地“咣”一声。她忍不住想笑,唇角始终憋着,故作轻松之态。 “哎,那是挺可怜的。”相亲男竟然同情起了她的“前任”,说,“男人患上这种病就会苦不堪言,他多大啊?” “31喽。” “其实正是身体好的时候呢。” “谁说不是呢,可惜啊,上天没给他一副好身体,唉。”顾初故意哀叹。 相亲男想了想,“他在琼州吗?如果在的话可以去我们医院看看,我们医院对男性生理或心理所形成的疾病还是很有治疗经验的。”相亲男十分热心。 顾初“噗嗤”一声,但马上捂住了嘴巴,这才没爆笑出声,忍住后,说,“好呀好呀,等我回头见到他之后告诉他一声,就让他先去找你。哎呀,虽然说他跟老娘做不成情侣了吧,但谁说一定不能做朋友呢。想想啊,我要是替他可惜呢,年纪轻轻的,这不是在糟蹋姑娘嘛。” 那边,陆北辰近乎要将杂志给攥碎了,暗自咬牙,顾初,你找死是不是? 273第三名相亲者 琼州街头上演了你追我赶的一幕。 被香甜的桂花香细碎了的不宽街道,郁葱茂叶间摇曳的斑驳光影,在来往或匆匆或悠闲的行人脚步间,一身穿着粉红色运动卫衣卫裤、脚踩双绘有功夫熊猫运动鞋的顾思,一身十分正式、衬衫领带西裤、领带夹在光线下折射出耀眼光芒脚踩皮鞋的罗池。 顾思在前方跑,罗池在后面追。 女孩儿像是在人群中惊惶逃窜的兔子,身后的男人像是“追杀”兔子打算剥皮吃肉的猎户。 当然,这是顾思眼里的一幕。 在外人看来,这一幕倒是养眼。 “别跑!”罗池充分发挥了街头追逐罪犯的潜能,冲着顾思背影大喊,就差那么一句,再跑我就开枪了。 顾思一听他在后面大吼,情绪就愈发地紧张,她自动脑补了他拔枪冲着她比划的场景,这么一想,撒丫子跑得更快。罗池见状气急,想要快追奈何太多人为了看热闹驻足了脚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粉色的影子在人群中灵活地左闪右闪的。 情急之下,冲着人群大喝,“警察办案,让开!” 这句话还真是好使,那些看热闹的群众纷纷规避了。 罗池发挥了腿长脚长的优点,终于追上了顾思,大手一伸,她卫衣的帽子就被他抓在手里。顾思惊叫用力挣脱,奈何罗池手劲很大,她白费力气。 “你跑什么啊?”罗池气喘吁吁。 顾思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你不追我能跑吗?” “你不跑我能追吗?” 顾思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指着他,“你、你……”实在是倒不过来气,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来。 罗池还揪着她,一手卡在腰上,他是常年跟罪犯斡旋的主儿,跑了这段距离对他来说都算是小菜一碟,很快就调整好了呼吸,“还跑不跑了?” “放、放开我!”顾思弯着腰,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问你呢,还跑不跑了?” 顾思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又用力地摆了摆手。罗池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偏头对上他的眼,冲着他还在紧抓着她帽子的手指了指,跑得嗓子冒了烟,现下,是半句话都懒得说了。也亏得是追到了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否则顾思会想着刨地三尺把自己给埋了。 罗池松了手。 她顿觉轻松不少,锤了锤跑得发酸的双腿后挺直了身子。 “做什么亏心事了见着我就跑?”罗池问。 顾思稍稍平缓了呼吸,双臂交叉于胸前,看着他,“我怕屈打成招!” 罗池一脸迷茫。 “上一次被你严刑逼供的经历我可记着,这次见到你当然跑了,不跑说不定就被你逮着做替死鬼了。”顾思嘴巴上不饶人。 罗池一听这话乐了,“小姑娘态度可不友善啊。”他向来文明审案。 顾思冲着他一扬下巴,就是不友善怎么着了吧。 “我什么时候对你严刑逼供了?上次还不是你蹦着高地跑来派出所自首?”罗池一脸无奈。 顾思翻了下白眼,“得了得了,反正都落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我找你就是想叙叙旧,杀你剐你干什么?”他哭笑不得。 “你找我叙旧?拉倒吧,我没事儿跟个警察叙什么旧?咱俩唯一那点交情在上次你跟哄孩子似的陪我坐了次旋转木马的时候就都两清了。”顾思永远记得在游乐场的那次,她愣是被他拉到了木马上,周围一群半拉大的孩子,她像个傻子似的在孩子中间一圈一圈地转。 罗池挠了挠头,“我不是想让你开心点吗?” “罗警官,你的尊步能离我五公里之外我就能开心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所误会啊?” “废话,谁一天到晚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不误会?你说吧,你来我姨妈家干嘛?想抓我去打扰我姨妈干什么?” 罗池听了更是疑惑不解,“我抓你干嘛?” “是你刚才说的,琼州这边有案子,所以你来找我了!”顾思冲着他大嚷,“我行得正做得端,可没做什么亏心事,我警告你啊,可别再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她说话跟炒豆子似的,罗池听了半天,也愣了半天,说,“……我经过琼州,就想着找你叙叙旧,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顾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木讷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迟疑,“你真的不是来逮我的?” “你又没犯事,我逮你干什么?” “我——”那个“靠”字差点就从她嘴里蹦出来了,又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可怒火是压不住的,大吼了一嗓子,“不是逮我的你早说啊,害得姑奶奶跑了好几条街!” “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我这边门一开,你那边就像个喷射机似的窜得比谁都快。”罗池还觉得委屈。 “那我问你,你没事儿给我打什么电话?打了电话又不说什么事,我能不人心惶惶吗?” 罗池嘴巴动了动,半晌后清清嗓子,表情略有尴尬,“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 顾思狐疑地看了他老半天,直到看得他感到全身发毛,她冷不丁地问,“喂罗池,你不会是想追求我吧?” 一句话问得直接,反倒是令罗池有点无所适从,那句“是,我是想追求你”的话始终在嗓子眼里徘徊,生平第一次他会感到紧张。 “我……” “嘁!”顾思见他吞吞吐吐的,不屑地一挥手,“你还真当我想知道呀?我是看你行为怪异随便问问,不是追求我最好了。” 罗池眼底滑过一抹失落,“我怎么就不能追求你了?” “你?拉倒吧!”顾思像是听了玩笑话似的,“我呀,最讨厌警察。” “为什么?”罗池皱紧眉头。 顾思翻了下白眼,“我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光就是在派出所度过的,你说我能对警察喜欢得上来吗?” “可是——” “行了行了,都跟你聊这么多了,算是叙旧了吧?”顾思打断了他的话,转身要走。 “哎,怎么说走就走啊?” 顾思停步,扭头看他,“否则呢?难道我要跟你一直聊到圆月当空把酒言欢?”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该死的,他竟结巴了。 “见到警察我会倒大霉,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顾思冲着他一皱鼻子。 罗池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喂!”顾思被他扯得痛死了,扬起了拳头冲着他大嚷,“沙包大的拳头看见没啊?再敢对我拉拉扯扯的别怪我袭警啊!” 罗池一脸的无辜。 “松手!” 他便只能松手。 顾思又冲着他比划了一下拳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池僵在原地了许久,许久后狠狠啐了一口,“罗池,你这个呆瓜!” —————————— “南先生,你的名字好好听哦。” 咖啡馆里,顾初将手里的名片看了许久后,抬眼看向对面穿得西装革履的男士时,一口的娇嗲。 好不容易告别了爱心泛滥的妇科大夫,她又迎来了下一位的社会精英骨干。与男妇科大夫不同,这位精英人士从穿着到表情都无一不透着股高傲劲儿,那审视她的架势,就跟她是被告人似的。 坐下后,他就递上来了一张名片,说了句,“这是最能直接了解我的短平快介绍。” 顾初接过一看,眼前就忽悠一下,好嘛,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头衔占了满名片,这个事务所合伙人,那个企业法人,又是什么协会之类的名誉顾问,看得令人眼花缭乱外加一个吐血。 这人都不用休息的吗?这么多的头衔职位,他忙得过来吗? 名片上写着:南晨大律师。 南晨,一听就不是他真实姓名喽。 面对如此的高干精英,她决定改变策略。 律师男被她嗲里嗲气的声音刺激地抖了一下,初见她时的惊艳和心动,转瞬就成了挑剔,“顾小姐,你平时也是这么说话吗?” “平时?人家平时就是这样嘛。”顾初朝着他眨了眨大眼睛,满脸的无辜。 律师男咽了下口水,抬手端了咖啡杯,低头喝咖啡。 “人家说话怎么了嘛。”顾初撒娇。 律师男挤出一丝笑,“没,挺好,挺好。” 连她自己听着都想吐。 悄悄瞄了斜对面的陆北辰,他始终纹丝不动,偶尔喝一口咖啡,安静得成了美男雕像。 是诚心要看她的笑话?那么容易让他得逞,她顾初岂不是白活了25年? 主动朝着律师男伸出“狼爪”,“人家好喜欢好喜欢你的名字哦。” “啊?啊。”律师男被她胜过娃娃音嗲气的嗓音给刺激得不行,抖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地将胳膊从她的“爪子”里拯救出来。 “以后叫你晨哥哥好不好啦?”顾初双手捧脸,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话音刚落,就见斜对面的陆北辰被一口咖啡差点呛了,直咳嗽。 顾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随便你怎么叫吧。”律师男暗自搓了搓胳膊。 单说她的长相绝对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如果,说话的腔调不是这么的怪异…… “顾小姐以前在台湾待过吗?” 顾初一听这话忙捂嘴笑,那架势是做足了扭捏的“萌”,“晨哥哥是要说人家说的台湾腔好听是吗?实际上,人家还没去过台湾呢。” 怪不得,说得不伦不类的,律师男心里想。 “晨哥哥,你做律师一天能赚好多钱吧?”顾初彻底回归到“傻白甜”的境界。 律师男微怔了一下,说,“我们不是按天赚钱,是按案子收费。” “哇塞!”顾初十分夸张地惊叫了一声。 吓得律师男手一抖,咖啡杯“咣当”磕桌上,咖啡差点洒了一桌。 咖啡馆原本安静,连带的,斜对面的陆北辰也被顾初这冷不丁的一声“哇塞”吓了一跳。 顾初没看陆北辰,朝着律师男兴奋地比划了一下,“那晨哥哥这么多的头衔,案子肯定很多喽,晨哥哥,你很有钱吧?” 律师男自傲,“还好吧。” “晨哥哥,你好优秀哦,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优秀呢。”顾初一脸的崇拜,“那等咱俩结婚之后,人家能到晨哥哥的事务所上班吗?” 律师男狐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学医的吗?” “可是人家现在没工作啊。”顾初又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儿,嘟着嘴。 律师男皱眉,“你没工作?可是介绍人说你有份在医院的工作。” “早就辞了啦。”顾初的神情故意扭扭捏捏。 律师男看了她半晌,“你是被辞的吧?” 顾初做惊讶状,又赶忙捂脸,“晨哥哥你好讨厌哦,怎么能揭人家短呢?” 律师男的面色十分不自然。 “人家就是觉得工作太累了嘛。”顾初说。 律师男哼哼,“我们事务所不养闲人的,而且,你又不是学法律专业的。” “那晨哥哥的不就是我的嘛。”顾初开始耍横,“咱们要是结婚了,晨哥哥养着我也是应该的呀。” 律师男马上说,“别别别,咱们还不是很了解,先不说结婚的事,好吗?” 顾初马上委屈状,“晨哥哥是不喜欢我吗?” “不是……其实,你也挺好的……” 顾初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挺好就行呗。” 律师男努力地往外拽胳膊,忙说,“那个顾小姐,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咱们回头联系吧。” “别走啊……”她揪住他,“介绍人都说了,让我跟晨哥哥吃个饭呢,晨哥哥,人家想吃最正宗的法餐嘛。” “我真有事,改天改天,突然想起还有个会。”律师男冒汗了。 “哦,好吧。”顾初松手,又拾起桌上的名片,冲着他挥了挥,“那人家明天再联系晨哥哥哦。” 律师男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看得出他很想上前夺回名片,但生怕又被她揪着不放,便赶忙逃也似地跑了。 终于全都打发了。 顾初长长地松了口气,抬手捏了捏腮帮子,老天,这么个说话可很累。 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斜对面,那不还坐着一位吗? 她坐在原地没动,悠哉地喝着咖啡,热闹都看完了,他也该走了吧? 斜对面的陆北辰果然有了动作,将手里的杂志一阖,直截了当地坐在了她的对面。顾初只觉得视线一挡,不消抬头也知道是他。 陆北辰抬手打了个响指,服务生走上前。 “给这位女士换杯热茶。”陆北辰低沉开口。 顾初没理会他,也随手抽了本杂志,学他刚刚似的看着杂志。陆北辰却没恼,静静地注视着她。 没一会儿,一杯暖茶端上来了。 “演了一上午的戏,场场都是走心的,喝点热水暖暖嗓子吧。”陆北辰笑道。 顾初眼皮都没抬一下,“今天我姨妈只给我约了两位相亲的,没第三位。” “相请不如偶遇,前两位顾小姐都没有看好,试试我这个主动送上门的也不错。”陆北辰似笑非笑。 “没心情。” “我呢,陆北辰,今年31岁,顾小姐今年25岁,从年龄上看是差了两个代沟,但好在我找个人挺喜欢与时俱进,所以你我不担心没有共同话题;名字里呢也带个‘辰’字,你想叫我辰哥哥我绝不起鸡皮疙瘩;从所学专业和从事行业来看,你我匹配度极高;我这个人有点洁癖,但还没像第一位男妇科大夫那么严重,正所谓有适当的洁癖行为可以提高生活质量;我这个人海纳百川,所以容得下粗鲁的你,更能适应嘴巴不灵光无法好好说话的你;更重要的是,相比那位律师,我每天创造的财富远远高于他,你不想上班,没有关系,我的实验室绝对养得起闲人。” 顾初抬眼看他,他唇际沁着笑,温厚淡定。 “不好意思,咱俩八字不合。” “哦?那受累问一句,八字都指什么?”陆北辰故作好奇。 一句话问住了顾初。 “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与其负隅抵抗,倒不如顺其自然。”陆北辰始终含笑,朝着她一伸手,“前两位的名片给我一下。” 顾初狐疑地瞅着他。 陆北辰好耐性地朝她伸着手。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了想,两张名片放到了他手里。下一秒,他就开始慢悠悠地“撕了”…… “哎你——” “你年龄还小,认识这么多社会上的男人不好。”陆北辰说得十分自然,“医生律师的,听着头衔光鲜亮丽,但*的也大有人在,相信我,我看人是看心。” 顾初抿着唇瞪着他。 好半天,她道,“你死心吧,我不会再回上海了。”想起林嘉悦的那枚耳钉,她心里就堵得慌。 岂料,陆北辰轻笑,“不,你必须要跟我回上海。” “我姨妈不同意我离开琼州。”顾初故意说了句。 陆北辰唇角上扬,“放心,她会同意的。” 听了这话,顾初微怔。 陆北辰这个人说话向来是胸有成竹,如果没有保证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得这么风轻云淡的。可她是了解姨妈性格的,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回琼州发展那是姨妈近乎每天都要挂在嘴上的话题,姨妈是最反对她去上海的人。 “想知道原因?”陆北辰见她眼底疑惑,笑道,“以后别再跟我耍脾气,我就告诉你。” “谁跟你耍脾气了?照你的意思,耳钉是我抢了林嘉悦的故意放在你休息室里的对吧?目的就是要跟你使性子?”顾初不悦。 陆北辰耐着性子等她说完,低低道,“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跟你解释。” 顾初瞪了他一眼,从鼻腔里挤出个“哼”字。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说服姨妈吗?”陆北辰看着她,唇角*溺。 “不想知道。”顾初才不上他的当,抓起了包包就要走,“我还没决定原谅你呢。” 陆北辰起身想要追她,手机就响了,再一抬眼,顾初跑得倒挺快,他倒也没急着追,琼州就巴掌大点的地方,还怕找不到她?接了电话,又抽了几张大钞放在桌上。 服务生很快上前收钱了。 “说话。”陆北辰面对手机另一头就不那么友善了。 是罗池打来的电话,像是在街上,熙熙攘攘的。 “我完了。”那边的嗓音很是失落。 陆北辰皱眉,“什么完了?” “我好像,彻底把事情搞砸了。”罗池重重地叹了口气。 “例如?”陆北辰心不在焉地问。走出了咖啡馆,再四周观望,顾初早就跑没影了,他心里有数,这个时间段,八成是回家了。 罗池那边苦大仇深,“例如,我成功地让顾思讨厌了我。” “你对她做什么了?”陆北辰问。 “我什么都没做啊。” “哦,那就难怪了。” “怎么办啊我?”罗池都快哭了。 陆北辰笑,“急什么?大不了再去做一次修理工。” “你出的主意我总觉得怪怪的。” “事实上,我让你进门就干活至少拉高了姨妈对你的期待值。”陆北辰说道,“三军交战先夺帅,你先拿下姨妈的那个帅印,其他的好办。” “我现在吃了顾思的闭门羹,还怎么夺帅?”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今晚了。” “今晚?” “对,跟我一起参加家宴。” 274态度诡异地转变 “家宴”这个词甚少出现在顾初的生活之中。 在琼州,平日里加上表姐回来也不过小猫两三只,寥寥几人也撑不起“宴”这个字,但更多的顾初觉着,没了“宴”字,家人一起吃饭才能算是融洽。以往,就算是盛极一时的顾家,也没说会用“宴”字来形容家人团聚的一顿饭。 姨妈家不大,很传统的两室一厅,房间格局中规中矩,却胜在三面朝阳,所以,不论是早上还是中午,又是到了夕阳西下下,在这个房子里就能感受到从日出到日落的风景了。打从顾初懂事就知道姨妈一直住在这,这是姨夫买的房子,后来姨夫也赚了很多钱,也萌生过像是父亲一样在一线城市买房子的想法,但姨妈没同意,她说她就喜欢琼州,就喜欢这个房子。 再后来,姨夫去世了,许桐毕业后就在北京工作,顾家出事,最开始的几年也影响了姨妈家的生活条件。姨妈没少在她面前数落着:你们一个个的都没有省心的,瞧瞧别人家的孩子,那些赚了大钱的不是给父母买豪宅就是带父母出国旅行,你们呢?一个在北京累死累活的,平时打电话都找不着人,一个连正式工作都没有,还有一个就是米虫,只会伸手要钱。 这话顾初以前没少听,听一次,心里就刺痛一次。 再后来,许桐在北京发展得越来越好,也动过接姨妈去北京的念头,姨妈却死活都不同意,嚷嚷着说,咱家的根儿就在琼州,我还能去哪?你那个死鬼老妈都还埋在后山上呢,我走了谁还能去看他? 许桐又想着在琼州给姨妈换套大点的海景房,又被姨妈给训斥了:有点钱就存不下了是吧?我看你是没尝过没钱的滋味!别折腾那点钱了,有那么心思还不如用在找对象上! 于是,在之后的几年光景,姨妈埋怨的话题从房子又转成相亲上,可真要面对这件事了,姨妈的态度似乎又变得不那么“随和”了,以前她总是说,只要有男人能接着你们三个我就谢天谢地了,而现在,盛天伟明显着就是冲着许桐来的,姨妈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盛天伟来得最早,穿得那叫一个西装革履,如果把领带换成个领结,就会让顾初联想到欧式皇家晚宴的架势。因为之前来的那一次送了不少节日礼物,所以这一次来他就抱了一大束的康乃馨过来。 康乃馨,母亲之花,有敬重之意。 只可惜,姨妈对于盛天伟的这番盛情没有太积极的回应,接过之后说了句,“这钱花得浪费了,再漂亮的花搁着搁着就枯萎了,还不如全都买吃的喝的,最后还进了自己的肚子。” 盛天伟许是没料到岑芸的态度会转变如此之大,明显地怔楞一下。许桐虽说有点恼盛天伟这次自作主张来了琼州,又来了一招先打后奏,但见岑芸对盛天伟有了明显的挑剔后,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便说了句,“妈,这只是人家的一点心意。” “你还没嫁出去呢,帮着外人说话!”岑芸又怼了一句。 弄得许桐也尴尬不已。 还是顾初在旁马上招呼,“盛总盛总快过来坐,姨妈家可不需要门神。” 盛天伟毕竟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主儿,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悠然,择了沙发一角坐了下来。 岑芸虽说表面不客气,但待客之道丝毫不含糊。光是茶叶,就摆了五六种出来,各色糕点、果盘,那叫一个齐全。顾初心里明白,姨妈并非针对盛天伟,许桐是她的掌中宝,这盛天伟一猛子来了个身份转变,她总要好好试探一下才行。 盛天伟落座没多大一会儿,令顾初惊讶的是,陆北辰也登门了,更让顾初想不到的是,他身后跟着罗池。两人也同样穿得正式,尤其是罗池,平日里因为破案总是不拘一格的鸡窝式乱发,今天却弄得立整,看上去精神极了,顾初差点没认出他来。 跟顾初同样怔楞的是顾思,见了罗池跟见了鬼似的,指着他,“你、你——” 罗池冲着她挥挥手,笑得跟招财猫似的。 顾初没搭理陆北辰,扭身回了客厅,跟许桐和盛天伟聊天去了。岑芸见状后,不满摇头,“这一个个的都犯什么毛病?上门都是客,这点道理都不懂了?” 陆北辰和罗池谁都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不少水果和糕点,岑芸接了陆北辰手里的那份,见顾思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喝了一嗓子,“傻愣着干什么?过来接一下。” 顾思不情愿地上前,接了罗池手里的东西。罗池马上道,“不用不用,我直接送进厨房。”于是,屁颠颠地跟着顾思将东西一起进了厨房。 岑芸忙请陆北辰进客厅,那边,顾初正在听盛天伟说公司里好玩的事,被逗得咯咯笑。许桐先是看见了陆北辰,眼睛一亮,“陆教授?” 一句“陆教授”令盛天伟止住了声音,他抬眼,正好与陆北辰投过来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岑芸走上前,照着顾初的肩膀给了一下子,疼得顾初哇哇大叫,“姨妈,疼!” “越大越没规矩了!”岑芸不悦,“你上司……北辰都来了,你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在这,干嘛呀?打算把自己做成年画挂墙上啊?” 顾初敏感地察觉出姨妈对陆北辰称呼上的改变,以前倒也这么叫过陆北辰,那一次纯粹是为了他是她的上司而故意拉近关系。但这次陆北辰来,就算什么都不说,凭着姨妈的聪明劲儿应该不难看出点倪端来,否则就不至于再见他后左一声陆教授右一声陆教授地叫了,一句陆教授,其实就是姨妈在刻意与陆北辰保持了距离的体现,但此时此刻,姨妈又叫了他“北辰”…… 这令顾初百思不得其解。 大脑飞速运转,思维定格在上午陆北辰进家门的那一刻。 那个时候,姨妈还称他是陆教授,因为,她可能意识到陆北辰来家拜访的目的没那么简单。然后就是她来了,临去相亲之前,姨妈对陆北辰的称呼都没有改变。 那么,她离开后陆北辰离开前的这段时间,成了关键。 相亲的咖啡馆离姨妈家不远,确切来说,整个琼州就是巴掌大点的地儿,想找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当陆北辰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面见了那位妇科大夫,从时间上来看,陆北辰肯定是在姨妈家逗留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陆北辰与姨妈在交谈什么? 绝对不是客套的话,否则姨妈不会像现在似的心甘情愿称他为“北辰”。 难道,陆北辰跟姨妈承认他们之间的事?想来事情也没这么简单。 如果陆北辰是作为她上司的身份出现,姨妈必然会敬重他在其专业领域中取得的成就。但如果他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姨妈必然会翻脸。 姨妈对他职业上的成见不是一般的深,态度更是明确:不能从事法医工作,不能嫁给从事法医工作的男人。 顾初一直清楚姨妈说一不二,如此强硬的态度却来了个转变,只能说明两点:第一,陆北辰彻底说服了她;第二,陆北辰向姨妈说明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心没由来地一紧。 陆北辰对于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唇角淡淡含笑,纵容了她的这般“不敬”,倒是许桐,态度热情,“没想到您也来了。” 陆北辰唇角明显上扬,朝着许桐微微颔首,当是打过了招呼。再转目落在盛天伟身上时,笑容蔓上了双眸,缓步上前,朝着他大手一伸,“盛总,好久不见了。” 盛天伟的神情也早是由惊讶转为和煦,主动上前与陆北辰相握,爽朗一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我们是好久没见了,能有……”他微微思考一下,“两三年没见了吧?” 陆北辰笑容始终淡淡,“两年前,在美国。” 当时他是应fbi的邀请处理案子,正巧年柏彦也在美国便攒了一场局,那是他跟盛天伟的第一次见面,这几年过去了,大家都知道彼此的消息,但真正撇开公事聊天吃饭的,还就唯一的那一次。 “对对对,是在两年前。”盛天伟哈哈大笑,又道,“你是炙手可热的红人,想见你一面可是很难啊。” “盛总谬赞了。” 岑芸见两人这番谈话,惊讶,“你们认识?” “平时都是各奔东西,但绝对是能聊得来的朋友,一见如故的朋友。”盛天伟十分豪爽,一条胳膊直接搭在了陆北辰的肩膀上。 顾初在旁看着心惊胆战,她是知道陆北辰的毛病,最讨厌别人对他动手动脚,上一次罗池也这么搭着他,结果被他毫不客气地甩开了,跟罗池说,我对同性不感兴趣。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继续写。 275三个男人的暗涌 顾初可生怕陆北辰也这么狠狠驳了盛天伟的面子,那样最尴尬的人一定会是表姐。可令她惊讶的是,陆北辰就任由盛天伟这么“勾搭”着自己,那笑,始终挂在眼角眉梢。 他像是默认了盛天伟口中的关系。 “还挺巧。”岑芸点点头。 看得顾初直迷糊,这两人的关系真的不错吗?如果像盛天伟那么说的话,为什么在萧雪的案子上陆北辰竟让他吃了闭门羹?脑筋转到疼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再加上陆北辰这个人向来讳莫如深,想真正看透他笑容背后的心思,难于上青天。 几人正说着,顾思别别扭扭地进了客厅,身后跟着罗池。罗池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盛天伟,脸色明显一怔。 “这位是?”盛天伟笑问。 “这位是罗池罗警官,我工作上的搭档。”陆北辰做了相互介绍,“罗池,这位是盛远集团老总盛天伟。” 罗池马上笑脸相迎,“幸会幸会。” 却又在不经意间暗自观察了陆北辰,云淡风轻啊,明知道是自己正在调查的对象,还能谈笑风生。看来,在情绪和表情管理上他是需要多多向他学习的。 盛天伟笑着与他握了手,“你好,罗警官。” 脑中想得却是另一幅画面: “盛总,沈强在京郊那边的房子被拉上警戒线了。” “怎么回事?” “听说是上海联合北京共同办案。” “还是陆北辰?” “对,跟陆北辰在一起的还有位姓罗的警官。” 他若有所思。 “据打听出来的内部消息,他们是翻查了沈强的宿舍见没什么收获才又继续调查,没想到竟找到了沈强的旧居。” “关于沈强的下落,警察那边有动静吗?” “这个,没打听出来。” 这是盛天伟在来琼州的前三个小时接到的消息,除了震惊,心底深处还有一丝隐隐的顾虑。他知道陆北辰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查得这么快。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到沈强,但如果沈强真出了意外…… 盛天伟想到沈强住所里的那些照片,心中明白,一旦沈强出了事,怕是他又百口莫辩了。 岑芸自然不明白这三个大男人之间的诡谲暗涌,大嗓门扯开了,“你们负责各自的客人,我去做饭。” “我去做吧姨妈。”顾初马上表态,她见到厨房里的那些食材了,都不错,但一旦落姨妈手里那就惨不忍睹,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更愿意自己亲手料理,好过浪费食材。 当然,她不能说姨妈做菜做的不好吃,这对于向来好面子的姨妈来说就是个天大的打击,并且是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又补上了句,“您这两天为了过节准备这些东西也很累了,厨房交给我吧。” 岑芸还没等表态,就听陆北辰开口了,“我来做,初初,你在客厅陪姨妈和客人。”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做饭呢?”岑芸马上阻止。 “没关系,在上海的时候我都习惯了。”陆北辰说着便挽了衬衫袖子,十分利落,又十分坚决,“姨妈您坐,我很快。” “那个……你会做饭吗?”岑芸不放心地问一句。 在她认为,这个陆北辰是众人捧出来的权威教授,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下厨? “算不上会,但应该不难吃。”陆北辰笑着回答。 罗池在旁马上道,“我今天有口福了,谁都知道我们这位陆大教授金手一开,做出来的东西那叫一个绝。你们不知道吧,曾经还有位米其林餐厅的大厨特意飞到美国去请教他呢。” “真的呀?”岑芸似乎挺满意,眼珠子瞄了陆北辰的手一下,但紧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态度又变得迟疑,“可是、可……” 顾初很聪明,一下子想到了岑芸的心思,上前说,“姨妈,就让他做吧,外面的人抻脖子想吃他做的东西都难呢。” 多少人一听对方是法医,可能连手都不敢碰一下,这就是刚刚姨妈心思的变化。可以肯定的是,姨妈对于陆北辰下厨这件事不持反对意见,但一想到他是法医就怵了。 当然,她倒不是替陆北辰说话,更不是就这么原谅他了,她只想着他的那双手可是能做出一桌子美味来的就垂涎三尺,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竟大言不惭说在上海下厨下习惯了?今天她可真是领教了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在上海,他更多的是挑嘴挑习惯了才对。 “交给我吧。”陆北辰笑得轻松,又看向顾初,“给盛总他们倒茶。” 好嘛,他倒是一副男主人的架势了,顾初暗自咬牙。 ———————— 很快,分工明确了。 厨房主要陆北辰来负责,顾初、顾思和许桐成了偶尔的打杂人,陆北辰要她们怎么准备她们就怎么做。而客厅,成了罗池的天下。虽说他不会讨顾思欢心,但谨记了陆北辰的“三军夺帅”一说,擒贼……呃,应该说是曲线救国。他充分发挥了自己天生就具备的强大幽默感,滔滔不绝地给岑芸讲了不少离奇的案子,听得岑芸津津有味。 盛天伟偶尔也会参与其中,但罗池太想着要在岑芸面前表现了,几番都将话题从盛天伟那硬生生给夺了过来。 许桐在旁听着直发乐,使了个眼神给顾初,顾初读明白许桐的意思,又瞅向顾思,奈何顾思的心思压根就不在罗池身上,打了个哈欠,低头啃指甲。 顾初用力拍了顾思一下,吓了顾思一跳。 “干嘛?” “别一副磕了药没睡醒的样子啊,你听人家罗池说得多有意思啊。”顾初笑道。 顾思撇撇嘴,“他说的那些骗骗像姨妈这样的老太太还行。” 岑芸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说谁老太太了?再说了,罗警官说的全都是案子,都是真实发生的事,你也给我听听,多提高点警惕,这个社会多吓人啊。” “没事儿伯母,我会保护她的。”罗池马上表态。 许桐一听这话,又用了一副很无奈的神情看着顾初,顾初也知道,罗池即将挨怼。 果不其然,顾思反击了,“你保护我?你怎么保护我啊?你在上海我在琼州,如果我出了事儿,等你从上海赶过来我早就挂了。” “小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呢?”岑芸呵斥了一嗓子。 “我说的是事实啊,这人啊,嘴巴说得好听,真要是出事了还能指上他啊?”顾思牙尖嘴利的。 罗池挠了挠头,看样子是挺尴尬的,解释道,“那……那我也认识琼州这边的警察,可以让他们保护你。” 顾初听了忍不住笑出声。 顾思瞪了她一眼。 “罗池,你的手能伸这么长呢?”顾初没搭理顾思的挤眉弄眼,道,“那你最好找些女同事,要不然啊派个威武雄壮的男警官保护我们家思思,万一人俩成了呢?” “啊?啊,对,我得找女同事。”不成想罗池认真了,马上点头。 这么一说,就连许桐和盛天伟也都笑了。 顾思被弄得脸红脖子粗,“哎,你们讨厌不讨厌啊?谁说我要找警察的?” 罗池闻言有点急了,“那你不想找警察找什么?” “找什么都不找警察!”顾思也急了。 一句话怼得罗池哑口无言。 厨房里,成了陆北辰的天下。 他再次发挥了最苛刻的强迫症加洁癖症的体现标准,那些待料理的食材被码放得十分整齐,从他的手旁一字排开放在操作台上。刀子在他的手指间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将那食材雕得精致非常。 以至于盛天伟进厨房后吓了一跳,愣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走上前叹道,“你这是要参加厨王争霸赛吗?” “夸奖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受着。”陆北辰回了句,他没回头,始终在专心地忙自己的事。 “我能帮上什么忙?”盛天伟问。 “可以把配料递给我。”陆北辰说道。 盛天伟很快找来了陆北辰指定的配料,递给了他,陆北辰却淡淡地说,“放下就行。” 盛天伟便将配料的盘子随便往边儿上一放,陆北辰见状后,将它搭放在跟它相匹配的盘子里,又按照盘子大小将其归好了位置。 “做法医的都这么苛刻吗?即使是面对食材?”盛天伟看到陆北辰的这番细节,意味深长地笑问。 “入口的东西当然小心谨慎至上,当然,这也跟我的职业习惯有关,一码事是一码事,分得清分得明,才能看得透看得远。”陆北辰唇角上扬,眼里的笑意淡淡的,仔细看去,又像是匿藏在牟波深处似的,“例如这食材,再例如,这人。”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更新完毕。 276谁是个中高手 陆北辰话里有话,盛天伟向来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听得明,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柏彦没少在我面前提过你,每次提起都是感叹你这个人太过严明,一是一,二是二。能让柏彦这么个做事肃明的人都感叹,可见你的本事了。但我个人觉得,分水岭太过鲜明也未必是好事,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很多人并不是非黑即白。” 盘中鱼很快被陆北辰片鳞去刺,刀子轻盈划过,泛起雪白的鱼肉,他像是在专注处理手中鱼,但盛天伟的话自然也听得清透,笑道,“盛总在商场摸爬滚打惯了,接触的全都是喘气的,活人见得多了,那么自然分辨不出黑与白。我怕是死人见多了,所以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是生就是死,不是善就是恶。我不需要去看什么灰色地带,被我盯上的就是黑,被我放过的就是白。像是这条鱼,用最简单的做法才叫美味,但有的人偏偏就喜欢放了太多调料,结果失去了鱼肉的甜美。做料理的人始终要记得自己是在做什么方才重要。” 盛天伟盯着他,似笑非笑,“话越说越明,倒不如开门见山了,陆北辰,我知道你是在怀疑我。” “出于交情,我不想把眼睛落你身上,出于法理,你的确大有可疑。”陆北辰似乎也没惊讶盛天伟的直截了当,就这么顺风顺水地接了他的问题。 “如果我说,很多事连我自己都讲不清楚,你会信吗?”盛天伟的声音微微变得沉凉。 陆北辰手中的刀子快速落切,葱白成了细细的丝,又被他塞进了鱼身上浅浅的刀痕里,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想你又忘了,我的工作对象是死人,讲不讲得清楚这种事,我想罗池更感兴趣。” “这么说,你是不信我?”盛天伟问。 陆北辰抬眼,眼眸深邃涔凉,“我只相信证据,从不相信人。” 盛天伟微微蹙眉,还要说什么,厨房的门被推开了,顾思探个脑袋进来,“嘿,三缺一,两位男神谁来?” 气氛原本凝重,但经顾思这么一搅合就稍稍暖了一下。陆北辰的脸色始终如一,没有太过凝重的紧绷,亦没有朋友欢聚的喜悦,所以在接了顾思的话时也是顺风顺水,“什么叫做三缺一?” “不是吧?陆大教授?”顾思忍俊不止,“三缺一不明白?” 那条鱼已经下锅,正好令陆北辰腾出了点时间,他微微转身看向顾思,扬眉,表示不解。顾思被逗笑,“麻将啊。” “哦。”陆北辰恍然,然后摇头,“我不会玩。” 不用他多说,顾思也知道他不会玩了,连三缺一的暗号都听不懂怎么可能会玩呢?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原来还有陆教授不擅长的领域呢。” 陆北辰笑而不语。 “盛总呢?”顾思笑嘻嘻的,“可千万别说你也不会啊,要不然凑不齐麻将搭子了。” “我是个中高手。”盛天伟挑眉,桀骜不驯的。 “那就跟我姨妈过过招。”顾思下了战帖。 盛天伟见状也深知没法跟陆北辰再继续聊下去,便离开了厨房,准备大战麻将江湖了。顾思没跟着出去,反是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左看看右看看。 “你有话说?”陆北辰问。 顾思凑到操作台旁,歪头瞅着他,“你知道下厨的男人有多帅吗?” “夸我的话可以直接省略,有事说事。”陆北辰笑。 顾思微怔,然后说,“我终于知道我姐为什么生你气了,你这个人还真不懂得讨女人欢心啊,说话这么直接啊。” “你姐没你心眼小。” 顾思翻了下白眼,问他,“既然你这么干脆,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是真心喜欢我姐,还是对她另有图谋?” “另有图谋?例如?” “例如……”顾思抿抿唇,“你弟弟。” 陆北辰面色丝毫未改,只是淡淡笑着,“你知道我弟弟?” “我不知道你弟弟,但知道你们两个长得一摸一样。”顾思说。 “哦?你见过?” “真人倒是没见过,但画像见了一大堆。”顾思耸耸肩膀,“我姐就当宝贝似的——”说到这儿意识到有点不妥,马上住口。 陆北辰眸底滑过一抹思考,却也没表现出太多情绪来,只是笑笑。 “你真的不是为了你弟弟?”顾思还是心有顾忌。 “不是。”陆北辰回答得干脆。 顾思看了他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就相信你。” 陆北辰笑而不语。 “哎,你真的不过去帮我姐?”半晌后,顾思决定换个话题,“我呢是以学生的身份禁止参与,盛天伟你也听到了是麻将的个中高手,我姨妈更不用说了,平时没事就跟街坊切磋,早就练成了通晓天地的本事,我表姐呢虽说不经常玩,但肯定比我姐的本事要高,我姐会输得很惨的。” “出去跟你姐说,要她安心玩,她输了算我的。”陆北辰不疾不徐道。 “得嘞,就等你这句,我告诉我姐去!”顾思蹦着高出去了。 ———————— 一场麻将大战,果然不出顾思所料,顾初输得那叫一个惨,几番下来眼珠子都红了,后来干脆耍赖了,各种诈和,当陆北辰做好了一桌子菜后,正巧是赶上顾初诈和被抓。 罗池嚷嚷着,“你当伯母眼花啊?”他虽然没玩,但一直坐在岑芸旁边加油鼓劲。 顾初气恼,冲着罗池开火,“你一个人看两家牌,不带你这么玩的啊。” “我是看了两家牌,但我没吱声啊。” “你还叫没吱声啊?要钱的时候比谁都嗓门大!喂,你是警察,公开帮着别人索要钱财,小心我告你啊!”顾初为护财心切,开始了蛮横不讲理。 岑芸冲着顾初一伸手,“别废话了,咱都说好规矩了,诈和赔三。” “不玩了不玩了,饿了。”顾初将麻将往桌上一推。 盛天伟笑,“这是输急眼了啊。” “我当然是占下风了,姨妈手头正旺,你还不停地给我姨妈喂牌,有你这么打牌的吗?”顾初冲着盛天伟开炮。 罗池见陆北辰出来了,冲着他招手,“赶紧过来吧,你家丫头耍赖不认账。” 陆北辰走上前,见顾初要起身走,一手就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笑着问大家,“她怎么耍赖了?” “几次耍赖不给钱。”许桐笑道。 “我哪有?你们串通一气来坑我。”顾初挣脱不开陆北辰的大手,只好乖乖地待在椅子上。 陆北辰低头瞅她,“你牌品这么差呢?” “要你管?”顾初不服气。 顾思在旁啧啧了两声,“你不要他管要谁管啊?哦,忘了告诉你了,陆教授都说了,你输多少都算他的。” “真的?”顾初眼睛一亮,“有这种好事怎么不早说?来来来,再玩!不就是赔三吗?赔十我都跟你们奉陪到底!” 陆北辰大手一拎,顾初就离开了座位。 “依照你的牌品,我的财务状况很快就会出现告急。”他道,“开饭了,先收了你的瘾头。” ———————— 满桌子的菜,用顾思的话来讲,这顿饭远比年夜饭还要热闹。 人多。 再加上一桌子的美味出自陆北辰的手。 罗池都块感动得哭了,他是深知陆北辰有极好的手艺,但苦于没怎么太吃着他精心准备的大餐,这次看着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忍不住感叹这一桌的价值千金。 顾思是领教过陆北辰的手艺,只是没想到他竟能做出这么多的中式美食,口水直流。 开席后,这些菜品每一样都吃化了众人的舌头,尤其是岑芸,看来是真心满意陆北辰的手艺,吃上哪道菜都连连点头。敬酒的时候,盛天伟来了个先发制人。 “伯母,今天过节,我先敬您一杯。” 是上好的红酒,从国外直接空运,配合陆北辰一桌子的精湛手艺,十分完美。 岑芸举了杯子,与他喝了一口,然后说,“盛总啊,桐桐在你那工作啊,其实我也放心。” 盛天伟这一整天都在琢磨岑芸的心思,刚才打麻将时又是一连番地让牌喂牌的,再听这话后,他觉得岑芸应该是接受他了,便道,“伯母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桐桐,还有,您以后叫我的名字就行了,盛总太见外了,早晚都是一家人,您不用对我太客气。” 许桐在旁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岑芸笑了笑,放下了酒杯,“既然你都要我别太客气了,那行,有些问题我倒是想问问了。” “好,您问。”盛天伟正襟危坐。 顾初和顾思也竖起了耳朵,而许桐心里泛起一丝警觉。 题外话: 今天就更新三千字了,已经发出来了,下午要出去办事。 277各种挑剔 岑芸喝了一口红酒,放下杯子后看了看盛天伟,她的眼神挺坚定,连语气也是一样。“看你的架势,你是想跟我女儿好,是吧?” 直截了当的问题。 许桐抬头,“妈——” “是的伯母,我喜欢桐桐,而且,我发誓会对她好,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盛天伟打断了许桐的话。 许桐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扭头看他,却见他神情严肃,半点平日嘻哈的影子都没有,心就不经意被撞了一下,开始乱扑腾。顾初在旁闷头吃着饭,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姨妈神情,她觉得,依照姨妈这种很是现实的性格,接下来的问题必然刁钻直接,想他盛天伟也是堂堂公司龙头,她真的捏把汗,万一这盛天伟被问得下不来台怎么办? “年轻人,山盟海誓容易说,做起来可未必那么容易,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扭头遇上事了,哪能只靠嘴巴啊。”岑芸的态度不大好了,“我问你,我们家桐桐可不是你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吧?” 就算盛天伟回答是,依照岑芸的性格她也不会相信,三十好几的男人,又是上司集团的总裁,说是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倒是尽信,说他始终未沾女色?怎么可能? 顾初在旁暗忖,盛天伟啊盛天伟,你可千万别试图去骗姨妈啊,姨妈这个人可是为了许桐宁可得罪人也不会应付了事的。 盛天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老实回答,“伯母,我的确有过喜欢的女孩儿。” 许桐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滞。 岑芸似乎早就料到似的,神情波澜不惊的,又说,“我能理解,像你这种有地位有身份的男人,感情上怎么可能一片空白呢?我倒不是在意你之前喜欢过几个,只是,我需要你来向我证明你会对我家桐桐好,而且,要好过你之前喜欢的那些。” “妈。”许桐听不下去了,说,“您能别管我的事了吗?”其实她挺想说这一切都是盛天伟的玩笑话,他就冷不丁地对她好了,也冷不丁地对全公司的人宣布她是他女朋友了,哪有感情这么轻率的?但是,事到如今,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接受“拷问”,她倒是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岑芸不悦。 “伯母,桐桐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盛天伟回答。 许桐在旁倒吸一口气,顾思被呛得直咳嗽。顾初悄悄瞄了陆北辰一眼,却见他风平浪静,慢悠悠地品着酒,好像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她心里一阵嘀咕,他何来这么大的自信呢?盛天伟现在遭遇到的种种磨难难道不是他的吗?像盛天伟这种职业清白的人都难免遭到姨妈百般挑剔,更何况是他?不经意想到他说的话,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跟姨妈说过什么呢? “你想娶她?呵呵,行啊。”岑芸微微挑了眉头,“你现在是盛远集团一把手是吧?” “对。” “你家还有什么人?” “我是独子,父亲去世得早,家中还有母亲。” “你母亲在公司里有股份?” “是,她也是公司元老股东之一。”盛天伟如实回答。当年母亲独挑大梁,将盛远硬是撑到了上司,打从他接管公司后,母亲便脱去了公司所有的职务,只保留股东身份。 “那我家桐桐如果嫁到你们盛家,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妈——” “你闭嘴。”岑芸喝了一嗓子。 盛天伟回答,“如果桐桐嫁给我,作为盛家长媳,她也会持有一定的盛远股份。” “持有一定的股份?”岑芸显然不大满意,“一丢丢也是一定的股份。” 盛天伟张了张嘴。 许桐的脸涨红,更多的是尴尬。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想娶我们家桐桐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的诚意要够。”岑芸说得直接,“人都说失去丈夫的女人对子女的保护欲更强,我想你母亲不例外,我也不例外。桐桐是我的女儿,我要为她铺好路才行,但同样的,对于一个突然闯进你们盛家的女人,你母亲也会多少不适应。” “那您的意思是?”盛天伟问。 “如果你真想娶桐桐,那么在婚前就写好协议,桐桐不但要拥有你给的那部分股份,还要拥有你母亲的那一份。”岑芸说。 “什么?”顾思、顾初同时出声。 许桐愣住了,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妈,您这是干什么呀?” “你说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在给你谋福利!在给你铺路!”岑芸说话尖锐,“你也不想想看,如果你未来婆婆的财权大过你,以后你还能活得自在吗?那不得天天在公司压着你?” “妈——” “你别说话!”岑芸再次打断了许桐的话,十分强势,转头看向盛天伟,“怎么样?你能同意吗?” 顾初和顾思都扭头看向盛天伟,陆北辰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罗池低头吃着菜,可耳朵是尖的,心里直犯怵,论条件他可比不上盛天伟,自己的胜算能有多少?不过好在盛天伟打了头牌阵,这样一来也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盛天伟看向岑芸,神情十分认真和真挚,“很抱歉伯母,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所有人一愣,除了,陆北辰。 “你不能答应我的要求?”岑芸哼笑,“没诚意怎么能娶我的女儿?虽然说我女儿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我想我女儿的能力有目共睹,想娶我女儿的人大有人在。” “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盛天伟很是严肃,“我对桐桐好,那么就一定会给她充足的物质保障,您的担心我明白,但既然我娶敢桐桐,那么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同时的,我也会处理好母亲和桐桐的关系,这点您放心。但如果您说要剥夺我母亲的股份,那么我很难办到,事实上我也不会这么做。一来母亲从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我相信她不会为难桐桐;二来,这家公司大部分都是母亲的心血,如果没有母亲就没有盛远,她的股份是她应得的,我没有权利也不应该剥离她的股份。” 岑芸盯着他,脸色愈发地难看,“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说到底,你不还是不舍得你们盛家的那点利益?盛总,我们家桐桐未必一定要嫁豪门的。” “伯母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在协议中添加我的全部身家,如果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那么她拥有我全部的盛家股份。您放心,这份协议我会当着所有股东来签署,并且会请专业律师团来做鉴证。” 许桐惊愕地看着他。 罗池那边被震了一下,一个倒气没倒明白,呛得直咳嗽。 “你激动什么劲啊?人家又不是把股份给你?”顾思被他逗笑。 罗池抬眼,一脸的堪忧,为自己。 “不行,你的母亲和我的女儿,你只能选一个。”岑芸近乎蛮横不讲理了,“不限制太后的权力,嫁进去的永远就是受气的妃子。” “姨妈。”顾初实在看不下去了,“现在的婆婆都聪明得很呢,哪还有跟自己儿媳妇过不去的呢?再说了,您这么个做法不就是在我表姐嫁人前就制造了矛盾吗?就算真的按照您的要求去做了,那让表姐怎么面对盛家啊?” “面子事小,能不能长乐久安才是关键。”岑芸有着近乎强盗般的逻辑。 盛天伟放下了筷子,恭敬道,“很抱歉伯母,母亲我会照顾,但桐桐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不会二选一,因为我会妥善处理,而且我相信我的决定我母亲会理解和支持,同样的,我也相信桐桐不希望为难我的家人。当然,对于伯母的担心我会给出法律上的保障,如果您真的对我不满意或者阻止我追求桐桐,那么我也绝对不会做出先打后奏的事来,我会跟您证明我的耐心和决心,我会让您明白我很爱桐桐。” 许桐的眼波震荡了一下,他说了,他爱她…… 岑芸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没有过激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耐心和决心,你打动不了我,就别想娶我女儿。” 许桐一个头两个大,盛天伟却笑盈盈,“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岑芸没再搭理盛天伟,转头看向顾初这边。 顾初一个激灵,心脏就开始突突直跳。 完了完了,不知道姨妈能跟陆北辰说什么呢? 跟天人交战似的,顾初心里又冒出个声音来:你瞎担心什么啊?不是都跟人家提分手了吗?不是说不原谅人家吗?既然如此你管姨妈怎么为难他呢?帮你赶跑了也不错啊。 然后,之前的那个声音钻了出来:你是真想把陆北辰赶跑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你问问你自己的心,真的相信他和林嘉悦有事吗?他是多清高的一个人,现在不但追过来还主动跑去下厨,说白了不就是想讨的你姨妈和你的欢心吗?如果在他心里林嘉悦真的那么重要,他又何必过来一趟呢? 作对的声音毫不示弱:别相信男人的话,十个男人九个坏,他要是心里真有你的话,那么怎么就不提结婚的事? 顾初被心里这两道声音来回拉扯得烦了,干脆捂住了耳朵。岑芸见状不悦了,喝了一嗓子,“你怎么回事儿?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捂什么耳朵?” “啊?”顾初一脸的迷离。 身边的陆北辰放下筷子,顺势将她的手拉了下来,笑道,“姨妈要训话,认真听着点。” “是我姨妈,不是你姨妈。”顾初甩开了他的手,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这么没礼貌?”岑芸不高兴了。 顾初愕然地看着岑芸,“姨妈?” 发生什么事了?姨妈站错队了吧? “以后北辰跟你说什么你听着点学着点,照着做就行了,别一天一个主意,上海那么大,你在那边又没个亲人的,要不是北辰的话你早就不知道能出什么事了。”岑芸说。 顾初一头雾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听他的?姨妈,您没搞错吧?” 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眸中泛笑,言语*溺,“姨妈怎么说你就怎么听。” “别碰我。”顾初拨开他的手,看向岑芸,“我以后也未必会在上海啊,说不定这次我就不走了。” “你不在上海能在哪儿?回来?回来你能找到体面的工作吗?还像之前在慈济医院似的做没编制的药剂师?你真当姨妈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在那家医院名义上是药剂师,但实际上呢?谁都能指使你干个活!再说了,就算让你做上有编制的药剂师又怎么样?你又不是学药的,做药剂又不是你的爱好。” 顾初只觉得脑筋一跳一跳地疼,她努力吸收着姨妈这番话,好半天后才问,“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就在昨天还为她能够留在琼州而四处张罗,甚至还要花钱为她找个工作,就是别回上海就行了,怎么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变卦了? “我看你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又卖乖,行了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的确是要你自己来做决定。”岑芸摆了摆手,“不过,给了你足自由的前提是你必须要听北辰的话,凡事多听听他的意见,毕竟他比你接触社会早,年龄又比你大很多,人家看到的听到的都远比你多很多,所以,这次回上海之后你就不能再任性妄为了,听见没?” 顾初傻愣了,半晌后,“您真的同意我回上海?” “是,只要有北辰看着你,我就放心了。”岑芸叹了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初的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陆北辰说道。 岑芸看了看陆北辰,许久后点点头,“好,好。”然后,又重重叹了口气。 顾初实在看不懂眼前这一幕。 “至于思思啊。”岑芸转了话题。 顾思也知道自己难免要接受一番教育,马上举手示意,“姨妈您别说了,我一直在安安分分地上学,谈恋爱这种事离我很远。至于您现在看到的罗警官,他跟我也只是朋友,您可千万别误会。” 岑芸没理会顾思,转头看向罗池,问,“你和我们家思思只是朋友?” 罗池嗓子一紧,半天才挤出一丝笑意,“伯母,那个……”那个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那个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顾思见状,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喂,你可要实话实说啊。” 罗池经她这么一激,反而变得气顺了,“我就纳闷了,难道我不能追你了?” “你追我?谢了,我对警察敬而远之。” 罗池的脸色跟吃了屎似的难看,“找警察多好,多有安全感?” “还是免了,警察身上煞气太重。”顾思捂住胸口,“我这个人八字偏轻,可不敢接近当警察的。” 罗池挑眉,“封建迷信!” “我可信了。” “你——” “好了好了。”岑芸打断了两人的拌嘴,又责怪顾思,“真是胡说八道的,警察怎么就煞气太重了?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去算过命?还八字偏轻?我看你是脾气渐长!还大学生呢,什么胡扯的话都往外说。” “姨妈,这也不怪思思,她对我是有点误会。”罗池一见岑芸这么说,想着自己有戏,马上沾沾自喜,又聪明地随口改了对岑芸的称呼。 顾思嗤鼻,阴阳怪气,“哪敢对你有误会啊,否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死呀活呀的干什么?”岑芸喝了一嗓子。 顾思便不说话了。 “罗警官啊。”岑芸看向罗池,脸上堆笑,“我们家思思啊一天到晚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你可别介意啊。” “没有没有,她很可爱。”罗池马上道。 岑芸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思思啊还是学生,想的事做的事都是简单粗暴,她要是哪得罪你了,你还得多多担待才行。” “姨妈,您客气了。” 岑芸笑了笑,没再多跟罗池说什么,夹了块肉段入口,甚为惊奇,赞赏,“这个口感太好了,北辰啊,这年头能下厨还能把菜做得这么好吃的男人可少之又少了。” “是初初一直吵着要吃小酥肉,所以趁着今晚过节正好给她解馋。”陆北辰笑语晏晏。 岑芸笑得很是满意。 顾初一听这话不服气了,什么叫她一直吵着要吃小酥肉?真是大言不惭啊。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完,便一拍桌子,“就这水准想让我解馋?” 陆北辰闻言笑道,“我个人认为,我的厨艺还是能满足得了你的舌头。” 顾初一听这话还真就是跟他较上真了,哼哼笑,“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更好吃的。” “可能性很小。”陆北辰十分自信。 顾初嗤笑了一声。 顾思抬筷子夹了一块入口,连连惊奇,“这已经很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酥肉。” “这种级别的,跟我做得可不是一个档次的。”顾初尝了尝,不以为然。 “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做的菜。”岑芸开口,拿筷子指了指一桌子的菜,“你哪次能做出这么多的花样啊,北辰做的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色香味俱全,你呢?确实做菜比平常人好吃了些,但没法跟北辰这桌子的菜相比较。” “姨妈,您怎么说话不公平啊?”顾初不高兴了。 “我是帮里不帮亲,东西好不好吃别人又不是没长嘴。” 顾初“蹭”地起身,朝上一撸袖子,“我还真不信邪了,你们等着啊。” 陆北辰手快将她拉住,“你不会要再回厨房做一桌子菜跟我pk吧?大家可等不起你,坐下乖乖吃饭吧,我认输还不行吗?” “你们吃你们的,我分分钟搞定!”顾初的斗志被激发,全身打满了鸡血,冲着陆北辰挥了挥拳头,“阎王爷不发威你不知道阎王爷有三只眼,等着瞧!” 岑芸嚷嚷着,“你又折腾什么呢?” “这是我的必杀菜,一定要做给你们吃。”顾初原本就想着回家做一次小酥肉给家人吃,只是没料到陆北辰夺了厨房的头彩,如果今天桌上没有小酥肉她也倒忍气吞声了,既然公然向她宣战,活腻了吧? 顾思在旁抬筷子敲桌子,“厨王争霸赛现在开始!” “别捣乱。”许桐低声道。 “我哪有捣乱?”顾思攥着拳头朝着顾初举了举,“姐,我是你忠实的粉丝!” 顾初也冲着她挥了挥拳头,一脸的必胜之态,“我让你们尝尝什么才叫真正的小酥肉!” “加油!加油!”顾思连敲带喊的。 岑芸皱眉道,“一个姑娘家拿筷子敲桌子像什么话?不准再敲了!” 顾思吐了吐舌头,收好了筷子。 ———————— 厨房再次成为禁地。 这一次,由顾初做主,那些想去旁观或窥视的人,统统被她赶了出去。 很快地,就听见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响。 这是顾初下厨的一贯风格,做前轰轰烈烈,做后乱码七糟。 岑芸在餐桌上听得心肝脾俱裂,然后对陆北辰说,“还是你在厨房放心,最起码我的那些厨具可以长寿些。”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什么。 大家吃吃喝喝间,大约二十几分钟的样子,顾初将厨房门一拉,朝着客厅这边喊,“世上最好吃的小酥肉即将诞生了,掌声热烈欢迎!” 顾思、罗池和盛天伟拼命鼓掌。 顾初手端盘子走过来,见还有人没鼓掌,一挑眉,“什么意思啊?不鼓掌的一会儿会后悔啊!你们要站对位置。” 陆北辰笑着鼓掌。 “你就算了,竞争对手不要假意示好。”顾初不领情,将盘子放餐桌上一放,“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秒杀!” “哇!”顾思离得最近,盘子一放下,小酥肉的味道就散开了,她深吸一口气,“太香了,光是闻味道就很想吃。” “跟你们说个秘诀啊,这小酥肉一定要趁热吃,否则就失去了醇香的气味。”顾初吃了上次的亏后,这次吸足了教训。 顾思首先一筷子下去,趁热入口,刚咬第一口就瞪大了双眼。 “怎么样?”顾初问。 “好吃!好吃死了!”顾思连连叫道。 顾初一脸的得意。 罗池狐疑了半天,也夹了一口入口,紧跟着愣了一下,然后说,“真的很好吃。” “我尝尝。”盛天伟好奇,也尝了尝,眼眸似有惊艳闪过,紧跟着又尝了陆北辰做的小酥肉,哈哈一笑,“这么一比较,还真是顾初的这盘好吃。” 顾初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姨妈,您快尝尝!” 岑芸瞧着这几位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再加上顾初的手艺向来都不会有问题。她尝了一口,看向顾初,“手艺是精进了啊。” “比他这盘呢?” 岑芸想了想,笑了,看向陆北辰,“这丫头就是争强好胜啊。” “快说呀。”顾初催促。 岑芸比较了一下,“是是是,你做得好吃一点,但北辰的也不错,口感清爽。” 顾初抿唇,冲着陆北辰得意地笑,“别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哦?”陆北辰挑眉扬笑。 “现在就剩下表姐了。”顾初笑得发贼,看向许桐,“不过就算你说不好吃也无济于事了,他铁定是输。” 许桐被她逗笑了,拎了筷子,想了想,又偏头看她,“你说你这种争强好胜的性子什么时候改一改啊?” “你吃完我再改啊,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顾初催促。 陆北辰在旁懒洋洋道,“对,她的菜要趁热吃,否则就变味了。” “你得意什么啊?什么叫做物以稀为贵,就是说我做的菜了,搁到什么时候都能吃那叫珍品吗?”顾初一顿炮轰。 陆北辰马上做投降状。 顾初见他不吭声了才算完,又催促许桐,“快尝尝,全桌的评委就剩你一个了。” 许桐见状,夹了一口。 “不准瞒着良心说话啊。”顾初聚精会神地看着许桐。 许桐笑了,“你做的这个小酥肉还真是不错。” “是吧是吧!”顾初手舞足蹈,拿着筷子乱比划,“我就是小小发挥了一下,要不然,这桌子菜怎么能入得了你们的口?” 陆北辰忍着笑。 “喂,你也别不服气,我可以恩准你尝一口,让你输得心服口服。”顾初笑嘻嘻的,看样子是很开心。 “谢主隆恩。”陆北辰也难得幽默了一次,抬筷夹了一块小酥肉,却在闻了其气味后微微蹙了眉头,思量了一两秒钟,入口,刚咬一口,面色微怔。 278得到手的秘方 平日来陆北辰都是波澜不惊,遇事从未见慌乱,哪怕是再棘手的事他都沉着冷静安之泰然,但今天他的面色有变,而且在外人看来还挺明显,这着实能引起警觉,至少,罗池觉得不对劲了。 顾初也看见陆北辰的面色变化,但以为他是被她的手艺惊呆了,就像是其他人的反应似的,便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惊艳了吧?有没有被我的手艺给惊哭?当然,你主动认输的话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陆北辰很快又恢复一贯的悠然,放下了筷子,浅笑,“这小酥肉里用了秘方,胜之不武啊。” “谁规定菜品里不能有秘方了?”顾初不屑一顾,“你看那些国际大厨,哪个不是藏着秘方?” “姐,你都有秘方了?”顾思惊奇地问。 “那当然。”顾初大方地承认。 陆北辰笑着摇头。 “哎你什么意思啊?不认输是吧?”顾初瞪着他。 陆北辰说,“我认输。” “这还差不多。”顾初十分满意他主动认输的态度,笑呵呵地招呼大家,“他的那盘呢就忽略不算了,大家都吃我做的这盘吧。” 岑芸也被她逗笑了,“这孩子,难道整盘子肉还能倒了?浪费!” “不过我真是喜欢吃姐做的这盘啊。”顾思实话实说,抬筷子夹了小酥肉。 “吃吧吃吧。”顾初一听这话更是手舞足蹈。 顾思刚要将小酥肉放进嘴,就听陆北辰不紧不慢地说,“别吃了。” 顾思一愣,夹着酥肉的筷子举在半空。 “为什么不让思思吃?”顾初不满。 “小酥肉的秘方有问题,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 “啊?”顾思筷子一松,小酥肉掉在了桌子上。 顾初闻言瞪眼了,“你不要比不过我就开始污蔑啊,秘方怎么有问题了?” “那我问你,这秘方是你自己调配的吗?”陆北辰笑看着她。 “当然……”顾初一扬下巴,很想有骨气地彻底赢他一回,但无奈抵不过内心的老实,吧嗒了两下嘴,清了清嗓子,“不是了……” “所以,你胜在秘方,但秘方里含什么你不清楚。”陆北辰怡然自得。 顾初一下子吃瘪了,一脸的不自然,好半天才问,“那你说说看这秘方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也是好奇。 陆北辰扫了一眼桌上的小酥肉,淡淡地说,“这盘小酥肉之所以香浓,是因为加了秘方,秘方中含有罂粟籽,与油炸后的小酥肉相融合,就变得浓香扑鼻,诱发食欲。” “罂粟籽?”岑芸惊叫,“是不是鸦片啊?” 顾初无奈,“姨妈,您别大惊小怪的。”她又看向陆北辰,说,“你不会这么没有常识吧?罂粟籽?还真能瞎掰,我怎么吃不出来这里面含有罂粟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秘方里含有罂粟籽又怎么了?罂粟籽本身就能用作食用上还不好?本身就没毒啊,现在都有罂粟籽油的,很安全。” “罂粟籽是无毒安全的没错,但里面还含有大量的从罂粟蒴果上提取的汁液。” 顾初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从罂粟蒴果上提取的汁液?”岑芸虽不大听得懂陆北辰话里的意思,但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来。 “从罂粟蒴果上提取的汁液一般用作鸦片、毒品等使人上瘾的药品上,秘方里含有这种东西,除了提升菜品的味道外,更有意让食用者产生强烈的瘾头。”陆北辰淡淡地说。 “老天啊。”顾思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顾初也没料到秘方里会含有这种汁液,一时间傻愣住了,许久后才道,“是不是……你的舌头出问题了啊?那么大的餐厅能用这种方式来招揽客人吗?” “相信我,我的舌头从来不会出卖我。”陆北辰说得十分坚定。 顾初无话可说了,一时间更是不敢再去品尝这道菜,其实她多少也有点怀疑,为什么这道小酥肉一定要用上秘方才好吃呢?稍微凉一点小酥肉上的浓香就挥之散去,成了最普通的一盘小酥肉了?原来秘方真的有问题。 其他人一听陆北辰下了这个定论,自然也不敢再去吃了。许桐轻声说,“早就听说有些餐厅为了招揽生意,在一些招牌菜里加上罂粟壳之类的使人上瘾,但没想到这家更过分,竟然将提取的汁液用来做佐料。” “姐,以后你可别再吃也别再做了,万一染上毒瘾了怎么办?”顾思越想越觉得后怕。 顾初脊梁骨也泛起一阵阵的凉,但还是死要面子,挥了一下手,“哎,哪有那么夸张啊,人家是做餐饮的,就算放这种东西也会考虑用量的,开门做生意哪会想着要去吃死人呀?算了算了,反正这盘小酥肉放到现在都凉了,大家还是别吃了。”话毕,端了小酥肉就回了厨房。 岑芸感叹现在商家的无良,其他人一直在迎合。 陆北辰进了厨房,正好看见顾初将整盘子的小酥肉倒进了垃圾桶里,小脸绷得紧紧的,看样子一肚子不高兴。他抿了抿唇,眸底渗了笑意,走上前。 顾初听见有人进来,扭头看了一眼是他后,没搭理他。 陆北辰见她一脸的别别扭扭,唇角笑意加深,从背后将她轻搂入怀。 “别碰我!”顾初挣扎。 “别乱喊乱叫的,让外面的人看见不好。”陆北辰圈住她的双臂如牢笼,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颊低沉笑道。 顾初将盘子往水池里一放,咬牙切齿,“你现在得意了?” “有什么好得意的?” “舌头够*的了,连罂粟果的汁液都能尝出来,你到底是什么做的?”顾初狠狠道。 “我啊……我的形成说起来也不算是复杂。”陆北辰微微探身,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轻笑,“简单来说呢是静子进入卵细胞后形成雄原核,次级卵母细胞完成第二次分裂后又行成雌原核。雄原核与雌原核接触,各自的核膜消失、联合,二性染色体在其后的合子分裂中混合配对,经过这样一个过程后于是就有了我。” “你——”顾初狠狠瞪了他一眼。 “行了别生气了,不就是一盘菜吗?”陆北辰低声哄劝,“如果秘方是健康的,我绝对不会当场戳穿让你下不来台。” 顾初哼了一声,“我还没那么心胸狭窄!” 陆北辰轻笑。 “你别得意,不是我输给了你,是我输给了秘方。” “行,我知道了。”陆北辰*让,“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谁家的秘方了吧?” 顾初重重叹了一声,“是外滩汇的,唉,回头我得提醒一下凌双和笑笑,千万别再去那家吃东西了。” “对外不要说太多。”陆北辰叮嘱,“一会儿出去的话也别过多再提这家餐厅。” 顾初不解。 “目前我只是初步怀疑,这件事还是要交给相关部门查一下才行。”陆北辰又问,“秘方还剩多少?” 顾初想了一下,“冰箱里还有一点点。” 陆北辰转身去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一支玻璃小瓶来,“是这个?” 顾初点头。 陆北辰仔细查看了一下,又摇晃了下瓶子,面色稍稍凝重。稍后,随手揣进了衬衫的口袋里。 “出去吃饭吧。”他朝着她伸手。 顾初想伸手,但想了想压住了念头,下巴一扬,“哼。”抬腿要走。 他笑着将她拉了过来,“还生气呢?” “总之是没原谅你呢。” 陆北辰垂目看着她,如此距离他才觉得甚是想念,忍不住凑近她的脸,还没等贴上她的唇,她就伸手挡住了,“别对本小姐揩油啊,外面可坐着警察呢,小心我报警你轻薄于本小姐!” 他一脸的无奈,“初初……” 紧跟着顾初抬腿就踩了他的脚,陆北辰一个不小心中招,直呼痛。 ———————— 一场晚宴吃吃喝喝到十一点多,等几人从岑芸那出来时早就醉意酣然了。琼州少了污染所以月色也正好,像只明盘似的悬在夜空之上,于海边欣赏时,近得几乎可以唾手可得。 吃了晚饭来海边赏月,着实是件乐事。 海边赏月的人不少,甚至还有在海滩上搭起了帐篷准备过夜的,再远处有熊熊的篝火,歌舞升平很是热闹。 顾初几个喝得挺嗨,一直在跟盛天伟打着趣,罗池也要加入其中却被陆北辰拉到了一边。 “干什么?”罗池一直瞅着顾思的方向。 陆北辰抬手扳过他的脸,将兜里的秘方拿了出来,“外滩汇小酥肉的秘方。” 罗池一愣,“外滩汇?” 陆北辰眉间再染凝重。 罗池接过秘方,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真是看不出来啊,竟然能有人把罂粟果汁液提取得这么透明。” “这里没有所谓罂粟籽和罂粟果的汁液。”意外的,陆北辰说了句。 “啊?” “需要查。”陆北辰面色沉冷,“这秘方里,有人血和人油。” 279这件事由不得你 打从顾家出事后,岑芸的睡眠习惯就趋于老年人。几人以赏月为由离开岑芸家的时候,她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语气清淡地叮嘱他们不要玩得太晚。只是,最后的赏月终究止于两人吐得稀里哗啦。 一个是罗池,他喝的酒不多,呕吐时顾思百无聊赖地站在他旁边,一手捏着纸巾一手攥着矿泉水,阴阳怪气地道,“还威武雄壮的警官哩,就这点酒量啊?” 罗池倒也没驳嘴,又或许他已经没精力解释。这么一群人中,只有陆北辰知道真相,他吐得小腹生疼,想着陆北辰的话,胃里总会翻江倒海。 而另一个就是顾初,连续经过两次酒后失态后她对酒精收敛了不少,但不能吹风,农历八月的海风入了夜是绵凉的,拂面时倍是舒服,但时间一长就能薄凉了人手人脚。 她几乎是半挂在陆北辰身上,脸色如天边圆月般苍白。 最后,盛天伟回酒店许桐回岑芸那,顾思送吐得半死的罗池回酒店,陆北辰则送吐得半晕的顾初回家。 一路上折腾的是陆北辰。 顾初半横在他的腿上,手里始终攥着个袋子,胃总会随着车子的颠簸而颠簸,但已经吐不出什么来了。陆北辰结实的手臂环着她,腾出一手一路上都在轻缓地拍抚她的后背,低头看她时,眼神柔和。 “难受得要死。”最后她整个人趴在他腿上,无力地喃了句。只觉身下他的双腿结实有力,轻抚她后背的大掌宽厚温柔,眼皮渐沉,昏昏欲睡。 陆北辰能感觉到她力量的全部靠放,大手落在她的头上,一下一下抚摸,说,“快到家了,没事了。” 落在耳朵里的嗓音低柔,敛去了笑意却多了窝心的暖意,顾初也着实累了,小脑袋就任由落在他的宽掌之中,一手却还紧攥他的衬衫,低语,“别以为我会上当啊……” 陆北辰懂她的意思,她生性倔强,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愿意向他低头。他伸手握住了她紧攥衬衫的手,微凉,便又将她的手指一根根释放,完全握住了她的手。 再凉的手,他也会去捂热,哪怕自己的手最后变得不再温热,他也愿意将唯一的余温留给她。“好,你不会上当。”陆北辰顺着她的话,言语低低,更像是个长辈,在哄劝和纵容个孩子。 计程车司机已经不止一次从后视镜中看后座的这一对,眼神疑惑,瞄着陆北辰像是撞见了诱拐少女罪犯的眼神。 陆北辰轻拍着顾初,抬眼,“司机师傅,麻烦你快点开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探到了一双沉凉内敛的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么个沉冷的人跟刚刚低喃细语恰似两个人。 到了小区,陆北辰又一路背着顾初上了楼。刚一进门,她便从他后背上滑下来,鞋一甩又冲进了洗手间。陆北辰来不及换鞋直接也跟了进去,等顾初爬起来又软绵绵地摊在他身上,他腾了手拿过用清水浸湿的毛巾为她擦脸,她仰头,冲着他笑,“幸亏你的胸膛够宽够硬,要不然我才不理你。” 他相信她的这句话中有几成真,每次她走,也不曾心软过。像是她离开上海去了厦门,又像是这次一声不吭回了琼州,她有她的骄傲,有她不得不去坚守的尊严。始终他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就算是她的喜怒哀乐。可最后,他还是一样要被她牵着走,去厦门,回琼州。 她走,他追。 尊严许是在认识她的那刻起就如落败的朝花,空有看似坚决的架子,实际上,他对她始终无法割舍。她不想理他,他却舍不得不理她。 房间里没开灯,洗手间里唯一的光亮是来自客厅的月光。极弱又清凉,落在顾初的眉眼鼻骨甚是清晰,她眼底的笑如清水盈盈,长发披散于他的臂弯,看似美如梦幻。 她就在他的怀,如此地贴近。陆北辰收紧了手臂,将她的头压在了胸口,有一刻竟会觉得似梦境般的不真实。 ———— 顾初躺回*上时已是安稳多了,不再呕吐,脸色看上去也好很多。陆北辰也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卧室,顾初手脚无力地趴在*上,借着透过窗帘微弱的光亮看着站在*头的男人。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极小。 陆北辰停了解衣扣的动作,颀长的身子探下来,低头看她,“睡觉。” “不行……”顾初喃喃反驳。 但也只是嘴上功夫了,最终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褪去了衬衫长裤,尚了*靠着她躺下,她却无力阻止。一番折腾后,酒也醒得差不多了,除了有些昏沉。标准的双人*因为多了他就变得些许拥挤,她缩了缩身子,但不管怎么动总是要碰触他的身体。 海风吹得久了,他的身体自带微微的凉意,窜进了被子里,又会让人觉着有点疏离的味道,顾初有几次想搂过他的肩膀温暖他的身体,又很快地认定自己彻底醉了。 陆北辰知道她一时半霎睡不着,横过手臂将她圈过来,女人绵软的身体馥郁芳香,他的小腹有了熟悉的冲动。 渐渐,与她手臂相贴的胸膛温热了,被子里暖暖的。房里安静,除了墙上的滴答声,她甚至听得到他清浅的呼吸声。窄小的*就燥热起来了,顾初推搡了他一下,嘟囔,“我没收留你来我家住啊。” “我无处可去。” “你回酒店呀。” “酒店的*太冷。” 他的手臂收得紧,她也只能安静地贴靠着他。离得太近,他身上除了是清淡的来苏味还有她浴液的气息,清冷又柔和。顾初呼吸着,心脏就窝着疼。 “你快走吧,一会儿思思就回来了。”她不想向他妥协,而他,似乎习惯了这种强势的介入。 “她很清楚你我的关系,就算看见也不会觉得奇怪。”陆北辰说着转过身来,如此一来就贴得她更近。 男人的气息落在头顶,她有些眩晕。也对,许是酒精作祟了,心脏又开始不安分地跳。不抬头看他,却也能感觉到他在注视着她,黑暗中他的眼眸充满了力量,深沉厚重。 陆北辰拉过她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腰上,她的掌心下是他结实的肌理。想动,奈何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只能彼此呼吸绞缠。 “想我吗?”许久后他抬手,拇指轻触她的脸颊。她的脸少了在海滩时的苍白,多了几许慵懒。想来除了她温顺听话的时候,醉酒后的她也会令他窝心,几日的思念如汪洋在胸腔炸开。 就正如今天上午看见她的那一刻,他虽表面风平,暗地里却压住想要立刻拥她入怀的冲动。到了他这个年龄,青涩男女的冲动和盲目已经不适合他,他太清楚这次来琼州的目的。疼爱一个人诸多方式,他却选了一条最为艰难的方式,从不求轰轰烈烈,只愿长久哪怕平淡,所以,他势必要为她搭桥铺路。 他手指的温度熨烫了她的脸,她喃喃,“不想。”不想是假的,嘴巴上的话也是假的,那颗跟着他而跳动的心脏才是真的。 “我想你了。”陆北辰托高了她的脸。 她的眼对上他的,阒黑深邃,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窜跳了,唇齿无力,“你骗人。”深夜总会令人失去防范,然后,心甘情愿成为俘虏。 女人神情婉约,陆北辰越是凑近就越是眷恋。“初初,我真的很想你……”他低喃亲了她的额头,小小的肩头疼化了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掰开了她的身子,他支起上半身,又低头索取她的唇。 他的唇角有清凉的薄荷味,与她的唇齿痴缠时染了一丝酒香。可顾初很快将脸扭到了一边,陆北辰的唇滑在她的脸颊,他微滞一下,很快地,又游离于她的耳骨、颈部。 “我困了。”顾初缩着脖子,一手撑着他下压的胸膛。 陆北辰停了动作,低语,“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她不语,怎么才能消气?爱上一个人哪还有力气生气?这么想着,心中轻叹,顾初啊顾初,其实你也清高不到哪去……见她沉默,陆北辰攥了她的手送至唇边,低叹,“你要相信我,除了你,不曾有过女人住进休息室。” 手指痒痒的,她的思维也有点混沌,也许酒精,也许他的嗓音。 “总之,我不想轻易原谅你……”她的声音懒懒,头沉,眼皮打架。 陆北辰看得出她是真的困了,放开了她的手,替她拉高了被子,“原不原谅我都没有关系,因为你总要回上海的,回了上海,你必然是要留在我身边的。” “我才不要回去……”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幽暗中,她感觉到他的脸颊贴近。 “这件事由不得你。”陆北辰轻叹,轻抚她的头。 如此动作,她更是昏昏欲睡,却还在努力挣扎,眉间是倦怠,微微蹙起,如开了一朵娇俏的小花。陆北辰吻开了她眉间的轻蹙,气息拂于她的脸颊,“你需要乖乖去上课,所以,你要一直留在上海。”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第二更。 280娶妻当娶顾家女,嫁人当嫁陆北辰 这应该是个炸了心神的消息,奈何顾初在残余酒精的作祟下思维已经无法澄明。幽暗中陆北辰的声音如此低柔,似梦似真,她欲要睁大双眼问明白,却也像是这么做到了,但又觉得嘴巴不灵光。 想来如梦魇似的,睡着又似醒着,醒着又觉得周遭魑魅难分,动也动不得。 “当然,日后你想出国深造也可以,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 恍惚间,她似乎又听见他这般下着决定。 上课…… 半梦半醒间顾初仿佛又回到2000年,那日的天气甚好,翠绿的白兰叶在清爽秋风中轻轻拨摇。那个手拿篮球的大男孩儿皱眉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对她说,真是邪门了。 2001年入秋之前,她和他走过了一段混沌不清期,可后来她才知道,混沌的只有她自己而已,原来他始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2002年4月,大片迎春花儿开,所有人都说她出生的月份极好,一年之始欣欣向荣。她相信,因为就在那一年他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对她说,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可好? 她的生日,他向来记得清楚。而他送的礼物向来不及那些叔叔伯伯家的富子们奢贵,她却喜欢。心中暗暗发誓,每一年他的生日她也要好好陪伴。 11月25日,他的生日……她笑着对他说,我情愿你是*双子座或洁癖成瘾的室女座啊,也好过阴险腹黑的天蝎座。他笑着将她搂怀里,说,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做一个跟你一样一天只会傻乐的大白羊。 其实,男人坏点挺迷人,她说。亦是她心中所想,父亲总会笑称她一天到晚活得没心没肺,日后嫁人必要找个能为自己操碎了心的男人。他长她几岁,吃的盐多了,就总会在她面前“老态龙钟”。 她将心中的这番话说给他听,他就含笑静静聆听,可那时她看得清楚,他虽笑着,眼睛却向了远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片被风扬起的落叶,再去瞧他,他又像是透过落叶看学校对面从那一扇扇窗子里捂出来的温婉灯火。 他的眼像是藏了很多事,她不知道的事。 上课……学校,是相遇,也是离别。 顾初一手攥着被角,嘴巴喃喃。 那你呢?她在梦里问身边的男人。 “我会……”耳畔的嗓音似有停滞,但很快地,轻落,“初初,我会陪着你。” 是吗? 她梦见自己在梦中笑了,又指责他的不负责,她跟他说,陆北辰,你是想把我扔在学校里吗?想就这么轻易把我打发了吗? “不。”像是他在摸她的头,宽厚的手掌像是父亲似温暖,“我会娶你。”耳畔的嗓音似乎更是低沉有力,“初初,听见了吗?我会娶你。” 谁说梦魇是恐怖熬人?看吧,她这半梦半醒间也着实不错。 娶妻当娶顾家女,嫁人当嫁陆北辰……这是她在梦中给他的回复。 迷迷糊糊间,她似听他在低笑,脸颊上痒痒的,像是他在吻她。而后,听他低柔说,“睡吧。” 她太困了,这一声形同催眠,接着便沉沉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 如果拉开一道紧锁的门,总会发现不为人知的秘密。人们往往不敢去开潘多拉盒子,并非是盒子本身难开,难的是开了盒子后如何面对。 也许,陆北辰这一生将不会忘记这个夜晚,与顾初有关,与直面过往有关。 有时他在想,顾家终究是会培养女儿的,不但聪慧机敏,连不曾深研的爱好落在纸上也会这般轻车熟路。 一张张画像在陆北辰的手心摊开,那些或浅笑、或张扬、或沉思、或严肃的眉眼从不是他陌生的。 凌晨时分,他进了这间屋子,打开了顾初的潘多拉盒子,却足以震惊了他。 那屋子里全都是我姐的宝贝呢……顾思是这样告诉他的,像是故意,又像是无心。 但无论目的如何,他终究还是来了。 画卷被她一张张收放整齐,再摊开时有的画纸的一角可见泛旧,是一遍遍打开又一遍遍收好导致。 陆北辰坐在画椅上,面前的画布空白一片,像是被岁月敛藏的记忆,如果轻轻抹开,过往就会一幕幕袭来。她是不想见了那些记忆,所以才将这些画像收好。 顾家的失势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将她身上引以为傲的鳞片一片一片削光。她是满身伤痕的人鱼,独坐在这间房,那些绚烂的颜料已不是她的最爱,画像中的颜色大多清冷。 陆北辰轻抚每一张画像,画纸有斑驳的地方他的手指总是要停上一停。 是她在哭。 颜料未干时,她的眼泪就砸落在了画纸上,一滴一滴,画纸苦涩,画像中的人却清晰依旧。 他抬手拾了笔,在每一张画像旁都细细标注。 月下,画纸上的字迹苍劲清冷。 数百张的画像,倾尽了她所有的思念,却也揉疼了他太多的相思。所有的事她都记得,都不曾忘记。 每一张细心收好,正如她所珍惜的一样,他便也会珍惜。 初初,也许你从没体会到回忆杀人的力量,会令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会令人坠入深渊万劫不复。曾几何时,我想为你做的就是携手未来,而从这一刻起,我愿去承担你回忆中的痛,汝之伤吾担之…… —————————— 翌日,顾初睁眼,墙上的钟表滴答指示已上午九点。扭头看了窗帘,紧闭。 原来,他一直都留在这的。 *榻一边尚有余温,他许是刚起没多久。顾初猛地从*上坐起,室内昏暗的光,她泻落的长发遮了莹白肩膀。 昨晚似是做了很多的梦。 梦见了a大,梦见了她坐在白兰树下谈着吉他,见那个阳春白雪的大男孩儿经过后学着痞气的学姐吹口哨。他折了回来,肃了神情,说,再敢学这些坏习惯,我会给你做个分舌术…… 还梦见了什么? 他像是在跟她说,要送她去上学? 脑子一片混沌,昨晚听得那些清晰的话竟真是如梦境似的,睁眼便已是消散不见了,拼命去抓,捏在手中的只剩下细若游丝的影子,却经不起紧攥,一用力,唯一一点的印象都没了。 敞了窗帘,阳光大片地好。 赤足出卧室,客厅的地板被阳光映得光亮,似铺了一层金子,这般惬意总会勾得她想要直接躺上去慵懒地晒太阳。洗手间有水声,是他在里面? 这人还真是反客为主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用她的洗手间。 客厅被阳光映得暖,空气中漂浮干净的来苏气,他身上的气息,来自那件随意搭放在沙发上的男士外套。她上前,地板发出轻微吱嘎声。 茶几上,他的腕表、手机。 自然得好像是回了家。 还有一张字条,字迹清秀,是思思留的:姐,我昨晚悄悄地回今天一早就悄悄地走了啊,别误会,我发誓绝对没有敲你的房门,虽说一开门就看见了玄关的男人皮鞋,茶几和沙发也都是男人的东西,但我绝对相信你们是清清白白的,你不过是很好心帮他取暖而已。我去陪罗池那个傻子吃饭了,你的口粮我绝不担心,有天下无敌的陆教授,你便拥有了全世界,么哒。 顾思“字字真切”,顾初看得却倒吸凉气。 原来她也变得这么“毫不知耻”,竟是在妹妹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和那个男人“鬼混”? 洗手间花洒声依旧。 他必然也是看了这张字条了,顾初想着,收了字条在手,紧攥。 顾初一个抬手,手中的纸团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垃圾桶。她一手挑起了沙发上的外套,看了其半晌,心想着如果从窗子扔出去会不会解了心中的这口恶气? 但转念又觉得浪费,他大多私人定制,这么一件衣服价值千金,飞出去便宜了他人? 心思一活,就把他的外套穿上。他人高马大,她身材偏小,这么一件外套于她身上就似戏服,轻轻一甩袖,她快成青衣。 正想着在地板上打几个滚,手机就响了。 是陆北辰的手机,铃声跟他的性格一样枯燥无味。顾初坐在茶几旁,拿了他的手机,屏幕上晃动着的名字,她不陌生。 要不要接? 托腮坐了许久,手机铃声就响了许久,末了,她冲着洗手间的方向大喊了一嗓子,“陆北辰,你的电话!” 奈何花洒声太大,里面的人没听到。 顾初摸了手机在手,来回来地捣腾了半天,后来心一横,接了手机。 “你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再不来斯密斯医生就要回国了!” 顾初一愣。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更新完毕,另提醒大家一声,以后如果没有特别通知的话,更新都会固定在晚上七点左右,望周知。 281无法恨无法不恨 很多时候顾初都理不清自己对林嘉悦的感觉。恨她?仔细想来其实她还不够狠;不恨她?她还总会像道影子似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耳钉事件发生后,顾初不是没有牙根痒痒过,但更多的是对陆北辰的怨怼。 她还会给陆北辰打电话,就像现在,说些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话题。手机在耳边举了许久,一时间顾初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我知道你会嫌我多管闲事,就算你现在还在怪我我也管定了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斯密斯医生一个答复。” 这是顾初从未见识过的强硬态度,关于林嘉悦的。撇开对她的感性认识,理性渐渐从脑壳中挤了出来,能令林嘉悦态度大变的无非就是陆北辰的事,那么,陆北辰到底瞒了她什么事? 她倒是记得斯密斯这个名字,当时陆北辰告诉她,他是他父亲的医生……长辈的医生,要陆北辰来做什么决定?陆门有长子,一旦真是涉及到陆家长辈,轮得到陆北辰来做决定吗? “喂?你有在听吗?” 顾初不得不开口说话,“我在听。” 那边愣住。 “很抱歉,他在洗澡。”顾初没有纯心显摆又或者是打击报复的心态,她只是实话实说。当然,在没经过陆北辰允许的前提下接了他的电话的确不妥,但此时此刻她也没必要在林嘉悦面前表露惭愧。 林嘉悦很快恢复一贯的温雅,“既然他现在没时间接听,那么我稍后再打吧。” “好。” 手机正要撤离耳朵,又听林嘉悦在那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很轻,但飘进了顾初的耳朵里。她重新将手机贴了回去,“嗯?” “那晚我的确在实验室。”林嘉悦主动提到了那天的事。 顾初微怔,复又靠在沙发边,蜷起双腿,身上的外套很大,只消稍稍一动就有他的气息窜出,随着呼吸尽是清洌。“哦。” “那天晚上我胳膊擦伤了,所以跟着他回了实验室。” “你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说,耳钉的事你别误会。” 顾初抬手揉脸时,手心也攥了外套上的清洌气息,细细咬了唇,再开口时声音总是清淡,“一个耳钉而已,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你没误会就好,当时他找到我,那神情都快要把我给杀了。”林嘉悦在那边苦笑,“我只是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了一晚而已,至于耳钉,有可能是我帮他整理休息室的*铺时落下的。” 许是怕顾初再误会,忙又补上了句,“进休息室不光我一个,还有罗池和鱼姜,你别多想,我只是看不惯*有点乱而已。休息的时候我把耳钉摘了放进衣兜里,可能就因为这样才掉的。” “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 “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但他没给我机会听我解释。是,我对你的确做过不好的事,但我不想看见他为此而不开心。”林嘉悦那边叹气,“顾初,我不应该在意你的,因为你是他在乎的女人,但就因为我爱他,所以不得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女人。” 她的最后这声叹息,结结实实地震惊了顾初,以至于林嘉悦那边落下电话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也许,这就是她无法恨透林嘉悦的原因吧,因为哪怕她是可恨的,她的所作所为都似乎有情可原。 —————— 陆北辰洗完澡时,顾初还坐在茶几旁。见她身穿他的外套,他笑道,“你在做什么?” 顾初回过神,转头看向他。 他的行李箱在酒店,所以没有家居服可换。衬衫、西装长裤还是昨天那般正经儿,只是衬衫的扣子只是随意系上几颗,袖子挽上了半截,他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有水珠从发稍滑落他的胸膛,微微打湿衬衫,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眉骨甚是清爽,他周身陷入光亮,颀长英朗,又平添几许慵懒。 “我在想着要不要躺在地上打几个滚。”她收敛了心情,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手机始终在手中紧攥,只是他的外套袖子很长将其遮住,趁着他不注意,将手机原封不动地放回。心底暗惊,只是跟在他身边不到一年,就这么学会了处事不惊? 陆北辰果真是相信她的话了,将毛巾放回洗手间,走上前,笑看着她。 她仰头看他,这种角度看他很容易伤到脖子。 “如果你能解气的话,随便你三百六十度侧空翻都行。”陆北辰探身下来,捏了捏她的脸。 “想要获取一个人的原谅哪有那么容易?”顾初懒洋洋地回答。他的手指有阳光的味道,浅浅淡淡,她很喜欢,还有他未干的头发,他是用了她的洗发水,有了她发丝的清香。 陆北辰抿唇浅笑,又见她赤足,一手绕在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轻松将她抱起,一同坐在沙发上。 “看来讨你欢心势在必得。” “不过事与愿违。”她随手拉了靠垫在脑后,扯了扯身上的外套,轻声说,“思思的字条你看见了?” 陆北辰坐在沙发另一边,顺手握了她的双脚搭放在他的腿上。她的脚玲珑剔透,与她的手似的微凉,轻轻掌握,以他掌心的温度来温暖她的双脚。 “你妹妹比你善解人意。” 她的脚被他弄得有点痒,轻轻一蹬,说,“那你去找她。” 陆北辰微微一用力又将她的脚拉回,偏头看她,“娥皇女英同时在侧,这种生活并不适合我。只有你一个已经让我绞尽脑汁头疼得要命,再多一个,我怕是英年早逝了。” “陆北辰,你可真不会说话。”顾初干脆支起双腿,脚丫子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果然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陆北辰探过来,大半个身子几乎压她身上,“以前还能尊称我声陆教授,现在连名带姓很是猖狂了。” “这就叫做对你好的时候你不懂得珍惜,等失去了才后悔。”她没动,任由他的气息于她脸颊油走。 不管怎么如何不想承认,衬衫半敞匿藏着的胸膛还是令她向往。男人应有结实的骨骼流畅的肌理,搭上去亢张沟渠轮廓分明,陆北辰该有的都有了,不迷恋他的美色亦会被他的这般身材所迷惑,谁说女人就不*呢?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看他,不代表不想他。 “我向来善于把握,不会犯低等错误。”陆北辰靠近她,只觉怀中柔软,她初醒,脸颊透白得很,眉眼淡淡清波,似有笑意却不热情,依旧一身白睡衣,却还穿着他的外套,慵慵懒懒教人怜爱。 他忍不住低头吻她。 唇与唇即将相贴时,她开口,“但是晚了,我这个人气性很大。” 陆北辰近乎跟她鼻与鼻相抵,清浅的笑意在黑瞳里漾,如粼粼水纹。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娶妻当娶顾家女,嫁人当嫁陆北辰。” 想着这话,他昨晚竟失了眠,还有那一屋子的画像,他总想拥她入怀,抱紧,再抱紧,就一直抱下去,一辈子。 顾初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受到惊吓,红唇微微煽了下,最终选了缄默。对,这番话绝对不是她说的,一来,她昨晚醉酒应该想不出这番“好文采”,二来,他在她眼中已然是不婚主义者,那么她还会主动提及结婚的事? 可影绰间又觉得这句话耳熟,有一点点的记忆蔓延。昨晚她像是说了不少的话,什么上学,什么嫁人的…… “饿了吗?”陆北辰见她一脸的迷惑,忍不住笑出声,“我给你做吃的。” 顾初还混混涨涨间,他已起身进了厨房。 过了好一会,她才从沙发上爬起来,浑浑噩噩地走到厨房门口。陆北辰的背影在阳光下看似梦幻,许是衬衫太白了,竟令她有些睁不开眼。 他在煮水,手旁有面。 见她来了,他道,“去穿拖鞋。” 她也不想光脚陪他做饭,反身穿了拖鞋回来,斜靠在门边。陆北辰回头瞅了她一眼,见她穿好拖鞋也没再多说什么,打开冰箱,将里面能用的蔬菜逐一拿了出来。 顾初看了一会儿,说,“你昨晚……是提到上学的事了对吗?” “看来你还没断片。” 顾初微惊,“真是上学的事?” “难道你毕业了?”陆北辰反问的同时,将一枚鸡蛋打破,橙黄色的蛋黄混着蛋清落在白瓷碗中,他却仅用了筷子就十分利落地分离了蛋清和蛋黄,将蛋黄放入另一只白瓷碗中备用。 顾初这才意识到一切并非是梦,快步上前,跟在他身边来回来地转悠。“我不明白。” “我已经帮你在a大办好续读,你成绩向来好,只差一年太可惜了,总要毕业的。”陆北辰洗好了菜,一把切生鲜的刀子被他使得稳当有力,修长的手指秀美灵活。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继续写。告知:在昨天的章节里错写了陆北辰的生日,已改为10月25日,为天蝎座。 282他说,你总要长大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a大跟所有大学的规矩一样,休学如理由合理可保留学籍,但最多两年。于是,剩下的三年里她为了能够保留学籍耗费心思。休学的第三年,她以身患重病为由终究骗取了院长及教务处主任的信任,休学的第四年,乔云霄帮她弄到了医药研究的证明,以此又耗了一年。她不止一次想撇开身旁事继续就读,但总会事与愿违。 就这样,直到今年年初,在她离开医院不久便接到了学校的电话,校领导换了,她的学籍也无法再继续保留。回到上海,她数次经过a大,却不曾一次鼓足勇气进去走走,哪怕是在校门口站上一站。 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她已经不再是a大的学子了,这种执拗就如同当年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还有机会返回学校读书时一样,终究,时间就被她这么蹉跎了。 乔云霄再打来电话问她是否再开证明时,她告诉他,不用,校领导念我当时成绩很好始终给我照顾,今年还可以继续保留学籍。 乔云霄便放心了,从未怀疑过她的话。 她想的是,这一生就这么与a大无缘了。 陆北辰却给了她希望。 “你是被开除了学籍,但有实验室为你开证明,回去续读没有问题。”陆北辰明白她的意思,但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始终平静,别人棘手的事在他眼里也不过成了举手之劳。“新换的教务处主任的确难缠了些,但谁不想自己学校将来走出个医学权威呢?” 顾初震惊,盯着他的侧脸,“你用实验室的名义作担保?” 当他来中国办案的消息被媒体沸沸扬扬时,他的实验室也被大肆宣扬。那是所有同行都想进去就职的机构,在国际上的地位更是首屈一指。她清楚陆北辰绝对会以在美国实验室为担保机构,上海的这家实验室牵扯顾家老宅,聪明如他,应该不会就此担保。再者,国内实验室他向来不对外做宣传,奉行低调内敛静安于世。 如此,他便只能大费周章。 将她的资料安插在美国实验室并非易事,听说那边实验室与fbi挂钩,修改人事档案就意味着要动fbi的备份资料,耗时耗力。而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国内,却能将这件事做得无声无息,着实令她惊讶。 “所以你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学习。”陆北辰烫了面,唇角微扬,看向她,“如果拿不到全优,丢脸的可是我。” 全球知名的陆教授,其助理如果挂科那的确是件丢脸的事,她这么想着,总是忍不住想笑。 “可是……”他没必要帮她,其实她心里明镜。 陆北辰的眼睛还是毒的,“放眼美国和中国实验室,就职人员最低都是顶了个硕士头衔,我的助理虽不需要博士博士后,但起码不能是高中毕业吧?” 她不想去用“迷人”二字来形容他唇角的弧度,更不想去用“崇拜”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低头攥了手指,咬唇轻喃,“那我是不是欠你一声谢谢?” “当然。” 顾初抬眼愕然,“你还真不客气。” “感谢的话我向来不吝啬去听。”陆北辰在等面开的空档,转身过来静静注视着她。 她向来觉得他的目光灼热逼人,敛了眼,低头不看他。 “需要入学考试,新来的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会烧你头上。”他嗓音低沉。 顾初又抬眼看他。 “你毕竟离开校园五年,很多知识要重新捡起来,还有,我给你的那些资料都是近年来神外的权威个案,a大现在讲究学以致用,考试难免会有,你要融会贯通。”陆北辰伸手将她轻轻拉了过来,凑近她,“当然,你有不会的问题也可以请教我,以我的学识做你的辅导老师尚算称职。” 他说得大言不惭,她却是相信的,只是,嘴巴上不肯承认罢了。“你是学法医的,又没学会神外专业。” 陆北辰闻言,没做辩解,只是凝着她,唇稍含笑。 “原来你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想到了入学考试,那些资料她看得真切,大多数都是绝密档案,他如何能得到她不得而知,只是惊叹他事事安排妥当的能力。 她该意识到,陆北辰这种从来不会浪费时间的人绝对不可能纵容她看些没用的东西。 可这样妥当安排,又何尝不是他的强势作风?正如此时此刻被他轻轻拉住,她敢断定,只要抽身离开,他下一秒就会收紧手臂。习惯事事操控如他,她是幸运还是不幸? “10月25号入学,还有段时间,好好复习。” 陆北辰叮嘱的口吻像极了长辈,眼神亦是柔和,顾初从他眼睛里竟能找到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10月25号?”她惊讶。 “对,怎么了?”他笑问。 那一天,是北深的生日,也是,他的生日。 顾初久久不说,只是凝视他的脸。他唯淡淡微笑,亦不戳破她心中所想。许久,他抬手,拇指摩挲她的脸颊,低低道,“从事神外才是你想要的,一生很短,你一定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不清楚呢?” “没关系,我会帮你。”陆北辰轻叹,将她圈在怀里,“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终究也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别总把我当成孩子。”她窝在他的怀里,这一刻,竟不舍得将他推开了。 陆北辰低头凝视她,“一直闹性子就是长不大的表现。” 她一时间别别扭扭,许久,又道,“所以,这也是你说服姨妈让我回上海的理由?” “这理由还不够吗?”他反问。 够了,已经足够。同样强势如姨妈,陆北辰独独按住了她的要害,这些年来姨妈虽然不说,但她能看出她的心思,能回到学校继续深造,不仅是她所想,更是姨妈所愿。 “我真的要在10月25号那天入学?”她又问了遍。 “你那天很忙?”陆北辰笑问。 “不……” 陆北辰看了她半晌,抬手揉了她的头,“面好了,吃吧。” ———————— 一碗面做得清澄分明,爽口不油腻,又保留面和蛋的浓香。 她看着看着,眼睛热了一下。 这个中午像极了那年的午后,陆北深因饮食不规律胃炎犯了被同学送进医院。她生平第一次翘课做了蛋清面,装在了她最喜爱的粉红色保温壶里。他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整个人全身无力,却还在别扭保温壶的颜色太*。 吃面的时候,她告诉他,胃不好的人就要靠面养,以后你的胃我来负责吧。 从那以后,她经常会做蛋清面给他吃,他的胃真的就被她的面给养好了。 第一次跟陆北辰在外面吃面时,她说,还是我做的蛋清面好吃。 他却说,我想,你的手艺不及我。 至此,他的蛋清面让她流连忘返了。 她做面给北深吃,北辰做面给她吃,同样是蛋清面,却今时不同往日。 “再对我感激涕零,也要先把这碗面吃了。”陆北辰眼底含笑。 顾初抬眼看他,他的眼里似澄明又似深谙,她多说什么,拿了筷子,静静地吃面。 ———————— 琼州有一条街,老旧的年代被叫做“仁爱街”,据地方志记载,此街在清代时就有,是当地的一位富贾为生病的女儿修的。后来,这条街就被叫做了“*街”,两旁棕榈葱葱,最适合*散步,由此而被更名。 顾思的步子细碎,边踢石子边走路,罗池跟在后面,几番想要抓她的手都未能得逞,末了,终究按捺不住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吓了顾思一跳,回头瞪他,“我告你警察袭击市民了啊?” 罗池松手。 “你怎么还跟着我呀?”顾思叉腰。 “……我送你回家。” 顾思奇怪地看着他,不得不提醒一句,“这条路我比你还熟。” 罗池词穷,半天后蹦出来句,“哎,你什么时候去上海?” “我为什么要去上海?” “因为……”罗池想了想,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因为你姐要回上海。” “罗警官,我姐又不是第一次去上海,另外,我还在上学,怎么走?” “也是……”罗池突然觉得自己挺笨,脑子飞速运转,抓了零星的理由再接再厉,“但这次不一样,我看陆教授的意思,是想让你姐回去上学。” 顾思瞪大双眼,惊叹,“真的?” “十有*。”罗池这次有点洋洋得意。 顾思鼓着腮帮子,好半天叹了口气,坐在马路牙子上。“怎么了?”罗池见状也坐了下来。 “就算我想去上海,总要等到毕业吧。” “没事没事,我等你。” “嗯?” 罗池马上改口,“而且你也有寒暑假嘛,想看你姐随时随地,这不,眼瞅着又要放寒假了吧。” “嗯。”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氛不高却也不至冷场。顾思会歪头听罗池讲一些工作上的事,渐渐地,竟也能听进去,只是,她未曾想过,眼前这个舒眉展笑的警察,藏于内心的总归有种情愫,这种情愫就叫做:一见钟情。 283凤凰无梧桐不栖 中秋过后忙碌依旧,假期最后一天顾初接到了岑芸的电话,要她来家一趟。去姨妈家的路上,顾初满脑子想的都是回上海读书的事,生活像是被翻开了全新的篇章似的,只是,以后回琼州的次数就会少了。 午后两点左右,小区里最是热闹,用过了午餐睡过了午觉,阳光又是一天之中最为尚好,推孩子的遛狗的沸腾了小区的气氛。顾初一进小区就看见了岑芸,参天榕树下,她跟几位左邻右舍聊着天,大老远就能听见豪爽的笑声。 小区是上了年头的,绿化却做得极好。人车分离,石子小路蜿蜒在绿荫之间,其他的不说,仅是那株供姨妈聊天的大榕树听说就有百年历史了,当初盖这个小区时开发商也自然是不敢砍伐古树,由此就成了小区的独有财产。枝叶漫天,脉络如伞状绵延开来,茂密之态可档风雨,亦能遮住酷暑骄阳。 顾初听见姨妈在高谈阔论,随风飘过来一句:那是当然了,我们家啊今年中秋太热闹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凤凰无梧桐不栖。 街坊a:是啊是啊,瞧瞧你这身行头就知道你日后肯定享福喽。 街坊b:许太太这话不准确,你们家那是三只凤凰,引来的可叫真龙天子了。 岑芸笑声很是清脆,“对对对,应该说是家有凤凰不愁引不来人龙。” 其他邻居也都在附和。 顾初走近,叫了声姨妈。距离拉近了才看得清楚,姨妈十分“不夸张”地穿了昂贵的新衣服出来,还配了条火焰般的真丝围巾,那围巾的一角随风轻轻飞扬,衬得她愈发红光满面。顾初没翻看过姨妈在中秋节收到的礼物,但这么打眼瞧着也知道应该是陆北辰送的。 “哎呦小初来了。”岑芸见她来了异常热情,起了身后对街坊邻居说,“不跟你们聊了,我们家小初啊要去高等学府深造了,以后啊还得出国去学习呢,要不说呢这女孩子啊就得找个能力强的男朋友,这都是人家给安排好的。” “姨妈……”顾初的脸被臊得通红,这件事于她,本不是可炫耀的。 “有什么害羞的?”岑芸笑呵呵的,拉着她往家走。 打远儿,又有风顺进了耳朵,是街坊的声音:瞧她显摆的呦,八字还没一撇呢…… 表面附和背后嚼舌的人处处都有,顾初向来不爱跟这类人深交,便出言提醒岑芸,“姨妈,家里的事还是不要对外人说了吧。” “你懂什么。”岑芸自有她的主张,“以前啊你在慈济做药剂师的时候,那些人没少在背后议论你,不是说你没学历就是说你没编制的,嘴巴毒得很,更是没少说桐桐和思思,说什么一群老姑娘都没男人要之类的话。你放心,我怎么说怎么做心里都有数呢,你刚刚也瞧见她们的脸了吧,全都是羡慕嫉妒恨。以前啊她们怎么说你们仨,今后我都统统把嘴巴给她们打回来。” 顾初深知姨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从单是聊天便穿着几万衣裳就能看得出来。心口的微酸如蜿蜒的蜈蚣,慢慢爬上了她的眼眶,眼睛就毫无负责地酸胀了一下。如果自己不曾是个拖油瓶,姨妈生活许是会更好。 一回到家,岑芸这才开始怜惜身上的行头,掸了灰,又小心翼翼挂好。顾初清楚,这个时候姨妈叫她过来八成是回学校上课的事。果真,岑芸拉了她坐下,说,“你也知道我向来反对你回上海的,但要去读书我只能点头。当年你是跟你妈发过誓做外科大夫的,现在有机会实现了,我也不好挡了你的理想。” 竟有种离别的味道,像是当年她高分入学后母亲的千叮万嘱:以后要长期住校,学会跟其他同学处好关系、要注意保暖、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可口的话要告诉家里……她便笑着搂住母亲说,妈,我是在本市上学,又不是出国了。 岑芸从未给过她母亲的感觉,却在今天,这样的一个午后,她能体会到岑芸的心思。总是笑着的人内心未必快乐,总说不在乎的人其实感情最深厚。 五年来,顾初尝尽了人间冷暖,学会了眼泪倒流,现在,却红了眼眶。她抱膝而坐,下巴抵在膝盖,垂眸,静静倾听,不开口说话。岑芸的话不停歇,“庆幸的是你上学早,现在再回学校也跟大四生年龄差不太多。学医难,遇上那种好几年也修不到学分的人呐,你还算年龄小的。” 喋喋的话落在顾初耳朵里是亲切,轻点头,强忍着敛去了落泪的冲动。 岑芸又从卧室里拿出个盒子来。是老上海胭脂的套装盒,上面隐约可见身穿旗袍的婉约少女,斑驳的漆落昭示着年头的久远。从老盒子里拿出来的大多数是什么长辈书信或遗言之类,但,顾初想错了。 岑芸从盒子里拿了两张银行卡出来,一张是本省银行,一张是中国银行。 “这张银行里的钱都是你每个月交给我的,我一分钱都没动全都帮你存起来了。”岑芸拿过本省的银行卡交到顾初手中,声音不再张扬。 顾初错愕。 “我知道你这些年没少怨怼我,尤其是每个月我逼你交钱的时候。”岑芸眼皮稍稍抬了一下,话是有点漫不经心,但厚重的情外人是能听得出来。 “姨妈,我没有……” “别骗我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岑芸轻哼,“你每个月的薪水不高,我却要从中挖走大多半,你不怨恨我才出鬼了。” 埋怨过,她却不曾恨过。 对于救命恩人似的姨妈,她哪还顾得上去恨?有些事直到经历过才知道理,有些情直到感受过方能体味。顾家当年树倒猢狲散,能伸手的敢伸手的就只剩下姨妈,哪怕她的要求再苛刻也无可厚非。 她的拇指轻轻捻着银行卡上凸起的数字,捻得手指都生了疼,随即将卡重又塞回姨妈手中,“这些钱是我要还的,应该给您。” 这么多年了,顾初还是习惯那个贪财的姨妈,这般,倒是让她觉得陌生了。又或者她不想承认这原本就是自己认知上的错误,其实姨妈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现实市侩。 “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父母在离世之前给你留了一笔钱,当时你妈在提到这笔钱的时候跟我说过,这笔钱只能在最紧急的时候才能动,是你的救命钱。”岑芸拉过了她的手,银行卡摊在了她的手心,“我不该动那笔钱的,但当时谁都在走投无路,让你每个月交钱,一来是防止你乱花钱,二来也是间接地替你攒笔钱。你现在知道这些,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顾初摇头,她反而感谢姨妈这么做。 还有张中国银行的卡,岑芸交到她手里解释,“这就是你父母留下的那笔钱,还了外债后还剩下些,你要收好。” 顾初愕然,喃喃,“姨妈,这钱我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岑芸轻叹,“你不欠我什么,之前还债的钱其实也都是你们顾家的钱,这两张卡现在应该交还给你,我要是收着像什么话了?原本呢,这两笔钱我是打算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的,现在想想你要回上海上学了,是好事,女孩子总要有点钱来傍身的,万一以后有什么事的话你不是有备无患吗?” “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超出了顾初的心理承受范围。顾家当年四面受敌,父母怎么会匿了一笔钱留给她呢? “别可是了,这件事一直瞒着你只是怕你不好好工作不要强,现在想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岑芸太温情的话不会多说,倒出来的全是大实话,“再说个更现实的问题,你上学了怎么可能全职工作?那自己总得有生活费之类的吧?总之,你可别想让我再负责你以后的花销了。” 顾初低头看着手里的银行卡,想着姨妈的话也不无道理。续读的话她要拼尽全力才能弥补这五年的时光,实验室她有心参与但也不能24小时候命,陆北辰摆明了态度要她将心思放在学业上,那么,日后她的一切花销乃至思思的学费她总不能伸手朝陆北辰要吧?轻叹了一口气,心底如疯火燎原,灼得喉咙疼痛,父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却不能再为父母做些什么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世间最刻骨的悲凉。 见她收了,岑芸这才放心下来。 有些事注定要成为秘密,例如,陆北辰在中秋那天说过的话,再例如,她说服顾初收下的这张卡。其中一张的确是她每个月上交的费用,而另一张,却不是顾家夫妇留下的钱。 钱,是陆北辰的。 284他只念她白兰别耳 对于中秋节陆北辰的到访她没有过多的惊讶,打从顾初为了他受枪伤后她已经看出了端倪。对他没有成见吗?错,成见至深,只是男女感情的事她再怎么插手再怎么反对又如何?这陆北辰被外界传得向来高冷孤傲,却选了阖家团圆的日子来找顾初,瞎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顾初离家相亲时他独独留了下来,岑芸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想到他是有话要说的。明明是追着顾初来的,却在得知她要相亲亦不紧张,要么是不在乎,要么就是太有把握。岑芸相信他绝对是后者,因为,他直接向她证明了他的能力和坚决。 一份有关a大入学手续文件摆在了岑芸面前,让她再无理由阻止顾初回上海。 陆北辰又跟她进行了如下的对话。 “她现在年龄还小,如果不继续学习的话她会终生遗憾。” “我以为你会逼着她去做法医。” “她的爱好在神外。” “现在还有不图利的感情吗?” “我承认,我有利可图。” “什么意思?” 于是在那一天,陆北辰又将银行卡拿了出来,对她说,“当年顾家出事,扛下所有外债的人是您。这卡里我放了一笔钱,除了抵顾家的全部债务外还会有些富余,您收下。” “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我刚刚说过,我有利可图。” “既然你已经讲明是顾家的外债,那么这卡里的钱一定不是小数目,我想不通你要图的利在哪。” “有些利是用金钱计算,而有些利是金钱买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 “她欠的钱我来还,她回学校产生的一切费用我来负责,条件只有一个。” “什么?” “我只等一年,毕业后,初初要嫁给我。” 直到现在,陆北辰的这句话都在岑芸脑子里回转,一遍又一遍,像是留声机上卡了针,永远重复着相同的一句。先是送礼,再是安排顾初未来的路,最后又搬出了物质做保障,岑芸心里多少有点别扭。提到了金钱,再就倒出了目的,她便忍不住说了句,这更像是卖女儿。 可是,陆北辰摇头,说,“请相信我,在我心里,初初是无价之宝。” 当时他在说这番话时眼神极为坚定,态度与他的语气一样持重,令向来挑剔的岑芸也无话可说了。这将是一场无法阻止的情感占有和掠夺,而她却无力去阻止。 最后,陆北辰叮嘱她说,请务必保守秘密,这件事我不想让初初知道。 这番着实出乎岑芸的意料之外,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让对方知晓?他却给了一个令岑芸自愧不如的答案:她脸皮薄,又好面子,如果知道这笔钱是我的,她心里那关过不去。如问起,就当是她父母留下的吧。 岑芸方才恍悟,原来,他是如此了解顾初。 能让顾初心甘情愿去接的钱,除了父母留下的外,其他再无理由能够说服顾初。 “说起来,陆北辰那个人还是值得托付。”岑芸叹了口气。 顾初诧异看着岑芸,这番态度的转变有些诡异,与之前大相径庭。岑芸怕她再起疑心,轻咳了声,“我的意思是他舍得花钱,那孩子也算想得周全,礼物都送我心里去了。” 为顾家还债是她的本能反应,她从没想过要在顾初身上抠回一分钱,更没想过在陆北辰的那笔钱中扣除自己曾经付出的那部分,当然,她也有私心的一面,这钱是务必要叮嘱顾初留在身边的,海誓山盟虽是可贵,但真经得住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现实太残酷,日后真的陆北辰有负于顾初,那么那么一大笔钱也总算有个安慰。 闻言,顾初笑了,岑芸说得天衣无缝,她自然察觉不出丝毫端倪来。 “礼物送进您心里的又何止他一个?”她歪着头说。 言外有意,岑芸自然听得出来,将手旁的铁盒子一收,问,“你是不是觉得姨妈很过分?” 顾初知道她指的是谁,轻轻托腮,“盛天伟人不错,一试不就被您试出来了吗?” 岑芸满意,道,“有的人啊只会嘴上说说,有的人呢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对家人不管不顾,我可不想看着桐桐嫁那么一个人。听说盛家夫人要强好胜,那么多年都是一人将全家挑在身上,这担子上的重虽然远比我当年扛起你们时要重得多,但这其中的辛酸苦楚我是感同身受,如果遇上个只会为了爱情一头热的不孝儿女,那是哀莫大于心死啊。” 顾初与盛天伟接触不多,但中秋节的那席话着实令她另眼相看。姨妈咄咄逼人,多是处处试探,当时她的心在不停打鼓,有多怕盛天伟一个冲动为了能跟表姐在一起就应了姨妈要求。一旦如是,失望的不单单是姨妈,更会是表姐。 好男儿,做得起两面胶,在爱人与亲人间相互调节,实为大智慧。 “那罗池呢?” 岑芸想了想,反是问,“思思喜欢那小子吗?” “欢喜冤家也不是没有的。” 岑芸啧啧了两声,“其实吧,罗池那孩子人品不错,就是那职业……” “姨妈,您又来了。”顾初无奈。 “我总要为思思的以后负责吧?当警察比当法医的还要危险,思思以后跟了他,万一他遇上什么危险——”话到这儿,岑芸又马上呸呸了两声,“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不好这么说。总之啊,思思要是跟那位罗警官在一起的话,我是持反对意见的。” 顾初知道姨妈又钻牛角尖里了,不过转念一想,罗池连思思那关都没过去呢,又何来先要说服姨妈呢?天底下没有能拗得过孩子的父母,思思跟她的性子一样倔,真要是看上罗池了,哪还管得上别人的看法? 对于思思的另一半顾初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对方能待思思好便好。 没多谈罗池的事,顾初明白除非有强悍的理由来说服姨妈,否则她会一直这么认为下去。末了,将存有工资的那张银行卡又交到岑芸手中,她希望姨妈转交给思思。 思思也是大姑娘了,身边总要有些钱才好。 —————— 游巷这个地方,适合谈情,适合说爱,适合漫步,适合晒太阳。又或者像是初夏时顾初那样,买上一株白兰花别在耳畔,于伞下边喝咖啡边听雨。 陆北辰从不曾忘记那一幕。 像是早就镌刻在记忆中的画卷,当他再来游巷而徐徐展开。已不是白兰漫上街头的季节,却总会想起那一幕,呼吸间留有余香。 那时伞下,她小心翼翼地与他平排而行,不小心抵上他的胳膊时她又诚惶躲闪。那雨下得不大不小,叮叮咚咚地敲打在伞面上,像是心跳声,她的,还有,他自己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揽她入怀时心跳有多么加速,微凉的肩头于他的掌心,他迫切地想要去温暖她,却不敢低头多看她的脸。他怕她会紧张,更怕她会逃避。那一季那一时,他竟成了愣头小子了,只顾着心跳加快,跟她一样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来,这个地方真适合再来一次,他和她。 但,事与愿违。 喝咖啡的地方未必,一桌一椅也未曾换过方位,只是,跟他一起喝咖啡的人不同。 他对面,坐着盛天伟。 喝了一杯不浓不淡的咖啡,陆北辰不经意想起那一次顾初说的,这家咖啡做得还不如我做得好喝呀…… “我时常在想,如果换做是年柏彦,你会不会也是这么步步紧逼?”对于盛天伟来说,咖啡的好坏从不是他所在意的,一段看似平静的关系实则却已危机四伏,面对强势如陆北辰,他亦不可能是退让的那一个。 陆北辰点了上一次被顾初嫌弃过的咖啡,靠在椅子上,眼神稍有薄凉。“法律无情面可讲,如果是他明知故犯,我亦会步步相逼。” “别忘了,他如今就在牢里。”盛天伟看似云淡风轻,“听说,你探视过他。” 陆北辰一手拿着银勺慢慢搅着咖啡,眼皮未抬,唇角却有几许上扬弧度,“年柏彦为什么会坐牢,你我心里都有数。” “看来,在你眼里只有一个年柏彦在六月飞雪。” “外滩汇虽连锁店不多,但规模已成气候,餐厅服务生小武竟能对餐厅经理戚娇娇起了杀念,这么大的事盛总竟也能面色不改,实在令我佩服。”陆北辰逆光而坐,光亮朦胧了他晦暗不明的神情,只留淡若清风的嗓音,却能凉进人心。 盛天伟看向他,“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事实上那家餐厅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285陆北辰问,怎么不回家住 “外滩汇”是年头不太长的餐厅,又以概念创新菜为主打,再加上很少对外做宣传,所以餐厅的顾客很窄众,大多数是口碑传播。反倒一起枪击案令外界更多人知道了这家餐厅,公安出动,警方封锁现场,这一消息被路人拍摄下来放上了网,于是乎就如同长了翅膀似的炸开了整个网络。 盛天伟属后知后觉,得知消息时许桐早就在做消息封锁,只可惜网络信息化年代,防患于未然方可行,但想要彻底封锁极难,并且还是发生命案的,上海外滩汇深受其害,继而连累到北京外滩汇的生意。 “年初,盛远集团收购了一个名为‘谦’的连锁品牌,‘谦’主营整容行业,外壳为国际连锁机构,实则只是本土化经营,上海和北京都有整容机构的连锁。‘谦’旗下还有子产业,主营餐饮,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外滩汇,共有两家,分布在上海和北京。”陆北辰慢悠悠道,“外行如我,尚能将你旗下的产业说得清楚,你是企业龙头,一句一无所知,是想证明你贵人事忙到自家产业都记不得还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盛天伟思索半晌,再抬眼看他,眼神澄明,“你查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真有问题,我想我们早就换个地方喝咖啡了。” 有些话多解释无益,就像外滩汇与“谦”的关系。事实上他也需要重新审视这个年初收回来的品牌。盛远集团这两年的战略有所调整,主攻能源产业,收购“谦”不过是机缘巧合。说是收购,其实相当于白拿,是年初股权重组时有人拿这个品牌抵了债务,当时经过财务评估,这个品牌旗下的整容结构及餐饮行业倒也经营稳当,虽不比国际连锁但也年年盈利,继而吸纳。 再后来,集团在与英国能源公司达成协议后又迎来了中东的合同,走能源当然笔笔都是大生意,盛天伟又命集团高层对项目组人员进行抽调重组,“谦”这个品牌旗下的所有产业就始终是由经理人打理,一直处于自力更生的发展状态。 盛天伟原本就对美容和餐饮行业不感兴趣不懂行,自然心思的重点也不会落在“谦”上,所以这一次外滩汇的出事令他恍悟,原来自己还曾经收了个“妃子”在冷宫,如今“妃子”闹了事,似乎是在抗议他的厚此薄彼似的。 “穆青灯、眉首、梵尼,也不知道是她们的名字不吉利,还是真如盛远内部所传都因为是迷恋你而惹了麻烦,总之这三名助理离奇失了踪,你倒也能风平浪静,我是不是要佩服你的心理素质?” 盛天伟笑了,“三名助理离奇失踪?北辰,虽说友情这玩意儿有前后远近,但毕竟相识一场,你什么时候改做小说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不够意思。” 陆北辰唇稍也匿着笑,不急于戳穿他的话。盛天伟喝了口咖啡,秋风拂面时,眼眸里的温度凉了几许,“外界都知道我的三名助理是嫁人了。” “粉饰的话要说给外人听。”陆北辰的话说一半留一半,言下之意不过是提醒他如实相告。 盛天伟亦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他话后的意思?微微蹙眉,却没再多说什么。陆北辰面前的咖啡凉了,醇厚的香气就减半,他已然失去了品咖啡的兴趣,从衣兜里掏出黑色金属质地的烟盒,打开,从中拎了两支烟来,其中一支递给了盛天伟,另一支叼在嘴里。 “开门见山,我需要梵尼的下落。”说完,点了烟,深吸一口再吐出,烟雾幽幽匿了他的俊脸。 盛天伟点烟的动作微滞一下,却很快也点了火,刚要开口,又听陆北辰说,“别再跟我说什么她嫁人的鬼话,既然你知道我查了你很久,就应该清楚这个借口打发不了我。” 烟雾在两个男人之间萦绕,像是被人掐死的魂渐行渐远,盛天伟透过薄烟看陆北辰,陆北辰亦是目光锋利地与他对视,一手夹着烟,另只手似有似无地轻敲着烟盒,修长性感的手指在黑色烟盒的陪衬下显得异常白希。 许久,盛天伟开口,“梵尼疯了,被家人带回了国。” 轻敲烟盒的手指蓦地停住,陆北辰眸光薄凉,“盛天伟,直到现在我还当你是朋友。” “你查了我这么久,这句话再拿出来叙旧不觉得晚吗?”盛天伟也阴沉了神情。 风起,落叶扫地,划到咖啡桌上,哗啦啦直响。 “看来,话不投机。”陆北辰笑。 “正如你所言,这家咖啡的味道的确不怎么好。”盛天伟的笑容亦偏冷,起了身,“有空来京后到我公司坐坐,别的没有,咖啡倒是不错。” 话毕,他离开。 只留陆北辰一人独坐伞下,墨绿色宽大的伞面遮了头顶的阳光,映得他的脸颊半明半暗。待盛天伟的身影消失在来往的游人中,他便又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冉冉中,听他淡淡喃了句,“不急。” ———————— 这个中秋筱笑笑过得有些孤单,假期正巧排到是她值班,工作在身走也走不掉,只能在电话里问候父母。主任顾启珉得知值班安排到她后连打了两遍电话要跟她换班,她心里清楚顾启珉的想法,这段时间他追她追的勤,医院上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虽优秀,但她心不在他,又何必搭着人情? 乔致远手术后一直留院观察,节假日大夫少,如此一来筱笑笑就有机会进行查房问候。见过太多病人,也见过太多有钱的病人,乔致远算是最配合医生的病患,而她也很喜欢同井慧聊天,虽说是富家太太,身上却没一点架子。得知她是顾启珉带的学生,又认识乔云霄,井慧说什么都要往她兜里塞红包,她好说歹说才给婉拒,医院里不让受红包,违反纪律。 别说是她了,这次乔致远手术成功后,除了那位外聘的专家得到一大笔佣金外,顾启珉是乔家重点感谢的对象,筱笑笑听说井慧私下欲送顾启珉一辆豪车,但被顾启珉给送了回去。 要说顾启珉也是为人医者心,人倒是不错,长得又是器宇轩昂,但筱笑笑对他始终不来电,她心里装着乔云霄,其他人想挤也挤不进去。 中秋假期,筱笑笑大多数是陪着乔致远和井慧聊天,偶见乔云霄来了,她便打几声招呼就走,见到他始终心跳加速。下了班,顾启珉总会找出借口来接她,为了杜绝,她便绕医院后门离开,顾启珉知道她的住址,所以一到下班她并不马上回家,最安全的就是躲进整容机构。 以做脸美容为由,来躲避顾启珉的热情。 整容机构会员享有终身受益的权利,筱笑笑的一张小脸外加身材都已可做活字招牌,她来不过是带着美容液让美容师为她护肤。假期的最后一天,筱笑笑也是在整容机构里度过的,做完了脸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出了美容室,电梯出了故障,她便改走楼梯。是假期,又是深夜,整幢大厦都安静极了,筱笑笑庆幸今天穿得平底鞋,否则大半夜听着自己的高跟鞋声在楼道里回荡也是够瘆人的。 这家整形机构是独立办公,共四层,一层接待,二层整形大夫咨询,三层手术,四层住院。筱笑笑对这里较为熟悉,却在下到一层时停了脚步。 楼梯一直延伸向下。 灯光只亮到了一层,再往下就是蔓延在黑暗中的楼梯阶,像是渐渐伸向怪兽大口中似的。筱笑笑从没听说过这幢楼还有地下,停车场?也不对,有户外停车,足够大的停车坪能容纳所有员工和顾客的车辆。 她想了想,一时觉得好奇就继续往下走。 女人最致命的是多疑,但除了多疑外,还有一个特质也能害死人,那就是,好奇。 如果筱笑笑那晚可以回家,如果她不是一时好奇到了地下,有可能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地下不止一层。 她近乎忘了自己到底是下了几层,直到手机发出电量过低的提醒,她才见到有一道门在楼梯的尽头。轻步上前,隐约听见门后像是有人在说话,还有重物蹭地的声音。 是道密码门,却没锁,她悄悄进去。 眼前有微蓝色的光亮,还有一点味道,说不上来的味道。眼前是条长长的通道,顺着人声过去,又是豁然开阔。像是一个库房,但更像是实验室,挑高足有十几米的样子,怪不得她一路下来没有出路,原来是挖空了几层来做这个空间。 有一层层的架子至上而下,上面摆着像是大桶的东西,但都是蒙着白布的,只能凭着轮廓来判断。筱笑笑看得惊呆,一时间也判断不出这里究竟要做什么的,隐约中又有人声由远及近。 “今天的差不多都存完了吧?” “差不多了,把这桶搬上去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筱笑笑不知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便也这么做了。 看身上的制服应该是机构的员工,两人拖着一只密不透风的大桶,将其放在最底层的架子上,其中一人伸了伸懒腰,“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 “赶紧回家,我要好好冲个澡,真不知道这机构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东西,直接扔了不就行了?” “哎,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种机构说不准有什么猫腻呢,咱们啊只管干活,到时候出了事也摊不到咱们头上,少说话多做事吧。” “倒也是,走啦走啦。”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门“咣当”一声关上,筱笑笑才从隐匿处走出来。她倒也不担心自己出不去,反正开门就能出去,就算出不去也总会有人过来,大不了解释说自己迷路了。 倒是眼前架子上摆放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室内的光线很暗,可能是为了节省能源。 筱笑笑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一束极强的光照在刚刚那两人放好的木桶上,还没被白布盖起,乍一看像是装红酒的那种桶子似的,有半人高。 走上前,伸手晃了晃,很重。 又见有木塞,打开,木桶的口不大,里面黑漆漆的又看不清楚,闻了闻,很怪的味道。 手指伸到开口的边缘,轻轻抹了一下,油腻腻的,借着手机的光亮一看,手指头上像是涂了一层油。 油? 这么晚了,机构的员工为什么搬了一桶油到地下?还有其他那些蒙着白布像是桶子的东西,里面装了什么? 筱笑笑起身,小心翼翼地扯了身旁的白布下来。 原以为还是木桶,却不曾想是玻璃器皿,亦是半人多高。筱笑笑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用手机一照,玻璃器皿中的东西清晰可见。 像是油。 清澄得像是食用油。 筱笑笑百思不得其解,这机构没事儿放这么多的食用油干什么? 可很快的,她怔住。 想到了刚刚离开的那两名员工的话:真不知道这机构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东西,直接扔了不就行了…… 这些东西? 如果是食用油,为什么被叫做这些东西? 不是食用油,那么……是什么? 筱笑笑盯着眼前的玻璃器皿,那橙黄色的油质在手机的亮度下发出刺眼的光。冷不丁地,她想起了医院保洁阿姨的那句话:那个病人啊太胖了,医生给做了抽脂,这些都是抽出来的脂肪啊…… 脊梁骨蓦地一凉…… 不会吧? 筱笑笑紧跟着又连掀了几个白布,白布之下全都是一水儿的玻璃器皿,装着的全都是橙黄色的油状物质…… 不,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汗毛已经竖起来了,握手机的手指都在发颤。赶忙拨了电话,却因紧张连续摁错了好几次,终于打通,手机那头很吵,像是在派对上。 “凌、凌双……” 一边安静,一边吵闹,形似冰火两重天。 “喂?”凌双声音很大,“笑笑?” “凌双,我怀疑……整容机构有点问题。”她四肢都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 “你说什么?我这边太吵我听不清啊。” “我说……”筱笑笑紧紧攥着手机,信号不好,她来回来地走。 “是你那边信号不好还是我这边啊?你等一下,我找个信号好的地方打给你。” “喂?凌双、凌双你听我说——” 那边挂了电话。 急得筱笑笑直跺脚。 快点打过来……快点打过来……她在心中默念。 可她殊不知凌双那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场大秀前的准备,她是负责人,各项事宜都要严格把关。凌双这边刚挂了电话,就觉得头顶上的光线不对劲,冲着灯光师开吼,“你们怎么回事儿?说过一万遍了要用紫色光线,脑袋都落家里了是吧?重新给我调!” 谁都知道凌双工作起来那是六亲不认,赶忙调整。 “还有音乐!音乐是怎么回事?” 音乐师忙道歉。 凌双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比比划划,刚想出会场给筱笑笑回电话,又有工作人员跑过来,“凌总,模特名单出了点问题。” “什么?” 这边,筱笑笑已经踩着梯子把所有的白布全都扯了,一只只的玻璃器皿整齐地摆放在厚实的木架上,从下而上去看,全都是橙黄色的油质,像是汪洋的海。 后背愈发凉飕飕的…… 等不来凌双的回电,她便又打给顾初,关机。想了想,直接打给了乔云霄。 她下班的时候正好遇上乔云霄,不过都这个点了,她不知道他是在医院还是已经回家。电话那边响了许久没人接听,急了,准备再拨打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封闭的空间,又是深更半夜,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筱笑笑吓得惊叫一声,蓦地回头,手机的光亮映清楚了对方的脸。 她蓦地瞪大了双眼,紧跟着手机落地…… 幽暗的光亮中,手机屏幕闪动了一下,是凌双打来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 中秋节过后温度就变了,上海遭遇寒流,天气就突然凉了下来。紧跟着十一的那几天,虽是阳光普照,但风过时会瑟瑟发凉了。 从琼州回来后顾初就开始了“闭关修炼”。 每天一睁眼就是厚厚的几摞资料,教科书摞得都能没了她的头顶。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有了拼命三郎的劲儿,顾初这段时间里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入学考试怎么能考出个好成绩,唯独还能分出她脑细胞的是,25号那天要怎么庆祝的问题。 庆祝一说其实源于她的想象,她不清楚以往陆北辰都是怎么过生日,她想着至少要送人一礼物吧?别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当时她过生日的时候人家可以花了大价钱办了场生日宴的,那么,她要不要还回来? 对,这件事有来有往比较好,她还没原谅他呢。 回到上海,顾初还是住回了徐汇区的老洋房里,当时,她是刻意忽略陆北辰暗沉得几乎能下雨的眼。他在车子里坐了许久,她要下车,他拉住了她的手,语气低沉,“怎么不回家住?” “这就是我的家。”她咬重了话尾,却因为他的“家”字暖了心。 很显然陆北辰不大满意这一带的房子,太老,太旧,不及汤臣热闹。他探头出车窗看了看,再回身看她时,态度有了退让,“房子太老了,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我以前在这住过,这边的治安很好。”紧跟着她又给了他更充足的理由,“再说了,复习我需要安静的地方,你那边太吵闹。” 陆北辰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沉吟片刻,“你嫌那边吵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房子。” 惊得她连连摆手,这人怎么把换房子的事说得跟换衣服似的轻巧?她可承受不起。 见她态度坚决,陆北辰也不好勉强什么,又或者,他是在顾及她的情绪,便也依从了她的决定。 只是一路跟着顾初进了屋子后,他的挑剔性子又起了。 “地板的年头太长了。” “墙壁要重新刮一下大白。” “墙纸也该换了。” “花园的石阶破得厉害,走路不小心的话会被绊倒。” “灯该换了。” “油烟机不好用。” “冰箱的制冷有问题。” “换个数字电视吧。” …… 她将他赶了出去,嫌他太挑剔。 可第二天刚一睁眼,家门口就热闹起来了。工人一批一批地敲门,新的冰箱、电视机、微波炉等家用电器呼呼地往屋子里搬,但凡能用上的家用电器,大件小件的统统换了新的。 顾初受不住了,一个电话打到陆北辰那。 陆北辰正在实验室里忙着出结果,接了电话后告诉她正在忙,稍后回给她。 于是,就在等他回电的那会子功夫,有电钻声就刺进了耳朵里,跑进屋子里一看,电视厂家的人正在做悬挂架,她赶忙叫停,工人却说,“您先生的意思是电视上墙。” 顾初噎了一下,谁先生…… 厨房里又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她又跑去看,是在拆旧的油烟机……紧跟着又是卧室、客厅…… 够了! 如果陆北辰的电话再晚回一分钟,她势必要弃家而逃了。 “房子需要安装一套智能系统,这样你在家用着方便,我在外也放心。”陆北辰打来后,开门见山的一句话。 顾初咬牙,“陆北辰,我需要安静地复习!是你说的,我考不好的话会丢你的脸!”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会加更,还有第二更,感谢大樱桃们对北辰的生日祝福啊。 286修补房子如同修补人生 “很吵吗?” 顾初干脆将手机往上一举,那边,刺耳的电钻声响了…… “okok。”陆北辰也听见了动静,知道她真是不耐烦了,说,“电器太老都需要换新,要是嫌烦的话先回外滩。” “你这是让我好好复习的态度吗?总之我不管,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想听见噪音。”虽是上班时间,但也有居家的邻居,她可不想太过招摇。 回上海前,岑芸终究还是提到了徐汇区的这套老洋房。 是在给她银行卡之后。 “顾家当年的事很复杂,这也是我不想你回上海的原因。打从我在琼州给你找好工作那天起,我就想着这辈子你都别回上海的好,万一顾家再有没利落的事连累到你呢?现在啊我也不能阻你前程,文凭一定是要拿的,那就回去好好读书吧。” 随着她现在涉世,也开始明白了当年顾家的事态严重,出了人命,这件事有可能就是要牵连一辈子,姨妈话里藏话,她听得懂,其实姨妈是怕她回上海遭到报复。 顾初安抚了岑芸,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很多事她需要去面对,不想永远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就如同那幢洋房,她住进去,是为了勇敢面对回忆,而不想把那里当成蜗牛壳再躲起来。 岑芸得知她住进老洋房后也没多说什么,亦没反对,看来是真正从心里接纳了她回上海一事。提及老洋房,岑芸便提到了产权问题。 “如果你真想卖的话我也不拦你,毕竟是你父亲当年买给你的,但我个人觉得还是留着吧,一来上海的老洋房有保留的价值,二来那边离你学校近,不喜欢住校的话就住洋房,怎么说都是自己家,住着舒服。” 又说,“你没说,我也想到了前段时间你能住哪,难不成还是要住酒店?小初啊,你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没结婚,跟个男人进进出出终归不好。当然,这是你的自由,现在社会也不兴我这种老思想,只是给你提个醒。” 闻言这席话,顾初方知,其实一直以来姨妈比谁都看得清楚看得远,心中自然是羞愧的。 “徐汇区的那个洋房,当年是你父母多了个心眼,就怕日后真的有什么事会惹来麻烦,所以在购买时用了我的名义,顾家出事了,至少保住了洋房,让你在上海还有个地方可以住。等再过两年,顾家的事彻底没人提了之后,我把房子过到你名下,是卖还是留着,你自己决定吧。” 顾初生怕岑芸误会,忙解释说不用过户。 “房子本来就是你的,再说了,思思心气跟你一样高,你都回上海了,等她毕业之后还能安心留在琼州?一谈到工作肯定是奔着上海去的,到时候你八成是结了婚,难不成还要她跟你们两口子一起住?” 岑芸想得深远,这都是顾初不曾考虑到的。 “我呢这辈子是扎根琼州了,你姨夫在这呢,我哪都不能去。”最后,岑芸重重地叹气,感概。 那一刻顾初才明白姨妈有多么重情,居住的小区虽老,但那是姨夫买的第一套房子,里面有太多的回忆是无法摒弃的,所以,以后即使再如何荣华富贵,那个小房子都是姨妈无法割舍的心头肉。 …… 所以,老洋房也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她不想换太多东西,虽说,那些东西的确太过陈旧了。 但,老东西才有回味的价值。 她吼了那么一嗓子出去,陆北辰半晌后说,“好。” 很快地,那些工人走了。 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顾初的心情糟糕透了。 傍晚时分,夕阳漫天,同时洒了满玻璃的红。顾初将自己关在书房,直到夕阳的光偏移进来她才察觉,厚厚的资料也是翻看了不少。 似乎找回了曾经在学校的感觉。 2000年到2001年,这一年她过足了新生的瘾,肆意享受了不同于高中生活的大学惬意。那是青春肆意的年代,她抱着吉他,踏平了学姐的尊严,成了校内响当当的人物。 音乐、朋友、外加暗恋的陆学长……所有的美好都朝着她招手,但她分得清楚,考试时,照样拿了全系的最高奖学金。 凌双恨她恨得牙根直痒痒,筱笑笑更是一脸迷糊地问她,你不是每天只顾着疯玩和思春吗? 没错,玩和想男人是她每天做得做多的事,但他们都似乎忘了她的能耐,她记忆力好,一目十行又能完美应试的本事可不是胡诌的。做外科医生,穿上干净的白大褂,大摇大摆地在手术室里进进出出,身后再跟着几个满脸崇拜的学生……想到这些,就是她打了鸡血的动力。 曾几何时,她一度认为这始终就是个梦。 可今天,这个梦似乎落在了现实,离她越来越近。 顾初歇了笔,走到窗子前抻了个腰。夕阳甚好,她不怕黄昏将至,有梦想的人,始终不惧明天。 突然觉得自己挺励志。 风吹过窗棱,拨弄了头顶的风铃,叮铃铃的声响很细小,像是遥远国度传来的声音。顾初没由来地感到喜悦,许是夕阳太美,那光亮一点一点挤入眼睛,她觉得,这颜色甚暖。 再一伸腰,眼睛不经意往下一瞄,愣住。 几秒后,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蹬蹬蹬下了楼。 楼下是客厅。 目光所及,顾初便震惊了。 一屋子的糟乱不知何时变得规整了,一地的狼藉也被很好地拾掇。而那些被换下来的旧家电,均被打包得跟骨折病人似的搁置一旁,与能使用的家居摆放得泾渭分明。 这般整理家务的能力,着实令顾初倒吸一口凉气,非有强迫症和洁癖症患者是做不到的。 花园里,枯草堆了小小一摞。霞光爬上了阶梯,男人宽阔的背影就落在顾初的眼中。 眼睛没花。 刚刚她在书房窗子旁看见的背影就是陆北辰。 她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通往花园的阳台门大敞四开,他蹲在阶梯前,迎着霞光,映亮了他结实的肩头。他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见他在做什么。 他穿着黑色衬衫,衣袖一直挽到肘际。身旁放着桶子,还有些类似修补的工具,很多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 顾初满腹疑惑,走上前。 这么一瞧就惊呆了。 他在修补花园通往阳台的台阶,那些老旧的水泥被敲碎规整到了一旁,桶里是调配好的新水泥,他手拿工具十分利落地将水泥抹在缺口上,一层层填补地水平。 那些填补好的新台阶上又铺了形状大小一致的小鹅卵石,连颜色都淡凉得可爱。顾初捂住嘴巴,好半天才发出一句,“这些都是你做的?” 陆北辰没抬头看她,还在专心手头的活,问,“饿了吗?” 顾初没回答,心里只想着这些工具连她都叫不上名字,他竟使得顺手。抹完了最后一个台阶,鹅卵石铺就,陆北辰这才起了身,顾初这么一瞧,愕然。 水泥脏了他一身的名贵。 “你、你……” “你怕工人打扰,我只好亲力亲为,很久没做体力活了,弄得一身狼狈也正常。”陆北辰给了她合理的解释。 顾初跟着肉疼,揪起他的领带,那领带的一端打成了结,跟只铃铛似的拴在他脖子上。 “你至少把领带解了呀。” 这条领带两万八,是她亲眼看见的价签……她快愁死了。 陆北辰两手一摊,“没来得及。” 顾初环顾了四周,“东西都是你收拾的?” “不然呢?” “你就穿这身干活?” “这屋里连男士拖鞋都没有。” 顾初扶住额头,她有点晕,“你怎么做到的?” “慢慢做。” 顾初没料到他还会做这么多事,叹了口气,“看来,我就算换成实验室那种高级防盗门也防不住你。” “为什么要防我?”陆北辰低笑。 他似乎很有自信,而事实上,顾初对他也着实另眼相看。她不清楚当年北深会不会做这些,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带给她不同于北深的感觉。 就好像,他成了这家的男主人,家里什么坏了,需要修补的他统统拿手。 顾初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所谓的家,需要一个会做饭的女人,和一个会换电灯泡的男人…… 那一晚,陆北辰虽说弄得一身狼藉,但还是混到了顾初的一顿美食。 吃饭的时候,陆北辰说,“房子真的是太老了,你想要保留老物件,我就依你,但该修补的还是要修补一下。明天我回来刮一下大白,还有,厕所的马桶和浴室的花洒都不好用,明天一起修了,今晚你先对付用。”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更新完毕啦,九千字。 287男人心不连根 用过餐,时间还尚早。老洋房这边算是闹中取静,白天尚有观景的游人对着一幢幢在历史遗留下来的洋房好奇,能多少热闹了这里。但这一带毕竟不是观光点,还是以自家居住为主,天一擦黑,整条巷子就愈发安静。 路灯亮了,光不刺眼,透过宽大的梧桐叶子在干净的路面上投落一小滩柔和影子。老洋房里的灯也不算太亮,以鹅黄色的光源为主,折射在古董式的琉璃灯罩上,打远看过去柔和而温暖。 陆北辰没急着离开,手机倒是响了几次,但他每每看了来电后都按断不接。顾初没靠前所以瞧不见来电号码,心中暗忖,会不会是林嘉悦或是她口中提到了斯密斯医生,想到这儿总会隐隐不安,但为什么不安,无法触及和探究。 避开柳橙,切了西瓜、哈密瓜等水果,摆了上好的手绘多彩瓷盘。可相比水果,陆北辰似乎更热衷于烟草,摸了烟盒出来,一根烟就叼在嘴里却迟迟没点,左右找了一番。 顾初从厨房拎出块西瓜片搁在茶几上,说,“家里没烟灰缸。” 陆北辰盯着这个纯天然制造的“烟灰缸”多少有点哭笑不得,但最终还是点了烟,烟雾幽幽,他的俊脸在青白色的缭绕中若隐若现。 “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吧。”她抬手挥了挥烟雾说。他是那种一忙起来连烟都来不及摸,但如果有空一眨眼就能抽一盒烟的主儿,他多少有点烟瘾,不大。 烟燃了半支,听了她的话后,陆北辰笑了笑,“好。”吸了最后一口,烟头摁在了西瓜片上。歇了会儿,他起身上了阁楼,顾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陆北辰也任由她跟上跟下,抬了客厅“包扎”好的旧东西。顾初忍不住询问,他便说,“老物件既然你想留着,那就放阁楼吧。” 顾初看了堆在客厅角落里满满的旧物件,汗颜。很多都是大家伙,他要如何往阁楼上搬?卷了袖子想要帮忙,陆北辰见了挑眉问,“干什么?” “帮你啊。” 陆北辰挥手赶她走,“你的任务是好好复习,其他什么事都不用管。” “可是——” “回书房。”他打断了她的话。 顾初只好听从安排,回了书房。抱着一摞子教科书,心思却总不能集中。踱到门边,耳朵压着门缝仔细听,陆北辰搬东西还真是无声无息,顶多偶尔会有磕碰的声响。 半小时后,她悄悄开了一道门缝,鹅黄色的走廊,瞥见陆北辰正从阁楼下来,许是搬东西搬热了,衬衫已经脱了,赤着上身,结实有力的胸肌上挂着汗珠。 看得她口干舌燥,忙又阖上门,定神继续看书。 快十点时她从书房出来,再进客厅已是豁然开朗。她愣住,再蹬蹬蹬上了阁楼一瞧,那些换下来的旧物件已是整齐地分类堆放,太大型的物件,已被他精细拆分打包放好。怪不得他搬东西没动静,这人还真是擅长化整为零,拆东西的速度够快。 从阁楼下来,陆北辰也冲好了澡,一下一出,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依旧赤着上身,肩膀上的水珠取代了汗珠,发稍也还是湿的。 “有不懂的吗?”他站在灯光下,擦了头发问她功课的事。 顾初想了想,摇摇头。 “不懂的话随时问我。”他道。 顾初嘟囔,“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了。” 可惜,陆北辰听见了这句话,浅笑,“对于应付你的考试,我这点学识足够了。” “自大。”她撇了撇嘴。 又见天色这么晚了,稍有迟疑。他是打算留下来?如果他真想留,她要不要同意?虽说耳钉的事她已经不觉得什么了,但就是不想给他留下她是很好欺负的印象。 正内心争斗着,陆北辰的手机响了,这一次他接了,转身的时候,她再次瞥见他肩膀上的疤痕,又像以往似的,扎得她心窝直疼。 听他的口吻像是跟工作有关,等挂了电话后,她递了衬衫给他,什么都没说。陆北辰从她手中接过衬衫,穿上,系扣子的时候唇角含笑,“今晚不留我?” “这是我家,留你干什么?”顾初双手抱肩,语气故意清淡。 陆北辰没恼,反倒是笑容扯大,“女人心海底针。” “男人心不连根。”她回击。 陆北辰被她逗笑,衬衫穿好,要说什么时手机又催了,作罢。临出门时,他叮嘱,“睡前一定要检查好门窗。” 像是要去值夜班的家长不放心孩子独自在家似的,顾初推了他一把,说,“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五年来,她都快忘了被人疼是怎么滋味,所以学会了自力更生。 可自从跟他在一起的快一年里,这种能力开始渐渐丧失。她是无心,是他一直视她为孩子。 快要关门时,她又叫住了他。 “那个……”顾初支支吾吾,“工作别太晚。” 陆北辰靠在门边,闻言,朝她伸手,“过来。” 顾初上前。 他冷不丁将她拉入怀,低头吻了她的唇。她怔楞的功夫,他的舌已经攻占城池,她的唇齿沾了极淡的烟草气息。 …… 夜半凉。 顾初从梦中醒来时卧室里很黑。 窗帘已经紧闭,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入室,睡前看的病例已经阖上整齐地搁置*头柜上。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忘了几点睡着的,入睡前台灯是亮着的,窗帘是敞开的。心里咯噔一下,踩了拖鞋出卧室。 客厅没安装窗帘,却被临时挂了两张布帘子。帘子不算太大,勉强能遮住窗外的月光,留了一室朦胧的影子。沙发上睡着一人,原是偌大的地方,因多了他躺着就变得稍显拥挤。 顾初在原地怔了片刻,蹑手蹑脚走近。 果然是陆北辰。 不知何时从实验室回来了,无声无息地形同鬼魅。他许是太累了,和衣而眠,睡得很沉,但还是怕光的,所以才不知从哪翻出了布帘子遮住光线。 上海入秋的天气虽不至冷,但夜里如不注意还会着凉。顾初找了条薄毯轻轻为他盖上,他毫无察觉。手机、腕表搁置在茶几上,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似的随意,目光再远一点,靠近沙发扶手位置竟放了一个男士拎箱。放轻了手脚打开,仔细看了愕然,有他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 这人,是打算登堂入室? 顾初真想啐他一声不要脸,但见他一脸沉睡倒也不舍得惊扰了。他睡觉向来安静,要靠得很近才能听见呼吸声,于是她便靠近了,近到可以贴到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的。她这般听着,不知怎的也就安心了,又想着他工作之后竟是回她这里,心底深处就渗出一丝甜来。 —————— 翌日是个大晴天。 明晃晃的阳光映在叶子上,风一过,叶子摇晃,阳光细碎了一地。 一见到这种天气,顾初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家户外的咖啡馆,慢悠悠地品着咖啡晒着阳光,咖啡香会混合着秋天的气息,香醇而又清洌。当然,在面临着还不到一个月的入学考试的空当,这种念头被她活生生给掐死。 起*后又重新翻了病例,赫然发现昨晚她做过的病例被人批注修改了,想都不用想应该是陆北辰做的事,只是凌晨醒来那会儿她没工夫看。 批注得十分专业,病例改得也十分漂亮,狠狠“羞辱”了一把她这个学了三年医的大学生。 攥着病例也没顾着洗漱,下楼进了客厅,正巧赶上陆北辰从外面回来。 他平日工作忙,有时候会连着几晚上都在加班加点,但如果是正常作息时间,每天的晨跑是必不可少。与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发现他是个很爱锻炼身体的人,哪怕再忙,也定会抽出一部分时间给健身房。 看他的穿着是刚晨跑回来,亚麻色休闲宽松裤外加一件浅灰半袖圆领t恤衫,额上有汗。顾初喜欢他的这身穿着,尤其是以浅灰、亚麻色为主的色调,每每见他穿的休闲,她总会暗自称他为“亚麻质男人”,因为看上去不但悠闲,还格外清爽干净,温和容易亲近,不似他穿白大褂或商务装的模样,疏离淡漠让人无法接近。 他做了早饭,她想插手,他又是那句话:“这些不是你要做的事。” 双面煎的蛋外焦里嫩,他知道她向来不爱吃半生不熟的煎蛋;三明治多加了比利时火腿,加上新鲜牛奶,几片苹果切得甚为精致,一顿早餐不绚眼亦营养,跟他给别人的感觉一样,不热烈亦不冷淡,刚刚好。 “虽然吃人家的嘴软,但我还要说,咱俩现在可还分着手呢。”顾初今天心情格外好,许是窗外阳光太魅。 “所以昨晚我回来没打扰你。”陆北辰不爱喝牛奶,早餐更多的是喝茶。 这人也亦是强势,自己不爱喝牛奶,却逼着她每天要喝牛奶。 “我势必要换个门。”顾初说。 陆北辰眉梢思考,还真是顺着她的话了,“的确该换,你以为密码门很安全?真心想进来的话,得到你指纹的方式太多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例如你。” 陆北辰唇稍含笑,“重新换一套远红外监控系统,房门尤为重要。” “能防住你吗?”她咬着一片火腿,问。 “让你失望了,我最擅长的就是破解监控系统。”陆北辰笑得无害,“我亲自给你做系统,当然会给自己留一手。” 顾初吃得津津有味,反驳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大名鼎鼎的陆大教授,不经人允许就擅长他人住宅,还自带行李,这事儿不好吧?” “他人?你是他人吗?”陆北辰盯着她,目不转睛。 他的目光跟窗外的阳光一样炙热,顾初避开了他的注视,不搭理他了。吃过早餐,她抱着病例,道,“以后别乱碰我的东西。” “学医三年,病例写得一塌糊涂,你以前是怎么过的考试?” 顾初狡辩,“我写得很好。”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合格。”陆北辰边说边检查着窗子,动手摇了摇,铁棱有点松动。“单一模式化的病例只适合电脑操作,万一你身边没有电脑呢?个人史、婚育史及家族史倒是方便记录,在体格检查这项你只记录了病患的一般情况,如发育、神智、温度等,就拿你手上的a-11号病例来说,病患的头部情况记录详细这是正确,但抢救前颈部气管情况、甲状腺有无肿大、颈静脉有无充盈、肝颈回流征阳性还是阴性?胸廓大小是否正常?肋间隙有无明显增宽或变窄?” 话毕,许是手劲稍稍大了些,窗棱上了锈的部分竟被他拉了下来,他皱紧了眉头。 顾初光顾着翻病例,压根没留意窗子是多么的不结实,等他说完,她用病例遮住了脸,叹了口气,“我只是粗心而已。” “粗心?神外的大夫一粗心会死人的。”陆北辰语气严苛,“再者,病例中你的望诊呢?你的触诊呢?” 顾初被他说得汗都下来了,憋了好一会儿,“喂!你是法医不是神外的医生,干嘛对我指手画脚?”她不解,他怎么懂这么多?管死人的事也就罢了,怎么活人的世界他也插一竿子? “做法医,医生懂的法医都要懂,医生不懂的法医也要懂,你说我有没有资格辅导你?” 一句话噎住了顾初。 不到中午,又有电话打到陆北辰的手机,他又重新换了西装衬衫,没了早上的亲近可人,对她说,“好好复习,没什么事就别出门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给我。”抬腕看了一眼,又道,“下午我会抽空回来把改修的修一下。” “不用吧……”顾初于心不忍,“实在要修的话,那就叫工人吧。” “工人只图快必然会弄得家里噪音大,再说,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不安全。”陆北辰着实是赶时间,又叮嘱了她几句后离开了家门。 顾初站在窗子前看着,直到他的车子走远了。 为了能让她安心复习他也快五头六臂了,心想着这种情况倒是熟悉,她高考前父母可是为她开尽了绿灯,家里下人们的鞋子都要换成软底的,绝不能弄出一点动静,就是怕会影响她温习功课。 顾初又觉得有点焦躁了,现在的她好像比高考那年更紧张呢,面对陆北辰堪比面对父母,生怕真的考砸了失去了就读资格,那可真是丢了他的脸砸了他的招牌了。 午后,陆北辰还真是回来了。 马桶、花洒该修的修,该换的换。她待在书房里虽听不见噪音,但总想看他干活的样子,跟着他楼上楼下来回了几遍,又被他赶回了书房。 等她再出来时,他又不在了,八成是回实验室忙工作。再看马桶、浴池花洒那些,甚是好用了。 就这样,这种状态持续过了十一。 今年中秋紧邻国庆,中间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但对于顾初来说,别人七天乐时她只能窝在房间里温习,啃着一个又一个的考试难题。而陆北辰也不停歇,实验室、派出所和老洋房来回忙碌。 渐渐的,老洋房焕然一新了。 虽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来,但从窗子到房门,都换成了极专业的监控防盗系统,虽然顾初并不明白陆北辰为什么一定要小心驶得万年船,但既然他想安也就由着她了。 只是她从没想过他还是个居家高手。 但凡是坏了的她还想留着的东西,经他手总是能修好。 这段日子以来陆北辰的时间总是分割得很零碎,顾初知道他还是在忙温泉碎尸案,从他接电话的内容里隐约分析貌似案情很棘手,好像他查出了一些挺重要的线索。 可每每她问起他总是避而不谈,更别提她想回实验室帮忙了,他的借口永远是:你现在重点要在复习上,案子的事别插手。 有几晚他是不回来的,顾初不用猜也知道他在实验室忙案子,听罗池说他们过阵子要去北京,什么时候启程、要在北京待多久统统都没定。 她功课忙没时间逛街,就在网上订了男士拖鞋、烟灰缸和窗帘。 烟灰缸摆了很久都是干净的,他大多数时间在工作,抽空回来也是看看哪处需要修理和填补,待上几个小时电话就催了,所以打从烟灰缸买了后他一根烟都没在家抽过。 窗帘倒是派上用场。 如果回来,他也总是在她睡熟之后,怕是打扰她休息,他便在沙发上入睡。深咖色的窗帘遮光效果极好,能够保证他安稳入眠。而这段时间,顾初除了复习外还在打听斯密斯医生的消息,这件事必然是要瞒着陆北辰的,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斯密斯医生这件事情上陆北辰一定没说实话。 斯密斯的行踪很难查,她只查到了大致的资料,他是美国著名的外科专家,以神经外科见长。 …… 十一过后,上海又恢复了热闹。 拥堵了上下班的时间,人气填满了各个弄堂。 天气愈发凉爽了。 推开老洋房的窗子,放眼看外面的梧桐,有叶子已经开始凋零了,随风蹭着路面咔嚓嚓地响。这个季节刚刚好,再过两三个月就成了难熬,上海不及北方城市有暖气,寒潮或阴雨天一来的冬天,房间里就会变得阴冷潮湿,开着空调也暖不了手脚。 顾初深深地呼吸,还有阳光的暖,这样的日子,安静到好。 这一天午后,乔云霄上门了。 进门第一句话是:听说你要回a大读书了? 顾初并不惊讶于他的消息灵通,这件事陆北辰不说,姨妈不提,但思思会讲,据她所知,思思跟乔云霄一直有消息往来,很多时候她的情况都是思思透露给乔云霄的。 侧身让他进了屋,拿了双新的拖鞋给他,换鞋时他瞥见了鞋柜里的男士皮鞋,抬眼盯着顾初,欲言又止。顾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截了当说,“他是偶尔过来的。” 乔云霄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坐下后,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我以为你搬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离开他。”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感情的事我想我会处理好。”顾初将磨好的咖啡端到茶几上,轻声说。 客厅在阳光的笼罩下很是温暖,有一扇门是直通花园,乔云霄听着她这席话时踱步到了这扇落地门前,他低头看着石阶上的鹅卵石,铺就地整齐光滑,再看这房中有些变了样的摆设,心里自然也是明白。这是,他不想明白,更不想去正视顾初刚刚的那番话在他心中刻下的印记。 不过短短几天,连他熟悉的老洋房都变了模样。 “你开心就好。”他坐回沙发上,端过咖啡轻叹着回了句。空气中有阳光的味道,还有醇厚的咖啡香,如果可能,他很想在这里陪着她,一直到老。 可惜,太多事一旦错过,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回a大的事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大不了就是赞助些钱,何必需要考试?”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她不想回学校读书了,很多次他都想帮忙,却被她硬生生婉拒。 直到顾思打了电话告知他这件事,他才恍悟,原来她不是怕欠人情,只是,怕欠他的人情。 心口如剜痛,他的顾初,从五年前到现在,就从不肯再跟他交心了。 题外话: 啦啦啦,又开始更新啦,今天更新完毕,么么大樱桃们,感谢大家的等待,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啦啦啦。 288一晃眼就变得值钱了 顾初这段时间不喝咖啡,早睡早起调整好最佳的状态迎接25号的考试。抱了个杯子,盛着白开水,赤着脚蜷着腿窝在沙发上,眉梢似有慵懒,话却格外干脆。 “以前我是光明正大考进去的,现在我也要正大光明地考回去。如果拿钱入学的话,别其他同学和老师知道了该怎么看我?”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自恋,但也承认自己有很多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好面子。可面子这玩意儿有时候也分场合,她可以为了思思跟任何人低声下气,却在能回a大重新上学这件事上死要自己的脸面。 乔云霄也是了解她的,这人是有着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倔劲儿,她的倔强他打小就领教十足。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再考回去没有问题。”他叹气,“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记得找我。” 这话说得有点多余,就算是亲眼看见顾初笑着点了头,他心里也明白得很,就算她有难,也不会轻易打给他。环顾了四周,老洋房很是温馨,他知道这里少不了陆北辰的身影,就算他有多么不想面对也好,他必须要承认,顾初是爱惨了那个男人,否则像她这么一个不爱给别人找麻烦的人,怎么会如此接受陆北辰给予的一切? 他喝了口咖啡,明明是甜的,入喉却成了苦涩。 再抬眼,转了话题,“在这住的还习惯吗?” 顾初点头,“别忘了我以前也在这住过。” 以前…… 如果能回到以前,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眼中的笑有些苦涩,却被他很好地遮掩。顾初见他情绪有点低沉,舔舔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他向来反对她跟陆北辰来往,搬了出来,这里却又有陆北辰的气息,作为明确对陆北辰表示出厌恶的他来说,情绪不好也实属正常。心便想着将话题扯开自己,问了乔致远的身体状况。 从琼州回来后她去过一趟医院,方知乔致远出院了。 “一切还好,好好休养就行。”乔云霄眉梢的神情总算有所轻松,抬眼看她,“什么时候回乔家吃个饭吧。” “会的,乔爸爸出院是好事,这顿饭我一定要去吃的。” “真的?”乔云霄眼梢扬笑。 顾初用力点头,“等我带着好成绩去见乔爸乔妈。” “一言为定?”乔云霄问。 顾初跟他拉钩,“当然,一言为定。” 她爱拉钩,打小就有这习惯。乔云霄记得清楚,还是在他上小学那年,时间上远不及在幼儿园那么轻松了。曾经何时,学校夹板式的生活令他苦不堪言,顾初那时还小,只知道在幼儿园里疯玩,压根没有上学的概念。问及大人,大人便说上小学就是要好好学习了,不能每天在一起瞎玩。 顾初央着大人带她去乔家找他,结果发现他不在家而嚎啕大哭,跟世界末日来临了似的。等他下了学回家后一眼就看见了哭得跟花猫似的顾初,她跑上前抱着他道,“云霄哥哥你别上学了,上学好可怕啊,你都不能陪我玩……” 她一哭他的眼眶也跟着红。 两位母亲却在旁笑得眼泪快出来了,末了母亲对顾初说,“小初以后就嫁给云霄哥哥好不好?这样的话他就永远能陪你玩了。” 顾初抽了抽鼻子,泪汪汪地看着他,问,“云霄哥哥,是真的吗?” 他用力点头,那时候他觉得,陪着她,逗她笑是他的责任。 她便伸了小手指,“拉钩,不准反悔!” 那一年,他和她拉了勾,还盖了章,小小的年龄就发了嫁与娶的誓言。曾几何时,他离这个誓言很近,近到触手可及。她试婚纱的样子很美,那一袭白色,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和圣洁。 他以为,他已经够到了那个誓言…… 与她拉了勾,如果可能,乔云霄真想牵着这只手不放,但,终究还是放开了手。 “其实乔爸爸这次住院,笑笑帮了不少忙。”顾初想起笑笑看乔云霄的眼神,心中感叹,自卑如她,哪怕现在变得艳丽倾城也不敢对乔云霄表示什么,多年的暗恋,势必是要旁人推一把才行。 乔云霄点头,这段时间笑笑的确忙前忙后。 “云霄哥哥……”顾初欲言又止。 乔云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其实,你知道笑笑是喜欢你的,对吧?”这是她大胆假设。 却见乔云霄丝毫没有意外,他的沉默已告诉了她的答案。 “她喜欢你好多年了。” 乔云霄一言不发,眼底的光有点淡。 “其实——” “我给不了她什么。”这一次他打断她的话,语气苍凉,“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 顾初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态度似乎太绝决。 “她出去散心也好,人要适当地放假才能想明白一些事。” 顾初一怔,“散心?” 你不知道?”乔云霄似有倦怠,“她去度假了。” 顾初还真不知道这件事,皱眉想了想。“她跟你说的?” “她发短信告诉我的,说在外面玩得很好。”那一晚筱笑笑打来的电话他没接到,一直在忙工作,等忙完看见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他见时间太晚就没打回去,第二天回拨笑笑没接,再打被按断了,没一会儿她发来短信告知她正在登机,请了长假去旅行散心。 顾初闻言后多少有点欣慰,去旅行也好,虽说不明白筱笑笑是出于什么心态想明白去旅行,但走出去总会有所感悟,据她所知,这么多年笑笑都没怎么出去好好玩过。 “你确定自己没说什么伤害她的话吗?”她还是有点担心。 乔云霄举起一手,“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伤害她。” 顾初半信半疑,最终还是点点头,只觉得笑笑这次有点不够意思了,出去玩也不跟她说一声。 乔云霄临走时给了她张支票,顾初看清后死活都不收,知道他是担心她上学的费用,便说,“我有钱。” “你哪有什么钱?学费加上平时花销,难道还要出去打零工?又或者朝着他要钱?” 顾初考虑了片刻后如实相告,“其实我爸妈给我留了一笔钱。” 乔云霄疑惑。 “真的,是我回上海之前姨妈给我的。” “够吗?” 顾初思量些许,“够。” 好说歹说才让他收回支票。 她送他出了大门。 秋风起,梧桐落,邻居家的月季花疯长,送得空气中淡淡花香。还不到夕阳时分,阳光不冷不暖,落在肌肤很是舒服。 乔云霄伫立微风中,像是沉酿了许久的话,终于脱口,“小初,你真的认为他是那个对的人?” 顾初轻敛长睫,再抬眼时目光坚定,“是。” “如果,他骗了你呢?”乔云霄突然说。 顾初狐疑,“你想说什么?” 乔云霄敛了神情,改口,“我只是担心他对你有所隐瞒。” 顾初没能看出他眼神背后的担忧,笑了笑,“真心爱了,一旦失去也不会后悔。” …… 送走乔云霄后,顾初又看了会书。夕阳沉落后,她正想着要不要给陆北辰备晚饭时手机就响了。 拿过一看,是他发来的讯息:在开会,晚餐不用等我。 她翻了一下白眼,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谁要等他? 但着实也失了胃口,简单清灼了道菜心决定从简,更重要的是,天天待在家里养尊处优,不从嘴巴上下功夫的话,早晚会变成个大胖子。 吃过饭七点多钟。 想起乔云霄的话,顾初便拨了筱笑笑的手机。 关机。 什么情况? 旅行为什么还关机了?真要与世隔绝了? 想了想,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凌双。 凌双倒是接了电话,但听声音死不死活不活的,顾初揉着耳朵,“这才刚天黑就醉了?” “我是昨晚喝多了现在才醒。”凌双嘟囔着。 说实话,顾初实在是不苟同凌双的作息时间。开门见山提了筱笑笑旅行的事,不提还好,一提凌双那边倒是激动了,“我还想打电话问你呢,这筱笑笑去意大利也不跟我说一声,我看好了一款包,首发在意大利,还想着要她帮着带回来呢。” “你能联系上她吗?我刚刚打了她手机,关机。” “我打过,人家就是不接电话呀,拜托,远洋电话很贵吗?服了!”凌双一肚子气,“就不咸不淡地给我发个讯息,说什么信号不好不接电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不搭理人!倒是在博客上总显摆她去过的地儿。” 顾初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听云霄哥哥提起这件事,我都不知道她旅游去了。” “连你也不知道?行不行啊她,至于嘛?”凌双态度不佳,“生我的气也就罢了,连带着你也不搭理了?” “你惹她了?” “我哪有时间惹她啊?”凌双说起来还一肚子委屈,“就是前一阵子我没马上给她回电话,再打她电话她就给我甩脸子了,哎你评评理啊,我当时忙得跟孙子似的,脚打后脑勺的,当然来不及回电话啊。” “她没那么小气。” 凌双轻哼,“你自己看她的博客吧,我看啊,她就是故意显摆给我看的,有什么啊,我现在不就是没有假期嘛。” 听了一耳朵的牢骚,等挂了电话后顾初便进了筱笑笑的博客。 还真如凌双所说的,这笑笑着实有闲情雅致。 前后共发了三条博客,有米兰手工店的照片,全都是些造型各异的手工*,又见她去了佛罗伦萨,风光无限好,最后一组照片据她介绍是在都灵,阳光媚得喜人。 顾初看了后轻叹一口气,风景好是好,但没伴旅行也着实落寞,都是风景照没有个人照。 想来这筱笑笑是心里有事,否则一向爱拍照的她就算在没伴的情况下也能找来路人帮着拍几张。 又拨打了两遍,依旧关机,便留了言给她,希望她能在那边过得愉快。 相关习题看得很快,等完成了手头的复习后,顾初又想起乔云霄的那句“够吗?”,想了想,翻腾出了银行卡。她始终不知道这张卡里有多少钱,够她的学费与平日花销吗? 想到街角有atm,抓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晚九点,弄堂的人少了。 路灯映得柏油路铮亮。 两旁的梧桐沙沙作响,她的影子被头顶斑驳的光线拉得老长。 atm不远,东南拐角,承载着一边的繁华一边的安静。 银行卡插了进去,输了是她生日的密码,atm有点老旧,运作时咣当咣当地直响,大有远在千里之外都能听见它在残喘的声响。按了查询项,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直到蹦出了一组数字。 顾初打眼扫了一下,一时间没数过来是几个零。她凑前,仔细数了数,蓦地怔住。直到提款机发出警告声她才反应过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再重新数了一遍。 确定自己没看错也没数错后,她才将银行卡退出来。 接过银行卡时她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是的,8位数…… 这个卡里,竟然有8位数…… 将卡揣在卫衣兜里,使劲攥着,铬得手心生疼。下楼梯的时候腿都有点泛软,心里开始不安生了,怎么会这么多钱? 她原以为顶多就是十几二十万…… 一时间她觉得兜里像是揣了万两金条似的,又觉得很是不安全,快速返回提款机改了密码。 老天,她就这么一晃眼变得值钱了? 289招招要命 与专案组开完会后已是晚八点多了,陆北辰马不停蹄又赶回了佘山实验室,罗池顶着一头乱发也随同前往。实验室里潘安他们几人都在,各自都在紧张忙碌。见陆北辰回来了,鱼姜快速上前递交了一份文件,“北京那边的传真过来了,所有的匹对数据都在这里。” 陆北辰接过看了一眼,神情严肃,径直回了办公室。 罗池因为沈强的案子中秋节前后就北京上海两地折腾,睡眠极少,但精神奕奕,顶多就是外表看上去邋遢些,原本也是生得好看,整天挂着一双熊猫眼招摇过市。 进了办公室他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抻了个懒腰,然后软塌塌地靠在上面,“怎么也没想过这个案子要牵扯这么大,还得是北京上海两地公安协同办案。先是一个温泉泡俩尸体,庞城的头盖骨外加沈强的骸骨拼凑成了一具完整的尸体;然后又是外滩枪击案,乍一看像是普通的古董劫持案,实际上牵扯出服务生小武意图杀害餐厅经理戚娇娇,口口声声是要为沈强报仇;现在你又发现外滩汇的秘方有问题,终于还是把盛天伟他们牵扯了进来。表面看上去这几桩案子毫无关系,但实际上都有沈强的影子,看来凶手的这盘棋下得还真大。” “在我看来,这几桩案子除了有沈强的影子外,盛天伟也脱离不了干系,现在,又扯上了他的助理。”陆北辰边看资料边发表了意见。 从琼州回来后,陆北辰就开始着手小酥肉配方一事。外滩汇在北京和上海共有两家店,分别派了两名同事扮作顾客专程点了他们家的招牌小酥肉,上海这边他亲自化验,结果真的如同他想的一样,小酥肉里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很快的,北京那边也得出了同他一样的结论。 肉,没有问题,采用最上好新鲜的猪里脊肉。 含有食品安全范畴内可放的添加剂,着色剂会多一些,为了保证一盘食物的色相好看。 问题出现在食用油上。 不是普通的食用油,油中除了含有可保持小酥肉不变味的转基因豆油、初榨橄榄油外,竟含有由人的脂肪提炼的油脂,除此之外更令人惊悚的是,着色剂中百分之三十由人血提炼。 也就是说,一盘小酥肉之所以那么香酥可口,绝大多数是因为在制作过程中放了人油及人血。 从中国人传统的饮食习惯来说,菜中放有动物的脂肪更多的是为了提味,而在各种食用油、调和油还没有在中国盛行的过去,老一辈人都以猪油为主,烹饪出来的菜肴因为多了油脂的香味而变得可口,而在讲求健康清淡饮食的今天,猪油已经退出了饮食界的历史舞台。 陆北辰又对顾初得到的“秘方”进行对比,发现其实顾初所得到的秘方并非是小酥肉的秘方,但之所以会做出口感一致的小酥肉,原因是顾初的秘方中也含有人油和人血。只是提炼的方式方法不同,所以导致由这个秘方做出来的小酥肉只要一凉味道就变得普通。 可以确定的是,顾初拿到的压根就不是外滩汇的秘方,但令人吃惊的是,两个秘方都有猫腻。 外滩汇与整容机构同属“谦”品牌,对外却从未宣传过,所以外界从不会将餐厅与整容机构联系在一起。可就这么一道菜的小秘方倒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利益至上的现今社会,餐厅后厨会存在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所以用人体脂肪和血液来增加菜品的口感,这对于陆北辰来说一点都不奇怪。那么问题就来了,用来提炼油和着色剂的人体脂肪和血液从哪里来?是购买的成品还是餐厅有加工工厂?如此一推,想到餐厅头上悬着的整容机构,答案似乎就已经解开了。 据罗池这几日对整容机构的调查发现,“谦”整容有着一流的手术团队,对来访的客户也要求严格,他们甚至苛刻到要求手术者的身体极为健康,在客户所填写的档案中,是否患过乙肝是重中之重的问题。一个整容机构,为什么要对客户的身体状况如此重视?整容机构要求整容者定期献血,免费赠送美容液。 人体脂肪和血液都有来源。 至于美容液,陆北辰对罗池说的话是,答案显而易见,但要从凌双口中证实。 而上一次去北京时,沈强的旧址是一个重大发现,在旧址中发现的大量合照和那几盏青灯引起了陆北辰的注意,配合北京同事开始对沈强的住址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从现场带回的采样中,陆北辰及实验室的同事陆续做出了检验结果。 令人细思极恐的结果。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盛天伟的确有问题。”罗池思考,“沈强一边连着盛天伟的助理,一边又连着他旗下的餐厅,一头是三名助理嫁人实则怀疑失踪,一头是惨不忍睹的碎尸、食人,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庞城像是个局外人,但被人挖了头盖骨,那么,他剩下的骸骨都在哪儿?沈强的头盖骨又放在了哪儿?凶手又为什么将尸体抛在温泉?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大意才对。” 这也是在会上罗池迟迟想不通的问题。 “沈强因为女朋友眉首的事曾经闹过盛天伟一段时间,甚至被盛天伟送进了监狱,他出狱后对盛天伟实施报复也是正常,他却死了,那么首要怀疑对象就是盛天伟。”罗池说。 从采样的数据中,陆北辰得出惊人结论,沈强是死于旧址的。 在旧址浴池的下水管中发现了油脂和血液,经鉴定,与沈强的dna相符。 旧址中落了不少灰尘,有物件移动必然就留下印记,说明在沈强死后有人来过旧址,并且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老房子墙壁斑驳,却在洗手间隐角发现新刮大白的痕迹,那一处的墙皮颜色明显新于四周的老墙,北京及上海的同事一起刮开墙皮,分别进行采样,得出的结论是,墙皮有血迹,刮大白是为了掩饰犯罪现场。 洗手间的瓷砖缝隙里亦发现血迹。 血迹,是沈强的。 在刚刚结束的专案组会议上,陆北辰从法医角度勾画了沈强死亡的前后场景。在之前对沈强尸体的鉴定中,陆北辰就得出了他是死于浴缸一说,在沈强的旧址中他更是确信了这一点。初步判断是,凶手重伤了正在洗澡的沈强,沈强挣扎,凶手多次将其重击后导致沈强死亡。在沈强死后,凶手为了遮掩证据,放了满池子的血水,将溅有鲜血的墙壁进行重新粉刷。 凶手选择了在浴室杀人及处理尸体,原因很简单,因为地面铺有瓷砖,方便冲洗血迹,只是凶手忽略了瓷砖和瓷砖之间是有缝隙的。 在对凶手的推测上,陆北辰给出了一个匹配指数,从重击的力度和数次重复来看,作案手法与庞城致死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凶手应该同属一人,女人。 警方以沈强为中心点,直径展开人际关系调查,与此同时,陆北辰又等来了北京的进一步检验结果。 从旧址的脚印和指纹采集中,证实有盛天伟和许桐的。更令陆北辰皱眉的时,在浴缸中亦发现了许桐的指纹,相比盛天伟,似乎许桐的可疑点更多。 “死者旧址的青灯似乎跟第一任助理穆青灯有关,至于他的女友,也就是盛天伟的第二任助理,对外声称是嫁了人,实际上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三任助理梵尼,也就是我的委托人交给我的搜查对象也下落不明,助理接二连三出事,他的现任助理也曾经在上海差点遇害,最大嫌疑人沈强死了,疑点就落在了盛天伟身上。”陆北辰阖上文件,这份检验结果令他心神烦躁。 在他认为,许桐不应该参合到这个案子中来。 “如果盛天伟没有撒谎呢?”罗池大胆假设。 “不,事实上他已经对我撒了谎。”陆北辰面色严肃,“他声称梵尼疯了被家人带回了国,实际上,委托我寻找梵尼下落的人,就是梵尼在国外唯一的亲人。” 罗池怔楞。 陆北辰抬手揉了额角,将手里的文件扔给罗池。 罗池接过,打开仔细查看,而后,神情错愕。 “怎么许桐也被扯进来了?”他头疼死了。 陆北辰没说话,闭着眼沉思。 “在现场发现许桐的指纹,那性质就变了。”罗池用力地搓了一下脸,满脸愁容。 “除非你想避嫌,否则就得面对,但这段时间你要跟顾思保持距离。”陆北辰睁眼,目光沉定,“这么看来,许桐必然是有事瞒着。” 罗池叹气。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陆北辰眼角眉梢倦怠。 被扯进案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凌双、盛天伟,现在又多了个许桐,招招会要了顾初的命。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继续码 290当成童养媳,可好? 近十一点,陆北辰才驱车回到市区。 不夜城,霓虹幻影。穿过依旧热闹的淮海路,车行老洋房的临街时,陆北辰打远就看见了顾初的身影。 梧桐影落,街灯斜照,有夜风,叶子簌簌而响。不宽的街角,顾初抱着什么东西正慢悠悠地往前走,夜深稍凉,她搭了件奶白色的带帽卫衣,长发束成马尾,随着她轻快的脚步,马尾也有节奏地来回甩动,看样子心情像是不错。 陆北辰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她,放缓了车速。 这条街人少,愈发显得她的孤独。他似乎看见了以前的她,每天笑着,脚步轻盈,但内心伤痛却从不被外人知晓。 车子经过她时,陆北辰才看清楚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一堆花花绿绿的袋子,全都是吃的。侧脸还挂着笑,果然是在开心。 她没关注身旁的车子,只顾朝前走,陆北辰落下车窗,探出头叫了她。 大半夜的冷不丁有人出声着实吓了顾初一跳,手一松,抱着的东西撒了一地,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陆北辰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停车,下车,弯腰逐一帮她拾地上的东西,这么一瞧,各类零食,国内的、进口的,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你怎么来了?”她缓过神时,他已经将散落一地的东西装好了。 陆北辰将东西拎上了车,关上后车门后,走到她面前,“我怎么不能来?” 顾初低头不看他,嘟囔了句,“都这么晚了……” “刚忙完工作。” “哦。”顾初想了想,抬眼看他,“你还没吃饭?” 陆北辰挑了挑眼,不置可否。 “我可没工夫做给你吃。”顾初咬了一下手指。 “我有工夫。”陆北辰含着笑,为她开了车门,“上车,回家。” 再开车,离老洋房就不远了,从街角拐进弄堂,街灯更是幽明,梧桐树下的老洋房,一幢幢的逐一排开,亮着灯的居多,却很安静。 顾初也很安静,窝在副驾,懒洋洋的,实则是怕陆北辰责怪她大晚上出门,他叮嘱过她,要在家好好呆着。正担心他会提及时,他果然就开口了,“谁让你出门的?” 秋后算账啊。 刚才在街角都是伪善。 “我人身自由还被限制住了?”她反驳。 陆北辰似有无奈,低语,“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儿往家走多危险?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需要什么打电话告诉我。” “就隔了一条街而已,我饿了,就到超市买点东西喽。” “买了一堆垃圾食品。”陆北辰皱眉,“你平时不爱吃那些东西。” “复习应战嘛,垃圾食品最合适。” “还敢理直气壮?” 顾初不说话了。 陆北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一拐,到了。 一进家门,顾初刚要溜回书房就被陆北辰叫停。 “你过来。”陆北辰坐在了沙发上,命令了句。 顾初懒洋洋上前,但没看他,低头盯着拖鞋,脚趾头勾了勾。 “写份保证书给我。” 呃…… 她不解。 “保证书里写明,天黑之后就不再出门了。”陆北辰很是强势。 顾初一张漂亮的小脸憋得通红,终于反击,“这是上海,又不是穷乡僻壤!” “你自己选,要么主动不出门,要么我指派两名保镖过来跟进跟出。” 顾初脚跟一软,“我天黑不出门了。” “能够保证?” 她用力点头,脑浆子差点从天灵盖中冲出来。 陆北辰满意她自我反省的态度,朝着她伸手。她故意站在原地不动,他便主动将她拉了过来,她没站稳,顺势被他拥在腿上。 想动时,他却圈住了她,高蜓的鼻轻抵她的耳鬓,低低问,“今天有遇见难题吗?” 顾初又摇头,这一次恨不得把眼珠子给甩出来。 “跟我说说刚才在街上为什么那么高兴?”陆北辰没了刚才的严肃,语气柔和。 他的气息落在耳畔痒痒的,温热又性感,激得她的小心脏扑腾腾地乱跳。“有吗?” “满脸是偷东西得逞劲儿。”他逗她。 她侧过脸,“陆教授,您老是跟犯罪分子对着干不假,但不能见谁都是一脸犯罪相吧?” “你清心寡欲,是我见了你就想犯罪。”陆北辰的薄唇移到了她的脖颈,骨节分明的长指掀了衣襟,自然而然地钻了进去。 手指与他的唇息一样温热,与肌肤贴合时她被激得全身就热了。抓住了他为非作歹的手,偏头看他,“我让你进门已经是天大恩赐了,别得寸进尺啊。” 他圈住她腰身的手臂就收紧了,笑,“在你身上,我向来是得一寸进一尺,你不喜欢,嗯?” 顾初倏地明白他的意思,脸就红了,清了清嗓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话毕,又怕他还会拿这些暗示性的言语来逗她,马上又道,“其实吧,我发财了。” “是吗?恭喜。”陆北辰不以为然地笑道。 顾初还要说什么,就听他又道,“以后垃圾食品少吃,回书房吧,做好夜宵我叫你。” 手臂一松,顾初一溜烟跑了。 平时顾初在十二点之前就入睡了,但今天许是陆北辰在她醒着的时候就回来了,一时间倒也不困。没一会儿,顾初抱着本书又蹭进了厨房,靠在门边,问,“哎,你真不相信我发财了?” 陆北辰简单煮了甜汤做夜宵,又择了少量水果和蔬菜做了美味沙拉,闻言她的话,笑了,“说说看。” 顾初拿了餐具一同上桌,“原来我爸妈留了一笔钱给我,很多很多的钱。”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盛了一碗甜汤,放到她面前。 顾初双手托着脸,点了点头。 “吃饭吧。” 陆北辰用餐时喜安静,如果同他用餐的人不说话,他会一直保持沉默。比较而言,顾初在餐桌上就显得有些活分,所以大多数两人在一起用餐的一幕就是:女孩儿美滋滋地在说,情绪高涨时还会手舞足蹈,男人不语却始终微笑聆听,时不时会往女孩儿的盘子里夹菜。 尤其是今晚,因为手头变得宽裕,顾初就愈发亢奋。 “是8位数哦。” 陆北辰故作惊讶,“哦?” 顾初见状更美了,“你也想不到吧。” 陆北辰喜欢看她的笑眼,盈盈的如春水,温暖欢快。他只是淡淡笑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这样一来,学费啊什么的我都不用担心了。”顾初说着,又是一阵窝心,想起了父母。 “你本来就不用担心。”陆北辰吃得不多,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后说,“你之后在a大的所有费用我都已经交完了。” 顾初叉沙拉的动作一滞,愣神地看着他。 “所以你最好用心复习,否则学校即使想退钱给我,我都没颜面去取。” 顾初缓过神来,急急说,“我有钱,不用你的钱。” “好好留着你的钱。” “可是,卡里的钱很多,学费我应该自己——”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他打断了她的话,语调很轻,却令人无法违逆,“听话。” 她清楚他是说一不二,咬了咬唇,没再多争辩什么。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是她口口声声跟人家说还没恢复邦交呢,怎么一转眼又允许他供她上学了?便又想着在嘴皮子上为自己争取点颜面,岂料,陆北辰另起了话题。 “从明天徐阿姨会来负责你的一日三餐。”喝完甜汤,拿了餐巾纸优雅地拭擦唇角,又说,“她是罗池介绍来的,听说从事保姆行业有三十多个年头,手脚麻利,我见过了,放心吧。” 顾初听了这话脑子有点乱,“等等,徐阿姨?我不需要保姆啊。” “明天我会飞北京,归期未定,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总要有人照顾你才好。” 顾初心里一咯噔,“明天你出差了……” 她清楚是关于沈强案子的事,而且涉及到了北京和上海两地,前几次他也飞过北京,但都是一两天就回来了,这次听他提及“归期未定”,总会有隐隐的失落感。 “喜欢什么?我买给你。”陆北辰见她眉梢落寞,心疼大过一切情绪。 她耍脾气闹性子,揪着“分手”二字总是不撒手,最开始他听了这两个字着实生气,可这股子气撒来撒去也没舍得撒她身上。她逞嘴上能耐,他也就顺着她,因为,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太清楚自己深爱的这个女人有多好。 他愿意纵着她。 顾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闻言轻轻摇头,有多少次她想问他,25号能回来吗?那天是她考试的日子,又是他的生日。可几番都是咽了回去,他说得清楚,归期未定。 一牵扯到案子,往往就会身不由己。虽说她没有全程参与,但也感觉到此案牵扯甚广,这就意味着团队协作,陆北辰生性高冷独立,却在面对工作时从不徇私。她不能要求他那天一定回来,在面临生与死的这种大事上,其他所有的都是小事。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用请什么保姆的。”她叹气,“家里多了个陌生人也挺奇怪的。” “我已经交代徐阿姨了,饭点她才过来,顺便收拾了房间就会离开。”陆北辰将一切都安排稳妥,“有徐阿姨在,至少能保障你全力以赴地温习功课。” 顾初也只好由着他的安排了。 “什么时候走呀?” “明晚八点的航班。” “哦……” 心口有点闷。 明知道他是去做正事,去工作,可情绪还是调整不过来。 见他起了身,以为他要收拾碗筷,不成想他上前将她蓦地抱起,她惊喘一声,没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她来到沙发,顺势将她压在了身下。 气息如此亲近,烫了脸,却酸了鼻腔。 嘴巴还是硬的,“喂,别占便宜啊。” 陆北辰凝视着她,眼底深处是幽暗,却又像是渗着笑意,轻轻浅浅地散开,灯影鹅黄温暖,他看上去愈发温柔。她觉得他目光过于专注火热,便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笑,低沉性感。 薄唇蹭到了她的脸颊,又绵延往下。 她的手就压不住他了,与他的唇相贴时,他的吻变得激烈*。 长发缠于他的臂弯,如藤蔓。 心中爱恋如火,她亦感觉到他体温的攀升,虽隔着衣料,却感受清晰。他的大手也不安分了,烫了她的胸口,她不消动,就明显感觉到小腹被他铬疼了。 向来结实高大的他,*来得也自然堂而皇之。 “陆北辰,你别吃饱喝足就思yin欲啊,把我当什么了。”顾初心跳得慌,脑中又是一幕幕与他*悱恻的画面,他的持久总会耗尽她的全部体力。 陆北辰近乎贴着她的脸,唇息绞缠,他轻喃低笑,“当成我的童养媳,可好?” 顾初的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就又红了。 “瞎说什么呢?讨厌!我可不是能被糖衣炮弹攻击的人。还没原谅你呢,少来!”将他推到了一边,自己跟个兔子似的溜回卧室。 陆北辰倒也没急着追,斜靠在沙发上,盯着卧室方向浅笑。 ———————— 次日,徐阿姨就来了。 五十多岁,竟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说的倒是普通话,只是偶尔还会有沪腔。面善,为人和蔼亲切,手脚也麻利,一进屋子就开始忙活起来了。顾初尝过她做的东西,味道也不错,也算是真正同意了陆北辰的安排。 “陆先生千叮咛万嘱咐,做菜的时候一定要清淡,说你不喜欢味道咸的东西。” “哎呦呦,我当时接活之前啊就怕遇上难伺候的阔太太,但是呀,陆先生虽然话不多,但看得出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现在再一看你这个小姑娘啊也挺好,一点阔太太的架子都没有呢。” “小姑娘你多大了?看你的年龄不大呀,结婚几年了?” “我看得出你先生可真是疼你,你呦,嫁对人喽。” 这个徐阿姨全身都是优点,唯独话多了些。 顾初一点都不奇怪徐阿姨误会她和陆北辰的关系,第一,人是陆北辰找来的,他对人对事都挑剔,几番叮嘱下来自然会令徐阿姨多心;第二,家里有男人的东西,一目了然。 她也懒得解释,徐阿姨只是临时请过来的,没必要凡事都说得明白。 徐阿姨在准备食材的时候,顾初抱着笔记本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网。昨晚陆北辰倒是自觉,又睡了沙发。天亮她起得早,备了早餐,他吃得满意,又被潘安一个电话催回了实验室。 书看了一上午怎么也看不进去了,家里又多了个能说会道的徐阿姨,她更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脑子里冒出乱七八糟的很多事。 今晚他就去北京了,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语境他们跟着一起去吗? 什么时候能结案? 看天气预报,这个季节北京已经冷了,他知不知道啊?如果没想着备厚外套怎么办啊? 倒不如……去商场给他挑件厚外套? 精气神一下子又回来了,顾初便给凌双打了个电话,最近她的杂志倒是接了不少秋冬限量版的广告,问她最合适。岂料,凌双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用上我的时候才想起来打电话啊,顾初你活得比我还现实呢?帮不上你啊,我在北京呢。不过我可以把今年流行趋势发你,你那么有眼光,什么牌子适合他你最清楚不过。” 顾初愕然,“你怎么去北京了?” “今年时尚珠宝展在北京召开啊,你以为我想去啊,特别冷。” 挂了电话,顾初怏怏,她其实是想着拉凌双一起逛街,上一次她也算是低声下气主动上门和解了,她也不好再继续冷着凌双。 真是凑巧,凌双也去了北京。顾初又给筱笑笑打电话,等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听后才记起来她去国外了。 心中疑惑,就算去度假,未免走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发了短讯过去。 迟迟不见筱笑笑的回复。 她又打了两遍,那边依旧没人接听。 什么情况啊?筱笑笑可不是那种嫌电话费就不接朋友电话的人。 进了筱笑笑的博客,最后一条更新是在昨日,发了四张照片,上面没有位置标注,一时间顾初也看不出照片里的是什么地方。 “陆太太啊,晚上吃鱼好不啦?”徐阿姨走上前来问。 顾初的注意力在筱笑笑的博客上,一时间没听见徐阿姨的话。徐阿姨凑前又叫了声,“陆太太?” “啊?” 顾初抬眼看着徐阿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自己,堆了笑,“徐阿姨,以后叫我顾初就行。” 徐阿姨笑呵呵的,“好的好的。” “做鱼是吧?都可以。” “那就做鱼,我跟你说呀,徐阿姨做鱼是最拿手的,做出来的味道不要太好吃啦。” 顾初笑着点头。 等徐阿姨炫耀了自己的一番手艺回厨房后,顾初又马上给乔云霄去了通电话。这次筱笑笑去国外旅行的决定很是突然,跟笑笑认识这么多年了,顾初是了解她的,如果是去国外玩,那恨不得要大张旗鼓的。 她有点担心。 不接电话、没有自拍只发景色照,甚至这个期间都不跟她们联系,不像她的作风,除非,是遇上什么难过想不开的事情了,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女人非感情的事莫属,这样总会牵扯到乔云霄才是。 可乔云霄着实不清楚筱笑笑的情况,在电话里也表示担心。 “当初你是怎么知道笑笑跟医院请了长假?” “她的导师顾启珉,我是通过他知道的这件事。” 顾初了解,顾启珉同时又是乔伯伯的主治医生,同乔云霄说这件事也无可厚非。乔云霄虽没跟顾初见面,但听得出她语气有所担忧,便问是不是笑笑那边有什么情况,顾初一时半会也说不好,搪塞了两句后要了顾启珉的电话,转头打给了他。 顾启珉听她是笑笑的朋友,二话没说就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中秋节过后第一天上班的早上,顾启珉收到了筱笑笑的短讯,她说自己想要临时调年假,打算到国外散散心。问及原因她也不说,顾启珉照顾到她常年兢兢业业便也同意了,这几天他也打过笑笑的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听,打得多了,隔了许久才收到筱笑笑的回复,说她一切安好。 挂了电话后,顾初心里更没底了。 原本只想着筱笑笑去旅行散心了,所以她也没深究,现在,听到顾启珉这么说,她反倒觉得筱笑笑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否则绝对不会这么处理事情。 关键的问题是,她现在在哪儿呢? 仔细翻查她发的博客,照她昨天发的照片信息,她应该离都灵不远。上网查了相关信息,在属于都灵时不曾想先是看见了都灵在搜索引擎上的照片。 有几张照片她看着眼熟。 点开,看了半天,心里咯噔一声,又回头翻看筱笑笑的博客照片。 愣住。 又直接在搜索引擎中搜了佛罗伦萨等她发过的风景照片,图片库里的图片全都蹦出来了,一张张对比,顾初惊喘出声! 笑笑博客上的照片,全都来源于搜索引擎上的图片库! 题外话: 六千字,今天更新完毕。 291幸得这样的男人 午后三点,顾初冲进了实验室。 那时,陆北辰正在给语境他们几人开会,布置各人即将在北京展开的工作任务。实验室院内所有警报和红外监控全开,她刷卡入院,避免了凭着记忆路线强行闯入的可能。 陆北辰的会议被打断。 见是顾初来了,多少有些诧异。 语境好些天没见顾初了,他最活跃,冲着她用力地挥舞手臂,“嗨,顾,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我想死你了!” 潘安在旁惯于取笑,推了语境的脑袋一下,“在陆教授面前还敢胡说八道?” 语境挠了挠头,挨着陆北辰坐的鱼姜在见到顾初后,含笑的神情转为凝固,一脸的不友善。 顾初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她穿了件浅灰色的宽松针织薄款连体裙,秋日的阳光从她背后投落进来,不知是阳光太烈还是她衣服的颜色太淡,她的脸庞极为苍白,宛若夜幕中的月亮。 她想朝着语境他们几个打招呼,可开口就露了一路上强压下的惊恐,喃喃,“北辰……北辰……” 陆北辰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这么近瞧才发现,她不光是脸色苍白,眼睛里还充满紧张和恐怖。愕然,长臂一伸将她拉入怀里,愈发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出什么事了?” 其他几人都起了身,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来。 顾初靠在他怀里,男人身上干净的气息和结实的胸膛给予了她安全感,她抬眼看着他,茫然又急切,“北辰,你帮帮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北辰的心一揪,二话没说将她抱了起来,径直上了二楼,回了办公室。 会开到一半就散了。 语境一头雾水,推了推宽大的眼镜框,问,“顾怎么了?” 潘安在旁没有说话,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上。语境问了话半天没得到回复,心里有点着急,用手里的笔捅了捅潘安,“这个时候别做尸体啊。” “我怎么知道?”潘安收回目光,拿了资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道,“不过,顾初相对是个独立的女孩,平时就算遇上什么事她也尽可能自己解决,今天这么害怕,看来真是遇上大事了。” 鱼姜的态度不算太好,冷哼了声,“遇上大事?可笑!她又没参与到案子里来,能遇什么大事?” “大家都是同事,你的态度什么时候能好点?”语境看不惯她对顾初的态度,阴不阴阳不阳的。 “同事?”鱼姜的嗓音更冷了,眼睛往楼上一瞄,见办公室房门紧闭,脸色就愈发难看,说话也更不客气了,“心机重的女人配做我们的同事吗?你想做人家的同事,人家的志向可不是做同事这么简单。摆出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啊?恶心!” “鱼姜,你应该对顾初的态度好点,毕竟她没有得罪过你。”潘安忍不住说,“就算你觉得她是在摆可怜相,但陆喜欢,你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下你的态度?你刚刚也看到了陆有多紧张她,连工作都放下了。陆对这个案子的谨慎程度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换做其他人敢这么冒冒然地打断他的会议试试看?就连跟陆关系不错的罗池警官,一旦知道陆在开会都要另约时间。” “她故作楚楚可怜无病*,当然能骗过vic了。”鱼姜很不服气。 “那也要看陆是不是心甘情愿被她骗。”潘安第一次这么苦口婆心,“就算顾初是无病*,就算是她故意装得楚楚可怜,那也是陆喜欢的,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语境补上了句,“我认为顾一定是遇上问题了才来找教授的,她是他的助理,平时走得那么近难道不清楚教授今天要出差吗?明知道出差还来找,一定是没有办法了。” 鱼姜盯着他们两个,眼神冰冷,“我看你们一个个都疯了,你们知道什么?” 潘安看着她,摇头叹气,“鱼姜,我能看出来你喜欢vic,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陆喜欢的人是楼上的那位。咱们都是跟在陆身边多年的人了,什么见过他对一个女人这么紧张过?不说平时他对顾初的上心,单说实验室外面的那条小路就足以见到他的反常,好好的梧桐树为什么要换成杨树?虽然我不清楚这里面的事,但我能猜到他绝对是为了顾初。” 语境眨巴了两下眼,走到鱼姜身边,也跟着小声劝说,“我觉得吧,你还是不要喜欢教授了,要不然你以后对顾初越来越不好的时候,教授心里也不会好受。” “你们还真是一个个的都被她给俘虏了!”鱼姜咬牙切齿,“我是喜欢vic,但我从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如果vic喜欢的是别人,那我也绝对会双手赞成,但就不能是她!她没资格跟vic在一起!像她那么一个自私的女人,跟vic在一起只会毁了vic!” 语境皱着眉头,“顾初不是自私的女人,她很好!” “鱼姜,我看真正要发疯的人是你。”