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请你狠一点》 ☆、第一章 穿越成女皇 天光如水,淡淡地泼洒在明黄色的纱帐上,六根乌黑亮泽的床柱,六条栩栩如生的青龙盘旋其上,金黄色的锦被铺展在床,被面上绣着一只形象生动的凤凰。 床上的少年睁开双眼,瞳眸呈纯净的琥珀色,脸上的神态舒适而随意,耳边传来温热甜腻的气息,少年偏过头,当他看清面对他弓着身体,小猫一样乖巧沉睡的少女时,呼吸为之一凛,秀美绝伦的面庞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灰,屈辱,愤怒,痛恨的情绪在胸中激荡,最后这些强烈的情绪化成浓浓的杀意。 少年疲惫地阖上双眼,此刻,他看起来虚弱不堪,他深深吸一口气,胸膛在锦被下一起一伏,他似乎是在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然后下定决心一般,再次睁开眼睛时,瞳眸里深沉得仿佛一汪寒潭。 少年猛地坐起身形,锦被上那只凤凰似乎展翅而飞,撩开帐子,赤足下地,匀称紧致的身体融入静谧的晨光里,显得圣洁而不容亵渎。他脚步虚浮无力,缓缓走到挂衣服的屏风后,从里衣,到内袍,一件一件套在身上,最后,少年的目光,落在绣着凤凰图案的杏黄色大氅上,动作不由一僵,皓白的牙齿用力咬住柔软的嘴唇,瘦削的下巴上流下一道殷红的血迹。 木屐与地面轻轻碰撞,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响,杏黄色的身影越走越远。 帐子里的少女依然在睡梦里,周身浸润在不知名的醇厚香气里,呼吸间,说不出的舒爽,宋清瞳舒服地揉了揉睡眼,咕哝一句,翻了个身。 “哎呦!” 这一翻身不打紧,宋清瞳只觉得腰酸背痛,骨头都散了,睁开眼睛,床栏上莲开并蒂的漆雕首先映入眼帘,再看下去,她发现这张床很大,大到可以在上面翻跟头,而不用担心掉下来。身上盖的被子也很特别,缎面的质地和绣工,精致细腻得让人爱不释手。透过薄薄的纱帐,依稀可以看见,半空中悬垂下的一道道绸带。 这是什么地方?五星级宾馆?她记得,她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宋清瞳的疑惑越来越深,睡意褪去,先不管这些,起床再说。 她忍着浑身不适,一只臂肘支起身体,一只手掀开被子,非常随意的目光不期然落在光裸的身体上,捏着被子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浑身血液“轰”地涌上头顶。保持这个姿势足足十秒钟,思维完全停滞,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点缀着淡淡红痕的婀娜身体,还有缠绕在膝盖上的乌发! 锦被缓缓放下,纤细的手指,颤抖地挑起鬓边一绺长 发,柔亮的黑发顺着指缝瀑布般,一点一点流泻,宋清瞳的心也随之变冷,这具身体绝对绝对不是自己的!她身材高挑,头发才到肩膀,而且是染过的! 手下意识抚上脸庞,好陌生的触感,好像在摸别人的脸,内心恐慌到极点,难道她还没有睡醒,她是不是该倒头接着睡,直到梦醒? “奴婢拜见皇上,请皇上更衣。” 纱帐外响起少女细弱的语声,宋清瞳抬起头,隐隐见一排人跪伏在纱帐外。 帐子被挑起来,两名身穿浅绿衣裙的少女将纱幔挂在金钩上,四名穿着同样衣裙的少女,低眉垂首跪在床前,手中托盘举过头顶,上面放着洗漱用具、衣帽,配饰。 宋清瞳觉得眼前的场景很不真实,她想狠狠掐自己一把,看看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事实上,她已经这么做了,手探到被子里,照着大腿内侧用力一掐,“哎呦!”宋清瞳疼得一呲牙,险些叫出声来,她终于确定一件事--这不是做梦! 陌生的身体,陌生的环境,宋清瞳浑身充满无力感,如果这不是梦,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可她很不甘心啊!这些年的努力和谋划,眼看要收到回报,很快她就要提主管了,没想到一觉醒来,所有心血都付诸东流! “请皇上更衣。” 耳畔响起胆怯颤抖的声音,宋清瞳回过神,她们称呼自己“皇上”?低头看一眼呈在面前的素白衣衫,默默消化刚刚收到的信息,皇上?她真的不是在做梦?拿起衣衫,穿在身上,很配合地洗漱净面,又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龙袍。 她们的动作很纯熟,仿佛演练了上百遍。宋清瞳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宫女身上,没想到宫女们被她一看,小手全都抖动起来,其中一个胆小的吓得小嘴一瘪,差点哭出来,宋清瞳很郁闷,她们很怕她? 很快穿戴齐整,宫女将铜镜呈在宋清瞳面前,明镜里出现一张美丽而陌生的瓜子脸,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因为身穿龙袍头戴冕旒的关系,略显稚嫩的脸庞多了三分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势,尽管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惊到了,这就是现在的她?! 宋清瞳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做皇帝的不都是男人吗?中国历史上是有一位女皇帝,那也是一把年纪才熬到登基的,这么年轻当皇帝,难不成她穿到女尊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男皇女皇,她对皇帝没啥好感,那是剥削阶级的最高代言人,生活糜烂的典型代表。而且,在她的印象里,皇帝属于高危职业 ,基本上,英年早逝居多,真正活到寿终正寝的少之又少。 一名宫女手端着托盘走进寝殿,在宋清瞳面前福身施礼: “请皇上用点心。” 宋清瞳看过去,只见托盘里盛着四碟精美的糕点,光看色泽就知道非常好吃,可她现在的心仿佛是在坐过山车,已经被刺激得没有吃东西的**了,于是,摆了摆手。 宫女壮着胆子小声说:“皇上,早朝的时间已经到了,丞相遣人催过三次了,现在用早膳恐怕来不及。” 宫女的声音越来越低,女皇对丞相的话言听计从,但愿不要责罚她。 早朝?早朝!宋清瞳的大脑经过短暂的休克后,轰地炸开锅,她穿戴得整整齐齐是要上早朝?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宫女见宋清瞳直盯着自己看,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瘫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宋清瞳嘴角抽了抽,眼下这情形,该瘫倒的是她吧! 宫女和太监已经在殿外恭候着了,宋清瞳命人扶那名宫女退下去,心情越来越忐忑,她是该装晕还是该装死?上早朝?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她刚来,还是新人一枚,是不是该给她一个缓冲的过程?至少让她熟悉一下人文环境,话说这里她还一个人都不认识呢。 一名太监小跑着进来传话:“丞相说,皇上若是还不上朝,他就亲自来请。” 又是丞相!宋清瞳在心里咒骂一句,这位丞相到底是哪路尊神?宫女和太监提到他时那副敬畏的表情,仿佛他才是说一不二的帝王,她这皇帝不会是个傀儡吧? 只得随太监走出寝殿,坐上了龙辇,前面有一队侍卫开道,然后是两排打着宫扇和冠盖的宫女,龙辇后跟着女史和太监。 不怕不怕,就当去开会了,宋清瞳这样想着,心跳却越来越快,唉,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短短一段路程,震耳欲聋的叩拜声此起彼伏,看来这里每一个人都认识她。 ☆、第二章 意外之外 上早朝的地方离寝宫很近,是一座肃穆的殿宇,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大殿里色调偏暗,处处体现出雄浑深厚的历史底蕴,唯一的亮点是数级台阶之上,雕刻着祥龙云海图案的金黄色龙椅。 大臣们早已恭候多时,宋清瞳强作镇定,走进大殿,登上玉阶,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在太监的高唱声中,文武百官开始行三拜九叩大礼,场面庄严震撼人心,第一次被人这样膜拜,宋清瞳有些坐不住了,而且,位列朝班的大臣怎么都是男的,不是女尊? 太监伫立在玉阶上,尖细着嗓子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一名大臣手执笏板走出朝班,绷着脸禀道:“启禀皇上,近些天连日暴雨,黄河水陡涨决堤,淹没农田民房无数,河南巡抚奏折称,受灾地区多达十七州县,包括新安,郑州……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 啧啧,果然是出大事了,底下的大臣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事到临头,宋清瞳反而不那么恐慌,是不是该她发言了?宋清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该说什么? 朝班最前面,走出一位蓄着长须的老臣,虽然上了年纪但是风仪极佳,端立于殿中央,道:“皇上,洪水不见退去,目前受灾地区还在不断增加,臣以为皇上要尽快派钦差前往灾区,组织当地民众抗击水灾。同时免除受灾地区的赋税,发放钱粮,将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在临近州县或是临时救济所。臣恳请皇上亲自赈灾,一来可以体验民情,二来可以在百姓心中树立皇上勤政爱民的形象。” 亲自赈灾?!宋清瞳额头黑线密布,她的确非常同情受灾的群众,可是她才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这就要出苦差了? 余光见一道绛紫色身影走出朝班,宋清瞳心头莫名一震,此人三十来岁,生得宽面长身,虎目剑眉,即使不言不语,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撼动人心,男子阔步走到大殿中央,朝御座略微躬身,然后站直身,浑厚悦耳的声音道: “太傅所言很有道理,只是皇上刚刚亲政,朝堂上许多政务还须学习,所以此时不宜御驾亲临,微臣以为,为了防止某些官员借机中饱私囊,皇上只需派一名得力干将,自始至终严密监督,确保赈灾物资发放到受灾百姓手中。” 东方瑞闻言,眉毛立起来,“丞相此言差矣,正因为皇上刚刚亲政,才更需要得到天下人的认可,这次水灾正好是建立威信的良机。” 楚天墨的眼睛微微眯起,颇具深意的口吻道:“老 太傅,凡事总有循序渐进的过程,皇上年纪还小,经不起路途劳顿。” 东方瑞手捋胡须,并不松口:“老臣理解丞相的护犊之情,丞相和先帝感情深厚,先帝临终时将皇上托付给丞相,皇上甚至还要称呼丞相一声”相父“,可是,陛下今年已经十六,先帝在这个年纪都能御驾征南了。” 原来他就是丞相,还是她的相父,还这么年轻?宋清瞳的小心肝被狠狠震撼了一把,对丞相的印象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很照顾她嘛。 “若不是先帝当年御驾亲征,又怎么会身负重伤,十余年来沉疴病榻,身后只留下皇上一个子嗣?”楚天墨反唇相讥。 “听楚相的口气,似乎是在指责先帝?”东方瑞道,胡须随着他激烈的话语一抖一抖的。 看这阵势,两个人不争出个子午卯酉绝不会罢休,扫视一眼垂首而立的朝臣,皆面无表情处在麻木状态,平时这两个人争论起来是不是也这样旁若无人? 宋清瞳揉了揉太阳穴,吵吧吵吧,最好吵到散朝,这样想着,紧绷的神经松弛起来,不禁打了个哈欠,突然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宋清瞳心头一惊,只觉得脊梁骨冒凉风,展目看去,楚天墨正注视着自己。 东方瑞面沉如水,问:“不知皇上如何抉择?” 宋清瞳闻言又是一惊,轮到她发言了?大殿上鸦雀无声,久经职场,当众发个言不算什么事儿,但是,说出的话既要符合女皇身份,又要让底下的人觉得有道理,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宋清瞳很想知道,这种场合她的前任是怎么说话的,大臣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宋清瞳只好发言: “呃,太傅所言很有道理……” 御座下传来微弱的嗤笑声,宋清瞳对自己拾人牙慧的行为也很抱歉,她在拖延时间,她在组织语言,她……可不可以不发言? “我……”不对,皇帝都是自称“朕”的,手心里全是汗,别紧张,深吸气,宋清瞳安慰自己,就当在作会议总结。 “咳,朕想了一下,若是朕亲自前往,难免兴师动众,地方官员唯恐接待不周,必定大摆排场,而这钱自然出在百姓身上,这样一来,不但对解决灾情无益,还会累百姓雪上加霜。况且朕年纪太轻,对赈灾事宜一窍不通,唯恐指挥不当耽误了救灾。所以请太傅推荐一名真正合适的人选,不知太傅意下如何?” 一口气讲完,连宋清瞳自己都很佩服自己,可是等了又等,不见东方 瑞回话,朝堂上静到极点,宋清瞳脸上的微笑维持不住了,他们怎么是一副白日撞鬼的表情?若不是事先照过镜子,她都怀疑这张脸给毁了。 其实说句公道话,大臣们的反应再正常不过,要是宋清瞳知道她的前任有多么不着调,估计眼珠子都得掉到地上。 楚天墨神情未变,注视着宋清瞳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侍卫上殿通传:“启禀皇上,广陵君在殿外求见。” 话音刚落,寂静的朝堂开水般沸腾起来,大臣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方才的雷击中清醒,交头接耳热议,道道目光都偷偷瞄向御座上。 宋清瞳的脑仁儿疼起来,现在是什么状况?广陵君又是谁? “宣!” 不多时,一抹飘逸的身形出现在殿门口,淡而又淡,似乎即将融化在艳阳里,杏黄色的身影向大殿深处走去,一步一步,轻若烟尘,一直来到玉阶之下。 宋清瞳出神看着眼前的绝美少年,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肌肤滑嫩得如同羊脂白玉,头发乌黑极富光泽,鼻子高挺秀雅,眉眼如画,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高雅旷达得仿佛湛蓝天空里的一片白云。 楚天墨眸波微动,一夜之间他瘦了许多,他做好抉择了?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明白,强强联手才是王道,北秦若是有失,他上官世家也无法独善其身。 上官潋月干净利落地一撩衣摆,屈膝跪在地上,略带暗哑的嗓音说: “草民上官潋月拜见皇上!” 宋清瞳的心莫名一沉,少年这一跪,如同跪在她的胸口上,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本想让他平身回话,突然觉得殿上气场明显不对。 众臣将宋清瞳脱线的表情,自动解读为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楚天墨勾了勾唇,“皇上,请宣旨吧!” 宣旨?宣什么旨?宋清瞳如坠云雾,眼见大臣们眼巴巴等着自己,宋清瞳额上冷汗直冒,宣什么旨啊?哪位好心大叔告诉她一下呀。 玉阶上的太监躬着身子问:“皇上,要奴才宣读旨意吗?” 宋清瞳如同捞到救命稻草,双眼放光,大声说:“宣旨!”同时吐出一口气。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上官世家家主上官潋月,聪敏恭顺,忠孝节义……深合朕心,特封为皇后,赐住景仁宫,三日后大婚!” 皇后?!大婚?!宋清瞳足足怔了半晌,最后,还是在大臣们震耳欲聋的 恭贺声中,双眼恢复焦距。 上官潋月已经接下圣旨,却并未起身,琥珀色的杏核眼看向自己,目光深邃,意态成熟练达,一点不像十几岁的少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少年不喜欢自己,那为什么还要嫁给她?不对,男人应该用娶这个字眼。 收回呈命已经迟了,宋清瞳唇角抽搐,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 皇后不简单 “陛下,” 上官潋月低垂着眼睑说,声音不大,却足以令沸腾的朝堂安静下来,“臣听闻黄河决堤,两岸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臣寝食难安,臣不才,愿代陛下去受灾州县赈灾,希望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朝堂上又是一阵骚乱,宋清瞳颇感意外,看他生得细皮嫩肉的,没吃过什么苦吧,即使没有任何接触,就凭他说的这番话,她都要高看他一眼,可他能行吗? 宋清瞳看一眼东方瑞,又看一眼楚天墨,问:“太傅和相父觉得呢?” 东方瑞手捻胡须,看着上官潋月面带赞赏,点了点头。 楚天墨看着上官潋月,斟酌着启唇:“以上官家主的能力,此去定能马到成功,臣没有意见,不过,毕竟关系皇上大婚,所以须得加一个期限,以一个月为期,皇上可同意?” 宋清瞳颌首:“就按相父说的办!” 上官潋月眼波微动,原本他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她竟这样同意了!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满朝大臣,这根本不像女皇平日的作风! 在一片唏嘘声中,上官潋月又道:“大灾之后必有疫情,请陛下派一名有经验的御医随臣一同前往。” 宋清瞳不禁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激赏,看他年纪不大,但是言谈举止颇显老成,心念一动,问:“广陵君可有合适人选?” 上官潋月垂帘道:“陛下,三年前洛水泛滥,何太医曾处理过疫情,臣冷眼看,此人医术精湛,更难得的是为人稳重,臣以为可以堪当此任。” “准!”原来他早有准备。 “臣请陛下赐臣尚方宝剑一柄,另派精兵一千,随臣一同前往赈灾。” 宋清瞳微怔,不知他什么意思。 上官潋月道:“陛下,此次黄河决堤固然是天灾,然而今年黄河地区雨量只比往年多了三成,朝廷每年都拨银两修葺河堤,河堤本应该可以抵抗些许时日,如今竟然不堪一击,臣怀疑地方官员贪墨银两,中饱私囊。” 宋清瞳不住点头,他连这些都想到了!看一眼负责拟旨的官员,“就按广陵君说的拟旨。” 散朝时已经下午,回到寝宫,宋清瞳基本上饿得快昏过去了,长长的漆雕桌子上摆满了各式菜肴,光是看上去就觉得眼花缭乱。 四名宫女正在布菜,宋清瞳坐在雕漆木椅上,现在她能吃下一头牛,几筷子下去,一碗饭见了底,宫女连忙添 饭,宋清瞳暗翻白眼,她是人不是猫!这碗也太小巧了,巴掌那么大,宫女盛的饭又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吃,只好多吃点菜了。 这样想着,不觉叹息出声,正巧一个宫女正在舀汤,闻声手一抖,汤水泼溅出来,宋清瞳抬头看她一眼,十七八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不正是那名给她更衣时,差点没哭出来的胆小宫女吗? 宋清瞳眼珠一转,她看人一向比较准,这宫女生得一副忠厚相,胆子小是因为没见过世面,当然也是被这身体的前任吓的。对其他几名宫女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先退下,你,留下来!”素手指向舀汤的宫女。 那名宫女都吓傻了,眼睛里盛满恐惧,呆呆地立在那里忘记言语,其他三名宫女哀悼般的眼神瞧她一眼,默默退出大殿。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宫女嘴唇颤抖,回答:“奴,奴婢叫玉儿。京城人,自幼父母双亡,被舅舅卖进宫里。” 原来是个可怜人,声音不由柔和许多,“玉儿,朕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答得好朕有赏。” “是。”玉儿怯生生地回答。 “广陵君……” 宋清瞳刚起一个头,哪知玉儿身体猛地一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着说:“皇上,奴婢对广陵君没有非分之想,呜呜……” 宋清瞳被她吓了一跳,这是哪跟哪啊,玉儿小鸡叨米般使劲磕头,她不想死呀,听姐姐们说,就在昨天,一名宫女多看广陵君一眼,女皇当时没怎么样,可私底下命人挖了那女孩的双眼,好可怕呀! 宋清瞳真有些恼了,她很想知道女皇帝以前都干了什么,她还没怎么样呢,一个个就吓得面如土灰。 “行了!别磕了!” 玉儿吓得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宋清瞳压下火气,她这是怎么了?就是再气也不该迁怒一名无辜的宫女,于是,放缓声音说:“玉儿,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恕你无罪,你站起来回话。” 玉儿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 “上官潋月为什么被称为广陵君?把你知道的,他与朕之间的事都说出来。” 玉儿小心翼翼偷瞧一眼宋清瞳,见她面色和悦,稍稍安心,今天是她第一次在女皇身边当差,顶替那名被挖去眼珠的宫女,女皇是在考察她吗? “回,回皇上,上官家主素以琴艺著称于世,先帝曾 听他弹奏广陵散,称赞他弹的曲子堪比嵇康,于是封为广陵君。一个月前,皇上出宫游玩,偶遇广陵君抚琴,便一直念念不忘。可是广陵君生性淡泊,无心于男女之事。” 玉儿暗暗抹一把额上的汗滴,一个月前女皇亲政大典,谁想到大典上找不到人影,丞相亲自将女皇抓回来,盛怒之下还处罚了一群奴才。 “说下去!”原来他们认识没多久。 玉儿额头上的汗珠更密集了,女皇为什么问这些?说还是不说?将心一横,还是实话实话吧,“昨日恰逢广陵君在桃园宴请宾朋,皇上当众御赐美酒,广陵君只得饮下,到了晚上药力发作,皇上命人将广陵君请到寝宫,留广陵君睡了一晚。” 玉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女皇的脸色好差呀,早知道不说了,她也是听别的宫女说的,现在宫里都传遍了,千万不要杀她啊! 宋清瞳眼角抽搐,眼皮直跳,一早醒来,她就觉得身体异样,果然是做过运动了!弄了半天是女皇帝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还对人家下药! 上官潋月受到那样的奇耻大辱,还能心平气和地站在侮辱他的人面前,而她居然没看出一丝破绽,这样的人物她还真不敢小看!这么说他主动揽下旁人躲都躲不及的差事,就是为了拖延婚期? 这时宫女进来禀告:“皇上,丞相在清和宫等候,请皇上沐浴更衣。” 这是什么情况?“朕知道了,退下。”宫女退到殿外。 宋清瞳扭回头看一眼玉儿,微微一笑,“玉儿,朕身边正好缺一个信得过的丫头,朕喜欢嘴巴严的。” 玉儿很是机灵,连忙起誓:“奴婢绝不乱说话,此生奴婢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 宋清瞳点了点头,沐浴更衣后,乘上龙辇,龙辇在一处偏僻的殿宇前停落,宫女太监立在原处未动,宋清瞳心中好奇,推开朱漆门,走上大殿。 大殿阔朗通透,瑞兽香炉冒着袅袅烟气,高大挺拔的身影不期然落在瞳眸里,宋清瞳的心脏莫名地狂跳不止。 楚天墨背对门,负手立在殿心,此时,他已经换下朝服,身穿深蓝色便装。 “挖去一个人的双眼和杀了她有什么分别?皇上倒不如直接杀了那名宫女!” 宋清瞳终于明白,宫女们为什么看见她就跟看见鬼一样,原来女皇帝已经暴虐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楚天墨转过身,眼中露出一抹杀意,沉声道:“所以, 那名宫女微臣已经替皇上处置了。” 宋清瞳闻言,雷击般一动不会动,处置的意思就是咔嚓了吧?好恐怖!女皇帝这样残忍,原来都是他教的! 楚天墨顿了顿,又说:“皇上,随臣来。” 绕过帷幕,见宋清瞳没有跟上,扭头问:“皇上?”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皇上不同往日。人,明明还是那个人,但是感觉却很陌生。 宋清瞳从雷击中缓过神,连忙跟上去,发现帷幕后面居然有一道暗门,迈步走进暗门,门在身后自动阖上,心头一惊,转过身打量这间密室,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气,布置得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张床榻。 宋清瞳看到这里,脑袋嗡嗡作响,他想干什么? ☆、第四章 武功废了? 楚天墨在床前站定,瞟一眼宋清瞳:“皇上,上床吧。” 宋清瞳闻言,脚一软,险些没瘫倒在地,她就说嘛,他们的关系肯定不简单,没想到却是这样不堪!偏头瞄向暗室的门,貌似阖得很严实,想喊人都不成了。 “请皇上快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楚天墨催促道。 怎么办?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这男人还是这身体的相父,又在这样龌龊的环境下,她接受不了。跟他翻脸?那更不行,现在情况不明,她不宜生事。 “相父,我,我头很疼,而且浑身不舒服,改天吧。” “头很疼?”楚天墨闻言面色微变,双眼圆瞪,一瞬不瞬注视着宋清瞳,看得宋清瞳的头皮一阵发麻,他的目光太有威慑力了,神经衰弱一点儿的都得吓跪地上。 宋清瞳故作镇静地立在原地,眼睛迎向那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眼见对面的人一步一步走到面前,楚天墨抬手将宋清瞳的右臂端起举至胸前,动作利落地捋起她的袖子,露出一截皓腕,搭上中指和食指,宋清瞳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会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楚天墨的眉头越皱越深,宋清瞳动用全部意志支撑才没有倒下去,他为什么那副表情?他看出她在编假话?恐惧在心底里一点一点放大,汗水已经打湿里衣。 突然,楚天墨快速打量一眼宋清瞳,出手如电,点下宋清瞳前胸几处大穴,抱起她跃上床榻,宋清瞳大惊失色,浑身血液一刹那间凝固,他想干什么?想来硬的? 楚天墨盘膝坐在她身后,凝聚内力,剑指先是点在她的后颈上,然后逐步向下滑至腰,最后,抬掌照着宋清瞳的后心一拍,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宋清瞳“哇”地吐出一口血,只觉得周身轻快不少。 楚天墨收回手,从床上下来,搀扶宋清瞳下床。宋清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虚惊一场!放下心才发觉,身下这张床清凉透骨,竟不是普通的床。 楚天墨看一眼床上暗红色的血迹,脸色阴沉,“皇上,你中毒了!” “啊!”宋清瞳大惊,中毒?严不严重啊?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不过,毒已经解了。” 噢,心脏归位,睨一眼楚天墨,他就不能一口气说完整?如果不是他面容沉重,声音低哑,她真以为他在故意戏耍自己。 “但是,皇上的武功……恐怕是废了!”更加暗哑的声音。 武功 !废了?宋清瞳的心剧烈起伏,女皇帝居然会武功!太令人震惊了!可惜,怎么还废了? “花容!” 一股黑色旋风“刷”地飞到面前,宋清瞳吓得险些叫出来,身侧一名黑衣男子向楚天墨抱拳施礼,她这个方向正好看到男子的左脸,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鼻梁一直贯穿到左侧脖颈,宋清瞳下意识捂住几乎停跳的胸口,再这样下去,她非得吓出心脏病不可! 楚天墨低声问:“近几日,皇上的饮食起居可有异常?” 花容答:“同往日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毒药除了可以下在饮食,被衾,熏香里,还有什么途径?” 花容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属下在西域时,听说那里有一种奇毒名叫千金醉,就是在男女交合之时,没入女子体内,中了此毒绝无生还的机会,而且此毒十分霸道,投毒的人虽然事先服下解药,但也会轻度中毒,所以这种毒用的人很少。” 楚天墨浓眉皱起,眼睛似乎在看宋清瞳,可眼神漂浮找不到焦点,“本相也略有耳闻,可是皇上除了武功,身体不见异常。” 宋清瞳心虚地垂下眼睑,这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他们知道以后会不会很难过?但是,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 花容道:“中了千金醉还能生还,属下没听说过,即使武功卓绝,最多也只能活七天,而且中毒者本人不会察觉,毒发时突然暴毙,这就是此毒最可怕的地方。” 楚天墨叹息一声,道:“凡事总有意外。” 又问,“皇上近些天招谁侍寝了?” 花容不假思索回答:“皇上近七日分别招荣贵君,文贵君,法良人,宋长使还有昨晚的广陵君五人侍寝。其中荣贵君和法良人都是两晚,其余人一晚,侍寝过程没有异常。” 宋清瞳暗暗拭汗,不说女皇帝夜夜笙歌过得有多滋润,单说花容口中称“侍寝过程没有异常”就足够让她暴汗,难不成女皇帝这边享受xx服务,那边花容在一旁全程观摩? 楚天墨眼中露出一抹狠厉,冷声道:“不会是宋昭夜又在耍花招?有本相在,他以为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哼,严密监视!” “是!”花容说完,身形转动,瞬间消失踪迹。 他去哪了?宋清瞳惊异极了,但是她忍住没有四下张望,在楚天墨这尊大神面前,她一定要加一千倍小心。 楚天墨注视着她,神情难测,商量地口吻说:“皇上,请略等几日,待事情查清后,再招人侍寝。” 宋清瞳哭笑不得,她在他眼里就那么不知节制?只得回答:“朕知道。” “丹药还要继续服用。” 宋清瞳“嗯”了一声,什么丹药? 两天后,宋清瞳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手提毛笔,很熟稔地在奏折上圈圈点点,然后盖上玉玺,好在女皇帝的底儿打得好,宋清瞳专门找来她批过的折子,上面除了画圈盖章,竟然找不到一个字。 唯一郁闷的是起得太早,这对于喜欢捂被窝的人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折磨,所以宋清瞳只好早些睡,尽量弥补睡眠不足。 御书房门外传来吵闹叫嚷的声音,宋清瞳很好奇,谁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玉儿放下扇子,“皇上,奴婢出去看看。” 通过三天相处,玉儿觉得皇上没有传说中的可怕,对自己说话和颜悦色的,也没见她发过脾气,看来谣传真是信不得。 宋清瞳一笑,“朕坐着累了,一起出去看看吧。”她有意拉拢玉儿,一是因为她是新来的跟女皇帝没有过接触,二来通过观察她发现玉儿为人忠诚颇有心计,她身边必须有几个信得过的人。 没等宋清瞳和玉儿走出御书房,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单膝跪在宋清瞳脚边,“禀皇上,法良人说云御侍以下犯上,还打了他,请皇上为他做主。” 宋清瞳心念一动,法良人……不是花容提过的侍寝男人之一吗? “让他进来。” 太监下去,很快,随着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一名二十来岁的红衣男子手捂着胸口,由两名太监搀扶着走进御书房。 红衣男子体格纤弱,生得十分娇艳妩媚,一双水杏眼幽怨地瞟向站在地当间的明黄色身影,甩开太监,一头扑进宋清瞳怀里,抱住宋清瞳的腰,哀怨道:“皇上,您一定要为鸾儿做主,那个云瑾嫉妒奴生的比他好,仗着自己会两下子,对鸾儿大打出手。” 宋清瞳猝不及防被他抱住,本能想推开他,奈何这小子看似柔弱,到底是男人,力气比她大许多,宋清瞳大脑飞转,看样子他跟女皇平时就是这么腻歪的,太监宫女那副麻木的表情就能印证,她若是推开他,倒显得不好。 只好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暗翻白眼,当她白痴呀!这厮衣着整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话音中气十足,哪像是被人修理过的,于是调 侃道:“鸾儿这般强悍,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到你头上,别是鸾儿想朕了吧?” 法良人被她一说,嘴巴瘪了瘪,那模样委屈得简直快哭出来,呜咽着道:“皇上不信奴?你看这里,你看奴被他打的!”说着,拉起宋清瞳的手去拉自己松垮的衣领。 宋清瞳被他彪悍无耻的举动彻底雷倒,这男人整个一伪娘,不得不说女皇帝的接受能力非同寻常。 ☆、第五章 惩治恶男 没等宋清瞳的手沾上他的衣领,衣服自动滑落,露出象牙色的前胸,锁骨下方有一块乌青。 宋清瞳这回信了,不过,他身上只有这一块伤痕,为什么把上半身都裸露出来?性感的锁骨,圆润的双肩,胸前两颗红樱娇艳欲滴,身形不胖不瘦,虽然不属于肌肉型男,身上也没有一块赘肉,他在勾引自己?如果女皇帝还活着,估计会迫不及待和他共赴**吧,可惜的是,女皇换内芯,程序全变了。 “伤成这样!疼吗?看御医了?”宋清瞳暗暗勾起唇角,抚上那块乌青,关切地问。 又体贴地为他拢上衣裳,“鸾儿快穿好,仔细别凉着,呵呵,朕不信鸾儿还能信谁”顺便捏一把他胸前的红樱,引得法良人一阵娇笑。 “鸾儿想怎么罚那个没长眼的?”含笑问。 法良人嘟起嘴巴,撒娇着说:“皇上,他敢目无礼法,奴觉得应该砍断他的双手,扔到乱坟岗里让他自生自灭。” 宋清瞳听得毛骨悚然,头顶乌鸦狂飞,砍断双手?太残忍了吧!这男人比女人还要蛇蝎心肠,她倒小看了他! 干笑两声,“鸾儿说的不妥,砍断双手太便宜他,朕觉得,应该乱棍打死!” 在场所有人都被女皇的话被震呆了,话说他们女皇的凶残指数又升级了。 法良人蹙了蹙眉,面露不忍,“皇上,奴和云御侍兄弟一场,这样死了,奴于心不忍。” 宋清瞳险些笑场,这么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流露三分真情,厚黑学被他发挥到极致。 演戏谁不会?端起脸驳斥:“鸾儿此言差矣,你是朕的人,他敢对你动手,分明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朕处置他,既是为了给你出气,更是为了朕的颜面。” 看一眼太监道:“前面带路,朕要亲眼看着他死在乱棍之中。” 在法良人发愣的当口,宋清瞳已经抛下他,快步走出御书房。 “哎?皇上!等等奴!”法良人扶着腰追出去。 锦绣宫 三名太监正拿鞭子抽打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男子双手反剪被捆在树干上。 一个太监阴阳怪气地说:“姓云的,杂家看你是活腻烦了!闹事闹到我们主子宫里,哼哼,一会儿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另一个一把抓起他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眼睛瞪那么圆干什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扎瞎你的眼睛!”抽 出簪子。 第三个连忙阻拦:“别的呀,等会儿圣意下来,怎么处置不还咱们说了算。” “怕什么!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时,宋清瞳率队赶到了,三名太监见了连忙放开男子,下跪叩头,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 宋清瞳几步走到男子面前,头发散乱遮挡住面容,身上鲜血淋淋,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他就是云瑾吧。 宋清瞳蹙眉问:“云御侍,是你打的法良人?” 云瑾费力地喘一口,道:“是!” 法良人扶腰走过来,依偎在宋清瞳身侧,“皇上您看,奴说得没错吧。” 云瑾冷笑一声,道:“皇上,自法鸾掌管后宫以来,一直无故克扣臣的月银,臣都忍了,可是昨天他竟然变本加厉,不但扣下臣的月银,送来的饭食都是馊臭的。臣一时气愤,便失手打了他。” 法鸾咬着嘴唇,眼睛圆瞪:“云瑾你敢说谎!” 转眼又换了一张面孔,摇着宋清瞳的袖子,不知好死地继续卖萌:“皇上,你一定要为奴做主。” 云瑾苦笑着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臣的住处看看。” 宋清瞳由着法鸾摇自己的衣袖,一笑:“鸾儿,朕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然后面色一冷,唤道:“花容!” 黑色身影旋风般出现在面前,“查实此事。” “是!”旋风不见。 不过片刻,黑色旋风回到面前,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发出馊味的米饭和两碟看不见一块肉的青菜。 法鸾嘴唇颤了颤,扑通一声跪在宋清瞳脚边,扒住她的裙子,带着哭腔叫着:“皇上,是云瑾陷害奴,奴冤枉!” 宋清瞳揉了揉太阳穴,男人撒起泼来比女人还难缠,正色道:“法良人,你心肠歹毒,还不知悔改,朕念在过去的情意,不重罚你。来人,将他拉下去,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俸一年,这几个奴才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赶出宫永不录用。另外,收回后宫印信,朕另觅合适人选。” 太监上来,三下五除二将法鸾拖进锦绣宫,法鸾哭喊:“皇上,皇上,奴错了,你不能这样对奴……” 太监又上来给云瑾松绑,方才他全靠意志支撑,现在局面已定,云瑾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地上。 宋清瞳命人将云瑾抬回住处,请御 医为他治伤,自己坐着龙辇回寝宫,对于女皇帝的那些男人,她没啥好感,不过是些吃软饭的。 处理这种事真是无聊,但是此行她还是有收获的,起码知道女皇帝制定的后宫等级了,贵君级别最高,下面依次是良人,御侍,级别最低的是长使。当然,贵君上面还有一个皇后,是后宫之主。 天已大黑,宋清瞳像往常一样准备睡觉,玉儿进来禀告:“皇上,赵太医遣人说,云御侍不行了。” 宋清瞳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吩咐道:“前面带路,朕亲自瞧瞧。” 宋清瞳没坐龙辇,快步疾行一盏茶功夫,才走到云瑾的住处,迈步走进寝室,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宋清瞳皱了皱鼻子,走到病床前,云瑾双目紧闭,周身似乎都在发抖,额头上敷着手巾,宋清瞳摸了一下,手巾很热,太监会意,连忙拿下来换了一个。 宋清瞳问一旁的赵太医:“怎么回事?” 赵太医叹口气说:“云御侍身上全是鞭伤,所幸没有大碍,臣已经为云御侍上过金疮药,本来伤情已经得到控制,谁知方才太监传话,说云御侍身体滚烫,昏厥过去,臣匆匆赶来,发现伤口已经发炎。” 原来是伤口发炎,要是放在前世,打个抗生素,吃点消炎药就搞定,可这里是古代,没有特效药,“还有别的办法吗?” 赵太医摇摇头,“吃下药也不见退烧,能不能渡过危险期,只能凭他的意志力了。” 宋清瞳眉头紧皱,虽然她跟他素不相识,但她也不想他死在自己眼皮底下。现在首要任务是给他退烧,命人拿来一壶烧酒,端来一盆水,将酒倒进水中稀释后,将帕子浸在酒水中,略拧了拧,给他擦拭手心,颈上,又命太监除去云瑾身上的衣物,小心地绕过他的伤口,擦拭没有受伤的皮肤,然后放下帕子,对服侍云瑾的太监说:“照朕这样做,每隔半个时辰擦拭一次,明日云御侍就能醒过来。” 回到寝宫,已经接近子时,第二日上早朝时,云瑾处传来消息,称云御侍的高烧已经退了,玉儿钦佩地说:“皇上,您真厉害,您怎么能能确定云御侍一定能醒过来?真是神了!” 宋清瞳笑而不语,能不能醒过来她不知道,但是,话她必须放在那,她要给人正面暗示,有时候成败不过一念之间。 金銮殿上,宋清瞳刚在御座上坐稳,御史台朱栗出列禀告:“臣收到飞鸽传书,广陵君昨日抵达新安,不问青红皂白当众斩杀当地郡守,影响极为恶 劣。” 