潘安目光锐利,“说顾初会毁了陆,那纯粹是你的嫉妒心在作怪,要我看是顾初救了陆,在没遇上顾初之前,陆每天活得跟机器人没什么两样,现在再看看他,比以前多了不少人情味。” 鱼姜攥紧了拳头,嘴唇气得都发抖,“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里瞎下定论!你们以为他们是今年才认识的吗?你们压根就不知道陆为了那个女人做过多少牺牲!就是因为她,陆当年差点没命!” 语境和潘安都愣住了。 “因为见过这个女人有多么虚伪卑鄙,我才会这么讨厌她!”鱼姜后牙槽都咬疼了,“vic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呢?除了不停地要求vic为她付出外还做什么了?像她这种爱慕虚荣心机又重的女人配得到vic的爱吗?她不配!” 话毕,她将资料往桌上一扔,脱了白大褂离开了实验室。 鱼姜的话来得太突然,语境和潘安都没有反驳的机会,等鱼姜走了许久后,语境才纳闷地问,“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陆教授与顾初不是今年才认识的吗?” 潘安也百思不得其解。 办公室,气氛没有楼下那么剑拔弩张。 陆北辰倒了杯温水给顾初,她接过,但喝得没心思,抿了口就放在了一旁。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可怜的猫。他拉过她的手,捂着她指尖的冰冷,“慢慢说,怎么了?” 顾初许久后才理清思路,将筱笑笑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整个过程他没插言,安静倾听,眉梢略有思索。 “也就是说,乔云霄和凌双在同一个晚上接到了筱笑笑的电话?”听完顾初的叙述后,陆北辰问。 顾初点点头,“凌双当时信号不好,过后回给她就没人接了,云霄哥哥回打的时候她也没接。” 在来实验室之前,顾初又进一步核实了事件。再次询问了凌双和乔云霄那晚的情况,又通过顾启珉得知筱笑笑在医院没遇什么工作上的难题,相反,她表现出色,是今年医院优秀医生候选人之一。没有感情上的问题,事业上也如鱼得水,筱笑笑为什么不跟大家联系? 如果她真的去了国外,那为什么还使用国外引擎上的图片作为自己的风景照片? 经过顾初的这几通电话折腾,凌双和乔云霄也察觉出不对劲,纷纷问她是怎么了,她却细思极恐,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她的直觉告诉她筱笑笑出了事,但具体出了什么事,目前她人在哪里一无所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北辰,在见到他之后,所有的担心和害怕一并爆发。 顾初变得空前无助,唯独的力量就是紧紧抓住陆北辰的手,寻求他的帮助。 陆北辰见她肩头一直在抖,干脆将她圈在怀里,轻声问,“那晚你有没有接到笑笑的电话?” 顾初努力回忆,半晌后摇头。 “先别急,交给我来处理。”他安慰。 顾初紧紧攥着他的白大褂,声音颤抖,“笑笑会出事吗?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她……” “别乱想。”陆北辰心疼地看着她,“我马上给罗池打电话立案调查。” “万一……”顾初打了个冷颤,“连罗池都找不到她呢?” 陆北辰读懂她这个冷颤背后的意思,笑笑一个正常人,没事不会拿着引擎图片来伪装自己出了国,又无缘无故不跟朋友联系,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冒充了筱笑笑,利用她的手机在做文章,这么久了筱笑笑没有消息,最有可能是被人绑架。 “笑笑一定不会出事。”陆北辰向来冷静,打消了她的担忧,他知道,顾初担心笑笑已经凶多吉少了。 顾初看着他,似有安慰,“真的吗?”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陆北辰轻轻搓着她的手,耐性而又温柔,逻辑却十分清醒,“你想想看,如果对方真的杀了笑笑,又何必大费周折地冒充她发博客发短讯?筱笑笑极大可能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但并没有丧命。” 顾初听了他的分析后,脸色才稍稍回暖,只要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可是,笑笑平时也不得罪什么人,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放心,一定会找到笑笑。”他给予她极大的安慰,只要,筱笑笑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话毕,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给罗池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 陆北辰向罗池说了筱笑笑的事。 “对,初步判断已经失踪了半个月,要第一时间立案调查。” 顾初靠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放平稳些,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又看向陆北辰,他背对着她而站,一身白大褂衬得他脊梁笔挺,他在打电话忙她的事,这个念头窜进脑中时,心里的紧张和担忧就奇迹般舒缓了不少。 出了事,她只知道想来找他,忘了应该去找警察出身的罗池。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跑过来,因为隐隐知道,有他在就一定没问题。 陆北辰那边给罗池打完电话后,想了想,又拨了通电话。 应该是国际电话,顾初听他说的英文。她听他叫对方“科洛”,又命他马上来中国寻找筱笑笑的下落。 通话期间,顾初忍不住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陆北辰这边还在通电话,交代具体事宜。腾出一手拉过了她的手,包容掌心之中。顾初余下的不安就渐渐消之殆尽了,他的手掌温暖,指尖有力,这个时候这么靠着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就油然而生了。 他是她依恋的男人,这一刻,愈发令她难以相离。 通话结束后,陆北辰放好了电话。转过身靠在桌沿,将她揽在了怀里,说,“罗池那边很快就能查出笑笑是否出境的记录,放心吧,他会抽出一组同事专门盯这件事。” “科洛是谁?”她仰头看着他问。 陆北辰也没瞒她,“全球首屈一指的私家侦探,他的能力很强,黑道白道认识不少人,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他同意帮忙了吗?架子会不会很大?”这么一说对方来头应该不小。 陆北辰淡笑,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忙,他必然会帮。” 顾初忍不住搂紧了他,暖流沿心底最深处慢慢渗透周身,寒意就慢慢地散去。她知道这次陆北辰是动用了自己的私交,说白了是动用了自己的力量,他的这般重视,令她深深感动。 五点多钟的时候罗池赶到实验室。 语境几人提前下了班回家收拾行李,罗池没带多余的东西,只提了个小的拎箱,搁在一楼上径直进了办公室。顾初在陆北辰的安慰下情绪得到了舒缓,理智也慢慢回升,她相信陆北辰的判断,筱笑笑还活着。 期间,乔云霄和凌双打了几遍电话过来,顾初原本想要告知,但陆北辰的意思是目前不要打草惊蛇,她听了他的吩咐随便搪塞了几句方才了事。顾启珉也又打了电话,听得出他是个有心人,经过顾初前后两次打电话的询问他亦是起疑,顾初只知他是筱笑笑的导师,对他不熟,自然更不会据实相告。 而陆北辰那边也没闲着,电话不停地打出,手机又在不断地响,他接电话时也没避着她,始终陪在她身边。直到罗池赶回来了,顾初才意识到已经快黄昏,他今晚要飞北京。 “查过出境处,这个月没有筱笑笑的任何出境信息。”这是罗池进门的第一句话。 陆北辰早就料到了,所以并未惊奇,而顾初,虽说之前有陆北辰给她打过预防针,但听到罗池给了这么一个定论后,心就又沉了。 “筱笑笑中秋节值班,据她同事说,假期的那几天她都去了谦整形。”陆北辰说。 他打了几通电话,其中两通打了医院,找到筱笑笑的所在部门询问清楚那段时间其行踪。 罗池没料到他的办事效率会这么快,点点头,道,“没错,专案组的兄弟也查到筱笑笑假期最后一晚去了谦整形。”说到这儿,他面色凝重,抬眼看向陆北辰,欲言又止。 陆北辰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微微眯眼道,“如果是这样,筱笑笑的失踪与谦整形脱不了干系,对方以她的名义发了博客和讯息,通过ip追踪能查到些什么吗?” 又是谦整形。 这家整形机构疑点重重,与外滩汇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偏在这时筱笑笑又出了事,陆北辰明白罗池的担忧,如果牵扯到人油和人血,谦机构和外滩汇就充满危险,如果筱笑笑的失踪与谦机构有关,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罗池从烟盒里拎出了两支烟,一支递给陆北辰。 点了烟,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兄弟几个跟踪了ip,发现对方是在网吧发的,再对网吧进行盘查,对方使用的身份证是假的。” 线索似乎断了。 陆北辰将烟把玩在手里,没抽,眉间思考。罗池又说,“据整形机构的工作人员说,筱笑笑当晚是最后一个离开机构的客人,同事们查了监控,当晚筱笑笑没乘坐电梯走的楼梯,机构院内的监控器坏了几日,无法查出筱笑笑有没有从楼里走出来。” 陆北辰闻言若有所思,少许,问顾初,“笑笑开车吗?” 顾初摇头,“她车技不好,大多数都是打车。” 那当晚自然也没有开车的理由。陆北辰想了想,“她不开车,必然要走到方便打车的位置上,谦整形院内的监控器坏了不要紧,转弯就是临街,会有一些监控摄像头,只不过需要麻烦一下交通部了。” 罗池点头,“我已经吩咐手下跟交通部那边打招呼了。”他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儿应该在查看监控,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我。” 顾初在旁插不上嘴,只能双手紧攥,心中祈祷。陆北辰始终没抽那支烟,将其搁在办公桌上,返身坐在了顾初的身边。也没避讳罗池,将顾初拉入怀里轻轻安抚,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白大褂上清洌的气息令她稍稍好过。 罗池现在也顾不上打趣他们两人了,又道,“现在担心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筱笑笑是在去往打车这段路上被人劫走的。” “谦整形位于闹市,虽说当时是十一二点,但街上的人不会少,所以罪犯应该不敢冒然在街上作案。这种可能性极低,如果排查的话,就要加派人手。” 罗池深深吸了口烟,重重吐出。 “如果筱笑笑是在机构里失踪,那么总要被人拖出来吧?不可能这么多天都藏在机构里吧?”顾初紧张地说。 她虽担忧,但分析也十分到位。 “顾初你放心,我已经命同事排查从当晚十一点到之后三天的监控录像,不管筱笑笑是自己从机构里走出来还是别人把她强行带走,总会有线索可以追踪。”罗池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陆北辰突然问,“谦整形有没有地下?” 罗池蓦地抬头看他,眼神明显怔楞一下。 对啊,一个偌大的机构,一旦真的与外滩汇存在供应关系的话,那么人油和人血总要有地方存放吧?外滩汇只是家餐厅,他们调查过,没有所谓的加工工厂,那么,疑点自然就落在谦整形上。 “现在,你们有理由封锁谦机构进行整体排查了。”陆北辰一针见血。 谦机构从成立至今,一直在社会上扮演优秀企业的角色,年年不少上税,遇上哪有天灾*的又总有捐款的身影,想要查出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外滩汇小酥肉的秘密被发现,外滩汇就已经成了警方重点监控对象,在罗池和陆北辰认为,这绝对是一件牵扯甚广的案子,北京和上海的相关领导也觉得需要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一网打尽。对谦整形的证据向来掌控的不多,那个与外滩汇相似的“秘方”说明不了什么,一来,谦整形与客户签订了保密协议,美容液只供个人使用,并且每次只给客户一定的用量,客户大部分还是要在机构完成美容的步骤,所以想从其他客户下手有点困难;二来,凌双作为与庞城死亡现场有关联的嫌疑人之一,她所提供的“秘方”没有任何证明是来自谦整形的证明,她的话也有待考量,所以无法成为评判标准。一时间,警方也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对谦整形进行排查。 现在,筱笑笑失踪,一旦真的跟谦整形扯上关系,就是绝佳排查的机会。 这个案子,就像是联合建造的大厦,他们警方正从大厦的边缘一点点挖掘,直到,大厦轰然倒塌。 顾初并不清楚这其中的事,而陆北辰也没打算现在告诉她,怕引起她的恐慌。罗池二话没说,起身打了几通电话。 通完话,他坐回沙发,“已经安排妥当了。”将烟头摁灭,“北京那边你必须得过去。”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虽不是顾初出事,但看得出她的情绪很不好,他是担心陆北辰会因为照顾到顾初的情绪而不去北京。常言道:温柔乡英雄冢,陆北辰又何尝不是能为红颜折腰的英雄呢? 再铁打的汉子,再冷血的男人,一旦动了真心也会将理智抛之脑后。 罗池盯着陆北辰,见他眼中果然有了迟疑后,忍不住在心中暗叹。顾初察觉罗池的担忧,轻拉了陆北辰的衣袖,说,“你去北京吧。” 陆北辰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 罗池没料到顾初能放陆北辰走,愣了片刻,说,“我已经从专案组里抽出一些同事来专门负责筱笑笑的事,放心吧。” 这声“放心”,即是对陆北辰的交代,又是对顾初的安抚,罗池虽然没说透,但陆北辰和顾初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得出来。 …… 最终,陆北辰还是决定先送顾初回家。 等顾初上了车后,陆北辰站在车门旁对罗池说,“我最晚也是明天上午到,搭乘最早航班过去。” “只要你能去就行。”罗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局长那边我会替你打招呼的。” 陆北辰点头,随机上了车。 车行,渐远。 罗池站在原地,无奈叹了口气。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向来说一不二,从不轻易更改计划的陆北辰,如今也难逃为爱情劳心劳力的命运。 夕阳染了天空。 红彤彤的一片,由远及近。 陆北辰稳稳把控着方向盘,顾初窝在副驾上,紧紧抱着他的右臂。脸上还有愧疚,许久后说,“北辰,我不想你因为我改变行程。” 虽说她很想他留下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可是她清楚,北京那边更需要陆北辰,他是法医,又不是警察,就算留在她身边又不能越职去查什么事。一切的道理她都懂,所以,当她得知陆北辰已经决定更改行程时,心里既高兴又内疚,觉得是她拖累了他。 陆北辰趁着等红灯时转头看了她一眼,嗓音沉厚柔和,“我心里有数。” 她凝着他,忍不住靠近了他。她要感谢上苍让她拥有了他这样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刻,给予她极大的安全感和温暖。 题外话: 第一更,还有三千字。吓死宝宝了,写了一天手一贱给删了,找了20多分钟才把这七千字找回来,哭晕~~ 292已相思 回到老洋房,天已经擦黑了。 徐阿姨早早地就来了,买了新鲜的山药和白藕打算煲汤。见两人是同时进门的,笑呵呵迎上前说,“陆先生陆太太回来了,菜都备好了,马上下锅啊。” 顾初没心思计较徐阿姨的称呼,而陆北辰也没有纠正她的意思。徐阿姨见顾初脸色不好,就压低了嗓音问陆北辰,“陆太太她没事吧?怎么脸色看上去怪怪的?” “没事。”陆北辰叮嘱她晚上的汤最好以甜为主。 徐阿姨连连点头。 手机响了,陆北辰接起。 顾初竖起耳朵听着,还是国际长途。等结束通话后,陆北辰拉过了她的手,郑重地说,“初初,明天下午科洛就能抵达上海,他会尽快查出筱笑笑的消息。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里,你有任何线索都可以告诉科洛,他有你的手机号,到了上海就会跟你联系。” “明天就能到了?”顾初像是看见了救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快就动身了。 “科洛已经在飞机上了。”陆北辰说,“刚刚是他助理打来的电话,稍后会把航班信息发过来。” “谢谢你北辰。”顾初靠在了他的怀里。 陆北辰拥着她,轻声说,“警方有警方的找人方式,科洛会有他自己的方式,相信我,笑笑一定会没事的。” 顾初用力点头。 徐阿姨在厨房做饭时,陆北辰走了进去,低声说,“这一阵子我不在上海,麻烦徐阿姨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陆先生,我会照顾好她的,我保证啊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徐阿姨抓起围裙擦了擦手,却见陆北辰微微蹙了眉头后马上意识到行为不妥,走到操作台冲了双手,又陪着笑,“陆先生啊,你可真疼你太太。” “初初平时对入口的东西要求比较严格,徐阿姨,你要注意一下。”陆北辰语气稍显严肃。 “是是是,您放心。”徐阿姨也知道刚刚有点不讲究卫生了。 陆北辰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厨房。 吃过晚饭已是八点了。 顾初简单冲了个澡,出来后陆北辰正在接听电话,大致听上去对方应该是北京那边。她看了一眼时间,轻叹,如果今天她不去实验室找他,这个时间他早就在飞机上了。一班人马唯独缺他一个,别人还不定怎么想呢。 趁着他打电话的功夫,顾初拎了一只行李箱出来,帮他收拾了一些东西进去,又才想到一下午光去担心笑笑的事了,竟忘了给他买件厚外套。幸好他陆续也带了一些衣服到老洋房,便挑了几件入秋的外套,叠好放入。 等陆北辰讲完电话,她已经将行李箱收拾好了,收纳袋用了不少,洗漱用品、外套、裤子、领带、衬衫、换洗的*裤全都分门别类真空分好,节省了不少的空间。陆北辰向来不是个邋遢的男人,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的他自然对这种收纳方式见怪不怪。 他从背后轻轻将她搂住,低语,“辛苦了。” 顾初靠着他,轻叹,“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这么匆忙。” “傻瓜。”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陆北辰虽没去北京,但也没闲着,接二连三用手机处理了公事。顾初回卧室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她趴在他的胸口,说,“现在赶到机场连末班都赶不上了。” “赶早班。”他吻着她的发丝。 “太辛苦了。”她心疼搂紧他。 陆北辰低笑,“答应我,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日子千万别做傻事。” “我不会的。”顾初也算是跟过案子的人,现在罗池和那位私家侦探都同时介入了,她不会失去理智给他们添麻烦的。 陆北辰听她这么保证后才算放心,搂紧她,“等我回来。”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怀,用力点头。 他还未走,她却已经相思。 ————————— 暗夜,星稀。 不大的空间,没有窗子,天边唯独的星光也映不进来。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角落里燃了一盏灯,一盏,青灯。 蜡烛在青灯里燃烧,在寂静的空气里,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把木椅,用油漆刷得鲜红,像是涂了一层血,在幽幽的青灯光亮中发出阴惨惨的光泽,极是瘆人。 其中一把椅子坐着人。 确切来说,是被绑在椅子上的。 这里安静极了。 听不见任何时间油走的声音,就好像,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筱笑笑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少天了,只觉得难受得快要死掉。当她有了意识后就发现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眼睛被蒙得严实,一点光都不透,嘴巴被胶布紧紧粘着,想叫喊都无能为力。 手脚捆得结实,想动,极难。 最开始几天她想过一切办法挣脱,但发现绳子是浸过盐水的,越挣扎就越结实。 害怕、惊恐、甚至是绝望。 冷汗湿了衣服,衣服被打透又干了,长发黏了脖子,她觉得手腕和脚腕巨疼,绳子勒进肉里,凭着她从医的经验可以判定,她的手脚已经出了血。 渐渐地,一些记忆也就回来了。 那晚她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幽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那人直接打晕了她,在最后阖眼时她瞥见了对方的脸,蒙着黑布的脸,虽看不清长相,但她隐约感觉到应该是个女人。 房门,有响动。 “吱嘎”一声。 筱笑笑全身颤抖了一下,竖起耳朵去听。 这些日子失去了视线,听觉却变得极为敏感。 有脚步声,不重。 筱笑笑对这个脚步声并不陌生,应该是绑架她的人,隔几个小时就会来一次,目的是保证她还活着。 这一次仍不例外。 对方撕了她嘴上的胶布,力道不小,疼得筱笑笑流出了眼泪。 趁着能说话的空档,她道,“你到底是谁?绑着我干什么?要不然你就干脆杀了我!” 前几日的挣扎和惊叫已经耗尽了力气,连嗓子都哑了,现在一说话,喉咙像是被刀子刮过似的。 对方还跟以往似的,无声无息。 只等她嚷完,一如既往地往她嘴里塞饭。 对方绑了她,却不杀她,每天保证她的饮食和水源。 只是,在吃过饭后,筱笑笑总要受尽折磨。 是刀子出鞘的声音。 筱笑笑的汗毛又竖起来了。 刀刃轻轻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她能感觉到刀子的冰冷。 然后,慢慢下滑。 压在她的颈动脉上。 有多少次筱笑笑都以为刀子会狠狠划下来,紧跟着她会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温热。但对方没有这么做,日行一日的精神折磨,她宁可对方一刀捅了自己。 “这张脸可真好看啊……” 是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嗓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她只能肯定,这几天都是同一个人。 刀子划开了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无济于事。 眼泪渗透了蒙布。 “别哭,这么漂亮的脸一哭就可惜了。” 筱笑笑的眼泪止不住。 “我叫你闭嘴!不准哭!”对方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筱笑笑一时间透不过气来,血就呼呼地往上涌,想要张口喘气,嘴巴又被胶布粘得紧紧的。就在她以为这次会见阎王时,那人又松了手。空气回来了,筱笑笑用力地喘着气。 “要不是看你这么漂亮,我早就杀了你了,你这个多事的女人!”对方前一句还似温柔,后一句语调骤然提高,紧跟着抬手,一巴掌打在了筱笑笑的脸上。 筱笑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死死咬着牙,这一次不再出声。 “怎么不叫了?”那人阴惨惨地说。 筱笑笑紧咬牙关。 “哎,我还是喜欢听你叫啊,尤其是听漂亮的女人叫……”那人的手伸了过来,笑得狰狞,“没关系,我会让你叫的。” 筱笑笑头皮一阵发紧,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时就开始拼命挣扎,从鼻腔里挤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那人笑得刺耳,声音透过变声器近乎都能刺穿筱笑笑的耳膜。 “你们把自己整得这么漂亮,不就是为了*男人吗?”那人十分粗鲁地扯开了筱笑笑的裙子,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来成全你。” 筱笑笑听见那人解了拉链的声音,惊恐地大叫。 幽暗中,那人撕开了筱笑笑的衣裳。 很快地,筱笑笑就感觉到钻心的疼从腿间袭来,她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扣进了掌心,眼泪就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那人在她身上狞笑,甚至再度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越来越大。 筱笑笑终究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293这是陆先生吩咐的 顾初从梦中惊醒时天已大亮。 身边没了人。 陆北辰什么时候走的她浑然不知。 最早飞往北京的航班,老洋房这边离机场还挺远,他许是起的极早。 卧室的光线较晚,顾初赤着脚下了*去敞了窗帘。秋日万缕的光线就挤了进来,暖了脸颊。她静静地在窗子前伫立了许久,神情恍惚。 昨夜噩梦,血淋淋的。 是笑笑在跟她求救,全身都是血,艰难地在地上爬,朝着她伸手大喊:顾初救救我……救救我…… 风过,梧桐叶摇,略有泛黄的叶脉显得有些青黄不接。几只鸟扑腾着翅膀落在了窗子的台棱上,叽叽喳喳很是欢快。这才扯回了顾初的注意力,看了一眼时间,这一觉竟睡到了快中午。 *头有字条,是陆北辰留下来的。 字迹苍劲有力:天黑不要出门,有事打我电话, 叮嘱的口吻像是家长。 顾初将字条收好,又打了个电话给徐阿姨告诉她中午不用来了。简单洗漱,又随便弄了吃的填了肚子,过了晌午,她便出了门。 陆北辰临走前的意思是,科洛下机后会直接来找她,但她觉得对方毕竟在给自己办事,不去机场迎接显得没诚意。 出了门,秋风有点紧,寒流在上海斡旋了几日,虽是阳光明媚,但见风总要穿些厚的才好。 她紧了紧身上的羊绒披肩,刚迈出家的大门口,一辆黑色商务车如幽灵似的在她身边缓缓地停了下来。顾初一愣,刚要提醒车主这里是私人家不能停车,就见车门一开有人下来了。 五十多岁的样子,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同样颜色款式的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就会有不同效果。穿在陆北辰身上就叫一个阳春白雪的,穿在这位大叔身上倒显不出伟岸英挺来,许是对方微微有点啤酒肚? 但跟她没关系,她不认识他。 “顾小姐,您打算去哪儿?” “你认识我?”顾初诧异。 “我是陆先生指派过来的司机,陆先生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您的所有出行都由我来负责。” 顾初愕然,半晌后摆摆手,“不用了,我打个车很方便。”瞄眼一瞧,劳斯莱斯竖着的女神在阳光下极为耀眼,她要不要这么招摇啊? “不好意思顾小姐,这是陆先生吩咐的。” 怪怪的。 “陆先生可没跟我说这件事,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司机还是假司机?” 司机大叔一笑,紧跟着掏出手机,“您可以打电话给陆先生。” 顾初有点烦躁地一挥手,昨晚入睡前倒是听陆北辰说过那么一嘴,意思是他不在上海时要保障她的人身安全,但当时她太困了,后来他又说了什么她就没听进去。 “我要去机场。”她看了一眼时间。 “好的,您稍等。”司机大叔说完,并没有按照她的吩咐上车,反而拨了一通电话。 顾初一头雾水。 很快,就听司机大叔恭敬地通话,“陆先生您好,顾小姐现在要出门,她想去机场。” 顾初在这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要不要小心谨慎到这种程度啊?她还没向陆北辰打电话质问呢,他倒好,反而事事汇报,这跟限制人身自由有什么区别? 又听司机大叔连说两声“好的”,将手机递给顾初,“是陆先生的电话。” 顾初接过手机,情绪有点不悦,“陆北辰,你干什么?我以后出门都要跟你汇报吗?还有,司机是怎么回事啊?” 那边嗓音含笑,“去机场干什么?” “我想亲自去接科洛,他毕竟是你的朋友,又是来帮忙笑笑的事,我至少要尽到地主之谊吧,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她说了自己的理由,更重要的是,现在知道笑笑最大可能是被绑架了,她更是坐立难安,倒不如早点见到科洛早点说明情况。 许是陆北辰也理解她的心情,没阻止她去接机,稍稍沉默了会儿,说,“初初,我是担心笑笑的事会牵累到你,所以一些安全措施务必是要做的。你可以去机场,但必须要坐齐叔的车。” “太突然了,我都吓了一跳。”顾初语气缓了下来,他为她的安全着想,她更不应该生气。 陆北辰笑了,“昨晚我就告诉过你,是你这个小迷糊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好吧,是她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将手机递回给司机大叔,陆北辰又叮嘱了他几句,顾初离得近,听见大致的意思就是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心中暗忖,这个陆北辰还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齐叔是吧?”顾初上了车后又看了看时间,“我要接个朋友,到了机场后你在停车场等我就行。” “好的顾小姐。” 这么好说话倒是令顾初有点意外,她以为他会跟着呢。但没多久顾初就明白齐叔这么痛快答应的原因了,这边车子一开,身后就紧跟着上来了另一辆车子。 那辆车子就是很普通的商务车,外人不会多加注意。 可顾初对那个车牌有印象,经常跟在陆北辰的车子后面。 顾初倒在后座上,一声叹息,陆北辰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竟留了保镖给她。 …… 三点整,国际航班抵达。 顾初没见过科洛,为此在机场备了块接机牌,拼了科洛的名字,又怕对方出闸口后径直离开,便又买了个氢气球挂在接机牌上,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做完这些,她抱着一大杯的星巴克慢悠悠地等候。 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科洛所在的航班就陆续出来人了。顾初虽说高挑,但毕竟瘦弱,被前后左右的几名大汉一挤就给挤走了,再抬眼去瞧,视线已然被挡得严实。 顾初急了,生怕错过科洛,就拼了命地往里钻,惹得天怒人怨的,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嚷着“让开让开,咖啡洒了不负责啊。”前行杀路。 人人都怕弄脏了衣服,继而便宜了顾初。可也有没绅士风度的,愣是不给她让路,顾初急的一脑袋汗,那只氢气球就在人群上方晃悠来晃悠去。 直到,有只大手从人群中伸了进来,十分有力地将她扯了出去。 手里的咖啡杯也跟着飞了出去,顾初眼睁睁地看见咖啡从杯子里窜出来,“温柔”地溅在对方的白色衬衫上。 完了…… 定睛一瞧,是个高她一头的……呃,国际帅哥?从长相上一时间还判断不出他是哪国人。他许是没料到会被溅了一身的咖啡,先是愕然,然后瞅了瞅胸前湿得大片,又瞅了瞅顾初,再低头瞅自己的衬衫。 顾初一手还抱着接机牌,整个人傻住了。 “这叫好人没好报吗?”男人开口了,竟是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虽说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外国人的腔调,但咬字比很多在中国的老外标准多了。 “对不起对不起。”顾初连连道歉,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冲着他一皱眉,“这件事也不能怨我啊,是你刚刚抓我的吧?你抓我干嘛?” 男人耸耸肩膀,指了指头顶上,“我看到一只兔子在空中摇晃,想看看究竟,谁会想到拉出个大活人?” 顾初顺着他的手指朝上看,她买的氢气球就是他口中的兔子,粉红色的,怀里抱着只胡萝卜。挠了挠头,她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你放心,干洗的费用我来出,要是洗不出来的话我再赔你一件吧。” 男人笑呵呵的,不置可否。 “但是我现在要接人,您直接开个价吧。”她怕科洛走了。 男人朝着牌子看了一眼,笑了笑,二话没说把牌子给抽走了,三下五除二解了氢气球,牌子扔在了垃圾桶里。 “喂!”顾初上前阻止,“你太过分了吧?我又不是不赔你衣服?” “我!”男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垃圾桶里的牌子。 顾初一愣,“科洛?” 男人给了她一个欧洲宫廷式见面礼,“就是我。” 顾初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刚想着再次道歉给对方留下点好印象,就见周遭有些漂亮女郎在朝他抛媚眼,他则冲着女郎吹了口哨回应。 她翻了下白眼,开口时语气淡淡的,“那么科洛先生,我们走吧。”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门?”科洛抻了身上的衬衫。 “有车,不会让你挤地铁或巴士,所以,别人看不见你的狼狈相。” “出门在外,形象很重要。”科洛说着,竟转身朝着旁边的衣装店走去,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还扯着粉兔子氢气球。 科洛有着混血的帅气,再加上如模特的身高,他这一路惹了不少芳心。顾初一心记挂着笑笑的事,疾步上前,说,“科洛先生,难道您没戴换洗的衣服吗?” “戴了,但是拿出来很不方便。”科洛说着已经进了店。 店员热情款待,不知是因为他身上的名牌手表和行李箱,还是因为他的外表。 294谁跟你说他死了? 科洛选了件同白色的衬衫,花了不到三分钟,跟店员聊天打趣却用了二十分钟,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科洛幽默风趣,把几名女店员都逗得两眼冒狼光,顾初几次想要上前打断,又顾及到他的身份只能强忍。 又等了十几分钟,顾初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前一把扯过他手里的衬衫,往结账台一放,“结账!” 女店员被她的气势吓到了,看了看科洛。科洛走上前饶有兴趣地盯着顾初,“生气了?” 顾初扭头冲着他挤出笑,“哪有,只是想提醒科洛先生一句,您再耽误个把小时就遇上晚高峰了,上海堵车也是很可怕的。” 科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得顾初浑身毛发,又听他笑道,“小姑娘还挺有趣的。” “谢谢。”顾初迎上他的目光。 科洛这边瞅着她,那边掏出钱包,将银行卡往结账台上一放。顾初刚要说她来结,却见他蓦地凑近了她,近乎贴上了她的唇。顾初心惊了一下,却没躲没闪,依旧跟他目光相对。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科洛收了笑容,目光似严肃,压低了嗓音说,“除了陆北辰那家伙,你是第一个敢命令我做事的人,小姑娘,你胆子不小啊。” 顾初对他不熟,也摸不准他的脾气,从见面到现在,他对人总是笑呵呵的,总是炫耀着他那双堪比女人还妩媚的桃花眼,所以一严肃下来,她不清楚他是真生气还是在假装。只听硬着头皮说,“我能做陆北辰的女朋友,你说我胆子大不大?” 科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紧跟着突然爆笑,指着她,“有意思,还真有意思。” 顾初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生气,她其实怕极了他转身订个返程票回去。 “美女,刷卡。”科洛冲着店员打了个响指,拿了衬衫进试衣间。 没一会儿,科洛换了新衬衫出来,连镜子都没照,挑着被咖啡泼脏的衬衫,对店员说,“能代劳扔掉吗?” 顾初心中暗自讥讽,这个拜金的家伙。 通往停车场的路上,科洛还揪着那只粉红兔子气球,惹了路人频频关注。顾初没看他径直往前走,他拉住了她,问,“我穿这件衬衫好看吗?” 试衣连镜子都不照的人得相当有自信,顾初就顺着他的自信回答,“挺好的。” “如果你想夸我帅的话可以尽情夸,我这个人不是很谦虚。”科洛快步跟上她。 “我不想夸。”顾初没给他面子。 科洛惊讶,见她又蹬蹬蹬往前走,一伸手拉住了她的马尾,“为什么?” 顾初没料他会有这个行为,一扭头冲着他嚷,“放手!” “弄疼你了?”科洛这边听话放手,那边却一下子将她拉进怀里,低头笑道,“我又没用力。” 他的行径令顾初产生反感,二话没说将他推开,义正言辞,“科洛先生,我敬你是北辰的朋友才对你客气,干嘛呀?*良家妇女是不是?中国有句话叫做朋友妻不可戏,明白吗?不明白回家查词典去!” 科洛不怒反笑了,“奇怪了,换做是其他女孩子,只要我靠近就会脸红了。” “别的女孩子脸红我就得脸红吗?”顾初毫不客气,“我凭什么要脸红啊?” “因为我帅啊。”科洛笑道。 顾初闻言后翻了个白眼,冲着他哼笑,“科洛先生,你呢是鹤立鸡群,但也仅仅是站在鸡群里才会显眼,你站在鹤群里试试看?再说了,我家北辰比你不知要帅出多少倍,你这点帅气在他面前掉的只剩渣了。我天天面对个超级大帅哥早就有免疫了,还会对你这种半成品脸红?” 科洛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顾初逞完了口舌倒是顺气了,但一下子又意识到对方可是贵客,一时间又后悔了,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们还是上车吧。”话毕,急忙往前走。 科洛盯着她一甩一甩的马尾,直乐。 …… 车子一路向市区前行,身后的那辆保镖车如影随形。 科洛上了车后一点都没把自己当成客人,直接开了车里的红酒,倒在杯子里慢慢品味,冲着她笑道,“有陆北辰的地方永远不会苦了舌头。” 顾初没吱声,内心想着怎么把话题转到笑笑身上。 科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倒车镜,抿了一口红酒,悠哉说,“看得出陆北辰那家伙很在意你,保镖都动用了。” 顾初扭头看了他一眼,对他之前的不满多少缓解了。这人看上去吊儿郎当,实则观察力很强,路上这么多车,他一眼就能看出哪辆车是跟着他们的。 “他有点小题大做了。”她随口算是回答。 岂料科洛摇头,“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做他那行,帮的人多得罪的人也不少,在美国的时候好几次他都差点没命,你是他女朋友,他紧张你也是应该的。” 顾初很少听陆北辰提及他在美国的事,一听科洛这么说,心里活分了,问,“你跟他认识很多年了?” “三年多吧,算不算很多年?”科洛摆弄着手里的粉红色兔子,邪笑着问。 “那……他在美国那么危险,这几年都怎么过的呀?” “他在美国的保镖可比在中国多多了,而且都是每半年一换,他那边的实验室,大概出出进进的保镖有五十多号人吧。”科洛好心给她科普。 顾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保护他一人的保镖都要那么多人?夸张了吧?真把他当成国宝了?“为什么要每半年一换?保镖不是跟在身边时间越长的越好吗?” “你男朋友工作性质特殊,再加上他是陆门的人我想你也清楚,跟在他身边的人时间越长知道他的事就越多,反而危险。”科洛一手将兔子抱怀里,一手酒杯一抬,一饮而尽。 顾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既然那么多的保镖,他怎么还会遇上危险?” 科洛盯着她,眼神怪异,“你对他在美国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顾初摇头。 科洛诧异,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她,末了,摇头笑道,“他还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一点风吹雨打都不让你知道。” “什么意思?”顾初觉得奇怪,她听罗池说过他在美国有遇上过危险,但罗池知道得也不详细,她自然也从陆北辰嘴里问不出所以然来。 “想要他命的人无非就是打击报复,陆北辰也是人,不可能永远不落单,对方就找机会下手喽。”科洛将酒杯搁置一旁,“听说陆家小公子被人差点撕票那次,他带了巨额的赎金打算赎人,哪知道对方压根就是冲着杀人去的,也是巧了,对方雇佣的打手头子一直想整陆北辰,因为是陆北辰的一张鉴定书将对方的弟弟送进了监狱,陆北辰被他们折磨个半死,又被锁车里扔进了大海,幸亏他身手还不错这才保住了性命。” 顾初打了个寒颤,冷不丁想起陆北辰后背上的那道疤…… “你也别担心了,陆北辰那家伙是铁打的身子,死不了。”科洛见她脸色有点白,生怕是把她给吓到了,开口安慰,“想杀他的人要很费脑子,再加上他枪法又那么准,对方没等靠近就没命了。哦……差点忘了,中国不能随意佩戴枪支。” “他……枪法准?”顾初像是听到了天下奇闻。 科洛看着她,“当然,他的身手和枪法是出了名的好,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顾初冷不丁想起之前对付刘继强的那次,当时他制服刘继强的时候的确很利落,还有开枪……可她以为那是他第一次拿枪。全都是被罗池那小子给误导了,是他说陆北辰手无缚鸡之力…… 科洛见她这般神情后,心中疑惑,想了想,用肩膀撞了一下她,试探性问,“你们顾家跟陆家是有生意往来吧?既然这样,你怎么还对陆北辰一点都不了解?” 顾初闻言这话连连摆手,“顾家怎么可能跟陆家有生意往来?没有没有。”她并不惊讶科洛知道她姓顾,八成是陆北辰告诉他的,再加上科洛本身就是侦探,想查一个人对他来说不难。 科洛听了这话后更觉纳闷,“是你不知道吧?” “我家是做药品生意的,跟陆家哪会有合作啊。”她以前从没听父亲提到有跟陆家合作的事。 “你……难道不认识陆振扬?” 陆振扬?陆北辰的父亲。 “听说过,没见过,更别提认识了。” “那陆家你认识谁?”科洛好奇。 “认识陆北辰啊,还有……”顾初眼神黯淡了下来,再深吸一口气,“北辰的弟弟,北深。” “哦。”科洛了然。 一听他这个口吻,顾初心里激了一下,“你认识北深?” “你跟北深什么关系?”科洛没回答,反是笑着问。 “我……你怎么这么八卦呀?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顾初发泄了一通,又顿了几秒,又低下声音,“他都过世了,说这些干什么呀。” 岂料科洛笑了,“过世?谁跟你说他死了?” 295目光能及的未必就是真相 对于过往,顾初尽量从容面对,但“北深”这个名字往往总会刻意忽略,潜意识中她是给自己判了刑,所以每每想到北深,都是对她道德上的凌迟。上一刻情绪沉落,下一刻,科洛的话令顾初震惊,盯着科洛,好半天喃了句,“北辰说的……难道,他……” 难道他还活着? 这句话堵了喉咙,胸口被心脏撞得直疼。 科洛没看她,目视前方,从侧脸看不出太多情绪。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轻松如旧,“如果这话是陆北辰那家伙说的,那……应该假不了。” 顾初怔怔地看了他好半天。 科洛悠哉地往后座上一靠,见她失踪盯着自己,扭头看她,“是不是发现从侧脸的角度看我还是挺帅的?” 顾初哪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急急地问,“北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话令科洛诧异,左眉微微挑起,看上去有点坏,“什么怎么回事?” “你刚刚——” “事实上我对他的事不了解,只知道陆北辰有个弟弟。”科洛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端杯过鼻,香醇醉人。“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弟弟已经不在了。” “可是……”顾初欲言又止,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下一秒科洛又借故凑近了她,笑得坏坏,“他弟弟去世的原因是什么?他应该告诉你了吧?事故,还是生病?” 顾初哑口无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试图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些讯息来,例如,他是纯心故意,又例如,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似乎也没比我知道多少。”科洛笑嘻嘻的,“不过幸亏你提醒了句,要不然我哪天一个不小心多嘴问了,他一定会宰了我。” 失落,如深秋黄叶,经不起动荡就被风吹了一地。顾初没说话,目光沉沉的。 其实,她是有期待的。 一个被道德判了刑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机会赎罪。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越是幸福就越是愧疚,每每面对陆北辰的时候,每每见他沉默的时候,她总会萌生一种可怕的念头:想紧紧抱住他,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当北深不在,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就成了她的心灵救赎,不管她多想忘记,北辰的那张脸是真实存在的。 …… 北国的秋远比南国萧瑟清冷,空气干凉,叶子黄得也快。 陆北辰搭乘的航班没有延误,罗池带着几名北京的同事亲自去北京国际机场接的机。上午从机场通往市区的路尚且好走,鲜少堵车,极大节省了在路上的时间。 北京抽调的专案组早已等候多时,与上海昨晚抵达的专案组部分同事对面而坐。鱼姜、潘安、语境的位置靠前,依次而坐,可见佘山实验室的权威地位。 上午十点整,会议室的门从外向内推开。 陆北辰一身正式,烟灰色西装外套加长裤,内搭黑色衬衫,领带上虽没搭配金属领带夹,衬衫袖口亦没搭配袖扣,但这一身灰色与黑色的搭配外加他颀长身影,衬得他整个人极为英气冷峻。 他率先而入,身后跟着罗池几人。 有初次见到陆北辰的女同事,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鱼姜坐在对面看得清楚,笑得不轻不重,对于这种膜拜式的目光,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女人捧着满满的桃心往陆北辰身上扑,但又会被工作中陆北辰的严肃惊得退避三舍。 可她偏偏就迷恋于他的严肃。 陆北辰径直走到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于鱼姜身旁的那个空位。环视了大家一圈,语气清淡却有诚意,“很抱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自然没人会去计较。 就算没跟陆北辰合作的人都知道他的工作效率向来很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既然他答应了会负责这个案子,那么他势必会不遗余力。 大家相互简单客套两句,由局长亲自主持会议。 沈强的旧居被发现后,温泉抛尸案、外滩汇及谦整形就成了一个需要重新审度的大网,就此两地也开了不少的会议,无非是前期需要秘密进行一次性收网。 在会上,罗池将筱笑笑失踪也列为跟这件案子相关的调查内容,在北京这边同事汇报工作进程时,罗池收到了上海同事的电话,他直接在原位接听,通话结束后,脸色不大好看。 他主动向大家说明:“同事们搜查了上海的谦整形,连同地下都查了个底儿朝上,结果并没发现异常,筱笑笑还是不知所踪,地下储放了大量的医学整形器械,并没发现任何违规操作的迹象。” 专案组成员闻言后脸色亦如死灰。 陆北辰在整体归集了尸检报告及判断后就始终以倾听为主,听完罗池的话后,他一直保持沉默。 “也许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是错的。”同事a发表意见,“监控录像未必会拍得齐全,毕竟谦整形院内的监视器坏了。” 罗池啃着手指头,思考了一下,说,“我怀疑是不是我们去晚了一步,谦整形早就将违规操作的证据搬走先了,等我们再去就换上了正常的整形器械。” 陆北辰有了反应,问,“地面是干净的吗?” 罗池说,“据调查组的同事反应,地面很干燥。” 同事b说,“存放器械,首要就是保持空间环境的干燥,既然是这样,代表地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北辰思考了一下,再开口,语气依旧很淡,“也许,还有其他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陆北辰一手搭着会议桌的桌面,目光沉定,“筱笑笑如果是在谦整形失踪,那么必然是发现了机构里的秘密。既然犯罪嫌疑人已经绑架了筱笑笑,却又迟迟没有撕票的原因是什么?犯罪嫌疑人以筱笑笑的名义来拖延时间,例如短讯,再例如发博客,他为什么要拖延时间?我思来想去,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他顿了顿,接着说,“一种可能性是,对方存在严重的心理障碍,首先犯罪嫌疑人应该是机构里的人,那家机构是令人变美变瘦的地方,换句话说是美女制造地,犯罪嫌疑人对美好的东西存在憎恶感。当然,我不是心理学专家,上述说法有待进一步验证;另一种可能性极大,犯罪嫌疑人拖延时间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混肴警方视线。放器械的地方需要干燥不假,但如果利用小半个月时间来清理地下室的油脂残余和血液的气息也不是难事,清洗场地外加大量干燥剂就可以。所以罗池刚刚的判断我个人认为有一半是对的,地下室以前是存放违规操作证据的,也就是我们初步判定的脂肪和血液,当警方赶到之前被换成了正常的器械。可我认为,上海和北京两家外滩汇的招牌菜小酥肉秘方来源,也就是整形客人留下来的脂肪和血液还留在谦整形地下室中。” “你的意思是,他们另有存储空间?”罗池惊愕。 “确切来说,谦整形地下室并非只有一层。”陆北辰十分肯定,“能够作为原料供应场所,地下室的存储空间一定不小,空间很大,存储的脂肪和血液就会不少,哪怕是连夜运送,至少也要调辆大货车,可我们调查过,近一个月来,谦整形并没有大货入院的记录。再者说,如果真牵扯到脂肪和血液,一旦外运目标极大,太过冒险。既然不能外运,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在看似最危险的地方。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铤而走险也未必行得通,有时候目光能及的未必就是真相。” 北京的一名同事说,“北京的外滩汇秘方供应应该来自北京这边的谦整形,倒不如马上去查北京这家。”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同时处理两家整形机构的地下室。”陆北辰说。 语境抓了抓头发,一脸疑惑,“教授,我有件事不明白。” “说。” “犯罪嫌疑人也可以杀了筱笑笑,然后再冒充她发短讯和发博客啊,这同样可以拖延时间啊。” “能够在谦整形公然绑架又不被别人发现,犯罪嫌疑人除了会是机构里的人外,还有可能与温泉抛尸案有关,往往这类犯罪嫌疑人更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所以相比杀死无意闯入者倒不如慢慢跟警察周旋,他把自己当成猫,将警方当成老鼠。对方不但冷静残忍,极大可能就像是我刚刚说的,心理发生严重的扭曲*。”陆北辰分析自己的观点,最后补上了句,“当然,我希望尽快搜查北京谦整形,我和我的属下需要亲自到地下室现场看一下,也许能得到更精准的答案。相比调查沈强,救出筱笑笑刻不容缓,因为在犯罪嫌疑人眼中,筱笑笑只是用来引诱警方的人质,一旦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筱笑笑就没了利用价值,她很大可能凶多吉少。” 题外话: 妞子们,这两天在安阳采风,行程安排得很紧,所以更新时间会晚一些,今天和明天(4号和5号)都是三千字更新,更新完会通知大家 296外表有多冷心就有多软 会议休息时,犯了烟瘾的男同事们纷纷跑去吸烟了。陆北辰独自一人站在警厅的后院,那里种了一棵上了年头的国槐,枝杈茂密,能向远方延伸几十米远。相比上海,北京的秋来得愈发明朗,槐叶已成浅黄,衬着蔚蓝色的天空。风一过时最美,叶子簌簌而落,迷乱了视线。 树下放了只半人多高古色古香的垃圾桶,桶台上放有咖啡末。陆北辰立在旁边,眉梢似有思考,目光严肃。许是太过专注,压根没发现有黄叶随风落在肩头。他将西服外套留在会议室,只身黑色衬衫。头顶就是大片的浅黄,冷峻挺拔的他与大片美好的秋色融为一体。许久后,他才从兜里掏出烟盒来,拎了根烟叼在嘴里,摸了摸其他的兜,半天没摸出只打火机来。 一只拿着打火机的手横过来,“啪”地一声,小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陆北辰眼皮没抬一下,脸微侧过来借着送上来的火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轻轻吐了烟圈,青白色的烟雾随风如鬼,身姿渐渐虚没。罗池给自己也点了根烟,抽了一口,习惯性地往垃圾桶上的咖啡末里弹了弹烟灰,盯着陆北辰的侧脸,半晌后说,“他们决定审讯了。” “在会上我还算耳聪目明。”陆北辰弹了下烟灰,言下之意是他知道刚刚会上的决定,不需要罗池再多加废话。 “我这不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罗池右手夹着烟,左手搭在右臂的臂弯上,偏头看陆北辰。 两地局长都做出批示,对于这次案件极为重视,专案组成员也达成一致,就谦品牌持有人盛天伟进行调查审讯,针对陈强旧址浴缸中的血迹匹配着实调查许桐,对于受害人戚娇娇、意图谋杀戚娇娇的餐厅服务生小武拘留审讯,最后就是疑似与庞城有关系并提供外滩汇同原料“秘方”给顾初的凌双进行审讯。也许连老天都在推着案情往前走,小武目前仍旧处于拘留状态,戚娇娇亦在警方的视线中,而盛天伟、许桐及凌双也都在北京,为警方即将开展的审讯工作提供地理上的便利条件。 “在没有新证据之前,我怎么想不重要。”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他说完这话,脑中不经意闪过顾初的影子,心就蓦地缩痛了一下。又似乎看见她无助地拉着他的胳膊说,北辰,求求你帮帮我……这件案子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他想改变只能请求天助。从他从事法医这个职业到今天,一直一来他只信他自己,他的信仰只有证据下掩藏的真理。可此时此刻,他愿意去祈求上天出现奇迹。 她哭,从不大哭。 有时候,陆北辰情愿她嚎啕大哭,也好过默默流泪。如能嚎啕发泄情绪,大不了就是一把刀子生猛地捅在他胸口上,她无声落泪就成了极细的钢丝,一点点勒掉他的肉,放干他的血。盯着手指间的烟头,烟灰已有一截,那点猩红在微风下慢慢吞噬烟身,若隐若现。陆北辰想起顾初说的“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吧”,手微抬一下,烟灰落地,紧跟着,他将余下的烟摁灭在咖啡末中,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罗池盯了他半晌,明明是能看见他的眼却怎么都看不穿他的心思。烟又抽了大口,用力吐出。“单不说盛天伟和凌双,单是一个许桐,你既没法向顾初交代,又没法向顾初姨妈交代,别说什么你一点想法都没有,说实话,这个案子连我都不想接了。” “就是因为没法交代,所以才更要查下去。”陆北辰口吻坚决,眼神淡然地看着罗池。 罗池夹烟的手抬起,拇指挠了挠眉头,轻叹,“你相信他们是无辜的?” 陆北辰风轻云淡,口吻冷静,“我说过,我只相信证据。” 罗池清楚他的脾气,出了名的嘴硬,哪怕是心里再怎么在乎都不会表现出来。他是双鱼座,擅于多情而谦让,眼前这个家伙听说是天蝎座,天生的语言专家、外冷心热,自信又多疑,做事稳准狠。以前他从不信这些东西,自从顾思像巫灵似的对他一顿神分析,他就愈发相信这玩意了。双鱼是乐于奉献的星座,天蝎说一不二,用顾思的话说就是,在一些问题上他总是要屈从于陆北辰的,他不反驳这句话,因为他向来相信陆北辰的权威。而他更相信顾思的另一句话,是用来描述陆北辰的:他外表有多冷,他的心会对爱的人就会有多软。 否则,他何必独自在这里沉思?又何必在没人时眉头紧蹙?但罗池也不想揭穿他,天蝎座的人有强悍不可动摇的自尊心,也就是面子工程大于天,又抽了口烟,说,“下午去现场我跟你一起。” 陆北辰点头。 …… 上海又是另一番光景。 科洛跟着顾初回了老洋房,这走走那瞧瞧,典型的看什么都好奇。换做平常,顾初是不可能邀请个尚算陌生的男人来家中做客,奈何她太想知道科洛怎么救出筱笑笑了,也就硬着头皮“请君入瓮”。可科洛到家里足有半小时之多,连喝了两大杯咖啡,又吃了一盘子果盘,一脸的享受状,却总是闭口不提正经事。 顾初没敢催他,虽说跟他不熟,但能因为陆北辰的一通电话就二话不说飞来中国,相比关系不简单。能跟陆北辰成为朋友,想来他身上必定有过人之处,这种人往往有自己的办事方式,逼不得的。他问东问西,无非是上海哪处好玩,上海什么东西好吃,又或者问上海什么地方*最多等等,顾初除了无法回答*这类问题外,其他的也都耐心作答。直到,科洛将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扔给了她,顾初彻底崩溃了。 “科洛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新买的衬衫需要洗一下,刚刚我是没办法。”他双手一摊。 顾初盯着他,“我没义务帮你洗衣服。” “我是帮陆北辰办事的,你是他女朋友,你说你有没有义务?” 一句话说得顾初哑口无言,暂且不说为了筱笑笑,单是看在陆北辰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跟科洛闹掰。强行压下分分钟想把他轰出门的冲动,死死攥着衬衫,一扭身进了洗手间,将衬衫扔进了洗手池中。科洛裸着上半身,肌理结实,宽肩窄臀,一身腱子肉不消上手摸都清楚手感会很好。他靠在门框,笑得发邪,“最好干洗。” “要不然你自己来?”顾初直接将衬衫拿给他,面色不悦。 科洛马上做投降状,“ok,随便你。” 顾初又将衣服甩回来,一扳水龙头,水流哗哗很冲,形同她此时此刻的情绪。科洛看出她的不高兴来,但还装一脸无辜,笑得亦是无害。 “哎,真是陆北辰亲口跟你承认他弟弟死了?”他又绕回了让顾初心塞的话题了,“你相信吗?” 顾初原本是相信的,在车上时又开始迟疑了,现在一听他这么问,思量了半天,说,“我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想问清楚,你找陆北辰去啊。” “如果,他弟弟没死呢?”科洛笑看着她问。 洗衣服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顾初抬眼看他,眼神里有过不确定的情绪闪过,但很快又如死灰般熄灭。“真相只有陆北辰才知道。” “你可以问他。” 顾初笑,紧跟着将了他一军,“你也可以问他。” 科洛哈哈一笑,耸耸肩转身离开了。回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沉思,很快顾初洗完了衬衫,在她晾衣服的空档,科洛自拍了照片,紧跟着发了一条消息。顾初发现,第六感就蓦地作祟了,敏感问道,“你刚刚把照片发给谁了?” “急什么?”科洛勾唇,“你很快就知道了。” 没几秒手机就响了,科洛扫了一眼,冲着顾初扬了扬手机,“看见没有,某人着急了。这家伙其实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坚不摧。” 顾初心中警钟大作,下意识走上前。科洛接了电话,却直接设置免提。“hello!”科洛一副懒洋洋的口吻。 “手机给顾初。”对方是陆北辰,一句话直截了当。 科洛忍着笑,“ok。”手机递给了她。顾初接过,取消了免提模式,轻轻“喂”了声。 “初初。”陆北辰的嗓音染了些许柔和,但说话逻辑依旧清晰理智,“三件事。第一件事,科洛有下榻的酒店,不需要留他在家里;第二件事,虽然他是来找筱笑笑的,但这是他答应要做的事,所以你不用因为心存感激而鞍前马后;第三件事,除了筱笑笑的事,他问你其他的什么话你都不用回答,又或者,如果你懒得搭理他,随便放逐了就行。”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了,让大家久等了,在外面走了一天很累,明天晚上回京的车,到家可能都*点了,到时候看情况,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六千字,来不及的话就三千字,更新时间会晚,但一定会更新,见者相互通知。后天恢复晚七点更新状态。 297需要向她交代 老洋房所在的位置人少,平日来不开窗的话房间就很安静,科洛没起身,单是坐在沙发上都能听见陆北辰对顾初的“叮嘱”,笑得愈发肆意。顾初扫了科洛一眼,这男人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如果不是见过陆北辰那种最好的,她必然会被科洛这种男人蛊惑。原来跟陆北辰在一起后还有一个好处,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她,竟也对帅哥有了免疫力。所以,在陆北辰十分逻辑清明地叮嘱她以上三件事后,她并没因为科洛迷人的笑而起了恻隐之心,就当着他的面跟陆北辰告了状。 “我个人觉得你挺交友不慎的,你不在上海,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来祸害家属的劲儿呀。” “例如?”陆北辰在那边笑了,笑声低沉,入耳就是温柔。 顾初喜欢听他的笑,透过电波漾入耳膜,这一刻耳朵都要怀孕了。但享受归享受,想说的话总得说。“第一,他是登门入室;第二,不是我想鞍前马后,是他太不把自己当成客人;第三,他除了笑笑的事闭口不谈外其余什么话都问,也许是他太想了解你了,想尽办法引起我的好奇心,试图通过我来满足他的好奇心。” “看来我这通电话打晚了。”陆北辰低低地说。 顾初抬眼看向科洛,他正朝着她勾唇摆手,她轻叹,“差不多吧。” “如果他再继续裸着,你可以报警。” 顾初听了这话后反应过来,科洛刚刚是把自拍照发给了陆北辰。通话结束后,她将手机还给了科洛,心想着她还真是生平第一次遇上像他这么无聊的男人。科洛接过手机,随意往茶几上一放,干脆在沙发上盘起了腿儿,笑得没心没肺。 “听说陆北辰交了女朋友,我没来中国的时候就在想什么样的女孩儿能把他擒住,现在看来你还是个挺聪明的女孩,怪不得会引起陆北辰的兴趣。”科洛抬手比比划划,神情有点夸张,“我认识陆北辰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的事上心过,全都是一大帮女人倒追他,不知道有你存在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gay,以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科洛在喋喋不休时顾初已经自顾自地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倒吸了一口凉气。行李箱里各类物品收拾得比她还要细致,甚至精分到每一只牙刷的分装。她盯着眼前这箱子东西所呈现出超强的整理能力,半晌,她抬头看他,“你是室女座的吧?”整齐得太*了。 “没错。”科洛倒是一点都不惊奇,十分骄傲的口吻,“太阳、月亮全都是室女座。” 顾初的脑袋忽悠一下,双室女,奇葩中的战斗机啊。从中抽出件真空袋,拎了件衬衫出来。瞧这衬衫叠得板板正正,她好奇看看里面有没有衣模,岂料没有。更是诧异,在没有任何工具的辅助下竟然能将衬衫叠得跟出厂设置似的,简直就是高手啊。科洛悠哉地坐在那儿,瞧着顾初一脸的惊愕状,挑挑眉说,“你可千万别夸我啊,虽然说在生活质量上我这个人是很讲究。另外再说一句,陆北辰那家伙跟我比起来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哦,我是天上的那个。” 一件衬衫直接扔在了科洛的脸上,顾初失去了耐性,说,“拜托你先穿上衣服!” 科洛拿下衬衫,面对顾初的“不敬”,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许久后说,“我还以为你更热衷陆北辰的事呢,毕竟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难道你对他一点都不好奇?” “科洛先生,你来中国是因为答应了北辰,要帮忙找筱笑笑,现在我只会笑笑的下落感兴趣,至于你想八卦也好,从我嘴里打探消息也罢,统统都没戏。”顾初难以忍受他的东拉西扯,心里满满的是对笑笑的担忧,她已经失踪这么多日,虽说陆北辰的推断值得信任,可一旦出现意外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都不敢百分百去赌谁的人性,就连陆北辰自己也说,相比医生,法医看到的是骸骨背后的人性,正因如此,法医才要比医生更无奈。 科洛盯着她,越看越想笑。 …… 谦整形北京分院。 陆北辰在跟顾初通完电话后,转手就想把科洛的半罗照片给删了。可还没等删就被罗池给看见了,他吹了声口哨,语气跟神情一样夸张,“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类型的呢。” 陆北辰没理会他,抬手就要删,罗池却一把抢过手机,仔细看了看,惊讶,“这不是鼎鼎大名的神探科洛吗?” “嗯。”陆北辰惜字如金,将手机重新夺了回来,极麻利地删了照片。 罗池的好奇心全都被勾起来了,开始了磨人的功夫,“你认识他?” “废话。”陆北辰戴了工作手套,径直走进了室内。 午后三点,他们拿到了搜查指令,对谦整形在京的分院进行地毯式搜索,谦机构需要无条件配合警方的搜查。两地专案组成员分成楼上和楼下搜查分队,陆北辰是全权负责这起案子的外援专家,又调动了佘山实验室的成员前来支援,所以从一定程度上为警方节省了法医人力资源,到了整形机构后,他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蛛丝马迹从不放过。罗池主要负责地下室的搜查,跟罗池配合的是鱼姜。 陆北辰进了地下室后,鱼姜正蹲在角落里不知看什么。地下室的光源不好,成片的灯管坏了一半之多,剩下的几个还在苟延残喘,老旧的灯丝时不时发出“滋啦”的声响。有浓烈的消毒药水味,陆北辰戴好了口罩,却也抵不住消毒水味的刺鼻。罗池跟在他身后一同进来了,还在好奇科洛的事,又问,“他怎么来中国了?”其实,他更想问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国际神探,为什么会发他一张半罗的照片,这嗜好也太奇怪了。 “筱笑笑的事需要他来配合。”陆北辰没隐瞒,走到鱼姜面前,见她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什么东西,便也半蹲下来,仔细查看。 鱼姜抬眼看了陆北辰一下,被口遭遮住了大半的脸依旧英挺权威,目光专注严肃,只要他靠近,似乎一切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可她也听见了罗池与他的对话,心中暗惊,他竟叫了科洛来帮着查筱笑笑的事?这成分是否太大了?虽然说她很清楚陆北辰交际甚广,也知道这几年科洛跟他走得很近,但为了一件失踪案就把远在大洋彼岸的科洛叫过来是不是太夸张?要知道科洛毕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的身价可不低于陆北辰。 罗池听说过科洛,更听说过那个人接案子向来挑剔,据外界对他的评价是:性情捉摸不定,亦正亦邪,他算不上是个好人但也不能称之为坏人。说他是正义的化身他又标价极高,说他是利益至上他又可以说不接案子就不接案子,哪怕是对方端了千金酬金登门造访,听说只要是他不高兴说不见就是不见。所以,听了陆北辰的回答后他更是惊得“魂飞魄散”,一来,听说科洛恨不得都接那种“千古奇案”,筱笑笑这种失踪案虽牵扯挺大,可对于科洛的标准来说未必够得上档次,二来…… “咱们已经介入筱笑笑这件案子里了,你又找来帮手是什么意思啊?不相信我们公安还是低估你们实验室的能力啊?”这是罗池心想着的第二点。 陆北辰头也不抬,甚至眼皮都不动一下,淡淡回答,“如果筱笑笑死了,我没办法向她交代。” 身旁在工作的鱼姜轻轻颤了一下,在他身旁她听得极为清楚,陆北辰的口吻虽清淡,但也有一丝情绪在其中。虽然他没指名道姓,只说了一个“她”,但鱼姜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如此清高傲冷的他,竟想着要去同那种女人交代?vic,难道你忘了,你一丝一毫都不欠她的,说到“欠”,是她顾初欠了你的呀。倘若要还,她顾初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不是吗? 心中失落,手指就不稳了,镊子轻轻一颤,就听陆北辰在旁落下低沉嗓音,“小心。”紧跟着抬手攥住了她手里的镊子。 虽是双方都戴着手套,但鱼姜仍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他有力地握着她的手,手指那么结实。还有他白大褂上的气息,清新冷冽,只因他的靠近,那气息又明显多了男性固有的刚烈气息,鱼姜想哭,多有冲动想要紧紧搂住他。但很快地,陆北辰接过了她手中的镊子,将镊子里的东西夹进了取样袋中。松手的那一刻,鱼姜觉得手背突然就凉了,心里也冷了不少。 罗池没有关注鱼姜的心思变化,又或许他从没想过鱼姜会对陆北辰有僭越的心思。他想的全都是陆北辰刚刚的那句话,也在这一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顾初需要一颗定心丸,而很显然,不管是他或者是陆北辰都无法去做顾初的那颗定心丸。他是警察身份,有很多事不能如实相告,陆北辰又不在上海,所以科洛这张王牌就成了令顾初安心的重中之重。很多时候,警察不能说的话科洛能说,警察不能做的事科洛能做,陆北辰虽不是体制内的人,但他毕竟是外援专家,跟警察一样必要时都要遵守保密法则,很多话很多事他只能借助科洛之手。另外,科洛之所以能名声在外,想必是真的很有本事,他剑走偏锋,说不定会令这件案子进程加速。 陆北辰的注意力在取样袋上,里面是一些灰白色固体,乍一看像是结团的猫砂。他举起袋子,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辨别,许久后说,“看上去像是干燥剂。” 罗池赶忙蹲了下来,注意力也放在了袋子上。“如果真是干燥剂,说明这里面也被动过。”北京分院的地下室同上海那边一样,当他们赶到时,这里装着的全都是整形器械,据整形机构的负责人说,这里的地下室一向只装器械。 “又或者是防腐剂,看来是没打扫干净不小心掉落的。”陆北辰说着将袋子交给了鱼姜,“颜色不大对劲,回去检测一下看看是不是因为掺了血。” “好。”鱼姜强压好自己的心思,集中精力放在工作上。 这么多年她了解陆北辰,一旦暗恋这件事被他知道,她怕是只能离开实验室了。 …… 顾初开了房门,将科洛的行李箱往门口一放,上前揪了科洛,“既然你帮不上什么忙,赶紧给我走!” 什么上门都是客、出手不打笑脸人通通都滚蛋吧,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再没精力搭理他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科洛来中国压根就不是帮忙筱笑笑的事,他对陆北辰的兴趣远远高于对筱笑笑失踪一事上的。从进门到现在,顾初已经秉承着礼貌待客的宗旨,对科洛可谓是毕恭毕敬了,甚至还给他洗了衬衫,结果呢?当她被筱笑笑的事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时,他却风轻云淡来了句:急什么呀?这句话可以说是彻底点燃了激怒顾初的导火线,终于,她爆发了。 科洛这边刚穿好衬衫,那边就被顾初一路揪着脖领子到了门口,见她真怒了,右手死死撑着门框就是不出去。顾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力气也的确不小,科洛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跟头。终究,他还是以男性的力量赢过了女性,虽说有点胜之不武,但也好过被扫地出门。顾初累得气喘吁吁,攥得手心都疼,见他一副赖上门的架势,牙根恨得直痒痒,但已经没力气再去扯他了。 “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力气这么大?”科洛见暂时安全了,赶忙将门关上,揉了揉被衣领勒疼的脖子,龇牙咧嘴的,“你是个女孩儿,能不能别这么暴力?小心嫁不出去。” 气得顾初双目圆瞪,指着他,“离开我家!赶紧走!” 科洛赶忙举手示意投降,“别这么冲动,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好朋友,你放心,我会负责的,现在我要等一个人来。” “借口!” 科洛一脸无奈,“拜托小姐,我在国际上说什么都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吧?需要骗你玩吗?我为什么要骗你?”说着,他又诡异地笑,蓦地凑近,高大身形近乎将她笼罩,“除非你认为,我有心要泡你。” 题外话: 第一更四千字,还有一更,正在写。 298要的就是你这份自责 男人凑得近,近到贴着她的身。顾初头皮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就贴了墙壁,无路可退。科洛愈发吊儿郎当,一手搭在墙壁上,低头,似呼吸她身上的清香。顾初抬手要推他,他却同时钳住了她的双腕。她警觉地盯着他,但就是不向她服软,科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越看她,眼神就变得越幽深。 顾初觉得他的眼神愈发不对劲,心中警钟大作。从见到科洛起,她就总觉得他眼神里像是藏了什么似的,笑呵呵的看上去和善,但总是在审视着她,似打量又似研究。在回家的路上她就提醒过他“朋友妻不可戏”,可他是个外国人,真的理解这其中的意思吗?他看着她的眼神越是怪异,她就越觉得他“图谋不轨”。他注视了她足有半分钟之久,眼里的光渐渐收敛,突然开口说,“也许,我真的可以追求你。” 他的嗓音低低的,相比一路上的聒噪,此时此刻他变得异常温柔。冷不丁的这句话着实吓到顾初了,大脑一片空白,现场呆愣。科洛笑得愈发迷人,松了对她的紧箍,白希的手指攀上了她的脸颊,细细摩挲。他不再嬉皮笑脸了,看着她的眼神有了专注,还有,一丝男人对女人天生的兴趣。突然,他低头下来,朝着她的嘴唇压下来。可还没等贴上,顾初缓过神来,没挣扎没暴躁,唇齿蹦出一句话来。 “你敢亲下来,我就敢在下一秒咬断你的舌头。” 科洛微微一愣,诧异地看着她,半晌后笑了,“被美人咬了舌头也值了,最起码可以一亲芳泽。” “好啊,你试试看?”顾初扬起倔强的下巴,冲着他美目直瞪,“我敢保证让你下半辈子当哑巴!” 许是科洛从她坚定的语气和倔强的眼神里看出她的决心来,收起了笑,微微挑眉,有些疑惑状,“难道我不比陆北辰好吗?说起职业,我比他更安全吧?” “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职业。”顾初义正言辞,“我不爱你,就算你是皇帝老子我也不稀罕。” 科洛想了半天,不知是不是听明白了她的话,但终究没勉强她,也没再对她做出有侵犯性趋势的行为,也许,他真是怕她把他的舌头给咬下来。他放开了她,双臂交叉环抱,勾唇笑了,“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怪不得把陆北辰迷得失了理智。” “科洛先生,如果你真的不想帮忙我也不勉强你,我会让司机送你去你下榻的酒店。”顾初的态度不冷不热。 科洛笑着摇头,似是无奈,“你也没跟陆北辰在一起多长时间吧?怎么也一副他的表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镜子效应?可真是奇怪啊,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顾初懒得跟他废话,转身拿了手机要给司机打电话,就听科洛懒洋洋地说,“哎,你猜我能不能把你从陆北辰手里抢过来?” “科洛先生——” 科洛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跟你说过了,我在等一个人。” 顾初不解。 门铃却在这时响了。 没等顾初走上前,科洛倒是反客为主了,主动为来访者开了门。语气热情,“欢迎光临。” 乔云霄愣愣地站在门口,没料到是个陌生人开了门,还是个男人。按门铃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他开口,“你是谁?” 顾初听见是乔云霄的声音,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科洛。科洛没站稳,身子一歪撞在墙壁上,疼得直叫唤,“美女,我还没亲你呢,你要对我下这么重的毒手吗?” 乔云霄听得清楚,又见顾初马上要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拉至了身后,高大的身子就挡在了科洛的面前。眼前被遮住了一大片的光亮,他的脸陷在半隐半明之中。乔云霄沉声,“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初虽不喜欢科洛,但毕竟他是陆北辰的朋友,又见乔云霄一副剑拔弩张,生怕这两人再起了摩擦,便急急开口,“云霞哥哥,他——” “门外不是有保镖吗?怎么还让陌生人进门?”乔云霄打断了她的话。 “你误会了,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北辰的朋友。”顾初解释了句,但心里也是没底,那句话她相信乔云霄听见了,哪有做朋友的这么损? 果不其然,乔云霄听了这话后冲着科洛冷笑,“陆北辰的朋友?既然你是他的朋友,就该知道她是他女朋友,你对你朋友的女人起了色心?” “中国有句话不是叫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她又没结婚。”科洛慵懒地靠在墙上,“如果是我喜欢的,我会公平竞争,可不是你嘴里的色心。再说了,你不是也喜欢她吗?还来在我面前假装卫道士?” 乔云霄的脸色很沉凉,“我是她的哥哥,关心她很正常。再说了,就算我喜欢她也没什么,我不是陆北辰的朋友。” 科洛抻着头看顾初,乔云霄又朝旁移了移,他和科洛的身高相等,所以成功挡住了他类似“觊觎”的视线。科洛笑了,干脆扯脖子说了句,“不是朋友啊?那就是敌人喽。哥哥?真伟大的亲情啊,守着这么一个跟自己没血缘的漂亮女人不动心,竟然只当她是妹妹?兄弟,难道你是弯的?” “我警告你马上离开这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乔云霄寒了嗓音。 顾初费尽力气挣脱了他的手,窜到两人中间,做起了和事佬,“都少说两句吧,其实都是误会。” “顾初。”乔云霄十分严肃。 “云霄哥哥你怎么来了?”顾初马上转移话题。 乔云霄看了看科洛,再看向顾初时压着不悦,“我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短讯,说笑笑被绑架了。” 顾初愣住了,怎么还接到了陌生人的短讯?难道,是绑匪吗?急急地问,“对方还说了什么?是想要赎金吗?要多少钱?云霄哥哥,不管对方要多少钱我都会给,只要他别伤害到笑笑。” “她真的被绑架了?”乔云霄一听她这么说,心里咯噔一声。 还是在他开会的时候接到了陌生人的短讯,对方只发了一句话:筱笑笑被绑架了,到老洋房找顾初。最开始乔云霄没当回事儿,看了短讯后就没再理会。销售部总监在向他汇总市场业绩,他在开会时向来不会走神,可这会开得越长,他就总觉得不对劲。那条被他想要遗忘的短讯像钩子似的时刻勾着他,乔云霄开始分析这条短讯的可靠程度。渐渐地,他就坐不住了,越想越觉得这条短讯没准是真的。这几天他一直在打筱笑笑的手机,每一次她都是过了许久才给他回短信,没接到电话的理由无非是手机在包中没听见、又或者是她把手机落酒店了等等……他没太怀疑,便总会发短讯跟她你来我往,她回复的话不多,但至少有消息。 可是……这难道不奇怪吗? 意识到这点后乔云霄干脆没心思开会了,弃了一屋子的下属开车直奔老洋房。这一路上他的心都提在嗓子眼里,生怕筱笑笑被绑架的消息是真的,他情愿是有人在跟他开玩笑,就好像你无意之中接到一个冒充你朋友要你汇款救命的诈骗电话。他愿意被骗,就是不愿意筱笑笑真出什么事。可到了之后,不但见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还得知筱笑笑真的是被人绑架的消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报警了吗?” 顾初点头,神情怆然,“有人在冒充筱笑笑跟咱们联系,现在笑笑到底在哪儿我都不知道。科洛先生是过来帮忙找笑笑的,所以你们别吵了。”抬眼看他,“你说是接到了陌生人的短讯,你打给他了吗?” 乔云霄心里乱糟糟的,暗算了一下时间,后背直发凉。拿了手机出来调出了陌生人的号码,刚要拨打,就听科洛慢悠悠地来了句,“别打了,陌生人就是我,国际漫游的费用可不低啊,别浪费我的电话费。” “什么?”乔云霄和顾初异口同声。 科洛走到乔云霄面前,郑重地朝他一伸手,“是乔云霄先生吧?你叫我科洛就行,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怎么救筱笑笑的事。” 乔云霄狐疑,但还是伸手与他相握,“你知道我?” “我不但知道你,还知道你是筱笑笑暗恋的对象。”科洛邪邪地笑了笑,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果然是一表人才英俊不凡,怪不得筱笑笑为了你留在上海。” “你知道筱笑笑的事?你到底是谁?”乔云霄觉得奇怪。 别说他奇怪,就连顾初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科洛一来上海就开始天南海北地胡诌,典型一副骗钱骗女人的嘴脸,岂料他竟叫来了乔云霄,更没想到的是,他这么清楚筱笑笑暗恋乔云霄的事,要知道筱笑笑不是个喜欢将心思乱讲的人,她的很多事乔云霄都不知道,更别提是外人。 科洛笑了笑,“我想知道筱笑笑的事很简单,这是我的职业,也是我最起码的本事,既然我接了这个案子,总要对客户调查个清楚吧。至于为什么找到乔总你,很简单,她出事前给你打过电话,可惜你没接到,一旦你知道筱笑笑出了事心里一定会很自责,我要的就是乔总这份自责,有了自责才能更好地配合我救出筱笑笑。”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明天依旧是固定时间更新啊,晚上七点。 299无处不在 顾初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与人相处,她从来都是依从于初次见面的印象,或好或坏她大致上判断的也*不离十。科洛给她最初的印象就不算太好,一直延续到乔云霄的出现。科洛言归正传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误判了他,从昨天陆北辰给他打电话到今天飞来中国,才过了十几个小时他便将筱笑笑的事查个明白,又极精准地捏到乔云霄的痛点,此人的能力可见一斑。乔云霄向来心高气傲,却在闻言后二话不说能与他化干戈为玉帛,也足以见得科洛这个人不但足智多谋,而且还有极强的组织人脉能力,怪不得陆北辰能放心地让他参与到这件案子中来。 科洛说得对,乔云霄对筱笑笑心存内疚,就是因为那通没有接到的电话。顾初能够感觉到乔云霄的这份愧疚之情,否则不会这些天他总会打来电话旁敲侧击询问筱笑笑的事,更不会一听说筱笑笑被绑架就二话不说地赶过来。他穿得甚是正式,又想到今天是周一。乔远集团每逢周一都要开会,而且都是集团高层会议。 科洛给陆北辰打了一通电话,了解了目前的情况后,想了想说,“我个人认为筱笑笑还在地下室,有可能她不是被人转移,而是刚开始就被关进了地下室的其他什么地方。” “我们需要做什么?”顾初问。 “很简单,找出警方想要的东西。”科洛笑道,“我只负责救出筱笑笑,那些需要跟警察打交道的事我可不管。” 乔云霄看向顾初,说,“这件事你不能参与,太危险。” “筱笑笑是我的朋友,现在让我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那是不可能的。” 乔云霄还要说什么就见科洛抻了个懒腰,“坐了太久的飞机真累,我回酒店休息了。” “喂。”乔云霄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就这么走了?你还没讲清楚要我怎么配合?” “急什么帅哥,有消息我自然会通知你的。”科洛凑近了他,打量了一番。 乔云霄被他注视得有点怪,刚要不悦,就听科洛笑道,“长得可真帅。”话毕,竟抬手轻捏了一下乔云霄的脸。 “你干什么?”乔云霄怒了,一把拍掉他的手。 “哈哈!”科洛爽朗大笑,提着行李箱扬长而去。 待科洛走后,乔云霄转头看向顾初,“这家伙到底什么东西?” 顾初也叹为观止,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 北京这边,案情在紧张进行中。鱼姜对在整形机构地下室采集来的取样进行化验对比,很快证实了陆北辰的推断。取样中含有高效的硅铝酸盐,是蒙脱石的构成成分,而蒙脱石,是常用的干燥剂之一。 “北京上海两家整形机构的地下室同时使用的话,需要集装箱干燥剂才能快速对仓库中的水分进行吸收。现场侦查那边有动静吗?”陆北辰问。 很快地,罗池那边得到消息,侦查组成员的确在地下室的地面上发现大型货箱的拖痕,依照摩擦而生成的碾压痕迹新旧程度来看,这批干燥剂的确是近段时间才运过来的。警方又查了整形机构近期航空或海运的情况,的确有一批货物进行运输。如果按照干燥剂使用年限来看,旧的干燥剂不可能更换得那么频密,所以可判断仓库之前从未使用过干燥剂。 “在地下室存放脂肪、血液会引发潮气,而且会散发不一样的气味,大量使用干燥剂可以快速解决这些问题。”陆北辰查看了检验结果后说。 根据侦查人员通过对现场压痕、托痕分析,角落中的蒙脱石应该是由集装箱破落而泄露出来,而鱼姜经过数据抽查发现,蒙脱石的颜色之所以变得怪异,是因为里面掺杂了钾盐,除此之外,还发现血清成分。 “血液如果长期保存,除了对存储环境的温度有要求外,最重要的就是抗凝剂。人体血液一般情况下会在十分钟之内进行凝固,经过二十多个小时就会析出血清。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用途,想要对血液进行保存必须使用抗凝剂。钾盐是常用的抗凝剂,它的主要作用就是能与血液中的钙离子结合成螯合物,使钙离子失去凝血作用,来达到阻止血液凝固的作用。之所以会在干燥剂中发现血清,初步判断为这里原来存放的血液在转移过程中发生泄露或喷洒,继而凝固,与干燥剂掺合在了一起。”陆北辰分析道。 罗池环顾了四周,朝着角落指了指。陆北辰看过去,角落中立着几台一人多高的空调,面色凝重了。就算很多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想到是事实依旧令人身心无法愉悦。库房里如今装着的是一些金属器械,这些东西,又何必需要空调? “负责人还是没朝面?”罗池问手下。 “已经接到通知,负责人在回京的路上。” “我需要第一时间见到机构的负责人。”罗池下了命令。 “放心吧,机场已经安排好咱们的人了。” …… 打从中秋过后,许桐就总是睡不安稳,回京后更是如此。哪怕勉强睡着也是噩梦连连,她看过医生,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医生的建议无非就是工作压力过大,要把心态放平和。她吃了大量的褪黑素,结果睡眠质量也是时好时坏,这阵子她开始服用安眠药,由一片的剂量渐渐上升到三片。 这一天开完了会,药劲就上来了,等许桐再睁眼时已是黄昏。大片的夕阳余晖映在落地窗上,她盯着眼前的玻璃许久,才意识到玻璃上的影子是她的。 接水的时候有人敲门,不知怎的手就一抖,玻璃杯砸在了地毯上,发出了一声闷响。是行政处的秘书,推门进来后脸色有点不自然,“许助,有人找您。” 许桐拾起了地上的杯子,朝门外一看,秘书的身后站了两名警察。 …… 北京深秋,入了夜很冷,这几天又连续降温,还未到集中供暖的日子,到哪儿都是凉冰冰的。 银泰中心,一场时尚趴落下帷幕,工作人员没下班,在收拾场地。跟工作人员一样没下班的还有凌双,在主办方都走得差不多时,唯独她留了下来。近两个月的筹备,只为这短短的两个小时。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时尚派对,以慈善为目的,聚集了众多国内知名影视明星、歌星及一线模特。参与这次活动的媒体也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们占满了媒体席。 施华洛世奇纯手工吹制的水晶器皿、意大利匠人精心打造的餐具、从法国勃艮第产区空运来的红酒、特聘米其林大师订制的精美糕点、来自全球12位名厨现场烹调的各国美食……这种聚会从不缺奢华,定制西装、奢华礼裙下包裹着一颗颗寻求曝光率、攀爬成功阶梯的心。 凌双从不否认自己其实也在近朱者墨,在这条路上已走过五六个年头,很多人很多事已是见怪不怪了。室内场馆虽没了热闹,但中央空调还在开着,她不想出去,在热闹过后,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走出这个门她竟觉得无处可去了。窝在沙发上,盖了件大衣在身上,静静注视着脚下已是灯火霓虹却还车水马龙的街道,又往肩头拉了拉大衣,汲取难能可贵的温暖。五六个年头对于其他行业来说不算什么,但在时尚圈已经可以用“资深”二字来评价自己。这个圈子的人和事更迭太快,有的人转瞬即逝,还来不及反应,早就形同尘埃。 她站得高,每场活动一下来收到的名片也就多。凌双收回视线,从大衣兜里掏出厚厚一摞名片来,形形色色的人,包装他们的名片也是形形色色的不同。这些名片里面,有明星经纪人的、有媒体记者的、有制片人的、有影视公司老总的、有总编主编的、还有众多商界人士的…… 凌双连看都没看,一扬手,名片如雪花似的漫天散开。有工作人员走上前,看了满地的名片,又瞧了瞧一脸倦容的凌双,隔了许久后才问,“您这些都不要了是吗?” 她懒洋洋点头。不要的名片就形容垃圾,好比那些她不想接触却不得不接触的人,在她刚参加工作时,这些名片就犹若救命稻草,一通通的电话打过去不知被拒绝了多少次。现在,她站在了时尚的顶尖,她便有了选择交流权利,直到现在她才深深明白个道理,高于你标准的人,不是你想结识就能结识的,不属于你的圈子也不是你想挤就能挤进来的。与其卑躬屈膝地迎合,倒不如等你爬上了那层阶梯再说。当你站在高处,自然会有高处的人与你游戏。 窗外秋风紧,哪怕身处高处,也能看见漫天的槐树叶被吹得四起八面的场景。凌双换了个姿势,若有所思地盯着头顶的灯光。有些灯光是临时安装在会场上的,工作人员正在拆卸。脑袋放空了十几分钟,头顶上的灯光似乎虚化了,成了若隐若现的星子,细碎的,朦胧了人眼。 曾经,她对那个翩然男孩说,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萤火虫呢。于是,就在某一天的晚上他带着她去到郊野,抓了满满的萤火虫给她,细白的棉布小袋被映得透亮,成了最耀眼的星。他从身后轻轻将她搂住,手把手拉开了袋子,成群的萤火虫跌跌撞撞飞了出去,那一年,是她第一次见到萤火虫的美。她喜欢得不得了,仰头一直看着萤火虫彻底飞远,而他,一直注视着她的脸,低柔地对她说,你好美。 她窝在他的怀里,问,你喜欢的不是顾初吗? 他久久没有回答,她抬头看他,他亦看着她,眼里像是流星划过,染了亮。许久,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她没动,迎合他渐渐燃烧的热情。那一年,是盛夏的味道。空气中还浮荡着花的香气,还有他的气息。皓月当空,她皎洁的身体落在了他的眸底深处,他的身躯是不同于她的结实有力。那一晚,她擎着他的肩膀,在他的粗喘中完成了由女孩到女人的蜕变。 他是她的男人,直到现在还是唯一的男人。在面对那同一张面孔时,她无法做到像顾初那么勇敢,只能选择节节退败,有的人选择面对,正如顾初,有的人选择遗忘,正如她。不是她的男人,再像,也不是。 工作人员走上前时,凌双的眼眶有点微红,见有人靠近,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曾经的那一段回忆早就被一城的霓虹所取代。工作人员提醒她该离开了,场馆收拾得差不多,这里要关灯。凌双起身,将大衣穿好,出了场馆后走廊十分安静。天气冷了,加班的人也少了,过了下班点,天色再黑一些,整个办公区就不再热闹。出了大厦就冷了,凌双裹紧了大衣,阻挡了寒意。车子被同事开走了,她叫了一辆车,等车的时候又想起了筱笑笑,拨了电话过去。 又是迟迟没人接,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出趟国还总是不接电话。正想着,从停车场的位置走过来两名身穿警服的人,凌双没理会,不成想两人走到了她面前停了脚步。凌双以为自己挡了他们的路,刚要往旁边挪几步,就听其中一名警员说,“是凌双女士吧?” 凌双一愣。 说话的那位亮出了警员证,“我们怀疑你与半月前的一宗分尸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 …… 上海,老洋房。夜已深,似乎连风都停了,叶子挂在树上一动不动。街角徐徐驶过来一辆车,最后在距离顾初住所百米开外的位置停了下来。科洛锁好车后,将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戴,整张英俊的脸就陷入黑影之中。他背了个很大的双肩包,与黑色的衣服颜色一体。他步伐正常,经过顾初的老洋房门口时,瞥见了不远处的那辆黑车,他知道,里面坐着的是24小时轮流保护顾初安全的保镖。 作为陆北辰的朋友,科洛应该走上前跟他的保镖打个招呼,但现在他不想,因为这个时间如果被保镖看见他进了顾初的房子,又不定怎么在陆北辰面前告状了。摇摇头,科洛绕到了洋房的另一侧,避开了保镖们的视线,他看了看周围墙壁的情况。一个利落地起跳,纵身窜进了洋房的院子里,没停歇,借助裸露在外的管道和高架,以极快地速度攀上了二楼。这里直通书房,窗子是老式,即使锁着的也好开,这点事难不倒他。就这样,从楼下到闯入二楼房间,科洛用了不到三分钟。 这个时间顾初早就睡下了,走廊里没开灯,只有借着月光前行。科洛虽然白天来过这里,但没上二楼过,所以楼上的格局不大清楚。他摸着黑推开了一扇门,房间里有女人清甜的气息,他知道找对了,应该是主卧。地毯上黑呼呼的一团,科洛只想着要用什么方式叫醒顾初而不至于吓着她,压根没注意脚下,一下子踩了上去,软软的,一时间他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脚跟一松,整个人都摔*上了。 身子底下也是软软的,紧跟着是顾初的惊叫声,在这样的深夜极为刺耳。科洛惊骇,赶忙捂住了她的嘴。顾初刚要咬他,他低语,“再喊我亲你了啊。” 一听是科洛的声音,顾初更是一口咬了下去,科洛呼痛,忙松开了手,“是我,听不出我的声音啊?” “你给我起来!”顾初使劲将身上的他推到了一边,一骨碌从*上爬起来,“啪”地打开了*头灯,盯着栽楞在一旁的科洛低喝,“你有病啊,大半夜跑我家干什么?等等,你是怎么进来的?”她一脸的警觉。 科洛揉着手,坐了起来,这才看清*底下是散落的抱枕,怪不得踩上去软软的。至于刚才身子底下也是软的……他挑着桃花眼瞅着顾初,她一身白色睡裙,头发慵懒蓬松,睡裙下是耸立的轮廓,他嘻嘻笑了,细细回味刚才,竟也是令他回味。 “再不说话我报警了!”顾初瞧见他的目光“不怀好意”,喝了一嗓子。 科洛不再逗她,赶忙解释,“你不是想救笑笑吗?我来就是想接上你一起。” “啊?” 顾初满腹疑问,刚要问明白,就听楼下传来门铃声。科洛脸一跨,“老天。” 顾初来不及“审问”,披上件外衣下楼了。隔着房门问,“谁?” “顾小姐,这么晚了您卧室的灯亮了,出什么事了?” 是保镖,这个时间他们最为警觉。 顾初扭头一看,科洛已经无声无息地下了楼,正悠哉地坐在沙发上冲着她笑,她觉得瘆人,甩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隔着房门对外面说,“没事儿,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顾小姐如果有事的话请随时吩咐我们。” “好的,谢谢。” 保镖走了后,顾初气冲冲地走到科洛面前,还没等质问,科洛就先发制人,“陆北辰这个人精得很,警方不能做的事他要我来做,例如,搞搞破坏之类的。想要救筱笑笑,这个时间去最合适,夜闯整形机构,查个究竟。” “你大大方方走进来就行了,干嘛要像个盗贼似的偷溜进来?”顾初刚才看得清楚,房门的锁没坏,书房的门又是开着的,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呼呼往里吹,好好的门不走,他非得爬窗子?怎么不摔死他? 科洛笑得“天真”,“陆北辰在电话里给我下了死令,如果我敢带着你去冒险,他回来肯定会宰了我,所以说,你想跟我一起走,首先要瞒过那些保镖。” “哪能瞒得过他们?我总要走出去吧?” “很简单,爬墙出去。” 顾初噎了一下。 一楼的电话冷不丁响了,同时吓坏了顾初和科洛。科洛近乎瘫在沙发上,摸着心脏的位置,道,“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座机?” 顾初没搭理科洛,走到座机旁。这电话是陆北辰特意安装的,用他的话说就是,打她手机无法确定她是不是老实呆在家里,座机最能保证她在家好好学习。座机的电话号码只有陆北辰才知道,这个时间打来电话,必然也就只有他了。 隔了半分多钟她才接了起来,又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太清醒,故意含糊地“喂”了声。 “你做了噩梦?”陆北辰在那边似乎低笑。 顾初头皮一阵发紧,这门外的保镖果然够尽责,这么快就通知了他。轻声“嗯”了一下,没多说什么,陆北辰这个人精明得很,她生怕说多错多。 “确定没发生什么事?”他问。 “你还希望我发生点什么事呀?”顾初故意撒娇。 那边笑声很轻,似有*溺,“没事就好,很晚了,早点休息。” “哦。”她应声,又马上问,“你们那边查得怎么样?” “一切顺利。” 顾初咬咬唇,“那……你要注意安全。”心里留了一句话,她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好。” 挂了电话后,科洛在旁酸溜溜地说,“陆北辰的爪牙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怎么样?现在走吗?”顾初直截了当问。 科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穿这身?想杀你的人站在街角就能瞄准你开枪了。有黑衣服吗?换一身去。” 不用他多废话,顾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一溜烟跑到更衣室去翻黑衣服了。 …… 十几分钟后,一道黑影窜出了墙外,另一个黑影踩着高高叠起的杂物,不算太费力地爬上了强。墙外的黑影冲着墙上的招手,“跳!我接着你!” 话音刚落,墙上的黑影就跳了下来,紧跟着,两人都一同倒在了地上。科洛成了肉垫子,被顾初砸得头冒金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背过气去。顾初没什么事儿,从他身上爬起来,原地跳了两下,“嘿,我小时候爬树的本事都用上了。” 科洛也爬了起来,晃了晃脖子,龇牙咧嘴,又不敢太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我还没喊开始你就跳,想砸死我是吧?” “我哪知道你没准备好?”顾初笑得很贼,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哎,再不走就被保镖发现了啊。” 科洛嘟囔了句,“看着像朵蔷薇,实际上是朵玫瑰,满身都带刺!” “谢谢夸奖。”顾初哼笑。 避开了保镖的视线,两人快步回到了车上。顾初坐上了副驾驶,空间小的令人难受。她拉过安全带扣好,“都租车了为什么不租个空间大的?”竟租了辆小奇瑞,怎么想的? “我本来想租辆跑车,但动静太大,想来想去还是这辆好,便宜又省事。” 顾初无语。 “坐好啊。”科洛发动了车子。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车子蓦地停住。 “你怎么带手机?”科洛紧张地问。 顾初边掏手机边看着他,“出门当然带手机了,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求救什么的。”拿过手机一看,竟是陆北辰。 一下子就瞪圆了双眼,“啊!啊!啊!”她指着手机,半天不敢接。科洛一看,问,“刚刚不是打过电话了吗?” 顾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好硬着头皮接了。 “在哪儿?”那边,陆北辰轻声问。 顾初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清了清嗓子,“在家啊。”车内还算安静,听不见噪音。 “把手机给科洛。” “啊?” “把你的手机给你身边的科洛,要他听一下电话。”陆北辰十分耐性地又强调一遍。 顾初蓦地窒息,攥着手机,打开车窗就开始四处张望,他怎么知道她跟科洛在一起?科洛也不是个蠢人,见顾初这般表情,心里也清楚个七七八八了,拿过了手机,重重叹了声,“hi。” “我警告你,顾初如果少一根寒毛我都会要了你的命。”陆北辰褪去了温厚,语气转了冰冷权威。 题外话: 今天七千字更新完毕。 300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男人 月朗星稀,等科洛与陆北辰通完话后脸色远比那月亮还要惨白。顾初没听见陆北辰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觉得科洛的神情有异,心里开始敲鼓了。科洛将手机递还给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顾初愈发觉得汗毛耸立,小心翼翼问了句,“他跟你说什么了?” 科洛的脸近乎贴着方向盘,许久后才抬头看她,说,“我们商量一下吧。” 顾初狐疑地看着他,就在科洛再要开口时她马上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商量其他什么事都行,就是不能让我在家待着,今晚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去的。” 科洛脸一垮,“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半死不拉活地靠在座椅上直叹气,“现在陆北辰知道这件事了,要是你真有什么闪失,我肯定没命。” “他怎么会知道我跟你出来了?”顾初百思不得其解。 科洛两手一摊,“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他想监控你个无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了,他的大脑都不知道怎么长的,没长个人脑结构,一向精明地会要人命。说不定那几个保镖刚刚告了你一状他就察觉到了吧,要不然怎么想到给你打电话?能被他抓个现形,一是他聪明,二是他很了解你。” “我不管,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顾初开启了“不讲理”模式,“至于怎么说服陆北辰,那是你要做的工作。” 科洛翻了白眼,“你长个架势还真是跟陆北辰如出一辙。他没阻止你去,可能知道你都已经出来了就覆水难收了吧。所以,现在所有的重担全都落我头上了,我还要带着你去,还得保护你的安全,要不然我会死得很惨。” 顾初眨巴着双眼,“奇怪,难道之前你没打算保护我的安全吗?这还用陆北辰给你施压吗?如果我或者筱笑笑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科洛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更是尝尽了“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无奈摇头,一踩油门继续前行。 …… 北京,夜虽凉,夜色极美。 警局依旧忙碌,进进出出的人也没心思欣赏如画美景。 所有审讯的工作都由北京专案组这边负责,作为上海专案组的负责人罗池和法医外援专家陆北辰待在观察室。在这里,时间已成了抽象名词,又或者是压根就不存在。没人没夜是当警察的职责,审讯是必要的流程,又是重中之重。 凌双坐在审讯室里有些慌张,头顶上的灯惨白惨白,落在她前不久刚刚挑染的红色发丝上,散落下来的长发透着一股子妖艳和诡异。长发之间是张苍白的脸,双眼局促不安地来回巡视。坐在那儿,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儿比较好,一会儿放在桌上,一会儿又搭在腿上。这种状态持续了十几分钟,终究被愤怒给取代了,她蓦地起身,冲着空气大喊。 “我是良好市民,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在遭遇恐惧时,人的最正常反应就是先害怕后愤怒。凌双被带进审讯室后就一直独自待着,这种焦躁引发的愤怒并不奇怪。陆北辰坐在审讯室中观察凌双的反应,面前放了杯黑咖啡,喝了大半。罗池等人在抽烟,时不时抻着烟头过来弹烟灰,陆北辰的烟瘾也有点犯了,烟盒拿在手里把玩半天,却始终没抽。 “看这反应啊,要么就是太擅长演戏,要么就真是无辜。”罗池吐了口烟,随口说道。 陆北辰没吱声,端了咖啡杯喝了口咖啡。黑咖啡的浓郁和苦涩刺激了他的味蕾,他应该提醒一下罗池,下次再买黑咖啡千万别买便宜货,否则除了令他醒神外其他什么享受都没有。 审讯室里,凌双发泄了所有的力气,从歇斯底里最后又恢复紧张无力,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攥。在时尚圈走过大风大浪的她却不曾有过这种经验,警局这种地方对于她来说是从没想过要来的。除了通着观察室的那面镜子外,连个窗子都没有,一抬头还能看见监控器,那只摄像头就像个独目兽似的睁着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下一秒都恨不得将她吞食入肚。她抬头前看,那张玻璃后面一定是藏着人的,她在电视里见过。 又过了十几分钟,审讯室的门开了,进来两名警察,一男一女。女的手里拿了本子和笔,是记录员,坐下后直接摊开了笔记本,男的她见过,就是把她带走的那名警官。男警官为主要审问,面色严肃刚毅,凌双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典型就是在看个嫌疑犯,哦不,是已经被定了罪的犯人。 男警官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又介绍了身边的同事,凌双一个都记不住,脑子里始终在嗡嗡作响。男警官也不介意她到底能不能记住,反正这不过就是个流程问题。他没详细说明案情,先是询问了凌双几个简单问题。可凌双一句话都不说了,任由男警怎么问她都不吱声。 “这件案子不但涉及到两名死者,还涉及到了你的朋友。”男警搬出她必须要配合的理由。 凌双一愣,半晌后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需要无条件配合我们警方。” “你指的是我哪个朋友?他们怎么了?” “凌小姐,我再强调一遍,你需要配合我们。”男警言辞沉肃。 凌双紧紧抿着唇,怒视着他,但终究还是妥协了。 男警将庞城的照片递给了凌双,“这个人有印象吗?” 凌双看了照片一眼,摇头。 “你再仔细看看。” “我没见过这个人,不认识。”她总算开口了,但嗓音乍听上去有点抖,她还有余惊。 “今年8月30ri你在做什么?在哪里?” 凌双呼吸急促,抬眼质问,“我哪会记得这么详细?警官,冷不丁问你的话你能记住吗?” 男警没怒没恼,朝着身边的记录员一伸手,女警交给他一个封存的试香条,他接过打开,将试香条推到凌双面前,“这款香水你很熟悉吧?” 凌双去接香水条,手指都是颤的,闻了闻,尽量让语气冷静些,“对,我熟悉。而且,我有这款香水。” 男警目光灼灼,“这是在死者家里留下的香水气味,我们调查过这款香水,可以说是限量版,根据名单查下来,其他几位都有不在场或不在国内的人证和物证,凌小姐,你最好想想清楚怎么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凌双举起香水条,情绪又激动了,“就凭着这款香水能判断我是凶手?你们警察办案也太可笑了吧?” 男警敲了敲庞城的照片,“我奉劝你还是好好回忆一下,否则,真的对你不利。” 凌双气得牙根直痒痒,“我说过,我不认识照片里的这个人!” 男警将庞城在上海的地址递给凌双,“这个地址不熟吗?” 凌双看了一眼,“不熟!” 男警沉默了会儿,又递了样东西给她,“我想,这个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这是你给你朋友顾初的东西,谎称是外滩汇的秘方。” 凌双没接,但光是用看的也知道是什么,眼神就慌乱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谎称?这就是餐厅的秘方,没错,是我给顾初的。我的朋友一向喜欢烹饪,又一心想要做好外滩汇的小酥肉,所以我费劲了心思才弄到了这个秘方。” 观察室里,罗池朝前倾着身子,隔着玻璃指着凌双,“看见没看见没,提到秘方这件事她慌了,她在撒谎!” 不用罗池多说陆北辰也看得出来,他始终一言不发,喝光了咖啡后朝着他一举杯子,淡淡命令,“再去冲一杯。” 罗池盯着他的侧脸,恨不得一拳头打散了他这副悠哉的神情,本来想接他的咖啡杯,扭头一瞧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清了清嗓子,朝着一名刚进观察室送资料的女警员招手,“小安你过来,给陆教授冲杯咖啡去,黑咖啡。” 局子里崇拜陆北辰的姑娘不少,小安也算一个,一听这话赶忙放下资料,接过咖啡杯就去冲了。等她走了之后,陆北辰抬眼看着罗池,似笑非笑。罗池凑近了他,压低了嗓音,“拜托,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陆北辰笑哼,扯过了他的脖领子,亦是嗓音低沉,“案子都还没破呢,你的面子早就被你踩在脚底下了。” 罗池的脸如猪肝色。 很快地,小姑娘端着咖啡回来了,多了一张托盘,不但有咖啡还有果盘,柳橙一块一块地被切得精致。走上前,放在了陆北辰面前,恭敬倾慕,“陆教授,您的咖啡。” “有劳。”陆北辰疏离有礼。 “能为陆教授服务是我的荣幸。”小姑娘年龄小,嘴巴也甜。 陆北辰没过多表情,也没过多说什么,小姑娘站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瞧,越看越是觉得帅到人神共愤,又觉得他性格淡漠不敢多打扰,罗池见小安满脸桃花相,憋着笑,说,“那个,小安啊,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 “哦。”小安很是失望,眼珠子一直盯着陆北辰,他怎么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啊,哪怕看她一眼呢。 刚转身,就听见男神开口了,嗓音跟神情一样淡凉,“等等。” 小姑娘欣喜回头。 “柳橙端走,谢谢。” 小姑娘愣了一下,少许上前,声音柔得挤出水来,“陆教授,现在天气比较干冷,您多吃点水果比较好。您放心,这柳橙上面没打蜡,我买的都是原产地的,十分新鲜。”她也听同事说过陆北辰对入口的东西十分挑剔的事,就拿今天下午茶来说,就因为三明治中火腿里的淀粉稍稍多了一点点,他就干脆不吃,丝毫没给同事们面子。 陆北辰依旧盯着观察室里的凌双,语气疏离,“端走。” 小安毕竟是个姑娘,脸皮薄,见陆北辰丝毫不领情,就弄了个大红脸。罗池生怕伤了同事间的情分,马上拿过柳橙,“我吃我吃,小安啊,这事儿怪我,陆教授一向不吃柳橙的。” 多少给了对方台阶下,小姑娘这才出门。罗池将柳橙又分给其他同事,一屁股坐在陆北辰身边,他倒是没打算给陆北辰说教,接触这么久了罗池很清楚,陆北辰这个人在外对女人向来冷冰冰的,更别提主动凑前竟擅自做主安排他饮食的女人。照他来看,这个陆北辰现在眼睛里能装下的、能让他费心思的就只有顾初了。 一棵树上吊死,说的就是陆北辰。 审讯室中,男警一丝不苟,“经化验,你所谓的这个秘方里含有人的脂肪和人血,而外滩汇的秘方我们也调查过,跟你给顾初的这瓶东西压根就不是一种。凌小姐,你怎么解释这瓶秘方的来源?” “人的脂肪和人血?”凌双蓦然心惊,情绪变得紧张骇然,“不可能!这是我使用的美容液,都是经过高科技提取出来的美容产品,怎么可能含有脂肪和人血?” “这么说,你给顾初的压根就不是外滩汇的秘方,对吧?” 凌双见说漏了嘴,也知道不能隐藏了,便如实解释,“是,这瓶不是小酥肉的秘方,当时我只是想要捉弄一下顾初而已,可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成分,警察同志,这里面怎么可能含有那么恶心的东西呢?我真的不清楚,这是整形医院发给我们的,我每次去做脸的时候都用这个。整形医院标榜这个美容液是口服及的,我才敢拿东西出来逗我朋友,如果我是知道详情的,怎么可能把这种吓人的东西给顾初去吃呢?” 记录员在飞快记录,男警脸上无笑,“你牵扯到了庞城和外滩汇秘方事件,凌小姐,因为案情重大,你必须要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也许你并不知道,你的朋友筱笑笑目前失踪了,初步怀疑跟这件案子有极大的关系。” “什么?笑笑失踪?”凌双蓦地起身,一脸的惊悚。 “所以凌小姐,你只有配合我们警方才行。”男警再次敲了敲庞城的照片和地址,“现在你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有没有去过这个地址。” 观察室中,罗池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一个无眠夜啊。”又看向陆北辰,“你猜,盛天伟会主动找来吗?” “会。” 他们带走了许桐,唯独留下了盛天伟,他一定会来。 “顾思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非骂得我狗血淋头不可。”罗池无奈,又道,“我担心的是就算盛天伟主动找我们,我们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就看今晚科洛能不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陆北辰轻描淡写。 …… 上海。 科洛走了没摄像头的僻静小路,又穿了弄堂,最后在距离整形机构还有段路程的位置停了下来。顾初抻头看了看,觉得奇怪,“怎么不开过去?” “你当我们是客人呢?还打算大摇大摆进去?”科洛笑道,“我可不想让摄像头把我拍得同证件照似的,虽然我这个人很上镜。” 顾初差点做呕吐状,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他这样的。 “乔云霄呢?你不是也叫上他了吗?” “重要人物当然要在重要时刻出场了。”科洛买了个关子,解了安全带,“下车。” 顾初下了车,将帽子重新戴上,快走几步跟上科洛,“你找乔云霄来到底要做什么?他管理企业行,干这种事未必是能手。” “听说他化学学得很好,当年还在全国化学大赛中得过冠军。”科洛说。 顾初更是一头雾水,乔云霄的确化学很好,但……这跟救笑笑有什么关系?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说话间已经到了整形机构的楼下。眼看着路灯都是亮的,可他们一走近,整形机构那一小片的光源就没了,顾初一愣,科洛这边抓过了她的手,“快,我们从楼后进入,停电的时间只有五分钟,现在摄像头拍不到我们。” “你怎么知道停电五分钟?” “这是我安排乔云霄做的,看不出来那个帅哥还挺有本事的,能搞定街道的那些人,跟我配合得太好了。”科洛说得兴致勃勃的,“他是不是单身?” “是单身,你想干嘛?”顾初问。 科洛很快窜到了楼后,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地形,紧跟着开始了撬窗入户的“行径”,这边还不忘回答顾初的问题,“我想……干他,或被他干。” 顾初幸好没喝水,否则必然会被呛死,惊心,“什么?” “嘘~开个玩笑嘛,紧张什么。”科洛竟很快拆卸了头顶上的换气玻璃,那玻璃能钻进半个人身子,他从背包里掏了工具出来,一个翻身进了室内,又甩了绳子出来,示意她爬进来。 顾初再一次发挥了爬树的本事,在科洛的帮助下她顺利进入了室内。科洛收好了绳子,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整形机构虽说前一阵子被查,但因查不出什么又在照常营业,这个时间楼上还有客人,一楼大厅更是有人值班。停电这会子功夫就听见有人吵吵嚷嚷的,好像是管理员在查看电路。趁着这个功夫,科洛带着顾初溜进了地下室。 楼上吵闹,楼下就异常安静。地下室的大门紧闭,是密码门。顾初诧异,指了指门上的密码,科洛似乎司空见惯,马上从背包里拿出个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类似白胶布的东西,快速地剪成了跟密码板一样大小,轻轻贴在了密码键上,很快又揭下来,拿出一个能发出蓝光的微型手电筒轻轻一照,那块白胶布就变得透明了,紧跟着有指纹印显现出来,共3个。 “666331。”科洛扫了一眼后判断。 刚要去按,被顾初一把拉住,“既然能安装密码门,一旦输入错误肯定会有报警系统,我只看到了3个指纹,你怎么说出6个数字来了?” “我这是新型工具,出错率百分之零,人在按数字时会留下深浅不一的指纹,反复按下的数字指纹会更深一些,通过这种规律就能判断出开锁密码。”科洛许是嫌解释得麻烦,挥了一下手,“想学的话以后我再教你。” 话毕去按密码键,顾初见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按键无声,很快的,门竟“咯噔”一声开了。顾初倒吸一口气,盯着科洛,老天,照他这种开锁方式,闯入别人家里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科洛许是看出她的心中所想,压低了声音说,“不用这么震惊,我开锁的样子的确是帅了些,哦,多说一句,陆北辰开锁的本事都是跟我学的。” 顾初觉得,天有点塌…… 门开了,科洛并没马上进去,对了一下时间,顾初刚要问他在做什么,就见又一道黑影很快窜了下来,紧跟着隐约能听见楼上的人在欢呼:来电了! “很准时啊帅哥!”科洛轻呼。 顾初定睛一看,是乔云霄,也一身利落的黑色休闲装。 题外话: 大樱桃们,今天更新完毕了,六千字在一个章节里。通知大家一声,明天这部小说手机进行限免推荐,明天的更新会预设在晚上23:50分,等不及的樱桃们可以后天一起看哈。 301血衣 打从乔云霄进入乔远集团工作后他就一直西装衬衫示人,多年来始终如是,顾初都快忘了他穿休闲装是什么样子了。今晚他选的衣服颜色是暗了些,也是带帽的卫衣,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跟科洛一样背着双肩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的。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帅气极了,少了商务的冷硬,多了邻家哥哥的亲和,顾初看着这样的他,不经意就会想起上学的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她跟他是那么地亲近,喜欢黏着他,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她没哥哥,就十分羡慕有亲生哥哥的人,所以,在她心中乔云霄她的哥哥。那一年,乔云霄以乔家大少爷的身份进入到其乔远集团的董事局,第一次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看呆了,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不是她的云霄哥哥。 这么多年来,她虽在琼州一直待着,但乔远集团的消息她比谁都要关注,太多商业杂志、媒体报刊都将视线转移在乔云霄身上。镜头中、镁光灯下的乔云霄西装翘楚,举手投足尽是商务精英的风范,不再像儿时那么随和,外界给予他的评价大多赞美之词,果敢、商场新锐等等,不再去提及他是乔家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一说。而今年乔伯伯病重,他一肩扛起集团一肩担起乔家,家外家内处理适宜,彻底被扣上“虽年轻但经商手段老辣”的帽子。相比小时候对他无拘无束的依赖,顾初对现在的乔云霄更多了份敬重。可一旦敬重了就意味着生分了,她知道很多事回不到从前,很多感觉也消之殆尽,他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现在的乔云霄只有他不想做的,没有他不能做的。 所以今晚见他穿得如此轻松,顾初甚是感慨。乔云霄并不知道自己的这套衣服会给顾初带来这么多的感情起伏,只是见她也在,脸色多少有点不好,不悦地瞪了科洛一眼后,对她说,“进去后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要跟紧我,知道吗?” 顾初点头。她知道事到如今乔云霄也不可能再说什么,只能妥协。乔云霄先进了地下室,科洛带着顾初紧跟其后,地下室没光,三人又不宜把整个地下室弄得灯火通明,科洛便拿出手电筒照亮。光源刚刚好,足能看清楚室内的陈设,乔云霄的影子被拉长。 科洛在后面,压低了嗓音对顾初说,“hi,这乔公子是挺吸引人的,我终于明白当年你为了他把陆北辰的弟弟抛弃的原因了。” 顾初心中暗惊,这件事原来科洛是知情的!刚要开口申辩,就听走在前面的乔云霄说,“这里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是搁放器械的地方。” “对方又不是傻子,当然会在警察来之前乔装好了。”科洛走上前,手臂直接搭在了乔云霄的肩膀上,“我们要做的就是破墙而入,要不然把你叫来干什么?” 乔云霄一把甩开他的手臂,看得出有点不耐烦,科洛笑得很邪,双手高举。顾初没去深究科洛对乔云霄如此感兴趣的原因,借着光线环顾四周,果不其然全都是医学器械,哪像能囚困人的场地?空气中的气息很怪,她细细闻上去觉得有些熟悉,但具体是什么就说不上来了。 “你确定笑笑会在这里?”顾初问科洛。 科洛已不再嘻嘻哈哈,没回答顾初的话,而是拿着手电筒这看看那看看,走到墙壁前时不时敲来敲去。乔云霄观察了一番,道,“这个空间的面积不对。” 顾初一下子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从下楼梯的感觉来看,这个空间应该挺大,至少是挑梁很高才是,但身处地下室,从视觉上看没有那么夸张。科洛她不了解,所以有些话她会半信半疑,但如果乔云霄都发现问题的话那么一定就有问题,乔远集团近几年开始插手地产,乔云霄作为企业龙头,他每天不知要看多少建筑图,早就对房屋结构有了高于寻常人的认识。 看得出科洛对他的调查还挺全面,应该是早就知道地下室有问题所以找个懂行的。科洛凑近他,“看出问题在哪了吗?” 乔云霄没搭理科洛,转身走到了西墙,那是高出几人的架子,架子上摆放了器械。他在架子前站了许久,仰着头,科洛没在意他刚刚冷冰冰的态度,走近,跟着他一同仰头。顾初以为乔云霄还会给科洛使脸色,却听他开了口,“这堵墙后绝对有问题,按照这种建筑模式来看,后面至少有两个房间隔层。” 顾初听得清楚,赶忙上前,紧张地问,“这么说,笑笑就在这堵墙的后面?”说完这话背后发凉,还好陆北辰之前给她吃过定心丸,否则她会联想到笑笑被人杀害后封在了墙里,她看过不少这类的电影电视剧,*的杀手将死者藏在墙后面,慢慢腐烂成枯骨。 不能联想那样的画面,更不想让这种画面跟笑笑联系在一起,她还那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一定要活着,一定要让她知道现在连乔云霄都来了,如果她知道他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科洛吊儿郎当地对乔云霄说,“炸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初瞪大双眼,炸开?又神经敏感地盯着他俩的双肩包,里面不会装着炸药吧? 乔云霄皱眉,“万一笑笑在里面呢?你想炸死她?” 科洛挑眉,拍了拍他的胸膛,“乔大公子,你这颗心脏里到底装着谁呢?一会是顾初一会是筱笑笑。” 乔云霄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到一边,转身去查看架子周围,没好气地说,“既然能劈开暗房,就一定会有机关。” 科洛笑了笑,跟着他一起找。顾初看不懂科洛,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便跟着他们照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找不到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东西。乔云霄看了看手表,他们要抓紧了。 “乔公子,帮我一把!”是科洛的声音。 顾初扭头一看,科洛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架子上,正冲着他们招手。架子放满了物品,空白的边缘很窄,科洛在上面有点踩不实,摇摇晃晃的。乔云霄走上前,科洛毫不客气地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该死!你给我下来!”乔云霄低喝。 “你不想救筱笑笑了?”科洛双手紧紧捂住架子,小腿一用力将乔云霄的脑袋夹紧,死活就是不下来。“机关有可能藏在正常角度看不见的地方。” 乔云霄只能忍耐,咬着牙,“你最好给我快点!” “你站稳,别把我摔着了。” “废什么话?快点找!” 科洛口咬着手电筒,查看得十分认真。顾初站在下面,看得提心吊胆的。一来她是怕牵扯的时间太久会引来机构的人,二来她也怕一旦真有暗房,见到一个已经遇害的筱笑笑。 正想着,就听科洛“咦”了一声,不知动了什么位置,就见架子开始朝着一旁晃动,乔云霄没料到会是眼前的架子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下子可苦了科洛,他一个身心不稳摇晃得愈发厉害,想抓架子,架子还移到了另一边,就见他从乔云霄的脑顶上纵身下来,一下子摔在了水泥地上。 他痛得直呼,冲着乔云霄喝道,“你想要我命啊?” 满是货物的架子移开,果真有道门赫然显现。乔云霄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手电筒,哼笑着回了句,“机关是你自己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商人果然就是伤人的!”科洛嘟囔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上前,“我要是残废了你得养我。” “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乔云霄将手电筒扔给了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只来,一手搭在了门把的暗格上,顿了顿。 借着光亮,顾初看得出乔云霄在深吸气,她能理解他的心情,现在,就连她都要深深席上一口气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门后面到底是什么。乔云霄只做短暂调整,很快的手指按下,那道门发出轻微“咯噔”的声音,开了。 与此同时,顾初的心也咯噔一声。 乔云霄缓缓推开了房门,一股子潮气就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线一扫,顾初倒吸一口气,差点惊叫出声。同她一样,乔云霄和科洛都停住了脚步,两只手电筒齐刷刷地照着正前方。 一些入墙的铁链子散落在地,还有张椅子,鲜红的椅子,在这样的一个封闭空间里,这椅子的颜色看上去异常诡异。空气中浮荡着的气息愈发浓烈,还是顾初觉得熟悉的,除了潮气之外。她想上前被科洛一把扯住,他的面色变得凝重,低低道,“小心点。” 乔云霄眼尖,见铁链子旁边散落了一团东西,他不管不顾地上前,拿起一看,整张脸都变得惨白。顾初甩开科洛的手上前,抓过乔云霄手里的东西一看,是件衣服。 “是笑笑的衣服!”她惊声,再看衣服上全都是血。 302暗房人影 筱笑笑不见了。 衣服是被撕破的,铁链上有凝固的血,就算多么不想承认也能联想到筱笑笑曾经是被关在这里的。墙角还散落了一个袋子,科洛走上前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件物品来。顾初六神无主,盯着科洛手里的东西半天,“是什么?” 科洛耸耸肩膀,“情趣用品。”顿了顿,又补了句,“给女人用的。” 最开始顾初没明白,又见科洛从袋子里掏出别样东西,有的她看着眼熟,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腾地就红了。身边的乔云霄见了这些东西后没有多余反应,蹲身下来,把血衣攥着手里,脸色苍白。 “笑笑一定是被人关在这里的,但是现在人呢?”顾初急了,太阳穴跟着一下一下地窜跳。 “椅子摆放整齐,周围又没有血液的喷溅,筱笑笑很大程度上是被人带走了。”科洛将手里的东西扔回到袋子里,用手电筒仔细排查了四周。 顾初一听这话只感到绝望,笑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呢?有血衣代表她受到了伤害,再找不到她会不会有危险?她越想越着急,看向乔云霄,“怎么办?” 乔云霄自然也担心筱笑笑的安危,面色凝重,看向科洛,“我们晚了一步。” 科洛伸出食指蹭了一下铁链上的血迹,捻了捻,又闻了闻,“看铁链上血液的凝固程度,我们应该晚得不是很多。” 顾初一听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跟着蹭了铁链的血,仔细辨认,点点头同意科洛的判断,“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找笑笑。”冷不丁想起乔云霄之前的话,脑中灵光一闪,“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吗?笑笑难道被关在另一个房间里了?” 乔云霄二话没说,起身寻查周围的情况。这个房间不大,很空,不像外面的库房摆放了很多架子,所以一目了然。科洛上前又扯了扯铁链,入墙的很结实,这里近乎就是用来关人的,其余的什么作用都没有似的。如果是用来囚禁人,那么之前这里关的是什么人?乔云霄也察觉铁链的不同寻常,走上前查看了番,“也许铁链就通着另一个房间。” 科洛想了想,“炸开它!” “不行,万一笑笑在另一个房间呢?”顾初不同意。 科洛摇头,“可能性不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顾初坚持。 科洛还要说什么,就听乔云霄喝了一嗓子,“谁?” 紧跟着一道影子飞快地窜了出去。 有人! “说不定就是绑架筱笑笑的人!”科洛嚷了一嗓子。 乔云霄赶忙要去追,被科洛一把拉住,朝着墙壁努努嘴,乔云霄迟疑,科洛将他一把推开,“相信我的判断!我去追!” 紧跟着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太快,顾初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听乔云霄喝她,“快去追科洛!” 她很想问“你呢”,但乔云霄没给她时间,将她一把推了出去,“科洛说得对,追到那个人有可能就找得到笑笑,快去帮科洛抓人。” 顾初来不及多想,忙跑了出去。 …… 北京。 夜深透,霓虹都转安静了。 另一间审讯室里坐着许桐。 相比凌双的慌乱,许桐看上去极为冷静。长发轻挽,哪怕已经夜深露重,她看上去还是精致得一丝不苟。她独坐的时间较长,在警员给出凌双思考时间后才来问话许桐。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脸色虽然苍白,但没歇斯底里。 这是陆北辰进了观察室后看到的一幕,罗池紧跟其后,见许桐如此安静,诧异地问早就待在观察室的同事,“她一直就这样?” “对,她十分冷静。”同事说道,想了想,又纠正,“应该说是,过于冷静。” 罗池看了一眼陆北辰,陆北辰在盯着审讯室中的许桐,一时间,观察室中与审讯室里一样安静。 手机突然震动了,是陆北辰的。他没移目,掏出手机,这才扫了屏幕一眼,在见到那串号码后,唇角微微上扬,接通,没说话。那边先是开口了,嗓音如窗外夜色般凉。 “陆北辰,你什么意思?” 陆北辰淡淡笑了,“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看你的意思。” “你怀疑我也就算了,你们还怀疑许桐?” “我们只是轮证据说话。”陆北辰口吻不咸不淡。 罗池在旁听得真切,一下子听出是盛天伟的声音,心中暗叹,这盛天伟果然是对许桐一往情深,带走许桐的时候听说盛天伟还在空中飞,按照时间来算他也是刚落地,能马上知道这件事而且第一时间打来电话,看来还真是被陆北辰戳中了软肋。他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声,脑子里跟搅了浆糊似的,这件案子牵涉得人太多,全都围着顾初的亲人转,这陆北辰也倒是不含糊,难道不怕连亲戚都做不成吗?以后真的成为一家人,今天的这个局面该如何收场? “证据?许桐能有什么把柄落在你们手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很可惜,我们发现的证据的确对许桐不利。” 盛天伟在那边沉默了片刻,少许说,“好,我配合你们的调查。” “有了盛总的配合,我想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先替死者谢谢你。”陆北辰唇角上扬的弧度扩大。 结束通话后,罗池坐在一旁拍着胸脯,“这件事如果被顾初她姨妈知道了,非宰了我不可。”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么快就把自己当成许家女婿了。”陆北辰毫不留情地挤兑了他一句。 罗池一挥手,“事在人为嘛。” “你也说事在人为,只要他盛天伟是无辜的,你们的这层关系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罗池瞥了他一眼,“说的你好像不做他们家女婿似的。” “我?”陆北辰好笑地看着他,“我跟你不同,他们承不承认这都是既定事实。” 罗池的耳朵一下子长了,坏笑,“既定事实?你什么意思?是指你和顾初的好事将近了?” 陆北辰似乎心情不错,微微挑了挑眉,眼里带笑,“是快了。” 罗池没料到他会直接承认,简直叹为观止,冲着他竖起拇指,“真牛。”还想趁着陆北辰的热乎劲打算再问清楚时,审讯室进来同事了,罗池只好作罢。 陆北辰的神情也恢复一贯的严肃。 审讯之前都要先对审讯对象进行调查了解,许桐的职场经验丰富,见过太多大风大浪,所以审讯时不需要把事情故意扩大化,她是个聪明人,如果想通了与警方配合,那么就一定会倒出所有事。审讯工作依旧先由北京这边的同事进行。 “我想许小姐见过类似的照片吧?” 一张照片推到了她面前。 许桐看了一眼,是沈强与眉首的合照,在沈强的住址,她见过大量的这种合照。没惊没慌,语气十分平稳,“对,我见过。” “在哪见过?” “沈强的家里。”许桐抬手敲了敲照片,“合照中的这个男人家里。” “你去过沈强家几次?” 许桐嗓音平淡,“三次。” “分别是什么时候?” 许桐想了想,把前后几次去过的时间都给警方说了,记录员在飞快记录。 观察室中的罗池靠在椅子上,双臂交叉于胸前,啧啧道,“同样是职业女性,看看咱家的许桐,那叫一个临危不惧。” “这话你最好只是关了门说,你是警察,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陆北辰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道。 避嫌嘛,罗池当然清楚,如果是跟嫌疑人走得太近,那么他也将会失去调查的资格。 审讯室里,气氛压抑,来源于许桐的冷静,倒是给警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你见过沈强吗?” “只见过照片。” “你去他家做什么?” “想查一件事。” “怎么讲?”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我曾经大半夜受到别人的恐吓,怀疑是沈强做的,所以想查个明白,但是,当我查到他家地址赶到后发现他不在家,从房间物品的摆设来看,他应该走得很匆忙。” “你认为是什么?” 许桐想了想,“失踪。”她抬眼看向警方,“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 警员盯着她,“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沈强家的?又怎么判断出恐吓你的人就是沈强?” 303不眠夜从北京到上海 许桐虽冷静,但对警方并非完全配合,观察室里的罗池和陆北辰将其看得清楚,她回答问题时用词十分谨慎,表面似乎坦坦荡荡,如仔细查看,她眼里匿藏思考。一般人进审讯室吓都吓死了,哪还有时间去思考?可见许桐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都高于常人。 陆北辰在等着许桐对于上述问题的回答,坐在那儿,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敲着桌子,一下、又一下。审讯室中的许桐却已是抬眼看向警方,道,“沈强有过前科,他就是因为恐吓助理的事被抓了坐牢,这在我们公司不是什么秘密。我个人认为他是出于报复,所以在出狱后想再次引起公司的恐慌。我受到惊吓,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至于怎么找到他的住址就更简单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回答得可圈可点又毫无破绽,使得审讯室一度陷入沉默。 “以前不知道,现在才发现许桐还真是厉害啊。”罗池说着又点了支烟,吞吐着烟雾慢悠悠地说。 陆北辰抬手挥了一下飘上前的烟雾,淡淡道,“能陪着年柏彦成长的女人,当然不容小觑。” 罗池见状后,将烟卷一叼,抽出支烟来递给他,烟丝上飘,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陆北辰说道,“来一支提提神吧,你不抽一手烟就得抽我的二手烟了。” 陆北辰看了一眼递上来的烟,身子朝后一靠,道,“不抽,拿走。” 其实烟瘾早就犯了,尤其是在这种不眠不休的情况下更是需要一根烟来提神,杯杯苦咖啡进肚,刺激得胃都在扭着劲难受。可顾初的那句话就像是烙印似的总在脑子里浮现,每每他有了想要抽烟的冲动,她的声音就总会冒出来刺激他一下,然后,那股子冲动就消之殆尽了。 对此,罗池感觉出奇怪了,陆北辰虽说没他抽烟抽得那么凶吧,但也不说不是不抽烟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将烟重新装好,夹烟弹了下烟灰,半开玩笑道,“虽然说案子进展艰难吧,但你也不用拿惩罚自己来撒气啊。” 陆北辰没理会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咖啡的劣质令他每次喝完都要皱眉。罗池也知道他不满意这次的咖啡,忍着笑,将烟盒往他面前一放,“想抽随时抽啊。” 他可明白戒烟的痛苦,曾几何时他也萌发戒烟的念头,一心想做个清爽干净全身上下充满柠檬清香味的“骚年”,但一天下来不碰烟,全身就像是被小蚂蚁咬似的难受,心里更像是被无数只爪子挠过,做什么都没集中不了精力,最终以戒烟失败告终。戒烟就如同节食,同样那么痛苦。所以,他不大相信陆北辰能说不抽就不抽了。 陆北辰坐着没动,但言语不饶人,“你拿劣质的咖啡来刺激我的味蕾,现在又打算拿劣质的烟草来折磨我的嗅觉?” 罗池一听这话直叫屈,“劣质的烟草?我这一盒烟也二十多块钱呢,怎么就劣质了?” 陆北辰懒得搭理他。 “我呢就是个小警察,别说没钱了,就算有钱我也不敢抽太贵的烟,让别人看见了该怎么说我?”罗池是有点疲累了,其他警员换班休息,现在只有他和陆北辰两人在观察室里守着,所以一时间他也放松了不少,一屁股坐在桌上,吊儿郎当的。 陆北辰目不斜视,像还在关注着许桐的情绪和回答,却又能分出部分精力来对付罗池,咖啡再难喝他也忍了,始终没碰桌上的烟盒,语气轻淡地说,“父亲罗振业是赫赫有名的酒业大亨,垄断上海滩酒品高达百分之六十,母亲丁荟是上海出了名的冷面法官,经她手的疑难大案不计其数,罗家有两子,长子罗城继承父业,在今年将罗家酒业扩大规模经营,将市场份额提升到了百分之七十,虎父无犬子,小儿子罗池——”说到这儿,他才抬眼看向罗池,似笑非笑,“骨子里倒是随了母亲,爱打抱不平,虽说目前还是个小警察吧,但办过的案子各个出彩,一向被看做警队的明日之星。罗警官,我有没有张冠李戴?” 罗池咽了一下口水,脸色由不自然转为尴尬,半晌后清了清嗓子,“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第一次跟你合作的时候。” 罗池蓦地瞪大双眼,指着他,“你、你……” “面对工作我一向小心谨慎,所以对合作者的身家背景调查清楚也是我的职责。”陆北辰慢条斯理道。 “陆北辰,你隐藏够深的了!” “恼羞成怒啊?”陆北辰轻笑,“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查出了你的家族史。” 罗池半天才恢复情绪,将烟头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摁,“跟你合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又故作恶狠狠的,“我警告你啊,警局上下要是第二个人知道的话你就死定了。” 陆北辰玩味地看着他,“怎么你上司不知道吗?” 罗池噎了一下,然后扒拉着手指头数了数,又修整说辞,“要是有第五个人知道的话你就死定了。” 陆北辰笑了,不再理会他的各类表情变化。 审讯室中,警方问及了沈强对她都做过哪些恐吓,许桐将在饭店被人下药和电脑被黑一事说了出来。记录员在记录时,罗池摇头叹道,“她还是有所隐瞒啊。” 审讯许桐的资料是全的,所以警方替代罗池问了关键问题。“你在上海也遇到了突然情况,对吧?” 是问句,但语气更胜肯定。 许桐垂眸想了想,片刻后回答,“对。” “为什么不报警?” “我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麻烦警方。” “许小姐,你最好乖乖配合我们警方。” “我很配合。” “最后一次你去沈强家做了什么?” 许桐略微思考,“我之前在沈强家遇上过奇怪的事,所以想再去看看清楚,另外,我也想找到沈强问清楚。” “什么奇怪的事?” 许桐将遇见裹脚老太太一事说了出来,这件事倒是丝毫没隐藏。问话的警察闻言后与记录员相互看了一眼,许桐见状后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这件事就是很离奇,但我知道那个老太太是真实存在的,当时我没有出现任何幻觉。” “你现在还记得那个老太太的样貌吗?或者有什么特征之类的。” 许桐想了想,很肯定地点头,那个老太太给她的震撼太大了,所以这辈子都忘不掉。根据许桐的描述,记录员记录了老太太的相关特征,警察又问,“如果做人脸识别拼图的话,你可以吗?” “可以。” 对于许桐的审讯,表面进行得很顺利,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并没有说出事情的全部。而对凌双的审讯继续,许是对着照片静下心来回忆了,半小时后,罗池这边接到通知,说凌双承认见过庞城。 凌双的说辞很简单,她承认见过庞城,但不承认与这件案子有关。8月30日晚,具体来说应该是过了凌晨了,那一晚凌双到酒吧去买醉。一个女人只身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本来就危险,而且凌双长得又漂亮,还没喝几杯就有上前搭讪的人动手动脚。庞城那时候正好出现把人给打伤了,对方人多,庞城也挂了彩,便拉着凌双跑出了酒吧。那些人穷追不舍,凌双看出庞城是有点功夫底子的人,所以一路就跟在他身边。后来那些人就不见了,凌双见他胳膊受了伤也不好意思离开,亲自开车送他回了家。她之前学过医,处理简单伤口还是可以的,等将庞城的伤口处理好后,她就离开了。 对此警方提出了质疑,“既然你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刚刚矢口否认?” “我不想跟庞城的事扯上关系。”凌双说的很现实,“虽然他救了我。” “当时有目击证人吗?” “我可以给你酒吧的地址,当时酒吧的保安都出动了,我想老板应该记得这件事,那群闹事的人我不清楚背景,被庞城打伤的那个人我想你们警方应该能查得出来。至于在庞城家,没有目击证人,当时他家里没其他人。” “你跟庞城的关系就这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凌双不悦,“难道他救了我还要我以身相许啊?我不喜欢庞城那种人,仗着好身手还以为可以英雄救美,想救人就别那么多的要求,我给他包扎伤口已经不错了。” “你对他很不满?为什么?” “他能去酒吧当然就没怀着什么安分的心思,我把他送回家给他包扎伤口后他竟然提出了那种要求,我觉得恶心,拒绝了。” “还有没有可能是他提出了那种要求,你不同意,所以他强迫你,你在情急之下就杀了人?” 凌双冷笑,“你太高估我了,我虽然不是什么良家,但还没练到有胆子杀人的地步!而且当时庞城也只是提出了那种要求,在夜里,又有那种遭遇,男欢女爱也很正常,但对方不同意也不至于用强的。我拒绝他后他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强迫我,我们没有发生任何争执。”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没有目击证人我无法证明我自己,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随着庞城的尸体被发现,再经陆北辰给出的尸检报告,庞城的死亡时间初步是可以圈定八月底九月初这段时间,他平时甚少跟邻居们打交道,所以根据凌双的口供,在她离开后也找不到目击者可以证明庞城有出来活动过的痕迹,他的同事或朋友都没再见着他,这对凌双很不利。 “你再仔细想想,你离开庞城家的时候遇没遇上过什么人?哪怕是路人。” 没有目击证人,就给警方带来十分大的困扰。庞城所住的位置较偏僻,附近又没有摄像头。 凌双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不配合警方的话,将会对自己的未来都要产生很大的影响,绞尽脑汁想了一下,半天后说,“我想起来了,当我从庞城家开车离开后差点撞到了一名保安,他好像就是在附近小区巡逻的,当时我俩还吵过几嘴,这算不算是目击证人?” “当时是几点?” “应该是……凌晨一点钟左右。” “能记起保安的样子吗?” 凌双努力去想,“具体长什么样我忘了,只能提供一些特点。” 警方在仔细记录。 如果凌双说的情况属实,那么暂时可以排除她的嫌疑。从案发现场可见,凶手是个极为冷静又跟庞城很熟的人,在杀害庞城后能够将现场清理得很好,这都需要时间。从庞城带着凌双在酒吧里打架到凌双从庞城家中离开,如果与保安拌嘴的事属实,那么可以证明时间节点都是对的,凌双压根没有时间去杀人,更别提可以冷静处理尸体和清理现场了。 “哦对,当时差点撞到保安的时候我的车子被刮了一下,就是为了躲保安蹭在了水泥坛上,我驱车回到市区后就直接把车开到常去的修车行了。” 这的确是重要的线索。 又过一个小时,有同事推开观察室的门,探进脑袋,“陆教授,远胜集团董事长盛天伟来了,指名要见您。” 罗池一听这话笑了,“迅速还真快啊。” 陆北辰没起身,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又瞧了一眼审讯室,淡淡地说了句,“现在还不是见盛天伟的时候。” “人都主动来警局了,当然要趁着现在问清楚。”罗池压低了嗓音说。 “现在即使审问又怎么样?”陆北辰道,“他一口咬定三名助理不是失踪我们没办法,承认到过沈强家里但没杀人我们也没办法,整形机构存放的脂肪和人血我们还没找到,外滩汇所谓的秘方他们完全可以给厨师一大笔钱让他来抗,这我们更没办法。所以,我现在出去能跟他谈什么?” “人都来了总不能让他等着吧?”罗池也明白现在的问题所在,盛天伟现在陆北辰的眼睛里就像是只大老虎似的,铁牢笼一天没有建好,就得抻悠得等待,但问题是,此时此刻要怎么办。 “等着。”陆北辰慢条斯理道,“我想,他也不用等太长时间,你出去接待他吧,又或者让北京这边的同事代劳,如果你没脸见他的话。” 罗池清了清嗓子,“什么叫没脸见他?观察室里离不了人,总不能把你个法医扔在这儿吧。”说到这儿,冲着门外的同事挥挥手,“就说陆教授现在不方便见客,让外面的同事稳他一会儿。” 门外的人去处理了。 陆北辰没说话,只是唇角挂笑,淡淡的。 罗池有点不自在,“别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儿啊,我这是为大局着想。” 凌双和许桐暂时离开审讯室,但作为与庞城和沈强有关的人,目前她们两人还不能离开,分别跟着警方去做人脸识别拼图去了。 就这样过了午夜三点,罗池和陆北辰待在局长办公室里。罗池合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空间有点小,他蜷得跟只鹌鹑似的,手机搁置头顶的沙发扶手上,以便于来电话后第一时间接听。陆北辰靠在另一旁的沙发椅上,阖着眼,比较罗池而言,他的呼吸较为平稳,呼吸极轻,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仅仅闭目养神。 手机冷不丁就震动了。 陆北辰缓缓睁眼,眼里虽有血丝,但目光极为锋利。他拿了手机接听,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一直在聆听,最后淡淡说了句,“好,知道了。” 将手机搁置一旁,他扭头看了一眼在沙发上鼾声大起的罗池,开口,“罗池。” 这些年由于工作压力的缘故,陆北辰的睡眠很少,睡眠质量又极差,失眠成了常态,哪怕是真的睡着了也会被轻微的动静惊醒。所以哪怕是出差到外地,他首要关注的除了美食外还有极好的休息环境,安静是重中之重。可自从顾初融进了他的生活中后,他便也能安心入眠了,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他就会一觉到天亮。 顾初…… 这些天他总会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每念一遍,对她的想念就加深一层。 他想她。 罗池许是太累了,睡得很沉,没醒。陆北辰又微微提高了声调,低喝,“罗池!” 这一声惊醒了罗池,他一骨碌爬起来,紧跟着把枪掏了出来竟对准了陆北辰,看得出意识还没醒但身体做出了条件反射,“谁?” 陆北辰没动,十分淡定地看着罗池。罗池经过自己这么一折腾也马上清醒了,见自己的枪对着陆北辰,赶忙收了回来连连道歉,“睡糊涂了睡糊涂了。” “我有必要跟局长申请将你调出去,因为我担心哪一天你再睡糊涂了把我给毙了。”陆北辰语气微凉。 罗池一个劲儿地道歉。 “行了。”陆北辰压根就没在意,神情恢复一贯的严肃,“科洛发现了脂肪和人血,现在,你完全有证据来对乔云霄进行审讯了。” “发现了?”罗池惊讶,“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撺掇乔云霄充分发挥了他的化学底子制造了些炸药,爆炸含量拿捏得很好,既炸出了我们想要的东西,又没有人员伤亡。” “啊?” …… 上海。 亦是一个不眠夜。 整形机构发生了爆炸,地下一层有塌陷的迹象。爆炸发生时整形机构的客人都走了,大部分员工也已经下班,留下几个看门的只是受到了惊吓。警方以有人报警为由、安抚市民不安情绪为说辞强行进入爆炸地点,从而不但发现了绑架筱笑笑的暗室,又发现了暗室后面的储藏室,大量的脂肪和血液被发现,从而连夜封锁了整形机构。 顾初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的警车,医务人员在旁给她清理胳膊上的伤口时她丝毫没感到疼痛,乔云霄被警方带去问话了,科洛也没幸免于难,但面对警察他更像是老油条,问及为什么要炸整形机构时,他慢悠悠道,“不炸开怎么给你们警方找证据?” 整形机构爆炸那一瞬间还刻在顾初的脑子里,就在半小时前,科洛追着一个黑影出去了,她也被乔云霄赶了出去,那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情急之下也没问乔云霄为什么还留在地下室。等她追出去的时候科洛已经不见了踪影,更别提去追那个黑影了。她打算再重返地下室,就听一声惨叫从整形机构的花园里传出来,便急忙循声而去。 赶到之后只有科洛一个人在花园,刚要靠近,就见科洛向她飞扑过来,她避犹不及,还没等惊叫就被他按倒在草地上,下一秒就觉得胳膊剧痛,血腥味就入了呼吸,在那一刻,有两个念头飞快窜入大脑。 第一个念头是:她今年可真是犯了太岁,连连地胳膊受伤腿受伤;第二个念头是:原来她在地下室闻到的熟悉气味是血腥味,真是混着潮气误导了她的判断。 题外话: 第一更,六千字,还有第二更,四千字,正在写。 304唯一的感觉存在 科洛反身朝后面似乎开了一枪,她听见有人从高空跳下来的动静,但情况太复杂,天色又太黑,她压根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脑中第三个念头又窜起来了:科洛是怎么把枪带进中国境内的? 她被科洛掺扶着起来,胳膊火辣辣地疼,科洛见她受了伤紧张得够呛,她看了一眼伤口,流血了,浸湿了衣袖。刚要安慰科洛说没事,就听一声闷响,紧跟着是大呼小叫的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科洛便拉着她往大门外跑。等刚出门口,就有警车过来了,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似的,那边一爆炸这边警车就到了。 然后,现场就热闹了起来。警察恨不得组成个小分队往里进,救护车也来了,伤员就唯独顾初一人,还只是皮外伤,乔云霄出来了,在安抚了她一番后就直接走到警察面前说,“是我报的警,炸药也是我放的。” 顾初一脑袋浆糊,等回到家睡了一觉后,盯着窗外的阴雨天才想明白一件事:科洛和乔云霄一定是在她背后商量了一些事。身带炸药,无端炸了整形机构这是要坐牢的,但不知道科洛用了什么方法,竟和乔云霄全身而退。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科洛不在了,只有乔云霄守在她*边闭目养神。 天亮了,很多情绪都得到了缓解,顾初才有力气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云霄的回复很简单,科洛当初找上他的时候的确是秉着救筱笑笑的由头,他怀疑地下室的格局有问题,所以请他帮忙。筱笑笑被绑架一事他很有愧疚感,所以无论怎样都会协助科洛。但科洛又命他制造一些火药,他不解,科洛给了他解释。一来在中国偷运火药犯法,二来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三来市面上的火药威力太大,他需要能把墙炸开的火药含量就够,不能伤人性命。 制造火药不难,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更别提拿捏分量了。他便按照科洛的要求做好了炸药,备着必要时来用。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火药。”顾初不解,“如果是要救笑笑,很显然找机关更合适。” “但很显然科洛不仅仅是想找笑笑这么简单。”乔云霄拉过了她的胳膊,见伤口的包扎没有脱落的迹象才放心,“他只想让警方有搜查地下室的合理借口,听说之前的调查没有任何发现,想要进一步调查只能再找由头。地下室无端发生爆炸,有人再提前通知警方,那么警方自然愿意配合,会以保护市民安全为理由来对整形机构进行翻查。” “你的意思是说,是你提前告诉了警方你们要炸机构?”顾初越听越糊涂了。 “没错。” 顾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当然,事先我并不知道,直到炸开隔层之后我才明白科洛那家伙的用意,最初我真的只想被笑笑救出来,你也了解我的性格,跟警察打交道?我哪有那个闲工夫?”乔云霄叹道。 顾初盯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现在回忆起来,觉得不像是枪伤,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昨晚的黑影跑了,应该是受了伤。”乔云霄与科洛同时接受警察的问话,所以顾初不知情的事情他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他便跟顾初详细说了昨晚那道黑影的事。科洛的动作很快,追着黑影去了花园。花园是由一人多高的围墙围着,所以黑影在攀爬墙壁时科洛看得清楚。从背影来看,那人身材瘦小,或是个特别骨架特小的男人,又或者是个女人。没等科洛追上前时就听黑影惨叫一声,科洛听得清楚,那声音是个女人。 黑影像是受了伤,很快逃窜了。科洛回头张望,却在机构的楼顶又见一黑影,远远地看不清长相,却敏感察觉对方是拿着武器的,像是枪,有远红外瞄准器。顾初在闯入花园之前,这红点是瞄准他的,他一躲,就见了顾初,那红点就转移了位置,落在了顾初身上。于是,科洛一个飞扑救了顾初。 “警察为什么要查地下室?”顾初的大脑飞速运转,昨晚她没看见笑笑,说明笑笑根本就不在里面,科洛一天到晚搞得神神秘秘,他真的是来救笑笑的吗? 乔云霄的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顾初察觉出他脸色的不对劲来,敏感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家机构有问题,炸开的隔层里藏了很多东西。”乔云霄生怕吓着她,说的小心翼翼。 “有什么东西?”顾初警觉,“你说,我能承受得住。” “听说是脂肪和血液。”乔云霄道,“从客户身上抽出的脂肪和血液,整形机构都进行了封存。” 顾初又想起那一坨黄红掺合的东西,一下子没忍住跑去洗手间吐了。乔云霄就怕她这样,虽说她学过医,又跟着陆北辰见过那些或瘆人或恶心人的画面,但一个正常的机构哪有说会保留客人的这种东西,别说是亲眼看见了,单是这么一听都觉得细思极恐。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顾初还在洗手间里呕吐。乔云霄扫了一眼屏幕,脸色稍稍冷了下来,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拿过手机走到洗手间,敲了敲门,“你的电话。” 没一会儿,洗手间的门微微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只手。她的手一向白净,是那种几乎可以见到血管的白,手指尤为漂亮,指甲干净,指头白里透红,如瓷娃娃的手。乔云霄多想握住这只手,一直握下去到天荒地老。但现在,他唯独做的就是把手机给她。她接过,隔着门板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他听见她对着手机轻喃细语的,心脏就一抽一抽地疼。 是陆北辰打来的电话。 顾初靠着洗手池而站,盯着灯光下镜子中自己略有惨白的脸,抬手摸了摸。对手机另一边说,“我没事儿啊。” 陆北辰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有没有受伤。没问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最后怎么解决的,从他的口吻中她听出了紧张和担忧。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伤口就不疼了。 关于受伤这件事,科洛许是怕陆北辰事后报复,千叮咛万嘱咐医护人员不要说出去,昨晚虽说她稀里糊涂的,但还记得科洛为了保密她受伤一事的狗腿状,医护人员看着他像是看着外星人,很显然,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他,更别提要说什么告密的话了。陆北辰不知道也好,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让他知道了岂不是给他添堵? “真的没事?”陆北辰半信半疑。 “当然,昨天晚上刺激极了。”她语气故作轻松,可很快地,又重重叹了口气。 陆北辰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磁性的嗓音透过电波过来,“一定会找到笑笑的。” “我相信你。”她声音软软。 那边的嗓音也柔和了,“好。”又轻轻叹了口气,温柔道,“以后别那么任性了,知道吗?” “嗯。” 挂了电话,顾初的心脏还在咚咚直跳,陆北辰的那声“好”字一直好到她的心坎上。温柔却充满了力量,她觉得,自己像是跟他的声音也谈了场恋爱。 打开洗手间的门,见乔云霄靠在墙边,他的侧脸染了一丝阴云,见她出来了,道,“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受伤了?” “会影响他的工作。” “你是他女朋友。”乔云霄的目光紧了一下。 “哎呀,你也知道他的工作性质,这个时候哪能分心呢?”顾初没什么心思跟他解释太多,一心就想着笑笑和整容机构的事,“我现在更担心的是笑笑,还有那个整容机构,怎么那么*?没事儿存放脂肪和人血干什么?” 关于这点,乔云霄也不清楚了。 手机又响了,顾初还以为是陆北辰,忙拿起,一看竟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疑惑,接起。 那边只无力地喂了一声,叫了她的名字,“小初……” 顾初蓦地瞪大双眼,惊叫,“笑笑?” …… 上海谦整形被警方封锁现场,虽对外保密,但一桶桶脂肪和人血被运出来时围观群众都在猜测纷纷。陆北辰在北京这边接到消息后马上通知罗池,罗池向上申报,又带着同事去了北京分院,这一次彻底进行搜查。北京分院这边地下室的面积、格局正常,除了一件小暗室被强行打开,其面积远远小于上海总院。从暗室的气息和剐蹭的痕迹来看,这里的确存放过一些大型的桶装物体,但很显然不是进行长期封存。可以想到北京分院的脂肪和人血是要定期运送上海的。 北京和上海两地同时进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搜查了两家谦整形,与此同时又拨出两部分人,一来是继续搜查筱笑笑的下落,二来对北京、上海的外滩汇所有食材进行搜查。结果发现,外滩汇的大部分人气推荐美食里都含有人血,用人油烹饪。 所有涉案人员统统被警方带走,从整形机构的大小负责人到打杂的,还有外滩汇的服务生、厨师、餐厅经理等,北京和上海同时行动,一干人等十分壮观。幸好阻隔了媒体,否则定然会惊扰市民。 所有涉案人员中,有两人不在店内。一是盛天伟授权打理外滩汇的经理人,也就是餐厅的总负责人戚娇娇,她因为之前被小武差点刺杀一事而休养在家,她这阵子一直是在警察的视线范围内,所以警察上门时也很快找到了她,她表示出很平静的样子,穿戴整齐后跟着警察走了。 第二人是齐雪,她是整形机构的总负责人,之前北京那边接到消息说她很快返京,但在整形机构被查封后,上海警方在半路拦截了齐雪,并以此通知了北京警方。罗池等人做出指示,上海警方有权先进行审讯,因为事情牵扯到两地,齐雪和戚娇娇还要就北京这边的情况进行说明。 盛天伟是脱不了干系了,这一次就算他不想配合警方调查都难,他收购了谦品牌,旗下机构出了这档子事儿必然是他的责任。先是三名助理的事解释得不清不楚,而后又是跟他有间接关系的沈强遇害,现在又被查出整形机构和外滩汇违法操作……多事之秋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就再恰当不过了。 这一次,罗池亲自审讯盛天伟。 陆北辰是法医,没权利进行审讯工作,所以,他一直留在观察室里,透过镜子看着里面的盛天伟。案情发展到这一步,他非但没轻松,反而更觉沉重了。陆北辰重新换了一个牌子的咖啡,但依旧难喝,也许,在这种心境下再好喝的咖啡也品不出味道来。 整晚没睡,只是回酒店简单换了件衬衫洗了把脸,新生的胡茬染了一下巴,青嘘嘘的甚是性感。他一手搭着桌子,一手在把玩着烟盒,却始终没抽一根。审讯室里盛天伟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跟陆北辰一样倦怠。陆北辰盯着他,不经意想起年柏彦说过的话:我相信他的为人。 如果不是身处这个位置、这个角色先,他也绝对毫无理由地相信。但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得久了,他已经变得一切从证据出发,一切看证据说话,太多感性被理智取代,渐渐地,他已经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除了,顾初…… 她是他唯一相信感觉的存在。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一万字更新完毕。 305本是深情人 如果不是因为梵尼的亲人找到陆北辰,他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这是陆北辰给自己的解释。可实际上他心里明白得很,就是由于听说了这件跟盛天伟有关的案子,他才主动接手。梵尼的亲人将梵尼定义为“失踪”,他的实验室赫赫有名,又怎么会去接一件失踪案?一切源于他的内心作祟,潜意识中他希望这仅仅只是个失踪案,经由他手,会更加地小心谨慎,换做旁人或侦探社去接手,他只怕会给盛天伟惹来无妄之灾。 下意识里,陆北辰希望盛天伟是无辜的,所以,这件事必然要查得更加清楚。哪怕现在真的是把盛天伟逼到了死胡同,陆北辰也需要知道事实的真相,因为他相信,只有真相才能救盛天伟。 审讯室中,盛天伟靠在椅子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颗,衣袖挽在了肘际,显得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外套随意搭放在旁。窗外阳光再明也跟这里无关,头顶上的那盏灯白惨惨地亮着,映照在人脸上都显得不同寻常地白。罗池坐在他的对面,身旁有记录员,他没主动问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盛天伟。 盛天伟虽倦怠,但依是英俊挺拔。罗池身边的记录员是个小姑娘,她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盛天伟,心中暗叹,都说面由心生,这位赫赫有名的上司公司董事长身上风尘仆仆,可那双眼里的锋芒不容小觑。再加上得知他主动来警局只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深情厚重,更是令人对他刮目相看。她记录了那么多的犯人,唯独希望他是清白无辜的。 盛天伟喝了一口咖啡,微蹙了眉头,放下杯子后对罗池说,“你们这的咖啡味道可是差远了啊。”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罗池道。 盛天伟摸了摸身上,又摸了外套的兜,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的烟落车上了,抬眼看着罗池,“有烟吗?” 罗池没带烟进来,刚要使唤身边的小丫头去取,就听有人敲门。记录员起身去开了门,有同事进来,递了一盒烟,“罗警官,你的烟。” 罗池接过了烟,同事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罗池瞧着烟盒心知肚明,是他放在陆北辰面前的那盒。从中抽出来一根烟连打火机一并递给了乔云霄,盛天伟接过,烟叼在嘴里,“啪”地一声打了火,头微微一偏点了烟。吸了一口,吐出青白色的烟雾,夹烟的手朝着观察室的方向微微示意了一下,似笑非笑表示感谢。 他知道,陆北辰一定就在那扇镜子后面。 罗池自己也点了支烟,抽了一口,道,“打从我做这行起,就很怕在这种地方看见些熟人。如果换成其他行业,我倒是挺希望你常来走动。” “你没选择避嫌,说明你光明磊落。”盛天伟淡淡地说。 记录员抬眼看了看他俩,又低头,没说什么。罗池想了想,对身边的人道,“我来记录,你先出去吧。” 笔记本递了过来,记录员出去了。 “你要知道,现在连许桐都卷进这个案子里来了,我不想说什么威胁的话,只是在跟你陈述事实,你想要她平安无事,就要说出真相。”罗池语气没那么强硬,虽说跟盛天伟接触不多,但毕竟都跟许家顾家有关,就当朋友好言相劝也是好的。 “你们到底怀疑许桐什么?”盛天伟这个时候关心的还只是许桐。 罗池也不隐瞒,“在沈强的旧址发现许桐的指纹。” “因为她跟我一样,都去过沈强家。”盛天伟坦言。 不用盛天伟多说,罗池也知道盛天伟去过,在房间里采集的指纹中,最多的就是盛天伟。罗池抽了口烟,说,“许桐也在顾及你,很多话都没说,例如,她去沈强家的真正原因。据她交代,她是自己查出了沈强家的地址,但是我想你也清楚这只是借口,沈强有两处住址,其中旧址的位置十分难查,连我们警方都查了很久才查到,单凭许桐自己的力量能跑到警方前头吗?” 罗池在说完这话后,原以为盛天伟还会选择欺骗或隐瞒,不成想他直截了当地说,“那么偏僻的地方她怎么会自己找到?很简单,她是为了跟踪我才误打误撞知道了沈强家的地址。” “她跟踪你?为什么?”罗池十分不解。 “她受到了几番惊吓,都几乎跟我的前几任助理有关。我想你也清楚远胜集团的传言,她不相信那个传言,然后就怀疑到我头上。”盛天伟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你去沈强家做什么?” “我想查明白恐吓许桐的人是不是他。” “你见到了沈强?” “他刚出狱的时候托人来找过我,我按照他给的住址找过去跟他见过一面。”盛天伟道,“他的身份我想你们也知道,出狱后还在缠着我要眉首的下落,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那次见面,我知道他对我的怨气还没消。之后,我又三番四次接到过他的信息恐吓,而且他也知道我再聘助理的事,也出言威胁过。之后许桐出事,我找到他的住址,却一直没见过他。” “你知道沈强后来从事的职业吗?” 盛天伟摇头,“不清楚。” 罗池看了他半天,说,“出狱后,他就应聘到外滩汇工作,最开始是在上海总店,后来主动要求调到北京来工作。” 盛天伟抽烟的动作微滞一下,看得出他很意外,少顷,他弹了下烟灰,皱眉,“对于沈强的情况我知道得很少。” “他是一个对你或许桐有人身安全威胁的人,你对他的情况知之甚少?”罗池提出疑问。 盛天伟由衷地说,“如果我感觉会有危险,单是调动保镖就足够了,不需要花费心思去关注他的情况。” 罗池抽了口烟,若有所思。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像他这么一个满世界飞的成功商人,哪会有时间关注个小人物的成长史? “知道沈强的下落吗?”罗池又问。 盛天伟摇头,“我也很想知道他的下落。” “他已经死了。” “什么?”盛天伟愕然。 …… 上海,阴天。 温度又降了很多,听说,会连续下几天的雨。但即使现在是天晴,顾初的情绪也始终压抑。接到了筱笑笑的电话,电话里她有气无力,听得顾初的心都揪起来了。 乔云霄开着车,她坐在车里,这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笑笑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满身的伤痕?她的情绪怎么样?她的精神状况如何等等……她一概不知,电话里笑笑没说别的,只是跟她说:小初,你能来找我吗? 天知道这些天她日日夜夜都在盼着笑笑的这句话,而且她相信,乔云霄更希望能有当面补偿的机会。车子一路朝着筱笑笑家的方向开,笑笑要她来小区门口的超市。 那是家24小时都在营业的超市,一对老实巴交的两口子开的,不大,服务却十分热情,顾初知道那家超市,因为笑笑经常让他家送东西上门。 路况不好,前方有事故发生,交警、警察都来了,将一条本就不宽的马路围得水泄不通。乔云霄一个猛拐绕了小路,又嫌车前的速度太慢,不停地按喇叭。顾初看了一眼他的侧脸,他虽没说什么,但能从目光中看出他的急迫来。跟她的心情一样,现在恨不得马上出现在筱笑笑的面前。 从老洋房到筱笑笑家,不堵车的情况下开车只需要二十多分钟,但今天足足开出去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顾初度秒如年,许是留了后遗症了,又怕这一个小时又横生枝节。不过万幸是到了,乔云霄这边刚停好车子,她就马上推门而下,朝着楼单元的那家超市跑过去。 现在是上班时间,超市的生意不多,所以里面没什么人。顾初冲进来的时候,店老板娘瞧见了她,挺着个大肚子就走上前拉住了她,“你朋友在我这儿待很长时间了,她到底怎么了?我看着情况不对劲啊。我想报警,她说什么都不让,非得要先等你来。” 店老板记人,她跟着笑笑来超市买过几回东西,店主和老板娘便跟她熟识了。顾初一听这话即高兴又担忧,忙问,“我朋友现在人呢?” 老板娘说,“在里面的小屋呢,她在我这给你打完电话就说不敢回家,要在这等你,这里街坊邻居的都认识,我怕人多嘴杂的就让她进屋去了。” “谢谢你啊。”顾初赶忙进了小屋。 题外话: 第一更,还有一更。 306如今,他眼中的是权威 超市内的小屋是供两口子休息的地方,刚进去会路过一个极小的厨房,老板不在,许是进货去了。狭小的空间被老板娘收拾得十分干净,穿过小厨房就是隔断出来的房间,没门,顾初一进来就看见了筱笑笑。 她环抱着双腿坐在*上,低垂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顾初怔怔地僵在门口,呼吸渐渐急促,才几天没见,筱笑笑看上去更瘦弱了。 笑笑一动不动地在那,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衫,近乎将她给衬没了。 “笑笑……”顾初小声叫了她的名字,轻轻上前。 笑笑的肩头轻轻颤抖一下,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似的。半晌后她才缓缓抬起脸,在见到顾初后显得十分激动,嘴唇动了动,“小初?小初!” 顾初这才看清她的脸,惨白得吓人,额头上有伤,脖子还有很大一块淤青,像是被人勒的。笑笑又朝着她伸过来手,手腕也全都是伤,顾初一看伤口就明白了,是被铁链箍住后留下的伤痕,怪不得留下那么多血。顾初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上前一把搂住了她。 却不下心碰到了她的伤口,疼得笑笑惊呼。吓得顾初又赶忙松手,开始查看她的伤口。露在明面的伤口一目了然,已经处理过了,大部分是淤青,手腕严重些但已经涂了药。顾初想再查看她身上其他地方,她死活都不让。 “笑笑,我们先去医院。”顾初最担心的是她的身体状况。 筱笑笑却摇头,紧紧攥着她的胳膊,“我不去医院,不去……” 顾初来不及问太多,虽有一肚子的疑问。但见她这个样子,就不仅仅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问题了,顾初想着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干预一下?正想着,笑笑开了口,“我是医生,很清楚自己的伤势情况,都是皮外伤,我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一听这话,顾初愣住了,这个时候她还能自己处理伤口?看来,她的精神状况没受太大影响。害怕是正常的,别说是亲身经历了,就是光看着那些铁链子她都心里发毛。 “我是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跑到有人气的地方。”筱笑笑靠在她的身上,无力道,“现在你来了,就陪我回去吧。” 顾初想着这里是外面,也的确不方便问很多话,点点头,刚要搀扶着她起来,就觉得筱笑笑身子一颤,紧跟着情绪变得激动了,“你……你怎么来了?” 紧跟着一把推开顾初,又蜷缩到了一旁。 顾初抬眼一看,是乔云霄,他停好了车子后就过来了。原本不大的空间,因为他的出现就变得更是狭小。筱笑笑的反应很强烈,很显然是没料到乔云霄会出现,而乔云霄也没料到筱笑笑会这般憔悴和苍白,一时间僵在了那儿,一动不动。 “笑笑,你失踪这些天他很着急,所以一听到你有消息了他就跟着过来了。”顾初在旁轻声安慰,“你是怎么了?他是乔云霄啊,他不会伤害你的呀。” “走!你们都走!”筱笑笑将头埋在了膝盖,头发又散了下来。 “笑笑……” 顾初又开始担心她的情绪问题了,怎么还怕见乔云霄呢? 站在门口的乔云霄有了反应,他上前,浓眉蹙起,英俊的脸庞平添一份凝重。顾初见状起身给他让了地方,他却没坐在*边,而是轻轻蹲了下来,抬头看着笑笑,柔声问,“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顾初离乔云霄很近,如此,便看得见他的神情。他的眼里有怜惜,有心疼,这种眼神她见过,顾家出事时,乔云霄轻轻拉着她的手说:小初,我会保护你,不要怕。可那时乔云霄也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他的眼神里除了痛和心疼之外,她还清楚看见了一种叫做“无奈”的东西;现在,已不同往日,乔云霄足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掌控他人的命运,他看着笑笑,心疼的眼神里没有无奈,没有迟疑,更多的是权威,可以保护她不再受到伤害的权威。 筱笑笑闻言把头埋得更低,对乔云霄的话充耳不闻。顾初最开始担忧,后来见筱笑笑的表现突然就明白了,她肯定遭遇了比表面看上去更残忍的对待,所以她才不肯直视乔云霄。一直以来筱笑笑在乔云霄面前都很自卑,哪怕是现在变得很漂亮了,她在面对乔云霄的时候还是甩不掉自卑的包袱,她总想给乔云霄留下最好的印象,每一次见面都精心打扮再打扮。现在,她的样子是如此地惨不忍睹,自然怕被乔云霄看见。 “笑笑……”乔云霄唤她的名字,轻轻来拉她的手。 岂料刚碰到她的指尖,筱笑笑就惊叫出声了,一把甩开乔云霄的手,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走!” 顾初的眼眶冷不丁就红了,身子背对过去,用力按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为什么要让笑笑遭遇这件事?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受到伤害? 筱笑笑有点歇斯底里了,乔云霄没再强迫她,站起身来注视了她许久,再开口,语气坚决,“我不会走的,就算你有多么不想见到我,我也会在这儿。” 筱笑笑哭了,埋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不要……你走。” 乔云霄却上前一把将筱笑笑抱了起来,惊得笑笑猛地抬头,又见他目光炯炯,赶忙扯过头发挡住了自己的脖子和脸,挣扎着,“放我下来!” 顾初也被乔云霄的行为给吓了一跳。 乔云霄的手臂很有力量,结结实实地箍住筱笑笑,愣是没让她挣脱开。他看向顾初,道,“车钥匙在我兜里,去开车门,我们先送她去医院。” “不要!” “必须得去!”乔云霄低吼了一嗓子。 怀里的筱笑笑蓦地安静了下来,许是没料到乔云霄会吼她,这么多年,乔云霄都是谦和温柔,像这么朝着她大吼还是第一次。乔云霄也觉得刚刚的态度吓到她了,放低了嗓音,“你听话,好吗?” 筱笑笑的肩头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没说什么,但也没再反抗了。乔云霄能够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正在放松,暗自松了口气,递了个眼神给顾初。顾初明白他的意思,上前翻出了车钥匙,转身出门。乔云霄抱着筱笑笑紧跟其后。出了小屋,有客人在超市里买东西,见到这一幕后不由想要多看两眼,老板娘是个聪明的人,忙招呼着客人使其无暇四顾。又冲着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离开。 顾初心存感激,但这个时候也不便上前道谢,攥着车钥匙快步出了超市。很快地,乔云霄将筱笑笑抱上了车,顾初在后座陪她,乔云霄开车。 车子一路朝着医院前行,顾初拉过笑笑的手,轻轻攥住,笑笑的手冰凉,顾初觉得,自己像是握着个冰块似的,一直凉进心里。 …… 外滩汇以人油烹饪、人血增加客人对美食的口瘾,其供货渠道调查起来并不费劲。作为餐厅的主要负责人,戚娇娇在面对警方的审讯时供认不讳。她承认外滩汇大部分的菜品都使用人的油脂来进行烹饪,这样的话口感会更香醇,一些必须使用色拉油的凉拌菜品除外。至于血液,她觉得人血是最好的滋补品,以人血入味,会令菜肴品尝上去更与众不同。而人油和血液的来源,戚娇娇坦诚供货方为整形机构。 在问及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戚娇娇很认真地说,“有时候越是入口的极品美食你越是不能深究制造方法,也许对外声称用料讲究,你怎么能保证烹饪的人在用料上到底用了什么?人吃自己的油脂和血液很奇怪吗?那么大家为了保持牛肉的鲜嫩直接在活牛身上切肉呢?当你们生吃猴脑的时候呢?当你们为了满足嘴巴将小动物直接扔酒里活活淹死的时候呢?这难道你们就不恶心了不觉得残忍了吗?” 戚娇娇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但质问警察的时候,都足以令警察无法可答。她调整了个坐姿,优雅地从女式挎包里掏出个烟盒,轻轻一按,烟盒就打开了。她抬眼,礼貌地问,“可以抽烟吧?” 审讯的同事没阻拦。 她抽出支女士香烟来,黑色的,烟身很长,点燃,抽了一口后,嫣红色的唇间轻轻吐出青白色的烟。接着说,“我承认,外滩汇是违规操作,但也只是违规操作吧?大不了停业整顿好了,你们警方这么大张旗鼓地会很耽误我们声誉。” “一个用人油烹饪人血做佐料的餐厅还有声誉可言吗?” 戚娇娇笑了,从容淡定的,“警察同志,自古以来就有用人油烹饪人血做佐料的料理方式啊,在古代还有人吃人呢,那人肉还可以作为药材呢。我们餐厅是使用了人油和人血,但来源渠道都是正规的啊。整形机构对入库的脂肪和人血要求很严格的。” “这么说你还挺赞成这么做?” “不,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我们是拿到批准的,要不然单凭我们小小的负责人,怎么敢做这么大的举动?” “谁批准你们的?” “当然是……”戚娇娇冲着对面的警察轻轻吐了一口烟,笑道,“我们集团的董事长盛天伟喽。” 307黎明前的黑暗 戚娇娇的“供词”使案件有了全新的发展,她不逃避餐厅违反了食品安全条例的行为,也承认这的确说出去危言耸听,但从烹饪美食的角度来说她倒是振振有词。戚娇娇的一张小脸妆容精致,桃花眼轻轻一挑足以令男人的骨子都酥了,说起话来又有江南女子般的温婉儒软,可见在交际圈里会吃得很开。 罗池在拿到从上海传真过来的戚娇娇审讯记录后,眉头皱得足可以夹死只苍蝇,他给陆北辰看了一眼,陆北辰的面色也不见得好看。盛天伟还留在局子里,不利于他的证据一份接着一份,罗池休息时点了支烟,掂量着记录本重重叹气,“这个盛天伟到底搞什么?” 盛天伟想要搞什么谁都不清楚,在与警方的第一次较量中,他和罗池谁都不是赢家。陆北辰在观察室里看得清楚,盛天伟在闻言沈强遇害后的惊愕神情,不像是假装的。至于隐藏在盛天伟心中的秘密,也许,戚娇娇的这份口述也未尝是坏事。 再问及关于小武、沈强等人时,戚娇娇还保持跟上次一致的口径,她仍旧在警方的审查范围之内。相比戚娇娇的“配合”,齐雪就显得不那么近人情了。作为被警方翻出私自囤存的脂肪和血液的整形机构负责人,她的责任重大,北京上海两家整形机构同时被警方查封,对外宣称为停业整顿,实际上已经对机构会员的权益进行损害,不但要赔付会员损失,还要势必对警方交代清楚。 审讯室中,齐雪很是优雅,她是做整形的,所以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尤其是五官,精致到了一丝瑕疵都找不见的地步。她的头发齐肩,发梢很好地进行了打理,全身上下倒不是名牌堆身,但看得出所穿衣物都十分讲究,以定制为主。唯独就是性子太冷,喝着咖啡,对于审讯人员的问题进行有选择性的回答。 她与戚娇娇一样,在“谦”品牌被远胜集团收购前就已经是其负责人,更换股权后这两人的职位没变,继续打理整形机构和外滩汇。又或者,是因为盛天伟对这原本就送上门的买卖并不在意,所以从接手到现在都没有提出从集团拨人亲自干预的要求。当然,盛天伟的这种心思只是罗池私下的揣测,如果戚娇娇所言是真,那么盛天伟不可能对机构和外滩汇的情况不了解。 关于外滩汇、关于戚娇娇的事,齐雪概不作答,反复问后,唯一的回答便是:那是外滩汇的事,我不清楚。 可接下来关于整形机构的情况,齐雪不得不做出解释了。 “是谁绑架了筱笑笑?” 齐雪喝了一口咖啡,冷冰冰道,“我也很想知道。” “看来你对筱笑笑并不陌生,整形机构那么多会员,你偏偏能记住她?” “筱笑笑是我们机构的金牌会员,所谓的金牌会员是要交够一定金额的钱,又十分迫切想要改变形象的人。我们的会员制度十分严格,金牌会员更是如此。筱笑笑当时来机构咨询的时候正巧我在,当时她的形象的确糟糕,是典型的反复减肥失败型,作为负责人外加会长的我肯定要亲力亲为,她的减肥方案是我亲自做的,你说我对她熟不熟悉?昨晚上你们大肆封锁了机构,我想不知道筱笑笑被绑架的事都难。” “在整形机构的地下室发现暗室,经现场调查可以看得出是绑架筱笑笑的现场,铁链、衣服上的血迹经过dna对比确定是筱笑笑的。能够自由进入地下室,还能将人绑在暗室里,你作为机构的负责人会不清楚?” “能进入暗室的人有很多,工作人员或其他只要知道密码的人,难道我都要一一清楚?” “暗室的铁链怎么解释?你们是整形机构,不是屠宰场,还需要入墙的铁链吗?千万别说是绑架犯人临时弄上去的。” 齐雪目光平静,逻辑极为清晰,“警察同志,整形机构是有自己实验室的,我们的很多美容产品会从动物身上提及一些营养成分,如胎盘营养素、奶清等等,这很正常,铁链最开始是用来拴怀孕的动物,但后来我们的产品升级,实验室也改了地方,所以暗房就荒废不用了,铁链也就一直搁在那了。” “那么,是谁救走了筱笑笑?” “我连谁绑架了筱笑笑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是谁救走了筱笑笑?” 齐雪不管回答什么问题,脸色都似湖水般平静,眼神更是波澜不惊。审讯人员看着她,良久后突然说,“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机构出了事,作为负责人的我脸色能好到哪去?” “你的胳膊没事吧?”审讯人员问了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从齐雪坐在审讯室开始,她始终在用左手端咖啡。闻言审讯人员的问题后,齐雪倒是微微怔楞一下,左手抬起,下意识地搭在了右臂上,但很快地又放下,轻描淡写回答,“我昨晚赶车,你们警方在后面像是追逃犯似的追我,手臂撞在车扶手上了。” “需要给你叫医生吗?” “不需要,谢谢。” “既然如此,那好,言归正传。地下室的东西怎么解释?” “我承认有欺骗顾客的行为。” “例如?” “例如你们看到的脂肪和血液,的确是从客户身上得到的。” “然后你们使用脂肪和人血来做美容产品?”审讯人员严苛地问,“就正如,你们的美容液。” “算是吧,但这么说不精确。”齐雪淡然,“就如很多美容产品会提取羊胎素作为营养成分一样,人的血液和脂肪也同样具有护养皮肤的效果,尤其是血液,里面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我们机构对脂肪和血液的提取很正规,而且来源合理,只是听着毛骨悚然,但我们没有害人。” “你们还将脂肪和血液提供给外滩汇?” “作为最好的原料,为什么要浪费?” “你把人血和人油视作原料?” “做生意,有时候会要剑走偏锋一些。” “你做这些经过上头审批了吗?” 齐雪可笑地看着对方,“警察同志,我当然是要按照规定办事,如果上头不同意我怎么敢去做?” “你的意思是,这是你们集团董事长同意的?” “当然。” “有相关往来的文件证明吗?” “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他亲自签名的文件。”齐雪淡淡说道,“我只是替人打工又替人消灾,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只是按命令办事。” …… 又是盛天伟。 当传真一份份过来时,罗池的脸都铁青了。陆北辰端着咖啡上前,面色平静地看了看,没说什么。很快地,警方从齐雪和戚娇娇的办公室里都搜出有关整形机构脂肪和血液存储再利用的文件,落款的大名赫然签署的是盛天伟。 “这盛天伟要逆天是吧?”罗池气得将文件往桌上一摔,“这种文件都能签?我看他是利益熏心了!” 陆北辰拿过文件,慢悠悠地喝着咖啡,翻开文件看了看,的确是盛天伟的签名。这很显然是份保密合同,流程走得也极为简单。放下文件,他道,“筱笑笑被绑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科洛怀疑从暗房逃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绑架筱笑笑的人,昨晚出现两个黑衣人,从暗房逃走的人确定是个女人,被屋顶上的黑衣人打伤,而屋顶上的黑衣人有可能是被科洛打伤。因为光线的缘故,科洛不确定对方的伤势情况,但根据距离计算,对方可能会有擦伤。一个想杀另一个,有可能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么,救筱笑笑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俩的其中一个。” “这件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罗池坐在了椅子上,双腿往桌上一撂。 陆北辰却笑笑,“黎明前的黑暗。” …… 科洛将筱笑笑的情况早早就跟陆北辰汇报了,当然,隐藏了顾初受伤一事。他了解陆北辰,既然是他特意打电话来了番叮嘱,那么一旦被陆北辰知道他在“以身犯险”,他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筱笑笑被乔云霄送往医院的时候,科洛也溜溜达达地过来了,顾初知道他现在更像是陆北辰的“监控器”,在时刻盯着筱笑笑这个从“魔窟”里逃出来的人的一举一动。乔云霄原本对科洛隐瞒事实的行为倍感生气,但好说不说已经找到了筱笑笑,他倒也不能多说什么。 题外话: 第一更,还有第二更 308女人的冷静 经过一路的沉默,筱笑笑也接受了来医院的事实,乔云霄特意避开了她所在的医院,找了家国际私人医院,又开了单人病房,避开了被人围观的可能。很快的,警察也来了,就昨天的事进行盘问。顾初在见到警察的第一面时是抵触的,她觉得以筱笑笑目前的状态不大适合面对警察,盘问事宜无非就是与她被绑架有关,这就相当于逼着她再去重温一遍事实。 连乔云霄也不同意警方在这个时候介入,他在面对警察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也许,是因为笑笑被绑这么久警察都无能为力的原因。 可筱笑笑的状态令人大跌眼镜,许是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又有可能是出于想要面对的心理,总之,她开口说话了,“没关系,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顿了顿又说,“但是,我的伤口该到擦药时间了,请你们稍等。” 科洛暗自冲着筱笑笑竖起大拇指,乔云霄也没料到筱笑笑会如此冷静,微微愣住了。顾初刚开始是担忧,但听了筱笑笑的话后就理解了,作为医生,筱笑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 医生很快进来了,打算为筱笑笑做身体检查。科洛几人正要回避,筱笑笑说,“你们可以留下。科洛先生,我听说了你的事,我想你也需要把我的情况跟北京那边做个说明,还有几位警察同志,你们在场也会听得清楚,伤势情况不需要我再多重复一遍。” 顾初自然是要留下来的,至于乔云霄,他想了想,走上前说,“我留下来。” 筱笑笑抬眼看了他一下,半晌后才点点头,顾初看见她的眼里有雾气,隐隐的,像是无奈,可,又像是绝望。为什么会这样呢? 医生拉了隔断帘,将病人与家属隔开。 顾初其实很想站在帘里看看笑笑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势,但想想还是算了,筱笑笑能将这些人留下来已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医生简单问了她些问题,筱笑笑一一作答。 “手腕和脚腕的伤都是铁链留下的,我试了一下,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麻烦帮我定时擦药就行。不需要拍x光,不需要麻烦骨科大夫。” “淤青是磕碰留下的,脖子上的伤是被人掐的。” “我需要一名妇科大夫,谢谢。” 顾初在帘子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心一揪一揪的,筱笑笑在冷静地描述自己伤口行成的原因,她觉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跟着叫疼。尤其是听笑笑要求妇科医生到场后,她听见心脏“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那边,警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记录,缘于筱笑笑本身就是医生,所以她的描述本身就具记录价值。 很快,妇科医生到了,进了帘子里。 顾初屏住呼吸。 “你好医生,我需要知道一下是否有异物造成的炎症。” 顾初一怔。 妇科医生在帘子里问,“知道是什么异物吗?” “应该是些情趣用品。”筱笑笑淡淡地说,“对方是在卫生条件极差的环境下对我使用的那些东西,所以请为我做一次清洁度排查。” 顾初呼吸困难,下意识看向乔云霄,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近乎扭曲铁青。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笑笑为什么在第一眼见到乔云霄后那么激动了,又明白刚刚乔云霄决定留下时笑笑眼神中的绝望。这种事,在一个她暗恋多年的男人面前呈现,情何以堪? 身边的警察都愣住了,许是这话是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的,而且,还是这么冷静专业。 检查的时间不长,这要缘于筱笑笑对自己的伤势十分了解,而且能够准确判断出哪些地方需要检查哪些地方不需要。等医生离开后,帘子拉开了,筱笑笑已经穿好了病服,外露的伤都已经擦好了药。顾初上前帮她把*头按起,又把靠枕垫在了她的身后。筱笑笑攥住了她的手,却是看着警察,“现在,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初坐在筱笑笑的身边,从紧攥着的手就能察觉出笑笑其实并没那么勇敢,她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顾初更心疼了,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 警察走上前,开始就她被绑架一事做详细的调查。 “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筱笑笑轻轻点头,将那晚进到地下室的事一五一十进行讲述,顾初在旁听得毛骨悚然,后背一阵凉风阵阵。尤其是听笑笑提及通顶的架子一排排摆放着全都是人油和血液后,她又想起乔云霄跟她描述,差点又吐了。 “你确定脂肪和人血都是摆在最外层的仓库里的?” 筱笑笑想了想,说,“原来地下室有很多房间吗?当时我看见的房间很大,是个大仓库。” 警察点头。 “看见绑架你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她摇头,“我是被蒙着眼的,但我感觉,是个女的。” “怎么感觉出来的?” “直觉。” 警察记录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后点了下头,继续记录。又问,“这期间绑架你的人都在用你的手机发布些消息,这件事你知道吗?” 筱笑笑摇头,“我的手机已经找不到了。”这也是她后来跑到超市给顾初打电话的原因。 “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筱笑笑陷入回忆。 她被人困在密不透风的房间,确切来说是个密室,因为她听不见任何的动静,除了绑架她的人进门和出门的脚步声。那里像是没有时间概念,她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只知道每次那人来都要折磨她一番,大多数重复的话题就是:你把自己整得这么漂亮是想*男人吗? 后来,她被人意外地解开了双脚双手,有人扯着她往外走,但始终没让她解开眼罩。这些天她吃得东西很少,所以近乎是奄奄一息地被那人拖着走。她不知道那人要把她带哪去,只觉得是离开了暗室,因为脸颊有风。很快地,她又被几个人抬上了车,许是防止她的大吵大闹,她再次被人绑住了手脚,捂住了嘴巴。她看不清,动不了也叫不出声,只能任由他们。 “后来他们把我扔在了一个弄堂里。”筱笑笑说,“那个弄堂很僻静,没什么人家。他们把我松绑了后就快速离开了,我恢复了点力气后就把眼罩和胶带都扯了,这才看清楚周围环境,我的包放在我身边,但里面没了手机,我不知道对方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给放了,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想回家。” “你是几点到的家?在家待了几天?” “我没看时间,应该是挺晚的了吧,因为路上都没什么人。我回到家后又惊又怕,睡了好久,醒了之后我才给顾初打电话,也就是今天。” 顾初心中明了了,原来筱笑笑在她们去机构的前一晚就被人救了出来,到底,救她的人是谁?听科洛的意思是,屋顶上的黑影要杀花园里的那个人,难道是守候多时了?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他们仨个程咬金。 “你是那家整形机构的会员?” “对。” “认识齐雪吗?” “齐雪……”筱笑笑想了一下,“齐总是吧,我认识,机构里的金牌会员都由她来负责。” “筱女士,我们还要对这家整形机构的事做进一步的了解。” 乔云霄在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打断了警察的问话,“她已经很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警察一脸尴尬。 “我没关系,你们问吧。”筱笑笑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乔云霄看向筱笑笑,脸色无奈。警察看了一眼乔云霄,又继续盘问有关整形机构的一些事,例如会员在接受整形前后的相关事宜、美容液等等问题。 等警察走了后,筱笑笑像是拼劲了最后一口气似的,躺在*上,额头冒了汗。科洛出了门,将有关筱笑笑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陆北辰,又向他说明了两个黑影受伤的事情。 …… 一整天,乔云霄都在医院跑上跑下办各种手续,筱笑笑想要出院,他不同意。入夜后,乔云霄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公司那边来了不少电话,他避开笑笑去走廊接电话,顾初打水回来的时候听见乔云霄对着电话那头低喝,“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给我找到!” 顾初听了后多少能猜出来,提醒他这件事警察已经介入了,他毕竟是社会名人,一旦参与这件事被曝光,这对他的个人形象和企业形象都不利,乔云霄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她从他眼里看出了沉重。 309他的话总是很好听 筱笑笑睡得断断续续,睡眠很浅,时不时会惊醒,额头上总会有汗。乔云霄一直在,守在病*前,见她冒汗便会给她擦汗。期间集团助理来了一趟,送了一摞的待签文件。乔云霄签文件的时候专注,顾初将水果切好后放在了*头,看着乔云霄的侧脸,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邻家哥哥,相比从前,现在的他俨然已是尊严、自由和权力都不容挑战的成熟男人。 笑笑惊醒时,乔云霄总会将文件搁放一旁,低声安抚于她。旁边的助理看得心里直纳闷,悄悄打量了下顾初,又瞄了一眼躺在病*上的筱笑笑。她跟在乔云霄多年,最清楚乔云霄的心思。一直以来她的上司都对顾家小姐放心不下,现在怎么换人了? 等筱笑笑再醒的时候,窗外的夜色如墨泼,今晚的夜色不大好,因为月亮太惨白,令顾初总会想到筱笑笑那张惨白的脸。筱笑笑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要看一眼顾初在不在,如果不在,她便会很紧张,所以不管顾初有多么想给乔云霄腾出私人空间都无济于事,她觉得筱笑笑这个时候的情绪有点反复。但面对乔云霄,筱笑笑就显得不那么“迷恋”,一反常态地问他:怎么还在这儿?你忙吧,我没事。 每醒过来见乔云霄在身边都会问一遍。 然后,乔云霄就耐着性子回答她:没关系,我在这儿陪你。 到了十点多钟的时候,筱笑笑的体温上来了,顾初一帮她量体温,39°,想到了笑笑担心自己身体会有炎症的事,不敢多加耽误,忙叫来了值班大夫。大夫再次量了体温,为她扎了消炎和退烧针,又挂了吊瓶为其补充营养,这样才稍稍消停下来。乔云霄帮着忙前忙后,顾初都统统看在眼里,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乔大公子何曾这么亲力亲为照顾过人? 筱笑笑的脸有点红,不是因为看见乔云霄,仅仅是因为发了高烧。等温度稍稍稳定些,乔云霄刚把*头灯调暗,就听筱笑笑急急道,“别,开着。” 乔云霄一愣。 筱笑笑无力说了句,“光线别太暗……” “好。”乔云霄抬手,将灯光调亮。 顾初见这一幕,冷不丁想起陆北辰睡觉的习惯。他很怕见光,哪怕是一丁点的光,现在很多家庭为了起夜方便,都会选择带有夜光模式的开关或者开启夜光遥控模式。但在他的住所从不见有夜光模式的物品,窗帘更是采用最挡光的厚重布料。 人只有在经过重大伤害或惊吓才会对光有了异于常人的要求,例如怕黑,哪怕睡觉都要开着灯,又例如怕光,睡觉时一定要一点光线都没有。筱笑笑属于前者,她的心理很好理解,被人绑架在暗室多日,她对光有着极大的渴望,因为如果能见光就意味着有救了,所以,现在的她会对黑暗心存恐惧感。但陆北辰呢?他不曾跟她解释过为什么那么怕光,她也试图问过,但他讳莫如深。她的猜测,觉得大抵是跟他的职业遭遇有关,在他身上曾经一定有过难忘的遭遇。 想得入迷,以至于乔云霄叫了她多声她才反应过来。乔云霄压低了嗓音,“累了吧,回去休息吧,我看那几个保镖又来了,有他们送你回去我也放心。” 顾初看了一眼房门,透过门上的玻璃可见一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外面。她认得那人,是这几日都守在家门口的其中一名保镖,乔云霄刚刚出去打了热水,应该是看见了除他之外的几名保镖。她轻叹了一口气,再去看筱笑笑,已是安静入睡了。 “她睡了,没事,有我呢。”乔云霄也转头看了一眼,说。 顾初看了一眼时间,考虑到这里只能多睡一个人,她如果留下,那意味着乔云霄就要彻夜不眠。又觉得笑笑这次睡得挺沉的应该不会再醒了,便点点头,道,“那我明天再来看她,给你们带早餐吧。” “你不是马上要入学考试了吗?还是专心复习吧。”乔云霄温柔道。 “可是……” “这里有我呢。”乔云霄说,“她总不能黏你一辈子吧?放心,如果有什么情况我打给你。” 顾初重重叹气。 “走吧。” 最后,顾初回到了保镖车里,果不其然如乔云霄说的,无声无息来了四名保镖,一辆车两名保镖,她坐上那辆带有女神翱翔标志的车子,后背靠在座椅上时才感到深深倦怠。不再担忧,仅仅就是疲累。 车行繁华,不夜城开了狂欢的节奏。等红绿灯时,车前过了一群嘻嘻哈哈的男女,年轻而充满活力。顾初透过被光影和繁景斑驳了的车窗,又见淮海路。这里,她也曾留下青春过。 一时间不大想回家,很想下车,就这么沿着月光慢慢地走路,保镖听了她的要求后摇头,“不行,陆先生吩咐过接上您后直接回家。” “时间还早……” “不早了顾小姐,快午夜了。”坐在副驾的另名保镖道。 顾初咬了咬唇,不再多说什么了。虽说知道陆北辰是在担忧她的安危,但如此小心谨慎总觉得有点过了。双手揣在兜里,手机震动的时候顺便震疼了手指。心颤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筱笑笑有什么情况了,掏出手机一看,是陆北辰打来的。 紧张感倏然消失。 她重新靠回车座,接了电话。 “喂……”声音软软的。 “到家了吗?” 午夜的耳朵慵懒却敏感,她听着陆北辰富有磁性的嗓音,一时间所有的倦怠就全都不见了。她懒洋洋,“还没。” “才离开医院?” “嗯。” “笑笑怎么样?” 顾初轻轻叹了口气,“睡着了,刚刚发高烧了,还好很快又退下来了。”又调整了下坐姿,低声嘟囔,“其实我挺想留夜的。” 那边陆北辰低低地笑,“顾助理,请你公平些。你上司在生病住院的时候都没见你担心过。” “你怎么知道我没担心过?”顾初小嘴一撅,有点撒娇。 陆北辰低语,如此,嗓音听着慵懒性感,又有点邪坏,“如果我记性尚好的话,是我拖着残病的身体主动追到厦门的。” 顾初“扑哧”一声就笑了。 而陆北辰听到她的笑声后显然松了口气,也低低笑了,少顷问,“心情好点了吗?” 顾初心生感动,轻轻“嗯”了声,少许,又故意道,“我心情好可不是你的功劳,今晚乔云霄留在医院,我放心,所以心情才好。” “好。”那边轻笑。 “嗯?” “我的意思是,有他陪着挺好。”陆北辰道。 顾初轻轻一挑眉,“你的态度很诡异啊。” “只要不骚扰你,他陪谁都好。” 顾初又忍不住笑,嘟囔,“小气鬼。” 午夜这种的气氛,总会令人心柔软,手机紧紧贴着耳朵,听着他的嗓音就能假装他在身边。她沉默了会儿,听着他的低笑,还能听见他细微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很微妙,原以为他会说点甜言蜜语,他却说,“回家早点休息,笑笑的事既然有乔云霄,你就别太担心了。” “我还能去哪啊,我还没被别人绑架呢,先被你的保镖囚禁了。”顾初故意怨怼。 陆北辰那边始终有笑,“错了,你是被我囚禁。” “自大。”顾初啐了一声。 她又同他贫了几句,通话结束后,也快到家了。手机揣兜里,顾初轻轻嘘气,其实挺想问陆北辰有没有抓到绑架笑笑的歹徒,但终究没问出口,案子的事她相信他在全力以赴,她不问不是不关心,只是不想给他造成压力,对于他的能力,顾初向来深信不疑。 …… 齐雪和戚娇娇二人所提供的证据对乔云霄十分不利,而另一边,凌双和许桐纷纷做完了人脸识别拼图,凌双对保安的样子虽模糊,但关系到前途和命运,她也算是绞尽脑汁,最终,北京警方通过上海那边的确认,找到了酒吧被打的那群人,又找到了修理厂,再排查庞城家周边的保安,证实了凌双当晚的确很快离开了庞城家。水龙头上的香水味,经凌双回忆是,那晚她为庞城包扎完伤口后也的确是扭了水龙头洗了手。 而许桐拼凑出的是老婆婆的照片,罗池拿到拼图一看,不知怎的,总觉得后背发凉,阴风阵阵的。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啦,明天要进组,很快要开机,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要看时间来安排更新时间,如果实在忙不开无法更新的话会提前通知大家的,先跟大家打个招呼。 310谁在冒充谁 一件案子牵扯多人。 一个“谦”品牌闹出了不少事。 沈强和庞城,这两人的尸骨被拼凑成一个人,原以为凶手是认为这两人的骨骼相像所以组在了一起,但实际上这两人还认识。庞城敲诈了县长一大笔钱来到上海想要闯出一番天地,先是到了武馆,最后又进了“谦”机构,当时沈强也在上海,两个同样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人惺惺相惜迸发友谊也实属正常。 这是罗池后来进行调查后知道的,庞城家是庞城的第一死亡现场,拖鞋上的血液已证实是沈强的,经过之前的推断,也就是说是沈强伙同凶手杀害了庞城,而后被杀。那么问题来了,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反目成仇?沈强为什么要帮着凶手杀人?不存在为情爱杀人,因为从沈强的旧址可以看出他对他的女朋友眉首念念不忘。 到底,藏在沈强和庞城身后的那个女人是谁? 远胜集团收购了“谦”,沈强和盛天伟,前者是默默无名的小职员,后者是赫赫有名的上市公司董事长,看似没什么关系,却因为眉首这个前任助理而扯上了关系。 “整形机构并没有将从客户身上抽出来的脂肪扔掉,反而进行油脂分离保存,又以免费赠送美容液为由让客户定期鲜血。实际上,这些油脂和血液不但作为了美容液的原料,更成为外滩汇烹饪的原料,为整形机构和外滩汇带来了巨大的利润空间。”罗池一手夹着烟,看向对面的盛天伟,说道,“你收购了整形机构和外滩汇,虽然没亲自打理,但毕竟是总负责人,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盛天伟看上去更是倦怠,因为涉及案情严重,所以审讯时间过长,太多证据对他不利,所以不允许保释、不接见律师。许桐还在警方的监视中,有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架势。盛天伟的母亲蒋绫,曾经扛起远胜集团的铮铮铁娘子得知儿子被扣留一事极为恼火,一个电话打到北京局长办公室,义正言辞要求放她儿子。 警方对外封锁了消息,媒体虽说得到点口风,但也只是人云亦云。蒋绫重回董事局住持事宜,媒体又闻风议论,但蒋绫可不是什么柔弱角色,发出警告,如有人意图抹黑远胜声誉,她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对方闭嘴。盛天伟始终沉得住气,托人向母亲传话,不用担心,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面对罗池的盘问,他皱紧了眉头,很快又状似好笑,“你在说什么?什么脂肪,什么血液?” 罗池便将在整形机构地下室看到的情况跟他说了,还有外滩汇的所谓秘方。盛天伟又皱了眉,他没再多说什么,眼中似有思考。 “齐雪和戚娇娇你不陌生吧?” 盛天伟道,“她们分别是整形机构和餐厅的负责人,我虽然收购了这家品牌,但具体的管理工作都交给了她们。” “之前跟她们的关系怎么样?” “之前?”盛天伟两手一摊,“之前并不认识,我只知道她们两人一直在打理那个品牌,所以收购回来后我也没再找其他负责人。” “据调查,外滩汇和整形机构上半年创收,能为你赚钱的品牌你为什么还会不管不顾?” 盛天伟神色平淡,“公司今年的工作重点在能源开发上,也许外滩汇和整形机构为我赚了钱,但相比能源的收益就只是冰山一角,既然整形机构和外滩汇的收益始终平稳,那么完全可以保持原样不动。” “也许为你赚了很多钱?”罗池不解。 “事实上,谦品牌创收多少我并不关心。” 罗池想了想又说,“你刚刚说一切都可以保持原样不动,也意味着你纵容外滩汇和整形机构的行径?” “关于你刚刚所说有关人油和血液的问题,我丝毫不清楚,至于为什么会搜出那些东西,很抱歉,我也一概不知。” “你是负责人,出了这档子事也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推卸责任的。” “我知道,该负的责任我一定会负。”盛天伟言辞肯定,“既然能发生这种事,那就是管理者的问题,对此,我会进行整改。” “恐怕,你想马上离开也不大可能了。”罗池道。 盛天伟微微挑眉。 “作为外滩汇的负责人齐雪,她已经向警方供出了可以提供脂肪和血液存储和运输的文件,文件上的签名就是你的,另外,戚娇娇也承认,餐厅可以使用人油和人血作为烹饪原料也是经过你的同意,同样的,她也拿到了签有你名字的文件。” 盛天伟却笑了,“罗警官,就算你想套我的话也不必用这种低劣的方式吧?我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 罗池早就料到盛天伟不会承认,将影印文件拿了出来,翻到了最后一页,敲了敲最后的落款,“你看一下,是不是你的字迹?” 盛天伟狐疑,拿过文件看了一眼,眸光有明显的怔楞,“这……”抬头看了罗池一眼,又翻了文件的抬头,果然是一份脂肪和血液再利用的说明确认文件。 罗池观察着他的神情,下意识地总希望他说一句:这不是我的笔迹。 观察室里,陆北辰斜靠在沙发上,右臂抬起支着头,看上去略显慵懒。但他始终在看着乔云霄,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没躲过陆北辰的双眼。专案组的成员来了又走,还有端茶送水的。鱼姜敲门进来,陆北辰目光没转移,始终看着前面。鱼姜是过来送咖啡的,但很显然她的睡眠也严重不足,脸色有点白。将咖啡放在茶几上,对陆北辰说了句,“尝尝看这款咖啡怎么样。” 大老远就能闻到咖啡的醇香,陆北辰朝前探了身子,端起了咖啡杯,还没喝就说了句,“现在正宗的蓝山很难买。” 鱼姜在他身边坐下,“想买的话总能买的到。” 陆北辰没多说什么,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鱼姜见状,心里着实高兴,问,“不错吧?” “还不错。” 鱼姜笑了笑,下意识揉了揉胳膊。 “跑遍了北京城?”陆北辰不着痕迹地问。 鱼姜偏头看他,“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松了手,又道,“现在蓝山产量少,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就预定了,今天到货,那家店离咱们这儿好远啊,我借的警局小刘的车去取的,来回竟用了三个多小时,老天,路上堵死了,握方向盘握的胳膊都酸疼。” “在北京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算多。”陆北辰淡淡笑道,又冲她举了举咖啡杯,“辛苦了。” “你爱喝嘛。”她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心花怒放。 陆北辰喝了口咖啡后放下,轻描淡写地回答,“咖啡对我而言只有提神的效果。” 鱼姜的眼神怔了下。 少许后,为避免心中的尴尬,她将目光落在审讯室的盛天伟身上,看了一会儿后,说,“看上去衣冠楚楚啊,怎么会做这种事?” “目前还没查清楚,不好断言。” “他是总负责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陆北辰不语。 “听说,他的助理是顾初的表姐?”鱼姜看着他问。 陆北辰微微点头。 “上司有问题,助理未必不知情吧?” “这是罗池的工作。”陆北辰语气很淡。 鱼姜就不再多问什么了。 审讯室中,盛天伟看了文件后神情很惊讶,许久后才说,“的确是我的签名,但,我很肯定我没签过这份文件。” “你每天要签署的文件那么多,会记得很清楚吗?” 盛天伟好笑地看着罗池,“这是我自己的企业,每一份文件当然要看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了你的签名?” “签名和旁边的钢印的确都是我的,但绝对不是我亲自签的,钢印也不是我盖的。”盛天伟目光严肃,“的确是有人冒充了我的签名。” “那你认为最有可能冒充你签名的人是谁?”罗池问。 盛天伟微微思索,很快地,眸底深处跃过一抹光亮,但转瞬消散,再抬眼时恢复一贯的神情,“我不知道。” “这对你很不利。”罗池说,“至少,你要有向我们证明你是无辜的能力。” “这不是你们警方要做的事吗?” 罗池被问住,半晌后又问,“想不到能冒充你的人吗?” “想不到。” 罗池看了他半晌,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张图像来,推到了盛天伟的面前,“见过这个人吗?” 图像上是许桐交给警方的人脸拼图,那个裹脚老太太正在阴惨惨地盯着他们。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了,各位亲人们,这些天较忙,尽量保持每天更新,就是会更新少点,呜呜,望理解。 311清白与无辜 一张人脸拼图,惟妙惟肖。那双眼里透着阴气,透过纸面直达人心。盛天伟攥着拼图看,罗池在盯着他的神情,许久后,盛天伟将拼图重新递给罗池,说了句,“不认识。”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罗池问,“有没有可能你见过却忘了。” 盛天伟很是平静地看着他,“我很肯定没见过。” 罗池看了他许久,没再说话。 …… 沈强和庞城被杀一事就像是隔了一层窗户纸,明明知道只要轻轻一捅就能看见真相,但这一指头就怎么都捅不过去。沈强杀庞城的动机不明、与沈强和庞城一起的女人还在排查、绑架筱笑笑的是谁、救走筱笑笑的又是谁?两个黑影为什么一个要杀另一个…… 外滩汇和整形机构违规操作,齐雪和戚娇娇将签有盛天伟名字的文件给到警方,但即使如此,只能控告个他们违规,对于杀人似乎联系不到一起去。而盛天伟对于他之前的三任助理行踪始终保持前后一样的口径,他同警方承认三任助理并非都是嫁人,梵尼是被沈强吓疯,但下落他并不知情。 又是不眠的*,会议室中烟雾缭绕。案子熬人,专案组成员各个也都不敢松懈。又马上快到年底,案子过年总是寓意不好。 “今天笔迹专家已经介入。”罗池一手拿着文件,一手将烟头用力地摁灭在烟灰缸中,吐了最后一口烟雾出来,“我们拿了一份盛天伟平时签署的文件与齐雪、戚娇娇给出的文件进行对比,笔迹专家分别从笔迹熟练程度、运笔、笔画间搭配比例协调程度、书写动作规律等方面进行鉴定,得出以下结论,对比下的文件笔迹虽说斜度程度不均匀,书写速度有不一致的地方,但书写动作有一定的体系,可能是由于客观原因或出伪装以外的其他主观因素影响形成的笔迹变化。齐雪和戚娇娇文件上的签名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一致性,也就是说,盛天伟有极大的可能签了这种文件。” 笔迹鉴定是司法程序中一个重要环节,涉及到笔迹检验的案情都需要谨慎再谨慎,因为当今社会模仿笔迹的人无处不在,所以必须要经过笔迹专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比对。如果检材中的笔迹熟练程度不一致,书写动作不成体系,笔画弯曲断续不正常,那么可判断出伪装笔迹。 “这么说盛天伟在撒谎?”专案组成员a表情严肃地说。 “这位笔迹专家是多年来一直配合我们工作的,他的话可以相信。”成员b道。 其他几人也在发表看法。 只有陆北辰在保持沉默,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盛天伟的签名上。罗池在他身边坐下来,问了句,“你怎么看这个结论?” 陆北辰不语,眼皮不抬一下。 罗池见状才想着他正在思索,没敢打扰他,只在旁静静地等着他开口。按理说陆北辰是可以回酒店好好休息的,正如他自己所言:从尸体上找线索是我的工作,如何根据线索寻找真相是你们警方的工作。所以,他不但在忙自己的工作,来到这里后还不落每场会议,这着实令罗池心生感动。 初认识陆北辰时罗池总觉得他不近人情,但随着相处时间久了,他发现陆北辰这个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不关注,实际上早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几个人意见争执不下,吵吵闹闹间,只见陆北辰将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放,淡淡地开口,“也许,也没那么简单。” 平时开会的时候,陆北辰的话最少,一来他不想干预警察办案,二来倾听利用他的思考。但只要他开口总会提出中肯意见和权威看法,所以就算气氛再吵闹,大家只要听他开口就会不约而同地闭口,因为大家都知道,越是沉默的人才越是有发言权。 “曾经有一对双胞胎兄弟。”陆北辰喝了一口水后缓缓开口,“他们很小的时候喜欢恶作剧,互换衣服来混淆大人们的视线,因为他们两人长得太像了,有时候连他们的母亲都有认错的时候。后来两人上了学,成绩好的哥哥总会模仿成绩平平的弟弟笔迹,所以一直以来弟弟的学习成绩都很优秀。再后来,哥哥模仿弟弟笔迹的程度就连笔迹专家都看不出破绽,所以即使哥哥顶替弟弟在重要文件或合同上签字的话也无法辨别真伪。” 众人愣住了。 “这是我经手的一个真实案件。”陆北辰的目光平静看向大家,“在这里只想说,这世上也有可能出现一模一样的笔迹。就拿盛天伟的案子来说,如果他始终不承认是他签名,那么有没有真的存在一个将他笔迹模仿得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罗池想了想道,“这很难,你举的案例是因为兄弟两个是双胞胎,我们暂且可以想成是心有灵犀。但盛天伟没有胞兄弟,怎么可能跟他的笔迹达到一致?” “除非是跟他很久、多年来一直擅于模仿他的人。”陆北辰微微眯眼。 “这可能吗?”罗池狐疑。 陆北辰看着他似笑非笑,“我只提供方向,是不是有可能要靠你们去查。” 罗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旁有警员质疑,“陆教授,您是觉得盛天伟清白?” “我从来没这么说过。”陆北辰语气很淡,“只是在提醒你们,凡事不要一锤子打死。” 罗池沉默了会儿,道,“这倒是有了新的调查方向,我们可以这样,一方面继续密切盯住盛天伟,另一方面我们要把调查的时间提前,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那么就要从多年前他身边的人查起。” “对于餐厅和整形机构违规操作一事,我们就可以对盛天伟提出起诉了。” “这项罪责证据确凿他逃脱不掉,就算字不是他签的,作为总负责人的他也要承担法律责任。” 罗池将文件放下,“另外,盛天伟今天在见到人脸拼图的时候神情不自然。”盛天伟不动声色,但他盯得仔细,盛天伟在说“不认识”时,眼神顿了一下,极快。 陆北辰倚靠着椅背,道,“从我的角度来看,他百分百撒谎。”说着,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人脸拼图,一字一句继续,“这个老者,他一定认识。” …… 乔云霄成了全天陪护人员,顾初几次去医院看筱笑笑都能见到乔云霄的身影。曾在午后的花园里顾初问过乔云霄,你现在对笑笑是什么感觉?乔云霄说,我在赎罪。顾初挺不喜欢这个答案的,道,笑笑一直暗恋你,别说你不知道。乔云霄抬眼看着她,很认真地说,请你相信我,如果笑笑有什么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他始终不说他喜欢筱笑笑,也许是真的不喜欢,又也许,连他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顾初很难去揣测乔云霄心里是怎么想的,目前来说,她只希望这次的绑架事件不会给笑笑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可很快笑笑就出院了,自己出的院,当时她和乔云霄还以为她又被绑架了,尤其是乔云霄,脸都青了。 笑笑说自己没事了,她想上班,乔云霄就做起了她的司机,虽说,笑笑并不想让乔云霄送来送去。顾初有一次去医院找笑笑,发现那位顾启珉主任仍旧对笑笑热情非常,心就堵了一下,其实她更希望笑笑跟乔云霄在一起。筱笑笑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又得知她马上要面临考试,就一再叮嘱她专心复习,又笑谈,如果遇上难题随时向她请教。 顾初听到笑笑的笑声,总是心疼。 转眼,25号将至。 考试,外加陆北辰的生日。 徐阿姨这阵子天天煲汤,就恨不得给她箍个“加油必胜”的头巾了。白天昏天暗地复习,晚上总要听着陆北辰的声音入眠,她不问案件,却也能从他略显倦怠的口吻中判断出案情的艰难。就这样,到了考试的前一天。 这一天阳光甚好,大片光亮金晃晃地落在玻璃上,顾初趴在书房的桌上,一手拿着笔一手举着书,许久后,她把手里的笔举高,在阳光下端详了半天。而后想起了什么,将笔“啪”地往桌上一放,抓起了手机。 电话响了一声后就被对方按断了,她撅了撅嘴,心中默念:10、9、8、7、6、5、4、3…… 倒数到三秒时手机就响了,顾初马上接了电话。 “陆北辰!” “嗯?” “我明天要考试了!” “我知道。” “那你回来吗?” 那边沉默片刻,“初初,我这边——” “就知道你回不来,能借你的笔吗?” “嗯?” “就是你的那支漂亮的万宝龙笔,既然明天你不回来,用你的笔来助威总行吧?”顾初嘴巴上这么说,心里想得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那支笔是林嘉悦送的,他长期用着她看着不爽。 “可以。”陆北辰轻笑,“想用什么随便提,在我办公室桌上。” “我现在就去取。”顾初很满意他的“割爱”表现。 快要挂时陆北辰叫了她。 “干嘛?反悔了?” “小人心思。”陆北辰低低地笑,“明天考试顺利。” 顾初心里就泛了甜蜜。 题外话: 今天三千字啊,更新完毕,刚进组,一大堆的事儿。 312从未离开过 去佘山,顾初向来都有目的,案子固然惊心动魄,但更多的是因为实验室里的那个人。多少次她往返那条路,想到能看见身穿白大褂的他,心里总是蹿跳着小火苗,不停燃烧,在见到他后蔓延成灾。今天的路上有些凄凉,许是已入11月底的缘故,上海的天气总是恍惚不定,降温一直持续,昨晚又下了雨,看天气预报最高才只有14°。下车的时候有风过,窜了衣领,凉飕飕的,见保镖要下车,她便阻止了。紧了紧衣服,沿着小路而上。 一路低头行走,凉风吹得耳朵生疼,还有头上树叶被吹得哗啦啦的声响。不经意想到北京的天气,听说那边下雪了,那么他有备厚衣服吗?后来她还是在私人定制馆买到了心仪的男式大衣,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与陆北辰的气质吻合,如能作为他的生日礼物是最合适不过的吧。 到了实验室大门口,所有的警备装置都处于开启状态,从表面看只是不显山不显水的别墅,但实际上,在这里有最尖端的化验设备,还有这世上的最强大脑。顾初知道如何避开警报系统,顺顺利利地进了屋子。过往的热闹不再,几人都跑去北京了,整幢别墅就愈发冷清,墙壁上的那些骷髅头骨隐隐发着清冷的光,说实话,顾初独自在这儿还真是害怕。 陆北辰办公室的门没上锁,推门就进。顾初坐在了办公椅上,想象着他坐在这里办公的样子,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甚是迷人。办公桌上十分整齐,文件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他的办公室向来是他自己收拾,整齐是他的风格。依照陆北辰说的位置,顾初轻易找到了那支万宝龙的笔,在手里把玩着半天,这才满意点点头,还行,他也不是那么珍惜这支笔,至少没跟着他去北京。 顾初觉得自己的心理有点小阴暗,林嘉悦是关注了她博客的,等明天她考完试就拿着这支笔拍张照片发网上去,要她瞧瞧其实陆北辰也不是那么在意她林大小姐送的礼物,还不是顺手给了她?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段时间林嘉悦倒是挺老实的,听说去国外散心去了,这样也好,省得来打扰她和陆北辰。 在办公室里待了会儿,她正打算离开,突然想起罗池的话。前一阵子的某天,罗池特神秘地跟她说了件事,说陆北辰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藏了样东西,他亲眼见到的。顾初问他什么东西,罗池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很显然是他的一个小秘密,我一进来他就收好了。 在罗池跟她“分享”完这个秘密后,她曾想过马上要来一探究竟,但陆北辰在实验室的时候着实不方便下手,倒不是她进不来办公室,而是鱼姜的那双眼睛总像是监控仪似的盯着她,她讨厌鱼姜监控式的“关注”。 顾初重新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翻查抽屉。作为法医的办公桌,在翻查时总要很小心,因为他永远不会像是那些商务人士似的将抽屉的功能列为存放档案用。果不其然,右手边的一排抽屉里除了存档的文件外,还会有一些骨头模型,要么就是以往现场血淋淋的照片…… 左手边连续翻了两个抽屉亦是如此。 翻到第一个抽屉时,顾初倒是愣了一下。里面没有文件或挑战心理极限的照片,只有一个盒子,灰色戴暗纹的盒子。顾初有预感,这盒子里面装的东西说不准就是罗池口中的“秘密”。将盒子拿了出来,沉甸甸的,不知道是盒子本身的重量还是里面藏了太多东西。 顾初的心脏开始扑腾腾地乱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这种窥视别人秘密的行为本来是她不屑的,就好像她很反感偷窥别人日记的人一样。可对于陆北辰的事,她着实是太好奇了。这么久了,他在她面前似乎是变得越来越透明,可越是如此,她就反而觉得他更神秘。 轻轻将盒子盖打开,顾初又怔住了。 原以为是装了很多东西,不曾想就只有一张照片,这照片……她愕然,半天后才将其拿了起来。 一对穿着情侣衫的情侣照片。 女生怀里抱着猫,另只手拿着冰淇淋。她冲着男孩子笑,男孩子的侧脸上也挂着笑意。 这张照片她不陌生。 照片中的女孩儿是她,男孩儿,是陆北深。 大脑如遭雷击,“轰”地一声,记忆就被炸得似火星四溅。照片中的背景是鼓浪屿,那段这辈子她都认为再也忘不掉的地方。那是她和陆北深一次冒险的旅行,跟着那些青春无忌的狂野少年们。她跟陆北深说,在鼓浪屿如果不能跟猫亲近,那么就算不上去过那里。 在一家店门口,她找到了只亲人的猫,圆滚滚的身体,毛发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北深对那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向来避而远之,她便总会拿猫来逗他。那几天他们拍了很多的照片,北深其中的一个车友有着超高的拍摄水平,抓怕更是一流,这张,应该就是那名车友留下的。 那一年的那一天,她和北深穿得很素净,这张照片里的店铺色彩斑斓,如此搭配入画极为漂亮。关于鼓浪屿,关于北深,她烧了大部分照片,这张她不曾有过。盯着照片里的北深,他笑得样子很迷人,镜头对着他的侧脸,浓黑的眉、高蜓的鼻、微笑时微扬的嘴角……看着看着,顾初总觉得照片中的北深像极了一个人。 北辰…… 顾初用力地甩了一下头,摒弃了脑中杂七杂八的念头。照片一翻,背面竟写了两行字:这样的午后,你对着我微微地笑,虽不同我说话,可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经等待得很久。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一切任你开心,我不求深刻,只求简单。 目光落在了照片的末端,上面单独一个“陆”字。 这字迹…… 遒劲雄健,每一笔都深刻有力。 这字迹她也不陌生,是陆北辰的。 顾初攥着照片,脑中又是万马奔腾的念头,心脏掀动得很快很快,盯着“这样的午后,你对着我微笑”这行字,不知怎的,一种强烈的预感即将从胸腔中冲开。那一年,她过生日,他跟她笑说,那么,把我自己送你当生日礼物好不好?送你一个男朋友……曾几何时,她问过他,北深北深,你喜欢我什么?他没想太久,跟她说,全部。她又说,你这么优秀,是不是我也要变得优秀才行?他笑着说,我只希望你永远能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这是北深对她说过的话,为什么会被陆北辰写下来?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在陆北辰手里? 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一时间脑袋涨涨的。其实一直以来她都不想去承认一个事实,与陆北辰相处,有太多同陆北深相处时相似的感觉。太多细节不敢去深究,生怕又挖出一段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来。陆北辰否认了他在她大学时跟她有过交集的可能,也解释了早就认识她的原因。 她该信的。 对,北辰不会骗她的。 也许,这张照片就是陆北辰从陆北深手里拿到的,他留在身边,只是为了怀念他的弟弟,又或者,这行字压根就是他写给北深的呢…… 顾初将照片放了回去,盖好盒子,关抽屉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这是左手边的抽屉,北辰是左撇子,要是随手的话左边的抽屉是最合适的,照片对他很重要,所以他放在了自己随手可拿的位置。 对,陆北辰是左撇子,他跟北深有太多不一样的行为习惯。 努力安慰了自己一番,这才能够安心离开。只是出了别墅后,顾初的心脏还是不安生,总是窜跳个不停,她努力告诫着自己:大学时是陆北深,现在的是陆北辰。我要重新开始,陆北辰就是我的重新开始…… 正踩着小石子往下走,一片叶子轻悠悠地落在了前方不远处,微微泛了黄,风一过,叶子干枯的边缘刮着小石子发出声响。顾初从叶子旁经过,但随即蓦地顿步,回头瞅了一眼地上的叶子,愕然。蹲身下来拾起,竟是片杨树的叶子。 她顺势抬头,这一眼瞧上去就怔楞了,巨大的震撼袭击了心头。 头顶上都是微微泛黄依旧茂密的杨树叶子,在微风下轻轻摇摆着叶脉,金黄色的光线粼粼闪耀,叶脉的纹路都被映得透明,风过,又有叶子落下来,“啪”地发出声响。 顾初忘了起身,就一直呆呆地看着道路两旁的杨树。她竟不知道这里被重新换了杨树,无论是高度和密度,甚至是树干的粗度,都跟她从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就好像,那些杨树从未离开似的。 -本章完结- 313这世上还有一个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又或者会认为,一切都不过是幻觉,功课复习得太多了,眼睛花了而已。可手里的叶子是真实的,宽大的杨树叶,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树。顾初使劲攥了攥叶子,干枯的叶边儿成了碎末黏在手心。许久,她起身,去抚摸每一棵杨树。 像她打小走过的路径一样,这些杨树与她离开时的极为相似。一步步往下走,杨树沙沙作响,直到一棵树前,她再次停住脚步。手指搭在粗大的树干上,细细触碰,树干上的那些字令她手指一颤。 陆北深,陆北深,我喜欢你。 陆北深,你会娶我吗? 陆北深,你怎么长得这么帅呢? 陆北深……陆北深……陆北深……全都是陆北深的名字。最后一行字:北深,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了。 顾初蓦地跌坐在地,惊愕地盯着眼前这株杨树。 这不可能。 树干上面的字是她刻上去的,小小的,就是敛藏自己的心思。她是顾家千金,打小朋友虽然多,但能够说知心话的少之又少,顾思年龄又小,很多心思跟她也说不清楚。对陆北深的怦然,对陆北深的爱恋,对陆北深的思念,对陆北深的愧疚,她都会将心思刻在这棵树干上,别人看不到,她可以随时对着这棵树倾诉。 后来,杨树没了,她过往的怀念也没了,那棵写了她心思的杨树,那片承载杨絮满天飞的盛景,统统都没了。 可现在,它们又回来了,尤其是眼前的这棵杨树,怎么可能? 震惊之余,顾初颤着手拨了陆北辰的电话,那边响了许久没人接,她挂断,又拨了语境的手机。语境倒是挺快就接了,见是她格外兴奋,“顾?你终于想念我了是吗?” 顾初顾不上跟他叙旧,直截了当问,“陆教授呢?” “他出现场了。”语境委屈,“原来你不是找我的呀。” 顾初没解释太多,问,“实验室两旁的杨树是怎么回事儿?” “哦,那些杨树啊,都是陆教授找人种上的。”语境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以前的多好啊,杨树到了春天的时候杨絮乱飞,可麻烦了。” 顾初震惊。 “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语境哼哼,“观察力不足哦,陆教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你。” “你的意思是,早就换成杨树了?” “陆教授来北京之前就换上了啊。”语境道,“我们临走前你不是还来过实验室吗?没发现呀?” 顾初哑巴了,那天她来实验室满脑子都是筱笑笑的安危,压根就没顾得上抬头或四周看看。 “连你都不喜欢吧?”语境追问,“真不知道陆教授是怎么想的?” 挂了电话后,顾初满脑子还是语境的话:陆教授啊对那些杨树变了态的喜欢,还问什么杨树的编号之类的,你说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因为是运送到佘山别墅的树木,数量之大自然有所记录,小路两旁的杨树又是生长多年,上了一定树龄的树木都要进行编号记录,照语境的说法,陆北辰是将曾经的那些杨树都找回来了? 这个念头闪过,连她自己都震惊。 顾初择了椅子坐下来,盯着两旁的杨树看,却怎么也看不够。太多的过往都回来了,她仿佛又看到自己趴在父亲的后背上,那杨絮漫天飞舞的一幕。 前不久,她也被陆北辰那么一路背着,她跟他说,小时候我看到的杨絮很美啊,上海不下雪,但是,我还能看见雪…… 北辰…… 顾初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念一遍,爱就深了一层,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 语境结束通话后挠了挠头,什么情况啊?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手机刚揣兜,鱼姜过来了,她开了车专程来接语境出现场,见他还没收拾好东西就叫了,“你找死啊,还不抓紧时间?等着挨骂是吧?” 语境可受不了陆北辰的脾气,三下五除二将包装好,往肩上一搭,“行了。” “刚才跟谁通电话呢?” “顾初啊,问咱们实验室外面杨树的事。” 鱼姜狐疑,“她问杨树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就是好奇吧。”语境没多想,边往外走边说,“陆教授把外面换成杨树的行为挺怪的,不过啊,我觉得顾初的反应更怪。” 鱼姜停了脚步,“怎么怪了?” “她对换了杨树的反应很大啊。”语境想都没想,说,“不就是换了树种吗?她不用反应那么大呀。” 鱼姜陷入沉思。 …… 案子陷入僵局。 似乎出现的每一个证据都与沈强和庞城的死无关。 罗池连着几天都拉着陆北辰泡在案发现场,希望能发现全新的线索。奈何,他接到了上级的命令,释放盛天伟。 罗池的火爆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直接冲进了警局跟局长拍桌子直跺脚,局长没说明原因,只是要求他放人。 “现在放人顶多就是以违规操作来控告他!” “不然呢?”局长没恼,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火爆脾气,“你有证据能够证明他杀了人吗?” 一句话噎得罗池哑口无言。 释放了盛天伟,罗池召集北京和上海专案组成员开会,在会议室里这股子邪火还没散去,都恨不得砸东西了。其他专案组成员也都愤愤不平,案子查到现在,抓到了个大头儿结果还不得不放。陆北辰倒是悠闲,一言不发地品着咖啡。 罗池问他意见时,他轻描淡写说,“没找到证据,你们总不能无理由继续扣留吧?他会告你们的。” 气得罗池抓头发。 点了支烟,抽了大半根后狠狠往烟灰缸里一摁,咬牙切齿,“查!老子还不信了!” 陆北辰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 …… 夜深,北京刮了大风,落了一地金黄色的银杏叶。 许桐洗了澡出浴室后就听见有人敲门,择了厚实的浴袍穿好去开了门。 门口,盛天伟。 他斜靠在门边,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走廊的光。身上有轻微的酒气,应该是刚从应酬桌上下来,但看着她的目光还很清醒,深邃阒黑。他衣领的扣子开了几颗,一手拎着公事包,一手搭着羊呢子大衣,整个人看上去性感又颓废。 许桐知道他这阵子心情不好,虽说他从派出所回来了,但很显然警方并没有排除对他的怀疑。连她都能感觉到被人四处监控,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她侧了身,盛天伟就进来了。 到了客厅,他一句话没说就躺在了沙发上,胳膊上的大衣顺势滑落地上,他也没管。许桐走上前,也没说什么,弯腰拾起他的大衣,轻轻搭在了一旁,又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她端了一碗解酒汤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才开口,“喝了吧,里面放了点生姜,驱寒。” 盛天伟好半天才有反应,坐了起来,从外面带进来的风寒气少了很多,剩下的就是慵懒的酒气。他道了谢,端了解酒茶慢慢喝着,整个过程两人都没说话,许桐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觉得他的脸颊愈发地棱角分明,又瘦了。 不由得,心疼了。 他抬眼看她时,她便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我的事连累你了。”盛天伟低低地开口。 “我是你的助理,正常。”许桐的语气很平静。 盛天伟将碗放回茶几上,看了她许久。 她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又想到他喝了酒,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清了清嗓子,道,“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我让司机走了。”盛天伟说。 “那你自己怎么开车?”许桐蓦地抬头看他,见他还在盯着自己,心就紧了下,又撇开目光。 盛天伟眼神渐渐沉重,隔了半天,他才叹气,“其实,你有话要问我,对吧?” 许桐微微抬眼,目光顺着他的衬衫往上移,直到对上了他的眼,片刻后,点头,“是,我很想知道签名的事。” “你相信那两份文件是我签的吗?”盛天伟问。 许桐的唇动了动,还是说了出来,“可是,连笔迹专家都鉴定不出来。” “我只想知道,你信不信我。”盛天伟很执着。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很想相信你,但一模一样的签名又怎么解释?怎么会有人模仿得一模一样?我想不通,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这世上的确有一个人会把我的笔迹模仿得一模一样,甚至就连笔迹专家也辨不出真伪。”盛天伟目光沉凉。 许桐倒吸一口凉气,“是谁?” 盛天伟盯着她,可那目光像是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更远的地方,许久后缓缓吐出个名字,“穆青灯。” -本章完结- 314青灯,青灯 许桐没料到他会说出“穆青灯”的名字,愣住了。盛天伟低叹,许久后再道,“齐雪和戚娇娇手里的合同我连见都没见过,但落款的签名的确是我的,所以,我思来想去,能把我名字签得这么像的人就只有穆青灯。” “我……不明白。”作为盛天伟最早任的助理,穆青灯绝对是有机会临摹盛天伟的签名,但凡老板身边的助理,见老板的签名比见其他高管还要多,可就算这样也不可能说模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笔迹专家都分辨不出。更令许桐不解的是,盛天伟知道这件事! 一个老板知道有一个能把自己的名字签得连笔迹专家都辨认不出的助理,非但不辞退,还任由之,这本身就不符合逻辑。除非盛天伟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或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那么有个信得过又强有力的助理帮他处理文件还能说得过去,虽然,这是一种极其败家的行为。可很显然后者的推测不符合盛天伟,因为盛天伟有个强悍的母亲—蒋绫,那位足可以支撑远胜集团的女人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助理来越俎代庖?再者说,盛天伟在商场上也从不是个软柿子,他性格刚烈强势,当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盛天伟是聪明人,当然能从许桐眼里看出疑惑来,他眉间神情稍显凝重,许久后点了支烟,猩红的烟头于他手指间静静燃烧,沉默的气流轻轻窜动,使得彼此之间有些压抑。等烟燃了大半支,盛天伟才道,“穆青灯模仿能力很强,平时最喜欢学人写字,尤其是喜欢临摹我的签名。”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道,“关于穆青灯的这个爱好,我是知道的,而且很清楚。” 许桐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更是疑惑,他知道?既然知道怎么还允许她在他身边做助理?一个上司能够纵容自己的下属到如此地步,除非……想到了一种可能,并且被这种可能击痛了神经,许桐蓦地抬眼看他。盛天伟平静地与她对视,似乎也看穿了她内心的猜测,便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是的,我和她相爱过。” 许桐只觉得胸口被什么钝器狠狠撞击,闷着疼,表面不觉什么,却受了内伤,鲜血淋漓。不知怎么,他这般坦诚她却有些怨恨了。他用了“相爱”这个词来形容他和穆青灯的关系,那么就不是穆青灯单纯的一厢情愿。他对穆青灯动过感情,否则就不会允许她有机会临摹他的签名,也许当时的盛天伟只是觉得这是情人间的举动,而超出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那么,他现在还爱吗? “警察并不知道这件事,对吗?”她干涩地问。 “许桐。”盛天伟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实上穆青灯只是我的猜测,我无法肯定百分百是她,毕竟她已经嫁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去签我的名字。” “你们既然那么相爱,她怎么还嫁别人了?”许桐酸溜溜地问。 盛天伟重重叹气,“说来话长。” 许桐敛下眼眸,淡淡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不勉强你。” “不,事到如今我对你不想隐瞒什么。”盛天伟看着她,语气坚决,“之前你说在沈强的旧居看见过一个老太太是吧?” 许桐点头。 “我以为是你的误觉,因为沈强家对面的住户早就搬走了。”盛天伟弹了弹烟灰,“但后来我看到了人脸拼图,才知道你当时没有出现误觉。” 许桐一怔,“你认识她?” 盛天伟点头。 “……她不会就是穆青灯吧?”许桐说完这话后觉得想法有点大胆,能跟盛天伟相爱,那必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在年龄上会比他小或是相当,那个老婆婆怎么会是穆青灯? 盛天伟摇头。 许桐原本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多余,所以见他否认也没惊讶,问,“那,她是谁?” “她叫郭香云。”盛天伟一字一句,“是……盛家以前的保姆,也是穆青灯的妈妈。” 许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天伟将烟头掐灭,又喝光了解酒汤,汤中的姜辛辣了他的喉咙,那段往事也一幕幕在脑中走马观花。 郭香云是在盛家待得年头最长的保姆,说是保姆,其实后来当盛家的下人越来越多时,郭香云也成了盛家的管家。从盛天伟懂事时郭香云就在盛家工作,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家中独子,又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父母对他十分严格,但郭香云对他特别好,对他处处照顾和关爱,他不痛快了,心里苦闷了都会跟郭香云诉苦,可以说,他小时候对郭香云的感情胜过对自己父母的。 当然,郭香云有自己的孩子,她有个女儿叫穆青灯。听母亲说郭香云是个挺可怜的女人,出生在陕甘特别偏远的小山区,又遇人不淑,丈夫不但嗜酒还是个赌鬼,喝醉了就赌,赌输了就回家砸东西逼着她拿钱还债,终于有一天她丈夫动了要把小青灯卖掉抵债的念头,吓得郭香云带着孩子就跑了。就这样,郭香云一路打工到了盛家,那一年,盛天伟两岁,穆青灯一岁。 可以说,盛天伟和穆青灯是在一个家里长大的,郭香云手脚利落,将盛家上下打理得十分稳妥,蒋绫十分喜欢郭香云,就将她留在了盛家,又说服了盛父给穆青灯找个好点的学校,目的就是想让郭香云安心在盛家工作。所以说,穆青灯从小就受了良好的教育。 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穆青灯是文静的女孩子,性格内向,长得说不上倾国倾城,但樱桃小口着实迷人。只是学习成绩不算太好,只念了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后盛父出于情感便将穆青灯招进了公司。穆青灯最开始是盛父的秘书,平时打打下手,也没太接触到重要的工作,等盛天伟进公司后,盛父就将穆青灯转到了盛天伟的手下。 两人年龄相仿,又自小在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那时候的盛天伟也是年轻气盛,加上他是盛家少爷的身份,喜欢他的姑娘自然不少,环肥燕瘦想要什么样的都有,但他只关注穆青灯。原因是他感觉穆青灯跟其他对他示好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不爱说话,更多的是倾听,他喜欢她的温柔懂事。 他教会她很多事,工作上的事,渐渐地她的工作能力也得到了提升。因为长期待在他身边,所以临摹了他一手的好签名,盛天伟喜欢她,也就纵着她肆意临摹,甚至还手把手教她怎么签自己的名字。每一次都会把穆青灯逗得咯咯直笑,看着她笑,盛天伟就觉得很满足了。 穆青灯自然对盛天伟早是芳心暗许,但一直以来她都叫盛天伟哥哥,直到盛天伟到公司第一年的生日晚宴后将她拉到了花园,在她脸上落下一枚轻吻时她才知道,原来盛天伟也是喜欢她的。就这样,盛天伟和穆青灯恋爱了,但这个关系没有公开,只是秘密进行着。 直到有一天,他俩的关系还是被盛父给发现了,盛父本就是严父,知道这件事后十分恼火,将盛天伟叫到了书房,问他有要跟穆青灯结婚的打算吗?盛天伟那时年龄小,压根就没想过结婚的事,盛父这么一问,他反倒愣住了。盛父见状更是生气,责问他有没有碰过人家姑娘,盛天伟马上发誓说没碰过,他的确喜欢穆青灯,但恋爱的那段时间他顶多就是拉拉手亲亲她而已,穆青灯太羞涩了,他不大敢碰她。 盛父勒令他跟穆青灯分手,盛天伟自然不同意,跟盛父吵翻天,结果这件事就被蒋绫和郭香云都知道了,蒋绫知道后没太多反应,只是劝说盛父不要着急上火,而郭香云得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狠狠打了穆青灯一耳光,哭着骂她不知好歹。穆青灯哭着跑出去,盛天伟生怕她出事就追了出去。 穆青灯不想跟盛天伟分手,追问他能不能娶她,盛天伟哑口,因为他不想结婚太早。穆青灯怒骂他没责任心,主动提出了分手。盛天伟还想挽回的时候却接到父亲突然昏倒被送到医院的消息,他只能先去处理父亲的事。 父亲是突发脑溢血入院,直接推进了手术室,可再也没出来,为此,盛天伟深受打击,多年来就陷入内疚之中,为此,蒋绫也对他心生怨怼了很多年。父亲的离去,注定了他和穆青灯的结局,后来,穆青灯嫁人了,郭香云也离开了盛家。 盛天伟讲完这段往事后又点了支烟,深吸,轻吐,神情沉重。许桐久久无法平静,对于盛天伟的事她知道得甚少,现在这个案子处处针对于他,她也三番两次怀疑过,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往事。 “郭香云离开盛家后去了哪里?”她问。 盛天伟道,“应该是跟着穆青灯走了。” “应该?” 盛天伟点头,“穆青灯对我有怨,因为我无法娶她,而父亲的死又跟我和她的关系有关,所以她不想见到我,只递交了辞职信,后来郭香云找到我,跟我说青灯结婚了。” “她嫁给谁你不知道吗?” “按照郭香云的说法,他们应该是回老家了,听说穆青灯找了个老家那边的人。” 许桐眉头不展,“既然是心甘情愿分手,也是心甘情愿嫁人,那么怎么又会出现她冒名你的签名?郭香云为什么会在沈强家出现?” 这也是盛天伟想不通的地方。 “所以,在我看到拼图后才会震惊,郭香云应该是跟穆青灯在一起才对。” 许桐想了想,“伯母能不能清楚这件事?” 盛天伟摇头,“我妈这几年都不问公司的事,父亲的死又令她十分避讳郭香云母女,所以肯定不会打听她们的情况。” 许桐陷入沉思。 “但令我不解的是,穆青灯是因为嫁人而离职,她走后公司开始谣言四起,说她是失踪了,更是有人拿着她的名字做文章,一盏青灯总会吓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而眉首在那段时间也抛弃了沈强离职嫁人,可能是怕了公司的氛围。” 许桐惊讶,“你的意思是,在沈强之前就有人拿着青灯吓人?” 盛天伟点头。 “那木偶又是怎么回事?” 盛天伟摇头。 事情陷入了僵局。 “我需要去旧址确认一下。”盛天伟许久后说。 许桐想都没想,“我跟你一起去。” 盛天伟抬眼看她,“你相信我说的?” “所以,你必须要证明给我看你是清白的。”许桐回答冷静。 盛天伟笑了笑,很聪明的女人。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见一个人。”盛天伟轻声说,“当然,如果你也想一同前往的话,前提是,我们必须要避开警察的视线。” “你想见谁?”许桐稍稍警觉。 盛天伟稍作思考,道,“梵尼。” “梵尼?”许桐震惊,“她不是疯了被家人带走了吗?” “但是,陆北辰一直在找她的下落。” 许桐听说陆北辰是受梵尼的亲人所托,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不过是陆北辰要查盛天伟的借口。她想了想,脑中又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看向盛天伟,“难道,她并没有被家人带走?” “当时她只身一人,我并不知道她还有家人。”盛天伟眉头深锁,烟夹在手里静静燃烧,烧了大截的烟灰。“她被沈强吓疯了,我也只能把她送进疗养院。” “也就是说,这些年她一直都在疗养院?”许桐惊愕。 盛天伟再次点头,“我只能这么做,为她找最好的疗养环境和疗养师。” “她的病情……” 盛天伟叹气摇头,“很不乐观。” 许桐只觉得天旋地转。 …… 回上海这么久了,这是顾初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走进a大校园。考试时间是上午八点,她早早地就到了,走过那片白兰树下时才刚过七点。十月的天空异常湛蓝,这条路始终热闹,哪怕是早晨,也能看见来这里晨跑的学生。顾初不敢在这里待太久,生怕太多回忆会缠了大脑影响发挥,便匆匆穿了林子往教学楼方向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监考的会是方教授,她是a大的老人了,专教解剖学的。顾初认识她,以前上过她的课,同时的,她也教过陆北深,当年陆北深的解剖课上得最好。方教授还记得她,见了她后直叫她小丫头,顾初一听这个称呼差点就落泪了,当年她在班上年龄最小,教授总喜欢这么叫她。 “陆教授来替你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我正好经过,我还以为是北深那小子呢,原来是他哥哥啊。”方教授住校,见顾初来得早就拉着她聊家常,老太太很健谈,每天笑呵呵的,学生们都喜欢他,亲切地称他为“解剖室奶奶”。 顾初手抱着热水杯,轻轻笑着,没多说什么。 “他真不是北深吗?”方教授很好奇。 “教授,他是陆北辰。”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方教授感叹。 “双胞胎嘛。” 方教授是个上了年龄的人,上了年龄就喜欢回忆,虽说她桃李满天下,但顾初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挺深刻的,所以开始喋喋不休说着过往的事。顾初本不想回忆,但总会被方教授口中的一件件事所牵扯。末了,方教授又提起了陆北深,叹了口气,“也对也对,北深那小子可比他哥哥爱笑多了。” “北辰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顾初为陆北辰说好话。 “提到工作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方教授端起了茶杯优雅地喝了口水,“咱们学校法学院今年扩招,这件事你知道吗?” 顾初摇头。 “是这样的,法学院那边扩招,意味着校方这边对法学这块的重视程度提高了。之前我们也听说过陆教授的大名,只是碍于他在国外又是身价过高请不起,现在他在国内,又跟你有这层关系,你看看能不能请他来为咱们法学院这边讲几堂课?”方教授笑呵呵地问。 顾初被方教授的“跟你有这层关系”这句给弄得红了脸,清了清嗓子,“教授,其实我跟他……我只是做他助理的,当然,学校这边如果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帮校方问问就是了。” “老师是过来人,当我看不出来啊?”方教授一切了然,当然,学生的事她看得多也不说破,“如果你能帮着说说那就太好不过了。” “我尽力。”顾初可不敢替陆北辰应下这件事,万一他不同意或没时间呢? “哦对了,北深怎么样了?是出国了吗?” 顾初的手指微微僵硬了,唇角的笑也凝固,许久后才道,“他……过世了。” “什么?”方教授手一抖,茶水溅了出来。 …… 七点五十分,顾初坐在待考区等待,与她同期考试的还有几名也是保留学籍回来继续留读的学生。几人许是都认识,又或者是聊着聊着就相识了,叽叽喳喳的。顾初始终安静,在一旁喝着咖啡,满脑子都是方教授刚刚的反应,她后悔了,不应该刺激老教授才对,北深是她很得意的学生,就这么知道他不在了,这相当于在教授心头割肉。 手机响了好几声顾初都没听见,深深陷入自责当中,直到旁边的同学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接起,竟是鱼姜。 “我知道你今天考试,按理说不应该给你打这个电话。”鱼姜在那边的态度不是很好。 顾初知道鱼姜打过来电话肯定没好事,就暗自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轻轻叹出,“电话都已经打过来了,还有什么不应该的?说吧。” “你应该为vic做一点事。”鱼姜的声音清冷,“就像,他能为了你换了整片杨树一样。” 旁边的人很吵,顾初放下咖啡杯走出了待考区,踱到走廊的尽头,“你说吧。”走廊的尽头是琉璃花纹玻璃,将阳光过滤成五彩斑斓,她仰头眯着眼,斑驳的光亮映得她面孔细腻光滑。 “温泉碎尸案虽然你退出来了,但因为牵扯了你朋友还有你的亲戚,所以这件事令vic很为难,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亲自说服她们,要她们乖乖配合调查,尤其是你的表姐许桐。” 许是阳光太晃,顾初只觉得眼睛刺痛了一下,这种痛传到了耳朵,只听见“嗡”地一声,紧跟着脑袋差点炸开。 “你说我表姐?许桐怎么了?” “筱笑笑被人绑架,凌双又跟庞城的死有关,你表姐更夸张,帮着盛天伟打掩护,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吗?那个盛天伟是人是鬼还不清楚,堂堂一个上司公司的老板,竟做起了拿人油和人血烹饪的勾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外滩汇和整形机构都是盛天伟旗下的产业!” -本章完结- 315心理的较量 留学籍这类的入学考不像真正考试那么复杂,大多数是院里权威教授出题,按照学生们所选择的专业进行几科的汇总考,所以,一上午一张试卷。但就是为了通过这一张试卷,顾初需要温习堆积如山的各科专业书,需要在题海中找答案,还需要在面临一个个真实临床病情时发挥所学。 陆北辰留下的资料帮了她大忙,尤其是在实践真题中带了她很多的灵感和应对方法。顾初向来是“应试型选手”,这一次她答题的速度也跟往年一样快,只是不急着上交,检查数遍后确定无误后才交了卷子。跟老教授道了别,顾初出了考场,沿着a大的草坪慢慢踱步。不远处一片叫好声,她停步看过去,是篮球场。正在进行一场球赛,年轻的男孩子们肆意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女孩子们自行成了最美的拉拉队,为各自心仪的男孩儿摇旗呐喊。 顾初一时间有些恍惚,曾经,她也是摇旗呐喊的其中一员,只要北深在打球她总会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嗓子喊哑了都在所不惜。那时候,北深就是球场上的明星,不,她觉得比球星还帅。 快中午了,校园也热闹起来了。快到万圣节了,各社团都在组织活动,风格迥异的特色海报贴满了通告栏。相比她那届,现在万圣节的活动做得愈发逼真疯狂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令人懒洋洋地想要睡觉。顾初在白兰路择了椅子坐下来,又看了看时间,再待十分钟她就离开了。 鱼姜的那通电话扰乱了她的情绪,也终究明白陆北辰不许她参与此案的真正原因。 筱笑笑造人绑架的遭遇令她揪心,现在,这件案子竟牵扯了许桐、盛天伟甚至还有凌双,这个消息恰恰就在考试前被她知道,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飞往北京问个明白。但后来,鱼姜又说了句话,她说,顾初,我要是你的话会立刻飞过来帮助vic,因为你的朋友你的亲戚你是最清楚的。 这明明就是句刺激她行动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反而成了冷却剂,一下子浇灭了她的所有冲动。是啊,她的朋友她的亲戚她是最清楚的,筱笑笑是受害者,又跟这件案子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警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笑笑向来配合警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凌双虽为人高傲冷淡,又喜欢挑剔,但这是职业特点形成的性格特点,她纵是对别人对社会再有不满,也绝对不是那种违纪的人,她没那个胆量;许桐,她更是信任了,这么多年她在职场无往不利,自然是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在职场是出了名的聪明,聪明人一般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盛天伟她虽不了解,但从他对许桐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是个真性情的人,他是商人,会有他办事的手段和方法,可既然表姐都能给他做事,她觉得盛天伟应该不会是大歼大恶之人。 如此一分析都顺理成章,既然如此,她着急上火又有什么用?就算她立马飞到北京去又能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越是到这个时候她越是要充分信任陆北辰,他不想让她知晓这件事,那么自然就有他的道理。他不想她分心,正如他所说的,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考试。如果她撇下考试毫不犹豫飞过去,那么不但给陆北辰找了麻烦,还会令他失望。 再说回鱼姜,这通电话她打得有目的性。如果案子真是跟许桐他们几人有关,那么也许在陆北辰去北京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牵扯其中了,可鱼姜现在才选择告诉她,无非是私心作祟。一通电话,表面关心陆北辰,实则包藏了太多的不怀好意,这令顾初每每想起都背生凉汗。 她对鱼姜说,这件案子既然北辰不允许我参与,那么我就不会参与。至于我的朋友和亲戚牵扯其中那么必然是有理由的,我相信清者自清,北辰和罗池会查清楚这件事。 鱼姜表示很气愤,在电话里不停地骂她自私,她也没多说什么,等她骂得差不多了便说,骂完了吧?骂完我就挂了,马上要进考场了。 鱼姜在那边嚷嚷,你竟然还有心思考试? 她不动声色地回鱼姜,是的,我有心思考试。 成功击退鱼姜,不过就是玩得心理战。说出来的话可以是冷静,但坐在考场里,拿起笔,笔尖都是颤的。不担心不忧心是假的,朋友亲戚全都卷进案子里,北辰在那边会不会左右为难……老教授走过来,见她的手在一个劲儿地哆嗦,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担心,心态放平。” 顾初知道教授是误以为她在为考试紧张,所以出言安慰,可教授的话还真管用,对啊,人已经坐在考场里了,真是有什么事也不是她能解决得了的,所以,放平心态,一切都等考完试再说。 十分钟后,顾初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是保镖,通知她,车到了。顾初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阳光落在脸上痒痒的,她喜欢这种“压力来临”前的轻松片刻。刚要走,就有一个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苞米似的同学跑过来塞她一张传单,热情洋溢地说,“嗨同学,你是哪个系的?来参加我们社团组织的万圣节捉鬼枕头大战吧,奖品丰厚哦。” 顾初喜欢被叫做“同学”,这种珍贵感是没离开校园的人感受不到的。她收好传单,说考虑考虑,那社团学生手舞足蹈的,一步三回头叮嘱她一定要参加。等回了车里,顾初还在看手里的传单,想着这次的考试十拿九稳,以后自己又可以回a大继续学业了,如此,心情就愈发放松。 开车的保镖看了一眼后视镜,见顾初一直在扬着唇,知道她心情尚好,开口问,“顾小姐,时间还来得及,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不用不用,直接送我去机场。”顾初摆手。 飞北京这件事是她早就决定下来的了,今天是陆北辰的生日,又是她的考试日,她早在陆北辰去北京出差那天就策划好,上午先考试,考完试马上飞北京去给他过生日。考完试还能余富几天等成绩,她原本想着正好趁此机会在北京转转,现在正好连带的去打探一下许桐凌双的情况。 保镖不多言,依从她的要求直接往机场方向开。 手机响了。 顾初掏出一看,是陆北辰。 电话打来的倒是挺及时。 接起,她靠在座椅上,懒洋洋的,“喂?” “考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 “方教授说你刚进考试的时候有些紧张。” 顾初眨眨眼,“陆北辰,你怎么跟家长似的,随时还要跟老师通话?” 手机那边传来低低地笑。 “哎,你今天要忙什么?”顾初问。 那边想了想,“工作。” “真的工作呀?” 陆北辰笑,“那我还能做什么?” “嗯,工作好,工作好。”顾初笑嘻嘻的。 “回家好好休息,别乱跑。”陆北辰叮嘱。 “好呀。”顾初答应得十分痛快。 四十分钟后,顾初出现在机场,换好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后,买了个超大杯的咖啡坐在休息区,想着不到三个小时就能看见陆北辰了心情那叫一个激动。胸腔里都快装不下心脏了,看着停机坪上一架架的飞机起飞,她的心也跟着直痒痒,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期待一样,恨不得自己搭乘的那架立马起飞。 就这样一直等到快登机,等广播一出,顾初就再也按捺不住拍了张手里的机票,下一秒就给陆北辰发过去了。并留了言:亲爱的,我马上要登机啦,记住这趟航班啊,不管你有多忙都要来接我哦。 连撒娇带威胁,发了这条讯息出去,就等着下一秒陆北辰的来电,她相信这绝对是个炸弹,他怎么会想到她考完试就直奔北京了?她随着队伍一点点朝前移动,可等了半天也听不见手机响,难道,他正在忙? 直到登了机找到了座位,顾初还在攥着手机。空姐逐一检查安全带,提醒旅客关闭手机。顾初生怕陆北辰是没看见那条短讯,便给他拨了过去,可电话那边竟然提醒关机。 奇怪了,四十分钟前还通电话来着,现在怎么关机了?手机没电?不甘心又拨了一遍过去,空姐见状后上前轻声说,“这位女士,我们的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关闭一下手机,谢谢。” 还是关机。 奇怪。 转念想要打给语境或罗池的时候,一抬眼见空姐正微笑着盯着她瞧,顾初就不好意思因为她而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当着她的面关了手机,心想着只能到北京后给陆北辰来个空降惊喜了。 -本章完结- 316你似乎没得选 林嘉悦落地后一路坐着车直达乔远集团,那幢巍峨的建筑近乎直达云端。她收回视线,将太阳镜重新戴好,径直走进大厦。 保安拦住了她,要求她出示预约证明。林嘉悦冷笑,说,“我是林嘉悦,我的名字就是通行证。” 保安见她来势汹汹,也察觉出不妥,便打电话禀报了上头,上头一听林嘉悦的名字后马上让行,就这样,林嘉悦在秘书的带领下一路到了总裁室。 行政助理早已等候多时,见她来了后主动上前,礼貌地摆出“请”的poss,“乔总在办公室等您,林小姐,这边请。” 到了总裁室,林嘉悦没等行政助理敲门就直接而入,乔云霄正在打电话,坐在大班椅上衬衫领带一丝不苟,行政助理一脸的谨慎,生怕受到责备。乔云霄见状,手一挥示意助理出去。 趁着他通电话,林嘉悦将总裁室的环境观察了一番,身处繁世之隅,寸土寸金的奢贵,遥望黄浦江,俯视众生。单单总裁室就足有百平米,不尽华贵,人在其中反而显得渺小。但乔云霄很显然能驾驭得了这般尊贵,背后的落地窗透了万丈光芒,将他映落光亮之中,他看上去权威肃穆,也难怪会令这么多的下属对他马首是瞻。 林嘉悦听说了筱笑笑的事,也从乔云霄的眉眼见得着一丝倦怠。这原本是温润如玉的男子,只可惜在商场打滚多年,他的温吞早就遮不住骨子里的锋利了。她择了沙发一处坐下,很快地,助理端来了现磨的咖啡,她喝了一口,助理刚要走便把她叫住。 “不加糖不加奶,重磨。” 助理一愣,但还是照做。 等黑咖啡端上后,乔云霄也打完了电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道,“陆北辰向来喜欢喝黑咖啡,女人要迁就男人的习惯,会很累。” “乔公子为了赢一个女人心,又何尝不是费尽心思呢?”林嘉悦脸上无笑,看向乔云霄面带警觉。 乔云霄始终含笑,“我只是在跟林小姐做一样的事而已。” “废话少说,乔云霄,你到底什么意思?”林嘉悦不满地皱眉。 乔云霄朝后一靠,“很简单,我知道你查了不少事出来,不要求别的,只希望林小姐能闭嘴。” 林嘉悦微微眯眼看他,“乔总不是也一样在查吗?” “你维护陆北辰,我同样的要维护顾初,你我各取所需,你对你查到的事视而不见,相对的,我也不会说穿陆北辰即将成为个废人的事实。”乔云霄一字一句道。 林嘉悦全身一震,盯着他,目光惊愕。 “还多亏了林小姐找来的人,你想查顾家的底,想查顾初,没想到会查出当年陆北深死于车祸现场只是假象的事实,再继续往下深究,陆北深的死因很奇怪,也就是说陆北辰极大可能撒了谎。你又查出,当年陆北辰和陆北深两兄弟的关系并不是太好,两兄弟曾经为了基金会的事闹过一阵子,这些消息被陆门封锁了,想要查势必要找些陆门的老人才行,只可惜现在陆门是陆东深当家,那些太老的血液早就被他换了个干净,陆东深那个人最擅长做的事就是釜底抽薪,别说是陆门的老人了,就连陆门的秘密都会被他封得不露丝毫,所以说,林小姐你还真是费了大工夫。”乔云霄点了支雪茄,慢悠悠地吐着烟圈,轻笑。 林嘉悦的呼吸变得急促,半晌后才开口,“你不是很痛恨陆北辰抢了顾初吗?现在为什么要我停手?”她的确暗中去查陆北辰的事,其实更多的她是想查顾初和陆北深的事,还有当年顾家的事。她派了能干的侦探,其他几名都是查出陆北深当年死于车祸是想赶往机场,但最后一名侦探查出了不同的证据,那一年只是车祸,压根就没发现陆北深的尸体。这令她震惊,如果真是事实的话,那就说明陆北深压根不是死于车祸,那么,他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她还想查下去的时候,不曾想这几名侦探所查的资料都被人给黑了,全然不见,只留下一行字:见面聊聊,乔云霄。 “因为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乔云霄说了一半原因,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顾家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这个林嘉悦如果再插手下去,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他不信任林嘉悦,她会隐瞒陆家的事,但一旦抓住顾家的把柄,这个女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林嘉悦悄然攥紧了拳头。 “林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你要不要选择信任我,而是你必须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乔云霄懒懒道,“撇去可疑的死亡现场不说,单说陆北辰的病情一曝光就足以毁了他。在商言商,我和林小姐之间要的只是彼此的一个承诺,至于要不要去遵守……”说到这儿,他冷笑,“林小姐,你似乎没得选。” 林嘉悦眼神亦发凉,“你是怕我查出顾家的老底吧?” “顾家的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我只想让顾初安静地生活,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利用顾家的事来搅乱她现在安稳的日子,林小姐是聪明人,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陆北辰身败名裂吧?”乔云霄笑着威胁道。 林嘉悦紧紧抿着唇,半晌后冷冷道,“乔云霄,算你狠,咱们走着瞧!”话毕,扯了挎包转身离开。 乔云霄始终眼底含笑,等办公室的门“嘭”地关上,他眼底的笑意退散了,林嘉悦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这个女人,他务必提防。 …… 抵达北京国际机场时不到三点,但一路坐着摆渡车回到行李处时,顾初还是被这一路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进了室内一个劲地搓手。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北京,也是第一次来北方的城市,没想到北方的深秋会这么冷。 等待行李是个浪费时间的事儿,顾初开了机,打算要再拨陆北辰手机时却接到了数条短讯,全都是关机后自动接收的。打开一看,每一条都是陆北辰发来的,大抵都是问她在哪之类的话。顾初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回拨,想要告诉他,她现在就在北京。 这一次对方很快就接了,近乎才响了一声。陆北辰的声音略有急促,问,“在哪儿?” “我啊……”顾初美滋滋的,“你猜!” 她听得出他着急了,这样一来,更是幸福满满。 那边压了焦急,叹气,“来北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似无奈又纵容。 “我不能去吗?”她反问。 “当然能来。”陆北辰声音含笑,“至少我不会让你坐经济舱。” “你不怕我单独坐头等舱会有艳遇啊?”顾初开着玩笑。 “谁敢打你的主意我解剖了他。” 顾初故作惊吓,“辰哥哥,你好凶哦。” “你啊……”那边的嗓音低低的好听,似笑非笑,片刻后说,“我这边正在处理件棘手的事,能在机场等我吗?” “在机场等你?”顾初不解,“你忙没有关系,把地址给我,我直接过去就行了。” “不行,必须要在机场等我。”陆北辰的口吻强硬。 “啊……”顾初不理解。 许是察觉自己口吻太硬,陆北辰再开口时改为哄劝了,“初初,机场里比较暖和,你吃点东西看看杂志等我一下,我忙完马上去接你。” “那你什么时候忙完呀?” 手机那边顿了顿,回答,“两个小时左右吧。” “啊?”顾初提高了嗓门,两个小时?他也真好意思让她在这里等两个小时?!“陆北辰,你确定你说的是两个小时吗?” “对,是两个小时。”陆北辰重复,“而且你必须在机场等我,北京太大,你会迷路,而且外面还冷。” 北京太大,她会迷路…… 这是什么借口? “喂,陆北辰——” “好了先不说了,我这边要出现场,记住,在机场等我,哪都不要去。”陆北辰说到这儿又补充了句,“也不要打电话给罗池语境他们,他们都在现场比较忙。” 顾初不高兴了,嘟着嘴,“好吧……”看了一眼手表,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都天黑了! 陆北辰在那边也没多加安慰,直接结束了通话,气得顾初真想摔电话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她一腔热血地跑过来给他个惊喜,结果他让她在机场等两个小时,哪有像他那么木头的人啊,气死她了! -本章完结- 317未来的老公 传送带动了,行李箱被一个个扔了出来,在开口处打了个滚再下来,打远就能听见咣当咣当的声响。顾初站在传送带旁,心里想着的全都是陆北辰要她等两个小时的事儿,满心的懊恼。如果在不惊扰他的情况下套出他住的地址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就能提前布置布置生日现场之类的,等他一回来惊喜连连。顾初哀叹,白羊座的她果然没有浪漫细胞,事情做出来了才知道后悔。想当年有个双鱼座的男孩子追她,那叫一个浪漫百出,整个学校广场都被他点燃了蜡烛,又不知从哪弄来的鲜花瓣从教室门口到广场撒了一地,她着实是被那一幕震惊了。结果被乔云霄知道了,他没好气地冲着双鱼男吼:你祭天呢? 虽说她终究没有接受双鱼男的求爱,但也不得不钦佩对方那种强大的浪漫脑细胞,相比情商爆棚的双鱼,她这种情感直接而单行线的白羊就被甩走了几条街。有人碰了碰她,“小姑娘,是你的行李箱吗?”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整条传送带上就只有一个行李箱在转了,橙色的26寸满是花花绿绿贴图的拉杆箱,是她的。身旁提醒她的是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看样子是姗姗而来取了自己的行李。见她有反应了,笑了笑,又重复问了遍,“是你的吧?” “哦哦,是我的是我的。”顾初连忙点头。刚要伸手去拿,那位男士已帮着代劳了。 顾初连连道谢。 男士笑了笑问,“你是到市区什么地方?” 顾初一愣,抬眼看眼前的这名男士。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刚出头吧,身材高岸手长脚长的,虽穿得立整,但眉眼间有着艺术家的颓废和潇洒,但笑起来很和善,令人舒服。见她眼神困惑,男士忙解释,“哦,我的意思是这个时间等计程车的人太多,如果顺路的话你可以搭我的顺风车。” 顾初反应过来,忙摆手轻声婉拒,“不用不用,我等我男朋友来接我呢。” 男士打量了她一番,风趣道,“漂亮的女士果然抢手,那好吧,我们有缘再见。” 道别了一个小插曲,顾初一路拖着行李箱找咖啡厅,心想着如果刚刚那一幕被陆北辰看见了该有多好,这个不靠谱的男人,竟然把她扔机场两个小时,真以为她不能招蜂引蝶呀?又看了一眼时间,满心怨念,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啊,度秒如年。 择了一家人不算多的咖啡厅坐下,点了杯摩卡,又要了份提拉米苏,然后,顾初就开始边喝咖啡边数人。短短十几分钟里,从她眼前经过的就有五百多人,这五百多人里,没有陆北辰。后来,顾初被店家吸引了。店家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说得一口带着美嗓发音的京腔,尤其是儿话音更是好听,顾初听着总觉得像是在看电视剧似的。在红墙琉璃瓦的弄堂,哦不对,在北方就叫做胡同了,清晨雾气刚散,头戴小毡帽身穿长袍的京爷手提鸟笼悠闲地溜达于胡同,相互见面都打成招呼:“呦爷,起了您那?”照面的回话:“起了。”“吃了吗您?”“今儿个早清儿,还没呢,溜达一圈再说。”“得,我那儿刚做好,家去吧。” 这些都是顾初在电视剧里看见的,她是南方人,接触北方人少,尤其是北京人。她看着听着都稀奇,在琼州他们倒也说儿话音,但来到北京之后顾初才真正明白原来儿话音说的地道的当属北京,这里是皇城之都,这里的当地人都透着一股子皇城根儿下的味道。闲着也是闲着,顾初就开始学店家说话,尤其是儿话音,她拼了命地把舌根往上卷,但又不敢太过张扬,生怕会被当成神经病赶出去。 就这样,逛逛看看的时间倒是过去了,等她从化妆品店出来时已经过了两小时了。顾初拖着拉杆箱漫无目的,看着窗外的夕阳一点一点沉落,火烧云似的蔓延了千里,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实在忍不住了拨打了陆北辰的手机。 又是关机! 顾初没耐性了,甚至感觉到自己备受冷落。什么啊,她千里迢迢的从上海赶到北京就为了给他过生日,结果倒好,不但把她晾在机场这么久,还关机!他就那么怕她打扰他工作吗?越想越生气,管他是开机还是关机的,直接发了条短讯过去:陆北辰,我走了,别找我了! 讨厌! 她愤愤,下一秒很想关机,但终究还是做不到心狠,想着万一他下一秒打过来呢? 机场里热得令她发闷,干脆拖着行李箱去外面透透气,顺便好好想想万一陆北辰这个工作狂一忙起来真把她给忘在机场了怎么办。是找家酒店住下还是买张返程票回上海?又或者,她不听劝告地给罗池或语境他们打电话? 边走边想,可还没等出门,腰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 “啊!”顾初吓得一声惊叫。 刚要回头,就听熟悉的嗓音从她头顶落下,“跟你说过不要乱跑,怎么不听话?” 是温暖干净的气息,落在她呼吸间性感的男子气。顾初的身子微微一颤,猛地扭头看他,下一秒整张脸像是被烟火点亮,欣喜地欢呼了一声,紧跟着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是陆北辰,不是她的幻觉,她真的等到他了。 陆北辰顺势将她圈紧,任由怀里的女人如无尾熊似的黏糊。他低低笑着,又垂下脸轻吻她的发丝。周遭人纷纷目测这边,机场中,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这一对情侣如最美的定格画面,羡煞了旁人。 顾初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受人瞩目,只知道紧紧搂住眼前的这个男人。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哪怕是隔着衣料,她亦能感受到他真实的体温。感受到他的手臂也在收紧,她愈发地对他迷恋。欣喜之后就成委屈,说出的话就成了撒娇加埋怨了。“你怎么才来呀?你真不想要我了吗?” “傻瓜,我不是已经来了吗。”陆北辰愈发地搂紧她,薄唇眷恋于她的脸颊,轻声哄劝。 她在人海之中,如茫然不知所措的孩童。夕阳的光线落在她身上,似近似远似真似假,将她搂在怀里的这一刻才觉得沧海桑田,短短半月,却像是经历了几度春秋。搂紧她,一刻都不想放手。 顾初抬头,细细地打量着他,见他的脸颊比以前还要棱角外捉,心疼地覆上他的脸,“你怎么瘦了呀?” 陆北辰拉过她的手,于掌心之中轻轻把玩,她的小手微凉又柔若无骨,他想念牵她手的日子,含笑,“想你想的。” 一句话说红了顾初的脸,抬另只手轻捶他一下,“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在北京学坏了。” 陆北辰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笑。顾初又忍不住钻进他怀里,深深呼吸着他的气息,她想他,好想。陆北辰低笑,“你都快成焦点了。” 嘴上这么说着却不曾想过要推开她。 顾初悄悄偏过脸,见到来往的目光着实都往这边瞥,就觉得愈发不好意思。陆北辰察觉她的心思,低低地说,“我们走吧。” 她轻轻点头。 陆北辰圈着她的腰,一手拉过她的拉杆箱,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两人虽没做什么出格的亲昵举动,但俊男靓女总会令人瞩目。顾初看到不少女孩子的目光都往陆北辰身上瞄,忍不住偏头看他,英俊样貌,健硕身材,北京天冷,他搭了件深灰色大衣,衬衫与大衣之间配了条同色系男士围巾,内敛不张扬,却愈发显得器宇轩昂英挺不凡。顾初忍不住黏他更紧,有个拿得出手的男朋友感觉真好,她在心里沾沾自喜。 她的主动依偎软化了陆北辰的心,正巧是要出门到停车场了,他以为她是冷了,便停下脚步,将身上的大衣脱了披在她身上,轻声说,“北京的温度不及上海,带厚衣服来了吗?” 顾初任由他将大衣为她披上,不说话,只会冲着他傻笑,大衣上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干净清洌,是她熟悉又迷恋的气息。陆北辰见她一直在笑,也忍不住笑了,刮了她鼻子一下,“问你话呢。” “我没带厚衣服呀。”她笑嘻嘻的。 陆北辰无奈摇头,又顺势将她搂紧,“吃完饭带你买几件。” “我喜欢穿你的。”她甩了甩袖子。 他高,大衣在他身上不过膝,但穿在她身上近乎垂到脚踝,再被他结实的手臂紧紧搂住,她感觉不到一丝寒凉。陆北辰闻言她的话,微微挑眉,“小丫头会说话。” 他喜欢她对他的这种依赖,这令他愈发燃起保护她的本能。 今天罗池做起了司机,见到顾初后热情洋溢的,马上奔下了车,冲着顾初就展开双臂,“顾小妹,我想死你了——” 话音还没落,陆北辰就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顾初身前,一把截住了罗池的“熊抱”,“回你车上去。” 顾初躲在陆北辰的背后,抻个头出来,看着罗池的模样偷笑,这一刻她觉得倍感轻松,有心爱的男人在身边,还有热情搞笑的好朋友,顾家的出事,亲朋避讳不及,曾经一度让她以为她已经失去了外交的能力,也以为再也体会不到为朋友担惊受怕的感觉,可现在,正是因为陆北辰的出现,为她黑暗的生命里带来了光明,而罗池、语境他们更是丰富了她的人生。 她喜欢现在的林林种种,珍惜眼前的这一刻,虽说目前的案子牵连许桐她们几个,但见到罗池,见到陆北辰这一刻她就彻底放心了,这两人是足可以给人安全感的男人,他们对待工作的认真犹若对待生命,所以她不会再去担心会不会出现冤假错案一说。在来北京的路上她还在想,等见了陆北辰后定要问问清楚,可现在这个念头打消了,越是现在这样,她越要规避,否则会让陆北辰和罗池难做。 陆北辰拖着她的行李箱绕到后备厢,她也像是个小跟班似的黏在他身边,他见了,唇角浅浅微笑。后备厢打开,他只手将其放了进去,顾初眼尖看见了他的行李箱,惊讶,“你是要去哪吗?” “快上车吧。”陆北辰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催促着。 顾初也没想那么多,任由他牵着一同坐在了后座。罗池扭头看着顾初,抗议,“哎哎哎,咱们都多长时间没见了?坐副驾跟我亲近亲近。” “陪着你坐前面?想得美。”顾初顺势靠在了陆北辰身上。 罗池看不惯两人的腻歪劲,啧啧了两声,“差不多就行了啊,故意刺激我这个单身汉呢?” “那你有本事把思思追到手啊。”顾初故意激他。 罗池美美地一笑,“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现在啊,我天天给她打电话,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习惯性思维攻占策略,天天打,打到某一天突然不打了,她准着急。” 顾初撇撇嘴,冲着陆北辰一仰头,“是你教的损招?” 陆北辰赶忙把自己撇清,“这种低智商的招数哪是我能想得出来的?他自己在网上学的。” “陆大教授,你是把自己的事办漂亮了杀功臣啊。”罗池油门踩得稳当,交了费就上了机场高速,朝着市区方向去,“我可是一接到你的电话就来了,要不然你——” “当好你的司机,少废话。”陆北辰打断了他的话。 罗池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得发贼。 “喂,你好好开你的车啊,别没事总看着我家北辰。”顾初挎着陆北辰的胳膊,亲昵极了。 陆北辰只觉得怀中柔软芬芳,心中的甜蜜一直往外冒,忍不住低头吻了她的脸颊,她的脸更是红成了苹果。罗池从后视镜看见了,“嘿嘿嘿,这前面还坐了个喘气的呢,想腻歪等晚上的呗,当我不存在啊?” “再废话我来开车,你跟车跑。”陆北辰踢了一下前座。 罗池一个油门加了速,叹气摇头,“真是卸磨杀驴啊。” 后座的两位对他的感叹爱答不理。陆北辰拉过她的手攥紧,低问,“还冷吗?” 顾初黏在他怀里,摇头轻笑,“一直都不冷呢。” 与他手指交叉相握,她的手被他宽大的手掌罩住,她倍感温暖。 罗池在前面又开始不安分了,咳嗽了两声。陆北辰没搭理她,眼里只有怜如小猫的顾初,顾初也不搭理罗池,与陆北辰分离了这么多天,对他的思念如滔海,现在见面了,就想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什么人都不要理睬。但苦了罗池,他显然是绷不住了,又连续咳嗽了几声。 “有话就说。”陆北辰懒洋洋开口道。 顾初在他怀里,瞅着罗池直乐。 “我这不是想问问顾小妹考试考得怎么样吗?”罗池忙开口道。 顾初接话,“我考试从来都没出过问题。” “这么自信?” “当然,我是应试型选手。” “如果合格了就意味着你要回a大上课了?”罗池又问。 顾初笑了,“听你的语气,你是舍不得跟我并肩作战的日子呗?” “那当然,你吧虽说总是被陆大教授压着,但我能从你的小身板里看出无穷的智慧和能力来,如果持之以恒,你在法医学界的建树不会比你身边的男人差。”罗池滔滔不绝。 一听这话顾初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手舞足蹈的,“那当然,别忘了我是天才少女,我十七岁就考上a大了,每年都能拿奖学金,我——” “你给我回来。”陆北辰不满她离开自己的怀抱,一伸胳膊又把她给扯怀里,压制住了她的亢奋,低声道,“甜言蜜语听不得。” 顾初从他怀里仰头,“但是我觉得他的话挺真诚。” “他见谁都这么说。”陆北辰笑。 顾初冲着罗池瞪眼,“哎,你拿这话还夸过别人是吗?” “陆北辰的话你也相信啊?”罗池嗤笑,“他那是没穿衣服的嫉妒。” 陆北辰靠在座椅上,盯着后视镜中罗池笑得发邪,“我是她未来老公,她不信我的话难道还信你这个外人的?可笑。” 顾初只顾着在他怀里汲取温暖,一时间还没对陆北辰的话有所反应过来,只是在傻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心脏猛地咚咚直跳,惊愕地盯着陆北辰的侧脸,他刚刚说什么?未来老公?是不是……她听错了? 陆北辰没看她,只是唇角含笑,令她看不懂他内心所想。 罗池耳朵尖,扑捉到了重要信息,笑了,“呦呵,看这架势,这是要求婚的节奏啊。” “罗池你别瞎说。”顾初生怕陆北辰刚刚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又怕被罗池逼得下不来台,就赶忙挡了话题回去,“拜托你别把耳朵伸得这么长好不好?你要清楚,现在两个身价最高的人在你车上,你要注意再注意!” 结婚这种事她曾经纠结过一段时间,也为了陆北辰的那句“还不能娶你”而悲伤难过,甚至有了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思。爱一个人,想跟他长相厮守有什么错呢?可他就是那样一个人,那么决绝地告诉了她答案。可后来她想通了,离开他难过,甚至比死过一次还要锥心地痛苦,那么,她愿意这样跟他在一起。 除了无法给予的婚约,他对她的好足够温暖一辈子。她想了很久,也许是因为北深吧,她害得他失去了弟弟,他娶了她,要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只要他对她好,哪怕这辈子就这样了,她也认了。 罗池从后视镜里看了陆北辰一眼,然后又对着顾初比划出“ok”的手势,“得得得,我知道了。一个身价无法用数字来表示的陆大教授,一个是未来身价无法用数字来表示的高材生陆太太,我可不可怠慢。” “你还胡说?”顾初冲着他嚷。 罗池忙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锁的动作。 “讨厌!”顾初嘟囔着,又推搡了一下陆北辰,“你交的朋友都讨厌。” 陆北辰没不悦,始终在笑,又将她拉入怀里。 …… 想要避开警察的视线不是件简单事,盛天伟和许桐费尽周折,用了三辆车做幌子才把警察甩开。一路朝着沈强的旧址开,接近傍晚,天凉,竟还起了雾,再加上路况不好,可正是这个原因才方便了盛天伟和许桐独行。 这个时间段出京的车辆不少,等过来高速往沈强家的方向后路况就好多了,盛天伟加大马力,一路上神情都在紧绷。许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曾经她跟着年柏彦也躲过不少警察,但那都是在国外,大多数在非洲,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似的躲避自己国家的警察。 那幢楼如幽灵,在夜幕即将来临前幽森森地注视着一切,周遭都是荒芜,愈发显得这幢楼的诡异。 盛天伟停好了车,熄了火,隔着车窗看着不远处的那幢楼,车灯的余亮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看上去脸色青白。许桐跟着他一同下了车,不经意想起那个小女孩儿的妈妈,背后就凉了一片,对啊,这幢楼里不但有诡异的穿着绣花鞋的婆婆,还有自己跟自己吵架的女人。那个小孩子不在了,也许回家了,可门口的沙堆里留着一个破烂的洋娃娃,许桐见过这个娃娃,是小孩子拿在手里的,这娃娃只有一只眼睛,也跟这幢楼似的阴森森盯着他们。 她打了个冷颤,盛天伟见状后将她揽入怀里,低语,“跟紧我。” -本章完结- 318要验明正身 十月本是金秋,可夕阳沉落时温度就骤减了,晚风起,黄叶落,一地绚烂的美,又像是漫天响起的生命哀歌。许桐跟着盛天伟的脚步一阶阶上着楼梯,风从没玻璃的窗子里进,溅起的依旧是发潮发霉的味道,挥之不去。楼道里很安静,安静到令人毛孔竖立,就好像这楼里的人全都没了,哦对,这幢楼里原本就没什么人了。 路过小女孩儿家门口时,许桐下意识地停了下脚步,门镜里没透出一丝光亮,里面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不到晚上,怎么会这么安静?盛天伟见她停步,误以为她害怕了,朝着她一伸手。许桐看着他的大手,心里的不安就渐渐驱散,上前,与他相握,他的手收得愈发紧了。 不用再去关心沈强会不会突然回来了,沈强家成了警察查案的现场,门上还贴着警戒条,许桐听说虽然查清了现场,但警方的人还会时不时过来一下。知道沈强已经遇害,但许桐站在门口时还是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四处张望了番,找不到被监视的来源。伸手扯了扯盛天伟的衣襟,“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盛天伟停步,也四处查看了翻,见没什么可疑便低声安慰许桐,“放松点,你太紧张了。”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试图摒弃这种扰人的感觉。但还是徒劳,她还是感觉不远处就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它在暗,他们在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恐惧透过每一个毛孔渗了全身,寒意由内而外,指尖都变得森凉,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极了她在大半夜收到青灯木偶时的惊悚。人的恐惧情绪来源于未知,冷静如许桐也不能幸免于难。她并不相信送青灯木偶的是鬼魂之作,但这种无时无刻不被人监视的感觉糟糕透了。 她的手心出了汗,冷汗。盛天伟察觉出来,用力地攥了攥她的手,低语,“别怕,我在呢。” 他的掌心有温度,多少缓解了许桐的紧张。她抬眼看他的脸颊,心中有了一丝动容。这么多年从未有男人对她说这句话,一直以来她都是以强者自居,尤其是在职场之上,她从未退让过任何人,甚至做得比男人还好。她不想这么累,但不知怎么的就穿上了战士的盔甲。别人都在羡慕她身上盔甲所带来的光芒,却不知她是有多想卸掉这一身沉重的盔甲。 盛天伟来到沈强家的对面,站定后抬手敲了敲门。许桐站在他的身后,听着他的敲门声心里就发慌。他的力道很轻,如果换成其他楼房再正常不过的声响,可此时此刻就变了味道。也许是这幢楼真的太安静了,哪怕一丁点声音都会特别明显,这敲门声就好像是长了脚似的,在整个楼道里回荡着,听着瘆人。 没人应门。 像是意料之中,但,细思极恐。 许桐的呼吸加促了,可能是周遭太安静了,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太阳穴也在一涨一涨地跳,她紧紧攥着盛天伟的手,生平第一次如此地来依赖男人。盛天伟没再敲门了,伸手压了压门把手。 却不曾想,房门,开了。 …… 罗池这个司机做得称职,在被顾初和陆北辰轮番轰炸后他终于消停了。车子一路前行到了市区,结果正巧是晚高峰,远远的就是一长串的红灯,堪比过年还要热闹。车速慢了下来,跟着前边一大片的红灯挪得像是蜗牛。顾初抻着头左看看右看看,罗池见状取笑,“咱好歹也是从魔都里出来的人吧,怎么跟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呢?” “这是首都,是天子脚下能一样吗?”顾初丝毫不在乎罗池的“取笑”,脸近乎贴在车窗上感叹,“不过啊这天子脚下也堵的了,都说北京是全国的心脏,这血管里的血都融心脏里了,心脏受得了吗?” “顾小妹,你这是职业病犯了?”罗池笑呵呵的,又马上改口,“哎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顾医生了,是吧?” “你想这么叫我,我也就应着了,对于我这种天才来说,成为顶尖级的医生没什么难的。”顾初十分不谦虚地说。 罗池挑眉,“行啊,够自信。” “自信源于能力,我相信我的能力。”顾初嘻嘻哈哈。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陆北辰坐在旁边只是浅浅地笑不说话,看着他们两个相互逗贫。又过了会儿,顾初感叹,“路况真是让人揪心啊,还是上海好,虽然也堵车吧,但堵不死。哎,罗池,咱们能不能绕道啊?” “一条大道通罗马。”罗池给了她解释,“这条路不准右转不准掉头的,没办法,只能等着。” “看吧看吧,这就是弄堂少的弊端吧。”顾初叹气。 罗池好心提醒她,“北京没弄堂,只有胡同。” “性质都一样嘛。”顾初突然又想到什么,咯咯直笑,反身趴在陆北辰的肩膀上说,“我终于明白这里治安好的原因了。” 显然她心情很好,陆北辰亦能感受的到,所以,他的心情也格外轻松,低笑,“愿闻其详。” 顾初在他耳畔懒洋洋道,“这种路况歹徒想跟警察飙车都难啊。” 她的气息柔柔软软,落在他的耳周,怀中柔软,呼吸芬香,陆北辰只觉得周身有些燥热了,身体的某一处有了熟悉的生理反应。他顺势揽过她的腰,修长漂亮的手指与她的教缠,一度地恨不得将她揉进体内。但毕竟是在外面,前头还坐着罗池,他压着这股子燥热,努力克制,始终轻轻浅浅地笑。 对于堵车这种事顾初压根就不着急,因为有陆北辰在,跟他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而且他向来忙,在上海的时候都不能说时时刻刻见面的那种,现在堵车堵得正是时候,现在她就想粘着他,他不工作陪着她。 车行西长安时,顾初眼尖,“呀,是故宫!” 从小到大她走过不少地方,国内的国外的,国内大多数是跟父亲谈生意有关,顾家的药推往全国,但重点还是南方城市居多,那时候父亲要到各个南方城市出差,母亲就会带着她同父亲前往,而国外大多数是度假了,当然,也见父亲跟一些老外在谈跟生意有关的事,但具体的她就不知道了。 北京这座城在她的记忆里永远是定格的,看了太多的书和电视剧,实际上踩在北京这片土地上还是头一遭。长安街像是限行,再加上晚高峰,车子就正正好好停在*附近,让她着实看见了真实的紫禁城。见她满脸放光,陆北辰笑道,“明后天带你四处逛逛。” 顾初连连点头。 陆北辰看着她,眼神像是在宠溺个孩子。 “那咱们现在去哪?”顾初问。 陆北辰搂过她,“带你去吃饭。” “等你的时候都吃饱了。”她故意怨怼。 陆北辰抿唇一笑,抬腕看了眼时间,“晚餐要正常吃。” “那……我推荐你一家不错的餐厅呗。”顾初扯了扯他衣领,一脸的美滋滋。在上海的时候她就订了家餐厅,想着在那里给他庆祝生日,交付了一些定金,让餐厅备了生日蛋糕和鲜花,没错,她承认这种方式有点老土,而且还都是男人给女人过生日的伎俩,但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浪漫的方式,她总不能骑个重型摩托车给他说,嗨北辰,其实你摩托车骑得也挺好的,咱们在长安街上兜风吧。 非得被交警拦住来一番“爱国教育”。 陆北辰这人向来低调,他应该不会大肆宣扬今天是他的生日,想必罗池他们也都不知道,那么今年的生日就让她和他两个人静悄悄地度过就好。然后,她会亲手奉上生日礼物,那可是她精心选购的大衣,看现在北京的天气,正适合穿。看吧,她的庆祝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陆北辰闻言她的话后,略感新鲜,“以前不是没到过北京吗?还有推荐的餐厅?” “这年头网络很发达的,陆大教授。” 陆北辰微微挑眉,“酒店附近也有不错的餐厅,倒不如先跟我回酒店。” 顾初眨巴了两下眼,想着要不要先同意他的建议?罗池笑得暧昧,“陆教授,这还没天黑呢,要不要这么着急回酒店啊?” 这句话说得意思直接,顾初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蹭”地红了,当然也不好意思再跟罗池拌嘴,一低头,脸埋在陆北辰的怀里。 “有法律上规定这个时间不允许回酒店吗?”她害羞的模样令陆北辰的心里如同猫抓,痒痒的,左手轻抚她的头,右手把玩着她的手指,看向罗池,似笑非笑,“就算我着急,也正常吧?” 顾初一听这话心脏掀动更快,抬手锤了陆北辰一下。 陆北辰笑了,低沉的笑声于胸腔,震了她的耳朵,也烫了她的心。 前方移动了,车子缓缓行走。罗池熟练地掌控着车速,没继续拿着这件事来大做文章,直截了当说,“哎,你们明晚怎么私底下庆祝团聚都行啊,今晚可得跟我走。” “什么意思?”陆北辰淡淡地问。 “大家伙的意思。”罗池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一脸神秘,“也是大家伙的一番心意,陆教授,拒绝了可不好啊。” “兜圈卖关子不是你的长项罗池。”陆北辰嘴角微微上扬。 罗池当然知道说服不了陆北辰,于是转战顾初,“嘿顾医生,北京这边可有不少小姑娘喜欢陆教授呢,今晚的局就是倾慕陆教授的姑娘们攒的,错过今晚,你可没有验明正身的机会了啊,咱可是陆大教授正牌的女友啊,不能便宜了别人。” 顾初抬头盯着陆北辰。 陆北辰马上解释,“别听他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小姑娘?” “不对哦,有情况。”顾初笑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把我扔在机场两个多小时,不让我给罗池他们打电话,自己的手机又关机,这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除非……” 陆北辰一脸警觉地看着他,“除非什么?” “除非就是你在陪哪个小姑娘,工作再忙怎么就不能让我来找你呢?”顾初指着她,“你在北京包养女人!” 陆北辰一脸无奈,包养女人?她怎么想的? 罗池在前头添油加醋了,大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张罗劲,“所以今晚你能当缩头乌龟吗?陆教授可一直没跟那些姑娘们表明自己不是单身啊。” 顾初瞪着陆北辰。 陆北辰狠狠瞥了一眼后视镜,见顾初用“恶毒”的目光盯着自己瞧,马上表明立场,“别人若问,我怎么还会伪装单身?” “男人不都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嘛~”顾初拉长了声音,凑近了他,“别把自己摘得那么清高啊。” 陆北辰干脆把她搂过来,叹气,“我哪有时间看别的女人?” “那你怎么不参加大家伙给你攒的局?”顾初轻笑着问。 陆北辰总算知道女人较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便妥协了,“好好好,参加,你随我一起。” “你想把我撇下也不可能啊,难道把你拱手让给那些对你虎视眈眈的姑娘们啊。”顾初笑嘻嘻地说。 罗池上纲上线,“对对对,让她们瞧瞧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们陆大教授。” “罗池,你最好别逼着我对你动手术刀。”陆北辰一字一句道。 罗池马上闭嘴。 顾初却在旁“扑哧”乐了。 陆北辰见状后,又气又笑又无奈的,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做惩罚。 夕阳彻底沉去,天边最后一点光亮都埋在了云海之中。月光有些残冷,晃在玻璃上惨白一片。 沈强对面屋的门开了,一推,吱呦呦的响,是生了锈的声响,上一次许桐来是房门大开,她没听见这么刺耳的动静。 屋子里没开灯,盛天伟伸手按了下开关,没电。窗子也没像上次似的打开,所以很是安静,哪怕是风声都没有。玄关很暗,如若不是洒进来的一点点月光,这房间里的光线还成问题。盛天伟拉着许桐往屋子里走,没透风,许桐只闻得空气里都是发霉的气味,刺激着鼻腔异常难受。客厅的光线稍稍亮些,那些窗帘还在,但摇椅不在了,更别提那个脚踩绣花鞋跟她说了奇怪话的婆婆了。 “当时她就坐在这里,有张摇椅。”许桐指了指离窗子很近的位置。 盛天伟皱紧了眉头,“据我所知,这个房子一直是空着的。这栋楼要拆迁,很多住户都搬走了。”盛天伟拿出早就备好的手电筒,同时给了许桐一支。 两束灯光打落交叉,房间里又亮了不少。 盛天伟和许桐分屋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就这样,盛天伟进了主卧,许桐到了对面的次卧。所谓主卧,面积不大,格局传统,家具什么的都搬走了,只留有一把已经泄了海绵的破椅子。盛天伟用手电筒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而就在这时,次卧里传出许桐的惊叫声,听这声音像是遭受了极大的恐惧。 盛天伟全身一颤,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次卧,却见许桐的手电筒已经掉地,一束光亮直直地打在了西墙的墙角,墙上隐约挂着什么,有一半暴露在光线里,白色的,像是纸扎的花。次卧没窗子,所以光线比主卧暗的多,借着手电筒的光,盛天伟看见许桐整个人都贴在对面墙上,脸色惨白。 他上前,低问,“怎么了?” 许桐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了正前方。 盛天伟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把手电筒打过去。 光,照亮了对面的西墙。 那墙上被另只手电筒映亮的果然是白纸扎好的花,围了个半圆形,白花下是一张破旧的小桌子,桌子上面有个供奉香火的小铜炉,铜炉正对着的,竟是张遗像! 花,是给死人扎的; 炉内的香灰是为死人燃尽的; 这是张,祭台。 黑白的遗照上是位上了年龄的老婆婆,槁枯毫无表情的脸颊,死灰般的双眼,正在幽幽地盯着入侵者。盛天伟目光蓦地一怔,许桐一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衫,一手指着遗照上的老婆婆,上下牙齿直打颤,“她……就是她,那天出现在这间房子里的老婆婆就是她!” 盛天伟想要上前,被许桐一把抓住了。他低声安慰她才松手。他往前走,许桐紧紧贴着他的身子也往前移,一直来到遗照前。那老婆婆的脸看上去愈发阴森。盛天伟拿起了遗照,近看,相框里有一排小字:逝于五月六日 许桐也见到了小字,瞪大了双眼,低喃,“她死了?不可能,我不可能见到鬼的,这世上不会有鬼的。” 盛天伟将手中的遗照缓缓放回原位。 “一定是她。”许桐被吓得不轻,姣好的小脸都透着幽青,“这些天我就觉得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一定就是她,她死了?难道真是鬼?” “不,她不是鬼。”盛天伟的面色也不大那么好看,低声,“她是,郭香云。” …… 罗池将车停好后已经七点多了,夜幕降临。 周遭很繁华,也很热闹,全都是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 顾初下了车,打了个冷颤,这天儿还真是冷。风过,头顶上的银杏簌簌而落,在灯红酒绿下更是光斑非常,顾初看得入迷,想象着如果换做白天,那将是另一番美景。都说北京的秋天最美,碧蓝高空,金黄落叶,在青瓦红墙间轻飞,那是赏心悦目。 入夜的北京城给了她不同的感觉,不同于上海的夜,上海的夜晚是金钱的味道,而北京的夜,除了金钱还多了些小文艺。 她身上还披着陆北辰的大衣,他为她裹紧了衣服,凉风便袭不进来了。罗池将车锁好后,车钥匙潇洒地往兜里一揣,“走了。” 顾初抬眼一看,是家招聘不小的夜吧。 陆北辰站定没动,看了看招牌后,眉头微挑。 罗池见他不动,回头催促,“走啊,怎么了?” “夜吧?”陆北辰好笑地看着他。 “对,就在这儿。”夜风过,罗池穿得较少,双手揣在兜里直哆嗦,“大家伙都在里面等着您老人家呢,走吧。” 陆北辰懒得搭理罗池,揽过顾初的肩膀说了句,“回酒店。” “哎,别呀——”罗池一个快步窜上前挡在了陆北辰的身前,一脸赔笑,“今天要是请不到你大驾光临,那我怎么跟里面的人交代?太没面子了吧?” “我不喜欢这种场合。”陆北辰直截了当。 “看吧,这就是心理年龄上的衰老。”罗池故作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知道,你现在是跟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工作,别老是死气沉沉的嘛,这个社会是要去适应的。再说了,你不喜欢不代表顾小妹不喜欢啊,她才二十几岁,正是爱玩的年龄,难道你还想让她跟你一样业余活动下棋钓鱼啊?” 陆北辰的眉头扬得更高,没理睬他的高谈阔论,抬手,拇指和食指捏起罗池的衣袖,一甩,状似十分嫌弃地避开他的手,又扭脸问顾初,“你想进去吗?” 对于这种场合顾初向来是喜欢的,在大学时泡吧也是她们同寝的几个最爱的活动,只是后来她跟北深恋爱了,所有的时间就都用在约会上,少了很多与筱笑笑和凌双共同泡吧的机会。像她这种大白羊平日是最爱热闹,尤其是像现在的她,爱情和学业都奔着朝阳去的人,这种天生爱热闹的性子就被激发。但对于陆北辰来说,这种场合一来不大符合他的身份,二来不大适合他的性格,他是个极爱安静的人,正好跟她相反。 所以,顾初原本想着迎合陆北辰最开始的想法,找家安静的餐厅吃饭然后回酒店,尤其是她预定的那家餐厅是出了名的环境优雅静谧,听评价说,餐厅里现场演奏的都是美式乡村爵士乐,最适合情侣约会。可她刚想开口说不进去,就见罗池给她使眼色,大有拉她入伍的嫌疑。突然觉得罗池这么坚持肯定是有原因的,冷不丁灵光一闪,难道……是他们知道陆北辰今天生日?再联想到罗池这一路上的张罗劲,觉得这是*不离十的事了,便对陆北辰说,“里面应该挺热闹吧,我想进去看看。” 陆北辰闻言笑了,“你确定?” “你就陪我进去瞧瞧呗,我好久都没到酒吧玩了。”顾初拉着他的胳膊荡呀荡的,“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咱们再出来呗,再说了,这毕竟你同事准备的嘛。” 陆北辰可以直截了当拒绝罗池,但他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驳回顾初的请求,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将她搂在怀里轻叹,“行,听你的,走吧。” 顾初美了,见他为了她而妥协,可谓是心花怒放,借机搂紧他,“爱死你啦。” “这句话我爱听。”陆北辰唇角带笑。 罗池见顾初解决了僵局,蹦着高地往夜吧里窜。 …… 今晚轮到筱笑笑值班。 上海,下了雨。 雨点淅淅沥沥敲打在玻璃上,时不时闪电经过,劈亮了大片的夜空。雨声很吵,外面的救护车也响个不停,护士台的小护士抱怨着: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这个季节下雨烦都烦死了。 以前筱笑笑也很讨厌入秋之后下雨,开着空调发干,不开空调发霉。可现在,她对所有的声音都出了奇的珍惜,因为经过了那段被禁闭的日子,那是一种近乎能扼人窒息的安静,在那个不见阳光的小屋子里,她最渴望听到的就是大自然的声音。 在配合完警方调查的所有工作后,筱笑笑就正常上了班,她不想独自在家待着,只想身处人多的地方,哪怕是听着那群小护士的叽叽喳喳也觉得有趣。 正当她站在窗台听雨时,办公室的门响了,回头一看,是乔云霄。 他手里拿着一把伞,身上未沾湿,却也带了雨腥味入室,有一丝薄凉。筱笑笑怔怔地看了他有几秒,开口却也是淡淡,“是乔伯伯那边有什么问题吗?需要开药?” 乔云霄将伞放到一边,看着她,半晌后轻叹了一声,说,“听说这场雨会下到明天上午,天气预报都启动了预警,我怕你没带伞,给你送一把来。” -本章完结- 319安静的夜吧 筱笑笑没接伞,只是十分疏离地跟他道了谢。乔云霄见她这样,心不知怎的会有点疼。走上前,伸手要来拉她的手,可手指刚刚碰到她的手背,她便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抬眼看他,这一次含笑了,只是,笑起来再也不及从前那么亲近。“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乔云霄何尝看不出她的变化?打从她遭遇绑架事件后,她对他的态度就大不如前,只是更关注于工作。筱笑笑越是这样,他越是内疚。 “笑笑,你现在很讨厌见到我?” 筱笑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你误会了。” 乔云霄有些挫败感,此时此刻他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了。见他没有走的意思,筱笑笑又起了身,倒了杯热水给他,他接过,她重新坐下。 他也在她对面坐下,安静地喝着水。 两人都没说话。 窗外依旧是霹雳啪吧的雨点砸窗声,衬得室内更是静谧。 “我等你下班,送你回家。”良久后,乔云霄说。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 “我们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现在你跟我客气?”乔云霄轻声打断她的话。 筱笑笑抿了抿唇,敛下眼眸。乔云霄始终看着她,瞧她脸色依旧苍白,问,“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晚饭吃的很多,现在不饿。”筱笑笑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关心。 乔云霄看了一眼时间,“那好,饿了随时告诉我。” 筱笑笑轻叹,“其实你不用总来陪我值夜班。” “笑笑,你以前不会跟我这么生疏。” 筱笑笑抬眼看他,“你以前来医院也不会这么频。” 乔云霄语塞。 “我知道,你在内疚。”筱笑笑敛下眼眸,轻轻笑着,“其实,我遭遇那种事跟你真的没关系。” 乔云霄被她说得不大自在,清了清嗓子,“其实,也不是你想的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内疚,那么是因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清楚这个解释有多么的苍白,筱笑笑就用很是明了的眼神看着他,他觉得,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心。他知道,他对她已经有了一种责任感,这种责任感虽勒得让人透不过气,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筱笑笑看了他半晌后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小初考得怎么样,不过依她的聪明劲应该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乔云霄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等她毕业了,如果走正常程序的话应该是首选这家医院。” “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筱笑笑眼里的笑容柔和了不少。 乔云霄见她情绪好转,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刚要继续跟她深聊,有人敲了门。乔云霄皱了皱眉,他讨厌这种突然被人打扰的感觉。筱笑笑起身去开了门,乔云霄只听她轻声说了句,“顾主任?” 他转头看向门口,门外站着顾启珉。 “知道你今晚值班,所以叫了点外卖,你爱吃的蛋黄包。”顾启珉示意了下手里的袋子。 “顾主任您进来吧。”筱笑笑侧过身。 顾启珉一进来就看见了乔云霄,一笑,倒是阳光,“乔总也在呢,这么巧。” 乔云霄语气淡淡,“笑笑值班,我过来陪她。” 他对顾启珉说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虽然顾启珉算是他父亲的半个主治医生,按理说要打好关系。但这阵子只要他来医院,就总会看见顾启珉像是只苍蝇似的围着筱笑笑转,鞍前马后极为殷勤,他看着就不胜厌烦。尤其是此时此刻,这么晚了他竟来了,美其名曰送什么夜宵,实则昭昭之心谁看不出?这顾启珉长得倒是一副正派,可乔云霄总觉得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正好,夜宵我买多了,乔总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些吧。”顾启珉笑道。 乔云霄从不吃什么蛋黄包,甜腻腻的齁得嗓子难受,但又不想就这么走了,干脆迎头而上,“好啊。” 顾启珉许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痛快答应,微怔一下。 筱笑笑看出乔云霄眼里的不友善来,将夜宵往桌上一放,看向乔云霄,“我不是第一次值夜班了,你不用陪我的。” 明显的逐客令。 乔云霄皱了眉头。 “啊,乔总是不放心啊,没事的,笑笑是我带的学生,我会看好她的。”顾启珉又恢复一贯的笑容。 乔云霄毕竟也是个要脸面的人,没想到筱笑笑会站在顾启珉那头,心中更是不悦了,但也不好发泄出来,起身,看了笑笑许久后,把外套一拿,走了。 他撑着的那把伞还在,筱笑笑有冲动抓起伞追他,但双脚还是管住了*。他走了后,空气就愈发薄凉了,笑笑打了个冷颤,一声不吭地坐回椅子上。顾启珉见状后上前,温柔地说,“吃点东西吧。” 筱笑笑轻摇头,抬眼看他,“顾主任,夜宵你带回去自己吃吧。” “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顾启珉十分有耐性。 “我不饿。” “还是吃点吧。”顾启珉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扣住,叹气,“你现在太瘦了——” “顾主任。”筱笑笑蓦地起身,双手揣在白大褂里,顺势避开了他的手,“我去急诊室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话毕,便转身走了。 “哎,笑笑——” …… 夜吧是京城出了名过夜生活的地方,虽说这个时间尚早,但平时只要开门必然爆满。当然,里面收费不菲,甚至是不是会有明星驻场,所以出入这里的都是有点身价的人。 可今晚,进门的时候就很安静,连招待的人都没有。 顾初刚开始没觉得什么,抱着陆北辰的胳膊还处在亢奋之中,对走在前面的罗池说,“哎,你说你一个人民警察来这里,别人会不会认为你在公款消费啊?” “消费这个词儿你是用对了,今晚上还真是一哥们包了场,但放心,绝对没花你们纳税人一分钱,而且包场的哥们也绝对不是我们人民警察,我们这些人民公仆充其量是来当绿叶的。”罗池喋喋不休。 顾初笑得清脆,“不对啊,刚才还有人说是几个小姑娘攒的局呢。” “如果不能充分调动起你女性的嫉妒心,又怎么能配合我今晚上想要好好玩耍的心?”罗池挥了挥手,“不过放心,你绝对能看见倾慕陆教授的那些花痴们,也要你知道一下你男人在外面是有多么招蜂引蝶。” 顾初一把抱住陆北辰的腰,笑嘻嘻道,“如果真被我发现什么猫腻,你死定了。” 陆北辰将她搂紧,冲着罗池开炮,“你是不是觉得一步步下台阶太慢?需要我助你一脚之力吗?” 夜吧的场子在地下,需要下楼梯。 罗池闻言马上举手示意投降,又快走了几步。 “哎罗大警官,这场子是不是被你们警察都给扫了呀,怎么这么安静啊?就算包场的话总该有音乐吧?”顾初觉得不对劲,停车没有泊车小弟、进门没有招待生也就罢了,可这一路上连个音乐都没有就不像话了。 罗池也觉得奇怪,耸耸肩膀表示不知情。 陆北辰倒是没多大反应,许是本身他先也不常来这种场合,是热闹是安静对他来说也不关注。 两扇大铁门直达夜吧的场子,罗池大步上前一拉大门,大嗓门就扯开了,“兄弟们,我们来了!”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没有顾初想象中的欢呼,更没有她所熟知的劲爆音乐和喊号声。 罗池也愣住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顾初觉得愈发奇怪,上前把罗池拨到了一边,往里一看,紧跟着一声惊叫! 夜吧的场子面积不小,上下好几层隔空旋转设计,正对他们的就是一个超大舞池,还有一支足有三层楼高度的钢管,至上而下,可见如有表演是极为壮观。场子里的灯光很绚,各色撞击在一起,来回摇摆着映着周遭的一切,可是,没有音乐,只有灯光在动,里面安静极了。 而那些原本应该对着客人笑脸相迎的招待生们却全都在这里,同样的,缄默。他们竟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托盘、酒杯都散了一地,而他们的衣服上,像是……血! 再往远看,地上、沙发上都有人,躺着的,趴着的……他们都跟这些招待生一样,无声无息…… 空气中浮荡着血腥味,再加上红灯绿影,整个空间,骤然阴森! -本章完结- 320不称职的下属 整个夜吧,无一生还。 顾初惊叫过后大脑就一直嗡嗡作响,双脚像是钉死在地上似的,想迈开腿上前看看都无能为力。罗池在短暂惊愕后立刻进行警备状态,从腰间掏出枪开始四下巡视。陆北辰朝着顾初一伸手,“跟紧我。” 在被他握紧手的这一刻,顾初才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手持枪支的罗池走在前面,陆北辰则拉着顾初走到躺在地上离他们最近的侍应生前,他蹲身下来,借着幽幽的灯光观察了一下,而后,修长的手指搭在侍应生的大动脉处,眉头很快地皱了一下。顾初刚要问他怎么样,就听罗池在那边低呼,“语境!” 语境? 顾初一激灵,蓦地转头。见罗池蹲在不远处,他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她顾不上去问陆北辰情况如何,直接窜到了罗池身边,离近了一看不要紧,果然是语境! 他歪斜着靠在卡座的沙发旁,阖着眼,头歪在一旁,额头上近乎血肉模糊,嘴角也流着血。顾初瞪大了双眼,捂住了嘴巴才禁止自己叫出声来。目光再转向语境身旁,还有潘安!潘安的脖子上勒了一根绳子,在灯光的晃映下,他的脸煞白,嘴唇乌青发紫,而紧挨着潘安的是鱼姜,她是趴在地上的,脸颊贴地,地面上一滩血…… 不仅是他们三个,周围无声无息的人数高达三十多人…… “北辰……”顾初站在过道,没由来的恐惧席卷全身,像是有无数条蜈蚣缓缓爬上了她的脊梁骨,凉意顺着计量的毛孔直达血液,她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陆北辰!”她拼劲力气才喊出他的名字。 陆北辰在查看了门口几个倒地的侍应生后,听见顾初在绝望叫着他的名字,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顾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颤抖着指着语境他们,近乎带着哭腔,“他们……他们全都死了!” 罗池环视了一圈见没什么潜在可疑,将枪重新别回腰间,拿出手机打算报警和叫救护车。刚要拨号,陆北辰开口道,“先做现场排查吧。” 罗池看向他惊讶,“这里只有我们三个,而且,我们需要保护现场。” “我和你来保护现场。”陆北辰语气始终淡然,“初初,你来检验一下这些尸体。” 顾初盯着语境他们几个,脑子里想着的全都是平时几人的嘻嘻哈哈,还有鱼姜,虽说跟她私交不好,但顾初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死。她的双手一直在抖,闻言陆北辰的命令后,无力地开口,“我……我做不到……” 陆北辰走到她面前,目光凝重,“无论你以后从事医生还是从事法医,终有一天要去面对与你相识的人,或是你的朋友,或是你的亲人,所以,你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面对。” “你陪我……北辰,你陪我。”顾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手还在死死攥着他。 陆北辰抬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把这些人的死亡时间、死因统统告诉我。” “北辰……” “去吧。”他目光严肃。 顾初只好照做。 他有他的坚决和“残忍”,可做法医这行,又何尝不是每天油走在这种“残忍”之中呢?陆北辰说得对,做医生的是“不知生焉知死”,法医则是“不知死焉知生”,如果有一天真的要面对最亲的人,那么这份“残忍”就变得有意义。 可她现在,自认为做不到陆北辰的那份冷静和“残忍”。 她缓缓往卡座那边走,每走一步,腿肚子都在打颤。陆北辰站在过道没动,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待顾初在语境身边蹲下时,陆北辰看向罗池,似笑非笑,“罗警官,看来你还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罗池微愣,转头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北辰没解释太多,唇角只是微扬。 “陆——” “北辰!”是顾初的声音。 陆北辰没再多跟罗池说什么,径直走到顾初身边。顾初惊愕地指着语境,一时间话说不全了,“他、他——” “你再看看其他人死透了没有。”陆北辰哼笑,“如果没死透,我替他们补上两刀。” 顾初蓦地起身,结结巴巴,“他们……” “钝器作用形成的创伤多半有皮肤或组织的擦伤、挫伤或者挫裂伤。部分纤维或者血管未发生断裂、横贯两创壁之间形成组织间桥,这是钝器伤的主要特征之一,语境的头部创伤符合钝器造成的伤势特点。再来说说勒死的鉴别,绳子的粗细软硬程度决定勒沟的深浅、表面形态及出血点状况。潘安脖子上的这条绳子细硬,勒沟上下缘有点状出血。”陆北辰走到语境和潘安身边,双臂交叉环于胸前,嗓音轻淡悠哉,“这两人也算是给你做了一次死亡课题讲解,只可惜啊,人在面临威胁降临时都有战逃反应,钝器导致致命伤,死者却穿戴整齐,身上没有其他挣脱、对抗伤势;被勒死的这个更是不专业,可能只想着如何吓人了,倒忘了颈动脉和椎动脉如果不能完全闭塞,窒息过程较长,死者的面容不但肿胀、青紫明显,脸部还有可能出现瘀点性出血。也对,潘安嘛,就算死也得死得漂亮点,怎么可能自毁漂亮的脸蛋?” 顾初在旁生着暗气。 “一个是有着数多年经验的人类学法医,一个是造诣不错的微生物学家,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学艺不精。钝器创伤死的没基本常识,另一个弄了张惨白的大脸你是想扮鬼吓人?”陆北辰皱了眉头,一脚一下踹了他们两个,“都给我起来,别给我丢人现眼的。” 话音刚落,语境就捂着腿直叫唤,“哎呦呦教授,你踢疼我了……” 那边,潘安也慢悠悠睁开双眼,低呼了声没意思,开始跟陆北辰辩解,“我的这种装扮更符合影视剧的表达,现实中的不堪入目啊。再说了,那也是给化妆师找麻烦吧。” 陆北辰冷哼,冲着空气喝了一嗓子,“科洛,你最近是不开张没钱赚了?请不来高价化妆师你可以跟我借钱。”又转向其他人,“都起来吧,一地的鸡血,怎么?都打算改行去降妖除魔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音乐骤然大作,动感的节奏响彻全场,灯光转得异常绚烂,原本或躺着或趴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冲着陆北辰欢呼着,摇摆着。 紧跟着舞池的灯光也亮了起来,科洛现身了,一身吸血鬼打扮的他手拿话筒,十分嚣张。“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大家参加提前万圣之夜,我是爱你们的科洛~探长!” 全场都近乎爆炸了。 陆北辰站在原地没动,罗池凑上前,低吼的声音刚刚能够压住音乐,“相信我,我真不知道是科洛捣的鬼!” 陆北辰没搭理他。 罗池擦掌磨拳的,“该死的家伙!还自称探长?要不要脸?” 顾初在旁笑得快不透过气来了,其实刚一开始她还真信了,尤其是看见满地“尸体”时,陆北辰逼着她“验尸”更是让她身处崩溃的边缘。可当她去检查语境和潘安的伤口时就发现不对劲了,皮肤是温的,身上一点挣扎伤都没有,现场也没有打架斗殴的迹象,她又去摸了他们的大动脉,结果发现,这群家伙喘气喘得比谁都均匀。 科洛一身潇洒的吸血公爵装,看着倒真是迷煞行万千少女的心。他热情洋溢,“今晚,我们不但要提前庆祝一下即将到来的万圣之夜,还要隆重地为我们的灵魂人物庆贺生日!这位重要的灵魂人物他就是——陆北辰!我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风靡少女心扉的陆教授!” 所有人都在疯狂地鼓掌,语境他们几个全都凑过来了,频频庆贺生日快乐。几声类似炮竹的声响震嗨了全场,紧跟着生日的辐条从高空而降,撒下万朵花瓣,两名侍应生缓缓推着一个六层高蛋糕而来。好多年轻的女孩子们也着实大胆,冲向了陆北辰团团将他抱住,各个小嗓音脆得跟黄鹂鸟似的,“陆教授,生日快乐……” 顾初被硬生生挤到了一边,如果不是罗池眼疾手快地接着,她不定要被那群姑娘们挤到哪去了。她瞪向了罗池,罗池马上把自己摘干净,“这些全都是科洛策划的,这群人里面有北京和上海的同事,还有些朋友是科洛找来的,那群姑娘们应该都是他的人,你找他算账。” -本章完结- 321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科洛可谓是“一掷千金”,为陆北辰包了夜吧的全场,各色美酒统统空运,酒香饱满了空气,请了6名厨师专门负责头餐、主餐、汤羹、餐后甜点,以自助的形式推向夜吧。鲜花布了全场,夜吧所有的桌台都换上上好的织锦白色餐布,更夸张的是,夜吧门外也推了十二台礼炮,就等着生日蜡烛吹灭那一刻咆哮夜空。 相比科洛的大手笔,顾初顿时觉得自己low极了,只是在网上预定了餐厅,连餐厅具体什么样都不知情。可她想破了脑袋已是发挥自己最强悍的浪漫细胞了,想来还不及科洛的十分之一。看着满场的灯红酒绿,顾初就不明白了,这科洛近乎把酒吧换了个容颜,既然如此,那就包家餐厅多好。瞧瞧这漫长的白色浪漫,乍一看还以为是结婚典礼呢。可罗池倒出了“真相”:听说科洛这个人最喜欢热闹,酒吧是仅次于他自己住家出入最多的场所。 但看得出并非是陆北辰所喜欢的,他被一群人围着,如众星捧月似的,脸上的神情不似科洛那么嗨,更多的是无奈。可毕竟是对方精心为他准备的生日宴,他也不好说什么。一大群人中,像罗池说的,很多都是北京和上海这边的同事,大家平常因为案子的缘故压得透不过气来,而最近的大案更是令这群人的神经紧绷,最开始罗池是反对的,因为生怕有损警察的形象,然而科洛的一席话“征服”了罗池。 他说,一来,生日宴的全部费用都是我来掏,不花警局一分钱;二来,我是以个人名义给陆北辰庆祝生日,而你们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所以无关你们的职业;三来,你们是警察,是要为人民服务的,但看看你们现在的状态,一个个跟绷紧了弦的弓似的,心态很好,但状态太紧绷就容易断,欲速则不达。要有适当的放松才能更好的破案。 警局年轻人多,平时工作太忙也来不得这种地方玩,压力大的同志也顶多约着喝几杯酒就走,哪会像今天似的敞开性子好好放松一下?所以大家都褪去制服,小伙子们穿上最舒服的休闲服,姑娘们则各个化了妆,换上平时最漂亮的衣裳,好多都是美丽的花裙,忘却了外面已是深秋正浓的季节了。当然,那些围着陆北辰转的姑娘中,还有是科洛请来的,仔细看去有很多眼熟的面孔。 “是当今比较火的模特,还有明星。”潘安走过来,递了顾初一杯酒,冲着舞池那边呶呶嘴,“那位穿红衣服的女郎,刚拿了国际奖项的模特,长头发皮肤白希的那个,挺丰满的,听说在今年电影节上拿了不少奖项,不少导演看好的明日之星。” 顾初接过潘安的酒,看向不远处时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潘安是流连花丛的人,对娱乐圈的人和事了解不少,他逐一介绍,顾初的心就在翻江倒海。陆北辰是今天的主角,被一群人围着动弹不得,科洛更是热情,各色酒摆了一排硬是往陆北辰手里塞,鱼姜生性热烈,又同科洛有老交情,所以跟着那群人一起黏在陆北辰身边,笑语晏晏。 现场的男士不少,年轻的警察又不可能常年坐办公室,一出勤的运动量相当于运动馆,所以各个身强力壮,而潘安、科洛罗池等人无论从外形还是从身高都足以吸人眼球,可陆北辰在这么一群优秀的男士之中也倍是显得鹤立鸡群,他成了全场的焦点,英挺颀长,器宇轩昂,就好像是天生具备光环的人,举手投足尽是潇洒,哪怕就只是站在那儿目光淡淡笑容浅浅,也绝有令人移不开目光的资本。 这一幕令顾初想起了陆北深。 曾经她也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带着一群朋友到酒吧蹦迪玩乐,当然,那时候她们只是为了热闹,并不会喝得酩酊大醉。陆北深生性老沉,虽平时爱好赛车赌钱的活动,但不意味着他喜欢酒吧的环境,所以在他们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他就很反对她再去酒吧玩乐,直到那一年笑笑过生日,她们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在酒吧攒了局,她便也去了。陆北深生怕她喝醉便一同前往,那时灯红酒绿,她成了酒吧里最耀眼的那个,而陆北深就静静地坐在酒吧的一角,不参与热闹,像是不与凡尘俗世为伍。原本是笑笑的生日,她却被众星捧月,这也难怪,那时,她单是顾家小姐的光环就足以让一些人俯首称臣。 而陆北深不融入这种热闹,也不会主动来参与她的光环,沉默端坐,可幽暗中,主动向他搭讪的女人也不少,他的外形太过出色,酒吧这种场合,越是孤冷的男人就越是吸引女人的目光。 陆北辰与陆北深一样,就算多不想融入这个环境,他们,注定就是焦点。只不过不同的是,今晚是陆北辰的生日、是主角,而那一年,陆北深只是盯着她不容她喝醉的配角。 语境见顾初沉默,还以为她是觉得受到了冷落,伸手推了推眼镜框,道,“顾,那些女人再漂亮也没你漂亮,在陆教授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顾初抿唇,“你倒是挺会说话的。”抬眼瞧了瞧陆北辰的方向,灯光聚在他身上,他正被科洛拉着灌酒,手里那杯红酒将他的手指映得愈发修长干净。便又道,“我看那群姑娘都快被他给淹了。” “这场生日宴是科洛之前就备好的,但人陆教授发话了,他不在北京过生日,所以科洛就打算把整场生日宴挪到上海去,结果,又接到陆教授回北京的消息。”语境手拿杯香槟,一脸的呆萌。 这话听得顾初一头雾水,皱眉,“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陆教授回北京的消息?他不是一直在北京吗?” “这就能看出在陆心里孰轻孰重了。”潘安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一双桃花眼又冲着不远处的漂亮姑娘甩了个秋波,接着对顾初说,“他呢早就订好了今天回上海,我们都猜得出他是奔着你回去的,一来今天是你考试的日子,二来生日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要跟你一起过了。科洛大费周章,见陆真是铁了心今天要回上海,都把上海的酒吧订好了,谁料到陆回了上海又折回北京,科洛也真叫够义气,生日宴也就这么被他折腾起来了。” 顾初愕然,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们的意思是……今天陆北辰回了上海?” “对啊。”语境笑嘻嘻的,“刚开始我们都以为陆教授就在上海过生日了,没想到他把你接回北京了,可能是怕科洛折腾吧。” 顾初心脏突突直跳,下意识问,“他……是几点回的上海?” 语境想了一下,“上午走的吧,机票是鱼姜订的,我看见陆教授上午就出发去机场了,几点的飞机不清楚,你不知道呀?” 顾初攥着酒杯,半天没说话。 上午……她考完试跟他通过电话,那个时候,他在机场? 呼吸骤然加促,不能吧? 潘安耳聪目明的,见顾初这般反应,多少猜出了些苗头,试探性地问了句,“该不会你们事先都不知道彼此的行踪走岔了吧?你来了北京,他回了上海?我们接到陆回北京的消息是今天下午,也就是说,陆是知道你来了北京之后又折了回来?”完毕打了个响指,“所以语境你说错了,陆哪是怕科洛折腾?他是怕顾初折腾,宁可折腾自己,是他的作风,哈哈!” 语境眨巴了两下眼,许是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顾初怔怔地僵着,大脑有一瞬嗡嗡作响,不知道是因为现场的音乐声太大还是因为潘安的这席话。半晌后,她才朝着陆北辰的方向看过去,科洛在同他说话,一手端着酒杯,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知说了什么,陆北辰笑了,唇角上扬的弧度在绚烂如烟花的灯光下看上去极迷人。 心头骤然有光亮炸开,似喜悦又似震撼,这光亮是一种念头,一种被她证实过的真实念头。是啊,他从事如此高危职业,怎么会轻易关手机?就算他再忙,只要是在北京,又哪有说让她在机场等两个小时的道理?两个小时,足够上海飞北京的航程了。 是她后知后觉,这个念头自己察觉出是一方面,从他人口中倒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顾初只觉得心头溢满了激动,对啊,他一定是赶回了上海,否则后备厢里的行李箱是怎么回事?陆北辰是那么的不动声色,甚至这件事也没打算让她知道,这像是他做事的风格,从不解释,亦不抱怨。 罗池在旁吹了个口哨,“原来你跟陆北辰走散了!这是一段佳话啊,我还以为他去上海把你接过来了呢。” 顾初始终激动,与他们碰杯的时候手指都在打颤。 没一会儿,科洛的声音又从麦克风里传出来了,他喝了酒,一张俊俏的脸蛋看上去桃粉霏霏。“各位,今天是我的好兄弟陆北辰的生日,我的陆教授,我最钦佩最心爱的男人!” 场下吹起了口哨,陆北辰则无奈地笑着摇头。 顾初在旁忍不住被科洛的话逗笑了。 潘安的胳膊搭在了顾初的肩膀上,似笑非笑,“看来你以后不仅要提防女人,男人也要防着点,陆北辰的那张脸,男女老少通吃。” 顾初抿了口红酒,笑看着他,“那你呢?是不是也对我的男人起歹念了?” “你才知道啊?”潘安开着玩笑,“像我这么自恃清高能力超群的人甘愿留在陆北辰身边为了什么?还不都是因为真爱?” 罗池在那边一口酒差点喷出去。 “这才是真正的直男。”顾初笑呵呵地拍了拍罗池的肩膀,又给潘安来了记补刀,“你说的话可真恶心啊。” 潘安一把扯过语境,“他可以证明,以前我们都以为陆北辰是个弯的,不喜欢女人。” 顾初翻了下白眼。 语境忙开脱,“我可没这么认为啊,陆教授交过女朋友的,那位林小姐——” “哎哎哎,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罗池生怕顾初听了不高兴马上打断语境的话,“什么智商啊你?那算是女朋友吗?瞧咱们顾初,这架势才叫住进陆北辰心尖里的那位,其他的都是浮云。” “对啊,会不会说话?”潘安推了语境一把。 语境吧吧嘴巴,半晌后道,“顾,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 顾初捂着嘴乐。 如今再提林嘉悦,她心里没那么大反应了。陆北辰那个人虽不爱对自己的私生活进行辩解,但这么久了,他默默为她做的事不是一件两件,她不是瞎的盲的,能感觉出他的用心来。 舞池上,科洛还在喋喋不休,他着实是有着极佳的口才,逗得全场哈哈大笑,顾初觉得他更合适去做主持人,他的外形足够成为焦点。科洛最后问,“你们都爱陆教授吗?” “爱!”下面一群人异口同声,小姑娘们的叫喊声更甚。 “是的,我们人人都爱陆教授。”科洛给了陆北辰一记飞吻。 陆北辰手拿酒杯,剪裁得体的衬衫将他的脊梁勾勒得笔挺英直。顾初只及他的侧脸,他似笑非笑,身旁的那群姑娘们目光都在追随着他。顾初觉得,今晚她的心沉沦得厉害,如此男人,是别人眼中的焦点,而他,独独为她牺牲掉生日时间,往返于北京和上海之间。 科洛将全场的气氛调起后,又道,“下面,请寿星大人讲几句话。” 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声,混着音乐足以震聋双耳。 潘安闻言后摇头,“预测一下,陆不会讲话。” “对,教授最讨厌发表什么感言之类的。”语境补充了句。 可这两人都猜错了,掌声中,陆北辰竟也卖了科洛的面子,走到了麦克风前。他一站定,全场的灯光全都暗了,唯独那束最强烈的光罩在他身上。他微勾的唇角,笃定幽深的眼神就足以让人看得清楚,聚光灯下,他如神祇,高不可攀又让人趋之若鹜。 顾初看得痴迷,心脏扑通通跳得厉害,她想,在场的其他女孩子们也是这般感受吧。她不怨她们的主动靠近,只因为陆北辰太优秀。 陆北辰开口讲话了,这倒是令潘安和语境都大吃一惊。 他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回荡在偌大的空间里,愈发地低沉磁性。他感谢了科洛,感谢了在场来宾“精心独特”的开场欢迎方式,难得的幽默引得台下女孩子们尖叫连连。感谢之词说完后,陆北辰的声音顿了顿,现场出现几秒钟的安静。 不知怎的,顾初的心就“咯噔”一下。 灯光下,陆北辰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锁定了顾初的身影,唇角的笑容柔和明显。他在高处,又太过显眼,所以,他的目光望向哪里台下的人都看得清楚,许多人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 一下子,顾初成了焦点。 “节奏不错啊。”罗池在她旁边笑呵呵道。 顾初忘了回话,隔着人群与陆北辰目光相对,像是跨越了太多的沧海桑田。笑的是他的眼,口与唇,他的笑,似神祇的笑,水中的笑,美影的笑。她则听见了回声,来自山谷和心尖,是颤抖着的,重复着激动,又重复着幸福,他的笑隔着众人的目光滑进她的眼,似绿洲摇曳在沙海。明明是那么多人都在,可她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如同系着她的呼吸和心跳般,两颗心是如此地贴近,纠缠着,乐此不疲。 只有一个人的目光始终锁着陆北辰的。 鱼姜。 她在旁黯然神伤,也许,在陆北辰停顿那一刻鱼姜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纵使热闹之下,他的心始终系着一个女孩。她望向了他,而他,望向了那个女孩儿。 陆北辰再度开口,“今晚,我隆重地向大家介绍一个人,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全场哗然。 潘安更是夸张地吹了声口哨,用肩膀顶了顾初一下,“嘿嘿,瞧见没,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陆北辰啊。” 顾初早就听不见潘安的话了,始终在看着陆北辰,呼吸越来越急促,那心脏啊,更是在嗓子眼里不停地跳。 “顾初,我的,女朋友。”陆北辰的目光灼灼,一直在望着她,“今晚因为有她在才变得更加有意义。”话毕,他朝着她伸出手。 灯光下,他修长的手指异常漂亮,隔空朝她伸出,沉稳、安全。 顾初的心脏一下子就跳出来了,只觉得全场目光都凝聚她身上,堪比聚光灯还要明亮。大脑就空白了一下,那颗早就雀跃到不知哪去的心脏找不回来了,也许,早就飞扑到了陆北辰那。罗池轻轻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你是女主人,快去。” 潘安在旁偷笑,“这陆北辰不公开则以,一公开吓人啊,咱们的顾小妹吓傻了。” “初初。”陆北辰始终耐着性子朝她伸手,等着她,唇角的笑容愈发上扬,“来我身边。” 顾初的双脚鬼使神差地能动了,像是听见了神灵的召唤,一步步朝前走。前面围着的人群自动分开个过道给她,那些倾慕陆北辰的姑娘们,都不是心思地打量着顾初,有失望、有羡慕、有嫉妒、有惊艳。 羡慕于她的好运,惊艳于她的美丽。 就这样,顾初走上了舞池,手搭在了陆北辰的掌心。他笑容扩大,收紧了手掌,将她轻轻拉至身旁。潘安带头鼓了掌,紧跟着,掌声如雷。 “陆教授,今晚你伤了一地玻璃心啊。”有人开着玩笑。 “陆教授,你有女朋友这件事我们都不知道啊。” “陆教授,今天还不求个婚什么的?” 说得顾初直脸红,站在他身边不知所措了。 陆北辰见她害羞,便将她搂在怀里,引得台下又是一阵尖叫。科洛见状不依不饶的,一下子冲过来坏笑着问,“陆教授,我替大家伙问问,这美女是你第几任女朋友啊?” 搁平常,这种问题哪敢问陆北辰?一旦真是问了,陆北辰那双眼都能将对方冷死。但今晚他看上去心情着实不错,没怒没恼,只是愈发搂紧怀里的女人,大大方方地满足了科洛以及大家的八卦心理。 “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人。” “啊?不会吧……” “老天,绝世好男人……” “天哪,传说中的火星男?” “是初恋?太少有了吧?” 台下炸了锅。 顾初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蓦地抬头看他。他低头瞧她,盈盈而笑,眼神极为坚决,不像是在说笑。她心头的骇浪翻卷着,呼啸着,怔怔地看着他。他说……她是他第一个女人。 那么爱慕他的林嘉悦,那么迷恋他的鱼姜…… 还有这么多岁月的偏移,不曾有过女人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亲一个!”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仔细听过去,像是潘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这个要求喊出来,就成了海浪,一波一波地袭来,大家都成了迎合者。 顾初一下子反应过来,忙敛下眼眸,想拉着陆北辰下去,她是清楚他的,他在公共场合之下最顾及形象。岂料刚一垂眼,陆北辰的手就伸了过来,攀了她的脸颊,托高了她的脸。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陆北辰低下头。 唇与唇相贴时,顾初听见的不是全场的欢呼声,而是自己的心跳,它又回来了,却像是不属于她似的,咚咚咚跳得厉害,像是被人强行关起的兽,撞击着她的胸膛。男人清洌的气息席卷着她的呼吸,绞缠着、拉扯着,彼此融合,彼此交替。 他深深吻着她,当着全场人的面。 她的双手双脚都泛着软,无力了。他却有先见之明地搂紧了她的腰,一手还牢牢拖着她的后背,那宽厚的掌心如此的有力量,透过衣料,是滚烫的体温,彼此的,体温。 …… 陆北辰的一个吻,嗨翻了全场,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见到了他为情痴狂的一面,当他甘愿为一个女人低下高贵的头颅,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的所爱时,大家这才发现,平时性情冷淡严肃的陆教授,也是可以牡丹花下死的那种人。 温柔乡英雄冢,纵使高贵孤傲的陆北辰,也在所难逃。 科洛为了给陆北辰庆生,安排了不少节目,其中钢管舞女郎就请来了国家级的,那叫一个身段柔软。只可惜陆北辰对这种无太多爱好,更不愿意始终落在众人的目光里。扣着顾初在怀,坐在卡座里与科洛罗池几人喝酒聊天。 期间科洛不停地来蹭酒,与陆北辰炫耀说,“知道你不爱热闹,所以没请太多人,那些媒体可是很热衷这种活动,跟我不停地打听,全都被我回绝了,我说,今晚是私人聚会。” “谢了。”陆北辰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科洛一饮而尽,又坏笑着看顾初,“小美人儿,北辰为了你可真是费尽心思了啊,我从来没见他在哪个公共场合对一个女人这样过。” 顾初干脆把脸埋陆北辰怀里,羞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哪知道陆北辰今晚会这么大胆?想都不敢去想的。 “嘿,别害羞啊,你不举杯感谢我一下吗?”科洛笑得暧昧。 顾初稍稍侧脸,一只眼看科洛,道,“敬你干嘛?请了那么多的模特和明星过来给我树敌呀?当我软柿子好欺负是吧?” 科洛故作惊讶,“谁敢给你树敌啊?今天就是没请媒体过来,否则你明天就能上头条,看看全场貌美如花的,唯独你独占鳌头。这么说我算是功臣,来来来,敬我。” 顾初“扑哧”乐了,从陆北辰怀里坐起,举了杯酒,“好吧好吧,看在你让我独占鳌头的面子上,我敬你一杯。” 刚要喝,酒杯就被陆北辰顺势夺了过来,他笑对科洛,一手依旧搂着顾初的腰,“她不能喝酒,这杯我替了,费心费心。” -本章完结- 322都不及我爱上的好 醉过几次,狼狈过几次,都是被陆北辰抓个正着。顾初对酒这东西并不抗拒,因为酒量尚浅的她只尝到酒精所带来的飘飘然,还没到酒大伤身的地步,所以,她对酒还存在着一定的美感。但陆北辰对于她“酗酒”的行为是严令禁止的,关于这方面的坚持,陆北辰与陆北深如出一辙。 陆北辰代她喝了那杯酒,如此的顺理成章。科洛见状,摇头发出啧啧声,“有句话说得好,过度的保护就是伤害。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不能喝酒?” 顾初笑看着陆北辰,在听他要如何回答。 陆北辰悠哉,“我是她男朋友,说她不能喝就是不能喝。” 科洛挑眉,“谬论!就算你是她男朋友,你也不能干涉她的自由。” 顾初在旁像是没事人似的看热闹。 “科洛,你意图不轨啊,这么想灌醉人家顾初想要干什么啊?”潘安端着酒杯在旁笑道,“你把她灌醉了,今晚要陆独守空房?” “潘安,你喝醉了开始口无遮拦了是吧?”顾初瞪了潘安一眼,好好的话落在他嘴里总带着点荤腥味。 潘安坏笑,“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又看向陆北辰,“陆,跟你心有灵犀的人是我。” 陆北辰含笑,一句话未说,给潘安倒了杯酒。顾初靠在陆北辰身上,呼吸着他的气息,见他但笑不语,又看似默认潘安的态度,一颗小心脏就又开始扑腾了。就这样,几人有说有笑,是个难忘夜,谁都不想去谈工作,不想去谈糟心的事。 很多人过来敬酒,为陆北辰庆贺生日。陆北辰平日不爱喝酒,但今晚也着实卖足了科洛的面子,谁来敬酒他都会奉陪。还有些一看就是纯心故意的,来给顾初敬酒,每每顾初都要撒欢地同意,可端起的酒杯最后都落陆北辰手上,那些人就开始起哄,刚开始会说他知道疼女朋友,酒过三巡后就成了:陆大,我们就想跟嫂夫人喝杯酒都不行啊? 一句句嫂子,一句句嫂夫人,要不然就是那群女孩子口中的“陆太太”,等等就变了味道,顾初刚开始还纠正,后来就被陆北辰给阻止了,他说,“他们怎么叫你就怎么应着就好。” 顾初怀疑陆北辰有点醉了,这种玩笑话平时他是不会说的。 科洛是今晚生日宴的发起人,同时也是主持人,有他在,气氛始终热烈。庆生的节目准备了不少,如不是怕陆北辰嫌吵闹,那些大型表演秀可能都得被他搬上舞池。吹生日蜡烛许愿时,全场的音乐柔和静谧,灯光也转为柔和,浅紫层层加深,又与深蓝的光线相撞,于墙壁倒影光波,如层层海浪,一波一波地徜徉。 灯暗了,蜡烛的光就强烈了。 顾初这才发现,夜吧的四周原来坠满了蜡烛,极小,于蜡笼之中,有灯光时她还以为那些只是摆设,没想到燃亮之时竟宛若夜穹繁星,影影绰绰甚是梦幻。这令身为女人的顾初都深感汗颜,这种浪漫跟钱多少无关,只关乎想法、创意。 陆北辰许了什么愿她不知道,又或者他压根就没许愿,因为从他依照大家的要求阖眼到睁眼吹蜡烛,历经的时间很短。蜡烛熄灭之前,顾初倒是对着烛火许了个心愿,她愿陆北辰能平平安安,愿她和他一生不分离。 第一刀蛋糕由陆北辰动手,紧跟着六层的蛋糕被他逐一发放,他平日不爱吃甜的东西,只跟着顾初吃了一份。鱼姜上前敬酒的时候,顾初正叉了一小块蛋糕往陆北辰嘴里塞,陆北辰没躲过,就正好张嘴。鱼姜见了这一幕后,似笑非笑的,“要不要这么恩爱啊?” 顾初放下盘子,看向鱼姜,笑了笑,“今天是他生日嘛,不喜欢吃甜的也要硬逼着他吃。” “vic不喜欢吃的东西还是不要勉强了吧。”鱼姜皮笑肉不笑的。 有些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并不会因为时间的转移或空间的改变而改善,尤其是两个女人,当矛盾点都因为同一个男人而产生时,关系只会变得越来越恶劣。如果没有陆北辰,鱼姜会是个不错的朋友,顾初时常会这么想。就像是初见鱼姜时,她是那么的爽快。其实看得出来鱼姜跟北京这边的同事相处得都挺好,大多数同事给鱼姜的评价都是:热情爽朗。可女人啊就是多变的,因为情感,因为男人。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事实上,为难女人的大多数都是女人。 所以,鱼姜为难了她,而她,也没打算退让。她扭头看向陆北辰,故意笑问,“我是在勉强你吗?” 陆北辰做举手投降状,含笑,“行行行,我吃。” 不用看,顾初也能辨明鱼姜那副虽笑着却能足以将她刮千刀的表情。从场子里的人搞了个大乌龙统统起来为他庆祝生日,她就看出来鱼姜的脸色不大好,盯着她的眼神好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来一样。聚光灯下,她站在陆北辰身边,那么强的光亮都不及鱼姜眼里的怒火,看得出,鱼姜是十分不欢迎她。 但还好,陆北辰刚刚的表现甚佳,顾初也算是心理平衡了。科洛抓着罗池去热闹了,潘安也是个耳聪目明的人,端了酒到场子里跟几名模特在腻歪,唯有语境,像是个乖乖宝般始终粘着她和陆北辰,任由潘安怎么给他使眼色他都坐着不动,愣是搅乱了她和陆北辰的两人时光。不过,语境是真的情商堪忧,所以他绝对没有纯心故意的心思。不像是接二连三来敬酒的那些,就有点故意为之了。 再加上眼前这个鱼姜。 “行了,你就吃一块就好,甜的吃多了嘴巴也爱甜言蜜语。”顾初对陆北辰说了句,起身,手一抓语境的肩头,“哎,陪我拿杯喝的去。” 不是她多大方想要给鱼姜与陆北辰独处的时间,而是觉得,在短暂的交涉中她已然占了上风,那么,摆出点胜利者的姿态也未尝不可,她给陆北辰留下个背影,聪明如他,自己想去。 “不准喝酒。”陆北辰在她身后叮嘱了句。 “知道了,唠叨。”顾初一手揪着语境,一手朝陆北辰拜拜。 陆北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初到了酒水区,见科洛递了只高脚杯给顾初时,他的眉头下意识蹙起来了。鱼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状后眼神黯淡了一下。坐了下来,将一杯酒递给了陆北辰,淡淡地说,“那些都是科洛自己调的鸡尾酒,度数很低,喝不醉她。” 陆北辰没出声,他始终在看酒水区。 鱼姜手拿着杯子碰了他一下,“vic?” 他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后接过酒杯。 “祝你生日快乐。”鱼姜朝着他一举杯。 陆北辰微微带笑,两只杯子轻轻相撞,他抬杯,抿了一口酒。 “我这么诚意来敬酒了,你都不喝光?”鱼姜故作不悦。 陆北辰轻轻晃了晃杯中酒,道,“如果再多些祝福的话,还值得我一饮而尽。” “生日的祝福还不够?”鱼姜问。 陆北辰笑,“当然。” “还有什么?” 陆北辰的目光稳稳落她脸上,“例如,祝愿我和顾初早修正果之类的话。” 鱼姜拿杯的手微微一颤,看向他,愕然。 “你是我下属,但这么多年我们更多是朋友,这句祝福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陆北辰微微勾唇。 鱼姜攥着杯子,没说话,许久,一仰头独自喝了杯中酒。 “顾初,势必是要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陆北辰语气淡淡,却很坚决,“你也清楚,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为什么是她?”鱼姜开口,嗓音有点冷。 陆北辰将酒杯放下,“就当我是一根筋,这辈子,只能是她。” “你——”鱼姜诧异地看着他,“你疯了?” “你对她有意见。”陆北辰目光炯炯,“鱼姜,你知道我见不得这样。” “是,我不喜欢她。”鱼姜直截了当,“她会害死你!” “例如?” 鱼姜噎了一下,使劲咬了咬嘴,开口,“例如就是因为她,你的基金会差点出事,也是因为她,上一次你差点死在刘继强的手里!” “这是我的心甘情愿,鱼姜。” “是不是,一定要她害得你再次没命你才甘心?”鱼姜红了眼眶。 陆北辰微微转脸看向她,“再次没命?鱼姜,你知道了什么?” “我……”鱼姜迟疑,几秒后目光与他相对,“我的意思是,上次刘继强差点杀了你,她是个麻烦精。” 陆北辰看着她,目光如炬,似乎在考量她这番话的真实程度。鱼姜被他的目光盯着无所适从,马上又道,“你也知道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当然是关心你,在我认为,林嘉悦都比她好。” “鱼姜,爱情这种事没得比较。”陆北辰给鱼姜倒了杯酒,缓缓道,“林嘉悦或其他的女人再好,都不及我爱上的好,希望你明白。” 鱼姜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苦笑,“如果她真害得你一无所有呢?” 陆北辰稍稍沉默了会儿,再抬眼,眸底深邃沉静,“曾经,我一无所有过,所以,何惧?” 鱼姜震撼。 “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因为我欠了你一条命。”陆北辰端了杯子,与她的相碰一下,“你是我的友情,顾初是我的爱情,就算是你对她百般不满,也请看在她是我女人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杯,我代她也代我自己向你致歉。”话毕,仰头一饮而尽。 鱼姜愣愣地看着他,心如被刀割过。 好一句“你是我的友情,顾初是我的爱情”,他待她是如此地深情,待别人却是如此的残忍。他是冷血的,因为,他的暖只给了一个女人。 …… 如果科洛不举行这次的生日宴,顾初压根就不知道他原来是个天才。不但有浪漫爆棚的脑细胞,就连调酒也是相当专业。几杯鸡尾酒下肚,甜甜的,有最爱的水果味,还有温暖的花香。他婉转于女人之间,一袭黑色的长袍,于光暗交界间像极了从城堡里走出来的神秘伯爵,令人迷惑,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吸了血去。 他递了一杯绿幽幽的鸡尾酒,给她。“这杯,叫嫉妒。” 顾初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后又尝了尝,微酸,又有点车厘子的味道。“这杯是不是更适合给鱼姜?”她说着,朝陆北辰的方向看过去,他们俩还在说话,灯光变换太快,她看不清陆北辰的表情。 “不,这原本是调给我自己的。”科洛笑道。 顾初不解地看着他。 科洛眼神里像是滑过什么东西,但很快又笑了,俊脸一点点凑近了她,“你被他爱着,我嫉妒。” 呃…… “你……”顾初指着他。 科洛突然笑容扩大,眼里明显有了捉弄之意,一下子揽住了她,“你看不出来我对你有意思吗?” “别开玩笑了。”顾初十分不给面子的一把将他推开,“警告你啊,再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可不客气了。” 科洛挑眉,“陆北辰就能对你动手动脚了?” “废话,他是我男朋友。” 科洛瞅着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场上一阵欢呼声,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往舞池的方向看过去。是罗池站在那,手拿麦克风看上去十分嗨,“喂?喂!” 一瞧他的脸就是喝多了。 “那个啊,今天是陆教授的生日,我高兴!所以,鄙人献唱一首。”罗池做了个十分绅士的动作,引得场上的人全都在鼓掌。 顾初一下子就兴奋了,放下酒杯拼命地拍巴掌。 “乐队老师,辛苦你们了。”罗池朝着舞池后面的乐队人深深地鞠了个躬。 “老天,罗池还会唱歌呢。”顾初两只眼睛都在发亮。 科洛懒洋洋的发出怪声,“我看啊,他是醉大了。” “顾初,顾小妹在哪里?”罗池在舞池上扯脖子喊。 顾初爱极了热闹,凑近舞池冲着罗池招手,“这里,这里!” “接下来,我要把这首歌献给我最喜欢的姑娘!”罗池潇洒地一挥手。 全场都震惊了,各个瞅着顾初,都以为罗池口中的姑娘是顾初,这下子可热闹了。科洛凑过来,笑道,“呦呵,这是要跟陆北辰抢女人的节奏。” “瞎说什么呢。”顾初瞪了他一眼。 罗池着实是喝多了,也顾不上台下的人怎么想,冲着顾初挥手,“记得拍一段啊,告诉思思,我喜欢死她了。” 顾初捂嘴笑。 其他人这才明白。 罗池摇摇晃晃地走向乐队沟通曲目去了,北京和上海的同事在下面不停地鼓着掌,加着劲。顾初赶忙从别人手里借了只小型摄像机,对准舞池上的罗池,这是赤luo裸的表白啊,虽然他跟思思远隔千里,但拉红线做月老这种事她还是喜欢做的。 现场乐队开始演奏,罗池摆好了架势,顾初这边也开始摄录。可前奏一响起,她就愣住了。 虽是现场演奏,但这曲调是她再熟悉不过。 罗池开始唱了。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 顾初忘了动,手中的机器始终兢兢业业地工作。罗池唱得挺不错的,声情并茂,看得出心底的压抑和对顾思的满腔爱意,只是,这首歌恰恰就是顾初心中的一块陷阱,不论上面盖了多厚的一层落叶,只要轻轻一踩,她还是能够坠入无尽黑暗。 许久后,她放下手里的机器,响彻全场的调子成了钩子,一把把将那些年的回忆再给拉扯回来。 “你会唱什么呀?” “还真唱啊。” “不唱你能下去吗?” “你会唱什么歌?” “我不会唱歌。” “不会唱也听过吧,对付对付喽。你这年龄,邓丽君的歌总听过吧。” “不会唱。” “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呢?会吗?” “行吧。” …… 那一年,她和陆北深唱了这首歌,很老的一支歌,老到,她现在都忘了当初为什么要选这首歌。 下意识看向陆北辰,隔着人群,他靠在沙发上,端着酒杯,目光倒是看向罗池这边,似听,又似没听,总之,鱼姜还在他身边跟他说话,他脸上没有太多神情,顾初看不出来这首歌对他究竟有没有影响。 可这个念头形成后,她自忖,这首歌是她和北深唱过的,北辰能有什么反应呢? 是这个道理,但为什么她会有所期待?期待陆北辰有反应,期待陆北辰会朝她这边看……是他说的,北深的事他都知道,那么,这首歌他知不知道? 无从探究他的想法,哪怕此时此刻她在他身边,也无法去问一句:北辰,这首歌你还记得吗?这句话就像是一直藏在她心里的另一句话似的,另一句话就是:北辰,跟你相处的感觉就跟北深是一样的。 多少次她都以为他是北深,可念头很快被掐死,是啊,他说过他没以北深的身份在她面前出现过,北辰,他不会骗她的。 罗池那边唱的欢,又唱得声情并茂的,台下一阵阵的欢呼声。 科洛没听过这首歌,问,“唱什么呢?” “粤语,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顾初轻声道。 “陈百强?”科洛想了想,“哦,好像是年代挺老的一位歌手吧?” “有那么夸张吗?”顾初又给罗池录了一段,为科洛普及常识,“*十年代很火的,大家都喜欢唱他的歌,现在他的歌都是经典呢。” 科洛笑了,“罗池选了这么一首歌,一下子暴露年龄了。” “说得好像你跟我们不是一代人似的。”顾初反驳。 科洛看向她,“态度有变化啊,这首歌好像让你挺有感慨?” “别瞎猜了。”顾初收回刚刚落了满地的伤感,道,“你是私家侦探,可不是心理学家,别以为能看穿人心啊。” “看穿心思多累?”科洛不屑,“像是陆北辰,看透不说透,最后活得自己累。” 看透不说透…… 顾初心一动,看向陆北辰。是吗?那么,他看透这首歌背后的意义了吗?他沉默不语,到底是看透了还是没看透? 那边,曲子进入了尾声,罗池近乎给大家来了个九十度躬,好多人吹起了口哨。顾初回过神来,扬起笑容,为罗池鼓掌示好。同样一首歌,那一年像是她和北深的定情物,此时此刻,就成了罗池拿来隔空表白的工具。年不同,意义却相同。 罗池唱完后没立马下去,在大家高喊着“再来一首”时,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科洛靠着栏杆,喝了口酒说,“这家伙又要搞什么?” 顾初也很想知道。 “大家,都没听过陆教授唱歌吧?”罗池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一脸的神秘兮兮。 话音落下,全场都热翻了。 罗池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效果,踩在舞池的落地音箱上,冲着大家伙喊看,“今天是陆教授的生日,寿星怎么都要表示一下吧?” “陆教授!” “陆教授来一个!” “我们要听陆教授唱歌!” “寿星,请满足我们的耳朵吧!” 台下的叫喊声近乎要掀了屋顶。 “都喝多了发疯吧这群人。”科洛揉了揉耳朵,龇牙咧嘴的,“敢这么消遣陆北辰?这个要求简直是大胆啊,他不会唱的。” -本章完结- 323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全场的焦点都落在了陆北辰身上,加上罗池的“叫嚣”,场上呼喊着的全都是“陆北辰”、“陆北辰”。顾初虽没跟着大家伙起哄,但内心还是很期待的,借着绚烂的光亮,看着他的方向。她看见陆北辰朝着罗池这边摆手示意了下,那意思是明显的拒绝。搁平常,罗池也就作罢了,但今晚他喝多了,胆子也就大了,继续带着全场人邀约。 科洛在这边摇头叹气的,“罗池酒醒了之后有他好受的。” “我倒是觉得他会答应。”顾初有预感。 科洛抿了一口酒,懒洋洋,“我还是比较了解他的,他绝不会——”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他表情愕然,眼睛瞪大。 陆北辰竟起了身,朝着舞池这边过来了。 全场的欢呼声成了尖叫,兴奋的尖叫。 “不是吧……”科洛喃喃。 顾初择了一处坐下,胳膊撑在栏杆上双手托着脸,看着舞池道,“所以说,你并不是十分了解他。”陆北辰已站在舞池,灯光下,颀长的身影甚是养眼,她这个距离看他刚刚好,不至于远到看不清他的脸,又不足以近到亲昵影响了欣赏。他能唱什么歌?她不知晓。 陆北辰从乐队那边借了把吉他,罗池献了殷勤搬了把椅子。等陆北辰坐下后,透过麦克风说了句,“弹得业余,唱得不专业,大家凑合听。”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 也难怪全场会激动,一个帅哥,抱着把吉他自弹自唱,这本来就是赏心悦目的一幕。暂且不说嗓音动不动听,单是架势就先达到了养眼的目的。顾初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就移不开了,玩吉他的人大多不羁,像他这种衬衫西裤穿得一丝不苟的人怀抱吉他倒是颠覆了概念,却意外地不唐突。灯光美,衬得画面也美。 他弹了音,全场人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 流畅的音符从他修长的手指间滑落,徐缓,熟练,令顾初为之惊讶。她会弹吉他,所以听得出弹吉他的人是熟练还是生疏,他弹吉他的技巧很好,却又不刻意炫技,只是从每一个音符中泄露他对吉他掌控娴熟的秘密。顾初静静地看着他,心底深处涌起的是形容不出的滋味。 北深,她又想起了北深。一把吉他,揭示了他跟陆北辰的不同。顾初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失落还是激动,就像是,这一刻她不清楚自己希望台上的人是陆北深还是不希望是。 舞池上的陆北辰唱了歌,一首大家都熟悉的歌。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 他的嗓音经过麦克风愈发磁性,低低的,沉沉的好听,全场的心思都拴在了他一人身上。不欢腾的歌,不吵闹的歌,配上干净的吉他声,就揪着人心发疼了。 顾初怔怔地听着,心中却翻江倒海。他唱了这首歌,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唱了这首歌。 那一天在厦门的沙滩上,林嘉悦听着那个男孩子唱了这首歌后对她说,北辰唱得比他好听呢。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才真正明白,陆北辰与陆北深有太多的不同。 当时林嘉悦略有伤感的声音窜到了她的耳边:派对上好多人不懂中文,不知道北辰在唱什么,可是,我知道。 就像离别一样啊。 顾初顶着林嘉悦的那一声叹息看着正在唱歌的陆北辰,是的,这一刻连她都觉得他是孤独的,眼里虽没有太多情绪,可越是这般安静着,就让人觉得他的心里装了千秋沧桑。林嘉悦说,看着他唱歌的一瞬间突然就觉得他远了,像是要随时离开似的。 现在,连她都有这种感觉,他明明就是在众人的视线里,可为什么,众人还是走不进他的世界?他孤独成画,低低吟唱,像是在重温一种记忆,又像是被这份记忆所累。 “我能感觉到他是对着另一个人来唱这首歌,而那个人,不是我。” 她还记得当时林嘉悦说这话时的眼神,寂寥落寞。目光再落回陆北辰身上,灯光洒了他的侧脸,他的眼神似平静却有刚毅。林嘉悦的落寞是有道理的,优秀如他,就算知道他心有所属,心系他之人也舍不得离开。如果换做她是林嘉悦会怎样?顾初很清楚,自己会疯。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里的距离 …… 副歌部分的歌词沉久淡凉,顾初觉得心被只大手狠狠地揪起、抛高,然后再自由落体式沉下。她看向他,而他,在唱到那句“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时,抬头,深邃的目光越过重重光线,穿走人群,与她对视了。 顾初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没得动,被他的歌声吸引,被他的目光盯死。 北深,那个要靠打工来维系生活的男孩子,那个省吃俭用为她买来她喜爱的小玩意的男孩子,那个承诺她日后一定会带她进高档餐厅的男孩子,那个跟她说等他以后有钱了他会把最好的都给她的男孩子……那个被她狠狠抛弃的男孩子,他当年黯然离开中国,捏着校方给他的出国留学名额去到了国外。那个城市也许他是陌生的,像歌里唱的一样,有他没见过的霓虹和繁华,也有他没经历过的冷漠和冰凉。他在那里重新来过,白天努力学习晚上流走于繁华街角努力打工。 他经历过常人不曾经历过的痛和分离,他曾一次次想要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爱她,他在乎她……她没接他的电话,他在那场车祸里变得物是人非,直到,现在。 那个台上的男人,北深。 不! 顾初猛地恢复清醒。 他是陆北辰,她想得统统都不对,北深已经不在了,被她……害死了。他和北深是双胞胎,他对北深的心思感同身受。也许,这首歌他是在替北深唱,也许,他是在唱给自己听。她失去了北深,他何尝又不是失去了最亲的人? 陆北辰在看着顾初的时候,坐在卡座里的鱼姜看着陆北辰。 她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尤其是在听陆北辰唱歌的时候。这首歌她听过,是的,陆北辰曾经在美国的时候也唱过这首歌,那是她第一次听他唱歌,边弹吉他边唱歌,神情也跟现在一样安静,只是,那一次整首曲子他的目光都很空洞,不像这次,他看向了心里装着的那个人。 那一次她就知道,陆北辰的这首歌绝对不是唱给林嘉悦的,也隐隐地预感到林嘉悦在这场爱情中将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想到了他钱夹里的女孩儿,那时候她就觉得,能让向来高傲孤冷的男人将照片放在钱夹里的女孩一定不简单。那照片是个合照,有一次他请实验室的同事吃饭,结账的时候她看得清楚,是他和一个女孩儿的合照。 那女孩漂亮干净极了,第一面见到她时,她是对她心生好感的。漂亮又面色柔和的女孩子很容易引人亲近,鱼姜很想跟她亲近,或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正是因为那张合照,让她对那个女孩子心生芥蒂。 顾初。 她不清楚陆北辰与顾初的过往,但清楚的是,陆北辰这次来中国的目的很强,更甚者在上海成立了实验室。他有留守的打算,她看得出来,潘安和语境也都看得出来。他找到了那个女孩,想尽办法留她在身边,他曾是多了冷傲不屑于在女人面前妥协的男人啊,却因为那个女孩子低了高贵的头颅。 鱼姜自嘲,是啊,也许语境和潘安不知晓,也许罗池不知晓,也许美国的那群同事都不知晓,只有她清楚地知道,在陆北辰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女人,一个让他遍体鳞伤都无法忘记的女人。 “鱼姜,耳钉的事我不希望看到有下次。” 就在刚刚,陆北辰坐在这里跟她说。他的语气很淡,从语调上来看并不能称之为警告,但也足以有提醒的意味。因为她救了他的命,所以,他做事总要给她留三分薄面。这件事,她很清楚瞒不过陆北辰。 是她的自私心作祟,她以为陆北辰会继续纵容下去。 可她想错了,这一次,因为是顾初,所以他对她发出了提醒。 鱼姜咽了一口酒,苦涩,辛辣,就如同,这几年她暗恋他的情感,辛苦却足够令她回味。 …… 一场生日宴,喝醉了不少同事。 鱼姜醉了,尚在清醒边缘的潘安临时充当了次护花使者,罗池也醉了,代驾的早就候着了,载着他和其他几名顺路的同事回了住所,北京这边的同事也相互搭伴回了家。 陆北辰今晚也喝了不少,身上沾了酒气,而顾初喝得有点晕,他没看住她,几杯鸡尾酒下肚有点飘飘然了,但实属还乖,一上车就靠在陆北辰身上没吵没闹。科洛十分“不要脸”地跟他们挤了同一辆车,并且很不厚道地抛弃了副驾驶,同两人一起在后座。 最开始他要坐中间,被陆北辰一记眼光后窜到了靠窗位置,陆北辰不想让顾初坐在中间便只能委屈自己。车子走了三环,科洛看上去也喝嗨了,抬胳膊架在了陆北辰的肩膀上,笑嘻嘻的,“今晚上我要跟你俩睡。” 声音毫不避讳,传到了代驾的耳朵里,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眼神那叫一个惊恐。 陆北辰没动弹,这边有顾初撵着,那边有科洛贴着,语气淡淡,指路,“先到昆仑饭店。” “哎,我今晚上就退房,搬到你们住的酒店去。”科洛说。 陆北辰没搭理他,反而是他怀里的顾初抬头看着科洛,笑道,“你意图不轨啊,对我男人。” “我是想意图不轨啊,但不是对你男人,是想对你……”科洛说着,朝着顾初的脸蛋就伸了手。 “狼爪”被陆北辰半路截住,一甩,科洛没能得逞。 “陆北辰,你就这么对待为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科洛一脸的委屈。 “出生入死?”陆北辰挑眉,“我看你现在活得很滋润。” 科洛又凑近他,桃花眼里沁着笑,“虽然我还没办成你交代的事,但意外的收获你要还是不要?” 陆北辰看向他。 科洛笑得更坏,“放心,包君满意。” “真令我满意了再说。”陆北辰毫不客气。 顾初听着好奇,“什么事?” 科洛嘴巴一动刚要说,陆北辰就冷冰冰的一个眼神,科洛闭了嘴。很快地,昆仑饭店到了,车子刚一停稳,科洛就被陆北辰给推了下去。 科洛抱着大衣摇摇晃晃的,饭店的门童立马上前将他搀扶住。科洛迷醉着双眼,一手扶着车身,探身下来,“哎陆北辰,明天我就住过去。” 车窗是落下来的,陆北辰的俊脸映落在夜色中,饭店门前的灯光柔和闪耀,他的眼里如同揉碎了星子,看向科洛似笑非笑,“有胆你试试看。” 科洛一听这话就没辙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陆北辰,你太绝情了!” 相比科洛的激动,陆北辰看上去不温不火,不再理睬他,极为平静地命令了句,“开车。” 车子从饭店滑坡缓缓而行,只留了尾烟给了科洛。 …… 少了科洛,车内就安静多了,聒噪没了,除了代驾的司机,只剩下顾初和陆北辰两个。北京的夜大多绚烂,来源于同上海一样的高楼琼宇,只是车行一路愈发繁华些,那些沉默的霓虹用最绚烂的姿态打落在车窗上,又极速地炸开、后退。 有几分溅落在陆北辰的侧脸上,光光点点,煞是柔和。顾初始终靠在他身上,她有点轻飘飘的,但还没到醉的程度。目光顺着他胸前的衣扣慢慢往上看,微敞的领口、性感的喉结、方正有型的下巴,有一点点的胡茬出来了,看着极为you惑。 分别了这么多天,打从她踏上北京这片土地就没有跟他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机场时有罗池做电灯泡,然后又为他庆生,他的世界容纳了那么多人,再到刚刚,终于赶走了最后一个捣蛋者。现在,只剩下她和他,可以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可以分享他的气息。一时间,心脏就开始乱扑腾,撞得她只觉得脸颊都跟着一窜一窜的。 “你要带我去哪?”她微微仰头,脸颊大半埋在他的脖颈,轻柔无力地问。 女人的气息柔绵绵的,小小的嗓音像是怕被人捏疼似的,勾得陆北辰心头发痒。他拉过她的手轻轻把玩,微微垂脸,高蜓的鼻就能轻触到她柔软的唇。他的嗓音也如这夜色般沉醉低重,“回我住的酒店。” 这一次,顾初听见心脏撞击胸膛的声音,咚咚咚的不安分,她生怕是被他听见了。又觉得他的掌心发烫,纠缠着她的手指。她笑了笑来缓解内心的悸动,故意说,“可是我还想看北京的夜景呢。” “跟上海大同小异。” “谁说的?”顾初的声音愈发娇柔黏软,“我想看长安街,上海有吗?” “改天陪你去看。” “现在就去。”她一手搭在他的胸口上,笑嘻嘻的。 “不行。” “为什么?”顾初贴着他,盯着他性感的下巴。 陆北辰揽着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他低头看她,眸底如凝了黑夜,幽深又有光亮,这光亮是掺了暧昧的意图。他一瞬不瞬地锁着她,开口时嗓音低喃粗噶,“今晚不行。” 顾初的呼吸一滞,被他的眸光烫到,又觉得掌心之下他的胸膛炙热,心脏就更不安分了。一时间整个人都瘫软的,心脏跳得太快,她觉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如果强行发声,必然是颤着音儿的。他的眼神太过侵略,太过意图明显,她不是听不懂看不懂,将脸一埋,来掩饰内心的激动。 暗光里,她觉得陆北辰的手臂又收紧了,淡淡的酒气蛊惑了彼此。 -本章完结- 324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夜色正浓,月半圆。深秋的月光总会是清惨,又被一地霓虹退散了清凉。顾初对北京不了解,也不知道陆北辰下榻的酒店在什么地方,等车子停下后,有门童上来开了车门。陆北辰给代驾结算了钱,又将车钥匙给了泊车。她随他进了酒店,不知怎的,脸就臊红了。 一路上,陆北辰都是牵着她的手,不说话,她亦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虽这么晚了,但大厅里还有人,她觉得,大厅里的人都像是在瞅她似的。进了电梯,陆北辰掏出了房卡刷了一下,按了上升。 电梯动了,缓缓而上。 顾初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攀升。 她不知道这是哪家酒店,也不知道这家酒店位于北京什么地方,只觉得奢贵高档,符合他的身份。而她,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回了酒店,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在这个不同于上海的夜晚。她觉得,心里的这股子激动犹若初见他时似的。 试着要抽回手,却被陆北辰攥紧。她抬眼看他,他却没看她,电梯上方的数字在一格一格地变换,越攀越高。没多久,耳边听到“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 厚重的地毯吸走了声音,长长的走廊尽是宫廷鹅黄。陆北辰一路牵着她朝前走,步子不快不慢,足以让她跟得上他的步伐。却只觉得他攥着她的大手越是发紧了,掌心滚烫,是他的,亦是他的。 房门前,陆北辰停了脚步,刷卡而入。 月色蔓延了房间,格局很大。可没容得顾初细看,房门刚关,下一秒她就被陆北辰猛地按在了墙上,紧跟着他的吻就落了下来,汹涌而至。 “北辰……”她被他的热情惊到,喃出他的名字,但很快,声音就湮没在他的热吻中。 黑暗中,顾初听见了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纠缠着她的呼吸。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固有的来苏味混在了一起,蛊惑了她。主动攀上了他的颈部,然后,听见了衣扣崩落的声音。 他的热情变得急不可耐,而她,亦不想压抑对他的思念和渴望。 月光蔓延在了他精壮的肩头,如此真实,不再是她梦中的男子,也不再是平时温文沉默冷静淡然的男子,更不再是于人前喜怒不形色的男子。幽暗中,房卡连同彼此的衣物就被他随意扔到了脚下,没来得及开灯,他的热情就如同海浪将她吞没。 只有窗前的那一抹月色,映亮了他的脸,一脸的英俊,因炙热的情念而变得邪魅性感。 男人的胡茬在厮磨在刺痛了她,却意外刺激了她的感官。男人的气息变得愈发浑浊,她成了被他吞噬的祭品,于门口的一方之地,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祭奠。 月光静静注视着一切,注视着两人在玄关里的痴缠。 她想压抑,他却命她喊出来,又在撞击中一遍遍喃着她的名字,每念一遍,她对他的爱就更深刻一层。 许久后,一场惊涛骇浪才归于平静。 顾初如脱骨的鱼,长发已被汗水打湿,无力地靠在陆北辰身上,他搂着她,结实的肩头也沾了汗珠。他感受着女人的柔软和余颤,英俊的脸颊埋在她的发丝间汲取她的芳香和纾缓他的呼吸,彼此的心跳频率相同,肌肤与肌肤的撞击之后就成了温婉如水的安抚。 由狂野到平息,直到发觉顾初似乎再也站不住后,陆北辰手臂一个用力,将她轻轻松松抱起进了卧室。 后背贴到床单时有些微凉,却极好地纾缓她身体的滚烫。 陆北辰低头吻了她的眉梢,相比刚刚的贪婪,他又回归温柔。她嘤咛一声,整个人软软的,一动都不能动。他低笑,起了身。 没一会儿,灯亮了。 不刺眼,很柔和,主灯没开,地灯如星光,隔着一层轻透的白纱帘,窗外尽是霓虹。陆北辰回到了床边,她抬眼,正瞥见他丝毫没遮掩的身体,脸一红,赶忙收回目光。又道,“你不知羞的啊,窗帘还没拉呢。” “外面看不到。”陆北辰低笑。 “拉上嘛。”她撒娇。 陆北辰便依从了她。 窗帘拉好后,他又折回床边,一手撑在床榻,左手轻抚她的身子,又拭了她额上的细汗,轻声说,“我去冲个澡。” “嗯。”她轻喃一声。 他折身去了浴室,她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他结实流畅的背影,那道疤痕依旧令她心疼。 男人冲澡的时间不长,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身上是清爽的浴液香,少了刚刚激情时一直缠绕着她的酒气。他腰间裹着浴巾,尚了床后,将浴巾解了,扔到了一旁。结实的手臂轻轻松松将她揽了过来,再吻她,已是怜惜。 “我也去冲一下。”她懒洋洋地说。 “急什么。”陆北辰箍着她不让走。 “都是汗。” 陆北辰一翻身,将她圈在怀里,胸膛与她的后背相贴,低笑,“都是你的香气。”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肩头,痒痒的,她的身子就缩了缩。女人的娇憨落入他眼,他的眸光又染了几许深沉黝黑,一手搂着她,一手轻抚,待落至手臂时,一道疤痕被他发现了。 “这道疤是怎么回事?”他的拇指轻轻摩挲,问。 是在整形机构受的伤,当时科洛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恳求她不要跟陆北辰讲的,她微微偏头,额头轻轻蹭着他的下巴,道,“没事,就是一小点的皮外伤,你看,疤痕都浅了,很快就没了的。” 她差点忘了胳膊上的伤,但于灯光之下,怎能瞒得过陆北辰的眼睛。说完这话,她感觉到陆北辰在盯着自己,生怕他深究,便扭过头,轻轻啃咬着他的下巴,绵延往上。 他的唇,薄而性感,是她的最爱。 可这个薄唇的主人向来是习惯掌控的那位,很快地,化被动为主动。*的长吻过后是涓涓细流,他的唇游曳在她的耳畔,低低问,“想我了吗?” 她点头。 想,每分每秒都在想他,这是她不想隐藏的念头。 “初初。”他再次低喃她的名字,厚重而情深。 “嗯?”她醉于他的嗓音。 男人埋下头,高蜓的鼻梁穿过她的发丝,薄唇扫过她的耳骨,“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的心化了。 他的大掌又重新燃了温度,她贴靠着他的胸膛,亦能感觉到他体温的攀升。他开始一点点啃咬她的耳稍,渐渐蔓延。 如此“坦诚相向”,顾初早就发觉了他身体的变化,脸颊就不争气地红了。 这一次,不同于刚进门的那次粗野狂暴,他变得危险而缠绵。 这一夜,她沉醉于他的体温。 随着他的节奏,久久无法停歇。 …… 郭香云,这个本来跟着女儿出嫁后就离开盛家的人,如今却成了张遗像摆在沈强的对面屋。事后,盛天伟打了不少电话来查郭香云目前的下落,但许桐从他紧皱的眉头中不难知道,郭香云的下落很难打听。 她心里升起了个不详预感,也许遗像就是真的,郭香云,真的已经死了。 两人共同经历了这件事,就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盛天伟做什么事也不再避开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调查了沈强的对面业主,就是个当地的回迁户,目前全家搬到了昌平。盛天伟很快找到了那户人家,可对方并不认识个叫郭香云的老人,虽不大吉利,但许桐还是拍了遗照上的照片拿给那家户主看,户主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在看着俩神经病,末了说,我真不认识这个人,那边的房子早就卖了,都被开发商给收回去了。 看来,是有人将遗像故意放上去的。 这人是谁,究竟什么目的? 郭香云的线索断了,盛天伟又载着许桐去见了梵尼。关于梵尼的下落,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盛天伟才知晓了。车子一路开出了城区,荒凉之处群山之中,梵尼就被安排在那里的疗养院。 不知怎的,车子一进山里,许桐就觉得那双盯着他们的眼睛就不见了,这几日的拘谨感和被窥探的感觉骤然消失。当然,她并没有跟盛天伟太过强调这种感觉,如今不可控的事情已经太多,她不想他再陷烦忧。 这原本真是个休养性情的好地方,空气极佳,深秋又是佳美之季,漫山都是金黄和殷红,打远一瞧就是心旷神怡。然而,这不是一般的疗养院,这里面住着的,都是,非正常人。 许桐急切地想要见到梵尼,她的精神状态虽说不好,但万一能找到线索呢。然而,令盛天伟和许桐吃惊的是,梵尼被人接走了。 院长亲自接待盛天伟,跟他说,“您再早一天都能见到梵尼,她被亲戚接走了。” 盛天伟警觉,“她没有亲戚。” “怎么能没有呢,那人是带着证明文件的。哦对了,还有他的签名呢。”院长将领取文件递给了盛天伟。 盛天伟接过文件,翻开,目光骤然一紧。 上面的签名是:科洛 -本章完结- 325夫:辰 又见白兰花,在明艳的季节。年轻的男孩女孩牵手走过的情人路,风一吹,白兰花的花瓣散了一地。阳光落在叶隙,晃了满眼的温暖。树下,是男孩子怀抱吉他,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但拨弄出来的音符杂乱无章想。终究烦了,将吉他扔到了一边。女孩儿手拿两只柳橙蹦哒过来,见状后将橙子一放,吉他重新塞他怀里。 “你这么聪明,学吉他有什么难的呀?” “我真的不擅长这个。” “那我想听你弹吉他唱歌给我听怎么办?” 男孩儿叹息,“你在为难我。” “为难你不行吗?”女孩笑得嚣张,“你是我男朋友,为我学会弹一首曲子唱一首歌天经地义啊。” “无理也能被你辨三分。” “我的要求合情合理的。”女孩儿为他剥了个柳橙,送至他唇边,“来,先吃个橙子润润喉,然后我继续教你。” 男孩儿张口接了橙子,一脸的无奈。 顾初睁眼的时候,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女孩儿的笑声,沾了阳光的味道,暖暖的,愉悦的,黏在耳膜里,又钻进了喉咙中,有种栀子花的清甜。她看着棚顶,那些细碎如星的水晶灯具折了点点光亮。厚重的窗帘有了浅浅的缝隙,阳光从缝隙间挤进来,于地毯上落下金黄。梦已经远去,大片的白兰早已不见。 有多久没梦见以前了? 也许是回学校考试时她又重新踏上了那条情人路,再次想起那段肆意飞扬的青春岁月。有人说,25岁,青春还在,最起码手里揪住的还有青春的尾巴。可她的青春过早地逝去了,连尾巴都没抓住。梦里的情景她不陌生,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梦见从前发生过的情景?梦境,不应该是五花八门的吗? 北深被她逼着学吉他学了半年,最终还是以连琴弦都按不准而告终,她气得快要抓头发,他却笑着搂过她说,不会弹吉他就没资格做你男朋友了? 我这个人爱生气,如果你要是哄我的话,总得有一技之长吧?当时的她理直气壮。 哄你的方式有很多。 例如呢? 例如……当时他在思考,少顷后说,例如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 她就笑了,跟他说,那你以后就要受累了,我这个人呢最喜欢名牌上身,便宜的东西我可不要。 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这句话是北深说的,现在她每每想起,心总会坠着疼。翻了个身,全身的酸胀提醒了她一个实实在在的现实,与她欢好,为她提供最好的物质保障的人是陆北辰,不是,北深。缘分许是这般安排吧,曾经的她一心以为北深是那个陪她走完一生的男人,可现在,她跟了他的哥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床头是叠得整齐的睡衣,她从上海带过来的,生怕北京冷,特意带了稍厚些的。身子懒得不太想起床,陆北辰像是只贪嘴的豹子,昨晚在她身上一次次爆发了他的十足精力。 他已经起床了,一看床头时间,快十点。陆北辰每天起床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六点准时,他有着强大的生物钟,不需要闹钟,到了该起来的自然就醒了,除非,第二日没什么事,他会一直等着她睡醒,然而,没事的时候太少。顾初不知道今天他是如何安排,在床头又没见什么字条,心想着他八成也没走远。懒洋洋地穿好了睡衣,来到窗帘前打算看看窗外的风景,岂料,右手刚一搭上窗帘,顾初整个人就愣住了。 她右手的中指,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白金戒托,切割完美的钻石,不是一伸手豪气摆阔的鸽子蛋,钻石大小正正好好,又在设计上独特极了。手一直僵着没动,脑袋也僵住了,她发誓这不是她梦游戴上的戒指,戒指陌生,她从没买过。 这…… 怎么个意思? 许久后,顾初才抽回手,将中指上的戒指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她是见过好东西的,她母亲向来对珠宝这类的设计在行,连带的她自然耳濡目染。这戒指一看就是走私人定制的,钻打磨得极度精细,这卧室里因窗帘挡了光而是昏暗,可这钻石的璀璨竟刺穿了眼前的幽暗,甚至还带了几许蓝光,如宇宙最遥远的天火,点燃了她的手指。 微微敞开了窗帘,阳光摄入,令她看清楚戒托背后的一行小字,亦是精致镌刻:mylove,初。目光盯在了这行字的落款上,夫:辰。 夫:辰? 辰,是陆北辰。 夫,是夫君的意思? 这戒指…… 顾初的心脏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快装不下了砰砰狂跳。紧紧攥着戒指,手心都被铬疼了才蓦地反应过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了卧室。 昨晚回来甚晚,又因陆北辰热情的爆发力而没来得及对酒店的格局多分析。这么一跑出来只觉得眼前一亮,偌大的客厅哪是在她想象中的范围?套房利用居住和办公,很好地将起居和公事分开。客厅有整面朝阳的落地窗和花园式阳台,阳光甚好,只是楼层太高,鸟儿都飞不上来了。客厅里竟不少人,沙发坐着罗池、语境他们几个,还有几位是她不认识的,陆北辰在花园阳台,正在跟科洛说话。他们穿得都挺正式,唯独陆北辰穿得休闲。 科洛抽着烟,比比划划地神情极为激动,陆北辰没抽烟,双臂交叉于胸,状似悠哉地靠在阳台上。今日阳光甚好,秋高气爽,风不大,这么高的距离只是微微拂动了他的黑发。他高空临下,背后就是著名的鸟巢。 顾初没料到大早上就看见这么多人,一时间僵在原地忘了动弹。 罗池先看见她的,正讨论案子,一抬头就看见了只“猫”。粉红色的猫,呆里呆气地站在卧室门口,显然被这么一群人给吓着了。他笑不可支,指着顾初,“没想到我们的陆教授好这口呢?” 罗池的声音引来了陆北辰的注意,他转头朝客厅里看,下一秒,唇角忍不住上扬了。顾初穿了一身连体睡衣,通体的粉红色,帽子上是个可爱的卡通猫,还戴俩耳朵,屁股后面扬起了一条尾巴,绒嘟嘟的倒是可爱。长发散下来,又箍着一条粉红色的巾带,一看就是睡得很迷糊被人吵醒,慵懒极了。 科洛见她后,夸张地吹了个口哨,“嘿,粉猫女。” 顾初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哪知道会有这么多人? 陆北辰回了客厅,说了句,“行了差不多了,大家可以离开了。” 罗池哪会错过好戏,嬉笑着,“公事是谈差不多了,但顾小妹难得来北京一次,我们叙叙旧呗。” 陆北辰已来到顾初身边,先是没理会罗池的“臭不要脸”,低头看了看,“拖鞋呢?” “卧室呢……” “回去穿上。” “哦……”顾初还是懵着的,十分听话地回卧室穿拖鞋。 科洛摇头晃脑袋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地靠在了潘安的身上,啧啧两声,“找个年龄小的女朋友就是这点好,听话。” 陆北辰想要再下逐客令时,顾初穿着拖鞋从里面出来了,还是一身粉猫,见大家都在瞅着自己,虽是不好意思,但还是清清嗓子说,“那个……我的衣服还都在行李箱呢,先委屈各位的眼睛吧。” “哪里哪里,挺可爱的。”其中一名同事说。 顾初凑近陆北辰,小声,“还有公事要忙是吧?没事儿,你不用管我。” “各位。”陆北辰却将她搂在怀里,目光淡然,“公事也谈完了,接下来是我约会时间。” 跟陆北辰不大熟的同事听出了意思,当然不好意思再逗留,纷纷起身。可罗池是习惯了摸老虎的屁股,还赖在沙发上不走。“哎,你们去哪玩,带上我呗,就当多带个保镖呗。” “没问题,你先拿了所长的批准令再说。”陆北辰毫不客气,“罗警官,据我所知你接下来可能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想在你们俩人身上找找乐子啊。”案情有了新进展,正如陆北辰说的,他又要脚打后脑勺了。“你就当可怜我,在她还没转正之前我跟她的地位可是平起平坐,陆教授,你不能太偏心。” 顾初还没反应过来罗池口中“转正”的意思,就被陆北辰抱得更紧,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从身后,当众毫不避讳暧昧关系。“谁说她没转正?”又低头,顺过了她的胳膊,将她的右手一抬,跟大家道,“名花有主。” 她怔怔,像是个扯线木偶。 大家都愣了一下,很快地科洛爆笑,指着陆北辰,“哎,你这是什么节奏?” 罗池也跟着大笑。 陆北辰没明白他们笑什么,目光落在了她的中指上,紧跟着就皱眉了,“戒指呢?” -本章完结- 326是否强取豪夺 顾初这一早上起来后脑子还在晕晕沉沉中,又不成想一下子见了这么多人,罗池和潘安几人又一副看热闹的嘴脸,一时间她还懵着,陆北辰的问话飘进耳朵里,又像是被棉团堵了思路,一时间怔怔地看着陆北辰忘了回答。后来,她再回忆起这一幕时总会想,幸好鱼姜不在,否则看见她那副傻啦吧唧的模样不定多幸灾乐祸呢,但又一想着就懊恼,鱼姜该死地为什么就不在呢,那一幕是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更别提让鱼姜看到了。 陆北辰见她傻愣傻愣的,十分耐性地重复了遍,“戒指。” 戒指…… “哦,在呢在呢。”顾初赶忙从睡衣兜里掏出那枚戒指递给陆北辰。一大早上她的手指头就带了个钻石闪闪着实把她吓坏了,倒不是她被这昂贵的钻石给吓怕了,是被陆北辰这怪诞的行径吓怕了。 陆北辰见状,眉头蹙了蹙,接了戒指后,这一次是当着众人的面亲自给她戴上了,说,“没我的允许,不准再摘下来了。” 顾初刚要回话,眼尖地瞧见了他左手的中指,惊讶地“啊”了声。他左手的中指上也戴了枚戒指,很干净的素戒,衬得他的手指愈发骨节修长。 “你、你……”一时间她“你”个没完。 陆北辰右臂一圈将她搂在怀里,戴戒指的手与她的手相缠相扣。这一幕着实养眼,又着实令人惊叹不已。大多知道陆北辰的人都清楚他的性子淡凉,对于工作严肃苛刻,对于人情世故这方面就没那么多刻意迎合。来京这段日子里,不乏有向他示好的姑娘,但他对于这份好感都没什么好脸相对,始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所以时间一长,大家都以为他在情感上也炙热不到哪去,岂料昨晚他在面对个姑娘时就判若两人了,今天,此时此刻更是令人大跌眼镜,令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人不是天生冰山,他的眼睛里也有深情,也会含情脉脉。 “罗池,你还好意思当电灯泡吗?”潘安吊儿郎当地说,“看看,人家戒指都上手了。” “戒指的意义多了去了。”罗池故意说了句,“这昨天还只是女朋友的人,今天再快也成不了老婆吧?” 顾初被陆北辰圈在怀里,走不了躲不掉的,听了这话自然是臊得慌,不经意低头看了看与之相缠的手指,那两枚戒指都为订制款,虽说男款只是素戒,不似女款那么钻石璀璨的,但看上去就是一对。男戒与女戒轻轻缠绕相碰,令她整颗心都跟着荡呀荡的,这戒指虽说没戴在无名指上,虽说也有其他意义,但戒指后面的那个落款却意义明确。 明确到,她想得到,却也不敢往上去想。 罗池大有非要把窗户纸捅破的架势,陆北辰能听得懂,在场的各位也都听得懂。顾初红着脸刚想劝说罗池别闹了,就听陆北辰轻轻一笑,道,“戒指的意义能多到哪去?在我这,意义只有两个,一是订婚,二是结婚。我家初丫头还要一年才能毕业,当然不能算是婚戒,只能用订婚戒指先绑她一年。” 话音一落,在场哗然。 正愣者当属顾初,傻愣愣地盯着陆北辰的下巴,耳朵里嗡嗡的。语境心思最澄明,兴高采烈地叫出声,“陆教授!你们要结婚了?” 陆北辰挑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还在神游太虚中的顾初,被她的模样逗笑,嘴角上扬,手臂收紧了些,抬眼告知,“等她毕业吧。”又看向顾初,“是吧?” “啊?”顾初满脑子还都是塞着棉花,只能听见旁人倒吸气的声音。 “陆教授这算是预定制了。”有同事笑道。 其他人都纷纷迎合。 科洛起身,双臂大开大合的,“你们等等,先别急着恭喜。”又走上前凑近顾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初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陆北辰一把拨开了他的手,“干什么?” “结婚这么大的事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也要听听当事人的意见。”科洛的大手往顾初肩膀上用力一拍,“说吧,陆北辰有没有对你强取豪夺?” 一句话说的罗池在那边“噗嗤”乐出声了,冲着科洛竖起了大拇指,“中国通就是中国通,强取豪夺这句成语用得太到位了!” 科洛的大手劲拍得正是时候,一下子就把顾初给拍清醒了,紧跟着大脑就炸开,结婚?刚才,陆北辰是在跟他们说结婚的事?陆北辰十分不满意科洛的用词,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开,浓眉皱紧,“什么强取豪夺。” “我看顾小妹呆呆萌萌的,事实也未必像你说的吧?”罗池故意挑战陆北辰的权威。 奈何陆北辰没能让罗池如愿以偿看到笑话,说,“订婚这种事跟结婚一样,讲求的就是你情我愿。我求了婚,她答应了,这就叫做名正言顺。” 下面有人惊叹:哇塞,陆教授求婚了啊…… 科洛狐疑地看了看顾初,瞧了瞧陆北辰,紧跟着,倏地又看向顾初,脸差点贴上了,吓得顾初惊叫一声。陆北辰长臂一拉,干脆将顾初拉直身后,看向科洛的眼神像是看着个神经病患者似的,“你是出门忘吃药了?” “嘿,顾美人,他跟你求婚了?怎么求的?”科洛蹦着高看顾初。 奈何,顾初被陆北辰以绝对的身高和肩宽挡住了与外界的对视,他全权做了她的“代言人”,“科洛,你可以离开了。” “人家顾美人吞吞吐吐,这其中有问题啊。”科洛诡笑。 “是啊,轮年龄,您陆教授占优势;轮社会经验,您陆教授又占优势。我可怕我们家顾小妹吃亏上当。”罗池跟着科洛一起胡闹,一偏头瞅着顾初的影子,“哎顾小妹,你别怕,他要是对你用强的,你告诉我,我是人民警察,会为你伸张正义的。” 顾初没等吱声,陆北辰慢条斯理地接了话:“语境和潘安是了解我的,心情好的时候破案神速,心情不好的时候……”话说一半留一半。 话锋意外的转变令罗池一愣,因为涉及到了工作,这令他有条件反射地关注,又见陆北辰似笑非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向语境,下意识地问,“心情不好会怎么样?” 语境推了推眼镜框,“也没什么,心情不好的话就只会工作喽。” 罗池闻言后大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心情好的时候工作效率会提高,心情不好的时候工作效率也会提高呗,这有什么?” 潘安在旁慢悠悠地打破了罗池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心情好和心情坏虽然说不会影响工作效率,但工作质量就会差很多。” 罗池打了个激灵。 工作质量…… “陆教授呢,平时不温不火的时候你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要是心情不好了……哎,前景不看好啊。”潘安故作惋惜,又看向语境,“还记得那年咱们英明神武的陆刚晋职称那天,咱们是每人得了一个大红包吧。” 语境点头。 “还有一次,正赶上陆心情不好,哦,就是连环杀人案那次你还记得吧,那天我到现在还记得,台风刮得快十级,咱们是怎么过得?”潘安往上挑了挑眉头,没等语境回答直接给出答案,“那天咱们过得比死还难受,硬逼着咱们在台风里来台风里走,你这小体格差点被台风给卷走了,结果,就因为晚了五分钟到实验室,陆大发雷霆,连警署那边的人都遭了秧,本来一周要完成的工作压成了两天,那两天里陆可没给谁好脸色看过,两天过得跟两年似的。” 罗池咽了下口水,好半天才看向陆北辰问了句,“那你现在是……心情好吧?” “这一刻是心情不错,但下一刻就不知道了。”陆北辰轻描淡写,“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这一秒哪会知道下一秒要发生什么事?” 罗池听着后脊梁发凉,科洛笑着火上添油,“罗警官,你们快走,否则殃及池鱼。” “科洛。”陆北辰状似悠闲,“我突然想起今年的年费好像还没给你结。” 科洛含笑的神情一下子凝固了。 罗池幸灾乐祸,“大侦探,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要不然今年你白忙活。” 陆北辰又慢悠悠地“补刀”,“刚刚说错了,是半年的年费。” 科洛一听触底反弹了,“半年年费?什么意思?” 陆北辰抬手摩挲了下巴,指间的戒指格外耀眼,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科洛,“我的女人受伤了,这笔账要算在谁的头上,嗯?” -本章完结- 327陆北辰,你赢了 科洛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嘴巴张了又合。许久后,见周遭人都在盯着自己,清了清嗓子,干脆耍起了无赖,“是,我是大意了。既然都扣钱了,那我就干脆不走了。” “当然可以。”陆北辰意外地笑了,“你的钱包向来丰厚,一整年的年费就当是给我随礼了。” “什么?你、你——”科洛指着陆北辰直蹦高,“你这个葛朗台!” 陆北辰始终含笑,朝着他,轻轻敲了敲腕表,“五分钟来赚取后半年的年费,科洛,我的耐性就只有五分钟。” 科洛一愣。 “还有你们。”陆北辰风轻云淡地扫过在场的看热闹者,“我的心情好坏就决定在这五分钟里,五分钟一过,他还在这给我碍眼,你们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多姿多彩。” “陆北辰,你这个——” “哎呦我的祖宗啊,别废话了!”罗池立马转了立场,一个快步冲上前捂住了科洛的嘴,近乎连拖带拽的,“赶紧走,你不想要钱我们还想要命呢。” 科洛被他捂着嘴一时间也说不了什么,只能着急地呜呜直叫唤,其他人也没闲着,生怕陆北辰一个心情不好再真的殃祸连天,都发挥了“积极主动”清理现场的协作能力,干脆将科洛直接抬出了房门。 “我的包!包!”科洛临“被”出门时终于有机会挣脱罗池的大手喊了一嗓子。 潘安一个跃起抓了科洛的包,冲着陆北辰摆摆手,“我是最配合你工作的那个,记得年终奖给我双份。”又见语境还傻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照着他脑袋就拍了一下,“做什么?还不走?” 语境磨磨蹭蹭站起来,十分认真地说,“我就是想知道婚期是——” “小孩子不懂事别介意啊。”语境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潘安给揪走了。 像是一场兵荒马乱,终于安静了。陆北辰径直到了玄关,确定这些人走了后把房门顺势关好,等回了客厅后,见顾初一脸迷糊地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笑了。走上前,揪了揪她帽子上的耳朵,道,“今天带你逛逛北京城,换身衣服吧。” “哦~~”顾初晕乎乎地起身,半天后反应过来,“逛北京城?” “你不是想看看北京的秋天吗?”陆北辰揉了揉她的头。 顾初又“哦”了声。陆北辰见状笑了,“怎么了?” “没什么……”顾初挠了挠头,转身打算去换衣服,可刚走了两步停住,又回来了。 陆北辰看着她直笑。 “那个……其实伤口也没多严重,你要扣科洛半年年费?不好。”顾初撸了袖子给他看,“真的只是皮外伤,当时受伤的时候都不怎么疼的。” 她的思维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回倒,现在是定格在科洛鬼哭狼嚎,状似陆北辰诛连了他九族似的凄惨一幕,然后有了反应,半年年费,那也是不小的一笔费用啊,听说这个科洛一年只接一个案子,能供他名车名宅地挥霍,那么可见每次接手的案子费用昂贵。 陆北辰拉过她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已经结疤的伤口,似认真又似开玩笑,“你这个伤口,能让科洛赚得盆丰钵满,有能让他身败名裂。” 顾初倒吸一口凉气,乍一听还以为是他真想跟科洛计较,便急急道,“我受伤真的跟他无关,他——” “我知道。”陆北辰拍了拍她的头,眼中带笑,“你受了伤,总要给他一点小惩大诫才行吧,这个伤口对他来说,可完全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初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陆北辰压近她的头,薄唇微扬,“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你快去洗漱换衣服,当然,你懒得动弹我替你代劳也可以。” 顾初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我觉得,对付心怀不轨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避而远之。”话毕,一把将他推开。 陆北辰笑了,低沉的笑声从深喉间逸出甚是好听,看得出他心情极佳,就像是窗外的天气,气爽秋高。他道,“顺便想想吃什么,或者,全程都听我的。” “你全身味蕾,所到之处最先筛选的就是餐厅,我想北京大大小小餐厅早就在你心里有了评级,我哪敢在专家面前瞎指挥?”顾初话毕进了洗手间,一抬手又瞧见指间的戒指,愣了一下,脑子里的画面又开始往前倒,最后,定格在陆北辰说他求婚的那幕上。 慢吞吞地探了个脑袋出来,“哎!” 正要去更衣室的陆北辰顿步,回头看她。 “那个……”顾初的眼珠子转了转,睡衣帽子上的猫耳朵支愣着可爱。“你跟他们说你向我求婚了?” 陆北辰憋着笑,点头。 顾初舔了舔唇,始终保持着探个脑袋的动作,“可是,你没跟我求婚。” “怎么可能?”陆北辰颀长的身子斜靠在酒柜旁,指了指,“是你自己忘了,你看,戒指都戴上了。” 顾初看了看手指头,又看向陆北辰,“你是在骗婚,压根没有求婚的环节。” 陆北辰走上前,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昨晚上我跟你商量婚事,你呢,生怕我会跑了,死活要我拿个证明出来,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先套了个戒指在你手指头上当证明。”说到这儿,又啧啧了两声,“虽然我高大英俊秀色可餐,但你也不用表现得太明显,这会让我很不好意思的。还想不起来?没事儿,慢慢想,我去换衣服。”话毕,扬长而去。 留下顾初一个人在洗手间里百思不得其解,有求婚的场面吗? …… 回了洗手间,趁着放水的功夫顾初又开始往回倒。昨晚上她可没喝那么多酒,还不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她记不得的。科洛的几杯鸡尾酒下肚充其量只会增加情趣而已,她承认,昨晚上也不单单是陆北辰主动,她在床上也大胆了些,可求婚…… 脑中断断续续有些画面,不,确切来说像是声音。 “初初,把戒指戴上。” 她睡得迷迷糊糊,“好困……不要了。” “听话。” 睡梦中,像是有人攥着她的手,她的指间就多了硬邦邦的东西。 “戒指戴上了就别摘了。”那人在她耳畔低笑。 她觉得脸颊痒,刚要抬手蹭脸,手腕就被人截住,又隐约听那人说话,像是自言自语,“这只手太爱乱动,还是戴另只手上吧。” …… 镜子上,热气氤氲了一片,恍惚中衬得顾初人面桃花红的。她张着嘴巴,直愣愣地瞅着自己的手指头,上面的钻石始终璀璨耀眼,活脱脱像极了陆北辰那不可一世的骄傲。热气涨了脑神经,也就是说,昨晚上她就是这么被求婚的?还美其名曰自己是被逼无奈? 陆北辰!真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我看是你! …… 远胜集团,北京分部。 开完了会,盛天伟将自己关在了总裁室里,推了之后的应酬,坐在皮椅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这张名片。 很干净的名片。 没有那么多的头衔,没有那么多的荣誉职称,只是一个名字外加一个手机号。 科洛的名片。 盛天伟手机里有科洛的联系方式,而科洛,想要联系他也是易如反掌。但独独在疗养院留了张名片给他,意思很明确。 他在等他的电话。 科洛,在等着他主动打过去追问梵尼的下落。 对于科洛能找到梵尼的下落,盛天伟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早是震惊。他对外向来宣称梵尼已疯被家人带走,就算陆北辰想查,他自认为疗养院地段偏僻,又不在全国名单之列,陆北辰纵使有心也根本不可能查到那个地方去,可科洛才来北京几天?竟能堂而皇之地带走了梵尼。 办公桌的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盛天伟处于深思始终没接,直到,电话声终停。他慢悠悠地朝前探了身体,将科洛的名片拿了起来,微微眯眼。这通电话打过去,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也许,科洛早就得意洋洋地在等他这通电话,不是也许,他一定在等,势在必得。 不经意想起许桐的话: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盛天伟冷笑,如果判断没错的话,那双眼睛,就是科洛。 