宋清瞳又开始头疼起来,这个广陵君,不会是在报复她,拿她手下的大臣出气吧? 太傅东方瑞禀道:“臣得到的消息和朱大人截然不同,广陵君到达新安当日便开仓放粮,百姓们交口称赞。” 楚天墨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待广陵君完成赈灾,再论功过不迟。” 嗯,说得有理,哎?今天这二位怎么不吵了?难得啊,而且意见一致,都向着广陵君说话。 也许因为有了良好的开端,早朝在一片和谐声中进行,又在一片和谐声中落幕。 走进御书房,宋清瞳惊喜地发现,案子上的奏折也照往天少许多,难得这一天顺心如意,心情大好,办事效率提高数倍,早早批完奏折,没带宫女太监,只让玉儿跟着,主仆二人在宫里闲逛。 走上御河桥,湖面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玉儿兴奋地抬手指向湖中,“皇上,您看!好多鱼呢!” 宋清瞳向水中看去,果然有许多金红色的小鱼,摇头摆尾好不快活,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叹息,抬起头,不远处一个玲珑小巧的凉亭掩映湖光水色之间,凉亭四周围着纱幔,纱幔随风扬起飘荡。 眼前的画面很唯美,宋清瞳信步向亭子走去,走近了,才发现亭子里有人,那人身穿一袭青灰色道袍,上面绣着黑白双鱼的太极图案,手中拿着拂尘。 心中奇怪,压低声音问:“宫里什么时候请的道士?” 玉儿娇憨一笑,耳语回答:“皇上,这是青峰观的主持,三个月前您邀他进宫讲道。” “他到现在还没走?”估计是六根不净,舍不得走。 玉儿眼珠转了转,她怎么感觉女皇好像失忆了?但是她不敢问,也不能问,老老实实回答:“皇上以全观道士的性命威胁,留他在宫里,赐封文贵君,还准他穿道服。” 宋清瞳脚底一滑,又是女皇帝给她留下的孽债! “不止文贵君,法良人和澄良人,也是皇上礼佛时顺道捎回来的。”玉儿唯恐天下不乱,补充道,她看见文贵君对面坐的好像是澄良人,还是一次说干净为好。 ☆、第六章 做回恶人 宋清瞳也发现道士对面坐着一个人,那人的打扮很特别,身上穿的是五色袈裟,脑瓜皮剃得锃亮,明显是位出家人。 宋清瞳脑中千万匹神兽在狂奔,眼前一阵阵发黑,手扶栏杆才不致倒下去,除了道士还有和尚!宋清瞳再次见识了女皇帝的博大胸怀,造孽啊!她想过上省心点的日子,首先必须处理掉女皇的历史遗留问题。 放缓脚步向凉亭走,若是记的没错,文贵君也是花容口中五名侍寝男子之一。玉儿小心跟随,犹豫一下,小声提醒:“皇上平日称文贵君为水镜,称澄良人为阿观。” 宋清瞳讶异地看她一眼,玉儿低眉敛目,不多说一个字,宋清瞳心中赞赏,好个聪明剔透的丫头,她没看错人。 亭子里的两个人老远看到宋清瞳,见她果真走进亭子,高深莫测地相视一眼,站起身。 宋清瞳近距离打量一大一小两个人,水镜身材修长,二十五六岁,生得容长脸儿,面容清铄,凤眼极有神韵,纯黑色的瞳仁宛如黑曜石般熠熠生光,头上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果真是仙风道骨。 澄观的年纪还小,不过十五六岁,面如银盆,耳如元宝,额头饱满,皮肤光洁瓷白,长得跟个银娃娃似的,一看就是多福多寿的面相。 这二位就是生成两朵花,宋清瞳也没心情欣赏,他们是被她抢来的,准确的说,是被她的前任抢来的,但是别人不会这样看,这些破事儿都得算到她头上,如果不是碰巧遇上了,她根本不想见他们。 水镜和澄观也不想看到她,背脊挺得笔直,面上一派平静无波,那是因为他们是得道的高人,即使在强权面前,该有的范儿还是要有的。其实心里早就炸开了锅,今天什么日子?跑这么远地方,都快出宫了,还能碰上这尊女瘟神!不会是她特意找到这里来的吧?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 两个人商量好一般,一同向宋清瞳施礼,当然行的是出家人的礼。 宋清瞳叹服不已,不愧是世外高人!她囚禁胁迫他们,他们对她还这样恭敬有礼,出家人脾气不是一般好啊。 一笑,伸出双手,左手去扶水镜,右手去扶澄观,亲切地说:“水镜,阿观,见到朕客气什么。” 一大一小均是目光一闪,快速站直身体,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宋清瞳的魔爪。 宋清瞳看着空荡荡的双手,不由一笑。 水镜一甩拂尘,淡淡地问:“皇上 ,今日怎么这样得闲?”心里话是,你闲的没事,跑这来干什么? 宋清瞳看一眼神色不显的水镜,想到这具身体和他滚过床单,脸微微一红,无法想象,他在女皇床上是什么样,不会也这么正经吧?那多倒胃口,不过女皇阅美无数,觉得新鲜也未可知。 笑着回答:“朕忙完政事,出来闲逛,逛着逛着就逛到这儿了,想不到卿也在,朕跟卿很有缘,呵呵。”干笑两声。 水镜面色不变,只是嘴角略有些抽搐,澄观绷着一张小脸,沉默不语,在心里为水镜道长打抱不平,前些天水镜道长终于还是没有逃出女皇帝的魔掌,被迫去侍寝,水镜多好一个人啊,就这样给糟蹋了。今天他约水镜出来,本是想让他散散心,去去晦气,没想到竟然碰上了正主! 宋清瞳的目光落在澄观身上,暗想,同样在一所寺庙里出家,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澄观往那一站就是个少年高僧,而法鸾,一看就是站错队了,他若是开妓馆肯定比撞钟有发展。 澄观被她看得寒毛直竖,如果有头发,估计头发都能竖起来。 宋清瞳不由一笑:“阿观比鸾儿稳重多了,将来前途大有可观。”暗暗猜想,这少年别是也和女皇帝上过床吧?千万不要啊…… ̄ 澄观闻言,心里立刻敲起警钟,她想让他侍寝了?门都没有!他不光心是佛祖的,身体也是!如果她敢来硬的,他也不是怕事的人。 没好气回答:“法鸾那种败类,不配和贫僧相提并论,况且他还未剃度,不能算作本寺的僧人。” 水镜看了澄观一眼,眼中带着警告。澄观只当没看见,他才不会像水镜道长那么窝囊! 一个多月前,女皇去皇家寺庙烧香,那天正赶上寺庙主持澄远给法鸾剃度,女皇帝一眼相中了跪在地当间,准备剃度的法鸾,刚巧他端一盆水进来,于是又捎带上了他。 法鸾进宫以后如鱼得水,而澄观性情耿直,年纪又小,几次冒犯女皇,女皇的意思是使人先调教两天,以观后效。老天有眼,一个月前,女皇帝看上了广陵君,把他忘到脑后,当然,他也从不到女皇眼前蹦跶。 今天既然碰上了,不如趁早把话摆上明面,想到这里,澄观又道:“皇上,贫僧自八岁出家时,便立誓证得佛法,普度世间受苦众生,贫僧矢志不渝,绝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啧啧,好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听得她都不禁动容,她也无意摧残祖国花朵。正想着如何放他 升天,谁知水镜警惕地看一眼她,上前一步,道:“皇上,阿观年纪还小,遇事容易冲动,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宋清瞳扶额,乖乖,他紧张什么?看这架势,她若不当一回恶人,还真是虚了此行。唉,有时候恶人也是给逼出来的,当大家一致认为你混蛋时,你若表现太好,就是辜负群众对你的期待。 不紧不慢地说:“水镜,不是朕不给你面子,朕那么喜欢法良人,他犯了错朕照样罚他,这是宫里,不比外面。” 偏头问玉儿:“澄良人出言不逊,该怎么罚?” 玉儿回答:“顶撞圣上,轻者廷杖二十,重者杖毙。” 澄观梗梗着脖子,一副杀身成佛的神气。水镜气得想上去踹澄观一脚,这小子平时稳重得很,谁知今天哪根筋不对,非要去撞墙拦都拦不住! 不得已,水镜又迈上前一步,“皇上,澄观年纪还小,水镜愿替他受罚。” 宋清瞳唇角勾起,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第七章 水镜伺寝 澄观不干了,啪地一拍桌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莫要牵连旁人!”石桌给拍得四分五裂。 澄观更想将这掌招呼在宋清瞳身上,但是他知道,那样事态无法挽回,而且还会连累水镜,以及一大批不相干的人。 宋清瞳有些傻眼,碎石迸到身上都没发觉,这小爷不好惹,惹急了,她的下场很可能跟石桌一样,有了这个认知,宋清瞳决定见好就收,本来她也不想为难他们。 水镜见宋清瞳眼珠直转,以为她要下狠手,挡在澄观身前,再次说道:“皇上,澄观年幼无知,水镜愿替他受罚。” 宋清瞳再次扶额,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当她是洪水猛兽?颇为无奈地整了整衣袍,道:“水镜既然这么说了,朕再不给面子就显得不近人情了,这样吧,澄观交给卿调教,若他还不知悔改,朕决不轻饶!”拂袖而去。 亭子里只剩下深感意外的两个人,她算是暂时放过他们了?怎么会这么简单? 宋清瞳和玉儿回到寝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刚走进寝宫大门,宫女上前禀告:“丞相请皇上去清和宫议事。” 宋清瞳颌首,他找到下毒的人了? 清和宫 宋清瞳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一见到他就这反应,他长得威风是不假,但是她也不该怕到这种程度吧。 “相父,可查到下毒之人?” 楚天墨浓眉皱起,道:“荣贵君和皇上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不可能投毒,广陵君那日事出仓促也不可能投毒,其余三人皆是被迫入宫,所以都有可能下毒。但是文贵君可以排除嫌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瞟一眼宋清瞳,却说,“皇上,臣该为你把脉了。” 宋清瞳一怔,文贵君为什么可以排除嫌疑?他怎么不说了?心中纳闷,伸出手。楚天墨把脉多时,凌厉的眼锋扫向宋清瞳,缓缓收回手,沉声问:“皇上这三日没有服药吗?” 宋清瞳又是一怔,服什么药啊?没见宫女送药给她。 楚天墨压抑着怒气,这几天皇上像是换了一个人,每日按时早朝,勤于政务,他以为她终于长大了,不再胡作非为,谁想到! 道:“臣知道皇上不喜欢处理政务,但是先帝膝下只有皇上一个女儿,皇上就算是跟臣置气,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宋清瞳更糊涂了,楚天墨抬手从她的发髻上抽出凤头金簪,拔去凤头,从里面倒出一粒棕 黑色的药丸,递到宋清瞳面前。 宋清瞳惊叹不已,那么细的簪子居然能做成空心的!接过药丸放在口中,一股薄荷的清凉香气在口中萦绕,清爽的感觉直透心底。 楚天墨面色缓和,道:“皇上先随臣去暗室,微臣为皇上运功疗伤。” 暗室里,宋清瞳盘膝坐在玉床上,楚天墨盘膝坐在她身后,双掌抵住她的后背,半个时辰后,宋清瞳头顶冒出一缕缕轻烟,楚天墨收回手,并未起身。 低声道:“皇上,回去歇息吧,今晚恢复侍寝。” “哦。”啊?!恢复侍寝!宋清瞳噌地跳到地上。 “臣知道这几日皇上烦闷,连法良人都被皇上罚了。” 宋清瞳额头冒汗,他误会了,偏偏她又无法解释。看一眼阖目端坐在床上的楚天墨,他的样子似乎很疲倦,如果仔细看,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背脊也不再挺直,宋清瞳突然想到,他为自己疗伤,是不是很消耗内力? 正看着,楚天墨突然睁开双眼,沉声道:“皇上请回!” 宋清瞳吓了一大跳,他虎目圆睁的样子好恐怖,逃也似的离开暗室。 宋清瞳的身影刚从暗室里消失,一个敏捷的黑影便跃上玉床,扶起栽倒在床上的楚天墨,将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口中,点下他周身大穴,手掌熨在他的后背,好一会楚天墨恢复过来。 花容道:“皇上难成大器,丞相的心血恐怕白费了。” 楚天墨一阵苦笑,叹气道:“十年努力功亏一篑,她的胎毒眼看就能化解,没想到关键时刻武功竟然给废了,如今看来,她活不过一年。” “丞相是想利用剩下的一年时间,让她诞下龙子,待她撒手去时,您接着辅佐她的孩子?” “是,也不全是,两年前她的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本来以为活不了多久,却意外发现,她的毒竟因行房得到控制,这也是我纵容她的原因。” 花容露出沉思之色,对女皇素日的厌恶减少许多,问:“丞相不等上官家主了?” “没有时间了,不管是谁,只要能令皇上诞下龙子。到时,上官家主作为皇后,是孩子名符其实的爹,他即使为了家族考虑,也会动用他的势力保护好孩子。” 寝宫里,宋清瞳有些心烦意乱,今晚就要恢复侍寝了,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迫接客? 宫女已经跪在脚边:“皇上,今晚要哪位郎君侍寝 ?” 托盘高高举过头顶,看着满满一托盘的牌子,宋清瞳的脸开始发青,冷冷地说:“今晚不招人侍寝。” 宫女保持姿势,声音有些颤抖:“丞相吩咐,今晚恢复侍寝。皇上要哪位郎君侍寝?” 宋清瞳不由气结,这事也带强迫的?目光看向那名宫女,这宫女名叫承影,二十多岁,鹅蛋脸,柳叶眉,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宫女。她穿越来的这几日,承影几乎是寸步不离服侍在她身边,虽然她表现得也很害怕,但是也比其他几名宫女沉稳许多。 承影小声说:“皇上如果没有人选,丞相会挑几位合适的郎君来。” 宋清瞳面色变了几变,这是她的私事,楚天墨连这种事也要插一脚,他想干什么?想造反?忍住气,伸出指头,胡乱拨拉托盘里的牌子,目光定在刻着文贵君的牌子上,他讨厌她,冲着这点,就选他了。 承影会意,退出寝殿。 宋清瞳在椅子上呆坐良久,看一眼身旁侍立的玉儿,低声说:“玉儿,给朕拿壶酒来。” 玉儿微讶,称是走出寝殿,刚走到门口,宋清瞳唤住她,“等等,给朕拿一坛酒来!” 玉儿更加讶异,宋清瞳的面目颇有些狰狞,对不起水镜,她也是迫不得已。 不多时玉儿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坛酒,水镜刚好也到了,也许是换下道袍的关系,整个人仿佛谪仙一般,更显得飘逸出尘。然而,宋清瞳没有功夫欣赏美男,此时,她处在高度戒备状态。 宫女们识相地退出去,寝宫里只剩下宋清瞳和水镜两个人。 宋清瞳笑着招呼水镜在窗边坐下,水镜凤目微微眯起,搭了个边,坐在椅子上。白天他的话才放出去,晚上就应验了。无妨,大不了故伎重演,相信她是不会识破的。 宋清瞳斟满酒,一笑:“水镜,今晚月色不错,我们小酌一下。” 水镜看一眼窗外,半轮淡月挂在树梢,看不出好在哪里,低头瞧一眼面前的玉碗,这也叫小酌? 有生以来,他从没喝过酒,自己心里也没底,现在动手?不行,这屋子里少说埋伏着四名暗卫,又一想,即便饮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运功逼出来,如果能把女皇灌醉,就不用他亲自出手,岂不更好。 启薄唇道:“皇上,请。”优雅地端起酒碗。 宋清瞳拿起酒碗,咕咚咕咚饮下去,她事先喝了一小碗醋,相信 不会这么快醉倒,不过,头怎么有点晕? 水镜见她喝完,也一口气饮下,空碗放在桌上,微微一笑,宋清瞳嘴角抽搐,郁闷到极点,原本以为他一个道士不会饮酒,现在看来,她的计划要失败。 忽听对面咚一声,看过去,水镜的脑袋倒在桌子上,两只袖子耷拉在桌子下,宋清瞳的心一阵狂跳,他醉了?走过去,摇晃水镜肩头,“水镜?水镜?” 水镜睡死过去一般,一动不动,他真的醉了!迅速熄灭蜡烛,扶起水镜,栽栽歪歪走到龙床边,将水镜放到床上,自己也脱鞋上了床,然后撂下帘子。 花容看得心惊肉跳,心说女皇好手段,上次在床上,水镜将手中的丹药用内力催化,令女皇产生幻觉,从而躲过侍寝,他一向观察入微,这事只有他看出来,他没有揭发水镜,也没有告诉女皇。女皇中毒,他也只是将这事汇报给楚天墨。 可女皇怎么看出水镜使诈的?花容百思不解。向其他三名暗卫使一个眼色,三人会意,随他撤离寝殿。 ☆、第八章 第一个盟友 喝下一碗酒的缘故,宋清瞳的脑子有些晕,费了好大劲,将水镜的外袍扒掉,只剩下一身洁白的中衣,又为他脱掉鞋袜。然后,自己拔去钗环,褪去外裳,倒头睡过去。 一夜好眠,第二天,宋清瞳按时起床,发现水镜依然沉睡不醒,吩咐宫女不许吵醒水镜,穿戴好龙袍冠冕,乘上龙辇照常去金銮殿早朝。 金銮殿上 兵部尚书陆谖出列禀告:“启禀皇上,刚刚接到八百里加急,镇国将军冷君邪已将南朝军队击退,冷将军在信上说,南朝欺人太甚,请旨攻打南朝永绝后患!” 朝堂上一阵骚乱,宋清瞳直皱眉头,她对这里已经有了初步了解,这里的地理环境跟中国一模一样,就连地名都是相似的,长江以北的大部分地区由北秦皇朝统治,长江以南包括长江天堑,都在南朝统治之下。若想攻打南朝,必须越过长江天堑,其难度可想而知,历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战,赤壁之战,苻坚、曹操率雄狮攻打江南,皆是以失败而告终,所以,宋清瞳觉得,贸然出兵胜算不大。 东方瑞禀道:“此次入侵我国边境的军队是南朝叛军,不能代表南朝,出兵最忌师出无名,所谓名正则言顺。” 楚天墨出列道:“南朝皇帝风凌云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得到朝野上下一致拥戴,我朝不宜在此时出兵,此事须徐徐图之。” 陆谖反驳道:“南朝如今日益强盛,如果不趁现在图之,将成为我国的心腹大患,请皇上定夺。” 众臣的目光投向御座,宋清瞳略直了直背脊,又轮到她发言了,思索着道:“长江天险自古易守难攻,我国不占地利。黄河水泛滥成灾,十七州县被淹,我国不占天时。十几万灾民无家可归,他们最希望的是找到亲人,重建家园,如果在这个时候出兵,人力物力财力必定投入到战事中,救灾一定会大受影响,所以肯定不得民心,朕决定,出兵之事暂时不议。” 朝堂上再次鸦雀无声,朝臣们显然还是不太适应女皇从昏君到明君的转变,楚天墨低垂的眼睑,遮住犀利的目光,他不相信一个人一夜之间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事实上,从女皇中毒那日起,一切都变了,她的眼神,包括一颦一笑,每一个小动作! 宋清瞳早已习惯每次发言后的沉寂,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展露锋芒会惹人怀疑,但是,她从来不是畏手畏脚的人,她生性洒脱,装疯卖傻偶尔为之尚可,若是一辈子都这样,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她只想做她自己! 像往常一样,宋清瞳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日头开始西移,该回寝宫用晚膳了,寝宫离御书房很近,一盏茶功夫,宋清瞳已经坐在寝宫里的雕漆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满各色菜肴,玉儿心细,看出每次盛的饭不够宋清瞳吃,于是这次她盛了满满一碗。 宋清瞳微笑颌首,很想让玉儿坐下来一起吃,但是也只能想想而已,这里是礼法森严的古代,那样只会害了玉儿。 只得打趣道:“玉儿是想撑死朕吧。”玉儿娇嗔一笑,其他的宫女很是惊讶,原以为那日玉儿大祸难逃,谁知她跟女皇的关系变得这样亲近。 饭桌上寂静无声,宫女们布菜的布菜,盛汤的盛汤,只听到碗勺碰撞发出的叮当声。 正吃着,忽听寝殿门外传来宫女的尖叫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澄良人你疯了!快拦住他!” 紧接着,一股劲风将殿门击开,澄观怒目飞身,袈裟随风飞扬而起,手中长剑以雷霆之势将饭桌劈为两半,剑锋顺势直取宋清瞳咽喉,宋清瞳吓得脸的白了,这小爷又是抽的哪门子风,不等宋清瞳吩咐,暗卫早已出手挡住剑势,澄观退后一步,四名黑衣侍卫将他围在当中。 打斗间隙,澄观冲宋清瞳高声喊:“狗昏君!有能耐和我单打独斗!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宋清瞳眼皮直跳,道:“朕千金之躯,你还不配,给朕捉活的。” 花容在一旁观战,趁澄观不备飞起一腿,澄观被踢倒在地,众人齐上将澄观反剪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澄观的手虽被捆住了,嘴可没闲着,破口大骂宋清瞳,骂得非常难听。宋清瞳气得脸色发青,饭也不吃了,当然也没法吃了,满地都是碎盘子碎碗冒着热气饭菜,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命侍卫堵上澄观的嘴巴,押到偏殿去。 偏殿里,宋清瞳在桌案前坐定,看一眼被侍卫按在地上,脸蛋憋得通红的澄观,道:“澄观,你今天的行为足够抄家灭门,朕想听你的解释!” 