将手里的名片一甩,那名片就抽身而去,借着力飞过了办公桌,又飘悠悠地落在了远处的地毯上。盛天伟摩挲着下巴沉思了许久,再抬眼时已有了决定。抓过手机,熟练地拨了串电话号码过去。 没多久,那边接通。 盛天伟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陆北辰,你赢了。” -本章完结- 328她在心中暗骂 顾初听书上说,北京的秋天最美。十月底,金黄墨绿总相宜,温度比以北之地暖和些,比以南之地干燥些。顾初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很少直面寒凉,可她见识过最冷的秋天。那一年父亲前往莫斯科谈生意,她放了寒假在家待着没事便嚷着要去,本是直飞莫斯科的行程后来不知为何有了调整,倒先是在中国的东北城市驻足了一晚。那一次,她见到了如火的枫叶,那叶脉在风中似筋骨突显,红就更似鲜血。他们说,中国的东北没有秋天,只要霜降一到,枫叶正浓时,冬天也就到了。 她在原本秋季的气节里看见了大雪纷飞,见识了美丽的树挂,上飞机前还只是一件薄衫,下了飞机后父亲的助理就要为她套件貂绒大衣。所以,在长久的记忆中,北方的秋天再美,也是寒凉。可北京的秋给了顾初不一样的感觉,阳光甚好,不暖不冷,车行之处,坠入眼的尽是金黄。也会有风,但柔和,比铜钱还小的叶子扑棱着半空,风停落地。陆北辰告诉她,北方最爱栽种槐树,以北京最甚。 今天陆北辰是不接公事的架势,但顾初想,案子进行到现在是警方调查阶段,轮工作量的话罗池是首当其冲的,所以陆北辰能腾出些时间休整也实属正常。只是顾初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能,就算阳光再好,她带来的薄薄几件衣服始终起不了作用。同陆北辰用过餐后,他便扯着她去了商场。对于上身的衣服,陆北辰的眼眶向来是高,为她选的也都大抵是各个名牌最新上市的奢贵大衣,但最后顾初从商场里出来后的装备是:一套抓绒加厚的卫衣套装,上面的米奇头像甚是可爱,搭配一双短款马靴,街头感十足又利落,又选了只纯色粗线棒织帽,随意头上一戴,就孩子气十足了。 陆北辰于她的这身打扮来说看上去正式多了,一件浅灰色羊呢大衣尽显潇洒。看着顾初这一身,他就不忍低笑,“别人会误以为我在拐卖儿童。” 他虽算不得商务,但在顾初面前总是正儿八经。 顾初一溜烟钻进车里,嬉笑,“你是在怨我逼着你穿这套出来了呗?” 话说间陆北辰也上了车,车门一关,将手里的购物袋往旁一放,车子开了,远离了繁华和周遭人的注视。他笑不离眼,“是你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我要是不感恩戴德,那就太辜负你顾大小姐的一片心意了。” “这倒是,谅你也不敢口出怨言。”顾初扑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人要知道感恩,为了你这件大衣,知道我跑了多少趟私订馆吗?腿都跑细了。” 陆北辰马上说,“多谢娘子。” 他心情好,她看得出来,但每次心情好也从不会像今天这么“口无遮拦”,一句娘子,如果换成平常情侣倒也没什么,现在情侣还没结婚便老公老婆得乱叫很是正常。然而,这类人中绝对不会包括陆北辰,他做事向来严谨,哪怕这种严谨的态度用在感情上也是他的风格。他这种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如没动念头,女朋友就只是女朋友,绝不会为了贪一时之乐而给对方扣上个暧昧称呼。 所以,顾初听了后心一动,只觉得心底像是架起了个小火炉似的暖暖的,又烧得脸颊通红。她怕陆北辰看出来,忙双手捂脸看窗外,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然而这一幕还是被陆北辰看见了,他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故意逗她,“怎么了?” “啊?没怎么呀,在看窗外风景呢,多好看。”顾初一经他靠近,脸就蹿红蹿热。 哦?”陆北辰故意凑近她,“什么风景?” “哎呀,你那边也有窗子。” 陆北辰却纹丝不动,故作认真地朝着她这边车窗看了少顷后,眉头微挑,“除了行人就是行人,劳驾问一句,你说的好看风景在哪里?” 一句话说得顾初恨不得钻进地洞里,但死鸭子嘴硬,脖子一梗,“这人吧,心思澄明的话看到的风景就是美。人家奥古斯特·罗丹说得好,这世上不缺乏美,只缺乏发现美的眼睛。你看不见啊,那就怪你的双眼没看对地方呗。” 陆北辰稍作沉吟,受教式地点头,“也对,我只看你了,反倒忽略了太多风景。有句话不是叫做弱水三千吗?看来只盯着你这瓢水还真不行。” “你敢去打那三千弱水的主意!”顾初冲着他瞪眼,“陆*医,你眼睛能看得过来吗?大言不惭!真当自己貌比潘安了?你想着三千弱水,人家三千弱水想不想着你还两码事呢!” 陆北辰抿着唇憋着笑。 顾初盯了他半天,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能把眼珠子甩出来,“果然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讨厌!” 陆北辰忍不住笑了,“生气了?” “刚才还不知道谁在那油嘴滑舌地叫着娘子娘子的。”顾初的脸部表情扭曲。 陆北辰扬唇,“原来听到了?装聋作哑的功夫还不错。” 顾初是情急之下脱了嘴,一时间就成了覆水难收了,心中顿觉懊恼。又被他一目了然地看穿,更觉脸面全无了。干脆往他身上一扑,脸直接埋他大衣上,说道,“你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 “我在你身上投资太大,直接埋了损失的是我。”陆北辰乐得美人投怀送抱,慵懒地靠在车座上笑道。 顾初抬眼,“例如?” “从你的衣食住行到身心健康,我都要一一操心。”陆北辰低头看她,“把你从一个女人培养成我老婆,容易吗?” 不听话的小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喜悦如同夏花骤然绽放,能嗅得到芳香,是席卷而来,充盈了呼吸,每一下都是香甜。嘴巴却始终发挥不咬死人不算完的本事,红唇轻轻一扬,“谁是你老婆?老婆这个词可不是随便叫的啊,别瞎叫。” “现在反悔晚了,订婚戒指戴着呢。” “昨晚上的事我想起来了,你压根就没求婚。”顾初揪着他大衣里面的衬衫,低语,“堂堂个大教授,不能这么欺负人。” 陆北辰盯着她,似笑非笑。她被他的眼神瞅得发毛,在车内,他的双眼陷入幽暗之中,如天际的星火,深邃明远,足以望进人的内心深处,毫不留有余地。她想挡他的双眼,就像是,当年在舞会上她伸手挡住了北深的双眼一样,可她竟不忍遮挡,这双眼,令她安全又熟悉。有多少次她会认定这就是北深的眼睛,可那远比北深要削瘦的脸颊,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也许,拼命告诫她不要多去深思的人,只是她自己而已。 “别这么看着我,你会让我觉得我像个尸体。”顾初抗议。 陆北辰眼底很快揉了笑,轻轻浅浅,但就是如同冬日冰层下的水流,徐徐而动让人见了舒服。他就是这般男人,目光严苛时让人不敢靠近,目光温和时足以溺人生死。他说,“如果不是考虑到你要上学,你这个熟饭我早就做成了。” “什么熟饭不熟饭的,难听。”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偷着乐。 之前他说过他不想结婚,就是因为考虑她要上学吗?他像是说了原因,但又像是还有隐着的一半。当然,她相信就算问了,他也会这么说。不经意想起了斯密斯医生,心中暗叹,那位医生的行踪不难查,难做的是,让他开口,她还第一次遇见如此铁齿铜牙的人。 越是这样,她的疑心就越重。 她是低着头,所以陆北辰见不到她眸底深处的疑虑,误以为她是害羞。手臂微微收紧,他低下脸颊,薄唇在她耳鬓轻轻厮磨,“领了毕业证,咱俩结婚,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初被他的气息弄痒,笑着缩脖子。 “不怎么样?”陆北辰始终与她亲近,嗓音低低的好听,“既然都成事实的局面,有些回答要三思才行,再问你一遍,怎么样?” 顾初全身燥热,脖子愈发痒得不行,“不怎么样就是不怎样。” 陆北辰故作叹气,搂着她的大手就悄然改了方面,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衣襟钻了进去。她只觉得腰间一暖,是手指与肌肤的相贴,倒吸了一口气,扭头瞪着他,又生怕被前面的司机察觉到什么,一个劲儿地冲他摇头。想着躲闪,他整只手都钻进来了,轻轻一扣,她的小蛮腰就落他掌心之中。 她在心中暗骂,陆北辰,你这个流氓! -本章完结- 329蹩脚的学话 他的手掌温热,在这个微凉的季节,如是在家中倒平添温馨,可此时此刻,有着他刻意的坏意和暧昧。她不做声,他就坏笑,轻捏着她,她若动,紧跟着就被他再度扣住。她平日素来怕痒,关于这点他是知晓的,所以紧抓了弱点就不放手了。一来一回,他乐得逗她,她却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瞧见,末了,只好清清嗓子道,“行行行,我发表一下我的个人看法啊。” “洗耳恭听。”他倒是先暂停了“毛手毛脚”。 顾初对上他的眼睛,嘴角用力地往两边咧,笑得那叫一个“开怀”,“我觉得吧,陆公子的决定,甚好。你简直是英明神武,慧眼识英才……呃,不是,杀伐决断!” 听了这个答案陆北辰果然满意了,笑道,“虽然最后一个成语用得差强人意,但我还是要说,顾小姐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该死的。 顾初心中暗道,却继续笑着“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可以拿出来了吧?” 这男人是故意的,手指会时不时不安分一下,像是随着车行不经意那么轻扫过,却十分恰到地勾得她全身都泛了痒。 陆北辰得了便宜还卖乖,懒洋洋道,“取暖。” …… 如果给你一个午后,你会想做什么? 顾初有过不少慵懒的午后,逛街、看书、听音乐、看艺术展等等,都曾用在消磨时光上。但如果身边有心爱的男子作伴,于深秋的街头,哪怕什么都不说都是幸福。 她第一次见得金黄的槐树叶,还有银杏。车行*西,阳光透过叶缝撒落地面,顾初是奔着皇城根文化来的,到了这里,依稀可见古城平缓的天际线,正是午后,虽不及能见到朝辉晚霞,但恰似这一抹午后慵懒的时光点缀了皇城根的味道。南长街挨着故宫的西墙,一整条的林荫道安静素雅。 “角楼、角楼!”车停后,顾初恨不得从地面上窜起来,一身粉白色的卫衣衬得她愈发娇嫩可爱,指着前方的建筑,兴奋得像个孩子,又有点不确定地问陆北辰,“是角楼对吧?” 陆北辰被她一路拉着走,与她的亢奋相比,他的反应实属正常,含笑同她说,“是角楼。” 两人的出色外形引了不少目光,女孩子俏皮,男人稳重淡定,目光却始终跟随着女孩子。 “我在书上看见过,老北京最重要的标志。”顾初小小的一只,却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恨不得飞过角楼看过整个北京城。 风吹有银杏叶,跃过黄色琉璃瓦顶和鎏金宝顶,像是生了光,落在顾初的眼睛里那就是熠熠生辉了。车行美术馆,顾初的脸颊几乎是贴在车玻璃上的,再现黄色琉璃瓦大屋顶,看得她心里直痒痒。南方亦有古建筑,但南北自是不同,南方婉约北方雄伟,各有千秋。前阵子顾初在复习的时候偷空瞅了几眼清宫穿越剧,看得她热血沸腾的,现在身处这北京城,见到雕梁画栋,心中总会升起异样。 开车的司机是警局派的,走过角楼的时候就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这倒是应了陆北辰的心思,难得的下午,他情愿自己开车载着顾初走走停停,身边跟着个人总归别扭。所以途径美术馆这条路,他就全程做了司机,见顾初一副可怜相,车子一停,语气轻柔,“下去玩吧。” 顾初得令,车门一开冲出去了,陆北辰这边的话还没凉透,抬眼一看那丫头早就跑远了,忍不住无奈低笑。 作为欣赏秋色,美术馆一带那是极美的。顾初好奇,瞧了主体大楼,四周尽是廊榭围绕,陆北辰走上前后,她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吧,站在这种地方,我整个人都像是被艺术升华了似的。我是中央美院的料,知道吗?” 她向来喜欢画画,这种地方自然少不得进来看看。陆北辰闻言后道,“放心,你一直都清风道骨的。” “原来是。”顾初毫不谦虚,扭头瞅了他一眼,补上句,“认识你之后就身染尘埃了。”话毕,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摇头走远。 陆北辰哭笑不得。 阳光正暖时,顾初嚷嚷着要看胡同。陆北辰对于老北京的胡同没什么太大感觉,也许对于美食过度喜爱的他反倒对一些景点失去了本能的搜索。在他认为,老北京的胡同跟老上海的弄堂没太大区别,只是住家的建筑风格会有差异而已。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能当着顾初面说的,否则她小脸一绷,没好气地跟他说,那行,你去忙吧,这一路上他领教过一次后就学会了闭嘴。 许是因为她年龄小有着充足的活力,一条老城区走下来反倒神采奕奕。刚开始顾初还算是“尊重”他这个司机,询问他的意见,后来着实知道他也算不上是个北京通,就开启了她强悍的问路本事。 “这位婆婆,我想去胡同,哪里的胡同好伐?” “先生你好,你知道哪看银杏叶好吗?” 陆北辰听着头皮都要炸开了,大手一伸,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逮回车上。就这样,载着她盲开,只要不违反交通规则,她想在哪儿叫停他就踩上一脚。车行前门,她手舞足蹈,“大栅栏、大栅栏!” 到了杨梅竹斜街,他松了口,“传说中的八大胡同,去吧。” 顾初指着他笑,“好哇你,一说逛胡同你就来八大胡同,思想不纯洁。” “去还是不去?”现在这里哪还像从前似的艳名? 顾初两袖一甩,“当然,本小姐倒要看看这远近驰名的八大胡同,逛窑子喽,走着,小陆子~~” 一句逛窑子差点令陆北辰差点一脑子门冷汗,盯着她的背影,他笑,小陆子?臭丫头越来越胆大了。 夕阳最美在西海,有部分路是车子无法绕行,所以采用步量。可打从顾初从恭王府钻出来后,就学得了一些北京腔,说在她嘴里,拼命绕着儿话音,听得陆北辰直想笑。这也难怪她,司机是老北京人,没扔下车之前,偶尔倒出那么一两句总会令顾初感到惊奇,她悄悄问他,北京人是不是天生的美声嗓音啊,带着儿话音说话真好玩。又问人司机,你会唱京剧吗? “哥儿们”算是顾初学会的第一句儿话词,但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个“哥”字和“儿”字总归是泾渭分明,陆北辰跟北京的同事待得时间长,说儿话音说得自然要比顾初好,纠正了她好几次,最后从她嘴里出来的效果就是:根儿们。 在觅食的一路上,顾初就在车里不停地卷着舌头,学了好几句北京话,最后被她说出来都成了招笑。末了,她拉开镜子瞧自己的舌头,半天后沮丧道,“是不是我的舌头有缺陷啊?” 陆北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右转。“你那句小陆子说得字正腔圆,说明舌头没问题。” “小陆子……”顾初自言自语捉摸着,“小儿陆子……小陆儿子……小陆字儿……” 陆北辰只觉得冷汗这次真的下来了,赶忙纠正,“小陆子这三个字没有儿话音,老北京话不是每句都要带上儿话音的。” “哦。”顾初心领神会,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啦,根儿们!” 陆北辰叹了口气,“儿话音过头了。” 顾初一脸的美滋滋的,在她的字典里可没有“过犹不及”这个成语,过了,总比没达到要强。 天刚刚擦黑时,陆北辰载着她穿过鼓楼旧大街,到了五道营胡同。里面是些精美的小店,还有特别的小餐厅,虽说只有寥寥的两三家口味勉强符合陆北辰,但他相信,相比人山人海的南锣鼓巷,顾初更喜欢逛这条清净的小街,哦,用她的话说就是:胡同。 只是在买奶茶的时候,顾初又顶着她那半成品的北京话问人家老板一句:一杯香鱼饵。 老板愣是没听明白,傻愣了半天,“什么?” “一杯……”顾初努力想了想,道,“香鱼饵。” 老板都快哭了,“小姐,我们家没有鱼饵。” 顾初刚要辩论,陆北辰掏出钱包,轻描淡写地对老板说,“一杯香芋奶茶。”话毕,掏了张大钞出来放在了玻璃台上。他实在是听不进去了,再这么僵持,老板非被她逼疯不可。 回到车里,顾初边喝奶茶边悠闲自得地说,“那家店的老板一看就是外地人,都听不懂北京话的,我说得不要太标准哦。” 一句话听得陆北辰差点吐血。 -本章完结- 330成了关键 偌大个北京城对顾初来说却是如鱼得水的,开始的时候陆北辰还担心她会觉得天干燥冷,但疯玩下来后,她对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觉得我跟北京的八字挺合,言下之意就是她对北京这座城市印象还不错。在拼了老命学饶舌最终还闹得笑话连连的局面后,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学习京腔,捂着酸涩的腮帮子跟陆北辰说,其实我更拿手上海话。 入夜后,京城就愈发热闹了,尤其是车行三里屯时,满街的灯红酒绿看得顾初欣喜。上海不乏酒吧,但每个城市的酒吧还是印记不同的,透过车窗,她见到了身材曼妙的钢管舞女郎,扯了扯陆北辰的胳膊,故意打趣,“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的?” 陆北辰开着车,双眼看路,没有旁移,闻言后淡笑,“我这个人癖好跟别人不同。” 顾初在心里偷笑。 穿过三里屯北街,热闹就趋于冷静,这一片地处奢贵所以闲逛者甚少。陆北辰将车子停在了地下,带着顾初来到了预定好的餐厅。一家地道的京府菜,规整磅礴的四合院,进入是皇族般鎏金的绚眼。以她对陆北辰的了解,能让他预定到的餐厅,口味和环境都必然不错,只是大大超出她的想象,置身其中,她误以为到了皇宫。等餐时,落地窗外是林木庭院,有细细的喷泉从般若星光似的地灯间摇曳,水光与灯光交织似梦如幻。光影朦胧,绵延到了室内,顾初的脸颊看上去就愈发剔透玲珑。 她洗了手,用温热的湿毛巾擦干净手指,指间的钻石闪了一下,晃了入她的眼。她轻叹了句,“要是上学还戴着就太招摇了。” “钻石大小正合适,算不上招摇。” 餐厅是会员制,所以不会出现喧哗吵闹,环境静谧非常,连带的,顾初觉得他的嗓音也染了夜色的温柔和磁性。她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又悄悄打量他的手指,这人是左撇子,所以将戒指戴在另一边,许是怕戒指有所磨损。他的这份用心令她心暖。清了清嗓子,又道,“哎,还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呢,说不定连回学校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先不想以后的事了。” 服务生端了前餐小菜过来,逐一放置餐桌。菜量不大,却恰适两人分量,盛在烫金蓝边花纹底的宫廷盘中,精美得似雕梁画栋。陆北辰将每样小菜分别夹上些放在顾初的碟盘中,道,“当初你是拿了最高分考入a大,我很庆幸,这种优良传统在你身上还没丢。” 顾初看着他为她夹菜,手指修长干净,在鹅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漂亮。“你的意思是……” “上午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主考教授,你是全优。” 顾初瞪大双眼,“成绩出来了?” “下周一会公布。”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但教授还算卖我面子,先是透露了。” 顾初闻言后开始飘飘然了,一手护胸,“这么说,我是铁定能回学校了呗。” “所以接下来的一年,你的重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好好毕业。”陆北辰一副家长口吻。 顾初一下子想起了去考试那天教授的叮嘱,便马上同陆北辰讲了。他闻言后沉默,半晌没表态。顾初心思不在美食上,总是拿眼睛瞟他,不清楚他是同意啊还是不同意。末了,还是绷不住就问他,“你倒是说说想法呀。” “教学这种事我不擅长。”陆北辰叹气,看得出他是有点为难。 顾初咬了咬筷子,想了想,道,“我觉得吧你哪怕去讲几堂公开课呢,人家教授一把年龄了还跟我开这个口,你不同意的话,那我也太没面子了。” 陆北辰抬眼看她一下,似笑非笑。见状,顾初马上纠正,“那个……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我的面子是小,你的工作是大嘛。” 闻言,他笑了,拿筷子又为她夹了菜,“行,我同意了。” “真的?”顾初心悦。 “回上海后我会跟校方敲定教学时间。”陆北辰抿唇浅笑。 笑蔓上了她的双眼,堪比灯光还要璀亮,“哎呀,那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陆北辰看在眼里,唇边的笑容加大,“顾小姐的面子是大事。” 说得顾初不好意思了,但满心的喜悦是抑制不了的,笑在眼、唇,粼粼如水光,美艳明晰。她单手捂了捂脸颊,道,“看来我这张尚算婉约的皮囊多少还有点用,最起码能使唤得动陆大教授呀。” 陆北辰看着她又气又好笑。 几道菜上齐,顾初吃得开心,不知是因为心情大好还是菜品真的味道一绝,总之她是对每道菜都赞不绝口。食之味之心悦之,用餐的人讲求的就是心清气明才能尝出烹饪者的用心与否,经理上前询问菜品是否合口时,顾初甚是豪爽,不但给了极高的评价,打赏小费更是不含糊。陆北辰只在旁看着,唇角始终含笑。 最后是三道宫廷糕点,其中一道小豆凉糕虽是夏日宠品,但因味道绝佳所以四季叫座,顾初更是喜爱吃这道小豆凉糕,有浅香的奶气,口感绵软香滑。顾初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银叉,轻叹,“能让我难忘的,一是这家的菜,再一个就是外滩汇的……” 剩下的话没说,她咽了回去。外滩汇的小酥肉令她念念不忘,平心而论,那可是第一个令她头疼又难以忘怀的菜品。可外滩汇的事牵连甚广,她也听科洛说了有关外滩汇所谓“秘方”的事。只是刚刚吃得开心,一时间竟忘了忌讳。 然而,陆北辰的神色无异,见她说一半咽一半后,说,“人油提香,人血着色,再加上违规操作的罂粟,我想大多数外滩汇的老客户都只是上了瘾,而并非是菜品做得极佳。” 顾初听着,虽说已经吃完了饭,但胃里还是隐隐不舒服,暂且不说在得知真相后的生理恶心,就连心里都跟着生寒。豺狼虎豹之类尚且都知不食同类,作为食物链最高端的人类,竟能为了利益利用人油和人血来大做文章,这跟逼着大家蚕食同类有什么区别? “这种事真是骇人听闻。”顾初顺着陆北辰的话说下去,说到这儿,悄悄抬眼扫了他的脸,又道,“我想,当时凌双也都不知情的,所以,她肯定是无辜的。” 来京后,打从见到陆北辰到现在,对于案子的事她只字不提,但不意味着她不关心这个案子了。相比萧雪一案,这起案子牵连的人更多,还都各个跟她有关,其实心焦得很。她不问,是因为相信陆北辰,现在她问了,只因为他主动提起了这个案子,那么,她旁敲侧击一下总可以吧。 她这句话说得状似无心,又听上去如同聊家常,但陆北辰是聪明人,她的心思他岂能不知道?笑了笑,“凌双是有心捉弄你,看样子,她对整形机构和外滩汇的事知道得不多。” “那就是她被排斥怀疑了对吧?” 陆北辰放下筷子,端杯喝了口水,“你的鼻子把她给闻出来了,虽然说暂时找不到她跟庞城的死有关的直接证据,但不代表说她就百分百无辜。” 案情的详尽她并不知情,所以凌双为什么会被警方怀疑,还有被警方扣在北京的具体原因她都只局限于猜测,但听陆北辰这么一说心里多少有数了。庞城家水龙头的香气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款香水那么特殊,凌双拥有也不奇怪。 “凌双那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平时是傲得很,但要她做出杀人的事我可不信。”她状似轻描淡写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陆北辰笑而不语。 顾初见他不再谈及案情,心里暗忖,目前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许桐情况,虽说她可以去找许桐,但依照她对表姐的了解,这件事的始末表姐未必会原原本本告知。她喝着果汁,想了半天后,又试探性说了句,“其实吧,我觉得这件案子里我表姐也是个受害者,她是给人打工的,就算真的沾了不干净,那也是有苦衷的。” 心里暗暗给盛天伟赔不是,她可不是说他是大歼大恶之人,只希望能知道许桐目前的境遇。 陆北辰知道她在担心许桐,闻言她的话后沉默片刻,道,“许桐有可能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啊?”顾初震惊。 不就是个助理吗?怎么还成关键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不安了,她要是真有什么事的话,姨妈非疯了不可。 -本章完结- 331被囚禁的人 满眼疑惑,但问题在喉咙里转来转去,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陆北辰看在眼里,心中明了,对她说,“许桐是瞒了警方一些事的。” 瞒了警方一些事。 这句话像是审判,一语道破了许桐目前的处境,那么更别提盛天伟了。罗池是办案的老油条,平时虽嘻嘻哈哈,但办起案子来是绝不含糊的。许桐有心隐瞒,罗池必然是看得出来,更别提陆北辰那双火眼金睛了。可陆北辰不再多说什么了,至于为什么会认为许桐有事隐瞒他也只字不提。他不提,顾初就没法问,所以只好作罢。 一顿饭不紧不慢吃到了八点半,陆北辰结账的时候,顾初起身去了洗手间。他在等她出来的空档手机响了,抬眼看了一眼来电,瞳孔微微一缩。 不动声色地接起,是盛天伟。 他的嗓音透过电波听上去寒凉,字字清晰又似乎在咬牙切齿,他说,“陆北辰,你赢了。” 陆北辰没说话,他那边也没马上挂电话。 隔着电波,是彼此的呼吸。 盛天伟终究还是没多说一句。 那边挂了电话后,陆北辰良久后才收回手机,在指间把玩。顾初洗完手出来后见他脸色淡淡,眉宇间似有严肃,心中不由的“咯噔”一声,问他,“怎么了?” 陆北辰听见了她的动静,起身,将手机往兜里一揣,“没什么,走吧。” …… 今晚夜色很好,一呼吸,就是深秋的味道。 两人并不急着回去,尤其是顾初,在尝遍了热闹后,三里屯东街的美景倒是迷得她忍不住散步了,陆北辰便依着她,陪着她在霓虹灯影间慢慢踱步。 东街最美不过银杏大道。平日里这条街也都是安静,各国使馆区扎堆在此,除却匿藏在这条街上的各色美食,各使馆门前的“橄榄绿”都是独特的风景线。今晚这个时间,热闹的都在南街,所以这里依旧静谧。 这一整条大街,由东向西,近乎都是金黄的银杏裹满街道,不消风吹,单是看着眼前的黄金铺路就足以震撼。顾初没想到会见此盛景,兴奋极了,挣脱了陆北辰的手就往前跑。脚底微微生风时,那金黄的银杏就打起了漩,偶尔有车辆驶过,陆北辰便会快走几步挡在外侧。 她眼中的美景是整条街,而他眼中的美景就只是伫立在银杏之下的她。 “上海也有银杏,只可惜没有深秋啊,黄得也不是这么彻底。”顾初从地上拾起一片银杏叶,路灯下,那银杏叶灿若鎏金。 陆北辰对这种风花雪月般的落叶没什么心得,她说,他就听着,然后,浅笑着。 她喜欢这个季节,也喜欢漫天飞舞的黄叶,这让她又想起了佘山小路两旁的杨树,虽没看见杨树叶子金黄,但一想到开春总能等到杨絮漫天,心总是暖的,就如同看见了这场金黄漫天,同样是场季节的邂逅,急不得催不得,静静等待,来欣赏一场生命的更迭和轮回。 那些杨树,又被陆北辰运栽了回来,她只要想到这点,对他便更多眷恋。 她顿步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一路前奔,竟将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不紧不慢地跟着,稳重沉着。她便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这般看着,觉得岁月静好。 路灯隐隐拉长了陆北辰的身影,他踱步于金黄的落叶间,头顶和身后亦长长的金黄。那路灯似乎虚化了他的神情,可她知道,他是在看着她的,淡然微笑。车辆不算太多,却也有车灯晃过,经过他身边时,银杏叶就长了翅膀,于他周围起落。他的大衣没系扣子,衣摆潇洒自然。 还有其他散步的人,来往经过,目光却自然被他吸引。顾初将那些频频回顾的目光看在眼里,心中就愈发甜蜜了。他是尊贵的,这般引人注目,而他,眼里就只有她,他的步伐,就只为她一人而来。 幸福感爆棚,紧跟着驱动了她的步伐。 她就朝着他跑过去。 见状,陆北辰停了脚步,微笑。在她即将冲进怀里的一刻,他展开双臂,下一秒,她撞进了他的胸膛,他便收紧了手臂,将她搂住。 “北辰……”顾初窝在他怀里,低低叫着他的名字,情不自禁说,“我爱你。” 她爱这个男人,清清楚楚地知道,此时此刻,将她的心塞得满满的男人是陆北辰。 回应她的,是手臂的收紧。他没说什么,却用行动来告诉了她,他是有多在乎。 秋风起。 夜色路灯下,两人紧紧相拥,银杏叶于两人间曼舞,画面至美。 …… 科洛口中的“安全屋”是位于京郊的一幢别墅,据他自己交代,这别墅是他一位朋友的,但用潘安的话来说,那别墅处处透着红粉气,说不准是科洛的哪位情人的。别墅的主人跟科洛究竟什么关系陆北辰不关心,他只关心身在“安全屋”的那个人。 就在接到盛天伟电话的前一日,科洛打了电话给他,美滋滋地道,“陆北辰,你今年的生日我可送你不少礼物,要想的话,安全屋见。” 驱车前往,到了别墅区,科洛等候多时了。同陆北辰一起的还有潘安和罗池,科洛见了罗池后挑眉,“你就像陆北辰的影子。” 罗池毫不客气反击,“彼此彼此。” 陆北辰早就习惯这两人的打嘴仗,一言不发地进了别墅。科洛跟在他身后,情绪高涨地问,“你未来老婆呢?” 这个时间顾初还没醒,前段时间复习她累坏了,现在跑到北京来畅快淋漓地补觉了。但这话他没必要对科洛解释,所以,任由他唱独角戏。 进了客厅,并没看见其他人。 陆北辰问,“你带来的人呢?” 科洛懒洋洋的,“重要证人,我敢放心得把她留在这里吗?关起来了。” 罗池一愣,“你疯了,非法拘禁。” 科洛双手一摊,“嘿老兄,对方是个精神病患者,万一把我杀了怎么办?” 陆北辰没跟他贫嘴,直截了当问,“值得怀疑吗?” “一个疯子,我看是真疯的。” 几人跟着科洛一同下了楼,是这幢别墅的地下室。往下走的时候罗池搓了搓手,“打从整形机构出来之后,我一到地下室就打怵。” 潘安则问科洛,“哎,她漂亮吗?” “一个疯子你也惦记?兄弟,你比我重口味。”科洛坏笑。 话说间就到了门口,科洛掏了钥匙出来,打开了房门。 罗池还以为会突然扑出来一个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岂料,房间很大,而那个人被关在一间里屋。 这是罗池第一次见到梵尼,之前只是见过照片。 她被关在里层的卧室,只有一扇通透的窗子是面向客厅的,由于是地下室,见不到阳光,所以亮着灯。白炽灯照得梵尼脸色异常的苍白,当然,几人只能看见她尖细的下巴,长发盖住了她的大半个脸。 陆北辰坐了下来。 隔着一层玻璃,是一张双人床,梵尼就缩在床头,双臂抱膝地坐着,有人来了她也没反应,呆呆傻傻的,身上不再是疗养院的院服,穿了套奶白色的家居服。潘安见状后挑眼看向科洛,笑得有点坏,“衣服都换了,还说不敢靠近?” 科洛没多说什么,胳膊朝他一伸,袖子一扯,小臂上赫然有个牙印,血淋淋的,但已结痂。潘安实在没忍住乐出声来,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 “我和这家别墅的保安阿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衣服给她换上,结果她偏偏咬我。”科洛一脸委屈。 陆北辰没跟着他们一起说笑,一言不发地盯着里面的梵尼,见她手腕上缠着纱布,微微眯眼。“是伤口?” 科洛停止跟潘安的打闹,清了清嗓子,“对。” “怎么还有伤口?”陆北辰问。 科洛挠挠头,“像是刀伤,她是疯的,我也问不出来什么,但是疗养院那种地方挺危险的,患者受伤也是常有的事。” 刀伤? 陆北辰若有所思,又盯着她看了半天后,对科洛说,“我进去看看。” 刚起身,罗池一把抓住了他,“你要进去?别啊,她万一伤到你怎么办?你看科洛被她咬的。” “也许,是他对她起了色心。”陆北辰似笑非笑。 科洛面红耳赤,“我才不会对她感兴趣,陆北辰,你在侮辱我。” 陆北辰懒得跟他争辩,说了句,“把门打开吧。” “真要进去啊?要真是审讯的话这活我来干。”罗池不放心。 “我进去看一下她的伤口。” 罗池知道他的脾气,末了作罢,“得,我跟你一起进去,你弱不禁风的,真要是被她扑了,你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陆北辰浅笑,“多谢罗警官。” -本章完结- 332如果,压根就没疯 在来北京之前,陆北辰就叮嘱过科洛确保顾初的安全,但顾初在整形机构受了伤,科洛难辞其咎。那一晚,科洛相信自己绝对打中了屋顶上的那个黑衣人,而在地下室门口逃窜的黑衣人也受了伤。顾初胳膊上的一道伤疤有了非凡的意义,也成了破案的关键,这也是陆北辰终究“放过”科洛的缘由。顾初同逃窜的黑衣人一样,都是被屋顶的黑衣人打伤的,那么,身上的伤疤自然是相同的,他们无法找到逃窜的黑衣人,无法在那人的伤疤上取证,但是,顾初的伤疤却能提供太多线索。 屋顶的黑衣人使用的虽是枪支,但子弹奇特,至少,跟常见的子弹形状不一样,这点从顾初胳膊上的疤痕可以看出来,陆北辰生怕引起顾初的害怕,所以等她睡着了后才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口。看得出是子弹擦着她的胳膊过去的,留下了一道略带棱形的伤口,应该是子弹边棱造成。奇特的子弹会造成伤口痊愈后不同的疤痕形成,那么,如果能在涉案人员中找到相同的疤痕即可。 而科洛那晚使用的也不是普通武器,那是他自制的麻醉针剂,说是针剂,但针头可不是普通常见的。科洛所使用的是一种不闭合针头,是六瓣雪花形,打在人身上,针头的形状会自动撑开一定面积的肌肤,麻醉液体就会被充分利用,而且这也是追踪对方的最好办法,六瓣雪花形的伤口不好恢复,即使恢复了也会留下十分清晰的疤痕,这是最有利的证据。 对于前后出现的两个黑影人,罗池等人做过分析。能够涉案的就这几人,罗池认为,那个在地下室门口逃窜的、也就是绑架筱笑笑的人最大可能是齐雪,一来她是整形机构的负责人,对地下室的情况最了解,二来,筱笑笑发现了地下室里的秘密,齐雪将她囚困起来也实属正常。更重要的一点是,案发当晚,齐雪并不在北京,她在上海。 如果齐雪是绑架筱笑笑的人,那么她身上的伤疤应该跟顾初是一样的。可站在屋顶上的人是谁?科洛当晚看得清楚,是个女人。那么涉案的女人之中也无非那么几个:许桐、凌双、齐雪、戚娇娇、梵尼、眉首、穆青灯。 凌双身上的疑点简单,她最先排除嫌疑,并且,她也很积极地配合女警官亮了自己的身体,证明自己没有受伤;齐雪被罗池暂定是绑架笑笑的凶手,她身上有伤,但不是科洛打的;梵尼疯了,并且人在北京,千里迢迢赶去上海杀人有点匪夷所思;眉首失踪,到现在还不见丁点线索,但看沈强入狱前的疯狂举动,罗池有理由相信眉首可能不在人世了;穆青灯嫁了人,当然,这是盛天伟的说辞,警方试图联系穆青灯及穆青灯的家人,可跟穆青灯有关的人就像是全部人间蒸发了似的,调查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就是许桐。 许桐,有足够理由替盛天伟“排忧解难”。 以上是罗池的推断,也是专案组一致认定的结果,对于这种判定的结果,陆北辰没持反对意见,但他也没赞同。然而案子到了这一步,法医的意见其实已经无关紧要,除非,他能找到推翻这个评定结果的证据。 陆北辰始终保持缄默,他不说,但罗池也能多少看出他的心思来。别说是陆北辰了,就连他自己都私心地不想让许桐参与其中,一旦真的查明了是许桐,那么很可能意味着杀害沈强的人也是许桐,如果真是这样,顾初该怎么办? 许桐身上绝对不会有科洛留下来的疤痕,因为案发当晚,她有目击证人能够证明她是身在北京的,可是,不代表她不能雇人,这点,就很麻烦了。 齐雪作为整形机构的负责人,警方完全可以以她违规操作的直接证据将她拘留,但没证据可证明她是绑架笑笑的凶手,一切只是罗池的猜测。但陆北辰认为,既然屋顶上的黑衣人是有备而来,那么打中对方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当时科洛也确定对方是受了伤的,顾初只是擦伤,伤口就恢复了很久,期间要换药,那么对方受了那么重的伤极大可能要找医生,就算不找医生,伤口也不会那么快恢复,在行动上必然造成不便。 罗池就想到当时在审讯齐雪的时候,她的胳膊的确不灵便,便命人密切监视齐雪。 而北京这头,科洛已经成功找到梵尼,并且将她秘密地带了回来,也算是给陆北辰一个交代了。 陆北辰接下梵尼的案子,主要就是冲着盛天伟,全球一天有那么多的失踪案,如果不是因为盛天伟的话,他绝不会关注这件事。梵尼是谁,遭遇了什么不是他关注的,因为她没死,她还活着,活着就不是他法医的事,他只在乎,盛天伟到底对梵尼做了什么。 梵尼很安静。至少,陆北辰和罗池进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经院方给出的资料,梵尼是在院里待的年头最长的病人。这些年唯一来探望她的人就只有盛天伟,他承担了她所有的费用。梵尼是以精神分裂患者身份被送进疗养院的,入院后,她大多数安静,但有时候也狂躁,曾经将一根牙刷掰断杀了一名护工。为此,盛天伟又花了大价钱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而梵尼,就被视为高危人物,被单独管看。 罗池没对付过精神病患者,他一点点上前,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手臂,梵尼紧跟着胳膊一缩,罗池条件反射地松手要拔枪。陆北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尴尬地放松了精神,摸了摸鼻子站在一旁,时刻盯着梵尼下一步的动作。 梵尼,混血儿的长相,稍稍露出的脸颊也能看出她的美态来,只是这几年许是在疗养院过得也不好,瘦得皮包骨。陆北辰将她的手臂拉过来时,罗池觉得他像是在拉一副骨架似的。 陆北辰似乎没在乎她是否会犯病,自顾自地拆开了她手臂上的纱布,而这个过程中,梵尼也抬头看向陆北辰了,她一瞬不瞬地凝着他,没有过激的反应。 “嘿,这不公平。”墙角的扬声器里传出科洛的声音,“难道陆北辰这家伙长得比我帅吗?她竟然不咬他!” 罗池朝着玻璃窗看了一眼,科洛一脸的震惊外加不情愿。 陆北辰对于科洛的“叫嚣”不予理会,他的注意力只在梵尼的伤口上。是没痊愈的伤口,一解开纱布,未结痂的伤口还在隐隐泛血。他微微眯眼,伤口整齐,是被利器所伤。罗池凑上前看了一眼,又瞧了瞧陆北辰的神情,见他讳莫如深,心里开始打鼓了。 全程,梵尼没有发疯,陆北辰也没有跟梵尼有所攀谈,在看过伤口后,陆北辰又命科洛拿来医药箱,重新为她清理和包扎伤口。那伤口罗池看着都跟着疼,但梵尼没有太多反应,就始终看着陆北辰,一直看着…… 直到,陆北辰离开房间,房门一关时,就见梵尼发了疯似的一下子扑到了玻璃窗前,吓了科洛一跳,他后退了两步,叫道,“vic!” 陆北辰来到玻璃窗前。 梵尼的双手“啪”地拍在了玻璃窗上,陆北辰盯着她的手心,目光一紧。 潘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见她直勾勾地瞅着陆北辰,咽了下口水,迟疑地说了句,“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陆北辰没吱声,隔着一层玻璃,静静地看着梵尼。 梵尼突然笑了,阴惨惨地笑了。 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角度看梵尼看得最真切,她太瘦了,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愈发凸出,那双眼像是藏了不少东西,可仔细看又像是癫疯的。她咧着嘴笑,不出声地笑。 然后她开口了,那嗓音沙哑干涩,像是有钝器在金属板上刮过似的听着不舒服。 “叮当当,没人装……”她缓慢,透过扬声器,说了这么句话。 罗池一愣,刚要开口,就见陆北辰一下子抬手打断他的意图,他目光严肃地盯着梵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梵尼就一直阴惨惨地笑着,道:“眼尚明,难心安……咕噜噜,头啖汤。你不喝,我来装……呜呼呼,喝精光。石头出,剪刀藏。嘻哈哈,莫惊慌……” 说到这儿,梵尼开始捂嘴笑,不再是阴惨惨的,更像是遇上了什么开心的事。 “说什么呢?”罗池实在忍不住开口,“怎么听上去像是首童谣呢?” 梵尼在中国工作的年头不算短,汉语说得不错,所以,刚刚她说得几句话在场的都听得懂,但,其中到底什么意思大家就都不明白了。 “是不是他们疗养院的什么口号啊?”潘安拧着眉头道,“就好像,我们都知道自己的校训一样。” 潘安的意思大家伙都明白,但罗池不同意,“有拿童谣做口号的吗?我觉得,这些话听起来挺渗人。” 三人议论纷纷,唯独陆北辰没参与讨论,他盯着梵尼,一言不发。而梵尼已不在玻璃窗前了,一手捂着嘴巴在笑,一手在空中挥舞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来回来地踱着步子。从这一幕来看,梵尼着实癫疯,疯子的确会说出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话。 罗池的手机响了,他接起。 应该是关于案子的,只听他道,“好,知道了。” 然后走上前对陆北辰说,“齐雪那边有发现。” 陆北辰还是没作声,沉默了会儿后,淡淡说了句,“上去再说。” 科洛凑上前,冲着里面呶呶嘴,“她怎么办?” “继续留在这。”陆北辰道。 科洛一愣,“不交给她的亲人?” 陆北辰思量了片刻,没说什么,转身要走。 却只听身后又是“嘭”地一声。 几人回头。 却见梵尼再次回到玻璃窗前,双手抵在上面,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陆北辰,这一次她没笑了,一字一句道,“下一顿,你做汤……” …… “梵尼不能放。” 这是陆北辰回到客厅后说的第一句话。 罗池坐在沙发上,从烟盒里拎出几支烟来,发了潘安和科洛,又递了陆北辰,陆北辰没接,他便自己叼在嘴里,点燃了。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道,“我同意。梵尼目前只能先关在这里,也许在她身上能找到线索。” 科洛靠在边儿上,吊儿郎当地说,“房子不是我的,要想长期关押梵尼,我还得跟业主打声招呼。” “这是你的长项。”陆北辰语气淡淡。 科洛冲着他抛了个媚眼,“为了你,当然。” 看得罗池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齐雪那边什么情况?”陆北辰问。 “齐雪上去去了医院,现在已经被警方带回去问话了。”罗池说,“齐雪挂的是外科,咱们的人问过医生,医生调出资料查出齐雪身上的确有伤,但诊断书上说是划伤。” “很多时候医生只是例行问话而已,划伤很可能是齐雪自己同医生讲的。”陆北辰语气轻淡。 医生不负责破案,齐雪又没有案底,去了医院又都是挂普通号,面对个不足以引起争议的伤口,医生总不会说是高度敏感。 “齐雪绷着不配合,但我想要不了多久她总会松口。”罗池用力地吐了口烟道。 陆北辰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是想到了什么吗?”罗池见他眉梢凝思,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陆北辰还在沉思,置若罔闻,罗池就耐心地等着,科洛想要询问被罗池给打住。过了能有个一两分钟,他开口了,“也许,我们的方向错了。” 一句话说得令罗池一愣。 “方向错了?你的意思是……” 陆北辰看向罗池,冷不丁提出个大胆的想法,“你一直在怀疑齐雪是逃窜的那个人,我们不妨换个思路,如果说,齐雪是那个站在屋顶上的人,而逃窜的那个人是梵尼,那么,很多的疑点就可以解释了。” “啊?梵尼是逃窜的那个黑衣人?”罗池惊愕,想都没想直接摆手,“不可能,梵尼在北京,怎么可能去上海绑架筱笑笑呢?” “只是因为距离的问题?有什么不可能?”陆北辰反问。 罗池摆出反驳意见,“首先,她是个疯子,你让一个疯子去绑架人?可能吗?其次,她怎么去上海?她被关在疗养院里,周围的交通又不是很便利,她怎么能够逃出疗养院又能找到交通工具去上海?第三,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去了上海,难道疗养院的人没发现她失踪了吗?我个人觉得,这个推断不成立。” 他分析得如此之多,句句在理,科洛听得也连连点头,但陆北辰只用了一句话来证实了自己的见解,他说,“如果,梵尼压根就没疯呢?” 一句话,令罗池几人震惊。 罗池所有的推断都建立在梵尼已经疯了的基础之上,而陆北辰是彻底推断了他赖以推断的最根本支撑,是啊,如果,梵尼不是疯的呢?那么……想到这儿,罗池一个激灵,蓦地看向陆北辰,喃喃,一切皆有可能。 一个真正的疯子也许做不了什么事,但,如果是一个假装疯子的人,那就未必了。 陆北辰的这句话,不但令科洛和潘安听着后背生凉,就连破案多年的罗池,都觉得汗毛竖起,阴风阵阵。 “梵尼胳膊上的伤口大有文章。”陆北辰始终淡若清风,“刀伤是新添的,目的,是为了遮掩旧疤。” 他是法医,不但要鉴别伤口的形成,更多的还要鉴别伤口背后的乾坤。他仔细看了梵尼的伤口,那道刀伤很平均,而且伤痕不小,切口的血淋淋最能成功地转移视线。刀伤很好地掩饰了一切,如果不是他看得仔细真的就错过了,刀伤的切口平整,有一处却微微逆了方向,就这么一处被他看见,细想下来,确信是有旧伤口没错。 “如果她是有旧疤,怎么形成的?旧伤与新伤从伤口上看相差没几天,科洛当晚看见逃窜的黑影人是负了伤,梵尼身上就有了奇怪的伤痕,事情太巧了。”陆北辰说。 科洛挑眉,“能不能是疗养院造成的?我认为那种地方都不会太善待病人。” “梵尼因为杀害了护工被疗养院视为危险人物,单独管看,名义上是管看,实际上她是被关在单独的房间里放任自流。”陆北辰调查了疗养院的相关情况,“盛天伟提供大量的钱财,疗养院自然不会让梵尼住得太糟,她独居后山一室一厅的房间里,每天送饭的护工也只是把饭放到客厅就走了,疗养院的人对待梵尼是唯恐避尤不及,哪还会有人想着去伤害她?” 罗池沉默了会儿,眉头皱紧,“也就是说,如果梵尼几天都不露面的话,院方也有可能不知情?” “梵尼是个烫手的芋头,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情况。”陆北辰面色凝重,“顶多盛天伟去探望梵尼的时候,院方领导会亲自出面陪同盛天伟去看看梵尼,问题是,盛天伟不可能天天去疗养院。” 科洛听了后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去接梵尼的时候,她住的房间确实有盲区,一室一厅,有客厅有卧室,她不在客厅的时候护工也不会去确认她在不在卧室,毕竟是危险的病人,所以说,就算梵尼逃出了疗养院也很正常。” “我猜想疗养院的后山应该多荆棘,有高墙垒筑,就算有摄像头也是常年不用,因为院方不会想到会有精神病患者从后山逃走,后山没路又不通车,没人会想着能用这种方式逃走,所以所有监控系统都用在前门。”陆北辰说。 “那这个梵尼逃走的唯一出路就是后山,疗养院的墙很高,她怎么能逃走呢?”罗池不解。 陆北辰身子前探,双手交叉,“我见过梵尼的亲人,她说梵尼爱好攀岩,我又查过梵尼在远胜集团任职时的资料,远胜集团曾经举办过内部成员室内攀岩比赛,梵尼拿了不俗的成绩。”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续道,“梵尼的手心有伤痕,是刮伤,伤口不深已经愈合,但能看见痕迹,应该是被一些硬树枝刮伤的。另外,我发现她的手指有些粗硬,拇指与食指的虎口位置有薄膙,爬墙需要工具,对梵尼来说最便利的就是绳子,她是疗养院的老病号了,想要弄到绳子轻而易举,所以虎口磨膙就说得过去了。” 也恰恰就是这些膙子足以说明问题,一个常年待在疗养院的疯子,又不做粗重的活,怎么就手上起茧子了?这点陆北辰想得到,罗池也想的到。心中一凛,看向陆北辰,“如果说梵尼是装疯,那么齐雪身上的伤口……” “她伤口的形状也就跟初初身上的不同。”陆北辰接过他的话,“她真的有伤,伤口的形状科洛最熟悉。” 罗池面色凝重。 一直不吱声的潘安将手机放下,又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看向陆北辰,“我把童谣发上了网,有人回复了。” “怎么说?”罗池问。那首童谣着实太诡异,而且从梵尼嘴里说出来,更是凉风阵阵。 科洛将手机递给他们看,“很多都是瞎猜的,但有个网友的意见我有预感是贴合的,对方说,这是首暗示人吃人的童谣。” 罗池一个激灵。 陆北辰皱紧眉头,喃喃,“下一顿,你做汤……” 手机冷不丁响了,吓了所有人一跳。是陆北辰的手机,他接起。 那边传来顾初的声音,“北辰,有人在房门口放了个奇怪的东西给我……” -本章完结- 333秘密藏在哪儿? 一盏青灯,一只木偶。 确切来说,是被人邮寄到酒店的,顾初正好做得签收人。 陆北辰看了邮单许久,寄件人那栏里的信息少之又少,只写了邮费地北京,倒是有一串电话号码,打过去竟是空号,这是对方故意填错的号码,而收件人没写明是谁收,只是写了个房间号。就在陆北辰沉思的空档,顾初却摆弄着青灯和木偶觉得新鲜,她没多想什么,只觉得青灯做得精致,那木偶做得更是活灵活现。 “不会是谁想送咱们万圣节礼物吧?”顾初将木偶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一盏灯,一个木偶,这组合在一起还多少有点吓人的意思啊。” 陆北辰放下邮单,在她身边坐下。在别墅区他接到了她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心生焦急,如今的案情就好比黎明前的黑暗,虽然锁定了几名嫌疑人,但毕竟凶手还在暗处,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顾初来北京,因为她手腕上的伤疤形状,令整个案情着实往前推进了一大步。凌双只是因为香水的事而被警方怀疑,筱笑笑只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被人绑架,所以,顾初不能再出事,他也不允许这种危险情况发生。 然而,对方邮来了这种东西,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在十分精准他下榻的酒店的情况下。也许,这东西是给顾初的,也许,是给他的。 他先是将灯拿过来,看了半晌,没看出丝毫端倪来。顾初手里攥着木偶,又瞧着他手里的灯,想了想说,“你知道吗,这种灯叫做青灯,在中国,青灯不吉利。” 陆北辰微微一怔,看着她问,“怎么讲?” “青灯又叫冥灯,是在黄泉路上给死人引路的。”顾初记得曾经有本书上有过这个典故,“当然,这都是传说了。传说中,人死之后灵魂不死,悠悠荡荡于天地之间,如果没有一盏灯来指路的话,那些亡故的灵魂就找不到阴间的路,那样就会变成游魂野鬼,耽误了投胎的时辰。在以前,给活人引路的那叫灯笼,是红色的,死人见不得红色,会把灵魂变成煞鬼,所以给灵魂用的灯就是青白色的,谁家死了人就要在门上、路口或下葬的坟前点上青白色的灯,目的就是要那些亡去的人能手提青灯安心上路。现在就没以前那么讲究了,扎花啊、灯笼啊哪还是青白色?直接用白色代替了。” 陆北辰当然知道中国的鬼文化由来已久,这种源远流长的文化促使世世代代的中国人对生与死都有了尊重,相信死后的轮回,所以活着的时候才会有所避讳。但顾初说的死者与青灯的关系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便问她,“这个传说很盛行吗?” “也倒不是,我是在本书上看见的,是本介绍民俗民风的书上。” “还能找到那本书吗?” 顾初想了半天,“好多年前看的了,记不清了。” 陆北辰沉默。 “怎么了?”顾初觉得他神情过于凝重,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这青灯真的大有文章吧?” “这两样东西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还有待去查。”陆北辰放下青灯,如实相告,“沈强的旧居里放了不少这种灯。” 顾初一愣,“他做那么多青灯干什么?” 她是疑问,问得自然,那么给出答案的必然是陆北辰。可不曾想,在问完这句话后,她明显地瞧见了陆北辰眼里的愕然,他反倒是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七老八十了听不清问题? “我是问你,沈强没事做那么多青灯干什么?”不是在外滩汇上班吗,他还有这闲情雅致做青灯呢? 陆北辰没回答,目光骤然一紧,像是想到了什么。顾初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却顺势拉下了她的手,攥在手里,顾初觉得手指头被他捏得生疼,开始叫唤,“手指头要断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马上松手,改为与她十指相扣。 “是你提醒了我。”他说,“沈强家出现的这种灯一直是我们忽略的线索,最开始发现时不过以为是些摆设,但没人知道这种灯就叫做青灯。我查了一下,这种灯在市面上根本没有卖,那么沈强从哪得到的?刚刚你的那句话正好解答了我的疑问,是沈强自己做的。” 顾初对案情了解不算太多,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又拐到青灯上了,想了半天问,“这还是一个案子吗?” 陆北辰点头。 “违规操作的整形机构和外滩汇,现在又冒出个青灯来,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啊。”顾初更是一头雾水了。 “案件看似零散,实则都有联系,重要的联系人就是死者沈强。”陆北辰道,“他一头链接了盛天伟的三人助理,一头链接了温泉碎尸案。” 顾初靠在沙发上,咬着唇思虑了片刻,又问,“就算沈强有做青灯的癖好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说明的问题就多了。”陆北辰的手臂轻轻一用力,将她拉在了怀里,双臂再一收紧,下巴轻抵她的头顶,阖上眼,呼吸着她的发香,方觉该死的头疼缓解了不少。“你也看见这盏灯了,做工十分精良讲究,选用的是油纸,防水防潮,如果灯是沈强做的,那么必然是跟什么人学的。盛天伟前三任助理中,第二任助理也就是沈强的女友眉首与第一任助理穆青灯关系最好,据罗池调查,眉首曾经送过这种灯给穆青灯,那么眉首的灯从何而来?十有*她也会做灯,沈强学会了。” “那么眉首怎么学会的?”顾初从旁挑过青灯看得详细,“你看这灯的撑骨都是竹子做的,每一条撑骨都削得粗细均匀,弧度完美,这肯定是跟着手艺人才能学明白,眉首不是都市白领吗?她会做这个也挺奇怪的。” “所以,教她的人也许就是穆青灯。”陆北辰给了大胆的假设,“穆青灯的母亲是从小地方来到上海,据调查她没什么文化,这从给女儿起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了,哪有人会叫青灯的?我猜十有*因为是个女儿,所以就会拿身边最近的东西随便起了名字,那么,她身边最近的东西也许就是青灯,也就是说,穆青灯打小就接触这种能给死人引路的灯,所以,会做这种灯也就正常了。” 陆北辰分析得不无道理,顾初明白他的意思,虽说现在人人都叫嚣着生男生女都一样,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地方重男轻女,说实话,穆青灯这个名字,的确不像是人名。 “一个跟青灯有关的地方……”陆北辰思索着,半晌后又道,“看来,郭香云的家乡大有文章。” 顾初拿着青灯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沈强呢?” “沈强做了青灯,吓疯了盛天伟的第三任助理梵尼。”陆北辰将重点又落回沈强身上,“他为了报复盛天伟,所以将目标瞄准了梵尼,既然他能吓一次,就能吓第二次,更何况,盛天伟害得他遭受了牢狱之灾。” 顾初亦是聪明,“你的意思是,沈强也有可能用这种青灯吓过我表姐?” “许桐入职的时间是沈强在被害前,所以,沈强有很大的可能去恐吓许桐。”陆北辰计算着时间,“但不久后沈强就遇害了,这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惩罚。” “你……不会是怀疑盛天伟杀了沈强吧?”既然能把沈强弄进牢里,那么杀了他……好像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盛天伟是不是幕后主使还有待调查,但从现场来看,凶手是女性。” 顾初重重叹气,其实她想对陆北辰说她觉得盛天伟是清白的,但感觉这种东西称不上是证据,这句话也就无法倒出口了。如果是之前没有跟过萧雪的案子,那么此时此刻的她必然会跟陆北辰争论一番,用自己的直觉来跟他辩论许桐和盛天伟的清白,但就是经历了之前的那桩杀人案,方知人心复杂,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人的感觉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但现在呢?”她又问,“沈强已经死了,又是谁送这个给咱们啊?” 这也是陆北辰想不通的地方。 手机响了。 是陆北辰的。 他接起,是罗池打来的。 顾初瞅着他接电话时的神情,不苟言笑,眉头也时不时皱一下。等结束通话后,她忙问怎么了。陆北辰将茶几上的邮单拿到手里,道,“罗池根据单号查了快递公司,快递公司反映,是有人采用了预约发货的模式,早早地就将东西包装好放到了快递公司,单子都是快递人员写的。” 对方刻意隐瞒了信息甚至行踪,想查,大海捞针。 “就算是预约的方式,那也一定不是沈强做的。”顾初头脑清醒,“沈强又不可能未卜先知,难道他在遇害前就能推断你必然会下榻这家酒店?所以,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陆北辰同意顾初的说辞,道,“我想,这种装神弄鬼的事你表姐最清楚。” “之前她来上海的时候我们也经历过了,罗池说有人要杀我表姐,又说我表姐……”说到这儿,顾初蓦地顿住,看向陆北辰。 没错,就在她刚到北京那天,他就跟她说过:许桐是瞒了一些事情的……再联想到罗池之前跟她说的话,说许桐瞒了事情,心里就一激灵。 陆北辰对于她能想到的丝毫不奇怪,道,“沈强对盛天伟心存不满继而打击报复也正常,许桐是第四任助理,被他盯上也实属正常,但在我看来,沈强的恐吓行为更多的是为了逼盛天伟就范,逼着他把失踪的眉首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就是沈强的目的。但在上海,恐吓你们的人很显然不是沈强,因为那个时候沈强已经死了。” 顾初经陆北辰这么一提醒方才想起,之前许桐来上海的时候脸色就很差,她那时还以为是工作压力过大,随后就遇上了弄堂事件,现在想想,有可能许桐在弄堂事件之前就已经受到恐吓。“那么能是谁在借着沈强的手来继续吓人呢?” 陆北辰盯着青灯,沉思。 顾初对于这个案子也只是听一头是一头,有时候罗池会说上一嘴,有时候科洛会随口那么一句,她在不清楚详情下就不便做过多分析。将木偶拿了过来,百思不得其解,“青灯好解释,这只木偶算是怎么回事呢?”说着,手指摸到了木偶背后的凸起位置,好奇地按了一下,不成想,木偶突然说话了! “叮当当,没人装……” “啊!”顾初哪会想到木偶会冷不丁出动静,吓得一声惊叫,手一松,木偶“啪”地掉在了地上。 那木偶结实得很,没有摔坏,黑漆点成的双眼直勾勾地瞅着顾初,孩童般的嗓音继续:“眼尚明,难心安,咕噜噜,头啖汤,你不喝,我先装……” “这、这什么?”顾初战战兢兢地问。 陆北辰看上去极为冷静,将木偶拿了起来,静静地去听,直到,木偶“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下一顿,你做汤。 听到这儿,顾初早就后背生凉了,只觉得毛孔里都嗖嗖地冒着凉风,咽了一下口水,指着木偶,“我怎么听着像是童谣呢?” 童谣打小她听过不少,天南地北的,各种版本的。什么“排排坐,吃果果”、“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穿花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等等,但从没听过这种童谣,明明就是小孩子们的声音念出来的,明明声音听上去那么童稚天真,可每字每句都透着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陆北辰没说话,将木偶拿在手里,反复查看。 是童谣没错。 可这首童谣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就在没多久,这首童谣是从梵尼嘴里说出来的。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愈发诡异,同一首童谣,怎么一天之内出现了两次? 他思量了许久,末了对顾初说,“也许,当时的那个人并不是要杀许桐。” 顾初看向他,不理解。 “沈强恐吓梵尼是为了找出女朋友,那么他吓许桐也应该是这个目的,但很显然,后来冒充沈强来吓人的那个人做事手法跟沈强不同,那么,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许桐不止受过一次惊吓,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害人,许桐受到的何止是惊吓?最有可能的是,是有人要利用这种事来达到告诫的目的,就像,今天一样。” “告诫?”顾初眉头拧起,“一盏青灯和一个木偶,能起到告诫的作用?” 陆北辰将木偶放到了青灯旁,凝神注视,一字一句道,“也许,秘密就藏在童谣里。” …… 周一的时候,a大果然通知了考试的成绩,顾初再次拿到全优,跟她当年刚入学的成绩一样全科优秀。学校通知她在本周就去学校报道,可顾初不大想走,原因是这两天在北京虽说不怎么参与案件吧,但多多少少知道了案情,勾得她的心七上八下的。不来北京顾初还不知道,原来这个案子牵连甚广,而她愈发觉得,这个案子越是查下去,对许桐就越是不利。 但陆北辰摆明了要她回学校的态度,接到成绩后,他便给她订了头等舱的机票,她明白他并非是赶她走,只是这个案子,他不想让她插手太多。 想来机场为她送行的人不少,罗池语境他们都嚷着要来,但都被陆北辰给回绝了。他独自送她到机场,快进安检的时候,她依依不舍,一直搂着他不放,自然也顾不上周遭的眼神。 “我答应你,案子差不多的时候我马上回去。”陆北辰见她眼眶泛红,心里自是不舍,但在公众场合也不能表露太多,只能轻声安慰。 她在他怀里点头。 “回上海后别嫌麻烦,能让保镖跟着的场合就让他们跟着。” 她又点点头,抬眼看他,依依不舍的。她欲言又止的,他看在眼里,便问,“想问我什么?”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酸涩,开口,嗓子有点堵,“其实我来北京那天,你是回了上海吧?” 陆北辰也知道瞒不过她,抬手,将她的发别在了耳后,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顾初便明白了,又紧紧搂住了他,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不能瞒我了。”这些天她每每想起这件事总会心生愧疚,当时她还在埋怨他的不守时。 陆北辰只觉得心头先是暖后是疼,亦将她搂紧,在她耳畔低语,“好。” “北辰,你一定要早点回上海。”顾初轻声道,不知为何,她总是在最幸福的时候会感到淡淡忧伤,就生怕是甜蜜过了头就会苦涩似的,下意识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当然,这番话她不能跟陆北辰说,因为他会觉得她在胡思乱想。 可女人,何尝不是喜欢胡思乱想呢?因为曾经失去过,才对今天得到手的幸福倍感珍惜,而同时的,却又更怕失去。 陆北辰低头亲吻了她的脸颊,低低承诺,“初初,我会早点回去。” 顾初凝着他的脸,下一秒,主动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 送走顾初后,陆北辰又马不停蹄地赶回罗池那,案子显露出种种迹象来,这意味着他们又该加班加点。一件案子,分摊了不少的小案子,所以一旦线索冒头都是数件齐发,这也是这类案子的好处。有关梵尼的问题,上头做出了指示,科洛找的别墅毕竟是个人家,对于梵尼这个重要的涉案人员,警局这边另寻他处安置。所谓安置,更像是看管,毕竟,想要证明一个人是在装疯还需要时间,与此同时,专案组人员又再次赶赴疗养院对梵尼的事情进行调查,对她平时的衣物进行筛查等等。 而齐雪被警方盯上后已经承认自己受了伤,但为什么受伤,她给出的理由跟给医生的理由如出一辙。再问,缄默。专案组人员近乎跟她在审讯室里磨身心俱疲她才松口,说,伤是被不知名的东西给打的。警方给她做了详尽的口供,她终于承认那晚朝着黑衣人和科洛开枪的人是她。 “可是,我使用的不是枪支,只是可以将人打晕的器械而已。”她是这么给自己辩解的。 齐雪不清楚是谁绑架了筱笑笑,也不清楚是谁救了筱笑笑,她跟警方交代说,是那晚她收到了一条消息,匿名者告诉她有人会闯入地下室找证据,所以她才出此下策,没想到自己却受了伤。警方对她第一次审讯的时候,是她刚刚受了伤没多久,她是咬牙承受的,后来她知道警方一直盯着她,所以始终拖着没去医院,也不敢找医生来看,但这两天伤口一直发炎,她怕这条胳膊会废掉,所以只好冒险了。 问及受伤的情况,齐雪说,应该是麻醉剂,当时她的精神一直处于混沌之中。 专案组人员将齐雪的口供送到罗池手里时,陆北辰正好从机场赶回来了,罗池看上去挺兴奋,挥舞着口供本对他说,“我觉得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眼了,决定出手帮咱们了。” 陆北辰没像他似的那么激动,安静地看完了齐雪的全部口供后对罗池说,“最好对齐雪的伤口情况重新做一次扫描。” 这是有必要的,罗池也明白,便打电话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做了。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同事探头进来,说,“头儿,盛天伟来了。” “嘿,今天什么日子啊?看来得去买彩票了。”罗池将手里的文件一归档,手一挥,“走,会会他去。” 同事马上澄清,“那个……头儿,盛天伟指明要见陆教授。” 罗池一愣,啊? -本章完结- 334她撒了谎 盛天伟主动找上门有两次,一次是因为许桐被警方扣下,这一次就算他不说陆北辰也清楚,他是为了梵尼。人活于世总要牵挂,就算毫无牵挂,那么也有剪不断的朋友或亲戚联系。但,梵尼除外。梵尼自小就跟着父母东搬西迁,从中国辗转到了国外,又在国外几个城市甚至国家转来转去,所以连带的,她也没有固定结交的朋友。她父母离世后她便又来了中国,在一些跨国公司工作,但打小形成的性格,她不是很爱结交朋友,再加上常年在国外形成的生活习惯,倒是跟国人有些格格不入,这就更造成她除了工作同事外没什么推心置腹的朋友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国外时的那位亲人,她可能至今还会被关在疗养院中。 罗池将小会议室腾了出来给陆北辰,目前案情的新苗头还未剑指盛天伟,所以将他拉进审讯室也不大合适。小会议室不大,也就二三十平的样子,平时只是供公安小组商讨行动的地方。所以今日专门辟出来给他们两人也算合适,空间太大会心生距离。 一杯咖啡,浓香适宜。窗外光亮渐暗,夕阳拖着老长的尾巴滑落天际,红霞渐隐了最后一抹彩晕,深秋的薄凉就漫了上来。起了风,警局外栽了不少老槐树,那些泛着金儿的叶子就簌簌而落,清洁工的扫帚刚过,又平铺了一层金色。室内温暖,再有这么一杯咖啡,慵懒又静谧。 静世之秋,人心却浮乱,这个季节也就成了多事之秋。 “有你陆大教授坐镇,这里的咖啡也好喝了。”盛天伟放下咖啡杯后,半认真半讥讽地说道。 陆北辰慢悠悠地喝着咖啡,闻言他的话后,将杯子轻放一旁,轻描淡写地说,“人生苦短,但总不能苦了自己的舌头。” “人生的确苦短,但我认为绝大多数都是庸人自扰,又或者扰了别人才苦了自己。” 陆北辰淡淡一笑,“你的意思说得清楚,看来我成了找别人麻烦又给自己添了麻烦的人。但我的想法多少跟你不同,清者自然会是自清,哪怕真的被人抹了脏东西,只要底子是干净的,就总有干净的一天。” “只可惜,你从来没相信过我。”盛天伟眼里已不是含笑,眉梢染了落日余晖的凉。 “案子进行到现在,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有些事越是遮着就越是麻烦。”陆北辰摩挲着杯子的把手,似笑非笑,“而且,既然我有心要在这件案子上跟你纠缠,那么势必是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盛天伟沉默,盯着眼前的咖啡杯若有所思。 “你是从商的,所以在做任何决定必然都是三思而后行,每走一步都要朝前看上三四步。”陆北辰朝椅背一靠,语气轻淡,“能主动来,想必也是权衡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盛天伟看向他,“我只是不想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例如,许桐?” “既然你都知道许桐是无辜的,为什么你们的眼睛还死盯着她不放?”盛天伟不悦。 陆北辰的神情始终淡然,“她是不是无辜,一要看你是不是有所保留,二要看证据。我相信许桐无辜,单单只凭我对她的了解,相信她的人品而已。” 盛天伟的眉头微蹙,暗自咬了咬牙。 小会议室里是安装了摄像头的,除非是有行动需要保密下达关闭文件,否则摄像头是不允许关闭的。罗池和语境他们几个待在办公室里,通过电脑屏幕能看到小会议室里的情况。此案牵涉得广,又因为一盏青灯和一个木偶的出现提供了新的破案思路,专案组成员已经近乎分身不暇了。 语境、潘安和鱼姜三人尚算空闲,他们三人属于实验室的人,不负责破案,只会对新出现的线索或证据、而且还是法医范围内的负责,说到底,案子到现在,他们三人只是随时候命。监控器中,盛天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相比前些日子的英气刚毅,现在看上去有些憔悴。 潘安端着一盘切好的梨坐在沙发上,只扫了监控器一眼就没再像他们似的凑热闹。北京入秋天干气躁,秋梨就成了最好的润喉水果,一块梨子被他咬得脆生冒水,嘴巴除了吃东西,也发挥了喋喋不休的功能。 “罗警官,听说你正在追求顾家的小幺,要是被她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我看你们的亲事要黄啊。” 罗池想靠在椅子上,双手插兜,慢悠悠道,“你以为我愿意管这事啊?要是他盛天伟没犯事,我也落得清闲。” “我觉得他是好人。”鱼姜靠在旁边说。 罗池偏头瞅她,“姑娘,你看人好坏都凭感觉的?” 鱼姜挑眉,“当然,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顶上你们大男人的所谓理性分析。” “好人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看上去挺好的人说不准就是个杀人犯bt份子。”语境从潘安的水果盘里捏了片梨塞嘴里,反驳了鱼姜的说辞,“而且,我并不相信你的第六感。” 鱼姜素来是跟语境吵嘴的,在实验室两人会从工作吵到生活,但并不是彼此看不顺眼,只是性格使然而已,就像此时此刻,天生情商超低的语境就这么一句话又把鱼姜给得罪了。她同语境理论,语境就搬出了证据。 “你觉得盛天伟是好人,可陆教授现在在怀疑他。我们都认为顾初是好人,可你对她很不友善。” 鱼姜听了这话不高兴了,“我可没说顾初是凶手吧?” “可是,你对她的态度比对凶手还要恶劣。”语境轻哼了一声道。 鱼姜被他说得脸红一块白一块的,她几番想反驳语境的话,又一想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打住了,再说,还有一个潘安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热闹,她才懒得去做小丑,便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说话要过脑子,这些天我可没为难她。” 那晚陆北辰的心思很明确,就算她再不想承认也能看得出来他有多认真。这么多年,要说实验室里的人平日能开得玩笑,但陆北辰真的板起脸来谁都不敢多说一句,除了她,所以,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但凡是实验室里的人都知道她在陆北辰面前是跟其他人不同的。至于这份理由,她知道,陆北辰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陆北辰不会刻意强调,她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提及。 然而那晚,陆北辰对她提出了警告,那警告落在她耳朵里如同芒刺,扎得她的心都流了血。面对这份警告,她做不得什么事,只能选择缄默。所以,任由听他们津津乐道这几天他是怎么宠得美人笑,甚至听说了他确定心思要结婚的消息,只能痛在心里。惹不起只能躲,眼不见虽说不能做到心不烦,可最起码她控制了自己的脾气,如果天天跟顾初相对,她必然会忍不住揪住她说,你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待在vic的身边? 有些人在爱情里面是吃了一百个豆不嫌腥,有些人是在同一个坑里能栽上好几次跟头都无怨无悔,他陆北辰就喜欢那么贪慕虚荣的,她也没辙了。 罗池对于语境和鱼姜的争论不感兴趣,他是做警察的,从不会在意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这种嘴上功夫,他要看的只有证据。眼睛盯着监控器,良久后说了句,“但愿这盛天伟会明白,有些事不是凭着一己的财力就能解决。” 潘安懒洋洋地在那边接话,“盛天伟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今天他就不会来了。” …… 正如潘安说的,盛天伟是个聪明人,而且,就算他身陷囹圄,聪明人也会想出自救的办法来,不管当初他是对警方有多少意见,此一时彼一时。 “当你提到你为了梵尼而来的时候,我就预感到我的生活将不会平静了。”盛天伟语气淡淡。 陆北辰没开口,只是安静聆听。他从不担心这次盛天伟会像上次似的有所隐瞒,今天,他必然会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所以,他不急着催,也不急着开口发表任何意见。 “但请你们要相信我,穆青灯嫁人,眉首失踪这就是我能告诉你们的事实。”盛天伟叹道,“对外,我不能宣称说眉首失踪梵尼疯了,只能统一口径说嫁了人,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集团的声誉不好。” “我能理解。” “梵尼是五年前被沈强吓疯的,她做了我半年的助理,后来我才知道她近乎每天都受到惊吓。”盛天伟回忆起当年的事,语气沉重,“沈强那个时候为了眉首近乎疯狂,不但在言语上对我的助理造成恐吓,还接二连三伤害了梵尼,所以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报警。我让沈强坐了牢,没想到他被放出来之后还是不老实。” 陆北辰喝了口咖啡,对他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妨从你的第一任助理穆青灯说起,当然,我有大把的时间,咖啡又是免费续杯的,如果你想从郭香云说起,我也乐得倾听。” 话说间盛天伟刚要端咖啡杯,闻言后手指轻轻一颤,看向陆北辰,惊愕,“你知道郭香云?” “只要跟案情有关系的人,想查就一定能查得出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陆北辰将他的惊愕不动声色地收入眸底,轻声道,“就算是陈年旧案,不想翻都已经被翻了出来,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天意,所以再瞒着藏着就没意思了,你说是不是?” 盛天伟重重叹气,“既然你们能查出郭香云的事,那么也应该清楚她在我家做过保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便将郭香云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陆北辰听。从郭香云悲惨的身世到后来进入他家做了保姆,再到他和穆青灯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不再有所隐瞒。陆北辰在这期间从未开口打断,只是聆听,时不时会陷入沉思。 “说实话,我不知道穆青灯那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嫁了人,这件事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盛天伟面色凝重,“齐雪和戚娇娇手里都有我的亲笔签名,虽然那两个签名不是我签的,但我百口莫辩,之后也试图去查穆青灯的下落问个明白,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穆青灯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当初反对你和穆青灯交往的人是你父亲?” 盛天伟点头。关于他和穆青灯恋爱的事,最先知道的是父亲,态度最强硬的也是父亲,他用了最常见也是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反对了他和穆青灯的交往,那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那伯母呢?” “青灯打小可以说是在盛家长大,母亲对青灯是有感情的,所以,她并没有太多反对意见。”当年,他与穆青灯的关系曝光后,母亲曾劝过父亲,大抵上就是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之类的话。又曾私下跟他说,最好让青灯再进修一下,虽说出身一般,但如果有个高学历也算是能带到人前,母亲能这么说就意味着她在心里其实是承认青灯的,只可惜这番话被父亲听到了,父亲大发雷霆,甚至当着他的面斥责了母亲,责备她是糊涂了。 陆北辰微微点头,他没见过盛天伟的母亲蒋绫,但也听说过她的大名。盛父在世时,她是贤妻良母,盛父不在时,她就成了盛家的顶梁柱。该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女人,才能如此从容协调好家庭和集团的关系,所以说,陆北辰也能理解当年她不排斥穆青灯的原因。一来,许是穆青灯真的遭人怜爱,盛家无女孩儿,蒋绫对自小生活在身边的那个女孩儿心生关爱也正常;二来,知儿莫若母,想必蒋绫早就看出盛天伟虽喜爱穆青灯,但还没到非她不娶的地步,建议穆青灯去进修不过是想着可以“距离产生美”的由头,她是生怕适得其反,原本只是一场简单的初恋,万一再横生枝节逼得盛天伟心生叛逆反倒不好,所以倒不如先把穆青灯送走,时间一长,两人就都会弄明白是真的因为爱情还是因为自小在一起的依赖。 对于这种事,看得最清楚的莫过于蒋绫,然而,盛父却因为那件事不但大动肝火,甚至连命都搭进去了,那么,性质就变了。据调查,郭香云在盛家做事那叫一个忠心耿耿,容不得别人说半点盛家的不是。盛父的去世多少跟她的女儿有关,如此一来,穆青灯与盛天伟更无可能在一起了。 只是,后来为什么找不到穆青灯的下落呢? 别说是盛天伟找不到,就连科洛那么人际甚广的人,都始终无法将穆青灯翻出来。 “能模仿你签名的人,除了穆青灯外真的没有其他人了?”陆北辰深深锁眉。 盛天伟想了半天,最后摇头,很确定地说,“只有她能做到。” 一个嫁了人的人,却查不到她的下落,只有她能模仿出来的签名,在这个时候蹦了出来,是穆青灯在跟警方玩捉迷藏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科洛是找人的能手,但凡是要他去找的人,上天入地都能找得到。但独独就有他找不到的时候,用他的话就是:如果你想找一个人却找不到,那么,那个人不是死了就是藏起来了。如果死了,还有找到的可能,如果是藏起来了,你想找都难。 穆青灯,是死了还是藏起来了? “郭香云死了。”盛天伟冷不丁来了句。 陆北辰看向他,知道他这么说必然会有原因。 话说到这份儿上,盛天伟也不会再有隐瞒,便将许桐在沈强旧址遇上的事全盘托出。末了,补上句,“再后来我又去过一次,遗照不见了,在查不到郭香云的下落前,我只能相信她是死了。” “目前查不到下落的人何止郭香云一个?”陆北辰面色凝重。 穆青灯、郭香云,还有眉首,这三人的下落难查。 盛天伟知道陆北辰的意思,点头,“远胜集团上市后情势一直走高,外界虽有传言,也会有人拿着那三任助理的事试图掀起风浪,但这么多年也算是被公关部压得死死的才没出大问题。我知道这件事始终是压不下来的,也在积极寻找她们的下落,尤其是眉首,只可惜徒劳。至于梵尼,她疯了,又寻不到亲人,我只能把她送到疗养院,要不然一旦被外界知道这件事,对于集团来说是场不小的灾难。” 陆北辰沉默片刻,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上,他知道摄像头后是罗池的眼睛,他必然会盯着这个屋子不放,也很清楚罗池关心什么。经过这两次的打交道,很显然罗池是怵了盛天伟的四两拨千斤,生怕他不宜实相告,但很显然罗池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一次,盛天伟更像是有求于他。摄像头明晃晃地摆在那儿,盛天伟想不看见都难,然而他没要求关闭,这足能说明他的诚意。 “许桐也受到了惊吓,我想不止一次吧。”许久后,陆北辰问。 盛天伟想了想,将许桐在北京和上海前后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你认为是沈强做的?” “我想不出其他人。”盛天伟思索,“用青灯吓人是沈强拿手的伎俩,而且在沈强家也发现了不少青灯,人虽然死了,可未必死人做不出什么名堂来。就算不是沈强亲手所为,也必然是跟他有关系的人干的。” 陆北辰想了想,“那首童谣是怎么回事?” 盛天伟凝眉想了想,“许桐收到的木偶也有念童谣,但我实在想不出那首童谣暗示着什么。也许,只是为了增加恐吓效果?” 绝对不是这样,陆北辰心里明白得很,如果只是单单从木偶嘴里听到也就罢了,也许他会相信童谣的作用不过就是为了吓人,但从一个匿藏在疗养院多年的“疯子”口中听到,难道这件事还不够诡异吗? “之前梵尼有没有跟你提到过这首童谣?” 盛天伟摇头,“确切来说,我也是第一次才见到那个木偶。” “等等。”陆北辰倍感不解,“你第一次见到?沈强不是拿着青灯和木偶吓人吗?” “不。”盛天伟很是肯定地说,“他只是用青灯来恐吓梵尼,而且集团之前出现有关青灯的传言,都没提到木偶。只有许桐,不但收到了青灯,而且还收到了会念童谣的木偶。” 陆北辰闻言后,若有所思。 …… “恐吓许桐的人不是沈强,确切来说,从一开始吓唬许桐的人就不是沈强。” 盛天伟离开警局后,专案小组开了会,在会上,陆北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罗池同意陆北辰的说法,盛天伟这次来完全是配合的态度,将盛家与郭香云的事和自己所知道的事全都一一告知,这令罗池对案情也有了新的看法。远胜集团开始传言三个助理失踪、冤鬼索命一说是在眉首失踪后,那么不难理解,在公司里造成人心惶惶的人是沈强,他做了一个又一个青灯,以达到恐吓公司员工的目的。直到梵尼空降就职成为盛天伟的第三任助理,沈强将目标落在了梵尼身上,可那时的传言也好,梵尼受到的恐吓也罢,从没提及有木偶一说。 许桐受惊,对方的作案手法看似与沈强相同,但一个木偶的存在又暴露了其中的不同,究竟是谁,在蒙混众人的视线? 几人正在商讨,语境敲门进来了。他是负责盯着齐雪伤势情况的,检查结果一出来后,他便接了报告来到会议室。 陆北辰接过报告看了看,眉头倏然皱起。罗池见状问,“怎么了?” 他将报告往桌上一放,目光薄凉,“齐雪,撒了谎。” -本章完结- 335这是个人人彷徨的时刻 一件最核心的案子在浮出水面时总要有很多掩饰,或人或事件总会混淆视听,但实际上,随着这些足以掩人耳目的小案件的浮现,最重要的信息也许早就示于人前了,只不过,事件太杂线索太多,蒙蔽了人的双眼而已。这些道理,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罗池明白,与死人为伍的陆北辰也明白,所以,在接二连三的线索并头时,他们要做的就是梳理再梳理,除去看似对案情有关实则只是鱼目混珠的信息,留下最核心的那个。 罗池对案情,从一开始到现在,重新做了梳理和分析,并且最终将温泉碎尸案、整形机构和餐厅违规操作、绑架案合并一起,定义为“青灯木偶”案。因为他们发现,在整个案件系统中,最终的目的就落在那一盏青灯和一个木偶身上。 跟所有的案件一样,这起“青灯木偶”案在浮出水面时总会有先兆出来。他们最先在温泉池中发现了被人抛弃的尸体,两具被人十分巧妙拼凑成一具尸体的尸体。于是,警方介入,法医介入,各个部门开始投入对这件案子的调查之中。陆北辰通过尸检确定了死者的信息,警方根据信息找到了死者居住地。陆北辰根据现场的血迹和细枝末节的线索给出凶手的特征,并且随同罗池去了庞城的老家。 在这个先头案件中,有利的线索是凶手的作案手法和目的,可以确定的是,沈强杀了庞城,凶手杀了沈强,并且将两人的尸体拼凑成一具尸体,经法医这边的检测得知,庞城的头盖骨与沈强失去头盖骨的弧度大小惊人的吻合,那么问题来了,拼凑一具尸体的做法是凶手临时构想还是早就有所谋划?庞城是知道了什么秘密而被人灭口还是说,对方只想要他的头盖骨?而在追踪这个案子的其他线索中,庞城在老家的那些信息以及为了达到富家的目的威胁县长等等已不再重要,它们不过是可以确定庞城身份的辅助线索而已。 在确定庞城身份时,那位给庞城动过手术又离职的医生是关键,后来经证实,他到整形机构坐诊也不过是拿人钱财,对于整形机构里的内情他一概不知。而庞城动手术的原因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庞城有头疾的毛病,而那位医生又是治疗头疾的专家,庞城出得起钱,自然请得起专家为他开刀。 而罗池根据盛天伟的口供,依照时间来推算,许桐收到青灯和木偶的时间远远早于温泉碎尸,陆北辰推算沈强的死亡时间同庞城一样,从发现尸骨那天再往前推半个月。换句话说,许桐是在沈强还没被害前收到了一盏青灯和会念童谣的木偶,而收到青灯木偶后的没多久沈强就遇害了,可那时盛天伟不知情,得知许桐在被人恐吓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前科的沈强,他便去了沈强的旧址。而许桐的尾随,也足可以说明那个时候沈强是刚刚遇害,许桐向来观察仔细,尾随盛天伟之后第一次去到沈强家,从摆设和灰尘情况看得出沈强是离家不久,只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沈强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自家的浴池里。 在处理温泉案的过程中,许桐接二连三受到恐吓,甚至还发生了花盆砸落和弄堂蓄意谋杀事件,这是同时进行的,只不过那时候盛天伟没有选择与警方合作,关于许桐的事罗池他们到了后来才得知。在时间的比对上,罗池与陆北辰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沈强出狱后就很安分守己,一直在外滩汇工作,就职的短短几个月,他就被调到北京委以重任。 说起沈强,算是个难得的人才,这点就连盛天伟也承认。沈强没入狱前曾在跨国集团就职,他主攻技术,所以往往出成绩而少人际交往,不论从职业还是从外形条件来看,都跟眉首称得上是一对璧人。只是眉首失踪后他就变得阴郁闭塞,以至于走上了极端。出狱后有了案底不好找工作,听说外滩汇那份工作是戚娇娇主动招他的。让一个从事技术的人去从事餐厅工作有点奇怪,但戚娇娇对警方说的是,当时沈强的简历是职业中心推荐上去的,她并不知道沈强有案底,沈强来餐厅工作后人勤快,工作能力又很强,所以她就没找人去查他的情况。 陆北辰否认沈强是恐吓许桐的凶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在沈强的旧址中发现了一些陈旧的青灯,从外形和物料的陈旧情况来看,那些青灯是有了一定年头,排算时间,应该是他入狱前做的,也就是说,那些陈旧的青灯是他打算再用来吓人的,不成想还没继续用上就入了狱。而许桐收到的青灯是新的,如果是沈强,一来不会放木偶,二来会直接用旧灯就好。 盛天伟将工作重点落在了北京,对外声称方便业务往来,实则是想暗中保护许桐,他一直怀疑沈强,因为不论是装神扮鬼还是饮品中下毒,这都是沈强能做出来的事。与此同时,外滩汇和整形机构违规操作一事终于东窗事发,而由头就是那起餐厅枪击案。 看似一件与温泉案毫无关系的枪击案,实际上却把餐厅负责人戚娇娇给翻了出来,而对戚娇娇痛下杀心的服务员平日里与沈强交好,据他的口供,他认为沈强的“失踪”与戚娇娇脱不了干系。后来他给警方的口供是,沈强“失踪”前已经与戚娇娇的关系闹得很僵了,甚至有一次在员工大会上沈强与戚娇娇有过争执,原因是当时戚娇娇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沈强一句:你算什么东西。这句话激怒了沈强,而戚娇娇平日里对员工的态度就差,对沈强说了句:像你这种人就直接死了算了。 罗池就这件事盘查了戚娇娇,戚娇娇承认她对沈强说过这样的话,原因是他当着众人的面没让她下来台,后来她质问罗池,我就是随口一句,难道这样也要付上法律责任?罗池又调查了其他员工,有员工反映说,最开始沈强挺受戚娇娇重视的,要不然也不能把他从上海调到北京,可后来两人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了。具体什么原因,旁人不得而知,戚娇娇的亲身说法是,沈强被调到北京实则是升职加薪的,可他的心思总不在工作上,她几番提醒他都不以为然,所以她对他失望了。 曾经在一次专案组会议上,陆北辰在做完了工作报告后,盯着那位服务员的供词久久思索,罗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询问,他敲了敲其中的那句“你算什么东西”,产生质疑。“这句话为什么会惹恼沈强?” “也许是他自尊心作祟?”罗池的分析很合理,坐过牢的人多少会产生自卑心理,像是沈强,以前也算是有份骄傲的工作,现在被个女人这么骂,肯定不舒服。 陆北辰没反驳罗池的分析,却也没说赞同他的看法,他觉得,这句话背后的意义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更不会像是戚娇娇给的口供那样:我只是随口骂他了一句。 而在许桐经受恐吓的同时,在枪击案发生之前,筱笑笑和凌双也没闲着,两人双双成了整形机构的会员,而顾初被卷进来的事件就是,她吃了违规操作的小酥肉并对此念念不忘。枪击案发生之后,就在众人将视线落在餐厅时,顾初使用了凌双给的美容液做了小酥肉,歪打正着地让陆北辰查出了端倪。筱笑笑被人绑架,受到了非人的对待,心灵上承受了极大的打击,而通过这个案子,揭开了整形机构和外滩汇违规操作的真相,而这一真相,又剑指盛天伟。 一层一层地往深了挖,沈强带出了眉首这条线,许桐和顾初又收到了青灯,貌似暗指着穆青灯,科洛跟踪盛天伟找出了梵尼的下落,几个案件叠加,最后终究汇聚到盛天伟的前三任助理身上,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引导? 陆北辰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极大,他始终觉得,这个案件一层层推进是一方面,但在几桩案子之中,必然是有一个人想要告诉他们什么,而这个人不是沈强。沈强的目的很明显,他就是单纯地想要吓人,因为无法伤及盛天伟,那么就干脆从他助理下手。但后来吓许桐的人目的绝没这么简单,否则,无缘无故多个会念童谣的木偶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梵尼也知道那首童谣,而梵尼身上,似乎又隐藏着重大的秘密。 专案组人员抵达疗养院,查资料不难,但能够得到最能揭示真相的资料就没那么简单了,一来,院方能配合多少是关键,因为这种机构多少会有些不想被外界得知的小事情;二来,一旦梵尼真是装疯,她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让警方找到吗? 与此同时,齐雪的伤口检查结果出来了,会议之上,陆北辰十分明确齐雪是在撒谎。 “虽然说从伤口愈合情况来看,齐雪受伤的时间大致可以锁定那晚,但从伤口的形状、伤口的受力点和伤口的轻重程度判断,当晚科洛打伤的人不是齐雪。”陆北辰将报告翻开,鉴定了上面的伤口图样,“打伤对方的人是科洛,他最清楚对方受伤的角度和大概位置。麻醉弹是科洛多年来一直随身带着的,所以对于弹药入体后的情况他很再清楚不过,当晚他是冲着对方的手臂位置开的枪,通过距离测试,他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令子弹穿透对方臂前区肱二头肌侧沟内的尺侧上副动脉,这是他擅长打射的位置,因为麻醉剂会在子弹炸开后伴尺神经麻醉了整条臂后区,如此一来会大大降低对方的攻击力。” 他分析这番话时,罗池几人也竞相传递报告在看。 “齐雪的伤口不同,属刺穿性伤口,从伤口的外形和受力点来看,更像是自我的刺伤,不源于外界突发性弹药攻击。”陆北辰淡淡道,“而且,她的伤口只稍稍伤及了臂前区二头肌内的肱骨滋养动脉,与科洛的判断大相径庭。” 罗池一愣,捏着报告看了好半天,喃喃,“也就是说,齐雪是自己弄伤了自己?” “弄伤自己企图蒙混警方视线?”另外同事不解,“目的何在?” 陆北辰语气轻淡,“看来,齐雪是有想要保护的人,而那个她想保护的人,极大可能就是真正想要杀绑匪的人。” 罗池按着涨疼的太阳穴,尽量捋清思路,“齐雪刺伤了自己又声称自己是朝着绑匪和科洛对手的人,如果她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真正的行凶者,那么,除此之外呢?在当晚,她在整个绑架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会议室里陷入沉静,每个人都处于凝思之中。 陆北辰轩重新拿过报告看了看,而后阖上,思量了少许,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道,“所以,齐雪说收到有人通报信息这句话值得怀疑,她是在误导我们。” 专案组人员吃惊地看着他。 “信息可以造假,这点没有调查的价值,而一个能忍痛在伤口上做文章的人,她的勇气和心智绝对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也许她不是绑架筱笑笑的凶手,但她绝对参与了这起绑架案。”陆北辰语气坚决,眼神笃定,“科洛当时看得清楚,屋顶上只有一个黑影,那么齐雪一旦真的跟绑架案有关,那么十有*是藏在暗处的那个人,也就是说,齐雪是旁观者。那么大家可以想想看,一个旁观者,她能做什么?” 其他人窃窃私语,罗池目光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大手一拍桌子,“筱笑笑被人提前救了出来,难道,救筱笑笑的人是齐雪?” 一句话,哗然了在场同事。 只有陆北辰,面色平静如初,丝毫没惊讶罗池的推断。 罗池接着分析,“如果齐雪是护着屋顶上那个人的,那么绑架筱笑笑的人也必然是了解整形机构地下室的情况,却跟屋顶上的人势同水火?齐雪又跟绑匪什么关系呢?” “齐雪和绑匪的关系不得而知,但通过筱笑笑被绑架的遭遇来看,对方是有意利用筱笑笑来达到揭穿整形机构勾当的目的,如此一来,齐雪和屋顶上的黑影人就显而易见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齐雪宁可伤害自己也要保护这个人,看来,得再继续查她的关系网了。” 罗池的目光严肃,他是清楚的,就算拿着这份报告去盘问齐雪也无济于事,她顶多就来个沉默,所以这份报告一定要在最合适的时机下摆出来才行。 …… 顾初再次成为了a大的一员,虽说复习期间力战题海是件熬心血的事,但终归结果是令人满意的。等她重新将校徽拿到手上时感慨万千,一时间又想起当年刚入学时领到校徽时的情景,她考入a大时只有十七岁,加上她天生脸嫩,刚入学时去餐厅打餐时都会被工作人员盘问半天,还误以为她是附近哪所中学混进来的学生,后来她干脆就将校徽戴身上以此证明自己是个大学生的身份。再后来,顾家的厨师入驻a大,全校师生便都知晓了新生顾初,不但年纪轻轻考入a大,还有不可小觑的家世财力。 现在,校徽再次拿到手里,却也是物是人非了,原本是有感伤的,但这种情绪不知怎的就悄然散了。她将校徽轻轻别在胸前,拍了张照片给陆北辰传了过去。在上完第一堂课时,陆北辰回了条信息:是个学生的样子。 是在夸她吗? 顾初回了句:多谢陆教授夸奖。 老洋房距离a大不远,方便她上下学,但顾初还是选择大多数时间住校。现在a大的公寓楼翻修了,学生们的住宿条件都比以前要好得多,她刚入学那会儿是四个人一个宿舍,现在成了两个人一个宿舍。不至于闹腾,又可以相互照应。 顾初的新室友,是一个叫做付亮的女孩儿。在进行专业课选科后,主攻神外的学生就少之又少,大多数还是以内科、儿科为主,所以跟在神外专科组的成员中就顾初一个女生,在安排寝室也只能插着其他专业的同学。最开始顾初看见付亮这个名字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个男孩子,不成想是女孩儿。付亮胖胖的,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东西,可她偏偏选的是法医学,顾初每次看见她总能想起筱笑笑,初次见面就觉得付亮亲切了。问及她选科的原因,她说,为了减肥呗,你想啊,法医学接触的可全都是尸体,从今年开始我们就要外出实习了,面对那么多的尸体我哪还能吃下东西?这次不瘦下来才怪呢。 最开始回到大学时,顾初还总会避讳自己的年龄,生怕自己在这批学生们过大,但几天熟识下来后才知道她的年龄尚算可以。学医难,单是一个本科念下来至少五年,还算不上研究生院。有好多学子们可是考了好多年才跨进a大的大门,所以,她的年龄反倒没什么了。就连付亮都不相信她休学了那么多年,拉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叹道,“成名要趁早,这考学也要趁早,现在一比就看出差距了,咱俩年龄一样……” 本科的最后一年,学科重,学分也大,虽说顾初是应试型“选手”,但面对临床可不单单要凭成绩了。a大学风过硬,筛选下来的学生又都是尖子生,各大医院都盯着a大也实属正常。神外又是a大的重中之重,近几年来,神外又人才稀缺,所以顾初所在的系就有了足够的实习空间。 短短一周下来,顾初就累得透不过气来,甚至连回老洋房的时间都没有,每天上完了课,又跟着教授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再跑去医院做实习课程,大型医院的实习课程有的还直接连着研究生院,要求就更严苛,从事医者,学无止境,何止是一个本科就能万事大吉的?顾初每天倒床上就能睡着,有好几次是付亮跟她说着说着话她就没动静了。 她一忙就总会忘记给陆北辰打电话,大多数都是陆北辰打给她,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晚上,最多就是隔上一天。也有她接不到电话的时候,课程和实习一忙,她总会忽略掉手机。陆北辰就干脆一个电话打到宿舍,好几次是付亮接的,等她回宿舍时,付亮就两眼冒光似的八卦,“哎,是你男朋友吗?他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啊?好有磁性啊,哎,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你们交往几年了?” 八卦,是女人的特性。 当然,还有她忘带手机却又赶上她和付亮都不在寝室的时候,陆北辰直接将电话打到系里。刚开始的时候,通知她接电话的老师还只是说,顾初,你的电话。再后来,老师干脆说,顾初,你男朋友又打来了。 结果弄得全系皆知,她有个控制欲很强的男朋友。 对接a大神外实习的就是筱笑笑所在的医院,再加上筱笑笑也在神外,两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这样,哪怕是身处同一座城,也有可能大半年见不上一次面。彼此都太忙,忙到顾不上问问内心自己想要什么。 就这样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变化得就更是无常了,小雨不断,阴冷绵绵的。后半年的假期总会是多的,秋季入学就会有人盼着十一,学期还不到半,学生们就开始盼望着寒假了。顾初对假期没那么热衷,在外面游荡了太多年,她珍惜在校园里的每一分钟。 校里的社团又开始忙碌了,十一月倒是没什么,重头在平安夜和圣诞节这两天,虽说还有段日子,但社团的各项庆祝活动就开始张罗了。顾初没功夫参加社团的活动,虽说文艺社找了她好多次,但都被她拒绝了。曾经那段拿着吉他逼得学姐恨不得宰了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那些陪着她疯闹的伙伴们也不在,物是人非,她便不想再多留恋。 只是这一天她在医院里出了丑,因为有了筱笑笑的担保关系,她破格可以进入手术室临床观摩,虽只能远距离观看,但这对于还是学生的她已是莫大的荣誉了。神外主刀自然是顾启珉,而他的助手就是筱笑笑,顾初对于笑笑能够从容地站在手术台上下刀,只是羡慕没有嫉妒。 之前的临床跟这次不同,这次更是“现场播报”。人都说外科医生更像是力气活,着实不假,神外和骨科专家齐上阵,掀了病患的脑壳,割开了那一层薄薄的脑膜,大脑里的结构清晰可见。顾初站在现场,盯着屏幕上的清晰影像,那股子不舒服就油然而生了。 跟在陆北辰身边的时候不是没见过更恶心的画面,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不是没上过人体解剖课,神外的课程更是跟血淋淋抛不开关系,但不知怎的,顾初就是觉得视觉上不舒服。但脑血管突然崩裂,血一下子从病患的脑袋里滋出来溅了笑笑一身时,旁边的仪器就开始了紧急提醒,她只觉得满眼都是血光,而仪器的提示音令她的心在一揪一揪地疼。 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出了手术室。 午饭顾初没吃,一直待在医院的花园里,然后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听上去像是很忙,在开会,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总之他不是一个人待着的。听到他声音的瞬间,顾初的眼眶就红了,突然意识到,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在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就算她有什么不敢的或是什么难题都不会觉得天塌下来,因为她心里明白,陆北辰对她再严苛,真的遇上问题了他总会替她挡在前面。而现在,是她独自面对工作面对难题的时候了,没了他,她觉得自己像是断了翅膀。 以前她也在医院工作过,但只是个小药剂师,说白了就是帮人取药,不涉及到任何技术层面的工作。现在,她是神外的实习生,是即将拿起手术刀上手术台的医生,压力骤然加大,大到她很迷茫,大到她很想哭,这种感觉还跟她失去父母时的茫然不同,那个时候她想死,现在不是想死,是那种莫名的彷徨和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本章完结- 336人各有命 电话打通后她迟迟不说话,陆北辰察觉出她的心情,笑问她遇上了什么难题。她是好半天才缓解了喉咙的堵塞,可刚一张口,眼泪就下来了,虽未嚎啕,鼻子有了抽泣。 “怎么了?”陆北辰在电话里被她弄得紧张了。 “没事。”顾初拼命在心里骂着自己没出息,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才转移了差点失控的情绪,道,“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个好医生……” 陆北辰没盲目安慰,他是清楚顾初的,如果没遇上什么事的话她绝对不会这么说,要知道这些天她可是兴致勃勃的,他一问她的情况,她总会美滋滋地告诉他感觉好极了。他沉默了会儿,轻声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顾初差点就想把在手术室里看见的一幕告诉他了,但还是强忍住,想了想说,“我……我就是今天进手术室了。” “然后呢?”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手指头攥紧,“然后看见笑笑那么熟练地使用手术刀,我觉得我跟她差得好远啊。” 向来天才,突然自尊心受挫也会造成情绪上的干扰,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她这么一说,陆北辰也顺理成章地理解了。低笑,“能上手术台除了有天分外还要有很多的实操经验积累,笑笑也不是第一天才上手术台,总有一天你也可以。” “嗯。”她闷闷的。 心中懊恼,她是清楚陆北辰有多忙的,这通电话打过去除了给他造成负担外什么作用都没有,难道她不敢上手术台还要陆北辰手把手教她吗?这样的情绪变化,他远在北京鞭长莫及,能帮她的就只有她自己。他在北京,接触的都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子,她却为了自己的情绪问题给他造成滋扰,想想就觉得挺羞愧的。 陆北辰在那边始终耐性,劝慰她道,“一切事都慢慢来,你刚回学校,虽然说是最后一年,但毕竟太久没有接触临床,别急,总要给自己适应的时间。” “我没事了,就是心里小小的不舒服一下。”她不想让他操心,要不然觉得自己真的一无是处了。 陆北辰笑,“快要毕业的学生总会对社会茫然,你现在也是一样。” “我工作过。”顾初反驳。 “三脚猫的工作。”陆北辰给了她个不轻不重的评价,“以后你是掌控病患生死的人,所以压力大很正常。” 顾初抿唇,“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啊。” “顾医生,你最好医术精湛些,否则送到我这里还要浪费我的时间。”陆北辰逗她。 顾初笑了,心情好了点,“我才不会让你有机会抓我把柄呢。” 有人叫陆北辰,她听得真切,是罗池的声音,八成又是商讨案子呢,便马上道,“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晚上打给你。”陆北辰说。 “嗯……” 快挂电话时,她又叫了他的名字。 他笑,“怎么了?” “我……想你了。” 她想他了,不论是见不见着他,都想得要命。这种情感很奇怪,陆北辰在上海的时候也是如此,他就在她身边她也会想念,哪怕是在他怀里,就好像,一松手总怕他没了似的。也许,是他身边围着太多人,她爱得深就越是怕失去了。 等结束了通话后,手机刚揣兜里,就听有声音落过来,“男朋友安慰一番心情好了呀?” 顾初扭头一瞧,是筱笑笑。又想起上午在手术室里的情景,脸红一块白一块的,没说话,双腿蜷在了木椅上。筱笑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递给了她一杯热奶茶,顾初接了过来,没喝,只是用来捂手。 “不吃东西总要喝点水吧。”筱笑笑看着她,说。 顾初摇摇头,“也喝不下东西。” “我以为陆北辰很好地安慰了你。” 顾初轻叹一口气,“我没告诉他实情。” “为什么隐瞒?” 顾初觉得手心暖了些,薄凉驱散了不少,她垂眼,“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恐惧什么,可在手术室的时候我就是待不下去。” “以前你做过脱敏治疗啊,不会又是对血敏感吧?”筱笑笑疑惑地问。 顾初想了想,摇头,“好像还不是对血过敏。” 筱笑笑点头,“是啊,你都跟在陆北辰身边那么久了,如果是视觉上的不舒服,那么尸体对视觉上的刺激更厉害啊。” 顾初将奶茶放到一旁,重重叹气。曾经陆北辰命语境给她做过脱敏治疗,但语境“心慈手软”,再加上后来她没再接触案情,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沉默了会儿,她又问,“上午的病人怎么样了?” 筱笑笑神情淡淡,“病人主动脉弓部手术脑部并发症,年龄大导致手术存在太大风险,血压波一直不稳定,没抢救过来。” 顾初心里就紧了一下,不知怎的,鼻头一酸眼眶就又红了,心里堵得要命,脑子里全都是父母被送进医院抢救时的情景,那些仪器拼命叫唤的声音令她焦躁和抓狂,还有满眼的血,令人窒息。筱笑笑见状后,拉了拉她,“你怎么了?” “那人死了,是吗?”隔了好久,她才挤出声音。 “对。” 顾初抬眼看着她,见她神情淡然,心里也有点不舒服,“笑笑,是一条命没了,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冷淡?” 筱笑笑微怔,而后问,“那我要怎么样?痛哭一场吗?” “那个病人是你的,不是吗?” “对,而且在医院里住了一年,这一年里都是我来负责他的病情。” “那你怎么还……” “小初,咱们做医生的不能同情心泛滥,在这种地方,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的生死,我们都要为之动情,那么不得累死吗?”筱笑笑轻声说,“我们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却不能在病人身上投入太多感情。” 说到这儿,她又重重叹了口气,“人的感情都是有限的,过度透支,人反倒变得麻木了。” 顾初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笑笑,我觉得你变了。” “不是我变了,只是我知道要如何珍惜自己了。”筱笑笑靠在木椅上,裹了裹衣服,道,“人的感情要用在恰当的时候,否则,就成了感情用事。咱们在上学的时候教授就说过,医者,是要理智而不是感性。” 顾初摇头,“我不是在跟你讨论医者操守问题,我是觉得,你不再像以前那么开朗了。” “在经历过那种事之后,总要允许我思考吧?”筱笑笑轻声道。 “那是场意外,笑笑。” 筱笑笑看向远方,眼神淡淡,“上天总会用不同的方式来教会我们人生道理。绑架的事是我心里的痛,我不愿意过多去想,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次绑架之后,我终于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顾初听着这话觉得惶惶不安,看向她,“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乔云霄。” 顾初暗惊,笑笑眼里的神情淡然得令人绝望,她感到隐隐的不安。 “现在我终于醒了,乔云霄就是我的一个梦,梦再美也总要醒来面对现实不是吗?” “可是云霄他这阵子对你不是很好吗?他——” “小初。”筱笑笑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轻轻笑着,可看在顾初眼里,她的笑有一丝的寂寥。她说,“昨天晚餐的时候,顾启珉向我求婚了。” 顾初一怔,“你……” “我答应了。”筱笑笑说着,朝着她一伸手,那枚钻石戒指在略微压抑的光线中闪耀了一下,衬得笑笑的脸色愈发苍白。 “你疯了?”顾初着急了,“你喜欢的人是乔云霄,为什么要答应顾启珉?” 筱笑笑收回手,重新揣兜,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寂寥,“顾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人各有命,而这场命,我搏不过,所以,只能认命。” 顾初心头忽悠一阵悲怆来。 …… 两盏青灯,两只木偶。 前一对是顾初签收的,后一对是从许桐手里拿过来的。罗池在研究青灯的时候,陆北辰在看木偶,那首童谣一遍一遍地放,放到罗池在旁边都能背下来了。他听着抓狂,“奶奶的,这歌谣越听越邪乎!” 陆北辰没吱声,反复比对两只木偶,末了,两只来回来地敲打。罗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刚要问,就见陆北辰将其中一只木偶拿了起来,用力一掰,只听“咔擦”一声,“啪”地掉下来样东西来。 陆北辰拾起一看,脸色陡然转得严肃,罗池蓦地起身,惊呼,“什么东西?” -本章完结- 337木偶里的东西 是陆北辰亲自去取的青灯木偶。这本应该是专案组其他人员的工作,又或者是语境的工作,但陆北辰对罗池说,我要亲自去一趟。 一直以来陆北辰在工作上都是职权分明,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像是审讯取证等工作,他清楚知道这是谁的职责,而这次他主动请缨,别人也许会感到奇怪,但罗池不会。他明白在这起案子里牵涉的人太多,更确切地说,是牵涉了跟顾初有关的人太多,而顾初这次的北京之行,竟也被人打了主意,陆北辰向来自信,这种公然挑衅的行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所以,他势必是要亲力亲为了。 盛天伟表示出全力配合警方的诚意,所以许桐也再没必要将青灯木偶留在身边,陆北辰上门来取,她就配合了他的工作,并且就收到青灯木偶时的情景和之后遇到的林林种种以当事人的角度重新描述了番,陆北辰要她尽量去想细节,她便尽量将发生的所有细枝末节告知。 陆北辰离开时正是黄昏,余晖落在玻璃窗上,薄薄地镀了一层金。他站于玄关,落日的光亮绵长在客厅,有一点是打落在了他的脸上,从许桐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有着深刻的刚毅弧度,薄唇微抿时总觉严厉。她是见他笑过的,在中秋节的家宴上,他微笑示人,于他们是礼貌,于顾初,又转成宠溺温柔。 往年中秋节过得简单,可今年,一张桌子上多了法医、商人和警察,单单拎出这三人的身份来,那一顿饭背后的意义就不那么简单了。现在想来,他和罗池的双眼原来早就盯在了盛天伟的身上,只是中秋那天,她并没能读懂男人之间的这场游戏。 这场游戏中,大家的立场分明,而她,牵扯其中角色就变得异常尴尬,她不是不清楚顾初对他的心思,那么,她要站在船头的哪一边?这一直是她犹豫不决的原因。可今天,当她打开房门见他第一眼时,心里竟起了隐隐的抵触,瞬间她就明白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选择了盛天伟。 陆北辰说了两句道谢的话打算出门时,许桐叫住了他。他顿步,回头看她,目光沉稳阒黑。许桐心头一凛,这是个足以顶天立地的男人,而这种男人,若心系一人,那人便是幸运,若心厌一人,那人便能坠入地狱。她暗自轻叹,问他,“一直以来你都是在怀疑他,是吗?” 她单说了个“他”字,任谁都明白。陆北辰只是敏感察觉她在说出“他”字时的自然和婉约,如不是心系牵挂,作为助理的她,“盛总”或哪怕是名字都是最适合她的。 陆北辰看了她半晌,开口,“我想,他在乎的不是我的怀疑与否。” 许桐的目光紧了紧。 他沉默了会儿,转身走出了门口。许桐没关门,始终站在门内。而陆北辰走了几步又停了脚步,在原地伫立了许久,终究又折了回来。 许桐抬眼看他,眼里无波无浪。 陆北辰站在门口,看着她,说,“他不是个喜欢同警方打交道的人。” 换句话说,盛天伟是一个只信一己之力的人,能从蒋绫手里接过家族企业,短短几年将其发展壮大,这不是拥有普通心智就成完成的事。商场如战场,常年的人际和人心打拼,盛天伟早就是个运筹帷幄的人,面对这个案子,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同外界妥协。就像是最一开始他劝说许桐不要报警一样,事实上,当对方无法再来接近许桐时只好转了战场,足可见盛天伟是有一定手段的。 可是,终究他还是选择了向警方示弱,因为他清楚得很,再继续对持下去对他虽说有利,但对于许桐的声誉却不好。 陆北辰这句话说得短,意思也浅显易懂,他相信就算不把话点破,说到这里许桐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果不其然,许桐的脸色稍稍变了一下,他知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心甘情愿。”陆北辰面色平静,“他保护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才是他想要的。” 许桐怔怔。 等陆北辰都走了大半天了,她才有所反应,将房门关上,整个人靠在墙壁,呼吸变得急促。 …… 落阳时,秋风就紧了。 案子还没尘埃落定,这风声就飘进了远胜集团的每一个角落。大抵这世上都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关前三任助理的话题又被重提,而这一次,议论纷纷的不单单是集团内部的员工,就连媒体都开始猜测纷纷。这不是警方的本意,如果可能,他们更喜欢回到信息不是那么发达的年代,至少不会有太多的舆论压力。 远胜集团这几天的股价有所动荡,源于这次案件。众说纷纭,集团高层领导涉及早年的尘封案件,这使得股民们开始动摇信心。董事局在一周之内连续召开了三次紧急会议,远胜集团虽说是盛家产业,但其中也涉及了不少股东的利益链,盛天伟顶下所有的压力,为了平稳股价和给董事局一个交代,他暂卸董事主席一职,暂停对公的所有职务,董事局一致决定再由蒋绫出山暂时替代盛天伟打理公司事宜。如此,一来盛天伟不用有机会与媒体碰头发生话题争议,二来他可以随时配合警方的召唤。 被暂停职务的人还有许桐。 这是盛天伟在临时卸职之前的决定,他怕他不在公司的时候,媒体和公关舆论的所有矛头都指向她,所以宁可先让她待在家中休息。 当许桐到了盛天伟的住所时,天际最后一抹的光亮也沉了。夜阑渐渐吞噬天际,衬得眼前的别墅愈发沉默。盛天伟在北京有两处房子,一处是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楼,一处就是位于京郊的这幢独栋别墅。许桐知道他不在市区,这个时候他又不可能去其他地方,便开着车一路找到了京郊别墅。 这片别墅区不冷清,相反的已经住了不少人,或度假或常住。据说这处的别墅是几年前出了名的楼王,风水极佳,还没动地基就全都售卖一空了。许桐来过这幢别墅,所以对这片不算陌生。这里只是盛天伟偶尔小住的地方,所以没有所谓的保姆。门铃响了半天没人应,许桐朝着窗子往里看了看,里面光线暗沉,没点灯。 想了想,掏出钥匙开了门。是备用钥匙,盛天伟给她的。盛天伟这个人在商场上虽说呼风唤雨运筹帷幄的,但在生活上并非那么自力更生,就像是家门钥匙,他可能随时就忘记了。许桐最开始建议他换个密码门,但后来才知道,有时候他会连家门的密码都忘记,改来改去的最终房门的命运就是更换。作为他的助理,许桐也担负起了帮他管理家门钥匙的职责。 进了家门,屋子里是有些动静的。许桐换好了鞋子,将在超市买来的食材放到了玄关的搁架上,来到客厅一看惊讶了。客厅没开灯,投影是开着的,盛天伟没在沙发上,而坐靠着沙发边坐在地毯上,投影仪的光亮落在他脸上,他在看着墙上的影像直笑。 许桐定睛一看,他竟在看动画片! 听见动静,盛天伟回头,一瞧是她就忙招手,“快来,陪我一起看。” 他的心可真大啊。 这完全超出许桐的想象,她以为此时此刻他的意志应该很消沉才是,就算不会表现那么明白,至少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个动画片乐得跟只老鼠似的。 “盛总,你……”她上前一看,差点晕了,地毯上什么都有,咖啡、速食产品……将一肚子的话咽下去了,问,“饿了吧?” 盛天伟懒洋洋的,“你不来还不觉得饿。” 许桐重重叹气,“我给你做饭。”话毕,进了厨房。 点了灯,房间里就温暖起来了。周围亦是灯光点点,大多是鹅黄色,在这个深秋夜晚就显得温馨了。许桐做饭的时候,盛天伟进了厨房,倚在门边看着她将煲汤的物料下了锅,他笑道,“今晚我有口福了。” 许桐看了他一眼,道,“这里的冰箱都是空的,真不知道要冰箱还有什么用。”她下厨的手艺虽不如顾初,但至少能满足大众口味,盛天伟平日里不怎么会下厨,她这个助理倒是“人尽其用”了。 盛天伟笑呵呵的,没吱声。 小火慢炖了汤,她又备了一荤一素,等菜都备好了后,她才问,“你没事儿吧?” “当然。” 许桐不知道他是真没事还是假装的,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表现打乱了她的计划,还以为他需要人言安慰呢。 一时间,厨房陷入安静,只能听见煲的汤在“咕嘟咕嘟”发出声响。 盛天伟走上前,从身后将她轻轻搂住,下巴抵着她。 许桐微微一怔,半晌后道,“我想,蒋董事长在这件事上是相信你的。”她口中的蒋董事长就是蒋绫,当时的董事会议她无法参加,但也多少听说了当时在会上的情况。盛天伟是当着蒋绫的面儿卸去职务,而蒋绫,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偏袒他的话,也就是说,董事们的“罢黜”行为她是默认的。 她没跟蒋绫打过交道,顶多就是听说过她当年是如何把远胜集团扛起来的事迹,也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女人。都说知儿莫若母,可她就不明白了,身为母亲的蒋绫,怎么就任由自己的儿子受这么大的委屈?案子如何,那是警察的事,既然盛天伟已然决定配合警方,那么公司里有些传言出来也在所难免,可真正令人揪心的是亲人的质疑,蒋绫这个时候把公司接过来,明摆着是对盛天伟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和方式上有所不满,甚至说,有可能她也在怀疑他的清白。 夺了自己大权的人是自己的母亲,这才是许桐最担心他的地方。 闻言她的话后,盛天伟笑了,偏头看着她,“我只想知道,你信不信我?” 这句话他曾经问过,并且,这样的话她今天还问过陆北辰。陆北辰是个聪明人,他们尚在嫌疑,不管他信还是不信,给出的答案总不会是明明白白的。可今天,陆北辰说了一句明白话,提醒了她,又或者说,他是一语点明了她早就明白的事实。 她沉默着,盛天伟还在等她的答案,见她久久不说话,他低头,温热的唇沿着她的耳畔轻轻落下。 许桐的手指轻轻一颤,但没推开他,亦没躲闪。她的柔顺引得盛天伟难以自持,手臂情不自禁收紧了,唇落在她的脸颊,寻觅她的唇。 男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畔时,她听见了心在微微裂开的声音,然后,有一个念头就飘进了脑子里:这个男人,才是属于她的…… 她避开了他的吻,转过身来看着他。 盛天伟误以为她在拒绝,眼里有浅浅的受伤。她却主动攀上了他的脖子,轻声道,“未来不管怎样,我都会跟你走下去。” 他先是愕然,紧跟着惊喜在眸底深处炸开,竟结巴了,“许桐,你……” 下一秒,她仰头吻上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话。 她相信他。 在这一刻她已经明白了,就算今天陆北辰没说那句话,她也会毫无条件地相信他。 …… 陆北辰一句话成全了一对人,与此同时的,许桐也成全了他。 两盏青灯都是新的,如果同沈强旧址中找到的青灯比对终究还是能看出差异来。油纸的外形都差不多,但产地不同也造成了纸张薄厚的不同。旧址中的青灯纸张一个产地,两盏青灯的纸张一个产地,这年头个人用油纸的不多,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虽有点耗时耗力,但总好过没有线索。 而木偶,前后两只却不同。 许桐的木偶,除了会念童谣外,内部还有乾坤。这是陆北辰无意中发现的,他掂量了两只木偶的重量,发现许桐收到的木偶稍微重了些。 两只木偶又反复敲了敲,只觉得一只是空心的,另一只发出沉闷的声响,说明,里面有东西。 这也是当陆北辰掰开许桐收到的那只木偶时,罗池大为震惊的原因,而从中掉出来的东西,令陆北辰都肃了目光。 木偶一分为二,从中间横切开来。 陆北辰小心翼翼拾起掉在桌上的东西,一看,是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木片,这木片被雕刻成心形,上面刻了个十分奇怪的符号,木片是红色的,符号却是黑色的,乍一看,像是个象形文字,但仔细大量又不大像。 他足足打量了许久,用力捻了捻木片的边缘,眉头深锁。罗池凑上前也看了半天,可怎么也看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物件,想了想,拿起另只木偶,掰了半天却掰不开。 “只有这只木偶是藏着东西的。”陆北辰将木片放到了一旁,手指再次搓了搓,闻了闻,缓缓吐出一个字,“血。” “血?”罗池不解,“什么血?” 陆北辰再次将木片拿到手,说,“木片上的红是血染的。” 罗池吓了一跳,刚要接手,陆北辰却阻止了他。打电话叫了语境,命他拿些取样袋。没一会儿,语境敲门进来了,见陆北辰面色严肃,深知他是有所发现了。 将木片装进了取样袋后,他对罗池说,“木片上的符号我觉得不简单,看来得找个懂民俗民情的专家帮着看看了。” “好,我去联系。”罗池也觉得那个符号怪怪的。 “陆教授,这只木偶怎么坏了?”语境倍感奇怪。 陆北辰没说话,拿起木偶,查看空层里面的东西。除了木片外,这木偶里还藏着一些灰白色的东西,他又命语境拿了工具箱过来,戴上手套,拿了镊子,将其中填充空层的东西逐一扯了出来。有成块的东西,是从木偶的头和四肢扯出来的,还有很多的粉末状,都被他十分耐性地一点点取了出来。 罗池看着这些东西总觉得怪怪的,问,“什么东西啊这是?” 陆北辰取了一个成块的东西看了看,放下后,有碎屑沾在了手套上,他捻了捻,目光愈发地森凉。罗池见他这般神情,估摸着他应该是心里有数了。忙催促,“快告诉我。” “语境,你来判断一下。”陆北辰命令了句。 语境也对这种东西倍感好奇,赶忙戴上手套,取出一小块仔细查看。看了半天后,他的脸色也不大好了,泛着青白。放下后,结巴了,“教授,这、这好像是人的骨头……” “不是好像。”陆北辰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又看向罗池,“这些灰白色的东西都是人骨。” “什么?”罗池大惊。 陆北辰微微眯眼,拿起木偶,面色沉冷,“这木偶里藏了人骨。” “能是谁的骨头?”罗池快疯了,案子进行到现在怎么又发现骨头了?还能不能让他破案了? 陆北辰将木偶小心翼翼阖好,语境刚要将灰白色的东西全都装在一个取证袋里,下一秒就被陆北辰给挡住。 “分开装。”他提示,“既然有人将骨头塞进了不同的部位,一定是有其目的。” 语境点头,照做。 “给实验室点时间,我要查一下这些骨头的来源。”陆北辰看向罗池,目光肃穆。 罗池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头,“好。” …… 补回之前丢掉的时光总是件劳心劳力的事,至少顾初是这样的,在别人休息时她不能休息,大多数的时间是用在了补看以前的课程,为此筱笑笑也帮了她不少忙,将以前的笔记全都给了她。 周末的时候,顾初回了趟学校图书馆,找一本医学藏书。 a大建校时间长,许多的医学著作都有收集,甚至还存放了不少孤本,所以人人都知道a大的图书馆里宝贝众多,这宝贝,就是暗指a大里有的外界却没有的藏书。 图书馆建筑风格偏欧式,据说这里当年是按照一位国外牧师的手版图建筑的,所以在风格上比较偏重西式,图书馆共有五层,一进去就是极为开阔的挑高顶穹,梁顶和窗子都绘有橄榄枝。橄榄枝是和平与希望,听说在那时的战火年代,校方的主楼都被炸得面目全非,唯独这幢楼保留了下来。 周末来图书馆的人不多,原本就安静的地界,一到周末就更没什么人影走动了。图书馆每一层都有管理人员,顾初刷了卡径直上了三楼,找了想要的藏书后开了借租条,本来想走,不经意想起之前跟陆北辰提到过的那本书,脚跟一旋上了五楼。 五楼,他们平时都很少去的,因为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书了,那些什么地方医学志什么的都在那层。校方的学子们一般油走最多的就是三层,大家都奔着学分去的,哪有心思去看些旁的东西? 图书馆里没有电梯,一路的旋转楼梯直上五楼,这里经过了几次大的维修,学生们也多次建议校方给图书馆换上电梯方便楼上楼下,但校方还是坚持保持老楼的模样,不动分毫。顾初反倒觉得这样甚好,老楼就要有历史的姿态。 -本章完结- 338一个等了很久的人 图书馆的建筑风格属于“天圆地方”,越是高层就越是面积收口,五层更像是整幢图书馆的阁楼,光线相比其他几层都要暗一些。其实从照明设置来看,整个图书馆都不算明亮,这还是要源于这幢楼太过古老。楼壁至今还保留着烛台,分布在每一层的墙壁两册,连头顶的主光源都是采用欧式传统设计的大型烛台。据说以前这幢楼都是点蜡烛的,一只只白色的粗圆型蜡烛平均地燃亮了墙壁四周,头顶的烛台更是能承下两百只蜡烛的量,从而给整幢楼带来光明。如今,校方决定保留图书馆的原汁原味,所以烛台是必然不会动的,但也不会点蜡烛这么落后,将电线埋在墙壁之后,烛台原本放蜡烛的位置改成了一只只的节能灯,灯光为鹅黄色,温暖又不刺眼,但也有太多同学反应看书太影响视线。 五层因为面积的缘故光源就少了很多,墙壁上那一团团的光影,飘忽如鬼火似的,琉璃花窗不但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也连带的阻隔了窗外声响。愈发是安静了,当顾初踏上五层时,远远的长廊见不到一个人影,她穿的是平底鞋,却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还有,心跳声。 这是她重回学校后第一次来图书馆五层,不知怎的,心里总隐隐渗着凉,感觉也跟以前来过时的不一样。阅览室的门是敞着的,但刷卡处却空无一人。一张上了年头的雕花红木桌子,桌面上放了几本书,像是还回来的,又放了一个杯子,是那种很老旧的茶缸子,茶缸子里有水,一根根尖细的茶叶漂浮其中,看得出茶叶的鲜嫩,椅子上搭了件外套,男士灰白色的夹克。茶是新沏的,衣服还在这,说明工作人员没走多远。 顾初刷了下卡,灯绿了之后便进了阅读室。这里属于陈旧的空间,到处蔓着书香气,但仔细辨别,也还有丝丝缕缕的来苏味,应该是隔三差五消毒的,所以有这种气息很正常。她却想到了陆北辰,这是他身上常有的气息,深深呼吸,竟是留恋与想念了。 想着转眼就到圣诞节了,那个时候他是否会回上海?案子是不是就能完结了?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很微妙,想起来时会泛着甜,想他说话时的样子,想他的声音,想他的微笑,想着想着她总会不经意笑出声来。她曾在镜子前见过自己流露出的这种笑,是漾在眸底的,又如滑珠滚落唇稍;但甜蜜过后又有微疼,是见不到摸不到的疼,他远远的在那里,越是听见他的声音就越是想念。 甩了头,顾初将思维拉回现实,心中却暗想着,如果圣诞节他赶不回来没有关系,她再去找他就好了,只是那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请下来假。 几年的时间,五层的环境没有太多改变,但书籍的数量和位置自然跟以往不同,多了好多的新架子,分类也多了不少。顾初打算从东区找到西区,今天尚算有空,打算耗上时间来找找那本书。一排排的书架形同沉默的老人,她一本本找过去,手指轻抵架梁时有些微凉。据说,这些书架的年头跟门口放着的雕花宽桌一样,都采自于深山古树,这些做成书架的古树少说想也都有三四百年的树龄了,在以前环保意识缺乏的年代,这些古树被人肆意砍伐入家入户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只是…… 顾初的手指停滞了一下。 越是老物件就越有灵性,尤其是这来自于深山之中的木料,历经了几百年的沧海桑田,谁又能知道多少人世悲欢被它们看在眼里呢?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又探头瞧了瞧周围,是啊,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的声音…… 窃窃私语的,未必是人。 后背泛了凉,如同有蜈蚣慢慢地在肌肤上怕。 今天难得休息,付亮一大早就约她去逛街,她拒绝了。当付亮知道她要到五层时脸色不大好,忍不住提醒了她句:你上半年没来学校可能不知道,六月份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就是从图书馆的五层跳下去了,在现场的同学都说她死相极惨,血溅了整片的常青藤,所以后来校方就把图书馆上的常青藤都给清除了。 当时顾初只是听听,除了惋惜人的性命外并无恐惧,每所大学都会流传着恐怖故事,大多数发生的地点无非就是宿舍、自习室、洗手间又或者是图书馆。她之前在a大的时候,听到最多的恐怖传说全都来源于图书馆,没办法,图书馆年头太久,就算什么都不发生站在其中都感觉是凝聚了太多的怨灵。可此时此刻,她就这么不经意想起付亮的话了,而付亮的分析是:五层的高度还不足以令人摔成那么惨不忍睹。后来,她神秘兮兮地补上了句话,顾初,我觉得啊是那个女同学在跳楼前就死了…… 她听了有一瞬是觉得不舒服,问付亮什么意思,付亮撇撇嘴说,不是自杀,是他杀! 这个推断大胆,但符合付亮从事法医强大决心的特点。顾初没对这个案子做太多的评价,一来她没在现场,没看见那女同学最后摔成什么样,二来听说警方早就结案了,最后判定的就是自杀。 可现在,怎么就想起这件事了? 周围的光似乎又暗了,不知是被人熄了灯还是只是她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她是学医的,又跟在著名法医身边那么久,绝对不能被脑中的这些乱七八糟想法给吓住了。将精力尽量放在找书上,一本本找过去,可越找就越是不舒服。 五层的书籍大多冷僻,一串串的书名看下来就刺激了视觉。什么怪异志、中国古代祭祀、图腾的起源、灵魂与医学等等…… 顾初攥了攥手指,心里默念着:勇者无惧……勇者无惧。 可耳朵却像是长了脚似的,拼命地搜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好像,有脚步声。细不可闻,但仔细去听,似乎又是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顾初又抻头瞅了瞅,没看见有谁过来,脑子就“嗡”地一声,不会是,撞鬼了吧?收紧了气息,加快了脚步绕到了书架另一侧,心脏咚咚直跳,撞得胸口直疼。 脚步声,似乎,更近了。 顾初很想转身离开,但又想着那个案子,咬牙僵在原地。她不信这世上有鬼,却也知道,这点信念在这种环境下被拉扯得愈发稀薄。 手里攥着一本书,她用余光似乎扫到了一个身影。还没等迈开步子,脚步声陡然在她身后停住。 老天,她要不要回头…… 脑中闪过无数个恐怖电影的片段,或血腥或诡异,她暗自念着,不论哪种都不是她想见到的。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只觉得精神忽悠一下,心里一紧,手一松,书就“啪”地落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人在最恐惧的时候是喊不出来的,等惊恐的情绪弹到了她的反射弧上后,她才知道要喊。可刚一张口,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嘘……”很好听的男人嗓音,低沉地落在她耳畔,“图书馆里不能大声喧哗。”他捂着她的手指有皮革似的男性气息,清淡的,舒服。 她瞥眼瞧他,他说,“别喊行吗?” 顾初心里想着,不会是像筱笑笑那样遇上绑匪了吧?但不管怎样,总不能被人钳制在手,便点了点头。那人松了手,她趁机忙转身。 一米八几的个头,清瘦,笑容温和,身上似有阴柔之气眉间却藏有锐气。这人……顾初只觉得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凝眉思索时,男人笑了,低声道,“我们见过,北京机场。” 北京机场? 顾初努力回忆,许久后才想起那一幕来:有人要帮她拿拉杆箱,还问她是否要搭乘顺风车。 “原来是你!”她恍然。 男人微微挑眉,眼底故似受伤,但笑容优雅,“我的长相有那么路人甲吗?” 顾初被他这么一说多少有点尴尬,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不大记人。”心想着,不过是个陌生人,我为什么要记得那么牢?说他是帅哥倒也不夸张,外形的确俊美,但帅哥她可见多了,还不足以随便见到一个就忘我。 男人朝着她一伸手,自我介绍,“我叫顾肆。” 顾初听了这个名字半天没反应过来。 “照顾的顾,肆意妄为的肆。”他笑。 “哦哦。”顾初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名字还真奇怪,伸手与他相握,“我叫顾初。” “你也姓顾?本家啊。”顾肆一笑,白齿如贝壳似的光润,“顾肆、顾初,咱俩的名字听上去很像兄妹俩。” 顾初不大擅长与人搭讪,尤其是不熟的人,笑了笑,没说什么。顾肆却热情,“你在找什么书?” “唔……”她想了想,大致描述,“是一本关于民俗的书,里面介绍青灯和死亡文化的。” “青灯?死亡文化……”顾肆想了想,点头,“没问题,我帮你找。” 顾初不想麻烦别人,忙说不用,但顾肆热心肠,说了句相聚就是有缘,坚持帮她找,她只好同意,连连感谢。 时隔多年,她对于能够找到那本书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她记得清楚,当时那本书的封面就泛着旧,说不定早就没了,但既然来了,她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成想,顾肆帮她找到了那本书,递给她,问,“是这本吗?我看了,有青灯还是什么死亡文化的。” 顾初定睛一看,高兴地近乎尖叫,“是!” 顾肆忙食指抵唇。 她吐了吐舌头,噤声。 …… 齐雪、梵尼、眉首、沈强、穆青灯、郭香云,这些看似毫无关联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几个人,罗池将专案组兵分几路,再次深入调查,而另一边,陆北辰几人就木偶里的骨头进行鉴别。 罗池见过那些东西,最大的固体也只能算是骨渣,许多都是骨粉,他想想就头疼,不停地问陆北辰,骨头都碎成这样了还能鉴别出来吗? 陆北辰一心用在木偶骨粉的清理上,没空给罗池“解惑答疑”,在罗池连续问了几次后,他头也不抬地开口,“语境。” 语境手里正举着一小块的骨头渣,另只手拿着只钳子,走到罗池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钳子,“罗警官麻烦你让让,我的钳子不能碰到你,否则会挂上你衣服上的纤维,影响我的判断结果。” 罗池知道他们都在忙,但心里有疑问总要问个明白才甘心。陆北辰坐在操作台旁,面无表情地盯着聚光灯下的骨头,淡漠英俊的脸被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听说这几天他的眼睛不大舒服,所以一直黑框眼镜示于人前。但说来也奇怪了,就算是架着跟语境一样呆萌的黑框眼镜,他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权威依旧。 他在忙,罗池自然不敢打扰,因为太清楚一旦惹得陆北辰不耐烦的下场,不消武力,他单是用骂的就足以令他生不如死。清了清嗓子,冲着语境的背影喊了句,“陆教授要你给我解惑呢,怎么这么不敬业啊?” 语境转头看他,头一次,他看着罗池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弱智,“罗警官,我们是人类学法医,辨别骨头这种事是我们的长项。” 罗池略有尴尬。 “还有什么问题吗?”语境冲着他扬眉,“虽然我是本百科全书,但也不能无时间限制地供你翻阅。” 罗池忙示意没问题了。 潘安在旁取笑,“罗警官太心急了,越是到该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就越要冷静。” 罗池懒得跟这么一群怪人多费唇舌。 手机响了,在安静的操作室里格外“嘹亮”。罗池见陆北辰皱了皱眉头,马上出门去接。室内又重新归于安静,但不过十分钟,罗池又回来了,卷着一阵风。 “调查梵尼的同事回来了。”他冲到操作台,两手搭在桌上,居高临下看着陆北辰,“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承认管理上的疏忽,他们在通往后山的墙壁上的确发现了有钉凿的痕迹,另外,他们找到了梵尼匿藏的衣服鞋子,请求对鞋子和衣服上的纤维做进一步的化验。” “这是化验组的事。”潘安“友善”地提醒了他一句。 罗池陪着笑,“咱们这边不是工作效率快嘛……”说话间,双眼却是盯着陆北辰的。 语境嗤笑,“罗警官,我们是赫赫有名的——” “交给鱼姜。”陆北辰打断了语境的话,淡淡命令了句。 正打算做dna抽样的鱼姜闻言后道,“开什么玩笑?我的双手可是分析毒物的,那么简单的工作——” “哎呦我的大美人儿!”罗池赶忙上前哄劝,“毒物都能验得,那些泥巴纤维之类的更不在话下。” 鱼姜直直地瞪着他,“我的意思是,你在大材小用。” “是是是,您是专家嘛,但这不是教授的意思嘛。”罗池双手合十,“拜托帮帮忙。” 鱼姜也只是嘴上说说,面对案子,线索不分大小,她自然是要帮忙的。罗池又蹭到陆北辰跟前,“搜出了梵尼不少的东西,你都不惊讶或惊喜吗?” 陆北辰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手中的骨头,语气淡漠,“一切都照着我分析去走的,有什么可惊喜的。” 一句话怼得罗池更是尴尬。 “哦还有,查了那几人的资料,眉首和沈强算是半个老乡,都是山西人,梵尼不用说了,她的资料比较清白,齐雪的背景也算简单,湖南人,大学是在本市上的,毕业后就一直在外面工作。郭香云的背景倒是挺有趣的,她来自西南一个叫做淮水镇秦村的地方。” 陆北辰面色始终淡淡,“说重点。”这些资料是警方早就掌握的,重复一遍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罗池翻了白眼,“你这个人真是一点没意思啊。得,我主要就是想说郭香云所在的那个叫做秦村的地方,据说啊,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秦人的后代。” 陆北辰终于抬眼,“罗警官,我不管溯本清源的事。” “你听我说完嘛。”罗池知道他没什么耐性,马上安慰,“当然,说是秦人的后代只是他们自己说的,现在谁能知道谁是谁后代了?那个村子啊的确是年代久远,人口不多,所以外界知道得也少,但提到青灯的话,当属那个村子,据调查,二十多年前那个村子家家户户都做青灯往周边的城乡售卖,所以,那个秦村又被当地人称做‘白村’,白,是白事的意思。” 陆北辰若有所思,道,“木偶呢?” “想要彻底查清楚村子里的情况得待上几天才行,有同事赶过去了,但村子太闭塞了,都不通车,想要翻山必须得当地人带才行。” 陆北辰丝毫没有怜悯之心,“跟琼州南山猴子斗智斗勇的人,我绝对相信你的能力。” 罗池抓狂,“陆北辰,你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 一本书没多厚,不到半小时顾初就从头翻到尾了。书是图书馆的,不能在上面做标注,她便影印了一份,在影印件上做了备注。 顾肆见状,拿过一张她做好备注的书页看了看,倍感奇怪,“秦村?这个村庄很奇怪吗?” “村庄不奇怪,但从事的工作有点奇怪。”顾初指着其中的两行字,“你看,上面写道,青灯者当属秦村,每逢白事,秦村人点燃青灯一路送魂,又架起高台上演当地人偶戏。” 这本书的民俗里,对于青灯文化介绍得不算太多,主要就是说明中国人办丧事用白灯笼的来源,又称做白事的来源。在文章的最后有个附注,只写了那么两行字,就是她刚刚念的那句话。 虽只有两行字却足以让她震惊,因为提到了青灯、提到了人偶,还提到了一个有可能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村庄。 顾肆对于这个发现不感冒,他原本就不清楚案子,所以顾初也没打算跟他解释太多,起身走到门口,那个工作人员还没回来,她没法使用电脑查询相关书籍。顾肆跟过来,问她,“怎么了?” “我想找一下当地志考。”她想查一下有关秦村的信息,搜索引擎中对于那个村子的信息为零。 “我帮你。” 顾初想了想点头。 村子不好查的话可以查它上头的镇,镇不好查的话再往上一级查询。然而,这毕竟是一个医学图书多的地方,查这种书籍显然不对路。顾肆查不到,顾初也查不到,最后正好作罢,打算将现有的资料传给陆北辰。 “我有位朋友家里藏书很多,我可以帮你问问,而且他对历史和中国古镇都深有研究,说不定能帮上你。”顾肆说道。 “那就太感谢了。” “举手之劳。”顾肆拿了张名片出来,递给她,“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两天后吧,你打给我。” 顾初接过一看,名片跟科洛的一样干净得令人发指,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道谢,收好,她问,“你是学生吗?” 顾肆笑着摇头。 “哦……”不是学生还办了图书馆的卡,挺奇怪的,可能是找什么资料吧,“那你……” “我在等人。”顾肆解答了她的疑问。 “等人?”顾初更是疑惑,在这种地方等人? 顾肆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着更远处似的,幽幽叹息,“是啊,在等人,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本章完结- 339当年的警告 在没有电脑的帮助下,能够顺利找到关于青灯的资料实属运气,要知道单是五层就藏书上万,如果没有遇见顾肆,单凭顾初自己就要找上好久。等她打算离开图书馆时已是夕阳漫天的时辰,将打印稿装帧好,书归了位,去刷卡处交钱时,图书管理员终于回来了。 一位顾初从没见过的老者,佝偻瘦小两鬓斑白,正在慢悠悠地整理着桌上的书籍。他的脸落在灯影里,蜡黄无神,眼部轮廓深陷,垂着眼,丝毫表情都没有。图书馆一到四层的管理员都是中年人,也偶尔会见打工的本校学生,但这层的管理员怎么会是一位上了年龄的大爷? 顾初走上前,将打印的书稿放到桌上,本想叫他“老伯”但转念一想不妥,改口,“老师,这是我刚刚打印的,您算一下多少钱吧,还有,您不在,我抄了一份刚刚借阅的书籍名单,都已经放回去了,您检查一下吧。” 老者停下手里的动作,瞧了瞧书稿,眼皮微微一抬,目光落在了顾初身上。被他这么一瞧,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脊梁骨又隐隐渗着凉。怪只怪眼前这个老者的眼神阴惨惨的,就像,死鱼的眼睛,一团阴影罩下来,他的双眼泛着灰白。可很快顾初明白了,这老人是得了白内障,所以双眼看上去才那么怪。 打量了她许久,如果不知道老者有眼疾她必然会觉得阴森,许是将她看清了,老者耷拉下眼,拿过打印稿。等结完账后,顾初将厚厚的打印稿装进了背包里,前脚刚迈出去,后脚老者就跟出来了,将阅览室的门一关。她见状忙阻拦,“老师,里面还有一人呢。” “还有人?”老者开口,嗓音如砂纸相互摩擦似的刺耳,“刚刚不就你一个吗?” “不是,他刚刚在放书呢。” 管理员不在,他们只能先行借阅,她打算离开时顾肆热心,帮着她把那些书逐一放回原位,要她别操心了。 老者皱出了深深的沟壑,转身回了刷卡处。顾初本来着急想要第一时间把打印稿快递出去,但又觉得顾肆这么久没出来有点奇怪,就又折了回去,见老者正在查登记记录,便道,“他应该快出来了。” “只有你一个。”老者突然说。 顾初一怔,什么? “今天来五层借阅的就你一个。”老者将记录关上。 顾初愕然,“老师,不是……” “还有人吗?”老者朝着里面喝了一嗓子,空间太空荡,有了回声。 没人应答。 老者看着她,眉头皱紧,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好像是怨她找了多大麻烦似的。顾初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忙解释,“真的还有人在,我们刚刚就在那边——”她转身一指,话就戛然止住。 他们刚才看书的位置与刷卡处是处于一个斜角方向,中间无书架挡住视线,所以从顾初现在站的位置看得清楚,桌上很干净,没书,而之前顾肆口渴,倒了两杯水放在了桌上,现在,那两个杯子也不见了。顾初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顾肆的动作也太快了。二话没说冲过去,挨层找了半天,又喊了他的名字,可是,依旧没人应答。 末了老者说,“同学,我看你是出幻觉了,快走吧,今天我有事要早下班。” 等出了图书馆,顾初再回头先看,夕阳笼罩着建筑,似真似假的美,一时间令她恍惚。风过,有了凉意,她一激灵,紧了紧衣服,手揣了兜,不经意摸到了那张名片,拿了出来。 顾肆…… 他究竟是谁? 手机冷不丁响了,吓了她一跳,掏出手机一看,是乔云霄。 …… 入夜的北京城,霓虹温暖了深秋,只是到了十一月底,叶子就落得差不多了,说是深秋,却已是朝着浅冬来了。 北京这边没有陆北辰的实验室,而且案情重大,一些需要鉴定的证据也被禁止带进带出,所以他和团队成员工作是挪用了技术科的场地,技术科的工作人员听从安排调遣。 两只木偶,藏有骨头的木偶做工甚是精细,第二只只是外形相像,如看内部机构和细节的话,做工远不及第一只,所以可见,这两只木偶的制作者不是同一个人。藏有骨头的木偶精细到每一根手指都能独立活动,也意味着骨头及骨粉清理工作的艰难。但陆北辰愣是熬着夜,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亲自动手清理干净,并根据位置的不同将骨头也分门别类的放好。 语境负责分装,潘安去研究那两只木偶了,除了木偶的工作,还有疗养院现场的取样,这些都是鱼姜负责,在工作的过程中,陆北辰拒绝见客,罗池和潘安都被挡在了门外,理由是,他们太闹腾。 骨头被分出几个部分,头部、上肢、下肢、手掌、脚掌,其中,木偶头颅里的骨头是成碎块的,四肢也成碎块,而木偶周身其他位置就都是骨粉。 首先排除了是动物骨头的可能,确定了是人骨,这是最基础的工作。一旦确认了人骨,那么就要确定死者的身份,利用碎骨和骨粉去做例如人面还原的工作那是不可能的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dna抽样核对。而木偶直指这个案子,所以陆北辰将目标圈定在涉案人员之中,尤其是有着失踪记录的。 “教授,这些骨头看着有点奇怪。”语境轻轻夹起一小片完整的骨头于灯前。 灯光下,骨片近乎透明。 “是出自头骨。”陆北辰在清理碎骨的时候就看得清楚了,“制作木偶的人很讲究,木偶的四肢和头部里面都贴有相应位置的人骨,所以,木偶头部里面贴着的就是人的头骨。” “这是经过打磨的?”语境惊讶。 “骨片上有摩擦的痕迹,是经过了磨骨利器,看得出对方手艺极好。” 潘安在旁听到后打了个寒颤,“做木偶的人太bt了!” “是啊,总结一句话就是,用人骨做了个木偶。”鱼姜皱紧了眉头,“只不过是给磨小磨薄方便做成木偶,想想还挺可怕的,谁能想到木偶里藏着尸体?” “现在失踪的名单里面有穆青灯和眉首,难道这里面的骨头是她们其中一个?”语境迟疑。 陆北辰淡淡提醒,“还有,庞城。” “庞城是死了,他没失踪啊。”语境不解。 陆北辰盯着眼前一小堆的碎骨,沉默了许久后道,“是他的尸骨失踪了,别忘了,我们只发现了他的一块头盖骨。” 语境打了个激灵。 陆北辰又顿了片刻,补上了句,“也许,这里面藏着不止一具尸体。” 语境几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鱼姜。”他安排任务,“尽快比对dna,沈强、庞城、眉首和穆青灯。”沈强和庞城的不难,他们已经有了这两人的dna资料,眉首的也不算困难,在沈强的旧址,警方搜集到了一些毛发,两人既然同居,那么从中找出眉首的线索也有可能,麻烦些的是穆青灯,据盛天伟说,她母亲也去世了,穆青灯是最早失踪的一个,想要找到她留下的痕迹可能性极低,只能让警方那边尽量找寻穆青灯其他的亲属,例如,她的父亲。 …… 今晚井慧亲自下厨,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荤素搭配又有上好的红酒,只可惜顾初不敢贪杯,一顿饭吃下来也就抿了半杯红酒。 乔致远的身体算是用金钱堆出来了,经过特聘专家和顾启珉的妙手回春,他的病情得到了缓解,术后康复得不错。见乔云霄把顾初带回来了,也是高兴地喝了两口酒。吃吃喝喝聊聊,转眼就到晚九点多了,顾初要走,井慧说什么都不让,说天太晚了再回城麻烦,执意要她住在家里。 如果是从前她就答应了,可能都不用井慧开口她会主动留下过夜。现如今乔致远不用管公司的事,又因为疗养身体而搬回了乔家老宅住,城区是乔云霄独自在住。乔家老宅与顾家别墅离得不算太远,所以她以前没少两家来回来地跑。现在有了那么一档子事后,她也不可能住在乔家。 今天她原本不想来,尤其还是到老宅来,但乔云霄说这是乔爸乔妈的意思,想想两位老人也上了年龄不忍拒绝,就跟着他回来了。 老宅依旧,只是庭院中的棕榈和白兰树都粗壮了好多,屋内屋外依旧热闹,乔家,下人多。 吃饭的时候,乔致远很聪明地没谈从前,倒是避免了不少尴尬。井慧拉着她聊家常的时候不经意提到了她小时候,乔致远在那边就会咳嗽两声给予警告,井慧便也止口不说了。只是,她要回城的时候,井慧就把她带到二楼拐角的房间,推门说,“你看看,你小时候最喜欢住这间屋子了,今晚就住下吧。” 房间熟悉得令顾初想哭,她光是站在门口没进去就只觉亲切了,格局没变,甚至里面摆放的物件都不曾移过地方,玻璃柜里摆放了些玩具,竟还是她小时候喜欢玩的。乔家缺女儿,乔爸乔妈将她视为女儿,每次她来乔家住,乔妈总会买一些玩具给她,久而久之玻璃柜就形同她的藏宝库似的。井慧的心思她能理解,但想到岁月更迭物是人非,就压了心头的留恋,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井慧看上去很落寞,拉着她的手说,“小初啊,你也知道乔妈妈一直是喜欢你的……” 她知道,但如今,这种喜欢成了她的压力。 到了花园,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不是承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可唯独乔家的好,她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因为牵扯了太多的过往,她割舍不断这份交情,但也不意味着她要深陷其中。 乔云霄陪着她一路穿过棕榈,起风时,她紧了紧衣服,他见状脱了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头。“不用了。”她忙拒绝,他却坚持让她披着。 外套沾染着男性气息,伴着夜风阵阵窜入她的呼吸,她又想念陆北辰身上的气息了。 “我知道,今晚要你留下很为难。”他在夜里,嗓音低沉轻柔。 顾初慢慢踱着步子,脚底下是圆小细润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时候她喜欢捡这里的鹅卵石去花园另一头的喷泉池扔着玩,每每池子里总会积累厚厚的一层鹅卵石,甚至会堵塞出水口。为此事母亲没少责备她淘气,但乔妈不曾责她一句,总会笑呵呵说,哎呦哎呦,我们家的小初可真是活泼好动,然后命别墅里的园丁把鹅卵石逐次打捞上来。 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低语,“让他们失望了。” 肩头一暖,她微怔,是乔云霄揽过了她的肩膀。 “没事,他们理解。”他十分自然地搂着她,似亲情,又似其他什么感情,又笑,“你不留下也好,否则,他们的心思就累了。” 顾初顿步,不解地看着他。 树影婆娑,光亮下他的笑清爽干净,他道,“母亲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留下,今晚就要我把握机会。” “把握什么机会?”她一头雾水。 乔云霄扭头看着她,目光里似有光亮滑过,又很快匿藏在黑眸之中。他看了她半晌,笑着摇头,“你啊,还跟小时候一样。” 顾初还是不解。 乔云霄轻轻叹气,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直视着她,“他们的心思很简单,希望咱们能够再续前缘。” 这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顾初猛地反应过来,很快也明白了他刚刚说的“把握机会”是什么意思了,顿觉不自在,敛下眼眸,刚要开口,乔云霄就打断了她的意图,“老人有老人的心思,但是,我明白你的心思。” 她抬眼看他,心生感动,“云霄哥哥,谢谢你。” “傻丫头。”乔云霄苦笑。 他眼中的顾初始终就是有她的骄傲,倔强的却又是让人心疼和想去保护的。她叫了他一声哥哥,这个称呼就成了一道紧箍咒,每每他想跨越雷池,这个称呼就总会成为禁锢。 “我还是那句话,我对陆北辰不看好,但因为你喜欢,我也没办法。”他道。 顾初笑了笑,没再跟他解释太多关于陆北辰的好,成见已有,解释再多反而会令他反感。乔云霄眼里的光阴暗不明,她见他似乎没说完,便等着他说下去。 乔云霄是有话要说的,但看着她半天,最终的还是没说出口,笑了笑,揉揉她的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让司机送就行了。”她轻声道。 “我不放心。”他坚持。 还有的话没倒出口,只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刚刚母亲带着她去房间时,父亲将他叫到了书房,父亲的问话很直接,是关于她的情况。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劝说父亲现在顾初已经跟陆北辰在一起,不是他想抢就能抢的回来,父亲却动了怒,低声喝他没用。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没用?但爱情这种事他曾强求过,她苦苦哀求他的帮忙,他直接提出了以结婚作为代价,那一次连他都觉得自己很卑鄙,整日唾弃自己,看着她每日以泪洗面他比死还要难受。现在,他不想做这种强迫人的事,只想着,如果她能高兴就好。 所以,父亲现如今的态度令他很不舒服,当年顾家出事乔家选择了袖手旁观,现在想着重修旧好?太强人所难了。父亲却面色沉痛,终于倒出了个令他震惊的秘密! “你以为当年乔家不想出面吗?咱们跟顾家是什么交情?就算别人不帮忙咱们乔家也不能不帮忙!”父亲阴沉着脸,又压低了嗓音,“可是,当年就在我想拉顾家一把的时候,咱们乔家的项目都离奇地被叫停,资金链全都冻结了。” “怎么会这样?”这是他第一次听父亲提及当年的事,震惊之余又深深不解。当时的乔家可谓是名震一方,谁还能有那么大的能力叫停了他们的项目,冻结他们的资金? 可父亲就说出了始作俑者,“事情再明白不过,是有人要顾家死,有交情的家族谁都别想帮忙。当年我查了一下,警告咱们乔家的就是陆门,我怀疑顾家其他的生意伙伴当时也受到了威胁。陆门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们的手伸到国内一点问题都没有。” 陆门,那个神秘的陆门,没想到乔家在早年就同他们打过交道,乔云霄却想不通,顾家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陆门出手,并且将其置之死地! 陆门做事手脚干净,父亲到现在都查不出顾家与陆家的纠葛,现在说来,他也只能是听父亲道来这件事,要他说给顾初听?连他都觉得难以置信,顾初能信吗? 除非,他找到了最直接的证据。 别墅的司机将车子开了过来,乔云霄换下了司机,为她开了副驾的门,顾初知道他心里藏事,但他不说她也没法究其事情,心里倒有一事要跟他说说。 上了车,她道,“笑笑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乔云霄刚要发动车子,听了这话后手一滞,车子就熄火了。他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顾启珉向笑笑求婚了。”顾初一见他的反应就明白了,叹气,“那家伙动作还真快。” “她答应了?”乔云霄皱紧了眉头。 “答应了。”顾初看向他,“你是关心她的对吧?干嘛不去找她?她喜欢的人压根就不是顾启珉,你应该明白她的心思。” 乔云霄沉默,唇紧抿。 “我觉得笑笑经过绑架后变了不少,可能是向现实妥协了吧。”顾初重重叹气,“她为什么会答应顾启珉我能理解,面对你就是面对复杂,你对她好,她会觉得你在内疚,是在补偿她。” 乔云霄不吱声,眼睛瞅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对笑笑一点感觉都没有?”顾初追问。 乔云霄有了反应,他扯回目光,落在表盘上,重新启动了车子,嗓音略微沉重,说了句,“系好安全带吧。” ……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呀?”顾初舒服地窝在床上,同陆北辰煲着电话粥。 陆北辰那边耐性,“陆太太,关于乔云霄和筱笑笑的事你已经说了十五分钟,我们要不要进行下一个话题?例如说,你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顾初嘻嘻笑着,“你的意思是我不关心你了?天大的冤情啊,为了你我可是浪费了难能可贵的逛街时间,青灯的传说我一秒钟都没耽误给你快递过去。” “除了公事。”陆北辰的嗓音低低的,磁性醉人,“没别的了?” “有。”顾初马上说,“我今天碰见了个奇怪的人。” “顾初。”男人肃了嗓音,略带警告意味。 顾初扑哧乐了,声音立刻甜出了加号,“别这样嘛,人家肯定是想你的呀……” -本章完结- 340人偶为巫,能与死人通 陆北辰爱听一些情话,这跟他平日里淡漠薄凉的性子不符,以前顾初不知,就算确定了恋爱关系她对他说起话来还是小心翼翼,不敢像是在大学里对着北深那么撒娇放肆。可渐渐地她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心贴得近了,就自然地对他撒了娇,却似乎对他很受用,他眸底的光会变得柔和,想他念他的心底话第一次脱口而出时她会羞涩,他却是笑着将她搂入怀里。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面对情感的时候耳根子软,冲着他耳边说点好听的话他就妥协了,时间一长,这种情话在他认为成了天经地义,她不说,他还要逼着她说,又或者会闹上点小情绪。就如此时此刻,他不喜欢听她太多谈论别人的事,但只要一句“我想你了”就会令他软下语气。 果不其然,他在电话那头笑了,嗓音也低柔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顾初在这头抿唇偷笑,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平日里他总会说她是个孩子,他这般就不孩子气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她整个人钻进了被窝,枕头垫得高高的,其中一个枕头是他的,抱在怀里如同就抱着他。她想念他的气息了,所以问这句话时,声音撒娇又怨怼。 陆北辰那边听上去也很安静,许是回了酒店。她是在那个套房里住过几晚的,面积大得离谱,两个人还好,如果一个人多少会有落寞。回到上海后,每到入夜她都在想他,在孤寒的夜晚,他拖着一身倦怠回到酒店房间,也许不会那么早入睡,倒上一杯酒,或坐或伫立在落地窗前。玻璃窗外是绚烂的霓虹,车水马龙如织,房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知道,他从来都是孤独的。 所以,每每想起都是心疼。 陆北辰自然不会知晓她的想法,只听她语气里有了女孩家的怨怼,心就愈发暖了,有甜从耳朵渗进心里,汪洋成海,海面又如镜,倒映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就叫做:顾初。是他一直想要用力去疼、捂在心尖的女孩儿。 “木偶里发现了线索,这个案子应该接近尾声了。”他低低道。 顾初听了这话后一骨碌坐起来,“什么线索?” “木偶里发现了人骨。” “啊?”顾初打了个激灵,“木偶里怎么会有人的骨头?” “木偶是空心的,木偶的头和四肢都对应着人骨的位置,身体糊着的是被碾碎的骨粉。” 顾初觉得不寒而栗,这做木偶的材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鸡皮疙瘩被寒了一地,背后都在嗖嗖窜着凉风。她压下惊恐,想了想,半晌道,“难道跟那几个失踪的人有关?” “从尸骨鉴定身份不是什么难事,但要解开木偶背后的秘密还需要时间,能把尸骨做成木偶,一定是有原因的。”陆北辰冷静地说。 “那……”顾初凝眉深思,迟疑,“会不会也像青灯似的有什么习俗呢?在给你快递的那本书上说,那个叫什么秦村的以制作青灯为主,办了白事都要有人偶戏的,书上说的人偶能不能就是咱们看到的木偶呢?如果是的话,难道那个村子都是用人骨来做木偶吗?” 陆北辰那边沉默了片刻,说,“你倒是提醒我了,也许,这背后真跟当地的民俗有关。” “如果只是牵扯民俗的话,是不是就不关盛天伟的事了?”不是她急于打听内情,是事到如今好像案子并非是顺着他们的想象走的,从刚一开始的温泉碎尸到如今的青灯木偶,一切听上去都那么诡异。中国地大物博,大大小小的村庄不计其数,地域不同造成的文化风俗就不同,忌讳祭祀都有各自的规矩,这哪是一个盛天伟就左右得了的? 陆北辰低语,“如果骨头的鉴定结果牵扯到了穆青灯或眉首,那么,他还是逃不了干系。” 顾初觉得心里堵了一下。 通完电话后已是十二点多了,平时听了他的声音总会很好入眠,但今天失了眠。脑子里全都是陆北辰的话,一时间也总是翻来覆去了。青灯介绍的资料尚多,木偶呢?书上没有秦村人偶戏的图片,一时间也不能肯定说木偶就是秦村的人偶,即使是,那木偶嘴里念叨着的童谣呢?提起“头啖汤”大多就会想起广东,但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秦村与广东隔了好几个省市,这么分析下来,童谣又不像是秦村的产物。 顾初想得脑仁都疼,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将手机放回床头柜,目光不经意扫到上面的名片,拿起。顾肆,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消失的男人,他要她两日后打给他,她要打吗?这人奇怪得很,到现在她都想不透他怎么就在图书馆里不见了。 叹了口气,倍感心烦,将名片扔回床头柜,被子一拉,睡觉。 …… 陆北辰冲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手机在响,接起,是鱼姜。 “木偶里能确定是藏了三个人的骨头。”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检验出三组dna。” “庞城和沈强?”陆北辰问话的时候已进更衣间,扯了浴巾,拿了干净的衣裤出来。 “是。”鱼姜对他的准确判断已是见怪不怪了,“经对比,木偶里其中两组dna与庞城和沈强都吻合,只是第三组对比起来比较麻烦。” “这么说,第三个死者应该就是穆青灯了。”陆北辰十分肯定自己的推理。 清理骨头的工作也是择清分析的过程,世上没有相同一片的叶子,人的骨质也有不同。他主攻人类学,多年与尸骨打交道,骨头的异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在清理木偶时已经敢肯定其中的碎骨不属于同一人的,在加上之前温泉的碎尸,他很快就有了死者与尸骨的联系。 凶手将两人的尸体拼凑成一具尸体抛弃在温泉中,其中,沈强的头盖骨不见了,拼凑成的是庞城的头盖骨,而庞城,只有一片头盖骨。再想到木偶中的碎骨,有完整的头骨、完整的四肢,还有通体的骨粉。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他便得出个大胆的推测,沈强尸骨上丢失的头盖骨就是被人切片打薄做成了木偶的头颅,从骸骨上看,沈强除了头盖骨丢失了其他部位都齐全,那么,木偶四肢里面藏着的骸骨极大可能是庞城的。 除了尸骨还有尸肉,经检验和比对,碎尸块属于沈强的,被人切得零碎,但还好一些数据尚存。尸块是潘安亲手缝合,包括那些严重破损的内脏。关于碎尸有一处信息是秘密通报给上级的,那就是,死者破损的内脏中,缺了心脏。 后来他带着语境又去温泉池搜查了许久,就是独独找不见心脏。 一整颗心脏没了,哪去了?凶手拿它做什么? 现在想想那个木偶,似乎找到了答案。 沈强和庞城的dna很快对比,如果说第三个人难以查出身份,那么难度系数最大的自然要落在穆青灯身上,眉首虽难但不至于难得过语境鱼姜他们,穆青灯没有可对比的数据,所以,他怀疑第三人就是她。 鱼姜闻言,道,“如果依从排除法,那么最后一组dna应该是穆青灯,但没有穆青灯的对比数据,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是穆青灯。” 人活着的时候证明你自己的方式是身份证,人死了的时候证明你自己的方式是dna。 “我马上过去。”陆北辰掐断通话,简单择了件白衬衫、西裤,又从沙发上抄起羊呢外套和米色围巾出了门。 …… 两日后,顾初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面见了顾肆。 这一日上海没下雨,日光尚好,风过清凉,沁着初冬的气息。正是十二月初,商家们开始着手于圣诞节的活动了,午后的温度微微高了些,各个店铺、大小商场的促销人员也都跑上了街,头戴圣诞帽发送传单。新世界门口立起了三四层楼高的圣诞树,装扮得五彩缤纷。 隔着奶白色窗棱,她远远地看着这街上的圣诞热闹,好像,今年的热闹也传染给了她,也许是因为今年有了陆北辰。她曾度过一次完美的圣诞节,下雪的圣诞节,是在芬兰。那一年她指着地图跟父亲说,北欧的圣诞节最好。父亲问她为什么,她说,那里会下很厚很厚的雪。 她对雪没有太多概念,就像是若常年置身沙漠之中想象不出森林的浩瀚一样。琼州没雪,上海也罕见雪,她知道的所有有关白雪皑皑的景象全都是来自他人之口。而那一年,父母带她到北欧度了假,最冷的季节她却不觉得冷,北欧国与国临近,几个城市走下来全是白雪入眼,路过芬兰就正好是圣诞节了,他们入住在父亲的朋友家中,跟着当地人来了场地地道道的热闹。 咖啡馆里并不空,大多是谈事情的,声音不大,又被店内慵懒的爵士乐给压下。店老板许是一个怕冷的人,暖风一直开着,店内的咖啡香就四溢乱窜,呼吸,竟让人似乎能从这繁忙都市里找到歇息的理由。她点了一大杯摩卡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身上浅米色宽松的套头毛衣,头发简单束起,毛衣之下配了条白色的小脚裤,露出一小截精致的脚踝骨,穿了双灰色小跟鞋,身旁的椅子上搭了件同米色系的外套,这些颜色堆积于她身周,她看上去愈发干净素雅。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一扭头就对上了顾肆含笑的眼眸。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惊讶地指着他,刚刚她一直看着窗外,怎么没看见他进来? 顾肆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在你发呆的时候。”他今天穿得也是悠闲,浅色系的一身倒像个邻家大哥,顾初看着他,怎么都无法把他跟鬼联系在一起。 店员端了杯美式咖啡过来,放在桌上,他礼貌地道了谢。 顾初盯着他瞧,没开口说话。今天是她打给他的,拨打电话之前她是求天求地,只希望神灵保佑对方的手机号千万别是空号,一旦真是空号那她在图书馆可真就遇见鬼了。不过还好,对方接了,并按照她的时间约在了这家咖啡馆见面。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顾肆一脸的好奇,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顾初不移目光,说,“在图书馆那天你哪去了?” 顾肆没明白她的话,眉毛轻轻一挑。 “我和管理员老师找了你半天,都没见你人影。” “哦。”顾肆笑了,“我走了啊。” “你走了?”顾初皱眉,“你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肆含笑解释,“那天帮你放完书就来了个紧急电话,当时你在影印处装帧书稿,我来不及跟你打招呼就出去接电话了,等我再回来五层已经锁门了。” 顾初这才恍悟,她的确是因为第一次装帧稿子有点松又去补了一次,补完之后见管理员回来了就赶忙结账去了。原来是场误会,虚惊一场。 见状,顾肆唇角的笑容扩大,“没跟你打招呼就走实在抱歉。” 顾初摆手,示意不打紧。 见面无非就是关于他上次说的民俗专家的事,顾肆也没浪费时间,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关于中国已消失的风俗民情》,书很旧了,看出版时间竟是二十多年前,内页的纸张都翻了黄,轻轻一碰都近乎能破损似的。 “那位专家说这本书里有介绍秦村的,虽不是很多,但他敢肯定有关秦村的习俗只此一本。”顾肆又叮嘱了句,“这是孤本,你看得时候要注意一些,那个专家虽然学识挺渊博,但脾气古怪,要不是因为关系好,他绝对不把书外借。” 顾初连连道谢,将书小心翼翼装于包中。 “你是对民俗感兴趣还是其他什么用途?”顾肆好奇地问。 顾初笑了笑,“只是感兴趣,嗯……要写关于乡村风俗的论文。” “你不是a大的学生吗?怎么会写关于风俗的论文?” 顾初想起他曾经看过她的借书证,想了想,道,“是我辅修的专业。” 顾肆了然,点点头。 “对了,你上次说你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是我们a大的?”至今,她想起他那天说那番话时的神情就觉得阴惨惨的。 顾肆喝了一口咖啡,思量了许久后道,“算是吧。” “如果是a大的学生,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认识,又或者我可以找校领导帮忙。”顾初觉得他帮了她的忙,要礼尚往来才行。 岂料顾肆笑着摇头,“不,我要等的人谁都找不到。” 这话令顾初倍感不解,还要问清楚时便听他电话响了,他说了句抱歉后拿起电话起身。他出了咖啡馆,站在门口接听电话,从她的角度看得清楚,他接电话时的神情规矩多了,不像刚才笑呵呵的,眉宇间似有尊重。估摸五六分钟的时间他回来了,坐下后,面带愧疚。 “实在抱歉,我这边有急事要去处理。” “哦,没关系没关系,你快去吧。” 顾肆起身,展露笑颜,“改天约你吃饭。” “是我请你才对。” 顾肆笑脸相对,“再联系。” “好。” 她不急着走,顾肆出门后她便坐了下来,拿出书来打算细细翻看。却不经意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见顾肆站在街角的位置,有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停他身边。最开始顾初并没在意,只觉得这顾肆其实也是美男子一枚,伫立在初冬的上海街头总有翩翩之态,可很快地,从车上下来一人,应该是司机,为顾肆主动开了后车门,态度十分恭敬。顾肆钻进了后车座,司机将车门一关绕到另一头上了车,车很快就开走了。 顾初攥着咖啡杯,那个司机她不算陌生,好像是……远胜集团的司机。 难道,顾肆与乔云霄认识? 她想不通,再想仔细看却也看不见那辆车了,刚才她忘记看车牌,而那个司机只是闪了一个侧面,也许,是她看错?但回头一想,就算顾肆与乔云霄认识又如何?这世上巧的事也不见得没有,下次见到他再问问好了,她手里的这本书总要还的吧。 不去深想,将注意力放在书上。 轻轻翻开,她心有堪忧,越是孤本的书就越让人不忍下手,这么脆弱的一本书哪还能经得起长途运输?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逐一打印,一来不会损坏书籍,二来就算书还回去了她手里也留有影印本。 目录是按照习俗名称去分的,顾初细细看过去,大多为图腾一类,用于祈求、祭祀等活动,倒是挺令她感到奇怪的,因为目录上大多的习俗她听都没听过。 直到,目光落在了“人偶为巫”这四个字上,她愣了几秒,马上按照页码翻开。 只有短短半页的文字量,可待她看完后,不觉然地感到全身发凉…… …… 线索有可能会被掐断,证据有可能会被推翻,唯独不被隐藏的只有真相。而陆北辰等人,在为争取整个真相而做最后的努力。 罗池亲赴那个在地图上都不曾留下影子的秦村,带了一小支的队员,那架势却更像是户外探险。也难怪罗池要准备那么周全,他们与秦村的镇上联系,镇里干部一提到秦村都头疼,说那是隐藏在大山中的村子,山中常年瘴气,如果不是当地人带路很容易迷路。 他们带上了卫星电话,方便与北京这边联系。 很快,陆北辰收到了顾初寄来的两册打印稿,一本是关于青灯的,另一本是关于民俗的。前一晚顾初打了电话过来,神秘兮兮跟他说,“秦村在书里有介绍,虽然挺少,但提到了关键,他们相信人偶为巫,能与死人通,我觉得跟咱们收到的木偶大有文章。” 这些年他接触了不少大案重案,但凡正常人解决不了的案子全都扔他这了,其中也不乏一些离奇案件,这起案子查到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不单单是碎尸案那么简单,其中会牵扯出来的秘密必然会令人震惊。一件案子如果与当地习俗联系到一起去,那么案子本身就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他要做的工作就是将其面纱一层层揭开,他有预感,这将会是最后一道关卡。 收到后,陆北辰给顾初回了个电话,笑道,“你完全可以只将两页纸传真过来。” 顾初明白他的意思,轻哼,“我不是怕书里还藏有其他什么线索吗?我都不怕麻烦你嫌什么费劲啊陆先生!” “是,陆太太教训的是。” “臭美,叫谁陆太太呢。” 陆北辰站在操作桌前笑了笑,科洛见状忙凑上前先,冲着手机那边喊,“亲爱的,你想我了吗?” 下一秒陆北辰掐断了通话,科洛牙根直痒痒,“陆北辰,你这么小气?” 他懒得搭理科洛,反倒是潘安插了话,“奇怪了,科洛,你的梦中情人不是vic吗?怎么把目光盯人家老婆身上了?” 科洛要跟潘安理论的时候,只听鱼姜在那边嘟囔了句,“该死的!我的电脑坏了!dna对比的结果都一样!” 潘安闻言笑了,“dna对比结果一样代表有结果了,怎么就该死了?” “我的意思是,这几个人的dna对比结果都一样,这难道不是电脑出问题了吗?”鱼姜一脸的急躁。 陆北辰原本在看打印稿,听了鱼姜的“抱怨”后面色倏地一怔,放下手里的稿子,大步上前。 -本章完结- 341也许是不简单的关系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油走其中,有时候是人推动了事情,就像是陆北辰和罗池他们,他们争分夺秒地层层揭开案情的真相;有时候是事情推动了人,就像是顾初,实习的其他方面都没问题,从理论到实操都很令老师满意,顾启珉对顾初期待性很大,不止一次在会上提到她的理论基础扎实,医学态度严谨,可是,顾初有个致命的缺点,其他实习生,尤其是对外科具有浓厚兴趣的学生都对手术室没有抵触想,唯独顾初。 她进手术室一样会头晕恶心,尤其是听不了手术室中各种仪器的声响,严重的时候她甚至会昏厥过去。为此顾启珉没少跟筱笑笑叹息:是个神外的好苗子,她的很多想法都不错,总能跳出传统的思维去考虑问题,但如果不敢进手术室一切都无济于事,就算她是个天才医院也不能收。 这些话其实顾启珉也跟顾初说过,顾启珉不是她的老师,却跃过老师直接找她谈话可见他的惜才爱才,顾初也着急,无论她多想克服心理这道难关都于事无补,她的生理反应就像是与手术室犯克似的,仪器滴滴地响,再有那么丁点血腥气就不行了。老师将她的反应归纳为临床经验太少,她休学了那么多年,再回来其实是不能马上进手术室的,但之前有顾启珉和筱笑笑的保证,她才能顺利进入手术室,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顾初病了,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着实着凉,给陆北辰打电话时嗓子就疼,没到半小时就开始头沉鼻塞的。打算去开些药,路过医院花园时正巧看见筱笑笑站在不远处,倍感奇怪,上前打算询问,可步子一挪视线一闪就又多一人。 筱笑笑不是一个人在那,跟她站在一起的,是乔云霄。 两人离着顾初都有段距离,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侧面朝着这边,她便看得清楚两人脸上的神情。乔云霄皱着眉头倍是严肃,筱笑笑低头垂目,双手揣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一声不吱。顾初站在原地,心里沉沉的,就算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她也知道谈话的内容。 筱笑笑接受顾启珉的求婚,这件事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了,像是一场不可挽回的局面,她没想到这一次筱笑笑会做得如此干脆。其实顾启珉是个不错的男人,要知名度有知名度,要长相有长相,对笑笑也着实上心,没进医院的时候她以为顾启珉是见笑笑变漂亮了才起了追求之心,因为她曾经听笑笑说过类似的话,但进了医院才知道不是那回事儿,笑笑还是顾启珉学生的时候,他就对她很好了,照这么看,他也不是个外貌协会的人。 可是,这人呐就怕比较,如没有乔云霄,顾启珉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但因为有了乔云霄,人中龙凤这个头衔就会移花接木了。做医生的谨慎温雅,做生意的谨慎深谋,一个有深谋远虑之人自然要比温雅之人更具魅力。顾初私心是偏向乔云霄的,虽说顾启珉给她的印象不错。 正想着,她就见筱笑笑抬了头,不知说了句什么话,乔云霄怔住了。偷窥的气氛终究尴尬,顾初打算走,却见筱笑笑蓦地转身过来,下一秒却被乔云霄给拉住了。这么一个角度变换,顾初见到筱笑笑眼里含着泪,乔云霄则一脸的焦急。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都看见了她,双双愣住。 顾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筱笑笑打破了僵局,一把甩开了乔云霄的手,经过顾初身边时她什么都没说,急匆匆走掉了。乔云霄没追,伫立在原地,眼底尽是挫败。少许,他踱步上前,见她鼻头红红的,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这句话我应该问你。”顾初叹了口气。 她不过就是个感冒,乔云霄如果失去了筱笑笑,这才是大事。 乔云霄没说什么,但脸色看上去不大好,不知是真的因为笑笑的事还是冬日阳光太苍白,衬得他的脸色也过于苍白。临走之前他只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就没再多言了。 顾初在原地站了好久,心中唏嘘,风过后,头就更晕沉了,缩了缩衣服,离开。 …… 北京这边,几人正在为dna鉴定结果的事争论不休。 鱼姜坚持说电脑坏掉了,潘安讥笑她白瞎了专业常识,说就算结果有问题那也不是电脑的事,怪就怪毛细管测序仪出了问题,语境看着他们争执来争执去,纯当看热闹了,科洛的想法比较大胆,大手一挥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统统都是一家人! 陆北辰接过仪器分析过来的文件,看了半晌,不发一言。鱼姜上前说,“不是仪器出了问题就是电脑转换结果程序除了问题,找人看看吧。” 陆北辰始终盯着那几组数据,许久后问,“怎么还会有齐雪和戚娇娇的数据?” “不知道是鉴定部那边搞错了还是罗池把取样送错了,又或者人家是没送错,只是把现场所有涉及到的血液和带毛囊的毛发都要拿去鉴定呢。”鱼姜不大高兴,原因是这种事其实主力在鉴定部那边,她不负责这种事,在她看来,这种事的技术含量很小,会浪费她的时间。现在又出了问题,她着实会生气。便又道,“dna鉴定怎么还能出问题?就算多了齐雪和戚娇娇的数据,怎么可能还被鉴定出线粒体相同?真是太可笑了。” 陆北辰手拿着的是一份鉴定报告,报告中对比出了沈强和庞城的dna数据,明确木偶中的头盖骨是来自沈强,而木偶四肢的骨头来自于庞城,与他当初分析得一致。而木偶周身的骨粉,因没有源数据支持所以无法确定是不是穆青灯,但很奇怪的是,骨粉中提取的dna数据竟能跟当初采集的两人毛发中的dna数据高度一致,换句话说,三者的线粒体dna遗传基因完全相同。 这完全超出陆北辰的想象。 “穆青灯、齐雪和戚娇娇,三个人背景不同,出生地也不同,线粒体dna遗传基因怎么会相同?”鱼姜还是认为是鉴定科的人弄错了。 语境戳着眼镜框,发表了看法,“也许还真的弄错了,咱们都知道其实dna鉴定最精准的就是新鲜血液,咱们的取样有可能得出的数据并不精准呢?” 陆北辰放下文件,看向鱼姜,“将这几人的数据整理出来给我。” “你要干什么?”鱼姜不解。 “我马上去趟鉴定科盯着他们重新做一次。”陆北辰说着摘了无菌手套,面色沉静,“除了线粒体结构数据外,我也要清楚常染色体dna的最终结果。” 鱼姜一愣,潘安收了吊儿郎当的笑,大吃一惊,看向陆北辰,“你难道怀疑……” “也许,科洛的一句玩笑话成真了。”陆北辰将白大褂换了下来,鉴定科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有着多年鉴定工作经验的老人,这种低级错误不会犯,也许,这其中真的藏了惊天的大秘密。 科洛一听这话立刻兴奋了,“说不定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呢。” “是不是失散多年不清楚,但如果这三人真的有关系,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陆北辰接过鱼姜递上来的文件,面色严肃,“郭香云与盛家的关系没那么简单,盛天伟可能还有事瞒着我们。” …… 顾初刚吃了药,筱笑笑就敲门进来了。 “生病了就请假回去好好休息。”她手拎了一只保温壶,见桌上的那些药盒,一脸无奈地看着顾初。 “就是着凉了,也没什么。”顾初拉了把椅子给她,示意她坐。 “做医生的自己生了病怎么给病人看病?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这也是医生的职责。”筱笑笑将手里的保温壶放在桌上,拧开了盖子,里面呼呼冒着热气,倒了一杯递给她,“喝了。” 很浓的姜味,顾初忙捂住了鼻子,皱眉,“拿走拿走,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拿走什么啊拿走?这是我特意让餐厅那边给你熬的,红糖紫苏姜水,赶紧趁热喝了。”筱笑笑近乎送她嘴边前,“现在是鼻子塞得不厉害还能闻得到,我看你过几天鼻塞了还能闻到什么?这么冷的天,还穿着那么少往外走。” 顾初知道她是指在花园看见她的事,接了过来,忙问,“乔云霄知道你订婚的事,他来找你,就说明心里有你,你可别意气用事嫁给顾启珉啊。” -本章完结- 342如昨日黄花 姜气暖了屋子里的气息,虽说顾初有多排斥这个气味,但这个气味已不知不觉间通过呼吸渗入脾胃,带了周身温暖。筱笑笑闻言后唇角敛笑,垂下眸没说话。顾初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无论是顾启珉还是乔云霄,这都是你的事,按理说我不该多事。但出于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筱笑笑眉梢染上几许阴云,但并非不悦,像是寂寥,又似无奈。良久后她抬眼,轻声催促了句,“你快喝吧,要不然该凉了。” “笑笑。”顾初最怕的就是她有什么事总闷在心里,拉了她的手过来,“我的是小病,你的呢?”轻轻指了指她的心窝,“是心病。” 筱笑笑怔了怔。 “心病还得心药医,其实你也明白,能治你心病的心药不是顾启珉,而是乔云霄。”顾初一语中的。 “我嫁给顾启珉有什么不好?”筱笑笑终究还是正视了这个话题。 她接话,那一切就好办了,说明她还是想谈这个问题的。 “你爱他吗?”顾初问。 筱笑笑沉默了片刻,眼睛瞅着窗外。窗外正对花园,花园中有一株梨树,梨花一开时满园的春暖。现在梨树近乎凋零,有鸟站在树杈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没一会儿又有只鸟儿飞过来停落,两只鸟儿相互嬉闹了番双双飞走了。见此景,筱笑笑眼里最后一点光亮都隐去了,没由来的孤寂如汪洋。她道,“不都是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吗?” “感情能够培养,但爱情不能。”顾初捂着姜水,温暖着手指,低语,“你跟顾启珉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能培养,你现在会是这种情绪吗?” 筱笑笑苦笑,“就算我爱乔云霄又怎样?没错,今天他是来了,但又有什么用?” “如果他不在乎你,干嘛要顶着大冷天的来医院找你?” 筱笑笑抬眼看她,“在花园里我问他,你能娶我吗?他的反应呢?”她靠了椅背,双手揣兜,“你知道我多想他有反应,哪怕他跟我说一句,筱笑笑,咱们是不可能的。哪怕他能说出这句话我也心甘情愿了,可他什么都没说,就一直愣在那,我就知道,他压根没想过要娶我,因为他根本就不爱我。” “可是我觉得,他心里有你。”原来当时在花园时筱笑笑说了这句话,顾初心里明了了,又想起当时乔云霄的表情,他的确是愣住了,但她看得清楚,乔云霄并没有厌烦和不耐的情绪,他只是愕然,这种表情下的心思不难猜,他肯定是没料到笑笑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筱笑笑听了顾初这么说后苦笑摇头,“小初,难道你不清楚乔云霄心里装的是谁吗?他……”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咽下去了。 冷不丁想起曾经在酒吧喝酒的一次,她问乔云霄,其实没什么前任女朋友吧?你一直爱着的人就是小初。 乔云霄喝了点酒,理智就有点松弛,酒光中他笑得勉强,说,全世界都知道我爱她,唯独她不知道。 当时,她在心里想的是,全世界也都知道我爱你,唯独你不知道…… 末了乔云霄跟她说,不要对小初说。 为什么?她不理解。 他的唇抵着酒杯,轻轻笑着,我不想让她知道,当年我是因为爱她才起了私念。虽然我很讨厌陆北深那家伙,但我不得不承认,因为有他,我的爱就变得不那么正大光明了。她如果当我是哥哥,那我就做她一辈子的哥哥。 当时她听了这番话心是痛的,她的爱何尝不也一样不能光明正大? 顾初见她话说了一半,误以为是她激了情绪,轻叹一声,“就算乔云霄心里有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总不能守着过去过一辈子吧?” “小初,你没弄明白,问题的重点在他不爱我。” “我反倒认为是他自己没弄明白心思。”顾初一点点抿着姜水,姜汁的辛辣入口炸开,又很快被红糖的甜给遮盖,像是人生,迈过去辛辣酸涩的坎,总有一番美好等着你。“顾启珉是个好人,但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筱笑笑又叹了口气,“我已经接受他的求婚了。” “我希望你能给乔云霄点时间。”顾初由衷道。 筱笑笑拿起保温壶,又给她续上了些,“谁跟谁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不想强求,已经累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初也不知道还要怎么劝说了,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件事明面上主动权在筱笑笑手中,实际上一切还是要看乔云霄的行动,如果他能认清自己的心思,能跟筱笑笑明确表达自己的情感,那么筱笑笑会为了这份爱情赴汤蹈火。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筱笑笑将顾初的手拉过来,盯着她手上的戒指重展笑颜,“去了趟北京就戴了枚订婚戒指回来,什么时候戴结婚戒指?” 顾初见她转移了话题也只能顺从,笑道,“我现在是学业为重。” “他倒是不急啊。”筱笑笑松开她的手,“你可别让他觉得你太容易得到手了,看吧,你生病了他都不在你身边。” “他忙嘛。” “忙也应该问问啊。” “我没告诉他。”顾初又喝了几口姜水,辣得直皱眉,“就这么一点小病告诉他干什么呀,他那边本来就焦头烂额的,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 “生病了还小事呢?”筱笑笑知道她向来不是个胡搅蛮缠又任性的人,笑道,“你啊,这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心疼男人了。” “他是我男人,我当然要心疼了。”顾初说完这话,脸烫了一下。 筱笑笑没戳穿她害羞的小心思,见她现在彻底从以往的阴霾中走出来心也放下了,想当年她因为陆北深简直是脱了一条命,现在,陆北辰将她救活了。陆北深……想起这个名字,筱笑笑若有所思,半晌后问,“小初,你有没有觉得……” 却蓦地止住。 她是过了头了,当年的事当年的人还替起做什么?刚刚她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觉得陆北辰给人的感觉跟陆北深很像?但这话终究还是咽回去了,顾初有告别过去的心思,再提及,她是不是又会徒添伤感? 而她可不是冷不丁才有的这种感觉,有件事,她没跟顾初说,当时觉得只是件小事,所以一忙活起来就忘了。 前一阵子,确切来说是顾初第一次进手术室观习的那天,她意外地接到了陆北辰的电话。刚开始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案子的事,不成想陆北辰问她,初初观习的情况怎么样?她当时也没隐瞒,将顾初在手术室的表现统统告知,他闻言后沉默了会儿,说了声,好,我清楚了。在顾初第二次进手术室后,她再次接到了陆北辰的电话,还是询问顾初的情况,那次顾初的表现跟第一次一样,非但没好转反而加重,她便如实告知。 这一次陆北辰在电话里问她,医院方面能否给她做脱敏治疗。 她相告,医院为她做过相关的治疗,但效果甚微。 陆北辰在电话里就没再多废话,直截了当说,好,她的情况我来处理。 挺小的一件事,却可见陆北辰着实对顾初很上心,甚至知道她每一次进手术室观习的时间,这令筱笑笑很是羡慕。可现在,筱笑笑就不经意想起了陆北深。 她记得清楚,在a大第一次上解剖课时顾初晕血,看见有血液冒出来就有排斥反应,最后甚至开始反感各种红色的汁液,例如西红柿汁,她也是万万见不得的。在她变得愈发严重时,陆北深找来了他们的老师,询问了情况,老师表示对顾初也做过多次治疗,但无济于事。于是,陆北深便跟老师说,交给我吧,她的情况我来处理。当时她正好去找老师请教问题,不经意看见了这一幕。 多么相似的一幕,多么相似的处理手段?筱笑笑学医从医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也见过许多,但性格如此想象、做事方式方法如此一致的双胞胎她可没怎么见过。她想问顾初,但又怕勾起她对过往悲凉的情绪,想想就算了。事隔多年,北深已不在,一切都如昨日黄花,多提无益。 顾初不知道筱笑笑肚子里拐了那么多道弯,还等着她问,见她半晌没动静,笑了,“我有没有觉得什么啊?话怎么问一半不问了?” -本章完结- 343愈加变糟的情况 筱笑笑自然不会顺着刚刚的想法深入去聊,笑了笑,改了说辞,“我想说,你有没有觉得陆教授特别紧张你啊?” 顾初怪笑着看她,“不对啊。” “什么不对?”筱笑笑挑眉。 “你刚埋怨完他不关心我的。” 筱笑笑清了清嗓子,“刚刚不是开玩笑嘛,玩笑话你也当真?”说到这儿,她拉过了顾初的手,敲了敲那枚戒指,“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紧张你了,瞧见没,这还没毕业呢先用个订婚戒指把你绑牢了,就生怕你会跑了似的。” 顾初美滋滋地笑了。 “你算是一点姑娘的矜持都没了,瞧你那样,刚夸他两句就把你美够呛。”筱笑笑取笑。 “哪有这么说自己好朋友的?”顾初抽回了手,轻轻摆弄指间的戒指。戒指的光璀璨暗浮,游光间她想到了在北京时的情景,还有他在她耳畔低低说过的话。想着想着心口就热了,似乎头晕都缓解了不少。 “美什么呢?你面前还坐着个喘气的呢。”筱笑笑见状,笑着提醒。 “其实……”她抿唇浅笑,眼角捻了一丝羞涩,“他说了,等我一毕业,就结婚。” 筱笑笑憋着笑,清了清嗓子,故意道,“呦呦,刚才谁说的话呀?我以学业为重。” “哎呀,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嘛,戴了个订婚戒指就一定靠谱吗?”顾初被她这么一打趣更是难为情了,“再说了,我现在就是以学业为重。” 筱笑笑也是由衷地为她高兴,“通过这个案子我也算是接触了陆教授,感觉他是个心思沉稳的男人,既然他说到要娶你,那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婚是大事,像他那种精益求精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么件大事上含糊呢?” 顾初慢慢地喝着姜水,眼角眉梢遮掩不住的幸福,她觉得笑笑的分析对极了。 “你之前还担心过他的心思,在酒吧里我和……凌双也没少给你出主意。”笑笑提到凌双名字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下,在这个案子里,受到牵连的人何止是她一个呢?凌双被警方聆讯,这件事多多少少传到了杂志社高层的耳朵里,生怕造成不良影响给凌双放了个长假,现在凌双远在欧洲旅游,但据听说杂志社到现在还风言风语的,揣测凌双私生活是否检点问题。 顾初听出筱笑笑言语中的顿滞,心就稍稍沉了下,她何尝不知道现在凌双表面风光内心疮痍的状态?然后又想回筱笑笑身上,凌双只是被警方审讯就尚且如此,那么笑笑呢?可见她独自咽下的泪水可远胜于凌双。 …… 由陆北辰亲自盯着,鉴定科那边很快有了结果。 文件送达陆北辰手中,他看后目光凝重。将文件装回公事包,出了鉴定科后,他给罗池打了通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但信号不稳定,罗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们之前走进了误区。”陆北辰坐在车里,目视着街边的车水马龙,脑中却全都是公事包中的鉴定结果,“我看你需要彻底了解一下郭香云的家族史,尤其是要查一下她有几个孩子,另外,建议专案组可以访问盛夫人了。” 结束通话后,他收回了目光,靠在后座上一动不动,眼睛的酸胀很是不舒服,他摘了眼镜,阖上眼,抬手按着太阳穴。司机从后视镜中见这一幕后,忍不住道,“陆教授,您眼睛又不舒服了?” 这些天陆北辰开不了车,上头就指派了司机过来。司机不是普通的司机,足以为陆北辰的安全护航,陆北辰看破不说破,在上头眼里,他始终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过这司机观察力也够强,一路上总看见陆北辰不停地按眼周,便知道他是不舒服了。 “没事。”陆北辰淡淡回答。 “附近应该有药店,还是买点眼药水吧,或者,去医院看看。”司机建议。 陆北辰缓缓睁眼,可眼睛的酸胀感依旧未减轻,重新戴上眼镜,轻声说了句,“不用。” “可是——” “我的身体我清楚。”他打断了司机的话,命令了句,“开车吧。” 司机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车行的速度不快,前方有点堵,车子走走停停。这期间陆北辰的手机不停在响,全都是跟案子有关的事,半小时下来,路程没走多远,他倒是处理了不少工作上的事。车行过街时,他稍作休息,从车载酒柜倒了杯红酒,可紧跟着手一抖,酒杯没拿稳掉了,红酒溅了出来,撒了一手背。 司机眼尖地瞧见这一幕,忙刹了车,转头,“陆教授您没事儿吧?”这是上头交代给他“保管”的贵宾,要真是出什么事他都不好交代。 陆北辰耷拉着右手,腾出左手将酒杯拾起,道,“没事,继续开吧。” “那个……”司机反应快,马上说,“实在抱歉啊陆教授,刚刚有个人横穿马路我没开稳。” “注意行人。”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却是心知肚明的,这司机是聪明人,许是怕他尴尬,给了他台阶下。 “是,陆教授。”司机转过头,又稳稳地开车了。 刚刚惊鸾的是右手,直到现在,整条手筋还都在抽痛,而拿杯子的左手……他凝目,摊开左手,手指,竟然也开始抑制不住地轻颤了…… …… 齐雪、戚娇娇被警方密切盯死。 又过了两日,专案组与内蒙方面取得联系,赶赴远胜集团总部。 这个季节,内蒙的低温远胜于北京,专案组人员刚下飞机,天就降雪了。车子一路朝着市区方向开,雪就越下越大,最后竟成鹅毛,没一会儿,道路两旁就被白雪覆盖,这般厚重的雪,连常年生活在北京的同事都难得一见。 气候迅速下降,雪化不开,又不停,这边融雪车刚清理完,那边公路又被覆盖。车子堵成了一串,缓慢爬行。等赶到远胜集团总部时,被通知,蒋总正在开会。 蒋绫,盛天伟的母亲,盛父还在世时,她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名媛,居家旺夫,替丈夫搞定了不少生意伙伴的夫人,又常以远胜集团的名义资助山区穷困儿童,组织富太太们筹集善款,善行不断,远胜集团之所以口碑甚好,这跟蒋绫的贤内助也有绝对关系。现在,她能停了儿子的职,全公司上下称呼她为蒋总,而并非盛夫人,可见这女人不简单。 专案组的人没强行而入,这世上没不透风的墙,目前远胜集团面临的信誉危机他们也是清楚。直到快下班的点,蒋绫才从会议室出来,秘书赶忙上前通报。 在这件案子里,蒋绫从一开始就不是重点排查对象,所以专案组对她的说辞只是配合调查,又或称为例行问话,但蒋绫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女人,如果只是简单的例行问话又何必劳师动众从北京这边来人? 陪同专案组的还有本省重案组的人,蒋绫认识,她身处高位,与这些人结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蒋绫给人的感觉并不强势,这完全超乎外人对她的想象。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并没给男人造成太过高挑而令人敬而远之的疏离感,她将几位警员请到了办公室,对于他们的等待连连道歉,又命秘书磨了几杯上好的咖啡端过来。 办公室很大,却多以田园感设计,多了些民族色彩在里面,少了大都市奢华的冷漠感。她坐在沙发上,上身是薄而细腻的羊绒底衫,柔白色,搭配浅灰色款式简单的长裤,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用一支精致的发簪固定,全身上下都足以用“柔和”二字形容,唯独手腕上的表,钢带的方正形表盘,就足以透露她性格上的一丝不苟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信条。 她看上去很年轻,皮肤保养极好,女人最泄露年龄的一是手二是脖颈,她有双圆润的手,白希而指尖滑润,脖颈修长细腻,不见一丝皱纹。如此女人,令人很难去联想到她会有盛天伟那么大的儿子。但实际上,据调查,眼前这个女人今年已经58岁了。 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很好,柔和宁静,眼里已少了年轻气盛的锐利,多了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警方说明了来意,除去对案情保密的部分,其他的一些事能先说的也不掩藏。 首先是对郭香云和穆青灯有一个了解。 蒋绫没加躲闪,一五一十跟警方说了,所讲事情与盛天伟说的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郭香云在他家做保姆的事。问及其他,蒋绫表示不大清楚。警方疑惑,她便轻叹,“说起郭香云也是个可怜的女人,遇人不淑,我们看她一直老实本分也没太深究她的过去,人都有段不愿意回忆的过去,我也不好揭她伤疤。” 警方又询问了些问题,问及盛父时,蒋绫的神情有些寂寥,“他身体一直不好,又因为天伟和青灯的事大发雷霆而一病不起,后来身体就越来越差,在最后一次手术时他没熬过去……” 盛父因病去世这件事圈内人都知道,也因为这件事,盛天伟被扣上了顶“不孝”的帽子。 “你怨盛天伟吗?”警方问。 蒋绫苦涩地笑了,“他是我儿子,我怎么怨?手心手背都是肉。” “是啊,如果他是你亲生儿子你自然不忍心埋怨。”专员直切重点,话锋一转,“但,如果他不是你儿子呢?” 蒋绫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蓦地抬眼看他们。但很快的,她的面容依然如旧了,笑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警察也喜欢开玩笑。” “我们能理解蒋总的心情,就算不是亲生的,盛天伟也是你打小养大,有感情了。” 蒋绫轻轻放下杯子,唇角始终勾着笑,“你们的想象力很丰富,只可惜让诸位失望了,他怎么可能不是我儿子呢?太可笑了。” “蒋总方便配合我们取样进行调查吗?” 蒋绫轻轻一挑眉,“这种调查跟案子有关?” “我们不会浪费蒋总的时间。” 蒋绫稍稍沉吟,起身,优雅地说了句,“好,我配合你们的工作。” …… 又见周五,十二月中旬,离圣诞节愈发近了。 顾初轮休,回了趟学校。 因为休学太久的缘故,虽说从考试成绩来看她足以资格参与实习,也虽说医院那边都很肯定她的理论扎实,但有些课程她还是想当面听听,周五有她想听的课程,所以一赶到学校她就钻进了学弟学妹的人堆里。中午吃了食堂,打了饭刚找了个空位坐下,付亮就端着饭盒过来了,一屁股坐在她的对面。 “嘿怎么样?听说你不敢进手术室?” 顾初埋头吃饭,嘟囔着,“你的耳朵够灵的了,咱俩都不是一个学院的,这种事也能传到你耳朵里。” “你现在是学校的佳话,就像你刚入学时候的风光一样,大家关注你很正常。” “什么佳话不佳话的?我觉得背后讥讽的更多吧。”食堂的饭菜虽说比当年好吃太多,但她多少还是有点吃不惯。 “当年你高考状元,年纪最小成绩最高考进a大,现在呢,又是最高分通过学籍测试,还不让人羡慕啊。”付亮笑呵呵地说,“有羡慕的呢就会有嫉妒恨的,很正常。” 顾初笑了笑,没说什么。 “哎,我还听说了你很多事呢。”付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顾初头也没抬,拿着筷子在菜里扒拉来扒拉去的,“例如呢?” “例如你和北深学长的浪漫史啊。” 顾初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她。 付亮双眼发亮,“北深学长可是咱们校史上才貌爆表的学子,这几年虽然说不乏医学才子出现,但大家都认为不及北深学长的一半呢。而最令大家津津乐道的就是你和北深学长的恋爱史,听说当年北深学长和你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初垂下眼眸,又重新动了筷子,但原本就不合口的饭菜,现在尝起来更是没滋没味了。她最怕的就是这样,过往的事,过往的人又在过往的地方重被提及。可心里清楚得很,只要她回学校,当年的事不被提及那是不可能的,想当初她和北深的事在全校都闹得沸沸扬扬的,牵手时的浪漫跟分手时的决然一样轰烈,在原本就枯燥乏味的医学院当然就成了营养丰富的话题,足以媲美各校的鬼故事一代代往下传。 一些话之所以成了流言,是因为传到一定份上失了真,话传话就会这样,顾初就不知道,传到付亮这一届她和陆北深成了哪个版本。 “大家都说是你提出了分手,北深学长才一怒之下出了国。”付亮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是吗?” 顾初闻言苦笑,原来事实就是事实,大家并没因此杜撰太多可能,她是不是要感谢这些学弟学妹们的忠于原著?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当年北深学长为了给你过生日去赛车。”付亮双手合十,一脸的崇拜,“骑重型摩托的男人,哇塞,当年我怎么就没考进a大呢,要是能一睹陆学长的风采那就好了。” 顾初没说什么,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了一下。 “哎,那你现在跟陆学长还有联系吗?”付亮问。 顾初挑着菜,苦涩地笑了下,“分手了还联系什么啊。”心在勒疼,人都不在了,她要如何联系? “太可惜了。”付亮一脸的遗憾,“你说你为什么要跟北深学长分手呀?” 顾初听了这话后,不安的心总算得到点平复,还好,现在a大的学生还没把她当年为了什么而分手传得沸沸扬扬。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也回学校了?” 付亮的注意力是最容易被转移的,这点顾初十分清楚。闻言后,果不其然她就顺着顾初的话往下说了,“今天下午有讲座,我是一定要回来听的。” 原来是个讲座。 顾初没当回事儿,原本就是两个学院的事,他们的讲座跟她又没关系。闷着头继续挑菜,付亮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筷子,“哎,你怎么把肉全挑出来了?不会减肥吧?你都已经很瘦了。” “我这段时间喜欢吃素。”自打经历了小酥肉事件后,她看见肉就有反应。 “浪费,你不吃我吃。”付亮将她挑出来的小肉丝全都夹餐盘里,又接着刚才的话题,“下午你没事了吧?跟我一起呗。” “咱俩又不是一个专业的。”顾初没少听陆北辰做报告,如此权威的她都领教了,其他人的她可看不进眼。 “你还真当我去学习呢?”付亮笑得很贼。 顾初抬眼看她,表示不解。 “据说这次请了鼎鼎大名的陆教授,前几个月他在北京做过一次讲座,听说轰动了北京所有的名校呢,其他院校的学生都不请自来,都是想要一睹他的风采。”付亮美滋滋的,“传说他风度翩翩英俊不凡,可惜啊,北京那次禁止拍照,他的照片都没流出来过,唯独配合媒体那次的杂志卖得是好,但后来听说被他强行叫停了,害得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都难啊。” 付亮喋喋不休,顾初却愣住了,半晌后呆呆地问她,“你刚刚说谁要来咱们学校?” “陆教授啊!” 不会吧…… 陆北辰下午要来a大?他不是在北京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就算回来,怎么提前也没告诉她一声呢? 付亮见她一脸的迟疑,就误会了她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陆教授是谁吧?陆北辰,在全球都首屈一指的人类学法医,听说他年纪轻轻的就是博士学位呢。” 顾初还是愣愣的。 “喂。”付亮碰了她一下。 “啊?”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付亮奇怪地看着她。 “哦,听着呢。”顾初表面上冷静,心里却开始敲鼓了,跳得那么一个快,只觉得血液都往脸上冲,有个愉悦的声音告诉她,嘿,陆北辰回来了!他回来了! 付亮不清楚她满心的雀跃,挑眉看了她,“你没事吧?”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顾初尽量让心情平复下来,扬脸冲着她笑。 “你不会真没听说过陆北辰教授吧?”付亮不解。 顾初清了清嗓子,原本想如实相告,但又怕付亮问个没玩没了的,便道,“没听说,他很出名吗?” “老天,什么叫他很出名吗?他都快火死了!”付亮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瞅着她,“他越是神秘吧大家就越是对他好奇,现在好了,下午的时候大家就能一睹庐山真面目了,你都不知道啊,不但是外系的同学,就连邻校的都来了。” “我也要去。”顾初马上道,“你能帮我弄到入场券对吧。” 付亮坏笑,“呦,刚刚是谁说不去的?” “我不是不知道这位教授这么出名嘛,过去凑凑热闹。”顾初笑嘻嘻的。 付亮哈哈一笑,“你就直接承认自己是色女得了。” “彼此彼此。” -本章完结- 344再优秀的男人也有放不下的女人 午后刚过一点,a大的各个学院就沸腾了,而这一天,法学院成了香饽饽。法学院自成立以来,因为其专业的特殊性导致学院学子们的与众不同,其他学院有他们的骄傲,一提及法学院都起鸡皮疙瘩,为此法学院这边没少受委屈。可打从今年开始风向就变了,学院的扩招预示着a大对法学的重视,并且耗费巨资翻新教学楼和重建名人讲堂。法学院的名人讲堂是独立出来的,重建前校方请过公安系统、刑警大队等专家来这里讲过课,重建后不但在占地面积上一跃成为整个a大最大最雄伟的讲堂,而且校方有心请来国内外法学界著名权威在这里留下影子。 而校方这次把目光落在陆北辰身上也的确有所考量,可见是想借助陆北辰的名气一炮打响a*学院和名人讲堂的招牌。 事实证明a大这步棋是走对了。国际知名人类学法医陆北辰来名人讲堂的消息一经传出,不仅“轰炸”了整个a大,就连本市的其他外校都纷纷来电咨询,与a大取经,不但如此,更是吸引了不少媒体记者,致电希望能为此做一次专题采访,一时间校方外联部的电话响个不停。 有关陆北辰来a大开讲座的事,最早是由方教授牵头,她是个做事严谨的人,在得知外校和媒体的要求后就找到了校方,要求校方无论如何都要保障陆北辰讲座的私隐性。校方也知道陆北辰在北京讲座的那一次,外界抻着头费死巴力地往里瞧,但不管如何瞧都瞧不见一丝一毫,北京那边给校方起了个好头,最起码有经验可效仿,便应允了方教授。 法学院所拥有的入场券就陷入了“千金易得一票难求”的境遇,这原本只是针对法学院的一次讲座,按理说入场券的数量绰绰有余,谁料到其他学院的学生们也开始凑热闹,将法学院的入场券“抢劫”一空。校方早就准备,又按照名人讲堂的容纳量为校内各个学院多发送了入场券,但依旧有外校的学生混进来冒领入场券的。 顾初后知后觉,跟着付亮穿过白兰路时才惊蓦这次讲座的影响力,朝法学院走这一路,没少碰见那种打听去哪领入场券的学生。这才意识到,全校都知道的事,她竟是不知道的。这也怪不得她,一来上次她跟陆北辰提完应方教授邀请来校讲课的事后,他虽答应但没下文了,她以为他当时不过是随口应下而已;二来她一直在医院实习,除非是有什么跟自己相关的事,否则她绝对不清楚学校状况。 白兰路已拉起了横幅,什么热烈欢迎国际知名人类学法医教授陆北辰云云等等的,横幅下面,各个社团也活跃了,有的在售卖各种绘有类似“陆教授我爱你”标语又或者手绘破案漫画人物的t恤衫,有的在售卖模型人骨、工具等等,总之,但凡与法医有关的东西,社团的学生们都有涉猎并拉出来售卖。 顾初见这一幕后倒吸一口气,付亮一扬手,“嗨,这都不算什么,你知道社团的人想要赚更大头的钱是什么吗?” 顾初摇头,她实在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些衍生品就足以让她震撼了,见到这些她深深感叹现在学生们发达的生意头脑。 “文艺协会,也就是咱们学校赫赫有名的knocking乐团会长潘思思,据说已经与陆北辰身边的助理取得联系,在讲座完毕后会留出合照的时间,到时候由会长潘思思牵头筛选出几名幸运的同学跟陆教授合影留念。”付亮说完撇撇嘴,“你可能不了解潘思思那个人,全校出了名的长袖善舞的,典型一个交际花,消息一传出来,好多同学都花钱报名呢。” 顾初先是一怔,后生狐疑。 与陆北辰的助理取得联系?陆北辰的助理除了她再没别人了,难不成对方联系的是鱼姜或语境他们?至于合照…… “我觉得不大可能。”她轻喃了句。 “嗯?什么不大可能?”付亮没明白她的话。 “合照的事不大可能。”顾初了解陆北辰,他是个很讨厌拍照的人,平日里跟她的一些合照倒也没什么,但对外的话他讨厌做这种宣传性工作,这人的脾气有时候又臭又硬的,跟块石头似的冥顽不灵,他认准的事儿任谁都不可能将他说服。就拿合照这种事来说,也许换成其他嘉宾也就无所谓了,但陆北辰,她觉得悬。 生怕付亮误会,她又多了句解释,“我知道他……陆教授在北京开讲座的时候,相机不允许入内,就连手机都必须关机,要求特别严格。” 付亮摇摇头,“那你是不清楚潘思思的手段,那小蹄子跟人沟通是把好手,尤其对方如果是男人,都会被她搞定,上一次音乐节场地的事就是她摆平的,整个社团无不佩服她。”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顾初眨眨眼,“说到底knocking乐团你不陌生吧,你要是还在knocking乐团,都没潘思思什么事,你可是乐团的创始人。” knocking乐团,是她当年带着几名音乐爱好者的同学打破原文艺社团乐队而建,当时大一新生的她那么豪迈地她要做文艺协会会长,收到的是一片讥笑。她一怒之下建了自己的乐团,并起名为knocking,寓意为击碎传统,也有不停革新创意的意思,紧跟着,她的knocking乐团一发不可收拾。当时陆北深面对她这一壮举很是无奈地笑道,“小丫头锐不可当。” 之后,她退了学,连带的也退了社团退了乐团,她走那年,乐团的主动权交给了键盘手,再后来一切就跟她无关了。等这次回来,她不曾想过knocking乐团还在,不仅如此还发展壮大,成为赫赫有名的乐团,其他社团提及文艺社团必然就是指knocking乐团,如今,knocking已成为唯一。 潘思思她见过,刚回学校的时候她见过一次他们的演出,潘思思是主唱。是一个为音乐而生的姑娘,单薄的身材竟把重金属摇滚玩得很是专业,不负knocking的名号。 想到这儿,顾初轻轻叹了口气,“她唱得也的确好。” “咱们学校到现在还有往届的演出视频呢啊,我可看过,我觉得你比潘思思唱得好。”看得出付亮不是很喜欢潘思思。 顾初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是个虚荣心爆棚的姑娘,听了这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讲座一点半开始。 刚转到名人讲堂的小径,顾初就看见了人头攒动,这架势赶上春运了。她愕然,对付亮说,“怎么多出这么些同学?” “很多都是外校的,他们手里没入场券,就在外面等着呗。” “等什么呀?”顾初不解。 付亮朝左边的通道指了指,“一般来说嘉宾入场都会从那边的通道进来,陆教授来了的话,在外面围观的就能看见。” 顾初汗颜。 付亮有入场券,手捏着两张往里进,顾初前脚刚迈进大厅入口,后脚就被人给扯住了,对上一个姑娘焦急热切的脸,“同学,我出高价买你的入场券行吗?” 顾初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不行……” 那姑娘挺失望,“好吧。”松了手。 顾初揉着胳膊往里进,心想着自己怎么也跟这些人较劲了?搞得她有多崇拜陆北辰似的,她想看他还不是随时?付亮误解了她的意思,凑上前嬉笑道,“行啊,重金当前不为所动,只为如花美男啊。” “瞎说什么呢你。”顾初嗤笑,“快擦擦你的口水吧。” 付亮是法学院的,所以在座位上有优先权,顾初跟着她一路找座,惊喜发现位置还不错,很靠前的位置,顾初美滋滋地想,他在上面也能看见她的。到时候他会不会惊讶?可回头又一想,如此就让他得意了,他是教授身份,她是学生身份,这一票难求她都挤进来了,得多想见他啊。 环顾了四周,黑压压的一片,讲堂全都坐满了,只留了一条过道,其余的几道也都挤满了。顾初见这一幕后心中暗叹,看来她是暴殄天物了,她知道陆北辰很帅,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慕色之人”,一下子就把陆北辰弄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了,看来以后她可要没事好好看看他了,这张脸可真值钱。 她又看了看那唯一的一条通道,一会儿陆北辰应该会从那里直接上讲台,全场得轰动成什么样?又想起场外那些同学,觉得陆北辰这是明星待遇啊。那跟着他来的人是谁?总不能让他单枪匹马过人群吧?万一他那张俊脸一亮相,哪个姑娘抑制不住心中的狂热扑上去,到时候她是坐在原地当热闹看啊还是冲上前盯着众目睽睽护驾啊? 生平第一次,她竟然为这种事倍感纠结。 …… 学校另一头却是安静。 这是校方专门辟出来的一间休息室,供重要嘉宾休息。还不到一点,陆北辰就到了,直达休息室。校方对这次的讲座十分重视,自然不敢怠慢,大领导纷纷来过打了招呼,院长做重点接待。 谁都没料到陆北辰会这么早来,一点半的讲座,依他们的经验,大多嘉宾都是踩着点或是晚上那么一点点的。法学院院长命人备了咖啡果盘点心之类的,却被陆北辰婉拒了,他只要了一杯水,然后,就这次的讲座主题跟校方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院长哪会料到赫赫有名的教授却是如此的谦逊有礼,一时间激动了,立马打了校方领导办公室,将陆北辰汇报讲座主题一事告知,校领导一听由衷感叹,越是有成就之人就越是谦逊啊,值得我们学习。 陆北辰在休息室这件事甚少人知晓,所以免去了打扰。在与院长谈话时,方教授一直盯着陆北辰在看,直到他与院长说完了话,才转头看向方教授,态度温文尔雅,“方教授,您的意见呢?” “哦,挺好挺好的。”方教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陆北辰浅笑,但细看的话,更像是受到了老师赞誉的学生神情。 “问句不应该的话。”末了,方教授还是按捺不住。 “您请问。”他十分恭敬。 恰恰就是这个态度,就愈发让方教授感到迟疑,她问,“你……真的不是北深?”她是教过北深的,虽说从事教育这么多年桃李满天下,但对陆北深这样的医学天才还是印象深刻,当初带北深的时候她也是很多期许。北深对待老师十分恭敬,哪怕再被外界说的有多天才智商爆表的,在面对校领导也是谦虚温和。 而眼前这位陆教授始终的温文尔雅恭敬谦逊,倒是像极了当年的陆北深。 陆北辰轻声回答,“北深是家弟。” 方教授闻言后也不便再深究下去,之前听顾初提到过这件事,双胞胎,但北深已经不在了,她再刨根问底的就不礼貌了。 “很抱歉。” “方教授您客气了。”陆北辰态度始终谦和,“我还有问题向您请教。” 方教授一听这话笑了,“你的学识应该远在我之上了,还有什么问题能向我请教呢?” “哪里哪里,您在解剖学方面是权威也是泰斗,跟您的经验相比,我只能望其项背。”陆北辰由衷道。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尤其是做教育工作的,被如此赞誉心中自然高兴,方教授脸上的笑容加深,“你年纪轻轻的却是很谦虚,前途无量。那么,你想问什么?” “关于顾初的情况。”陆北辰切中重点。 方教授一愣,“顾初?她怎么了?” “想必您也听说了她不敢进手术室的事了吧?” 方教授恍悟,点点头,“这件事我倒是听说了,还觉得奇怪呢,我是见过她理论成绩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听说她第一次上解剖课时有晕血的毛病,最后是您帮她做的脱敏治疗。”陆北辰凝眉,“她现在的状况,会不会是症状反复性重现?” 方教授看着他,见他锁眉深思,心中感叹又是个为情付出的男子,与他的弟弟一样,但两兄弟怎么都折在同一个女孩儿身上了呢?当年,陆北深因为顾初的事找过她,那时候她是北深的老师,还没带顾初那届,冷不丁的她那位得意弟子、那个从不求人的骄傲大男孩儿找到了她,跟她说,方教授,我能请您帮个忙吗?后来她才知道他想让她帮个女孩儿做脱敏治疗,因为那个女孩儿晕血,同届老师试过多种方式都无法帮她克服。她问他,你跟那女孩什么关系?他当时有点腼腆,但还是很肯定地说,我喜欢她。 再后来,两人果然是走到了一起,女孩儿活泼好动,笑起来美极了,连她这个抱着传统思想的人都觉得那两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没想到,两人分手了。 现在再来看眼前的陆北辰,北深的哥哥,又是为了同一个女孩儿而伤神。不怪这兄弟俩,顾初那丫头是挺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人聪明,长得又漂亮,安静的时候让人心疼,活泼的时候又能让人开心。至于,这兄弟两人与这女孩子之间的是是非非,她这个做老师的也不便详问。 “之前筱笑笑同学也来找我问过,我才知道顾初的情况挺严重的。”方教授说,“但我了解了一下,她的这种状况跟当初的不一样,不是简单的晕血,我觉得,更多是在心理上对手术室的排斥,而这种排斥反应在临床上的表现就是嫌脏,如果你现在问她,她必然会说手术室里很脏,当然,这只是心理反映生理的表现,并不是她有洁癖真正嫌弃手术室里脏。” 陆北辰的眉头皱得更紧,陷入深思。 “如果单纯性生理辐射心理上的恐惧,我有把握能再帮她一次,但如果是本身对所处环境有了排斥心理,那就不好办了。”方教授如实相告。 陆北辰轻轻点头,许久后,看向她,道,“好的,方教授,我知道了。” 院长这时赶忙插话道,“陆教授,讲座的时间马上到了。” 陆北辰这才反应过来,抬腕看了一眼,神情略微遗憾,忙起身,对着方教授道,“很抱歉,今天飞机稍稍误了点,否则还可以早到些。”又补了句,“改日再来学校拜访您。” “好的好的,欢迎你常来。”这句话令方教授受宠若惊,起身连连道。 院长带着他离开了休息室,等他走了许久后,方教授才蓦然恍悟,他来学校这么早哪是因为自己的事啊?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顾初的事。 重重叹道,不管多优秀的男人,心里也总有一个让他放不下的女人。 …… 让大家都失望的是,陆北辰并没有从过道进入讲台。午后一点半,没多一分钟没少一秒钟,正正好好的时间,陆北辰将讲台一侧出现了。 全场哗然,甚至好多同学都站起来了,紧跟着是尖叫声和欢呼声。 顾初只觉得耳朵像是被炮竹炸过似的,嗡地一声,付亮在旁激动地扯着她的衣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啊啊啊!我的男神出现了!他、他好帅啊……老天啊,他就是、就是传说中的陆北辰?就是那个权威教授?啊!” 最后一声惊叫令顾初的耳膜差点破了,她忙道,“付亮,你先冷静点行吗?” “怎么冷静啊?你看全场!”付亮激动地手舞足蹈,“那些守在门外的同学可怎么办啊?他、他好高好帅啊,可惜他们看不着!” 是的,全场都疯了! 这是顾初的第一反应。 扭头看向讲台,她的心也咯噔一下,很快的凑着热闹扑腾腾的狂跳。讲台上的他穿着简约利落,浅亚麻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没系领带,外搭了件半长的羊呢大衣,似传统的搭配却在他身上看着与众不同风度翩翩。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的眼亦如墨色,深幽不见底,那柔和的浅亚麻色衬得他身形高大流畅,不近人,却又不足以千里之外。 全场的欢呼并没动摇他一贯浅凉的性格,高高地站在那里,双手搭在讲桌的边缘,目光笃定睿智。校方维护秩序的人员忙出面示意大家冷静,要求大家入座。 付亮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拉着顾初坐了下来,手压着胸口,“哎呀哎呀,我觉得像是漫画里的男主角出现了似的。” 顾初哪还顾得上听付亮说什么?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陆北辰,他在那,似远似近,又陌生又熟悉,激动之情也是压了再压。讲堂很热,陆北辰便褪了大衣,又引得台下尖叫。很快地有人快步上台接过陆北辰手中的大衣,大衣是顾初熟悉的,她给他的生日礼物,而上台的那个人竟是语境。 语境一转头,不经意就瞅见了台下的顾初,大眼眶后的双眼蓦地瞪圆,惊喜,那架势近乎要朝着她打招呼,她忙抬手做嘘状,语境忙压了情绪,只是悄悄冲着她摆了摆手,然后,又走到陆北辰身边,耳语了句话。 只见陆北辰有瞬间的微怔,他抬头,目光平稳地扫过台下,一下子精准无误地对上台下的顾初,唇角似有似无地上扬,而后,目光又从容不迫地移开。 这一眼,却是让顾初心底惊涛骇浪,紧跟着,惊喜和幸福炸开。 -本章完结- 345他说,牙尖嘴利的丫头 名人讲堂面积极大,讲台是重中之地,面积更是可想而知,如台上之人压不住这讲台就必然显得单薄。可陆北辰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恰恰就成了顶梁之柱。似聚会了万丈光芒,又从他伟岸的身形倾泻出来。台上非但不显得空,反而因他的存在而变得狭小,令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他身上。 顾初看着台上这样一个陆北辰,心甜,情眷恋,以往她随他到警局做过报告,深知这个男人是耀眼的,但她从未听过他的讲座。之前听语境提过,说他在耶鲁大学法学院和斯坦福法学院的几堂讲座都很轰动,其讲座内容更是被学院列为重要参考教材,语境每每说起时总是一脸骄傲,又状似惋惜地看着她说,可惜啊你是没领略到教授在台上的魅力,他的讲座总是最多人的,而且吸引的不单单是法学院的学生。 这一次,陆北辰还没开讲,她就领略到了他的魅力,也理解了语境的一脸崇拜。他如站在万人之上,举手投足尽是权威。 有权威的男子最令人折服,而他的权威,来自于他的专业、他的经验。 讲堂一如既往地要求全体同学关机,相机、录音笔等物件一律不得入内,不同于其他嘉宾的公开讲座,陆北辰的讲座向来不公开。 “大家好,我是陆北辰。”他开了口,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场,透过麦克风,他的嗓音磁性低沉,好听悦耳。这句话刚落,全场又欢腾了,还有不少女同学尖叫着他的名字。 顾初扭头瞅了一眼,那些尖叫的女同学激动的面部都扭曲了,忍不住抖了一下胳膊的鸡皮疙瘩,再回头不经意扫过身边的付亮,老天,她也是一脸的痴迷。 他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至于吗? 正想着,只听麦克风里突然传出“吱——”的一声,尖锐刺耳。 全场都惊呼了。 顾初一怔,这是信号被干扰的声音。 很快地,她瞧见语境走下了台,根据干扰信号去找信号干扰源,陆北辰没说话,静静地在台上等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语境看过去,很快地,语境来到后面的一排,站在一名女同学面前,朝着她做“请”状。那女同学先是尴尬而后脸色转红,冲着讲台这边喊,“陆教授,我马上关机还不行吗?我想听您的讲座。” 陆北辰始终未发一言,面色不愠不火。 语境说了句不好意思,继续请她离开。其他人自然不想耽误时间,纷纷谴责她偷开手机试图偷拍的行为,都嚷着要她离开,女同学没办法,只好怏怏离开。 一场小插曲,陆北辰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警告大家,在他的讲台上就要依从他的规矩。顾初理解他在讲座上这般不近人情的苛刻,一些非公开课的讲座势必是禁止拍照录音的,因为讲座的内容可能不适合流传出去。其实她也看得出他不大喜欢这种大规模的讲座,听语境说,后来他在国外的几次讲座时都禁止外系学生参与,只面对法学院的同学。这种与众不同的心态,想必跟国内嘉宾的心思大相径庭,此时此刻见到如此的人山人海,想必他在讲座上会有保留吧。 等一切都平息后,陆北辰看向大家,“接下来,我可以说话了吧?” 似玩笑的话引来台下笑声。 顾初在下面坐着,心想着,这家伙如果做老师也不错,说不定也会跟学校的那群教授似的桃李满天下,但转念又一想,他会是个好老师吗?语境他们几个都是常年跟着他的,他骂起他们来也丝毫不会含糊,现在的学生多有个性啊,他要是当老师,还不定一天被人投诉几回呢。 正想着台上陆北辰已经开讲了,没有那么多的开场词,甚至都没多介绍一下自己,除了那句“我是陆北辰”外就再无其他介绍。背后是巨屏,其他嘉宾来了往往都会把自己的讲义往屏幕上一放,他没有,没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么有条条框框,只是暂时沉默的候场。 他没老套到从基础开始讲起,这场讲座本就是针对法学院的学生,至于其他系,他总不能在去普及一遍教科书常识。大多数是一些国外案例,他循序渐进,详略得当,再配上他低沉的嗓音,不得不说是场耳朵的盛宴。有大多都是顾初不熟悉的,但她清楚,陆北辰能拿到讲座里的必然是他自己的东西,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所经手的案子。虽说陆北辰从未跟她讲过他曾经处理过的案件,但这也不难猜,他是何等骄傲的男人,自然不会拿着别人的经验来丰富自己的讲座。 他这次讲座的主题为“死活”,很奇怪的名字,却经他讲解后大家恍悟。死,死亡、死者,是正常死还是非正常死?怎么死?死亡的过程?这是一个庞大的法医学体系,从现场勘察到尸骨鉴定,他都逐一以精彩绝伦的案例说明;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他将这个“活”字解释为死者的证言。 “不要相信死者是沉默的,他们会告诉你一切所发生的事。”陆北辰站在讲台中央,目光笃定。 顾初听得忘我,何止是她?那些跟法医职业不相干的其他系同学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付亮一个劲地记笔记,全都是陆北辰说的一些重点的言语。 陆北辰讲座的过程中,目光始终稳稳地在场上流转,倒是没有“含情脉脉”地与顾初对视,除了刚开场时他落过来的目光,其他时候,就算看向她这边也风平浪静地扫过。 “没有经过专业和逻辑判断,你的眼睛永远是瞎的。”他又说道。 这句话引得场上同学议论纷纷。 “有人会质疑这句话,那好,不妨考考大家。”陆北辰侧身,“请看大屏幕。” 他微微抬手时,指间有金属的光亮闪了一下。 顾初忍不住轻攥了自己戴戒指的手,那枚戒指于指间轻轻转动,心口微微发烫。付亮对陆北辰“虎视眈眈”,脸凑了过来,八卦道,“瞧见没?” “什么?” “他手上的戒指啊。”付亮小声道。 顾初心里突然装了只鬼,忙把戴戒指的手揣进了兜里,“哦”了声。 然而,付亮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放在她私下的小动作上,重重地叹了口气。顾初转头瞧她一脸落寞的神情,倍感好笑,问,“怎么了?” “他戴了戒指啊。” “戴戒指怎么了?”顾初不解。 付亮哭丧着脸,“说明他名花有主了呗。” 她还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名花”来形容个男人,心里嘀咕着,谁的男人你都敢打主意啊。但嘴巴上不能这么说,她和陆北辰的关系,周遭人倒是知晓,这种事没必要四处张扬,她在爱情里不是那种爱显摆的人,同样的,陆北辰也不是。不会刻意去说,但也不会刻意隐瞒,一切,都跟正常的情侣没什么分别。 但目前,面对付亮的“虎视眈眈”,照理说她应该好心提醒一句的,至少让付亮灭了两只眼睛里的小火苗,但又一想,付亮同全场这些足可以活吞了陆北辰的女同学们一样,正是满腔热血的阶段,这个时候她要是冷不丁说一句陆北辰是我男朋友,那付亮整场讲座可能就没心思听了,必定会缠着她问个不停。 想了想,旁敲侧击,“什么眼神啊你?他的戒指是带在中指上的,又不是无名指,说不定是戴着玩的。” “你懂什么呀,像他这种神逼格的男人能随便在手上戴个闹着玩的戒指吗?”付亮瞅着她,教育的口吻,“你看他的手,除了手表就只剩下那枚戒指,他是做什么的?是做法医的,那双手金贵着呢,要不是有特殊意义,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戴着的。中指代表什么啊,代表婚约、约定,一定是订婚戒指。” 顾初咽了下口水,由衷佩服,“你观察力很强啊。” “请叫我神探亮,谢谢。”付亮嘻嘻一笑,可很快地又垮了脸,“唉,真希望我判断是错的啊。” “我觉得吧,你判断得没错。”顾初挨上她的肩膀,“你是学法学的,如果这点推理能力都没有那这几年的课你白上了。” 付亮一听,更是沮丧。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赶紧回回神吧。” “这是精神崇拜,明白吗?”付亮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你看全场的女同学,哪个不是精神崇拜?别说他是订婚了,就算今天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照样还有小姑娘往他身上扑,你信不?” 顾初翻了下白眼,不打算搭理她了。 台上大屏幕上,是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 一处沙发旁,血泊中躺着一名女性死者,右手握着一把刀子,带血的刀刃朝下,大动脉处有割伤,伤口有血液凝固。这张照片旁边,附上的是对死者的解剖图,各个部位均有,画面十分清晰。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一桩发生在伦敦市区某家庭的案子,当年这个案子也引发了不少争议,其中最大争议的就是女死者的死因。”陆北辰用远红外笔指了指屏幕上的照片,“负责这件案子的法医在征得死者家属同意后,就死者的情况做了如下解剖。” 话毕,目光落在台下。 “我想现场会有一些同学日后从事法医工作,那么,谁能告诉我你们的判断?” “教授!”台下有名男同学举手示意了下,道,“仅凭借一张照片就能判断案情的全部,我个人认为有点武断。” “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照片是最重要的线索。”陆北辰目光淡淡,又如胜雪凛然,“另外你要记住,在面对案情时没有个人英雄主义,这是需要整体协作的工作,如果你对照片起疑,那么说明你不能完全信任你的助手又或是现场查验人员。” 男同学摸了摸鼻子,没再说什么。 顾初将这一切看眼里,心想着,人在年轻气盛时总会想当然,就如那个男同学,太过盲目就会导致武断,要不知道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像台上的这位,别说是只凭着一张照片了,哪怕是一点骨头渣他都能找到线索。 又有人举手了,“我认为是自杀。” “理由。” “很简单,既然这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一旦凶杀必然会留下痕迹。”是名女孩子,言辞凿凿,“但照片中的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血泊之上没有杂乱的脚印,死者没有挣扎的痕迹,脖子上的伤口一看就是致命伤了,她是割了大动脉自杀而亡。” 陆北辰似笑非笑,“你是法学院的?” “不是。” “平时爱看推理片吧?” “是的教授。” “以后打算从事法医吗?” “不,我仅仅只是对推理感兴趣,但不会从事这个行业。” 陆北辰淡淡笑了,“我很欣慰你不是法学院的,我更庆幸你以后不会从事这个行业。” 女同学怔楞了一下。 顾初在心中暗自叹息,陆北辰这男人说话总是不中听,对方是女孩子啊,给点面子啊。不过,连她都能看出倪端,也别怪陆北辰这么不客气。付亮的学识扎实,闻言那女同学的话后撇撇嘴,“拿着电视剧上那点玩意就敢发言啊?别说让陆教授笑话了,就连我们法学院的都会笑话。” 女同学许是伤了面子,自然不服气,“陆教授,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推断得一点道理都没有吗?” “有,纸上谈兵,又或者,只是浅显的推理逻辑。”陆北辰语气轻淡,“欣慰你不是法学院的,说明你的所有推断全都来自于影视作品,庆幸你以后不会从事这行,因为会少了一桩冤假错案。” 女同学的脸色不大好看。 “这个案子的争议点并非在自杀还是他杀。”陆北辰喝了一口水,他微微侧脸,光线落在他的眉梢眼眸,“但既然有同学怀疑死者是自杀,那么有反驳意见吗?” 这时,有法学院的学生举手示意了,“从死者右手握刀就能排斥死者自杀。” 陆北辰示意他说下去。 顾初看着陆北辰的脸,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点红,像是血丝,是没睡好吗? 法学院的学生继续道,“如果是自杀,刀刃应该朝上,而不是像照片中似的刀刃朝下。”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自杀不是切菜,没人会刀刃朝下再翻转过来再割脖子,太麻烦了。当然,刀刃也有可能朝左或朝右,但如果是自杀,刀刃朝上的可能性最大。” “理由。” “人都对死亡有恐惧,就算自杀的人也不例外,她割开了脖子,在等待死亡的过程里必然会紧张,紧张的话就会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刀柄在她手中,一般不会有随意滑落的空间。” 陆北辰唇角微笑,看来,他的推断不错。 “既然不是自杀,刀刃又有被人故意摆放的嫌疑,那么很大可能就是他杀,我推断,这个人是被人毒杀的。”他继续道,“理由是,在解剖图中,死者的中枢神经系统,也就是蛛网膜下腔及脑内小血管有冲血先的现象,我认为,死者是服用了巴比妥类药物导致中毒身亡,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起蓄意毒杀案。” 陆北辰点头。 发言的同学得意洋洋。 却听陆北辰又道,“其他同学呢?有不同的意见吗?” 全场窃窃私语。 付亮也把注意力放在案子上了,皱紧了眉头,“怎么看都像是中毒死的啊,怎么就不对了?铅、汞和酒精倒也是能造成蛛网膜下腔和脑内小血管冲血,或者脑水肿,再或者中毒性脑病,但从解剖图的情况来看,更倾向于巴比妥类药物,其他的几类不大像。” 顾初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大屏幕上的图,深思。 台下依旧议论不断,却没人再敢轻易发表意见,看似简单的案子,又好像不那么简单了。台上的陆北辰落得轻闲,慢悠悠地喝水润喉,目光稳稳地落在隔了几米远的顾初身上,上扬的唇角被杯沿挡住,她皱眉的样子很可爱。 又多了片刻,他才放下水杯,道,“没人有异议吗?” 法学院好几人都七嘴八舌,“中毒物质就是巴比妥类药物。” “这是你们一致的结果?” 几个同学也不敢说是十分肯定。 顾初耳边没有别的声音,脑里过闪的全都是在实验室里的一幕又一幕,还有那些骇人的碎尸。盯着那些照片,突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冷不丁冲上脑子,她脱口,“是一氧化碳!” 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其他同学听到。 议论声倏地静止了。 陆北辰看向她,唇角浅笑,蔓延入眼,细不可闻,他道,“理由。”像是平日在实验室对她的口吻,但又好像跟对待其他同学无异的态度。 顾初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是说出声了,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而陆北辰这次就明目张胆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她清了清嗓子,说,“解剖图上很明显啊,就是一氧化碳过量导致中毒身亡。” 没等陆北辰开口,就听法学院的学生道,“嘿,你是法学院的吗?不懂可别瞎说啊,解剖图上哪点显示中毒物质是一氧化碳?” 顾初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挑衅,越是有人叫板她的斗志就越烈,毫不客气道,“我的确不是法学院的,但毒物学不但要你们法学院的会学吧?难道我们学院没教吗?” “那好,你说是一氧化碳,那死者蛛网膜下腔冲血怎么解释?” “这位同学,临床常用的巴比妥药物,药性和毒性的差别很大,一般在治疗量的十倍以上才会中毒,不同种类巴比妥药物的毒性,个体差异也比较大。从解剖图上看,死者的蛛网膜下腔的确有冲血迹象,但仔细观察,冲血量可还没到足以丧命的程度。” “那你凭什么判断是一氧化碳中毒?” “凭血液和死者的脸。”顾初轻哼一声,悠哉回答。 几名不服气的同学一怔。 “同学,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一氧化碳中毒反应吗?死者血液和面色都呈现樱桃般的红色,这是常见的一氧化碳过量中毒的反应。”顾初眉毛一抬,十分得意。 其他同学一惊,这才注意到死者血液的颜色和面色。 顾初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懒洋洋道,“不过呢,这也怪不到你们,是陆教授故意误导了你们的注意力,放了那么多解剖图上去,其实吧,压根就不需要看解剖图。”话毕,冲着台上的陆北辰一乐,阴阳怪气,“是吧?陆教授。” 法学院的同学这才惊呼上当。 有其他同学为顾初喝彩,一看就是医学院那边的,这一讲座下来全都被法学院压着,他们着实憋气。 陆北辰与她战火冉冉的目光相对,唇稍上扬的弧度加深,透过麦克风,低笑,“不错,牙尖嘴利的丫头” -本章完结- 346这个口吻有点酸 讲座完毕后,潘思思果然截住了陆北辰,任语境如何劝说,她还是要求合影,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在场的同学无一人离去,都对这一幕饶有兴致。顾初明面在磨磨蹭蹭收拾东西,实则暗中观察台上情况。心里暗忖,陆北辰那人一旦要是不给面子的话,那么潘思思会很难堪,但他要是妥协了,那与他合照的人该络绎不绝,如此一来不定要招惹多少外界的负面评论。 就在她都替他骑虎难下的时候,只听陆北辰在台上说了句,“因为时间有限,很抱歉不能一一同大家合影,所以,选出个学生代表吧。” 潘思思离他最近,首当其冲。付亮在台下恨得牙根痒痒,撇了撇嘴,对顾初道,“看见没?天生的交际花。” 顾初这边没发表任何意见,事实上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陆北辰的嗓音就横空直下,“就选刚刚答对问题的同学吧,那位……”他顿了顿,“正义爆棚嘴巴不饶人的同学。” 所有人都愣了,潘思思站在他身边,漂亮的小脸蛋气得煞白。付亮最先反应过来,扯了顾初一把,“快、叫你呢!”话毕,没等顾初开口,就率先替她举手嚷嚷,“陆教授,她还没走呢,在呢在呢!” 顾初打死都没料到他会是这么一个处理方式,微怔地看着他,他站在讲台,似笑非笑与她对视,外人看不出,只有她知晓他的纯心故意。全场的目光都盯着她,如同无数的手倏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语境在旁唯恐天下不乱,拿过麦克风,顺着陆北辰的口吻凑热闹,“那位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同学请上台。” 该死的语境,回头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或者等她把指甲养长一点,挠花他的脸。穿过羡慕嫉妒的目光海,她上了台,既然他都如此,她也就大大方方受过了。将潘思思顶到了一边,站在了他的旁边。淡淡的来苏,是她熟悉的气味,他的大手就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肩头上,却引得台下一片惊呼。 她觉得太过招摇,试图避开他的手,可刚要动,他箍住她肩头的力气就稍稍加重,下意识地,她扭头瞅了他一眼。他却笑笑,指了指台下,“看你朋友的镜头。” 付亮帮着她来合照,冲着台上喊,“看这边!” 拍影留念是意外的环节,以往陆北辰讲座一结束马上离开,不会给旁人留下开机偷拍的时间。但今天因为有时间上的富余,很多同学都开了手机,这张合影被收进了不少同学的手机里。 陆北辰在保安的帮助下离开了礼堂,她原本想追,但身未动就被众人给包围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行渐远,心里着急,这陆北辰到底唱得是哪一出戏啊? ————华丽丽分割线———— 梵尼每天还是疯疯癫癫的,任人如何盘问,她只会重复着那首童谣。国内已经联系了梵尼的亲人,赶到后因为案情的缘故也不能马上接走。梵尼的亲人得知情况后连声叹息,但也不得不去配合。 午后,梵尼在吃过饭后就在看守病床上静坐,面朝着墙壁,披头散发的,专案组成员进来后她也没什么反应,还是一动没动。看守人员出去后,专案组警员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直截了当说,“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对方没反应。 “有些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警员继续道,“这件案子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是一定要结的,你以为你在这里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 梵尼嘴里开始咿咿呀呀,就是不应声警员的话。 “我们从疗养院的后山搜出些东西,拍了照片你来认认。”警员将手里厚厚的大信封放在了桌上,道,“有鞋子有衣服,其中那套黑衣服上面沾有你的血迹。你慢慢认,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装聋卖傻,但事到如今,越是跟我们抻时间就越是对你不利,所有人都开口只有你沉默,你的嫌疑自然最大。” 警员说完这番话后离开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梵尼才缓缓转过头,眼里早就不再是痴痴傻傻。 …… 顾初刚出a大门口,打远就缓慢地驶过来一辆车,她认出那是陆北辰放在家里车库的车,对他“不辞而别”的不满就转瞬消散了。唇角忍不住上扬,却又不想老老实实在路边等着,抱着书,径直往前走。 这是一条单行道,平日里就算早晚高峰也不会拥堵,此时此刻的车辆不多,陆北辰的那辆车成了最显眼的了。车子经她身边,速度很慢。很快,车窗落了下来,露出陆北辰的俊脸。 “上车。”他笑。 顾初不理他,目不斜视地继续走。 车子很快又跟了上来,不紧不慢的,他探出头,语气打趣,“顾同学,你这是在生哪门子邪气呢?” 风过,顾初紧了紧衣领,却没寒进心里,有他在身边总是温暖的。她忍着笑,故意道,“我可不敢上您陆教授的车啊。” “理由。” “怕被人围攻呗。”顾初也一副懒洋洋。 “我们不是在校园。” 顾初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无声无息地回上海了,敢情是来跟我炫耀你的振臂高呼啊,那架势,明星来了也不过如此吧。” “听这个口吻有点酸啊。” “呦,您老还听出来了?”顾初停下脚步。 车子也顺势滑在了路边,停下。 她转过来,脸颊被初冬柔和的光亮映得莹白,在陆北辰眼里像极了一块无暇美玉,那双眼眸如乌漆,眸光盈盈煞是美艳,于美玉之上婉约流转。他含笑与她对视,她却故意视而不见他的和善,微微弯下腰往里瞅,“您老那位天才呆萌代言人呢?” “他或许可能也感觉到把你得罪了,所以留下来替我跟a大的领导寒暄呢。”陆北辰左胳膊搭在车窗上,解答了她的问题。 “我有那么小气吗?”顾初挑眉。 “还好,睚眦必报而已。” 顾初笑了,见陆北辰下了车,她又道,“你不会想在大街上跟我来个重逢的拥抱吧?” “世人爱热闹,但我还不想当众演出偶像剧给世人看。”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宽大的手掌把她的头发弄乱了,又绕到副驾,开了车门,“请吧,顾同学。” 顾初捋顺了凌乱的头发,昂首阔步地走到副驾旁,看着他,一挑眼,“陆教授,劳驾了。”话毕,上了车。 陆北辰唇角扯动了一下,关好车门,绕到了车的另一头。 是一场别后重逢。 在封闭的空间里,像是这世上只有她和他两个,虽然说她清楚他的世界有多大,但此时此刻,他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车门一关,他的气息袭来时,顾初觉得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满腔的喜悦,却也不再像十几岁的姑娘似的疯狂表现,唇角就一直合不拢,默默地笑着,心里静静地甜着。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另一面吧,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表达,分别许久,他就这么出现,说一句,我回来了,她轻声应一句,哦。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何尝不知道想念呢?如不想念,又何必风尘仆仆? 一上车,陆北辰的右手就伸过来了,与她左手相扣。 车速不快,稳稳的,像是他的神情,淡淡含笑,不急不躁。 她的手指能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手心贴着他的手心,会清晰感觉到他深刻的掌纹。如果可能,车子这么一直开下去也是好的,却不曾想他轻轻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条弄堂里。 禁止车行的弄堂,入口处,车子就停了下来。整条窄窄的小路,没什么行人,只有沉寂一片的房子。顾初见状刚要取笑他才几日没回上海就不认路,不料他解开了安全带,高大的身躯压了过来,下一秒,吻上了她的唇。 她惊讶,但只是片刻,很快心中炸开激荡之情。 男人的吻似为饥渴,只在稍稍压下时是温柔,紧跟着如狂风骤雨。他抬手,宽大的手托住她的脸颊,结实有力地近乎要将她碾碎。 她擎着他的肩头,却擎不住他不断下压的力量。 手心之中,透着布料都能贴合他的体温,还有,从硬朗肌理中迸发出的蠢蠢欲动。他的吻变得愈发浓烈,呼出的气息也愈发浑浊低沉,她仰着头,被他的热情烫化。 直到感觉出他另只手的不安分,她才使劲将他微微推开。他却黏着于她的芳香,又想低头一亲芳泽,她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道,“怎么跟偷情似的呀?” 陆北辰闻言后一扬眉,很显然,他对她的这般形容并不满意。将她的手拉开攥在手里,脸颊凑近她,薄唇与她近在咫尺,“你现在跟我说话越来越大胆了。” -本章完结- 347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他的气息滚烫,是动情的表现,却又只能先压着渴望,从低噶的嗓音就能听得出来,这般种种顾初都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嘴巴先是不饶人,“原来你喜欢小白兔啊?” 陆北辰含笑看着她。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笑盈盈地与他对视。 “你急了?” “不。”她环住他的脖子,唇近乎与他相贴,“我只是想,再大胆点。”话毕,主动送上红唇。 女人投怀送抱,陆北辰自然乐得软玉在怀,手臂将她圈紧,化被动为主动,可下一秒他便闷哼一声,顾初笑着扯开唇时,他的嘴角红了。 “还是只急了咬人的兔子。”陆北辰伸出拇指拭了下唇角,只是咬疼了他,没出血。 顾初笑得没心没肺的,“大胆的兔子也敢咬人啊。”话毕,又凑向他。 他下意识地后躲了下,生怕她再扑上来把他给咬了。顾初见状捧腹大笑,指着他,“你……不至于这么胆小吧?” 说得陆北辰一脸的尴尬。 她更是大笑不止。 陆北辰盯着她,似无奈又好笑的。等顾初笑完了,才又黏上他,“亲亲你而已,害怕什么?真把我当成食肉动物了?” “我随时等候你把我拆骨入腹。”陆北辰任由她抱着,见她面展微笑,方才解了相思之苦。 顾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可不喜欢吃野味。” “可以回家,不牢你动手,我主动洗干净在床上等着你的食指大动。”陆北辰环住她,坏笑,“可好?” 顾初挑眉,“别转移话题啊,一声不吭跑回上海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呢!” “别误会,我只想给你一个惊喜。” 顾初又凑近了他的唇,“别找借口啊,什么惊喜啊?简直就是惊吓,换句话说,如果我今天不回学校,你这份炫耀又给谁看?” 陆北辰始终提防着她再冷不丁来一口,道,“去学校讲座是之前答应你的,惊喜是在晚上,我问了筱笑笑,今天你轮休,总要回家吧?” “理由很充分,动机不感人。”顾初嗤笑。 “我们来说说你怎么样?”陆北辰拿回了话语权。 顾初“挂”在他脖子上,像是条鱼干似的,哼哼唧唧,“好吧,我怎么了?” “刚刚在礼堂,观察力不错,但态度要提出批评。” 顾初怎会服气? 道,“陆教授,请问,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陆太太,你要分清里外。”陆北辰一条胳膊搭在她的头顶,轻轻撩着她的额角,道,“跟你关系最亲的人就是你老公我,其他的都是外人,你呢?众目睽睽跟你老公顶嘴?” 这样亲昵的话他从前不会说,自打订婚戒指挂手上后,他就以这般亲昵自诩了。顾初心想着女人耳根子就是软,竟这么心先动了。可她又不想再去矫情地跟他强调什么,顺着他的话就接下去了,“谁让你瞧不起外系的同学了?不是只有法学系才配有双鹰的眼睛!我们当医生的怎么了?当医生的眼睛更要尖明白吗?还什么不经过分析眼睛都是盲的,骂谁呢?我们当医生的做任何决定哪有不分析的?你当我我们都是软柿子好捏是吧?权威教授可不带这么偏心的!” 她朝他开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中途气都不换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陆北辰就任由她像炒豆子似的一顿劈头盖脸,不反驳,不插话,等她发泄完了后,他坐了回去,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按着胸口,低垂着头。 “你怎么了?”顾初见他像是不舒服,心就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他闷闷地说了句,“心脏疼。” “啊?心脏怎么疼了?”顾初吓了一跳,赶忙凑前,“怎么疼?钝痛还是刺痛?” “刺痛。”陆北辰的头垂得更低,话毕又摇头,纠正,“不对,钝痛。” “到底怎么疼?”顾初急了。 下一秒却被他蓦地扯进怀里,手臂有点发狠,生龙活虎的模样那还像是病秧子?她动弹不得,就听他低笑道,“见面到现在没听你说一句想我的话,倒是劈头盖脸替外人说话,你说我的心疼不疼?看来得早点将你娶回家,要不然你永远没有丈夫为天的概念。” “好啊,你骗我?过分了啊你!”顾初刚刚吓得不轻,一听他这么说真是又气又急的,抬手就要打他。 他却压下脸,再次深深吻上了她。 她便安静了,如被驯服的小猫,收了张牙舞爪,回应了他的索吻。 许久后,陆北辰微微撤开唇,却延着她的脸颊轻吻至她的耳畔。他的气息烫了她的耳朵,心脏就跟着一蹦一蹦的。他在她耳畔低喃,“说你想我了。” “我想你了。”她的脸颊埋在他的脖颈,柔顺地任由他的薄唇游曳。 “说你爱我。” 她的呼吸急促,手臂就忍不住圈住他,“我爱你……” 他闻言,胸腔如被浪尖拍过,忍不住缠绵她的唇齿。 “其实……”她被他吻得含糊不清,娇息,“我更想……要你。” 陆北辰抬眼看她,眼里似惊喜炸开,抬手摩挲她的脸颊,唇角上扬,“这个时候,女人主动总是很讨喜。” 顾初就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漂亮的双眸闪过美媚,“那还等什么?回家。” ————华丽丽分割线———— 乔云霄从医院回来,头还昏昏沉沉的,一小时前,他以感冒的由头去找了筱笑笑,她看了他的情况,让同事帮着开了药,十分“好心”地叮嘱了他一句,你大概忘了我是神外的,不管感冒发烧这种病。 她从不逃避他,他来了她就见,但也不再像从前似的主动联系他了,如果他不找她,或不打电话给她,她从不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拿了药,他原本想着在她办公室里待上一会儿,不成想顾启珉来了,好像是一台急手术,她二话没说就随他走了。 而他,向来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人,第一次在筱笑笑的办公室里落荒而逃。 直到现在,乔云霄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想要干什么?父亲的话还犹在耳畔,强行要他重新追求顾初,并暗示了当年的事,可他怎么就没当初那么斩钉截铁了呢?他应该要去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哪怕事情查得还没进展,至少要横在顾初和陆北辰之间,但这个念头每每窜起,他就总能想起筱笑笑那张脸。 令他更奇怪的是,他想起的不是笑笑如今美丽消瘦的小脸,而是以前有点婴儿肥的模样。爱吃的她,爱笑的她,眼睛里永远是不设防,到了商场总想看漂亮衣服,衣服穿不上就会红了眼眶。 乔云霄皱了眉,暗骂自己,你是疯了对吧? 秘书来敲门,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地挪进来道,“乔总,顾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 秘书刚要走,乔云霄叫住了她,“端两杯咖啡。”话说完,不经意想起筱笑笑的话:你只是感冒,吃点药吧,记住,吃药用水送的,别总喝咖啡。 心口沉甸甸的,又叫住了秘书改了口,“一杯咖啡,另一杯换成清水。” “好的乔总。” 顾肆进来的时候乔云霄正在吃药,西药中药摆了一桌子。他在他对面坐下,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孤家寡人的弊端就出来了。” 乔云霄接过秘书送过来的清水,喝了药,皱眉,“你想说什么?” “顾初是学医的,是贤内助最合适不过的人选。”顾肆的面前是浓醇的咖啡,醇正的气味令他很是满意。 乔云霄抬眼看了他一下,放下杯子,语气淡淡,“上次你就很清楚我的态度,我跟你是不可能合作的。” “既然乔总肯应下这次预约见面的时间,那说明事无绝对。”顾肆轻轻一笑,牙齿如贝齿般白腻,可谓是花蔻养眼的美男子。 可乔云霄从不相信人的外表,他看人,向来喜欢看眼睛,从上次见面他就知道,眼前这位看似风度翩翩“如花似玉”的美男子,眼睛里藏着的可不是童话般的浪漫天真。 “这次肯见你只是很好奇你的目的。”乔云霄在气势上绝对占优势,毕竟是他的地盘,绝不容许被人牵着鼻子走。 “乔总,你是贵人多忘事啊,我的目的很简单,上次说过的。” 顾肆,陆门集团四大特助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说他直接听从陆老爷子调派,从不受当家掌柜陆东深的指使,说白了,他就是太上皇的人,在神秘的陆门中,不但陆家几位公子受人津津乐道,还有那四名同样神秘的行政助理,分别掌管不同领域,受命于不同的人。 而这样的人能主动找过来着实令乔云霄倍感不解,他却在初次见面时直说了自己的目的:我可以帮你拿到陆北辰的秘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并非不可能。 -本章完结- 348当年的那场车祸 初次见面时,乔云霄与他并未谈妥,换句话说,他抱着看似“友善”的目的而来,实则令乔云霄起了疑,堂堂陆门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人掘坑埋雷?陆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知道,他也不想参与陆门的事。 乔云霄慢悠悠地喝着水,水淡得无味,如同心情。放下水杯,他靠在椅背上,道,“你和陆北辰的恩怨,我不感兴趣。” “但你对陆北辰的事感兴趣。”顾肆笑得轻松,那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胸有成竹,“否则你怎么会一直盯着陆北辰的事不放?” 乔云霄盯着他,心中警觉。 “放心,我没有试探之意,别忘了我说过,我跟你是统一战线的人。”话毕,顾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没记错的话,乔总甚至找人挖出了当年陆北深和陆北辰的一些事,据我所知,乔总对陆北辰的情况可了解不少。” 乔云霄敛了神情,冷笑,“我是应该赞许陆门的人无所不知还是要提防顾先生背后的心思?” 顾肆挑眉,像是不解,“咱们的老祖宗可有句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乔总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乔云霄淡淡,“有朋来才会乐乎,你我之间还谈不上朋友吧?” “朋友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讲求缘分的那是孩子们的友谊,志同道合的才是成人间的友谊。”顾肆笑,“先是查出了陆北深和陆北辰大学的事,又查出陆北辰的身体状况,而后又弄到了当年车祸现场的保密资料,乔总做了这么多事目的不就是想要找到他的软肋吗?哦,又或者说,你是以查情敌的心态来查陆北辰的,只是让我不理解的是,明明就可以捅破的事实,你为什么停下来?不但你自己停下了,你还以陆北辰身体状况来威胁林嘉悦也停了下来。既然你对顾初还是很关心,生怕林嘉悦对她造成伤害,为什么要对陆北辰的事放手?” “你是陆门的人,陆北辰是陆门的公子,你跑来这里说了这番话可不像是陆门人该有的态度。”乔云霄一针见血,“你不是陆老爷子的人。” “陆门盘根错节,复杂之事多不胜数,连陆东深都有伸手够不到的地方,又何况是陆北辰?”顾肆勾笑,一字一句,“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互惠互利就好。” 乔云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未发一言。 “我不清楚乔总为什么突然不想去查陆北辰了,但我不妨为你提供一个思路。”顾肆起身,踱步来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高楼林立的上海繁景,道,“你查了当年的车祸现场资料,知道资料中提到并未发现陆北深的尸体,所以,你怀疑当年的车祸事有蹊跷,不是吗?” “当年车子撞坏高速围栏,冲出高崖在海边礁石上摔得粉碎,那尸体也许早就零碎了也说不定,资料?”乔云霄冷哼,“有时候资料也可人为。” “资料没错,当年的确没有尸体。”顾肆转过身看着他,目光转为严肃。 乔云霄沉吟片刻,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恐怕连尸体都摔零碎了,下面又是海,你们想找当然困难。” 顾肆笑了,那双漂亮的眼眯成了弯月,唇稍如择了朵朵桃花似的,“乔总现在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我能理解,但试图说服自己的本事我可不敢苟同。我们是成年人,应该清楚就算车子摔在了万丈深渊,想找线索也一定能找得到。” 乔云霄静静思考。 “其实连你都在怀疑不是吗?”顾肆看穿了他的心思,“答案很简单,美国陵园的那座墓碑下压根就是空的,当年发生车祸的人压根就不是陆北深,所以,车子里当然找不到他的尸体。” 乔云霄看向他,“那当年发生车祸的人……” “是陆北辰。”顾肆一字一句。 乔云霄的脸部猛地抽动一下,他微微眯眼,实则在思考,蓦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顾肆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得意味深长,“现在,你再联系之前那人说过的话,应该多少明白一些事了吧?” 乔云霄的脸色愈发难看。 “当年,乔总和顾家小姐订婚的消息何其风光,大大小小的新闻都在轮番播报。我想,当时如果可能的话陆北辰恨不得杀了乔总你吧。只是没想到他太心急出了车祸,那可真是一场灾难啊。后来,陆门对外声称发生车祸的人是陆北深,这么多年,外界从没怀疑过。” 乔云霄狐疑,“陆门为什么对外声称是陆北深发生了车祸?” “因为陆门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来掩饰陆北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实。” 乔云霄蓦地起身,盯着顾肆。 “乔总一直怀疑陆北辰与他弟弟的死有关是有道理的,你的所有怀疑凭证都是来自车祸现场资料,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另外一码事。”顾肆于窗前伫立,背着光,脸上的笑陷入半阴半明之中,“其实还在大学时期陆北深就与陆门失去了联系,陆老爷子查到最后与北深接触的人是陆北辰,是他骗了北深去了中国的滇西之地。这么多年,陆老爷子一直对陆北辰有怀疑,他与北深的关系一直不好,我想,北辰基金你是听过的吧,其实这份基金是陆老爷子给陆北深的,不曾想当年签下合同的人是陆北辰并非陆北深,事情太巧合了是吧,陆北辰先是支走了陆北深,然后顶替他签了基金会的文件,等陆老爷子发现后为时已晚,后来没办法才更名为北辰基金。陆老爷子有理由怀疑,为了利益,手足可相残。” “陆北辰杀了陆北深?”乔云霄微微挑眉,“我曾经也深信不疑过,但是,杀一个人容易,要人发现不了,太难。” 顾肆笑得似天真,却又残忍,“你错了,对于别人来说想要处理一具尸体太难,但对方是陆北辰,对他来说,从杀人到处理尸体,他完全有本事做到滴水不露。” “陆北辰这次回来是有他的目的,如果他真的杀了他弟弟,又何必回来?”乔云霄质问。 “因为,中国还有个顾初。”顾肆双手一摊,“再冷血隐忍的男人,他的心里总会记挂一个人,而且依照陆北辰的性格,越是得不到的他才越要得到,他回中国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顾初。” 乔云霄的目光一缩。 “我所知道的陆北深生性善良,但他的哥哥陆北辰就隐忍老成的多,这种人,危险。”顾肆看着乔云霄,“所以,你真的相信他夺回顾初的目的就很单纯吗?很抱歉,我不信。如果当年有一个人害得你差点丧命,要经过大大小小手术五十多次,其中十几次是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知单,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三年,最后连系鞋带都要重头学起,难道,你不恨吗?” 乔云霄面色凝重,他是知道些陆北辰的身体情况,但不曾想过会这么严重。 “现在,乔总好好考虑一下还要不要跟我合作。”顾肆轻笑。 乔云霄看向他,语气沉凉,“我想,你还有没说完的话。” “没错,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顾肆收了笑容,字字清楚,“陆老爷子很不希望陆门与顾家的人扯上一丁点关系,哪怕,那个人是他不满意的儿子。” “你想怎么合作?” “有些事我不方便露面。”顾肆淡颜,“而我知道,乔总的手还是能伸很长的,例如,撬开陆北辰身边那个神探潘安的嘴巴,再例如,通过陆北辰找到陆北深,哪怕只剩下骸骨。” 乔云霄沉默,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交易,不牵涉到任何经济利益,只牵扯到感情。如果他说的事都是事实,那么,陆北辰绝对是个危险的人,顾初跟着他,将来会遭遇什么谁都说不准。他曾一度想要停手再去揭开陆北辰的面纱,但如今…… “我想,乔总没拒绝的理由吧?因为你比谁都想得到顾初。”顾肆笑道。 “陆门四大特助,从不以真实姓名示人,看样子,以后我只能称你为顾肆了?”乔云霄重新靠在椅子上,哼笑。 顾肆淡淡一笑,“当然,这是个不错的名字。” …… 夜,月皎洁。 房内,一对人影缠绵。 细若斑点的光亮,如撒了一地的星子,绵延在男女散落的衣物之下。女人浅色的衣和男人深色的衣缠绕在一起,像极了水汝胶融的那一对。 白的墙,黑的影在晃动。 室内暖的光线落在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上,与性感的汗珠凝了光,隐隐闪着光亮。结实的手臂撑着女人柔软的身子,如攻山之玉。 他进攻,撞击,不知倦怠。 幽明中,他始终盯着她的脸,整个过程不曾转移。她被他看得害羞,想要扭脸时,他却一次次将她的脸强行掰过来,粗喘着命她,看着我! -本章完结- 349一道谜题 手机铃声惊扰了室内的高温,是顾初的手机。她顾不上接,在男人记记深攻之下早就喊得声嘶力竭。 他俯下身子的瞬间,再度引起她的惊喘,他却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呼吸粗重嗓音低哑,“他趁我不在骚扰你?” 顾初已被他的热情烫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却腾手接过了手机,给了她。 “喂?”她的喉咙快要冒火。 “小初,周日有时间吗?”是乔云霄。 顾初一个激灵,抬眼去看陆北辰。他却低下头,薄唇痴绵于她的身躯,每一寸。她颤抖,嗓音就不稳了,“我……我没时间……啊!” 最后是一声惊喘。 是他,毫无预报地撞冲。 “小初?” “我……我们改天再约吧。”急急掐断了通话,她迅速搂住了他的脖子,如溺水之人搂住浮木似的,嗓音带着泣腔,“你怎么这么坏啊?” “改天再约,嗯?”他的脸颊贴着她的,窄腰再次发狠。 她要喊,他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唔!”她吃力承受。 “还约吗?”他坏笑。 她连连摇头,求饶,“不约了,刚刚……只是随便说的……” 陆北辰满意了,将她拉了起来扣在怀里,可动作依旧臻狂,他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脸颊,痴恋呢喃,“乖女孩。” …… 像是一场鲜美大餐,陆北辰吃得餍足,她是餐桌的主料,被料理得一干二净。 陆北辰事后尽是温柔,一向与狂野贪嘴的形象不符。他为她擦拭了额角的汗,见她面色潮红,忍不住又吻了她,低低道,“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顾初从嗓子眼里吃力地挤出抗议之言,极小。 陆北辰笑了,手臂伸了过来。 “你先去。”她娇喃,“我累。” 陆北辰唇角染笑,压低了脸,“一直是我在动。” 顾初的脸就红了,扯过枕头盖住了脸,闷出了一声,“那我也累。”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逗笑,也不勉强她跟他同浴了,起身进了浴室。 听见浴室传出水声后,顾初才探出个脑袋,大口呼吸着空气。身子动了动,胳膊腿儿都像是受过刑似的,酸疼。 陆北辰冲澡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出来了。顾初见状,强忍着酸疼就爬起来了,扯过睡裙冲下了床,经过他身边时,他愕然,“什么情况?” “我怕你再使坏!”顾初进了卧室里的浴室,“砰”地关上了门,又隔着门板哑着嗓子喊,“床头柜里有我给你准备的睡衣啊,你记得穿上。” 陆北辰拿着干毛巾擦头发,靠在浴室门边,慵懒地敲了两声,“跟了你之后,我睡觉就没有穿睡衣的习惯。” “你不穿也得穿!”里面顾初坚持,很快,有花洒的声响。 “穿也行,你让我进去。”陆北辰邪笑。 “臭美。” “陆太太,你想要我屈从总得付出吧?” “刚刚还不够付出?” “漫漫长夜呢。” 她娇嗔,“你爱穿不穿!那可是我买的情侣装,你不穿,我送别人去。” 话音落下,许久没听见他的回声。 顾初觉得奇怪,扯了一条浴袍过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开了条门缝。透过一条细缝,她能瞥见陆北辰流畅结实的裸背,背对着她站在床头柜前,该是在找睡衣。 她抿唇偷笑,关好门,继续冲澡。 一刻钟后,顾初从浴室出来,趁着热气氤氲,倒是恢复了些气力。陆北辰站在落地窗前处正在通电话,一手端了只酒杯,里面盈盈的是红酒。顾初钻回了床,软塌塌地靠在枕头上看着他打电话的样子。他穿上了她买的睡衣,深蓝色打底,绘有姜黄色维尼熊的卡通图案,当时她买的时候就觉得好玩,甚至想象的到穿在他身上会有多滑稽。 现在看来,着实滑稽了些,更何况此时此刻,很显然他是在谈案子的事,说的都是正经和严肃的话题,可穿了这么一身卡通的睡衣,要是被罗池和语境他们看见必然会觉得怪怪的。她很想笑,又怕打扰了他,只能将脸埋进枕头里憋着忍着。 电话那头,话题的确严肃。 是专案组。 “蒋绫与盛天伟的dn对比鉴定结果出来了,数据高度符合,是母子关系。” 陆北辰皱了眉头。 “我们又回了趟疗养院,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们找到了谁。” 陆北辰沉吟片刻,不动声色,“郭香云。” 那边噎了一下,“陆教授,你真是神了。” “她怎么样了?”案子进行到现在,失踪的也好,丧命的也罢,他们都能对上号,能让专案组这么兴奋的人绝对是对不上号的,一个就是郭香云,一个就是梵尼,这两人都属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事实上,梵尼已经在他们内部认定是死了,他也有强烈预感,梵尼已经不在了,否则沈强怎么会那么拼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郭香云。 那个许桐口中的怪婆婆,后来她不见了,却别人摆了灵堂,这本来就事有蹊跷。 “她是真的疯了。” “疯了?” “对,如果不是之前看过照片,我们还真认不出,她竟然在疗养院里也待了好几年呢,问过院长,院长却不知道是谁送她来的,只知道当时她就出现在疗养院的门口,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笔足可以在那里颐养天年的钱。当时院长也没多想,反正是有钱,就接收了。” 陆北辰沉思。 “还有个好消息,梵尼松口了。” “说了什么?” “她承认这么多年都是在装疯卖傻,但她说,这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另外,她说她可以配合警方,但有个条件。” “看来,这个条件是你们专案组解决不了的。” “是……”那边有些尴尬,“她要求我们猜出木偶的秘密,只要我们猜出了这个秘密,她就将一切的事全盘托出。” 陆北辰明白了,梵尼所讲的秘密并非指木偶中的骨头,人骨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木偶的真正秘密是,为什么要把人骨放进木偶里,这是一道谜题,他清楚,只要这道谜题解开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解开了。 直到回到床上,他还在想这道谜题。 顾初爬上了他的胸膛,手一伸,舒展了他的眉头。 他转头看她,拉下她的手,紧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清了清嗓子,“陆太太,你的品味有待提高啊。” “我觉得挺好。”顾初撇嘴,“跟你的形象很符。” 这句话陆北辰不敢苟同,见她还是一身睡裙的,将她搂紧,“我给你换上。” “我不穿。”她嬉笑。 陆北辰也就笑了,压下脸,咬啃她的脖颈。她向来怕痒,连连躲闪,却又次次被他逮到,最后告饶。“别闹了,你刚刚接电话的时候一个劲皱眉头呢,跟我说说呗。”她及时刹住他再次蠢蠢欲动的趋势,忙将话题拉回了正途。 他也不打算对她隐瞒了,将她走了之后发生的事一一告知,又说明了刚刚电话里的情况。顾初闻言后,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叹了口气,“装疯啊,太吓人了。我觉得吧,就算她没疯,这么多年也早就心理不正常了,看样子是想跟你们的人斗智斗勇呢。” “我怀疑绑架筱笑笑的人就是她。” 顾初惊讶,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那晚出现在地下室的黑衣人也是她?” “对。” 顾初冷不丁打个寒颤,“可筱笑笑说,她受到了……” “如果对方是男人,可能筱笑笑就真的是被性侵了。” “老天……”顾初愕然,半天后紧张道,“看吧看吧,我就说她心理不正常!” “需要证据。”陆北辰摩挲着她的小脸,享受手指间的香滑,“现在只是我的猜测。” “你的猜测向来有根有据的。” 陆北辰笑,“这句评价还有点像是陆太太的意思。” 顾初抿嘴,啐道,“别一口一个陆太太啊,咱们在a大还地下情着呢。” “急什么?”陆北辰看着她目光深邃,“你怎么翻腾都翻不过我的五指山。” “陆教授,你现在可有求于我啊。” “例如?” “我可以帮你猜谜题啊。” 陆北辰挑眉,“貌似是让我妥协的架势。” “读书破万卷,你呢是聪明,但我自认为打小看的书就杂,什么奇闻异事的都喜欢看,我想,你是一门心思当三好学生的吧?”顾初很是高傲。 陆北辰含笑,“轮到杂书,我的确不如你看得多。” “那可不是?我美少女神通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顾初愈发欢喜,干脆骑上了他的小腹,上下齐手用力揉捏着他的脸,“你说你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见我啊?我上晓天文下通地理的,貌美如花聪明绝顶,要是搁在古代,都没武则天什么事!也就是现在你比我多出生几年,又好运地摊上个教授的头衔压着我,真是回了古代,你得向我俯首称臣。” -本章完结- 350木偶藏骨,借阴所求 她愈过嚣张,他愈是纵容。 “我个人的想法是这样的。”顾初自然而然地将他当成了人肉垫子,坐得舒服自在,“那只木偶肯定就是秦村做白事时候的人偶。” “推测的凭证呢?” “嗯……直觉。” 陆北辰斜靠在床头,似笑非笑,那只探进她睡裙里的大手轻轻捏了她的腰,“看来我是白教你了。” “我知道,要用证据说话嘛。”顾初觉得痒,闪身扭了一下,岂料觉得自己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一僵,就再也不敢动了。 陆北辰抿唇坏笑,“别乱动。” “我还是下来吧。”顾初生怕他的狼性又起,心想着尽快撤离。 他的两只大手却卡住她的腰,淡笑,“你老实点就行了。” 下也下不来,她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坐着,只是,身体某处如同燃了点点火苗,然后静静蔓延开来,烧得她心脏又不安分了。陆北辰见她不说话了,催促了句,“继续。” “啊?”顾初吓了一跳,忙摆手,“别……” “我让你继续分析案情,你以为什么?”陆北辰看穿她的心思,一脸的揶揄。 顾初微微一愣,紧跟着弄了个大红脸,他忍不住笑出声,她急了,捂住了他的嘴,“别笑了!再笑我掐死你了!” 陆北辰忙示意妥协,顾初才松开手,见他还憋着笑,恐吓道,“再笑一声我就灭口。” “好,咱们言归正传。”他也不打算继续逗她,这姑娘急起来就是只野猫,爪子锋利着呢。 顾初尽快转到正题上摆脱刚刚的尴尬,清清嗓子道,“秦村有青灯,又有人偶戏,而我们怎么就那么巧收到了青灯和木偶?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这很好查,只要罗池拿着木偶的照片给当地人看一眼就一清二楚了,虽然说秦村现在大部分人都跑城里打工了,但总有老人在,他们对村子的情况最了解。现在的问题是,我知道很多村庄的习俗都是秘而不宣的,他们会一代传一代,但就是不与外界说。” 陆北辰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心。顾初分析得对,木偶是否是秦村的人偶,只要去到当地一对比即可,但木偶的秘密呢?罗池是否能撬开秦村老人的嘴巴,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但这是个时间问题,如果他们能在这推测出个大致方向,对于罗池那边的调查也有帮助。 “秦村的资料少,但像是秦村这种风俗,也不算是独一份。”顾初皱着眉头努力去想,半晌后道,“你说……他们村子很奉行为死人送行的习俗,一盏盏青灯做得十分讲究,说明他们对死者很尊重,甚至还要上演人偶戏……” “人偶戏的内容也绝对会跟青灯有关。” “也就是说……”顾初大胆推测,“其实秦村的人偶戏不是给活人看的!” 陆北辰微微眯眼,想了想,看向她后唇角微扬,“这个想法很不一样,但不得不承认,也许你的方向就是对的。” 一听这话顾初就美得鼻涕冒泡,她趴下来,近乎贴着他的唇,道,“我记得好像看过一本书,说在中国的一些地方奉行给死人看戏的习俗,当然,活人也可以看,但绝对不能坐在戏台的前两排,因为前两排是留给阴间的人来看的,目的就是希望借助阴间的力量来达到一些目的。”想了想,又迟疑,“如果秦村的人偶戏就是演给阴间的人来看的,那么……” 有些思路堵住了,她分析不下去,像是前方有一点光在指引,好像就差那么一点点,她试图抓住,又很快闪过。可陆北辰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迅速抓住了关键,一字一句道,“木偶藏骨,借阴所求。” 顾初喃喃,“木偶藏骨,借阴所求……借阴所求……”脑中的混沌蓦地敲开,他的话像是刺穿混沌的灵光,令她那飘忽不定的念头终于定型。 “对!如果只是单纯杀人,那么想办法毁尸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把骨头藏在木偶里?这一定是跟习俗和仪式有关,那么,做木偶的人就是希望通过死者的骨头向阴间的人有所祈求,希望达到阳间人的目的。”她急急地说。 陆北辰若有所思,“木偶中藏有三具尸骨,这也是令人想不通的地方,男性的头盖骨,男性的四肢,女性的身体……” “头盖骨……”顾初凝眉深思,许久后,突然“啊”地一声。 “想到了什么?”陆北辰问。 “我突然想到在中国古籍里有关于人的魂魄一说,在道家认为,人是有三魂七魄的。这其中的三魂指的是胎光、爽灵和幽精,而这三魂之中胎光是最重要的。在中医理论里都认为肝藏魂肺藏魄,但在中国古籍上则记载人的主魂是藏于天灵盖之中,也就是咱们常说的头盖骨,而手足则藏了其他两道魂,魄藏于身体。”顾初边思考边道,“那只木偶里有三人的尸体,如果遵循古籍对人魂魄的划分,恰恰就是合适的,这也太巧了吧?” 陆北辰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她,“你从哪读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书?” “我是真人不露相。”顾初一脸的骄傲,又见陆北辰似笑非笑,便老实交代,“其实是这样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觉得小孩子最好还是要接受一下国学教育,所以就给我请了个私塾先生,那几年下来,别说是什么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老子孙子孔子的著作,就连犄角旮旯的古籍我都能背下来了。” 陆北辰笑了,“小丫头记性好是好事。” 顾初美滋滋的,“你想要夸我就大大方方地夸,我是绝对能经得起赞美的人。” 一句话说的陆北辰哭笑不得。 “怎么样嘛?”顾初推了推他,“我可是绞尽脑汁帮你想的啊。” 陆北辰迟疑,“现今社会,还有人会这么迷信吗?” “拜托这不是迷信,有时候一个说法或习俗可能就是被当成文化给传承下来了。”顾初纠正,“在中国的一些偏僻村落,很多都有不为人知的习俗,都跟上古传说有关,这是融进骨子里的传统。再说了,什么叫做迷信?那女蜗补天是不是迷信?可它是中国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想,国外也有些跟宗教文化有关的案子发生吧,陆教授,你可不能只把目盯在科学上,所谓的科学不过是人给定义的,换了时空换了时间,那就未必叫做科学了。” “没想到你们a大教育出来一个哲学家。”陆北辰轻笑。 “我这才是最典型的老子思想。” “我看你是牙尖嘴利。” 顾初一撇嘴,“那你完全可以不用听我说啊,但又明显地听得入神。” “你的说法的确可取。”陆北辰很是谦虚,“一个近乎与世隔绝的村落,遵循一些古教旧礼也很正常,我会打给罗池,要他往这方面关注一下。” “这么说,我算是给你提供了一条可靠线索呗?” 下一秒,他翻身将她压下,唇角微扬,目带邪笑,“没错,也许你提供的方向真是帮了大忙。” “那你要怎么奖励我?”顾初凝着他,盈盈含笑。 “你说呢?”陆北辰的大手不安分,撩开她的睡裙。 顾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抗议,“你这是奖励啊?” 陆北辰的眸光幽幽,*蔓延,低笑,“让你欲仙欲死就是最大的奖励。”话毕,低头深深吻上她的唇…… ————华丽丽分割线————— 翌日,顾初辗转醒来,窗帘拉开时,窗外的阳光尚好。初冬,只有冬日懒洋洋的光亮,却不曾下过片雪。趿拉着拖鞋到客厅时,一眼瞥见花园里的男人背影。他穿着她买的那套维尼熊睡衣,坐在鹅卵石铺就的台阶上,边摆弄着花土,边在讲电话。 相对外滩那处豪宅,他似乎更喜欢洋房这里,昨晚回到这里他说了句,房间里有家的味道。 是的,外滩那边的房子太大太冷清。 不大的花园,因为他在就会显得略微拥挤,可阳光异常耀眼,许也是因为他在。顾初没惊扰他,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周身都温暖。阳光刻在他的侧脸上,那轮廓是令人难忘的深刻。如果可能,她想日日起床就能看见他的影子,就这么悠闲地摆弄着花花草草,不去管太多的是是非非。 但她知道,这只是奢望。他的魅力在于他的权威,他的权威来自于他的事业。 就像现在,她听见他对手机那头说,“dna报告我看过了,事有蹊跷,把数据保留,等我回去核实一下。” 又听他道,“对,郭香云的数据也要进行对比。” 从昨晚到现在,他的手机响了又响,全都是跟案子有关。 -本章完结- 351他说,白日做梦 洗漱过后,顾初再回客厅,陆北辰已换完了花土,却还在通电话。他靠在沙发边上,面朝花园的阳光,宽阔的背影晃得她目光发烫。这次他在跟罗池通电话,大致话题是提醒他注意秦村习俗,又把她昨晚的推断告知。她从旁听得清楚,心里热热的,没料到他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这种,能帮上他的感觉很好。 情不自禁走近他,从后面轻轻将他搂住。脸贴着他的后背,低沉的嗓音入耳甚是好听。 陆北辰正在通电话,见她温顺地搂着他,心口微漾。落下只手覆上她的手背,那边已于罗池通完了电话。欲转身,她却紧紧搂住了他,他微愕,又笑道,“怎么了?” “我不想去医院呢。”她黏糊着他的后背,轻轻蹭了蹭脸。要在医院里待上一整天,想想就心烦。以往她可不这样,现在他回来了,她竟不舍得离开他半步。 陆北辰明白她的心思,轻笑,“你在医院里安心实习,我今天又不走。” 顾初一听这话,心里就敞亮了,探过脑袋,“真的?” 陆北辰转过身,将她拉至怀里,“是,白天我去趟实验室,下班的时候等着我,我去接你。” “嗯。”顾初可高兴了。 “早餐好了,吃完我送你去医院。” 顾初用力点头,然后轻叹,“要是能天天这样该多好啊。” “哪样?” “就是我上班,你待在家里。” 陆北辰愕然,“说什么呢?” “你觉得我养不起你吗?”顾初一梗脖。 陆北辰细思极恐,“别开玩笑了。” “让你待在家里很恐怖一件事吗?” 陆北辰笑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送你四个字。” “什么?” “白日做梦。” 顾初拨开他的手,“喂陆北辰,我发现你有很明显歧视女性能力的倾向啊。” “我更认为,有些事的确只适合男人去做。”陆北辰由衷道,“比如,养家这种事。” 顾初抽了抽鼻子,“可是我讨厌聚少离多。” “这件案子特殊而已。”陆北辰哄劝她,“我保证,以后大多数时间还是要留给你的。” “可是,你马上又要走了不是吗?”她不想变得胡搅蛮缠,但这种思念的日子她真是过得煎熬。 陆北辰轻轻将她搂过来,温柔道,“明晚的飞机。” 顾初咬了咬嘴,不说话。 “案子快完结了。” “有多快?”她多少任性,其实还有私心,一来,她不想总跟他分开,二来,虽说笑笑和凌双在这件案子里被摘了出去,但许桐和盛天伟还在警方的视线里,她巴不得早点完结,还他们二人清白。 陆北辰对于她的追问没有不耐烦,笑着安慰,“很快。” “敷衍了事的态度。”顾初故作不高兴,但还是像只水獭似的搂紧了他。 ————华丽丽分割线————— 这阵子盛天伟落得清闲,不去公司,也不问公司的事。天天窝在家里看动画片,国内的国外的,倒是看了不老少。蒋绫这段时间来北京了,一来是配合案子的调查,二来是见许桐。她跟许桐见过两次面,一次是为了工作,她有意要许桐留在身边做助理,但许桐的意思是,现在她也深受非议,如果在公司太过招摇反而会令人议论纷纷,影响公司声誉,倒不如先保持原样不动;第二次是为了儿子,盛天伟对许桐的感情向来不藏着掖着,两人虽没公开恋情,但盛天伟的心思可从不藏人,这件事都已经传到了蒋绫的耳朵里。 所以,第二次见面多少有了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意思了。 蒋绫跟那些阔家太太有所不同,不会劈头盖脸地强调门当户对。但不代表她不去调查许桐,甚至查到了岑芸有赌博的嗜好。在见了许桐后,蒋绫第一句话就是:对于你,我从来不担心,但对于你的母亲,我信不过。 许桐的回答是:对不起,我母亲的嗜好我改不了,但我能保证的是,我赚得足够供我母亲任性。 一句话,赢得了蒋绫的好感。 她说,“我从来都没有门当户对的观念,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但现在,天伟被官司缠身,这件事有可能会影响他一辈子,你不担心吗?” 许桐说,“既然我决定跟他在一起,那么就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 蒋绫笑了,“你很清楚,他是我儿子,所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许桐也笑了,不卑不亢,“蒋总,您也应该清楚,这些年追求我的人不乏有太多权势之人,在中国,商从于政,如果我想奔着权势去找,那么足可以找到比盛天伟更适合的男人。” 蒋绫对她的自信很满意,但同时也提醒她,越是聪明的女人就越累,婚前这是吸引男人的资本,但婚后,必然要将这份聪明敛藏才好。那一次,两人从中午见面一直聊到天擦黑,很多话题要说,不单单只围着盛天伟了。许桐愈发喜欢蒋绫,这么多年来她很少去崇拜同性,但蒋绫是她真心崇拜的,这个女人外表柔弱实则锋利。她也现实,但现实得有理有据。蒋绫自然对许桐也是满意的,只是叮嘱多了些,末了跟她说,“你也是你母亲的掌中宝,所以,我不求你要忍着委屈来做个豪门媳妇,只求你心里记着,爱一个人就是接受他的全部,好的坏的,不离不弃。” 许桐应允。 “只是……”半晌后她又迟疑,“他现在怕是心里有怨气,天天在家看动画片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蒋绫便笑了,“我的儿子我了解,要是有怨气,他会直接杀进公司,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这样不是很好吗?正好让他锻炼锻炼家务,他呀,从小被家里的下人们给惯坏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您的意思是……我让他做家务?”许桐汗颜。 “怎么?他现在都被我剥去职务,工资都不发给他了,他还有钱请保姆吗?”蒋绫说话十分温柔,态度却是坚决有力,“如果是这样,他的大少爷脾气还真的改改。” “他倒也做做家务,但是……”许桐的话说了一半,但是,她总觉得让个大男人来做这些太奇怪了。 蒋绫是何等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语重心长,“除了生孩子,女人能做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做?不要惯着他,要知道,一旦结了婚他就是你丈夫,家里家外都要挑起来才行。天伟是打小被我惯坏了,应该要他多磨练磨练才好。” 许桐“哦”了一声。 “至于他不出门……”蒋绫思考,半晌后道,“可以给他弄条狗,你上班没时间,他一个大闲人在家总要出去遛狗吧?” 呃…… 许桐暗自汗颜,道,“好吧。” ————华丽丽分割线————— 送了顾初去上班后,陆北辰就直接回了实验室,等夕阳快沉落时他才从实验室里出来。上车后,手机就响了。 接起时脸色稍稍有些凝重。 手机那边,语气更是凝重。 “我已经等了你一天了,再给你一小时,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陆北辰叹气,“不用一小时,十五分钟之内你就能看见我。” 十五分钟后,陆北辰将车子驶入了一幢别墅,离实验室不算太远,但稍稍靠近市区的位置。别墅不太大,一看就是供个人度假用的地方。别墅没有下人,通过监控器后,房门就自动开了。 陆北辰将车子停好后下了车,进了屋子。 刚入玄关,就听有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我在书房。” 陆北辰就乖乖地上了二楼。 书房不难找,他知道,这人的书房比卧室还要大,是二楼最明显的一间。他推门而入,书房里咖啡醇香,不远处有位老者背对着他,细细得磨研着咖啡,那边,煮咖啡的水正在咕噜噜地冒气。那老者穿得英伦复古,白色衬衫,外搭暗黄色马甲,下配深灰暗条纹长裤,一双皮鞋擦得锃亮,沙发旁有帽撑,上面支了数顶贵族式毡帽。 见陆北辰进来后,老者冷哼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友善,“我还以为你会等我死了之后直接去墓园拜祭!” “别这么说,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陆北辰笑道。 老者将咖啡末送进了咖啡壶里,慢慢煮着,转过身来。却见这老者童颜鹤发,精神矍铄,脸部轮廓深刻,有一双深邃如海的蓝眼睛,可眼睛里是不悦,甚至有点动怒。陆北辰见状,马上举手告饶,“行行行,斯密斯医生,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话毕,他起身,优雅地冲着老者一弯身。 -本章完结- 352那一年的那一场车祸 咖啡好了,过滤之后气味愈发醇厚,斯密斯医生早就备好了两只咖啡杯,白瓷细腻如昆仑之玉,于同色碟盘之上。他对陆北辰的歉意置若罔闻,看来是早就习惯了他的这般。倒了咖啡后,将其一杯递给了他,他则端着另一杯坐在沙发的另一旁,这才慢悠悠地说了句,“坐吧。” 陆北辰闻言落座。 斯密斯医生看着他的脸,端详了半晌后,重重一叹气。 陆北辰抬手摸了摸鼻子,略有尴尬。 “陆教授比我这个老人还要忙,来中国这么久了,几次都见不着你,又叫了人传话给你,你也总是拿工作当借口。”斯密斯医生悠缓的口吻,“我到北京参加国际医学交流会议,特意去见了你,结果你还躲着我,今天怎么终于想开了?” “你误会了,我躲着谁也不能躲着你。”陆北辰始终赔笑。 “不用在我这笑脸相陪的,晚了。”斯密斯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陆北辰笑而不语,转身将随手带来的礼盒奉上。斯密斯没接,冷哼,“别以为送点礼我就高兴了。” “真生气了?”陆北辰笑看着他。 斯密斯从鼻腔里狠狠哼出声,白了他一眼。 “才多久没见啊,怎么就变得这么小气了?”陆北辰憋着笑。 斯密斯医生还是不理他。 陆北辰见状,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主动将礼盒拆开了,盒子精致,里面的东西更为精致。是两瓶茅台酒,鎏金盘龙设计的瓶装,单是瓶身的设计就足是珍藏之品。他将酒瓶从盒子里拿了出来,道,“想着你爱喝中国酒,特意托人才买到的茅台藏酒,这可不是在市面上随随便便找得到的年份酒,我一看是好东西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没想到你兴致不高啊,可惜啊可惜,本来还打算跟你一醉方休,既然你没兴趣就算了。” 说到这儿,陆北辰抬眼瞄他,他虽没变了态度,但正拿眼睛悄悄扫那酒瓶子。陆北辰见状,唇角微扬,清清嗓子道,“要不这样,我打开你闻闻?好酒一开盖就能闻出来,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拿回去喝了。” 话毕刚要开封,酒瓶子就被斯密斯一把夺了过来。 “哎——” “这么好的酒你说开就开?”斯密斯护酒心切,见他又要拿另一瓶开刀,便忙夺过第二瓶,一手抱一瓶,冲陆北辰直瞪眼,“是送给我的酒,你开什么?” “我尝尝不行?”陆北辰故作惊讶。 斯密斯眉头一皱,“你不清楚你的身体状况吗?喝酒?不想活了?” 陆北辰叹气,“我的身体很好。” “很好?”斯密斯闻言后目光严肃,将酒瓶子往桌上一放,“你能骗得了别人,还能瞒得过我?别忘了,把你从死神里救出来的人是我,这么多年你的主治医生也是我,我比你还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能让陆北辰又敬又怕的,就当属眼前这位斯密斯医生了,忙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你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斯密斯医生,国际赫赫有名神外专家,他的高超医术不知救了多少生命,这些年来也是他一直在照顾他的身体。斯密斯说的没错,当年如果没有他,他陆北辰早就不在人世间了,这些年如果没有他,他陆北辰也早就熬不到现在。再加上斯密斯年长,对于陆北辰来说,他不是父却胜似父。 所以,不管斯密斯医生如何对他发火,他都是笑脸相迎。 斯密斯医生见他态度良好,知道承认错误,这才放下不悦,变得语重心长,“上次你在邮件里说,你不打算接受手术了,这令我很担心。” “所以,你想劝我做手术?” 斯密斯面色凝重,“你很清楚,一旦不接受手术的话,你的后果会很严重。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有反应了。” “是的,前一阵子只是右手会颤抖,现在,我有点控制不住我的左手。” “还有其他反应吧?” “眼睛会时常酸痛,还有,遇上冷天或阴雨天,伤口的部位会不舒服。” “你回国前我就说过会发生这样的现象,那场车祸你能活下来纯粹是因为你的意志力坚毅,大大小小五十次手术,不管以前是身体多么好的人经过那些手术也会垮掉。你头部现在还有数块压迫神经线的血块,虽然说已经吸收了一部分,但那些细碎的血块卡在了重要的神经线上迟迟不敢动,你的手抖、眼睛酸痛,都是神经线受到压迫的缘故”斯密斯医生忧心忡忡,“我想,再过不了多久,你的腿也会受到影响,运动神经、视觉神经都压迫受损,这是早晚的事。” 陆北辰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别忘了,我的神外成绩向来优秀。” “别嬉皮笑脸!”斯密斯医生虎下脸。 陆北辰马上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意志力很坚毅,可以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也是创造奇迹最多的病患。所以,为什么不再次接受手术呢?之前你还只是犹豫,现在态度却这么坚决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五年前他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那是一辆跟他对开的车子,呼啸而去时他却听见惊天的一声响,这才发现那辆与他擦肩的车子翻下了围栏。那是一场惨不忍睹的车祸,围栏将车头撞碎,车子从高空翻滚而落,整个车身都在礁石上摔残了。他忙叫了救护车,但心里隐隐觉得,车主是活不下去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了陆北辰,也就是车祸的车主,当时他作为医生外加目击者跟着上了救护车。陆北辰已经奄奄一息了,满身都是血,车子刚开动就停了心跳。在救护车上,医生下了死亡通知。那时候他不知怎的就是不信邪,作为一个医生,更不想眼睁睁看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溜走,便不停地为他进行抢救,周遭医生都以为他俩是亲人。 结果,陆北辰还真是争气,终于恢复了心跳。 他本不是他所负责的病人,而且,像是这种发生车祸的病人每年不计其数。可他就是无形中惦记着那个小伙子,辗转打听才知道他还处于抢救期,便决定接手。整整三年,陆北辰是他治疗时间最长的病患。手术期主要集中在第一年,那一年,他拉来了他在业界从内科到外科的老同学,为的就是保他一命。 第一次的大手术,历经了三天三夜,期间,被他和另外一名脑外专家下了死亡通知,可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他对着他说,陆北辰,你小子这就放弃了吗? 那一次是奇迹的迸发,护士刚要给他扯去身上的各种管子,心脏监护器就有反应了,那一次,他和老同学们就像是欣喜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有缘分,也许是觉得这小子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劲,而事实上,这一次次的经历下来,足可以证明这小子的确与普通人不同。这小子创造的奇迹何止一次两次?一场车祸,他的内脏都受了极大的创伤,更别提身上多处骨折和神经性损伤,但他硬生生就在手术中扛下来了,第一年完全配合治疗,年底已经可以恢复些体力和走动了。 第二年,陆北辰跟他说,斯密斯先生,我不想躺在床上当废人。 他问他想要做什么,陆北辰想了想说,我还有医学考试要参加,所以,我需要看书。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陆北辰医学只是如此渊博,尤其是在神外方面,这也能解释的通,很多时候手术过后他都清楚注意事项的原因了。那段日子,他经常跟陆北辰交流神外等医学话题,会常常赞叹于他的想法,于是,他就更庆幸自己当初能把他给救下来,因为他足可以称为医学天才。 他日日看书,阳光好的时候会让护士推着他到花园,因为身体机能尚不稳定,所以他不能出院。他是个英俊的孩子,但脸上也着实动了刀子,但还好,他身上摔得严重,当时车子的气囊弹出,他的面朝下,护住了脸。有时候他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很久,他便问他在想什么,陆北辰说,还好我没毁容。 他以为,这种心态是正常,英俊之人在乎容颜也不可厚非,可是他接下来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否则,她就再也不认识我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都用英文,他听得清楚,陆北辰口中的是“她”。 连他都深信不疑陆北辰以后会从事医学,可上天终究还是要考验人的,陆北辰头部有细碎血块,其中有多块对神经线进行压迫,导致他的右手无法拿起细小的东西,甚至无法用力。那是他见到陆北辰最崩溃的一次,他像是发了疯似的砸了病房里所有的东西,包括撕毁了那些医书,那些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是啊,如果连手术刀拿起来都困难,如果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神外医生?他右手机能受损,又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就算以后去医院任职,又有哪家医院敢冒险聘请他呢? -本章完结- 353但我现在,只想活下来 命和右手二选一的时候,你会面临怎样的抉择? 斯密斯这一生见过太多患者,濒临在生死之间,面临着活着或死去的考验。他相信大多数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会选择前者,但他也相信,陆北辰更希望能保住右手。手,对一个外科医生太重要了,等同于命,甚至高于命。命运多坎坷,会允许你走错路,再折回来重走,然而面对手术、面对决定病患生死时,手是不允许出错的,哪怕一丁点的错都不能出。 在得知手术结果后,陆北辰足足消沉了一个星期。这个哪怕次次油走在生与死之间承受巨大痛苦都不曾消沉的男人,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崩溃了。那一周,他什么都没做,像是活死人似的躺在病床上,又或者在窗子前一坐就是一天,不去公园散步,不配合物理治疗,不说话。 他知道,像是这种意志力异于常人的人,心中必然是有所坚持的,但,坚持被摧毁,这种打击甚过夺他性命。他担心他的状况,生怕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找了数名心理咨询师进行辅导,但陆北辰多不为所动。就在他都深感无力的时候,第八天,陆北辰开口了,第一句话就是:我可以做法医。 “什么?”当时他大吃一惊,误以为听错。 那一幕至今难忘。 是在一个早晨,那日的阳光格外明媚,如同烫金似的有万丈光亮从窗棱上洒下来。陆北辰扶立于窗前,一套浅色条纹病服衬得他愈发孱弱骨瘦,他转过身来,苍白的脸颊陷入光阴之中,可那双眼异常明亮,如刺穿黑暗的利剑,其锋利足令人震撼。他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右手废了我可以用左手,医生做不成我可以做法医。” “为什么要做法医?”他不解,就算拿不起手术刀,也可以转为内科,这人连从事的行业都改了? “上天入地如果找不到,我只想证明他不是死了。”他说这话时眼神低郁。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只知道,这话绝不是简单说说。 陆北辰总说他的时间不够用,说他浪费了太多时间,他重新找到了心中的坚持,从医生转为法医,又积极配合治疗,这是他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病人。 这些年,他见证了陆北辰的成功。 知道他的人都清楚,他的第一个案子竟是在病床上破的。那是一个猝死的人被送往了太平间,他听了护士们七嘴八舌在谈论这件事就溜进了太平间,却在看过尸体后说那人是他杀,警方很快介入了这件事,从那天起,陆北辰的大名就传出去了。 他是那么积极,那么争取每分每秒,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来完成一些事。 陆北辰心愿未了他是清楚,但现在,他真的弄不懂他的心思了。 闻言斯密斯的质问后,陆北辰笑了,“这些年下来,我很清楚术后期有多长。” 斯密斯像是听了笑话似的盯着他,实则却是被他的这句话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就是因为术后恢复期长?”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陆北辰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后,语气缓慢,“更多的是手术的风险。” 斯密斯深吸了一口气,劝解,“你是个动过五十次手术的人,现在,你与我谈手术的风险?” 陆北辰明白他的意思,身子往后一靠,“我明白手术都有风险,如果是以前,我会接受手术,现在,术后的风险性是我评估的最重要因素。” “你应该清楚你脑子里血块的情况。”斯密斯可谓是殚精竭虑了,“如果迟迟拖着不去做手术,你可能最后真会成为个废人,手不能提腿不能动,万一你的视觉再受影响……” 他不忍再说下去。 “那好,我问你,如果我接受手术,手术的风险性有多大?”陆北辰一针见血地问。 斯密斯面色凝重,“风险性很大。” “最严重的情况是什么?” 斯密斯看向他,“再也出不了手术室。” “所以,我不能接受手术,至少不是现在。”陆北辰语气坚决。 “这不像你,以前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你都会去争取。” 陆北辰笑,“但我现在,只想活下来。” 斯密斯一怔。 “我知道,如果换做其他患者你不会一劝再劝,毕竟承受风险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陆北辰由衷道,“不手术,我只要对我的肢体有所控制就行,最糟的情况有可能会发生在几年后,但如果接受手术,命不由我,我现在不能让我的这条命有任何差池。” 斯密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陆北辰见状,忙解释,“别误会,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医术。” “不,我想的不是这个。”斯密斯一脸的高深莫测。 陆北辰不明他心中所想,微微挑眉。 “我似乎能猜出来你不想接受手术的真正原因了。” 陆北辰闻言这话后笑了,两手一摊,“原因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斯密斯医生,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变得健忘了?” “你说的原因,我相信。”斯密斯医生笑了笑,抬手又指了指他,“但是,人能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只能说明一点。” “什么?” “或者是利益,或者是人。”斯密斯的蓝眼睛异常透亮,“你,是因为人。” 陆北辰唇角上扬,“什么时候改行了?做心理了?” “想不想听听我猜测的结果?” “洗耳恭听。” 斯密斯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时冲着他笑得“诡异”,“你啊,中国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的就是你。那个小姑娘,叫做顾初吧?” 陆北辰一愣,他完全没想到顾初的名字会从斯密斯嘴里冒出来。 “别惊讶,我没有你那位侦探朋友的本事。”斯密斯如实相告,“她来找过我。” 这一次,陆北辰是懵了。 “小子,眼光不错,是个好姑娘。”斯密斯叹了口气,“她来找我是来询问你的病情,你女朋友很关心你,看你这幅表情,是万万没想到她能找到我吧?” 陆北辰皱了眉,点了点头,又蓦地看向他,问,“她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斯密斯笑道,“这是你的私事,如果告诉,那也应该由你自己开口才合适。但我感觉那姑娘挺聪明的,虽然我说得没什么纰漏,但就不知道她信不信了。” 第一眼见到那姑娘时,斯密斯就觉得她是又精又灵的,当然,她对他绝对恭敬,不像当下年轻小孩子那么没礼数。小姑娘嘴巴甜,见了他后就叫了声“斯密斯医生”,那嗓音听在耳朵里像是灌了蜜似的甜。她又马上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介绍说,我是陆北辰的女朋友。 他跟她从未打过交道,甚至都没听说陆北辰交女朋友的消息,她倒是笑笑,跟他说,“我知道北辰这段时间一直躲着你,他是要我来带句话的。” 当时他觉得奇怪,顾初许是看出他的迟疑,笑得愈发美艳,“医生,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他女朋友,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的地址呢?” 这句话说的有道理,他多少消了疑心,就问她带了什么话过来。她说,“北辰这段时间太忙,但背上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他知道你在找他,过段时间就来找你,现在是希望你能开些药给他。” 她说的那叫一个真切啊,一副甜美的小嗓音听得人耳朵痒痒的,漂亮的大眼睛也跟只麋鹿似的无辜清澈,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他的后遗症严重了?什么症状? 那个“他”字刚脱口,他才意识到不对劲,马上收了口,心中暗惊差点着了小丫头的道。他问她,“后遗症?什么后遗症?” 她依旧从容,“北辰是你的病患,怎么病患的情况你还忘了?他背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你是最清楚的呀。” 换做其他医生,可能早就上当了,并且他深信,依照这丫头的脑子绝对有办法从医生嘴里撬出陆北辰的情况,后背一阵生凉,幸好他是想到了陆北辰的叮嘱,否则,一定会和盘托出了,又或者直接开了药给她,她又不是不认字,顺着药名查下去一定会查出真相。 曾经陆北辰回国前跟他说过,斯密斯,我的身体状况不能对外透露一丝一毫,不管日后有谁问起。 他当然会遵守承诺,哪怕陆北辰不曾叮嘱过他,作为医生也应该保护病患的*。 陆北辰是个骄傲的人,越是跟他亲近的人,他越有可能不会告诉其真相。 再来打发顾初就容易地多了,他说,“陆北辰身上的那道疤是在案子里留下来的,其实没什么危险,也不可能有后遗症。据我所知,他的身体很结实,除非,他是生了什么病没告诉我?” -本章完结- 354有些事未必藏得住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顾初再聪明,奈何他的“老谋深算”,在一来二去的“较量”中,顾初终究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斯密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有四两拨千斤的架势,最后,顾初追问他为什么一直在找陆北辰,而陆北辰是避而不见的态度。他的回答是:他找陆北辰是因为陆家的嘱托,陆家希望他能没事的时候回家看看。 斯密斯将顾初当天来找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跟陆北辰说了,叹道,“看来,你那位女朋友本事也不小,能瞒过你直接找到我头上。” 陆北辰明白斯密斯的意思,他在中国的行程向来私隐,而他在中国的这处住所又是多年前华商辗转了几手才到他手中的,房产证上甚至写得都不是他的名字,所以不会有人轻易能找到这里来,顾初是怎么知道的? “补充一句,我似乎闯祸了。”斯密斯重重地喘息一声,眼里似有迟疑。 陆北辰抬眼看他。 斯密斯略有尴尬,“在我说完找你的原因后,那丫头问了我一句,北辰与他父亲的关系不好吗?当时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想收回来不容易,又怕被她误会,只能敷衍了一句,还行吧。”话毕,他看向陆北辰,询问,“这么说,会不会为你带来麻烦?” 陆北辰的嘴角隐隐抽动一下,是的,如果是有心的人,那么斯密斯的一句话已经给他带来麻烦了。 “你要明白,当时那种情况我只能这么说。” “没关系。”陆北辰淡淡一笑。 可心里明白,顾初是有心的那一个,他怕,就怕在这点上。也终于明白了有一天顾初突然问他,你跟你父亲关系好吗?就是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他却始终搞不清楚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现在想来明白了。当时他也是对她应付了句,她倒是兴致不减,追问,“你曾经说过北深跟你父亲的关系也不好,如果你们两兄弟都跟家里人关系处的不好,总要有原因吧?” 他没回答。 她再想问什么,他只能吻住她了事。 有些事,他只怕时间一长不是他想遮就能遮得住的。 ————华丽丽分割线———— 五点,陆北辰的车准时出现在医院的门口。 这个时间患者少了很多,但也依旧有往里进去挂急诊的。陆北辰在车里等了会儿,又给顾初打了个电话,可对方没接。他看了看时间,末了,把车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 电梯直达外科,出了电梯,长长的走廊来往有准备值班的小护士,各个朝着他看,然后相互之间窃窃私语。他没理会,径直穿过长廊,不远处又有个小护士在吃力地推着推轮车,那车轮不是很灵光,卡住不动了,急得小护士都快哭了。陆北辰目光所及,那小护士眼带泪光面色憋红的,不经意想起顾初之前跟他说过她在琼州医院上班的时候,明明是药剂师的职务,却每天被当成了螺丝钉,提到推轮车她更是可怜巴巴,说,你以为那个车好推吗?特别累。 许是小护士跟顾初有点同病相怜,他忍不住上前帮忙,大手一撑,轮子就动了。小护士没料到会有人上前帮忙,抬头刚要说谢,不想入眼的是张英气阳刚的脸,脸一红,却又像是在哪见过,指着他惊讶,“你、你……” “轮子没事了,走吧。”陆北辰淡声说了句。 小护士拼了命地想,终于想到了,又惊又喜,“您……是陆教授?” 陆北辰只是淡笑,没做任何声明,一抬头,却见顾初从一间病房里出来了,许是见到了这一幕,小嘴一撅,狠狠翻了个白眼,打老远就能听见她从鼻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哼!” 紧跟着,她一扭头回屋了。 陆北辰当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二话没说撇下小护士的热情大踏步上前。推门,是一间三人病房,两张床没人,许是被家属带去餐厅吃饭了,东西还都在病床上。靠窗的那张床坐着一个小孩儿,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乍一看像是被缠成了棉签似的。 顾初一身白大褂背对着门口,站在床边,看着小孩儿,小孩儿也抬头看着她,两人像是在暗中较量什么。 陆北辰走了进来。 小孩子首先看见了他,偏头,两只眼睛跟黑玛瑙似的亮晶晶的。顾初身也不转头也不抬的,甚至连眼皮都不动一下,视陆北辰为空气。 陆北辰一看她紧绷的小脸,就知道她*不离十是误会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摸了摸鼻子,尴尬开口,“初初……” “你谁啊?”顾初转头看他,态度不急不躁的,可说出来的话噎人,“是哪位患者的家属?走错病房了吧?” 陆北辰一个头两个大。 病床上的小孩儿插嘴,“顾姐姐,他是来找你的。” “你认识他啊?”顾初冲着小孩子皱鼻子,指了指药盒里的药,“要你吃药不见你这么积极,插话倒是挺赶劲的是吧?” 陆北辰见她不理他,心里自是着急。但又见她身穿着白大褂,训斥小孩子的模样,一时间觉得想笑。顾初他在笑,转过身冲着他瞪眼,“你来干嘛?” “接你下班。” 顾初又从鼻腔里挤出冷哼,“是接我还是来跟小护士搭讪的?” “我只是帮她推了一下推轮车。”陆北辰哭笑不得。 顾初拿眼睛上下打量他,这眼神看得陆北辰心里直发毛,马上又补充了句,“我发誓。” “爱心奉献是吧?你个天蝎座的人处处留什么情呀?” 陆北辰真是百口莫辩,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太棘手了。想了想,解释,“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举手之劳。我在医院门口等了你一会儿,见你迟迟不下班,只能上来找你。” 他解释的样子有点蹩脚,虽看上去冷静,眼里却透露紧张,顾初看在眼里也乐在心里,但,嘴巴上可没那么快饶恕他,“那个姑娘比我漂亮?” “哪个姑娘?” 顾初一记白眼“杀”过来,陆北辰一激灵,马上道,“没你漂亮。” “身材有我好?” “……我,没仔细看——”陆北辰刚回答这几个字,见她又狠狠地瞪着他,马上改口,“哪有你身材好。” 顾初憋着笑,清了清嗓子,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那些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初初,我哪有——” “嘿。”顾初压根就不听他说什么,看向病床上的小孩子,道,“以后要记住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孩儿可怜巴巴地瞅着顾初,“顾姐姐,我也是男人……” “哦……”顾初这才想起,按了按他的头,“差点把你当成女孩子了。” 小孩儿吧嗒两下嘴,“姐姐也可以把我当成女孩子……”指了指眼前的药,“听说女孩子的药都不苦的。” 顾初冲着他笑了,“不吃药不行哦,笑笑姐姐是怎么跟你说的?” “每天按时吃药,病才能好得快。” “对啊,你看你都晚了半小时了。”这也是顾初迟迟没下班的原因。 小孩子皱着小眉头,“那我等爸爸来了再吃行吗?” “护工阿姨不是说了吗,你爸爸今晚要开会,很晚才能来呢。” 小孩子嘟着嘴巴。 “这样吧,你吃完了这药之后啊,姐姐给你一块巧克力,怎么样?”顾初十分耐性地哄劝,看得在旁的陆北辰都心生嫉妒了。 “不要……”小孩子鼓着腮帮子,一脸的苦恼,“其实我的手术都做完很久了,怎么还吃药呀?” “因为你还没有痊愈哦,乖,把药吃了。”顾初把药盒拿了过来,“要不然啊,等笑笑姐姐来了会让你吃更多的药。” 小孩子一扭脸,硬是不吃。 顾初一脸的无奈,她只带过思思,但思思打小就挺懂事的,哪像眼前这个小孩子似的难缠呢。陆北辰终于明白她在这里能耗上半小时的原因了,好笑地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药盒,说了句,“我来吧。” 顾初愕然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问,你哄小孩子吃药?行吗?陆北辰自然接收到了她的眼神,笑了笑,两个大活人总不能被个小孩子牵着走吧?清了清嗓子上前,将药盒往小孩子面前一放,“吃!” 那态度叫个强硬。 吓了顾初一跳。 小孩子被他的架势也吓了一跳,但没哭,怔怔地看着他,很快,小脾气上来了,冲着陆北辰一皱鼻子,两只小手往腰上一插,“我不吃!” 顾初心里懊恼啊,好言相劝都无济于事,他还想硬攻?刚想开口提醒,就见陆北辰直接坐在了小孩子面前,跟他面对面眼对眼,顾初又一愣,这是要干嘛? 只听陆北辰对着小孩儿说,“小棉签,知不知道你已经耽误了我的约会,嗯?” -本章完结- 355轮回 小棉签…… 顾初先是一愣,又瞧着小孩子被缠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头很快反应了过来,汗颜,幸好他是做法医的,不管怎么给死人起外号都不会被投诉。刚要开口,就听小孩子“爆炸”了,瞪着陆北辰,“我不叫小棉签!” “那你叫什么?” “天天。” “那好吧天天。”陆北辰将药盒塞到了他手里,一本正经,“你最好乖乖把药吃了。” “如果不吃呢?” “不吃?”陆北辰微微挑眉,随手翻了床头挂着的病患病例本看了一眼,再看向天天时目光严肃,“那你的脑壳就好不了,今天不吃,到了晚上你的动眼神经就会麻痹,一旦麻痹了,你就会发生眼睑下垂、眼球活动受到限制的情况,又或者,等你第二天起来一照镜子,自己成斜眼了。” 顾初在旁无语,他说得这么专业,小孩子哪能听得懂啊? 果不其然,天天听懵了,挠了挠脸,一脸茫然。陆北辰不急不缓的,又问他,“平时会对眼吗?” 天天点头,马上对了一下眼。 “嗯,如果你不按时吃药,明天一大早你的眼睛就一直这样了,想看谁都看不清楚。”陆北辰慢悠悠地道,“重要的是,对眼的孩子会很丑啊。” 天天一个哆嗦,二话没说自己把药吃了。 顾初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幸好其他两床的病人不在,否则这话被人传出去,病人家属还以为这家医院怎么着了似的。这个陆北辰,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哪能这么吓唬?她瞪了他一眼,又让天天喝了点水,温柔道,“护工阿姨马上要来了,天天一会儿要乖乖吃饭,知道吗?” 天天吧嗒一下嘴,小心翼翼问,“如果不吃饭的话也会对眼吗?” 顾初不想误导他,刚要告诉他不会,就听陆北辰甩过来一句,“会!而且还会鼻子歪嘴斜,你以后就再也吃不了东西了。” 吓得天天小脸煞白,一把揪住顾初的白大褂,“顾姐姐,我一定会按时吃饭吃药的。” 把孩子吓成这样真是罪孽啊……顾初心中暗忖,恨不得把陆北辰从病房里赶出去,清了清嗓子,看向天天轻声安慰,“天天乖啊,今晚上是笑笑姐姐值夜班,她会来照顾你的。” 天天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怎么了?” 天天嘟着小嘴,看向顾初问,“笑笑姐姐真的会嫁给我爸爸吗?” …… “天天是顾启珉前女友的孩子。” 上了车后,顾初同陆北辰解释了天天与顾启珉的关系,陆北辰这才恍悟。 “要说我们顾主任还真是个好男人。”车内有点热,顾初解下围巾,一点点叠好,“听护士们说,那个女人跟我们顾主任谈了好几年恋爱呢,结果劈腿了,等怀孕了才又哭哭啼啼地跟顾主任摊牌,两人也就分手了。按理说这件事已经跟顾主任无关了,没想到那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就扔在了顾主任家门口,还留了个字条说什么她养不起孩子,顾主任报了警却始终没找到孩子母亲的下落,一直到现在,顾主任一直养着天天,天天也习惯叫他爸爸了。” 陆北辰微微点头,发动了车子。顾初在旁一直喋喋不休顾启珉的事,这期间,陆北辰一言没发,等顾初说累了拿了瓶矿泉水在手才反应过来,冲着他一瞪眼,“哎,你怎么一句话没有啊?” “这件事我不是当事人,没有发言权。”他笑。 顾初杨眉,“你还想做当事人呀?” “你继续说,我听着。”陆北辰尚是“戴罪之身”,所以不敢招惹她。 顾初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座上,双臂交叉环抱胸前,“我也是到了医院才知道顾主任的情况,哎,有时候想劝劝笑笑,又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劝什么?” “她一嫁过去就成人后妈了。” 陆北辰若有所思。 “你也觉得不妥是吧?”顾初瞅着他。 “也没什么不妥。”陆北辰淡声,“小孩子嘛,总会有办法相处得来的。” “你的意思是……” “小棉签不喜欢筱笑笑。”陆北辰一针见血,“换句话说,他不希望筱笑笑嫁给他爸爸。” 顾初有片刻的愕然,陆北辰扫了她一眼,浅笑,“看来你后知后觉。” “我以为天天只是没习惯笑笑……” “各走各的路各吃各的苦,相信筱笑笑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这件事你就不要参合太多。”陆北辰轻声劝说。 顾初重重叹气。 作为朋友,她是相信笑笑选择顾启珉是有她的考虑,老祖宗的话是宁拆十座庙不散一桩婚,之前她对顾主任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次天天住了院她才知道了这件事。笑笑一个姑娘家的,一嫁过去就要带那么大的孩子,这其中的苦是可想而知的。虽说那孩子不是顾启珉的,但天天一直喊他做爸爸,又是打小就被顾启珉养大,这份感情跟亲生父子有什么区别?现在陆北辰又一针见血地说出了问题的关键,她更是忧心忡忡了。 前方红灯,陆北辰缓缓停了车,顺势拉过了她的手,道,“筱笑笑已经是成年人了,又经历了绑架,我想,很多事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但是,我真的很担心她一旦结婚了,万一那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呢?”顾初的眉头深锁。 “别人的选择你无法干涉,选择谁,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那是她的抉择。” 顾初不说话了,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呢?陆北辰见她一脸的闷闷不乐,开导,“小孩子的心思也没那么难猜,笑笑会搞定的。” “像是似的连恐吓带吓唬的?”她偏头瞅他。 陆北辰笑了,“事实证明我的方式没什么问题。” “是啊是啊,对小孩子就冷冰冰的,面对小姑娘反倒是殷勤地不得了。”顾初故意取笑。 陆北辰终于领教了女人的记性有多好,攥紧了她的手,耐性相劝,“我看到了她是想到了你。” 顾初不解。 陆北辰也不多加解释,看向她,不经意想起斯密斯说起的事。她是如此聪慧,又是如此关心他的情况,一时间,心口就暖了,手臂忍不住收紧,将她轻轻圈过来,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如果没有她,生命就变了冗长而失去意义,但恰恰是有了她,他才希望自己能够活得更长久些,她受了太多的苦,他只愿替她遮住头顶的风雨。 ————华丽丽分割线————— 秦村不大。 四处环山,终年笼罩在山野雾气之中。早几年,这村子里尚算热闹,这几年留守的都是上了年龄的人和女人孩子,青壮年大多都去镇上或市里打工去了。这里的气候却异常温和,许是四面的崇山峻岭挡住了寒冷,竟能比镇上还暖出几度来。秦村以稻米为主,土地种出来的东西异常好吃,村民们亦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穷山恶水出刁民”,相反的,这里不穷,人也不刁。 他们奉行着自己是大秦的后代,有着自己的规矩和礼节,甚至还有自己的祭天之日,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见了人倒是彬彬有礼的,女人则不怎么出门。 罗池带着手下来这里多日了,吃了些在外面都看不到的蔬菜和水果,调查的这段日子过得倒是悠闲,没想象中的冷。只是,这里洗澡不方便,还有就是没信号,这几日他们全撑着卫星电话来与外界联系。来了多日,他与当地人混的不错,可每每问起地方习俗就会觉得对方讳莫如深。 这一日他和手下到镇上去调穆青灯丈夫的资料,车子进入镇子后已是灰头土脸的了。没办法,从秦村到镇上没有国道,只有一条不宽且坑洼的攀山道,村民会走、牛车马车也会走,如果没有事先的入村经历,这一路下来罗池早就被颠簸得吐了。 镇上的人不少,本就不宽的马路,两旁竟摆满了商摊,买什么的都有,吆喝声连成一片,路人来来往往将通道堵个瓷实,任由车子如何鸣笛都置若罔闻。去接罗池的是镇上的人,见状后叹气道,“赶上集市了,没办法,过不去了。” “换条路吧。”罗池捂着胃,鼻腔里全都是灰尘味,呛得他直咳嗽。 “到镇政aa府就这一条路。”带路人无奈。 罗池大手一挥,“下车,走着去。” 车上其他人也是没辙了,听他的话一同下了车。 罗池跳下车后,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暗骂,“奶奶的,呛死大爷我了!”再朝前看,一个头两个大,平时他最讨厌往人多的地方扎,现在倒好,别说是车了,就连人都不会走得顺当。 带路的人说,这到年根底下了,镇上的各村都跑过来摆摊,大家都要置办年货,这是今年最后一场市集,所以人格外多。罗池刚开始不关心这个,但看着两旁的东西有的竟觉得好奇,倒也不知不觉走了大半路。罗池外形高大身材健硕,再加上长得不错的脸蛋,所以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意,一看就不像是本地人,所以大家都吆喝他来买东西。 罗池被一个摊子上的东西吸引了,走上前,拿起的是一条纯手工编制的皮带手链,纯牛皮,上面挂有大小不一的铜牌,其中一个较大的铜牌上刻有一朵花,看花瓣像是兰花,但仔细打量又不像。很别致的手链,至少罗池没见外面的人有谁带过,更跟市面上的那些手链不同。跟着他前来的同事凑上前看了一眼,笑道,“头儿,你怎么喜欢这种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了?” “你懂什么?”罗池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手链一攥,问,“大婶,多少钱?” 这位大婶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村里人,朝着他伸出五个手指头。罗池挑眉,“五百?” “五十。” 罗池吃了一惊,再看手链,其实里面的材质全都是好东西,那铜牌打磨得十分精致,而且一看就是纯手工的,单是这份功夫可就不止五十块了,更有一些木骨挂在其中,他看得清楚,是沉香。这几年沉香木被炒得越来越高,缘由是越来越少,他闻了闻,确定是上好的沉香木。 但大婶误会了他的意思,忙解释,“这是我家老头子花了不少功夫做的呢,不贵了小伙子,拿去给女朋友带会很好看,外面一定买不到。” 罗池就是打算买给顾思的,他知道那丫头定会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二话没说掏了一百块给她,说了句不用找了。像是得了个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揣进兜里,心想着等晚上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大婶近乎块感恩戴德了,连连道谢。罗池指着铜牌上的花问其名字,大婶告知。 “我们当地人叫舌牙子。” 罗池没听过。 “在我们当地,有两种东西是最具灵力的,其中一种就是舌牙子。”大婶十分认真地介绍,“传说这是安抚灵魂的花,又是能帮助人轮回的花。” “怎么听着这么像彼岸花?”同事小声对罗池说。 罗池向来对这种事就不信,只当是习俗听听罢了,说了声谢谢,把手链揣好后转身走了。可没走几步,他蓦地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 “大婶,您刚刚说有两样东西有灵力,除了这种花外,另一样东西是什么?” ————华丽丽分割线————— 翌日,天还未亮时,床头的手机震动了。 顾初枕着陆北辰的胳膊,窝在他怀里睡得正熟,肩头轻轻颤抖了一下,就不情愿地哼唧了一声,借着他的胸膛蹭了蹭脸。陆北辰觉轻,被震动声惊醒,横过来条胳膊接过手机。 怀里的女人嘀咕了句,“谁这么讨厌啊……” 陆北辰这边已经接通了手机,闻言后浅笑,将她搂紧,那头传来罗池的声音,“本来不想叨扰你的温柔乡啊,但事情紧急。” “你说。” 顾初正是半梦半醒的,靠着他的胸膛只觉舒服轻松,他通电话她是知道的,隐约听他提到“轮回”两个字,脑中的意识就开始无限发散,做的梦也受到了影响。 像是走在了黄泉路上,她手提了一盏青灯,前方有个小孩子在带路,那孩子边走还变笑,问她说,姐姐,你要听我念童谣吗? 周遭一片迷雾,青灯的光亮只能勉强带路。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瞧,迷雾中走出一女子,手里同样提着青灯。她举起手里的青灯往那边一照,竟是思思。思思一身白衣,长发近乎拖着地了,她的脸色苍白,朝着她伸手呼喊,“姐,救救我……” …… 顾初蓦地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冒了一脑袋的汗。隔了好久,眼珠子才会动,干涩。已是天亮,身边陆北辰起床了。她起了身,一身酸胀地下了床,窗帘大开,外面阳光明媚。 迷迷糊糊下了楼,陆北辰在接电话,似乎,他的电话总是不断。 一场噩梦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将自己扔在了沙发上,抱着抱枕,梦里的余惊影响着她的清醒。陆北辰这边接着电话,听见了她下楼的动静,眼瞧着她成了梦游娃娃似的摔在沙发上,无奈低笑。走上前,坐了过去。顾初跟只寄生虫似的“游”过来,黏在了他身上。 她听他对手机另一头说,“好,下了飞机我直接赶过去。” 等他挂断电话后,她愈发粘着他,将他搂得紧紧的。陆北辰见状,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没什么,做梦了。”顾初觉得八成就是受了案子的影响,这阵子她经常跟顾思通电话,她在学校一切都好。 陆北辰低头吻了她一下,“忘关手机,今早扰到你了。” 顾初哪会要求他关手机?万一真有急事呢,摇摇头。陆北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起了身,轻声催促了句,“去洗漱换衣服吧。”话毕,他径直进了更衣室。 过了好久,顾初才“移”进更衣室,在门口探了头进来,盯着正在穿衬衫的陆北辰,一脸茫然。陆北辰在镜子里看见了她,笑道,“魂还没回来呢?” 顾初还穿着一身白睡裙,眼神迷离,长发惺忪,却在见他穿戴整齐了后猛地扑上去,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他,吓了陆北辰一跳。 “到底做什么梦了?”他十分好奇她的行为。 “你不是晚上才走吗?”她的手臂死死用力,语气怨怼。 -本章完结- 356陆北辰亲自操作的脱敏治疗 陆北辰觉得腰快被她给勒断了,平常看这丫头力气挺小的,不曾想是被她文弱的样子骗了,一时间哭笑不得,“我是晚上才走。” “那你现在穿戴这么整齐干什么?”顾初还是不放心。“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都不陪我!” 不会有女人敢这么跟他“胡搅蛮缠”,但偏偏就是顾初,被她这么一抱,他的心就化了,忍不住笑道,“我们出去吃饭,另外,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初从身后探过头来看着他,“你不是现在走?” 闻言,陆北辰动容,转过身,抬手拢她的长发,“不是。” “那就好。”她又腻在他的怀里。 她的依赖形同一枚小小的石子引了涟漪,涟漪一圈圈扩开,震了心海。一时间,陆北辰内疚了,情人之间,本就是要求多多,但顾初,只希望他能晚走一些,如此的小心愿,令他愈发揪心了。 吃了些简餐,陆北辰一路开着车带着她去了郊外,顾初不知道他要去哪儿,问了他两遍后,待他停下了车子,看向她,“初初,有些心理障碍你要克服。” 顾初一头雾水。 “你喜欢神外,日后也要留在神外,总要上台做手术的吧?”陆北辰语重心长。 顾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抿了抿嘴,半天说了句,“我……我会自我调整的。” 陆北辰熄了火,轻轻拉过她的手,道,“我帮你。” 她愕然。 蓦地往外看,周围荒凉,不远处有一幢白色的小楼,但看上去也是斑痕累累,没人居住。这是哪儿啊?她又转头看他,诧异,“你在这种地方帮我?” “下车吧。”陆北辰笑了笑。 郊外的空气比市区薄凉了很多,虽说头顶上还有大太阳,那光是十足,但顾初总觉得森冷,不知怎的,后背像是有冷汗在爬。她站在车旁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陆北辰下了车后绕到了后备厢,打开,从里面拿出个拎兜。她看着奇怪,问,“什么东西?” 陆北辰没满足她的好奇,上前揽过她的腰,说了句,“走吧。” 他着实是带着她朝那个小白楼走去,头顶上的树叶还在沙沙作响,摇晃着细碎的光亮。她一步步跟着他,每靠近小白楼一步,她的心就多了一份不安。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会发生什么她无法承受的事。 “北辰……”她忍不住开口。 “嗯?” “你……要怎么帮我?” 陆北辰很是从容,“虽然你的情况很棘手,但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难题。脱敏治疗,不同的人来做就会收到不同的效果,想当年语境的情况比你还严重,经过治疗后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初蓦地停住脚步,惊声,“脱敏治疗?” 陆北辰笑看着她,“怎么了?” “你……要亲自给我做脱敏治疗?”顾初近乎听见牙齿相撞的声音。 陆北辰微微挑眉,“荣幸吧?” 顾初的呼吸加促,耳边不经意冒出语境曾经的警告:要是陆教授亲自给你做脱敏治疗,那……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她脚跟一旋,掉头要跑。陆北辰却有先见之明,手臂一收就把她给卡在怀里了。她挣脱不开,急的直跺脚,“陆北辰,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又没打算襁爆你,你急什么?”陆北辰坏笑。 “我宁愿你襁爆我了。”顾初心中不安。 陆北辰笑得愈发肆意,低头凑向她,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顾初瞪着他。 他捏了她的鼻子,一字一句,“等给你做完脱敏治疗,我会满足你的要求。”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初忙摆手。 陆北辰干脆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踏步朝着小白楼去了。顾初见状更是急了,“我真的是小问题,不用劳驾你啊。” “当初语境对你心慈手软,造成你现在进了手术室心理状况不稳定,我说过,他要是对你仁慈,那只能我亲自动手了。”陆北辰笑得悠哉,“语境那家伙回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件事跟语境无关……”顾初真是生怕语境受到连累。 “那就看你今天治疗的结果了。”陆北辰道,“我的脱敏治疗方法虽然特别了点,但好过两三个月的治疗时间。” 这么一说,顾初心里更慌了。 就这样,她是近乎被强迫着进了小白楼。有人出来给他们开门,是位老者,顾初眼尖,惊愕,“斯密斯医生?” 斯密斯哈哈一笑,“你们很恩爱我知道,但也不用分分钟炫恩爱。” 顾初推搡着陆北辰,“快放我下来。” 陆北辰笑了笑,把她放了下来。顾初站稳后,冲着斯密斯医生打了声招呼,又道,“两位一定还有重要的事要谈吧?我就不掺合了,斯密斯医生,咱们叙旧来日方长,我告辞了。” 又要跑。 一来,脱敏治疗可以做,但她绝对不要陆北辰亲自动手。 二来,斯密斯医生竟然在这儿,他们两人见了面,陆北辰必然会知道她瞒着他找过斯密斯的事,三十六计跑为上策,不管怎样,她先躲了这一关再说。 下一秒被陆北辰的手臂稳稳地给截了回来,这一次锁在怀里,令她动弹不得。斯密斯医生笑得胡子乱颤,终于明白刚刚陆北辰抱着她入室的缘由了。 “车钥匙在我这,你想徒步回市区?”陆北辰道。 顾初哭丧着脸,差点给他跪下了,“我求你放过我吧!” “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件事,不行。”陆北辰一副“铁石心肠”。 斯密斯从旁先听得清楚,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她?这陆北辰,看来还真陷进去了。 几乎是拖着拽着将顾初带进了屋内。 她趁机打量了一下四周,不是住家,像是一处荒废了的……医疗机构。一些仪器还在,但都已经布满了灰尘,结了蜘蛛网。 “以前这里是家国际医院,但中国建国后这里就荒废了。”斯密斯医生好心地替她普及。 建国后…… “那这里?” “说白了,这里在以前是做人体实验的地方。”陆北辰说道。 顾初倒吸了一口气,“不可能,上海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有什么不可能的?”斯密斯医生叹了口气,“总会有些丧失了医德的医生想要扬名立万,什么事做不出来?后来这里一直荒废,人们也就把这里遗忘了,是一群城市探险的人找到了这里。” “那……你们把我带过来干什么?”她发誓自己是个爱国的姑娘,而且提到那段历史她也会恨得咬牙切齿,更何况,做这种事的人竟是他们的同行,但问题是,一切都过去了,这件事跟她做脱敏治疗有什么关系? “带你来,是让你体验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和肮脏。”陆北辰说着,将她往一个屋子里一推。 不大的屋子,正中间有一张手术台,上面的无影灯已是破碎,到处都铁锈斑斑。顾初觉得这里很是窒息,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入眼的到处都是疮痍,她似乎都能闻得到血腥味。斯密斯医生走了进来,在一架仪器前站定,看向陆北辰,“可以了。” 顾初觉得不安,瞅着那台仪器,跟屋子里的那些上了锈的仪器不同,这架是新的。他们,要做什么?陆北辰一言不发地上前,一把箍住了她的手腕,二话没说将她带至了墙角。 “北辰,你要干什么?”她慌乱。 陆北辰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温柔低喃,“相信我,克服了这关,你就没问题了。” 这不妙! 这是第一时间窜进大脑的三个字。 顾初没由来地打了寒颤,哆嗦开口,“北辰……” 陆北辰却松开了手,一步步后退。 “北辰,你……”顾初总觉得惶惶,见他撤离,下一秒,她也要跟着走。 可是,手还没等抓住他的衣角,耳畔只听见“咔擦”一声,像是启动了什么仪器,只觉得眼前一亮,紧跟着,一扇玻璃门落了下来,隔开了她和陆北辰。 那玻璃门很厚,上面也是脏兮兮的,还有斑驳的血迹,她惊呼了一声,隔着玻璃门大喊陆北辰的名字,可是他,就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隔着这道玻璃门,神情冷静。 不…… 她见过不少脱敏治疗,可从来没见过这种。 这哪是脱敏治疗?活脱脱的一次心理虐待!她环视,玻璃门将这里隔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那张不知解剖了多少人的手术台近在咫尺,她只要手一伸就能摸得到。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见手术台的血迹。 是的,跟玻璃门上一样的血迹。 那边,斯密斯又碰了仪器的另一个按键,只听轰隆隆的声响传来,吓了顾初一跳。这声音让耳朵听着不舒服,她捂住双耳,但这声音还是钻进了耳朵里。 紧跟着,头顶的一个类似管道的位置一下子开了个口。顾初不明就里,战战兢兢往上看,不曾想,刚一抬头,下一秒就砸下来一个东西,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她一愣,等看清后骇然惊叫! -本章完结- 357如果我不在 一只死老鼠,血淋淋的,正中她怀。这冷不丁掉下来的“礼物”大大出乎意料,吓得顾初汗毛竖起。手一甩,死老鼠被扔了出去,没等反应过来,头顶上又簌簌落下东西,七八只死老鼠前后都砸在了她身上,不但满身鲜血,而且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顾初捂着鼻子,砸着玻璃门,冲着陆北辰喊,“快放我出去,我的衣服都脏了!” 陆北辰隔着玻璃门,只是看着她,没做回应。斯密斯从旁叹了口气,不忍直视。顾初见他不予理睬,心中又急又怕的,战战兢兢地朝着头顶上的通道看了一眼,赶忙窜到了另一旁。岂料脚步刚移过去,只听“咯唥唥”的一声响,她所站的位置上方也有机关打开,骇然抬头,紧跟着砸下来一堆东西。 “啊!”她拼命扑腾,肩头上沉甸甸的,随手这么一扔才发现竟是只死鸡! 这一次,砸在她身上的不仅仅是死老鼠了,死鸡、死鸭全都混在了一起,那羽毛上都沾了鲜血,一时间她像是进了屠宰场似的。顾初跟其他姑娘都一样,最见不得死老鼠,但她还有跟其他姑娘不同的地方,她更见不得长羽毛的东西,那些鸟啊鸡啊之类的,她向来敬而远之,从不喜欢太靠近活物,更是不敢靠近。 而这次,这些原本她就害怕的东西全都血淋淋的砸她身上,她想躲都无济于事,一时间处于崩溃边缘。于是,又开始砸玻璃门,奈何,手都捶红了,陆北辰还只是静静看着,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 头上的暗道是自由活动的,那些死物刚开始还只是几只几只往下掉,后来又是成堆往下掉,再后来,掉下来的死物越来越多,顾初已经数不过来了,只觉得无论往哪躲,头上总会砸下来东西,最后,那些死物堆满了狭小的空间,全都是死亡的味道,令她窒息。 “陆北辰!”她又怒又气,如果不是隔着一层玻璃门,她必然要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陆北辰依旧冷静。 她在里面变得寸步难行,地上铺满了死物,触目所及的血淋淋,肮脏作呕的腐臭、血腥味塞满了她的喉咙,她忍不住冲到角落里吐了,看上去狼狈极了。身上的衣服脏了,长发也染了血,脸色煞白得骇人。 斯密斯实在看不下去眼了,走上前压低了嗓音对陆北辰说,“这种治疗方式会要了她的命。” “她必须要过这一关才行。”陆北辰的声音也低低的,“必须要在生理上先克服对肮脏的抵触。” 斯密斯盯着在里面不停呕吐的顾初,叹道,“她是你喜欢的女孩,你还真忍心?” “就是因为她是我喜欢的,我才想她以后会更好。” “如果真的做不了医生也没什么,你这是在逼她啊。”斯密斯有点心疼顾初。 陆北辰倏然看向斯密斯,目光森凉。斯密斯很少见他这幅神情,倍感奇怪,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 “我有过让她离开我的念头。”陆北辰的嗓音寂寥,眼里的凉渐渐沉落,“但,动了心,尝过甜,就再也不能说放就放了。” “你……” “我很清楚我现在的情况,哪怕真是苟延残喘有可能还是不能陪她到最后。”陆北辰看着里面扶着墙角的顾初,目光是疼,心里更疼,“能成为一名神外的医生是她最大心愿。我可以为她铺路,但心理这关总要她自己过才行。她要有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至少她还有一份保障的事业。” 斯密斯明白了他的想法,叹气多了惆怅。他不清楚陆北辰和里面那女孩子之间的种种,但很清楚她在陆北辰心里有多重,她成了他的牵绊。为了她,他宁愿拒绝手术,只不过是不想被命运所控。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他不希望陆北辰跟这个女孩子在一起,陆北辰向来是个不动声色的人,但心思细腻情感厚重,这俨然就是份飞蛾扑火的爱情,会伤了彼此。可作为认识陆北辰多年的朋友,他又左右为难了,爱情一旦发生,谁又能阻止? “你认为我自私吧?”听他叹气,陆北辰苦笑,“像我这样,应该有自知之明离开。” “可是你不舍得。” “是,我不舍得。”陆北辰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人总会贪婪短暂的温暖,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也不例外。”地老天荒的爱情,从一开始他就想拥有,哪怕痛恨过、锥心过也想拥有。可生命在一分一秒倒数,如指缝油走的流砂,他的流砂又注定了过早流逝,他该放开她,又或者,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与她相识,但,因为失去过,因为尝过那种削骨的痛,那种剥筋的苦,所以,才不想再一次经历。 他承认,是他自私。 斯密斯不知该说什么,这就好比他在看着一个吸食毒品的病患,明明是一错再错,明明是要阻止,但,如果这毒品成了唯一能缓解他痛苦的解药,失去了这枚毒品他就失去了生命,该怎么办?一道难解的题,他不会解了。 机械粗苯摩擦发出的声音,阻隔了陆北辰与斯密斯的交谈,顾初听不见这些,也没心思听见这些。她的双腿都在打颤,近乎要将苦胆给吐出来了。墙壁很脏,她也顾不上了,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前挪,她想去求陆北辰,想要告诉他她不喜欢这样,可一脚踩上死鸡时,胃里又开始隐隐抽动了。 鞋子上也染了血,踩在满是血腥的地面上,滑腻腻的。 又有响动声,顾初下意识抱住头蹲了下来。 她以为又会是类似死物砸下来,不曾想,是带体液的东西。她惊喘,呼吸都来不及倒,肮脏的液体就泼了下来,她的头发上、衣服上被打湿。是更加难闻的气味,随手一抓,像是被什么机器搅碎了的骨肉…… 也许是猪、也许是牛……她来不及去想,因为,头顶上浇下来更多黏糊糊的东西,几场下来,她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 顾初哭了。 泪水混着血、混着肮脏的被碾碎的骨肉…… 她不管不顾地再次冲向玻璃门,用力地锤砸,大哭着喊陆北辰的名字,泪珠大颗大颗从眼眶里落下来,死死盯着他的眼,恳求他、哀求他放她出去。 陆北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伫立于玻璃门外,看着她疯、看着她闹、看着她大哭大叫。他始终凝着她的眼,不曾移开过目光,薄唇微抿,却不开口说放她出来。 连斯密斯都看不下去了,转身出去。 搅碎了的骨肉和那些死物混在了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刺激着顾初,她喊得嗓子都哑了,眼泪都快流干了,渐渐地,她就不再挣扎,也不再哭喊,站在原地,成了个木头人。 斯密斯在外面抽了一根烟,又待了会儿,一小时后他才回来。玻璃门也已经脏兮兮的,全都是她的手印,陆北辰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她蹲在地上,耷拉着头,身上头发上肮脏至极。 “开门吧。”许久,陆北辰终于命令了句。 斯密斯可算是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扳起开关,一阵响动声后,玻璃门缓缓打开了,封闭的空间与外界接壤,难闻的气味迅速窜了出来。 连斯密斯都受不了这个气味,脸色一变,冲到外面去吐了。 顾初还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抬一下。 陆北辰上前,弯身,轻轻捻起她的下巴。她被迫抬头看他,眼睛无光,苍白的小脸已是脏兮兮的,原本是一身浅色衣服,到现在,早看不出颜色来了。 他的黑眸滑过心疼,但很快压下了,扶她起来。她撑着他的手臂顺势站了起来,半晌后有了反应,紧跟着抬手就来捶打他,眼泪又簌簌而下。 陆北辰没躲没闪,紧跟着手臂一收将她揽怀里,任由她像是发了疯似的推搡捶打,许是真刺激着她了,她干脆一口咬住他肩头,发了狠似的不松口,哪怕是隔着大衣,他也能感到疼。 斯密斯再进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惊骇非常。 陆北辰却一动不动,任由她的发泄,直到她累了,再也无力捶打时,他才低低地对她说了句,“去洗洗吧。” …… 回程的路上,顾初一句话不说,眼睛红红的,一直盯着窗外看,就是不看陆北辰。 在那幢破旧的小白楼里幸好有没被破坏的淋浴系统,虽说设备陈旧,但热水供应不成问题。她在浴室里足足待了一个多小时,身上的皮都快被她给搓破了。干净的衣物全都装在一个袋子里,那袋子就是陆北辰之前从后备箱中拿出来的,她穿上愤愤地想,原来他早有准备。 -本章完结- 358良苦用心 临行前,斯密斯把她叫到一旁,词不达意地告诉她,其实这里已经被他买下来了,他没事会在这里做些研究,又带她大致参观了一下其他房间,果不其然,其他房间都整洁干净,唯独她进的那件手术室破旧不堪。这里是斯密斯的地盘,但不是顾初关注的重点,更不去关心这里究竟属于谁的,她只是觉得,陆北辰的治疗手段太过bt。 陆北辰也知道她在生气,所以,一路上也没多说什么话。 回到老洋房,语境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他们的车回来了,冲着车子这边直挥手。进了门,顾初又进了浴室,陆北辰将大衣扔进了干洗筐里,语境眼尖看得清楚,惊讶,“陆教授,您的衣服怎么脏了?” 陆北辰没解释什么,只是径直上了楼。语境不清楚这俩人是怎么了,暗忖是不是吵架了,因为顾初的脸色很难看,甚至视他为空气,见到他连招呼都不打。见陆北辰上了楼,忙唤道,“陆教授。” 他顿步回头看他。 “半小时后咱们就得出发去机场了。”语境提醒了他的时间。 陆北辰说了声“好”,然后上了楼。 语境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 陆北辰上楼后径直走进主卧,浴室亮着灯,却没动静,他在门口停住脚步,敲了敲门,轻唤,“初初。” “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门,他猜想,是拖鞋。 无奈笑了笑,转身去了客用浴室。 十分钟后他冲完了澡,又换了干净的衣物,回到主卧时,见顾初也从浴室出来了,换了件棉质睡衣,头发湿漉漉的,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他上前,坐在了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却赌气地将他的手甩开。 陆北辰没恼,轻声道,“头发吹干了再休息。” 顾初不吱声,枕头拉过来盖在头上。 “我马上要去机场,晚餐自己吃吧。”陆北辰轻抚她的肩膀,接下来像是叮嘱个孩子,“案子一结束我就回来了,过几天天气转凉,实习的时候别穿得那么少。” 她还是不说话。 陆北辰暗自叹气,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站在床头看了她许久,直到,语境来敲门催促,他才离开了卧室。 听见房门关上时,顾初才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红红的。 又隐约听见了大门响,她忙下了床到了窗子前,陆北辰已上了车,夕阳的光线孱弱,夜色即将来临,他的背影模糊却流畅,下一秒她的眼眶就又红了。 …… 赶到机场时天已擦黑。 陆北辰的东西少,语境倒是买了不少东西在行李箱里,办理托运的人很多,语境哪敢让陆北辰等他,便说,“陆教授,您直接进贵宾室吧。” “不用。”陆北辰淡淡地说,“你去办你的吧。” 语境有点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拖着行李箱飞般地去办托运。头等舱虽说不像是经济舱那么夸张,但也有在排队,趁着等候的空档,语境往后瞧了一眼,见陆北辰择了一处最显眼的座位坐下来,不知从哪拿了本杂志在看,他惊叹这次陆北辰怎么有了耐性,正想着,又见陆北辰抬眼往大厅入口处看了看。 语境虽平时呆头呆脑的,但今天也能察觉出不对劲。这一路上车内的气压特别低,陆北辰一直靠在车座上阖着眼,他知道他绝对没睡着,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教授。绝对跟顾初有关,他判断,他们两人是闹脾气了。 现在,教授明明可以先进贵宾室等候,但进贵宾室就意味着要过安检,而他,似乎在等人…… 在等,顾初? 语境的大脑在飞速翻腾着,他们出门的时候,顾初可连面都没朝一下。 如此,语境更确定这两人是有矛盾了,心中暗急,不停祈祷顾初能来,虽说案子到了尾声吧,但也总得一段时间,这两人心里隔着矛盾分开,怎么说都不好。前面等候办理的人越来越少,语境急得直跺脚,手机这时响了,是潘安。 他询问他们是否到了机场,飞机是否延误,又说了今晚要加班加点之类的话。语境心里一直搁着事,回答得也心不在焉,潘安是个聪明人,察觉出语境的不对劲,追问之下才了解状况。想了想问,“经济舱那边等候的人多吧?” 语境抻头瞅了一眼,“是啊,排了好长的队。” “你去经济舱的办理口排着。” “啊?” “你笨啊,头等舱很快办完了他还哪有借口不过安检?”潘安气定神闲的,“你去经济舱办理,尽量拖延时间吧。” 语境一拍脑袋,“对啊。”话毕,拖着行李箱就跑去经济舱办理口排队去了。 半小时后,语境办完了托运行李,见顾初还没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走到陆北辰身边时,他都不敢开口说自己办完了,还是陆北辰问了句,“办妥了?” “嗯。”他想了想,马上又道,“啊……教授,您饿了吗?” 陆北辰将杂志放到了一旁,起身,“在飞机上吃一口就行了。” “啊?啊……”语境懊恼,用吃饭这个借口来拖延时间不大明智,就算不过安检,去了餐厅一样看不见顾初。 陆北辰不知道他的心思,可能压根也顾不上他的心思,抬腕看了看,道,“过安检吧。” “陆教授!”语境一惊一乍的。 陆北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我想去洗手间一趟。”语境情急之下找了个十分合理的借口,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去吧。” 语境道,“您一定要等我一起过安检啊。” 陆北辰点头。 语境一溜烟跑向洗手间。 二十分钟后,他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拖着发麻的腿一步步往前蹭。陆北辰一直待在原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上前,眉头微微蹙起,“你没事吧?” 语境忙摆手,“就是有点……闹肚子。”又生怕他再详问,马上道“不过现在好多了,没事了。”这是唯一能够解释他在洗手间里待二十分钟的理由,又不由得为自己的伟大精神而感动,二十分钟他在洗手间里都快发霉了,坐在马桶上坐得腿都麻了,但为了陆教授的幸福,值了。 “真的没事?”陆北辰问。 “没事没事。” “过安检吧。”陆北辰拎了公文包,转身朝安检中心走过去。 语境在后面跟着着急,时不时回头张望,却总不见顾初的影子。情急之下追上陆北辰,问,“顾不来送您吗?” 陆北辰的目光暗了一下,淡淡道,“她不大舒服。” “我觉得,要不要再等等?说不定她来了呢。”语境直截了当说。 陆北辰没恼,看了一眼时间,说,“不等了,时间来不及了。” 语境重重叹气,他不希望看见这两人中间有什么膈膜,又要开口劝说他给顾初打个电话之类的话,余光不经意扫到了大厅的一抹身影,蓦地激动跳起,“顾初!” 一嗓子喊得周围人都吓了一跳,陆北辰也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倏然回头。 果然是顾初。 她显然也在找陆北辰,听见语境的大嗓门后看向了这边,在撞上陆北辰的身影后,她朝着这边跑过来。 陆北辰将公事包往语境手里一塞,二话没说大踏步上前,手臂一张,接住了顾初入怀。 “我没生你的气,只是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她紧紧搂住他,眼眶红了,眼泪下来了,声音哽咽。 “我知道。”他亦搂紧了她,也没管周围人的目光。 顾初将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抽噎着,“你太坏了!这么吓唬我,就不怕我今晚上做噩梦吗?你又不在家……” 陆北辰的心被狠狠揪了下,是他欠缺考虑了,一心只想着尽快让她适应情况。在她耳畔低低道,“对不起。” 顾初摇头,却将他搂得更紧,“不想让你走,但你还不得不走……北辰,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他捧起她的脸,巴掌大的脸还是苍白,眼角挂着泪珠,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末了承诺,“好。” “元旦呢?”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元旦你能回来吗?” 现在实习了,她想他,却只能这么想念着,哪还有机会说去看他就去看他? 陆北辰没说话。 她咬了咬唇,耷拉着眼。离元旦没几天,她也知道她有点强人所难,但还是忍不住会问,如果可能,她恨不得他今晚走明天就回来。 陆北辰轻叹,抬手拢了她的长发,温柔说,“我答应你,会陪你过春节。” “还要那么久……”她想哭。 他揽过她,低喃,“最晚就是春节,好吗?” 顾初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本章完结- 359鱼目混珠 寒假将至,学生们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了,早早地都在筹划着旅行计划。顾思没打算旅行,她接了商演,这段时间都很忙。这天她刚回寝室,同寝的姑娘就从柜子里拿出个包裹来递给她,“哎你的啊,一直放在生活老师那呢,我帮你签收了。” 不大不小的盒子,晃了晃没什么声音,她好奇,三下五除二把包裹打开。是只做工精致的小首饰盒,顾思看着奇怪。同寝的姑娘十分八卦,“该不会是你的罗警官跟你求婚吧?求婚戒指?” “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寄件人的大名明晃晃写着呢,可不是我偷看。”同寝姑娘马上澄清自己,又十分好奇地催促,“快打开来看看,说不定真是戒指什么的呢。” “瞎说什么呀。”顾思怼了她一句。 现在,近乎全系的同学都知道罗池追求她的事了,这要源于他在前一阵子执行任务时顺道拐了一趟琼州,当时她正在阶梯教室上公共课,下课后就见罗池怀里抱着一大束的鲜花站在外面的长阶上。看得出他真的是在执行任务之中,身穿制服,打远一看高大威猛十分打眼。 周遭多是喜欢凑热闹的同学,弄得顾思有点不好意思,想躲又没处躲,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寒暄了两句,他便从衣兜里掏出一首饰盒来,她打开一看是条项链,牌子的名称在那明晃晃地摆着,就算没有价签她也知道价格不会太低。他许是生怕她不收,竟很是笨拙地说了句,这是你姐姐托我带给你的。 她便道,不是我生日,又不是节假日的,我姐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她就把首饰盒塞回他手里,说,退了吧,我才不喜欢金项链呢,太俗。事实上那条项链很好看,但她不能收,收了他的东西算什么?再说了,他是个警察,每个月薪水都是固定的,开了这个头,以后他还不得勒紧肚皮经常买些首饰给她? 罗池好骗,见她拒绝还真以为是不喜欢,一时间木讷无言了。她不忍心,将他怀中的鲜花夺过来,笑说,是送我的吧?我更喜欢这个。 他就笑了。 她低头看花,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她抬头看他时,发现他一直在瞅着自己,忍不住说了句,傻瓜。 他笑着上前,跟她说,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多待,马上要走了。 她道,那你就走呗。 他一把将她拉住,她疑惑,看着他。他却大胆地说了句,你……能亲我一下吗? 她愕然。 见状,他以为她是尴尬,马上又改口,没关系没关系,我亲你也行。 结果,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亲了她一下。 当时,周围同学全都在鼓掌起哄…… 想到这儿,顾思忍不住摸了摸唇角,心脏开始咚咚直跳,这件事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可每每想起她还会呼吸急促,唇边似乎还有他的温度,以及被新生胡茬扎了的刺痒感。那天的阳光很好,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惑人,还有他靠近时的气息,刚毅的雄性麝香…… “哎,你倒是打开看看啊。”同寝姑娘催促。 顾思这才从回味中出来,打开了首饰盒。同寝姑娘凑上前一看,皱眉,“这什么呀?手链?” 还真是一条手链,却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顾思拿起仔细端详,很别致也很特殊,尤其是上面的图案,别有一番风情,她之前还真没见过这种手链,看来像是纯手工做的。 “我说那个罗警官也太抠门了吧?就送你这么一个小东西啊?”同寝姑娘撇撇嘴。 “我觉得挺好看。”顾思说着就戴上了。 “你不会真看上那个警察了吧?” 顾思将盒子塞进抽屉里,拨动着手链上的小物件玩,很是随意回答,“他不好吗?” “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但职业危险啊。”同寝姑娘想得现实,“网上都说了,警察最高危。” 顾思没予理会。 “不过啊,他是上海人,有本市户口,在上海肯定也有房吧,这硬件还不错。” 顾思看她,“你想得挺远的。” “这年头找男人要瞪大了眼睛才行。”同寝姑娘笑了笑,“罗警官的条件是不错,看样子又是他们警局的头头,一个月肯定不少赚,但我觉得啊,你身边可不缺有钱人,你那个商演老板不是也在追求你吗?” “我可不喜欢他。”顾思直接否认。 “那你喜欢谁?罗池?” 顾思的脸有点烫,甩了句,“我喜欢谁还用得着跟你汇报啊?” 简单洗漱了下,换了睡衣睡裤,晚九点的时候同寝的其他姑娘们也回来了,七嘴八舌的,现在课程少,她们也都各自跑到外面去赚外快,能进这所大学的都是艺术生,所以各个高挑漂亮,睡在顾思上铺的姑娘今天去剧组试戏,看上去挺兴奋的,应该是*不离十了。 顾思没心思跟她们聊天,靠在床上看书,有姑娘眼尖看见她的手链,惊叹在哪买的,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朋友送的。她们就在诡笑,是那个罗警官吧? 熄灯前她们都去洗漱了,寝室里安静了下来,顾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罗池打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像是在外面,有点吵。 “你从秦村回来了?” “对。”罗池大嗓门,“你怎么还没睡?” “这才几点啊。”顾思生怕他是在执行公务,又道,“你要是忙我就先挂了。” “没事没事,我在吃饭。”罗池马上道。 “哦,吃什么呢?” “嗨,就是随便在外面吃一口,小馆子嘛人多。” 顾思听他浑厚的嗓音,不知怎的,心里总是痒痒的,清了清嗓子,道,“小馆子的东西不卫生,你注意点。” “好。” 顾思抿唇浅笑,“谢谢你的礼物啊。” “你不会还想还给我吧?这次可不是金项链金手链的。” “这次的我喜欢,所以就不还给你了。” 罗池在那边傻乐。 “很特殊的手链。”顾思说。 “我一猜你就能喜欢,所以买下来送给你,当做元旦礼物。” “那我是不是也要送你礼物啊?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边爽朗一笑,“把你自己送给我呗。” “你什么意思啊?” “我意思还不明显啊?” “别得了便宜就卖乖啊。” “行行行,我不惹你。”罗池那边像是在吃面,吃得挺香的,又道,“你是我女朋友,我得让着你点。” “谁是你女朋友?”顾思提高了嗓门。 洗漱的姑娘们回来了,恰巧听见这一句,纷纷窃乐。 “当然你是我女朋友了,要不我每天一个电话是怎么回事?” “你是警察啊还是流氓啊?”顾思被她们笑得愈发不好意思,“不跟你说了,讨厌。” 掐了通话,上铺的姑娘走上前笑道,“我看你啊就是外强中干的,一条手链就把你的心给拴住了。” “是啊,思思,你长得漂亮又年轻,可不能这么快就被个男人给套牢了啊,咱们得为以后着想,不说身价千亿的吧,千万、上亿的终归是要考虑的。” 顾思将手机扔到一边,轻哼,“千亿万亿又如何?有些时候,那些钱反倒能害死人。”她曾出生在千亿身价的家庭中,最后还不是赔上个家破人亡?刘继强身价也不低,最后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她曾在这些有钱人里打个转翻过跟头,最后发现,什么都比不上踏踏实实过日子来得实在。 …… 很快到了元旦,罗池从秦村回来也带回来不少新的情况,推动了案子朝前走了一大步。这边,蒋绫和盛天伟的dna报告曾一度令案件陷入停滞状态,专案组不少成员认为报告没问题,但陆北辰始终持怀疑的态度,直到潘安与被警方带回来的郭香云“交谈”了番,从她身上取了毛发,陆北辰终究为专案组提供了全新的证据。 郭香云痴痴疯疯,盛天伟在见到郭香云第一面后眼眶就有点红了,罗池要他确认郭香云的身份,他承认,这个疯掉的妇人就是郭香云,也更是许桐口中那个穿着绣花鞋的婆婆。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把郭香云放在了沈强家的对面?看得出她是真疯,是谁还在利用个真疯的人在装神弄鬼? 陆北辰做出全新的报告时说,“蒋绫鱼目混珠,经核对,当时她给警方提供的是郭香云的毛发。” “这么说,她是一直在跟郭香云接触?” 这是最显而易见的推断,但陆北辰给予了否定,“不,这是被封存冷冻许久的带有毛囊的毛发。” 专案组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说明,蒋绫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做好万全的准备。”陆北辰给出结论。 -本章完结- 360你叫她穆青雪也行 专案组有的成员曾怀疑过陆北辰的判断,毕竟当时鉴定报告摆在那,谁都不可能想到蒋绫会在鉴定取样上动手脚,罗池是完全信任陆北辰的判断,但也好奇他为什么这么肯定蒋绫有问题。 “但凡是盛家的老人都知道郭香云疼爱盛天伟,蒋绫对盛天伟严苛,郭香云是百般纵容,打小盛天伟就跟郭香云的关系很好,这倒也没什么,作为盛家的管家,对盛家感恩图报,对自己的小主人疼爱有加实属正常。但盛天伟在三岁那边因顽皮打翻了热水壶,当时是郭香云第一个窜出去护住盛天伟的,导致郭香云的后背有大面积的烫伤,这种疼爱更像是出自本能的保护,别忘了,资料上说,蒋绫也在现场。” 专案组的人员纷纷点头,罗池的眉头皱紧,“如果蒋绫撒了谎……” “证实了是她撒了谎,这件案子才会变得有解,而且,很多的疑点也就顺理成章了。”陆北辰看向罗池,“秦村那边怎么说?” “乡村之地,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而郭香云和她的丈夫,这个观念更重。” 陆北辰笑了,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档案夹,“我想,整个案子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 罗池伸了个懒腰,“看来,我们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你还有任务。”陆北辰道。 罗池挑眉瞅着他。 “别忘了,看守所里还有个跟你猜谜语的女人。” 罗池嗤笑,“谜底都知道了,给她答案还不简单?” 翌日,罗池带了两名手下去了看守所。 梵尼虽脸色不大好看,但精神状态正常,没再装疯卖傻,见到罗池后冷笑,“看来罗警官是有发现了。” 罗池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来,警帽往桌上一放,直截了当说,“轮回。” 梵尼一愣,很快地,嘴角抽搐。 “青灯木偶的秘密你是一直知道的。”罗池盯着她说,“这个秘密就是轮回,而那首童谣,就是揭示了人吃人的真相。” 梵尼的脸色变得铁青,牙齿被咬得咯咯直响,她喃喃,“是的,吃人……” “这也是我们一直找不到庞城和眉首尸体的原因。” 梵尼突然笑了,笑声极度阴森恐怖,“没错,她和他都被她给吃了,就算你们上天入地也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尸骨!” 罗池紧紧盯着她的眼,问,“被谁吃了?” 梵尼的笑声戛然而止,也盯着罗池,许久后缓缓吐出个名字,“齐雪。”又勾唇一笑,“或者,你叫她穆青雪也行……” …… 元旦的时候顾初躲回了琼州,原因是,上海的媒体盯上了她。 事情,因陆北辰而起。 又或者说,是因两件首饰而起,一件就是她脖子上一直戴着的老冰种“倾舞”,另一件是她中指上的戒指。这两件都是陆北辰送的,结果,引了风浪。 导火线先在戒指上。 陆北辰在a大的讲座很成功,但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跟一个当场跟他顶嘴的学生合影事件,这个学生就是她顾初。当时因为是讲座结束,很多同学都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结果,这个合影就被早对陆北辰“虎视眈眈”的媒体给盯上了。 合影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陆北辰和她都戴着戒指,虽说看不出是同一款的,但已经令嗅觉灵敏的媒体起了疑心,于是乎,她成了媒体们的重点排查对象,而在跟陆北辰合影的那天,她的脖子上就偏巧戴了“倾舞”。 “原来咱妈传下来的这个吊坠这么值钱呢,七千万?老天啊,不就一块石头吗?”饭后,顾思拿着倾舞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感叹。 顾初整个人腻在沙发里,捏了块苹果没滋没味地吃着,半晌后叹了口气,“我是知道这个坠子挺值钱的,毕竟是老物件,但没想到会这么值钱啊。” 岑芸又切了个果盘端上来,一屁股坐在她们两人中间,道,“要不说你们这两个丫头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好东西,想想你们的妈是什么身份,这个坠子能作为传家宝价值还能低了?那可是从宫廷里传出来的老物件啊,做工和物料那可不是现在的人能比的。” “七千万啊姨妈。”顾思将链子栓手上,吊坠在岑芸眼前晃了晃,“当时我妈肯定没想过这么快石头能卖七千万。” “哎呀思思,你别给弄坏了。”顾初一把夺了过来,“你要是喜欢,明天我配个更结实的链子给你。” “别别别,我可不敢戴,七千万的东西戴我脖子上,我可戴不动。”顾思连连摆手,盯着吊坠像是盯着只烫手的芋头,“再说了,这可是姐夫给你拍卖回来的,是他给你花的钱又不是给我的。” 岑芸从旁叮嘱顾初,“别说思思不敢戴了,你现在敢戴吗?这个坠子现在在网上炒得热火朝天的,谁不知道这是陆北辰花了七千万竞拍回来的宝贝?戴着太招摇了,会惹麻烦的,还是好好珍藏吧。” 这也是顾初的心思,以前她不知道这个坠子的价值,现在知道了,哪还敢招摇过市? “倾舞”被神秘人竞拍而走的消息是这两天才爆出的,之前七千万的高价着实在业界引起不小轰动,但收藏品为小众,外界知道这件事的还是少数,直到,被大众媒体挖出当初高价拍走倾舞的人是陆北辰,这才引起大众的哗然。 陆北辰一掷千金,拍了倾舞是做什么?投资还是送人?如是投资,打从他拍了倾舞后就没对外宣布,市面上更捕捉不到倾舞的一丝一毫消息;如是送人,那送给什么人?能花七千万来买下倾舞只为了送人,那这个人一定很重要。 而这时,恰巧陆北辰和顾初的合影就在校内传开了,连带的也传到了媒体眼里,他们的眼睛都是尖的,一眼认出了顾初脖子上的吊坠就是倾舞。 于是乎,这件事在网上被炒热了。 顾初是后知后觉,最初只觉得保镖神秘兮兮的,每次都要求她从医院后门出来,回家的路上更是七绕八绕的,后来,在陆北辰对媒体澄清事实后她才恍悟发生了什么事。 媒体是个圈子,新闻不分国界,更不会分地域,上海这边的媒体联系上了北京记者站,那边动作迅速找到了陆北辰。 只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北辰十分配合。 记者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问他为什么要送出那么贵重的倾舞,他的回答简洁明了,“她是我未婚妻,我送她礼物无可厚非吧?” 记者们全都炸开了,纷纷盯着“未婚妻”这三个字来下文章,陆北辰却是好笑,对他们说,“照片中我和她都戴着订婚戒指,没什么好惊奇的吧?” 陆北辰的配合,令媒体热闹了好一阵子。虽说陆北辰声明他可以配合媒体,希望媒体不要打扰他的未婚妻,但媒体终究是好奇的,总会想再逮着个当事人搜刮些八卦出来。筱笑笑想得周全,替顾初请了假,顾初“逃”回了琼州。 想必媒体查到琼州来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但顾初也就认了,大不了她就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不成记者还敢登门入室? 顾思盯着顾初瞧,一脸的不解,“姐,当初你还真不知道姐夫花了七千万啊?” 顾初摇头。 岑芸在旁道,“一口一个姐夫的,现在还没结婚呢。” “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吗?”顾思快速啃了一块哈密瓜,将瓜皮往垃圾桶里一扔,“他都当着媒体的面承认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 岑芸重重叹气,没说什么。 顾初觉得岑芸装了心事,轻声问,“姨妈,您想说什么?” “北辰那孩子吧,人是不错,又有能力……” “您直接说但是就行了。”顾思在旁打岔,“样样都好还不行啊?难道您要他胳膊下边长俩翅膀会飞才行?” 岑芸拍了一下顾思,“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顾思呶呶嘴,又拿了块蜜瓜,不吱声了。顾初看着岑芸,“姨妈,您接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岑芸锁眉,“北辰这孩子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说到这儿马上解释,“你别误会,对于这个人呢我是没意见,也挺喜欢那孩子的,中秋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些话,我觉得他挺真诚,对你肯定是真心的。” “那您是什么意思啊?”顾思着急了,又问。 当然,顾初也听得有点糊涂。 岑芸想了半天,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总觉得你跟他在一起会有危险。” 顾初忍不住笑了,“媒体追我只想问清楚事情,这有什么危险的呀?” “不是因为这件事。”岑芸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中的异样,“七千万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他背后是陆门,我是对他的背景感到担忧,一提到陆门,我就浑身不自在。” -本章完结- 361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陆门。 陆北辰从未跟她提过陆门,陆家都有什么人,陆门都经营哪些生意,他的父母兄弟都是什么性格等等,她一无所知。从他口中,她只知北深与他们的父亲关系不好,可她总觉得他与他父亲的关系也一般,否则在基金会一事上他怎么会跟他的父亲对着干?听说,基金会如今的股权构成已是干干净净的,所谓的“干净”,是指陆北辰不但利用危机剔除了林家在其中的势力,更剔除了陆门暗中参与的势力。 她也曾看过一篇报道,说是因为基金会的事,陆老爷子震怒,更有人评价陆北辰在这件事上做得太绝太狠,然而,这则新闻很快就被撤了,半点痕迹都没有。 岑芸见她沉默不语,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如果顾家没出那档子事,我是巴不得你能嫁入豪门,你也别说姨妈势利,结婚这种事最好的就是门当户对,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总是有他的道理。但顾家出事后,我就觉得吧,别人有什么都不如你自己有来的实在,知根知底是最起码的,你对他真的了解吗?” 顾初不假思索,“当然。” “你了解?你了解什么?”岑芸用力地拍了她一下,“订婚戒指戴上了是不假,但你见着他父母了吗?结婚这么大的事,他总要知会他父母吧?你俩在一起都多久了?他父母露面了吗?” 顾初咬咬唇,没说话。 “你啊,唉……”岑芸一脸的无奈,“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没心没肺似的?你现在的长辈就是我,结婚的时候他陆北辰就是要跟我敬茶敬酒的,你呢?难道他父母还不参加婚礼吗?” 顾思帮腔,“是啊姐,难道你们要旅行结婚吗?” 顾初嘟囔了句,“旅行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我看你是昏了头。”岑芸使劲戳了她的脑袋,“我可事先说明啊,他们陆家的长辈如果不亲自登门送上聘礼,你们就休想结婚。”话毕,起身进了屋。 “姨妈……” 顾思凑过来,嬉笑,“姐,女生外向啊,这么快就向着他了?” “你别捣乱。” “我哪有捣乱啊,我是关心你。”顾思一脸的嬉皮笑脸,“其实姨妈说的没错,到现在你都没见过他的父母这有点说不过去了,但聘礼这件事吧我又觉得姨妈说错了,七千万的东西都搁你手里了,这份聘礼还不重啊?” 顾初歪头瞅着她,似笑非笑。顾思被她瞅得发毛,警觉地问,“干嘛?” “虽然七千万的东西在手,可我不敢戴,你呢?东西虽说不贵重吧,但至少可以戴着招摇过市。”话毕,她拨弄了一下顾思手腕上的手链,抿唇浅笑。 顾思忙缩手,一脸的不自然,“就是我随便买的一个小玩意,有什么不能戴的啊。” “你自己买的?”顾初笑吟吟的,“你可从不会买这种手链戴的。” 顾思知道瞒不过,故作不耐,“哎呀,是罗池那个呆子送我的,我见挺特别的,就戴着玩呗。” 顾初忍着笑。 “你别乱想啊,我接受他送的东西可不意味着我接受他了。”顾思忙解释。 顾初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手链上的小物件,揶揄,“知道这在古代叫什么吗?” 顾思不解地看着她。 她笑,一字一句,“定情信物。” …… 过了元旦,就接近中国的农历年了,春运的准备早早开始,机票、火车票竟早早就开始预定了。顾初倒不担心过年回家的问题,上海离琼州的路程不算远,怎么都能回得去。 越是年根底下越是多事,有则消息被爆了出来,是有关盛天伟的。消息称盛天伟的身世成谜,是否是盛家亲生值得怀疑。但很快地,蒋绫亲自出面澄清了事实,斥责媒体不负责任的胡乱报道,并声称如继续散播谣言,远胜集团有权追究其法律责任。 这件事像是被压下来了,但网友们议论纷纷。这要缘于盛天伟平日里是个挺爱在媒体面前露面的人,也频频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再加上他出色的外形,更像是个明星,所以一出这档子事自然受人关注。消息爆出来后,岑芸马上一个电话打到她这问明情况,她也是一头雾水的,只好敷衍搪塞两句,想着许是许桐的电话打不通姨妈才着急。 蒋绫出面后,许桐的手机才打通,顾初关注的从不是盛天伟的身世,她只想知道许桐的状态如何。许桐的声音听上去一如从前,似乎这场“事故”对她没造成太大影响,她对顾初说,我挺好的,没事。 再寥寥问过盛天伟,她叹道,其实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关于他的私事,我也不好去细问,可能,现在连他自己都是一头雾水的呢。 顾初相信许桐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可能最清楚的就是蒋绫了。又不经意想起了目前正在办的案子,不由地激灵了一下,难道,跟案子有关? 事情来不及多想,总有繁杂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医院到了年根底下异常忙碌,对于他们这群实习生来说,年底的考核也尤为重要。在历经陆北辰那次近乎bt的治疗后,她竟也敢站在手术室里完整地观看手术了,但要拿起手术刀她多少还有忌讳。为此,顾启珉找她谈过很多次,甚至院领导也私下找过她,她也明白大家的良苦用心,但始终不知道如何迈出那最后一步。 用陆北辰的话来说就是,各走各的路,各吃各的苦。许桐有她要度的难,她也有她要历经的“劫”。 这天午餐过后,顾初正在给患者换药,跟她一起实习的姑娘进了病房,悄悄跟她说,“我刚才经过小会议室的时候听见领导在讨论你的问题呢,你要不要去偷偷听一下?” 顾初原本不想去,但心里又没着没落的,实习的姑娘便跟她说,“我来换药,你快去快回呗。” 她想了想,摇头。 等换完了药,往外科室走的时候经过小会议室,她顿了顿脚步,又见会议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了,忙躲到拐角。出来的是院里三名大领导,其中一位领导转身对里面说,“你们再商量商量,尽快给院里一个满意的答复。” 待三人走后,会议室的门又重新掩上了。顾初终究还是忍不住凑了上去,有门挡着,里面的声音虽小,但能够听清。 “我和顾主任的意见是一致的。”是筱笑笑的声音,“顾初是个医学人才,尤其是神外方面,所以我们希望院里可以把她留下来。” “你见过一个拿不了手术刀的外科大夫吗?”副院长重重叹气。 “顾初只是心理障碍,她不是没拿过刀子,以前她在学校的时候解剖课的成绩总是最好的。我相信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没问题。”筱笑笑道。 室内沉默片刻。 “顾初是个外科的苗子,我想这点医院也都清楚,否则就不会左右为难。”这次是顾启珉的声音,“她在医院的成绩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上一个手术的方案也是顾初做的,院里都清楚那个患者的生存几率有多低,全国多少家大医院都不敢接手,顾初的方案态度谨慎方式去大胆,最后证明她是对的,现在那名患者恢复得很好。” “这点我当然知道,院里也更是清楚。”副院长忧心忡忡,“但她不能一辈子只做方案吧?” “既然不是技术问题,只是心理问题,那么总有解决的办法。”筱笑笑苦口婆心,“她现在至少敢在手术室里待着了不是吗?我希望院里能给她点时间。” 副院长没吱声。 顾启珉道,“有件事也许院里还没接到通知,我是听业内朋友说的。” “什么事?”顾院长问。 “在这次实习生发表的论文中,顾初的论文得到了大部分业内专家的首肯,其中一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斯密斯教授,他亲自为顾初的论文做了批注和推荐,现在,顾初的论文已经被他推到国际医学杂志上了。”顾启珉轻声道。 “斯密斯教授?就是那位国际知名神外专家?”副院长大吃一惊。 “对,就是他。”顾启珉压低了嗓音,“连他都能首肯顾初,说明顾初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笑笑说得对,她目前只是心理障碍,拿起手术刀是早晚的事,难道院里就只想看眼前利益错失了人才?听说斯密斯教授上一次收徒弟还是七年前,他的那个徒弟在国际上也知名得很,斯密斯能亲自推荐顾初的论文,说不定也动了想收她为徒的心思,到时候咱们院里可就损失大了。” 门外,顾初惊愕不已。 打从在医院实习后她就一直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方案她是出了,论文她也写了,但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多的关注,斯密斯医生?没错,她是见过两面,但从不知道他竟推荐了她的论文。这件事……跟陆北辰有没有关系?毕竟国际上那么多的医学奇才,如果不是陆北辰从中穿针引线,斯密斯能注意到一名实习生的论文? 她没再听三人的议论,心里满满的,其实她明白,这把手术刀早晚是要拿起来的,这么多人为她加油铺路,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缩在蜗牛壳里不出来? …… 齐雪被警方逮捕,罗池亲审。 陆北辰连续几晚没睡终于补了个好觉,等下楼的时候就听语境他们几个在背后闲得碎嘴。 “语境,那些记者早就散干净了,赶紧去给我买奶茶去,要原味的。”潘安道。 鱼姜补了句,“我也来一杯。” “不去。”语境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要去你们自己去,7-11就在对面,要不然你们让陆教授去买,他惹了大麻烦,我现在还有余惊呢。” “真搞不懂陆怎么想的,竟明晃晃承认他和顾初的关系了,他做事挺小心谨慎的,这次怎么就大意了?”潘安道。 鱼姜冷哼,“我看他是疯了。” “公布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好的,关键是,他要跟我们说一声嘛,我的胳膊都被那群记者给抓伤了。”语境一撸袖子露出胳膊,果然一道血淋子。 “啧啧,你的小胳膊可很嫩啊。”潘安一脸的色米米。 语境马上收回胳膊,瞪了他一眼,谁知一扭脸就看见正在下楼的陆北辰。潘安背对着楼梯没看见,还在拿陆北辰的事开涮,“你们说他是不是把顾初的肚子给搞大了?他——” “啊,潘安,你说齐雪这个女人也太狠了吧?吃人啊,她还真吃得下去。”语境一个激灵,马上打断了潘安的话转移话题,不停地给潘安使眼色。 奈何,一向聪明的潘安没领会语境的意思,一皱眉,“我在说陆的事呢,齐雪吃不吃人的那是罗池的事。” 鱼姜也看见了陆北辰,帮衬着语境,道,“谁能知道郭香云会有三个女儿啊,穆青灯死了,其他两个竟改了户口,隐藏也够深的了。齐雪、戚娇娇,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名字,别人还真不会想到她俩是姐妹。不过也难怪她们改名字,穆青学、穆青莲还真是不好听。” “哎,我说你们——” “想喝奶茶是吧?”陆北辰的嗓音横空下来。 潘安肩头一颤,蓦地回头。 陆北辰上前,掏出钱包,拿了大钞出来塞进了潘安的衣兜里,“去买,带我一份咖啡。” 潘安咽了口水,回头怒视语境,语境马上表明立场,“我一直在提醒你,是你笨。” “这天寒地冻的——” “放心,那些记者没那么多时间揪着一件事不放。”陆北辰淡淡打断了潘安的话。 潘安笑了,将钱揣好,“既然你听见我们的八卦了,那就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啊,说,你对外公布你和顾初的关系究竟为了什么?” 陆北辰也笑了,淡淡的,“再多废一句话,下午茶你请。” 潘安一溜烟跑出去了。 罗池正巧进来,被撞了一个趔趄,语境见状隔空喊了句,“嘿,别忘了罗警官的那份。” “潘安怎么了?”罗池揉着肩膀,一屁股坐在陆北辰的对面。 陆北辰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你的样子,齐雪是招供了。” “供认不讳。”罗池表情夸张,“那叫一个配合啊,警方一到,她就乖乖跟着走了,我们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很痛快。” “是她杀了沈强和庞城?”陆北辰皱眉。 “还有眉首。”罗池摩拳擦掌的,“她都一一交代了杀他们的经过和动机。” 陆北辰还在盯着电脑看。 罗池见他毫无反应,倍感奇怪,凑上前道,“看什么呢?案子破了你不高兴啊?这案子不过年是吉兆。” 电脑上是现场照片,有案发现场的,有沈强家的、齐雪家的、还有戚娇娇办公室的,陆北辰一张张翻看,神情严肃,闻言罗池的话后,道,“我总觉得齐雪异常配合警察,有问题。” “案子查到现在,她想不配合也不行啊,人证物证都有。”罗池好笑地看着陆北辰,“还是,你没适应我神速破案的能力?” 陆北辰瞟了他一眼,甩出了两个字,“笑话。” 罗池挠了挠头,一脸尴尬。鱼姜凑到了电脑旁,问陆北辰,“你怀疑凶手不是齐雪?” 语境一听这话瞪大双眼,“不会吧?齐雪不是凶手的话为什么要认罪?” “北辰,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罗池似笑非笑。 陆北辰没说话,还在耐着性子地一张一张翻看照片,罗池虽希望他是在开玩笑,但深知他不是个喜欢说笑的人,将目光落在照片上,问,“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北辰轻叹一声,将一张照片定格,“你看这张。” 罗池定睛一看,“是庞城家的现场照片。” “你看这些盘碟。”陆北辰指了指照片中的橱柜。 罗池看过去,渐渐的,面色凝重。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凶手极大可能是女性,并且,她有洁癖。”陆北辰双臂交叉环抱与胸前,道,“庞城是个生活杂乱无章的人,沈强也不算是个很会收拾家务的人,这些盘子摆放整齐,花色、形状都要一致,连花色朝向都要朝着同一个方向摆放,这人不但有洁癖,还有强迫症。” 罗池点头,没错,当初陆北辰就说过这番话。 “再看齐雪。”陆北辰淡淡地说,“家是最能反映人性格的场所,这是齐雪家,照片是警方现场拍的,她家虽整洁,但绝对没达到洁癖和强迫症患者的标准。” 罗池的眉头越皱越深。 “这张照片是戚娇娇办公室的。”陆北辰指了指照片上的摆设,“看出什么没有?”这是唯一的一张关于戚娇娇的照片,掺杂在众多的照片之中,也是前两天才到他手里的,他需要做案情汇总,语境到警局取来的,这张照片据说还是当时戚娇娇差点被枪杀,警方赶去现场取证时拍摄。 罗池看过去,越看,越心寒。戚娇娇办公室里的摆件虽不多,但出了奇地一致。如花盘,大小、花色都是一致,里面的培土高度都一致,桌上很干净,干净得只有一台电脑,墙壁那头是书柜,里面放了些文件夹。他面色一怔,放大了照片,这才骇然发现,那些文件夹都是标好日期的,按照顺序排放,没有一个是乱了日期的。 “难道……” 语境这次反应地快,一拍脑袋,“我知道了,凶手不是齐雪,是戚娇娇!” 一句话说得罗池一激灵。 鱼姜也是一脸严肃,“所以,就能解释清楚齐雪那么配合警方的原因了,她在维护戚娇娇,因为戚娇娇是她亲生妹妹。” “罗警官,看来你这一天是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陆北辰懒洋洋道。 “他奶奶的!”罗池怒起,狠狠地一拍桌子,吓得语境差点一个趔趄。 “老子不发威,她就不知道阎王爷有三只眼是吧?”罗池喝了一嗓子,又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过去,大声豪气,“重审齐雪!哦不,是穆青雪!还有,封锁机场、铁路和公路,缉拿戚娇娇,不对,是穆青莲!立刻,马上!” 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这着实是触了罗池的底线,尤其是在陆北辰面前,这下子里子面子全都没了。通话结束后,陆北辰难得地为他鼓了一下掌,“罗警官冲冠一怒就是威风凛凛,有勇气有智谋,不忘断了穆青莲的退路,牛。” 罗池多少扳回点面子,从鼻腔里挤出冷哼,“我才是查案的,还能输给你个摆弄死人的?”话毕,起身就走。 正巧潘安从外面回来了,见状,道,“这么近的路就不用来接我了吧?” 罗池这次狠狠回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声不吭走了。潘安疼得直龇牙,回头大吼,“你被陆北辰踩尾巴了?” …… 转眼到了年三十这天,上海不但降了温,还罕见地下了雪,这场大雪立马上了全国的头版头条,大家都在欢呼,上海有雪了。雪从前夜开始下,一直下到了清晨,一地的白霜,很多人都跑去堆雪人了,连医院门口都立着雪人,有了雪,年就有了味道。 但顾初没心思赏雪,从前夜到年三十她只睡了不足三个小时,其他的时间都在跟笑笑和顾启珉商量手术方案,之前那名患者出现了并发症,被送进了重症室,急需进行第二次手术,在这样一个大年三十,顾初已经忙得忘记了陆北辰跟她的约定,任由手边的手机一直在响,已然没时间接听了。 -本章完结- 362亲他 连阎王爷都要休息的日子,当然没人肯在大年三十动手术,再加上手术有风险,家属们更是争执不下。顾初早就过了倦怠劲,坐在顾启珉办公室的沙发上,手抱着一个热水杯,满脑子全都是手术方案。筱笑笑坐在她的对面,支着头,想了半晌后问顾初,“你是主张手术?” 顾初点头。 筱笑笑看向站在窗边的顾启珉,顾启珉闻言后转过身看着顾初,“要动第二次手术首先要抑制病人的并发症,方案虽好,但稍有差池病人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我才反对进行全麻手术。”顾初道,“必须要保持病人的清醒。” “这会增加危险性。” “但如果不这么做,病人可能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顾初与顾启珉争执起来。 筱笑笑轻叹了一声,“现在的问题是,病人家属并不想动这个手术,毕竟手术的风险太大。” “不动手术就只有一种结局,等死。”顾初一晚上没睡,情绪有点燥,“但凡能有一点希望当然要去争取,我就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犹豫的。” “别这么说,病人家属肯定也很危险,而且今天还是过年。”筱笑笑拍了拍她的手。 顾初不说话了。 顾启珉看了看时间,转头对顾初说,“我们院方的态度是建议手术,但决定权还在病人家属身上,顾初,你回去休息吧。” 顾初点点头,她主要参与方案讨论的工作,上台手术都要靠顾启珉和筱笑笑,对此,她已经做完了要做的工作。回了寝室,才发现手机上有不少未接来电,顾思打了两通,其余的全都是陆北辰打来的。 马上给陆北辰回拨,那头迟迟不接,顾初倍感奇怪,又打了几通还是如此,她便给顾思回了电话。顾思没什么大事,就是问她几点能回琼州,顾初心里一边想着陆北辰的事一边又念着那个病患,迟疑了半天告知大概会到晚上了。 换了衣服,回了老洋房。 进门之前想着要再给陆北辰打几通电话才行,有可能他是案子没办完回不来了?又或者他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了?过年回家的行李都整理好了,如果他真的回不来,她也只能先回琼州。 岂料她刚进玄关,就瞧见了立在客厅那只黑色皮质的行李箱! 懵怔片刻,心口似有烟火炸开,喜悦纷呈。 关好门,快步进了客厅,只见沙发扶手上随意搭了男人的羊呢大衣,茶几上扔着手表和车钥匙,都是陆北辰的。心飞快地掀动,兴奋取代了一路上的倦怠和烦躁。进了更衣室,有他换下来的上衣和长裤,浴室里还有氤氲余热…… 她飞快窜到卧室,一推门,动作就下意识放轻了。 卧室里很暗,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雪景。走廊的光偏移了些钻进了卧室,交织着室内的暗光浮动。她一眼看见了他,躺在床上,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外面因下了雪很冷,房间里却异常温暖静谧,又充塞着男人身上的气息,那淡淡的来苏味,是她熟悉留恋的。顾初蹑脚上前,轻轻坐在了床边。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回来了,自然而然地回了老洋房这里,冲了澡,换了家居裤,在这张床上熟睡。他的头发还未干,就这么睡着了,许是他太累了,否则依他睡眠尚浅的习惯早就听见客厅的手机响了。 上次走的时候,他说最晚不过春节。现在,他在年三十这天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案子已经完结了? 家里有他在总是好的,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顾初轻轻靠近他,小鸟依人地偎在他胸膛上。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深长,健硕的胸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描绘着他结实肌理的轮廓,忍不住傻笑。以前他睡觉是有穿上衣习惯的,现在倒好,上身直接裸着。她承认自己有点色,单单是看着他的上半段就会浮想联翩…… 但又怕惊醒了,所以只能贪婪地搂着他。 他的胸膛可真暖。 手指轻触他的肩头、臂弯…… 不经意间,那些靡靡画面就如走马观灯似的蹦了出来。 灯影下,男人的肌理流畅惹眼,他单凭着结实的手臂就足以将她擎住,在外一副禁欲男神的模样,动情时却令她难以自制。温柔是他,强势是他,那些落在耳畔的粗喘,那些足以令她耳红心跳的床话,每每想起,总会烫了她的心尖。 世人只知他冷淡高傲,可只有她才知道,他在床底间有多热情,她迷恋于他的这份热情和爆发力,如战马,令她战栗屈从。 顾初忍不住捂了双颊,起身,一颗小心脏在扑通通地直跳。心中暗忖:顾初啊顾初,你有点出息吧,别这么色啊。 可又有个声音从心底深处钻出来,斥责了刚刚的念头:美男当道,想不色都难啊,亲他! 顾初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盯着陆北辰的俊脸,秀色可餐啊……又这么长时间没见。她的“小邪恶”终究压住了“贤良淑德”,凑近了他,忍不住在他唇上偷香。 嗯…… 新生的胡茬扎得她下巴痒痒的,她“肆虐”的力量拿捏得很好,既满足了她“偷香窃玉”的相思,又没将他弄醒。她流连忘返,轻轻点着他的唇道,“小陆子,等你醒了,看本宫怎么体罚你。” …… 重回了客厅,打算趁他还在休息的时候拾掇一下东西。说好新年要回琼州过的,一些给姨妈买好的东西要打包好。进厨房拿东西时,却见多了不少礼盒,吃的用的甚是高档,顾初抿唇一笑,应该是陆北辰买的要带回琼州的,以前她觉得智商高的人情商很低,像是语境那种,没想到,陆北辰笼络姨妈的手段还是有的。 又想起姨妈之前说过的话,心里多少沉了下。 陆北辰倒是提过结婚的事,可他从没提过带她见父母的话,而这种话,她怎么都不好意思开口的,可姨妈那边怎么交代?这次见面,姨妈会不会直截了当问了?她最怕的也是这点。 午后一点,又下了雪,今年连一向不下雪的上海都白雪皑皑,倒是好兆头。雪不大,下得无声无息,时间尚早,顾初也不急着叫醒陆北辰,连带的把他的东西也收拾好了,拿公事包的时候,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厚厚的一摞卷宗。 顾初忍不住好奇,翻开,愣住。 案件标注了时间,名称为“青灯木偶案”。 心中一动,果真是结案了! 粗算了一下时间,从案发到结案,她暗惊,短短几个月也算是破案神速了。 如此卷宗在手,她不在乎是假的,她手里拿着的可是案情的全部,虽说陆北辰的卷宗一定是偏重法医研究方向的,但案情的始末总会是详细。顾初搓了搓手,想了想,终究翻开了卷宗的第一页…… 这是一桩繁琐复杂却又令人骇然的案件,顾初发誓自己只想瞄一眼第一页,岂料,不知不觉间她就翻看了第二页、第三页…… 在中国,总有一些村落是外界不得而知的,而这些村落,它们有着自己的习俗和风化,不为人知,又从不对外泄露。秦村,就是这样的村落。 秦村又被成为白事村,以做青灯为主,崇尚轮回文化。这里的村民始终相信人是有前世今生的,人死之后可以轮回。郭香云就出生在秦村,早早地嫁给了全村手艺最好的青灯匠人刘石。这刘石的青灯手艺是祖传的,全村那么多人加起来都不及他做的青灯好看结实。那个年头中国还没现在发达,人们对白事还很忌讳敬畏,所以不敢有半点得罪,郭香云一家也赚了不少钱。 这期间,郭香云生了两个丫头,大丫头叫穆青雪,二丫头叫穆青莲。按理说家有俩千金是好事,奈何不但刘石是重男轻女的人,就连郭香云也是。刘石一天到晚骂骂咧咧郭香云的肚子不争气,不顺气的时候就去赌钱,郭香云每天除了做青灯就是唉声叹气,要不然就是抹泪。 刘石染了赌瘾,家里那点底子很快就败光了,如此一来,郭香云的日子更不过,刘石开始动手打骂,逼着她生儿子分地,但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因,总之郭香云的肚子总鼓不起来。家里的情况越来越不好,终于有一天,刘石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对郭香云说,我们要成为有钱人了。 有钱的代价就是代孕。 有个富人,他的妻子身体不好,孕育孩子会有危险,富人很爱他的妻子,思量万千决定找人代孕。他提出的条件很简单,说白了就是想借用一个子宫,来放两人的精卵。所以,找来的这个代孕女首先要身体健康、年轻,没生过孩子。 再富的人都有一两个穷亲戚,再穷的人哪怕出五福也能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亲戚。总之,亲戚搭亲戚,这件事就被刘石知道了,他把主意就打在了媳妇身上。 郭香云死活不同意,刘石连打带骂,说,又不是让你跟他生孩子,就是借借你的肚子,咱们几百万就到手了,你不去,我打死你! 没辙,郭香云只好同意。 但代孕这种事毕竟不光彩,刘石就谎称郭香云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又生怕对方查底,将两个女儿过继给其他亲戚。对方也知代孕这种事不易弄得大张旗鼓,所以对于郭香云的身份也没太深究,她生两个女儿时是自然分娩,再加上年轻,恢复得特别好,长得又是漂亮,一看就像是个刚成年的姑娘似的,所以也没引起富人的怀疑。 富人,就是盛天伟的父亲,那位身体不好的妻子就是蒋绫。 郭香云被接到了内蒙,这件事就无声无息地进行了,知情者只有盛父、盛母、郭香云、刘石和那个牵线人。盛母只知有个代孕女,但从未跟郭香云见过面,这种心思很好理解。 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第一次胚胎培育失败,盛父盛母又进行第二次,但也失败。盛父便动了其他念头,当然,这个决定是瞒着蒋绫进行。他与郭香云发生了关系,没多久,郭香云怀孕了,盛父谎称代孕成功。十个月后,孩子足月生产,是个儿子,盛父给了郭香云一大笔钱让她离开。 郭香云回到了秦村,刘石拿到钱后,又得知郭香云为富人生了个儿子,心理发生扭曲,变本加厉地折磨郭香云。郭香云再次怀孕,可这一胎还是没称刘石的心,仍旧是个女儿,起名为穆青灯。刘石对郭香云母女愈发地不好,再加上天天出去赌钱,最后竟动了把青灯卖了换钱的念头,最后,郭香云带着穆青灯跑了。 她拿着仅剩的钱一路去了内蒙,找到盛父后苦苦哀求,并发誓永远不会说出代孕的秘密,盛父见她们甚是可怜便心软同意了。郭香云进入盛家工作后兢兢业业,很快就得到了蒋绫的信任。青灯也自小养在盛家,因为与盛天伟只差了一岁,所以两人相处得如同兄妹。 过了没两年,郭香云愈发想念自己的另两个女儿,辗转打听才知道当年收养两个女儿的那两个亲戚前后都搬了家,音信全无,再想找刘石,方知刘石因赌博赔了钱被人活活打死了。郭香云自然不敢找盛父帮忙找女儿,所以私下偷偷进行,直到,青灯五岁那年她才与另两个女儿联系上。 原来,两个女儿后来被亲戚送到了福利院,被两个家庭收养,穆青雪算是命好,养父养母对她还不错,穆青莲就没那么好命,养父养母去世后她又被送回福利院,直到,被郭香云找到。而那个时候,两个女儿已经改名为齐雪、戚娇娇。 郭香云在盛家吃苦能干,又从不在盛天伟面前吐露真实身份,这令盛父渐渐放松了警惕,而私下,郭香云用自己的积蓄供穆青莲读书,直到工作。两个女儿倒也孝顺,当年她们虽小,但也记得事,深知母亲的不易。穆青雪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工作好找,自己稳定后也帮着妹妹穆青莲换了工作,这两个女儿的情况才令郭香云放心。 穆青灯自小受到蒋绫的喜爱,毕业后就进入了远胜集团工作,在盛父身边做助理。她聪明好学,人又漂亮,渐渐地,与盛天伟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 盛父得知两人相恋后十分震怒,并暗自呵斥了郭香云,逼着她带着女儿离开盛家,郭香云有口难辩,她这辈子把心血全用在了盛家,用在了盛天伟身上,虽说她不能说出秘密,但在她心里,盛天伟就是她的儿子,要她离开怎么可能?她便勒令穆青灯死了心,可穆青灯哪知道秘密?死活就是不肯与盛天伟分手,这件事闹到蒋绫那,蒋绫是喜欢穆青灯的,劝说盛父成全他们,盛父更是勃然大怒。 那段时间,盛天伟已在集团工作,公司上下无人不知盛天伟有多宠穆青灯,待她似妹妹更似情人,事事迁就纵容,甚至有的文件都是穆青灯帮着签署。这件事被蒋绫知晓后,呵斥了盛天伟荒唐的行为,郭香云得知后更是骇然,打了穆青灯耳光。 盛天伟的不听劝,再加上穆青灯在公司冒充盛天伟签署文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盛父一怒之下动了融资的念头,郭香云虽说对商场上的事不懂,但也清楚盛父这是有意要限制盛天伟的实权,情急之下,动了杀念。 而穆青灯这边有个交情不错的朋友,眉首。盛父停了穆青灯总经理助理的职务后,眉首就成了盛天伟的第二任助理。穆青灯与眉首无话不谈,又经常做一些青灯给她玩,所以,眉首也跟着穆青灯学会了如何做青灯。穆青灯和盛天伟的事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穆青灯经常找眉首哭诉。而那个时候,眉首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男友沈强,沈强是技术出身,本是本分的一个人,但为了想要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潜了公司的财务后台,利用公司的资金炒股,本想着赚上一笔,没想到赔了。 财务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如不及时堵上就面临着坐牢的下场。而就在这时,眉首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关于盛天伟身世的! 一手是友谊,一手是爱人,眉首最终背叛友情。她利用盛天伟与穆青灯是亲兄妹的秘密来要挟穆青灯,要她打开盛天伟的保险库,穆青灯不肯,一来二去两人起了争执动起手来。眉首失手杀了穆青灯,而这一幕,恰巧被来家找穆青灯的穆青莲看见了,穆青莲自小就命运多舛,早就看透了世间炎凉,相比穆青灯和穆青雪,穆青莲的性子冷绝,见这幕后,穆青莲残忍地杀害了眉首。 那一晚,多事。 因为盛天伟的顶撞,盛父一怒之下入院,而就在盛父倒下的前一刻,他喝了郭香云端上来的茶水,那茶水里放了少量的花生粉,盛父是喝不得花生粉的,哪怕一点,都会因过敏而引发心脏猝死。 当然,郭香云是盛家的老人,太知道怎么做才能无声无息,果不其然,谁都没怀疑到她身上,只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公司的一些老人竟将气死老人的罪过落在盛天伟身上。郭香云趁乱去找穆青灯,不成想却看见了血淋淋的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穆青灯。 郭香云疯了。 看到这,顾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视线从卷宗移开,可满眼似乎都是鲜血,连呼吸都是腥甜的血气。这股子凉顺着呼吸一直蔓延入心,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簌簌白雪,心头竟是压抑了。 卷宗里详细描述了穆青莲杀人的过程,这是穆青莲,也就是戚娇娇主动承认的口供。她杀害眉首的手段十分令人骇然,先将其勒死,而后肢解。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其实穆青莲早就存在很严重的心理问题,用她的话说就是:我们从小就受人欺负,现在,不能再被人欺负了。 是的,为了不被人欺负就可以杀人,年纪轻轻,杀人与她竟是小事一桩。面对已经疯掉的母亲,她竟不急不慌,架起了汤锅,将眉首的尸体扔进了锅中,足足炖了两天两夜,直到骨头都炖酥了,入口即化。她打电话叫来了大姐穆青雪,又为疯掉的郭香云盛了一碗浓汤。 而穆青雪在喝汤的过程中直到喝出了一片指甲才知道事实的真相。 顾初的胃一阵阵往上返,吃人! 对,这是最好的毁尸灭迹的方式。 