侍卫除去澄观口中的抹布,澄观紧喘两口气,怒目瞪着宋清瞳道:“昏君!水镜道长从你那里回来以后便一语不发,滴水未进,他在竹林里练剑,已经两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非累死不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颤抖。 “什么?!”宋清瞳一惊,为什么呀? 澄观又说,“要不是你逼他侍寝,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清瞳很不以为然,嘀咕道:“又不是 没侍过寝,至于寻死觅活的吗?” 此言一出,澄观挣扎着要扑过来,瞪向宋清瞳的眼神简直可以杀人,宋清瞳一缩脖子,好可怕! 花容轻咳一声,道:“上次文贵君的确没有侍寝,这次是……第一次。” 宋清瞳惊诧的看一眼花容,水镜没侍过寝!浑身充满无力感,道:“朕去看看。” 竹林里,一道青灰色身影,如同轻捷的飞鸟,在竹枝间上下穿梭,满地都是被剑气击落的竹枝竹叶,宋清瞳在下面喊话:“水镜,朕有话对你讲。” 水镜闻言,身体微微一震,足尖一点竹枝,翩然落在地上,宋清瞳不由一怔,水镜双目赤红,面色惨白,汗水顺着面颊滴滴答答淌在地上。 看一眼围在周围的宫女太监以及一干侍卫,道:“你们退出竹林,朕有话单独对水镜讲。”宫女太监依言退出去,侍卫们犹豫着原地未动,宋清瞳又道:“朕不会有事,花容,你让他们退下。” 花容看一眼宋清瞳,见她神情镇定没有一丝慌乱,一摆手,众侍卫全部退出竹林,然后自己也转身离开竹林。 竹林里只剩下水镜和宋清瞳,宋清瞳沉默片刻,道:“昨天晚上,我……” 话没说完,眼前青衣拂来,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狠狠掐住宋清瞳的脖子,宋清瞳连忙说:“我,我没碰你。” 水镜闻言一怔,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来,手也从宋清瞳脖子上拿开,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 鲜血喷洒了宋清瞳一身,她也顾不得了,双手抚着脖子不住喘着粗气,没想到水镜的反应这样激烈,倒霉啊,这么个贞洁烈男怎么让她遇上了,差点小命不保,幸好没碰他! 脑中飞速盘算,该怎样对他讲,如果说得好,也许可以争取一个盟友,当然也不能毫无保留,自己穿越来的事实就不能跟他讲。 时光流逝,月上竹枝,这样浪漫的夜色,用来谈交易着实可惜。 “我可以帮你,不过皇上要答应贫道一个条件……”水镜悠悠说出口。 “成交!”宋清瞳双眼弯弯,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九章 毒发 于是,宋清瞳谈成了穿越来的第一笔交易。交易的内容并不复杂,水镜在她这儿过夜,掩人耳目,作为交换,宋清瞳为水镜寻找一种紫铜。 对,是紫铜,开始宋清瞳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水镜说,山西最近新出一种稀有的紫铜,他有幸得到一块,经过鉴定,正是他苦苦寻觅,用来制作炼丹炉的绝佳材料。他要的不是十斤八斤,是以成吨计的,当然古代没有吨这个单位,总之就是,需求量非常之大。 这对宋清瞳来说是小菜一碟,手中现成的权力不用白不用。可他不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水镜表示,走还是要走的,先把需要的东西弄到手,并且走时,还要带上澄观。宋清瞳一翻白眼,这是三件事好不好,他只为她做了一件事,貌似她很吃亏。 水镜的解释是,他才吃亏呢,名节比生命还重要,现在,他牺牲了比生命还重的名声,来换取一堆铜臭,这亏他吃大发了。 寝宫里红烛高烧,熏炉里冒出袅袅香烟,床前的男女揽腰牵手,看起来温情脉脉,气氛朦胧而靡丽。 噌噌噌几声轻响一啸而过,暗卫撤离寝宫,男的如避蛇蝎般迅速缩回手,女的重心不稳,跌坐在床上。 宋清瞳手揉着屁股,恶狠狠瞪了水镜一眼,他就不能温柔点? 水镜俊脸紧绷,无耻的女人,居然敢往他身上蹭!宋清瞳白他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笑得有多淫荡! 水镜垂眸看一眼宽大的龙床,问:“皇上睡里边,还是睡外边?” 宋清瞳没好气回答,“外边。” 水镜颌首,头都没回,一挥手,蜡烛全部熄灭,宋清瞳眼睛都看直了,道士好武功!那笔交易明显她不划算,她是不是该让他教她两手,作为弥补? 蜡烛熄灭,益发显得月色皎洁,宋清瞳撂下帘子,宽衣解带。 水镜眼睛都快瞪掉了,“你,你怎么脱衣服?”她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这样不知廉耻?当着男人的面脱衣服,动作还那么豪迈! 宋清瞳一翻白眼,“你睡觉穿衣服睡?” 水镜道长开始后悔了,他好像登上了一艘贼船,她说她是被逼的,还诅咒发誓,说要向过去的生活告别,说要改过自新,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底子是黑的,怎么洗都洗不白,再加染料,也只能变成红黑紫黑灰黑,黑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宋清瞳脱掉略显厚重的外袍,里面的小衣非常贴身,玲珑曲线显露无 疑,甚至可以看清里面粉红色的肚兜,水镜夜视很好,连忙移开视线,心砰砰砰直跳,再美的女人在他面前脱光了,他都不会有一丝无措,今天是怎么了? 两个人背对着背各霸一边,中间留出足够并排躺两个人的地方,锦被很大,水镜犹豫了一下,见宋清瞳盖着被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堂堂大丈夫还赶不上一个女人?扯过来盖在身上。 五日后 时值夏末,御花园里百花争艳,花香扑鼻,比花更好看的是美人,身穿各色锦绣华袍的年轻公子,三五成群,或是下棋抚琴,或是对酌谈笑,场面热闹非凡。 一园子的姹紫嫣红,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位白衣公子,他席地坐在八角凉亭里,洁白的衣衫铺展在地,一根竹簪挽起三千青丝,只看背影就让人不禁眼前一亮,很难想象转过身是怎样令人惊艳,在他修长白皙的大手下,空灵明净的琴音,如同溪水般绵绵不绝。 八角凉亭里,还有两名俊美的公子,身穿蓝袍的,端起酒盅,语气略带幽怨:“荣贵君领兵走了,法良人关了禁闭,如今又冒出一个文贵君,还有没有人的活路?不如兄弟也学姓法的那贱人,主动勾引皇上。” 对面的人一声冷哼,“许由然,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如果你敢那么做,我纪云鹤第一个不认你这个朋友!” 许由然苦笑一声,“不然能怎样?眼看着其他人一个个飞黄腾达,我们只能在这里苟且度日?年前赵良人伺候的皇上高兴,给了他一个侍郎的官衔,还有陈御侍……” 纪云鹤浓眉立起,驳斥道:“你糊涂了不成?那昏君将赵良人凌虐得只剩下半条命,看他病恹恹地心烦,才寻了个官职把他给踢出去。你要去寻死,我绝不拦你。” 许由然道:“说起来我还挺羡慕赵良人的,虽然身体残了,起码脱离了苦海,我比不上纪兄,你出身世家,母亲又是郡主,以后出宫直接袭爵也总算有个出路。” 隐在假山后的宋清瞳听了一会儿,越听越郁闷,这是什么烂摊子呀!他们觉得憋屈,她还觉得委屈呢,在宋清瞳眼里这些男人俨然成了隐蔽极好的地雷,每次她出来溜达,总能踩爆几枚,这样下去谁受得了?看来她要着手排雷了。 转身欲走,突然许由然朝白衣公子说道:“云兄,你怎么一点不急?” 宋清瞳一愣,目光落在白衣公子身上,云瑾将膝上的古琴放在地上,优雅地站起身来,宋清瞳的方向,只能看见他颀长的背 影。 云瑾洒脱地掸了掸衣摆,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求顺其自然。” 许由然一撇嘴巴,“说的容易!” 云瑾“哈哈”一笑,突然转过身来,宋清瞳心头一震,果然是他,可是,和记忆中的又不大一样,他的面容本来是平淡无奇的,令人惊艳的是那双充满韵味的长目,流转间勾魂摄魄,整个人因为那一双特别的眼睛,变得说不出的魅惑。 云瑾勾唇一笑,“瑾既不会向由然随波逐流,也不会向云鹤超然世外,昏君也好明君也罢,那也是留给后人去说。接近皇上的机会瑾不会放过,但是也不会不择手段,即使将来得到圣宠,也不会不知行藏进退。” 纪云鹤赞赏道:“入世就该有云兄的态度!” 宋清瞳暗暗赞叹,好个通透的人,还想听下去,突然感觉头一阵阵发晕,这几天,她偶尔会感到头晕,今天最频繁,这是第几回了?她早就感觉到这具身体有宿疾,只是不好去问,这也是她为什么顺着楚天墨的原因。楚天墨说她武功被废,每隔七日便要为她运功疗毒,明天就是七日之约,再坚持坚持。 夜晚,龙床上的两个人依旧是各占一角。 水镜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除了第一天略显青涩之外,这几日,一天比一天放得开。 今晚,他率先褪去外衣,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不疾不徐启唇:“皇上,紫铜要是找到了,直接运到青峰观里,观里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这男人真不见外!宋清瞳睨他一眼,月亮的清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晕,唇角优雅地弯起一道弧度,眼睛仿佛远山秋月,整个人充满神秘的美感。 宋清瞳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嘴唇上一热,好像有热流通过,抬起手擦了一把,咦?还有?再擦,怎么擦不净?低头借着月光一看,居然是血!好多鼻血! 宋清瞳快速瞟水镜一眼,他双目微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连忙转过身子,背对着水镜,她不过是看了看他,居然会流鼻血!这么丢脸的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皇上,你怎么了?喂,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水镜的呼唤声,声音似乎有些焦灼,一定是她听错了。 宋清瞳想说自己没事,可是话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身体被强行扳过去,哎?水镜怎么变成了两个?又变成四个,八个…… ☆、第十章 问情 宋清瞳虚弱地阖上双眼,鼻孔还在咕咕流血,水镜连忙点住她的穴道,将她的身体扶进怀里,指头搭在她的手腕上,片刻,水镜的手一抖,难以置信地看一眼昏厥过去的宋清瞳。 不可能!水镜不敢相信,仔细打量怀中的人,凤头簪在月光下发出熠熠光彩,余光突然被晃了一下,顺着略微敞开的领口看下去,可以看见一块白嫩嫩的隆起,水镜的脸刷地一红,慌忙将视线转移到凤簪上,果断地抽出来,拔去凤头,果然是空心,倒出一粒药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心沉如谷底,还阳丹!用作续命有奇效,出自他的青峰观,世上只此一家。 水镜平生最得意的两件事,一是炼丹,一是医毒。 他炼的丹药五花八门,品类繁多,什么养颜丹,延寿丹,清虚丹,补天丹这些老品种他已经玩腻了,所以闲得无聊时开发了诸如辟谷丹,忘忧丹,变声丹等新品种,不是说大话,世上没有他炼不成的丹药,世上也没有他医不好的毒。 然而这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宋清瞳身上中的毒,不是普通的毒,是胎毒,怀胎时带着的,就好比一株幼苗,打根起就是歪的,以后再咋矫正都甭想直过来。 怀中柔软的身体慢慢变凉,再不救治必死无疑,想到她会死,水镜心头一窒,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是以前,她死了他一定会敲锣庆祝,可是这几天相处,他对她的看法全部颠覆,她不像平常女孩那么扭捏,洒脱而不失风情,和她在一起,他很舒服很放松,甚至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加多想,从怀里掏出那枚金丹,塞进宋清瞳口中,金丹入口即化,世间只此一粒,用在她身上,水镜一点不心疼,然后,顾不上披衣,抱起宋清瞳,赤脚跑出寝殿。 “花容!皇上毒发!” 花容鬼魅般的身影,嗖地变都水镜面前。只低头搭了一眼,从水镜怀里接过人,身形一晃,身影在黑夜里消失。 宋清瞳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窗外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窗前负手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穿绛紫色官服,头戴紫玉冠,看背影便知,是楚天墨。 楚天墨已经知道她醒了,却没有转身,而是一直对着窗外连绵细雨,脸上现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她知不知道,那天如果不是水镜的丹药,亦或是他晚到一步,后果会有多么可怕!他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一看里面究竟想些什么? 他的武功是最上乘的至阳功法,专 门用来克制她体内的阴毒。他没告诉她身上的毒有多严重,是不想她小小年纪就背上沉重的负担,她虽然行事荒诞,但是对他深信不疑,如今她竟敢联合水镜演戏骗他?呵呵,十年疗伤授艺之恩,换来的却是她的不信任! 寝殿里的气氛显得很沉闷,宋清瞳决定打破沉闷。 “相父,朕身上的毒为什么会提前发作?” 楚天墨闻听,这才转过身,沉缓的步履走到龙床前,瞟一眼面色苍白的宋清瞳,没有回答之前,撩衣襟双膝跪在地上。 宋清瞳一惊,“相父?你这是?”私底下他连鞠躬都免的,今天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楚天墨垂眸,暗哑的声音禀道:“臣隐瞒皇上病情,犯下欺君之罪。” 接下来,楚天墨将宋清瞳的病情据实讲述一遍,宋清瞳不断做深呼吸,心中哀鸣,她的命咋就这么苦呢?召人侍寝是为了苟延残喘,即便这样也活不过一年,而且还要在有限的生命里诞下龙子,任务不是一般的艰巨。 为自己哀悼良久,才发现楚天墨还跪在地上,看来自己和水镜做戏的事已经败露,强坐起身,抬一只手虚扶,道:“相父快请起,相父一片苦心何罪之有,都是朕的错。” 楚天墨叩首道:“谢皇上不怪之恩。” 默默站起身,道:“臣的功力只能保皇上一时无虞,所以还请皇上早作决断。” 宋清瞳明白他的意思,万般无奈道:“朕知道,朕今晚便召人侍寝。” 楚天墨颌首,深沉的目光看一眼宋清瞳,施礼告退,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对于床帏之事,女皇曾经沉醉其中,如今提到侍寝,她的表情却是不情愿的。 宫女们进来,玉儿看着宋清瞳惊喜道:“皇上您总算醒了,您已经昏迷两天两夜!奴婢被您吓坏了。”说着呜咽起来。 两日!她昏迷了两日! 玉儿发自真心,宋清瞳一阵感动,拍着玉儿的小手安慰一番,问:“朕昏迷这两日,可发生过什么事?” 玉儿道:“皇上感染风寒,丞相一刻未离床前,朝堂上的事务全交给太傅处理。” 宋清瞳心念一动,难怪楚天墨看起来气色很差。玉儿扶宋清瞳坐起来,靠在床头。 承影端着碗,禀道:“皇上,这是丞相特命御膳房熬的荷叶莲子粥。” 宋清瞳微微一怔,丞相看起来心如铁石难以接近,心思却这样细腻。 这时,宫女进来禀告:“文贵君在宫外求见。” “有请!” 水镜手执拂尘,身穿青灰色道服,快步走进寝殿,当他看见宋清瞳虚弱地靠坐在床头时,心脏不规则地跳动起来。 看一眼正在舀粥的承影,道:“皇上,水镜喂你喝粥。” 宋清瞳一笑,颌首,宫女退出寝殿。 宋清瞳看一眼水镜,见他眼窝下陷,似乎没睡好觉,心中奇怪,启唇道:“那晚,谢谢你。” “你感觉怎么样?”一想到她的胎毒无药可医,水镜心头一痛。 “好多了。”宋清瞳打量一眼水镜,他在紧张她?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水镜默默端着粥碗,坐在床边,喂宋清瞳吃粥,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宋清瞳心思转动,今晚召人侍寝,与其找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还不如找他,起码他们已经熟悉,况且他人品相貌俱佳,她不吃亏。 水镜见她目光忽明忽暗,还以为她在为自己的病伤心,哪里知道她在打自己的主意。 不多时,一碗粥见了底。宋清瞳权衡再三,认定水镜是侍寝的最佳人选,不过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挑战人的神经,必须让他卸掉伪装才行。 水镜拿着空碗正想起身,宋清瞳突然出言:“水镜,你觉得我怎么样?” 水镜闻言一怔,凤目看向宋清瞳,见她两腮泛红,眼睛晶亮如钻,似带三分醉意,心中不由一荡,突然想起她晕倒在他怀里时无意中看到的,目光不由自主下移,浑身顿时如火烧一般,但是即便这样,面上却丝毫不显。 宋清瞳一瞬不瞬注视着水镜,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的面容依然一本正经,举止也很正常,但是他的呼吸变了,呼吸加深,而且眼神也有变化,他的目光似乎在她的颈以下腰以上逡巡不定。 宋清瞳眼中划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心动不如行动,快速抬手抓住水镜没端碗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水镜在毫无防备之下,手握在一团柔软富有弹性的峰线上,俊脸羞得通红,宋清瞳勾起唇角,他果然动了心,轻声问:“水镜,你喜欢我吗?” 触上温柔含笑的眼睛,水镜的心剧烈跳动,差点将“喜欢”两个字顺口说出来,迷离过后,突然意识宋清瞳的行径太过放荡,她在别的男人面前也是这样吧?心中恼怒,同时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感到羞愧,一把推开宋清瞳,沉声斥道:“无耻 !” 宋清瞳万没料到他会翻脸,险些被他推倒在床,一只手支撑住身体,眼睛刷地看向水镜,水镜的身体不由一抖,一抹受伤的表情自她眼底一闪而逝,后悔至极,可是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了。 震惊过后,宋清瞳笑了笑,勾唇道:“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道长纵然不喜,也不用这样羞辱朕吧?” 刚说完,寝宫门外一阵喧闹,澄观阔步走进寝殿,两名宫女紧随其后,没有人敢真正拦他,上次他惹了那么大的祸,女皇都没有追究,而且他跟文贵君关系最好,文贵君现在正得宠,冲着这个,也没人敢拦。 澄观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水镜,水镜假侍寝的事他知道。别看他年纪小,但是聪敏过人,这两天水镜明显不对,丹药也不炼了,没事就对着纱窗发呆,窗子朝东,正是宋清瞳寝宫的方向,不好,他不会是被昏君迷惑了吧?他一直把水镜当作偶像,眼看偶像要往坑里蹦,他必须得拉一把。 澄观朝宋清瞳施了一礼,快速打量一眼,心中纳罕,今天的女皇跟记忆里的不同,也许是没穿龙袍的关系,整个人显得分外柔美,澄观仿佛第一次认真看宋清瞳,过去他根本没当她是女人,当然也没把她当男人,而是介于男女之间,非男非女的一种残忍生物。 澄观说了几句客套话,眼睛直往水镜身上瞄,见他神情恍惚,心中不由警钟大鸣,果然是被女皇迷住了,扯了个谎,将水镜拽出寝宫。 水镜心中犹豫不定,走出门口时,回头看一眼,只见床上的身影孤单萧索,心中一阵抽痛。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她的选择 雨一直下,一如宋清瞳的心境,虽然水镜的拒绝令她难堪,但她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这种口是心非满口礼教的男人她不稀罕。找男人睡觉她可以勉强接受,但是拿本已不多的生命去孕育新生命?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更何况,女皇帝夜夜**肚子都没见动静,她短短几个月就能怀上? 枯坐良久,宫女们一旁小心侍候,自文贵君和澄良人走了以后,女皇的面色就阴沉得可怕。 宋清瞳此时的心境何止是阴沉,她都想哭,“呜呜……呜呜……”哭声断断续续。 宋清瞳不由警醒,她没哭啊,是谁在哭?哭声自很远的地方传来,人数好像还不少,此起彼伏的,听得不甚真切。 承影柳眉微敛,看一眼宋清瞳道:“许是宫女们犯了错在求饶,惊扰了陛下,奴婢出去看看。” 宋清瞳被哭声扰得心烦,自己的事还没摆不平,哪有心情管别人。朝承影摆了摆手,承影退出寝殿。 一场细雨直到夜幕降临,才渐渐收住。晚膳摆好了,宋清瞳靠在床头,似乎小睡过去。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全定在玉儿身上,玉儿也不敢去啊,女皇不笑不说话的样子好可怕,可是她的病才好,坐这么久不会很累吧?而且她只吃了一小碗粥,此刻一定饿了。 玉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走到床前,声音放得很轻:“皇上,您睡了?晚膳备好了,您现在用吗?” 宋清瞳在闭目沉思,她都睡两天了,况且现在问题很棘手,她怎么睡得着。睁开眼睛,见玉儿躬着身子跪在地上,胆怯的目光里,带着一抹担忧,自己的样子吓到她了?再看看其他的宫女,除了承影还算正常,余下的敛气垂首,嘴唇似乎都没有血色。 她就那么可怕?如果她们知道她要死了,是不是会放鞭炮庆祝? “嗯,朕也觉的饿了,扶朕下地。” 玉儿和众宫女见宋清瞳面色和悦,皆暗暗抹汗,她们越来越觉得女皇跟过去不一样了,以前女皇脸上有那种表情时,她们之中肯定有人要遭殃,现在,女皇不但不打骂她们,而且说话时和颜悦色,从不说一句重话,要是她们的女皇永远这样该多好。 简单洗漱,披上一件衣裳,玉儿和承影扶着宋清瞳走到桌前坐下,桌上的菜肴一如往昔一样奢侈,宋清瞳早已见怪不怪,玉儿一边布菜一边说:“皇上,这是燕窝清蒸鸭,这是葱烧蹄筋,这是参山鹌鹑汤……” 眼前的碗里堆成一座小山,宋清瞳夹起一块鸭肉,看了看,提不起一丝食欲,放回碗中,“朕想吃些清淡的。” 承影道:“皇上,这些是丞相特意命御膳房做的,都是您平时最爱吃的菜。” 宋清瞳眼珠略转,缓缓勾起一个笑容,“相父有心了。”目光在承影身上顿一顿,她是丞相的人?她才没花痴到以为丞相真的关心她,他是怕她怀不上龙子吧。 用过膳,宫女手举托盘,走上前屈膝福礼,“皇上,今晚要哪位郎君侍寝?” 既然躲不掉,权当享受了。宋清瞳抬起指头在托盘里胡乱拨弄,突然,一个牌子落进眼帘,御侍云瑾,脑海里浮现出细眉长目的桀骜身影,他的话历历在耳,聚也好,散也罢,兴之所至,何必强求!就冲他的顺其自然,今晚选他侍寝。 “去接云御侍过来。”宫女领命退出去。 洗浴过后,宋清瞳换上一套浅紫色的襦衣长裙,领口和广袖上绣着金丝龙纹图案,腰上系的素色丝带飘垂在地,显出几分飘然欲仙的出尘味道。三千青丝简单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髻上斜插一只白玉钗。 她虽是皇上,在床前也不能不修边幅,端着皇帝架子。好在这个身体长得很美,又值青春妙龄,稍稍打扮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自己看着铜镜中的人,都有种想要征服的**。 宫女进来通传:“云御侍在殿外候见。” “请他进来。” 宫女应声退下,很快,云瑾走进寝殿,还是一身白衣,头发乌黑如瀑,雪白的衣摆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扬起,夜风从殿门灌进来,吹得他的发丝飞扬如舞。 云瑾目不斜视,走到宋清瞳面前,躬身施礼:“臣云瑾拜见皇上。” 宋清瞳上前半步,抬手执起云瑾的手,微笑道:“卿不必多礼。” 云瑾站直身体,抬眸看一眼宋清瞳,衣裙淡雅,面容娇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云瑾长目微微闪动,收住目光,道:“那日,多谢皇上救治之恩,臣铭记在心。” 宋清瞳挽着他的手,含笑问:“卿的伤好了吗?” 云瑾恭敬作答:“已经愈合结痂,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疤痕,臣恐惊了圣驾。” 宋清瞳淡淡一笑,如果不是事先听到他的言论,她一定会以为他在拒绝她。只不过,他的态度过于恭谨,一会上了床也这样的话,岂不扫兴。突然想到水镜,心中不觉一黯,若是水镜 肯接受她,他们之间绝不会像她与云瑾这般拘谨。 云瑾见宋清瞳没说话,不动声色地道:“皇上若不嫌弃,臣服侍皇上安歇。” 步入正题,宋清瞳默然叹息,看来只能在床上培养感情了,略颌首,云瑾目光微动,抬臂将宋清瞳抱在怀里,迈步走向龙床。 拔去玉钗,褪掉衣裙,共赴**。好在云瑾在床上一点儿不显拘谨,身下的动作仿佛巨涛拍岸,激荡澎湃,宋清瞳被伺候得很舒服。 运动过后,宋清瞳枕着云瑾的手臂,懒懒地道:“朕没力气了,瑾先去沐浴吧。” 云瑾勾起唇角,一字一字地说:“曼卿是臣的字,皇上叫臣曼卿便好。” “曼卿?”宋清瞳重复。 云瑾垂眸看一眼怀中娇软无力的人,眼中含魅,炙热的手掌顺着宋清瞳的腰线摸下去,宋清瞳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他想干什么? 云瑾附在她耳边低喃一句:“皇上……”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魅惑,身下的动作一点儿没停,又展开一轮气势汹涌的进攻。 宋清瞳万没料到他会如此大胆,召人侍寝完全是为了控制胎毒,这事云瑾不知,此刻他正在兴头上,她不好拿皇帝的身份命令他停下,况且在他的撩拨下,她的身体像着了火一样,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暗想,虽然技术稍欠,但是贵在勇猛,综合评分,尚佳。 ☆、第十二章 惊闻 转过天,宋清瞳按时起床上班,坐在御座上,还有些昏昏欲睡,床上运动真是个耗神费力的活儿,她本想着美餐一顿,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是被吃的那个。离开寝宫时,云瑾还在捂被窝呢,宋清瞳快羡慕死了,真想跟他换下位,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睡,这样的好事哪找去?原来皇帝都是用来倒贴的。 大臣们三拜九叩后,列队站好,身穿朱色朝服的老臣走出来,宋清瞳抬目看去,身材瘦小,目光矍铄,是户部尚书祁震之。 “启禀皇上,昨日接到广陵君的奏表,目前洪水已有效控制,河堤也重新加固加高,灾民得到妥善安置。但是,不少地区爆发疫情,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灾民死于瘟疫,疫情非常严重,何太医见多识广也束手无策,广陵君请朝廷再派人手。” 朝堂里唏嘘一片,太监将表章呈给宋清瞳,宋清瞳展开奏章,不由眼前一亮,好俊秀的字迹,一色的钟王小楷,里面的内容和祁震之禀告的分毫不差。 合上奏章,宋清瞳的心情也很沉重,疫情严重,首要任务是治病救人,所以要根据疫情,配制出对症的药物。可是派谁去呢?太医院还有比何太医更有经验的人吗? 太傅东方瑞出列禀告:“皇上,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宋清瞳道:“太傅请讲。” 东方瑞笑着道:“世人皆知文贵君最擅长配置丹药,如果皇上派他前去,相信疫情完全可以控制。” 底下的大臣纷纷附议,宋清瞳凝眉不语,想起那张横眉怒斥、一脸鄙夷的面孔,身体不由打一个冷颤。 散朝后,宋清瞳乘着龙辇往内廷走,心中烦乱纠结,如果她以皇帝的身份下旨给水镜,他即便被迫前往,恐怕也不会尽心竭力,如果她亲自请他,面子真的拉不下来,那天,她完全出自一片真心,反被他看成淫荡无耻,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看到这个所谓的正人君子。 “去玉璋宫。”挣扎良久,宋清瞳还是决定去水镜的寝宫,现在她别无选择。 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前面就是玉璋宫,这时,岔道口冲过来一个人,挡住龙辇的去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监生恐宋清瞳怪罪,怒道:“大胆纪良人!竟敢冲撞圣驾,来人!把他给拉下去。” 纪云鹤抻着脖子,朝宋清瞳高声叫着:“臣冤枉,皇上,臣纪云鹤有冤情禀告!” 宋清瞳闻言心中一动,闪目看去,见他身穿月白色衣袍,四方脸,长相俊朗 ,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正是那日在凉亭里见到的人。 侍卫上前捉人,宋清瞳出言制止,命宫人落下龙辇,不紧不慢地道:“纪云鹤,你竟敢拦住朕的去路,胆子不小!你说说你的冤情,若朕发现你讲的有假,二罪并罚!” 纪云鹤激愤地禀道:“皇上,丞相楚天墨诬陷臣的母亲与宋长使合谋,勾结御林军副统领**意图谋反,昨日派兵将纪府封锁,又将臣母押进天牢,如今生死未卜。”说到这里,纪云鹤一脸悲痛。 宋清瞳被他的话震住了,古往今来谋反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楚天墨为什么没告诉她,还是刻意隐瞒? 承影一旁禀告:“皇上,在您生病这两天,宋长使伙同溯阳郡主勾结御林军副统领**谋反,于昨日申时发动宫变,丞相早有察觉,提前部署埋伏,叛军还未展开行动,便被诛杀。溯阳郡主的贴身婢女和**已经招供。” 纪云鹤反驳:“一派胡言,臣之母生性温良,虽然同情熙王的处境,也绝不会做出谋反之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丞相早已对我纪氏心怀不满,如今借着**的一面之词,欲除之而后快!” 宋清瞳听得有些糊涂,溯阳郡主是纪云鹤的母亲无疑,可熙王又是谁? 玉儿附耳道:“皇上,熙王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兄弟,皇上削了他的封号,另封为长使。” 宋清瞳的脑袋转了两圈不止,终于想明白,熙王是先帝的兄弟,那就是她的皇叔,也该姓宋,被封为长使?连起来就是:宋--长使! 宋长使是她的皇叔! 认清这一点,宋清瞳觉得浑身血液以每秒一百迈的速度在血管里狂飙,她的皇叔也被她纳入后宫了?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女皇帝该死啊!做了这么混账的事,若是还在世上蹦跶,老天爷都不能答应! 在场的人不知玉儿说了什么,只是发现女皇听了玉儿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宫人皆缩起脖子,生恐她把气撒在自己头上。 纪云鹤没有一丝畏惧,又说道:“皇上虽被世人误解,但是在臣的心目中,皇上是一代明君,只是暂时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臣知道,臣此言一出,必遭杀身之祸,但是臣死不足惜,但求皇上拨云见日,不被奸臣迷惑!” 好一番痛心疾首的陈词,若不是听过他在凉亭里的话,她都要击掌叫好了,背地里骂她是昏君,当着面大张旗鼓给她戴高帽,呵呵,这个纪云鹤 很有趣嘛,想把她忽悠晕了当枪使?她暂时如他的愿又何妨。 想到这里,宋清瞳勾起唇角,纪云鹤不由一惊,她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似乎已经看透他的用心,身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卿所言甚慰朕心,谁敢动你也要过了朕这一关!此案朕要亲自过问,传朕的旨意,速诏相父进宫。” 纪云鹤连忙叩头谢恩,他赌赢了,而且几句话就把女皇忽悠晕,原来还是个昏君。 太监领命下去,承影眉头紧皱,犹豫一阵,禀道:“宋长使怕是已经死了。” 什么!宋清瞳惊得从龙辇上站起来,道:“你说清楚!” 承影说:“叛乱之事证据确凿,宋长使一口否认,丞相将他抓进冷宫,刑讯问供,今日一早,侍卫禀告,宋长使咬舌根自尽,丞相派御医去看,御医说……” 宋清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连忙问:“御医说什么?” 承影脚一软,跪倒在地,颤声说:“御医说,让人给长使准备后事。” 宋清瞳听得跌坐在座椅里,宋长使挂了?那可是一国的王爷啊,是她这十几天来听到的唯一一位王爷,怎么能说挂就挂了呢! 承影跪爬几步,手扶着龙辇道:“宋昭夜早已图谋不轨,皇上不能再被他迷惑,丞相这样做全是为了……” 宋清瞳冷嗖嗖地目光瞪过去,承影吓得身体一抖,止住声。 此时,宋清瞳觉得很累很烦闷,北秦皇室后嗣稀薄,熙王是先帝的兄弟,也是有资格继承大宝的,为什么有现成的人选不用,非要拥护一个淫荡无道的女人当皇帝?楚天墨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看看那位王爷到底死没死,道:“摆驾冷宫!” ☆、第十三章 她的手段 龙辇在一处斑驳破落的宫门前停落,门上的牌匾上,勉强可以辨认出“冷宫”两个字,推开摇摇欲坠的宫门,触目是荒凉萧索的景象,一座座破败的房屋,砖石道上钻出密密麻麻的野草,这里与外面的繁华格格不入。 太监前面带路,推门进屋,迎面一股霉臭的尘土味,呛得宋清瞳不禁咳了两声,手掩着鼻子,走到木床前。 床上平躺着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袍男子,脑袋歪向一边,鲜血顺嘴角流出来滴在枕头上。他的面容生得极好,只是脸色苍白得好像一个死人,宋清瞳将食指置于他的鼻孔下,呼吸微弱,但还活着。 看一眼看守他的侍卫,问:“情况怎么样?” 侍卫禀道:“赵太医说,虽不至死,但是宋长使牙关紧闭,没办法上药,这样下去,长使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宋清瞳皱起眉头,牙关紧咬不会撬开?再仔细观察,领口处有一道伤痕,伸手扯开他的衣领,胸前鞭伤密布,看不出肌肤本来的颜色,楚天墨下手够狠的,看来他没打算让他活下去,扫一眼惨不忍睹的房间,吩咐:“将宋长使抬到朕的寝宫。” 侍卫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宋清瞳挑起眉毛,承影连忙跪倒在地,“宋长使谋害皇上死有余辜,丞相吩咐要严加看管。” 宋清瞳看着承影好一阵无语,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人呢!再说楚天墨也只是凭空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朕意已决,朕要带他离开冷宫。” 侍卫们还在犹豫,承影连忙使一记眼色,侍卫们这才取来担架去抬人。 回到寝宫,宋清瞳命人将宋昭夜放在龙床上,太医们也赶到了。 宋清瞳极有气势的目光扫过去,道:“朕要他活,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太医们吓得连忙诺诺应是,不约而同抬袖抹了抹额角上的冷汗,丞相要宋长使死,皇上要他活,他们该听谁的?太医院这口饭不好混啊,不如趁早回家看孙子去。 七手八脚为宋昭夜包扎好伤口,宋清瞳心中稍安,命人全部退出寝殿,只留下玉儿,宋清瞳和玉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宋昭夜的牙关,用事先准备好的绑着手巾的筷子,垫在上下牙之间,然后,宋清瞳拔下凤头簪,取出一粒还阳丹,塞进宋昭夜口中,丹药入口即化,这样他活下来的几率会很高,最后指头蘸上止血药探进他的口中,小心地涂抹在舌根伤处。 一番忙 活之后,宋清瞳和玉儿遍体是汗。 “皇上,宋长使的血止住了。”玉儿惊喜的叫着。 宋清瞳心头微微一松,看一眼玉儿,说:“玉儿,朕忘记了一些事,丞相为什么非要置熙王于死地?” 玉儿没感到意外,只当是女皇暂时失忆,从容作答:“皇上,奴婢也是听宫里的传说,不一定准确。”于是玉儿娓娓道来。 正如宋清瞳猜想的那样,皇宫里的斗争都离不开一个权字,当年先帝作为皇长子继承皇位,而宋昭夜年纪尚幼,封为熙王。他的母妃傅太妃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为帝,于是买通御医,在先帝的饮食中下了绝育之药,令后宫女子皆无所出,不久先帝觉察,处死傅太妃等相关众人,但是身体积重难返,只有皇后一人怀孕,十月怀胎产下一个女婴,皇后便薨了。先帝盛怒,将当时只有七岁的熙王送出皇宫,宫人们皆传是熙王下毒害的皇后。后来先帝病危,朝堂上形成两股敌对势力,一方是以国师为首拥戴熙王,另一方是以丞相楚天墨为首拥护女皇,先帝薨,楚天墨镇压国师的叛乱,诛杀了国师一党。 这时,宫女进来禀告,“丞相在殿外候见。” 难啃的硬骨头来了,颌首道:“请相父进来。” 楚天墨大步走进寝殿,走到宋清瞳面前躬身施礼,宋清瞳淡淡看他一眼,他的面色依然不好,眼圈发黑,似乎没睡好。 楚天墨凌厉地瞥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剑眉紧皱,沉声道:“皇上,宋昭夜密谋叛乱,其罪当诛,皇上绝不能姑息养奸!” 宋清瞳揉了揉太阳穴,真是难办,她根本不相信宋昭夜会参与这次叛乱,他深居宫中又被严密监视,根本没有行动自由,她甚至怀疑**和那名婢女的招供都是楚天墨授意的。 楚天墨又道:“皇上武功被废,极有可能是他动的手脚,这么危险的人,绝不能留在陛下身边,臣这就命人将他带走。” 终于说到正题,他是因为这个要杀宋昭夜?不过他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眼看楚天墨要召唤侍卫,宋清瞳脑瓜仁儿生疼,看来不动真格的不行了。 抽搭几下鼻子,抬起袖管,掩面哭泣起来,楚天墨见状石化当场,因为女皇帝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宋清瞳见楚天墨一动不动,眼睛有些发直,暗想有门,一边放大音量,一边哽泣着说:“朕好怕!要是朕一直怀……怀不上龙子,待朕撒手西去时该怎么办?朕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宋氏的列祖列宗,呜呜……” 楚天墨好半天缓过神来,见宋清瞳哭得梨花带雨,抬起袖子想要给她拭泪,又想到这样逾矩,一时间手足无措,脸上疼痛之色越来越深。 “皇上不要担忧,还有一年时间,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决不会让皇上有一点闪失。” 宋清瞳暗翻白眼,拿这话唬谁呢?哭着说:“相父一心为国操劳,朕甚为感激,朕想过了,待朕西去之时,将北秦交付给相父,这样朕便无忧了。” 楚天墨闻言面色大变,慌忙跪倒在地,失声道:“皇上,先帝的嘱托历历在耳,臣一刻不敢忘记,臣对皇上尽忠竭力,绝无贰心。”说完叩首不止。 宋清瞳既没拦他,也没叫他起来,依旧抽泣着说:“相父可曾想过,朕若薨逝,宋昭夜再死,北秦再无继承大宝之人,到时人心动荡,不用南朝攻过来,我北秦便会亡国。” 楚天墨不是不知道,这也是先帝没杀熙王的原因,当年皇上中的胎毒和皇后之死他怀疑是熙王所为,但是一直苦无证据,这次女皇武功被废,他同样怀疑是熙王所为,但是同样没有证据,一想到那日宋清瞳毒发昏迷的样子,他就心痛难当,就想杀了宋昭夜永绝后患。 “相父,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但是,身为丞相更要以国家为重。”宋清瞳讲着连她自己都不屑的大道理,她不想生小孩,她只想快快乐乐度过剩下的日子,但是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她不能对楚天墨讲。 楚天墨不得不点头,“宋昭夜暂留他一命,但是绝不能留在皇上的寝宫。” 宋清瞳没有异议,她的目的达到了,弯腰扶楚天墨起来,道:“贴身婢女的话不足为凭,纪氏是北秦第二大世家,朝堂势力盘根错节,此事关系重大,要慎重。”纪氏她还有用处。 “是,臣这就去刑部释放溯阳郡主,私下严密监视。”楚天墨松开。 宋清瞳颌首,楚天墨退出寝殿时,才发觉里衣几乎湿透,快走到宫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过身,正触上宋清瞳唇边未及掩饰的慧黠笑意,楚天墨心头一动。 ☆、第十四章 水镜的痛 宋清瞳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连忙收住笑,肃然问:“相父有事吗?” 楚天墨眸光幽深,垂下眼帘道:“派往受灾地区的人马已经准备好,只等文贵君一到便出发。” 宋清瞳脑袋立刻大了三圈,差点忘了,那块硬骨头不比楚天墨好啃多少,扶额道:“朕知道,朕这就去玉璋宫。” 刚说到这儿,门口一阵喧闹,传来太监尖细的叫声:“澄良人!皇上同丞相在商量国事,你快回来!” 还没等太监喊完,身披袈裟的人影已经冲进宫门,眼看撞上楚天墨,楚天墨并不躲闪,抬掌击向来人,澄观反应敏捷,同时出掌,双掌相碰,二人皆后退了一步。 澄观看清面前站的是楚天墨,眸光微转,恭敬地施了一礼,楚天墨居丞相位十余年,政绩不是盖的,而且清名远播,即使一年前扶立荒淫皇帝登基,也丝毫没影响他的美名。 楚天墨略点下头,宋清瞳看着澄观眼皮直跳,这小子又来找茬的?叔能忍婶不能忍!从今天起,寝宫一定要加强守卫。 澄观朝宋清瞳也施了一礼,这礼跟刚才比就显得太随便了,开门见山说:“皇上,水镜道长从你这回去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今天小僧过去看时,宫人说道长一夜未眠,现在正在竹林练剑,望皇上过去看看。” 看澄观那副架势,她若说个不字,就敢把她给打包送去,宋清瞳的头又开始疼起来,看样子水镜是生气了,可被拒绝被鄙视的是她,要生气也该是她好不好?再者说,他就不能来点新鲜的?一不高兴就去竹林练剑,再有两次,她那片竹子肯定保不住了。 楚天墨眯起眼睛不语,本以为昨晚女皇会选择水镜侍寝,没想到竟然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云瑾,心中不解却不好去问,毕竟这是女皇的私事,他不宜搅和进去。 宋清瞳随澄观来到那片竹林,很远便看见,一条青灰色的身影在半空的竹枝间舞剑,竹叶随着剑光萧萧而落,澄观已经迫不及待喊话了,“道长,人带来了,有话说清楚。” 看他那副焦急的模样,不会对水镜有意思吧?和尚道士蛮般配嘛,宋清瞳邪恶地想。 水镜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足尖点下竹枝,青鸟一般迅捷地飞掠到宋清瞳面前。 澄观跑得远远的,宋清瞳看一眼水镜,眼皮有些肿,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同上次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镜低垂眼睑默然不语,时间一长,宋清瞳受不了了 ,她来这是有任务的,灾区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她耗不起。嘴唇蠕动一下,唉,求人的话还真不好说,尤其对面这位面沉似水。这是冰清玉洁的水镜道长,可使用的手段很受局限,撒娇发嗲勾肩搭背只能让人家更鄙视自己。 攒人品来不及了,只好尽量把好感值飚上去。 “道长喜欢练功夫,也该有节制,这样很伤身的。呵呵,紫铜已经照你的要求运进观里了,现在大概有四五千斤。” 瞟一眼水镜,还是那副无比挑战人神经的面瘫表情。 又说:“还有三千斤在途中,很快便可运抵,到时候朕一定履行诺言。” 他怎么不说话?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宋清瞳正想硬着头皮说事,水镜突然冷幽幽看过来,启唇:“昨晚云瑾侍寝。” “哦,啊?!”他的话跑出去五百里地不止,宋清瞳有点跟不上他跳跃式的思维。 水镜冷笑一声,又道:“水性杨花!勾引人在先,转过头又去找别的男人。” 一顿话骂得宋清瞳瞠目结舌,他就因为这个生气?这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他拒绝自己在先!想到身上的任务,实在不宜和他闹翻,压下不悦,干笑两声,“好,呵呵,道长骂得好。” 笑过之后,宋清瞳决定单刀直入,“朕今日此来,一是为了看望道长,二是有事同道长商量。广陵君发来奏章,受淹地区瘟疫横行,眼下已经控制不住,太傅举荐道长前去疫区,根据疫情配制药物。” 等了一会儿,不见水镜回话,宋清瞳只得又说:“道长即便厌恶朕,也该以天下百姓为重。” 水镜清冷一笑:“天下百姓与我何干?” 世外之人通常性子很冷,道士比和尚尤甚,宋清瞳尴尬地笑了笑,“道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一定为你办到。” 水镜抬起眼皮,凤目看着宋清瞳,目光阴霾不定,宋清瞳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拢了拢衣服。 水镜看宋清瞳多时,移开目光,低声说:“你昨夜陪他,今夜该轮到我了。” 宋清瞳完全没想到,这样龌龊的话会从水镜口中说出来,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原来他是在嫉妒,这让她很无语,典型的拿不起放不下,前世碰到这种男人她都是绕着走的,有心摘花却瞻前顾后,见人家摘了,又后悔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洒脱不羁,可也不是随便的女人,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便不会轻易 改变,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去交换。 想到这,宋清瞳勾起唇角,“道长真会说笑话,道长冰清玉洁,朕污秽不堪,朕真怕玷污到道长。” 虽是调侃的口气,却也是明确拒绝,明澈如水的眸子里找不到一丝迷离,水镜心头不由一痛,她动情的情景仿佛是昨日黄花,心中羞恼,身形一晃,将宋清瞳圈在怀里,略一犹豫,大手刷地探进宋清瞳的衣领,握上胸前的绵软,宋清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的手很凉,眉头皱起来。 “为什么皱眉?你不是最喜欢男人摸你这里吗?”水镜附在她耳边低哑的嗓音说。 面对水镜放荡失常的行径,宋清瞳觉得有些事还是说出来为妙,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水镜,端重地整了整衣服,正色道:“道长,你误会了,朕体内带着胎毒相信你已经知晓,召人侍寝是为了解毒,这是丞相昨日才告诉朕的,本来朕想选择你,可惜道长高洁,不屑于朕。” “你胡说!我不信!”水镜怒斥,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道长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丞相。疫区无时无刻不在死人,朕不相信道长铁石心肠。既然道长已经做出选择,便不要后悔,更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赌气,不然朕就白认识了你。”说完,宋清瞳深看一眼水镜,径自走出竹林。 ☆、第十五章 算计纪云鹤 回到寝宫时,大殿里已经点燃了琉璃灯盏,宋清瞳的心口还在微微发疼,拒绝的时候是很洒脱,可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在他眼中,自己就是淫荡的女人,永远翻不了身,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及早断了才是。 至于水镜会不会去疫区,她只有七成胜算,好在最后抛出了楚天墨,只要水镜去找楚天墨,事情一经核实,也许水镜会因为愧疚同意去疫区,但是谁能说得准?世外之人脾气通常比较古怪,不能用常理推测。 看一眼躺在龙床上双目紧闭的宋昭夜,脸色好了些,摸摸额头,微微发热,问一旁的玉儿:“喂过水吗?” 玉儿回答:“才喂了水,太医刚刚看过,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会醒来。” 宋清瞳点点头,此人她大有用处,但须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可堪大用一切好说,若是奸险小人,她也是有后招的,总之,她死了,绝不会给楚天墨留下隐患。 命人将宋昭夜抬到偏殿去,又吩咐两名太监好好伺候着。 用过晚膳,沐浴后,只穿了一身洁白的里衣,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觉得神疲意倦,只想早些休息。 手执玉梳,正梳理着长发,玉儿双手端一只木盒过来禀告:“皇上,您沐浴时,文贵君来过,留下这只木盒便走了。” “哦?”宋清瞳放下梳子,接过盒子,棕红色的木漆上雕饰着清水芙蓉的图案,捧在手中沉甸甸的。 又问:“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玉儿摇摇头,宋清瞳打开盖,一股清芬之气沁人心脾,圆形凹槽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颗药丸,还有一本泛黄的薄薄书册,翻开观看,竟然是内功心法,玄阳功,共计十势,每一势诠述详尽,册子最末一页墨迹犹新,秀逸的笔迹写着:此册从丞相处得来,是陛下练过的功法。培元丹每日一粒,可快速提升内力。 宋清瞳心头一动,这就是女皇帝平日练的内功?她骗水镜自己失去记忆,水镜心细知她不好向楚天墨讨要,便替她要来,心中怎能不感动。如果照这上面说的修炼,再配以培元丹,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 承影端来托盘,宋清瞳看也没看一眼,说:“朕很累,今日不召人侍寝。”昨晚已经做运动了,胎毒大概可以控制两天。 承影保持姿势,小声说:“皇上,再过几日,您的月事就要来了。” 宋清瞳额上布满黑线,她的意思是该抓紧时间 ?头疼道:“去接云御侍。” 承影刚下去,一名宫女进来禀告:“皇上,纪良人在殿外求见。” 宋清瞳勾起唇角,他的消息倒灵通,阖上盖,将木盒收在龙床暗格里。玉儿已经取来衣裙,服侍着宋清瞳穿戴齐整,宋清瞳这才吩咐宫女,“让他进来。” 琉璃灯影下,大殿里处处显得温馨柔美,纪云鹤垂首敛目走进寝殿,宋清瞳看过去,他穿着一身雪青色锦缎长袍,一支碧玉簪挽住长发,身材高挺,步履沉着稳健。 纪云鹤走到宋清瞳面前躬身施礼,宋清瞳一笑:“免礼,卿来所为何事?” “皇上释放家母,臣感激涕零。” 纪云鹤没敢看宋清瞳,他已经收到消息,楚天墨亲自去刑部释放母亲,而且撤去包围纪府的锦衣卫,他没想到女皇做事这样神速,欣喜之余又忐忑起来,无功不受禄,女皇帝这样做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纪云鹤很紧张,他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但是家里管教甚严,加之本身喜欢游山涉水,寻仙访古,所以根本没近过女色。 他之所以挑这个时候来,其实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宋清瞳,若是女皇无心让他侍寝,他自然乐得清静,可若是她起了色心,为了大局着想,他也只能牺牲色相。 宋清瞳笑了笑,“卿何必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卿的事就是朕的事,朕的事……”故意拉一个长音,斜睨向纪云鹤。 纪云鹤感受到目光注视,连忙接口:“皇上的事便是臣的事,臣赴汤蹈火万死莫辞。” 说完汗流浃背,心中不住叫苦,糟了糟了,女皇今晚就要和他成为一家人了,看来今天他在劫难逃。 宋清瞳看他额角汗珠密布,看都不敢看自己,想起之前他的慷慨陈词,只觉得好笑,掏出帕子,点拭纪云鹤的额际,纪云鹤感觉一股甜香扑鼻,额上仿佛被细柳拂过,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吓得一动不会动。 宋清瞳勾唇道:“卿所言甚慰朕心啊!” 然后状似头疼地扶着额,又说:“黄河水泛滥,如今受淹地区瘟疫横行,百姓刚得到安置,天又开始转凉,一想到百姓们没有棉衣穿没有棉被盖,朕就日夜难安。”宋清瞳说的是实情,去年北秦闹旱灾,粮食歉收,救灾朝廷拿出去上百万银两,再加上女皇帝平日挥霍的,国库里的库银所剩无几。 纪云鹤默默听着,渐渐听出些门道,他纪府是北秦第二大世家 不假,但是自他祖父一辈便涉足商业,如今纪府已经是北秦首富,店铺钱庄遍布各大州县,可以说拔一根汗毛,都够朝廷一年的税收。 纪云鹤心中盘算,如果他肯出钱救灾,是不是可以躲过侍寝?“皇上,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宋清瞳笑意加深,果然上道,又说:“有卿这句话,朕很欣慰,时辰不早了,卿就留在……” 纪云鹤连忙插言:“皇上,前方受灾臣也是寝食难安,臣不敢耽搁,这就回府筹集银两。” 宋清瞳见目的达到,勾唇道:“卿所言极是,”递给纪云鹤一块出宫的金牌,又说,“朕给卿三天时间,筹集棉衣棉被药物粮食等救灾物资,朕等着卿的好消息。” 纪云鹤的目的也达到了,口中道:“臣遵旨。” 心情放松,接过金牌之际,星目无意间看一眼宋清瞳,一看之下,不由怔住,今日女皇不似往日威严肃穆,身上穿着湖水色衣裙,仿佛他在江南柳岸见到的婉转少女,此时,她双眼弯弯,正含笑看着自己。 纪云鹤心头一跳,连忙收起视线,施礼告退,走出殿门时,耳朵还在泛红。 ☆、第十六章 契机 纪云鹤走后,宋清瞳从暗格里取出木盒,拿出一粒培元丹服下,将玄阳功第一势读了两遍,默记于心,又将木盒收回暗格。 这时,宫女进来通传:“云御侍到了。” 宋清瞳颌首,宫女依次熄灭琉璃灯盏,只留下一盏,然后恭然退下。 不多时,云瑾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白衣墨发,桀骜的身影远远看去依然令人眼前一亮,步履翩然生姿,袍袖摆动之间,走到宋清瞳面前,有过昨晚的亲密接触,宋清瞳觉得面对起来从容许多。 云瑾施了一礼,宋清瞳像昨日一样抬一下云瑾的双手,笑着说:“曼卿不必多礼。”素手搭在他掩在袖中的手上,触感松软如甸,宋清瞳一怔。 云瑾缩回手,解释:“臣喝茶时不慎烫到的,不妨事。” 宋清瞳眉头不由聚起,执起云瑾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臂,右手手掌,以及中指食指都以白布条缠裹,喝茶都会烫到?抬眸瞥向云瑾,云瑾神色如常,目光没有一丝躲闪,不像在说谎。 宋清瞳缓缓启唇:“曼卿太不小心,看着让人心疼。” 云瑾长目流转,连忙道:“皇上,臣的伤不耽误侍寝。” 宋清瞳略一思索,微笑道:“既如此,我们安歇吧。”语毕,携起云瑾的手,走向龙床。 龙床边,宋清瞳褪去外衣,又帮云瑾解开衣带,脱掉外袍,云瑾坦然受之,没有一丝扭捏,上床后,宋清瞳撂下帘子,目光却紧紧盯着纱帐外,琉璃灯影微微一晃,宋清瞳侧耳细听,确定花容的人已经撤离,这才看一眼云瑾。 云瑾正在用没受伤的左手,解开里衣,宋清瞳目光一跳,他倒迅速,一笑:“曼卿,你今日身体不便,我们改日。” 云瑾微一怔,随即魅惑一笑,“臣不碍事。”说着拉扯着里衣,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宋清瞳看得心头直跳,她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在诱惑她?连忙按住他的手,嘴边噙笑,“曼卿,来日方长,正好朕也乏了。” 云瑾闻言目光定在宋清瞳身上,似乎难以置信,宋清瞳尴尬的轻咳一声,不要用这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她好吗?在云瑾那种眼神注视下,宋清瞳自己都觉得有负群众期待,于是补充: “呵呵,曼卿好好休息,明天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躺下来盖上锦被,犹能感受到云瑾的注视,云瑾震惊过后,和衣默默躺下,脸上深沉难测。 宋清瞳很 快进入梦乡,身侧一道复杂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宋清瞳的睡颜,抬起手探向宋清瞳耳后,摸索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三日后 金銮殿上,宋清瞳端坐在御座上,例行公事。 吏部尚书林况出列,宋清瞳淡淡看他一眼,二十七八岁,一张国字脸显得刚正不阿,这么年轻便当上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手段自然不简单。 林况禀道:“我朝官员年龄老化,六品以上官员,五十岁以上的占了七成,有半数年纪在六十岁以上,年老病多经常告假。臣请再开恩科,选拔青年俊杰。” 宋清瞳闻听,不由勾起唇角,排雷工作终于可以开始了! 隐住笑意,貌似为难地说:“可是去年我朝才开恩科,今年再开,是不是太频繁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契机(二) 面对质疑,林况从容作答:“皇上所言极是。所以,臣恳请以京城做小范围试点,由吏部拟题,以针对实事的策论为主,招募一批三十岁以下的青年官员。” 宋清瞳听得不由微笑,她对这里的科举制度做过了解,自北秦高祖皇帝创立科举制度,于今已有二百年历史,其成效显而易见,但是弊端也不小,考试内容过于死板,多以引经据典为主,如此皓首穷经一辈子,也不见得明于实务。他所说的正是自己的心声,原本她还想着怎样说服这群古人,没想到古人的思路这样开阔,而且,这根本是为后宫里的男人们量身定制的。 “准!” 朝堂上一片抽气声,一向稳重的林况也颇有些瞠目结舌,连谢恩都忘了,显然没有想到宋清瞳会这样容易同意。 太傅东方瑞手捻须髯,脸上微微带笑,皇上的变化只能用天翻地覆来形容,如此,百年之后,他便放心了。 出列禀告:“皇上,天灾过后,正是人心惶惶之时,皇上应该亲自去疫区祭拜神灵,以安抚百姓,令其拾起重建家园的信心。” 宋清瞳扶额,又来了。 楚天墨剑眉竖起,道:“皇上万金之躯,况且伤寒刚好,不宜旅途劳顿。” 东方瑞也不示弱,“受灾地区离京城不远,骑马一天便到,何谈劳顿?身居高位,更应该胸怀天下。” 楚天墨戏谑一笑:“既然太傅胸怀天下,不如太傅替陛下前往?” “你……”太傅语钝,胡子抖起来。 宋清瞳头疼起来,两个人每次争吵都因为她。太傅说得没错,前方受灾严重,自己身为一国之君,若是一次都不现身,有点说不过去。 慎重出言:“多谢相父关爱,然朕乃北秦天子,当以国事为重,朕决定,即日便去。” 东方瑞见目的达到,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楚天墨注视着宋清瞳,剑眉深皱,思索着道:“既然皇上已经决定,臣以为必须选一位合适的人选护送。” 东方瑞接过话:“边境局势已定,皇上可调冷将军归朝,有他护送,楚相总该放心吧?” 楚天墨这才微微颌首,朝臣们附议:“请冷将军归朝。” 宋清瞳顺水推舟道:“准!” 然而,东方瑞笑眼眯眯,说出一句话,宋清瞳险些没跌落御座。 “呵呵,君邪若是得到消息,一定高兴得睡 不着觉,老臣恭喜皇上夫妻团聚!” 什么?!夫妻团聚?冷君邪也是她的男人之一?宋清瞳无法淡定了,后来从玉儿口中得知,冷君邪便是荣贵君,而东方瑞乃是冷君邪的外祖。 今日的朝议在恭祝声中结束,御花园里也同样热闹,昨夜一场骤雨,园子里的花谢了不少,花瓣细细地铺了一地,凉风吹过,瓣片洋洋洒洒飘落枝头,秋意萦怀,触目伤情,怎能不令人诗兴大发。 比花儿更美的公子们,齐聚园中吟诗作画,弹琴弄曲,场面很唯美。不过,美好的事物通常短暂,一个与之不相称的惨叫,打破了和谐的氛围,大家齐刷刷看过去。 园子正中过道上,一个衣着艳丽,头插五色琉璃簪的公子手捂着肩头,惨叫声来自此人。在他对面,卓然而立的正是云瑾,云瑾身旁跟着许由然。 “姓云的,你敢撞本公子!” 没等云瑾说话,许由然冲上前两步,怒斥:“朱承恩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撞云公子的。” 朱承恩一把推开许由然,“姓许的,这里没你的事,怎么着,你看见姓云的得宠便跑过来巴结?他不过是陪皇上睡了几次觉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许由然被推得一趔趄,脸涨得通红,“胡说!我和云瑾是朋友。”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围观的人群在不断壮大,毕竟宫里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况且喜欢看热闹是人类通病,文人雅士也不例外。 