这要心理多扭曲才能做到如斯地步? 顾初双臂环抱,脸色煞白。又回到沙发旁拿起卷宗,这一刻,她似乎又闻到了血腥气。 “穆青莲,也就是戚娇娇,她打小就恨她母亲。”冷不丁的,陆北辰的嗓音扬起。 吓了顾初一跳。 原本就在看血淋淋的案子,又涉及到了杀人和吃人的过程,这原本就令人提着胆子,他像是幽魂似的猛地出声,着实让顾初吓得失了魂魄,手一松,卷宗“啪”地落地。 -本章完结- 363想死我了 陆北辰没料到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哑然失笑。走上前将卷宗拾了起来,随手放到了茶几上,又一副慵懒状坐回了沙发,修长的腿擎着地面,一条胳膊搭着沙发,一手朝她勾了勾,看似邪坏。他上身仍裸着,仅是一条浅麻色的家居裤,宽阔的胸膛如沟渠,结实的腹肌那两条v形的人鱼线极是性感,再往下……家居裤虽宽松,可胯间那鼓鼓的一大团也甚是惹眼。 顾初的眼睛热了一下,脸颊也跟着燥烫,撇过眼,故作不为眼前的“可餐秀色”所蛊惑,清清嗓子道,“姨妈还等着我回去呢。” “过来。”陆北辰低笑命令。 顾初便蹭了过去。 他一拉她的手,微微用力就将她扯入怀里。她的脸撞在了他的胸膛上,捶了他一下怨怼他的粗鲁。他却爽朗大笑,手臂一收趁机将她搂紧,脸颊深埋于她的脖颈,深深呼吸,低语,“想死我了。” 男人用了力,勒得她快透不过气来,推搡了他一下,“弄疼我了。” 陆北辰这才笑着松了劲,却还是将她圈在怀里。顾初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间,想了想,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扳过她的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顾初被他看得不自然,问,“怎么了?” “明知故问。”陆北辰勾唇浅笑。 “什么嘛?” 陆北辰唇边笑容扩大,“你就这么肯定我跟你一同回琼州过年?” “你都给姨妈买东西了。”顾初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没问他过年的事,这也是她暗自纠结的。春节他总要回家吧?可他上次走的时候偏偏又说了句春节回来,那意思就是陪她过年了?又想到中秋节他也去了琼州,心里便有了侥幸。 现在听他这么一问,她反而心里有点毛了。 陆北辰轻轻一扬眉,偏头瞅她,“那些也可以是年后拜访的礼物。” 顾初心里更没底了。 难道……他没打算同她回琼州? 见她低眉敛目,神情似有失落,陆北辰憋不住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啊……” 顾初见他笑颜揶揄,心中恍悟,“好啊你——”似真似假掐住他的脖子,“逗我好玩是吧?” 他顺势揽住她的腰,大手不安分地钻入她的衣裳,俊脸埋笑,“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陪我,我只能跟着你走了。” “别闹了。”他的手指如蛇,弄痒了她,按住了他的不安分,轻轻喘息,“那咱们出发吧,姨妈该等着急了。” “开车回去,方便。”陆北辰提议。 顾初乐了,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亲自做司机呀?”上海距离琼州很近,但就这一段很近的路途风景极佳,高铁不会有票了,搭乘航空又太折腾,最佳方案就是开车,更像是一场小小的旅行,只有她和他的旅行。 陆北辰抱着她笑,“我不做司机难道要你做?陆太太,我胆子小,不敢坐你开的车。” 顾初瞪了他一眼。 他看着她,眼里有妖气。顾初最熟悉这样的眼神,一个利落从他怀里挣脱,叉着腰,“快换衣服去。” “我在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是被人占了便宜吧?”陆北辰慵懒地问。 顾初脸一红,忙道,“哪有?别自作多情了,谁能占你的便宜?” 陆北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晃进了更衣室,隔空甩过来一句,“色女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顾初抿唇,该死的男人! 准备了些吃食在车上,几名保镖也打发回家过年了。整装待发前顾初打了通电话给笑笑,询问了患者的情况。笑笑那边轻叹一口气,“看样子患者家属不大想动手术,没办法,我们该说的都说了,咱们总不能替病人签字吧?” “那这期间只能用药物强行控制了。”顾初怆然,她再清楚不过病患的情况,深知一天天拖下去会怎样。 “行了你也别管了,这大过年的,你是要回琼州了吧?”筱笑笑问。今年她父母都来上海过年,所以笑笑不用两地折腾了。 顾初“嗯”了声,心想着这次笑笑父母来上海,八成就是为了她的婚事。 “陆教授呢?” “在我身边呢,跟我一起回去。”顾初这边说着已经出了门,只身一件单衣。陆北辰检查好门窗,将手里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笑笑那边惊讶,压低了嗓音,“他不回自己家过年啊?” 顾初瞄了陆北辰一眼,他为她披上衣服后就忙身于后备厢,将一盒盒的礼品逐一装好,雪无声地下,有些黏了他的衣领,皑皑之中,他面如玉,身长瞩目,如此寒凉的时节,只消他的身影就足以温暖。她凝视他的忙碌,对笑笑也同样压低了嗓音,“他没提,我就没问。” “可能他们在国外也就不过年了吧。” “也许吧。”顾初低头,用脚尖碾着细小的石子,心里清楚得很,陆门都是华裔,怎会忘了过年的习俗? 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陆北辰那边示意她上车,她便同笑笑结束了通话。 车行,碾压了雪印。 路上的车少了很多,都到年根底下了,离开上海回老家过年的人不少,这么一路走下来甚是顺畅。暖风热了车厢,顾初将外套搁了后座,陆北辰稳稳开着车,问了句,“医院没什么事吧?” “哦,没什么,就是一个病患,情况麻烦了点。”顾初将情况同他说了。 他安静聆听,等她说完后,道,“这种情况的确应该手术。” 顾初点点头,很快,又偏头瞅他,若有所思。陆北辰见状,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你说穆青莲是恨郭香云的,为什么?”顾初转移了话题,其实,她是奇怪他对病患处理方式的一针见血,她渐渐觉得,其实陆北辰对神外有很深的造诣,但想到了这点就总会想到陆北深,有些事她就不想去深究了。 她明白自己不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心思,也许,是她在逃避一些真相。 陆北辰没对她起疑,案子已经结了,对她倒出案件始末也没什么。“一个孩子,从小不但被父亲嫌弃,还得不到母亲的疼爱,恨,是有的。” 顾初了然了,“这也是郭香云疯了之后她不管不顾的原因。” “人不可能一下子疯掉的,总要有外界的刺激。”陆北辰稍稍加了速,在红灯亮起之前拐上了主路,“穆青灯的死刺激了郭香云,但毕竟还有盛天伟,那才是她的精神支柱,再疯再癫,还没达到临界点。” 顾初点头,这点倒说得通。刘石固然可恶,但郭香云何尝不残忍呢?她生了穆青雪和穆青莲,却因为她们两个是女孩儿而不曾给过她们母爱。她看了卷宗,因为是女儿,所以穆青莲、穆青雪和穆青灯都不随父姓,这个穆是随了刘石母亲的姓氏。这一来可以看出两人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二来,也可以避开国家政策耳目,三个女儿不随父姓,一旦生了个儿子,那就是刘家唯一的孩子。 这么想想,穆青雪和穆青莲心寒也实属正常,相比之下,穆青灯就幸福多了,至少,是待在母亲身边的。 卷宗搁置在家,所以,顾初便只能询问陆北辰。 他笑,“这一路上你不会是都想听案子吧?” “当然。”顾初央求,“这件案子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快告诉我事情的始末。再说了,这里还涉及到了许桐和我两个朋友,我当然更得知道了。” 陆北辰也早就料到她一旦问及就没完,也不打算隐瞒,徐徐道来。 正因为穆青莲痛恨自己的母亲,才会喂了郭香云一碗人肉汤,这也代表她在心理上的扭曲。郭香云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半疯半癫,穆青雪无奈之下只能将郭香云接回家休养。青灯被眉首所杀,眉首被穆青莲所杀,这件事一旦传出去,那么穆青莲是逃不过刑法了。穆青雪安置好郭香云后又折了回来,一来是看着穆青莲,防止她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二来,穆青灯的尸体也要处理。 怕惊动警方,两人决定将穆青灯的尸体火化,但不敢联系正规的殡仪馆,怕要出示手续,便私下找人进行火化。那人收了钱,但把事情做得潦草至极,穆青灯的碎骨还在,穆青雪原本想将碎骨洒入江底,穆青莲却阻止,说,不能再让青灯下辈子做女人了。 当晚,穆青莲就将自己关在房里,用了两天的时间,做了一个木偶,又将穆青灯的碎骨碾成骨粉,均匀地涂抹在木偶身体的内部。 “轮回,这是秦村的习俗,也是秦村自古以来密不可宣的习俗。”陆北辰解释了句,“在重男轻女的旧社会,听说秦村人就把死去的女性骨头碾成骨粉,涂抹在人偶身体的背部,然后,他们再去等待一个死去的男性,将男性的头骨和四肢安放在人偶之中,这样,青灯做引,人偶载着人骨为戏,这样一来就迷惑了阎王,下一世,那女人就可以投胎成男人了。” 顾初惊愕,“这个习俗也太诡异了。” “中国是个古老的国度,习俗复杂本来就是常事,在文明社会可能觉得这些习俗骇然不可思议,但实际上想想看,这种习俗也没什么。”陆北辰看着前面的路况,道,“穆青莲做的就是秦村的人偶,她在秦村待了几年,会做人偶也正常。” “这个习俗确实没什么,只是封建迷信而已,但,如果涉及到了杀人,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在这个习俗里,村民们用的都是自然死亡的人的骸骨,而穆青莲,她是在杀人!沈强和庞城就是受害者。”她环抱着胳膊,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对,依照秦村的习俗,这个木偶里还需要男性的头骨和四肢。”陆北辰道,“所以穆青莲一直在等,等待合适的骸骨出现。沈强是她的第一人选,因为他是眉首的男朋友,更因为沈强竟威胁到了穆青莲,如果当年不是盛天伟报了案沈强坐牢,怕是他早就死在了穆青莲手里。” “但为什么还要用庞城的四肢?”顾初不解,习俗上一具男性骸骨不就够了吗? 陆北辰将方向盘一打,车子轻轻拐了个弯,上了出上海的高速路。他为她解了疑惑,“沈强聪明但不够强壮,庞城强壮但不够聪明,合二为一,这才是穆青莲想要的,看来,她是想让自己的妹妹在下辈子可以投胎成一个既聪明又强壮的男人。” 眉首的“消失”令人不安,至少,远胜集团上下开始议论纷纷,而这段期间,郭香云在穆青雪的陪伴下精神状况稍稍调整了些,她心里还惦记着盛天伟,便又回到了盛家。盛天伟天天萎靡不振,见郭香云回来了便询问青灯的下落,郭香云精神虽说恍惚,但还懂隐瞒,就谎称青灯嫁人了。盛天伟得知后更是崩溃,郭香云一心想要盛天伟坐上盛家第一把交椅,便劝他振作起来。 但千算万算她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蒋绫。一直以来郭香云都以为蒋绫轻声细语文文弱弱,盛家动乱后,蒋绫必然就成了一个毫无主见的妇人,不成想她深藏不露,硬是站出来挑了盛家的大梁。郭香云彻底受到了打击,竟找到了蒋绫为盛天伟讨个说法,蒋绫以盛天伟不孝为由,说什么都要暂停他的职权,又将郭香云赶出了盛家,如此一来,郭香云才绝望崩溃,彻底疯癫。 “蒋绫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陆北辰道,“郭香云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盛天伟身上,而蒋绫硬生生掐断了她的希望,那时候蒋绫早就知道盛天伟非她亲生,却明摆着告诉郭香云她永远得不到儿子,郭香云这才疯了。” 顾初叹气,身处名门之人,其心思和忍耐力是常人所不及,蒋绫如是,她的母亲又何尝不是?所以,她很能理解蒋绫的做法。 穆青雪带走了郭香云,以至于到了后来盛天伟都不知道郭香云的境况,只以为她是跟着穆青灯走了,关于这点,他没有撒谎。 远胜集团对外宣称眉首嫁了人,这是蒋绫的主意,毕竟她无法去解释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那时候盛老爷子去世,集团上下本来就人心惶惶,蒋绫对眉首的失踪本就没在意,所以压根就没想过报警的事。盛天伟被剥了权,但不意味着他不用上班,对于眉首的不辞而别,他也真以为是嫁人了,毕竟眉首在之前的确认识了不少非富即贵之人。 梵尼成了他第三任助理,当然,也听说了公司的流言蜚语。都是有关穆青灯和眉首的,又有些什么闹鬼的话,但梵尼没当回事。 沈强盯上了盛天伟,在他认为,眉首的失踪跟他脱不了干系,甚至,他有预感,眉首已经不在了。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曾听眉首提到过一句:我知道盛总和青灯的一个大秘密。 至于大秘密的内容,他不得而知,但深知这一定是导致眉首失踪的理由。于是,他便三番两次上门滋事,但都无济于事。他便想在公司里装神弄鬼,继而想到了青灯。他知道眉首跟着穆青灯学会了做青灯的手艺,而眉首也曾教过他,他便利用做好的青灯来大做文章,果不其然,公司上下有关闹鬼的传言更甚了。 为了引起怀疑,沈强利用青灯开始恐吓梵尼,没想到梵尼胆子甚小,吓得精神失常,盛天伟发现及时,最初想要联系梵尼的家人,但辗转数日都联系不上,没辙,为了公司声誉,他只能将梵尼送进了疗养院,对外声称她是嫁人了。 为了不想沈强再继续闹事,盛天伟报了警,而沈强身上本来就担着挪用公款炒股的事儿,数罪并罚,在牢里待了几年。 时过境迁,陈年旧事被渐渐遗忘,即使有人再提,也不过寥寥几句。蒋绫退居二线,将实权交到了盛天伟手上,而穆青雪和穆青莲则利用齐雪和戚娇娇身份顶下了整形机构和外滩汇。 对外,这两姐妹从不承认相互认识,而外人,也想不到她们两人的关系。 被远胜集团收购并非是穆青雪的初衷,只因的确需要更多资金注入,但穆青莲对于收购一事很热衷,穆青雪知道,穆青莲除了痛恨母亲外,还始终痛恨着一个人,那就是盛天伟。作为这个从未谋面的弟弟,穆青莲却恨透了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也不会做出令她们寒心的事。 外滩汇与整形机构一直有暗下的勾当,那些脂肪和血成了最好的原料,源源不断地供应到外滩汇的餐桌上。这是穆青莲的如意算盘,一旦东窗事发,她也会将这盆脏水泼到盛天伟身上,穆青莲这几年虽说风平浪静,但穆青雪清楚,她妹妹的内心已接近疯狂,大有与盛天伟鱼死网破的心思。 模仿盛天伟的签名不是难事,当年穆青灯可冒签了不少他的签名,穆青莲随手就能拿来用在想用的地方上,穆青雪虽有心阻止,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直到,沈强出狱了。 穆青莲这几年一直在等着沈强自投罗网,因为他利用青灯来制造鬼话一事早就引得穆青莲怀疑,既然他开始追查眉首的事,那么,除掉他是最好的方式。 在得知沈强出狱后到了上海后,穆青莲就找人查他,得知他跟一个名为庞城的人关系还不错,便顺着庞城这根线找到了沈强。穆青莲给沈强提供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为了更方便监视他,穆青莲将他调到了北京,但也没急着杀他,她只想知道,对于当年的事沈强知道多少,还有那个庞城,他是否也知道。 她与沈强打得火热,不但如此,还与庞城的关系越走越近。庞城平日与沈强交往,多少听说了他的事,穆青莲疑心重,对庞城也自然起了杀机。穆青莲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沈强对眉首的感情再深,经过这几年的牢狱生活也磨没了,再加上之前也听说过眉首跟一些富家子弟走得很近的传闻,对眉首的那份爱自然是打了折。穆青莲不但给了沈强工作机会,还尽是女人温柔,沈强对她动了心也正常,穆青莲与沈强有了地下情,白天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私下是情人关系。可偏偏的,不止他一人动心,庞城对穆青莲也起了心思。 就在沈强被杀的前几天,穆青莲故意设局引沈强前来庞城家,借着醉酒对庞城的毛手毛脚半推半就,庞城一个色心起意图强行,这一幕恰巧被沈强看见,长年的牢狱生活再加眉首的阴影,促使沈强动了手。这正是穆青莲想要的,凭着她一人之力压根就弄不死身强力壮的庞城,于是借助愤怒的沈强之手,杀了庞城。 庞城除掉后,沈强就是穆青莲的最大隐患。 沈强杀了人后躲在了旧居不敢出门,穆青莲找到了旧居,试探他的口风,又见墙壁上都是他和眉首的合照,对于当年秘密是否会泄露就愈发的不安。人在杀人后就变得没底线,而穆青莲的心理已不能用常人来衡量。她与沈强与浴缸里缠绵,却趁其不备利用器械将他杀死。 血染红了浴缸,穆青莲却坐在浴缸里,十分冷静地一点一点地将沈强,分尸剔骨。她赤luo的身躯被血水染红,令人骇然。 -本章完结- 364人,都是被逼疯的 血浓于水,这是亲情,但穆青莲只将这亲情给了穆青灯而不是盛天伟。她亲手为穆青灯完成了木偶,剜了沈强的头盖骨和庞城的四肢,碾压成碎骨入偶。这样,一只完整的木偶就做好了。她将一只青灯和这只木偶放入了穆青灯的坟墓中,按照秦村的规矩,那只木偶就会取代穆青灯迷惑地下阎罗,下辈子,青灯便可投胎做男人。 穆青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曾出言劝阻,但穆青莲俨然是“走火入魔”,她也动过找心理医生的念头,但又生怕穆青莲杀人的秘密被暴露,一来二去,穆青莲知道了她的想法,与她发生争执,穆青莲认为自己没错,她只是拔去那些有可能威胁她们安危的钉子。 “杀了庞城和沈强,她们以为这件事就完了,没想到,青灯木偶重新出现。”陆北辰缓缓道。 顾初头皮一紧,“就是许桐收到的那个?” 陆北辰点头。 许桐收到青灯木偶这件事是极其隐蔽的,至少,她没选择报警,外界也不知道。但偏偏就有人将许桐手提青灯的一幕偷拍了照片,送到了穆青雪手里。 更令穆青雪震惊的是,许桐收到的青灯竟是当时下葬给穆青灯的那盏,她急匆匆赶到穆青灯的墓地,骇然发现墓地有被动过的痕迹,查看之下才惊悚发现,那只藏有青灯、沈强和庞城的木偶也不见了。 许桐接二连三受到恐吓,这手段像极了沈强,穆青雪也曾迷信过是否是沈强的鬼魂作祟,但后来理智分析,更相信是人为。有一个人,在模仿沈强作案,而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弄不明白。 盛天伟偷偷去了沈强的旧址,许桐尾随了盛天伟,而穆青雪尾随了许桐,那一次未果,看得出,盛天伟只是想要找到沈强问清楚。许桐独自去沈强旧址那次,穆青雪再一次尾随,她想从许桐身上挖出恐吓之人,岂料,许桐被吓跑了。 穆青雪不知道许桐看见了什么,待许桐离开后她也进了对面屋子,一看骇然,她的母亲竟坐在藤椅上,穿着奇怪。原来,穆青雪一直将母亲放在疗养院的,不知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了,嘴里还喃喃什么的“有鬼”。她不敢多加耽搁,忙把母亲带走,又生怕许桐那边起了疑心,干脆就将鬼魅之事做到极限,虚设了灵位在那荒废的屋子里。 “吓唬许桐的人是梵尼。”陆北辰说,“她是很无辜被卷入了盛家的恩怨之中,又接二连三地被沈强吓得差点丢了命,她后来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要挖出真相,只不过,她成了另一个穆青莲,所用的手段也是极端。” 如果你进了疯人院,怎样才能证明你没疯?聪明的方式是什么都不做,正常吃喝拉撒睡,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拼命在人前证明自己没疯,所以,反而会让人觉得你是疯了,梵尼就是那大多数人。沈强的装神弄鬼,促使梵尼的精神状态一度陷入恍惚,焦躁、抑郁,有时候还会幻听幻视。她被送进了疗养院,天天跟一群疯子生活在一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拼命地证明自己是正常的,却被当成危险人物单独看管。时间一长,她知道自己是出不去了,因为,盛天伟不可能放她出去,她一旦出去了,对远胜集团的声誉将会有很大影响。 再心智明朗的人常年待在疗养院都会崩溃,梵尼在招供的过程中曾三番四次提到过“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没错,那种孤独和绝望不是常人所能体会到的。渐渐地,她开始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觉得前两任助理的嫁人没那么简单。再后来,她辗转听说远胜的消息,声称第三任助理嫁人。她恨,她明明是被关在疗养院却被说成是嫁人?她觉得,这辈子的前途都被毁了,甚至开始怀疑,盛天伟与前两任助理嫁人的事绝对有关。 也许上天真的想帮梵尼一把,她竟在疗养院里“认识”了郭香云。原来,穆青雪生怕外界人找到郭香云,将她送到了那家近乎与世隔绝的疗养院。梵尼最开始没认出郭香云来,后来觉得眼熟,回忆之下才记起盛天伟有过一张与她的合照,就这样,梵尼在人前装疯,私底下开始调查整件事的经过。 郭香云是真疯了,但疯子的话总是有迹可循,梵尼与这些疯子在一起待长了,自然能分辨出哪些话有分量,一来二去,还真是让她查到了不少的事。 疗养院因地处偏僻,所以院里压根就不担心病人逃脱,这就给了梵尼很大的机会。她私下跟踪穆青雪、穆青莲,果真发现穆青灯已死,盗了青灯和木偶,又模仿沈强的手段来吓唬许桐。 “梵尼不知道木偶里的秘密,她这也算是无心插柳为日后警方破案提供了重要线索。”陆北辰道,“原本她是想利用这种方式来引起警方注意,没想到,许桐并没有报警,令她的计划落空。情急之下,她把事情闹得更大,例如给许桐下毒令她出现幻听,再例如买通技术人员给许桐的电脑种下病毒。” “梵尼不清楚木偶里的秘密,那童谣是怎么回事?”顾初不解。 “相对于梵尼在暗,穆青莲和穆青雪就在明,整形机构和外滩汇的秘密被梵尼察觉了,原因是她无意进入了整形机构的地下室发现了秘密。童谣是梵尼找人录好并将开关安装在木偶身上的,当然,她只是想利用童谣来提醒整形机构和外滩汇的秘密,从没想过她们是真的吃过人。” 顾初越想越困惑,“你说梵尼找人?就算她是装疯卖傻,她跑出来一没钱二没亲戚的,怎么找人?又有谁能踢她做事?” “梵尼一直有参加攀岩队,谈得来的有那么一小撮人,其中攀岩馆的队长一直在追求梵尼,梵尼从疗养院出来后跟那位队长联系过,盛家财重权厚不能公然得罪,权衡之下,那名队长就成了梵尼的跑腿。” 顾初怔了片刻,喃喃,“跑腿……”陡然一骇,“难道,在上海想要杀我们的,还有抛尸的人就是那个队长?” 陆北辰点头,“梵尼再神通广大也无法跑出北京,只能让那名队长代劳。在上海那次不是想杀你们,他不过想给许桐提个醒,顺便想引起警方注意,而穆青莲将沈强和庞城碎尸后,尸块就被搁置上海外滩汇地下的冷冻柜中,用穆青莲自己的话说就是,她要等着穆青灯转世投胎后才能将两人的碎尸处理掉。只是她没料到,那名队长买通了外滩汇服务生潜入地下偷偷将其碎尸运走,直接公诸于世。所以,也解释得通穆青莲差点被枪杀的缘由,那服务生与沈强的关系不错,许是那名队长说了沈强被害死的话,导致服务生起了杀心。” “什么叫等穆青灯转世投胎?” “地方迷信而已。”陆北辰笑道,“穆青莲的意思是,秦村的规矩,木偶破裂代表逝者投胎成功,她可能一直在等着木偶破裂吧,只是没想到木偶被偷了。” 顾初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那笑笑就是误打误撞了吧?” “笑笑是最无辜的一个。”陆北辰轻叹一声,“梵尼压根就不清楚警方已在密切关注这件案子,笑笑闯入地下室的时候正巧撞上了梵尼,梵尼便将她绑了。因为她知道,笑笑跟你的关系很好,一旦她出了事,你必然会知道。” 顾初打了个冷颤,“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有我的事?” “因为你跟我在一起。”前方出城车辆多,陆北辰放缓了车速,“碎尸出现在上海,她又绑架了你的朋友,目的,就是想引起我对这件案子的关注。” “为什么?” 陆北辰笑了笑,“很简单,因为梵尼知道我一直在查盛天伟。” 顾初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还真是神通广大。” “一个一心复仇的人,智商总会空前的高。”陆北辰讥笑,“也许是被她知道了些端倪,但在她眼里,哪怕是一丁点的端倪也就够了。” “绑架笑笑的人是梵尼,通过笑笑的遭遇可以看得出来梵尼的心理状态也极其扭曲,那……当晚另一个黑衣人是谁?”顾初想了想问。 “是穆青雪,也就是齐雪。”陆北辰说,“梵尼的连连举动已经引起穆青雪的警觉,将人绑架在整形机构的地下室,这就意味着梵尼想利用绑架案引来警察查出机构的秘密。穆青雪转移了证据,又等着梵尼自投罗网,没想到那晚等来了你们,情急之下穆青雪才露出马脚。” -本章完结- 365看穿人性本是悲凉 人的心理千变万化,既能受人影响又能坚毅如铁,顾初绝对相信梵尼属于前者,所以才能做出到了后期变了味道的事情来。但话又说回来,常年浸泡在疯人院里,她是装疯,但实际上,精神世界也许早就枯干了。她深受其害,认为沈强和盛天伟毁了她的一生,痛恨、想要揭穿的心思与日俱增。 初衷是没错,装疯卖傻留在疗养院里从真正疯了的郭香云口中查出当年的真相,也会利用各种方式来试图引起警方和陆北辰的关注,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如果是一个心思正常的人,在做完这些事情后完全可以离开疗养院。但,正是因为她常年的积怨太深,令她继续蛰伏在疗养院,目的就是想要掩人耳目,至少,要掩盛天伟的耳目,如果真的离开,院方早晚会知道,到时候可能第一个蹦出来阻扰她做事的人就是盛天伟。 可梵尼万万没想到,就是那一晚她身上留下来的伤出卖了她,她也忘了陆北辰除了有双锋利的眼睛外,还有缜密的思维,一个疯子,怎么会知道把自己的伤口弄花? “更确切地说,那晚真正被科洛打伤的人是穆青莲,也就是戚娇娇。”陆北辰重新更正,“穆青雪转移了证据,可她未必想要杀人灭口,但穆青莲有杀人之心,所以那晚才想解决掉你们。穆青雪身上的伤口是她伪造的,目的就是想要混肴警方视线,替她妹妹穆青莲顶罪。” 顾初闻言后感叹,又问,“那后来穆青雪的认罪呢?” “也是为了保护穆青莲。”陆北辰摇头轻笑,“只可惜,穆青莲的习惯出卖了她。所以说,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不管如何掩藏,总会留下痕迹。” 顾初唏嘘,叹道,“现在案子结了,真相大白,你也不用再怀疑盛天伟了。” “如果一开始他就配合警方,可能案情进展得会更顺利些。”陆北辰道,“说到底他多少还是有些私心,否则就不会把梵尼关在疗养院了。” 顾初叹道,“他是出于对企业的名声考虑,必要的时候势必是要做些违背良心的事。” 陆北辰瞥了她一眼,她偏头瞧着他,见他似笑非笑,便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陆太太果然非一般小女子的心性。” 见他眉间绽笑,言语间似有似无的谑弄,顾初扬手轻轻推搡了他一下,“取笑谁呢?” 陆北辰爽朗大笑。 顾初没笑,头靠着车窗,重重地叹了口气。陆北辰见状,问她怎么了。她思量了半晌,道,“这件案子虽然结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挺低落的。” 一件案子落下帷幕,心却还在为案中人所沉浮。涉及了太多人,牵扯了太多情,她虽没参与这件案子,但见到了笑笑的苦,体味到了凌双的无奈,案子结了,但谁又能说得上是赢家呢? 陆北辰理解她的心情,说了句,“因为你看到了人性所以才会悲凉,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绝望中找到希望。” 顾初扭头看着他的侧脸,不经意想起他所说的,法医,向来都是透过骸骨看穿人性。忍不住轻叹,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但同时也是一个悲凉的世界,人性复杂多变,因为能够守住真性情的人不多,所以,我们才会在半黑半明中摸着一丝丝的希望前行。 也许,他早就习惯了。 但她,还没习惯。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她不去想这件案子了,厚厚的卷宗足以见得案子的复杂,但还好,终究还是结了。那么,他呢?还有语境他们? 他来,最开始是为了处理萧雪的案子,而又暗中调查盛天伟的情况,现在,前后两个案子都结了,他又有什么计划? 陆北辰闻言,笑了笑,“接下来?计划很多。”抬手随意揉了一下她的头,“眼前最要紧的,就是陪你回去过年。” 顾初没躲,就是傻傻地乐。他见她笑了,心中自然欢喜,唇角也忍不住上扬。一路向南,没了雪,有阳光穿透云层,落在车窗,反射点点光焰,落在人身,又是暖暖的。她感叹,人是向往美好的,可一旦有了执念,这美好就烟消云散了。 见他心情不错,她问了早想问的那句话,“过年,你不用回去吗?” 她没指明他回哪去,但相信聪明如他会明白她的所指。见他唇角的笑滞了少许,她就知道他是明白的,只是更好奇于他的反应。许久后,他才轻描淡写地回了两个字,不用。 顾初听在耳朵里,他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寂寥。 “听罗池说大年初二他去琼州。”陆北辰又谈笑风生,“看来那小子对你妹妹还真是挺上心。” “是吧……”顾初心不在焉地附和。他就这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不去深谈家中之事,更不去解释为什么过年不用回家的原因,他明明是淡若清风的,她却察觉出他内心的苦楚和无奈。 为什么会这样? 车子一路疾飞,到了琼海不到六点。天色才稍稍擦黑,街灯燃亮了年味,两旁的棕榈都已挂上灯笼,车子入巷时,已有人家迫不及待燃放了烟花,“嗖”地一声上了天,与头顶炸开了五彩斑斓。 琼州的气温比上海要高一些,没雪,晚风尚暖些许。车子刚刚停好,她就忙下了车,那烟花接二连三地炸开,燃亮了她如玉的脸颊,她喜欢烟花,有烟花的地方就有团聚。陆北辰看着她孩子般的笑靥,心陡生暖意,朝着她招招手,她上前。 他为她收紧了外套,低柔轻语,“别着凉了。” 她轻笑,烟火映得她的眼波如晶石,闪烁动人。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她的脸颊,她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心中感叹,这个年夜,他能够在身边真好。 “我拿东西。”陆北辰低笑。 顾初点头,又跟着他绕到了后备厢,本想帮他一起拎,他却大包大揽一力代劳了,锁好了车,一手又牵过她的手,穿过长长的巷子。 太多孩子跑出来放爆竹,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火药味。顾初喜欢看烟花,却唯独怕那些突然在背后或脚边炸开的鞭炮,于是,当那些手拿鞭炮的孩子们从身边跑过时,她总会小心谨慎,偶尔听见鞭炮响就会吓得直跳脚,一个劲儿地往陆北辰怀里钻。他便笑着将她搂紧,如发现有孩子点燃了鞭炮,总会事先遮住她的耳朵。 在琼州,年夜饭分两顿,一顿是在晚八点前后,另一顿就是守岁饭,在午夜十二点。顾初和陆北辰回来得正好,岑芸正在准备年夜饭。顾思早早就回来了,备好了糖果和水果糕点,许桐也回来了,帮忙招呼上门来送炸果的左邻右舍。 这是琼州过年的规矩,大年夜,家家户户总要炸些年果子,送亲戚或送邻居,这些年果子是用发酵的甜面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做成,小孩子们一般都喜欢。岑芸虽说在小区里是出了名的强悍,但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了,来往的都是老邻居,一过年,家里自然热闹。 虽说在中秋节的时候陆北辰也来过,但这毕竟是顾初第一次带他回来过年,这下子可就亮相于人前,前来送年果子的邻居们见到陆北辰后都啧啧称赞:这小伙子长得可真帅啊。要不就是:看这个头,真高。 陆北辰似乎特别招左邻右舍的喜爱,大家都聚在家里不走,拉着他问长问短。又有邻居来问她,“小初啊,男朋友都带回来了,什么时候结婚呀?” 顾初刚开始生怕陆北辰会反感,却瞧见他面对这些八卦的邻居们始终谦逊有礼,也就放下心了。岑芸走上前,似真似假地驱散串门的邻居们,“都回家过年去,他是我们家的国宝,看够没?再看我可要收费了啊。” 弄得顾初哭笑不得。 待邻居们走后,陆北辰袖子一撸,洗了手到厨房帮忙,岑芸领教过他的厨艺,当然不会拒绝,兴高采烈地就将他拉进厨房。顾思朝着厨房的方向抻头瞅了一眼,笑得“诡异”,“姐,我怎么觉着姨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姐夫当众承认你俩的事她可是知道的。” 顾初瞪了顾思一眼,“小破孩怎么那么多的心思?”又看向许桐,轻声问了句,“没事吧?” 这件案子中,许桐牵涉不少,再加上她与盛天伟的关系,怕是对她多少都会有所影响。陆北辰进门后神情如常,许桐见了陆北辰后也一如既往,大家都没提案子的事,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但顾初担心许桐会因为这件案子心生什么想法,自然是要问问的。 -本章完结- 366金贵着的手指 许桐知道她话中所指,淡笑,“没事,挺好的。”顿了顿,再开口时态度由衷,“于公,我应该感谢陆教授才对,可于私,我……” 她的话说一半留一半,不似她平时的干脆利落,顾初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明镜。挖出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这是陆北辰的职责所在,他没错。但在这一过程中,势必要将盛家的秘密连根掘起,也势必要牵连到那些想要掩藏秘密的人和被秘密伤害的人,例如蒋绫,再例如盛天伟。 凡事无法两全,顾初明白这点,许桐更是明白。 “有些事情看上去像是秘密,实际更像疽疮,时间久了总要流血发脓,也许只有彻底剜掉才行。既然痛是早晚的事情,那长痛不如短痛。”顾初轻声叹气。 许桐点头,轻声道,“这个道理我想他最明白,虽然,他可能一时间还接受不了。” “虽然真相挺难令人接受的,但至亲的人还在身边,总比永生永世见不到的好。”不管郭香云做过什么,毕竟血浓于水,哪怕她已经疯了,至少她还活着。盛天伟现在会是最难过的时候,一来是自己的身份,二来是父亲真正的死因,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会是一个打击,但是,对于顾初来说,在历经了最痛苦的失去后自然会懂得,只要人在,什么都好。 许桐当然明白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做慰藉。顾思在旁也沉默了,许久后看向许桐,“表姐,那你有什么打算?” 这话问得许桐不解。 “现在那位盛总的身份被曝光了,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顾思直截了当地问。 许桐笑了,“他身份曝光与我跟他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当她和盛天伟确定关系后就通知了家里人,所以顾思知道他们在恋爱也不奇怪,她只是奇怪顾思会有这种想法。 顾思生怕她误会,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他得离开远胜集团了吧?” 许桐无奈地看着她,“就算他的母亲不是蒋绫,他也是姓盛,盛老董事长还是他的父亲,他为什么要离开?” “我觉得那个蒋绫不是省油的灯。”顾思嘟囔,“秘密都揭穿了,那个女人脸面无光,一怒之下说不准就会不念旧情,到时候,说不定连你都会受到牵连。” 其实,这也是顾初所担心的。 “蒋总不是那样的人,我想,她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他。”许桐对蒋绫多少有些了解,一来,蒋绫是个很理智的女人,二来,如果蒋绫真的在意盛天伟的身份,那么不可能一瞒就瞒了这么久,在盛父去世后,她就完全可以在掌权期将盛天伟彻底驱出董事局,让他不再有机会染指远胜集团。 顾思叹了口气,“但愿姨妈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你都不知道,这消息一传出来姨妈都快炸了。” 许桐朝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许久后,重重叹气。顾初一直没开口,相比担忧姨妈会不会跳出来反对他俩的恋爱来说,她更担忧的一件事是,现如今,蒋绫知道了郭香云是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那么,真的还会对盛天伟心无旁骛吗? …… 十二道年夜菜,其中大半都是陆北辰做的,他忙出忙进,顾初每每要到厨房帮忙都会被他赶出来,岑芸见状总要唠叨两句,“这还没结婚呢,分开一会儿就不行了?” 顾初就会红了脸,“姨妈,我是想帮您啊,是怕您累着了。” “说得好听,我看是闺女大了不由娘,一心就想着往外飞呢。”岑芸给陆北辰打了下手,洗菜择菜,手脚利落,“我这跟北辰好好说会话,你说你来捣什么乱?”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的时候,陆北辰始终噙着笑不发一言地做菜,动作娴熟优雅,哪怕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顾初瞄了他一眼,他正在切菜,刀子在他手中如同长了脚似的飞快。 岑芸甩了甩手上的水,对顾初说,“你喜欢凑热闹,做饺子汤去。” 顾初刚应声,就听“咣当”一声,紧跟着岑芸一声惊叫,“天!” “怎么了?”顾初赶忙上前,这么一瞧也着实吓了一跳,陆北辰手里的刀子歪斜一旁,他右手的手指正在流血。 “好端端的怎么切到手了?”她忙将他拉到一边清洗伤口,满脸的心疼,“伤口深不深?” 岑芸忙说,“快上点药。” “没事,划了一下而已。”陆北辰轻声安慰,“皮外伤,不深。” “不行。”顾初看了他手指上的切口,虽没伤及骨,但口子也不浅,拉他进卧室,翻出了家备急救箱。用双氧水重新清洗了一下,又用生理盐水冲,涂了碘伏,最后拿了纱布出来。 陆北辰见状哑然失笑,“这么个小伤口需要用纱布?直接创可贴吧。” “那可不行。”顾初十分利落地缠上伤口,“你的手指头金贵着呢,哪能用创可贴对付?你说你用左手拿刀都能把手给切到,想什么呢?” 陆北辰抿唇一笑,“听你们吵嘴吵得有意思,走神了。” 顾初瞪了他一眼,“瞧瞧,这就是好奇害死猫,拿着刀子呢,耳朵凑什么热闹?” 陆北辰笑而不语。 “这几天别碰水啊。” “洗澡怎么办?” “好办,这根手指支愣着。” 陆北辰坏笑,压低了脸,“你可以帮我洗。” “美得你。”顾初推搡了他一下。 他轻笑。 “哎。”她凑上前,压低了嗓音,“在厨房的时候,姨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从不是个八卦的姑娘。” 顾初偏头瞅着他,“我今天就好奇了不行吗?” 陆北辰被她逗笑,“其实也没说什么,聊聊家常。” “什么家常?” “例如,夸我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顾初白了他一眼,“这是你的自我评价吧?” “怎么可能?姨妈对我的印象向来不错。”陆北辰轻声道。 顾初敛眉想了想,迟疑开口,“有没有询问你的其他情况?例如家里父母之类的?” 陆北辰凝着她,似笑非笑。顾初生怕他误会,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姨妈有时候可能会对你的一些情况比较好奇。” 他只是淡若清风地笑,没多说什么。 “不过,她没问也好,其实……也没什么。”顾初自顾自圆话,脸上多少不自然,心中隐隐后悔,也许姨妈真的没聊那么深的话题,只是她敏感而已。 陆北辰抬手捋了她的发,低笑道,“事实上姨妈是有心,却被你给打断了。” 呃…… 顾初懵怔,稍许反应过来,更要开口,顾思抻头进来,“嗨未来姐夫,你手指头没事儿吧?” 陆北辰倒也爽快,扬了扬被顾初包扎得像根香肠似的手指,“你认为呢?” “姐,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未来姐夫只是割破了手指,你真把他当成伤残人士了?要不要租辆轮椅啊?”顾思笑得发贼。 顾初上前推搡了她一下,嗔道,“闲得你是吧?跟我去厨房帮忙。” 待两人离开后,陆北辰始终含笑的唇角慢慢收敛,眸底的光亦徐徐沉落,如暮雪覆了千山,失了原本的模样。他缓缓抬起左手,怔怔地盯了几秒,目光落在受伤的手指上。他渐渐聚拢了眉宇,销暗的眸色染了凝重,许久,攥紧了左手…… …… 北京的新年有些安静,整座城似乎都空了。没了喧嚣和嘈杂,也没了纷扰和竞争,一切都趋于平静。这座城的节奏慢了下来,像是恢复了本该沉静的本色。五环外有爆竹声声,没入夜的时候,远远的天际就会闪过烟火。 只是,盛天伟住在寸土寸金的高档公寓,地段占据了奢华,却唯独触碰不到烟火。有时繁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街灯霓虹,车影少了,人影亦孤单。 远胜集团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年会,又因高额的年终奖引了不少媒体关注,员工们拿了钱兴高采烈地回家了,公司高层们也是回老家的回老家,出国的出国,蒋绫留在了最后,妥善处理了股东们的年终分红后才松了口气。 没走的,还有盛天伟。 过了六点,天就黑了。这一年的年夜竟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是近几年北京都不常见的。盛天伟深陷在沙发里,室内没有开灯,他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花,背影洇藏于阴影之中。 许久后,他才端了杯子抿了口红酒,长睫遮了寂寥,似乎,这样的年夜,不管热闹与否都与他无关了。在他身旁,趴伏了一只穿着红色内库的八哥犬,时不时抬起眼皮瞅着盛天伟,他哪怕是稍稍有点动作,它都会兴奋地站起,拼了命地摇尾巴,他便扭头看了看它,一言不发,八哥犬就哼唧了一声回到原位。 -本章完结- 367养者为大 远远的,夜空炸亮,听不见声响,那烟火的遥远似乎可以媲美月光。稍稍消停会的八哥犬又腾地起身,跳下沙发冲向了落地窗,盯着那光亮边摇尾巴边叫唤。 “庆喜儿!”盛天伟低声喝了一嗓子。 这条八哥犬是许桐买来送他的,虽说他曾跟她说过他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不感兴趣,不,应该说全集团上下都知道他从不养猫狗。可那天许桐就牵着这条长得怎么都不像犬的八哥犬明目张胆地进了他家门,眼前的这只狗倒也不客气,一进门就开始大摇大摆地“巡视”,偌大的屋子就听见它在啪嗒啪嗒地疯跑。许桐说它叫“庆喜儿”,他看着它的长相,再品着这名字,突然觉得很搭配。 那天,在他还没跟“庆喜儿”建立太多友谊之前,它倒是先送了他个礼物,在窗帘上撒尿占了地盘,紧跟着在卧室里拉了屎。许桐帮忙收拾干净后告诉他,以后你要定时去遛它,否则,它还会拉你一屋子。 他头疼,每天做起了狗奴。 但不得不承认,庆喜儿这阵子的确转移了他不少注意力。可今天,就连一向欢腾的庆喜儿都安静下来,许是真的感觉到他内心的凄苦。听他喝了一嗓子,庆喜儿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盛天伟回头与它对视,不知怎的心头泛起柔软,拍了拍沙发,低语,“回来。” 庆喜儿瞅了瞅他,又瞅瞅沙发,从鼻腔里挤出哼唧声,盛天伟不知道它要干什么,皱了眉头,低喝,“听话!” 它闻言,一扭脑袋就跑回了自己的小窝里,没一会儿,它啪嗒啪嗒上前,用脑袋撞了一下盛天伟的腿,他低头一看愣住,它正叼着小衣服瞅着他,那意思是要出去玩。 “衣服放回去,老实待在家里。”他没心思陪它玩。 庆喜儿呜咽了一声,嘴里还叼着它的小衣服。这衣服也是许桐给它买的,一套超人,庆喜儿倒是挺喜欢的,但他总觉得狗穿上衣服怪怪的。许桐回家过年之前将庆喜儿的事左叮嘱右交代的,什么时候带它出去,哪顿饭要喂钙片等等,等许桐走了后,庆喜儿就开始闹着出去玩,他无奈之下只能先将超人外穿的内库给它套上,糊弄一下。 他还是无动于衷。 突然,庆喜儿将嘴里的衣服一扔,猛地跑向玄关。盛天伟吓了一跳,误以为这狗想要破门而出呢,忙起身去看,不曾想,房门一开,竟是蒋绫。 庆喜儿打着滚儿在地上撒娇,欢腾得要命。 盛天伟怔住了,半晌后才喃喃,“妈……”紧跟着意识到不对,改口,“蒋总。” 蒋绫只身一人,许是也把保镖打发回家过年了,她从飞雪中来,肩头还有未化的雪花。她弯身摸了摸庆喜儿圆滚滚的肚子,语气轻柔,“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晚上不要让它吃得太多,吃多了就要多遛遛它,要不然它消化不了。” 盛天伟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蒋绫没理会他的呆滞,换好了鞋,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将外套和围巾脱了搁置一旁,开了灯,环顾了四周。 “是你布置的?”她看着五彩斑斓的墙壁和挂饰,笑问。 盛天伟走上前,回答,“是许桐。” 蒋绫含笑点点头,又踱步到了落地窗前,摸到了窗帘旁的开关,灯亮了,如同星子铺满了玻璃。庆喜儿见到后,围着彩灯直蹦哒。 “想必这也是许桐挂上的吧?” 盛天伟点头。 蒋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了句,“她是个很有心的姑娘。” “是。” “进来这么久,没点心没茶水?”蒋绫挑眉。 盛天伟马上反应过来,去一一端来。没一会儿,茶几都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糖、水果,看得人眼花缭乱。蒋绫见状摇头道,“你这里年味比谁的都足,怎么就一副活不起的样儿?刚进来我还以为你不在呢,乌漆麻黑的连灯都不开。你看看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盛天伟轻声说了句,“都是许桐准备的。” “我已经订好了年夜饭。”蒋绫看了一眼时间,“一会儿他们会送过来。” 盛天伟惊讶地看着她。 “按理说我们该在家做的。”蒋绫靠在沙发一角,整个人看似轻松,“但你知道这个时候光是安排总公司和分公司的事宜就很耽误时间。” “您……”盛天伟迟疑了片刻,问道,“您怎么没回去?” 父亲虽说过世,但每逢过年他们家从未冷清过,家里亲戚多,都是外婆家那支的,所以一到年底相互走动就频了。 “你外婆今年有你舅舅他们陪着,所以我放心。”蒋绫轻声说。 盛天伟心里窝了一下,但与此同时,那些情绪又萦绕于胸,成了堵塞情怀的桎梏。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缓解了郁结后,道,“您不用这么为我,毕竟……” 这话没说出口,心疼。 蒋绫看着他,眼神了然,“毕竟你不是我亲生儿子?” 话,一针见血总比闷疼。盛天伟点点头,抬眼与她对视,“虽然,我从没想过自己不是您的孩子,但,这是事实。” 蒋绫却笑了,“对,你不是我儿子,那么然后呢?” “然后?”盛天伟不解。 “就算你不是我亲生儿子,你也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蒋绫一字一句,“你是盛家唯一的继承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远胜集团永远是你推卸不掉的责任。” 盛天伟低垂着头,眉头紧锁。 “我知道这段事件发生的事让你难以接受,我也能够理解你的心思。”蒋绫从盘中拿了一块糖,轻轻剥开糖衣,“但再多的风浪也总有平静的那天,事实不难接受,只是你还没准备好。公司这阵子在风头,不是我要剥了你的权,而是觉得,这段时间你的状态不适合处理公司的事。” “您有权这么做。”盛天伟叹道,“在这件事上,我没任何意见。” “有权?”蒋绫闻言后笑问,“你是认为当我知道你不是我儿子后要以权谋私?还是因为你的亲生母亲害了你父亲我要打击报复?” 盛天伟虽意志消沉,但不等于他失了理智,敏感听出话中的歧义,问,“当您知道我不是您的儿子?难道这件事您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 “不,你父亲有意瞒着我,我是到了你差点被开水烫伤那年才知道。”蒋绫轻叹一声,“当年你父亲没说代孕没成功的事,直到郭香云进了盛家,她对你百般好,之前我也有心戒备过但从未深究,直到她为了你而烫伤,我才有所怀疑。” 那一年,她的人生跌入了黑暗,郭香云与她儿子的dna对比出奇地符合,这个事实击溃了她的一切希望。但她毕竟是蒋绫,既然决定了要将盛天伟留在身边,她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也是她偷着存放郭香云毛发的重要原因。 盛天伟的脸颊抽搐一下,“那年我还很小,为什么?既然那年您就知道我不是您的儿子,为什么还留我在身边?如果是因为父亲在,那么父亲去世后您也完全可以把我赶走,在您当年全权打理远胜集团的时候。” “我曾动过这个念头,在你很小的时候。”蒋绫由衷地说,“但是,当你拉着我的衣襟‘妈妈’‘妈妈’这么不停叫我的时候我就狠不下这个心了。” 盛天伟的眼波微微颤动。 “还记得我住院那次,你每天一放学就来看我,还亲自喂我饭,晚上我发烧了,你就攥着我的手说,妈妈我知道湿毛巾可以退烧,于是那一晚上你不知道给我换了多少条湿毛巾,那一年你才七岁。”蒋绫淡淡地笑着,眼里有幸福感,“然后我就问你,等妈妈老了以后你还会照顾妈妈吗?你的回答是——” “当然,您是我妈妈,我是您儿子,照顾您是应该的。”盛天伟回答了当年的回答。 蒋绫笑着点点头,“记得就好。” 盛天伟的眼眶有点红,但还是忍住了,“我不明白……” “因为你还没做父母。”蒋绫拉过了他的手,重重地拍了拍,“生养生养,养者为大。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你一出生就在我身边,你第一次开口叫我妈妈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了,这份感情跟亲生有什么区别?” 她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年,我还不知道你父亲真正死因时,因为你的顶撞他气得入院,直到后来猝死,我是怪你气你,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那时候我的心思是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哪边的亲情都不能割舍。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么多年虽然我知道你并非是我所生,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生的儿子,这份母子之情是任何时候都割舍不掉、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盛天伟的头垂得更低,攥着蒋绫的手微微抖动。 “我也有我的自私。”蒋绫轻摸着他的头,“在父母心里,孩子不管到了多大都是孩子。虽然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独当一面,甚至成为了商场上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但在我眼里你就是孩子。你父亲过世后,我驱走了郭香云,不是因为穆青灯的缘故,单单的只是怕她会夺走你,夺走我的儿子。” 盛天伟抬眼看她,呼吸急促。 “真相是令人难以接受,就像,当我知道你父亲的真正死因,我痛恨懊恼,但也明白一切都是注定的了,抓住眼前才是关键。所以这段时间谁都帮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蒋绫语重心长,“意志消沉只是暂时的,别忘了,远胜集团的发展还要靠你。” 盛天伟沉默了许久,才道,“事到如今,您还相信我?” “那是不是以后你见到我都不喊妈了?”蒋绫反问。 “我……”盛天伟一时语塞。 蒋绫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目光坚决,“你是我儿子,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你的能力、你对商场上机遇的把控、你对远胜集团未来发展的规划等等这些,都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以取代的,你要记住,你是盛家的人,远胜,就是你的。” “妈……”盛天伟的嗓音有点哽咽。 蒋绫心疼地将他拉怀里,拍了拍,“看看,你都这么大了,妈妈想抱你都抱不了了。” 盛天伟反手将她搂住,蒋绫欣慰地笑了。 许久后,她道,“穆青雪穆青莲虽犯了法,但毕竟是你的姐姐,还要郭香云,如今的境遇的确让人看了心酸,你有什么打算?” “整形机构和餐厅我打算全权接手清理,穆青莲杀了人是不可能出来了,穆青雪总要有依靠才行,股份我不作调整,等她出来后就可以接到干干净净的企业来做,至于云姨……不,至于我母亲,我会安排专业人员照顾,让她安享晚年。” 虽说郭香云手上也沾了血,但她现在的情况又何尝不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呢? 蒋绫闻言后点点头,“你母亲当年也许也是一时情急才动了杀念,她是一心为你啊,你父亲削了你的权,她生怕你父亲不让你继承盛家的家业,所以才行差踏错。” 盛天伟眼神哀凉。这也是他再次面对郭香云时感情复杂的原因,他该痛恨她,痛恨她害了他的父亲,但又无法痛恨,打小他跟她就亲,如今又知道她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的父亲,当年出于某种目的撒了个弥天大谎,而这个目的,说起来更像是冠冕堂皇,毕竟,他出轨是事实,他这个儿子就是铁证。 可他,再无论如何都痛恨不了一个死人了。 蒋绫订了一大桌子的年夜菜,每一道都独具匠心。盛天伟拿出了珍藏的红酒,亲自为蒋绫斟上。到了他这个岁数,貌似太多对着长辈撒娇的话已是说不出了,但这个年,终究还是窝心。 “好像很久没安安静静地过个年了,这样很好。”蒋绫微笑道。 以往的新年虽热闹,但人多目的性就强,她何尝不知道那些亲戚们的心思呢? “谢谢您。”这是出自盛天伟的肺腑之言,今天如不是她,这个心结终究是打不开的。 两人碰了一下杯,蒋绫说,“年后,你应该正式带着许桐回家坐坐了。” 盛天伟明白她的意思,轻声应允,“好。” …… 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倒计时的时候,最后一道年夜菜也做好了,顾初和顾思摆好了酒杯,许桐在摆筷子,那边晚会开始,电视机里和外面的爆竹声响成一片,顾思手舞足蹈,“开饭了开饭了!” 大家纷纷落座。 陆北辰开了瓶红酒,早一小时就在酒樽里醒着,酒色正好。他先给岑芸斟了酒,许桐马上起身从他手中夺过酒樽,笑着说,“你的酒应该我来倒。” 顾思在旁故意打趣,“表姐你这就不对了啊,姐夫的酒要我姐来倒才对。” “你懂什么啊。”顾初怼了顾思一句。 许桐没理会顾思的“故意找茬”,执意为陆北辰斟酒,顾初看得清楚,许桐眼神澄明诚意,看来她虽嘴巴上还在意,其实,这件事的性质她想得最清楚。 陆北辰没婉拒,接了酒。 顾初举着杯子冲着许桐,“表姐,我的呢?” “你?”许桐一挑眉,“听说你被人下了戒酒令。” “哪有哪有?”顾初笑道,又撞了一下陆北辰,“是吧?” 陆北辰接过酒樽,低笑着为她杯子里倒了一丁点,“你,浅尝则止。” 周围人哈哈大笑。 顾初不服,刚要抗议,手机响了。她起身去拿手机,又不忘冲着杯子比比划划的,“再倒点、倒点!” 陆北辰一脸可气可笑的神情,末了,还是给她续了些。 是筱笑笑的电话。 顾初接起后刚听她“喂”了一声,心不知怎的就“咯噔”一声。 “你到琼州了是吗?”笑笑的声音很低沉。 “出什么事了?”顾初直截了当问。 五分钟后,顾初回到餐桌,已不再像之前那么有说有笑了。陆北辰在旁先敬了岑芸酒,岑芸说了几句过年的吉祥话,叫了顾初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姨妈,新年快乐。”顾初忙拿起酒杯,唇角挤出一丝笑,“祝您身体康健。” “好好。”岑芸笑道,“你们两个赶快定下来才是对我最大的宽慰。” 顾思在旁嘻嘻哈哈添乱,“再生个小bb。” 陆北辰始终含笑,扭头看顾初,见她心不在焉,便问,“刚刚谁来的电话?” “是笑笑。”顾初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家人,又抬头看向岑芸,“笑笑打来电话要我代她跟您拜年。” “笑笑是个好孩子啊,她结婚了没?”岑芸笑呵呵问。 “快了。” “她男朋友做什么的?”岑芸开始八卦了。 顾初在回答的过程中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脑子里全都是笑笑刚刚在电话里说的事。电视机里主持人们开始轮番上阵,热闹非常,可她的心,早就飞回了上海。 再听见陆北辰唤她时,她一抬眼,见所有人都在瞅着她。她愕然,这才看见自己的盘子里都堆满了,都是陆北辰给她夹的菜。 连岑芸都看出她的不对劲来,问,“你是怎么回事儿?” 顾思也盯着她问,“姐,你不会在上海吃姐夫做的菜都吃腻了吧?” “不是……”顾初吞吐,“我没事……” 陆北辰看了她许久,筷子往桌上一放,轻声说了句,“走吧。” 走? 顾初疑惑抬眼。 “是医院的事吧?”他似是问话,却又是笃定。 顾初也不想隐瞒,点头,“笑笑说那个病人病情复发刚被抢救了一次,家属同意做手术了,采用我的手术方案。” 许桐闻言后道,“这说明你的能力受到了肯定,方案能够通过可不是简单的事。” 顾思直叫唤,“姐,你可真棒。” 只有陆北辰知道,她们所关注的,并不是顾初的心中所想。见她迟疑,他轻声问,“你更想上台吧?” 顾初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肯定瞒不过他,咬咬筷子,小声嘀咕了句,“笑笑说医院人手不够,这毕竟是台大手术,但又知道我已经在琼州了,她说她再想其他的办法。” “大过年的去手术?”顾思撇嘴,“这也太虐了吧?” 岑芸拿筷子敲了她一下,“这是病人愿意的吗?” 陆北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顾初咬了咬唇,“其实,我就算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是个连手术刀都不敢拿的人,去了只会丢人现眼。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去,还是不想去。”陆北辰肃了语气。 顾初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后,说了句,“我想去。”哪怕真的只是打打下手,她也不会像现在似的抓心挠肝。 陆北辰没再对她多说什么,转头看向岑芸,“姨妈,我们得走了。” 岑芸重重叹了口气,想挽留,但也知道这是从医的职责所在,嘟囔了句,“早知道这样啊,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学医,瞧瞧,连个年夜饭都吃不稳当。”话毕,起身进了厨房。 如此一来,顾初更内疚了。 许桐了然,轻声安慰,“没事儿,我妈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的。” 陆北辰起身,拿了外套,拍拍她,“走吧。” 顾初点头,起身穿了衣服,岑芸这时也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拎了两只保温饭盒,递给了她,“不吃饺子怎么叫做过年?都给你们装好了,回去吃!” 顾初接过,心一暖,眼泪差点下来。 -本章完结- 368你要相信你自己 从琼州回上海的这一路上爆竹声声,烟花燃亮了夜空,偶尔穿过一些古镇时会看见手提灯笼的小孩子们嬉笑玩耍,那笑声黏在了空气中的火药味上,年味十足。车行而过,落了些许烟火的灰,顾初落下车窗抻头去看,苍穹之下,朵朵烟花炸开,五彩缤纷。 夜风呼呼往车里钻,顾初过了眼瘾后终于舍得归位,赶忙升上车窗,两手用力搓了搓,打了个冷颤。陆北辰瞥了她一眼,见状后唇角微扬,腾出只手拉过了她的手,攥了攥。很快,车厢内的暖风驱散了寒,她的手也在渐渐回暖,是他手掌给予的温暖。 大年夜,家家团圆,在路上的车本就不多,上了高速后更是前无车灯后无车影的。他们的车孤零零地驶在柏油路上,两束车灯映亮了前方的路,两旁都是黑漆漆的。 手暖了,他仍在握着她的手。 车内的广播热闹,两名主持人在聊着年夜饭的话题,背景音乐也尽是喜庆。顾初没心思听他们在讲些什么,扭头看身边的男人,他的侧脸笼罩在阴影之中,却依旧能看得到他眼中的血丝。她暗生愧疚,为了能够赶回来过年,想必他在北京会经常熬夜,否则就不会一回上海就倒头大睡,紧跟着载着她回琼州,现在又再要折回上海,一天之中先是飞机后是两趟长途,他不累才怪。 “此时此刻月黑风高的,你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我想干什么?”陆北辰低笑。 “美男当道,你说我想干什么?”顾初故意逗他。 陆北辰瞄了她一眼,又继续盯着前方的路,笑道,“我不介意你在车上做点坏事。” “例如呢?” “例如……”陆北辰笑中带坏,大手微微用力将她扯了过来,紧跟着扣住她的后脑勺往他腿间压。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想要什么,脸一下子臊了,挣脱了他的手,啐道,“你个色狼!” “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是这想法。” 顾初甩给他一个白眼,“人就不能做好人,我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替你开一会儿呢,现在看来不用了。” “你开车?”陆北辰失笑,“那我的心脏会提早退休。” “怎么说话呢?我不是怕你累吗?”顾初的自尊心受到打击。 陆北辰再次大手一抓,“所以你得想办法让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一下。” “想得美,好好开你的车!车开得好了,本小姐才有重赏。”顾初手腕一用力,挣脱了开来,彻底阻断了他的念头。 陆北辰一脸苦笑。 经过这么一折腾,顾初的话倒是多了起来,连带的也倒出自己的担忧,喋喋不休。 “如果我的手术方案出了问题怎么办?”她喃喃,没等陆北辰回应,又叹道,“在很多人眼里,那个手术方案就是纸上谈兵。” 陆北辰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唉……”顾初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许我回去也没什么用……” 陆北辰没搭腔,任由她自言自语。 “以前没觉得什么,其实如果进手术台拿起手术刀也不容易。” “唉,真不知道笑笑是怎么做到的?” “在学校的时候她成绩虽然挺不错的吧,但跟我肯定没法比的。” “现在想想还挺丢人的,她都可以带病人了,我呢,唉……” “不过幸好我17岁上大学,比她年龄小一些,现在跑到医院实习也没什么,要不然我三十好几的才去医院实习那才叫丢脸呢。” 车子一路前行,顾初的嘴巴始终不停歇。 “希望那个病人没事……” “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去了手术室至少可以安心。” “哪怕就在旁边看着。” “笑笑他们连年都过不好,我自己也乐呵不起来。” “对,去医院没错。” 这个过程陆北辰没说话,静静倾听她状似自我矛盾的分裂性对话。许是她终于自己跟自己说累了,这才恍悟他一言不发,扭头看他,“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陆北辰再次牵过她的手,拉至唇边轻吻,道,“初初,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相信我吗?”她急急地问。 这是一种紧张的情绪,也是在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去把控现状的焦虑,这也是她刚刚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原因。她试图用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来平复内心的焦虑,现在,又希望通过他的肯定来肯定自己的能力。陆北辰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明镜,语重心长道,“你自己去相信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顾初抿抿唇,终究还是说了句,“其实……我并不是很相信我自己。”虽说上一次的脱敏治疗取得了成效,她不再排斥手术室,但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她就会冒出林林种种的顾虑,有多少次筱笑笑希望她能够克服心理障碍拿起手术刀,可每一次,都是失望告终。 手被陆北辰攥紧,他双眼盯着前方的路,话却是对她说的,“初初,我相信你。” 顾初一怔,半晌后问他,“为什么?” “相信我,这将是你从事医学道路上的最后一道阻碍,只要你跨过去了,你注定会是赢家。”陆北辰鼓舞着她,“你有这个能力。” 顾初看着他的侧脸,心头动容。 …… 大年夜,罗家异常热闹。 刚刚吃过年夜饭,还不到午夜钟响,罗池就迫不及待地拜年了。 罗家在上海来头不小,亲戚又是繁多,一到这个时候就喜欢凑在一起过年。罗家共有四子,罗父排名老四,是家中唯一一个出来经商的人,其他三兄弟都是公务员出身,在政aa府部门工作。罗家到了罗池这一代更是热闹,堂兄妹一大堆,罗池是最讨罗老太太喜爱的孙儿。 说起罗老太太也是长寿,今年正满百岁,膝下不但儿女成群,孙子、重孙子再加上重重孙子都有了,可谓是四世同堂。今年为庆祝老太太百岁,年夜宴特意选在了郊区那幢近乎六百多平的别墅,哗啦啦的一大群人在别墅里来来回回的,真可谓是热闹。 罗池先是给老太太拜了年,跪在地上磕了头,老太太笑着给了他个厚厚的红包。罗池接在手里,起身搂住老太太就“吧嗒”亲了一下,老太太拍着他的手背,道,“小池啊,女朋友呢?怎么不带来给奶奶看看?” 这老太太年岁虽大,但耳不聋眼不盲,身材瘦小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身上无病无灾的,今儿大过年,她穿得喜庆,一件中国红的对襟锦绣盘扣中式上衣衬得她愈发面色红润的,干干净净,真正是家中的主心骨,堂下儿孙无不敬重于她。 “妈,他要是能安安稳稳找个女朋友我们就不用操心了。”是罗池母亲在说话。 老太太一听,不高兴了,“怎么回事?你都多大了还不找女朋友?你看看你那些弟弟妹妹们都结婚生孩子了,甚至你的外甥侄子都有孩子了。” 一到过年这就是老生常谈,平时罗池都是一个头两个大,但今天可不同,他气定神闲的,搂着老太太道,“奶奶,您快看见您的孙媳妇了。” 老太太一听乐得坐不住了,“在哪呢?快领来我看看。” 其他亲戚们一听这话都好奇了,七嘴八舌地询问。 平时罗池最怕见到的就是这帮七大姑八大姨的,因为他们太爱操心他的事了,但现在,他反而不觉得烦了,见他们如此关注,他更是得意洋洋。 就偏偏让他们着急,又轮番拜年。这些亲戚哪会放过他?不说清楚就不给红包,他脖子一梗,道,“嘿,你们不给红包我就不说。” 结果,罗池的父亲都着急了,他是从来不给罗池准备红包的,为了套出消息,情急之下直接塞了张支票给他。 罗池那叫一个得意。 罗池的大伯指了指罗池,“瞧见没有?这么猴精的孩子就应该从商。” 老太太急得直拍桌子,“小池,你要急死奶奶是不是?” 罗池哪敢再让老祖宗跟着着急上火,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我罗池谈恋爱了啊,对方呢是个贤良淑德样貌品行都极佳的姑娘。” 其他人连连点头。 罗池低头数钱。 “然后呢?”罗母追问。 “什么然后?”他头也不抬。 “你女朋友的事啊?没了?” 罗池不解,“你们还想听什么?” 罗父道,“她姓什么名什么,家里是做什么的,姑娘多大是做什么的,等等这些最基本的要跟我们说说吧?” 罗池忍不住笑了,“你们这是要调查人家户口啊?她要是真嫁过来了,是不是你们还得三堂会审啊?” “臭小子,嘻嘻哈哈的做什么?你爸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罗母呵斥,“这全屋子的人都等着呢,你红包收得利落,怎么交代点事实就这么费劲?再不说直接给你拉进阁楼里面壁思过。” “是啊是啊,你小子学会偷歼摸滑了是吧?不说的话把红包还回来。”亲戚们七嘴八舌的。 “别啊别啊,你们也知道我一个月固定工资,没有各位财神的资助我过得该有多清贫?”罗池马上赔笑。 “还不快交代?”罗母催促。 罗池居高双手做安抚状,“咱们罗家的规矩啊,但凡没结婚的孩子每年都有红包拿,你们看啊,我完全可以隐瞒你们再骗几年红包,但今天都主动交代了,说明我罗池这次交的女朋友很靠谱,我呢……”说到这儿,他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头,“是想跟那个姑娘结婚。” “瞧瞧,咱们家小池脸红了。”其中一位婶婶笑道。 罗池嘿嘿了两声。 “这么说你们都谈婚论嫁了?”老太太一听眼睛都亮了。 其他亲戚全都跃跃欲试,吓得罗池赶忙澄清,“还没还没,我正在追求那个姑娘。” “追求?”罗母一听倍感失望,“你连人都没追上还谈结婚?” “红包还回来!”罗池的一个堂兄起身朝着他走过来,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罗池马上护住红包,“我的供词还没完呢!” “赶紧说!” 罗池深知拿人家的手软,忙赔笑,看向大家,“是这样的,那姑娘对我也有意思,所以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了。至于那个姑娘嘛,姓顾,叫顾思,目前还在读大学。” “呦,你连学生都骗到手了?”有亲戚笑道。 “什么叫骗?我和她那叫缘分。” “有姑娘的照片吗?” “当然。”罗池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来,先是递给了老太太,“奶奶,您看她漂亮吗?” 照片是上次在游乐园里拍的,她心情不好,他充分发挥了陪吃陪笑陪玩的三陪精神,只是她提出要去游乐园玩跳楼机,吓得他扯着她去坐了旋转木马。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阳光很好,她虽不情愿但还是上了木马,色彩斑斓的木马中,她穿得清新淡雅,坐在一群孩子之中,也倒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了。 他看着她,情不自禁给她拍了照片,洗了一张放在钱夹里,有好几次被其他分局的同事或是朋友看见,问及,他都会毫不避讳地告诉他们,她是他女朋友。 老太太瞅着照片,满足地直点头,“这姑娘长得漂亮啊,但是啊,岁数是不是小了点?人家小姑娘还在上学呢。”又传给了其他人,“你们都来看看。” 亲戚们迫不及待地传看,七嘴八舌的。 “奶奶,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谈恋爱了,大学恋爱很正常。”罗池说道。 罗父罗母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罗母说,“你还知道现在的人恋爱早啊?那你呢?都快三十了才想起谈恋爱,你看看咱们这一大家子就属于结婚晚。”又道,“照片上的姑娘看上去挺不错的,长得又好看,不嫌你岁数大啊?” 罗池翻了下白眼,“妈,我岁数大哪了?” “你说她姓顾?”罗父问。 罗池点头,“嗯,叫顾思。”想了想又道,“她家以前在上海挺有名望,她是顾泽峰的小女儿,爸,您应该听说过建科集团。” 罗母惊讶,“建科集团的千金?” “现在也不能叫千金了。”罗池说,“顾家破产后,她就跟着她姐回到琼州生活了。” 老太太听得一知半解的,问,“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那跟咱们算是门当户对了。” “妈,建科集团在以前那可真是大户,要是没出事的话,咱们都高攀不起呢。”有亲戚笑道。 老太太对社会上的事不了解,听得一头雾水的。 …… 罗家有守夜的习惯,大年三十不过十二点是不允许睡觉的,因为家中有老人,所以守岁也是图个吉祥,愿家中老人长寿康健。午夜饭过后,女辈们开始有说有笑地包饺子,男人们在谈政治、谈历史,也谈当今的市场行情,晚辈们都提着灯笼跑到别墅外放爆竹了。 罗池没跟着堂兄弟们下棋聊天,找了个安静的房间,给顾思打了电话。她那头也是爆竹声声,从这头听,她的嗓音干脆清甜。 “干嘛?” “小丫头,过年了也不知道给我拜年?” “没红包拜什么年?” “你拜了我给你包红包。” “没兴趣。” “大过年的怎么无精打采的?想我了?” “别臭美了。”顾思怼了他一句,又把今晚的事说了。 罗池听了这话倍感奇怪,“这陆大教授怎么去你家过年了?” “可能想给我姨妈留下好印象吧?” “没结婚呢跑女方家过年?不合规矩啊。” “他一直在国外生活,不在乎这些规矩吧。” “也是。”罗池没深究,笑了笑,“那我明天去找你,晚上能住你那吗?” “不可能。” 罗池也只是说笑,年初一他是万万走不开的,年初二是那些婶婶回娘家的日子,他才能从家里撤离。想了想道,“初二我去琼州找你。” “找我干什么?真要我给你磕头拜年啊?” “带你见一位特别好的老奶奶。”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罗池,你搞什么鬼?” “在你面前我敢捣鬼吗?”罗池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啊,初二你哪都别去。” “哎,你凭什么管我啊?” “我是你男朋友,你说我能不能管你?” “谁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你没否定吧?只要没说不同意那就是同意。”罗池见罗父推门进来,马上起身,对着手机那头说,“说好了啊,在家等我。” 不用问,罗父也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等他放下手机后,罗父示意他坐。 罗池见状心里明镜,父亲是有话要跟他私聊。 “那位顾姑娘……” “爸,您想说什么?”罗池觉得父亲有点不对劲。 罗父没说话,半天,从兜里摸出烟盒,拎了两支烟出来,罗池接过一支,先给父亲点了烟,又给自己点上。罗父吸了口烟,吐出。许久后才开口,“当年建科集团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我个人的想法是,那位顾姑娘你还是谨慎交往得好。” “您是怕建科虽然破产了,但可能还有其他的事?”罗池明白父亲的意思,虽说他对商场上的事情不了解,但建科集团他当初也是调查过的,之前他还提醒过陆北辰要注意,因为在调查的过程中的确觉得有点不对劲。建科集团是药业龙头,后来兼并药厂扩大规模,风头那可谓是国内同类企业无人可与之抗衡。顾泽峰那个人做事有勇气有魄力,从过往的报道中就能看出他并非是只注重眼前利益的人,所以,药品因质量问题导致死人,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从一个企业长久发展来说,同类竞争对手固然要提防,但最重要的是是否符合市场规律,也有些大型企业最开始欣欣向荣,最后在市场发展的洪流中被吞噬被淹没,但建科不同,顾泽峰的理念十分朝前,他能精准把控药品市场的走向,如此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栽在赖以生存的药品质量上? 罗父点点头,“建科集团破产有官方说辞,但我觉得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顾泽峰一定是得罪了来头不小的什么人。”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面色迟疑。 “爸,您是知道些什么是吧?” 罗父思索了半晌,开口,“也是小道上传出的消息,说是当年建科集团之所以破产,跟陆门有关系。当然,这只是传闻,因为谁都拿不出任何证据来。” “陆门?”罗池一怔,陆北辰就是陆门的人,那他跟顾初…… “总之不管怎样,顾家的事没那么简单,否则当年跟顾家交情不错的乔远集团都不插手过问这件事。” 罗池若有所思,而后笑了笑,“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耽误我和顾思交往。” “你是真决定要跟那个姑娘在一起了?”罗父压低了嗓音问道。 “当然。”罗池丝毫没迟疑,“我打算年初二接她来家里,奶奶一直叮嘱我要我带思思来家呢。” “婚姻大事,你有你的选择,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想过多干预,就是要提醒你在交往过程中还是要留心点。”罗父重重叹道,“我和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又不从商,别因为一个女人惹了一身麻烦。” “爸。”罗池一脸的认真,“我喜欢她,所以就算有风险,我也愿意为她冒险。” 罗父怔怔地看了他许久,轻声叹道,“小池,你是长大了。” …… 顾初赶回上海时,竟还零星地在下雪,路两边的梧桐叶子被雪水打得湿哒哒的,树根旁都有积雪了,淮海路的年夜钟还未敲响。这一路上风驰电掣,等车子到了医院门口时,车身上蒙了一层爆竹灰。 陆北辰停好了车,将外套和保温饭盒递给她,叮嘱,“插空先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 顾初穿好外套,问,“那你呢?” “别管我了。”陆北辰也下了车,为她系好了围巾,“快进去吧。” 顾初将其中一个饭盒留给他,“这个等我出来跟你一起吃。” 他笑了,接过,“好。” 她抬眼看他,欲言又止。陆北辰察觉她的担忧,摸了摸她的头,“去吧,要相信自己。” 顾初使劲咬了咬唇,点头。 一路进了医院,值班的护士见到她后都很惊讶,毕竟今年医院都照顾了实习生,没给实习生安排在年夜值班的工作。顾初也没跟她们解释太多,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进了电梯。 在得知笑笑和顾启珉在手术室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进去了。换了无菌服、戴了口罩,又仔仔细细洗了手,小护士拿了一次性手套。 申请入室时,笑笑明显是震惊,她完全没料到顾初会在大年夜赶回来,就连顾启珉都惊呆了。顾初进了手术室后,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轻柔坚定,看向所有医护人员,“我来了。” 患者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室主刀是顾启珉,笑笑是他的助手,年三十连临时叫医护人员都成了问题,不过这也是未曾预料的事,谁能想到家属会再把病人送回来?在进手术室之前顾初已经听护士说了,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这期间病人出现两次心脏骤停情况,血压一降再降,并发症已经很是严重,更别提要开颅剔除病灶。 -本章完结- 369你来开刀 顾初在见到顾启珉和笑笑后才知道情况有多棘手,监控器上病患的各项指标都在临界点上,笑笑和顾启珉两人神情凝重,手术室中的气氛,死一般的沉静。 她不是第一次跟台,更不是第一次与顾启珉合作,在外面的人看来,手术室里的气氛就应该是凝重严肃,但恰恰相反,很多时候医生为了缓解压力,总会在手术过程中聊些有的没的,顾启珉是出了名的爱在手术过程中讲笑话的人,跟他合作的麻醉师、助手都会极为放松。 笑笑的性子好,在手术室里人缘也不错,所以有时候也会讲些好玩的事为术中解压。 但今天,这两人谁都没开玩笑,面色严肃,顾启珉额上布满汗珠,擦去,又冒汗,可见这台手术的压力不小。 “正好,上来帮忙。”顾启珉没说过多的话,一声令下。 顾初点头,走上前。 这段日子她进手术室没问题,帮着打打下手也没问题,但只局限于帮着递递工具,最近距离地观察病患的情况和手术的过程,从不拿手术刀。所以她走到笑笑身边后,很自然地接过打杂的工作,十分娴熟地替她递工具。 这期间,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令她心生澎湃的是,顾启珉没有骗她,这台手术果真是采用她的方案,所以顾启珉和笑笑进行得每一步她都熟得不能再熟。 监控器还在有节奏地“滴滴”作响,她听得心烦,但也没像之前那么排斥了。 病患颅内情况被放大,精密纤细的神经线,哪怕稍有差池就会导致严重。人人都说神外是最精密的工作,也是最复杂最需要耐性的工作,顾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盯着顾启珉手中的手术刀眼睛都不敢眨。 别说是她,其他医护人员也都把心提在嗓子眼里。 大过年的,谁都不想摊在手里一条人命。 这名病患的情况顾初最了解,不接受手术生命堪忧,接受手术危险重重,说白了,当时顾初在做这个手术方案时也有赌的成分,因为她认为,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当时院领导在讨论方案时压根就不想采用她的方案,她能理解院领导的想法,一来她只是实习生,临床经验少之又少;二来她连手术刀都不敢拿,怎么能精准判断出刀落神经线时的感觉?可她之所以赢得了顾启珉的支持,最后全院通过她的方案,着实是因为她看过太多国外的案例归纳总结出来的,这要多亏了陆北辰曾经给她的那些资料。 后来她查过,那些资料的确是全球最权威医生的病例和手术案例,大多数都不对外公布的,其中斯密斯医生的手术方案资料就有30多篇,极具医学价值。资料不公开并不是罕见之事,否则就没有关门弟子这一说。很多时候,医学交流也有考量,越是专家就越是做法奇特,所以并非是他们私心不想公开,只是怕惹麻烦而已,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赞同同一个治疗理论和方案。 这些对顾初来说是至宝,她学以致用,又勤于琢磨,如此,赢得顾启珉对她的信任就很正常了。 就这样,手术在静静进行。 病人没有采用全麻,这项手术,必须要他清醒地配合。所以,很多时候顾初会绕到一旁去看病患的眼睛,要确定他的反应是否正常。 手术又进行了半小时,就在顾启珉的神情稍稍放松时,突然,监控器发出急促的声响,那滴滴声变得尖锐,只见病患眼神游离,手脚开始抽搐。 “糟糕!”笑笑皱紧了眉头,急声,“快,止血钳、纱布!” 不等笑笑说完,这边顾初已经递了上去。 顾启珉的神情也变得难看,虽大半张脸被口罩遮着,但亦能察觉出他的紧张。 “顾主任,病人的血压降低!” “血止不住!” “病人抽搐得更厉害了!” “心脏!越来越弱了……” 手术室里急促的嗓音此起彼伏,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监控器的声响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紧紧攥着消毒盘,脑中全都是当年父母被推进手术室的情况,那一天,医护人员来回来地走动,她在他们的白大褂上看见了血,大片的血…… “小初,纱布!”笑笑喝道。 顾初马上反应过来,递过去纱布。又听笑笑惊叫一声,“你想进行神经线横切?” 这句话是对顾启明说的。 “对,如果这个时候不马上进行横切的话,病人有可能会休克而陷入长期昏迷,甚至导致在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一旦横切会伤及精髓神经,这很危险。” “至少可以保命。”顾启明毕竟是这行的权威,在遇上紧急情况时总会当机立断,“手术中的风险是人人可预料到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风险降为最低,但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我们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筱笑笑不说话了,这个时候,她往往会服从顾启珉的决定。 可始终沉默的顾初开口了,“我不同意横切。” 笑笑和顾启珉全都扭头看她,她的情况不大好,额上也都是汗,脸色煞白。筱笑笑吓了一跳,上前,“你怎么了?” “不能绕开滑车神经,要在滑车神经旁再下导管,然后开刀。”她没理会笑笑的关心,注意力全都放在方案的调整上。 “什么?”顾启珉一愣,紧跟着说,“你在开玩笑!你也知道滑车神经有多细,怎么可能在周围区域下导管?” “如果不这么做,病人就算是好了也落个残疾。” “但是你清楚一旦没绕开滑车神经的危险,现在病人已经血流不止,滑车神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是有并发症的,如果出现一丁点的位置偏移,就会导致其他神经线和血管的崩裂,病患会面临脑死亡的危险。” 笑笑上前劝说顾初,“还是听顾主任的吧,现在情况虽然紧急,但他有经验。” “不能采用顾主任的方案。”顾初呼吸急促,“下导管再开刀虽有风险,但一定可行。” “顾初,你要明白医学上没有一定可行之类的话!”顾启珉也急了,喝道。 “可是顾主任,难道你也不认为我的方案才是唯一可行的吗?”顾初上了倔脾气。 筱笑笑在旁劝谁都不是。 “顾主任,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请快做决定吧。”医护人员焦急道。 顾启珉盯着顾初,顾初目光坚毅,不曾退让。顾启珉也深知耽误不得,深吸了一口气,命令,“下导管!” 笑笑大吃一惊,愕然地看着顾启珉。 这是一场全新的赌博,顾启珉既然决定下导管,这就说明他要跟顾初一样去跟死神抢人了。顾初来不及激动和感恩在怀,马上备了导管上前。滑车神经为脑中第四对神经线,运动神经,编号为4,是脑神经中最细的神经。下导管就要避开这组最细的神经,这本就是最吃力的工作,更别提要在旁开刀。 顾初将导管递给顾启珉,他却没接,粗声粗气地喝了一嗓子,“你亲自下导管!” “什么?”顾初惊心,想都没想,“不行,我做不了……” “你!”顾启珉气急败坏地盯着她。 筱笑笑马上反应了过来,上前对顾初说,“你可以做!” “我……真的不行。” “废什么话?你再多耽误几秒钟病人就挂了!”顾启珉真是急了,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初没辙,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是一项需要配合的工作,筱笑笑主要负责止血工作,顾启珉要随时观察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顾初手拿导管,盯着监控器,深吸了一口气后,将导管慢慢深入病患的颅内。 血染了她的手套,她的手指一接触颅内组织,顿时胃里翻江倒海。 但她还是强行忍住想吐的*,不停地告诫自己,精力集中、精力集中!终于,导管伸了进去,纤细的管子如那神经线似的,穿破薄薄的膜层,有血洇了出来,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却听顾启珉沉声命令,“继续,别停!” 顾初自然不敢停,不是因为顾启珉,而是因为要拯救病患。她再次深吸气,缓缓吐出,继续深入导管,顾启明盯着颅内情况,目光紧张谨慎。顾初看不见他的神情,集中精力绕开滑车神经,只听医护人员说了句,“病人的血压没再下降!” 她终于松了口气,导管安全置入。 可接下来的工作更为艰难,虽说只有一刀,可这一刀如果发生一丁点的偏移,那么就会导致更危险的情况发生。顾初刚要交接给笑笑,又听顾启珉说,“导管是你下的,你最能拿捏神经线的距离,你来开刀!” -本章完结- 370谢谢你,最好的新年礼物 顾启珉的决定吓到了顾初,她怔楞,数秒后思忖着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可笑笑在旁马上递过来一把手术刀给她,十分自然而然。她这才意识到不是听觉出了问题,转头看向顾启珉,喃喃,“顾主任,我……” “怎么了?脑脓肿清除你不会吗?”顾启珉一脸的严肃,“上次模拟考试成绩你可是全优!” “那、那是模拟考试……主任,我不行。”模拟考试用的又不是真人,就算她拿着手术刀心理压力也不大,而这次,顾启珉竟让她亲自在病患颅内动刀,她觉得这压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更重要的是,院里都有规章制度,关于手术都有级别分化,顾启珉现在让她执行的手术环节算得上是二级手术了,她是实习生,压根就没资格来执行这项手术,一旦执行,顾启珉就是违反规定,没向院里请示擅自做主,甚至有可能还会被病人家属投诉,这样一来就很麻烦。 这个手术刀她是万万拿不起来的,筱笑笑在医院里这么多年了,她作为顾启珉最得力的助手夜只能执行到三级手术。 筱笑笑见她迟疑,压低了嗓音说,“小初,这道关卡你一定要过的。” “这不符合规定……”顾初急切地小声道。 可这话还是被顾启珉听到了,他看了看病人的状态数据,扭头对顾初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人手本来就不够你还给我扯什么规定?人都快死了遵守规定就能活了?导管是你下的,神经线的触感和开刀口你比我们两个都清楚,还不快开刀等什么?你是打算让病人就这么一直躺着还是拖延骨科那边的手术时间?” 病患因常年的并发症已引发骨质病变,在接受完神外手术后观察一些时间再介入骨科手术,所以,他们这边如果耽误时间的话,骨科手术的时间也得往后延。 顾初攥着手术刀,紧紧的。 “小初,连主任都这么说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和主任要时刻关注病患在你下刀之后的情况,一旦出现问题我们也会及时抢救,所以,你必须要拿起手术刀,别忘了,连这台手术的方案我们都是采用你的,你比谁都清楚病人的状况。”筱笑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很清楚顾启珉已经违反了规定,但目前情况的确特殊,看来顾启珉已经做好被处罚的准备了。 监控器再度传出急促声响。 “病人血压降低!” “顾初,执行手术。”顾启珉下了命令。 顾初知道不能再等了,其实给病人亲自下导管的时候她就隐隐预感到今晚她要拿起手术刀,顾启珉和筱笑笑说的都没错,她最清楚刚刚下导管位置的情况。拿起手术刀上前,医护人员将显微镜拉近。她深吸一口气,找准了位置,只要刀刃轻轻下去就可以。 可是,监控器里的声音刺耳,不停地搅合着她的理智。 那“滴滴”的声响如针似的穿透她的耳膜,她似乎听见了当年抢救父母时的救护车声音,呼啸着急奔医院,那时,监控器们就是这般聒噪的。 她又似乎看见了满身鲜血的父母,思思哭喊着,那推轮床的轱辘快速旋转压地的声音…… 顾初使劲地闭了一下双眼,再睁眼时眼前就剩下病患颅内组织,她深吸一口气,拼了命地集中精力,毅然决然地下了刀子。而就在下刀的这一刻,曾经的过往就似乎成了一张张泛旧的老照片,在脑中一张一张地被焚烧殆尽,它们带着火舌飘飞着,一点一点地从她脑海中隐退…… “好,笑笑,止血。”顾启珉命令。 筱笑笑配合顾初做了止血工作。 当顾初成功做了清除术后,顾启珉又道,“接下来要进行微血管减压,顾初,你配合笑笑。” 病患刚刚出现面部惊鸾,微血管减压术能解决惊鸾现象,这是三级手术,筱笑笑主刀,顾初辅助。就这样,顾初又投入新的尝试中,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完成了清楚术,没有时间喜悦、没有时间思考,就好像她完成了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工作。 午夜的守岁钟声已经敲过,手术持续进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顾启珉跟大家说了一个笑话,又在离开显微镜后说了句新年快乐时,这场手术终于结束了。 病人的生命体征正常,手术,成功。 他们没有在手术室里欢天喜地,因为需要交接,骨科的大夫进入手术室,顾启珉许是太过倦怠,示意顾初进行交接。顾初对整个手术过程都十分熟悉,递交了资料,又将术中状况和病人体征一一说明,骨科的住院部大夫是个逗比,在她一本正经地交接完毕后,他笑道,“行啊,敢跟顾主任叫板,不错不错,医学天才这个称号果然不是白给的。” 说得顾初愈发不好意思。 等出了手术室,换了衣服时,顾初才意识到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她洗完了手,怔怔地站在镜子前,许久后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 天啊,刚刚在手术室里她动了刀…… 不但动了刀,还配合了笑笑做了微血管减压术? 她使劲掐了一下脸。 “唔……”疼死了。 筱笑笑走上前看见这一幕后笑了,“你还喜欢自虐呢?” 顾初像是抓住了救星,一把扯住笑笑的胳膊,疼得笑笑差点跳起来,直叫唤,“哎哎哎,松手松手,胳膊断了!” 顾初恍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道大了,马上松手,不停地安抚赔笑,“不好意思啊,激动了点。” “怎么了?” “我刚刚在手术室里的确是动了刀吧?”现在想来像是一场梦,她需要有目击者来证明她不是幻觉。 筱笑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哎我说,你刚才在手术室里被摘除海马体了?还没七老八十呢,转头就能忘?” “我真的拿手术刀了?” 筱笑笑故意鄙夷,“瞧你那嘚瑟样儿!以后你要接手的大型手术多着呢,这才哪到哪啊。” “啊啊啊!”顾初欣喜若狂,一把抱住了筱笑笑,“我没做梦啊!我能拿手术刀了!” 筱笑笑被她吵得耳根子直疼,连连求饶,“姑奶奶你先放开我,我快被你给震聋了。” 顾初放开了她,但还是乐得合不拢嘴,美得鼻涕冒泡。顾启珉正巧走了过来,见这一幕后轻轻一笑,这台手术成功了,他的压力也没了。顾初见到顾启珉后近乎感恩戴德,连连道谢他能给她这次机会,又感激他对她的信任。 顾启珉闻言后笑道,“你还要感谢一个人。” “对对对,我还得感谢笑笑。”顾初一把搂过笑笑的胳膊,亢奋。 岂料顾启珉摇头,再看笑笑,她也冲着自己抿唇浅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顾初觉得两人奇怪,便急忙追问。 “陆北辰教授。”顾启珉提了这个名字。 笑笑在旁捂嘴直乐,看向顾启珉道,“你就告诉她是她未来老公,不用说得这么正式。” 顾启珉笑道,“我与陆教授没你们那么熟,所以基本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顾初的脑子里嗡嗡的,压根就听不清两人后来的这两句对话,“陆北辰教授”这五个字一直在耳畔打转回响着……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问顾启珉,“什么意思?他……来找过你?” “因为你拿不起手术刀这件事,陆教授私下找过院领导,也找过我,希望你能有一次亲自动手的机会,为此院里也挺重视,你的专业知识原本就挺扎实,各项成绩又名列前茅,如果因为心理障碍不敢拿手术刀的确太可惜了。但找这样的机会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让你对手术刀有信心的前提是必须要把你逼到一定份上,我也一直在找这个机会。今天也许是老天都想帮你,让你克服了心理问题终于拿起了手术刀。”顾启珉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真相倒出。 顾初怔楞了,她万万没想到陆北辰在为她做完脱敏治疗后又做了这么多的事。 “院方惜才,再加上陆教授能亲自出面为你担保,这更会令院里不想放你走,现在好了,只要你敢拿起这把手术刀,你以后的路就走得平顺了。”顾启珉由衷地说道。 顾初的心里翻江倒海,半晌后看向筱笑笑,“你也知道这件事?” “准确地说,就你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而已。”筱笑笑轻轻拍了她一下,“现在院里上下谁都知道陆教授为了你操碎了心。” 顾初的呼吸急促,她不知道,甚至一丝端倪都没察觉出来,陆北辰将这件事瞒得滴水不露,也许,他不告诉她是怕她徒添压力。 良久后,她压下心头异样看向顾启珉,“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的。” “别谢我,我还要替病人谢谢你呢,虽说一直以来你对手术刀心有障碍,但今天,你在主刀的时候动作利落精准,说明你具备了一名优秀神外医生的资格,做咱们这行的,在台上最忌讳的就是迟疑和拖泥带水,要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体现在手术台上是最精准的,所以这次的手术成功与你的决断有很大关系,另外,你能在手术过程中纠正上级医生的错误判断,这种精神也值得表扬。”顾启珉说到这儿,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吧。” 顾初重重点头。 这一晚虽累,却成了她最轻松最欢愉的一晚。 待顾启珉走了后,筱笑笑走上前用肩头撞了她一下,笑得暧昧,“哎,说实话,他人真不错啊。” “你想要我夸你的未婚夫?”顾初笑道。 筱笑笑翻了一下白眼,“我指的是陆北辰。” 顾初恍悟。 “说真的,能找到一个这么为你奔波的男人真的挺不容易的。”筱笑笑语气由衷,“以前因为北深学长的关系,我还多多少少怀疑过他,现在想想我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初听闺蜜这么夸自己的男人,心里着实也是甜蜜,脸微微发烫,道,“当然,他对我很好。” “这么好的男人快点抓住吧,可千万别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筱笑笑充分发挥了八卦精神,“听说他都公开承认你们的关系了,婚期该定下来了吧?” “我看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说起结婚,总要你先吧,我可得当次伴娘。”这个话题说得令顾初不好意思,她便岔开了话题。 筱笑笑抿唇一笑,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傻!” …… 从医院大厅出来后已是凌晨三点了。 雪又下得纷纷,这简直是成了上海的奇景。 医院里比较安静,就连救护车都整齐地停在院内没出动,年夜,似乎连死神都网开一面了。值班的小护士们少了一大半,问询才知道都跑去外面堆雪人了。 顾初出了大厅,想着去餐厅的咖啡馆要杯热咖啡路上喝,往餐厅走的时候经过医院长廊,大片的雪簌簌而落,突然之间,她觉得这样的夜晚异常静好,也突然之间异常想陆北辰,在这样的雪夜,如果他在该有多好。 但回头又一想,他应该是回家休息了,今天他比谁都累。 正想着,脚步已拐出了长廊,紧跟着视线扫到了一抹身影,顾初蓦地停住脚步。 不远处是草坪,但此时此刻已被白雪覆盖,而陆北辰就在那,如同天降。飘散的飞雪之中,他正在堆着雪人,有半人之高,白白胖胖的那么一只,憨态十足。他正聚精会神地蹲在雪人旁不知在雕什么,一些小护士勤得很,不知在哪找来了一顶帽子给雪人戴上了。 顾初僵在原地,她没料到他一直在医院等着,一时间,情愫如沸开的水,翻滚着,咕咕地冒着热气。在这样寒凉的夜晚,她倍感微暖。 不知谁喊了声,“顾医生。” 引起了陆北辰的注意,他一转头就看见了她,白雪之中,她如幽兰静伫在长廊旁,面色皎洁如月,又被眼前的白雪衬得愈发剔透。他起了身,拂了拂身上的雪,嘴角噙笑,朝她招了招手。 她走上前,仰视与他。 “冷吗?”陆北辰将手里的东西往兜里一揣,拉过了她的手,捂住。 旁边的小护士们窃窃而笑,眼里尽是羡慕。 顾初轻轻摇头,轻声开口,“你怎么没回家啊?” “等你。” “外面多冷啊。”顾初心疼。 陆北辰低笑,“还好,你们医院的咖啡虽说味道不怎么样,但对驱寒还是有点效果。” 顾初抿唇一笑,又看向雪人,“你的杰作?” “闲着也是闲着。” “你的手指头还受着伤呢。”顾初不得不提醒他。 “不算什么。”陆北辰笑得温润,从兜里掏出刚刚雕刻的东西。顾初低头这么一瞧,竟是根胡萝卜,惊讶。 “从哪弄来的?” “那些小护士,挺热心的。”陆北辰冲着她示意一下,“马上好,等我。” 他折回雪人旁,将雕好的胡萝卜插在了雪人的脸上,成了它尖长的鼻子。顾初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心底深处涌出暖流。在她认为陆北辰是个成熟内敛的男人,像这般孩子气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他玩心其实挺重的。 雪人堆好了,有护士热情地要拉着陆北辰拍合照,他笑着婉拒了,任由那些小护士们苦求,他还是连连摆手,末了,牵过顾初的手离开了长廊。 开了车门,陆北辰命她先上车。 见他没有上车的打算,她落下车窗忍不住问,“你不会要回去跟那群姑娘拍照吧?” 陆北辰的大手就伸过来,惩罚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薄唇落了四个字,“胡扯,等着。” 顾初盯着他的背影,一时困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到十分钟,他就回来了,手里拎了两杯东西,皑皑飞雪之中,他的身影颀长高蜓,引得她两只眼睛直冒桃花。将窗子落下,她趴靠车窗,等他上前后她仰头看着他说,“跟小姑娘们嬉笑玩耍后想拿杯东西打发我?” 陆北辰居高临下与她对视,“你是很好打发的人吗?” “如果你敢出轨,我会剥了你的皮。”她笑得欢腾。 陆北辰抿唇浅笑,说了句,“给我开门。” 她便探身给他开了车门。 坐回了驾驶位,他将其中一杯热饮递给了她,她接过,是橙汁。热热的,捂在手里,暖意就顺着掌心一点点进了心。他不能沾橙类的东西,或水果或饮品,但知道她是爱这口的,所以每每都会为她买上一杯热橙汁。 想到这儿,顾初心中更暖。 陆北辰自己要了杯咖啡,她知道,他是为了提神。 “有你在,我哪敢去看那些小护士?”喝了口咖啡后,他笑。 顾初撇撇嘴,“知道那些护士为什么那么热心帮你找胡萝卜?还不是看你秀色可餐想要占你便宜?你呀,以后出门再见到小姑娘都要小心点。” “小心什么?” 顾初凑近了他,嬉笑,“小心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引起小姑娘们的疯狂,得不到的时候宁可毁掉。” 陆北辰被她逗笑了。 他笑起来如冬日冰层之下的暖流,盈盈温和,顾初想起顾启珉说的话,心脏就咚咚直跳。而这个冬夜,这个与众不同的夜晚,她以为她在孤军奋战,不成想,他其实是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的。 将橙汁放到了一旁,她忍不住搂住了他。 陆北辰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便一手举起杯子,一手轻轻将她搂住,低笑,“怎么了?” 她窝于他的胸膛,呼吸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气味,一时间梗住了喉头,轻轻摇头,却忍不住将他搂得更紧。男人的嗓音低沉落下,带了少许揶揄,“你不会是真怀疑我跟那些护士有什么吧?” “就算你在外面找了女人,我也离不开你。”她没出息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北辰闻言这话后一头雾水,又觉得不对劲,将咖啡放好后,捻起她的下巴。“说什么呢?我外面哪来的女人?” 顾初搂紧了他,“我才不在乎……” 这话听在陆北辰耳朵里就变了味道,他马上解释,“初初,我真的——” “北辰。”她轻喃他的名字,抬眼看他,“谢谢你送了这么好的新年礼物给我。” 陆北辰挑眉,“橙汁?还是雪人?” “你知道的。”顾初凝视着他,眼中动容,从他出现在她生命里,他给予她的太多太多了。 他看着她的眼,渐渐地,明了,眉梢舒展,修长的手指攀上她的脸颊,“你终于敢拿手术刀了。” “今晚,我参与了二级和三级的手术。”她情绪激动,“我……我敢拿手术刀了,我是个合格的医生了。” -本章完结- 371我的信任只给我的女人 陆北辰只是轻轻浅浅地笑,任由她在他怀里激动得如同个孩子,他道,“这很好。” “你还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她仰头看他。 他微微扬眉,故作思考,说,“太多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她被他逗笑,轻捶了他一下,他也轻松浅笑,眉宇舒展时温和又平易近人。她看着他的眉眼,医院路边街灯的光亮溅跃他的眸,隐隐光亮似星辰,英气和雅。她看着看着,想起一直以来那么多的姑娘痴迷于他,心口有酸又有微微地甜。 酸是因为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姑娘窥视于他,年轻貌美无所不有的,她会嫉妒,会猜忌,会提防;甜是因为他倾心倾力来为她,待她与别的姑娘都不同,为她铺路为她筹谋。她不敢去深想,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总会像是做梦,她不敢轻易去探索太多过去,更不敢去窥视太多未来,只要是他承诺的,她便欢愉接受,只怕时间长了,她渐渐老去,而他身边,会不会再出现个令他痴迷令他坏了原则的姑娘? 敛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却还是被他听见了。他勾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逗你呢?还真在意了?” 见他误会了,顾初轻摇了头,叹道,“我是想,你太相信我了,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万一我还是迟迟拿不起手术刀呢?” “事实证明你能拿起来。”陆北辰笑看着她。 “我说是万一。”她强调,“我真的一个不争气就会使你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没有这个万一。”陆北辰摸着她的头,形同在安慰个孩子,“你有拿起手术刀的勇气和实力。” 顾初看着他,幽幽地说,“你该不会要说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所以我相信你的话吧?” 陆北辰挑眉浅笑,“我的信任只给我的女人,这是首要的条件。” 顾初心头一热,忍不住搂紧了他。 她没说太多,只想用这种举动来告诉他,能做他的女人,挺好。 …… 年初一,雪停。 顾初懒懒得不想醒。 窗外已是大亮,窗帘透着微弱的光,墙上的钟表静静地敲着时间,每分每秒油走得都是无声无息。身后的男人也赖了床,不像平日似的早早起床为即将忙碌的一天做准备。他的胳膊圈着她的腰,呼吸均匀安静。她微微动了动,后背贴紧了他的胸膛,他就下意识地搂紧了她。 她确定他还睡着,这些天对于他来说太累了。于是,她便再阖眼贪睡,享受他的怀抱。 年下,难得这般的轻松。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顾初正美滋滋地想着,床头的手机就震动了,震动声原本不大,但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下却十分惊扰人。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腰间的手臂微微动了动,他也被吵醒了。 是他的手机。 没响几声,他便接了,一条胳膊还任由她枕着。 她没回头,也没动,始终阖着眼,耳朵却削尖了。她听他“喂”了一声,嗓音含含糊糊,许是反身抓起手机直接接听了。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是什么案子……千万别是找他工作的…… 隐约中,她似乎听见了个女人声音,叫了声“北辰”。 紧跟着,她就听陆北辰压低了嗓音说了句,“等一下。” 顾初的心“咯噔”一声。 陆北辰没再继续讲电话,微微支起了身子,她闭着眼但也能感觉到他的靠近,他似乎在看她醒了没有,少许后,他抽出被她枕着的胳膊,动作十分轻缓小心翼翼,应该是怕将她惊醒。待他抽出胳膊后,她觉得床的那一边有了微微的晃动,他下了床,而后进了洗手间。 她这才睁眼,回头去瞧。 洗手间的门被他关上了,他避开了她,进了里面讲了电话。 顾初第一个念头就是下床冲进洗手间里,听听是谁给他打了电话,她倒不是不相信陆北辰,只是,他有意地躲避令她心生疑窦。蓦地起身,被子滑落下来,裸露的肩头隐隐发凉。她顾不上那么多,死死盯着洗手间的门,多少次想要下床。 但最终理智还是回来了,她忍了下来,又重新窝躺在了床上。两只眼睛瞪得跟玻璃球似的,大脑却在拼命运转,细细想来刚才手机里的声音,有点耳熟,像是……林嘉悦。 顾初皱紧了眉头。 是她吗? 她不敢确认。 如果真的是林嘉悦,那她可真要怒骂她的不要脸了,这女人简直阴魂不散,这么久了那个女人都无声无息的,她还以为她是偃旗息鼓华丽转身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不料,还在对陆北辰虎视眈眈? 顾初越想越生气,但转念又一想,或许不是呢? 可心中斗志已燃起,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给陆北辰打电话的人就是林嘉悦,不知怎的,就是这么肯定着。心中负面的小斗士又奋起了。以前她可以对林嘉悦忍让甚至同情,但现在她是陆北辰的女朋友,她林嘉悦不是,所以她们两个阶级立场不同,如有机会见到林嘉悦,她非给她一个警告不可。 洗手间的门开了,顾初马上阖了眼,装睡。 床的另一边往下微微塌了塌,是他尚了床。手臂环了过来将她搂紧,只不过跟刚刚沉睡时不一样,这次的搂紧是有意识的。 有吻落在她的额角,他在亲她。 顾初实在无法做到熟视无睹,故作喃喃,“谁来的电话?” “没谁。”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顺势另条胳膊也揽过了她,她又重新枕上了他的胳膊,他收紧力道时,她紧贴他的身体。 “一个女的。”她嘀咕了句。 他低笑两声,修长的手指攀过她的脸颊,薄唇游移她的唇角、脖颈,喃语,“是鱼姜,拜年的电话而已,没什么事。” 鱼姜…… 顾初缓缓睁眼,微微仰头,任由他的吻渐渐油走。 他在撒谎。 鱼姜从不叫他“北辰”。 是他大意了还是她敏感了? “不睡了?”陆北辰微微直起身,薄唇轻贴她的脸颊,低喃。 她轻轻点头,又问,“今天你干什么?” 如果只是拜年电话倒也没什么,但对方是林嘉悦,应该不单单是拜年那么简单,他今天出了门,说明这通电话一定有问题。 陆北辰的身子压过来,手臂绕到她的前胸,宽厚的大掌扳过她的脸颊,吻又轻柔缱绻地蔓上来,落在她耳畔时,炙热的呼气刺痒了她的耳垂,她肩头轻缩了下。 “干你。”他低落的嗓音充满浓浓的晴欲,粗噶蛊惑。 顾初的心随着他这两个字飞快地掀动了下,身后是硬邦邦的抵触,他的企图昭然若揭。当然,他也不掩藏自己的不良用心,大手托高了她的腰。 男人的胸膛滚烫,一直烫进她的心尖。 他的晴欲她从无法抗拒,今天却不想让他为所欲为。躲闪,转过身来,他见状意图再行攻击,她擎住了他压近的胸膛,娇嗔,“正经点不行啊?” 这句话逗笑了他,黑眸不怀好意地上下一打量,道,“赤身果体的两个人在一张床上,枪都上膛了你要我正经点?” “你脑子里就全都是这种事啊?”她红着脸。 “因人而异。”陆北辰又压下脸,在她眼角眉梢厮磨,“看见你,满脑子想得就是这种事。” 男人呼出的热气近乎能将她灼烧,她能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他的大家伙已是蓄势待发,她避开他的吻,双手捧住他的脸,问,“你今天没什么事?” “现在是过年。”陆北辰挣脱了她的手,又耍赖地低头,英俊的脸颊埋在她的脖颈,有点孩子气地低喃,“我不能休息吗?” 有点控诉的意思,顾初就没出息地心疼一下。 忍不住环住他的肩头,轻轻拍他的头,“我又没说不让你休息。” 男人,不管活到多大年龄总有孩子气的一面,女人,哪怕是涉世未深也会有母性的光环。顾初就是这样,一时间母性泛滥,温柔呵护,岂不知她身上的男人压根就是狡猾的伪装者,她只听得他楚楚可怜的申诉,却不曾见他一脸得逞的邪笑。 他趁机将她蜷起。 雄伟的大炮缓缓攻占了不设防的城池。 “你……”她方知上当,却为时已晚,呼吸一阵急促来承受他的力量。 他吻着她的眉梢,赞叹,“好暖……” 她忍不住咬住他下沉的肩头,却很快,沉浸在他一手掀起的动荡之中。 …… 快到午后了,两人才懒洋洋地离开了床。陆北辰精神奕奕,顾初被他啃得差点连骨头渣都不剩,起了床更是倦怠。泡了澡,点了精油,正舒舒服服阖目享受芳香,他又赖皮地钻了浴缸。偌大的地方,因他的强行掠战变得拥挤,末了他还抱怨,“浴缸没外滩的大,换掉。” 顾初靠在他的胸膛没敢动。 他靠在浴缸上,双手绕到她的胸前,美其名曰像是恩爱拥抱,实则他的手极不安分。精油为玫瑰香,却总也抵不过他身上气息的蛊惑。她开始后悔了,这男人就不能休息在家,否则没玩没了的。 果不其然,他又开始上下其手。 她一把箍住他的胳膊,可怜巴巴,“我还累着呢。” 他却故作思考,又极力you惑,“我进去,不动。” “骗人。” “真的。”陆北辰信誓旦旦,搂紧她,“一上午都在你身上,我哪有体力了?” 顾初不相信他的话。 “你就当安抚它一下。”陆北辰的头抵着她的肩头。 她心软了。 “你发誓你不动。” “我发誓。” 她才放心,他如愿以偿。却肆无忌惮地开始进攻,毫不停歇。她拼命推搡着他,“痛心疾首”地道,“陆北辰,你说话不算数!” “这个时候哪个男人会说话算数?”陆北辰坏笑。 热气氤氲了浴室,亦氤氲了两个相缠相绕的身影。 等再从浴室出来时,顾初说什么都不让他靠近了,怀抱只抱枕窝在沙发一头,只要他靠近她就冲着他挥拳头。 “我是问你想吃什么。”穿上衣服的陆北辰俨然成了禁欲的君子,浅麻色宽松上衣,深咖色的家居长裤,一脸的温文尔雅外加清爽俊朗气,哪还像之前贪嘴赖皮的男人? 顾初看了就气,瞪了他一眼,“不吃,饿死。” “饿死?不行,我得把你养肥一点。”陆北辰凑上前低笑。 她不解地看着他。 他微扬唇稍,笑得看似明朗,可仔细瞧着就掺了一丝坏,“在床上的手感会更好。” 一个抱枕砸他身上,他哈哈大笑,进了厨房。 顾初弯身拾起抱枕,也忍不住抿唇浅笑,邪坏的男人,她却痴迷于他的这一面。 早上电话的事倒是抛之脑后了,缘于陆北辰始终没提出门办事的话,顾初也就放了心,也许对方真的是林嘉悦,可能也就是拜年,只不过他怕她误会,也不想多事,所以就随口扯了个谎? 心头石头稍稍放下,她又给岑芸打了个电话,大年夜的又赶回上海,事后总要有交代才好。 -本章完结- 372姐夫如父 岑芸没埋怨大年夜的事,虽嘴巴还是不饶人,但很快就问了病患情况,顾初简单描述,岑芸闻言后也明显松了口气。因为年初三安排了她的值班,所以不方便再跑一趟琼州,跟岑芸道了歉,岂料岑芸说,“哪有功夫招待你啊,今天盛伟来了,明天听说罗池也要来。” 顾初愣住。 “说起盛伟我倒想问问你呢。”岑芸压低了声音,“他家的事就算完了是吧?” “姨妈,您还是问我表姐吧。”这种事她不好说,她跟盛天伟又不熟。 岑芸叨叨,“要是能从你表姐嘴里掰出实话还好了呢,行了,问你也是白问。” “咣当”,那边先挂了话筒。 顾初哭笑不得,姨妈这还来了脾气,关键是,盛天伟什么情况她确实不知道啊。 双手揣兜溜溜达达到了厨房,像是青藤似的腻在门口,看着陆北辰在熟练地搅鸡蛋,她道,“罗大警官明天去琼州这件事你知道吗?” 陆北辰头也没回,“知道。” “他几个意思啊?” “他的意思很明显。”陆北辰将打好的鸡蛋倒入了面粉之中,笑道,“中秋节的时候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不一样啊,初二登门有讲究。”顾初溜达进来拿了只苹果,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什么讲究?”陆北辰认真地将揉好的面团进行切分,又灌入了模子里去。 顾初将苹果咬得嘎嘣脆,“初二是女婿上门。” “所以,他就是这个意思。” 顾初瞪大了双眼,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他不会想跟我妹求婚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奇怪的?” “他俩算是谈过恋爱吗?” “那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和思思算什么?”陆北辰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至少罗池认为,他在跟你妹谈恋爱。” “我妹过了今年才21。” “在古代,21已经是老姑娘了。” 顾初一撅嘴,“那我都26了呢。” 陆北辰将模子放入烤箱,扭头看她,笑得意味深长。顾初一时尴尬,她倒也没别的意思,可这话说出来就像是逼婚似的,再加上他这么一笑,弄得她多么怕没人要一样。 “我的意思是,罗池想要求婚得征求我的同意。”她忙解释。 陆北辰一挑眉,“你想嫁给他,首先要经过我的同意。” “喂,哪有你这么歪曲意思的?”顾初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长姐如母,听过这句话没有?” “有道理。”陆北辰轻笑,“看来得让罗池给我送份大礼才行。” “给你送礼?”顾初不解。 “姐夫如父。” 顾初“扑哧”乐出了声。 …… 琼州,初一,天晴。 在琼州有一条情人路,两旁椰树摇曳,再远一点就是蔚蓝色的海洋。午后,阳光暖了起来,椰树上盘满了彩灯,虽是过年,但晚上来这里散步的年轻人还会很多。 许桐穿了件鹅黄色开衫,阳光打落她的脸颊亦清朗明艳,盛天伟瞅着她,有点入迷。她一扭头就见他看着她,脸颊就觉得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看什么看?” 盛天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少许,又道,“我算是知道了,庆喜儿还是跟你亲。” 许桐忍不住也笑了,抖了抖手里的牵引绳,“你来就来吧,把它也带过来,这一路上它不闹啊?” 今天一大早他就出现在她家门口。 阳光未明,她被冷不丁出现的伟岸身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他不是单独前往,一手拎着宠物航空箱,一手牵着庆喜儿。 庆喜儿见了她后兴奋得不行,没等她说话,它就飞扑到她身上。 岑芸听见动静出来了,最先看见的就是一只俩眼睛像是被门挤了似的狗,吓得哇哇大叫,“什么玩意?” 现在想来许桐都会笑出声。 “它想你了,所以要跟着来。”盛天伟道。 许桐偏头瞅他,会心一笑,“你都能听懂它讲话了?” 盛天伟干脆绕到她面前,脚步一停,凝着她,“其实,是我想你了。” 他逆光而立,眉宇刚毅,许桐与他对视,心中欢喜。 他能来,说明一切都过去了。 “许桐。”他轻喃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变得一无所有,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盛天伟认真地问。 “一无所有?” 盛天伟点头,“是的,一无所有。” 许桐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他怔住,很快反应过来,大踏步追上前拦住了她,“许桐?” “我喜欢的男人必然不会是懦夫。”许桐抬眼瞅他,语气清冷,“你已经想到了一无所有,那么就意味着你以后压根就不想去努力,一旦离了你的盛家大公子身份,你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你都养活不了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对吗?” 盛天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你只是一个靠着光环过日子的男人,那么最好离我远一点。”许桐面无笑容,“一时颓废没关系,一辈子颓废才可怕,你认为我会跟这种男人过一辈子?”话毕,绕过了他。 盛天伟蓦地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将她搂住,“别走。” “你是个懦夫,我要你干什么?”许桐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明镜,他哪会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盛天伟在她耳畔低低喝道,近乎严肃,“许桐,我不是懦夫!” “那你说那句话什么意思?”许桐没回头,任由他从背后抱着,“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没关系,我要的是你以后,如果你自暴自弃,对不起,我没工夫奉陪。” 身子被盛天伟转了过来,他一脸苦笑,“好好好,我承认我只想听你说些安慰我的好话,没想到你说的话比我妈还难听。” 许桐忍不住笑了,眼一挑,“你妈?看来你和蒋总谈开了。” 盛天伟轻轻叹气,将她圈在怀里,“是的,直到昨晚我才发现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那是你迟钝,我早就发现了。” 盛天伟低头看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还会照顾我的生母,你……不介意吧?”他是有迟疑的,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接受他的情况,他的生母不但精神失常,还参与到骇人听闻的事件中,换了其他姑娘早就唯恐避尤不及了。 许桐不可思议地笑了,“盛天伟,如果你不去照顾郭阿姨,我才会介意,那样你就太铁石心肠了。” 盛天伟动容,有拉她入怀。 半晌后,他在她头顶叹道,“跟我回家吧。” “回家?” “见见我母亲。” “我见过了。”她笑。 盛天伟亦低笑,“傻瓜,这次是见家长,正式的。” 许桐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话,心猛地一窜,喜悦蔓延,却不好意思了,推开了他,扯了扯牵引绳,“庆喜儿咱走,别理你爸。” 庆喜儿屁颠颠地在前面跑。 盛天伟在她身后得意地笑。 …… 初一,陆北辰整整陪她在家待了一天,果真哪都没去,初二,上海的气温又降了很多,顾初原本嚷着要去滑雪,但一开门就被冷空气给刺激回来了,一缩脖,死活就不出门了,陆北辰笑她没出息,但也没逼着她去。这两天陆北辰充分发挥了他的厨艺,吃得顾初那叫一个流连忘返,用她的话说就是,有了陆北辰,就相当于天天吃着米其林大厨的手艺不重样。 祝福的短信和电话倒是不少,尤其是陆北辰的,顾初就纳闷了,他在中国应该没什么朋友,怎么人缘比她还好的样子?他回答得云淡风轻,“没办法,我长了张禁欲的脸,所以大家都喜欢跟我交朋友。” 禁欲的脸? 顾初面部扭曲,反驳,“你是禁欲的脸,放荡的身!” “这个形容我喜欢。”他笑。 接近黄昏,陆北辰又接到了来自美国那边的电话,顾初听得清楚,是跟案子有关。结束通话后她一把搂住他的腰,情绪紧张,“你是要回美国吗?” 陆北辰察觉出了她的紧张,哭笑不得,“不回美国,只是那边有案子的卷宗会邮寄给我,他们遇上了难题。” 顾初这才放心,一个劲儿拍胸脯,“那就好。” 晚饭之前,陆北辰有出门的迹象,他虽穿着休闲,但她心有警觉,上前问他去哪,他笑说,“家里没盐了,我去买。”又见她不说话,他又补充,“我很快回来,做你爱吃的清蒸鱼。” 家里的确没盐了,他出门后她到厨房看过。可总觉得不踏实,心里冒出个声音告诉她:快跟上他! 她有预感,他出门未必只是买盐,也许,就跟昨天早上那通电话有关…… -本章完结- 373提醒他,要小心 入夜后的老洋房路有了年味,两旁的香樟树上挂满了青头灯,宛若树杈间匿藏了星子,平时就静谧的巷子因过年多了几分璀璨。路上的人依旧不多,年底留在上海的不是本地人就是早就在此安家的人了。 顾初跟出来的时候早就不见了陆北辰的身影。 夜色降凉,她戴了帽子,裹了一条宽大的羊绒围巾跑了出来,被灯光燃亮的街道只有零星的人影,遥远的天际划过烟火的光亮,又隐隐炸开的声响。拐到街头,原本热闹的店铺都已放假休息,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店主是上海本地人,顾初经常来这家店买东西。快步进了店内,老板亲自迎客,店员们倒都放假了。 这附近开着的就这一家店,陆北辰不可能舍近求远。顾初问及老板刚刚有没有人来买盐,老板笑呵呵道,“这大年夜的哪有谁家缺盐的?上一个客人还是一小时前来的,一对小情侣买些零食去看电影。” 其实也不消老板多说顾初也知道,店不大,如果陆北辰真是来买盐,她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给老板拜了年,离了店,她形同一抹幽魂似的站在树下四处张望。风过,阴凉,但还好,身上的羊绒围巾足够抵御寒凉。 围巾很大,能遮住她大半张脸,只留双眼睛在外面。 偶尔车影人影过,却始终不见陆北辰的影子。 顾初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如同眼前这街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要骗她? 也不能一直站在街上等,末了,顾初只能往家返。心口微微胀痛,又有点酸,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具体是哪种不舒服,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是相信陆北辰的,可潜意识中又在怕,而这种怕,此时此刻就应验了,他有事瞒着她,又或者说,她不知道他太多的事。 折身回走时,眼角不经意扫过街的斜对面,有还在营业的几家店,店铺布置得很有年味,店铺前装饰得璀璨耀眼。有家花店,有家夜宵店,再有两三家也都是年轻人开的个性店。唯独一家,灯光不那么明艳,一如既往地低调,是家咖啡厅,装饰内敛有品味,位临街角,面积不算太大,里面磨制的咖啡却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 那也是顾初常去的咖啡店,陆北辰离开上海久了,她每每想念他时总会到那家店去坐坐,点上一杯摩卡,择个靠窗的位置,懒洋洋地晒着午后的阳光。她有时候就会希望喝着喝着咖啡便看见了陆北辰回家的身影。 但现在,她看见了陆北辰。 就在那家店,透过雕花窗棱,他的身影就映在玻璃窗上。 顾初蓦地停住脚步,驻足而立,隔着一条街道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亦靠窗而坐,她看得见他的背影,他却看不到她的张望。与陆北辰对面而坐的是位女士,距离有些远,顾初看不大清对方的长相,但从穿衣气质上不难感觉得出应该是个挺美的女人。齐肩微卷的发,一侧别于耳后,隐隐可见饱满光洁的额头。 不是林嘉悦! 虽说看得模糊,但顾初知道绝对不是林嘉悦。 顾初站在树下看着斜对面,心脏跳得飞快,如同撞见了一幕她本不该撞见的。这种感觉糟透了,她在拼命寻找着他,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第六感,结果,眼前这一幕印证了她的第六感,纠结、急切、惊恐、茫然等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卡在胸腔,上不来下不去的。 攥了攥手指,她朝前走了几步,看见了陆北辰的侧脸。 不敢上前太多,现在街上人少,怕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街对面的她。 店内的客人不多,或许就他们那一桌。 不知在聊什么话题,总之好像是女人说的多一些,陆北辰一言不发地搅着咖啡,但顾初感觉,他并不排斥那个女人。 正想着,那女人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动作十分自然。 顾初的眼睛被刺痛了一下,仅仅就这么一个动作,心底那股子酸涩就漫了上来。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陆北辰竟没抽开手,任由那个女人拉着不放。 这女人是谁? 这个念头如荒草似的疯长,搅得她一时间没着没落的。那么,那通电话就是她打来的?她叫他北辰,而他避开了她去接了电话…… 脚步就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 过了街,越是靠近咖啡店,她的心就越是跳得厉害。 她要进去!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去,然后走到陆北辰面前,她要他亲口告诉她,那女人是谁。 空气虽冷,可她是燥热的。理智被抽光,剩下的只是想要弄清事实的疯狂念头。 咖啡馆的门前站了两名男子,一身黑色打扮,面色肃冷目不斜视。顾初心里嘀咕着他们是什么人,脚步已经到了咖啡馆的门前,正想着推门而入时,其中一人手臂一抬拦住了她的去向。 “不好意思女士,您不能往里进。” 顾初的“一腔热情”被硬生生打断自然心中不悦,但一见这两人的架势也不敢硬碰硬,瞧着这两人的打扮不由得想到自己的那几名保镖,难道……这两人是店内那女人的保镖? 眼角不经意瞥了停在街边的车子。 豪车是其次,订制才是关键,那车身和车玻璃一看就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有防弹防爆功能。不是她对车子的性能有多熟,只是她对这种订制的车型不陌生,当年,她父亲出行都是需要订制的车辆。 心中一凛,这女人的身份看来不简单,这保镖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一般有钱人能请得起的保镖,她只是个女子,出行却要防弹防爆的车辆,绝非等闲。 眼珠一转,顾初迎上笑容,“两位哥哥,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我是这家店的常客,想进去买杯咖啡呢。” 她看似楚楚可怜一脸无辜,果真令另一位面色清冷的家伙软了神情,他说,“里面被人包场了,你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吧。” “被人包场了呀?”顾初故作震惊,“那我想喝咖啡怎么办啊?这大年夜的就一家开着门呢,你们看我穿得又少,总不能打车到大老远的地方去找咖啡厅吧?” “对不起小妹妹,我们不能放你进去。”拦她的那名保镖一脸诚恳。 顾初抿抿唇,失望地“哦”了一声,又探头瞅了瞅,却什么都瞅不着。想了想,问,“两位哥哥,里面是什么人啊?是明星吗?” 两名保镖看着她,不说话,看架势是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顾初落了个没趣,只能怏怏离开。 过了街,回头去瞧,橱窗内的两个人还在交谈,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陆北辰唇角的松动,他似乎在笑。当然,也许是她的误觉,她情愿,这是误觉。 回到家里,顾初始终惦记着那个女人。 难道,真是个明星? 但一般明星都是保姆车吧? 不过也有家世雄厚的一线明星,出门那种配置也挺正常。 如果是这样的话…… 陆北辰瞒着她,跟个明星约会? 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这种未知令她烦躁。 约莫着近一小时了,陆北辰才回来。 在听见门响时,顾初恍如隔世。 陆北辰进了客厅后,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她抬眼看了他好半天,然后猛地起身,紧紧搂住了他。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轻拍她的后背,良久后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出门没带手机,又半天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顾初将脸埋在他怀里,自然而然地扯了个谎。 他带了外面微凉的空气,脸颊贴上,冷得皮肤发紧。 陆北辰闻言后笑了,他没质疑她的话,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街角那家便利店没有海盐,我去别处买的,所以耽误了时间。” 顾初盯着他的眼,静静地不说话。他的黑眸因染了笑而变得熠熠生辉,她的心却因他的笑不断下沉,终于坠入谷底时,摔疼的心有了小小的回音:他,连说谎都这么自然…… 他的手指还攀在她的脸颊,呼吸之间有极淡的香水味,是杜松和广藿的余香,不属于他的。那女人使用的香水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而偏爱这种自然的松气,看得出她的品味也与一般女子不同。 她的心愈发勒紧了,他似乎忘了,她的鼻子一向很灵。 除了这抹若即若离的香水味,还有咖啡香,他最爱喝的美式经典黑咖啡的香…… “生气了?”陆北辰见她半天不说话,误会了。 顾初挤出一丝笑,“没有,我是觉得你太较真了,没海盐先用着别的盐呗,大过年的找家24小时开的便利店都麻烦啊。”又问,“那最后买到了吗?” 陆北辰抬起手里的袋子,“买到了,还有你爱吃的零食。” 顾初接过,眼睛一热,里面的东西不少,果真全都是她爱吃的。 厨房依旧是陆北辰的战场,他果真做了清蒸鱼,姜片被他切得丝丝如发,均匀地铺在鱼身之上。顾初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满脑子想着的却是他在咖啡馆与那神秘女人见面的场景。 那女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拉他的手,他又没表示出反感的迹象,说明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至少,两人的关系是在林嘉悦和鱼姜之上。 顾初无意识地轻叹一声,陆北辰、陆北辰……你身边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女人? 他听见了她的轻叹,转头。 “怎么了?” 顾初轻轻摇头,尽量不让心思外露。“我在想,你我厨艺都不错,应该开家饭店,一定很赚钱。” 鱼已下锅,有淡淡的姜香溢出。 他笑,“赚钱养家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顾初心口微微一恸,走上前,搂住了他的腰,“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患得患失、近情情怯,这从来都是女人的专用词语,她也不例外,明知道他是对她好的,明知道他是个很成熟很有规划的男人,明知道他不是个喜欢乱来的人,可她还是想要他一个承诺。 他覆上了她的手,与她十指教缠,低笑,“傻。” 只回答了一个字,那意思很明显,她问了一个都不用回答的明显问题,他的笑也明显说清了他对她的心思。可不知怎的,她总会从他这个“傻”字品出一丝其他意味来…… …… 盛天伟将郭香云安置在远胜集团名下的一所公寓中,那里绿化做得不错,地处安静却在市区,方便他来回得探望,又高薪聘请了有伺候老人足够经验的3名保姆日夜照顾,厨师也是名家酒店出身,做得一手好菜。 许桐被盛天伟领着正式拜访了蒋绫,蒋绫对许桐的满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了许桐后自然熟络,两人聊了很久,蒋绫却只字不再提盛天伟身世的问题了。这次见面,跟工作无关,蒋绫很是直接,问了许桐,“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拜访一下你母亲?”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弄得许桐挺不好意思,盛天伟就在旁用肩膀顶她故意道,“妈问你话呢。” 临走时,蒋绫抱了只锦绣盒子出来,打开,是一对玉环镯子。许桐之前在精石早就练得火眼金睛,一看这玉镯晶透温润,就知道是上好的羊脂老料玉,价值不菲。蒋绫将其与之,许桐连连摆手不敢收下,蒋绫强行将玉镯子交到她手中说,“这是当年我婆婆交到我手里的,我想,现在把它们传给你正合适。” 许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看向盛天伟求救,他嘻嘻一笑替她收下,跟她说,“快谢谢妈。” 远胜集团是出了名的慈善大户,年底和年初总有大大小小的慈善晚会要参与,蒋绫没留他们晚饭,因为晚上还要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这次晚宴的慈善者都是些富家太太,要不就是名媛小姐们,盛天伟是铁定不会参加的,许桐自然也没兴趣,两人驱车直接去了郭香云那。 郭香云还是精神恍恍惚惚的,但很安静,家里的保姆和厨师都挺喜欢她的。这是许桐第二次近距离地见郭香云,心中感概良多。与上次不同,郭香云穿得很是干净,身上还有淡淡的果香,是浴液的味道。她不再阴沉骇然,面色白润,手指干净,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 但就是不认人,见到盛天伟后一看再看,末了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许桐牵着庆喜儿过去的,庆喜儿跟谁都是自来熟,围着郭香云蹦来蹦去的,郭香云就不停地笑,看得出她很喜欢庆喜儿,将其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庆喜儿,嘴里还哼着小调,又喃喃,“小伟乖,不要哭,不疼不疼哦。” 许桐不解,扭头看向盛天伟时却见他眼眶红了,问之才明白,那一年他差点被热水烫到,吓得几夜都睡不着觉,郭香云就忍着后背的疼成宿成宿地拍着他睡觉。 天下最难报的是父母恩,最难偿还的情也是母子情,许桐读懂了盛天伟的心思,他应该痛恨郭香云,因为她破坏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因为她害死了他的父亲,但同时,他又心疼郭香云,只源于那血浓于水的亲情。 这一天,许桐陪着盛天伟留在郭香云这边吃饭,厨师做了一桌子的菜,郭香云像个孩子,高兴地直拍手,盛天伟亲自喂她饭菜,就像,郭香云照顾他小时候一样。 盛天伟陪了她好久,对着她说话,说小时候的事,虽说郭香云一直将怀里的庆喜儿当成小时候的盛天伟。灯下,他又为郭香云剪了指甲,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未免有点笨手笨脚,保姆要代劳,被他拒绝。许桐从旁看着,心中感慨良多。 世事弄人,如今穆青雪和穆青莲都相继被判了刑,只剩郭香云一个。穆青雪罪行较轻,穆青莲手里有人命,任盛天伟怎么想办法最后还是抵不过死罪,也许,这是穆青莲最好的归宿。 …… 转眼到了年初三,这一天,阳光异常明媚,总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陆北辰一大早送她去了医院,然后去了实验室,他去处理美国的那起棘手案件,叮嘱她下班之后在医院等着,他来接她。她笑说,“你忙的话我先自己回家呗。” 可他拒绝了,又说了现在世道不安全的话,顾初笑他紧张过度,他没多加解释,就是强调要她等他,她应允。 上午照例查房,跟着那位就喜欢与女性瞎贫的骨科大夫,他笑说,“你是一战成名啊,年三十的那位病人送了锦旗给你,在我那呢,想取的话请我吃饭啊。” 顾初自然要去取的,那可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面锦旗,于是买了份排骨饭换了她的荣誉,骨科大夫接到排骨饭后见她拿了锦旗就跑,在她身后咬牙切齿地喊:顾医生,你的锦旗就值五十块钱啊? 拿到锦旗后,她美滋滋地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他闻言后笑道,“你喜欢那玩意儿,等有空的时候我送你一整墙。” 她笑得发贼,“陆教授,你可能这辈子都没收到过锦旗吧?” “死人的确不会送这种东西给我。” 逗得顾初直乐,更是愈发得意了。 午后,她正想打个盹时接到了乔云霄的电话,彼此拜了年后,他道,“晚上有事吗?爸妈挺想你的。” 其实顾初早就想去看看乔父乔母了,毕竟大过年的,应该要过去拜拜年问声好的,想了想便同意了。转头又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说了今晚的安排,他闻言后语调不大愉悦,“差不多离开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顾初知道他在耍别扭,笑了笑说好。 乔父乔母知道她要来,特意备了一大桌子的菜,乔母又亲自做了花巧的纸杯蛋糕,全都是她爱吃的口味。席间,顾初给二老拜了年,二老竟备了压岁钱给她,她连连摆手说不要,乔母却硬塞到她兜里,说,“老祖宗的规矩,不能改。” “我都已经参加工作了。”顾初哭笑不得。 “没结婚就是个孩子。”乔父笑道。 “是啊是啊,等你什么时候跟云霄结了婚,那乔妈妈就不备你的压岁钱了。”乔母一语说了重点。 吓了顾初一跳,她忙解释,“我……乔妈妈,我和云霄哥哥这辈子都是兄妹。” “乔妈妈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但世事难料,你俩又不是亲兄妹。”乔母笑得和蔼,又看向乔云霄,“你说对不对?” 乔云霄半天没反应,乔父暗自捅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的茫然,“啊?啊……” 惹得乔母一脸的不悦。 晚餐过后,顾初给陆北辰打了电话,乔云霄原本要送,知道她已叫了陆北辰也没多说什么,送她出了别墅大门时,她忍不住问他,“你没事吧?”这一晚他都不在状态。 乔云霄看了她良久,说,“小初,你要提醒一下陆北辰。” “什么?” “提醒他,要小心!” -本章完结- 374你相信爱情是自私的吗 乔云霄的话随着夜风而落,低低凉凉的,顾初只觉得后背紧了一下,误以为听错,“你刚刚……说什么?” 看他时,他的眉峰有一瞬起了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他看向了前方,目光平视,侧脸笼罩在阴影之中,她无法窥视他内心所想。许久后他才又转头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问,“小初,跟他在一起你真的快乐吗?” 这一次顾初从他的眼神里铺捉到一些情绪来,沉重、压抑。不像是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他,似乎在他内心里压了一块磐石。她微怔,回答,“当然。” 乔云霄缓缓点头,却没再多说什么。这样的他,令顾初一时间捉摸不透,双手揣兜,低着头踩着铺就的鹅卵石路往前走,他在旁边慢慢地跟,那影子与她的偶尔相撞又很快分开。走着走着,她顿步,他却毫无察觉,依旧若有所思地往前走。走了能有数十步了他才反应过来,蓦地回头,见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又折了回来。 “你想说什么?为什么要提醒陆北辰小心?”顾初直截了当地问。 “没什么。”很显然乔云霄不想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可是你明明——”话到一半,有车灯晃了过来。 “他来接你了。”乔云霄直视迎面而来的刺眼车灯,淡淡地说了句。 乔家别墅与顾家别墅的道路设置相似,有一条私家车道是直通别墅的,所以除非是乔家人或来乔家的客人,否则闲暇人等是不可能走这条路的。 顾初很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但见他没有说透的打算,任心里有多着急都无济于事,而这会子功夫,商务车已驶进车道,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停了下来,熄火。很快,陆北辰从车上下来,徒步到了步行区。 乔云霄似笑似讥讽,“来得还真快,看来,他是多一分钟都不想让你在我这待着。” 顾初没说话,陆北辰也走上前来。 月下,两个男人迎面而站。 “虽然我很不想给你拜年,但也不得不对你说句新年快乐。”乔云霄再看向陆北辰时,眼神里已没了刚刚那么多的复杂情绪,干净地只剩下势不两立。 陆北辰笑了笑,“我向来讨厌繁文缛节,所以,回礼的话就免了。”轻轻拉过顾初的手,语气转轻,“走吧。” 顾初最头疼就是这两个男人面碰面,所以也巴不得马上离开,点点头,转头对乔云霄道,“你回去吧。” “上门都是客,送佛送到西。”乔云霄朝着车道方向做了个手势,“请吧,陆教授。” 陆北辰微微扬眉,没说什么回击的话。乔云霄一直将两人送到车道,看着陆北辰绕到副驾驶位为顾初开了车门,她朝着乔云霄摆摆手上了车。陆北辰抬眼扫了他一眼,关了车门,自己又绕到了车子的另一边,车门刚一开,乔云霄就冷不丁地按住了车门。 陆北辰看着他,他亦看着陆北辰。 几秒后陆北辰将车门一关,顺势转身面向乔云霄,高大的背影成功地拦住了顾初好奇的探视。乔云霄开口,但嗓音是刻意压低的,很显然不想被顾初听见。“陆北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你怎么来保护她?” “你相信爱情是自私的吗?”陆北辰似认真又似随意地问道。 乔云霄一怔,很显然是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相信。”陆北辰自顾自给了他答案,“因为是自私的,所以才会拼了命地来保护占为己有的东西。” 乔云霄的目光一震,很快,瞳仁一缩,有试探的成分,“尤其是失而复得的东西?” 陆北辰盯着他,这过程中,他眼里如匿藏了深谙的海,半晌后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没错。” 乔云霄骤然一颤。 “多谢乔公子相送,请回吧。”陆北辰转身打开了车门,临上车前又落了句,“顺便补一句,新年快乐。” 车子,离开了车道。 路灯下,乔云霄迟迟没有移步,他站在原地,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陆北辰刚刚的话:因为是自私的,所以才会拼了命地来保护占为己有的东西…… …… 车子离开乔宅的这一路上顾初时不时会打量他的脸色。 他一直在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了市区,霓虹燃亮了车身,顾初终于忍不住问他,“在山上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陆北辰回答了她的话,“你也知道我跟他向来话不投机。” 顾初咬咬唇,敛眸深思。 “陪我去吃饭。”陆北辰不再像刚刚那般沉默寡言,横过来手臂,调戏式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你没吃晚饭?”她惊讶。 陆北辰耸了下肩膀,微微挑眉的样子帅气非常,“一个人吃饭没胃口。” 顾初撇撇嘴,“矫情。”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逗笑,刚要收回手,她又轻轻扯住他的胳膊。“刚才乔云霄对我说了句特别奇怪的话。” “嗯?” “他要我提醒你,小心。” “小心什么?” 顾初摇头,“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再问他就不说了。” 陆北辰笑了笑。 “是不是你真的会遇上什么危险是他知道而你不知道的?”顾初担心一路了,很怕乔云霄的这句不清不楚的话灵验了。 “我想,他只是危言耸听。”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顾初忧心忡忡。 陆北辰唇角含笑,安慰她道,“别胡思乱想,没事的。” “北辰。”她轻轻唤他的名字。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他转头看她。 “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她对上他的眼,一脸由衷,“而且不止一件。”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蛋,“我看你学医浪费了,应该跟着科洛那个家伙做侦探社,疑神疑鬼。” “我说认真的呢。”顾初哪有开玩笑,乔云霄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转悠,她的心里惶惶得没底,而陆北辰又是讳莫如深的样子,更令她胡思乱想了。 陆北辰轻叹一声,将她揽过来搂了一下,道,“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想给你惊喜。” 顾初一愣,抬眼看他,惊喜? 没由得陆北辰多讲,前方变灯了,他启动了车子,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简单明了地来了句,“惊喜,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得顾初更是一头雾水。 …… 年初五,上海稍稍热闹起来,假期只剩两天,已有上班族陆陆续续赶了回来。街上大部分的店铺却都已经开了,尤其是花店,大束大束的玫瑰被摆在了橱窗外面,迎着阳光娇艳欲滴,明日就是情人节了。 陆北辰在美国那边的实验室没有大年夜放假一说,年底的假日只有圣诞节和元旦,假期是弹性的,如果不是很忙,都会从圣诞节的前两天一直放到元旦过后,但忙起来的话往往就会忽略休假。但事实上,美国实验室那边已经连续两年没在圣诞节和元旦放过假了。语境他们虽说留恋上海的花花世界,但大过年的这里变得冷清,几人早早就回佘山实验室去接手美国传真过来的案子了。 陆北辰忙完手头的工作后提前离开回了市区,一路畅通无阻。驱车经过淮海路,车辆多了起来。这里的几家商城过年期间都没关门,可能,都在卯足劲做情人节的主题活动。前方造成拥堵,造成数多车辆滞留,陆北辰懒得去看前方发生了什么,停了车落下车窗,点了支烟。有一阵子没怎么抽烟了,他只想在脑中梳理一下案情。 烟雾袅袅,如同思绪。 他又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吞吐烟雾,夹烟的手搭在车窗外。有欢呼声入耳,还夹杂着轻佻的口哨声,他这才随意地扫过去一眼,不远处搭了个大型展台,是某知名汽车品牌正在做秀展,数十辆崭新的车辆停在户外,期间,美艳的车模引来了不少行人的驻足围观。拥堵原因找到了,陆北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前方有交警在疏通路况,车辆缓缓而行。陆北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点点往前挪,快临近展台时又停下了,这次彻底难走。他不经意扫了一下前方的秀展现场,可就这一眼令他微微变了脸,烟头一掐,方向盘一打改了方向。 汽车品牌展秀中,袭人眼球的一来是新款车型,二来就离不了车模了。一组组的车模轮番上阵,花了人眼。虽是午后,阳光明朗了许多,但毕竟是户外活动,换下来的车模到了临时搭建的后台都马上披过大衣,抱着暖水杯瑟瑟发抖。车模十分钟换一次,这十分钟里就算再冷也得忍着,所以,顾思在台上时巧笑盼兮,一回后台就冷得直跺脚,刚要去找自己的大衣,就听活动经理朝着她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顾思顾不上找衣服了,直接到了后台由隔板搭建的临时办公区,岂料见到在办公区出现的男人后蓦地愣住。 -本章完结- 375一家人 她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陆北辰。 他靠在办公区的工作台旁,高大的身躯将这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深驼色半长大衣,上身黑色衬衫和鸡心领深灰色毛衫,下身一条深色西装长裤,这样似商务又糅了些休闲的穿着令原本面色就清冷的他看似更不敢招惹。他单手插兜,另只手夹着烟,见到她后,目光沉了下来。 顾思暗自叫苦,马上低头,局促地扯了扯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 车模的服饰统一,虽没有内衣秀那么夸张,但也近乎是半胸蛮腰露着,双腿也裸露在外,一眼看上去青春无限,但在冷空气下她的脸色已冻得惨白,细细一看,胳膊上早就起了鸡皮疙瘩。但顾初觉得冷空气不可怕,可怕的是陆北辰投过来的目光,看得她直觉得脊梁骨都在嗖嗖冒着阴风,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活动经理也是阅人无数的人,从眼前这个男人旁若无人地走进办公区到现在,话虽少,但他周身散发的权威感却是令人轻易接收得到的,一看来头就不简单,他不敢耽误,按照他的吩咐叫来了顾思。见顾思来了,活动经理上前压低了嗓音问,“他说他是你家长?认识他吗?” 家长…… 顾思额头上n条黑线划下,脑中全都是看过的漫画人物簌簌冒汗的画面。硬着头皮点头,好吧,家长。 “徐经理,你过来一下。”陆北辰淡淡开口。 经理的面部表情一抽,嘀咕着对方怎么知道他姓什么,低头一瞧才想起自己挂着职位牌,暗忖,这男人真是目光能及观察入微,说话间听着虽似尊敬却又有命令的口吻,一看就是高高在上惯于颐指气使的人。他上前,面带职业笑容,“您说。” “她,我带走。”陆北辰惜字如金。 徐经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行不行……” “违约金我付,跟我到车上拿支票。”陆北辰一副废话不多说的架势,转眼看向顾思。 顾思心里一激灵,马上举手做投降状,“我知道我知道,马上换衣服!”话毕,一溜烟跑出办公区。 十分钟后,顾思像是条丧家犬似的灰溜溜地跟在陆北辰的身后上了车,他开了张支票给徐经理,徐经理虽说为难,但违约金着实一大笔,也就同意顾思离开了。 前方路况转好,车子离开了展台区。 顾思坐在副驾驶大气不敢出一下,其实她性子要比顾初还倔一些,骨子里多少有点叛逆,但经过刘继强那件事后着实就收敛了不少,但也由此领教了陆北辰的权威。虽说见过这几次面她都会跟他嘻嘻哈哈,但如果单独相处她还是怵他的,尤其是现在,他一言不发挺闲吓人的,她在想,姐姐是怎么忍受他的? “来上海几天了?”估摸着十多分钟后,陆北辰终于开了口,嗓音虽低沉好听,但还是冰了顾思一下。 “刚来……” “刚来是几天?”他蹙眉。 “……两天。” 陆北辰没看她,目光落及前方道路,语气却明显严苛,“在上海两天了都没回家?去哪住了?” 顾思可受不住他这般类似审讯犯人似的口吻,一股脑地“招供”,“我是跟着罗池来的,结果,他竟然带着我去见家长,吓死我了,叔叔阿姨看上去人挺好,但罗池的行为有欺诈嫌疑啊,所以我就跟他吵了两句住到朋友家了。你刚刚看到的徐经理是经常给我朋友联系活动的,大过年的正缺人,我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对这种秀展又不陌生,于是就来了,算是帮朋友吧。” “对这种秀展不陌生?”陆北辰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顾思这才察觉失言。 “你姐知道吗?” “姐夫……”顾思干脆把“未来”两个字去掉,一脸哀求状,“我发誓这种秀展真没什么,像是我们学校很多同学都接展会的,这是艺术院校的常态啊,我姐她……的确不知道,我求求你了,别告诉我姐。” 陆北辰沉默。 顾思摸不透他的性子,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拉长了音儿,“姐夫~” “你胡闹罗池不知道?” 顾思呶呶嘴,“我干嘛要他知道?就谎称说回琼州了呗。” 陆北辰淡淡道,“今晚回家住。” “好。”顾思马上答应,她着实怕他告诉姐姐。 “有行李?” 顾思摇头,从琼州到上海也不远,她只带了简单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在随行的挎包里。陆北辰又沉静地开着车,车内有些压抑,顾思没话找话,“不好意思啊,让你赔钱……我赔给你呀。” 陆北辰始终淡淡,“不需要。” 顾思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逗他开心,干脆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身子贴着车窗,看外面的花影飘飘。直到陆北辰将车子再次停了下来,他才说了句,“一家人,不用计较钱财方面的事。” 顾思耳朵尖,一家人?这是什么节奏?刚要问,又听他道,“下车吧。” 陆北辰竟是到了一家首饰店,顾思知道这家,以品相极好的钻石和意大利老匠人纯手工打磨的首饰为名。她懵懵懂懂跟着他进店,店内经理亲自上前十分恭敬,“陆先生您来了。” “改好了吗?”顾思听陆北辰这么问了句。 “改好了改好了,这一次是按照您要求的尺寸改的,一丝不差。” 顾思环顾四周,装修自然不在话下,休息区的旋转楼梯都是剔透,她听说过这家店的楼梯,全部采用匈牙利水晶打造,不尽奢华。正看着,就听陆北辰对她说了句,“去洗手间洗把脸。” 她怔愣。 “你是想让你姐看见你一脸的浓妆?” 顾思马上反应过来,在店员的带领下去了洗手间卸妆。 …… “说吧,你怎么回事?”老洋房里,顾初掐腰站在沙发旁,冲着窝在沙发上的顾思大喝,“来上海了住朋友家?你的逻辑还真好意思往那边拐是吧?” 从首饰店出来,顾思就被陆北辰带回了老洋房,顾初今天休息在家,正敷着面膜,见到顾思后刚开始挺高兴的。但一经盘问之下方知她来了上海两天了,将面膜一扯,怒了。 陆北辰没急着回实验室,坐在一旁拿了本科学杂志在看,相比这两姐妹的热闹,他十分安静。 顾思最了解顾初,她是心肠最软的姐姐,不管生多大气只要一哄就好,于是在她大呼小叫后便一把搂住她的胳膊,“哎呀,我不是怕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嘛。你说我能不想你吗?我都多久没见你了,大年三十你就露了一个小脸就跑了,好多心里话要跟你说呢。我吧是这么想的,先聚朋友,剩下的时间都留给姐姐你。” “别说得这么好听,我可不信。”顾初被她拉着坐下,美眸一瞪,“被人抓住的时候你可没跟朋友叙旧呢。” 将顾思带回来后,陆北辰只说了句当街碰上的,之外就没再多说什么,所以顾初只当顾思是在逛街遛弯的时候被陆北辰抓个正着。 “姐,我是心里郁闷。”顾思一嘟嘴,暗自却肝颤,生怕自己做车模的事被她知道,趁着撒娇,顺眼瞟了一下陆北辰,他没看这边,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翻看杂志,英俊的侧脸也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来。 顾初听说了罗池带她回家的事,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又什么郁闷的?带你见家长还不好?” “至少知会我一声吧?”顾思发着牢骚,“他就跟我说了句带我去见一位特别可爱的老奶奶,我哪会想到是他的家人啊?于是就空着手去了,结果,他带我回了他家,一大群人莫名其妙地就冒出来了,姐,你说我尴尬不尴尬啊?人家会觉得哪有大过年登门拜访不拿礼物的?” 顾初明白了顾思的意思,轻叹,“那你也不应该跟罗池吵架啊。” “也不算吵,我就是被他吓到了,想冷静一下。”顾思靠在了她身上,“还有件事我有点想不明白。” “什么事?” 顾思马上坐了起来,一脸不解,“你说他就是个小警察,怎么住那么高档的公寓楼呢?他说他自己住的房子,可里面的面积和装修都不是普通工薪阶层承担得起的,那套公寓后来我上网查了一下,近乎十万一平,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还有这个——”话毕她扯过挎包,从里面掏出一锦盒来,打开,竟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项链。 “这是?” “罗池妈妈送我的见面礼。”顾思重重叹气,“哪有见了第一面就送这么贵重礼物的?总之我是肯定不能收的,找机会一定要还给罗池。所以,姐,我觉得罗池……有点奇怪。” 顾初也觉得事情非比寻常,转头看向陆北辰,顾思也想到他与罗池走得近,也扭头瞅他。陆北辰虽说在看杂志,但感官还在,隐隐中觉得自己成了被关注的对象,抬眼,见状后笑了,“怎么了?” “罗池什么背景啊?”顾初忍不住问他,又冲着他示意了下红宝石项链。 -本章完结- 376认错了人 两人的谈话内容陆北辰是听得见的,他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地耸了下肩膀。顾初见状,安慰顾思,“也许真没什么背景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上海人这几年凭着拆迁款也没少出有钱人。” 顾思晃了晃红宝石,“姐,你觉得这能是拆二代拥有的东西吗?” “你也太小瞧人家了。”顾初抿唇浅笑,“就不能是人家祖传的东西呀?” “总之我觉得有点怪。”顾思嘟囔了句。 顾初岂会看不出这条红宝石项链的名贵?想了想,将项链重装入盒,说道,“说的也是,你和罗池现在还未谈婚论嫁,受这么贵重的东西确实不好,下次见到他还给他吧。” 顾思点点头。 陆北辰那边放下手头杂志,清清嗓子,“两位女士,能听我说一句吗?” “当然。”顾初和顾思异口同声。 “我个人认为,这份礼物是罗池长辈送的,一片心意,还回去不好。”陆北辰看着她们,“其次是罗池家境的问题,是好或是一般,思思,跟你与他交往没什么影响。” 顾思低着头,手指甲轻轻抠着锦盒的锁扣,许久后很小声地嘟囔了句,“我又没答应同他交往,是他一厢情愿的……” 顾初与陆北辰面面相觑。 末了,陆北辰叹道,“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实验室那边还有事,他回来也只是小做休息,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了身,打算回实验室处理工作。顾初替他拿了公事包,一直送到玄关,轻声问,“晚上你还回来吗?” “今晚我回外滩。”陆北辰从她手中接过公事包,说了句。 顾初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一下,低着头“哦”了声。 陆北辰看着她,唇稍藏笑,低声提议,“今晚你跟我回去吧。” “不行。”顾初一口拒绝,“思思来了,我走了,这不是明摆着赶人走吗?再说了,今晚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呢。” “所以,就算我今晚回来也会被当成是透明人。”陆北辰悠闲地靠在墙壁上,一脸却状似无辜,“我又不是一个不识趣的人。” 顾初被他逗笑了,“她是我妹,你还一副含醋捻酸的样啊?” 陆北辰抬手,宽大的手掌揽过她的后脑,轻轻一带将她拉近,低头,坏笑,“你不是不知道我有需求,一到晚上你叫声可不小,不怕被你妹妹听到?” 男人性感炙热的呼气烫了她的耳朵,她脸一红,一把将他推开,“美得你,就算你今晚回来也要睡客房。” 陆北辰不可思议地挑眉,“那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的意思是,你回外滩就能满足你的需求了呗?”顾初十分聪明地给予反击,冲着他勾勾手,“把你手机拿来,我倒是看看你存没存能满足你需求的其他女人号码。” 陆北辰哭笑不得,说了大通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抬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逸出两个字:淘气。 顾初就主动挎过他的胳膊,在他身上腻着,“哎呀,今晚你还真回外滩啊?” “那就要看你给的福利有多少了。”陆北辰笑。 顾初眼睛一亮,踮脚,“啪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陆北辰意犹未尽,“没了?” “贪心。”顾初这次环上了他的脖子,主动送上红唇。 最难消受美人恩,陆北辰化被动为主动,扣住她的腰身,吻加重。“唔……”顾初气喘吁吁地将他轻轻推开,手指抵着被他肆掠的唇,娇嗔,“你的胡茬弄疼我了。” 陆北辰被她红着脸眼波流转的模样弄得心头发痒,又忍不住勾她入前,英俊的脸颊深埋她的脖颈,狠狠啃咬了一下,引了她小小的惊呼,他低低笑道,“真恨不得生吃了你。” “嗜血狂魔!”顾初被他的气息弄得刺痒,缩了缩脖子,将他推开。 陆北辰爽朗一笑,开了门,甩了句道,“今晚我回来。” 顾初抿唇,眼底心底油升幸福。 …… 等陆北辰的车子走了后顾初才回室内,上了楼。顾思窝在客房的床上,见顾初进来了,瞅着她直笑,“道个别而已嘛,要这么久啊?” 顾初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 顾思指了指脖子位置,“都红了。” 顾初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见她笑得愈发放肆,干脆拿了只抱枕砸向她,“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你就不小孩子了?”顾思取笑。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贫嘴。”顾初一声令下,“今晚你跟我睡。” “不是吧?”顾思惊讶,“你让姐夫一个人睡这屋?” “怎么了?” “不行不行。”顾思一脸惊悚地摆手,“我怕他宰了我,还是我睡客房吧。”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顾初也顺势窝在了床上,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咱俩都好长时间没见了,晚上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聊聊天啊?再说了,这里可是你自己的家,怎么反倒像客人来做客了似的?” “这个房子是爸妈当年买给你上学用的,我本来就是客人。”顾思抿唇乐。 “故意气我是吧?”顾初拧了她的耳朵,“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疼疼疼!”顾思连连求饶,“听见了听见了。” 顾初这才松手。 “你说姐夫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伪温柔啊?”顾思揉着耳朵故意道。 顾初又冲着她抬拳头,顾思忙抱住她的胳膊示弱,片刻后,凑近顾初诡笑,“姐,你刚刚说你的就是我的,那姐夫还是你的呢,也是我的吗?” 这话令顾初有了短暂的一怔,很快就见顾思笑不可支,抱枕拿过再次砸她,“臭美。” 顾思已是笑得前仰后合的,许久后才平息,道,“像是陆大教授这样的男人我可消费不起啊,一严肃起来吓死个人,本来能活一百岁,被他那么一吓足足能吓掉一半的阳寿。” 顾初却盯着她,疑惑地问,“严肃?他严肃起来是什么样你怎么知道?” “啊……”顾思方觉口误,马上修补,“我的意思是,他一看就是个挺严肃的人啊,不笑的时候就挺吓人的。” 顾初闻言后点点头,没再往深了想,“这倒是,不过啊,了解他了之后也就没什么了。” …… 陆北辰一路开车到了佘山,车刚一停好,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来电显,接起。 “听说思思在你那?”是罗池,开门见山。 “纠正一句,在她姐那。”陆北辰熄了火,拿了公事包后下了车。 “我还真被那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罗池那边重重叹气,“要不是打电话到姨妈家里找她,还不知道她留在顾初那了。” “你确实后知后觉。” “哎,那是因为我在外地啊。”罗池那边听上去像是挺累,“大过年的跑到外地去押送犯人,真他妈的折腾。” “什么时候回?” “这是想我的节奏啊。”罗池笑得发贼,“陆大教授,我是直男,可不像科洛那家伙似的对你神魂颠倒。” “我只是好心提醒。”陆北辰不为所动,“你喜欢思思,最好跟她和盘托出,别让她自己查出来就不好了。” “我没什么瞒她的啊。” “那条红宝石项链。”陆北辰提醒了句。 罗池恍悟,“哦,那是我妈送的,怎么了?” “你一个小警察,住着高档地段的高档公寓,见面礼又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项链,你说怎么了?” 手机那边笑道,“我家的情况我也没打算瞒她啊,她又没问,我不能主动跟人显摆吧?弄得好像我就得靠着家里有钱游戏人间似的。” 陆北辰轻轻揉了揉额角,末了说了句,“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刘备的儿子。”陆北辰叹道,“行了,我还忙,挂了。” 他掐了通话,无奈摇头,步行入别墅。 电话那头,罗池一手夹着烟一手挠头,刘备的儿子……紧跟着,用力吸了一口烟狠狠吐出,“靠!姓陆的,你骂谁是扶不起的阿斗呢?” …… 快晚八点,陆北辰才驱车回到了老洋房。 这一带入夜后尽是璀璨,老洋房一带有一些是本地人,窗子上挂满了彩灯,一到天色擦黑时,彩灯犹若夏花似的竞相开放。还有一大片的人家是黑着灯,是外地人回家过了年,但都在白色的栅栏上缀了大红灯笼,远远的甚是喜庆。 陆北辰一进家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不消说都是顾初的手艺。他关了门,随手将车钥匙和公事包放好,换了鞋进了屋子。客厅的灯光是鹅黄浅亮,淡淡地温暖流入厨房。他没换衣服直接进了厨房,顾初正在摘菜,背影在偏暗的光亮下影影绰绰。陆北辰上前,从后面冷不丁将她搂住,低头轻咬了她的耳垂。 可紧跟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与此同时女人惊叫了一声,蓦地回头。 他愕然,一把松开,“思思?” -本章完结- 377让我看清你 老洋房向来采用暖光,又在路边,所以家里多地灯少明灯,如此一来,光线不那么刺眼,但也同时不那么明亮。顾思的头发长了,跟顾初一样简单地挽了个丸子头,两姐妹的身形又很像,再加上,她还穿了件顾初的睡裙,如此一来,陆北辰就认错了人。 顾思也没料到自己正摘着菜呢,突然被男人结实的手臂给搂住,更重要的是,他还……一时间臊得脸红,被他轻咬过的位置还热着,他的气息似乎还绵在耳畔。 而这边,陆北辰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已恢复冷静,淡淡地说了句,“很抱歉,我以为是你姐姐。” “不不不,是我不好。”顾思连连摆手,不自然地扯了扯睡裙,“我的睡衣脏了所以穿了我姐的,我、我换别的衣服——” “你姐呢?”陆北辰很好地收敛尴尬,打断了她的慌乱,问。 “她……”顾思冲着外面指了指,“她去超市了,哦,就是街角的那家店。” 陆北辰微微点头,转头离开了厨房,没一会儿,她听见他外出的声音。一下子靠在门边,双脚都是软的,许久后,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耳垂,还是热热痒痒的,这种刺痒的感觉像是长了脚似的往心里钻,搅得心头乱极了。刚刚那一幕像是挥之不去,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虽极短相拥,却足以感受到他的温柔,他的气息性感滚烫,有轻易掀动人心的魅力…… 她抬手按住胸口的位置,心脏始终在扑腾腾的跳,从未有过的,狂跳。 …… 顾初怀里抱着纸袋,里面装了些法棍面包,又去超市买了瓶豉油和冰糖,然后溜溜达达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见陆北辰站在不远处,两旁树影婆娑,他的背后是一长串的红灯笼,将他勾勒得似梦似幻。他在看着她,面色平静。 见他回来了,顾初异常高兴,快走了几步。等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伫立不动,顾初好奇,与他面对面站着,歪着头,左右打量着他,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陆先生,您老掉魂了?” 陆北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轻声唤她,“初初。” 顾初凑近他,“怎么了?” 他将她的手攥得很紧,低语,“离我再近些,让我看清你。” 顾初仰头娇笑,“我已经在你怀里了。” “不够近。”陆北辰揽过她的腰,低低道。 顾初被他的样子逗笑,“那怎样才算最近?” 下一秒,陆北辰低头吻上了她。 薄唇与红唇相贴绞缠,就在这条前后都没人的巷街之上。 许久后,陆北辰才放开了她,可双眼还在与她纠缠。顾初察觉出他有点异常,靠在他怀里轻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他轻轻浅浅地笑,“可能,我的眼镜度数要加大了。” “啊?”顾初一脸的紧张,“那眼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看吧,都是你平时工作的时候不注意,有时候一忙起来就忘了摘隐形,以后你就戴框架吧,我又不会嫌弃你戴框架难看。” 她喋喋不休,陆北辰听得心里范暖,忍不住将她搂紧。 “哎呀,面包!”顾初笑,“你不硌得慌啊?” 陆北辰被她逗笑,顺手接过面包和购物袋,腾出一手牵过她的手,道,“回家。” …… 回了家,顾思已经将餐桌摆好,一桌的美食,色香味俱全,外加一瓶封存的红酒,是上次科洛来家里玩送顾初的。 顾思果真换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见他们回来了,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顾初见了后忍不住笑了,“在家怎么穿得这么正式啊?搞得跟迎接外宾似的。” 顾思挤出一丝笑,“哦,我觉得穿家居裙有点冷。”话毕,悄悄打量了一下陆北辰。 “冷吗?”顾初还觉得挺热的,老洋房里安装了自动调温系统,始终会将室内温度保持在25度左右。 陆北辰没看顾思,脸色自然得就好像刚刚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轻轻揽过顾初的肩膀,笑问,“今天怎么想着做一桌子的菜来孝敬我了?” “您七老八十了用我孝敬?”顾初抿唇浅笑,推了他一把,“快去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陆北辰照做。 几分钟后,陆北辰下了楼。 宽松的浅灰色上衣、深灰色的家居裤,少了正装下的严肃和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悠闲,平易近人。顾思坐在顾初旁边,目光不经意扫过陆北辰的影子,耳畔又有一瞬的滚烫。 陆北辰落座,顺势将顾初面前的酒杯收走,“你不能喝酒。” “科洛说这是珍藏。”顾初一脸不情愿。 奈何陆北辰十分不好说话,“那也不行。” “科洛回国了?”顾思问这句话时是看着陆北辰的,她没跟科洛接触过,但下午听顾初提起案子的时候讲过他。 陆北辰没回答,倒是顾初笑着道,“陆大教授在上海呢,他哪舍得回国?” 顾思不明白。 “他啊,最迷恋陆大教授的这张脸,用科洛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是会令他魂牵梦萦的,一是美食,二是陆大教授的脸。”顾初忍不住笑。 顾思更是一头雾水了,“科洛他……不是男人吗?” 顾初捂着嘴,笑得欢快。陆北辰抬手轻敲了下她的头,淡声道,“你姐只是胡说,科洛去杭州看西湖了。” 顾思“哦”了声,心想着,陆北辰的确长了张让男女老少通吃的脸。 酒已经开了,陆北辰也不能多加阻止,但只局限于她品上那么一点点,顾初倒也听话,没喝多少,顾思喝得有点多,嚷着这酒好喝,顾初心疼地说,“少喝点少喝点,别都给我喝光了。” 陆北辰整个餐桌上很少说话,都是顾初和顾思有说有笑,但饭菜吃了不少,他向来喜欢顾初的厨艺。 …… 好酒后劲大,顾思饭后就钻进了卧室,嚷着头疼睡觉,顾初为她换好了枕套等等,见她整个人跟只癞皮狗似的黏在床上,上去就一巴掌,拍得顾思直叫唤,她捂着胳膊,控诉,“姐,你要打死我啊?” “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把你这身皮换下来!”顾初最见不得穿着外面的衣服就滚床上睡觉的。 “我这身衣服都是干净的。”顾思嘟囔。 “你在琼州可没这毛病。”顾初将一套家居服扔给她,“穿这套吧,你那套明天才能干。” 顾思接过,“还穿你的呀……” “你不穿还打算光着?”顾初取笑。 “哎呀行了行了,我换。”顾思摆了一下手,“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顾初失笑,“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还赶我出去?” “我都这么大了,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空间呀?”顾思晃悠起身,推搡着她出去。 “行了别推了,我出去。”顾初说着戳了她的头,“死丫头,跟你姐还有私人空间。” 关好房门后,顾初切了些水果,端了书房。陆北辰在书房看书,见她进来后,起身接过了水果盘。 “她要私人空间,所以把我赶出来了。”顾初在陆北辰面前又成了一个孩子,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跟他腻歪,“你呢?要不要赶我走呢?不是在看书吗?” “你来了我还能看得下去吗?”陆北辰笑着将书阖上,又道,“思思大了,你的确不能总把她当孩子看,更多时候,我反倒觉得你比她像孩子。” “谁说的?我向来会照顾人。什么书?”顾初看了一眼封面,又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似的一把抓过书,确认后惊讶道,“侦探小说?竟然还是科洛写的?” “这家伙还算有点偏才。”陆北辰笑道。 “真厉害,他都出书了。”顾初叹道,是一本英文原版小说,她知道国外出书的标准,所以愈发敬佩起科洛来,“这本书在国外卖得好吗?” “听说还不错。” “等他再回来让他签名。”顾初嘻嘻笑着。 “我这有一堆他的签名。”陆北辰挑眉,“值得你这么期待吗?” 顾初翻开小说的扉页,一看扑哧笑了,“呦,一看他就是对你含情脉脉啊。”这本小说也有签名,写道:亲爱的,陆,我爱你如同爱着江河日月。 陆北辰一脸的无奈,“瞎起哄。” “老实交代,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顾初故意虎下脸。 陆北辰双手攀了她的腋下,“还敢胡说八道?” 顾初最怕痒,马上求饶。 “哎,你闭上眼睛呗。”她轻声道。 陆北辰笑,“你想偷袭我?” “别臭美了,都把你骗到手了来日方长。”顾初催促,“快闭眼,给你看惊喜。” 陆北辰依从她,笑着阖上双眼。 -本章完结- 378再戴便是婚戒了 “不许偷看啊,偷看就长针眼。” 顾初的嗓音娇滴滴的好听,每每撒娇,陆北辰总会认为是百灵鸟过耳,青春欢快,丝毫不觉聒噪。他阖着眼浅笑,语气宠溺,“行。” 紧跟着,他就听到她在翻抽屉的声响。很快,又听她把抽屉一阖,娇软的身子再次重回怀中,“好啦,睁眼吧。” 陆北辰只觉得手里多了个硬邦邦的盒子,睁眼一瞧,竟是只礼盒,四四方方的,深咖色礼品包装纸,搭配银色宽边绸带,很简洁大方的包装。他拿起看了看,又晃了晃,很有重量,不解,“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顾初笑得开心。 “礼物?” “快打开看看。”顾初催促。 陆北辰依从她的要求,拆开了礼品盒,打开后微怔了一下。顾初笑靥如花,“怎么样?漂亮吗?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是纪念珍藏款呢。” 陆北辰一脸苦笑,将礼物从礼品盒中拿了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送我一只江诗丹顿的机械表?陆太太,你这是要养小白脸的节奏?” “送你只手表就养小白脸了?”顾初迫不及待地为他戴上手表,大小正合适,设计简约却内涵非凡,她道,“你习惯每天戴手表,所以送你手表做礼物最合适不过了,至于品牌嘛,我想了好久,如今劳力士泛滥张扬,与你的个人形象和品位一点都不符,你常戴的是宝玑,所以我就选一款同等档次的送你喽。” 陆北辰是常年戴表的人,自然知道她买的这块手表有多贵,有点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女人不应该送男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明天是情人节啊,我就是愿意送你。”顾初很是执拗。 陆北辰抿唇浅笑,“你更适合送盒巧克力给我。” “平ri你也送我不少东西呢,还有我母亲的那条项链,不也是价值连城?我送的跟你送的没法比。”顾初说出心中所想,“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我想着,总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陆北辰闻言这句话后微微紧了紧眉头,捧起她的脸,“初初,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仔细?” “哎呀,你别误会啊。”顾初赶忙解释,抬手不停地抚他的眉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又不是没钱,总花你的像什么话呀?再说了,我以后可能会成为全中国数一数二的神外专家,赚得钱未必就会比你少,我只想证明我自己是有赚钱能力的。另外,这不马上就过节了嘛,在特殊的日子里为我最亲爱的男人送上一份特殊的礼物也是应该的,其实我的宗旨一句话代替就是:我要你戴着我送给你的表,天天看着它,就像天天看着我一样。工作的时候别那么拼命,要知道适当休息。” 最后几句话窝了陆北辰的心,他轻轻叹气,修长的手指轻抚她含笑的眉眼,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那你还没说到底喜不喜欢这份礼物呢。”她如讨糖的孩子。 “但凡你送的,我都喜欢。” 顾初欢喜,轻啄了他的薄唇,“谁把你的任督二脉打开了?这嘴巴抹蜜了呢。” 陆北辰凝着她,眼底带笑,那黑眸如夜际星辰,深邃迷人。她又冲着他一伸手,“那我的礼物呢?” 午后陆北辰离开家门后,顾思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一件事,说是在回来的路上陆北辰到了一家首饰店取了一样东西,是用锦盒装着呢,看盒子的大小要么就是装了戒指,要么就是装了吊坠,再要么就是耳钉之类的,总之必然是陆北辰很重视的一份礼物。然后,顾思十分八卦地腻在她身上预测:我觉得吧,一定是姐夫送你的情人节礼物。 她对他备了什么礼物自然是好奇,但更多期待的是他对她的心思。 所以,在送完了礼物后,顾初就试探性地问了嘴。岂料陆北辰将她环紧,英挺的脸颊埋在她的脖颈之中,低笑,“什么礼物?” “情人节呗。”她的手指轻轻叉在他的黑发之中,玩弄着他的发梢,“你不会这么不地道吧?哪怕一束鲜花都没有?” “明天才过节,急什么?”他低喃轻笑,又贪嘴似的吮吸她脖颈娇嫩的肌肤。 顾初痒得不行,又察觉出他的气息开始转为粗沉,连呵出的气息都变得滚烫时,就忙着要起身,身子刚刚一动,就明显感觉到被铬了。一把将他推开,身子靠着桌子,面朝着他,娇声怨怼,“你喝狼奶长大的呀?” 陆北辰知道她指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支起的帐篷,反击地十分坦然,“软玉在怀,我没反应才不正常吧?”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女的往你身上扑,你就有反应呗?”顾初充分发挥了女人的发散性思维和关联性假象的本事。 “我又没有抱过其他女人的经验。”陆北辰双手一摊,眉头微挑时十分痞气,“敢往我身上扑的,只有你。” “你没有?”顾初一脸的好笑,“骗鬼呢?” “真的。”陆北辰十分耐性地跟她说些有的没的甚至是在别的男人眼里甚是无聊的话,大手一伸,“过来,让我抱抱。” 顾初看着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心里不知怎的就咯噔一下,他曾说过,他有过女朋友……是他不想再提还是压根就不曾有过?又或者……一个异常大胆的念头冷不丁窜起,搅得她惶惶的,不。她拼命压住了这个念头,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不是这样的。 见她不动,一脸呆萌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迷离的大眼睛也甚是可爱,陆北辰又重复句,“你过来,我不喜欢你离我这么远。” 顾初重展笑颜,“离你那么近干什么?” 陆北辰故作思考,“可以干的事多了,例如,你可以亲亲我。” “我个人认为,这不是一个好的提议。”顾初朝着他摆摆手,“既然没礼物拿,我走了,拜了个拜——” 话音刚落,下一秒陆北辰大手一抓,她就被他重新逮回怀里,手臂一绕,她无路可逃。“怎么就喜欢逼着我对你动粗呢?”陆北辰似笑非笑。 顾初便在他怀中咯咯笑,娇小的身子黏着他,如藤蔓。她每每凑近他时总是亲昵,环搂他的脖子,享受他结实宽阔的胸膛。陆北辰喜欢这样拥着她,对比他高大的身形来说,顾初的身形比例恰恰是可以完美入怀的,她轻巧娇柔,入怀时最适合他的上下其手,就如同他每每握住她的手,他的大手总会轻轻松松地包裹住她的小手,他喜欢这样的完全掌控。 “今晚跟我睡。”他坚廷的鼻翼穿过她的长发,薄唇黏在她的耳畔。 顾初微微避开他愈发热情的气息,“不行,我都同思思说好了一个房间。”话毕,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今晚你就独守空房吧。” 陆北辰将她的手拉至唇边,低低道,“你必须陪我。” “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啊?”顾初见他如此执拗,忍不住笑了,“多大的人了?” 陆北辰没跟她多加废话,手臂一绕,就打算将她大横抱起。顾初忙道,“哎哎哎,你不能土匪行径啊,思思有可能还没睡着呢。” “没睡着又怎么了?”他微微挑眉。 顾初脸一红,“不大好。”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陆北辰低笑。 这话听得顾初耳朵发烫,她示好地轻贴他的薄唇,轻喃,“那……陪你一个房间可以,但,不能睡。” 陆北辰忍不住笑了,“睡?”唇角坏笑,“宝贝,我的确没打算让你睡。” 见他故意误解她的意思,她急了,揪了揪他的耳朵,“你怎么这么色啊?也不怕影响不好。” “有什么影响不好的?”陆北辰回答得十分自然,“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夫妻俩还用藏着掖着?初初,你要分清主次,我是你老公,把我撇下你认为好吗?” 刚开始还说是马上,到了话尾的意思俨然从将来时变成了现在时,顾初无语地翻了下白眼,“你又没正式跟我求婚,什么叫马上嫁给你了?我怎么不知道婚礼日期?还有,别总是老公老公的自诩,陆先生,你的戒指只戴在了中指上。” 陆北辰不怒反笑,“我可以重新诠释一下中指戒指的含义。” “少来。”顾初抬手,看了看中指上的戒指,“我就当你给我买了枚装饰戒喽。” “看来,我得来场正式的求婚。”陆北辰似真似假道。 顾初抿唇一笑,“我可没逼你。” 陆北辰轻轻拉过她的手,怜爱玩弄,薄唇在她耳畔温柔厮磨,“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再给你戴上的可就是结婚戒指了。” -本章完结- 379只为吻她而低头 顾初只觉得心脏咚咚直跳,又觉得喉头干干的,呼吸略有急促,羞涩又掺杂着喜悦,现在,眼前这个男人动不动就把结婚挂在嘴上,时刻提醒着她,他是她要嫁的男人,这种感觉,美好得似梦似幻。曾几何时,她总会揣测他的想法,甚至一度认为他不想结婚,自从她成功回到学校后方知,其实他做事向来有节奏和顺序。 轻轻一咬唇,“是你自己说的,要等我毕业……”她不好意思再说了,搞得好像她多么恨嫁似的。 陆北辰圈紧她,低沉的唇息扫着她的脸颊,“如果,我等不及了呢?” 顾初微微一怔,看他,“什么?” 陆北辰却蓦地将她抱起,“回房睡觉。” “喂,你还没说清楚呢。”顾初惊呼,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床上再说。” …… 最终,陆北辰还是将顾初留在了身边,紧闭的房门,偶尔还是会逸出顾初刻意压抑的娇泣,一场大汗淋漓后,顾初已然累得只剩喘气的力气。陆北辰冲完澡出来时,她已昏睡过去,长发黏在脸颊上,鹅黄色的灯光燃亮了她横陈的娇躯。 他坐在床头,大手怜惜地轻抚她裸露的后背,如同对待上好的白瓷。她小小的样子很美,这种美又因现在的毫不设防增了太多对男人的吸引和魅惑,陆北辰满足地看着她,体贴地为她拭了汗,又拿了干净的巾帕轻柔地为她擦拭干净。 掌下是她玲珑的轮廓,柔软的弹性令陆北辰又觉得喉头一热,心像是被什么轻轻一勾,他失笑,她是一剂魅药,将向来禁欲能力还不能错的他活生生逼成了贪嘴的狼。 她是一朵小小娇羞的花,这娇羞最后总会散发着曼陀罗的you惑。每次,她都会哀求说,关灯……他却贪图她的美,渴望在灯光下看尽她每一种表情,她在害羞时就会闭眼,然后娇喘着跟他说,北辰,别这么看着我…… 这女人,对于他,是至上的宝。 哪怕…… 陆北辰的心口微微疼了一下。 床上的顾初嘤咛了一声,又抬手遮住了眼,陆北辰抿唇浅笑,这丫头是被他传染了,睡觉时见不得光了。为她盖好了被子,又将台灯调到最暗,今晚,他格外地想要多看看她,这种念头,出了奇的强烈。 “北辰……”她轻轻嘀咕着他的名字。 “嗯?”他应声。 等了半天,她却不再说话,他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刚刚只是呢喃,她还在熟睡。又觉得手心发暖,低头一看,是她无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这般动作却是撞疼了他的心。 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叹息,“我在这。”他眼神深邃,拇指轻扫她的眉心,“只要你想依赖于我,不管多远我都会到你身边,哪怕……你曾经属于别人过。” 他不曾低过头,再多的风雨他都闯过,风雨罩罩千里迢迢,他为她而来,为了能够找到她而活,他不愿低头,只愿,吻她而低头。 …… 陆北辰没马上睡,这期间接了一通美国那边的电话,有关案子。怕吵醒顾初,他进了书房接听,做了一番详细解答后那边挂了电话。他点了支烟,靠在桌棱旁又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可那边,迟迟没人接。 科洛已经两天没跟他联系了,这令陆北辰没由来感到不安,更甚至,拨打他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听,这很不对劲。干脆又查了科洛下榻的酒店,询问前台情况,前台却也说他开了房却没住。 去杭州看西湖只是对外的托词,陆北辰只怕他会遇上危险,思定过后,给潘安打了个电话。没响几声那边接通了,懒洋洋的,“陆……” “记得你说过你在杭州有个远房亲戚。” “以前是远房,现在经常联系。”潘安那边似乎翻了个身,“亲戚是个女的,你不会要抛弃顾初另结新欢吧?” 陆北辰懒得跟他废话,“是在警局工作?” “是啊。” “科洛在杭州不见了。”他直截了当。 “啊?”潘安那边一下子精神了,“失踪了?” “至少我联系不上他。”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给杭州那边打电话。”潘安平日里一副不正经的样,但谈到正事,他向来靠得住。 “好,今晚麻烦你的亲戚跑酒店问明一些情况,明天我飞杭州。” “没问题。” 结束了通话,陆北辰陷入沉思,眉头微蹙,科洛做事向来有交代,哪怕他在陌生的城市。 手指被烫了一下,一抖,大半截的烟灰落地。 而这时,有人敲了书房的门,声音很轻。 他扭头,书房门开了,进来的,竟是顾思。 她身上穿得是顾初的家居服,长发披肩,身形影绰与顾初相似,那张淹在长发间的白希脸颊如夜空皓月,她很漂亮,有时候目光流转笑得温婉时总是像极了顾初。 “我找厨房喝水,没想到走到了书房。”她轻笑。 陆北辰在原地没动,只是淡淡道,“出门,下楼右手边。” “谢谢。”她展笑,唇红齿白,又问,“你是睡不着吗?” 陆北辰将手里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掐,“马上去睡了。” 思思却走了进来,抬头看他,“或者,我为你倒杯酒?” 陆北辰微微蹙了眉,眼神就严肃极了,思思却始终笑盈盈地仰着头,与他对视。他道,“这处房子,你应该比我还要熟。”言下之意,她找不到厨房只是借口。 思思抿唇一笑,“听姐姐说这里是你重新布置的,所以,我不熟。” “很晚了,去休息。”陆北辰的口吻近乎命令。 顾思却凑近了他,缓缓抬手,娇嫩的手指抵在他的心口位置,又轻轻划了两下,“我睡不着呢……” 陆北辰转身要走。 她却身形一扭,拦住了他的去向,轻笑,“你抱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陆北辰脸色愈发难看,语气薄凉,“如果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如果,我就是误会了呢?”顾思说着,小手指就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挑眼时风情万种,“那么,你敢将错就错吗?” 陆北辰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低喝,“胡闹!” 她却又像是藤蔓似的攀上了他的胸膛,“古有娥皇女英,现在,你想在我和姐姐两人之间左右逢源也不是难事。” “松手。”陆北辰语气寒凉。 “我并不比姐姐差。”顾思仰着脸凝视着他,“难道,你认为我不如她漂亮?” “我爱你姐无关美丑,而是我和她之间有着其他女人永远都无法替代的经历,这也是你姐能够在我心里独一无二的原因。”陆北辰推开了她,面色平静,却匿藏警告,“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回屋睡觉。” “我不信。”顾思盯着他的背影,讥笑。 陆北辰停步,回头皱眉看她。 她唇角一扬,“我不信你只有我姐这么一个女人。” “我只有她。”陆北辰语气淡淡,甩了这么一句话后便离开了书房。 是的,只有她。这么多年,他的生命里就只有她。 …… 顾初回到客房时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脚踩在地毯上,繁长的毛刺着她赤luo的脚踝。安静地尚了床,盖好了被子,难以抑制的伤痛就接踵而来。她紧紧地缩成了一团,成了只小虾米,这被子,也似乎染了冬夜的凉了。 就在十分钟前她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她梦见陆北辰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么绝决地走出了她的生命。醒来后却不见他在身边,又想着顾思喝了那么多酒床头应该放杯水才好,起床去了主卧,发现她也不在。 心里开始有隐隐的不安。 书房一角泄了光,她赤着脚上前,却听到顾思的声音…… “你抱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如果,我就是误会了呢?那么,你敢将错就错吗?”…… 她看过门缝,顾思柔情万千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最恶劣的不过是偷听,她做了恶劣的事,却独独没有勇气继续滞留,在顾思主动搂住陆北辰的那一刻她转身离去,其实她明白,最怕的就是陆北辰有所回应。 不经意想起顾思在白天时说,你的就是我的,那姐夫也是我的吗? 思思,为什么是你? 有轻缓的脚步声进来,顾初闭上了双眼,当男人尚了床,一如平常地从身后将她搂住时,压抑和酸胀一并成了催泪剂,湿了眼角,红了鼻头。她很想回头问问他,你什么时候抱了思思?又做了什么事令她误会了? 千头万绪不得解,又想到思思是跟着他回来的,怎么就那么巧,思思逛街会被他撞见? 疑心生暗鬼,这种滋味是顾初最讨厌的。 她的身体绷紧紧缩,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大手顺势而下,却触碰到了她冰凉的脚。陆北辰愕然,轻轻握住了她的脚,为她捂暖。男人的行径使得顾初心中一恸,忍不住转过身来将他搂紧。 陆北辰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触碰她的脸颊却有湿意,低低唤她,“初初?”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她的手臂有些微微颤抖,轻喃,“我梦见你离开我了。” 思思,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哪怕是命,唯独,陆北辰不行…… -本章完结- 380他只是失踪 翌日,初六。窗外刚刚冒了光亮顾初就醒了,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像是有什么卡住了自己的脖子,心脏也跳得厉害。睁眼的时候陆北辰还在沉睡,今天难得她醒得比他早,也许是因为一夜多梦。起了床,撩开窗帘一角看了一眼窗外,外面阴沉得可怕,地面上都是湿的,像是刚刚下过小雨。 下了楼,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昏昏沉沉的额角发涨。蹭到了厨房,倒了杯橙汁,刚要喝就觉得怪怪的,举高杯子一看,橙汁里有些许沉淀物。她皱了眉头,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再看,又觉得像是有沉淀物,便再次倒掉,如此反复几次,一大杯刚刚开封的橙汁快浪费了大半。 “姐,你干什么呢?”顾思也醒了,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 顾初看见她就一下子想起昨晚在书房的事,心头的火和一晚上压抑的痛扭着劲地喧嚣着聒噪着,她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顾思。顾思拿了只杯子,见顾初手里捏着已开封的果汁,便拿了过来。刚要倒,觉得顾初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倍感奇怪,在她眼前晃了晃,“姐?” 顾初反应过来,收回眼神。 “你到底怎么了?”顾思撩开顾初的长发,仔细打量,“咦?你没睡好吗?怎么这么憔悴啊?” “没事,就是梦比较多。”顾初避开她的手,指了指果汁,“别喝了,可能过期了,有沉淀物。” 顾思瞅了一眼包装盒,指着一行英文给她看,“上面已经写了有沉淀物是正常的,喝前需要摇晃一下。”话毕,拧紧了盖子晃动了两下,给彼此都倒了一杯。 顾初的思维总像是慢半拍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啊,有沉淀物是正常的,她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昨晚的那一幕就令她失手无措了? “姐,今天我帮你做早餐。”顾思咕咚咕咚喝光了果汁,洗了杯子后说。 “不用了。”顾初道,“你姐夫的喜好你又不清楚。” “我知道你的喜欢就行呗,干嘛要知道别人的?”顾思不以为然,“姐,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以姐夫为重点啊?” 顾初看着她,幽幽地说,“他是我爱的男人,当然要考虑他的喜好。” 顾思抿唇乐了,“还说我女生外向,这句成语用在你身上最合适。哦,你说到姐夫,我正想跟你说件事呢,姐——” “思思。”顾初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琼州?” 顾思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这次你是跟着罗池出来的,在外面待久了姨妈会生疑。”顾初言辞明朗,“虽然姨妈知道你住在这,但也知道了罗池带着你见家长的事了,你应该回去跟姨妈交代一声。” 顾思看了顾初好半天,迟疑地问,“姐,你这是……想我走是吗?” “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吧?” “我……”顾思张了张嘴巴。 “吃完饭我给你订回程的票。”顾初的态度十分坚决。话毕,就开始忙活早餐了。 在备早餐的过程中,顾思就像是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她去客厅顾思去客厅,她去厨房顾思也去厨房。她准备吐司,顾思马上将果酱备好,她要烤面包,顾思马上又帮着开烤箱的门。见状,顾初的鼻头一酸,又恨着心不去看她,既然这么心疼她,怎么就偏偏把主意打在陆北辰身上? 早餐做好了,陆北辰也正好醒了,洗漱后的他很是清爽,边下楼边接着电话。“对,上午出发。” 顾思轻轻撞了一下顾初,揶揄道,“哎,你老公醒了,快去鞍前马后地伺候吧。” 顾初没像以前似的嗔她多嘴,将手里的盘子放下,径直出了厨房,但又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顾思,如果她真是对陆北辰起了心思,那么这时候目光应该相随才是,但顾思没有,她低着头正在偷吃巧克力酱,乐得跟只老鼠。 “你去哪?”顾初上前问。 陆北辰将手机搁置一旁,“去趟杭州。”抬手轻抚了她的脸,“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顾初没顾上自己的脸色是好看还是难看,拉过他的手,问,“今天?” “晚上我会回来。”陆北辰肯定地回答,又生怕她会多想,重复了句,“放心,我一定会赶得回来过节。” “为什么要去杭州?”顾初心里惶惶的。 陆北辰自然不会让她多想,淡淡一笑,“只是过去处理一点急事,别乱想。” 顾初还想多问,顾思将牛奶端上了桌,“好了好了,有什么事餐桌上聊呗,饿死了。” 早餐很丰盛,顾初充分考虑到了三人的口味和偏爱,又特意为陆北辰备了一杯清茶,他早上素来是以淡茶提神的。顾思喝了口牛奶,说了句,“既然姐夫走,那我今天也走了。” 陆北辰微微抬眼看了顾思一下,顾初则条件反射道,“你往哪走?” 顾思被顾初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手捏着吐司,一手端着杯子,愕然地看着顾初,好半天才喃喃,“不是今早你说……让我回琼州的吗?”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忙收敛了紧张,“哦”了声没再多说别的。陆北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初,沉吟思定。 早餐过后还不到八点,陆北辰上楼换了衣服,顾初为他简单整理了下去杭州带的东西,其实就是些随身的东西,如钱包钥匙之类,没有其他行李。陆北辰确定了车行时间后打算出门时,不曾想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夹杂着细雪,风摇曳着花园里的白兰树,那树上的残叶被簌簌吹落,霹雳啪吧地打落在落地窗上。 顾初看了一眼窗外阴沉诡谲的天气,心总是不安地窜跳着,那股子无法透气的窒息感又如海浪般蔓延了上来,就跟今早她从睡梦中醒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顾思坐在地板上瞅着窗外摇曳的风雨,轻轻叹了句,“这种鬼天气还能让人出门吗?” 这句话出自无意识,却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顾初的脑袋上,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地扯住陆北辰的衣袖。陆北辰见状后轻笑,“怎么了?” “今天天气这么不好,挺危险的,你明天走呢?”顾初轻声道。 陆北辰扫了一眼窗外,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安慰,“没事,都是老司机了,开车很稳。” 顾初还是心里惶惶的,“可是……” “雨下不大的。” 前两天没听他提过去杭州的事,想必真是临时需要处理的事,顾初也清楚他的性子,只好压着心头的紧张轻点了头,说,“我给你拿包。” 绕过茶几去拿公事包时,不曾想手指碰到了一只杯子,紧跟着杯子落地应声而碎。顾初一紧张,下意识去拾,碎玻璃锋利的边韧一下子滑过手指,她疼的“呀”了声。 陆北辰见状赶忙上前,顾思也吓了一跳,凑上前一看,顾初的手指头已经流血了。 “拿药箱。”陆北辰命令了句。 顾思忙把药箱找了出来,将消毒药水、紫药水之类的翻腾摆放。顾初连连说自己没事,劝说陆北辰不用小题大做,可眼睛每每扫向那些沾血的碎玻璃时,心总会咯噔一下。陆北辰给她做了消毒和包扎,顾思扫净了碎玻璃。做完了这些后,顾初生怕再过会雨势加大,催促他早去早回。 他点头,正打算出门,岂料,门铃这时响了。 而就在这一瞬,顾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只大手猛地掀了一下似的,蓦地疼痛袭来差点窒息。她下意识捂住胸口,胸口还在突突直跳,这是怎么回事? 陆北辰主动开了门。 门外,站了三名身穿警服、披着雨衣的警察,在见到陆北辰后,三人纷纷亮了一下警员证,带头的警察开了口,“请问,是陆北辰先生吧?” 顾初见到这些警察后倍感奇怪,也踱步上前。 “我是。”陆北辰面色冷静。 “陆北辰先生,我们怀疑你与多年前陆北深失踪一案有关系,麻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风裹着雨腥一并拥进了室内,这名警察字字清楚,顾初却犹若遭受雷击! 陆北辰抬腕看了一眼,语气始终平静,“明天我会主动去警局,今天,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不好意思陆先生,这里是中国。”警察面无表情,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今天你是无论如何都去不了杭州了,请配合我们调查。” 陆北辰的目光稳稳落在眼前这名警员身上,又越他的肩膀看向茫茫雨雾,果不其然,接他的车子没出现在洋房门口,心中明了今天想去杭州是不可能的事了,便淡声道,“我的朋友在杭州出了事,我需要打个电话安排一下。” “好。” 陆北辰转身给潘安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自己现在无法脱身,具体原因没讲,只嘱托他尽早赶到杭州查明情况。等安排好了一切后,他看向顾初,眼神复杂。 “之前你说过……北深已经不在了。”顾初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讷讷而小声地问了句。为什么又成了失踪? 陆北辰走上前,抬手轻捧她的脸颊,低语,“不,他是失踪。”时间紧迫也无法解释太多,叮嘱她道,“我在床头给你留了餐厅地址,今晚八点一定要在那等我。” -本章完结- 381当白玫瑰被染红 顾初都是懵的,已经反应不过来陆北辰说了什么,脑子里只转着两个念头,一个是陆北深不是死了而是失踪了,一个是陆北辰与陆北深的失踪有关。 陆北辰跟着警察离开了。 那辆接他去杭州的车始终没有来。 风夹杂着雨腥冲进了屋子,顾初却忘了关门,就一直站在玄关,敞着门,盯着陆北辰离去的方向。顾思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顾初一身单薄地站在那,心中自是不忍,上前轻轻拉了她一下,“姐……” 这一声让顾初回了魂,蓦地反应过来冲出了院中,奈何,警车早已不见,眼前只是茫茫雨雾。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长发,她狼狈至极,又像个孩子似的无助。顾思将她拖回了屋子里,忙拿了干毛巾出来为她擦拭,紧张道,“姐,去换件衣服吧,万一着凉了呢?” 顾初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陆北辰被带走的事。 “姐……”顾思见她脸色煞白,晃了晃她,“你应我一声啊,别吓我。” 顾初好半天才有反应,眼球干涩地转动了一下,落在了顾思脸上,瞧见了她一脸的紧张,轻声说了句,“我没事。” “衣服都湿了。” “没关系……” 顾思还是给她拿了套干净的衣物搁置她身边,她坐在沙发上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思叹了口气,问,“刚才那个人提到的陆北深是谁?是……姐夫的弟弟?” 顾初缓缓点头。 “那他……”顾思的话说了先一半,冷不丁想起琼州家里的那些画,都是顾初画的画,后来不知怎的就都没了,可能是被她带回了上海。那些画……她曾亲口告诉过她,是陆北辰的弟弟。 这个关系,如此复杂。 突然,顾初起了身,冲到了楼上。顾思吓了一跳,想跟着上楼看看的时候又见她冲了下来,像是找什么东西。顾思怕极了顾初的这种失魂落魄,让她又想到了父母不在的时候。她忙拉住了她,说,“姐,你找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帮你找。” “手机、手机……”顾初喃喃,又扑向座机,刚拿起话筒,一时间茫然,扭头看向顾思,“罗池的手机号!” “哦哦哦。”顾思反应过来,忙报上了号码。 那边接通的时候信号不大稳当,罗池像是在路上,声音断断续续的。顾初没多跟他废话,直截了当说了今早发生的事,罗池押送了罪犯几乎是两晚没合眼,一听到陆北辰被带走的事情后一下子暴脾气就上来了,点火就着。 “他奶奶的,谁那么大胆能把他给带走?也不打听一下他是哪边的人?”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顾初问,这个时候如果罗池能出面的话,至少她心里还有底。 “我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估计……嗯,大概三点多到。”罗池说道,“到了上海我就回局里了解情况,他是在老洋房被带走的,我找找那个片区的同事问一下,你先别急。” 顾初道了谢,放下电话后已是筋疲力尽。 “姐。”顾思小心翼翼上前,再次劝说,“还是换一下衣服吧,这个时候你病倒了反而不好。” 顾思的话在理,顾初点点头,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 时间难熬。 在等待着一个人或一个结果时,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顾初不知道如何能捱到罗池回沪,只觉得墙上的钟表走得太慢太慢,而这期间,丝毫没有陆北辰的消息,也不见他回来。 她也没再提让顾思回琼州的事,这个时候,顾初已经顾不了太多。 就这样,过了中午,又等到了下午。 顾思将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见她一直盯着手里攥着的纸条后轻叹一声,“你别太担心了,姐夫都给你留了晚餐的地址,说明他很有把握八点就能赶到,他只是配合调查,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罗池吗?” 顾初许久后喃喃,“我只是不理解,北深明明是不在了,怎么又成失踪了呢?为什么警察会认为北深的失踪与他有关?” “姐,你——” 有人敲门,打断了顾思的话。 她忙起身去开了门。 是罗池,潇潇风雨中而来,撑着把伞,没穿警服,简单卫衣、大衣和休闲裤,看得出挺是疲累,眼里有血丝,下巴满是胡茬。许是没料到会是顾思开门,照面后微怔了一下,问,“还没回琼州呢?” 顾思没空跟他瞎贫,侧身让他进来。顾初见是罗池来了,“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起来,走了上前,急切地问,“怎么样?打听出来什么消息了吗?” 罗池将雨伞放到一旁,换了鞋进来,顾思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因为不是同一分局,我也只能打听个大概,好像派出所接到了匿名信,信里有些证据是指向陆北辰的。”罗池坐下后喝了口水,道。 匿名信? 顾初晕晕沉沉,什么匿名信? “说来也奇怪了,听说当年陆家出了场不小的车祸,当时国外媒体还报道过这件事,都说陆北深是死于那场车祸,但后来又有消息传出来说,当年在车祸现场并没有发现尸体。” 顾初愣住,她一直以为北深是死于那场车祸。 “谁这么坏啊?”顾思抱怨,“这一定是诬陷。” “他们要一直扣着北辰吗?”顾初问了句,两只手无助地交叉相握。 罗池安慰,“暂时不会,警方目前只是怀疑,更多的是需要他做配合性的调查工作,如果是证据确凿的话那今天就直接逮捕了。我想,局里那边问不出什么的话也就能保释放人了,他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亲弟弟?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先给你报个信让你定下心,马上要赶回局里。” 话毕,他起了身。 “罗池。”顾初叫住了他,“不管有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放心。”罗池点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扭头看向顾思,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情人叙旧了,他轻叹一声,朝里面瞅了瞅,压低声音道,“照顾好你姐姐吧,这件事,我个人觉得没那么简单。” 顾思一惊,刚要开口,却见罗池做了噤声的动作,顾思明白,就不多问了。 …… 年后,连续几天的降温令京城最为热闹的庙会都清冷了很多,而这时盛家举行的葬礼,令原本就薄凉的空气变得更是沉凉。 郭香云去世了,心脏衰竭,年味还没过去她就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心跳。她发疯后心脏就一直不好,之前就有疗养院的资料写明曾多次发生休克现象。 盛天伟亲自为郭香云操办的葬礼,参与葬礼的人除了盛天伟和许桐外,只剩下蒋绫和戴着手铐被警察看守着而来的穆青雪。这场葬礼没对外声张,更是封锁了一切外联的消息。 穆青雪在灵堂前跪了很久,一直在默默地掉眼泪。盛天伟整个葬礼都没落泪,但许桐看得出,他的心里比谁都难过。 不想被外界诟病,蒋绫以自己的名义为郭香云高价购了块墓地,有山有水,据懂行的人说是最佳的风水宝地。蒋绫本身不信这个,人死如灯灭,是否风水宝地又是如何呢?但毕竟又曾是最亲近的人,所以这笔钱她也愿意掏。盛天伟又提议将穆青灯的尸骨还原,至少不能死无全尸,便将属于穆青灯的那部分骨粉取了回来,又派人找到了被穆青莲土葬的那部分尸体。 这原本是不易的事,毕竟穆青灯死去多年,尸骨在棺材里高度腐烂,找了相关的人,一并火化后又将穆青灯重新下葬,挨着郭香云。 下葬的时候,天沉得近乎黑夜,那风吹得人心发凉发慌,嗖嗖地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今年农历年较晚,年三十一过就是立春,但这气候却堪比腊月。 盛天伟伫立风中一动不动,黑色羊呢大衣的衣角被风吹得乱摆,他却如雕像似的守在碑墓前,刚毅的脸一丝神情都没有,如同雕刻。从操持葬礼到出殡,许桐都伴随左右,一身黑衣,不多言一句。 再起风时,蒋绫咳嗽了两声,她亦是黑衣黑裤,穿得不多,脸色看上去憔悴苍白。牵连盛家的这起案子引发的舆论不少,但是动用公关干预蒋绫就费了不少功夫,再加上郭香云的离世,令蒋绫更是忙前忙后缺少睡眠。盛天伟建议蒋绫回车上休息,蒋绫坚持说没紧要。 许桐深知,郭香云和蒋绫这两位母亲对于盛天伟来说等同于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郭香云不在了,蒋绫再病倒的话盛天伟可就真扛不住了,便主动上前轻声劝说,“蒋总,我还是扶您回车上休息吧,您要是病了,天伟会内疚。” 蒋绫也是一个不爱给人惹麻烦的人,点点头。 回到车里,蒋绫看着风声鹤唳的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郭香云是看着他长大的,她走了,他会难过好一阵子。”话毕,拉过了许桐的手,轻拍了两下,“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能安慰他了。” 许桐应允。 …… 不到晚八点顾初就到了餐厅,陆北辰果真是订了位置,餐厅经理亲自领位,过程中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陆先生选的是最佳观景的位置,也是我们餐厅最浪漫的位置;第二句是:今天是情人节,陆先生能选在这里约会,很浪漫的。前后两句话都在强调“浪漫”两个字,这经理像是陆北辰的说客,因为他没必要为餐厅代言,这家餐厅已是上海众人皆知的浪漫之所。 如心无旁骛,放眼望去倒是处处美景,高楼耸立霓虹光影,最适合情人间的约会。可顾初现在关心的不是情人节,也不是约会中的惊喜,她来,只希望能见到陆北辰,能听他亲口说一句,“我没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来为她续柠檬水的侍应生瞅着她的眼神有点复杂,顾初却能明白这种复杂背后的意思。情人节,在这种环境下大多是男人等女人,而她,在孤零零地等男人,这未免会遭人多想。可别人不知道,这个时候哪怕是让她等上一晚,只要陆北辰能够平安无事就行。 在来餐厅之前她接到了罗池的电话,大意是说警方对这次的案子很重视,对于陆北辰的盘问时间稍长一些,不过罗池已在警局做了担保,警察盘问不出什么来的时候自然放人,晚上回来没问题。 希望,一切都只是误会。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当面问问陆北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八点整,顾初却还是没看见陆北辰的身影。 正准备给罗池打电话再问问情况时,手机里蓦地蹦出一条短讯来:到餐厅门口等我。 是陆北辰发来的。 顾初激动起身,赶忙离开了餐厅。 街灯燃亮了她的身影,下过雨的空气还湿漉漉的,风一吹就森凉得很。她出了餐厅就没敢走远,站在路边等着陆北辰出现,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既然能发讯息了,那就说明没太大的事。 街上行人不多,许是大多数的情侣更喜欢往热闹的外滩扎堆。顾初紧了紧大衣,抵御了凉风,从今早开始,她就觉得特别冷,可能是太多年没在上海过冬,一时间没有适应了。 很快,她看见了罗池的车,从路口缓缓而来,兴奋窜上了头,冲着那辆车猛地挥手。 这条街是单行线,车子便在对面停了下来,副驾的车门一开,陆北辰从车上下来。顾初见到他的这一瞬恍若隔世,欢快地叫着他的名字,“北辰!” 陆北辰早早就看见了顾初,唇角微扬,示意她等一下,绕到了后备厢,捧了一大束的白玫瑰出来。罗池探出头道,“要不要这么亲热?才分开一天而已,还用到餐厅门口亲自迎接?” “她是这样的,有时候会不听劝。”陆北辰笑道,又敲了敲车顶,对罗池道了句,“谢了。” “快去完成你的人生大事去吧,正好你俩给我和思思腾出相处的空间。”罗池送陆北辰来餐厅的路上特意买了大束红玫瑰,还取笑陆北辰不解节日风情,今天应该是红玫瑰主打,可陆北辰说,顾初更喜欢清淡的颜色。 陆北辰笑了笑。 顾初打远就看见了那大束的玫瑰,婉白如雪,朵朵寒冬绽放,再以相思草配搭,看着心情舒畅。她忍不住走向他,只愿这一幕不要被太多人贪婪窥视了去。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突然投过来两束极刺眼的远光灯,紧跟着一辆车冲着顾初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她避犹不及,那光刺得她眼睛很痛,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猛力推开,耳边传来重物撞击的声响,又是刺入耳膜的急刹车,最后是车窗撞击树干,车玻璃破碎声撕开了夜色的宁静。 一切发生得太快,近乎只是前后两三秒的功夫,伴随着撞击声,顾初只听罗池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陆北辰!” 顾初忍着膝盖和胳膊上的痛蓦地回头,紧跟着,大脑就像是被炸开了似的,一片空白。 那边罗池已下了车,朝着路中心这边跑,顾初一下子反应过来,发了疯似的冲向了陆北辰。 他已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嘴角流着血,眼睛还睁着,手指轻轻抽搐着。顾初最先扑倒了他身边,先是不可置信地喃喃,“北辰……”紧跟着,一声凄厉,“北辰!” 罗池到了跟前时也被这一幕吓惊了,顾初喊了一嗓子,“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罗池第一时间拨打了救护电话,又给交通局、派出所那边打了电话。 “北辰、北辰……”顾初跪在地上,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这个时候她不敢动他,他的后脑着地,一大滩的血流了出来。 白玫瑰被撞散了,花瓣散落在血泊之中,被陆北辰的鲜血染红,成了刺眼的红玫瑰。 不远处的树下,那辆肇事车辆停在那,一地的碎玻璃,树干被撞折,车头亦被撞毁,车主没下车。罗池这边怒火中烧,嘴里咒骂着冲向了肇事车辆。 顾初已顾不上去看那边的情况,一直在喊着陆北辰的名字,她用衣袖给他擦血,可血还是不停地从他嘴角流出,她的手不停地在颤抖,嘴里一直念着,“不,你会没事的……北辰……不要闭眼睛,你看着我、看着我……” 冬夜的血格外刺眼,血的腥甜又扼住了她的喉咙。陆北辰的脸色惨白得骇人,薄唇都失了血色。他在努力地看着她,吃力地抬手要来碰触她,她马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如冰,一点温度都没有。 “初初……”陆北辰艰难地唤了她的名字,薄唇蠕动。 接下来的话听不清楚,她凑前,才听他低低道,“你……没事就好……” 莫大的悲怆排山倒海而来,顾初的心被这股子悲凉狠狠捏碎,她将他的手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心口处,一遍遍对他说,“北辰,你也会没事,跟我说话,不要睡。” 眼泪,冲进眼眶又被她狠狠压回去,她不能哭,他说过,他见不得她哭,会心疼。 现在,她不要他心疼,不要他再为她操心。 罗池又回到陆北辰身边,见他瞳仁涣散,狠狠嚷道,“陆北辰,你要是个爷们你就给我挺过来!你这算什么?我警告你,你今天敢就这么给老子挂了,老子这辈子就当没认识你这个朋友!” 可说这话时,他的眼眶也是红的,宽厚的大手也在抖。 别说是顾初了,连他都在怕,在这场车祸中,陆北辰伤势太严重。 很快救护车来了,几辆警车也火速赶到,远远的有围观人群,救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将陆北辰抬上了救护车,顾初紧跟着担架随行,罗池自然也担心陆北辰的情况,但作为肇事现场最直接的目击者,他还是要留在现场配合调查。 救护车飞驰而去,工作人员驱散了围观的人群,罗池到了一旁做笔录。 肇事司机也随同救护车走了,但依照罗池所看到的,他表明,那名司机在发生车祸后早就断气了,车子撞在了树干上,树杈穿过了前挡风玻璃,横插了司机的脖子。 警灯晃动着冰浅的光亮,于薄凉的夜色之下。 那地上的血渐渐干涸,片片被血染红的花瓣,经风过,在血泊中晃动着摇摆着,那红,红得令人窒息。 ……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为陆北辰做了基本的救护,顾初强调自己是医生的身份,隐瞒了还在实习的实情帮着医护人员一同对陆北辰进行抢救,监护器上的数据很不稳定,他时不时会陷入昏迷状态,一次次都是顾初将他唤醒。 这个过程中她始终没哭,也没像不谙世事的女孩儿似的急得手足无措,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因为很清楚,她的心还留在肇事现场,停在了陆北辰将她一把推开自己却被撞飞的那一瞬。没有了心,她就能更好地冷静,更好地坚信陆北辰是有救的。 她一直在攥着他的大手,不让他的手指冷下来,甚至抱在怀里试图捂暖,她同他讲话,不停地讲,不间断,她要让他听得见她的声音,听得见她是那般坚信他平安无事。 陆北辰有意识的时候就会看着她,目光虽说不再犀利清晰,但还在努力地看着她。他已经说不了话了,氧气罩已经换了两个,换掉的是被他吐出的鲜血染红了。 那名肇事司机已经确定抢救无效死亡了,那根树枝还插在脖子上,医护人员已经通知了警方。 就这样,顾初跟着一路到了最近的医院,陆北辰被推进抢救室时,她被医生拦在了门外,等头上的灯亮起来时,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似的,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通往手术室是一条狭长通道,头上一串亮得刺眼的灯光,顾初望着走廊的尽头,像是望着茫茫的未来,一切都未知到令人可怕。 她想哭,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想喊,嗓子却如同堵住似的;她恨不得杀了那个肇事者,但那个人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 这种伤痛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令她无处宣泄,却又无法招架。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宁愿被撞的人是她自己。 陆北辰犹若她的命,那个人拿走了她的命,她却无处找人索要了。 过了许久,顾初才转动了干涩的眼球,缓缓起身,抬头看着抢救室的灯,心终于有了跳动。是撕心裂肺地疼,疼得她无法呼吸,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看着父母被推进抢救室的那一幕,无力、绝望、惊恐等等情绪一并齐发。 不,她不能再承受一次锥心之痛! 顾初紧紧攥着拳,心中默默祈祷。她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这么长时间了,一个人都没有出来过。正想着,有医护人员推车快步上前,顾初眼尖,看到了血袋,她一把抓住医护人员,“是陆北辰吗?是吗?” “病人失血严重,需要输血。”医护人员急急说了这句话后进了抢救室。 顾初的拳头攥得更紧,有这个消息总比没有的好,说明他还活着。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他伤得严重,又不清楚陆北辰以往有什么病史,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冷静。 以往的病史…… 顾初的思绪被截断了一下,对,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熟悉他情况的医生在就好了。 斯密斯! 陆北辰曾说过,斯密斯是他父亲的医生,可顾初觉得斯密斯与陆北辰的关系不一般,这个时候斯密斯了解一下情况总比一无所知要好。她忙给斯密斯去了通电话,谢天谢地的是他还在上海,听闻陆北辰出了车祸后着实震惊,在电话里急急说,好,我马上到。 随后,顾初又给语境打了电话,她尽量语气平静,告诉语境大致的情况,又道,“你马上去接一下斯密斯医生,避免他多绕路。” 语境在那边闻言这些事都快吓哭了,颤抖着声音一个劲地问她,“陆教授真的能抢救过来吗?” “能,他一定没事的!”这句话,说给语境听,更是说给她自己听。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能让斯密斯赶到医院时获得特批进入抢救室是最好不过的,但现在,潘安去了杭州没回来,罗池留在现场无法来医院,她可以亲自去沟通,但生怕抢救室这边一旦需要家属在场找不到她耽误事,所以想了想,又问语境,“告诉鱼姜,让她最快迅速来医院见我。” 语境不敢耽误时间,赶忙照做。 做完这些事,顾初才仔细看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未曾停过。 半小时后,鱼姜最先赶到了医院,一看就是从住所直接奔过来的,睡衣睡裤都没来得及换掉,只是披了件外套出来,脚上还踩着拖鞋。见到顾初后近乎要疯了,死死揪住了她的胳膊追问,“vic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发生车祸?” 顾初的胳膊快被她捏断了,却已奇怪地不觉得疼了,最疼的在心里,鱼姜带给她的不算什么。她没跟鱼姜说太多车祸细节,只是一字一句地叮嘱她如何与院方沟通,一定要让斯密斯医生进到抢救室。 鱼姜心中着急,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楚,将担心和不快压在心头,点点头,跑去办事了。 顾初不担心鱼姜沟通不成功,只要是爱慕陆北辰的人,这个时候就算豁出去性命都势必要把事办成。很快,院里领导也知道了这件事,毕竟陆北辰的身份摆在那,再加上连续的两个案件使得太多人都知道这位专家的重要性,所以都不能怠慢。 二十分钟后,斯密斯被语境拉着一路赶到了医院,在见到顾初的时候,斯密斯吓了一大跳。面前的这个丫头,虽与她见面不多,却是一见如故。在斯密斯的印象里,她就是个倔强的丫头,年三十的那场大手术他听说了,更是佩服这丫头的勇气。可现在,她脸上一丝血色都找不到,头发和衣服上全都是血,乍一看还以为是她出了车祸。 可她见到斯密斯后仍是挺着冷静,道,“斯密斯医生,你是专家,医院已经特批你可以进抢救室。” 斯密斯万万没料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定了院方,着实吃惊了一下,他来中国也不是一次两次,就算他这种专家身份想要空降一个抢救现场都要经过数道手续,看来,她的确是豁出去了。 他点头,要她放心。 顾初却一把扯住了他,目光稳稳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能活着。” 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斯密斯活了大半辈子,还头一次被这么个小姑娘的眼神所震慑,微怔一下,重重点头。 …… 北京,同样伤痛。 情人节这一天,许桐没有收到鲜花,甚至,也没接到任何预定餐厅的通知。 下葬了郭香云后,盛天伟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也不接电话,成了个行尸走肉。许桐买了些菜到他家时,整个屋子都是暗的,没开灯。 没有酒气,盛天伟没有用酒精麻醉自己。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连许桐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不知道。 许桐将购物袋放进了厨房,折回客厅后见他还像是木头似的没反应,轻叹一口气上前,刚要开地灯,却听他低低道,“别开灯。” 她的手停滞了。 又听他道,“过来我身边吧。” 许桐知道他心里压了不少的事,便没强行开灯,轻坐了他身旁,他将她揽了过来,抱住。 他的力气很大,箍得许桐差点透不过气来,但她没挣扎,任由他就这么用力地搂着。许久后他才松了手,将头抵在了她的颈窝之中,一时间许桐心生了怜惜,盛天伟的这个样子,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她知道,对他说节哀顺变的话过于随意,又不能对他说郭阿姨的离世也算是减轻痛苦的话,所以,许桐选择了缄默,轻抚他的头,用温柔的力量来安抚他的伤痛。 在盛家的这场是是非非中,盛天伟成了最大的牺牲者,许桐明白他此时此刻的无力感。向来无往不利的他,不曾想能在这个时候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一直依赖的保姆阿姨一夜之间成了亲生母亲,而他最敬仰的父亲却做了如此荒唐的事……他变得被动,恨不得又爱不得,就如同陷入了泥泞之中的人,无法前行亦不能后退。 “一切都会过去的。”良久后,许桐轻声说了句。 时间是最伟大的造化大师,一切的哀痛一切的喜乐都逃不过它的洗礼和遗忘。 “会好吗?”盛天伟问,嗓音低低的令人心疼。 许桐点头,“会好的。” 有些情,总会在时间的油走下变得清晰。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力求将所有的事做得最好的人,可能受年柏彦的影响,所以始终认为男人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示弱,接触盛天伟后,方知他和年柏彦虽交情不错,却在性情上有太多的不同。他有孩子气的一面,毫不忌惮地在她面前看动画片,他伤痛时毫不遮掩,不像是年柏彦似的将所有心思收敛。 可有时候许桐就在想,也许,能看到年柏彦另一面的只有素叶,而盛天伟的另一面,只有她才能看得到。 现在,她能深切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虽然他不抱怨不去说明,但她会因他的落寞而心疼。许桐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深扎了她的心,他成功地挤走了年柏彦,占据了她的所有位置。 “许桐……”盛天伟呢喃她的名字。 “嗯?”她感觉到他的肩头微微在抖。 “你知道吗,她都没听到我叫她一声妈。”他的嗓音听着有点哽。 许桐只觉得心里狠狠揪了一下,随即将他紧搂,“郭阿姨会听到的,一定会听到。” 许久后,他的情绪似乎压了下来,轻声说了句,“不要离开我……” 许桐轻轻搂住他的头,道,“我不会离开你。” “嫁给我。”黑暗中,他抬头,脸颊离得她好近,近到她能透过他的双眼看见他的决心,他说,“许桐,嫁给我吧。” 许桐一怔,没料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她求婚。 “我不想失去了。”盛天伟低头,唇角扫过她的脸颊,于她耳畔痛苦地说,“尤其是你。” 一股激流在心口炸开,许桐只觉得又疼又喜,半晌后她轻轻点头,是啊,这个男人,她也不想失去。 盛天伟反手将她搂住,温热的唇就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黑暗中找寻了她的唇,深深亲吻。她仰头承受,环住了他的腰。 “许桐……”他含糊低喃,“给我温暖。” 她以为他要她抱紧他,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了,他的唇却绵延下来,宽厚的大手钻了她的衣襟……许桐僵住,蓦地明白。 他解开了她的衣扣,低头,薄唇探索得更多。 许桐想推开他,手脚却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任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窗外寒夜,微弱的光亮中有簌簌而落的东西,是下了雪。那雪粒先是小小,后又转大,而房间里,温度攀升,衣裳散落时如盛开的花…… …… 斯密斯从抢救室里出来时脸色疲惫,顾初一下冲上前拉住了他的白大褂,问,“北辰怎么样了?” 他摘下口罩,面色凝重,许久后说了句,“需要送到监护室去观察,就看他今晚能不能挺过来了。”迟疑了数秒,看向顾初,重重叹气,“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情况,不乐观。” -本章完结- 382只是意外? 抢救进行了四个多小时,这期间罗池匆忙来了一次,带了片区的同事来太平间取尸体,见陆北辰还在抢救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时甚是着急,他忧心忡忡,很想在医院等着结果出来,但警局那边就这次的车祸要展开调查,他分身不暇。临走时叮嘱顾初,只要一有情况马上通知他。 顾初心力憔悴地点头。 罗池见她的衣衫都被血给染脏了,便又问她需不需通知顾思过来,顾初想了想拒绝了,已经很晚了,她暂时还不想惊动那么多人。等罗池走了后,她给顾思发了条讯息,告诉她不用给她留门。 顾思还不知道情况,回了短讯笑谑道:情人节嘛,明白明白。 顾初没跟她解释,也没回复,从信息栏里看到了陆北辰发给她的最后一条讯息,打开,黯然伤神。语境和鱼姜也一直在走廊里守着,语境平时是最敬仰陆北辰的,在他心里也一直是把陆北辰当偶像和师父似的看待,遇上这种事他吓都要吓死了,眼眶一直泛红,但还好在强忍着,又同急诊的护士要了热牛奶给顾初和鱼姜,担起照顾女士的责任。 鱼姜在忙活完之后也只剩下等待,顾初知道她非但不会走,而且还会详细盘问车祸原因,所以,当鱼姜站在她面前询问情况时她并不奇怪。 “那辆车是冲向我的,北辰为了把我推开才发生了车祸。”顾初据实而告,她心里清楚鱼姜在了解实情后会多愤怒,但这就是事实,就算她不说,她也能从罗池那边查出车祸的过程。 果不其然,鱼姜闻言后脸色发青,盯着她如同是盯着个仇人,咬牙切齿道,“顾初,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为什么你就不去死?” 顾初面无表情,实则,心在滴血。 语境听了鱼姜类似诅咒般的言辞后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那要我怎么说话?”鱼姜指着她,冰冷冷地对语境说,“是她害得vic出了车祸,我这么说已经便宜她了,我都恨不得杀了她!” “这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呀。”语境将她往走廊对面拉,劝说,“现在可不是埋怨责怪的时候,先过去坐吧。” 鱼姜狠狠咬着牙根,攥紧了拳头,盯着顾初又道,“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是个害人精是吧?vic生命垂危你满意了?你还想害得他失去什么?我要是你,早就离得他远远的!” 语境不停地拉她。 顾初任由她骂着,半句争辩的话都没有。 “别骂了。”语境压低了嗓音说。 鱼姜冷哼一声,到对面坐下了。 长灯下,顾初静静而坐,瞳仁一丝神采都没有,如枯井黯淡寂寥。可鱼姜的话字字如针,扎得她心脏在一抽一抽地痛,她何尝不想躺在里面的人是她自己?她何尝想要陆北辰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鱼姜说得没错,她就是个害人精,如果不是因为救她,陆北辰哪会像现在这样危在旦夕? 所以,当斯密斯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时,顾初恍若隔世。 斯密斯对陆北辰的诊断给出了最坏的打算,顾初听了这个结果后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摊在地上,鱼姜像是失了魂魄,一把揪住斯密斯的袖子,道,“什么叫情况不乐观?他的情况你不是一直都很了解吗?他这次一定没问题的对吧?” 斯密斯一脸的尴尬,下意识看了顾初一眼,又暗自给鱼姜使了个眼神,轻咳了两声,“我只是说最坏的情况,很多时候还要看病人的意志。” “换医院……”鱼姜呐呐地说,“斯密斯,给vic转院吧,找最好的医院。” 斯密斯无奈,低叹了声,刚要开口就听顾初说话了,“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已经没转院的必要了。” 语境上前拉了鱼姜一把,“对啊,斯密斯医生在这,还能往哪家医院转?” “那——” “斯密斯医生。”顾初打断了鱼姜的盘问,看向斯密斯,“他什么出来?” “马上。”斯密斯看得出她一直在强挺着,那张脸还是丝毫没血色。“会有护士推他去监护室,今晚无论如何这里都不能离人,我也会在医院里看着,有什么情况方便第一时间处理。” “好,我会留下。”顾初点头。 鱼姜上前,“我也不会走。” “语境。”顾初淡淡开口,“你送鱼姜回家,你们明天再过来吧。” “啊?”语境一愣,“今晚我想留下看着教授。” “没错。”鱼姜不满地看着她,“顾初,你没资格支走我们!” “监护室里不需要这么多人。”顾初一字一句,“他需要绝对的安静。” “你——” 斯密斯见情况不妙马上劝说鱼姜,“顾初说得对,你们还是回去吧,明天一早再过来,现在以他的情况熬不起转院的折腾,监护室空间有限,人多了的确麻烦。” 语境扯了扯鱼姜,“走吧,我送你。” 鱼姜可能不会听顾初的话,但斯密斯的话她是绝对要听的,狠狠瞪了顾初一眼后就跟着语境离开了。待两人走后,斯密斯上下打量了顾初,迟疑,“你……不需要回家换件衣服吗?没关系,这里有我守着。” 顾初摇头。 她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 就这样,陆北辰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顾初穿着无菌服跟着斯密斯一同照料。 他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还如纸似的惨白,连同向来喜欢微扬的薄唇,都白得发青。身上几处骨折倒是没什么,已打了石膏可以自行痊愈,但伤及了内脏,这也是今晚需要重点监护的原因。顾初最担心的是他的头部,当时他的后脑出了不少血,她只怕…… “他的生命体征较弱。”斯密斯轻声说,“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尽最大努力来维持他的生命,只要能挺过今晚,那么救助就有希望。” “如果他能熬过今晚,那么,他能醒过来吗?”顾初是学医的,自然知道最要担心什么。 斯密斯医生沉默,许久后长长叹了口气,“我不想骗你,顾初,以他现在的情况,就算能熬过今晚,醒过来的几率也不大。” 顾初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心如刀割。 斯密斯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肩头微颤,甚是不忍,轻拍了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怎样,都要过了今晚再看。”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许久后说,“我想看一下他脑中的血块情况。” 斯密斯面色怔楞一下,迟疑,“这个……” 他的态度引起顾初的怀疑,她回头看他,“怎么?不方便?”哪怕是作为陆北辰的家属身份,她也有权提出这个要求。 “不是不方便,只是现在所有的片子还没调出来,你也知道现在都是急诊,人手不够。”斯密斯给了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解释,“等所有的检查结果归档,我会拿给你看。” 顾初轻轻点头。 斯密斯暗自松了口气,又道,“他有些私人物品,你得去手术室签收一下。” “现在?” “没事,这里我看着。” …… 夜已深,湿冷的空气令人抓狂。 罗池坐在警车里,落着车窗,抽烟。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晚第几根烟了。 同事那边已经通知了肇事司机的家属,另外,还需要法医介入调查。忙完了移交的手续,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而就在刚刚他接到了顾初的电话,说了陆北辰的情况,他得知,心就始终提着。 “我马上过去。”当时,他是这么对顾初说的。 顾初没同意,建议他先回家休息。 他哪能休息的了?只要一闭眼,陆北辰发生车祸的那一幕就浮现脑海。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前一秒他还在跟陆北辰打趣逗贫,下一秒他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该死! 罗池越想越气,如果那个肇事司机没死,他都恨不得一枪毙了他。 据交通部门提供的监控录像可以清晰地重现车祸那一幕,当时那辆肇事车辆就停在路边的树下,街灯很暗,车灯又是熄着的,是在顾初打算过街的时候,那辆车突然就亮了灯,朝着路中央飞驰过去。 那一幕他反复看了许久,竟骇然发现,那辆车的目标是顾初! 对方想要害顾初? 是谁? 而更令罗池不解的是,肇事司机撞了人之后竟因慌乱发生了意外,这完全说不过去。如果按照正常逻辑的话,那辆车在路边等了很久,顾初出现后实施了行动,这说明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发生的事,就算最后撞的是陆北辰,那也不足以令对方慌乱而逃甚至丧命。 难道,对方真是无心之过?一切只是意外? -本章完结- 383无名指上的承诺 罗池想不通,从现场车行痕迹来看,看不出肇事司机的心思来,那人的死相极惨,更使得一些同事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可他觉得,这不对劲。 手指被灼了一下,他一抖,烟头掉地。 肇事的人不在了,能让死人说话的陆北辰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想要从中得到线索微乎其微。在现场做完笔录后,他又详查了肇事车辆,没查到任何可疑的先地方,又查了死者的遗物,手机里也没什么指向性证据。一切都像极了意外,现在,如果没有苗头证明死者是有意制造车祸的话,那么这起车祸就只能列为意外。 罗池胸腔里憋了一口气,闷闷地发泄不出来,伸手再去拿烟,烟盒里已经空了。 在电话里,顾初的嗓音意外冷静,冷静到他听着都很不舒服。平时顾初说话总是透着蜜的甜,声音脆脆嫩嫩的很好听,哪像现在,似水似冰。可他知道,如不是伤心到了极致,又哪来的这般凉人心肺的声音? 有同事开了车门进来,递了杯咖啡给他,“罗队,喝点提提神吧。” 罗池没接,问,“有烟吗?” 同事掏了烟盒出来,刚要为他打开,罗池一把夺了过来,从中拎了根烟叼在嘴里,同事忙拿了打火机。 “怎样了?”罗池吐了口烟雾,问。 同事自己喝了咖啡,道,“家属已经签了字,还没离开呢。” “怎么还没走?” “在里面嚎呢。”同事叹气,“如花似玉的姑娘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当父母的肯定心如刀割。” 罗池咬牙,“同样是人命,被她撞的那个还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呢!” 肇事司机是个女的,罗池在事发后将她从车上拖出来时就发现了。 同事重重叹气,“陆教授发生了这种事谁都不想,还有,上头可听说了这件事,发了好大一通的火。” 罗池知道,在接到顾初电话后的没多久,他就接到了上级的电话,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他明白上级的担忧,陆北辰的地位在警局里等同国宝,之前上级就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陆北辰在国内一天,他罗池就要确保陆北辰的安全,这也是他当初信誓旦旦在上级面前承诺过的,现在出了这种事,别说上级震怒,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难辞其咎,更别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就将陆北辰视为朋友。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忘了,一旦视他为朋友,就开始讲求平等空间,就开始忽略对他安全上的监视,之前陆北辰明确表示过不用他来保护,又有保镖暗中出入,他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大年夜他能出事。 “罗队,交通部那边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啊。”同事一脸的担忧,“这起案子……” “查!”罗池狠狠蹦出来一个字。 同事吓了一跳,“可我们盘问过死者家属,他们表示死者并不认识顾初和陆北辰。” “认不认识,可不是他们当家长的说了算!”罗池用力地吐了口烟。 …… 顾初拎着陆北辰的私人物品回到监护病房,斯密斯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丝毫没察觉她进来。见状,她上前轻轻碰了碰他,他睁眼,深邃的蓝眼睛透着倦怠。 “我在医院旁边的酒店给你开了房间,这是房卡,你回去好好休息吧。”顾初刚刚取完了东西后顺便拐了趟酒店。 斯密斯说什么都要留下,顾初劝说,“这里有值班大夫,酒店离得又近,真有什么事你也能赶到,你看上去很累,如果真守一晚上身体可吃不消,北辰还指着你呢。” 斯密斯只好依从于她。 等他离开后,顾初透过观察窗看陆北辰,他还在安静地躺着,监护器上的数据仍旧低得可怜,但总算没继续恶化。 她重重叹了口气,这才稍稍缓解胸口如磐石压着的重量感。 他的私人物品都装在了袋子里,大到衣物,小到手机、车钥匙。顾初择了最方便观察他的沙发位置坐了下来,头昏昏沉沉的,全身还有点微微发烫。 经过了这一晚上的折腾,她的身体开始向她抗议。 膝盖也在叫嚣着疼,当时陆北辰将她一把推开,力气之大,她摔倒在地。将裤子小心翼翼地卷上来,这才发现膝盖都已经磕破了,青紫了大一片。 她又安静地放下裤脚,这点痛,比起陆北辰都已不算什么了。 他的物品都沾着血迹,尤其是衣物。今早他穿得正式,许是要到杭州去办正事,所以一身都偏商务。现在,白衬衫被血染红,让她想到了他怀中捧着的那束白玫瑰,染了红,就散发着妖孽的美。原来,美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有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领带、大衣都透着血腥气。她拿起那件大衣,眼眶一热,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当时他穿上后跟她说,初初,我很喜欢。 这个冬天,他经常会穿这件大衣,她也喜欢看他穿这件大衣,总会将他衬得愈发挺拔英俊。 她又拿起手表,表盘上的蓝水晶玻璃有了裂纹,裂纹里洇了他的血……顾初拿过纸巾,强压着心口车裂般的疼一点点擦拭上面的血迹,他说过,但凡是她送的,他都喜欢。可是,她送了他喜欢的东西,却不曾为他挡了灾。 顾初鼻头发酸发涨,几次想哭都忍住了,她怕她一哭就等于妥协了,她不愿让命运看到她再次向它妥协。 翻到最后,发现了一枚小盒子。 深蓝色天鹅绒的小锦盒,宛若深夜的颜色。 这是什么? 她倍感不解,转念突然想到了顾思的话:我看到姐夫取了只锦盒…… 难道,就是这个? 轻轻打开,可下一秒顾初就怔住了,紧跟着,悲怆袭来! 是一对戒指,男女款。戒指打眼一看像是素圈,但仔细端详大有内容,女款戒指上有雕工极好的花纹,那精细程度一看就不是当今的手艺,定是出自老辈的手艺人,男戒花纹较少,只在首尾处有呼应的花纹,与女戒相配相搭,十分和谐。 许久后,顾初才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将其摊在手心,于柔和的灯光下细细打量。 戒指的里面像是刻了字。 她借光而瞧,待看清后更觉伤痛。 女戒刻着“辰”,男戒刻着“初”,两只戒指上同样刻了一个日期,是她的生日! 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将戒指紧攥。 这是…… 冷不丁想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跟她说,如果,我等不及了呢? 他又说,再戴,就是婚戒了。 他还说,今晚八点,一定要到餐厅等我…… 婚戒…… 顾初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顺着眼眶就滑下来,她抬手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另只手将戒指攥紧再攥紧,近乎要攥进她的身体里。 北辰……北辰,你是要给我惊喜吗? 是你说的,你等不及了,所以,我们的婚期就要被你定在我生日那天吗? 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为什么不曾跟我讲过?哪怕是一句…… 北辰,你可知,我现在有多后悔? 她走到观察窗,望着躺在床上的他,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可惜,他听不到。 你一定要醒过来。 醒过来,我会亲口告诉你,我愿意。 …… 足足一夜,顾初都没敢阖眼,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有点发烧,便叫了医生,要求扎退烧针。医生为她做了检查,认为她只是受了风寒,还没到扎消炎针退烧针的地步。她却强烈要求,并说,“他现在需要我来照顾,我身上不能携带病菌。” 医生闻言她的话后着实震惊了一下,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用了强力的退烧和消炎方式。 等到早上五点多钟的时候,监护室的信号在闪,顾初忙叫了医生,又生怕出问题,便叫了斯密斯。斯密斯很快赶了过来,看得出他也是一晚上没睡,到了后与值班医生配合,又为陆北辰做了检查,等监控器的数据恢复平常,他才松了口气。 “没事。”斯密斯出来后安慰了顾初,“这只是正常反应。” 顾初这才将心放肚子里。 等值班大夫走了后,她穿了无菌服进去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轻轻攥起他的手,送至唇边,轻声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北辰,我看见你为我准备的礼物了,情人节的礼物,我很喜欢,你看,大小正合适呢。”她冲着他伸出了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精致大方。 又将另一枚戒指拿了出来,“那么,你愿意娶我吗?”她轻吻他的手指,笑得柔美,“我知道,你一定愿意的,是吗?”话毕,她将这枚男戒轻轻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本章完结- 384疑点 危险的一夜算是过去了,天彻底大亮时斯密斯同主治大夫又为陆北辰做了检查,一致判定他算是过了危险期,可以转到病房进行观察和治疗。虽说过了危险期,但顾初还是不能放心,整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一丝一毫不敢松懈。 语境和鱼姜一大早就赶来了,闻言情况后,语境一个劲地拍胸脯感谢上帝,鱼姜偷着摸了两眼泪,顾初看得出她的双眼都是肿着的,应该一晚上没睡。 罗池也过来了,在得知陆北辰的情况后稍稍放心些,又将顾初拉到了一边,低声询问她是否认识肇事司机并报上了名字,顾初很肯定地说不认识,罗池将肇事司机生前的照片给她看,她也说没见过。 经过了一夜,顾初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痛恨肇事者,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她也不能违心捏造事实,司机她确实不认识。“也许,真的只是意外。”她重重叹气。 陆北辰转头看着病床上的陆北辰,眉头紧蹙。 “是有什么不对吗?”顾初觉得他神情有异。 罗池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先是有人匿名举报了陆北辰,现在又是一场车祸害得他住院,怎么就那么巧?” 顾初想了想,“我也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太多的巧合,但现在,一切只是你的直觉。” “如果能用直觉解释还好,我之所以怀疑,是因为这两件事发生的时机很怪。” “发生的时机?”顾初不解,“例如?” “例如,陆北辰被警方带走的时候我不在上海,再例如,科洛不在他身边。” “科洛在不在他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呢?” 罗池面色凝重,“一个赫赫有名的侦探放着正经事不做,在中国游山玩水,你觉得正常吗?” 顾初一怔。 …… 午后,上海的湿冷褪缓了不少,阳光难得穿透了乌云,给了魔都一米温暖。 顾初趁着大家都在医院,抽了空回老洋房洗漱换件衣服。她很倦怠,上了车后报了地址就阖上眼,等再有意识时是被计程车司机给叫醒的。 老洋房离医院的距离较远,按照公里数来说大概耗时近四十分钟,她却丝毫没察觉,着实是困极了。给钱的时候,司机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找过零钱,她刚要下车,就听司机小心翼翼地问她,“小姑娘,你需不需要报警啊?” 顾初先是不解,等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才想起来。衣服上的血迹虽说是干了,但黑红大片的着实还是引人瞩目,连连谎称自己是话剧演员,身上穿的是戏服,这才打消了司机的疑虑。 回到家,刚一进玄关就听见顾思的惊叫,她指着她的衣服,如同活见鬼似的。顾初着实倦怠得懒得解释,换了鞋进来,想直接钻浴室,顾思一把扯住了她,“姐,你哪受伤了?快让我瞧瞧。” “不是我的血。”她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话,拨开了顾思的手。 顾思呆愣在原地许久,蓦地反应过来,追上楼。 “那是谁的血?”她追问。 顾初正在收拾换洗的衣服,见她跟进来了,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没说话。顾思眼尖地看见她拿了些男士用品,蓦地瞪大了双眼,“天!不会是姐夫吧?” “是,昨晚发生了车祸。”顾初倦怠地回了句,拿了套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 顾思惊呆了,等浴室门关上后才反应过来,捶了捶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出车祸了?谁?谁开车那么不长眼睛?” “思思,我很累,具体的你去问罗池吧。”顾初喊了一嗓子,有气无力的。 顾思停了动作,恍悟。 原来这也是昨晚上罗池爽约的原因。 …… 浴室里,顾初放了满满一池子滚烫的水,置身其中,皮肤都烫红了,但仍旧觉得冷。 被血染红的衣服扔在了竹筐里,有了热气的氤氲,她似乎,又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直到现在,如果有人要她详细描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都做不到,她的思绪终于停留在回头张望的那一刻。 那一刻,陆北辰倒在血泊之中,身旁散落的白玫瑰染成了红色,刺眼的红。 是她曾经跟他说过,情人节送红玫瑰多俗?真要是玫瑰的话,倒不如白玫瑰。 原来是她错了,情人节,就应该是红玫瑰。 是不是当时她要的是红玫瑰,那么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因为能将白玫瑰染红的就只有鲜血。 眼泪顺着眼眶垂落,于脸颊,于水面。 她干脆沉了下去,任由热水漫过脸颊,眼泪融入了水中,这样,她就不算是哭过。 直到近乎窒息才从水中抬头,睁眼,眼眶热热的。 顾初摸了精油,滴了几滴在浴缸中,清新醒脑,这个时候,就算再困她也不能睡。放精油的时候手指头碰到了袋子,里面是陆北辰的物品,是她刚刚进浴室时一并抱进来的。 已经被她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瞧见了无名指上的戒指,鼻头又酸了一下。 陆北辰的手机在袋子里震动了,她反应过来,从袋子里掏了出来。手机完好,只是屏幕裂了,还能显示姓名,是潘安。 又是一个需要交代的人,相比陆北辰出车祸这件事还没人顾得上通知他。 刚接通,那边如连珠炮。 “陆,你知道如果一天一夜还找不到人的话意味着什么?老天,那家伙到底得罪了谁?” 顾初怔了一下,迟疑问,“你口中的那家伙是……科洛?” 手机那头很明显怔了一下,许久后,“顾初?是你?” “对,是我。” “陆北辰行那家伙呢?” “先回答我的问题。”顾初的语气稍显强硬,“科洛失踪了?” 潘安支支吾吾,“……也不算失踪,科洛那家伙是出了名的爱吃爱玩,一天两天联系不上他也正常。” “科洛去杭州到底做什么?” “我不知道。” “潘安,你在撒谎。” “我发誓,我真的不清楚。”潘安口吻认真,“我个人认为,他只是去旅游。” 这种话,她不相信。 也许,知道想科洛来中国的真正目的,就只有陆北辰一人知晓。 一个侦探…… 如果只有陆北辰知道他来中国的真正目的,那么…… 顾初冷不丁一个寒颤,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科洛在帮忙寻找陆北深的下落!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初?”那边潘安见她半天不说话,觉得奇怪,“你还好吧?” “我……没事。”顾初深吸了一口气,“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就回了。” “好,那你尽快吧。” 潘安听了这话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再加上这通电话一直是顾初接听的,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把手机给陆北辰接听才对,警觉地问,“出什么事了?” 干这行的警觉性都高,顾初也不想瞒他,语气沉重地回答,“北辰他出车祸了。” “什么?!” …… 陆北深是失踪。 这是陆北辰亲口承认的,而之前……顾初仔细分析了陆北辰的话,他告诉她,北深不在了。没错,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陆北辰没有骗她,他只是说不在了,并没说他死了,陆北深去世的这种假定只是她的误判。 那么,如果陆北辰真的委托科洛来查北深下落的话,那么,他手机上至少会有两人就这件事交流的信息吧? 于是,在结束与潘安的通话后,顾初就开始查看陆北辰的手机。 他的手机以前都是指纹开锁,自从他把她的手机换成同一款了后,他不但把自己的手机密码改成了图形,甚至把她的密码也改了图形。数字构成的图形密码键很简单,她的手机是被他设成了他的生日。她从未问过他手机的密码,他也不曾说过,但她知道,密码一定是她的生日。 果然,就打开了。 一打开,连续蹦出来了不少电邮提示,她打开翻看,全都是来自美国那边的邮件,是有关案情的资料,仔细查看,是宗多起入室杀人案,很显然凶手在跟警方斗智斗勇,通过来往的邮件中顾初了解到,陆北辰很轻松地完成了对凶手的分析,又对尸体的情况做了详尽说明。 应该就是他之前提到过的案子,亦如他所讲的,不算棘手的案子。这个案子怎么看都跟科洛和陆北深无关,所以般关了邮箱。 就这样,翻查了很久都没找到最直接的文字线索,两人没有信息往来,只有来往的通话。 顾初失望地将手机放到一边,仰头靠在浴缸上,许久后自嘲,顾初啊顾初,你想证明什么? 她虽是这么问自己,但心里太明白她想要证明什么了。 一直以来她都有个感觉,就是那个每次都被她强行压住的感觉,那个感觉就是:也许,那个不在了的陆北深,并非是她的陆北深…… 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又遏住了这个念头。 伸手扯了浴巾,擦干了身子后到了镜子前,擦去了镜上的雾气,露出一张仍旧惨白的脸。再烫的水都没烫热她的脸,也对,心冰冰凉,身体又怎会暖? 顾初转头盯着那些血衣,陆北辰的血,她每每看到,心就在颤抖。 这世上如果真有一种机器能让时间倒回该有多好,那么当时她一定会到街对面等着他,看见他来了,紧紧挽住他的胳膊,不让那辆车伤他分毫。 如果…… 等等! 顾初的眉梢蓦地一僵。 他,为什么要让她在餐厅门口等? 陆北辰向来是个准时的人,约了八点就一定会八点到,她也没有约会迟到的习惯,并且在昨天那种情况下,他更清楚她只会早到不会迟到。那么,时间过了八点,他明知道她应该就在餐厅里等着了,为什么还发短信通知她出来? 短信?! 顾初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刚刚看过,好像…… 她折回身去拿了手机,翻开信息栏查看,越看,呼吸越是急促,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足足十分钟里,她检查了数遍,从第一条短讯到最后一条…… 末了,顾初瘫坐在浴缸旁,唇轻轻颤抖着,紧紧攥着手机。 手机的所有讯息,没有一条是让她出餐厅等他的消息! 也就是说,陆北辰压根就没发过那条短信! 顾初只觉得后背生凉,虽说是刚刚泡过热水澡,但这一刻,她觉得凉到彻骨。半晌后,她才松开手机,手指颤抖着按键,按了好几次才勉强拨通了罗池的手机。 那边很快接通了,诧异,“北辰?” “是我……”顾初的嗓音极弱,还带着颤音。 罗池一下子听出不对劲来,“顾初?你怎么了?” “我……”顾初压制住心底的颤抖,另只手死死扣着浴缸的边沿,一字一句道,“车祸、昨晚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本章完结- 385活着,都是好的 的确不是意外。 这是罗池最终给到的答案。 在陆北辰生命迹象稳定的情况下,顾初提交了转院申请,在获批了自己所在医院的病患接收通知后,将陆北辰进行了转院。一来,陆北辰此次的重伤在大脑,顾初所在医院在全国心脑外科是数一数二的;二来,顾初毕竟还是实习生,她必须要调整好照顾陆北辰和工作时间。 曾有一度她想过放弃实习机会,什么都不做,寸步不离地照顾陆北辰,但后来鱼姜毫不客气地顶了她一句,“如果你什么都不是,还有什么资格留在vic身边?只是为他洗衣做饭?那要保姆就好了。他千方百计为你铺桥搭路,你就怎么报答他?” 鱼姜的话是不客气,字字带刺却句句在理。顾初后来也转过劲来,是啊,你想要去照顾一个优秀的人,首要条件是你得是优秀的,凭着父亲留下的钱财,她完全可以辞去工作埋头来照顾他,但这样,真是陆北辰想要看见的吗?他希望她能完成理想抱负,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她的价值,不仅仅局限于照顾陆北辰的衣食住行,更重要的还能成为他的精神伴侣,能够替他分担苦痛。 人有多大分担能力,就意味着他要有多大的专业能力。 斯密斯向来与顾初所在医院有学术上的往来,所以在陆北辰转院后,斯密斯加入了神外的医学团队,成为特聘专家,联合心脑外科专家对陆北辰的情况再次进行会诊。 顾初起初将陆北辰转院的目的是想充分了解其情况,毕竟在自己的医院,可以第一时间知晓诊断过程及结果,不曾想斯密斯启动了全程保密计划,别说是顾初了,就连作为顾启珉最得力的助手兼未婚妻筱笑笑都不能参与这项病例,这着实令顾初大吃一惊。 斯密斯给出的解释很简单,他有陆北辰亲手拟定的医学保密协约,所以在陆北辰出事后,他自然可以在律师的见证下实施这项权利。 “你也别多想。”斯密斯是这样安慰顾初的,“他是陆门的人,这也是陆门的规矩。” “我是他的女朋友,换句话说就是家属,想要知道病人具体情况很正常吧?”顾初觉得不可思议,“再说了,你们在为病人调整方案时也应该通知家属知道吧?” 斯密斯笑道,“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但目前来说,你还无法算得上是他的家属,至少在法律上还不是。”又怕她难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在他还是未婚的情况下,他的身体一切状况都由我来负责,哪怕是遇上重大方案调整,我也有决定权。陆门有陆门的规矩,请你还要理解。” “我是医生。”她只能搬出这个身份。 可这不是一个足以反驳和扭转斯密斯决定的理由,他轻轻一笑,“对不起,你是医生,但你没有参与权。” 一句话说得顾初哑口无言。 斯密斯的嘴巴严实,对于罗池的调查也十分巧妙地规避了涉及病情私隐的一部分,而其他几名医生更不会说对外透露什么。没辙之下,顾初只能央求着筱笑笑,希望能通过她在顾启珉那得到一点消息。 筱笑笑也替顾初着急,这眼瞅着自己的好友找到了良人马上要修成正果了,谁知道又闹出这么一起事件来,心里自然沉重。但她也不能违反医院规定强行获取情况,只能对着顾启珉软磨硬泡,多多少少能从中得点消息来。 “说是陆教授脑袋里有血块压迫神经线。”上午巡完病房后,筱笑笑将顾初拉到一旁悄悄的说道,“血块有的很细碎,又无法自行吸收,唯一的办法就是手术。” 顾初手里攥着杯子,微微发颤,她紧抿着唇没说话,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许久后说,“直到现在斯密斯医生都没提开颅手术的事,说明这个手术危险性极大。” “没错,斯密斯医生是全球出了名的神外专家,连他都不敢轻易实施的手术一定是非常危险的。”筱笑笑点点头。 顾初将杯子放到一边,使劲地搓了搓脸,她觉得脸颊好凉,就仿佛所有的血管冰冻起来不工作似的。筱笑笑见状后心疼,拉过了她的手轻声安慰,“你也别太紧张,毕竟斯密斯医生怎么想的我们都不知情,关于手术危险性的问题都是我们私下猜测的。” “但愿吧。”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明白,手术的危险性就是导致斯密斯迟迟不动手术的原因。脑神经错综复杂,又牵连到全身上下的神经线,血块长期压迫神经,会导致各种危险的可能,一旦病情严重会导致脑死亡。她能想得到的后果,斯密斯更是想得到,却还是不做手术,看来陆北辰的情况非同寻常。 病房时不时会有人来,语境、潘安、罗池和所里的一些领导,陆北辰出车祸这件事没有大肆宣扬,语境只发了通知给美国实验室那边,要他们全权接手接下来的案件。鱼姜来得最频,一来就要待上好久,不时地给陆北辰放放音乐,又或者讲讲以前一起经历过的案子。 顾初虽不待见鱼姜,但也还多亏了鱼姜她才知道以前那么多事,原来他们经过的案子一桩桩一件件都险象环生的,光是听着就觉毛骨悚然,更别提亲身经历了。 到了晚上,顾初是要守着陆北辰的,甚至连宿舍都不回,拿了备用床放在病房里,不困的时候就陪着他说说话,实在困极了就卧在一旁睡了。 她睡觉时总要与他十指相扣,期待他醒来能够第一时间被她知道。 就这样,过了十五。 顾思一直留在上海没走,这几天她倒是学会了各式各样的煲汤,做好了第一时间就送到医院里给顾初喝,顾初也没催着顾思回去,她每每都在想,如果让陆北辰就这么一直躺着沉睡不醒,还是说她的亲生妹妹成功勾引了陆北辰两人双宿双飞,她宁愿选择后者。 活着,都是好的。 岑芸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元宵节的时候,顾初随便搪塞了无法回家的借口她也就信了。但许桐是敏感的人,在电话里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劲来,追问之下方知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便与盛天伟一同飞来上海。 许桐在见过顾初后着实吓了一跳,才短短几天没见她就足足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不大的脸现在更是瘦小得可怜,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近乎都快凹进去了。遇上这种事许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轻声安慰,要她照顾好自己。盛天伟始终坐在病床前沉默,看得出心情十分沉重。 初十六,天气稍稍回暖,日光很足,晒得窗棱透亮。天气的美好总会连带着令人的心情也变得美好,美好到让顾初觉得陆北辰会醒过来一样。虽说从车祸发生到现在没几天,但顾初已然觉得过了好几个世纪似的漫长。她每一天都在数着秒针过日子,每一天都在祈祷一推开病房门就能看见陆北辰在冲着她笑。 这是一种煎熬,但也得活生生扛着。 所以,她很希望这么美好的天气能带来好运,谁知,只迎来了罗池带来的消息。 “在一起车祸中,肇事司机如果无心撞到人的话都会下意识踩刹车,但经过现场勘察,女死者在撞人后并没踩刹车,在案情归纳上很容易将其分析成酒驾。” 通往花园的走廊,罗池双臂环抱,右手夹了只烟,徐徐冒着青烟。顾初靠在走廊的雕梁木柱上,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法医没从死者身上测出酒精浓度吧?” “对,死者撞人的时候并没有喝酒。” “不是酒驾,并且在撞人后还不踩刹车,那说明蓄意的成分很大。”顾初咬牙。 罗池抽了口烟,透过烟雾,盯着她瞧。 顾初觉得他像是有话说,便问,“有什么情况是我不知道的吗?” 罗池想了想,弹弹烟灰,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通过现场痕迹和监控画面、车辆刹车系统来看,死者的目标是你,如果她是故意,那么要撞的人是你。” “所以?”顾初大吃一惊。 “所以,如果她的目标真的是你,而陆北辰意外窜出来救了你,她也应该出于本能踩刹车才对。”罗池一字一句道。 “最后她不是撞在树上了吗?”顾初质疑。 罗池摇头,“人如果撞人,会即可踩刹车,但死者是撞人驶出好远后撞在了树干上,这已经过了条件反射的时间,而且,死者是始终没踩刹车。” -本章完结- 386敢为我死就要敢为我生 顾初闻言罗池的话后,沉默了许久,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脸色也愈发地难看。罗池见她这幅神情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到原因了吧。” 她紧紧地咬着唇,恨不得都咬出血来了才松口,被她咬过的下唇一道深深的牙印。她看向远方,目光哀凉,“对方其实要撞的就是陆北辰,因为清楚,他一定会把我推开。” 罗池沉沉点头。 顾初使劲闭了一下双眼,这才缓解了眼眶的酸涩,再睁开,泛着红,“鱼姜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害人精。以前她总说我会害死陆北辰,现在……”她嗓音哽咽。 “你也别自责,这是他的选择,我想,如果换做是你躺在床上他生不如死。”罗池是个粗线条惯了的人,向来不大会安慰女人,想了想还是说回案情。 “我们调出死者的通讯信息,发现她的确删除了一条短讯,查过号码,竟是发给你的。” 顾初一怔,过了数秒马上掏出手机,调出那条被她质疑的短讯,递给罗池看。罗池看后确定地点点头,“没错,你接到的这条信息就是她发的。” “可上面显示的是陆北辰。” “如果对方擅长黑网络系统的话,做到这点不难。”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顾初深深恐惧。 背后的原因罗池还在查,但从目前所掌控的证据来看,除了那条讯息外,其他的线索都证明不了死者与陆北辰有仇,但那条讯息也不能完全支撑起死者蓄意谋杀的证据,因为她发出的那条讯息输入的是顾初的手机号,而顾初收到的讯息是来自陆北辰,不是来自死者。 罗池走后,顾初的心中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透不过气,脚步每挪动一下都甚是沉重。与之前她想的不同,如果只是意外,她没丝毫担心,对肇事司机的痛恨也随着对方的离去而消散,但得知信息的事后她就倍感不安,现在,听了罗池的分析后更觉得惶惶。 有人要杀陆北辰! 这是,铮铮的事实。 是那个丧命的女司机? 顾初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所以,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无力,这种危险的力量也许根本就没消失,可能就藏在暗处,等待着最佳的下手时机。 看来,要增加保镖数量才行。 …… 回到病房,顾初第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走廊窗台旁边的女人。 她转身时,顾初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声。 是许久未出现的林嘉悦,她静静地站在那像座雕像,白希的脸颊丝毫神情都没有,盯着顾初,如同盯着个陌生人。 顾初走上前,没等开口,林嘉悦像是说话了,“你确定这些保镖能保护他的安全吗?” 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如果保护不了,你就不会站在这迟迟进不去了。”顾初冷静地回答。 林嘉悦冷漠地看向她,目光里似乎有一种力量迸射,顾初看得清楚,林嘉悦恨她。 “我如果硬闯,你因为他们敢拦我?” 顾初也不想让她吃闭门羹,便让她进了病房。 陆北辰还是安静地躺在那,一动不动。有阳光偏移进来,细小的浮尘在空气中慢移,一切都静谧美好,如果,他只是睡着了的话。 这样的午后,他的侧脸看上去很美,鼻梁英挺,眉宇浓重,顾初每每这样看着他,总能恍惚间看到他醒了,坐起来冲着她勾勾手指,“过来。” 林嘉悦的脚步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他似的,也许就连她都忘了陆北辰是不可能被惊扰的。她将挎包放到了一旁,坐在了病床旁。 伸手轻触他缠着纱布的额头时,顾初看见,她的手指都在发抖。 许久后,林嘉悦开了口。 声音很轻,像是绝望。 “我后悔了。” 顾初怔楞。 林嘉悦收回手,转头看向顾初,面色依旧平静,“虽然我心有不甘,但也曾一度相信了你,现在,我后悔了,后悔把他交给你。” 顾初只觉得呼吸一窒,半晌后道,“爱情这种事,不是说谁抢谁让的事。” “他不爱我,我认了。”林嘉悦语气清冷,“至少,他不会为了我受这么大的伤害,也至少,我还能看见他正常的工作聊天,而不像现在这样,生不了死不了!” “我不会让他死!” “你还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林嘉悦反问。 顾初攥了攥手指,“有。” 林嘉悦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瞳仁微微一缩,再转头看陆北辰的手,他的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素雅干净。 她笑了,却是悲凉。 顾初多少意外她的反应,她以为林嘉悦在看见这对戒指后会像鱼姜似的恨不得把她吞了,但她只是笑,笑得……连她看了都心疼。 林嘉悦起身了,对着陆北辰轻柔地喃语,“北辰,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话毕,她拿起挎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像是一阵风,林嘉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顾初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再也听不见她高跟鞋的声音,才一点点挪到陆北辰的床前。 她以为,林嘉悦会跟她歇斯底里,从没想到过,她会如此反应。 是一种,哀莫大於心死的反应。 不知怎的,顾初觉得心口好疼,因为林嘉悦的神情,又是因为林嘉悦的话。她执起陆北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低低地说,“北辰,既然你敢为我死,那么就要敢为我生。” …… 科洛终于有了消息。 当他回到上海后,已经元宵节后的第五天。 他风尘仆仆直奔医院,赶来的时候顾初正在给一个小病号量体温,科洛一脸的胡子拉碴,吓得小病号哇哇大哭了起来。 “陆北辰在哪?”他一改往日的阴柔,嗓门出了奇的大,看得出是真着急了。 顾初生怕他影响了其他病人被人投诉,忙将他拉走。 …… “我被人偷袭了!”这是科洛进到会议室之后的第一句话,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下,又狠狠补上了句,“妈的!” 科洛主动现身后,顾初第一件事就是把罗池叫来,因为这些天罗池也在派人找科洛。罗池一听科洛回了上海,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科洛在看过陆北辰后连连叹气,为了方便说话,顾初带他们到了会议室。 科洛说了到杭州之后的情况,一脸的义愤填膺。 “我一到杭州就有人往酒店里送了一封信给我,说陆北辰有危险,刚开始以为是谁恶作剧,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打电话给陆北辰打不通,我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想着返回上海,岂料被人给击晕了,一直到今早上我才醒过来。” “信件还在吗?”罗池问。 科洛从包里翻出一个信封来,递给罗池,“别费劲了,写信的人用了特殊药水,字迹早就没了。” 罗池打开信封拿出信件一看,果真是白纸一张。 “袭击你的人你有印象吗?”罗池又问。 科洛抓了抓头发,一挥手,“你别忘了我是侦探,搜查线索这种事我比你在行。但是这次就他妈的被人摆了一道,一点线索都没有,气死我了!” 罗池也知道科洛的本事,但该问的总要问的,更重要的是,对方提到了陆北辰有危险这个情况,那说明,一定是跟他车祸有关。 那么,通风报信的人是谁?既然已经报信了,为什么还要毁灭证据?报信的人又在忌讳什么? “科洛。”顾初靠在桌子旁边,双手交叉环抱胸前,盯着他那张灰锵锵的脸,直截了当问,“你去杭州做什么?” 科洛一脸的愤恨在听到顾初这句问话后滞了下,半晌后反倒支支吾吾了,“那个……我去玩,听说西湖美景甲天下。” “那是桂林美景甲天下。”罗池十分不留情面地反驳了句。 科洛挠挠头,“是吗?我不知道。” “你去杭州,是为了找人吧。”顾初没理会他的顾左右而言他,“是北辰委托你的吧?找陆北深?” 科洛微怔,张了张嘴,“我说了,是看美景去了。” “从中国找到国外,再从国外找回中国,除了上海杭州,你走了中国不少的城市甚至乡村,上一个你去过的地方是鼓浪屿。”顾初盯着科洛,面无表情,“你是个在海边长大的人,名下全球的一线海景房五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你说你迷恋鼓浪屿的海浪吗?科洛,我不信,尤其是现在北辰发生了这种事,你还想跟我打马虎眼?” 科洛看了看顾初,又看看罗池,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叹气道,“没错,我是在找陆北深,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寻他的下落。” -本章完结- 387活人会躲 虽在意料之中,但科洛的承认还是令顾初深深震惊。他说,这些年他都在寻找北深的下落,单是“这些年”这三个字就足以令她窒息。 “北深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这句话从顾初嘴里滑出来的时候都是下意识的,其实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诫她:别再问了,别再深究了,但长期被她压抑下去的探索欲正蠢蠢欲动,如疯如魔,灼烧着她的冷静。 科洛并不知晓顾初的心里争斗,道,“依照北辰的推算,北深应该是在研究生快毕业那年失踪的。” “具体什么时间?”顾初紧盯着科洛。 科洛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就连罗池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 “你没事吧?”科洛狐疑。 顾初收敛了紧张,轻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事情的经过。” “具体应该就是北深出国留学那年。”科洛两手一摊,“因为北深最后一次是出现在厦门,当然,这是北辰给我的信息。” 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下意识攥紧了,“你的意思是,北深是在出国留学之前就失踪了?” “应该是。”科洛思索,“这些年我找了好多地方,甚至在国外也找了好久,最后目标还得落回中国,既然北辰发现北深最后活动的地方在厦门,那一定会有线索,只可惜这么多年了,就算有线索也断了,不过……” 他的话说了一半。 顾初听着着急,问,“不过什么?” 科洛歪头瞅她,似笑非笑的。顾初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黛眉微蹙,“你有什么话就说。” 他起身,一屁股凑到她身边,长臂一伸面带笑谑,问,“哎,请以你女人的角度来评价一下,我和陆北辰、陆北深比起来谁更帅?” 顾初一怔,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罗池这边也等着听情况呢,没料到科洛思维太过跳脱,一下子从失踪案蹦到媲美话题了。“科洛,你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再比美,说话哪有说半截的?” “你懂什么?”科洛甩了罗池一记白眼。 罗池吃了个瘪,撇撇嘴。 “你说啊,谁更帅?”科洛还不忘这个问题,催促着顾初。 “你帅你帅。”顾初敷衍,她只关心北深失踪一事。 科洛自然看出她是敷衍,但也没戳破,似真似假道,“那你怎么就看上陆北辰了呢?” 没等顾初回答,罗池在那头抗议了,“哎哎哎,我说,陆北辰现在还在病房里躺着呢,你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挖兄弟的墙角不厚道吧?” 科洛没理会罗池的大呼小叫,又探过头在顾初耳旁道,“或者这么问吧,你看上他们兄弟俩什么了?” 顾初蓦地扭头瞅着他,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科洛笑看着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罗池没听见科洛后一句说了什么,见顾初反应如此明显,忙道,“小声说了什么?科洛,你当我是透明的啊?我还喘着气呢!” 然而,没人满足罗池的好奇。 科洛一脸的高深莫测,顾初一脸的苍白,谁都顾不上一脸好奇的罗池。罗池见状,不满,“哎!怎么说我都是警察吧,作为公民,你们是不是不应该对警察有所隐瞒?” 科洛这下子搭理他了,“不好意思,北深失踪这件事没立案,就算立案也不可能落在你头上,所以,你不用拿你头衔来压我。” 这话蓦地点醒了顾初! 陆北深失踪,陆北辰为什么不报警? 很显然,罗池也有这个敏感度,诧异地看向科洛,“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年警方一直没介入?” 科洛两手一摊,“否则要我这个侦探做什么?” “为什么?”顾初和罗池异口同声地问。 科洛的回答却很简单,“也许是陆门的决定吧?想必你们也听说过姓陆的一家有多怪。” 看似个答案,听着却总像是借口,但很显然,科洛只能给出这个答案,也许连他都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你去杭州也是找北深?”顾初问。 科洛点头,“我查到他曾去过杭州,也许是去玩,也许是去做别的事,但都跟厦门一样,都是多年前留下的线索了,想进一步调查,太难。” 罗池想了想,“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凶多吉少。” “你的意思是……”顾初的心脏漏跳了一下。 罗池摸了摸下巴,“活下来的可能性太小。”又重重叹气,“也许,北辰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科洛却不同意罗池的话,“我倒是觉得,活人比死人难找。” 顾初蓦地看向科洛。 科洛意味深长,“死人不会躲,而活人,会躲。” …… 科洛后知后觉,在叙述完自己在杭州的惨痛经历后直呼胳膊疼腿疼的,罗池便送他回去了。临行之前,科洛揽过顾初的肩膀,压低了嗓音道,“你放心,有些事就算是被聪明绝顶的我猜到的,我也不会到处说的。” 回到病房,顾初洗了干净的毛巾,为陆北辰轻拭了脸和身体。 他还是安静地躺在那,连睫毛都不曾颤抖一下,如果不是触碰到了他的体温,她一定会误以为他已经不在了。 午后的阳光不错,她将窗帘彻底大开,让室内落有充足的阳光。做完这些,她回到陆北辰身边坐下,与他十指相扣,低低道,“我知道你睡着的时候不喜欢有光,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但现在,你应该多晒晒阳光。” 他的脸色太苍白,如纸般。 许久后,她又轻叹,“北辰,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我知道你隐瞒一些事绝对有你的理由,也相信你并非故意骗我,但既然你都有娶我的念头了,是不是应该告诉我实情呢?” 科洛的话,对于罗池来说可能没有太多参考价值,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给科洛通风报信和偷袭他的人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但对于她来说,关注点落在了北深失踪的时间上。 依照科洛“招供”陆北深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她提出分手之后了,分手没多久,她接到了北深发来的讯息,附带了一张照片,就是刻在厦门那面墙上的那行字,当时,她心如刀割,却恨着心没有任何回复,再后来,她与乔云霄在酒店的一幕被陆北深看到,那一次,陆北深彻底心死。 再后来,他接受了留学的名额离开了a大。 难道,当时他真是失踪了?而并非是出国留学? 如果是这样的话,陆北辰为什么骗她说北深在国外发生了车祸?北深既然是失踪的,那么当年那场车祸到底是真还是假?可匿名信中暗指当年车祸现场并非发现北深的尸体,这么说,车祸是存在的。 顾初的思绪混乱,一时间千头万绪,同时又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正在滋生,这种不安,令她不适。 她下意识地伸手。 手指绕过陆北辰的肩头,触碰到了他右后肩的疤痕。 这道疤痕,真的是他因为案子而留下来的吗? 念头闪过大脑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由地,想到了他提及北深出车祸时的神情。那时,她只认为他是因为北深而痛恨她,所以咬牙切齿或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眼神都实属正常,现在再去回想,总会心有余悸。 如果,当时发生车祸的人压根不是陆北深呢? 顾初的呼吸愈发急促,细思极恐。 ……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年味渐渐淡去,上海又繁忙了起来,到处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年后来院就诊的人特别多,过了一个年,消化科都是人满为患。 陆北辰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斯密斯迟迟没下决定去动手术,他就始终睡在那,安静极了。某天,顾思问她,“姐,姐夫现在的情况就是传说中的植物人吗?” 顾初没回答,她从内心深处排斥这个词。 乔云霄也在一个阳光不错的午后来看了陆北辰,带了束鲜花,然后问顾初,你应该想想你的以后。 顾初明白他的意思,便明确回答,如果他一辈子这样,那就守他一辈子。 乔云霄一脸的无奈。 顾初想起之前他的警告,试图刨根问底,然而乔云霄并没有告知的打算,只是告诉她,你想守他一辈子,那也要看陆门的意思。 “什么意思?”她问。 乔云霄重重叹气,“陆北辰是陆门的人,他出了事,陆门总要出面吧,就算你跟他的关系多亲密都抵不过陆门的的一个亲人吧?” 顾初怔住。 没过几天,乔云霄的话就应验了。 这一天,午后的光亮被阴云遮了去,起了风,停落在老洋房路两旁树干上的鸟儿扑棱棱乱飞。顾初回家去取换洗的衣服,一抬头,就能看见大群逃离的鸟儿身影。 不知怎的,心头猛地触恸一下,就好像,陆北辰被警方带走的那天早上。 紧跟着手机响了,她马上接听,那边是筱笑笑急促的声音,“顾初!快来医院!” 像是一颗鱼雷在脑中炸开似的,第一个窜进脑中的念头就是:陆北辰出事了…… -本章完结- 388秦苏 陆北辰出院了。 确切来说,他是被出院了。 顾初赶到医院的时候,陆北辰的所有手续都已办完,一辆黑色的房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了医院抢救通道的入口处。顾初在病房里补了个空,没见着陆北辰。筱笑笑前后脚进来,“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陆教授已经被人接到房车上了,顾主任的意思是看看你能不能同陆教授的家人沟通一下,尽量别让陆教授出院呢。” 顾初一个激灵,“家人?是他的家人签的字?” “那当然了,要不然谁还有权利办出院手续啊?”筱笑笑拉着她往外走。 顾初心口一紧,陆北辰的家人来了?父亲?母亲?或兄弟姐妹?她可悲地发现竟一无所知。 刚追到医院大厅,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伯母,我知道了,您放心,都已经办妥了。” 她蓦地回头,身后竟是林嘉悦。 林嘉悦也没料到能撞见她,微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让一让。” “你有什么资格接北辰出院?”顾初急火攻心先,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下,“他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要把他接到哪去?这里已经是全上海最好的医院了!” 林嘉悦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当然没有资格接他出院,但你更没资格待在他身边。”话毕,转身就走。 顾初一急追上去,挡住了她的去路,“你把话说清楚!” “你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堂而皇之地为难病人家属不好吧?再拦我,我会投诉你!”林嘉悦面色不悦。 “你——”顾初还要追,被筱笑笑一把拉住。 “小初,你跟她吵有什么用?正主儿在车里呢。”筱笑笑朝着门外的房车呶呶嘴。 顾初顺势看去,林嘉悦已经上了房车,车门打开的那一瞬,她瞥见了一抹女人的身影,静谧,安然地坐在那。顾初微微懵怔,一时间觉得那女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可来不及多想,车子缓缓滑下抢救车道。顾初觉得脑袋一下炸开,想都不想直接冲了出去,一下子挡在了车头前,吓得紧跟其后的筱笑笑一声惊叫。 司机一下子踩了刹车。 顾初双臂一伸拦住了车子的去向,也顾不上围观的视线和指指点点了,冲着车上大喊,“不能走!他不能出院!” 很快,车门开了,林嘉悦从里面探出头,喝道,“顾初,你疯了?” “是,除非把北辰留下,否则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你——” 顾启珉闻风赶过来,见顾初如此后十分恼火,低喝,“你看你还有医生的样子吗?赶快让开!” “他现在不能出院!” “斯密斯医生都同意他出院了,你在这挡着拦着做什么?” 顾初一惊,什么,斯密斯竟同意陆北辰出院? “顾初,你别太过分,赶紧——”林嘉悦的话没说完,有只女人手就伸过来轻拍了她两下,示意她噤声。 很快,从车上下来一人,与顾初的歇斯底里相比,她看上去更多优雅华贵。她抬手示意了一下,那车门就关上了,紧跟着,车子重新启动。 “你不能——”顾初顾不上眼前是什么人,只想着不能让陆北辰走先,追上前却被刚刚下车的女人轻轻一拦。 她轻声说,“是顾初吧?我们谈谈。” …… 筱笑笑将办公室让了出来,她去化验室看下片子了,临走前给顾初使了个眼神,告诫她稍安勿躁。 那女人十分优雅地坐在沙发上,面色始终含笑。 顾初这才仔细打量了她,看上去十分年轻,皮肤紧致白希,那一头长发卷得柔和大方。一件浅灰色的毛衫搭深色系的长裤,十分简约冷调的颜色搭她身上却成了柔和亲切。她很美,那眉那眼都惑人心房,看上去像是只有三五十岁,可顾初看着她的眼,觉得她的年龄远不止看上去的这么小。 一个人经历了多少事,眼睛是最能话清的。眼前这个女人,眼里藏了太多的沧海桑田,很平静,可这份平静是经过大风大浪后的情绪。 这人…… “是你?”顾初一下子想了起来,她就是那晚陆北辰出去见的女人。 女人轻轻一笑,温和得体,“小姑娘,你应该见过我,那晚没能让你进店买到咖啡十分抱歉。” 顾初心中警觉! 她那晚竟看见了她,更重要的是,她还知道她?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她究竟是谁?很快,顾初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女人问,“叫你小初,可以吗?” 女人身上带着十分明显的中国人谦虚温文的特质,如果不是这种场合,如果没牵扯到陆北辰,顾初觉得她会喜欢这个女人,因为她的美不带任何攻击性,笑起来很温暖,就像许久不见的长辈。 顾初轻轻点头。 那辆房车走了她很着急,但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女人必然会给她一个交代,另外,眼前这人,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能使得再急躁的心都平定下来。 “没想到北辰会出这种事,小初,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听斯密斯医生说,是你在一直照顾我的儿子。” 顾初蓦地瞪大双眼,好半天才喃喃了句,“您、您……是北辰的妈妈?”又意识到刚刚的唐突,马上起身,一脸的局促,“阿姨……您好。” “快坐下。”女人忙说,“不用这么紧张,你刚刚的行为实属正常,说明你很关心北辰,我不会怪你。” “那个……阿姨,我还是站着吧。”顾初觉得这女人的眼睛好厉害,一下子看穿她内心所想。 女人笑了,竟主动起身,按着她坐了下来。顾初一下子又不知道如何应对了,而女人,择了离她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你可以叫我陆阿姨,或者,直呼我姓名也行,我叫秦苏。” 秦苏? 顾初先是一愣,紧跟着“蹭”地起身,惊愕脱口,“您是秦苏?是……斯密斯医生的那位学生?” 秦苏轻轻一笑,“丫头,现在我的医术有可能都不如你呢。”又冲着她示意了下,“坐下吧。” 顾初哪还能保持云淡风轻?秦苏,如果是在一年前她还对这个名字不熟,但今年,她除了知道斯密斯医生外,看到最多的名字怕是就属“秦苏”二字了。在陆北辰给她的大量不对外公布的医学资料中,很多的医学观点都出自这位秦苏,当时她挺奇怪这秦苏何许人也,后来一查才零星查到她的资料。 斯密斯是个医学怪人,他收徒少之又少,而秦苏就是斯密斯最引以为傲的徒弟,但秦苏在业界更多的是医学观点,至于后来她在哪家医院任职等资料寥寥,时间一长,大家也忘了秦苏这个人,但顾初觉得,能成为斯密斯的先学生其能力一定很强,而且她看过秦苏的医学观点,不止一次惊叹她在医学上的天赋。 原来,她嫁了人,而且还是嫁入了陆门,这应该就是她退隐的重要原因。 老天……顾初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她就这么与未来婆婆不期而遇了,而且她的婆婆来头还这么不简单! 但…… 顾初有了狐疑。 之前北深为什么会说她的母亲身体不好?而且还需要自己打工赚钱来照顾母亲?眼前的秦苏面色红润,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而且她嫁入陆门,还需要儿子在外面打工? 难道,陆北深当年是撒了谎?只为了掩饰他的身份? “现在,我们来说说北辰的事?”秦苏温柔地问。 顾初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缓缓坐下,不管再如何让她震惊的人或身份背景,都不足以北辰的情况重要。 “我知道你关心北辰,带北辰回美国治疗也是我和他父亲商量许久的决定。”秦苏轻声说,“我知道这里的条件已经足够好,可是你要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出了这档子事,我和他父亲总要在他身边的,另外,回到那边也方便斯密斯和其他医学团队的介入,这是为了他的病情考虑。” 顾初呼吸变得急促,她要带北辰回美国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北辰目前的状况稳定了不少,途中斯密斯医生会跟着,你放心,北辰不会出问题。”秦苏说到这儿,脸色稍稍转为沉重,“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一直留在上海。” 顾初明白她的意思,陆北辰出车祸这件事是她要求语境他们不要对外张扬的,秦苏后知后觉也正常。 “他……一定要走吗?”顾初觉得心一下子空了。 “难道你不想让他康复?”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苏轻轻叹气,看向她,“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顾初看向她。 “北辰在美国治疗的期间,你能答应我不去找他吗?”秦苏态度温婉。 顾初愕然,“为什么?” 秦苏轻轻一笑,“孩子,我没有拆散你们的意思,一来,我想你没那么多的假期;二来,北辰需要绝对安静的治疗环境。” 顾初紧紧咬着唇,使劲绞着手指。 秦苏看见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唇角微扬,“放心,我想依照北辰的性格,只要他醒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顾初攥紧了手指,她不想北辰离开,但又深知出国治疗会是更好的途径。许久后,她道,“好,我答应您。” “谢谢你。”秦苏由衷地说。 “陆阿姨,北辰出车祸这件事不简单。”她深吸了一口气。 秦苏沉吟片刻,“查这个案子的警察是叫罗池吧,我已经向他问明情况了,这件事,陆门会调查。” 顾初倒吸一口凉气,她竟连罗池都知道。 “北深他……真的失踪了吗?”顾初直截了当问,因为直觉上她认为,北深失踪与北辰出车祸这两件事紧密相连。 秦苏看向她,嗓音依旧轻柔,“小初啊,有些事是陆门要处理的事,所以,不要问太多。” 顾初怔怔。 秦苏起了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好好工作,听斯密斯医生说你很有天赋,所以,不要浪费了上帝给你的优势。” “阿姨!”顾初蓦地起身,脱口,“北辰车祸之后留下来的伤口要注意些,他这些天时常喊痛呢。” 秦苏看她,目光有一瞬的疑虑,但太快就转为含笑,“傻丫头,北辰哪里发生过车祸呢?我看啊,是北辰逗你故意要你关心呢。” “他身上的那道伤口——” “是他在美国查案子的时候留下的。”秦苏轻声说。 与陆北辰的说辞一致,可顾初,总是隐隐之间觉得不对劲。 秦苏走到门口时,顾初又叫住了她,“陆阿姨。” 她顿步,回头看她。 “听说您身体不是很好,您要多保重。” 秦苏微微上扬了嘴角,“会的,谢谢你孩子。” 她走了。 顾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苏刚刚的笑容平和自然,但为什么她觉得,在秦苏的眼里有一丝停滞呢? …… 入夜,顾初静坐在老洋房的落地窗前,头抵着玻璃,一直仰视夜空。北辰走了,还没来得及跟她道别。 月朗星稀,她失落惆怅。 顾思端了果盘过来,坐在了她身边,“姐夫的那趟航班早就飞了吧?姐,这是市区,看不到的。”话毕,递了她水果。 顾初低头看去,果盘里满满的柳橙。 “你最爱吃的。”顾思嘻嘻一笑。 顾初拿了一块入口,吃着吃着,眼圈红了。她又想起了北辰,想起了对柳橙过敏的北辰…… 顾思见状后收了笑容,轻轻搂住了她,问,“姐,他还会回来吗?”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夜空,轻声道,“会的,会回来的……” 北辰,我在等你。 你会回来,对吗? -本章完结- 389听你跟我说,你爱我 北辰,北辰…… 不要怕,我在这里。 在哪里? 就在你身边,不曾离开过…… —— 顾初总会做到这样的梦。 夕阳西下的海滩,她与陆北辰十指相扣赤着双脚于沙滩慢慢散步,他说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时间就如同沙漏中慢慢流淌的沙子,平静得令人温暖。 沙滩上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们两个,身后是长串的脚印,两串男人,两串女人,时不时会有交叠,就像是日子,总有交集的时光令人难忘。 光亮沉落时染红了海面,她靠着他的肩膀面朝大海,她听他说,我从来只相信死人的话,因为他们不会撒谎,可现在我想听你的声音,听你告诉我说,你爱我。 她便朝着海面放声大喊:陆北辰,我爱你…… 海面起了雾,他不见了。 她哭了,拼了命地寻找。 迷雾中有双男人的手臂将她紧紧搂住,低沉地对她说,别怕,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可是我看不见你,她说,北辰,让我看见你。 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耳畔的嗓音愈发清晰,穿过海浪,在她心底最深处回荡,他说,初初,我历经苦痛宁可残破不堪,也要找到你。 每每她都会惊喊而醒,醒来时窗外或长夜或晨曦,梦中,陆北辰的声音似乎还留在耳朵里。她总会望着窗子迷失少许时间,窗外,都是风景。 自从他走后,她睡觉就不再拉上窗帘,就是期待能有一天从梦中醒来时看见窗帘是拉上的,这个习惯,只有陆北辰才有。 她会在老洋房和外滩的房子间来回住,两边的房子里,有关他的东西都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连位置都不曾移过,不过,在外滩,在他的房子里,她腾出了一间房,如同在琼州的那个房间,多了很多画具。 太想他的时候,顾初就会画上那么一张。像是之前枯槁的岁月,她一坐就会坐上好久。如今又重新拿起画笔,想将思念寄托画纸之上。 五年间,她画的都是北深一人,或凝思或大笑,五年后的今天,她画的是她和北辰两人,从相遇到别离,生活就犹若一幅幅画卷,这些画卷又讲成了故事。 她终将会老去,会忘记很多的事,但她和他的点点滴滴她不想遗忘。 —— 顾思陪了她一个寒假,最终岑芸也知道了这件事,她一改往日的破马张飞,只是跟顾初说,如果想家了就回来。 顾初觉得,她已经走得太远了,回不去了。 罗池也消沉了很多,他一直在追查车祸事件,虽说案子已经被盖棺定论为意外。后来在一天晚饭的时候,顾思看见了肇事司机的照片,惊讶道,“怎么会是她?” 顾初问及方知,原来死去的肇事司机艾欣是顾思在一次高校联谊会上认识的朋友,两人还曾经一起拍过模特照片,也算是聊得不错。 再多问,顾思只知道对方的家境不错,人倒是挺随性的,就是…… “艾欣有时候神经兮兮的。”这是顾思想了想后给出的评价。 为此,罗池像是找到了一丝曙光,又像是审犯人似的审了顾思,顾思虽一脸的不高兴,但还是配合他的提问,有价值的线索不多,毕竟两人不是校友,又不是知根知底的朋友。末了罗池一个劲地叹气,顾思一肚子气,显然这种待遇勾起了她第一次见罗池的不愉快经历。 一桩看似意外实则人为的车祸,却离奇般地查不出真相来,别说顾初了,就连罗池也极为恼火,这就好比对方给了你个馒头,你却找不到器皿来接似的尴尬。 可结案后的没两天,艾欣的父母就踉踉跄跄地闯进派出所报案,说他们女儿的尸体不见了! 尸体是在殡仪馆失踪的,为此,艾欣父母一气之下状告了殡仪馆的失职。 警方介入调查了这件事,但没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就好像尸体会凭空消失了一样。如此一来,顾初这边再想追究什么都无济于事。 事后,顾初想了好久,怎么都想不通尸体好端端的怎么就失踪了,谁偷尸体做什么?想着想着冷不丁想到了陆门的人,想到了秦苏,她在带走陆北辰的时候笑着说,小姑娘,这件事陆门会处理的。 艾欣尸体的失踪能跟陆门有关吗?顾初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总觉得就算陆门想要追究责任也不可能拿着对方的尸体来开刀吧? 当初艾欣父母得知艾欣撞伤的是国宝级的法医教授时已是战战兢兢了,又听说有陆门的背景更是胆战心惊,可据她所知,秦苏只是带走了陆北辰,并没有面见艾欣的父母索求赔偿之类的。 难道,陆门是后发制人? 想不通想不透,就这样,尸体失踪一案也成了悬案。 转眼春暖花开。 下了两场春雨后气候就转热了,路边的白兰花竞相开放,白色居多,点缀着这座繁忙的城。老洋房院落的那株白兰树也冒了绿,半开半张的花骨朵盛了满枝头,再要不了多久就会满屋子飘香。 上海从不是一个春季很明显的城市,但这些早春的花儿时时刻刻提醒着顾初,那寒凉的季节已经过去,盛夏将至。 a大的白兰路又是格外热闹,校园里的情侣总是很纯粹,只有白兰的芳香作伴也堪称浪漫。顾初闲暇的时候会回学校的白兰树下坐上一坐,过往的林林种种总会惹来伤感。 她从不曾对陆北辰说过,待到春暖花开时我们要来这里散步。 五一小长假,上海的游客多了起来,医院里忙得连轴转。打从大年三十顾初克服了心理难关拿起手术刀了后,她就跟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进步神速。平时她的成绩向来很好,如今在台上更是能够理论联系实际,参与的几次手术中她都游刃有余,筱笑笑总会拍着她的肩膀说,嗨,在学校的时候咱们教授就说你是医学天才,现在看来老教授是有先见之明的。 所以,五一这天,当她又配合着顾启珉完成了一台高难度神经创伤手术后,站在洗手池前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又看见了陆北辰,他对她说,初初,只要你能够拿起手术刀,你以后就会无往不利了。 现在,她可以从容自在地拿起手术刀行医救人,但北辰呢? 远在美国的他音信全无,她看不见他,听不见他,有多少次她希望通过语境或潘安想要得到陆北辰目前的状况,只可惜,他们也一无所知。 那位温婉的妇人拦住了她去美国探望的路,她就成了笼中鸟,想要张开翅膀都无济于事。 每一桩手术的成功都带不来太多的愉悦,像是大年三十的那种愉悦。 北辰,你不在,我连分享愉悦的对象都没有了。 —— 小长假的第二天是筱笑笑的婚礼。 除了值班的同事,整个科室的全都来了,这一天,顾启珉如闪耀的明星,他原本就生的高大儒雅,配上一套新郎服更是如松柏挺拔英气。 五月,草长莺飞,最适合户外婚礼,他们选了草坪婚礼,简约又时尚,作为外科大夫的顾启珉和筱笑笑,没有太多时间能用在婚礼的筹划上,所以不求奢华,只求温馨。 笑笑的父母早早就赶来了,跟亲家一起招待前来的嘉宾。 a大的同学也来了不少,相比上一次聚会中对顾初的冷言冷语,这一次出了奇地热情爆表,在恭贺了筱笑笑的新婚之喜后,这群女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跟顾初合影、留联系方式,待遇胜过新娘子。 等休息室就剩下顾初和筱笑笑两人后,筱笑笑盯着她直笑。顾初在替她整理手捧花的丝带,见她笑得阴阳怪气,问,“怎么了?” “现在又找到前呼后拥的感觉了吧?” 顾初笑了笑,“我已经不习惯被人这么关注了。” “没有成就前,你想高调都难,有了成就后,你想低调也难。”筱笑笑伸手锤了锤发酸发胀的脖子,鱼尾婚纱衬得她身段玲珑。 “我哪有什么成就。”顾初不以为然。 “你就职全上海数一数二的医院,又是重中之重的科室,大家都是学医的,谁不知道这个圈子里冒出你这么一个后起之秀?”筱笑笑说的现实。 顾初将手捧花放到一旁,淡然道,“你也说了大家都是学医的,我是医生,她们其中也不乏很多医生,求得上我吗?” “咱们这届留在咱们医院的可就是你跟我,其他的那些不是回到地方医院了就是改了专业的,谁都知道医疗条件最好不过北上广,她们当然要打好你这层关系,万一日后用得上你呢。”筱笑笑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又脱口,“再加上你跟……” 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顾初抬眼看着筱笑笑,笑笑一时间有些尴尬,舔了舔唇,“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人都很现实。” 话虽没说完,但顾初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说,这些人跟她重修旧好,一是因为她有了体面的工作,二是因为她跟陆北辰的关系。 她垂眸,轻轻笑着,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无名指。筱笑笑见状心中暗恼自己说错了话,陆北辰这三个字近大半年来她是提都不敢多提的。如是平常,她非得叮嘱顾初一定要接住手捧花,可现在,就算她接住了也是感伤。 休息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还是顾初先开了口,“今天顾主任帅极了,连他的儿子都很精神。”今天顾启珉收养的那个孩子做了花童。 筱笑笑只是浅笑,没说话。 她看着笑笑的侧脸,一时间有些恍惚。在筱笑笑和顾启珉的婚期定下来后,她总会梦见大学时期的筱笑笑,那个爱吃爱笑的筱笑笑,那个见到乔云霄就脸红的筱笑笑。 现在,笑笑变得苗条漂亮,可脸上的笑容不及从前。 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筱笑笑转头看过来,眼眸深处竟有一丝寂寥。顾初的心“咯噔”一下,许久后轻声问,“你希望他能来吗?” 就如同筱笑笑第一次跟她说“听说,是他回来了”一样,都没提这个“他”是谁,可她们清楚知道指的是谁。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逾越不过去的坎,在她心中是陆北辰,在笑笑的心里,就是乔云霄。 作为朋友,顾初希望筱笑笑是能放下过去的。 可笑笑的反应令她失望了,也证实了她心底那升腾起来的预感。笑笑在闻言后眼波微微震荡了一下,很快撇开了眼,轻声说,“我想,他不会来的。” 顾初看得清楚,笑笑在别过眼的那一瞬,有抹红闪过。 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筱笑笑起身,于窗子前逆光而站,她的身影看上去修长曼妙,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孤凉,半晌后,她才轻喃,“小初,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 顾初的呼吸一滞,下意识起身看着她。 她没回头,目光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被彩带装饰的草坪,“为了他我拼尽全力变得漂亮,最终,却还是没能嫁给他。” 顾初闻言,悲怆袭来。 婚礼终归是让人动容,起婚誓的时候,筱笑笑还是哭了。哭得合情合理,可顾初总觉得,她的眼泪是为乔云霄而流。 前来参加婚礼的单身姑娘不少,顾初被人连拉带拽地站在了争夺手捧花的行列,她无心去抢,去眼睁睁地看着手捧花朝着这边飞过来,前后左右的姑娘们你争我夺,不成想一个不小心掉她怀里了。 周围人开始起哄,筱笑笑在台上笑得开怀。 顾初怔怔地看着手捧花良久,心口蜿蜒着丝丝缕缕的情绪。她本无心接花,花却落于她怀,这是好兆头吗?是代表着陆北辰能够平安回来吗? 她不敢奢求太多,只要他能回来就好。 紧紧攥着手捧花,抬眼去看筱笑笑时,余光不经意扫到了角落里的一道人影,微怔。 ——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现?” 远离婚礼的停车场,顾初盯着乔云霄问。 就在刚刚她看到了乔云霄,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他穿得很正式,衬衫、领带一丝不苟,十足的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礼节,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得见婚礼的全程,可他没现身。 顾初发现了他,他也发现了顾初,匆匆而离。她见状追了出去,她想,笑笑肯定是看见了。 乔云霄一手搭在了方向盘上,英俊的脸颊显得憔悴,顾初总觉得乔云霄变了很多,打从笑笑被人绑架了之后,他就变得阴郁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许久后才开口,“他对她好吗?” “你连亲口问她的勇气都没有?” “她现在结婚了,你想让我问她什么?”乔云霄扭过头瞅她。 顾初望进他眼里的寂寥,竟跟笑笑在休息室时的一模一样,她心头一惊,一股子不安油然而生。“有些话,在没结婚之前问合适,现在,一切都晚了。” “你在担心什么?”乔云霄从不是个糊涂人,自然从她眼里看出了端倪。 “我想,这是笑笑的最终选择。”她含沙射影地说了句。 乔云霄笑了,苦涩,自嘲。“你以为我能去破坏她的家庭?不,我不会这么做。” “你有你的骄傲,自然不会这么做。”顾初心中酸涩,“但有时候,骄傲会害得人生不如死。” 乔云霄收了笑,盯着她。 “我不相信你对筱笑笑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没有,今天你就会大大方方地亮相,而不是躲在角落里看着她不敢上前。” “够了。”他很是平静地吐了两个字。 她识时务地闭嘴。 木已成舟,她多说无益。 作为旁观者的她,除了能叹一声唏嘘外再也不能做什么。 —— 七月末,盛夏。 就这样,陆北辰已经离开了她大半年。 顾初在淘宝上买了一个老实台历放在家里,每过去一天她就划掉一格,起点是在陆北辰离开中国的那天。 曾有一次,她实在想陆北辰想得发疯,终于拨通了林嘉悦的电话,她知道当时林嘉悦是跟着秦苏一同回美国的。林嘉悦接通电话后态度平平,语气平温如水,她说,顾初,你别再打电话过来了。 “我只想知道北辰的情况。” 那边却挂断了。 那一次,她攥着手机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最后鼻酸眼红。如果不是因为斯密斯的手机打不通,她绝不想求着林嘉悦。 暑假一到,顾思就来上海了。 打从陆北辰被带回美国后,顾思每逢节假日就回来上海,顾初虽不说破但也知道,思思是怕她胡思乱想。罗池还是一如既往去接了顾思,跟以往一样,后车座上放了不少零食,他知道思思偏爱吃零食。 在往市区赶的路上,顾思吃着薯片问罗池,“陆北辰还没消息吗?” 罗池重重叹气。 她就不问了,放下薯片,有点不是滋味。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罗池稳稳地开着车,说,“如果他真的有事,消息早就传出来了。” “你不是说陆门最擅长的就是封锁消息吗?所以,他有事没事咱们怎么能知道呢。” 这也是罗池最担心的。 “再等等吧,我相信吉人自有天佑。” 顾思靠着车窗,长长地叹了口气。罗池见状,问,“你又怎么了?” “我觉得……”她迟疑了下,“我可能做错了一件事。” 罗池闻言笑了,“不容易啊,让我们顾二小姐认错简直难以上青天。” “我没跟你开玩笑。”顾思一脸的认真。 罗池察觉出她是话里有话,也收了吊儿郎当的,“你做错什么了?” 顾思偏头看着窗外,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觉得,我误会了一个人……” 罗池一脸的费解。 “哎呀你就别问了。”顾思不想他再刨根问底,推搡了他一下,“只要我姐好就行。” “你心里就只有你姐啊?”罗池酸溜溜的口吻。 顾思想都没想,“当然。” 罗池撇撇嘴,“那我呢?” “什么呀?” “跟我装糊涂是吧?”罗池说着抓了她的手,“请问顾二小姐,我这个小警察在你心里有多重?” “别闹了。”他手心的温度烫的她心口咚咚直响,想要挣脱,他却攥得更紧。 罗池也没勉强她说,只是呵呵一笑继续开车,但依旧是攥着她的一只手。顾思垂眸,他与她十指相扣,自然而然,心头就又飘忽出一丝慌乱来。不再挣扎,就任由他一直这么握着她的手。 -本章完结- 390一个叫做奇怪的蜡像师 盛夏总会有新鲜事发生,充塞着网民的视线。对于铺天盖地的消息,顾初向来只是一扫而过。前一阵子,她在医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神经生长因子及神经干细跑脑内移植的文章,一经刊登受到了业内专家的高度好评,作为神外科系二十几岁的年轻大夫,业内专家对她的关注很显然铺平了她的未来。 她的路越走越顺,跟她同届的实习生中,她在神经外科上的领悟是最高的,为此顾启珉正式地找她谈了一次话,一句话总结就是他希望她能在最后分科室的时候选择神经外科。 有句话说得好: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顾初觉得自己的生命有道分水岭,过往的五年,她的梦想渐渐稀薄,那道手术室的门、门内的那个世界她最后脸想都不敢想,现实太骨感的时候,梦想也成了奢侈品,那时候的她只求每天平淡度过,能每个月有钱交给姨妈就好。可现在,梦想就在眼前,只要她轻轻抬手就能碰触的到,甚至,可以紧紧攥着手心里,感受着它的温度。 人都是贪婪的,梦想,也会这样。她知道,她生命中的分水岭就是陆北辰,如果没有陆北辰,她一定还在黑暗中继续前行,品尝着蜗牛般隐忍的楚痛。 越是想起他的好,她就越是想他。 这大半年来,顾初的睡眠一直不是很好,总会有很多的梦,全都是关于陆北辰的,尤其是入夏之后,天气愈发炎热,她到后半夜总是不得安眠。 不同以往,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噩梦。 这一晚她又做梦了。 梦回了那家餐厅、那条散满了白玫瑰花瓣的小路,灯笼摇曳在微凉的空气中,树影婆娑,光影昏暗不明。街的对面,陆北辰孑然伫立,像是等了她许久似的。她看见了他,拼命地喊他的名字,冲着他招手。他隔着街与她对视而笑,抬步过街时,一辆车飞驰而过。 又是漫天的红,将满地的玫瑰花染得鲜艳。 她疯狂叫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是,他再也没反应了。 很快,她陷入了黑暗之中,拼命地找寻。突然,有只男人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脸上,掌心冰凉,却是他的气息。她再次叫着他的名字,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连同他的脸都匿藏在幽暗之中。 她拼命拉扯着他,试图看见他的脸。 于是,他的脸就穿过黑暗暴露在她眼前,她骇然。 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血液染红了她的手指。他看着她,破损的颜容之下,那双眼暗如曜石。他冲着她伸手,用嘶哑的嗓音说了句,“我回来了。” “啊!”顾初把自己喊醒,蓦地睁眼。 梦中的那张脸不见了,只有窗外微亮的光闯了进来,地板微折了亮,清晨的风跃进房间时将风铃声撞得细碎。 睡裙被冷汗打湿,顾初在床上像木头似的僵直了许久才坐了起来,脸埋于手掌之中,肩头微颤。 顾思比她晚起些,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进了餐厅,见她脸色煞白着实吓了一跳,坐下来问,“又做梦了?” 顾初点点头,没跟她描述梦境的可怕。 “今天你难得休息,跟我出去逛逛吧。”顾思倒了两杯牛奶,一杯递给了她,“你就是天天跟病人打交道,受了影响。” 顾初接过牛奶,“胡说。” 顾思笑嘻嘻的,“从唯物角度解释,就是你平时工作压力过大,睡眠不好多梦很正常;从唯心角度解释呢问题就大了,但凡病人身上的阴气都重,就会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正所谓负面情绪滋生暗鬼,你是医生,每天都会带着暗鬼回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学校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顾初喝了口牛奶,将煎蛋切成了菱形块,一点一点往嘴里填。 “想象丰富才能更加充分理解生命的真谛嘛。”顾思叼着一块吐司,神秘兮兮地看向她,“姐,人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但临死的时候可是千奇百怪的。” 顾初挑眉看着她,“年龄不大,想得问题倒是挺复杂。” “这不是我想的问题,是一位名叫奇怪的艺术家,他认为人生有百态,人死亦有百态。” “他叫奇怪是挺奇怪的,但他的观点并不奇怪。”顾初慢悠悠地吃着鸡蛋,说,“在医院,或在殡仪馆里,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指在人死之前的那一瞬间,就那么短短几秒钟所表现出的情感是最真实的。”顾思解释给她听,“而这位叫奇怪的艺术家就是专门捕捉人在死亡前几秒钟的神情状态。” 顾初摇摇头,“真不理解你们这些学艺术的。” “表达艺术的方式有很多种,为艺术献身的人也大有人在。”顾思两眼放光,“这位艺术家曾经以一场‘死亡’为主题蜡像展红极一时,一下子就窜到了一线艺术家的行列,但后来他就销声匿迹了,多年不出作品,大家也就渐渐把他遗忘了,直到今年他终于复出,带着新作品重新杀回了艺术界。” “蜡像师?”顾初品着这三个字,总觉得怪怪的。 “奇怪的蜡像可是当年出了名的,听说足可以以假乱真,圈内的人都说,如果他的蜡像和一个真人站在一起,哪怕是近看,一时间都不会察觉有一具是蜡像。”顾思说完,拿过手机啪嗒啪嗒搜索了一番,然后递给顾初,“你看。” 顾初擦了一下手,接过手机看了看。 是一场规模不小的蜡像展,展出只有三天。宣传画上全都是闭着眼睛的一群人,只有两个身穿西装的人是睁着眼的,却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男人盈盈而笑,坐着的男人面容沉静不苟言笑。宣传画以暗沉的色调为主,深咖色的主题却十分显眼:忆。 蜡像展的主题很简单,可顾初总能透过简单的这么一个字品出怪异的感觉来。 雕像师的名字写在最下方,没有过多的个人宣传资料,也跟这主题似的简洁:奇怪。 “宣传画上是两个人,双胞胎?奇怪是其中的一个还是说这俩兄弟是一个组合?”顾初好奇地问。 顾思笑得前仰后合,顾初不解地看着她。 “雕像师是一个人,另一个是蜡像。”顾思抿着唇笑,故意考她的眼力,“姐,你觉得这两个哪一个是蜡像?” 顾初好笑地看着她,“你让我通过宣传画上判断?开玩笑,照片都可以ps的,一头猪都能p成潘安。” “他本人的蜡像是真实存在的,这就是现场拍的照片。”顾思点了点宣传画,“料你也没这眼力。” 顾初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激将法是吧?行,待我好生看看。” 她又仔细看了宣传画,很快,点了点,“坐着的这个,面无表情眼神呆愣,一看就是蜡像。” 顾思扑哧乐了,顾初见状愕然,“不会是站着的这个吧?” “当然!”顾思将宣传画放大,“刚刚我就说了,奇怪的蜡像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怎么可能?”顾初震惊,仔细打量着画中笑盈盈的男人,“这分明就是个活人啊。” 顾思轻轻拉住她的手,“所以,神奇吧。姐,今天你陪我去看蜡像展呗,这位艺术家蛰伏了这么多年,我想这次的秀展肯定会令人大开眼界的。” 就算顾思不说这话顾初也想去看看了,对于这位名叫奇怪的蜡像师,她的确感到奇怪。 —— 令顾初没想到的是,这个主题为“忆”的蜡像展竟开在了偏郊之地,现如今,别说是有名气的艺术家了,就连名不见经传的艺术后辈都会选择在最繁华的市区亮相自己的秀展,这位奇怪的做法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更令她没想到的是,竟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秀展。 林木间停了不少车,大多数竟都是十分高档的私家车,可以看得出前来观展的人都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顾初下了车,第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那幢通体黑色的房子。 房子的外形很奇怪,更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的物体杵在草坪之间,周遭都是林木,就这么一个建筑遗世独立的。这种构造看不出能有几层,只能从高矮上判断三层楼高的样子。 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也有人陆陆续续地出。 进去的人都抱着一脸的好奇和期待,出来的人都连连称其和感叹。这使得顾初和顾思更加跃跃欲试了。 -本章完结- 391一闪而过的身影 走近建筑物才发现,进口是极小的,奢华的建筑体独独配了个只有半人高的入口,大家进入都需要猫着腰,十分离奇。 入口处站了两名侍应生打扮的人,西装革履甚是英挺。 顾初瞧了瞧入口处,百思不得其解,看向其中一名侍应生,问,“入口只有这么一个?” 却没有听见回答。 “哎你——”顾初刚要谴责其服务态度怠慢,却在仔细打量侍应生后惊恐“啊”了声。顾思凑上前一看,也惊呆了,半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叹道,“天哪,这两个人竟是蜡像!看来所言非虚啊。” 顾初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双眼,用力眨了眨,脸上前,近乎都快跟蜡像贴上了,才真的确定原来真是蜡像。可这两个蜡像所传递给外界的视觉感太过逼真,肤色、神情、动作甚至是眼神,有阳光偏移过来时,蜡像的双眼就如人眼似的熠熠生辉。不知怎的,她觉得后背嗖嗖冒凉风,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回头看顾思,顾思给了她一个“看吧,我没说错”的眼神。 有其他参展的人也发现这两人是蜡像,纷纷上前围观,啧啧称奇。 “走啦。”顾思已是迫不及待,挎上她的胳膊就将她拉走。 顾初猫着腰进门,埋怨了句,“这位蜡像师的品味也真够奇怪的。” 岂料话还没凉透,顾初就噎住了。进了门,里面竟豁然开朗。 内部虽也是以深色系为主,但有数不尽的星灯交错,丰富了视线。展厅后现代艺术气息极强,以钢筋都市为背景,充塞着这足以千平以上的面积。 顾初没来之前,在脑海中构想的画面无非就像是杜莎夫人蜡像馆的模样,再或者像明珠塔下展示老上海风情的蜡像厅。但置身其中她才知道自己错了,这里不是蜡像技术的展示,更像是对死亡的重新诠释。 偌大的展厅,空中交错间或是浮云或是棺椁。 一个个的人就躺在浮云或棺椁之内。 场馆内有飘渺的歌声隐隐而来,似天籁,又似颂歌,从天而降,说不出的圣洁。 一直张罗着要来看新鲜的顾思下意识地攥紧了顾初的手,压低了嗓音说,“姐,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不像是来观展的。” 顾初硬着头皮,“不是来观展的是来干什么的?” 顾思四周张望,声音更小,“我觉得,咱们像是来参加葬礼的……” “张罗要来的是你,现在害怕的也是你。”顾初低声呵斥。 “谁能想到这里这么诡异啊。” 是诡异。 不消顾思提醒,在刚进门的时候顾初就感觉得到了。 她知道云朵之上或棺椁之中躺着的人一定就是蜡像,可总觉得入眼的就是活生生的人。蜡像展展出的主题是“忆”,在入门的展会介绍资料中有对主题的解释:人一脚踏进鬼门关时,总会有那么几秒钟快速回忆了自己的一生,临死前那一刻面露的表情,就是你这一生之中最难忘之事的反射。 蜡像师在最后一句写道:人活一世,撒谎不计其数,相信我,我们在临死前的那一刻才是最真实的。 顾初搓了搓胳膊,她见过死人,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人在临死的前一刻还真是神情各异,痛苦、惊恐、平静……可如果将这些表情以蜡像的方式表现出来就倍觉怪异。 她由衷地赞叹这位蜡像大师的精湛手艺,仔细瞧着蜡像的脸颊,眼角眉梢间的褶皱都做得极为细腻,人要表达情感,最直接的莫过于双眼。这里的蜡像,但凡是睁着眼睛的,那双眼都似真人,这也是导致以假乱真的重要原因。 “思思。”她低声唤道,“咱俩来了这么久了,怎么没见到那位叫奇怪的蜡像师呢?” 沿途的墙壁会有一些关于作者过往作品的照片,还有作者的履历,但就是没看见作者本人。按理说一场精心准备的秀展,作者本人都会亲临现场为大家解惑答疑,这位奇怪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顾思四处张望,半晌后摇头,“越是大艺术家吧脾气就越怪,谁知道他最后能以什么方式跟大家见面呢。” 话倒是不假,有些艺术家的脾气是常人不能理解的。 展馆的面积不小,再加上如此栩栩如生的蜡像,如果细细琢磨其表情,两人花了近半小时还没走完展馆的一半,后来顾初不由敬佩起这位脾气古怪的蜡像师了,因为她发现,看过了这么多的蜡像,在神情上竟没有一个重复的。也直到看了这场秀展她才知道,原来人的微表情会这么多。 入了拐角,有的蜡像入墙,各种死亡前狰狞的神态,顾初看得愈发不舒服,她是跟陆北辰出过案发现场的,这一区域的蜡像表情都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恐惧似的,面部神情扭曲,瞳孔长大,很显然是临死之前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可同样是惊恐系列,这个蜡像师竟也能做出千奇百怪的受惊神情来。 顾初努力压下不舒服的感觉,拼命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蜡像,都是假的。 墙壁镶有菱形水晶,以茶色为主,光线落在晶面上,会晃出来往的人影,顾初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蜡像上,直到,一道颀长的男人身影在晶面上一闪而过。 顾初不知怎的就捕捉到了那道身影,怔了片刻,蓦地回头。 这个区域的观展客人不少,来往的身影干扰了她的视线,那个男人的背影离她愈发地远。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怦怦地乱跳。 她穿过人群去追那道身影,那道身影陷入光影之中,似梦境般的不真实。 北辰! 是陆北辰! 顾初情急之下差点叫出声,身旁有蜡像还有真人,似真似假间阻扰了她的脚步。等她追到下一个区域拐角时,那道身影竟不见了。 “陆北辰!”她急得大喊了一嗓子。 类似这种秀展都会很安静,有音乐也不会吵闹,来观展的人也很遵守秩序,所以,顾初情急之下吼出的这嗓子骤然打破了静谧的环境,周遭人纷纷被吓了一跳,扭头盯着她,那些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名神经患者似的。 顾初压根就顾不上那么多,盯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她全场奔跑寻找,焦急地四处张望。 北辰……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心口直突突。 那道身影消失不见了,她近乎崩溃,终究僵住了。 所有人都在诧异,不明白她像个疯子似的在找什么。 汗珠沁了额头,脸色却是苍白。 她静止不动,像个无助的孩子,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她却找不到他了。 原来,找人也是一种能力。 顾初又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梦中的北辰紧紧搂着她,她哭喊着:让我看到你…… 北辰,真的是你吗? 如果是你,你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 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她回头,对上顾思焦急担忧的目光。 “姐,你怎么了?” 顾初呆呆愣愣的,喃喃,“我好像看见……北辰了。” “啊?什么叫好像?”顾思踮脚抻头地看,看了半天也没看见陆北辰的身影。 顾初的心还在拼了命地掀动,脑子里还都是那道身影。 “不可能吧,姐夫要是回来了第一时间肯定回家的,来这里干什么?”顾思从挎包里拿出了纸巾,替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轻叹,“这大半年来你一直就睡不好睡不深的,肯定是出现幻觉了,你自己也是医生嘛,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 顾初沉默了许久,轻声说,“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可那道影子是那么熟悉,她怎么可能看错? “相思成灾啊,说的就是你。”顾思牵过她的手,看上去又显得兴奋了,“快跟我走,有好东西看。” 顾初还没从失落的情绪中跳转出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思一路拉着离开。 是全新的区域。 整个区域以白色羽毛为背景,放眼都是通体的白。 最惹眼瞩目的是置于正中的十字架,十字架的台阶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西服的男人,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忧郁地望着躺在铺满白色玫瑰花花台上的男人,他很安静,一动不动,却优美得如同漫画中走出的花样男子,而躺着的男人亦白色西装西裤,阖着眼,与目光忧郁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一幕引来了不少人,全都啧啧称奇。 顾初认出他就是这场秀展的作者奇怪,只是,一时间分不清坐着的和躺着的哪个是真人。 -本章完结- 392死亡的记忆 这一幕极为壮观,配合歌剧般的圣洁女高音,像极了一种宗教仪式下的祭奠。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猜测着这两人中哪个是真人哪个是蜡像,却没人敢上前触碰分辨。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啊,没事总做自己的蜡像干什么?想想就瘆的慌。”顾初压低了嗓音道。 顾思笑得小声,“所以他的名字才叫奇怪啊。”又道,“听说他喜欢做自己的蜡像是有原因的,是为了祭奠自己的弟弟,好像,两个人是双胞胎吧。” 顾初闻言怔了一下,双胞胎……目光重新落回台阶上的男人,不由得就想到了陆北辰和陆北深。然后思绪涣散,想起了科洛的话,这么多年北深一直下落不明,而那个始终未放弃寻找自己弟弟的陆北辰却昏迷不醒。 “姐。”顾思碰了她一下。 顾初蓦地回过神,看着顾思。顾思显然对台阶上和花台上的男人更感兴趣,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咱们走近点瞧瞧。” “不好吧?”顾初看周围的人都没有造次的。 “他们那是害怕。”顾思拉着她道,“其实啊,中国人骨子里对这种太逼真的蜡像是有恐惧和抵触的。” 什么歪理邪说?但顾初也的确按捺不住好奇跟着上前了,其他人见她们上前,也朝前凑着脚步。顾思先是奔着花台上的美男子去了,整张脸都贴上去了,看了半晌后对顾初说,“躺着的这个绝对是蜡像,连呼吸都没有。” 顾初在观察坐在台阶上的男子,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花台,悲伤的神情近乎令人看了都想落泪,有那么一瞬,她就是觉得他是真人,可联想到门口的蜡像侍应生就不敢再轻易下判断了。仔细打量之下更是发现大到神态动作,小到皮肤毛孔,都跟真人无异。如果不是有提醒牌提醒禁止触碰,她一定会掐掐这个男人的脸。 “我这边的这位也没有呼吸。”顾初回了顾思一句。 很显然,通过呼吸来判断是真人还是蜡像不大容易,一来对方可以憋气,二来这世上确实是有些人可以小口呼吸不是很明显的。 围观人群中有人道,“我怎么觉得这两个都是蜡像呢?” 其他人纷纷发表见解。 顾初又换到花台旁,仔细打量着躺在上面的男人,惊叹,这眼睫毛做得也太逼真了吧,念头刚落,男人蓦地睁眼! “啊!”顾初吓得惊叫一声。 所有人亦被顾初吓得一个肝颤,纷纷看向这边。 花台上的男人不疾不徐地坐了起来,于花间慵懒随意。顾初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心有余悸。顾思来到顾初身边,盯着不远处的男人,道,“我去,这个竟然是活的。” 男人下了花台,身材颀长,举手投足间有着艺术家桀骜的范儿,他开口,“感谢大家前来参加我的蜡像展,我是本次秀展的蜡像师奇怪。” 全场尽数为他鼓了掌。 很显然,这场秀展很成功,至少全场栩栩如生的蜡像着实令人震撼,再加上作者以这种方式亮相人前,令人更是难忘。顾初看到前来观展的人中不乏有摄影师和媒体记者,看来,要不了几个时辰,“奇怪”这个名字将会再次红遍大江南北。 顾思挤着去索要签名了。 顾初没跟着一群人凑热闹,退到了另一片较为安静的区域,扭头再一瞅花台附近,可谓是人头攒动了。那个叫奇怪的蜡像师不像她想象中的邋遢颓废,相反长相俊逸风度翩翩,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小姑娘凑前拍照。 这片区域蜡像不多,只有6个,但蜡像的神情格外耐人寻味。 似惊、似恐、似困惑、似向往、似贪欲、似欢喜……虽表情不同,但顾初发现这六种神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迷乱。 确切来说,更像是这六人陷入了幻境,蜡像的神情放大了这一幻境。 顾初不清楚这些神情的来源,虽说艺术高于生活,但如果没有真是所感,万万是做不出这些令人震撼的真实神情的,难不成,这位奇怪是真的常年与死人共伍? 有些不寒而栗。 她知道一些艺术家在追求艺术的时候近乎偏执,这也是出惊世骇俗之作的重要原因,就像是那些摄影师,为了一张片子能够在一个地方蹲上好久。 顾初看了看眼前的蜡像,又看了看那个在台上笑得温和的奇怪,没由来的,觉得不大舒服。抛开这种怪异,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蜡像上,却在其中一个蜡像前怔住。 很快,顾思终于从“浴血奋战”中杀回来,美滋滋地挎上顾初的胳膊,扬了扬手里的拍立得照片,“终于拿到签名照啦。” 顾初瞥了一眼,无奈摇头,“有什么好兴奋的?” “他是蜡像界的大家!”顾思重点强调,“那能是一般人吗?想想看这场秀展才三天,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术业有专攻而已,这是他的职业。”顾初戳了一下顾思的额头,“我看你是冲着人家长得帅去的吧?” “怎么可能?像是我们学艺术的,帅哥美女多着呢,我早就视觉疲劳了。” 顾初瞅了一眼照片,“说实在的,他没罗池帅。” 顾思的脸一下子红了,不自然地揣起照片,“没事提他干什么呀。” “那没事你脸红什么呀?”顾初逗她。 顾思更不自在了,推搡了她一下,“我怎么了怎么了?脸红是热的。”又怕顾初出言损她,岔开话题,“你看什么呢?” 顾初也知道只要一提罗池她就脸皮子薄,就不再拿她消遣,指了指眼前的蜡像,“这个蜡像我看着很眼熟。” 顾思的目光顺过去,怔楞了片刻,然后惊讶,“这、这不是艾欣吗?” 艾欣? 顾初猛地反应过来! 对,就是艾欣,那个撞了陆北辰又撞树身亡、尸体离奇失踪的肇事司机! 之所以第一眼没认出她来,是因为这个蜡像的表情。 是兴奋的神情,具体来说,就像是得到了某种一直渴望得到的东西,脸部的五官都在这种兴奋的神情下变得扭曲变形,她只看过艾欣的生活照,所以一时间没对上号也正常,但顾思不同,她跟艾欣认识,又一起参加过活动,自然能认出她来。 “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艾欣的蜡像?而且还是这副表情?”顾思一头雾水。 顾初沉默地看了蜡像许久,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在没有摄像头的监控下悄悄地伸手去触碰了蜡像。这么一碰只觉得触感绵软,乍一觉得还真像是碰触了真人似的。 她惊喘一声,心中蜿蜒一片惊蛰。 —————— “你们确定看到的就是死者艾欣的蜡像?”罗池喝了一口茶问。 这阵子罗池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老洋房这边吃饭,他每次来,顾思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罗池就总是陪笑着跟在她身边,美其名曰是喜欢顾初的手艺,但实际上就是冲着跟顾思见面。 今天顾思倒主动给他打了电话,要他下班有空的话来家一趟,罗池一听十分激动,忙不迭道,“有空,当然有空。” 顾思不紧不慢地补上了句,“别误会,找你有正经事。” 但罗池可不管什么正经事不正经事的,一下班就飞奔而来,结果,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顾思手里抱着个水果盘,叉了个苹果片,闻言罗池的问话后回答,“当然,我是绝对不会认错艾欣的。” 罗池皱眉凝思。 “秀展中的蜡像全都是平常百姓,我原本以为那个叫奇怪的蜡像师只想单纯通过普通人的形象来表达秀展的主题,但看见艾欣的蜡像后就觉得不简单了,他可能真的与这些死者接触过,甚至,在他们死的时候他是在场的。”顾初给了个大胆的假设。 茶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她开了头条新闻,果不其然全都是介绍这场秀展的,满屏都是“奇怪”这个名字。这个古里古怪的蜡像师在沉寂多年后再次以死亡前最后一秒的记忆为主题,再次引发热议。 罗池却否认了她的假设,“可艾欣死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 现场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冷不丁多出个人来他怎么会察觉不到? 顾初一时间也想不通。 -本章完结- 393每一只蜡像都有型 “我觉得吧,很大可能是奇怪虚构的,他是个蜡像师嘛,虚构蜡像的表情很正常。”顾思嚼着苹果说了句。 可这其中是有可疑的。 顾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虚构表情很正常,为了艺术性的需要,但问题是,里面的一具蜡像竟然是我们认识的人,还是个已经死去了的人,所以我现在想的问题是,秀展中的那些蜡像原型是不是都是真实存在的?又或者说,这些原型都是已经死去了的人?” 这才是最让人惊恐的事。 但凡蜡像,不是明星蜡像的基本都无原型,奇怪做的蜡像,栩栩如生不假,但顾初一直以为这些就只是蜡像,他所表达的只是蜡像脸上的表情,只是想阐述自己的主题而已。可万万没想到会在秀展中看见了艾欣的蜡像,这就令她不禁生了疑心,然后,细思极恐。 从蜡像的质素上不难看出作者是个要求极高的人,既然出现了有原型的蜡像,那么其他的蜡像也不可能凭空想象! 换句话说,那位蜡像师是用了最真实的死亡案例来制作自己的作品! 罗池明白顾初的意思,也愈发觉得瘆的慌,思索了片刻道,“你们看到艾欣蜡像的表情很夸张吗?” 顾思回了句,“就是极度兴奋的那种。” 顾初是聪明人,看向罗池,“艾欣的尸体你是见过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罗池目光严肃,“也是呈现兴奋的状态。” 他说完这句话后,顾初和顾思面面相觑,三人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怪异气氛之中。 三人都明白,事情似乎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突然罗池起身。 吓了顾思一跳,她抬眼看他,“你要干嘛?” “去趟那个展馆。”罗池说着拎起车钥匙。 “现在去?都关门了。”顾思示意了一下时间。 罗池这才意识到时间太晚了,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坐下,可始终不是心思,又咬牙碾出了两个字,“夜闯!” 顾思惊愕地看着他,不赞同,“现在这场秀展正在风头上,一旦夜闯被发现的话还不定被媒体怎么说呢,你是想增加你的曝光率呀?警察同志,这么做不好。” 罗池的性子向来急,又起了身,来回来地踱步,“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顾初明白他的心思,丢失了数月的尸体,却以蜡像的形式出现,这的确会令当警察的罗池心急如焚。顾思那边大惊小怪了一嗓子,“呀!” 吓了罗池一跳。 “你们说,会不会艾欣的尸体就在蜡像里呢?”顾思将水果盘放下,一脸的惊悚,“他的蜡像做得那么逼真,说不定就是用真人做的呢,罗池,你是没看见过那些蜡像,皮肤细腻得就跟真人似的。” 罗池挑眉,“这种技术难度太大了吧?” 顾初想了想道,“我摸过蜡像,乍一摸是绵软,但实际上跟真人的触感还是有区别。”又看向顾思,“至于你怀疑尸体藏在蜡像里,我觉得从理论上说不通。” 顾思挠了挠头。 罗池摸出了烟盒,一支烟叼在嘴里,却只顾着思考忘了点烟,末了,说了句,“陆北辰那家伙在就好了。” 顾初的心触痛了一下,不经意又想起今天在秀展上见到的那个身影。 “他在怎么了?他又不是蜡像师,怎么能帮你解惑答疑的?”顾思不解。 “至少在艾欣的尸体丢失前他能给出不同见解来。”罗池终究还是没抽烟,夹在手里半天,放回了烟盒。 顾初抱着抱枕没说话,心里明白,罗池所言非虚。 “他现在不在,但他实验室里那三个怪物还在啊。”顾思对那三人的印象不算太好,觉得他们都不像正常人,一个是没事自言自语喜欢研究外星人智商极高情商极低的语境、一个是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总像鬼魅似的出现的潘安、还有那个研究毒物对她姐姐不算客气的鱼姜,她习惯用“怪物”来形容他们。“你把他们其中一个揪来帮你不就好了?” “你以为陆北辰的人那么好指使呢?”罗池说,“每个案子的介入都要用正规手续走正式流程的。” “笨。”顾思撇撇嘴,“还非得有交接啊?以朋友的身份了解案子也可以啊。” 一句话倒真是点醒了罗池,他愣了好半天,喃喃,“对啊……” 顾思无奈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艾欣的尸体已经失踪,别说是那三个怪物了,就算陆北辰回来了也爱莫能助。 沉默许久的顾初说话了,声音很轻,“其实夜闯是最好的办法,白天的摄像头都开着,你想触碰都不方便。” 罗池一听来了精神,“是吧,我就说这个主意靠谱。” “但不能是今晚啊。”顾初轻叹一口气,“现在秀展正在风头上,关注度太高了,倒不如最后一天去,秀展结束的时候总是管理最松的时候。” 顾思听着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另外,我建议带上潘安或语境,他们两人精通骨骼,如果真的发现有尸体藏在里面,他们说不准还可以帮上忙。”顾初提出建议。 罗池点头,一拍手,“就这么办。” 顾思轻轻撞了一下顾初,“怎么不要鱼姜帮忙?” 顾初推了她一把没说话。 鱼姜,除了陆北辰谁还能使唤得动她? ———— 翌日,顾初又忙了个脚打后脑勺,八点进了手术室,午后快两点才出来,饿得前胸贴后背。医院食堂的阿姨极其体贴他们做外科的大夫,见他们像狼似的闯进食堂,又热心肠地热了饭菜,顾初吃得狼吞虎咽,哪还管的上是否符合口味? 吃了饭,回了科室,又跟着筱笑笑看病例。 顾启珉取消了婚假,连同笑笑也刚一结婚就跑来上班,看病例的时候笑笑挺沉默,不像是平常似的有说有笑,顾初看出她有心事,便问她怎么了。筱笑笑说了句没什么,可顾初觉得不对劲。想了想试探性问,“是不是那个孩子挺难相处的?” “还好吧。”筱笑笑别别扭扭地说。 顾初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想了想说,“小孩子有点叛逆很正常,时间长了就好了,重要的是,顾主任对你好就行。” 筱笑笑挤出一丝笑容,没说什么。 见她不想多说,顾初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心里却在不安地打鼓,不由得想到了婚礼那天的情形,但愿顾启珉不知道筱笑笑和乔云霄那么多的牵扯吧。 有人敲了科室的门,声音娇滴滴的,“顾医生。” 顾初抬眼,是护士站的小护士。 她走了进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顾初,“这是给你的。” “给我?”顾初开着玩笑,“你这是公然贿赂吗?” 筱笑笑见状也笑了,“咱们医院可拒绝收红包啊,你这太明显了。” 小护士连连摆手,“不是我送顾医生的,是有人要我转交的。” “谁啊?”顾初倍感奇怪,礼品袋打开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礼品盒。 小护士摇头,“是有人塞给了快递员,快递员给咱们科室送快递的时候顺便拿过来的。” 奇怪。 待小护士走了后筱笑笑催促,“快打开看看。” “比我还心急啊,就不怕是炸弹?”顾初说着,还是拆开了礼盒。 筱笑笑凑上前看了一眼,楞了一下,很快撇撇嘴,“我还以为什么贵重的东西呢,谁还送这破玩意啊。” 礼盒里躺着一个心形的玻璃瓶,玻璃瓶中装有五颜六色的幸运星。 顾初没说话,静静地盯着那些幸运星,神情先是诧异,很快,变得有些激动了,将瓶子拿了出来,从中倒出了一颗幸运星,利落展开。 折幸运星的纸条上写了一个字:陆。 筱笑笑惊愕,指着幸运星,“这是……” 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一股脑地将幸运星全都倒出来了,一个一个地展开。筱笑笑也意识到了什么,帮着她一同将星星展开。 没一会儿,顾初面前堆满了彩色的纸条,每一张纸条里都藏了一个字,除了陆字,还有爱、北、你、深…… 如果组成一句话那就是:陆北深我爱你。 顾初震惊地看着这些纸条,筱笑笑亦惊声,“老天,这不是你在大学时候折给北深学长的幸运星吗?” 顾初换换点头,她听见脖子咯咯作响的声音。 那是一段折纸年代,幸运星成了女生送男生的最好礼物,顾初年龄小,更是喜欢追赶那种潮流。当时陪着她到处买纸的人就是筱笑笑,打着哈欠陪着她折幸运星的也是筱笑笑。那时候白天的课程比较满,顾初就留在晚上折,筱笑笑困得直点头,末了跟她商量,要不然我帮你一起折吧,这样还快一些。 顾初却拒绝,说心诚则灵。那时候她和陆北深还没确定关系,她就将暗恋写在了折纸上,叠成了星星装在精心选购的玻璃瓶中。 星星是当年她折的星星,瓶子也是当年她选的瓶子,可是……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 -本章完结- 394嫁自己所爱,无怨无悔 听说,幸运星能给人以希望,让那些说不出口的美丽愿望有机会实现。顾初相信这种浪漫的传说,所以折了一颗又一颗的幸运星。 那一年她还在暧昧的情感中挣扎,每每看着北深的身影就会脸红心跳,她要送他一份难忘的礼物,一份她用心去准备的礼物。但北深是个不够浪漫的人,接到幸运星后着实诧异,问她,这是给我的? 当然,她故作毫不在乎。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北深拿到幸运星时的神情,有些吃惊、有些好奇,末了又问她,这玩意确定是送我的? 她知道,这种小女孩儿心思的东西在他眼中的确幼稚了些。她佯怒,上前要抢,不要拉倒。他笑着收好,嘴巴有点不饶人,不值钱有不值钱的好处。 那一晚她失眠了,回到宿舍后一个劲儿翻来覆去,下铺的筱笑笑咬牙切齿:顾初,你在上面做广播体操呢? 她是太兴奋了,又有点小期待。 对他的心思和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她都藏在了折纸里,他会喜欢那些幸运星吗?会拆开来看到她的小秘密吗? 一直到两人牵手,北深虽说不提幸运星的事,但她知道,一定是幸运星帮她实现了愿望。 “小初,这怎么回事啊?”筱笑笑担忧地问。 她的话将顾初从回忆中扯了回来,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一堆折纸,半晌后摇了摇头。筱笑笑脑洞大开,“不会是……北深学长吧?” 话说得不完整,但顾初明白筱笑笑的意思,心口蓦地震荡了一下,很快脱口,“不会。” 筱笑笑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顾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想了想说,“他已经失踪了,是北辰说的,连科洛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筱笑笑瞅着她,眼神奇怪。 顾初被她看得全身发毛,“怎么了?” 筱笑笑意味深长地问了句,“那你是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希望?” 顾初懵怔了片刻,道,“我当然希望他能回来。”想了想又补了句,“如果他还活着,北辰一定很高兴。”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你要怎么选择?是跟陆北深重修旧好还是跟北辰继续牵手前行?”筱笑笑甩出的这个问题很尖锐。 顾初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嘴巴张了张,半晌后说,“这个问题实在没有回答的必要,太可笑了。” “哪里可笑了?”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是北辰的女朋友。”又冲着她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想嫁的人也是北辰,笑笑,我明白你的担忧,但请你相信我,我很清醒。” 筱笑笑揽过她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你是我的好朋友,小初,我只是希望你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嫁自己所爱,无怨无悔。” 顾初轻轻点头,却很快反应了过来,蓦地看向筱笑笑,那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又油然而生。筱笑笑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指着桌子上的那堆折纸,半开玩笑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东西你要怎么处理,顾医生,可别指望着我帮你再一个个叠上啊。” “我哪敢劳你大驾啊。”顾初笑着将折纸尽数装进盒子里。 ———— 又过一日,关于蜡像展的消息再创新高,听说去观展的人都已排了长龙,光是现场保安就比第一天多增了三倍之多,媒体记者纷纷加以报道,并翻出奇怪的以往作品展会的资料,前后进行对比之下,一致给出好评,多位艺术大家还联合给出评论文章,高度赞许奇怪这次展会的主题。 蛰伏多年,一朝轰动,也许,上天就是这么公平。 顾初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盯着头版头条上奇怪的那张含笑照片,不由得想着,这媒体拍的是他本人呢还是他的蜡像。想到蜡像,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艾欣。 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沉沉地透不过气来。 罗池着急,她比罗池更着急知道事情的真相。 顾初起身走到窗子前,外面下了雨,腥湿的风吹起来有点凉,花园里的白兰树落了些叶子在草坪上,被雨水打湿打烂。 又是雨季,雨季过了,就该秋天。 她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与陆北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触上心头。有人敲门,她收回思绪,回头,“进。” 还是护士站的小护士,见她笑嘻嘻的,“顾医生,又有人送礼物哦。”上前,将一枚精致的小礼盒放到桌上。 “送礼物的人是谁?”顾初心里“咯噔”一下。 小护士耸耸肩膀,“还是快递员帮着送来的。”又暧昧地笑了,“顾医生的追求者不计其数,接到礼物很正常呀。” 有时候医院就跟大学是一样的,大学有校花,医院有医花,打从顾初来了医院后,大家都默认她是这批实习生中最漂亮的,而现在,她展露头角,小小新人就受到业内关注,全院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提到医院的医花就非她莫属了。可之前有陆北辰在,医院的男同事也就老实安分,现在她一直单着,追求者就多了起来,每天都会收到不同人送来的鲜花,更甚者还有出了院的病人回头来追求她的。 她拒绝追求者的唯一理由就是: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其实女同事们都很清楚,有那么一个优秀的陆北辰在,谁还能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待小护士离开后,顾初拿起了礼盒。 不大的礼盒,黑色天鹅绒质地,亮得近乎发光,类似装手链或项链大小的面积,丝带是深麻色,打成了漂亮的蝴蝶结。 轻轻拆开时,不知怎的,顾初的心跳很快,一悸一悸地聒噪着。 盒子打开,先是逸出清新淡雅的香气,顾初惊愕,细长的礼盒中不是什么贵重的金银珠宝首饰,而是一枚花。 一枚宛若胜雪铅笔状的白兰花。 那幽幽的香气就是白兰花散发的,细嫩的花瓣娇得惑人。 白兰花? 谁会送她白兰花? 花瓣下压着一张浅灰色的小卡片,她小心翼翼拿出,打开,卡片上面的字迹熟悉得令她落泪。 是苍力遒劲的字体,写着:恋去年伞下,你微笑,耳畔白兰香。 顾初蓦地攥紧卡片,心脏在这一刻蹦到了嗓子眼! 北辰,是北辰的字! 她记得去年,在琼州游巷,他撑伞而立,雨点滴滴答答搅得人心痒,他为她别上白兰,轻声说,戴着好看…… 是陆北辰,是他回来了! 顾初二话没说冲了出去,直奔着护士站。那个给她送礼盒的小护士正在打电话,顾初一把将话筒夺了去,小姑娘吓了一跳,“顾医生……” “送礼盒的人呢?”她急切地问。 “我……是快递员——” “对,就是快递员,人呢?”顾初近乎抓狂。 小护士还第一次见顾初这般神情过,指了指外面,“人家早走了啊。” “有他的电话吧。”顾初压制心头的狂跳,尽量保持冷静。 小护士连连点头,“你别急啊,我马上给你找。” 没一会儿,小护士翻出了快递员的电话,顾初接了过来,立马拨了过去。那边许是太忙,没第一时间接电话,顾初就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护士站的几名小护士都奇怪地看着她,她的额头冒了汗珠,她们发现,她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打通的时候,顾初像是抓住了救星,问及礼盒的来源,小护士们私下叽叽喳喳,都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快递员解释了一番,顾初不甘心,再度询问前一天的礼物,快递员又说了一通。 “可是——” “这两次的礼物都是不同的小朋友让我帮着送的,看样子也是别人转交给他们的。” “那小朋友的长相你还记得吗?”顾初不想放掉任何一点希望。 快递员无语,“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记得,每天要送那么多件,要见那么多的人……” 那边结束了通话,顾初像是霜打的茄子,手机一直贴在耳朵上,久久呆愣。筱笑笑开会回来正好看见顾初站在护士站旁,走上前,见她脸色苍白一惊,“这是怎么了?” 顾初没反应。 -本章完结- 395是她和北辰的白兰花 筱笑笑看向小护士们,她们都纷纷摇头表示不最清楚。她扯了一下顾初的白大褂,见她还是没反应,大声喊了句,“顾初!” 一声如惊雷,蓦地炸开了顾初的呆滞,她转过头瞧着筱笑笑,下一秒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筱笑笑这才瞅清她的神情,眼眶泛着红,额头和鼻尖都泛着细汗,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 “小初,你——” “北辰……”顾初喃喃。 筱笑笑一阵眼晕,“我不是北辰,是——” “是北辰回来了,他回来了。”顾初说着,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筱笑笑一愣,反应过来后赶忙将她拉进了办公室。 ———— “就凭着这枚白兰花?” 回到办公室后,顾初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说在讲述的过程中她因嗓音颤抖停了好几次,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筱笑笑听明白了。 她拿起白兰花看了半天,眉头拧得跟抹布似的。 白兰花就是普通的白兰花,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也真是奇了,这个季节怎么能在上海找到白兰花? 顾初双手紧攥,嘴唇轻轻颤抖,“一定是北辰,我认得他的字。” 筱笑笑拿起卡片看了一眼放下,轻叹了一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宝贝儿你要知道,有可能是有人模仿他的字迹呢?” “不会的。”她十分执拗。 筱笑笑见状更是头疼,“如果真是陆教授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你?送个白兰花算是怎么回事儿?” “也许……”顾初绞着手指头,目光焦急,话刚开头却怎么也无法完整。 “先是幸运星,再是白兰花,我觉得这件事一定有人捣鬼。”筱笑笑皱紧了眉头,“别管是北深学长还是陆教授,他们任何一个要是回来了,直接现身不就行了?” 局外人总是看得清楚,以往顾初都是那个局外人,但如今,这是她的事,她的耳朵聋了,眼睛瞎了,连理智都冻结了。 其实筱笑笑说的话也是她昨天迟疑的,晚上的时候她给科洛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有陆北深的下落,科洛在电话那头哀嚎,说了句十分标准的中国俗语,“顾医生,你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陆北辰的下落就像是我身上一个疽疮似的,一碰就疼啊。” 如果北深真的回来了,科洛一定会知道的,她便将幸运星的事跟科洛说了,没打算隐瞒他,因为科洛曾经的态度,已经明摆着是知道了她和北深的事,倒不如详细告知,这样也方便他去寻找。 幸运星成了无头案,搅得她抓心挠肝的,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可每一种可能,都令她心思沉重,其实她没有对筱笑笑说,如果北深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是愧疚? 对,她在强迫说服自己就是愧疚。 她辜负了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内疚,总好过北深不在,无论怎样都好,哪怕让她背负一生的愧疚,只要他还活着。 可就在她心神不安的时候,怎么就出现了白兰花? 白兰花牵扯了太多与北深的记忆,但同时的,也牵扯了她与北辰的记忆。而卡片的字词,恰恰证实了这是她和北辰的白兰花。 “一定是有原因的。”顾初喃喃,她不愿去相信什么有人恶作剧或阴谋论的。 小初啊。”筱笑笑坐到了她面前,担忧地拉过了她的手,“要知道一条橡皮筋绷得太紧会断的,你现在太紧张了,这样下去不行的。” 顾初死死地盯着那枚白兰花,一字一句,“幸运星是我亲手送给北深的,折纸上是我的字迹,白兰花下的卡片是北辰写的,当时在游巷里发生的事只有我和他知道,笑笑,你要说这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不信。” 筱笑笑看了她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件事也实属怪异,她一时间也无法说得清楚。如果可能,其实她情愿相信是有人恶作剧,她自私地不希望北深出现,一旦出现,那将会是顾初的灾难。 半晌后,她道,“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没完,你不妨再观察个看看,万一——” 话没等说完,顾初“蹭”地起身,筱笑笑止住话,惊诧,“小初?” “替我请个假。”顾初说着脱了白大褂。 “你要去哪?” “实验室。” —————— 路上不算堵,半小时后顾初到达实验室。 通往别墅小径的两旁早是茂密成荫,陆北辰无声无息运栽回来的杨树生得枝粗叶茂。只是今天下了雨,看不见阳光透过叶隙的斑驳。顾初撑着伞一路前行,早已没了倾听雨落伞面的悠闲。 脚踩了宽大的杨树叶,零星几片是泛了黄的。她放缓了脚步,拾起一片枯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从叶脉纹路清晰看到初秋的影子,只可惜,她错过这片叶子早春最初的模样。 曾几何时她有想过,待到杨絮漫天时她一定要与陆北辰在这条小径上慢慢地散着步,然后指着杨絮对他说,北辰你快看,上海也能下雪呢。又或者跳上他的后背,彼此之间什么都不说,他就静静地背着她前行,如同父亲一样。 只是,上海果真下了雪,不是早春,在寒冷的冬季,陆北辰没能陪着她看早春漫天的飞雪。他离开之后,她便再也没来这里,直到,现在。 是语境给她开的门,见是她来了,兴奋地上前一把将她搂住,又冲着里面喊,“顾来了!” 很快潘安出来了,一身白大褂,性感漂亮的薄唇被大口罩遮住了,只露出那双尽显风骚的桃花眼,见了她也是热情,一把撞开语境,手臂搭在了她的肩头,“亲爱的,你可真绝情,再怎么说这里都算是你的娘家,都快一个四季轮回了才想着回来瞧瞧。” 语境不满意潘安的鸠占鹊巢,将口罩一摘,冲着潘安大喊,“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潘安转头冲着语境笑得悠哉,“还有心思骂人呢?你的工作都完成了?” “别用上司的口吻跟我讲话!” “事实上陆不在的时候,我全权负责实验室的工作安排,你说我是不是你的上司?”潘安十分好耐性地跟语境拌嘴。 气得语境脸色发青。 “今天你来得正好,美国那边调来几名新同事,介绍给你认识。”潘安十分热情地顾着顾初。 顾初哪有心思认识什么新同事,一把拉住了潘安,问,“北辰是不是回来了?” 潘安一愣,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北辰,陆北辰,他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潘安愕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向语境,“那家伙回来了?” 语境给了潘安一记白眼,明摆着不想搭理他,却十分热情地挎住了顾初的胳膊,大眼镜框下的眼睛萌得跟只吉娃娃似的,“你的意思你看见陆教授了?” 顾初一时语塞,见这两人的模样心里明镜了,心头掠过一抹失望。 “如果我是vic就绝对不会回来。” 身后,一道冷冰冰的嗓音。 冷不丁的动静令潘安一个跳脚,扭头见是鱼姜,拍了拍胸脯,“你诈尸吗?” 鱼姜没搭理潘安的一惊一乍,目光冷淡地盯着顾初。 “可惜你不是他。”顾初咬牙。 “死过一次还不够,还要死第二次,顾初,就算vic福大命大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鱼姜语气十分不客气,“我情愿他醒过来之后再也记不得你是谁,一直在美国快快乐乐地生活。” 顾初怔在原地。 潘安从中调节,“先别说气头上的话,顾初,你先告诉我,你是看见他了吗?你问我他是不是回来了什么意思?” 顾初脑子里乱糟糟的,潘安盯着她瞧,她却盯着鱼姜看,开口,“什么叫死过一次还不够?你把话说明白。” 鱼姜抿着唇,刚要开口,潘安道,“哎,陆那家伙这几年经历的生死考验还少啊?多少次不是从枪林弹雨中过来的?顾初,你别听鱼姜含酸捻醋的话,快说说你看见陆这件事。” “对啊顾,陆教授是怎么回事?他是从美国回来了?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恢复健康了对吧?”语境一脸兴奋。 顾初对上他们兴奋的眼,半晌后失落摇头,“不,我没看见他……是我误会了,以为他回来了。” -本章完结- 396奇珍异兽二人组 396奇珍异兽二人组    窗外是夜,风过,院中的白兰树沙沙作响,窗棱上的风铃被撞得叮当清脆,已过九点,空气中还是燥热。 顾初坐在茶几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茶几上的东西,一瓶幸运星和一枚白兰花,端端正正摆在眼前。顾思从衣帽间出来后,见顾初还坐在那倍感奇怪,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好嘛,她已经盯着桌上这两样东西盯了快一个小时了。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也学着她一起盯着茶几上的东西。 许久后,顾思拄着下巴慢悠悠地开口,“姐,我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什么新鲜东西啊。” 顾初换了个姿势,继续瞅,没看她,回答,“本来也没什么。” “没什么你盯这么长时间?”顾思撇撇嘴,将幸运星拿了起来,啧啧道,“该不会是谁那么老土送你这玩意示爱吧?或者,你用美色迷惑了您的学弟?” “别乱碰。”顾初一把将玻璃瓶夺了过来,这可是她又花了大半宿时间重新叠好的。 顾思见她挺紧张这玩意更是不解了,“这么老土的东西不会真是谁送你的吧?还当宝贝了?我看你的架势都恨不得当贡品供起来啊。”偏头又瞧了瞧,“不过装幸运星的瓶子倒是不错,用来装大米正合适。” 顾初没搭理她。 “这个季节还有白兰呢?”顾思又将目光转移到另一边。 刚伸出“狼爪”,顾初抬手“啪”地拍了一下,疼得顾思哇哇叫,“姐!” “再敢乱动我的东西把你爪子剁了。”顾初将白兰花和幸运星搬离了顾思的范围。 顾思见状无奈翻白眼,抗议,“至于吗?不值钱的玩意。” 在别人眼里这两样东西的确不值钱,但在顾初眼里,贵如珍宝。顾初生怕顾思再手欠,干脆放回了卧室,等出来时,顾思冲着她“横眉冷对”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误会了。”顾初倒了杯水,润了润喉,“我向来不喜欢跟你坦白。” 顾思狠狠甩了个白眼过去。 “话说,你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顾初放下杯子,上下打量了顾思一番。 黑色的紧身衣、黑色的紧身裤,脖子上还围了条黑色的丝巾,裤兜里还挂了一双黑色手套。顾初指了指脖子,问她,“大夏天的你不怕捂出痱子来?” 顾思利落地起身,在原地开始舒展筋骨,“今天不是要夜闯蜡像馆吗?你不会忘了吧?” “当然没忘。”顾初道,她不但没忘,还势必要跟着去的。别管那里面是艾欣的蜡像还是尸体,关乎了陆北辰,关乎了这件悬案,她肯定是查个明白。 顾思指着她,“你不会就这身吧?” “这身怎么了?”顾初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很正常不是吗?t血衫运动裤的。 顾思一抱膀,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这就是态度问题啊。” 顾初刚想笑说她先太大惊小怪,门铃响了,顾思蹦蹦哒哒地去开了门。是罗池来接她们了,身边还多了一个潘安,两人穿得更是招笑,罗池黑衬衫黑裤子,头上却戴了一顶黑色的老太太帽;潘安更夸张,亦是通体的黑色,但多了一件黑色的燕尾服外套,头戴黑色礼帽,脸上多了一个黑色口罩。 两人背对着背摆了个持枪的造型,潘安十分风骚地冲着门里面抛媚眼。 顾初只听见顾思笑得快抽过去的声音,好奇地来到玄关一看,愕然,紧跟着捂着肚子爆笑。罗池和潘安还保持着固有造型,瞅着门内笑得前仰后合的两姐妹,脸上依旧是酷酷的神情。 好半天顾初才缓过来劲,指着罗池的头,“你是把你家老人压箱底的帽子给翻出来了吗?”又看向潘安,“潘大美人,你今晚是要去蜡像馆,不是去参加假面舞会。” 潘安朝前走了一步,却忘了还将重量压在他身上的罗池,弄得罗池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这是我的人生态度,要干一行爱一行。” “瞧见了吧,四个人当中就属你最不严肃。”顾思一下挎过潘安的胳膊,笑嘻嘻道,“我就欣赏你的人生态度。” 罗池上前一把扒拉开潘安,顺便将顾思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道,“我的人生态度比他还正确。” 顾思抬手弹了弹罗池头上的帽子,撇撇嘴,“这帽子过时了啊,话说,你在哪淘到的?” 罗池拉了拉帽边,“据说是我妈坐月子时候戴的帽子。” “啊?”顾思一下子又没忍住,“扑哧”乐出声。 顾初倚着门框,看着眼前这两只“奇珍异兽”,先是担忧了,“你们穿成这样一旦跑路方便吗?” “还没去呢怎么就先想着跑了?”潘安摘下面罩,十分优雅地勾了下顾初的下巴,“你这是动摇军心,不好。” 顾初拨开了他的手,“骚气!” ———— 筱笑笑在厨房忙完后回到客厅时,天天还在看电视,像小大人似的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怀里还抱着大袋装的薯片。笑笑瞅了一眼屏幕,动画片。 她看了一眼时间,上前道,“天天,已经九点多了,该上床睡觉了。” 天天置若罔闻,还在盯着屏幕咯咯乐,抓了一把薯片塞嘴里,吃得满嘴都是油,再看他衣服上和周围地毯上,一地的薯片渣子。筱笑笑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嫁给顾启珉后她就搬到了他的房子,跟他的养子顾天天朝夕相处,这孩子总是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的,身子底子弱,不像其他孩子那么健康。 最开始的时候,天天跟她相处地还算不错,但打从知道她要跟他爸爸结婚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总喜欢跟她对着干。现在,她成了他的养母,就想着多亲近一下这个孩子,又生怕保姆不会好生照顾,所以就将家务活全都大包大揽了。 但这孩子愈发地不待见自己,顾启珉在家的时候,他就只知道“爸爸、爸爸”地叫,顾启珉不在家,他视她为空气。 当然,他只是个孩子,筱笑笑不会跟他计较什么,想着无非是时间的问题,时间一长他就接受她了。 “天天,大晚上不能这么吃零食,再一个,你离电视屏幕太近了,这样对眼睛不好。”筱笑笑耐着性子教育他。 天天非但不听,还故意把薯片咬得咔擦咔擦的。筱笑笑见状上前一把夺过薯片,故意拉下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大人说的话要听,知道吗?” 小家伙见状后“蹭”地站了起来,一梗脖,刚要说话就听有钥匙开门的声音,紧跟着“哇”地一声嚎啕大哭。筱笑笑楞了一下,顾启珉正好进门。 “爸爸——”天天一下子扑上去,一双小油手抓了顾启珉一裤子的脏。 顾启珉忙将公事包搁置一旁,搂过天天,“怎么了?” 天天将脸埋在他的大腿上,哭得那叫一个委屈,“笑笑是坏人,她不让我吃薯片!” 筱笑笑一脸无奈地站在原地。 顾启珉看了她一眼,目光略有无奈,将天天抱了起来,走向沙发,“爸爸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小朋友晚上的时候不能吃零食,更重要的是,你是男孩子,为了一包薯片大哭小叫的像话吗?” “我又没吃很多。”天天一脸的委屈。 筱笑笑靠在旁边看得清楚,这孩子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干打雷不下雨。 顾启珉将天天放在沙发上,探下身子,“还有,以后你不能一口一个笑笑地叫,要叫她妈妈。” “才不!”天天嚷嚷着,“我才不要她做我妈妈!” 顾启珉一个皱眉。 筱笑笑见状后赶忙上前劝说,“行了行了,都这个点了快让天天睡吧,明天还得去幼儿园呢。” 顾启珉压下不耐,拍拍天天的肩膀,“赶紧洗漱睡觉去。” “天天,走,洗脸去。”笑笑朝着他伸手。 天天冲着她一皱鼻子,“我自己会洗!”话毕跑去洗手间了。 筱笑笑很是尴尬,说老实话,从小到大她挺少接触孩子,也就是在实习的时候轮到儿科时接触得稍稍多一些,要论与孩子的相处之道,她的确没经验。 顾启珉松了松领带,起身,跟她说了句,“你也别往心里去。” “启珉,我觉得天天这样不行,作为大人,我们得好好教育——” “天天平时挺听话,可能就是一时间还没接受你所以有点叛逆,我会说他。”顾启珉看上去挺倦怠,“时间也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你的晚班又没法睡得踏实。” 筱笑笑知道他今天有台手术耗了不少精力,便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 397也许,都是失踪人口 397也许,都是失踪人口    凌双这大半年来经常国内国外地飞,一来是因为工作需要,各类时装周、时尚展要去参加,二来是为了散心。因为之前庞城那桩案子的牵连,她的职位差点不保,又招来同事们的蜚短流长,所以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那件案子终究也是结了,一些个是是非非随之消散,凌双是做媒体的,太清楚如今这信息社会,时隔一日就会面目全非,更何况一晃眼过去了大半年。她从踏进这个行业的那天起就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所以咬着牙挺直了腰板,继续谈笑与这个时尚圈。 筱笑笑结婚当天她没赶回来,人在米兰参展,婚后的第三天她回来了,主动约了顾初和筱笑笑。那一晚她们仨喝了不少的酒,说了不少的话,凌双举杯时说了句话:祝我们都没有如愿以偿。 筱笑笑没能如愿以偿地嫁给乔云霄,顾初没能如愿以偿地等回陆北辰,可她们两个都不知道凌双有什么没如愿的事。 凌双不说,任凭她们怎么去问,就是嘻嘻地笑着。嘴巴又十分缺德地问笑笑,哎,你被个女人侵犯了什么感觉? 大家都喝醉了,就无所谓翻不翻脸的,筱笑笑醉醺醺地骂她滚,她就笑得更放荡,然后又说,笑笑,绑你的要是男的更好,说不定能增加你和顾启珉的床上乐趣,你知道吗,这男人啊都有绿帽情结。 那一晚像是回到了大学时期,三个人打着骂着争着吵着,像是最糟糕的关系,但最直接的情绪还是要说给彼此听。 也许有一种朋友关系可以用另一个词语来形容:冤家。 凌双是她们两个的冤家,但这个冤家,还是这份友谊中不可或缺的。 这一晚凌双又有点喝多了。 婉拒了广告商的相送,她踉踉跄跄地出了饭店的门,沿着马路朝着家的方向走着。刚下过雨,夜里的空气微凉得舒服,令她发沉发胀的头脑得到了纾缓。 大半年来,她的酒量比起从前渐长,似乎醉生梦死的日子多了起来,哪怕没有应酬,她也总会跑到酒吧喝得迷醉。也似乎只有酒精作伴,她才能睡个安稳觉。 凌双会时常想,为什么以前自己不这样,现在,一切的负面影响都过去了,她的事业做得更是风生水起,为什么还离不开酒精? 等见到笑笑和顾初之后她才找到原因,那晚,她一手搂着一个,醉醺醺地对她们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朋友,朋友就是,你们不开心,我他妈的也开心不起来。 然后又笑得花枝招展地问她们:你们说我是不是贱?你们不开心关我什么事?尤其是你顾初,你越是不开心我就应该更开心! 酒后吐真言。 吐出了一个真理。 那就是,凌双就算再不想承认都得承认,顾初和筱笑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不,唯二的朋友。 夜里的凉风一吹,凌双稍稍有点清醒,她走不动了,靠在树干上,看着这个城市的霓虹灯火和来往车流,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吐出时突然觉得自己,累了。 是那种倦到骨子里的累,日复一日的忙碌,到最后她竟觉得茫然和不知所措。自己想要什么她有点不知道了,拼了大半天再看自己的双手,似乎除了名和利外,什么都没有了。 她呵呵傻笑,目光沿着树干朝上,发现是株粗壮的白兰树。 白兰,白兰…… 凌双抬手轻拍树干,深藏多年的悲怆油然而生。 白兰,又何止是顾初一人的思念呢? 她苦笑,再重重地拍了白兰树,踉踉跄跄地前行。其实不是不知道不开心的根源,这么多年,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前方有车灯闪过,刺眼。 她抬手遮掩,脚却崴了一下。 冷不丁有一条手臂伸过来箍住了她,她倒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 迷迷糊糊抬眼,只觉得男人很高,那张脸逆着车灯,只及他含笑的唇。 等到背后车辆驶过,逆光消散,只剩路灯的柔和,渐渐地,男人的脸颊格外清晰。 凌双这一刻看清了他的容颜,下一秒蓦地瞪大双眼,惊叫出声。 ———— 夜闯蜡像馆,不论以何种方式说出去都挺不光彩的,很显然,除了顾初,其他三人都这么想,所以把自己打扮得跟锦衣夜行似的。 最后一天的秀展依旧是人满为患,甚至有网友在呼吁希望秀展延期,只可惜,那位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蜡像师并没有回应。 夜里湿气不小,下了雨的缘故。潘安怨声载道,说这种鬼天气令他鼻子里湿湿的,顾初回了他一句:废话,你的口罩那么厚,都不透气了。 蜡像馆到了夜里漆黑一片,整个建筑像个沉默者,被月光映亮了不规则的轮廓。周围没有警卫室,所以谈不上有人看守。潘安和罗池是第一次来,快走近的时候隐约瞧见几个人影,潘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赶忙又怕口罩戴上,罗池更是谨慎,拉住了顾初和顾思,道,“得绕道了,有人守着呢。” 顾思忍不住笑了,“门口的那是蜡像,老土。” 罗池和潘安面面相觑,等走近看清楚了后更是尴尬。 果真是不做防卫的,就连门边的摄像头都关了,也许这里真没什么好偷的,全都是面部狰狞的蜡像,哪个小偷喜欢自虐搬这种东西回家自赏? 门还是那个门,小得只能弯腰。 等罗池和潘安陆续往里进的时候,顾思拉了拉顾初的衣服,压低了嗓音说,“姐,白天不觉得这个门有什么,晚上这么一看你觉得像什么?” 顾初瞄了一眼,摇头。 “你不觉得挺像墓门的吗?”顾思颤悠着声音,冲着门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乡村很老的坟墓,留一个很小很小的门……” 这话钻进了潘安的耳朵里,吓得他一激灵,身子一挺,“什么?”可他忘了门很矮,一挺身紧跟着头撞梁,猛地呼痛。 走在前面的罗池本来就高度紧张,冷不丁听见潘安惨嚎了一嗓子,一个激灵回头查看,却见他正捂着脑袋直叫唤,甩了个无奈的表情,没搭理他。 白天,蜡像馆里有音乐,有参观的人,虽说是安静,但不会令人觉得害怕。这是顾初第一次在大夜里的来蜡像馆,只觉得安静得让人发慌,周遭的一个个蜡像让人后背发凉。别说是蜡像馆,就算是夜深人静走在普通的展览馆都会心里发毛。 潘安很是兴致勃勃,拿着小手电挨个蜡像细细打量,啧啧称奇,“还真是蜡像啊,跟真人一样。” 罗池可没他那么心大,看向顾初,“艾欣的蜡像在哪?” 顾初前方带路。 三人都走了几米开外潘安还在几个年轻女人的蜡像间溜达,罗池见状折回去,一把将他揪走。 艾欣蜡像的位置没动,很快,顾初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区域。 整个蜡像馆的建筑采用通体落地式的窗子设计,但这窗子极其隔光,将本来就不亮的月光过滤得愈发朦胧,隐隐落在艾欣蜡像的脸上,如此这么一看,反而觉得诡异。 “你来这里是要发挥余热的,还真当是参观指导啊?”罗池低声呵斥潘安。 潘安不以为然,“紧张什么?来都来了,不参观一下多可惜。” 顾初生怕两人再贫嘴个没完,指了指眼前的蜡像,“就是这个了,潘安你看一下,这里面可不可能藏具尸体。” 潘安瞅了一眼,一脸好笑,“把尸体做成蜡像?这想象力够丰富。”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凶手做不到的。”顾思小声说,“之前还有什么雕塑家将尸体藏进雕像里的案例呢,这可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办法。” “你错了小妹妹。”潘安懒洋洋的,“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更没有完美的毁尸灭迹。” 顾思呶呶嘴,“那你倒看看这个蜡像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想证明里面有没有尸体吗?好办啊。”潘安一副大言不惭。 罗池转头盯着他,眼里有光亮,“你能判断出来是吧?” “当然,太简单了,把蜡像敲碎不就行了。”潘安说着就要上手。 吓得顾初一把扯住他,“开玩笑是吧?你忘了咱们这是偷入了?还把蜡像敲碎?亏你个法医能想出来的馊点子。” “不然呢?”潘安朝着她眨巴了两下水萌萌的大眼睛,“真当我是孙猴子有火眼金睛?” “行了,言归正传吧。”罗池破案心切,手电筒的光束打在艾欣蜡像上,“蜡像脸上的神情跟死者死后一模一样,这件事的确有蹊跷,潘安,在不损害蜡像的前提下真的没办法证明里面藏有尸骨吗?” “我需要刮些蜡像材料回实验室进行检验,通过材料密度厚度的对比来判断里面是不是真的能藏下一具骸骨,当然,你现在要我的答案不可能,不过,我可以友情赞助你一个重大线索。”潘安说着,将手电筒打在了艾欣旁边的几个蜡像上,“这几个蜡像我看着眼熟,如果判断没错的话,他们都是失踪人口中的一员,还有我刚刚所在的那个区域的几个蜡像,我觉得也有问题。” 顾初站在潘安的身边,闻言,冷不丁一个寒颤。 398你说我是不是撞邪了? 许是下了雨的缘故,顾初着了凉,夜闯蜡像馆后就开始浑身发烫,顾思不在家,从蜡像馆离开后她就跟着罗池回警局,凑热闹去查失踪人口的资料。到了后半夜,高烧开始起来了,她昏昏沉沉从床上爬起来塞了好几片感冒和消炎的药进嘴里,等再躺床上时精神就有点涣散了。 不管盖多少层被子还会觉得冷,她脑中唯一一点的理智是用来想一个词的:活该! 夜闯蜡像馆本来就够缺德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始烧得有点糊涂,朦朦胧胧中似乎瞧见了一道身影,高大熟悉。月光稀薄,落在地板上被他踩碎,又像是坐在了她的床前,那张脸似近似远。 “北辰……”顾初迷迷糊糊地呢喃,下意识伸手去够。 她看见他握住了自己的手,大手宽厚微凉,纾缓了她手心的滚烫。是北辰吗?顾初努力睁眼去看眼前的这张脸,昏暗中,他在凝视着自己,那双眼黑如鸠。 “是你吗,北辰……”她全身绵软无力,多想起身点了灯来确认眼前的男人。 男人的大手攀上了她的脸,她觉得像是山涧清泉,冷却了她体内燃烧的温度。很舒服,她昏沉间愈发困顿,又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畔低喃,“睡吧,我在你身边。” 是北辰…… 是陆北辰的声音。 顾初的双眼像是粘了胶水,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是北辰回来了,是他!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北辰!” 顾初喊了一嗓子,冷不丁睁眼。 落地窗的白纱帘随风轻轻飞舞,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刺眼。 她僵直在床上,半天才有了反应,现在哪还是晚上了?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上午九点多了,亏了今天是排了下午的手术,否则非上班迟到不可。 下床的时候双腿有点软,全身的酸疼提醒了她昨晚发烧的事实。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有感冒药,还有一杯白开水,顾初盯着杯子盯了半天,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倒的这杯水,还有药,她记得清楚自己是“爬”到客厅吃的药。 杯子攥在手里,小口小口往下咽水,入喉清凉,舒缓混沌的思维。有关昨晚零星的记忆就这么回来了。 那个男人的身影…… 还有男人在她耳畔说的话…… 不对! 她没有在做梦,昨晚一定是有人来了。 顾初一个激灵,脊梁骨挺得直直的,一种预感在心头炸开,呼吸变得急促,是北辰,一定是陆北辰!拖鞋忘了穿跑出了卧室,一到客厅,她只觉得眼前恍惚一下。 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面积不够大,所以他躺上去有点委屈。手臂耷拉着近乎触地,身上随意盖了条薄毯。她扶着混混涨涨的头迟疑上前,等看清男人后,眼里七分惊讶三分失落。 是乔云霄。 高大的身躯挤在这张双人沙发上,睡得沉沉,昂贵的衬衫压出了褶。 顾初误以为看错,使劲揉了揉眼睛后才确定真的就是乔云霄,心口直突突,难道昨晚上照顾自己的就是乔云霄? 老洋房路过了车,冷不丁一声鸣笛,惊扰了这份安静。 乔云霄被吵醒了。 睁眼见顾初立在沙发旁,赶忙起身,问她,“还烧不烧了?”伸手覆上她的额头。 顾初站着没动,看着他的脸,他的眼里布了血丝,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 “还好,烧退了。”他确定她额头不烫后,终于松了口气。 顾初的大脑有些短路,傻呆呆地问,“昨晚上是你?” 话说得没头没尾,乔云霄却听懂了,笑道,“难道是鬼?”伸了个懒腰,又锤了锤肩膀,眉头微皱,“我看这沙发得换一下,太小了。” “啊?” “行了你别管了,我替你买好找人送过来。”乔云霄又轮了轮发酸的胳膊。 “不用——” “这么说定了,当哥的送你个沙发怎么了?”乔云霄龇牙咧嘴,“沙发早点换了,我的腰也不至于这么疼。” “你怎么来了?”顾初忙问。 “想听答案前先把拖鞋穿了,赶紧的,要不然你再高烧起来我今晚还得搭这。”乔云霄一皱眉。 打小顾初就知道他不爱生气,所以总会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但只要他皱眉,她还是要麻溜听话的。进了卧室,找回了自己的拖鞋,再出来时乔云霄已进了洗手间洗漱。 等他洗完了脸,顾初递了条新毛巾给他,“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再不说我就打电话给罗池让他抓你了啊。” 乔云霄接过毛巾擦了脸,冷水一刺激,脸上的倦怠缓了不少。“昨晚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顾初懵怔,好半天,“啊?” “你是按错了电话,张口就叫思思。”乔云霄拿了漱口水,倒了一大口,漱完口后又补了句,“一听你就是烧得糊涂,我哪敢怠慢?”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隐约有点印象,昨晚上她好像是拨打了不少电话。“你怎么进来的?” 乔云霄瞥了她一眼,“我认识你多少年了?还不知道你有把备用钥匙藏花盆里的习惯?” 顾初语塞,的确…… 洗漱完乔云霄没急着走,而是下厨给她做了饭。顾初原想搭把手,他忙像供祖宗似的把她推到门口,她靠在门边,瞅着他在厨具前手忙脚乱的,那叫一个担忧,生怕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再一个不小心把她的厨房给炸了。 但还好,不管怎么样乔云霄弄了一荤一素外加白粥出来,虽说卖相不怎样吧,但闻上去还不错。乔云霄给她盛了一碗粥,“我知道厨艺肯定不如你,凑合吃吧,总好过你空着肚子去医院。” 顾初喝了一口,米粒倒是煮得黏糯入口,点点头,“乔大少爷的厨艺还是很有潜力的。” 乔云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喝粥。 “哎,昨晚上麻烦你了啊。”她十分不好意思。 “知道欠我个人情就行。”乔云霄也倒不客气。 顾初轻轻咬着勺,“那个……昨晚上我说什么了没有?” “有。”乔云霄夹了菜给她,淡淡地来了句,“叫了一晚上陆北辰。” 顾初攥了攥勺子柄,心头泛起酸涩。乔云霄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许久叹了口气,“放心吧,他没事。” 这话的肯定意味多过安慰,她听得出来,看向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乔云霄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道,“那个姓陆的到底给你吃了多少*药?” “哎呀别说口外的话了,快跟我说说他怎么样?”顾初整个心思扑在陆北辰身上。 乔云霄没好气的,“几个星期前已经出院了,被陆门的人接回去了。” “出院?真的?”顾初一听这话心都飞了,恨不得手舞足蹈,但很快反应了过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云霄低头吃菜没看她,但照旧解答了她的疑问,“这大半年你就像是掉了魂似的,我只能想办法帮你打听他的情况。” 顾初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一时间心头泛暖。打从陆北辰被秦苏带走后,她就真正领略到了陆门封锁消息的能力,有关陆北辰入院治疗的情况就像是围了高高的防护栏似的,外人想要跳进去挖出点消息来实属不易。乔云霄的话虽是轻描淡写,但她能够想象得出他是费了不少力气。 “谢谢你。”这是她由衷的话。 “跟我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乔云霄示意她动筷子吃饭,“如今他被接回陆门,就算我再想帮你打探消息都难。” “我只要知道他是平安的就好。”当时她看得真切,秦苏是绝对不会放弃对陆北辰的治疗,而当时连同斯密斯医生也跟着回去了,这对陆北辰的康复来说又增加了一道保证,既然陆门能让陆北辰出院,说不定他真的康复了。 乔云霄看了她一眼,末了说了句,“傻丫头。” 这也算得上是最新消息了,一时间顾初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向来不怎么爱喝粥的她也多喝了一碗,乔云霄看在眼里,又气又笑,叮嘱她慢点吃。快吃完的时候,顾初说,“你在这照顾我了一晚上,一会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用,把你送到医院我直接回公司,还有些公事需要处理。”乔云霄笑道。 看着他的笑脸,如阳春白雪,唇齿间都遗留温暖。她一时间觉得恍惚,像是以前的乔云霄,也是这么无拘无束地笑,不掺丝毫阴郁。 见顾初一直盯着自己瞧,乔云霄倍感奇怪,“我的脸没洗干净?” “不是。”顾初据实地说,“我觉得今天的你,很好。” 乔云霄挑挑眉。 “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跟从前一样快乐,挺好。”顾初微笑。 一个人是真快乐还是假装,其实一眼还是能看出来的。打从乔远集团出现危机,再到陆北辰的出现,以至于后面筱笑笑经历的林林种种,乔云霄就似乎与过去告别了。她不喜欢心事重重的乔云霄,不喜欢郁郁寡欢的乔云霄,像是现在,清清爽爽地笑着,没事还总会以兄长的身份损她两句的乔云霄才是她所熟悉的。 “只要你被一天到晚地总为个男人活不起死不了的模样,我就能快乐。”果不其然,乔云霄像是打小笑骂她像个花痴似的骂着她一样。 “谁活不起死不了了?谁啊?”顾初挺直了身板,一梗脖。 乔云霄抬手戳了她的脑门一下,“你。” “疼。”顾初捂着脑门,冲着他嚷嚷,“有你这样安慰病人的吗?下手没轻没重的。” “不让你疼点怎么提醒你别因为个男人相思成灾?你要做的事多着呢,就你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还给病人手术?”乔云霄一副教育的口吻。 顾初顶嘴,“我感冒不是因为想陆北辰想的!” “那是因为什么?”乔云霄瞥了她一眼。 话问到这儿,顾初放下勺子,双手捂着脸,煞有其事地问乔云霄,“你相信撞邪吗?” 乔云霄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眉头扬得更高,好笑地看着她,“撞邪?顾大医生,你撞邪?” 顾初很是严肃地瞪了他一眼,“说正经的呢。” “行行行,你说,我听听怎么撞邪了。”乔云霄忙摆正态度。 顾初清了清嗓子,“这两天比较轰动上海的新闻就是奇怪的那场蜡像馆秀展,你知道吧?” 乔云霄想了半天点头,有点印象。 “我昨晚就是跑到蜡像馆去了才发烧感冒的,因为从那里出来的时候一阵阴风吹到了我的脑门上。”顾初煞有其事道。 乔云霄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昨天夜里跑到蜡像馆?秀展是晚上开门?” “不是,夜闯蜡像馆是因为发现了疑点。”顾初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同他讲了。 她说得绘声绘色,乔云霄也听得安静,中途没插嘴一言,倾听间略有所思。待顾初添油加醋地讲述完她同罗池几人在蜡像馆的遭遇后,他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不相信?” 乔云霄喝了口水,慢悠悠道,“我看撞邪是假,需要我帮你做事才是真。” 顾初一脸惊喜,“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他当然是个聪明人,既然猜到了她的用意,她就不想藏着掖着的了。 “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查蜡像的原型,那么最起码先让我看到蜡像的一些资料吧。” “我就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时省力。”顾初笑得开怀,“一会我就把蜡像馆的网站地址发你,里面有这次展出的每一只蜡像的照片。” 乔云霞点头。 顾初激动地连连道谢。 “这件事罗池总会去查的,你要请外援还是别让他知道。”乔云霄说得中肯。 顾初明白他的避讳,点头应允,“那么多蜡像单靠罗池一人之力去查也不现实,我只想早点清楚这里面的猫腻。” 乔云霄若有所思,“肇事司机的尸体失踪了,却多了一只关于她的蜡像,这的确令人费解。” “有你帮忙,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顾初笑嘻嘻的,乔云霄毕竟有一定查人的能力,总好过她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乔云霄闻言后道,“跟小时候一个模样,求人的时候嘴巴总是最甜的。” ————— 一台手术耗时了三个多小时,期间,向来喜欢在手术室里讲笑话的顾启珉保持了沉默,手术的过程沉闷了许多。顾初给顾启珉打着下手,抽空总会悄悄打量对面的筱笑笑,她也是不苟言笑,甚至与顾启珉都无语言上的交流。等下了台,顾初洗手的时候看见了顾启珉和筱笑笑站在走廊的尽头。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顾启珉拉着筱笑笑,筱笑笑一脸不悦地甩开了他的手,顾启珉眉头紧皱,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顾初在洗手池旁等来了筱笑笑,她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刚哭过。顾初眼尖瞧见,心里一咯噔,想了想后直截了当地问,“你跟主任怎么了?” 她以为笑笑会说句没什么,岂料笑笑如实相告了,压低了嗓音,气急败坏的,“也不知道他从哪打听了我和乔云霄的事,竟怀疑我婚后跟他还有私情!” “啊?”顾初惊讶,“他之前追求你的时候不就知道你喜欢乔云霄的事吗?” “他之前是知道,但不清楚那么多细节。”筱笑笑洗干净的手,用力地甩了两下,发泄心中的不满,“婚前说不在乎,一结婚就变嘴脸。” “他也是太在乎你了。”顾初只能这么相劝,虽说她觉得顾启珉偷偷调查她和乔云霄的过往是挺不道德的。 “在乎也不能把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往我身上安吧?”筱笑笑越说越气,“你是知道我的,结了婚之后你见我跟乔云霄联系过吗?我没找过他,他也没来找过我,我俩都清清白白的。” 顾初上前环住她的肩膀,“好了别气了,两人吵架的时候哪会有理智啊。”其实暗自心里也气,这个顾启珉怎么这么冤枉笑笑? “我看他的样子也是知道错了。” 筱笑笑气鼓鼓的,半晌道,“他倒是道歉了,但这件事太气人了。”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再怎么说他都是爱你的嘛。” 一通安慰总算压下了筱笑笑的负面情绪,回家的路上顾初就一直在想笑笑和顾启珉的事。按理说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她不该担心什么,可不知怎的右眼皮就总是跳啊跳的,她从没跟笑笑说过,其实婚礼当天乔云霄是来了,就像是从没她说过,其实婚礼当然她的右眼皮也一直在跳一样。 她不知道这种不安意味着什么,总之就是心神不宁,像是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她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她身边的人都和和顺顺。 进了家门发现顾思已经回来了,厨房里的饭菜香飘进了客厅,听见玄关的动静,顾思从厨房探了头出来,嚷了一嗓子,“姐,我今天发明了个新菜,等着味蕾上的惊喜啊。” 顾初一声哀嚎,“思思,你能不能别再祸害食材了?” “不能!你得给我机会让我练练厨艺。”顾思的小甜嗓极具穿透力,“再说了,这道菜昨晚上罗池吃过,他都觉得好吃。” 顾初一声哀嚎,“思思,你能不能别再祸害食材了?” “不能!你得给我机会让我练练厨艺。”顾思的小甜嗓极具穿透力,“再说了,这道菜昨晚上罗池吃过,他都觉得好吃。” 没一会儿,四菜一汤上齐。 顾初洗了手坐在餐桌旁,看着眼前这四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心尖一阵阵的疼,心疼这些食材。顾思摘了围裙洗了手,美滋滋地摆放碗筷,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初皱着眉头,“像我这么高厨艺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糟蹋食材的妹妹?” “重在练习。”顾思笑得傻甜。 “昨晚你去罗池家了?”否则怎么做菜给他吃? 顾思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在警局待了一会儿,然后去了他家查资料。” 顾初盯着她,目光迟疑。顾思见状马上澄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发誓啊,昨晚上我们在一起真的只是在查资料,什么都没做。” “真的?” “我都是成年人了,真要是跟他发生关系还用得着跟你藏着掖着的吗?”顾思拄着下巴,美滋滋道,“我跟他呀,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顾初也没再继续盘问和怀疑,顾思的话倒是不假,再说了,她相信罗池的为人,真要是对她妹妹做了什么,他也不会是那种不负责的男人。正想着,见顾思摆了第三副碗筷,惊讶,“还有人?”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顾思一下子蹦起来,“我去开门,罗池是来尝我手艺的。” “嘿,你这叫纯洁的男女关系啊?” 十分钟后,罗池去了一身的风尘仆仆,洗了手坐在了餐桌旁,头上却还像是顶着一头鸡窝似的,整张脸看上去灰锵锵的,一看就是没睡好。他拿了碗筷,吃得狼吞虎咽。 顾初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的吃相,不由叹道,“思思的厨艺至于好成这样吗?” “现在就算是给我一盆猪食我都能吃得香。”罗池嘴巴塞得鼓鼓的。 顾思一听,一个扬手打算轮过来,罗池马上做投降状,示好地冲着她笑,然后解释,“奇怪那孙子嘴巴严得跟城墙似的,害得我一天没吃东西。” “什么?你把奇怪给拘留了?”顾初惊叫。 -本章完结- 399何奈 罗池承认得倒是坦然,“那家伙秀展一完事就该跑路了,真有什么事想抓他都难,趁着他在上海,先给他个下马威。” 他一整晚没合眼,在警局的时候将上海一整年的失踪人口档案全都调出来了,将这些人的照片拍了下来,然后带着顾思一同对比秀展网站上的蜡像照片,调查的结果很令他失望,除了艾欣的蜡像能找到原型外,其他的蜡像都没原型。两人忙活了大半夜,顾思熬不住困睡着了,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面朝着窗子冥思苦想,眼睁睁地看着月光转淡、天际间蹦出明晃晃的日光。 上午八点,他做出了个大胆的举动,先审讯了奇怪再说。暂且不提那些蜡像有没有原型,但是艾欣的蜡像出现在秀展就有足够的理由带他回警局接受调查。于是他向局长打了报告,接到行动允许的通知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秀展。 门口的侍应生蜡像已经不在,奇怪正跟几名工人闭馆清理现场,罗池和同事们赶到的时间刚刚好。 “看来我也不用期待结果了。”顾初慢悠悠地地夹起一口米粒,看着罗池问。过程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那个奇怪招供了才是重点。 罗池喝了一口汤,烫到了舌头,猛劲喝了几口白开水,顾初见状摇头,“马失前蹄很正常,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那小子嘴硬不假,但如果什么都不交代我也不会让他走。”罗池拼命地想要挽回自己的面子。 “他认识艾欣?”顾初急忙问。 “他不会那么痛快承认。”罗池道。 顾初又问,“他总该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除非他有特异功能,能看见千里之外的地方。” “那小子倒是说了个缘由,只是在我听来有点扯淡。”罗池几口吃了碗中饭,冲着顾思一举碗,讨好似的笑了笑。 顾思接过碗嘟囔了句,“查案不见你这么速度。” 罗池嘻嘻哈哈,冲着顾思的背影道,“吃饱了才能好干活。” “我家的米都被你吃光了!”顾思在厨房里嚷了句。 “明天我就买几袋大米送过来。”罗池十分豪爽。 顾初无奈,敲了敲桌子。罗池这才把眼珠子转过来,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他说艾欣死的时候他正在现场附近,看见了死者的死相。当然,他说他不知道死者叫什么名字,又说自己是为了艺术需要,总会出入各种死亡场合来刺激灵感。” “你信吗?”顾初撑着下巴问。 顾思又盛了满满一碗饭,罗池接了过来,冲着顾思谄媚地笑了笑,见顾初正拿眼睛瞪着他,马上一本正经道,“鬼才相信他的话,怎么就那么巧,艾欣这边死,那边他就遛弯给遛到了?” 罗池塞了满满的一口饭,眉间的川字纹皱得那叫一个深,“该死的是,我们现在没办法证明他没在现场。” 顾思提出异议,“当时你们两人不是在现场吗?罗池,你不是也说现场没有其他人吗?” “当时情况很乱,我只能顾及到目光所及的位置,如果那小子不是近距离的在现场,又或者说他就有那个癖好拿着望远镜观察现场的一切,我们也说不出什么。” 顾初没说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罗池知道一提及现场的情况又会勾起她的伤感,也不再过多去描述当时的状况了。 顾思想了想,重重地锤了一下餐桌,“打他!打到他交代实情为止!但记住别打他的脸,挺帅一张脸打坏了太可惜了。” 罗池气结,“你要是只说前半句吧,我还可以理智地告诉你现在不准暴力执法,但听了后半句,我觉得打他是个好主意。” 顾思瞥了他一眼,“小肚鸡肠!” 罗池还要回一句,顾初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打情骂俏”,“艾欣的尸体不见了,有没有藏在蜡像里?” “这就是让我很头疼的事。”罗池又恢复说案状态,“蜡像里面压根就没有尸体。” 顾初一怔。 “其实今天早上潘安打电话给我,已经告诉我经过他的化验分析蜡像里面不会藏有尸体,但我还是想一探究竟,结果,失望透了。”罗池重重叹气。 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那怎么办?”顾初听着也毫无头绪了,“就这么放了奇怪?” 罗池摆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又道,“那个蜡像师还要在上海待几天,听说不少杂志和电视节目安排了他的专访,希望能趁着他还没离开的时候查出端倪吧。” 顾初也只能暗中祈祷了。 但心里总是没底的,奇怪毕竟不会在上海长待,就短短几天能查出可疑的情况吗?也许除了派人24小时盯梢外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 一场慈善晚宴在外滩22号公馆举办,这次的慈善捐款主要用于对贫困山区留守儿童重病大病的医疗防御上,参与此次慈善晚宴的除了上海各界名流外,还有数家基金会的介入,其中就包括北辰基金,众多的参与促使这次的慈善晚宴格外受到媒体关注。 顾启珉作为全上海数一数二的权威医学专家也参与了这次的晚宴,并偕同夫人筱笑笑一同前往,以夫妻名义向贫困山区儿童捐赠两百万用于医疗体系建设。 顾初也来了,主要是冲着北辰基金来的。 她知道一直以来北辰基金会都会为一些打击犯罪行为机构提供资金上的支援,听说在陆北辰清理了基金会关于商界的权力股份后,所面对的支援组织就更广泛了,只是,这个基金会之前始终在围绕着打击犯罪行为,这次却插手了医疗建设着实奇怪。 更重要的是,虽说陆北辰因为股权重组稀释了手中的部分股权,但说到底他还是基金会的主要负责人和决策人,他如今人在美国,今晚究竟是谁为北辰基金代言? 乔远集团声势浩大,乔云霄亲自亮相,记者们跟疯了似的围着他索要采访,他以集团名义向山区医疗建设捐赠两亿的善款,成为与北辰基金会捐赠金额相同的大户,顿时引发了不少热点。 乔云霄上台讲了话,一身黑色西服衬得他英挺不凡,举手投足尽是潇洒。顾初在台下看着他,心想着这人总会是有两面的,谁人能想到这么个受人瞩目的男子就在前两日还委委屈屈地缩在她家的沙发上。不过他倒也行动快速,第二天就命人送来了全新的沙发,进口真皮别提有多奢华了,她没好意思告诉他,那张沙发看着虽好,却跟她家的风格不符。 他讲的话简短,却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得不说这一次乔远集团打了张漂亮牌,通过这种方式来高调证明乔远集团继续一路走高,而他乔云霄,作为乔远集团的接班人,有足够的能力来回击过往对集团的质疑。 顾初挨着筱笑笑坐,在乔云霄讲话时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筱笑笑,她看上去很是平静,没有丝毫的激动或逃避,再看顾启珉,他也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上,待乔云霄讲完话后,跟着大家一同礼貌地鼓掌。 万万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下大家相见了,顾初心里打着鼓,不由得为筱笑笑担忧,她表现得越是淡然,恐怕内心就越是躲闪。 乔云霄一下台就被很多商界名流围上了,这种场面顾初并不感到意外,想当初她的父亲也是这般风光,每每参加这种活动总会带上他,然后那些叔叔伯伯们就总会百般地夸她,将她捧上了天。 如今,乔云霄继续了乔伯伯的骄傲,而她,无法再支撑起顾家的光环。 “下面有请北辰基金会的发言人何奈先生。”台上,主持人嗓音激动。 所有人鼓起了掌,乔云霄也顺势往台上看。 顾初疑惑不解,何奈?是谁? 正想着,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上了台,灯光落在他的脸颊,堪比女人还精致阴柔,双眼却藏有锐气。那张脸…… “是他?!”顾初忍不住低叫一声。 “认识?”筱笑笑好奇地问。 顾初木木地点头。 “也对,你认识他很正常,他是你老公的人嘛。”筱笑笑凑上前笑道,“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啊。” 顾初的大脑有点短路,扭过脸看着筱笑笑。 “我发现给你老公工作的男人长得都挺漂亮的,就是那种化装成女人的话能漂亮死,变回男儿身能帅气疯的类型。”筱笑笑掰着手指头,“你看啊,潘安、科洛,语境虽说有点呆萌,实际上脱了眼镜框也挺好看的,罗池呢也挺帅气,不过这年头谁说直男就不能被掰弯了?现在又多了个……他叫什么来着?” “何奈。”顾初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哦对,何奈,老天,这么奇怪的名字。”筱笑笑摇头。 如果是他的真名,那就很是奇怪,所以,顾初情愿第一次听到的名字是真的,顾肆。 没错,台上正在讲话的人就是顾肆,那个在机场帮她拿行李的男人、那个在图书馆里神出鬼没的男人、那个帮她借书的男人…… 他说他叫顾肆,她便信了;他说他之所以在a大出现是在等一个人,她也信了。现在,他就这样以北辰基金会发言人的身份出现了,并且叫了何奈的名字,她该信吗? 台上,何奈风度翩翩谦谦君子,举手投足都可圈可点,这跟她所认识的顾肆一模一样,她无法去怀疑这个人只是长了跟顾肆一样的皮囊。 何奈从头到尾都没提“陆北辰”这三个字,他只是提及代表北辰基金会出面等等词句,台下有记者忍不住问询陆北辰的情况,顾初这边支愣着耳朵倾听,只可惜何奈面带微笑地回答: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顾初同那些记者们一样失望,但很快,心底倒是有一些小期待了,顾肆,哦不,何奈是跟陆北辰有关的人也是好事,他能代表基金过来捐赠,那说明对于陆北辰的情况他是了解的。稍后她必然要问个清楚,那些记者不方便透露,她是陆北辰的女朋友,总该有权知晓他目前的状况吧。 慈善捐赠过后就是晚宴,主办方隔离了媒体记者,还了参与者一个轻松交流的环境。顾初心急如焚,想去找何奈,却见他被一群人围个瓷实,想了想转战乔云霄。 找乔云霄搭讪的人也不少,但他看见了顾初冲着他挤眉弄眼的,便婉拒了那些人走上前。 “何奈那个人你认识吗?”顾初直截了当地问。 之前她见到他上了乔家的车,虽说当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但如果他是北辰基金的人,又与乔云霄相识,那这件事就奇怪了。 她眼里有质疑,更多又像是质问,乔云霄的双眼也是毒得很,通过她的眼神看出点端倪来,稍稍沉吟,又风平浪静,“算不上是有交情,只是见过一两面。” “你们聊了什么?”顾初更是好奇。 乔云霄笑了,“可能你还不知道,他除了今晚是北辰基金会的代言人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陆门四大特助的其中一位。” “啊?” “他以陆门助理的身份与我见面,当然是洽淡商业上的合作。”乔云霄轻描淡写,“当然,后来因为彼此行事理念不同也就不了了之。” 顾初听着他的解释,合情合理。 “很奇怪。”许久后,她喃喃。 “奇怪什么?” “北辰基金会的事怎么让陆门的人参与了?” 乔云霄知道她话中的意思,陆北辰去年在基金会的股权重组,在外界眼里无疑是跟林家甚至跟自家人撕破了脸,这件事当时在商界轰动不小。 “应该是陆北辰授权的吧,否则他怎么敢大张旗鼓?” 顾初沉默,她无法说服自己陆北辰真的会放下基金会的事。见何奈那边的人少了些,她急急道,“我先过去一趟。” 乔云霄点头。 她离开后,又有人上前搭讪,乔云霄手持红酒先是与之攀谈了几句,目光却落在了水果区那个恍似幽魂的女人身影上,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眼前搭讪的人笑语晏晏,他耐着性子听完后礼节性地回了句,不好意思,失陪。 筱笑笑百无聊赖地夹着水果,尽量让自己装成很忙碌的样子。她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唯一能陪着她解闷聊天的顾初还跑去找人了。 说实在的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与其说在这里看一张张虚伪的笑脸,倒不如回医院去面对等待救治的病患。正暗叹这一晚上的时间该如何打发时,只听身后有男人的嗓音低低落下。 “晚上还是要少吃些寒凉的水果。” 筱笑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肩头微颤,一回头,对上乔云霄的双眼。心口蓦地窒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地加以调整。 “是你。”她淡淡一笑。 她和他已经好久没联系了,在她接受了顾启珉的求婚后,她和他就形同陌路。她相信时间总会淡化一些东西,例如情感,至少,她觉得只要过上一段时间即使再见他也不会悸动了。 可她错了。 婚礼当天她看见他了,他默默离去的背影揪着她的心,疼得要命。刚刚一入场时她也看见了他,直到他上台讲话,她的心脏始终都在有劲地狂跳。她想提前离开,但又怕顾启珉折了面子。 乔云霄放下酒杯,拿了精致的餐盘,夹了几块点心,一并交给了她。筱笑笑道了谢,接了过来。 “顾医生呢?”他又拿回了红酒,请抿一口问。 “他……哦,他跟几个熟人在聊天。”筱笑笑环视了一圈,没找到顾启珉的身影,心惶惶的。 乔云霄微微一笑,“今晚这身很适合你。” 她低头看了一眼,嘴角扬笑,“瞎选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你的确不大喜欢这种场合。”乔云霄轻声道。 筱笑笑努力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自然些,心却被乔云霄的这句话搅得乱糟糟的。不由得想起大学时期跟着顾初参加类似这种活动的场景,那时候乔云霄也在,见她紧张地一个劲拉着裙子,他轻揽过她的肩头给予她力量,告诉她:笑笑,你要自信些。 可那时她如何能自信的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裙子给撑破了,她很不仗义地想,丢了顾初的脸不怕,万一要是丢了乔云霄的脸,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他? 那一次,她始终没能在乔云霄面前自信起来,因为围绕在他身边的漂亮女孩子太多了,她凑前只会自惭形秽,他却总会拉着她的手将她带离尴尬,给她夹各种蛋糕。她怕吃了长肉死活不接,专挑水果,他却道,女孩子晚上吃这么多寒凉的水果不好。 如今,她变得漂亮,可在他面前始终还是没能拾回自信。 原来是她走进了误区,一个人,尤其是女人,自信与否不关乎美丑胖瘦。 “你过得好吗?”乔云霄低声。 筱笑笑对上他的目光,眼底始终揉着笑,“嗯,挺好的,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 “笑笑。”顾启珉的嗓音扬了过来。 筱笑笑心里一咯噔,回头,顾启珉走了上前,当着乔云霄的面温柔地箍住了她的腰。 “乔总,久仰大名。”他轻笑,伸手。 乔云霄回礼,“幸会。” “聊什么呢?看你挺开心的。”顾启珉低头看了一眼筱笑笑,眼神温柔。 “没什么。”筱笑笑回答得坦荡。 顾启珉看向乔云霄,“没想到乔总对医疗行业也如此关心,今晚可真是一掷千金。” “哪里,略尽绵薄之力。” 顾启珉还要说什么,筱笑笑拉了拉他的衣襟,“我有点不舒服,咱们先走吧。” “哪里不舒服?”顾启珉关切地问。 “头有点疼,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顾启珉点头,看向乔云霄,“不好意思,我太太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好,慢走。” 乔云霄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许久,杯中酒一饮而尽。 另一头,顾初已经成功地堵住了何奈的路,并且阻止了他跟其他人交流的可能。 何奈看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女人,笑了,“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这次见面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何奈还是顾肆?”顾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何奈唇角扬笑,两手一摊,“好吧,我承认我欺骗了你,实在抱歉。” “如果你只是谎称了你的名字倒也无所谓。” “这话听着有歧义。” 顾初轻轻一叹气,“我没想到你是陆门的人。” “对外,我的确不方便暴露身份。”何奈轻叹了一口气,由衷道,“你应该清楚,陆门向来低调,我只是为陆家人工作的,到处招摇不好。” -本章完结- 400相约 他是否低调与她无关,她关注的就只有陆北辰。想了想,问,“你是陆门的人,怎么会代表基金会了?” 何奈刚要回答又止住,盯着顾初笑,很是意味深长。顾初被他瞅得怪不舒服的,挑眉,“怎么了?” “我看你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二少爷的情况吧。”何奈靠在旁边,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前,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二少爷…… 顾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北辰少爷。”何奈好心提醒一句。 顾初这才恍悟,一直以来他都没以陆家二少爷自居,她差点就忘了这个事实,何奈冷不丁这么一称呼她反倒是没想起来。 “看来,你不会跟我交代实情。”她也不傻。 何奈笑了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的确,我不能透露北辰少爷的情况。” “可是我不是别人。” “我知道。”何奈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无名指,笑了笑,“但就目前而言,你在法律上还算不上是他最亲近的人。” “我……” 何奈见她眼神落寞,马上又道,“你可千万别生气啊,我说的都是实情,你要知道我也是要照陆家规矩办事的,一旦违反的话我就该卷铺盖滚蛋了。” “如果我说我生气了,你能妥协吗?”顾初可怜楚楚。 何奈比她还可怜楚楚,“不能,丫头,我得保住我的饭碗啊。” “你怎么这样啊?为了你的饭碗就把一对有情人拆散了?”顾初有薅他脖领子用力摇的冲动。 何奈眼瞧着她攥紧双拳大有动武的架势,后退一步,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再不济你都有情人了,我呢现在还单着,要是护不住饭碗的话以后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当我求你了。” “你要是告诉我,我现在就给你介绍女朋友,保证能配得上你那张皮。” 何奈都快哭了,“真不行。” 顾初见他油盐不进的自是着急,想了想,说,“这样,你就说他好不好总行吧?好,或是不好。” 何奈的嘴闭得紧紧的。 顾初实在黔驴技穷了,咬牙狠狠一跺脚,“你行!装神弄鬼骗我在先,现在明知道我这么着急还三缄其口在后,顾肆,不对,何奈,我是你们家二少爷的女朋友,你记住了,以后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求着我!” 何奈见她真急了,忙拉住她的胳膊,“别啊,你还真跟我生气?难得咱俩之前聊得那么投机,找个能聊到一起去的朋友不容易,得珍惜。” “我珍惜你,你珍惜我吗?”顾初回头低喝了句。 “别走啊。”何奈拦住了她。 顾初扬头盯着他,“不走干什么?我可别耽误你升职发财。” “行行行,我给你透露点,你别不搭理我。”何奈可怜巴巴的。 顾初一听马上和颜悦色,“快说快说。” “怎么变脸跟翻书似的。”何奈挑眉浅笑,又道,“实际上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能告诉你,你等的人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 顾初双眼一亮,“真的?” 何奈马上做出发誓状,“骗你是狗。” 顾初“扑哧”乐了,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双臂都恨不得化成翅膀在这大厅间翩翩起舞,告诉所有的人:北辰快回来了,她的北辰马上就要回来了。 主办方来找何奈,她又说了两句感谢的话先行离开,走了两步停住,回头叫住了何奈。 “哎,之前你说你在等一个人,那个人等到了吗?” 何奈唇角微扬,说了句,“快了,那个人快来了。” ————— 问到了想要问的答案,顾初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心思,跟乔云霄道了别,他却没让她独自离开,意思是送她回去。顾初原想拒绝,但他说他也想早点离开,正好找了借口。 将车钥匙给了顾初,先让她去车内等着,他跟主办方打个招呼。顾初见婉拒不掉,点点头,拿了钥匙先行离开。 主办方知道乔云霄要走倍是挽留,他随便搪塞几句,临出门之前,不曾想与何奈打了个照面。 “乔总,我们有段日子没见了。” 乔云霄淡笑,“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吧?” “虽说我们没有缘分合作,但世事难料,乔总又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干脆呢?”何奈笑。 乔云霄双手插兜,笑容转冷,“所谓合作,前提是相互坦诚,何先生说事做事遮遮掩掩,这恐怕不是合作的态度。” 何奈笑容更炙,“我在你面前从没掩藏我的身份。” “可惜掩藏了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何奈好笑,“人往高处走,上一次我选择哥你合作,难道目的还不明确?” 乔云霄冷哼,“换句话说吧,既然你有心要挖出一些秘密来,那陆北辰的心思你又挖出多少?” “你的意思是?” “陆北深失踪,陆北辰回国。”乔云霄直截了当,“陆北辰宁可动用名家侦探来寻找陆北深都不选择报警,这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何先生不会不知道。” “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查。”何奈始终浅笑。 “可惜,我不再感兴趣了。”乔云霄语气淡然,“这件事差到最后恐怕伤了的是顾初,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何奈诧异地看着他,“你就这么甘心输给陆北辰?” “何先生的激将法用错地方了。”乔云霄脊梁僵冷挺直,“有句话说得好,狼要回头必有因由,要么报恩,要么报仇。既然道理说得这么明白,我又何必去参合一脚,等着看好戏就可以了。” 何奈目光有一瞬的怔滞,但很快笑了,“乔总的话真是精辟。” —————— 乔云霄送顾初回到老洋房时已是十一点多了,熄了火后他才询问她,“何奈都跟你说了什么?” 一提这话顾初就止不住兴奋,道,“我觉得何奈那个人还真不错。” 乔云霄闻言后一愣,半许,扭头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像个孩子似的,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他挺亲切的。” 乔云霄隐隐地皱了皱眉头。 “还有啊,他跟我说北辰很快就会回来了。”顾初着实是太兴奋了,需要找个人来跟她分享这份快乐。 乔云霄暗自吃惊,“他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顾初用力点头,一把抓住乔云霄的胳膊,“这说明北辰已经康复了,你说得没错,他就是因为康复了才会出院的。” 跟她的兴奋相比,乔云霄看上去冷静很多,他没说话,任由她眉飞色舞。顾初好半天才察觉他的态度有不对劲,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乔云霄定定地看了她好半天,才开口,“小初,有些人你还是要有所提防的。” “例如?” “何奈。” “提防他?”顾初先是一愣,而后轻笑,“你多虑了吧?我跟他一无仇二无怨的,更没有利益上的瓜葛,他能害我什么?” 乔云霄轻叹,“你别忘了他是陆门的人,陆北辰因为基金会的事跟陆老爷子都翻脸了,谁知道他们内部关系怎么样?你又跟陆北辰走得那么近,万一他真的有什么心思拿你开刀就行了。” “但陆北辰说什么都是陆家的孩子啊,这次出事,不也是陆家人出面吗?”顾初十分不理解乔云霄的话。 乔云霄看着她,半晌抬手一戳她的脑门,“陆北辰那边出事,这边基金会的代表就成了陆门的助理,你不觉得奇怪?”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她了,头嗡地一下,喃喃,“不会是……”话说间大脑有道灵光炸开,蓦地抓住乔云霄的胳膊,震惊,“你之前暗示过陆北辰有危险,难道是知道陆门的人——” “等等。”乔云霄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陆门与陆北辰这次的车祸有关,当初的暗示……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怕你受到牵连而已。” “可是——” “我只是想告诉你,同门之间只要存在利益就会有相互利用的情况发生,何奈是陆门的助理,今天他出面代表基金会,那说明陆门还是有意要查手基金会的事,他又说陆北辰快回来了,那会不会是陆门以基金会作为他回来的条件呢?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有可能情况不是我所想的,也许何奈平日里就跟陆北辰的关系不错,他只是帮陆北辰一个忙而已。” 乔云霄说到这儿,双手箍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我刚刚的意思就是告诉你,在没有了解何奈的情况下不要去轻信他的话,毕竟你对他不了解,当今社会,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他说得没错,陆门的人出面干预基金会的事是挺奇怪的,这个何奈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毫不知情,当然,她也不希望陆北辰这次的出事跟陆门有关,如果真是如此,她能想得到北辰该有多寒心。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乔云霄的脸色严肃。 顾初见状,心里隐隐预感,脱口,“蜡像展的事?” 乔云霄凝重点头,一字一句,“我看过了秀展网站上的蜡像了,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多地失踪多年的人。” 顾初倒吸了一口气,多地失踪多年?怪不得罗池查不出来,他只查了近一年整个上海的失踪人口档案。 “这些死者还有个共同点。” “是什么?” “他们的尸体跟那位肇事司机一样,不翼而飞。” “啊?!” ————— 翌日,乔云霄将那些失踪人口的初步资料给到顾初,顾初又马上传真给了罗池,想要调查失踪人口的具体情况还需要警局内部联网中的封存档案。 罗池得知情况后开始破口大骂,“我就知道奇怪那个孙子肯定没说实话,等档案一齐,我看他怎么狡辩?遛弯?妈的数十个死者的死相都是他遛弯遛出来的?放他奶奶的屁!” 顾初最开始只是假设,但当她知道整个场馆中的蜡像都有死者原型并且尸体神秘失踪后,整个人就都不好了,想起那晚他们看到的一个个蜡像的神情,整个脊梁骨都在泛寒,那些人死了,或痛苦或不甘,却有人将他们的这些痛苦和不甘以蜡像的方式永久保留,何等残忍? 没来得及伤感悲凉,医院的忙碌又剥夺了顾初的注意力,等忙完后已是过了下班时间。顾思这阵子总跟着罗池东跑西颠的,晚上经常不回来吃饭,她也打算在食堂里随便吃点。不曾想筱笑笑招呼她一同吃晚饭,她甚是奇怪,问询之下笑笑不自然地说了句:顾启珉今晚约了朋友。 顾初见她眉梢藏情,知道这两人可能又因为什么拌嘴了,也不方便多问,轻声安慰了句:你还是要给他点自由空间。 笑笑扬了扬唇角,没搭话。 换好衣服打算走的时候,护士站值班的小护士呼哧带喘地跑过来,见了顾初后一个劲地呼谢天谢地,将怀中大束的白玫瑰塞到她怀里,道,“有人要我转交给你的。”话毕一溜烟跑了。 “又是那个神秘人?”筱笑笑问。 可这一次不再是神秘人了,顾初眼尖地看见鲜花上的卡片,拿起,在看到字迹后蓦地一颤。 是陆北辰的字迹,写道:今晚八点,餐厅见。 卡片后,附上了餐厅的地址。 这餐厅……就是陆北辰出事前约她见面的地方! -本章完结- 401花海中的男人 玫瑰。 又见白玫瑰。 顾初坐在计程车里,怀里紧紧抱着这大束玫瑰,手指却在发颤。那末梢神经几乎是长了脚,穿过骨骼刺入血液之中,促得她心脏跟上上下颠簸一路不安。那张卡片被她揣在兜里,在刚刚,她看清楚了每个字,此时此那些字也印在脑子里来回地转。 筱笑笑见证了神秘人的这几次行为,今晚的这束白玫瑰和相邀卡令她有了警觉,在她决定赴约时,筱笑笑把着计程车的车门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你记住咱俩的暗号啊,真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你就谎称有事需要打个电话。” 筱笑笑是有过被人绑架囚禁的经历,所以面对些异像总会敏感,为了以往万一,她给顾初研究出个暗号,两人彼此通电话,说的话题极其正常。只要顾初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便打电话给笑笑说,今晚3床的病人我忘记量体温了,麻烦你帮我一下吧。筱笑笑就会知道顾初目前处于不安全的情况中。 只是,筱笑笑积极备战,顾初却没将暗号当回事,反倒是计程车司机十分八卦,在往餐厅走的路上忍不住问她,“姑娘,你们是便衣要抓犯人吗?” 顾初只是盯着白玫瑰沉默,没满足计程车司机的好奇心。 她没把这次的赴约当成一次冒险,相反的,她迫切想要见到这个送花的人。这一路上她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总是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打架。 声音甲:他就是北辰,是他回来了!那一晚他也是送你白玫瑰,那天早上他也是在床头留下这种卡片这句话的不是吗?如果是别人的话,怎么能知道这些细节呢? 声音乙:别傻了,怎么可能是北辰,如果是他的话直接找她不就行了?装神弄鬼不是陆北辰的风格。 声音甲:你不是一直说陆北辰不懂浪漫吗?他跟你分开了这么久,当时又是不告而别的,现在回来了当然是怕你生气,所以提前先搞点浪漫嘛。 声音乙:搞浪漫?那幸运星是怎么回事?那是你送给陆北深的,如果是北辰的话,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哪来的幸运星? 声音甲:幸运星我的确解释不通,那白兰花呢?白兰花你能解释得通吗?还有卡片上的那句话,指的就是在游巷里发生的事,那就是和北辰发生的事。 声音乙:如果有阴谋,弄个白兰花白玫瑰再知道点细节有什么难的?不要被卡片上的字迹骗了,当时穆青灯还模仿盛天伟的字呢,谁能分得清? 声音甲:不对,你分析得不对,就是陆北辰回来了。 声音乙:是你不敢承认现实自欺欺人。 声音甲:是你黑白不分! 声音乙:是你—— “够了!”顾初双手捂耳,蓦地喝了一嗓子。 白玫瑰歪斜地摔到了一边,花瓣零星散了几片。 司机被她冷不丁的吼声吓了一跳,见状后赶忙关了广播,战战兢兢地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情绪惊到了他人,又见司机看向自己的眼神犹若是在看着个神经病患者,马上调整情绪,轻声道,“没事,不好意思。” 司机不再多问,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必然将她视为非正常了,不去解释太多,整个心思都在即将开始的约会上。 对,她宁愿这是个约会,万一,一切只是陆北辰跟她开的玩笑呢?是他真的想给她一个惊喜呢?字迹是他的,白兰是他的,白玫瑰是他的,还有即将赶赴的餐厅…… 幸运星? 他曾说过北深跟他无话不谈,他有北深的东西更是正常吧。 何奈不是说过,他要回来了嘛。 怀中的玫瑰宛若胜雪,花瓣凝润得可爱,像极了半年前他怀里抱着的那束,可是,一会儿她见到他时一定要告诉他,以后别再买白玫瑰了。 打从半年前她就开始惧怕白玫瑰,这花啊太苍白,似乎只有血染才会怒放。 餐厅的这条路依旧安静,就像是年初的模样,有所不同的是路两旁已是郁郁葱葱。顾初下了车后在原地站了好久,盯着曾经出事的地方,似乎,还能闻得到腥甜的血气味。 心狠狠缩了一下,是窒息的疼。 陆北辰出事之后她就没再来这条路上,有时候车行经过她都会命司机绕路,其实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看见路上血迹,怕再经历那场惨痛。 可现在,路上早就干净,路灯将那一片柏油路映得格外光亮。 一切都过去了。 对,就是这样。 顾初抱着白玫瑰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餐厅。 餐厅亦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和静谧,这里永远是个适合情侣的地方,聚拢了上海一切该有的浪漫小资。餐厅侍应生为她引路,令她奇怪的是,餐厅内没人用餐,这个时间不应该会这样。 很快,她明白了缘由。 侍应生将她带到了餐厅内后朝前示意了一下,她只觉漫天花海,一朵朵绽放的白玫瑰占据了全部视线,是温婉的玫瑰香弥漫了餐厅,是温暖的气息,又蔓延着感动。 整个餐厅的光线被刻意调暗,餐厅中央竟有投影,顾初大吃一惊,正播放着《霸王别姬》的电影。 影片似乎带回了那个年代,昏黄的、脸谱的,影片中的张国荣正是她曾经倾慕的样子,他于化妆台前,抬笔描眉,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又令顾初想到了曾经的青葱岁月。 投影静静地播放。 那束淡淡的光影旁是道背影。 于花海之中的沙发上,那人背对着她而坐,他正在欣赏着这部电影。余光描绘了他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匿于光影之中,那流畅的线条惹红了她的双眼。 顾初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有多少次的午夜梦回,这道熟悉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每每伸手碰触都会化作泡影,就好像是此时此刻,梦里的那个身影就近在咫尺,恍惚于电影的光线与室内光线的交织中,似真似假。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耳畔是越来越聒噪的心跳声,呼吸转促,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北辰…… 心底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只消是那个背影,她就知道一定是他。 这一刻她竟不敢上前打扰他。 但他还是知道她来了。 光影中男人起了身,剪裁得体的白衬衫衬着他健硕的骨骼,是他的模样。顾初僵在原地,双脚如同钉在了地面上,拼了命地告诉自己上前却无济于事。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身。 他的背后就是投影,投影中霸王和虞姬离别在即,那泛旧的光影搭着那句“依我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虞姬缓缓倒下,投影前的男人却是徐徐而立。 背后是刺眼的亮,将他的面容匿藏着暗光浮动间,影影绰绰,他似乎在微笑,唇角那温暖的弧度一直弯进黑眸这种。 这一瞬,顾初觉得心一下子飞远了,飘忽间连灵魂都窜上了空中,轻飞。 “是你吗?”好半天她才喃出声音。 这是她拼尽全力才发出的声音,却小得如同蚂蚁,嘴巴一张一合,落入耳的是颤抖。于是,她又尽力挤出声音,唤道,“北辰……” 男人缓步绕过了沙发,靠在那,冲着她一伸手,“过来。” 是他的嗓音,低低的,好听得可以让耳朵发醉。她有了动力,步子一点点地往前移,终究还是到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的手。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刻,顾初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 “北辰……”她还是在叫着他的名字,却不敢抬眼看他,在梦里,每每她要看清他的脸,他都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眼前的真是一场梦,那么她宁愿就这样沉溺在梦境之里,不再醒来,哪怕只是能够牵着他的手就足够了。 “是我。”头顶上,男人的嗓音温柔,亦如他温暖的掌心。 顾初的眼圈就红了,下意识地攥了他的手,用力地,紧紧地不放松,听见了他的声音,她还在低着头,一遍遍轻喃着他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是回来了。 男人抬起另只手,宽大的手掌轻覆在了她的脸颊,她微微一颤,泪水终究承受不了重量坠了下来。他的手指被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语气愈发地轻柔,他道,“初初,抬眼看看我。” -本章完结- 402是我 顾初却还是低着头,眼泪落得更凶。 头顶上落下一声轻叹,他擦拭了她的泪水,低问,“为什么不看我?” “我怕。”顾初的声音胆怯又寂寥,娇弱无助地让人心疼。“很多次我都梦见你,每次想要看清你,你就不见了。” “我在这里。”他低语。 顾初还在紧攥着他的手,哽咽道,“你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他揽过她的头,于她额头上落下轻吻,温热的气息轻扫她的鼻尖,他说,“这不是在做梦初初,是我,是我回来了。” 是他的气息,当他的指尖轻触她的脸颊时,熟悉的气息就钻进了她的呼吸之中,滚烫了她的血液,现在,他的唇息还有淡淡的花香,沾染了他的衬衫,落在她的脸颊,是久违的温暖。 她才终于抬眼。 他背后是影片的插曲,纠结着彻心彻肺的疼痛。隐隐闪过的光影于他的脸颊,他看上去有些苍白,还想着病人的颜色,可这张熟悉的脸又抓着她的心口直泛疼,忍不住抬手轻抚他的眼角眉梢,泪再次模糊了眼睛。 “北辰。”她念着他的名字,唇齿都黏着疼,下一秒将他搂紧,“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 罗池接到资料后就开始了翻查工作,整整一个白天都在联系各地的失踪档案,有些甚至都是尘封多年后被当地派出所列为悬案的,想要搜查起来更困难了。可不得不说,乔云霄提供的线索给了罗池很大的帮助,为此,他特意打了电话给乔云霄表示感谢。 乔云霄回得十分客气:配合警察办案是我们公民应该做的。 弄得罗池更是不好意思了。 蜡像馆的案子看上去跟半年前的车祸没有关系,但就是因为一个艾欣,令两者之间有了诡异的联系,罗池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后接到了部分当地反馈过来的档案,虽说不是全部,但拿到手里的都是一桩桩离奇的失踪案,而跟艾欣尸体并展的那一组,正如乔云霄所说的,都是死亡后尸体神秘失踪的。 那么总结起来就是说,在奇怪举办的这场蜡像秀展中,全部的蜡像都是有原型的,以艾欣为主的那组蜡像中,原型都先是死亡,死亡后尸体失踪了,这组蜡像加上艾欣共有四个;而其他的那些蜡像,罗池接到的档案都是将其列为失踪人口,也就是说,那些蜡像的原型都是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其下落。 罗池向上头汇报了这些情况,上头极为重视,命成立专案小组调查此事。 人一忙碌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因为涉及到资料的整理和摘挑,闲来无事的顾思替罗池做了这项工作,等入夜了,罗池才终于忙完了远程遥控,也才想起顾思一整天都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连饭都没吃。 出了书房一到客厅,罗池吓了一跳。 顾思正盘腿儿坐在沙发的正中央翻看资料,身旁堆满了零食,各种甜食各种膨化食品,嘴里还叼着个薯片。见他出来了,冲着他一招手,“嘿罗警官,我发现个情况啊。” “什么情况?” “艾欣这组蜡像的原型都是在今年出事的呀。”顾思嚼着薯片,将几份资料全都一一摆好,“你看,各种死法,更重要的是,全都是自杀。” 包括艾欣的资料,共四份,她把死因和死亡时间全都标出来了。罗池这么一看,很是诧异,“行啊你,挺专业的。” “那是。”顾思得意洋洋,“我姐是天才外科大夫,我姐夫是神一般存在的法医,上头摆着如此严谨细致的俩人,我能差到哪去?” 罗池很是难得的没跟她顶嘴,许是顾思的这项发现的确打开了破案的思路,他拿过资料对比了半天,喃喃,“怎么会这么巧?都是自杀?”又拿起艾欣的资料,皱眉,“她也算是自杀?” 顾思将薯片抱过来,咬得咔擦咔擦的,“想不通啊,她的死顶多算是意外吧?但奇怪为什么把她的蜡像跟这些自杀的人摆在一起呢?” 罗池陷入思考。 “啊!”顾思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罗池的肩膀。 罗池吓了一跳,随后龇牙咧嘴地扭头看她,“你个姑娘家手劲怎么这么大?” “我只用了三成功力。”顾思开着玩笑,又道,“言归正传啊,我觉得吧,你应该问奇怪,反正他现在还没逃出你的掌控范围呢,再逮回来。” “这就是你刚才想到的?”罗池揉着肩膀。 顾思重重点头。 罗池一抬手,使劲揉了她的脑袋,她脑袋上的丸子瞬间乱了。他将资料收了起来搁回了书房,再出来时清清爽爽的,“走吧,吃饭去。” “案子不管了?” “案子不是一天两天想能破的,再说了,涉及到尸体死因这种专业性的问题,咱俩都解决不了。” “你打算找谁?” 罗池重重叹气,“陆北辰那家伙不在,我只能去求潘安。” 顾思乐了,“求?” “你不知道,现在他们还在配合美国实验室那边完成一些工作,据潘安自己说忙得要命,陆北辰不在,想指使他们难以上青天。” 顾思不以为然,“好办啊,你找我姐呗。” “你姐跟着陆北辰出过现场是不假,但她的专业性还差得很远。” 顾思无奈地瞅着他,“我又没叫你请我姐去办案。” “啊?” “我的意思是,你让我姐去找潘安,潘安不会薄她面子的,夜闯蜡像馆的时候,潘安不就是听了我姐的话才去的嘛。” 一句话点拨了罗池,欢喜地坐在了她身边,情不自禁搂了她一下,“聪明啊。” 男人靠近的气息搅得顾思心头发慌,一把将他推开,“别占本小姐的便宜啊。” “思思——” “差点忘了,有东西给你。”顾思说着去扯拎包。 罗池眼睛一亮,“我对你的诚意终于见回报了?” 一个盒子“砸”他手里,“你的,还你。” 罗池一看愣住,再打开,竟是过年时候他母亲送她的红宝石项链。“思思,你这是……” “太贵重了我不收。”顾思表明了立场。 “别啊,这是长辈的心意。” “罗池,你有事瞒着我吧。” 罗池挑眉,“哪有?” 顾思站了起来,冲着房子周围一指,“你只是个小警察能住这么大的房子?罗池,你还真当本小姐没见过世面啊?” 闻言,罗池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我不是怕你生气吗?” 顾思靠在小吧台旁,睨着他轻哼哼,“看你怎么交代了。” “我家吧,是有点小钱。”罗池说到这儿马上又解释,“比起你们顾家,我家绝对只是小钱!”话毕,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家里的情况,像是还没等着受刑就全部招供的罪犯。 等顾思听明白了后,笑道,“好啊,你个小警察还挺能伪装的,不就是个富二代吗?装什么呀?” “你……没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 罗池一下子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再也不搭理我了。” 顾思盯着他,“真俗的想法,我还没白莲花到那种程度,别把我说得像是没见过钱似的,我干嘛不搭理你?钱是你们家的跟我又无关,更重要的是,咱俩可没谈恋爱啊,别动不动都分手牵手的。” 罗池的脸一下子垮了起来,“不是吧思思?我对你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 “那是你的事,别嘴上占便宜啊。”顾思道,“项链呢我是肯定不能收的,搞得像咱俩要定亲似的。” “我父母就是这个意思。” 顾思嘴一抿,“关于项链的事我说得很清楚,别磨蹭了,吃不吃饭了?” 罗池忙不迭的,“吃,吃。” “你请啊,谁让你是富二代。” 罗池汗颜。 —————— 陆北辰包了整间餐厅,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浪漫。 可精美的餐食都抵不过他的温柔,顾初丧失了胃口,一心只在他身上。沙发中,她靠着他,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才觉得这一刻是现实了。 “你不该选在这里。”她轻喃,“这会让我想起半年前,你倒在血泊里吓得我掉了魂。”又紧紧将他搂住,道,“你以后都不能再这么吓我了。” 他低头,与她的目光相对,唇角柔和,给她承诺,“好,我答应你。” -本章完结- 403我得保护你的安全 顾初觉得,在以后的岁月中这一夜将会是她最难忘的,在她濒临枯槁时,在她一点点快要对现实妥协时,她的陆北辰又回来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面前,继续完成着半年前未完成的约会,这一刻,分别的半年时间无声无息间消失了痕迹,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似的。 这一夜顾初说了好多的话,将这大半年来的相思一一道尽,更重要的是,她将这大半年在医院所取得的成绩和赞誉也都跟他讲述。陆北辰的话很少,始终微笑倾听,在她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总会将果汁递到她嘴边。又会叮嘱她,“再吃点东西吧,你吃得太少了。” 她哪舍得把时间浪费在吃东西上?像是榭寄生似的始终黏在他身上,道,“我怕我一低头你又不见了。” 陆北辰无奈低笑,大手轻抚她的脑袋,低低道,“傻瓜。” —————— 今晚,凌双没有出去应酬,下了班就回了家。上一期的杂志大卖,火热程度不亚于陆北辰和乔云霄那两期,社长兴奋得两眼发亮,打远一看像是两颗璀璨的鸽子蛋镶嵌在他那张核桃般的脸颊上似的,紧紧抓着凌双的手说,姜还是老的辣啊,咱们这个杂志社可缺不了你这位福将啊。 凌双将最后一碟菜端上了餐桌,想到那个顶着地中海脑型、腆着啤酒肚的社长冷笑一声,想当初她因为常军的事身陷囹圄的时候,也不见他出来保她一句:你是我们社的福将啊。 这个社会人人都在现实,人情味就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值钱,这本就是她一贯的理念,什么人情道义什么至死不渝,能遵守承诺念旧的人,只因为背叛和出卖的筹码还不够。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这个理念竟开始逐渐瓦解,甚至起了厌烦,也许她也像笑笑似的,在走过一场不可思议的路程后,心思就发生了变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曾经那么热衷的事转淡了。 就正如,以往她从不会这么早回家,但今天她就格外地想回家躲避热霓虹,逃离自己所处的名利场,给自己做一顿好饭,配上一点点的美酒,来挽回自己越走越远的灵魂。 虽然她承认她的厨艺比不上顾初。 从来没这么安静过了,夜幕降临后,透过落地窗是最美的建筑风景和万家灯火。 凌双是个挺怕寂寞的人,所以她学医后却选择了时尚圈,从医生到时尚出版人,这是跨度极大、性质极其不同的两个行业,前者需要在寂寞中迸发出的冷静和思考,后者需要在推杯换盏间赢得的声望与名利,她,选择了后者。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这种选择的背后究竟藏了什么心思,她需要在热闹中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就连她的住所都是在繁市之中,这样,即使孤独一人在家,望出去也会是驱散她孤独的歌舞升平。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会甘于臣服于平淡,恰恰是因为他出现过,才燃起了她想做不一样烟火的决心。她想做得优秀,要有多优秀就有多优秀,她总是希望会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看着她的成功。 凌双在餐桌对面也摆了套餐具,整整齐齐地与自己的遥相呼应。然后,没马上用餐,点了支烟。灯光略暗,她指间细长的烟身一点点被橙红色的光亮吞噬。 烟雾是青白色的,记忆却是缤纷。 那一晚的那一幕像是一场梦,一场她从不敢去正视的梦。 也许,只有在喝醉时才会将他的脸看得真切,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祇,震惊,忘了一切思考。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下意识地伸手触碰,他真实存在,那张脸就真真实实地被她的指尖描绘。他的脸映入了她的震惊,他说,是我,我回来了。 手指轻轻一颤,烟灰掉了半截。 凌双从回忆中走出来,低头看了餐桌上的烟灰,许久后才轻轻擦拭。烟味淡了,餐桌上的另一套餐具依旧是空的,她深叹了一口气,将半支烟扔进了酒杯中,杯中有轻微“哧”的声响,那橙红色的光亮就熄灭了。 —————— 顾思回到老洋房的时候顾初不在家,开了灯换了鞋,她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回头对罗池说了句,“应该是有什么手术耽误了吧。” 罗池“哦”了一声,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 顾思这么一瞧心里纳闷,走上前扒拉了他一下,“哎,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姐不在家。” “我知道啊。”罗池回答得十分自然。 “那你还不走?” 吃过饭后,罗池就送她回来了,跟着她一同进门,美其名曰是要跟顾初说说要潘安参与办案的事,现在顾初不在家,这人竟也没有走的意思。 罗池闻言笑了笑,“今晚她总得回来吧?我等她。” “啊?”顾思没料到他会这么执着,抬眼看了一下时间,提醒他,“都快十点了,你明天再来呗。” “急什么?” 顾思一脸无奈,“罗大警官,我要休息啊。” 罗池抬手一比量,“你累了就去休息。” 这话说得让顾思近乎抓狂,一屁股坐在了罗池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罗池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检阅”,饶有兴趣道,“这么近距离观看之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英俊不凡的?”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世故呢?”顾思毫不客气地评价。 罗池一挑眉,“我不通人情世故?开什么玩笑?” “大半夜的你留宿女孩子家好吗?”顾思冲着他瞪眼睛,“而且,还是在被人下了逐客令后仍旧后知后觉。” 罗池笑了,蓦地凑近她,“我这是为人民服务,小姑娘,可别冤了警察叔叔的一片好心。” “什么为人民服务?”顾思朝后一靠,避开了他温热的气息。 这个男人身上总是有股子阳刚之气,每每靠近,总觉得心口发烫。 奈何,她后靠他就前进,更是凑近她,语气似玩笑似认真,“你姐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多不安全?我是警察,保护市民安全是我的义务。” 顾思觉得心里有撮小小的火苗在燃烧,他凑近的气息和体温成了助燃剂,令小火苗骤然燃烧,灼热了她的喉咙,又燃了她的四肢。 “你、你别离我这么近。”她有点不自然地结巴。 罗池偏偏就要逗她,非但不听,反而一手撑着沙发,身体压了过来,笑,“我离你近怎么了?” 顾思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抬手撑住他的胸膛,气息不稳,“当警察就欺负人了是吧?” “我想保护你怎么变成欺负你了?”罗池低笑。 “你还不算欺负人吗?”他的脸离得她很近,近到气息纠缠,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青嘘嘘的新生胡茬,近到她能看清楚他眼底的含笑,近到,她能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罗池凝着她,鹅黄的光亮将她的眸子染得很亮,又有那么一小点的倔强,女人的芳香窜进他的呼吸,搅合得他心里热热的,忍不住低语,“这就算欺负你了?那,这样呢?” 紧跟着,不受控地低头,吻上了唾手可得的唇。 顾思只听大脑“嗡”地一声响,紧跟着眼前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意识似的呆愣。男人的唇温热,又有淡淡的烟草味,卷着他身上刚洌的男性气息一并侵了她的唇齿。她颤抖了一下,张口说不,却被他趁机而入。 男人的吻由刚开始的轻柔相贴转为强势,等她的意识渐渐回来的时候,只觉得他的呼吸变得愈发滚烫,他的大半个身子近乎是压在她身上,碾疼了她的骨骼。 他的行为透着危险的信号,顾思感觉到了,用尽全力将他推开,满脸通红地怒视着他。罗池栽楞在一旁,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笑,道,“害羞什么?你是我女朋友,亲亲你怎么了?” “谁是你女朋友了?不要脸!”顾思找回了反击的能力。 罗池一脸的受到伤害,“难道刚才我没表现好?没关系,我再试试——”话毕,伸手要来抓她。 吓得顾思一个蹦高站起来,恼羞成怒道,“你喜欢等就等吧,我去睡了。” “思思——” “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闯进我的房间我就告你!”顾思落下句威胁。 罗池一脸苦笑。 顾初没回老洋房,从餐厅出来后,她和陆北辰回了外滩那边的房子。一顿饭吃了很久,换句话应该是说了很久,顾初说,陆北辰大部分时间都在听,问及他为什么回来还要故弄玄虚时,他笑道,“想给你惊喜。” 她闻言几多感动,他从不是个会给女人制造惊喜的男人,以往,大男子主义的他会觉得浪漫这种事很矫情。 回到外滩已过十点,这一路上,顾初都紧紧抓着他的右手,患得患失,弄得他哭笑不得。 外滩这里一如从前,保留他走前的模样,一开门,房间里有淡淡的清香,顾初说,“我新买的花香精油,觉得气味不错,就多放了两瓶在这里。”搂着他的腰,仰头娇滴滴地问,“这气息闻着让人温暖,你喜欢吗?” 客厅里没开灯,外滩的霓虹溅入了房间,玻璃光影斑驳,室内就明暗静谧。顾初扬脸的时候,那斑驳的光影就坠入她的双眼,像是藏了星星,陆北辰低头凝视她的脸颊,没开口说是否喜欢,眼里匿了情感,拇指清扫她的眉眼,甚是温柔。 顾初的呼吸渐渐紧促,他的指尖沾了温暖,不似他脸颊的苍白,与他的眸光纠缠,很快地,他低头攫住她的唇,男人的气息压下时,令她晕眩。 “北……” 他却趁机加深拥吻的力度,圈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她被他箍得快透不过气来,仰头承受,他近乎咬疼了她的唇齿。 像是藏了一只兽,顾初透过他的心跳轻易感受到那只兽的存在。她是知道他的,多少次在外面都看似平静淡然,每每回到家里总会撕了优雅的外衣,野兽本性暴露无遗。 可他今晚格外弄疼了她,像是发了狠似的,她趁着他的吻游移她的脖颈时趁机将他微微推开,抬眼看他,他的眸异常黑阖,匿藏着渴望。 “我想洗个澡。”夏夜还是炎热,经过刚刚的纠缠,她出了汗,湿热的难受,也顺势冷却一下他的情绪。 陆北辰箍过她的脸颊,轻吻再次落下,这一次没再野蛮,低笑道,“好。” ————— 进了浴室,趁着调精油的功夫顾初给顾思去了通电话。 接通后,那边先是抱怨了,“姐,你还不回来?” “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先睡,别等我。”顾初站在镜子前,将发梢掖进浴帽中,对着手机轻声道。 “你不回来了?不是吧?”思思的声音听上去很失望,“还在医院吗?” “不,在外滩。” “哎呀姐,没事你总往那边跑什么啊?那么大房子空荡荡的,晚上一个人多害怕啊。”顾思不大情愿。 以往顾思这么说的话她无法反驳,今天有了十足的理由。镜中的顾初,眼角眉梢沁着笑,愉悦说道,“他回来了。” 那边明显怔楞一下,半天“啊?”了声。 顾初笑容更炙,“是北辰,他回来了。” “啊?!”这一次,思思那边的动静近乎可以掀了房顶。 “具体的明天再跟你说,你早点休息。”顾初不想她问东问西的,更重要的是,随着北辰回来,她又想起之前在书房门口听到的那些话,便急急掐了通话。 面对爱情,其实她也是自私的。 —————— 顾思一嗓子惊来了罗池。 在那边结束通话后,她还抓着手机没放,下一刻,有人咣咣咣砸门,吓得她一激灵。就在怔楞的空档,罗池二话没说闯进来了。 “怎么了?你没事吧?”他火急火燎的。 顾思坐在床上,穿着吊带的黑色睡裙,长发披肩时脸色异常白希,许是被罗池这种粗鲁的行为惊到了,怔怔地瞅着他,半天没反应。 盛夏之夜,顾思穿这身睡觉也实属正常,算不上暴露,但毕竟是卧室,在这样的时间里就会陡生暧昧。罗池嚷嚷完就发现自己唐突了,一脸尴尬地杵在门口,许久才抓了抓头发,吭哧地来了句,“不好意思啊,我听见你叫了一声,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顾思许久才平复受惊的情绪,看着门口的罗池,咬牙切齿,“你怎么还没走?” “你姐还没回来。” “她今晚上不回来了,你是不是还要等一晚上?”顾思恨不得挠花他的脸,一想到刚刚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儿就又急又臊的。 罗池一听略微惊讶,很是自然地回答,“当然。” “什么?” “她不回来我更不能走了。” “你——” “放心,我在客厅,绝不会打扰你。” 顾思控制想挠人的情绪,“你现在就打扰到我了。” 罗池忙安抚她,“好好好,我现在就出去,你别激动。” “出去!”顾思扔了一个枕头过来。 罗池一个伸手接住,陪着笑,抱着枕头走了进去,吓得顾思将被子往身上一拉,喝道,“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我是趁人之危的人吗?”罗池好笑地看着她,将枕头放回了床上后,道,“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守着。” 顾思觉得他真是抽风。 他快出去的时候,她冷不丁叫住了他。 “哎,听我姐说陆北辰回来了。” 罗池惊讶地“啊”了一声,跟她刚刚的反应是一样的。 “真的?” 顾思道,“刚才我姐在电话里说的,她没必要骗我。” “姓陆的怎么跟鬼似的,走得无声无息,回来得也无声无息。” 顾思催促,“到客厅琢磨去。” 罗池笑道,“晚安。” 卧室的房门关上了,顾思却失眠了,客厅冷不丁多了一个他,又知道他要在这一晚上,那颗心就开始翻腾着无法平静了。 罗池回了客厅,身子一倒躺在了沙发上,摸过手机,拨了陆北辰的电话号。等了片刻,对方无法接通。 他疑惑,不是回来了吗? 又拨了一遍,还是无法接通。 罗池倍感奇怪,但抬眼一看时间顿时明了,*一夜值千金啊,理解,他能理解。 —————— 顾初洗完了澡没看见陆北辰,客厅里很是安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衣物都在,她会误以为他又不见了。找了一圈,最后,在那间后来被她改成画室的房间找到了他。 他已经冲完了澡,头发还是湿的,上身是白色的t血,下身是条亚麻色的家居裤,赤着脚,坐在画架子前,翻看一幅幅的画像。 沙发旁的落地灯幽幽地亮着,将他的身影拉长,他的侧影随意又慵懒,顾初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底涌出幸福感。 他在,这个家也就满了。 听到动静,陆北辰转过头,见到她后轻轻一笑,朝着她伸过手。她微笑上前,与他十指相扣。 “没想到你画了这么多。”他的嗓音低沉,在这样的夜晚很是好听。 顾初从背后轻轻圈住了他的脖子,脸颊与他的相贴,“每次想你的时候都会画上一张,渐渐的就这么多了。”话毕,她娇嗔,“都怪你,一走就走这么长时间。” 陆北辰回头,轻吻了她的手指,“对不起。” 她一阵窝心,愈发搂紧了他,“北辰,是我对不起你才对,要不是我的话,你不会受这么多的罪。” “这都是傻话。”陆北辰轻叹。 她又想起半年前的那一幕,眼眶一热,轻声,“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的情况呢,后来你去美国之后接受了怎样的治疗?现在脑袋里还有血块吗?” 其实这是她一直担心的,斯密斯保密了他的情况,事后她又回到最初抢救的医院询问,当时参与的医生只说了句病人脑中有不少血块之类的话,具体的因为档案都拿走了也无法了解详尽。她总是惶惶,现在看见他了,自然更担心他是否康健。 陆北辰转过身,将她轻轻一拉,她便跨坐在他腿上,他圈住了她的身子,语气低柔,“我现在已经在你面前了,当然是没事了,初初,你放松点。” “可是当时那么严重,你——” 下一秒陆北辰堵住了她的唇,截断了她所有的疑虑。 她的不安消散在他的热吻中,渐渐地,他的吻又变得炙热,跟刚刚进门时的一样,愈发强势,她勾着他的脖子,身子绵软。陆北辰紧跟着将她抱起,两人拥搂在沙发上,他的吻变得亟不可待,大手顺势滑下。 顾初却没由来地感到紧张,一下子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急促喘息地问,“北辰,你的戒指呢?” -本章完结- 404你在做什么 戒指是他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帮他戴上的,跟他的戒指配对那只她始终戴在无名指上。在他被秦苏带回美国后的某一天,她从顾思口中问出了当初陆北辰买戒指的店铺并亲自前往。也许当时她并不能总结出自己想要去那家店的目的,就是单纯地要去逛逛,可到了店门口的时候她的意图就清晰了,可能这是陆北辰在出事前光顾的最后一个地方,她就执拗地想要在这家店里找回点他的气息。 可在那家店内她并没有找到同款戒指,最开始以为是定制款或限量款,问及之下方知,她和陆北辰手上戴的并不是那家店的产品,经过店主解释后顾初才恍悟,那家店以纯手工著称,除了自家产品外,还会调整和修改非本店的首饰,来店内的人都知道那家店内的老手艺人是全上海甚至说是全中国最好的。 每一只修改的首饰都有记录,其估价、材质及年份还有持有人,顾初亮出了戒指,店主没等调出记录就认出来了,告知,“是一位姓陆的先生拿来的戒指吧,当时他是拿了一对,是有年份的戒指,我记得很清楚。” 她以为这对戒指是陆北辰买的,万万没想到戒指会有年份,店主告诉她,这戒指无论是从材质还是从制作工艺一看就是家传的。 “价值很高啊,尤其是女戒,你看这制作工艺,我们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老一辈纯手工的,现在可没人能有这手艺了。”店主又道,“我记得当时那位陆先生拿了女戒的尺寸,千叮咛万嘱咐要改得正好,原来就是给您改的啊,一看他就很紧张你啊。” 戒指,她视为珍宝,不在乎它的贵重与否,只是因为这里面投入了陆北辰太多的在意。 可现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也是刚刚发现的,她攥着他的手总觉得缺点什么,情急之下才想起是因为他没戴戒指。 陆北辰停了动作,额头抵着她的好一会,抬手看了看。顾初瞧得清晰,他无名指上光秃秃的。 “戒指……”他迟疑。 顾初抬手,示意给他看了自己的这枚,很是认真地问他,“对,戒指,你怎么没戴?” 陆北辰拉过了她的手,盯着戒指好半天,眉头隐隐蹙起,眸光深谙难懂。顾初觉得他的神情异常,轻唤,“北辰?” 他却轻轻一笑,顺势将她的手拉至唇边亲吻了一下,道,“我醒来的时候戒指就不见了。” “啊?” “也许是治疗的过程中被人拿下来的,放心,我会找回来。”他轻语。 顾初闻言这话,不经意想到的就是秦苏,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秦苏不是已经接受她了吗?难道,是陆门的其他人?要不然真的就是在治疗过程中需要避免金属类的物件在身,所以被摘了下来,他当时又是昏迷不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戴上了戒指,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戒指脱掉的。 “初初。”他又低下头,薄唇轻蹭着她的脸颊,性感低喃,“我很想你。” 她也很想他,发了疯地想,曾经她和他有过别离,在他到外地查案的时候,在他回来后也会在缠绵悱恻中轻喃她的名字,告诉她,我很想你。 是这次分别得太久了吗?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惶惶的? 她不语,亦不动。他只觉得怀中女子柔软,那清雅的香气成了钩子,勾得他胸腔泛热。他的薄唇绵延她的脸侧,滑过她的耳垂,引得她微微一颤。他低笑,唇徐徐游移。 胸前微凉时顾初一下子又擎住了他,声音微颤,“北辰,我、我……有点累了。” 男人停了动作,颔首看她。 顾初生怕他误会,但一时间又解释不清楚自己这恼人的情绪从何而来,轻声道,“我明天上午还有手术。”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北辰……”她暗自咒骂自己,怎么了这是?她的北辰回来了不是吗?这不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吗? “你在怕我?”他开口,嗓音低沉黯淡,令人听了心疼。 “不,我不是……”顾初一听他这么说,心就形同受了剜刑,忙解释,“我只是……只是……” 可丝毫没解释出完整的理由。 他却轻抚了她的头,轻声说,“我知道你累了,休息吧。” 她看着他,良久后懊恼道,“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傻瓜。”他笑了,很性感,“想什么呢?” 顾初更讨厌自己了。 “我不会强迫你。”他压低了嗓音,只是轻吻了她的额头,“直到你想要我为止。” 顾初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抱住他,让自己这种飘离出来的不安情绪得到舒缓。 —————— 再睁眼时已是清晨。 夏日的阳光总是早早出来,洒了一屋子的光亮。顾初是从梦中挣脱而出,睁眼时,最后一帧梦境画面也驱散了。她盯着天花板盯了许久,眼球转了转,干涩。 她梦见自己正在折幸运星,一颗两颗三颗的,直到折满了整个屋子,筱笑笑拉着她的手不停地笑她,你去卖幸运星得了。她狡辩说,这是我要送他的,他喜欢…… 而最后一帧梦境的画面像是定格在了白兰树下,初春,远近的白兰开得宛若皑雪。他折了一枚白兰花轻轻别在她的耳畔,她害羞抬手去拿,他却握住了她的手,温柔说,别摘,戴着好看。她红了脸,抬眼看他,北辰眼底的笑揉了那白兰的清雅。 她醒来时,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他的声音:别摘,戴着好看…… 头一扭,他就躺在身边,还穿着昨晚在画室的那套家居服,阖着眼,睡得很安静。顾初看着他,那因为梦境而引发的小小失落就被驱散了,阳光钻进了心房,暖暖的。 他该是累了,连她醒来他都不知道。顾初小心翼翼起了床,生怕惊扰了他,走到窗前,对着灿烂的眼光伸了个懒腰,虽跟从前一样的天明,却因为他的回来变得不一样,似乎,阳光更明艳了,味道更温暖了。 等等…… 阳光? 顾初伸懒腰的动作一下子滞住,看了看旁边的窗帘,心里咯噔一声,昨晚她比他早睡,睡前习惯性地没拉窗帘,但他为什么也没将窗帘拉上?以往只要他回家睡,她第二天醒来时窗帘总是拉得密不透风,不管他回来得有多晚,哪怕是凌晨或已天明,只要他需要休息,必然是要挡住阳光。 她扭头,迟疑地看着他。 清晨的光亮柔和,偏移入床头,他英俊的脸颊一半陷入光明一半陷入光影,将光线完美分割的是他高蜓如冰川的鼻梁,家居服是浅色,在阳光下看着更是柔和,这样的陆北辰总会让人感到舒服清爽,又平易近人。 可这不对,他向来讨厌睡觉的时候有光亮。难道,一场手术治好了他的心理毛病?顾初暗暗思索,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临床上也有过不少这样的例子,人在经历一场生死考验后总会有所改变,或习惯或做事方式。 明明就是这个道理,但顾初还是觉得哪里有点怪。 她走回床边,坐在了他面前。 他的脸颊被窗外的光照得愈发白希,像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似的,呼吸很浅,胸膛上下起伏的幅度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因为近看,她必然会认为他失去了呼吸。 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心口却突突直跳,是北辰的脸,没错,他的鼻梁、他的唇、他阖闭的双眼、他的眉毛…… 顾初的手指在碰触他眉骨时微微一滞,只觉得指尖之下有点不对劲。 仔细摸了摸,仔细打量之下这才发现,他的右眉之下匿藏着一处极小的疤痕,这是因为有充足的光源才看得清楚,如是平常,再加上眉毛的遮挡,压根看不见这道疤痕。 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疤痕? 顾初仔细想来,确定之前他是没有,他的身体哪里有疤哪里没有她都很清楚。难道,是车祸中留下的?那么除了眉骨的疤痕,车祸和手术中留下的疤痕应该也不少吧? 她又打算查看他的后脑,不曾想,床上的男人蓦地睁了眼! 顾初没料到自己刚抬手他就睁眼,心口一抖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起了身。他似乎也没料到一睁眼会有个人凑在眼前,很明显地怔楞了片刻,坐了起来,抬头看她问,“你在做什么?” -本章完结- 405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顾初有一瞬的心虚,但紧跟着就觉得自己的心虚很可笑,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有什么紧张的?重新坐回床边,她抬手去碰他的眉,可意外的,他的眉心微蹙了一下,下意识做了个躲闪的动作。 她微怔,甚至有点愕然,但很快地,她解释,“我只想看看你眉骨上的疤痕,以前没有。” 他的眉心舒展,慵懒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车祸留下的。”话毕,他拉过她的手,触碰了那道疤。 顾初一听是车祸留下的,指尖都跟着疼,轻声道,“这次车祸还留了哪些疤痕?” “别想得太严重。”他轻轻搂过她,“你看我还能很用力地抱着你,说明我已经康复了。” 顾初贴在他的胸膛,窗子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晃得她心里没着没落的。 —————— 早餐简单了些,顾初可不舍得让个病人动手,把冰箱里能用的食材都用上了,等早餐上齐,陆北辰点点头,“看着就不错。” “就像你没尝过我的手艺似的,什么叫看着不错?”顾初轻笑着顶了他一句。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话。 用餐的时候顾初还在想着窗帘的事,几番想问又忍住,怕他觉得她是在小题大做,又怕他经过这次车祸后心态上再有什么变化,等等顾虑就压在心里。 但有个问题不得不问。 “北辰。” “嗯?” “之前你送幸运星给我,哪来的幸运星?”这是她在梦中也纠结的问题,那些幸运星是当年她送陆北深的,现在怎么到他手里了?除非不是他送的。 今早临行之前的梦也令她困惑,在梦中,就好像那些幸运星她本就是要送给北辰的,可梦里明明想的就是北深,不知为何,现在就算想起北深,满脑子还是北辰,就好像,北辰给她的感觉就是北深似的。 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的变化,所以一钻进死胡同里就得出来。 陆北辰涂了一片吐司,面前的那杯茶他倒是没喝几口,闻言后笑了笑,“那是我在医院的时候折的。” “啊?” “我醒了之后,医生建议我多练习动手能力,尽快恢复手指的灵活程度,所以我折了一些幸运星。” “可是——”那些幸运星明明就是她折的啊。 “你确定你送我的就是你折的那些?”她忍不住问。 对面的男人轻轻挑眉,“不然呢?你还收到过别的幸运星?” “我前两天收到的是……我折给北深的。”她还是如实交代,其实,是想听他的解释。 陆北辰愣了一下,很快恍悟,无奈低笑,“抱歉,可能是我回国的时候拿错了。” 顾初不解。 “我回陆门待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住在北深的房间里。”陆北辰解释,“当时他回美国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 顾初咬咬唇,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可很快地想到了科洛的话,忍不住脱口,“可我听说北深不是出国前就失踪了吗?” “听谁说的?”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吐司问。 顾初张了张嘴巴,愣是没把科洛这个名字吐出来,沉默半天。他抬眼看她,道,“有些说辞只是用来应付外界的,你要明白。” “那北深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她急切地问。 陆北辰放下吐司,看着她半晌,突然问,“告诉我,你还放不下北深吗?” “我……”顾初觉得他眼神有点怪,一时情急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时你说北深不在了,我以为他是离世了,后来才知道他是失踪,而你又没选择报警,我觉得奇怪而已……” “这些事不要管也不要问,好吗?”他微微肃了口吻。 顾初察觉出他有些不耐,便不好再多问什么,轻轻点头。 就这样,餐厅的气氛安静了下来,她和他谁都不说话。 其实在以往,每每和陆北辰早餐的时候也是安静,他原本就是个在吃饭时不爱说话的人,有时候甚至整顿饭下来他都一句话不说,可那时候顾初没觉得静得可怕,吃着他时不时给她夹的菜都会是满满的幸福。但此时此刻也是安静,她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冷了。 悄悄抬眼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亦如从前那般用餐,优雅,不紧不慢,但…… “北辰。”她冷不丁开口。 陆北辰抬眼看她。 顾初盯着他拿叉子的手,问,“你怎么用右手拿餐具了?” 他是个左撇子,打从她遇上他那天起,他拿餐具就用左手,是他自己说的,他的左手比右手灵活。 陆北辰放下叉子,重叹,“初初,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顾初一时语塞。 他没恼,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平时是用左手不假,但不代表我右手不会用餐具。” 顾初闻言后心中懊恼,是啊,她在怀疑什么?是因为今早的梦做得太怪异,还是因为打从见到他后直到现在还隐隐浮动的不安感?他回来不是好事吗?怎么还问东问西的? “对不起。”她轻喃。 陆北辰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温暖,温柔说了句,“吃饭吧。” —————— 罗池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在家里,一翻身不成想摔地上了,疼得他龇牙咧嘴,接了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顾思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见罗池坐在地上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暗骂了句活该,然后去洗漱了。 没一会儿,罗池也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没关,顾思在刷牙,见他过来了,七下八下地漱完了口,擦了嘴后取笑道,“那个沙发可是我云霄哥哥新换的,够大的面积了您老还能从上面掉下来,罗大警官,你有梦游症啊?” 罗池的肩胛骨还在隐隐地疼,自动屏蔽了她的冷嘲热讽,问,“我的牙具呢?” “你的牙具在你家,我家怎么会有?” “漱口水总有吧?” 顾思嗤了一声,塞了漱口水给他。 “奇怪那家伙这两天的行踪还挺奇怪。”他说完,喝了一口的漱口水。 顾思不用想也知道刚刚那通电话是所里打来的,一听他这么说,好奇心全都勾了上来,“怎么奇怪了?” 罗池吐了漱口水,又喝了一口,反复几次后擦了嘴,说,“出来进去神神秘秘的,那家伙好像要离开上海了。” “那怎么办?”顾思急了,“他走了还怎么查他啊?” “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那些尸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们怀疑,就算乔云霄给了资料也没办法,找不到最直接的证据,还是一样扣不了他。” 顾思重重叹气。 “我回所里一趟。”罗池快速地洗了把脸,头发湿漉漉的,出洗手间的时候又折回头问,“你今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顾思没明白他的意思。 罗池抹了一把脸,“我今天可能没时间陪你。” 顾思翻了个白眼,“谁用你陪啊?赶紧忙你的正事去吧。”心里却因为他的这句话美滋滋的。 罗池憨憨地笑了笑。 —————— 上午的这台手术不大,筱笑笑主刀,顾初配合,下了台后十点多钟。等出了手术室,筱笑笑问她,“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呢?” 顾初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 她沉默了会儿,轻轻一叹气,“北辰回来了。” 筱笑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先是“哦”了声,然后冷不丁地提高嗓音,“你说谁回来了?陆教授?” 顾思点点头。 “他康复了?”筱笑笑为之高兴。 顾思想了想,“也许吧。” 筱笑笑偏头看她,“不对啊,他回来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这个情绪啊?” “不知道该怎么说。”顾思搓了搓脸,有点倦怠。 “照实了说呗,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么说。” “一句话啊……”顾思倒了杯水,双手捂着水杯,沉吟片刻道,“一句话就是,我觉得这次他回来有点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了?”筱笑笑开着玩笑,“是少胳膊还是少腿了?” “他是——” 顾初刚开口,护士站的小护士就过来了,探个脑袋一脸的兴奋,“顾医生,有帅哥找哦。” -本章完结- 406那些不一样的习惯 是罗池。 懒洋洋地靠在护士站,没穿警服,一件十分简单的浅灰色套头t恤衫,配了条做旧泛白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系带球鞋,打眼一看很是清爽,许是这两天的睡眠较为充足,整个人充满阳光的气息。几个小护士搭讪搭得贫,他生性幽默风趣,把小护士们逗得直笑。 见顾初来了,冲着她一摆手,“嗨顾小妹,在这呢。” 顾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当她瞎啊,他那么个大活人风骚地站在那还能看不见?走上前,双手揣在白大褂兜里,问,“今天什么风把罗大警官吹来了?” 还没等罗池开口,旁边有小护士惊讶道,“呀,你是警察啊?” 罗池冲着几位笑着摆摆手,“回见啊回见。”话毕拉着顾初到了走廊。 “是蜡像馆的事有着落了吗?”顾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案子。 罗池靠在墙上,“蜡像馆的事还在查,确实证据还在找。”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还对着护士站的小护士们一顿发骚,你不怕思思挠你?”顾初上下打量着他,平时见他穿警服的时候比较多,换上一身休闲,还真像个纨绔子弟的,一脸的桃花相。 罗池自辨,“我是个有自制力的男人,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啊,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确定陆北辰是不是回来了。” 顾初点头。 “真回来了?”罗池一脸的兴奋,“那他现在在哪呢?” 顾初盯着他一脸的兴奋,知情的明白他是盼着陆北辰回来接手案子的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对陆北辰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应该回实验室了吧,你没打电话给他?” “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罗池道,“没关系,我正好有事要找他,既然他确定是回来了,那我直接去实验室。” 顾初也没多想,点点头。 “小别胜新婚吧?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吗?”罗池故意逗她。 原以为她会像从前似的恼羞加脸红,不成想她的神情有点怪,略微思考了下后摇摇头。罗池很是诧异,刚要取笑她别装了,她却凑上前闻了闻他。 “怎么个意思?”他吓了一跳。 顾初抬头,狐疑地盯着他,“你身上怎么会有我家浴液的味道?” 罗池先是惊愣后是尴尬,掩饰性地咳嗽了声,“你们家浴液就那么特殊啊?” “这款浴液是我订制的,市面上没得卖。”自小顾初就不喜欢市面上的浴液,一些品牌的浴液更是香得离谱,她母亲便找香薰师订制浴液,前几年条件不是很好时她会找一些有机的浴皂来用,现在她又找到了相关的香薰师来订制,以木质香为主,少揉了夹竹桃的花香进去。 罗池一见瞒不住了,只能供认不讳,“今早上我是在你家洗了个澡。” 见顾初双目一瞪,他马上解释,“你一晚上没回家,我这不是担心思思吗?不过你放心啊,我昨晚上是在沙发上睡的,绝对没碰思思。” 顾初给了他记白眼。 “那个……我还是先去找陆北辰吧。” “等等。”她叫住了他,“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想起今早他被她弄得有些不悦,心里总是惦记,倒不如趁中午的时间过去瞧瞧,看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 罗池亲自开车,这一路的音乐都是春暖花开的喜庆。可顾初自打上车后就一句话没说,若有所思。罗池毕竟是刑警出身,对人的情绪变化多少敏感,调小了音量,问她,“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呢?” 顾初盯着窗外,思量许久,道,“我觉得怪的是北辰,这次他回来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罗池好奇。 顾初简单总结,“北辰其实是有一些生活怪癖的。” “生活怪癖?”罗池一听这四个字,笑得暧昧。 顾初无语地看着他。 他马上闭嘴,示意她继续。 “比如说他睡觉的时候一定不能有光,窗帘要拉紧,灯要关上,所以住所里的开关都不带提示的夜光灯。” 罗池诧异,“还真是怪人。”他跟陆北辰是朋友和搭档不假,但生活上的这些怪癖也许只有顾初才最清楚。 顾初点头,她倒也习惯了,所以不认为这有什么,最开始时会有些不习惯,例如刚在一起时有一次她在他睡觉时开了灯,他甚是不悦地低喝了她一嗓子,她连着好几天都委屈。 “他在早餐的时候一定是配淡茶的,喝茶的量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是一杯茶。”顾初细数他的习惯,“他不爱吃甜食,用餐的时候是左撇子,洗澡的时候如果没有外人在的话不会锁门。他有洁癖,同时也有点选择障碍,我是指他在生活上,每天早上他会在要佩戴什么颜色的领带这件事上纠结个几分钟,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帮他先选好领带。” 罗池咽了一下口水,叹道,“老天爷,这还是我认识的陆北辰吗?我怎么觉得从你口中说出来的陆北辰这么陌生呢?” “谁没个怪癖啊?真总结的话,说不准你的比他还多。”顾初顶了他一句。 “那好,他有这些怪癖,那回来之后呢?你觉得他不一样了,难道说这些怪癖他都没了?” 顾初咬咬唇,“算是吧,除了还是一样有洁癖外,其余的都有不同。今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窗帘是开着的,他好像不那么怕光了。” 罗池提了半天气没想到她说了这么个话,一脸坏笑,“是不是昨晚上那老兄累着了,所以忘了拉窗帘?” 顾初推了他一把,“瞎说什么呢?能不能认真点?你再这样我就撺掇我妹去相亲了啊。”昨晚拒绝他后,他倒也没强行怎么样,后来她是先睡了,他一直在书房不知道忙什么事。 罗池一听这话急了,赶忙做投降状,“别别别,我这不是帮你分析吗?你看啊咱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开开玩笑而已。你接着说,我洗耳恭听,保证不犯浑打岔了。” 他良好的认错态度重新获得顾初的信任,接续道,“今早他的茶剩了半杯,也没抗拒牛奶甜食类的食物,拿餐具是用右手,领带没等我去帮着选自己就挑好了,而且……”她顿了顿,似乎在迟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罗池追问。 顾初思量了半天,终究说出口,“而且他出门之前洗澡的时候,门是紧锁着的。” 罗池了悟地点点头,等了半天见顾初没再开口,忍不住问,“没了?” “嗯。”陆北辰才刚刚回来,她只发现了这些奇怪点。 罗池翻了下白眼,“就这点事值得大惊小怪?” “不奇怪吗?” 前方道路通畅了很多,罗池加了速,两旁的建筑物嗖嗖往后退。他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有些习惯三个月就养成了,你想你们都分开大半年了,他两轮习惯都养成了,你说的这些没什么啊,更重要的是,他经过那么大的事故,不算皮外伤加骨折,光是脑袋里的血块就得开颅吧?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人在经过变故或重大手术后都会有所变化的。” 顾初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嗓音有点颤,“我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但……”说到这深吸了一口气,“但他没做开颅手术。” 罗池一愣,“他当初昏迷不醒不就是因为血块压迫吗?难道血块自行吸收了?” 顾初摇头,她不清楚。 罗池见她一脸的茫然,更是奇怪,“你都没问过他手术的事?” “他只是说他没事。”顾初轻叹一口气,其实她没法同罗池讲清楚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这次陆北辰回来虽说还像从前似的温柔体贴,但她总会时不时感觉到彼此之间存在膈膜。 “今早我看着他,感觉像是在看着个陌生人。”末了,她又叹气,这一次,重重的。 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顾初一个猛晃身,安全带蓦地将她勒住,疼得她直龇牙,“罗池,你停车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罗池置若罔闻,扭头看着她,一脸的严肃。 “之前科洛说陆北辰的弟弟陆北深是失踪了,对吧?” 顾初点头。 “陆北深和陆北辰又是双胞胎……” 顾初一个激灵,心脏蓦地跳到了嗓子眼,“你的意思是……”有些念头是需要说出来的,而且只能通过别人的嘴巴去说,她倒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本章完结- 407是陆北深回来了 罗池重重地一拍手,“我知道了,是陆北深回来了!” 顾初只觉得一阵窒息。 “变化太大的话,要么就是经历了重大变故,要么就是他是另一个人。”罗池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你觉得我这个分析靠谱吗?” 顾初摇头,“不,不会是陆北深。” “为什么?”罗池一脸费解,“听说他们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能肯定站在你面前的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 “他给我的感觉就不是陆北深。”她十分肯定地说。 罗池眼神异样地瞅着她,笑,“你又没见过陆北深。” “我……”顾初一时语塞,见他一脸诡笑,干脆坦言,“大学的时候,我跟陆北深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知道他不是陆北深。”过去的她都想让它过去,那么放下的最好证明就是可以坦然面对。 罗池提到陆北深这个假设只是想逗逗顾初,在他认为,一个失踪了这么久的人、连寻人能力那么强的科洛都找不到的人十有*是不在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还健在,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怎么就这个时候回来了?讲不通嘛,但不成想顾初倒出这么个事件来,倒是令罗池起了兴趣,之前他倒是多少听说了一些风声传闻,但都没去证实,趁此机会,他倒是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还有这段历史呢?快讲讲。” 顾初才不会如他所愿,敲了敲时间的显示屏,“想听八卦你问陆北辰去,再不开车你就逮不到他了,你也知道他很忙。” “别啊,咱们长路漫漫的,我边开车边听。”罗池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大学时候你跟陆北深相处过,是指谈恋爱吧?那时候陆北辰在哪?我怎么记得你们在琼州是第一次见面呢?难道之前你没见过陆北辰?” 顾初不吱声。 “当时吧我就觉得陆北辰瞅你的眼神不对劲,之后他知道我手里有你们姐妹俩的资料,还背地里向我打听过你好几次呢。”罗池一脸的兴奋,“说不定大学的时候他暗恋过你,你都不知道。要不然他那么个冷淡的性子怎么会突然对个女人的事问长问短的?” “无可奉告。”顾初四两拨千斤,自动屏蔽他的喋喋不休。 罗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从她嘴里撬出实情来,也只好作罢,打着了火,悠哉哉地甩出句玩笑话来,“俩兄弟长得那么像,说不准当初你就没分清谁是谁,大多数双胞胎就爱玩你冒充我、我冒充你的游戏,桃代李僵啊,这种事谁都敢保证不能发生哦。” 他本是句戏谑的话,出发点就是小小抚平一下被顾初守口如瓶这种行为折磨得要死要活的心理,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初只觉得像是有只蜜蜂飞进了大脑里,只听“嗡”地一声,脊梁骨一凉,那种熟悉的、她几番都不敢去证实的疼痛感倏然加重了…… —————— 下了车,通往实验室的小径幽然安静,罗池这边刚锁好车,那边突然起了风,风势之大在夏季少见,小径两旁的大白杨被吹得哗啦啦地响,响声如海浪似的层叠不穷。 罗池遮住眼,怪叫,“什么情况?前方有妖怪了?” 风虽大,但持续时间很短,在罗池落下这句话后就平息了,顾初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枯草,笑道,“蜡像馆的案子诡异,我看说不定这场大风是上天给你的启示呢。” “什么启示?”罗池问完,呸呸地吐了几口灰。 顾初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末了缓缓吐出一个字,“悟。” 沿着小路往实验室走的时候,罗池还在摘一脑袋的枯草,顾初原本是跟他前后脚的,但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罗池走了两步见旁边没人了甚是奇怪,一扭头,就见她站在不远处四处张望。 “怎么了?真找妖怪呢?”罗池取笑道。 顾初没回话,目光一个劲地在白杨树间穿梭寻找,不知为什么,就在刚刚风落时她的心底窜上一股子熟悉感,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自己周围,可看过去又空无一人。 心脏莫名地乱扑腾,是那种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感觉。 到底是谁? 罗池返了回来,拉了她一把,“找什么呢?” 感觉瞬间就没了,心脏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要发生却被罗池这么不经意的行为打破了似的,她扭头看着他,一脸的懵愣。罗池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刚刚就是玩笑话,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没……”半天,顾初才找回声音。 “走吧。”罗池伸手搂过她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加以安慰,“别怕,有警察叔叔保护你,任它前方有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是我的对手。” 顾初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前行,心不甘时会回头瞅上那么一眼,但身后,谁都没有。 正如顾初所猜测的,陆北辰的确一回来就扎进了实验室。 只是,实验室的气氛有点怪。 语境异常的兴奋,潘安也敢在实验室里喝奶茶了,鱼姜整个人看上去也挺亢奋,脸色跟双眼似的都在发亮,平时是那么不待见顾初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却对她稍稍友善了些。 “陆教授在办公室呢。”鱼姜指了指头顶上,虽是看着罗池说的,但也没排挤顾初,“你们直接上去找他吧。” 罗池就等着这句话呢,心中暗叹,还是陆北辰在人情就在啊,他要是不在,可能自己早被这三个怪人赶出去了。顾初跟在罗池后面,刚上了两级台阶停住脚步,回头叫了一声潘安,冲着语境那边呶呶嘴,“他怎么了这么亢奋?中彩票了?” 潘安瞅了一眼正在埋头写报告的语境,懒洋洋道,“彩票对他的you惑力还不如陆教授对他的夸奖来得大,小伙子今早被头上那位夸了,夸他的报告做得好,这不一下子就有了动力,连着做报告呢,我想未来半年的报告都由他代劳了。” 顾初这才明白因由,笑了笑,也对,陆北辰平时对语境严苛得很,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当时她在实验室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动不动就看见语境拿着做好的报告上去,没一会儿陆北辰低吼声就传下来了。 语境这种状态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适当的鼓励远比训斥更有效。 “你还敢在实验室里喝奶茶了?”她见潘安还在悠哉哉地抱着奶茶杯子不放,忍不住道。 陆北辰最讨厌的就是在实验室里吃东西,除了真的是忙得昏天暗地的顾不上到外面吃,其余时间总会杜绝这种现象,用陆北辰自己的话说就是,会弄得实验室里全都是味,可在顾初认为,这是陆北辰的洁癖在作怪。 潘安敲了敲杯子,“今天头顶上那位荣耀归来可喜可贺,他给的特权,不用白不用。” 顾初看不惯潘安那副占便宜的嘴脸,嘴角抽动了一下,蹬蹬蹬上楼了。可刚一进门,就听见罗池很是不悦的嗓音,“陆北辰你什么意思?” 吓了她一跳,赶忙将办公室的门关好,走上前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她只是晚上来一会儿,罗池怎么就脸红脖子粗了? 再看陆北辰,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在看一份报告,一身白衬衫衬得他眉宇间甚是严肃,闻言罗池的话后,他头也没抬,淡淡地落了句,“进门敲门是最起码的礼节。” “我进你办公室什么时候正经地敲过门了?”罗池一脸的涨红。 顾初这才听明白,顿觉无语,原来就是因为罗池没敲门啊,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罗池这个人大大咧咧的,自打他跟陆北辰熟了后每每来这都是推门而入,为此陆北辰也斥责过他,但瞎子都能看出来陆北辰的斥责也是半真半假,更多的是友善讥讽,罗池当然也能看出来了,所以每次挨完骂还是照旧推门就进。 陆北辰这才抬眼,眼神淡凉,跟以往面对工作时一样不近人情,许是没料到顾初会来,微怔片刻,紧跟着皱眉,“你怎么来了?” 顾初见他眉梢不悦,心就七上八下的了,那句“我想你了”的话反复在嘴巴里打转,最后还是咽了下去,舔了舔唇,道,“我也想了解一下蜡像馆的案子。” “对,她是我拉过来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找艾欣尸体的线索,为了什么?不就是能帮你查出真相吗?还有奇怪展出的那些蜡像,我觉得——” “艾欣的尸体我会去查,但关于蜡像馆的那些尸体我不会插手去管,我的实验室也不会。”陆北辰语气冷淡地打断了罗池的话。 -本章完结- 408爱情可以跨越生死 罗池一听这话,态度立马软了下来,走上前赔笑,“别别别,你这是故意逗我的吧?行,我出去重新敲门还不行吗?” 话毕转身就要出去。 “不是我不想接。”陆北辰开了口阻断了他的行为。 罗池一听这话眼睛一亮,马上折回来。 “关键的问题是,你怀疑那个蜡像师也总该有证据才行。”陆北辰整个人朝后一靠,语气清淡,将手头的资料往桌上一放,敲了敲,“我或我的实验室总不能帮着你去找尸体吧?资料我看过了,目前来说,我帮不了你什么。” 罗池连连道,“对对对,证据我们会去找,你日理万机,我这不是想先提前跟你约好嘛。” 陆北辰面色平静,“我会根据具体情况来分配实验室人手。” “那就好。”罗池搓了搓手,笑得有点勉强。 “还有事吗?”陆北辰抽了下一份的文件,摊开,见他罗池还站在原地不动弹,淡声问。 罗池脸色明显的尴尬,别说是他了,就连顾初在旁听着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刚想提议一同用午餐,罗池这边开口,“那我就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步,转头看着陆北辰,“对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陆北辰沉吟片刻,道,“可能信号不好。” 罗池点点头,想了想,又看向顾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送你回医院。” 顾初从罗池眼睛里看出些顾虑来,感觉到他似乎有话说,点了下头,看向陆北辰,“那我也——” “你留下。”陆北辰轻描淡地来了句。 顾初轻轻一怔,随即看了罗池一眼,罗池见状后先行离开。 办公室里陷入了安静,没有了罗池的咋咋呼呼,顾初竟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大适应,心底那种若有若无的异样感愈发渐渐滋生,看着他微垂的侧脸,滋生的感觉如荒草似的爬满了心房。 “中午想吃什么?”陆北辰问了句,却还埋首于文件。 顾初哪有胃口吃东西?想起刚刚罗池离开时的神情,还有他笑容中的尴尬,思量了片刻,走上前轻声道,“我觉得你对罗池有点过分了。” “因为敲门的事?” “不是。”顾初靠在办公桌旁,低头玩弄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是指你的态度。” 他抬头,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无名指,眼神有瞬间的复杂,但很快地恢复平淡,“态度?我一向这么对他。” 顾初张了张嘴,半晌后摇了下头,算了,这种全都是感觉的事,说也说不清楚,还不如说回具体的事,“罗池这么紧张这件案子也都是因为你,最开始他是拼了命地想要通过艾欣查出你出车祸的原因,然后才从蜡像馆中发现端倪,换句话说,他是在为你的事奔波。” 陆北辰抬眼看着她,看了许久。 顾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头绞着手指。她感觉他起了身,朝着她这边过来了。稍许,他的大手揽过了她的肩膀,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熨烫着她的肌肤。 她被他拉着走到椅子前,他轻按她的肩膀,她便坐在了他刚刚做过的椅子上。 “初初。”他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俯身下来,将她圈在了他的怀里,“艾欣这件事跟我有关,我必然会去查的,但你要明白,我不想你卷进案子里来,不论是现在的这起案子还是以后的案子。” “为什么?”顾初惊讶。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眉梢,低语,“你现在所取得的成绩来之不易,要全力以赴在你的工作和前途上,案子怎么进展,进展如何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可是……”可是她很想帮他,就像从前做他助理的那段日子,虽说他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但不得不承认那段日子她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 “没有那么多的可是。”陆北辰轻抚她的头,眼神柔和,“人的精力始终有限,你顾及一边势必就会忽略另一边,答应我,案子的事不要再去插手,也别再问了。” 顾初闻言后虽说心里别扭,但也知道他说得也并无道理,只能怏怏点头。他见她应允,轻轻笑了,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枚轻吻。 他的气息轻落她的脸颊,一贯的来苏气息倒是少了些,被浴液和剃须水的清洌气息取代了。不知怎的,顾初心头小小慌张,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陆北辰没料到她会冷不丁有这个举动,微怔。 顾初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了,起身,尴尬地抿了抿唇,轻声说,“我……饿了。” 他盯着她,半晌笑了,朝着她一伸手,“走吧,带你去吃饭。” 顾初盯着他的大手,许久后,缓缓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他握紧。 ——————— 晚上是顾初值班,未来这几天轮到她在急诊,忙得不亦乐乎。这大半年来她轮过几个科室,最不喜欢的就是产科,迎接新生儿固然喜悦,但也看了不少新生命陨落的现象,每每这样心情就格外沉重。就好比此时此刻她接了一台急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家自行吃药打胎,结果造成血流不止,情急之下她自己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跟着妇产科大夫一直忙活了近两个多小时,女孩子总算度过了危险期,躺在手术台上,整个人像鬼似的惨白,麻药还没过,她还没醒。 顾初在整理手术工具时,麻醉师开口了,“听说是被男朋友甩了的。” “这种事儿屡见不鲜了。”妇科大夫见怪不怪,语气也较为平静。 顾初忍不住问,“都出这么大事了,那男的还没来?” “是女孩父母签的字,男的肯定是没来呗。”麻醉师叹道,“听血站的护士说,这女孩的母亲打电话给那男的一顿痛骂,说什么都答应结婚了出尔反尔之类的话,我想,可能两个人都谈婚论嫁了吧,这个时候再遇个劈腿,女方的确受不了。” “受不了就这么作践自己?还搭上一条孩子的命?小孩无不无辜?”妇科大夫冷哼了声,看了一眼时间,“行了,五分钟后叫醒她。” 等大夫走了后,旁边帮忙的助手笑了笑,“瞧见没,就不待见这样的。” 别说主治大夫不待见了,顾初也感到心寒,进了这个科室,总会看见无数个婴灵在脑袋上飞舞。 “顾医生,听说你男朋友回来了。”助手笑嘻嘻地问。 陆北辰送她到医院的一幕被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瞧见了,其中有认出陆北辰身份的姑娘,一时间就在医院里传遍了。 顾初也没打算遮着藏着,大大方方承认,“是,他回来了。” “真是福大命大啊。”助手由衷地说,“用老辈的话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们的好事也快近了吧?”话毕,敲了敲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顾初笑了笑,“八卦。”指了指时间,“看着点,别又挨骂了。” “不是我八卦,瞧见没,血淋淋的例子在这摆着呢。”助手指了指手术台上的女孩,“结了婚的都有变数,别提没结婚的了,你男朋友那么帅,可得看紧点。” “行行行,承蒙你的人生指导。” 等出了手术室,她的心情就没刚刚那么轻松了。 陆北辰回来后没提找回戒指的事,将她约在那家餐厅也没提结婚的事,那晚他在看霸王别姬,那句台词至今都在她耳畔回荡:依我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攥了攥手指,却被戒指硌得生疼。 —————— 往值班室走的时候经过护士站,两个小护士搭伴值夜班,其中一个小护士在讲鬼故事,另一个在听。已是晚九点多了,走廊静悄悄的,所以小护士讲的一些情节也飘进了顾初的耳朵里。她踱步上前,拿过本子签了个名,听故事的小护士许是太投入了,冷不丁看见个白影飘过来吓了一跳,一声惊叫,也吓得讲故事的小护士一哆嗦。 等看清来人后,小护士这才拍着胸口,“顾医生是你啊。” 顾初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低声道,“大晚上的讲鬼故事?值着夜班呢不害怕啊?” 讲故事的小护士嘻嘻笑着,“是我昨天晚上看了一个讲未婚夫的恐怖电影,看完了觉得挺感人的,就讲给她听,顾医生,你看过那个影片吗?” “我对恐怖电影不大感兴趣。”顾初笑了笑,开玩笑,以前跟着陆北辰经常看死尸还不够,还要看这类电影来折磨自己? 回到办公室,她有点体力不支,忙着手术晚饭一直没吃,现在整颗心脏都在突突地跳,简单塞了点面包入肚,喉咙却火辣辣地疼,可能是中央空调调得太低了,她有点着凉。 中间又接了几名患者,跟着急诊科的大夫忙上忙下的,等再回科室已倦怠不堪了,一头栽在了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抻了毯子还热,干脆甩到了一边,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越是累就越是清醒,一张单人床被她压得咯吱咯吱地响,在这样的夜晚格外刺耳。 人一失眠,脑袋里的思维就开始发散,一些奇思妙想就蹦出来了。顾初想到了那个讲故事的小护士,想到了无意入耳的桥段。 “女主角悄悄地跟到书房,透过很小的缝隙偷看她的未婚夫,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 “她的未婚夫正坐在椅子上一针一针地缝着自己的胸口,女主角这才明白他一直不敢在她面前脱衣服的原因,原来他在出车祸的时候早就死了,现在回来的,是鬼……” 顾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在胸口里跳得更是厉害,耳膜都被撞得生疼。小护士的话反反复复在她耳边转悠,像是魔咒一样。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顾初你在瞎想什么呢?你还真相信回来的那个陆北辰是鬼啊?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是迷信。 下床抓了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倒在床上,继续睡。 不知多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像是有个人走进来了,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忘了锁门了,是小偷吗?或者是什么意图不轨的人? 想动却动不了,就跟睡魇了似的。 那人坐在了她的床头,抬手像是要抚摸她的脸。很快地,她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在轻抚她的脸,指尖微凉,令她昏昏沉沉的大脑有片刻的清醒。 因为,她闻到了来苏味,极淡,那么一缕混在了空气中,一并被她吸入肺腑。 北辰…… 她唤着他的名字,心脏跳得更快。努力睁眼要看清他的脸颊却无济于事,她看不清他,只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男人在跟她讲话,嗓音低如磐石,重重地压在她的胸口上。 你回来,回来照顾我,她拼了命地喊,觉得喉咙更疼了。 男人的大手好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隐约中她又听他说,“傻丫头,我一直都在,默默地照顾你。” 北辰…… 陆北辰! 顾初蓦地睁眼,额头上全都是冷汗。 窗外的天蒙蒙亮,天际线只有隐隐的红,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顾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梦了,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他的气息到现在还在呼吸间纠缠。 竟一夜没患者,这也算是她值夜班以来最轻松的一次。 她用力搓了搓脸,力求让自己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却异常地想陆北辰,想着昨天他是在实验室里忙了一晚上还是回家休息了?拿起床头的手机,打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动作停滞。 床头上多了杯水,她端过来闻了闻,是泡腾维c,还温热着不凉,顾初想了半天,没记得昨晚临睡前放了一杯维c啊,一掀毯子起了身,蓦地回头又看了看毯子。 脊梁骨渐渐绷紧…… 她昨晚嫌热将毯子甩到了一边,这是她清楚记得的,刚刚醒来的时候,毯子是盖在身上的。 难道…… 昨晚她不是在做梦! 不会真的是陆北辰吧? 这是个不大成立的想法,因为他不会无缘无故跑医院来给她倒杯水和盖被子,这也太奇怪了,但还是忍不住给他去了个电话,第一遍没打通。 想了想,又给实验室的座机打了通电话,很快地那边接通。 “北辰?” “怎么了?”那边的嗓音听上去有点倦怠。 顾初不用想都不知道他这是熬了一晚上夜,甚是心疼,轻声问,“昨晚你一直都在实验室啊?” “对。”陆北辰那边动了一下,有椅子的摩擦声,似乎是起身倒了水,“这半年来的卷宗堆成了山。” “那……你一分钟都没离开过实验室吗?” 那边稍稍不解,“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我就是问问。”顾初改口。 “有事要跟我说。”那边声音低柔。 “真的没事,就是……想你了。” 那边似乎也松了口气。 结束通话,顾初扭头瞅着那杯泡腾维c,脑子里像是煮沸了一锅浆糊,怎么想都想不通。照理说陆北辰真的不会有那么多时间跑来医院找她,就算是来找她的,干嘛不叫醒她?更何况,他是真的没来医院。 百思不得其解,洗了把脸清醒一下,走廊已经有脚步声了,是早来的工作人员和打扫卫生的阿姨。去护士站的时候,昨晚上讲鬼故事的小护士不在了,换了白班的护士来,那个听故事的小护士还在,正在交接,见到顾初后,嘴巴很甜地打了声招呼。 顾初点点头,签了名字就打算回家休息了,但转念又想到了今早的怪异,叫停了那个听故事的小护士。 “昨晚上有谁进我诊室了吗?” 小护士想都没想地回答,“有啊,患者啊。” “我是说后半夜。” 小护士眨眨眼,“后半夜普外患者比较多,您那个诊室好像没有吧,我也不大清楚,昨晚上只顾着忙普外那边了。” 顾初听了,不知怎的竟有点失望,其实早就知道是场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那杯水也许是她睡得迷迷糊糊倒的,人在生病的时候也不见得清醒多少,毯子嘛更好解释,感到冷了自然就扯过来盖了。 甩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那边的小护士朝着她拜拜下班了,她突然又叫住了小护士。 “顾医生还有事?” “那个……”顾初想了想问,“昨晚上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小护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她。 “昨晚小刘给你讲的那个关于未婚夫的鬼故事。”顾初提醒了句。 “哦哦哦,那个呀。”小护士嘻嘻笑着,“最后是男女主角在一起了。” 顾初一愣,“男主角不是鬼吗?” “所以说爱情真是个感人的玩意啊,女主角知道男主角是鬼后说,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都要嫁给你。”小护士双手紧握,一脸的憧憬。 顾初没料到会是这样,愕然。 “这就叫做,爱情能够穿越生死,只要你还在,我翻越千山万水甚至跨越生死都要找到你,跟你在一起。”小护士一副爱情专家的口吻。 顾初喃喃,“跨越生死……” “顾医生,你和陆教授的爱情也够让我们全院羡慕了,他离开那么久现在不是一样回来了吗?真好,这情节说出去不比电影逊色啊。” 顾初这才反应过来,冲着小护士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一定是病了,所以才会去关注那个什么未婚夫的结局,狠狠训斥了自己,乱想什么呢? 回到老洋房,顾思还没起床,天际那抹红稳稳升起来了,落得客厅光线柔和静谧。顾初换好鞋子和衣服,正打算做点早餐,就听手机在哇啦哇啦地响。 拿起一看,是罗池。 接通后还没等顾初开口,那边就像是嗑药嗑得兴奋的大嗓门,“哎顾小妹,陆北辰跟你在一起吗?” “没,他在实验室。”顾初被他的嗓门搅合得脑仁疼,却又忍不住好奇,“怎么了?” “陆北辰就是神啊。”罗池那边风风火火的,“现在想想我昨天真不应该跟他甩脸子。” 顾初值了一个夜班,又被梦境搅合得一团乱,罗池再这么一说更是一头雾水,打断了他的自嗨行为,“你能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奇怪,那个蜡像师!”罗池说话大喘气,“老天,那么多的尸体啊,那个蜡像师竟然藏了那么多的尸体!昨晚上全被警方给翻出来了!” “啊?”顾初震惊,又问,“这跟陆北辰有什么关系?” “是陆北辰提供的线索啊,要不然我们只能看着奇怪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没辙。”罗池在那边简直是要感恩戴德,“陆北辰这家伙平时看着是冷了点,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啊,看来,他还是把我这个朋友放在心上的。” -本章完结- 409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奇怪,在沉寂了多年后凭着主题为“忆”的蜡像展再次轰动全国,这场蜡像展在最初宣传战略上就用的极其巧妙,没采用当今惯用的狂轰滥炸式,而是先在圈内悄悄走红,利用口碑传播的真实性和网络传播的迅速性,这场关于死亡的蜡像展取得空前成功。 如果蜡像馆中不曾出现艾欣的尸体,那么这场轰动全国的蜡像展将会以完美告终,可实际上,这些在众人眼中太过完美的蜡像却隐藏着一个令人震感诡异的秘密,或许可以这么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一旦真的那么完美,这才是最要命的恐怖。 罗池盯上奇怪之后,奇怪就跟罗池玩起了“你想查我配合”的游戏,你传我问话我就去,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你想查蜡像就查,甚至你可以切开蜡像看看里面有没有尸体,所以这段时间,奇怪就成了高风亮节的艺术家,明摆着一副我可以为了艺术吃尽各种苦头的架势,令警方无计可施。 寻找一具尸体那是大海捞针,但如果是一群尸体呢? 当同事将现场照片交到罗池手里的时候,他为之震惊,比对之下终究确定,蜡像馆中出现了多少只蜡像,警方就发现了多少具尸体。 罗池震惊之余又是热血沸腾,是愤怒和兴奋双重矛盾混合在一起的情绪迸发,愤怒的是一个标榜着为艺术献身的人竟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大罪,兴奋的是这么一个重大线索被挖出,这件案子总算有了进展。 所以,在给顾初打完了电话后他就一路飞奔实验室。 语境接待的他,顶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眼圈发黑,头发乱蓬蓬的,罗池见状后指着他的脑袋笑,问,“你不会做了一晚上的报告吧?” 没等语境回答,潘安那边懒洋洋道,“都说了他会把未来半年的报告都做出来的。” 罗池大吃一惊,看着语境像是看着个怪人似的,“被陆北辰夸了一句你就疯了是吧?” 岂料语境一脸的认真,“我绝对不能辜负陆教授对我的期望。” 罗池一时语塞,再扭头看潘安,潘安正慢悠悠地品着咖啡,多糖多奶,一进门罗池就能闻到福尔马林外加咖啡的混合味,说不上来的别扭。潘安闻言语境的话后笑对罗池说,“看吧看吧,我们语境是个呆子。” 语境狠狠瞪了潘安一眼。 罗池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论,问及陆北辰,语境告知他在楼上休息,又道,我们教授又忙了一晚上呢,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就别打扰他了。 完全一副爱护心切的模样。 罗池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开口,“请问大总管,我找他是谈案子这算不算是要紧事?” 语境面色尴尬,摸了摸鼻子,“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楼上办公室很安静,罗池站在门口想到昨天的情况后抬手打算敲门,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家伙在休息,冷不丁地会不会吓着他?倒不如先鸟悄进去看看情况。 不成想他一开门就瞧见了鱼姜。 她坐在沙发上背对着罗池,一动不动地看着躺在沙发上阖眼休息的陆北辰,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是没听见罗池进来。 罗池轻咳了一声,鱼姜这才察觉,回头一看是他,忙起了身。他点了头算是跟她打了招呼,却觉得她怪怪的,等她快出门的时候,他压低了嗓音问一句,“没事吧?” 鱼姜摇摇头,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办公室。 房门关上后,鱼姜的眉头渐渐聚拢,奇怪了,vic怎么没回休息室休息呢? 办公室里,罗池思量着怎么叫醒陆北辰,如果搁以前他可能就不管不顾地拍他一下,但经过昨天,他不知怎么就失去了跟他随意的勇气。 想了想,手头的案子还需要他的继续帮忙,便开始咳嗽,一声接着一声。终究陆北辰有了反应,不耐地皱眉,双眼依旧阖着,“罗池,你很闲吗?” 罗池见他醒了,一屁股坐他旁边,笑道,“忙,当然忙了,但再忙也得先过来跟你道谢啊。” 陆北辰缓缓睁眼,看着他不说话。 罗池一见他这副神情,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是真的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的话,可能现在还抓不住奇怪的把柄呢,你够哥们意思,科洛也够意思!” 窗外是明艳的光,这光落在陆北辰的脸颊上,勾勒着他笔挺的轮廓,可那双眼阴暗不明深邃难懂。他坐了起来,淡淡说了句,“举手之劳。” 他踱步到了窗子前,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在想什么。罗池看过去,他逆光而站,身影很是虚幻,看得模糊。光线刺眼,刺得罗池双目发涨。 光线…… 他冷不丁想起顾初的那句话:陆北辰休息时是见不得光的。 罗池又朝着窗子的方向瞅过去,而陆北辰已坐回位置上,光线从他的肩头倾斜下来,那张脸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可他看得清楚,这个窗子,没有窗帘。 “能提供的我已经提供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北辰的一句话打断了罗池的迟疑,他反应过来,马上道,“别啊,当然得来找你了,山洞里那么多的尸体,做法医的总该到场吧?”话毕,将手里的资料递了上去,又拖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这是一份关于群尸的资料,昨晚罗池接到这份电子版文件后已是后半夜了,等看完这份文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尸体不是在上海被发现的,昨晚八点二十分,远在景德镇的片警接到报案,报案者说在远郊一处的山洞里发现数目庞大的尸体,请求警方支援。 当地警方赶到时,只见偌大的山洞里被人架起了数不清的铜板,每个铜板都足有一人多长,错落有致地架在山洞的墙壁之上,等再仔细查看骇然,每个铜板上都躺着一具尸体,警方最后做了清点,山洞*藏有50具尸体。 原本这件案子跟上海的警方无关,但江西警方在经过尸体登记时意外地发现了艾欣的尸体,所以才跟上海警方联系。 “没想到你能让科洛找到景德镇那么远的地方去,昨晚上如果没有他的话,江西那边也没不可能这么快跟我们联系。”罗池趁着陆北辰看文件的功夫,补上了一句。 据江西警方传来的消息说,当时报警的是一名名叫科洛的私家侦探,而发现这些尸体后,科洛便跟警方说明了蜡像展的事,江西警方上网这么一查方知蜡像展的火爆程度,将每一只尸体与网上蜡像图片对比后愕然发现,50具尸体恰恰就是蜡像馆中50只蜡像的原型,其中就包括上海警方一直在寻找的艾欣尸体。 群尸被发现,这已经是大案中的大案了,竟还牵扯到了上海正在调查的案子,江西那边便马上与上海警方联系。 “50具尸体啊,50具!”罗池又道,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这个奇怪也真厉害,能把50具尸体藏进那么一个山洞里,我到现在都想不通艾欣的尸体他是怎么偷运走的。” 陆北辰看着文件,头未抬,淡声问,“你没抓他回去问清楚?” “那家伙跑了,警方已经下通缉令了。” “被两地警方盯上,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罗池咬牙切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陆北辰没说什么。 “哎,我特别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罗池一脸的好奇,“都能查到景德镇去,怎么可能?” “想知道?”陆北辰抬眼,似笑非笑。 罗池点头。 陆北辰淡淡一笑,“其实跟我无关,功劳在科洛,我只是要他暗自去查了这件事而已。” “高手在人间啊。”罗池由衷地说,搓了搓手,又道,“现在50具尸体还在江西,因为涉及了上海的案子,所以专案组的同事已经赶过去跟江西警方汇合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出发?” 陆北辰闻言挑眉,“出发?去哪?” “跟我去江西啊。” 陆北辰将文件一阖,“我从没说过要跟你去江西。” “别啊,刚才我都说了,那么多的尸体,总该有法医过去吧。” “江西那边没法医吗?” “这不是涉及咱们的案子了嘛。” 陆北辰看着罗池,“我说过,我只负责对艾欣尸体的调查,其余的,我不会参与,当然,我可以跟你去一趟江西,但我的目标只是艾欣的尸体。” “你都参与这件事的调查了,还差尸体啊?我们系统内是有法医,但拉你做外援还不行呢?” 陆北辰笑看着他,“罗警官你要清楚,那边可是50具尸体,文件上写得明白,这群尸体中大部分都是这两年在下葬后丢失的,他们死因很简单,生病的、自然死亡的、自杀的,除了艾欣的尸体外,我真不知道还要对着其余的49具尸体调查什么。” 罗池见他的态度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间急了,“你也不能因为艾欣撞了你就只顾着艾欣吧?” 陆北辰始终平静,反问,“事实上,你觉得我还应该顾着谁?让我再去现场一具一具地调查然后给出早就法医定论的结果?罗池,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重复性的工作不会去做。” “我知道那里面大部分的尸体死因都没有可疑,唯独就是下葬之后尸体丢了被家人报了警备了案,但你可别忘了,艾欣可不是一个特列,跟她一组蜡像的还有三个呢,那三个死者怎么死的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在报案时只是说他们失踪了,难道这不可疑吗?”罗池费劲唇舌跟他掰扯着道理。 陆北辰沉默了。 见他不说话了,罗池眼里腾起希望,清清嗓子,“那个……我也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不管不管的,最后还得管不是吗?” 陆北辰许久后摸了烟盒来,拎了两支烟出来,一支递给了罗池,一支叼在嘴里。罗池大有献媚之心,接过烟后给彼此点了上,一直在看着陆北辰的神情,生怕他在下一秒再说出什么婉拒的话。 其实公安系统里优秀的法医比比皆是,但罗池是有私心的,他想通过陆北辰这道口子能完全介入到调查蜡像馆一案的工作中去,半年前的那场车祸发生地不是他的片区,很多时候他只能暗自调查不能明来,后来将蜡像馆一事的疑点报了上司,上司是引以为重,但最后主力还不在他手里,如今江西那边竟翻出50具尸体来,这重大案情与车祸、蜡像馆息息相关,再不让他介入他会疯的。 陆北辰不同,他不在体制内,没有编制,凭着他的专业和阅历接手这个案子做外援专家太顺理成章,那么到时候他也能以保护陆北辰安危的借口彻底介入到这件案子里来,一举两得。 这是罗池的小算盘,当然,没法讲给陆北辰听,因为很显然,他是间接把陆北辰当枪使呢。 陆北辰吸了一口烟,吐出时轻缓,隔着烟雾,他的眼有明显的思考。罗池就这么等着他开口,一等,就是等到两人的烟都快抽完了。 “别犹豫了,你就当是为了我还不行吗?”罗池将最后一口烟狠狠吐出来,烟头使劲往烟灰缸里一戳,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很想参与这件案子,只能通过你。” 陆北辰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胳膊一伸拿过烟灰缸,将烟头摁灭了。然后,拇指和食指慢慢地搓着烟头,直到烟头里的最后一点烟丝都细碎成末,他才一松手,烟头落下。 罗池盯着他的这个动作,心里泛起异样。 “你容我考虑一下。”陆北辰淡淡开口,又抬手拍了拍旁边堆得足有半人高的文件,“你也看见了,等着我的尸体不止山洞里的那些。” 待罗池离开后,陆北辰这才重新拿起他留下的文件,翻开,又逐一查看,最后目光落在了“科洛”的名字上,眸子里的光渐渐暗沉,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黑暗,隐隐酝酿着令人不安的波涛。许久后,他将文件放下,扯过来座机,拿起了话筒。 拨了一串数字。 很快,那边接通了。 “科洛。”他缓缓吐出对方的名字。 那边却笑得爽朗,“看来,你对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并不喜欢。” “谁指使你的?”他语气涔凉。 “当然是你了。”科洛始终笑着,又故作怪异地问,“难道,不是你要我去查的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缓缓攥着手指。 “这也是我想问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抿紧了嘴唇,沉默了半天后将话筒放下。 身后,阳光被乌云遮住了,落下大片阴凉的影子…… —————— 凌双找到老洋房时顾初在补觉,门铃一声声地响,吵得顾初再也睡不着了,喊了一嗓子思思却没回声,等到了客厅一看这丫头留了条子,说去找罗池玩了,晚上不回家吃饭。 顾初赶忙去开了门,只是没料到门外站的是凌双,愣了一下。 “你不会让我一直这么站着吧?”凌双手里拎着东西,见顾初一脸呆滞,不悦地问了句。 顾初忙侧身让她进来。 凌双换了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她拿过一看,竟是两盒包装极好的进口橙,愕然,“你这是唱哪出呢?从来都不登门,一登门还送水果,俗不俗啊。”又掂了掂盒子,道,“友情提醒你一句,这个季节不适合送橙,口感不好。” “又不是给你的,别自作多情。”凌双倒是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顾初也没跟她客气,将橙拿进了厨房,再出来时甩了句,“思思不在家,我替她谢谢你的心意。” 凌双嘴巴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 “今天怎么来了?”顾初给她倒了杯饮料,问。 凌双接过杯子,没喝,放到了茶几上,环视了一圈,问,“陆……教授呢?” “他还没回来。”顾初又拿了些点心,放在精致的盘子里一并端过来,闻言后回答。 “去哪了?”凌双问。 顾初刚要作答,见她看上去有点紧张,便觉得好笑,改了初衷,“你几个意思啊?” “什么几个意思?” “看来你这次登门不是找我叙旧的啊?”顾初似笑非笑。 凌双舔了舔唇,看得出有点不自然,拿了杯子喝了口饮料,清清嗓子,“也有叙旧的意思吧。” “这话说得我不爱听。”顾初拿了个抱枕靠着,“再说了,你叙旧不叫上笑笑啊?你可没有主动找我叙旧的案例。” 凌双放下杯子,皱眉,“你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话啊?来看你还不行了?你现在可是全市重点医院最有前途的医生,我不巴结你还能巴结谁?” “笑笑啊,她的职称比我高,我现在只是个实习生。”顾初不慌不忙地拆穿她的谎言。 凌双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再接就不知道用什么话了。顾初坐了起来,笑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说吧,你找陆北辰有什么事?” 她的直截了当让凌双有点无所适从,一时间有点支支吾吾。 “老天,不会你又趟上什么案子了吧?”顾初一脸警觉。 凌双反击,“顾初,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你可以瞧瞧你现在的神情,说你趟上案子都是好听的,典型一副杀了人需要找人背黑锅的心虚状。”顾初只要跟凌双相处,伶牙俐齿就总会回来。 凌双也早就习惯她的得理不饶人,白了她一眼,“你太高估我了,我要真有杀人的能耐,第一个先把你宰了。” “那你找陆北辰做什么?”顾初挑眉问。 “我……”凌双想了想,半晌后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 “你要对他做什么?”顾初马上挺直脊梁瞪着她。 “我就是想要再做一期采访不行啊?” 顾初暗自松了口气,却不依不饶,“还做?你都做过一次了!” “他的那期卖得火爆,所以就再做一期喽,有钱不赚是傻子。” 顾初一脸不悦地盯着凌双,咬牙切齿的,“你缺德不缺德啊,拿我的男人去赚钱?” “做采访而已,又不是要抢走你男人!” “你的眼珠子总盯着他,我可不是以为你还要跟我抢男人呢。”顾初反击。 “顾初,你怎么说话的?我喜欢的人是陆北深,又不是陆北辰!” “看吧看吧,说实话了,就知道你那时候没少使手段。”顾初怼了一句。 凌双气呼呼地起身,“算了,跟你也说不上,当我白来。” “哎,怎么说走就走啊?”顾初起身追她。 这边凌双已经走到玄关,顶了句,“不走还在这跟你生闷气啊?我很怕未老先衰,你——”一开门,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顾初不知道她怎么了,上前一看才知道,是陆北辰回来了,手里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 -本章完结- 410请你转告他,我很想他 凌双僵住了,目光紧紧地盯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呼吸似有急促,顾初靠得近自然看得清楚,心中不免有些狐疑,再抬眼去看陆北辰,他面色似平常一样清冷,可不知怎么的,顾初总觉得他此时此又比平常清冷。没容得想,陆北辰朝着凌双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身体侧到一边给她让路。 可凌双没动。 顾初从旁盯着她,心底忽悠冒出种异样感觉来,这感觉来得快又闪得快,她无法握在手里看清楚就不见了。想了想,走上前道,“北辰,凌双今天来是想跟你约采访的。” 凌双这才有了反应,轻轻点头。 陆北辰闻言后进了房间,淡淡地回了句,“抱歉,我不想接受采访。” 这种结果顾初早就料到了,看向凌双原本打算安慰两句,却听凌双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顾初愕然,这不像是凌双的作风,上一次为了能够采访到他,她可是费劲心思的,今天怎么就妥协了?百思不得其解,凌双又开口了,“陆……教授,你有北深的消息吗?” 已经换完鞋刚打算进客厅的陆北辰听了这话后停步,转头看了看凌双,又看了一眼顾初,随即回答,“没有。” 顾初不惊奇凌双得知陆北深是失踪并非死亡的消息,有些秘密只要被小小地捅开一角,那么很快秘密的全部就会浮出水面。她只是惊奇于凌双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询问北深的情况,这完全是一种公然的挑衅,可不知为什么,明明这就是挺令人气愤的事,就算不跟凌双吵也至少要将她赶出去,但顾初就是气不来,就好像,凌双的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 凌双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初一眼,又看向陆北辰道,“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北深,请帮我转告他,我很想他。”话毕她便离开了。 顾初僵在玄关,陆北辰也在客厅僵了些许,然后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笑,“想象得出当年她跟你争北深有多激烈。” 这手是有温度的,可顾初察觉不到温暖,也许是他的回答,又或者是什么的。她盯着他的眼睛,“你曾经跟我说过,北深的事你一清二楚,所以,当年凌双是怎么跟我争北深的,你也应该清楚才是。” 男人唇角的笑容稍稍凝固了些,眼底的光似暗似明,半晌后他又笑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今天凌双来的有点怪。”顾初回答。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不觉得她有点怪吗?”顾初盯着他转去的背影,突然又问。 陆北辰回头看她,眼里像是有隐隐的光亮闪过,顾初想要看穿,那抹光就消失了,他只是淡淡地笑,“我对她不熟,所以,不了解。” 顾初盯着他,没再说话。 打从他回来后,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就少之又少,打从她拒绝他的亲热后,这两天他都是在实验室里待着。现在这个时间他回来,似乎又像是要补觉。 没一会儿,浴室里有花洒的声响。 顾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盯着他的公事包盯了半晌,不知怎的就想起小护士讲的那个恐怖故事来了。竖耳听了听里面还有动静,起身踱到浴室门口,轻轻扭动了门把手。 果不其然,还是锁着的。 顾初心中迟疑,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男人的嗓音,“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想起里面的浴液好像不够了。”她扯了个谎,“我拿了新的,进去换一下。” 里面没了花洒的声音。 顾初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辨认里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陆北辰突然开了门,吓了顾初一跳,赶忙挺直身体,却见他已是穿了家居服出来。“你……” “我洗完了。”他轻声道。 顾初咬咬唇。 “不是要换浴液吗?”陆北辰见她两手空空后,问。 顾初脑筋转得快,马上圆话,“我是怕你不够用所以先问问,既然你都洗完了就算了,下次再换。”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回了卧室。 十几分钟后,顾初进了卧室后一看,他已阖眼入睡,再一看窗帘,大敞四开。想了想,坐在了床边,轻轻推了他一下,“北辰?” “嗯?”他似睡非睡的。 “今晚我想吃你做的海鲜粥了。”她凑近他,道。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含含糊糊道,“改天做吧,今天我太累了,晚上可以到餐厅吃。” 顾初蓦地起身。 他许是太累,呼吸渐渐深长。 可顾初的脸色有点泛白,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人,呼吸渐渐急促。她刚刚只是随口一句试探,不成想他会这么回答。他从来没给她做过海鲜粥,一直以来,煲粥最拿手的是她而不是他,他可以将西餐做得精美,也可以将中餐做的正宗,但独独就不会煲粥,跟他相处这一年多以来,他唯独一次做粥的经历也是以惨败告终,那一次,他将粥做成了糊糊,为此她以胜利者的姿态足足嘲笑了他三天,平时看着严肃老成的一个男人,却因为那次惨败的经历恼羞成怒,宣称此生不再做粥。 是他太困了吗?还是…… 顾初的心开始不安地跳窜,又不经意想起罗池之前的玩笑话,脊梁骨一阵阵的发紧。 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听得出他是睡着了。 日光渐渐沉落,在天边拉扯成了千丝万缕的红晕,透过没被遮挡的窗玻璃折射进来,在他的侧脸上跃动,煞是好看。可顾初并不觉得这一幕很温馨,她反而觉得冷,一种摸不透看不清的冷。 这种冷,随着今天凌双的到来和最后落下的那句话变得彻骨。 她朝着缓缓伸手,再靠近一点就能触碰到他的后肩,只要将他的上衣往上撩一下……指尖触碰衣料的时候,心底冒出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她:顾初,你在怀疑什么? 对,她在怀疑什么? 她很想收回自己的手,然后狠狠责备自己的疑心,可此时此刻,当心底冒出这个疑问时,她却能给出个肯定的答案:对,我就是在怀疑,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陆北辰! 他有着跟陆北辰一模一样的脸,身上也有陆北辰一样的气息,那淡淡的来苏水是他经常出入尸检所和实验室才会留下来的,不是一朝一夕就得形成,所以,她一直在压着心里的不对劲,试图用理智来说服自己他就是陆北辰。可是,每当他靠近时她总能感到紧张,莫名的紧张。 这种紧张感令她无法甘心地去接受他的亲近,他抬手触碰她时,她心里的那根弦是僵持不动的,再没有之前的悸动。 她不愿太过感性,可恰恰就是她的感性一次次提醒她的不对劲。 他今天回来站在门口,她当时看得清楚,当他看见凌双时,眼神有一瞬的怔楞。 怔楞? 对于陆北辰来说,凌双的确就是个陌生人,他不会说见到她时会怔楞。 但,如果他不是陆北辰,那么会是谁?陆北深?不,他的感觉也不是陆北深,她清楚地记得跟陆北深相处的感觉。 指尖微凉,攥了他的衣角,缓缓地上拉。 只要再一点就能证实…… 可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惊扰了顾初的行为,床上的男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翻了个身,顾初在他平躺的瞬间倏地抽回了手。 电话声不断,终究还是吵醒了他,他睁眼,眼神惺忪,见她还在床头,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去接电话。”顾初的心脏跳得厉害,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虽没验证成功,但心底深处渐渐蜿蜒出一丝恐惧来。 她在想,如果这个男人不是陆北辰,在刚刚她一旦不管不顾地揭穿了,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这个念头令顾初一哆嗦,是发自心里的寒凉,来自那种她最熟悉的脸。 对,她想要找罗池,她必须要先找罗池商量一下。如果她一切只是她的误觉,如果真的就是陆北辰在车祸后改变了一些生活习性,那么她相信他会原谅她的这份迟疑,但如果他是冒充的……那么,最后能帮她的就只有罗池。 到了客厅,顾初抓起了电话,不曾想是筱笑笑,声音听上去挺急促,“来医院吧,乔云霄的父亲正在抢救,好像……要不行了。” “什么?”顾初震惊。 -本章完结- 411我要见你背后的那个人 乔老爷子身上有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引爆,就是他的心脏。一直以来他的心脏都不好,在去年的那场危机中他的那颗心脏差点就引爆了,经过几轮的抢救加治疗方才好转出院,可如今再次被送进医院,筱笑笑又说了那么一句话,顾初心里惶惶不安,她觉得,不详。 等她赶到医院时乔老爷子还在抢救,乔云霄等在抢救室外面,手指间搭着一支烟,没点燃,就静静地待在手里,乔母井慧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攥,还有几人也在,顾初觉得眼熟,仔细想来恍惚记得是乔家的亲戚。筱笑笑也在,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正在同乔云霄讲话,顾初隐约听见筱笑笑说道,“我问过心外主任了,伯父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再做搭桥……” 乔云霄看样子像是从公司直接到医院的,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他看上去挺憔悴,脸色凝重。见顾初也来了,他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咽下了。 已经过了筱笑笑下班的时间,看得出她也是从科室直接赶过来的,神外和心外就上下楼,消息传得也快。 井慧上前一把抓住顾初的手,没等开口,眼泪先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顾初问了句,安慰着井慧先坐下。 乔云霄许久后才道,“家里的清洁小工不小心打碎了一只古董花瓶,老爷子气性大骂了两句就不行了。” 乔伯伯喜欢搜集古董顾初是知道的,打碎古董这件事如果放在乔伯伯年轻的时候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现在退休在家的乔伯伯来说就是件大事了,人到老了都有一种执拗。 井慧哭着说,“他这是老糊涂啊,古董再值钱还能比过命吗?” 顾初将筱笑笑拉到一旁,冲着抢救室里面呶呶嘴。笑笑心知肚明,压低了嗓音对她说,“伯父刚推进去的时候我就找心外的人调档了,之前心血管堵塞严重已经做过支架,听主任的意思现在是唯一的一条也悬,开刀吧伯父的身体还吃不消,几项检查做下来一看压根就达不到手术指标。” 听了这话顾初忧心忡忡。 “那几人是乔云霄的亲戚?”筱笑笑又问。 顾初点点头,有几个算是脸熟的吧,她小时候见过,不过,许是他们已经认不出她来了。筱笑笑轻叹了一口气,“他也够可怜的了。” “他?乔云霄?” 筱笑笑点头,回头瞅了一眼乔云霄后又转过头来,声音更低,冷笑,“这几个人赶到医院之后一听还没过危险期就忙着给律师打电话,要他务必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结果乔云霄发了一通火他们才消停。你说这些人可笑不可笑?为了那点钱连亲情都没了。” 顾初并不感到奇怪,在乔家出现危机时这些在公司任职的亲戚没有一个出面帮着乔云霄四处奔走的,现在见老爷子快不行了全都凑过来,无非是想在最后的时候多分一杯羹。在这个人人都失去信仰的年代,亲情已经成了最廉价的东西,尤其是乔家的这种情况更是普遍。 所以,她也心疼起乔云霄,医院来了这么多人,可哪一个是能替他分忧的呢? 一小时后乔老爷子被推出来了,那群人刚都要围上前的时候被乔云霄一记冷淡的目光给逼了回去,顾初和筱笑笑忙上前,帮着护工一同将老爷子推回了重症病房。 主治大夫对乔老爷子的病情不是很乐观,主要还是因为目前老爷子的身体各项机能严重衰竭,不手术的话会危险,手术的话会更危险,选择权交给了乔云霄,他看上去左右为难。 待医生走了之后,笑笑对他说,“我还是建议把之前的专家请过来,他最了解伯父的情况。” 乔云霄点点头。 他出去打了电话,井慧留在病房里,等顾初和筱笑笑再出来时,外面的那些亲戚都已经走了,想必是乔云霄给驱散的。等他打完了电话后,他看着她俩说,“医学上具体的事我不懂,我现在问你们,一旦手术的话风险性有多大?” 顾初虽在心外待过,但具体临床经验始终不如筱笑笑,当初笑笑毕业的时候是在心外和神外两个科室中选择了后者,不像是她,她一心是奔着神外。 笑笑面色凝重,看着乔云霄很认真地说,“风险超过一多半了,毕竟伯父的年龄在那摆着。” 乔云霄沉重地点头。 顾初刚要安慰乔云霄几句,突然就扬起一道男人嗓音,“笑笑。” 是顾启珉。 听说他今天有台手术,许是刚完事打算下班,已换回了便服。 筱笑笑没料到顾启珉会来这边,微怔一下,这时顾启珉已上前,看向乔云霄,礼节地问,“乔老先生怎么样了?” “还在重症室。”乔云霄淡淡回答,“多谢。” “你怎么来了?”筱笑笑小声问顾启珉。 顾启珉笑了笑,“我听科室的人说你在心外还没走,所以过来看看。”又顺势牵过她的手,问,“现在能走了吗?” “我……”筱笑笑迟疑。 乔云霄抬眼看向筱笑笑,轻声道,“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没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走吧。”顾启珉温柔说。 筱笑笑看了顾初一眼,顾初心领神会,朝着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两人离开后,乔云霄靠在窗子旁再也忍不住地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 这里不让抽烟,顾初环顾一圈,见没人也就没劝说他灭烟。 许久后她上前,轻声道,“今晚我留下来跟你们一起陪着乔伯伯。” 乔云霄正处忧心,也没多问她什么,点点头同意。 —————— 一出医院,顾启珉就松了筱笑笑的手,自顾自地朝着停车场走过去,筱笑笑被弄得一头雾水。等上了车后,筱笑笑说,“天天昨晚嚷着要吃鱼,咱们先去趟超市吧。” “我已经让家政阿姨买了。”顾启珉一改刚刚的温柔,脸色冰冷,“难得你还记得天天说的话。” 筱笑笑一愣,扭头看着顾启珉,他一个加油,车子离开了医院。 “你什么意思?”半晌后她问。 顾启珉不说话。 筱笑笑也来了气,头一扭看窗外。 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擦黑,一进门,筱笑笑就看见天天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身边还放着一盘没吃完的油炸小黄鱼,家政阿姨已经走了,天天一个人在家。 “怎么又离电视机这么近啊?”筱笑笑换了鞋赶忙上前,一把抱起天天坐回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盘子,眉头皱起,“油炸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天天不听劝,嚷着要看动画片,筱笑笑止住了他,见顾启珉换了家居服出来后抱怨了句,“我们应该换个阿姨了,你看她做的鱼,是油炸的,这么小的孩子吃了哪有营养啊?” “我喜欢吃!我就吃!”天天冲着她喊。 “你给我回屋里去!”顾启珉一个怒吼。 吓得天天不敢吱声了,溜溜地跑回了房间。筱笑笑将散落一地的玩具挨个拾起来,道,“你冲着孩子吼什么啊?他还小,你吓着他怎么办?” 胳膊一下子被他扯住,紧跟着头顶上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去见他干什么?” 筱笑笑被他拉得胳膊生疼,挣扎了半天,不悦,“你弄疼我了,放开。” “谁让你去见他的?”顾启珉一张儒雅的脸近乎扭曲。 “你发什么疯?我哪是去见他啊?他父亲之前就在咱们医院治疗过,现在病了,我去看看怎么了?”筱笑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顾启珉冷笑,“我看你就是对他余情未了,上一次在慈善晚宴上你就跟他眉来眼去的,这次一听人家父亲病了马上跑去献殷勤,你是神外科的,他父亲是心脏病,你还能治得好是怎么着?下了班也不知道马上回家给孩子做饭,宁可把孩子扔给家政阿姨也要会你的老情人是吧?” 筱笑笑气得脸色煞白,他的话越来越难听,每句话都往她心口上扎刀,她拼命地压着气,用力将他推开,低喝,“顾启珉你别血口喷人,孩子现在还在家呢,我不想跟你吵,你自己心理阴暗也就罢了,别拉上我!” “你要去哪?”他再次将她扯住。 筱笑笑原本是去换衣服,奈何他的手劲极大,掐得她胳膊钻心地疼,又怕跟他争吵会吓到天天,忍了又忍,“你有完没完?” “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哪都不能去!”顾启珉额头上的血管都凸起,十分骇人。 “好,我告诉你顾启珉,既然我决定嫁给你,那么就是一心想要跟你过日子的,至于乔云霄我已经放下了,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朋友,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跟他眉来眼去了?我今天也只是去看看他父亲的情况,难道也有错?” “假惺惺!我看你就是心里还放不下他,什么探病?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都忘了回家?今晚上就打算留在病房里正好跟他偷情?”顾启珉咬牙切齿。 “你——”筱笑笑气得浑身发抖,“顾启珉!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放开我!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什么了!” “你不想跟我多说话?那想跟谁说话?跟乔云霄?”顾启珉使命拉扯着她,面部狰狞。 “你简直不可理喻!”筱笑笑用力一甩手,挣脱了开来。 下一秒顾启珉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伴着一声,“践人!” 这个耳光十分响亮,回荡在客厅里。 一切吵闹都倏然静止了。 顾启珉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筱笑笑不可思议地盯着顾启珉,她只觉得耳朵嗡嗡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唇磕到了牙齿,有了一丝腥甜…… 直到,天天的哭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许是两个人的争吵惊动了天天,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后吓得大哭。 筱笑笑马上反应了过来,顾不上脸颊的疼痛,冲上前抱起了天天安慰,“没事没事,天天不哭,乖,回房看童话书。” 天天哭得歇斯底里的。 筱笑笑抱着天天回了房间,顾启珉一个瘫软跌坐在沙发上,手指还在发抖。筱笑笑从房里出来后,脸上有一道红印,嘴唇破皮了。顾启珉见她出来后马上冲上前,一把箍住了她的肩膀,“笑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放开。”筱笑笑没看他,只是冷冷地回了句。 虽说她从小到大一直是给漂亮的女孩子做陪衬的,但不意味着她受欺负,这是她从小到大挨到过的第一记耳光,却是来自于她的丈夫。 —————— 顾初在医院赔了一晚上,跟上次一样,井慧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始终攥着她的手,她在,井慧也踏实了些。事实上顾初留下是对的,毕竟她在这家医院上班,有什么事处理起来也比较方便。 乔致远中途醒了一次,因为缺氧,大半夜的又抢救了一次,吸了氧后才稍稍安稳下来,乔云霄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好,眼睛里全都是血丝,接了几通电话全都是秘书打来的,一是说公司的事,二是说有媒体已经闻风的事,乔云霄推了一些会议,又强调公关部门无论如何都要做好消息封锁工作。 顾初无法回去,先是给顾思打了个电话,问及陆北辰,思思说她回来就没看见他,顾初想着八成他又去实验室了,跟思思交代了一声后又给陆北辰打了个电话,手机还是奇怪地打不通,末了,打了实验室的座机。 他果然是在实验室,她说了乔伯伯的情况,他在电话里只是淡淡地“哦”了声就不再多说什么,她沉默了片刻,最后也没告知他今晚她留在医院的事,因为,他压根也没问。 心里堵堵的,又想起之前没完成的试探性为,回到病房,见井慧攥着乔伯伯的手泪眼连连的,心里更堵了。 翌日,窗外有些阴雨。 乔伯伯的情况得到了控制,但还是有些意识不强,氧气开着不敢停。 乔云霄先让司机送井慧回家休息,井慧临走前紧紧攥着顾初的手说,“孩子,有空的话多来看看你乔伯伯,他啊其实挺想见到你的。” 顾初点点头。 等快查房的时候,顾初不得不回自己的科室,想着乔云霄一晚上没合眼,他总要腾出个时间洗漱换衣服甚至要回公司处理一下相关事宜,所以给筱笑笑打了个电话,顾初想得简单,因为笑笑今天休息,正好可以帮着先来盯一会,等乔云霄回来了之后她再离开也行。 没想到筱笑笑接到电话后说她今天要参加天天的家长会,去不了医院,顾初也没多想,来不了就再想其他办法。乔云霄叫来了助理,又请了护工,这样才抽身去了公司。 顾初这边一直忙到快中午了,手机始终没响,她放心了,这说明乔伯伯没有意外状况发生。处理完患者后,她正想去重症病房看看,罗池来了。 他是通过思思知道了乔父住院的事后特意赶过来的,因为之前乔云霄的举手之劳,所以罗池一直挺心存感激,顾初得知罗池的目的后便带着他一同去看了乔致远,乔致远迷迷糊糊有点意识,说话不是很利落,罗池倒是十分耐心陪着老爷子待了会。 半小时后他被警局的一通电话催着离开病房,刚一出门,顾初就叫住了他。 “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啊?”罗池指了指顾初的黑眼圈。 顾初点点头。 罗池疑惑地冲着里面指了指,顾初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对,昨晚我一直在医院,乔伯伯的情况挺危险的。” “难得陆北辰能放你出来。”罗池冲着她怪笑。 搁平常顾初必然会跟他顶嘴逗贫,但今天显然失去了心情,罗池眼睛尖看了出来,问,“怎么了?吵架了?” 顾初没回答,想了想后将罗池拉到了没人的地方,轻声说,“我有一种感觉,而且这两天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什么感觉?” “陆北辰。”顾初直截了当地说,“我怀疑那个人压根就不是陆北辰。” 罗池盯了她半晌,突然忍不住笑出声,顾初见状皱了眉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能不能严肃点啊?” 见状,罗池抱歉示意,忍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因为你发现他跟以前有很多不同的习惯是吧,其实啊我那天也怀疑过,还有去实验室找他的时候确实看见他躺在沙发上没拉窗帘,想起你之前提过他的癖好,我也留意过。” “等等。”顾初道,“他躺在沙发上休息?在实验室?” “对啊,在他办公室,怎么了?” 顾初的眼神有点怪,脸色也不大好了,“以前他要休息,一定会进休息室的……” 罗池张了张嘴巴,想起那间办公室的确是有个休息室,他一时间还把这茬给忘了,想了想说,“我觉得可能就是你多想了,你知道吗,他已经把包括艾欣在内的四具尸体的死因报告给我了,如果他不是陆北辰,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 顾初倒吸了一口气,“什么?” —————— 实验室,办公室的门紧闭。 男人伫立在窗子前,看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喝了口咖啡。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一口下去,苦涩在口腔里打转,他皱紧了眉头。 一份传真文件摊在办公桌上,文件上有照片,四位死者的照片,其中一位,就是半年前的肇事司机艾欣。 许久后,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黑咖啡就放了一边,剩了大半杯。拿起文件看了一眼后,或高度腐烂或干枯的尸体令他再次皱了眉头。放下,脑中却响起罗池的话:你真够朋友啊,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不帮忙,却无声无息帮我解决了这么多事,你牛啊,只看尸体的照片就能初步判断死者情况啊,既然你答应跟我去江西了,咱们就抓紧时间吧,别耽误了案情。 罗池的这通电话打来后,他再无心做其他的事。 他在等,一直在等待,他知道,很快还会有人给他打电话。果不其然,座机响了,他拿起,直接了当说,“潘安?” 那边笑了,“看来陆家的人个顶个的聪明啊。” “是你做的?”他微微眯眼,嗓音低沉。 “我哪有验尸的本事啊?”潘安在那头笑得悠哉,“这不是你陆大教授做的吗?”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情绪,再开口时语气平静,“我想见你背后的那个人。” “没问题,我很乐意促成这桩喜事。” “时间和地点。”他攥了攥手指。 潘安在那头说,“就明晚好了,地点嘛……就在你跟顾初见面的那个餐厅好了,记得开瓶好酒,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本章完结- 412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入夜的时候又下了雨,雨点由小转大,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地搅得人心烦忧。顾初从医院回了老洋房,进门时卷了一身的雨腥味。顾思在家,见她回来了迎到了玄关,接过她手里的伞,问了句,“乔伯伯怎么样了?” 顾初换了鞋子,说,“情况稳定了些,但总这么耗着不是回事。” 顾思将伞支开放到旁边晾干,道,“怎么不马上手术啊?” “乔伯伯的年龄在那,身体各项机能又不是很好,现在动手术等于要了他的命。”顾初说着进了屋。 不料,罗池也在。 他坐在沙发脚下的地毯上,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意识到顾初回来了似的。茶几上放了两份文件,茶点盘摆得精致,可他没有吃的意思,就在那像个木头人似的坐着。 顾初不知道他怎么了,扭头看向顾思用眼神询问,顾思耸耸肩膀,“他呀,跟未来姐夫谈崩了。” “啊?”顾初一怔,“他回来过?” 顾思点头,“未来姐夫应该是回来换衣服的,跟罗池聊完他就走了。”今天罗池跑了一天的案子,晚上她和他一同吃的晚餐,等回了老洋房就看见了陆北辰,他应该是马上出门,穿戴整齐。 罗池见到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眉开眼笑,拉着他谈案子,顾思虽说一直在帮罗池忙来忙去的,但触及案子毕竟是专业人士要做的事,她也不便参与讨论,就想着去厨房弄点水果点心之类的给他们,岂料两人谈的不算理想。 “未来姐夫走了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不知道想什么呢。”顾思补上了句。 顾初走上前,在茶几对面坐了下来,伸手在罗池眼前晃了晃,“哎!” 罗池却很是平静地抬眼瞅了她。 “你怎么了?要入定啊?”顾初问。 罗池依旧坐着一动不动,幽幽地说,“了无生趣,入定了也好。” 吓了顾初一跳,刚要询问,却见罗池一下子蹦高起来了,紧跟着开始咆哮,“他陆北辰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亏得我这么信任他,他倒好,压根就没打算带我玩!” 顾初被他的大嗓门和突然爆发的情绪再次吓了一跳,她看了看顾思,顾思示无奈状,她又看向罗池,“你先坐下,有话慢慢说啊,他对你做什么了?” 罗池爆发了这次后又像是个被霜打得茄子似的,蔫在了沙发上,呐呐道,“这次的案子陆北辰压根就没打算跟我合作,这是他刚刚的原话,说什么,我知道个大概情况就行,至于选择谁来跟他合作是他的事。” 顾初一听这话,大概齐也猜得出发生什么了。 据罗池说,陆北辰初步推断死者的情况,那么即将要做的工作就是赶赴江西,又或者通过特殊渠道将尸体秘密运送回上海,不管怎么样,只要陆北辰参与了,罗池必然会介入到这个案子里来。但看罗池现在的样子,很显然他自作多情了一次,陆北辰拒绝了跟他合作。 也难怪他会这么颓废了。 “可能这件案子没咱们想得那么简单吧,所以未来姐夫有所顾忌也说不准啊。”顾思甩了句话后进了厨房。 罗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个陆北辰到底在想什么?真是烦死了!” 顾初没说话,若有所思。 “他有他的想法,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顾思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杯饮品,其中一杯递给了顾初。 顾初接过,“什么?” “柳橙汁啊。”顾思冲着厨房指了指,“我回来看见一堆柳橙放在那呢,这个季节柳橙不好吃,还不如榨汁喝。” “哦。”顾初喝了一口,口感一般,毕竟不是应季水果,心想着这凌双还真不会送东西。 不过转念又一想,她爱吃柳橙这件事凌双和筱笑笑都知道的,凌双来家里拎了一兜子柳橙也算是冲着她的喜好来的,虽说不应季,但这心思还是令人暖心的。 顾思也直接坐在了茶几上的地毯上,喝了口柳橙汁,咂咂嘴巴,“这个季节的柳橙味道还真一般,都榨成汁了口感还差得很,姐,你在哪淘来的那么一兜子柳橙?” “有的吃还那么挑三拣四的?口感不好你还喝那么多?”顾初瞪了她一眼。 顾思挑眉,“我这才第一口而已,早知道这么难喝我才不喝呢。”扭头看了罗池一眼,敲了敲他剩半杯的柳橙汁,“不准剩啊,喝了。” 罗池光沉浸在烦躁的世界里,哪还听得见顾思的话? 顾思果然不满意柳橙汁,起身端了杯子打算倒掉,又顺手拿走了对面的空杯子。顾初抬眼随意地扫了一眼那只空杯子,等顾思都快走到厨房的时候,她猛地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冲着顾思喊,“等等。” 顾思吓了一跳,回头瞅着顾初,“姐,你吓死我了,干什么?” “那个空杯子里的柳橙汁不是你喝的吗?”杯子里剩了一点柳橙汁,她刚刚看得清楚。 顾思示意了一下空杯子,“这么难喝的玩意我才喝不了这么多,不是我的杯子,是未来姐夫的。” 顾初蓦地窒息,头“嗡”地一声响,紧跟着炸开…… —————— 今年的夏天多雨水,几天的阳光明媚后总会淅沥沥个一两天。晚八点,雨势更大,近乎瓢泼。路上行人甚少,偶尔有撑伞的人影,但也是匆匆疾步。餐厅的霓虹在雨影中恍惚,那条原本就安静的小街今晚更是悄寂了,大雨打落了不少树叶,黏在地上,近乎被豆大的雨点打烂。 餐厅迎来了包场的客人,他进了餐厅,服务生殷勤地将他手中的黑伞收好,又拿来白色纯棉的帕子拭了拭他肩头上的雨珠,对于这位客人餐厅并不陌生,上一次浪漫的花海包场令整个餐厅的单身女侍应都为之感动。 “陆先生这边请。” 他点了点头,跟着侍应生进了餐厅。 巨幅落地窗被雨水洗刷得模糊,街灯的影子挣扎着黏在玻璃上,斑驳昏暗。餐厅里却是优雅安静,小提琴的悠扬舒缓了雨夜的不安。 服务生推来了一瓶红酒,问,“陆先生,需要现在打开吗?” 他点了点头。 餐厅的光线柔和,衬得他的侧脸轮廓也是柔和。 红酒打开,酒杯里倒了一点点,他接过杯子后轻抿了一口,然后点头说,“可以,去醒酒吧。” “是,陆先生。” 又沉于安静了。 厚重的窗玻璃甚至遮住了雨点拍打的声响。 他抬腕看了看,分针,过了一分…… 风夹杂着雨,街道两旁的树枝摇曳动荡。两束车灯冲破了模糊的昏暗,渐渐的车身上前,最后在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雨点砸在车顶上,溅开了万般水花。 餐厅门童走上前,见车门久久不开,弯身下来,恭敬地冲着里面问,“是到餐厅用餐吗?” 车内安静,没人回答他,门童见状就站在旁边等候。 雨刷扫过,雨水又迅速在前挡风玻璃上汇聚。科洛熄了火,看着后视镜,问,“你真不打算让我跟着吗?” 他是在看后座上的男人,一顶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眼,这一路上他都很安静,没同科洛说一句话。幽暗中,科洛想要透过后视镜看清他的神情,奈何,无济于事。 所以,这句问话科洛也没打算听到答案。 又冲着后视镜挤挤眼睛,“嘿,我是真好奇啊,你当满足我的好奇心还不行吗?” 身后的男人还是沉默。 “别这么绝情,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科洛可怜巴巴,欲想打出同情牌。 身后终于有了动静,低沉轻淡,“以后会有机会。” 科洛一听这话知道这次跟着没戏了,耸耸肩膀,叹道,“算了算了,那就以后再说吧。”说到这儿,他蓦地转身看他,一脸严肃道,“但今晚你一定得问个明白,要不然老子我死不瞑目。” 一道闪电经过,倏地映亮了整个车厢,连同后座上的男人,他的眼深谙如海,他对上科洛的眼,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死不瞑目,只能说明你没遇上个好法医。” 话毕,开门下了车。 “哎你——”科洛气结,落下车窗要在嘴巴上找回便宜,奈何又被大雨给逼回来了,忙又升上车窗,拍了拍淋湿的领口不悦嘟囔,“嘴巴还这么毒!” 等候多时的门童见车门终于开了马上迎上去,却没料到对方没打伞,忙将自己的伞凑了过去。他于伞下,高大挺立,见状淡淡地道了句,“谢谢。” 嗓音略有点哑,这样的雨夜听着更觉安静,门童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看上去愣了一下。 就这样,一把伞撑着他进了餐厅。 餐厅侍应生主动上前开门迎接,门廊的灯光明亮于雨夜的霓虹,映亮了男人的眉眼。侍应生借着光亮看清了他的样貌,也是一怔。 “您……”侍应生看了看他,又朝着里面看了看,再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带路吧。”他忽略侍应生脸上的震惊,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侍应生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朝前一伸手,“先生,这边请……” 偌大的餐厅,除了靠窗的位置烛光璀璨,其余的座位全都是空着的。酒樽中的红酒在烛光中晃动着粼粼的光亮,那艳红的色泽如血。 坐着的男人见他来了,唇角微微扬起,却没起身相迎。侍应生领了位置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十分好奇地回头瞅了两眼。 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却没能阻拦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男人脸上,然后,又打量了他全身上下的穿着,许久后,唇角也忍不住上扬,低低道,“这种排场更适合情侣之间。” “久别重逢也可以。”对面的男人波澜不惊地说。 他沉默,少许后说,“这顿饭,我已经等了五年了。”话毕,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隆重。” “不行吗?”对面的男子笑。 “行。”他唇角噙着笑,“出手阔绰向来是陆少爷你的风格。” “那也要对方是值得我大手笔的人。”对面的男子说到这,身子朝前倾了倾,“我可以对任何人吝啬,但唯独你,我愿意这么周章,我想换成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对不对,大哥?” 他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很快,轻轻攥住,抬眼看向对面,轻声说,“不,北深,换做我是你,我会带你回家吃顿家常便饭。” 对面的男人一怔,但很快哈哈一笑,起了身,他见状也起身。 “大哥!”对面的男人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攥了拳头,在他肩头上怼了一下,激动道,“你终于肯露面了。” 他也锤了他一下,神情看上去也是高兴,“北深,回来了就好。” 餐厅经理亲自来上菜,见了这一幕后也着实震惊。眼前这两个大男人,他们的脸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穿着不同,否则他一定会认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看来是双胞胎了,但也太像了。 “两位陆先生,能否上菜了?” 听见侍应生描绘得诡异,经理便查了一下陆先生相邀的客人姓氏,没想到也姓陆。 陆北辰松开了陆北深的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坐吧。” 陆北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与他相对。 餐厅经理上了菜,逐一介绍了菜名,悄悄抬眼打量了两人,心中暗叹,这就跟一个人坐在那照镜子似的,简直太神奇了。 待经理走后,陆北辰看向陆北深,问,“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陆北深主动给他倒了杯酒,轻笑,“我更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陆北辰盯着杯子里徐徐攀升的红酒,不经意想起半年前满目的鲜血,他能看见的最后一眼就是地上的白玫瑰,被血染得通红,头顶上是顾初歇斯底里的哭声。 顾初…… 他拿过酒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心像是被只手狠狠攥了一下似的疼,但再抬眼时已是波澜不惊,浅笑,“北深,我很好。” “你很好吗?”陆北深看着他,皱眉,“如果你真的很好,为什么出院后一直就不敢回来?” 陆北辰唇角始终扬笑,“行啊小子,是长大了,敢查你大哥的事了。” “我是你弟弟,就算查你的事也无可厚非。” 陆北辰看着他道,“对我来说,没什么比你活着还重要的事。”他身子前倾,两手交叉相握,“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你又在哪里?” 陆北深盯着他半晌,然后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放下杯时眼圈有点微红,但很快他别过脸抬手抹了一把,笑了笑,“我以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会再关心我的死活。” “我一直在派人找你。”陆北辰口吻严肃。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哥,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失踪。” “对,所以我才没有报警。”陆北辰说,“这些年我一直暗地里查找你的下落,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肯定跟父亲有关。” 陆北深又闷头喝了一口酒,重重点头,“是,就是跟他有关。” 陆北辰脊梁一僵。 “当年,就是父亲把我关起来的。”陆北深低低地说。 “什么地方?” 陆北深喝了一口酒,“北欧的一个小镇里,是个在地图上都需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地方。” 陆北辰若有所思,良久后道,“如果是父亲强制性关押,我想你现在也不会回来,科洛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你,为什么你要躲?”一个被强制关押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对外透露信息,如此一来方便人来搭救,但科洛穷尽精力来找寻他的下落始终无果,那只能说明北深是不希望被找到。 再完美的囚困都有漏洞,只要搭上时间和精力必然会找到线索。 之所以怀疑北深失踪的事跟父亲有关,是因为当时得知北深不见了后他就直接找到了陆家,希望报警处理,但父亲明令禁止他报警,父亲的这种行为令陆北辰有了质疑,他开始觉得,北深的失踪跟陆门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让科洛悄悄进行搜人的行为。 闻言这话后,陆北深的神情看上去很寂寥,他攥着酒杯没说话,陆北辰看得清楚,他的手指在轻轻颤抖。抬手覆上他的手,给予力量,“告诉我,怎么回事?” 陆北深抬眼看了他一下,思量半晌后才道,“其实,父亲只关了我两年,他希望我能好好反省。” 陆北辰不解地看着他,但始终耐性,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一直暗中找我,但,是我心有内疚,始终走不出阴影,所以选择不朝面。”陆北深低垂着头,眼角眉梢尽是难过。 “你……”陆北辰见状也察觉出什么,问,“你对陆家做了什么?” “你总是这么聪明,一下子就能猜到事情的关键。”陆北深苦笑道,“还记得当年陆家老宅的那场大火吗?” 陆北辰先是一怔,而后震惊地问,“难道……” “是,那场大火就是我放的。”陆北深使劲摩挲着杯子,手指和杯子之间蹭地咯吱咯吱地响。 “你疯了?”陆北辰眉梢严厉。 陆门,在外界眼中向来神秘,陆家老宅也是建在远离人烟之地,所以,当年的那场大火并不被外人得知,更没人会得到一手消息加以大肆宣传。那一年他还在国内,听大哥陆东深说了一嘴陆家大火的事,但具体询问,大哥便没详谈,只是跟他说,没事,天干物燥的时候很容易起火。 可就那一场大火烧死了老宅的管家和一名花丁,后来他又听说父亲为此住了院,等日后再询问时父亲却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那场大火竟是他的亲生弟弟放的。 “当时我只想出了心底的恶气,没想到会伤及河伯和那名花丁,父亲一气之下住院了,我以为我会很开心,但当我知道父亲在抢救室里差点没命的时候、看着河伯和那名花丁尸体的时候,我很难过,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大错特错。”陆北深将手指插进了头发里,深深的懊恼。 许久后,他才继续说道,“后来父亲就把我关起来了,这件事瞒过了所有人,也包括你。他希望我在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陆北辰捏着红酒杯,半晌都不曾喝一口,最后将杯子放下,低低地说,“我想,父亲更多的是在帮你平事,北深,那毕竟是两条人命!” -本章完结- 413你不敢 这一顿饭,餐桌上动得最多的就是酒。窗外的雨由大转小,最后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牵扯着拉抻着不停又不大。红酒的香醇染了酒桌上的暖,可回忆总归是苦涩。陆北深把持着酒杯,眼里也像是揉了雨水的阴霾,化不去散不掉,他叹,“是,是两条人命。哥,你是清楚我的,从小到大我一直循规蹈矩,在陆家从来都是乖乖听话,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认为我会是主动招惹事端的人吗?” “我知道你,向来懂事。”陆北辰心疼地看着他,他这个弟弟,脾气秉性他又何尝不了解?北深打小就是个喜欢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陆家纵火这件事如果是按照北深的性子万万做不出来的,但既然他承认,那放火之事就是坐实的,可能把这么一个老实安静性子的人给惹到放火,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令他难以忍受的事。 陆北深放了酒杯,靠在了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陆北辰,由衷地说了句,“哥,我做不好陆家的人,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咱们调换一下你住在陆家,是不是就会做得比我好太多?” 陆北辰眼眸暗了,许久后道,“别说当年是因为妈不让,就算是她同意,我想我做得也不会比你好。就像我了解你的性格一样,你也同样了解我的性格。” 陆北深摇头苦笑。 “你为什么会放火?”陆北辰问。 陆北深抬眼,眼里是挥之不去的伤痛,他像是在看着陆北辰,但又像是在通过他看着远方,思绪就飘得很远。“五年前,也就是你同意出国留学那年,父亲病重入院那次你还记得吧?” 陆北辰点头,他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对陆家百般排斥,东深大哥苦口婆心劝你你也不回,父亲知道这件事后更是气得急火攻心。后来出院了,虽然说病情稳定了些,但还时不时头疼病会犯。我怕父亲会迁怒于你,所以想法设法在他身旁好好伺候,可就是因为有一次我不小心拿错了药就又被父亲一通责骂,当时陆家人全都在,他们的眼神里有责备的,还有幸灾乐祸的……”陆北深咬咬牙,“我真的受够了他们的眼神,尤其是他们阴阳怪气说话的样子,就好像,咱们兄弟俩就是陆家的灾星一样。” 陆北辰心口闷疼,见陆北深紧紧攥着拳头,伸手在他紧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陆北深方才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手,停歇了少许后继续道,“像这种事经历得太多,我就变得越来越愤愤不平,那次就成了导火线,我才走错了那一步。哥,你相信我,当时我真的只是想烧掉那个老宅,我讨厌那个老宅,讨厌那个一眼望不到头冷冰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宅子,可是……”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悲痛,“那一天在放火的时候,我明明把所有人都引出那个宅子了,可没想到管家和花丁……” 陆北辰无法去安慰他,这不是一件能过去的事,涉及了两条人命,哪会说时隔多年后就能成了云淡风轻的谈资和往事?身上只要沾了血,那就是心底永远剜不掉的疽疮。 “父亲因为这件事狠狠惩罚了我,把我关了起来,那时候你刚回美国不久,却像个活死人似的不见陆家的人,再后来你出了事,父亲就对外声称是我在那次事件中丧命了,实则给我转移到了北欧。”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父亲赔了管家和花丁家属不少钱才把那件事给压下来,把我关在北欧我也心甘情愿,这是我犯下的罪,虽说不是在坐牢,但我的心一直都是被囚禁的,这种滋味比坐牢更难受。” 陆北辰轻轻摩挲着红酒杯,说,“现在既然你已经出来了,那么就重新生活吧,人总要为他做过的事埋单,你心中有愧,总要去面对死者家属,就算当年他们因为钱财不再追究这件事,你也要有所补偿。” “我是打算这么做的,但目前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陆北辰抬眼看着他,眼神沉稳持重。陆北深与他目光相对,一字一句道,“哥,你一向聪明,应该很清楚我这次回上海的目的。”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陆北辰语气很淡。 “不需要我插手我也已经插手了。”陆北深盯着他,眉头微蹙,“这不是你,我的大哥不是这样的。” 这一次,是陆北辰苦笑。 “你刚刚说我了解你的性格,但我发现,我现在越来越不了解你了。”陆北深情绪略有起伏,“我的大哥是个性格张扬狂傲不羁的人,他做事向来不喜欢瞻前顾后,有什么话就会说有什么事就会去做。现在呢?我那个大哥去哪了?你知道我现在看着你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我自己一样,哥,你现在不需要再为我做什么了,我也不需要你再为了我压着你自己的性子做事,当我求你,行吗?” 陆北辰整个过程都在沉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丝神情变化都没有,许久后道,“北深,一个人的性子会变的,哪怕过往再怎么张扬狂妄,在经过大是大非之后总会有所改变。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否则,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伤害。” “所以,你宁愿就这么在暗地里活着?” “默默守护也未尝不可。” 陆北深再次攥了拳头,眉梢不悦,盯了他半晌,道,“好,好。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怪我这次任性妄为了。” 陆北辰看穿他的心思,“你是打算继续冒充我的身份在她身边?” “对。”陆北深微微眯眼,“就像曾经你冒充我一样,这一次我不但要在她面前冒充你,还要在你的同事面前冒充你,直到,你改变心意为止。” “我知道你聪明,要不了多久你会有本事以我的身份继续留在实验室。”陆北辰轻抿了一口红酒,话锋一转,“但,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恐怕你有心无力。”陆北深一字一句,“除非,你敢在众人的面主动走到我面前。” “北深,你要清楚,就算我不示人于前,我也是有办法让你回去的。” “未必。”陆北深淡淡一笑,起身,两手微微摊开,“现在的我,比你更像陆北辰,你觉得谁会怀疑?” 今天的陆北深特意换了陆北辰的衣衫,神情举止极为相似,再加上他向来寡淡内向的性子,任人看了都会觉得他就是陆北辰,再看陆北辰,t血衫、泛白牛仔裤、鸭舌帽,穿着他打从工作之后就不曾穿过的休闲示人,确实没人会相信他是陆北辰。 “假的永远真不了。”陆北辰一针见血,“就像目前的这桩案子,北深,你是聪明,但真想破案就不是一朝一夕,现在罗池急着拉你去江西,你可以拒绝一次两次,但三番四次地找借口不去,别说罗池了,就连语境那个情商最低的家伙都会对你有所怀疑。” “所以你暗自查了尸体的情况给罗池,目的就是要逼我回去?” “北深,这件案子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其中很多疑点我还没想通,所以,这不是你能插手干预的事,趁着大家对你还没有怀疑你赶紧离开吧,否则一旦被人拆穿,你要怎么面对这些人?父亲一直希望你能从商,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也不好。”陆北辰眉头蹙起,“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然后呢?你想怎么去圆谎?”陆北深笑,“著名法医教授因公殉职?又或者神秘失踪之类的?” “我自有办法。” “你的所有办法无非就是不想让她见到你。”陆北深看着他道,“但你觉得这对她公平吗?” 陆北辰沉默。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决定。”陆北深忽而又笑了,“你迟迟不露面,难道,就不怕我真的有一天以你的身份占了她的便宜?就像,曾经的你一样!” 他有意激怒陆北辰,他了解他的大哥,以前可是个火爆的脾气,点火就能着。现在他就希望他能大发雷霆,哪怕是把这餐厅掀了他都不怕,只要他能发怒发火,说明还有软肋可以抓。他相信顾初就是他的软肋,如今,他也只有这么一根软肋可以利用了。 他就不相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会无动于衷。 可惜,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北辰脸色丝毫没变,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他,那眼里的平静令人忌惮。陆北深向来怕他这种眼神,这种眼神里有冷静、智慧还有可操纵一切的威严。陆北辰开口了,嗓音低沉,“你不敢。”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在老洋房那边住过。”陆北深说。 “我从来不认为你敢有跟她进一步亲热的行为。”陆北辰始终平静,“你敢脱衣服吗?” 陆北深一滞。 “顾初不是无脑的女人,据我所知,你回来之后基本都是在实验室里过夜,就算回家也大多数是在下午,你觉得她会察觉不出来?”陆北辰淡声问道。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陆北辰轻描淡写了一句,“因为我很了解她,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陆北深瞅着他,半晌后道,“我会有办法。” —————— 潇竹会馆坐落在市中心,明明身处闹市之地却又大隐隐于市,这里很少有人知道,只有爱茶品茶之人才能找到这里来。 阶前有青苔,被夜雨打湿,院落之中种有成片的520小说竹,竹叶隔了雨点,啪嗒啪嗒发出声响。 一盏青灯、一壶清茶,避了世间纷扰,古琴幽幽之响,纯粹又清明。 何奈今天穿得休闲,身上的衣料多以亚麻为主,颜色款式随和,极适合这家会馆的氛围。他慢悠悠地品着茶,那茶香令他神清气爽。 他的对面坐着位男子,看上去很是局促,脸色蜡黄,不停地抽着纸巾拭汗,还会时不时偷看何奈几眼。相比何奈,这男子穿得西装革履,可仔细看上去,衬衫有点皱,不大合身,看着很是别扭。 “怎么?不喜欢喝茶?”何奈见他不动杯子,笑问道。 “不不不,喜欢、喜欢。”男子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紧跟着烫了嘴,手一松,茶杯砸桌,茶水溅起,吓得他忙拿过纸巾擦拭,“对不起对不起。” “你太紧张了。”何奈轻轻笑道。 男子赔笑着点点头,又悄悄打量何奈的神情,见他没有不悦方才放宽心,何奈主动给他倒茶,男子惶恐,忙要自理,何奈却阻止了他,为他倒了茶后,轻声说,“喝茶讲究的是气定神闲,讲究的是细细品味,最忌的就是心有所虑找急忙慌,像你刚才那样,不但品不了茶香,而且还烫了嘴,得不偿失。”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男子搓了搓手,笑道,“我是个不懂情趣的人,所以让何先生见笑了。” “袁先生哪会不懂情趣呢?”何奈微笑,“想当年在a大,袁先生可是茶艺社团的社长,要这么说的话,我在袁先生面前懂得这些都是班门弄斧呢。” 男子忙摆手,“哪里哪里,我那时候都是小儿科,不成气候不成气候。” 何奈笑了笑,“袁先生是个人才,我也很欣赏袁先生的能力,只是当年一直被陆北深压着可惜了才华,否则依袁先生的成绩争取到当年的那个留学名额很轻松。” 男子收了笑容,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不管怎么样,总之还多亏了袁先生,是你让乔云霄相信了陆北深只是个游手好闲胆小怕事又处处留情的纨绔子弟。”何奈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我敬袁先生一杯。” 袁成,曾经被乔云霄挖出来了解情况的人,也是跟陆北深同寝的同学。 见状,袁成哪敢再隐瞒,马上解释,“不不不何先生您误会了,我、我当时不是有意要诋毁北深同学的,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嫉妒而已,对吧?”何奈替他说完了心中所想。 “我……”袁成懊恼,他当时只是想要顺着乔云霄的心思多说几句获得更多赏钱而已,没想到会被何奈逮住,又知晓了他被乔云霄找去调查陆北深这件事。 最开始,袁成并不知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时替北辰基金出面的何奈,他看上去白白净净手无缚鸡之力的,所以袁成并没有将人和名字联系在一起,后来才得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何奈,吓得腿都软了。 而今天的见面,他生怕何奈会找他麻烦,毕竟这个何奈是陆门的人,陆北深又是陆家少爷,他瞎编了那么多的谎话,陆门的人找他算账也正常。 “袁成,我说过我欣赏你的聪明。”何奈放下茶杯,唇角微扬,“所以你早就察觉出陆北深的秘密,对吧。” 袁成吓得脸都白了,咽了下口水,刚要开口,就听何奈淡淡道,“在我面前你最好实话实说,毕竟,中国那么多的医学奇才,不缺你一个,袁先生,你觉得呢?” 一听这话,袁成知道自己的心思是瞒不住了,只好承认,“对,我是知道了陆北深的秘密!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只要是他不在,必然是他大哥来顶替他上课!” 何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真奇怪,当年陆北辰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怎么就被你给看出来了?” “性格。”袁成吐出了两个字。 这更令何奈感到好奇了,“性格?袁先生,这我倒要向你好好请教了。” 袁成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叹出,“没错,这两人实在太像了,长相及言行举止都近乎一模一样。但总会有破绽出来,陆北深性子偏安静,沉默寡言,喜欢的也都是些相对文雅的东西,但陆北辰不同,虽说他模仿陆北深模仿得很像,但身上那股子邪冷不羁的劲是压不住的,虽说他安静下来跟陆北深一模一样,但他喜欢的可都是些极限冒险的东西,例如,赛车。后来我总结出一个规律,也是分辨他们两人的最好办法,喜欢看花鸟鱼虫诗词歌舞的是陆北深,喜欢看运动旅行摄影的就是陆北辰。”说到这儿,他微微眯眼,“如此一来我才真正知道我输得有多惨,单是一个陆北深就够令我头疼的了,再加上一个陆北辰,我还有赢的机会吗?”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破绽的?” “就在陆北深出国留学那年,当我知道这个秘密后就打算向学校告发,可那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不服,如果不是他们,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而不是被分到江州那个小地方!”袁成愤愤不平。 “正因如此,所以你查到了陆北深的背景,才得知他是陆门的人。陆门不好对付,更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你郁郁寡欢甚至染上了毒瘾,遇上乔云霄后,你知道他有心要查陆北深,你觉得机会来了,所以就编造了那么一番对陆北深不堪的话,目的就是让乔云霄更好地辨识他们,对吧?” “没错!陆北辰和陆北深这一对双胞胎打小就相互模仿,熟悉彼此性格以及蒙混外人是太容易的事,乔云霄想要查?就算两个人站在他面前他都未必能分出谁是谁,还不如让我直接告诉他!” “虽然说你是一通瞎掰,但不得不说乔云霄的确起疑了,你把陆北深和陆北辰的不同处夸大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只可惜啊……”何奈说到这沉默了。 只可惜,乔云霄中途收手了,这个人的心思,他还不得不防了。 袁成等了半天没见他继续说完,清了清嗓子,“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卑鄙,只是为了心口那么一点气罢了,现在,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这个愿望,可是很多人穷尽一生都要达成的愿望啊。”何奈感叹,再端茶时,眼神寂寥。 袁成闻言后略微不解,何奈却没再多说什么,冲着身后的保镖一扬手,保镖将一只文件箱递给了何奈,何奈又将其推到了袁成面前。 袁成更是疑惑,将箱子打开一看,震惊,“这……” 箱子里码放着厚厚的数摞现钞。 “给你的,算是陆北深俩兄弟对你的补偿。”何奈淡淡地说。 “我……不明白。”袁成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以为他今天一定完了。 何奈淡淡地回答,“就当是感谢吧,感谢你的歪打正着。” 袁成更是糊涂了。 “感谢你没让外人知道陆北深其实是跟陆北辰一样,一样的……那么聪明。” —————— 雨水滋润了外滩,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雨,那玻璃窗上又是一片光焰般的霓虹。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暗光在地上浮动。 顾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瞅着眼前早就切好的柳橙,摆了满满一盘。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她肩头一颤,紧跟着反身去开了灯。 房间骤然大亮,映亮了晚归男人的那张脸。 -本章完结- 414是她欠你的 奇怪被正式拘留,由上海这边接手主审,经江西警方和当地法医调查,山洞中的大部分尸体都没疑点,自然死亡的居多,有自杀和他杀的,但也没落下什么疑案,所以警方很快联系到了死者的家属各自认领。奇怪倒是配合警方的调查,他承认这些尸体中大部分都是他从下葬的地方挖出来的,少部分是从殡仪馆直接偷走。 一般来说,他都是从一些乡野之地来寻找尸源,现在还保留土葬习俗的地方越来越少,他寻找这些尸体也下了不少功夫,从下葬的地方挖出尸体的好处就是不会被家属发现,毕竟死者的家属不会天天去盯着坟头有什么变化,所以如此一来,当警方联系到了一些家属后,这些家属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坟里是空着的。 相对来说殡仪馆是个好盗尸体的地方,但问题是家属能及时发现,也有发现不了的,有些殡仪馆为了逃避责任,会掩藏事实动些手脚。 除了艾欣在内的四具尸体外,其他尸体都一一作出筛查各归各位。一番周折后,这四具尸体运往上海做重点调查,在运送之前,江西那边已经对这四具尸体的身份进行了确认,除去艾欣的尸体外,其他三具都是当年其家人报过案的,这三人离奇失踪一直下落不明。 最开始警方怀疑奇怪有杀人嫌疑,岂料奇怪一直喊冤,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盗尸没杀过人,问及这四具尸体时,他说是有人秘密送给他的。 什么人会送尸体?怎么个秘密法? 奇怪生怕自己会被扣上杀人的罪名,忙将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知。 “干我们这行讲究的就是一个灵感。”警局里,奇怪一改前几日的风度翩翩,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看上去很是颓废。“而我在早年那场秀展过后就失去了灵感,这么多年一直无法出作品,像个废人一样活着。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建议我继续做跟死亡主题有关的秀展,并跟我说,人死亡那一瞬间其实是有百态的,让我不妨试试。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所以我开始搜集各种尸体,出入各种死亡现场,真的发现人在死亡瞬间各有各的不同,这让我很兴奋,也有预感这场秀展做出来会更轰动全国。” “提醒你的那个人是谁?” 奇怪摇头,“他是一年前才找上我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他跟我通电话的时候号码都查不出来,而且声音是经过处理的,但在我感觉上他是个男的。” “那你就相信他?” “我是做艺术的,如果一直没有灵感我连饭碗都保不住了,这个时候有人为我提供资源,我当然不会理会那么多。” “艾欣那四人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拿到的真的只是尸体,之前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失踪了的人。”奇怪如实交代,“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那四人的尸体应该就是那个人送我的,在我的蜡像秀展快完成的时候,突然有一天那个人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要送我一份礼物,说是可以令秀展增彩的礼物,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那四具尸体,都是用保鲜膜裹得厚厚的,放在我工作室的院子里。我真的没有杀他们,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杀他们?” ———— 尸检所。 夜出了奇地静,尽管窗外还零星下着雨。 验尸台上共有四具尸体,两男两女。这四具尸体被奇怪用了最土家的高浓度防腐剂保存了下来,虽有腐烂成分,但好在完整。 其中一具就是艾欣。 科洛一身白大褂,凑上前看了看验尸台上的艾欣,又抬眼看了看正在验尸的同样身穿白大褂、面带口罩的男人,不大正经地笑了笑,“嘿,哥们。” 男人没看他。 科洛自言自语,“还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想着撞你了?哎,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把人家怎么了?” 男人始终没搭理他的话,手拿解剖刀冲着艾欣的尸体过来。刚要下刀,科洛忙阻止他,“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偷着进来的,你这一刀下去太明显了。” “要不然你来?”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冲着科洛一扬解剖刀。 科洛忙后退一步,“别别别,陪你来这种鬼地方已经够我受的了,我可不想碰尸体。” 男人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刀尖抵在尸体的胸口上。科洛半遮半掩了双眼,啧啧道,“你说,这么一具姑娘的身体摆在你面前,你怎么忍心下刀?” “我从来不知道你有恋尸癖。”男人说话毫不客气。 科洛被噎了一下,继而发出反击,“你天天这么面对女性的尸体,是不是会影响你在床上的发挥啊?” 男人专注于尸体,沉默不语。 尸体被开了膛,科洛不敢上前,只能隔远对他进行“调戏”,“你说你面对活生生的女性躯体的时候会不会想成是尸体啊?”他想了想,又一惊一乍的,“啊我知道了,你这个人在床上绝对有点什么特殊癖好,嘿,顾初对你的癖好是享受呢还是抗拒呢?” 男人缓缓抬眼瞅了他一下,朝着他抬了抬解剖刀,“你知道,我想让一个人闭嘴只需要半分钟。” 科洛舔舔唇,咽了下口水后不说话了。 室内又沉于安静。 可好景不长,这份安静马上就被打破了。 “该死的门这么难开——”罗池的抱怨声在撞开门的瞬间止住了,眼瞧着不远处的两个大活人,瞬间瞪大了双眼,指着他们,“你、你们……” 正在验尸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忙活手头上的工作,科洛闲得很,见罗池来了瞬间兴奋,两臂朝前伸平,冲着他就蹦过去了,嘴巴念叨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罗池马上将门关好,冲着潘安低喝了一嗓子,“妖孽,再上前我就开枪了!” 科洛闻言停了蹦哒,冲着他一嗤笑,“不仗义。” 罗池可没空跟科洛瞎贫,几步上前盯着男人的脸,诧异问道,“陆北辰?是你吗?” 男人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我去!你快告诉我,是我眼睛出错了!”罗池用力地揉了揉双眼。 “科洛。”陆北辰只觉得脑筋一跳一跳地疼,先是科洛在旁喋喋不休,现在又轮到罗池,他深深后悔认识这两个话唠。 “小的在,主子请吩咐。”科洛十分风情万种地“飘”过来。 陆北辰眼皮连抬都不抬一下,甩了句话,“把他敲晕。” 科洛得令,上前一把擒住罗池,冲着他脑袋就捶了一下,还没等捶第二下,罗池一个利落地反手擒拿,下一秒科洛被按住了,脸颊贴着墙,疼得哇哇大叫,“胳膊、胳膊断了!快放开我,墙上这么多细菌,把我漂亮的脸蛋腐蚀了怎么办?” “还想敲晕我?”罗池呵呵一笑。 “罗警官我错了、错了!”科洛又努力撇着眼,“陆北辰,你赶紧说句话!” 陆北辰放下了手术刀,慢悠悠地开口,“罗池,关于尸体的情况我今天只会说一次,你最好记住了,至于你能不能进到专案组管这个案子,就看你自己的记性了。” 一句话,成功地令科洛得到释放,罗池一脸谄媚地冲上前,恭维道,“我就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伴着验尸,实际上还是放不下吧。” 陆北辰没理会他的“谄媚”。 科洛舒展了一下胳膊,走上前挎住罗池的肩膀,歪头盯着他的脸笑道,“还说我们呢?你这不也是忍不住偷着跑过来的吗?” 罗池瞪了他一眼,“废话,我是警察,为民除害是我的本职工作!” 科洛啧啧了两声。 “四具尸体,两具为男性,两具为女性,男性尸体钱豪和刘川从表象显示分别死于跳楼和烧炭,女性尸体冯梓莲和艾欣表象显示分别是割腕失血过多和车祸。”陆北辰逐一告知。 罗池一听恢复了认真,看向陆北辰不解,“上一次你跟我说过这四人的死因,这次你用‘表象显示’四个字来形容他们,难道,这些不是他们的真正死因?” “先说跳楼的这个钱豪。”陆北辰来到第一具尸体前,面色清冷,“初步的验尸报告中指出他属于高空坠落身亡,我做了尸体检查,的确可以证实是高空坠落一说,此人是足位着地,在下降过程中冲击力会沿着下肢骨、盆骨、脊椎传导,所以死者的上位胸骨可见骨折现象,脊椎突入颅内形成枕骨大孔周围的骨折性现象。通过胸腔受挤而产生在胸骨端和脊椎端肋骨的多发性骨折现象可以判断出死者是卧位坠落,弹性较差的实质器官如他的肝脾肾发生爆裂性损伤破裂,可见蛛网膜下腔出血、脑挫伤。”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罗池。 罗池挠了挠头,赔笑道,“先等等,我记下来,这些太专业我光是用脑记着的不行。” 科洛奉上纸和笔,罗池忙接过,冲着陆北辰笑,“继续、继续。” “从尸身损伤情况来看,初步判断坠落的高度为24米左右,也就是大约8层高度上下,根据死者肌肉萎缩和脂肪分不量来看,大概体重为160磅左右,死者负荷重力在足底,所有受力面积较小,从死者足底皮肤组织纤维上可见黑褐色高粘状碳氢化合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沥青,指甲中检有钙质及砂岩原料,就是我们常见的水泥,所以死者有可能是在一处待建的建筑物中坠落。”陆北辰目光严肃,话锋一转,“从尸体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倾向于自杀,但经过对颅内的出血情况和损伤程度来看,我更认为死者是猝死。” “猝死?”罗池一愣,“你的意思是?” “换句话说,这名死者在高空坠落时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他杀?”罗池惊讶。 “不,我更倾向于是自杀,罗池,听清我的用词,我说的是,他在下坠过程中已经死了,并没有说他是在下坠之前死的。”陆北辰每个字眼都强调得仔细,“所以,他真正的死因不是高空坠落,而是猝死。猝死的死者一般来说都会有脱精、遗尿或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发生,当然,通过死者的唾液斑和衣物上遗留的呕吐斑也能只证明死者的真正死因。引发猝死的原因有很多,但眼前的这四具尸体,都是由中枢神经系统疾病引发的猝死。” 罗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许久后问,“换句话说,这四个人在自杀前全都死了?” “是自杀时。”陆北辰强调。 罗池的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 “不懂?”陆北辰看着他淡淡地问。 罗池挠挠头,“要么前要么后,怎么还是在自杀进行时呢?” “钱豪的情况我跟你分析清楚了,其他三位状况相同,刘川是烧炭而亡,身上没有挣扎痕迹、没有外伤,自杀可能性极大,但通过肺部和气管的情况不难得知,他在烧炭的过程中是突发性死亡,经尸检,死者大脑中的动脉深部分支的豆纹动脉破裂引发死亡;冯梓莲是由脑膜炎双球菌感染引发脑脊髓膜炎,患有这类疾病的人发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如果不能及时医治就会导致突发性死亡;艾欣,表面看像是由车祸引起的意外死亡,实际上通过尸检可以发现她是由于一些情绪刺激了末梢感觉神经,传至中枢神经系统,引发反射性抑制延髓的活动中枢,导致心脏搏动和呼吸运动同时停止。” 罗池记得飞快。 “想要证实我的推断,你们还要进一步联系死者的家属,找到第一案发现场,这样才能更精准地判断死者的情况。”陆北辰淡淡地说,“稍后我会给你一份关于死者死亡地点的初步判断报告。” “好好好。”罗池重重点头,又问,“如果都是脑猝死的话,那么说明他们之前都有病史。” “这就是你们需要调查的工作。”陆北辰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覆盖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脸上,轻声说,“可我还要做进一步的解剖化验,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共同点。” “你还有怀疑?” 陆北辰垂下眼睑,目光沉稳地落在眼前的尸体上,“他们是猝死不假,但在临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导致他们的神情如此奇怪?” 猝死之人的表征总会有所体现,但这四位脸部的神情可不像猝死的,这倒是令陆北辰深感怪异。 “我相信在你的解剖刀下,一切秘密都会无所遁形。”罗池得到了重要资料自是心满意足,上前拍了拍陆北辰的肩膀道,“既然你愿意接手这个案子了,我明天马上向上头打报告,咱们就正大光明查呗。” “不用。”岂料陆北辰一口回绝。 罗池一脸困惑。 科洛见状赶忙上前道,“我们家陆教授的意思是,他现在大病初愈没多久,还不适合全权接手案件,没事给你提个醒倒是可以,要真是参与了,没日没夜的他身体吃得消吗?” 罗池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点点头,“这样,我先把情况跟上头反映一下,作为搭档,我是希望你能够接手,但作为朋友,我也得考虑你的身体。” 陆北辰若有所思,少许后淡淡回答,“罗池,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再查出死者引发猝死的真正原因之后我的工作也就完成了,接下来我会离开中国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这个案子如果你真的想要介入,最好另找法医合作。” “你要走?去哪?”罗池一惊。 陆北辰没回答,科洛却笑问,“看你的样子,这是打算要跟我们陆教授双宿双飞啊。” “胡说什么?”罗池拨开了科洛的手,“我这是觉得很突然,刚回来就要走?顾初知道吗?” 陆北辰扯了白布盖在了其中一具尸体上,语气清淡,“罗池,你晚一秒上报就有可能摸不到这个案子了,你们警局里想要立功的年轻人不少。”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不允许他多休息一阵子啊?”科洛推了罗池一下,“又不是不回来了,急什么?” “哦,休息啊,那可以。”罗池一听这话心安了。 科洛又三句两句地把罗池打发走了,等室内就剩下他和陆北辰的时候,陆北辰摘了手套,目光涔淡地看着他,道,“谁告诉你我还会回来?” “行了,我不信你真能舍得。”科洛笑着扬了扬手。 陆北辰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嗓音略有压抑,“有的人是先舍下才能得到,而我……”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多有无奈,“先尝到了得到的甜,却又不得不面对舍下的苦。” “陆北辰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她知道真相又如何?是她欠你的——” “够了。”陆北辰语气极淡,却透着令人忌惮的警告,“这句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科洛无奈,重重叹气。 —————— 客厅的光映亮了男人的脸,高大的身影投落了进来,那片黑影,顾初瞧着眼晕。晚归的男人似乎没料到灯光会突然大亮,站在玄关怔楞了片刻,而后,换了鞋进门。 顾初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面无表情。心却不停地聒噪着,不安地上蹿下跳。 “你怎么在这?”男人见了她后略有吃惊。 顾初抬眼看过去,明光中,他的脸异常清晰,眼角眉梢都是她所熟悉的弧度,可就这么看着他,总会腾出一丝陌生的感觉,明明就是那张熟悉的脸,明明就是她所熟知的男人,怎么就一切不对劲了呢? 她挤出一丝云淡风轻,笑容浮于眼角眉梢,似温暖的春阳,“你这几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忙工作,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今天没什么事正好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室内有淡淡的饭菜香,家的味道。 男人的唇角微微抽动一下,似笑,仔细打眼,这笑里像是透着动容,又潜着几分尴尬。但也转瞬即逝,他走到沙发旁坐下,轻声说了句,“谢谢。” 顾初笑容加深,“你今天是怎么了?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医院的工作已经够忙的了。”他淡淡地笑道。 “再忙也要想着你啊。”顾初自然而然地说,“我煲了汤,马上就好。” “不急。” 顾初轻轻点头,拿了两个小碟,分柳橙的时候手指有微微的颤抖,但还是压下了,将其中分好的柳橙放到他面前,轻声说,“北辰,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结婚?” 他微微一怔,抬眼扫过她的无名指,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无名指,笑了笑,“你想赖账?” “当然不会。”他盯着她的脸,唇角微扬,“我只是在想我的那只戒指应该好好找找。” -本章完结- 415只要毁了你他才不会受罪 head> <meta charset=”utf-8”> <=”width=device-width,user-scble=no” name=”viewport”> <meta name=”apple-mobile-=”yes”> <title>言情小说吧 - 提示信息</title> <link rel=”apple-touch-icon-prposed”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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