朱承恩手指着云瑾,喝道:“姓云的,本公子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跪下来认错,本公子就饶了你。” 云瑾如若未闻,把玩着折扇,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掩住凌厉的眸光。 围观队伍里一阵哄笑,有人唯恐不乱:“朱良人疯了,皇上正宠他呢,小心给你吹枕边风。” 朱承恩冷哼一声,前几日,他因嫉妒,不慎将云瑾的手弄伤,起初很害怕,但是没见女皇过问,还夜夜召云瑾侍寝,原来女皇只将他当成一时的玩物,受了伤都不管。有了这个认识,今日越发胆大妄为起来。 起哄声响成一片,朱承恩朝身后的四名太监一使眼色,太监们一哄而上将云瑾按倒在地。 朱承恩一步三摇走到云瑾面前,“姓云的,别说本公子没给你机会!”脸上浮现出一抹狠戾,抬起脚,向云瑾撑着地的手狠狠踩下去。 云瑾眼睛露出一抹嘲弄,眨都没眨一下,眼看被踩到,不知从 哪飞来一个刀柄,“砰”地击中朱承恩前胸,整个人被击飞。 不知谁小声说了句“皇上来了。” 紧接着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第十八章 册封 四名手持拂尘的太监开道,后面跟着打着华盖和宫扇的宫女,宋清瞳一行人颇有气势地开进御花园。 在一片叩拜声中,宋清瞳在园子正中停住脚步,扫视一眼跪伏在地的人,唇角勾起来,人几乎到齐了,出乎想象顺利,下面就看她怎么演戏了,总之,今天她一定要把这些沉重的包袱甩出去。 酝酿好情绪,绷着脸训斥:“朕很远就听见这里大呼小叫,你们也是出身官家,成何体统!” 园子里越发肃静,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喘。 站在人群之外的纪云鹤,挑起眉毛,他刚才正在御书房里向女皇复命,没说几句,侍卫进来对女皇耳语一句,他只见女皇眼睛一亮,让他稍作,自己则匆匆忙忙赶出去,他一时好奇,便自作主张跟在宫女后面。而宫女们以为皇上默许,皆不敢多言。 宋清瞳并不知道纪云鹤跟来,此时她的心力全铺在排雷这项艰巨的工作中,看一眼跪在地上,手捂着胸口朱承恩,“怎么回事?” 朱承恩见宋清瞳跟自己说话,一时间受宠若惊,连忙答:“皇上,云御侍撞倒小人,不但不道歉,还打了小人。” 许由然眼珠直转,能不能吸引女皇的注意,全看此举,抢言:“不是的,皇上,臣亲眼看见是朱良人故意撞的云御侍。”说着,故意将脸仰起来朝向宋清瞳,然而,在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宋清瞳根本没注意他,目光看向云瑾,许由然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抱着投机心理的不止许由然,人群里有几个人异口同声指认。 宋清瞳的脸色更加阴沉,“朱良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承恩吓得差点昏过去,好在脑子够用,辩解道:“皇上,小人冤枉,云瑾身为御侍,每次见了小人都不行礼,小人一时气恼,才撞的他,小人知错了。”说完,头磕得跟小鸡啄米。 朱承恩的话提醒到宋清瞳,在后宫里,身居下位而得宠,严重的可以招致杀身之祸,这是她的疏忽。很想将云瑾扶起来,可她来这里是扮昏君暴君的,明君的段子只能先放放。 “云御侍果真不守礼法?” 朱承恩连忙接言:“是啊,据说他出身卑贱,穷困潦倒时有幸被皇上发现,带进宫里,其实他根本不配伺候皇上。” 宋清瞳危险地眯起眼睛,斥道:“朱良人,你在怀疑朕的眼光?朕不管他是什么人,谁伺候的朕舒服,朕就用谁。” 众人跪伏不语 ,心中皆鄙视,女皇太昏庸了,做她的男人是平生最大的耻辱。云瑾瞥一眼不远处,立在宫女身后的纪云鹤,纪云鹤则露出沉思之态。 宋清瞳又说:“传朕的旨意,封云瑾为贵君,赐号为华,取繁华锦绣之意,看谁还敢说他不配伺候朕!” 御花园里一片哗然,朱承恩颇有些气急败坏,“皇上,云御侍连升两级于礼法不合,我等不服!” 宋清瞳等的就是这句话,面色又沉了沉,眼睛犀利得几乎可以杀人,“礼法?你们这群人围在这里难道就有礼法可言?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着脸蛋吃饭,终日混吃混喝!” 园子里霎时间一片死寂,宋清瞳似乎听到磨牙的声音,但是光磨牙没人发言不行啊,是不是圈养久了,性子都变软了?她还得加把劲。 接着鄙夷:“哼!庶子就是庶子,文不成武不就,一辈子一事无成!” 打蛇打七寸,宋清瞳这番话说得太狠了,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女皇帝登基时,选进来的六品以上官员之子,而且绝大多数是庶出,嫡子舍不得送来,像纪云鹤这样根红苗正的,并不多见。 终于有一个人受不了了,噌地从地上蹿起来,横眉怒道:“谁说庶子无用!若不是皇上强行将我们选进宫里,我等堂堂男儿大丈夫,用得着围在这看吵架这种无聊的事吗?” 此言一出,众公子不约而同起来附和,一时间颇有群情激奋的味道。太监扯着嗓子喊:“都住口!你们想造反?” 宋清瞳强忍住笑意,目光看向那名公子,身材魁梧,穿一袭玄青色锦袍,生得鼻直口方,一脸正气,太监一旁提示:“此人是兵部尚书陆谖第五子,御侍陆飞江。” 宋清瞳暗暗颌首,果然和陆谖有七分相像,而且颇有乃父之风。 脸上却更加不屑,“哼!你能有什么用处?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陆飞江此时已经报定必死的决心,高声道:“如果皇上给臣机会,我陆飞江愿意证明给皇上看!只怕皇上不敢!” 众公子也皆附和着纷纷出言。 宋清瞳心里都快笑翻了,脸上却一点不敢显,憋得着实辛苦,状似下了很大决心,“朕会怕了你?哼!眼下吏部正好有一次考试,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也好让你们死心!” 此言一出,众人也不记得谢恩了,全都跳起来欢呼,宋清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以后的事交给林况就行,据她所知,林况唯一的 弟弟也在宫里,想来一定会尽心。 纪云鹤是悄悄离开御花园的,女皇的作为越来越令他震撼,筹集物资是迫于无奈,他本想敷衍了事,可是脑海里总会浮现那张慧黠美丽的笑脸,心里就觉得不能让她失望,这三天他几乎没合眼,四处张罗救灾物资,当他将记录物资的厚厚册子交到她手上时,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他就觉得,这几天的辛苦没白费! 而今天,她更让他大开眼界,也终于明白,原来那晚她留他侍寝是假,令他筹集救灾物资才是真,一想到这,纪云鹤也说不出是羞还是恼,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第十九章 宋清瞳捉狂 两天后,宋清瞳第一次踏入寝宫偏殿,她虽没来看过宋昭夜,但每日都密切关注。方才,太医禀告,宋昭夜舌根上的伤基本痊愈,不会影响语言功能,宋清瞳这才赶过来。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斜射进来,房间被染得昏黄,宫女们过来掌灯,宋清瞳道:“不必了。”这种光线正合适,宋昭夜是这个身体的皇叔,女皇帝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放过,这让她觉得很汗颜。 缓步走到床前,宋昭夜身上披了件衣裳,靠坐在床头,目光低垂,气色看起来不错,纤瘦的脸上宁静安详。 宋清瞳回头瞟一眼紧随其后的玉儿和承影,“你们都退下,朕想单独跟皇叔谈谈。” 承影有些犹豫,宋清瞳危险的眯起眼睛,如果是昨天,她可能不敢一个人面对宋昭夜,可是今天不一样,玄阳功第一势,她终于练成了!才五天,很值得炫耀!当她凝聚内力,将一块石板震裂时,心情甭提多激动! 可是,如果宋清瞳知道承影的想法,估计就激动不起来了。承影在想,唉,女皇好可伶!以前女皇只要随便一拍,十块这样厚的石板摞在一起,都会被击的粉碎,看她背过身子双肩颤抖,一定是受不了打击在哭泣吧,皇上您一定不要想不开呀,不然我们都得给您陪葬。 在宋清瞳的威势面前,玉儿和承影不得不退出去。 宫门被阖上,宋清瞳看一眼面前略显单薄的身影,暗暗盘算,如何将他争取成合作伙伴,这是一道难题,他一定恨死她吧? “为什么救孤?” 宋昭夜声音清亮悦耳,那是一种雌雄莫辩的中性嗓音。 “朕不想皇叔死。” 宋昭夜闻言,菱唇漾起一道优美的弧度,他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异常柔美,眼波温暖如春,仿佛一朵盛开的百合,宋清瞳不由看痴了。 却没注意,宋昭夜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快速出手,握住宋清瞳的手腕,宋清瞳立刻反应过来,本能地想甩开他的钳制,两个人一拉一扯之际,宋清瞳站立不稳,一头扑进宋昭夜怀中,宋清瞳还欲挣扎,宋昭夜低喝一声:“别动!”随即,因着疼痛倒抽一口凉气。 宋清瞳一动也不敢动,他看似弱不禁风,没想到力气这么大。他想干什么?想要报仇?手腕被攥得生疼,低声叫嚷:“你快放开朕,朕有事情同皇叔商量!” 宋昭夜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眉头蹙起来,“他说的是真的,你的武功果然废 了。”说着,松开手。 宋清瞳汗毛都快炸开了,噌地跳下床,他大动干戈就是想试探她的武功? 宋昭夜轻笑一声,“瞳瞳想说什么?” 宋清瞳浑身冒冷汗,他叫自己什么?瞳瞳?是不是太过亲密了?方才,宋昭夜口中的他指的是楚天墨吧,那么,他知不知道自己身带胎毒呢?千金醉之毒是不是他下的? 正想着该如何发问,宋昭夜突然出言:“如果瞳瞳想将事实真相告诉他,孤劝你免开尊口,孤就是死,也不会向楚天墨摇尾乞怜!” 宋清瞳迷惑不解,什么事实真相? 宋昭夜脸上又漾起好看的微笑,“原来那投毒之人,瞳瞳已经心如明镜,所以才将他禁足。法鸾,孤倒是小看了他,他想一箭双雕,把你毒死,再栽赃给孤王,可惜,他没想到你大难不死!” 宋清瞳心头一动,又见宋昭夜言语笃定,不似作伪,忽然想起那日法鸾找来,一上来就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现在回想起来,那力道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他在试探什么? “法鸾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一击不成,还会有第二次,所以,此时不宜轻举妄动,要放长线钓大鱼!” “皇叔所言极是。”宋清瞳颌首的同时,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宋昭夜,她将他纳入后宫,他都不恨她,还在为她谋划,难道他和女皇帝间有不伦之恋?千万不要啊,要遭天谴的!现在很难说,到底是女皇帝强要了他,还是他勾引了女皇帝。 宋昭夜看一眼宋清瞳,温暖一笑,“瞳瞳为什么这样看孤?你保孤无虞,孤为你出谋划策,本是当初商定好的。” 哦?宋清瞳心头又是一动,原来他们走的是双赢路线,那侍寝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和水镜那样,他说的事实真相,是指这个吗? “呵呵,没想到你爱他爱到这种地步,可是,不论你为他做多少事,他都不可能爱上你。” 宋清瞳一怔,她爱上谁了?是上官潋月吗? 光线在一寸寸减少,宋清瞳觉得该说正事了,不管她一年内会不会毒发,都没有生孩子的打算,这事只有宋昭夜能帮她,只有他能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她现在被盯得死死的,连吃‘避孕药’的机会都没有。哪知,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宋昭夜却摆出一副此事免谈的姿态。 “瞳瞳,孤早对你说过,孤不会接管你那堆烂摊子。” 宋清瞳挑眉,他在欲 擒故纵?“皇叔既然无心皇位,为何跟着国师密谋叛乱?” 宋昭夜轻蔑一笑,“孤谋反无非想寻点刺激,这日子年复一年,过得着实无聊!” 什么?宋清瞳额上布满黑线,他当她白痴啊!有谁无聊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寻刺激? “而且,孤更不可能在楚天墨面前低声下气,苟且求生!”语音沉缓有力,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宋清瞳头疼起来,皇叔啊,你真是我亲叔!火燎眉毛了,还装什么清高?她早该看出来,他能咬舌自尽,就不是个肯轻易妥协的主儿,可是这样他就觉得好过?楚天墨可是要杀他的! ☆、第二十章 仇人见面 从偏殿出来时,宋清瞳脑子乱哄哄的,宋昭夜的态度令她震惊,历史上哪朝哪代都会出几只异类,宋昭夜无疑是当之无愧,当然了,除非他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戏。 回到寝宫,才脑补出了一个故事大概,一年前,楚天墨镇压了国师发动的叛乱,以他的心狠手辣一定是要杀宋昭夜的,而且,那时他有信心将女皇的胎毒医好,之所以没有杀,大概是因为女皇帝看上了宋昭夜,将他纳入后宫,但是,即便这样,楚天墨杀他的决心从来没有改变。 下毒之人极有可能是法鸾,他受谁的指派?幕后之人又有什么阴谋?现在急需查清楚的是他的来历,这个澄观大概会知道。本想命人唤澄观过来,看一眼天色已晚,这时候叫他来,一定误会自己找他侍寝,到时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罢了,法鸾已经被禁足,此事不急,明日再问他。 转过天,太监带着澄观走进御书房,“皇上,澄良人到了。” 宋清瞳正埋头批阅奏折,嗯了一声,并没抬头。 广陵君发来奏表,水镜抵达疫区当天便着手研制针对疫病的药物,药制出来经过病人试吃,效果相当显著,连吃三剂,瘟病痊愈,如今已经在疫区推广开。 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奏表上又说,他专门组织人手查阅受灾州县的历年账册,发现不少疑点,贪墨官银,侵吞修葺河堤银两的情况很严重,而且多是窝案,涉案官员多达八十七名,他已经全部收押,单等批示下来,便押到河坝上当众斩首。 贪污公款这种事,宋清瞳不觉得奇怪,这是体制的事,**社会,监管再有力也白扯,这八十七位砍了倒容易,可是再选上来的,就能保证不会贪污了?此案先放放,反正过几天她就去了,到时候再作决断。 做好批示,抬起头时才发现,澄观好似银娃娃一样站在地中央耐心等候,他安静时蛮可爱的,命宫女都退下。 绕过书案,走到澄观面前,却见澄观面容端肃,朝宋清瞳深施了一礼,宋清瞳有点受宠若惊,愣了一秒钟,抬手搀扶,却见澄观警惕地盯着她的魔爪,连忙缩回去,轻咳一声:“阿观不必拘礼,呵呵,几日不见,阿观长高了。”十五岁正是长个儿的时候,他现在看起来有一米七以上,脑瓜皮显得更亮了。 澄观又施了一礼,算作回答,面容依然不变,出家人果真沉得住气,宋清瞳微笑着说:“阿观,朕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你法鸾的来历。” 澄观眼珠转了转, 好心情地回答了宋清瞳:“法鸾是三个月前,澄远师兄砍柴时带回来的,当时他身中蛇毒,后来毒清了,他却不肯走,非要缠着师兄出家,开始师兄坚决不同意,可是不知道法鸾用了什么办法,师兄允了,至于他什么来历,澄远师兄大概会知道。” 看来法鸾身上的疑点很大,宋清瞳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叫……叫杜欢吧。”澄观思索着回答。 宋清瞳陷入沉思,法鸾显然来历不明,他的名字都不见得是真的,他是怎么让澄远同意留在甘露寺的呢?想知道详情只有去问澄远了。 澄观见宋清瞳默然不语,犹豫了一下,道:“皇上,听说您要去疫区祭拜神灵,小僧也想一同前往。”本来今天即使她不叫他来,他也会来找她的。 宋清瞳踌躇起来,此行她是有任务的,带着他恐怕不方便。 澄观何等机灵,见宋清瞳眉头聚在一起,连忙说:“皇上,小僧自幼在甘露寺习武,赤手斗百八十人不在话下,小僧愿意一路保护皇上。” 宋清瞳不由一笑,他小小年纪,待在皇宫里一定很闷吧,可皇宫里再闷也比寺庙热闹,他天性活泼,为什么选择出家?权衡一番,此行带上他也好,到时直接将他交给水镜。 不过,想起他之前的种种恶劣行径,这样容易答应,又太便宜他,有意刁难一番,展眼望见澄观支楞着元宝耳朵,眼巴巴瞅着自己,那小模样甚是可怜,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轻叹一声:“也好,不过朕有人保护,你只需保护好自己。” 澄观闻言,乐得一蹦三尺高,道了声谢便一溜烟跑了,宋清瞳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 这一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宋清瞳心情大好的走在自家皇宫里,自那日她的郎君们获得她的首肯,便闭门读书去了,只要他们的表现不是太差强人意,相信林况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眼下最棘手的要数宋昭夜,散朝时,她又去看他一次,宋昭夜坚决表示,他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生存状态,不会做任何改变。 想到自己大着肚子的惨淡前景,宋清瞳不由打一个寒噤,走上御河桥,水榭上,身穿一袭青衫的宋昭夜正坐在石栏上,往水中抛洒鱼食,宋清瞳心中幽怨,他倒惬意,偏过头命人原地等候,自己独自走过去。 “皇叔,好雅兴……”话说到这儿,宋清瞳有些傻眼,天哪!他是在喂鱼还是在杀 鱼?他手中拿的是鱼食不假,可他每洒下去一把,就有一片金鱼翻过来,露出白花花的鱼肚,宋清瞳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昭夜看她一眼,取笑道:“瞳瞳的胆子怎么变小了?它们又没怎样。” 没怎样?宋清瞳盯着湖面仔细看,果然,金鱼拍动几下鱼尾,旋即翻过身来,又摇头摆尾畅游起来。 宋清瞳暗暗抹一把冷汗,讪笑着闲聊一阵,然后开始说正题:“皇叔今天二十有三,堂堂一国王爷,身边没个姬妾太说不过去。而且,皇叔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宋清瞳的打算是,他若能留下后嗣,也行。 宋昭夜闻言,微微一笑,潇洒地跳下石栏,站在宋清瞳面前,温柔地抚上宋清瞳的肩头:“瞳瞳忘了?孤现在是瞳瞳的男人,孤已成家。” 宋清瞳暗翻白眼,跟异类讲话是很伤脑细胞的,懊恼地转过头,却见楚天墨自水榭上走来。 离老远就能感觉到楚天墨仿佛寒冰利剪的目光,宋清瞳被看得寒毛直竖,本能想和宋昭夜拉开点距离,谁知宋昭夜长臂一揽,将她完全纳入怀中,宋清瞳一惊,宋昭夜附在她耳边,极低的声音说:“演戏就要全套的。” 此时,楚天墨已经走到近前,他的目光、表情不提也罢,反正宋清瞳的手脚开始发凉,宋昭夜完全没受影响,唇边漾着迷人的笑,气死人不偿命地斜睨着楚天墨,道: “丞相,孤不方便见礼,您别介意。”说着饱含柔情地低头望着宋清瞳。 楚天墨额上的青筋蹦起来,不去看宋昭夜,只瞥一眼宋清瞳,便垂下眼睑禀告:“皇上,接到飞鸽传书,冷将军明日便到。” ☆、第二十一章 冷君邪归来 明天就到?太快了吧!宋清瞳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从楚天墨和东方瑞口中,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冷君邪对女皇的情谊,他急着赶回来,是想早点见到她吧,可他却不知道心目中的她,已经死了。 心情不由低落起来,“朕知道了,明日朕在长乐宫摆宴,为他接风。” 宋昭夜幽瞳转动,抬起手温柔地为宋清瞳捋过鬓边的碎发,含笑说道:“瞳瞳,长乐宫皆用作宴饮外臣,冷将军是皇上的夫君,孤以为,为表亲近,筵席设在皇上寝宫的永安殿为宜。” 宋清瞳一怔,有这么多说道? 宋昭夜瞟一眼楚天墨,一笑:“皇上若不信可以问丞相。” 楚天墨坚毅的薄唇紧紧抿住,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虽未贴着‘危险勿碰’的标签,宋清瞳还是明智的选择,不碰为佳。 “既然如此,筵席就设在永安殿。” 宋昭夜脸上笑意加深,道:“如此最好不过!” 然后收住笑,又道:“瞳瞳此去祭拜神灵,孤着实不放心,所以为了瞳瞳的安全着想,孤要随瞳瞳一同前往。” 楚天墨终于忍无可忍,有他跟着才是最最不安全的!虎目忽地瞪向宋昭夜,声音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皇上的安全自然有专人负责,后宫不得干政,否则当处以腰斩之刑。” 宋昭夜轻笑一声,反唇相讥:“丞相身为外臣,未经皇上允许私入内廷,当处以斩首之刑。” 楚天墨冷哼一声,“本相乃陛下的相父,有权进出内廷。” 宋昭夜毫不示弱,“本王乃一国的王爷,有权过问政事。” 宋清瞳的脑袋随着二人出言转来转去,眼见楚天墨眼睛喷火,宋昭夜依然“笑语嫣然”,宋清瞳的手心汗涔涔的。我的好皇叔啊,你想寻刺激找死,根本用不着谋反嘛,不用多了,你只要这样笑呵呵地站在楚天墨面前吵吵小架,他都能帮你达成心愿。 战事一触即发,为了不殃及自己这条小鱼,宋清瞳觉得应该给他们圆圆场子,手挡住光线仰起脸,“哎呀,秋天的太阳好毒啊,照得人头晕,相父,皇叔,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等二人回答,宋清瞳拔腿欲走,宋昭夜一把拽住她,眉眼含笑道:“等等孤,我们一道!” 话音刚落,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宋昭夜眸光一闪,转身的同时击出一掌,正好同楚天墨的手掌相碰,宋昭夜不由后退两步。 楚天墨借势身形前移,衣带当风,瞬间翩然立在宋清瞳身旁,宋清瞳只觉得楚天墨像飘过来一般,脚上似乎一点没着力。 好功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凌波微步? 宋昭夜双眼眯起,轻蔑地说:“堂堂丞相也干偷袭的勾当!” 楚天墨极具威慑力的目光扫一眼宋昭夜,低头对宋清瞳说:“皇上,今天是七日之期。” 清和宫暗室 宋清瞳盘膝坐在玉床上,楚天墨在她的身后,同上次一样,双掌抵于她的后背,运功度气,隐隐感觉宋清瞳体内有微弱气流,水镜的培元丹果真名不虚传,可是即便这样,她想在一年之内将玄阳功练到第十势,可能性也很渺茫。 半个时辰后收功。 楚天墨叹一口气,“皇上的心还是不够狠。” 宋清瞳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其实消解楚天墨对宋昭夜的误会并不难,可偏偏宋昭夜不许她说出事实真相,略一斟酌,试探地问:“相父,你可曾想过,那下毒的可能另有其人?” 楚天墨灼灼的目光看着宋清瞳,道:“法鸾,我已经派人调查过,可以排除嫌疑。” “相父查过了?”宋清瞳心中一震,又问,“他是什么来历?” 楚天墨道:“此人俗家名字叫杜欢,祖籍山东兖州,自幼父母双亡,由族人养育,又因生的娇艳,十四岁时被卖进妓馆,就在三个月多前逃了出来,途经甘露寺附近时遭蛇咬伤,被澄远救下,澄远本不想收他入寺,但是他将自己的经历告知澄远,澄远慈悲为怀,收他入门。” 宋清瞳脑中一片迷茫,这怎么可能,难道宋昭夜在说谎,不对,一个人有没有说谎她还是分辨得出的。 “相父怎能确定法鸾就是杜欢。” “本相命人带着他的画像前往山东那家妓馆,经老鸨指认,确认正是杜欢。” 宋清瞳沉默不语,虽然楚天墨言之凿凿,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法鸾有重大嫌疑。 楚天墨将宋清瞳的表情收在眼底,她不信他!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涩,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北秦凤元二年八月初八,镇国将军冷君邪得胜返京。女皇亲率文武百官出宫门迎接。 宋清瞳头戴一顶设计精巧的皇冕,身穿绛纱绣龙袍,举止从容端肃,冷君邪身着白蟒箭袖,步态劲健张力十足,二人携手步入内廷。 此时, 夜幕初降,永安殿里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在一片恭祝声中,宋清瞳和冷君邪同时在宽大的御座里落座,宋清瞳里衣已经被汗水打湿,被冷君邪紧紧握住的手滚热,这不是她的体温。 偏头,斜睨一眼身畔的冷君邪,宽肩细腰扇子面身材,身体健硕充满肌肉感,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薄唇剑眉,眼睛不大但极有神采,此刻正满含深情地注视着自己。 宋清瞳连忙低头饮下一口酒,穿越这些天来,饱受男人的鄙视和冷遇,突然收到如此强烈的爱慕信号,宋清瞳一时有些不大适应,同时,她也清楚的认识到,冷君邪的爱意绝不是针对她。 冷君邪见宋清瞳娇羞地低下头,心情不禁大好,爽朗地笑了两声,手攥得更紧了,宋清瞳暗暗蹙眉,他就不能轻点?这只手肯定被他捏青了。此时,宫女们往来穿梭,奉上酒菜。不多时,大殿两侧排列整齐的雕漆矮桌上,摆满了美味珍馐。 席间就坐的皆是三品以上官员,宋清瞳做了一个简短的欢迎词,宣布筵席开始。鼓乐喧天,舞袖飞扬,大殿里气氛热烈,大臣们纷纷上前敬酒,冷君邪皆爽快地一一饮下,饮至酣时,冷君邪眼含春意望着宋清瞳,举杯一饮而下,脸上露出迷醉的笑,仿佛他喝下的不是酒,而是眼中的佳人。 宋清瞳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生吞入腹寸骨不剩,正想着该如何脱身,不料冷君邪低下头,嘴巴凑到她耳边,声音饱含暧昧同时带着浓酽的酒气,“瞳儿,明日一早便启程,今晚我们早点安歇。” ☆、第二十二章 不眠之夜 浓烈的酒味伴着湿热的气息,直达耳蜗深处,一直痒到心底,宋清瞳连忙向后挪动一下身体,可这在冷君邪眼里却成了欲迎还拒,暗道,瞳儿什么时候变扭捏了?不过她小女儿家的模样看起来别有风味,他恨不得立刻把她吃掉。 御座下第一张桌子前,东方瑞适时出言:“时辰不早了,皇上也乏了,我等告退吧。” 宋清瞳心中叫嚣,您老哪只眼睛看见我乏了?你没看看你的好孙孙咋瞅人家呢?这是明晃晃的骚扰! 其实这也不能怪东方瑞,谁家的孩子谁家不护着。冷君邪的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在他年幼时父亲又战死,所以冷君邪是东方瑞一手带大的,虽然名为祖孙,其实更像父子。 底下的众臣自然也看出门道,纷纷告退,楚天墨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走时不忘叮嘱:“皇上须在中秋节之前返京,还阳丹不要忘记吃。” 宋清瞳一一应下。 楚天墨又叮嘱冷君邪,“贵君一定记得提醒皇上服药。” 冷君邪眼里心上装的全是宋清瞳,压住不耐,点头应着,暗忖,丞相什么时候变唠叨了?转过头,温柔地拉起宋清瞳的小手,更加温柔的声音说:“瞳儿,我们走吧!”站起身,拉着宋清瞳绕过帷幕,向后堂走。 冷君邪越走越快,到最后,简直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可这他还嫌慢呢,宋清瞳一路小跑,脚下有些踉跄,看他如狼似虎的模样,自己不得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根本不是女皇! 前面就是寝殿,怎么办? 宋清瞳急得手敲打起额头,“哎呦!”好疼! 冷君邪听到她的叫唤,连忙止住步子,回头看,见她的额上已经布满汗珠,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有点快。 “哪疼?是不是崴着脚了?我给你揉揉。” 宋清瞳捂着肚子,道:“不是,是肚子……”话说到这里,又突然觉得肚子不疼了,是不是刚才走得太快? 冷君邪不由分说将宋清瞳揽在怀中,大手抚向宋清瞳小腹,宋清瞳连忙抬手一挡,“肚子不疼了,想是刚吃过饭,走得太急。” 说到这,宋清瞳抬眸瞧一眼冷君邪,这一看不由一惊,冷君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让她想到《人与自然》里饿虎看见小牛时的贪婪表情。 宋清瞳警钟大鸣,想不着痕迹地推开冷君邪,哪知,手刚触上他坚实的胸膛 ,冷君邪猛的一震,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处在燃烧的临界值,这一碰不要紧,直接将数值飚过燃点,冷君邪感觉身体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理智被烧成灰烬,紧紧抱住怀里的人,火热的吻如同细密的雨点落在宋清瞳脸上,浓重的酒气夹杂着男人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宋清瞳差点晕过去。 好在冷君邪及时转移阵地,嘴唇沿着宋清瞳的脖颈一路下滑,手上也没闲着,“刺啦”一声扯开宋清瞳的衣领,宋清瞳头顶青烟直冒,他不会想在这里就把她吃掉吧?宫女们可都看着呢,虽然站得比较远。不能任由他胡来,宋清瞳气运丹田,用尽全身功力才勉强用手臂将冷君邪的身体撑开。 冷君邪后退半步,迷惑的目光看向宋清瞳,眼中星火点点,依然有燎原之势,宋清瞳生怕他再来个饿虎扑食,口不择言道: “等等等等!你,你身上有味儿!” 冷君邪闻言一怔,揪起自己的前襟,低头嗅了嗅,又抬起手臂闻了闻腋下,眉头不禁皱起来,“昨日才洗过,一天就有味儿了,瞳儿稍等,阿邪去去就来!”说完,像一阵旋风般没了踪迹。 他就这样走了?宋清瞳心中稍安,现在该怎么办,躲起来?不行!她能躲到哪儿去?接受他?还是不行,过不了自己这关,他爱的人不是她,而且她也不可能做别人的替身。 低头思索着向寝殿大门走去,地砖上现出一道被光线拉长的身影,宋清瞳抬头看去,琉璃灯盏的朦胧光影下,云瑾一袭白衣,犹如遗世**般负手而立。自从那日她将后宫里的男人推给林况,承影也不再举托盘询问,每日到时候便去接云瑾,这两日云瑾更是没等承影来接,便自己过来报到。 宋清瞳没料到他会来,毕竟,永安殿里这么大动静,他不会不知。心中疑惑,走到云瑾近前,云瑾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在他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的眼神,让她联想到,水镜怒斥自己无耻时鄙夷的目光,猛然想到,刚才的情景也许被他看到,面上不觉有些发烧,又想起刚才冷君邪撕扯过自己的领口,连忙低头检查,还好,前襟虽然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好在里面穿了衣裳。 抬眸再看向云瑾,云瑾已经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目光,双唇紧紧抿着,如同往日一般恭顺。 也许是她看错了,宋清瞳这样想着,启唇道:“曼卿,明日一早朕便和荣贵君启程,朕不在这两日,你若有事,可以找这里的总管太监福全,朕已经知会过他,你的事他一定会尽力去办。” 云瑾目光微动,轻声说:“皇上走了,只剩下臣一个人在皇宫。” 这话听起来叫人心酸,宋清瞳一瞬间想到很多,云瑾无权无势又没有靠山,虽然他现在盛宠在身,但是若她真的早亡,云瑾会怎样?妒恨他的大有人在,朱承恩便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只怕那时他不会落得好下场。 斟酌一番说:“吏部的考试,曼卿若是有兴趣,可以去试试,朕相信你不会比他们差。” 云瑾闻言,面色刷地一变,宋清瞳本是好意,入到云瑾耳中却变了味道。变脸不过眨眼之间,云瑾很快收拾好心绪,垂下眼睑,以极轻的声音说:“谢谢皇上关心,时候不早了,臣先告退。”说完,恭敬地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宋清瞳只觉得云瑾今天有点怪,在她心目中一直认为云瑾是一个通透豁达的人,所以并未深想,眼下一个大麻烦急需处理。 回到寝殿,不多时,门外响起轻快有力的脚步声,宋清瞳心跳加速,这么快洗完了! 冷君邪身穿宝蓝色锦袍,步态矫健,举止潇洒,一阵风般来到宋清瞳面前,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瞳儿,我回来了!” 粗壮的手臂搂住宋清瞳纤细的腰肢,“瞳儿,在军营里,我日夜都在思念你,军营里的营妓我一眼都不看,你说,你该怎么奖励我?”声音越来越低醇。 眼见他真情流露,纯黑色的瞳仁里全是自己的倒影,宋清瞳心中不由叹息,更加觉得不能占有这份不属于自己的真挚情感,“阿邪,我知道,可是,今天恐怕不行,我,我来月事了。” 冷君邪动作一僵,旋即一笑,“你又在骗我,这次我轻点,不会弄疼你。” 说着解开宋清瞳的衣带,宋清瞳有些傻眼了,连忙按住他的手,“我真来月事了,不骗你!” “我不信,除非……”冷君邪脸上露出邪邪地笑,“我试试看!” 说完,不顾宋清瞳挣扎,将她抱到床上,高大的身躯压上去,一把扯开她的亵裤,手探了进去。宋清瞳被他彪悍的举动彻底雷翻,口中“你你你”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很快,冷君邪将手掏出来,借着灯光,隐隐见指腹上沾着几缕血丝,脸立时垮下去。 宋清瞳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没来得及高兴,冷君邪的身体又压下来,宋清瞳一惊,冷君邪沙哑着声音说:“我搂着你睡。” 窗外月色如洗,床上传来低沉有节奏的鼾声,可见冷君邪 睡得有多么香甜,可惜,他怀里的佳人眨巴着眼睛,无法入眠。 身体被固定在冷君邪的臂弯里,头枕在坚硬似铁的臂膊上,头皮硌得发麻,身侧是坚如磐石的身躯,还有个硬物顶着自己的臀部,宋清瞳终于对‘长夜漫漫’这个词有了深切体会。 ☆、第二十三章 迂回达成目的 第二天一早,宋清瞳打着呵欠走出皇宫大门,宫门外马车连成了一条长龙,远远的望不见尽头,每架马车都有两名士兵护卫,上面装的是纪云鹤筹集来的棉衣棉被药品粮食等物资。 远处跑来一匹高头骏马,转眼间来到宋清瞳面前,马背上跳下来一名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军,小麦色的面容粗扩而不失俊美,身上穿着亮银甲,手捧亮银盔,宋清瞳没好气地瞅他一眼,眼下就是天神下凡她也没精神欣赏,懒洋洋地继续打着呵欠。 冷君邪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拉着宋清瞳的小手,关切地问:“瞳儿没睡醒吗?”他醒来时见她还睡着呢,小心翼翼不碰醒她,自己穿戴整齐,去营盘里点好一千精兵,便急匆匆赶回来。 宋清瞳暗翻白眼,敢情他睡得好!直到天蒙蒙亮她才迷糊着,这会儿还困着呢。 这时,侍卫长过来禀告:“已经准备妥当,请将军亲自检查。” 冷君邪闻言点点头,转过头温柔地对宋清瞳说:“瞳儿,我过去看看,你进车里补补觉。”说完,飞身跳上战马,朝宋清瞳挥挥手,拨转马头,打马而去。 宋清瞳跟着承影继续往前走,前面并排停着三辆车辇,承影在中间一辆马车前停下脚步,宋清瞳看了一眼,外表很朴素,同其他两辆车没有明显区别,只是略大了些。撩开车帘,哇!金灿灿明晃晃,宋清瞳的眼睛都给晃花了,里面的摆设装饰极尽奢华,最显眼的,当属占了半个车空间的一张软榻,软榻上铺着一层明黄色绣着凤凰图案的锦缎软垫,上面靠枕,靠垫,锦被等一应俱全,榻上还摆放一张雕漆小桌,桌上的果盘里盛着各色水果、点心。 宋清瞳看见床榻倍感亲切,现在她沾上枕头就能睡过去,正要踏上矮凳,玉儿过来禀告:“皇上,纪良人求见。” 他来做什么?宋清瞳抬起一半的脚又撤回去,“带他过来。” 不多时,纪云鹤来了,走到近前,抬眸看一眼宋清瞳,目光微微闪动,躬身施礼:“臣拜见皇上。” 宋清瞳点了点头,纪云鹤接着道:“皇上,此次臣筹集来的物资,账目都是臣一手整理的,与其到疫区另派人手清点,还不如臣全程跟随,打理起来熟门熟路又不易出错,所以,臣请求随行。” 宋清瞳闻言一怔,他不参加吏部考试了?他不是很想离开后宫,摆脱自己吗?想到这里说:“再过两日,吏部的考试便开始了。” 纪云鹤闻言,心头一沉,她希望他离开后 宫?曾几何时,他也很想逃离那个令他窒息的地方,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为皇上效力,臣义不容辞。” 若不是亲耳听到他对她的真实看法,宋清瞳一定会对他的话大为感佩,他放弃离开后宫的机会,就是要为她效力?说出来谁信!脑中飞快计算带他同行的可行性,觉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许他只是想出来走走,于是颌首:“也好,辛苦纪爱卿了。” 纪云鹤施礼谢恩,眼见他脸上乐成一朵花,脚下的步子比来时轻快许多,宋清瞳更加不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得派人盯着点儿。 困意上来,宋清瞳连打两个呵欠,正想上车补个觉,忽然看见宫门口阔步走来一道绛紫色身影,心头不由一动,转过身,迎着绛紫色身影从容走去。 宫门前平整开阔,楚天墨在宋清瞳面前止住步子,不徐不疾地施过礼后,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皇上,臣请求随行护驾。” 宋清瞳微微一怔,她自然知道楚天墨为何而来,只是没想到他没有横加干涉,而是对自己让步,眼角余光瞟向马车前悠然而立的宋昭夜,依稀可见他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宋清瞳幽深的目光注视着楚天墨,杜欢的事有诸多疑点急待查清,她身边没有可用的人,宋昭夜自然也不是理想人选,刨去他现在案犯嫌疑人的身份,堂堂一国王爷干这种事,也是不合时宜的。若是楚天墨主动给她安排人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有相父留在朝中替朕监理朝政,朕才放心。” 楚天墨抬眸直视宋清瞳,沉缓出言:“可是臣不放心皇上。” 宋清瞳微微一笑:“相父,西域奇毒非寻常人能够得到,宋昭夜被囚禁深宫,行动受到严格限制,朕一直想不通,他是怎样得到千金醉的?” 楚天墨闻言沉默,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可不论他怎样严刑逼供,宋昭夜都只字不提。 宋清瞳又笑着说:“而且朕是他的保护伞,朕若有事,相父一定不会放过他,不管朕是不是他害的,他都难逃一死,他是聪明人,这一点,他不会不明白。” 楚天墨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他对宋昭夜的厌恶由来已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宋昭夜一直以来是女皇登基最大的威胁,他与国师的叛乱正好成全了自己,可没想到临刑之时女皇会看上他将他充入后宫。 “既然如此,皇上只管将宋昭夜留在宫中,臣不会为难他 。”原来女皇带上他是为了保护他。 宋清瞳眉头微蹙,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看来她必须挑明,“相父,宋昭夜为了洗脱嫌疑,一定会尽全力调查此案。” 楚天墨心中一震,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宋清瞳,她竟是这样想的,沉吟道:“即使皇上想追查此事,也不该用宋昭夜,他现在还脱不了嫌疑。” 宋清瞳闻言暗爽,含笑道:“相父所言甚是,只是,”说到这顿了顿,别有意味地瞧一眼楚天墨,“只是朕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 轻若云烟的话语,落到楚天墨耳中却激起惊涛骇浪,深感震惊的目光投向宋清瞳,似乎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打量她,她的唇角勾起一道轻浅的弧度,那是一抹慧黠透出自信的微笑,不知不觉不及腰高的小小女孩已经出落成风姿绰约的少女,而且谈笑间别有一番令人心折的丰仪。 好一会儿,楚天墨移开目光,低声说:“是臣疏忽了,臣会为皇上准备人手。” 宋清瞳见目的达到,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道:“如此,有劳相父了。”对于那些真心为她着想的人,她只想将伤害降到最低。 ☆、第二十四章 饮宴新安府 艳阳之下,连绵不绝的车队沿着宽敞的官道一路向西疾驰,引来过路百姓纷纷驻足观望,此次护送宋清瞳顺便押运赈灾物资,冷君邪一概采用马车和骑兵,除了偶尔停下来休整,其余时间皆打马急行。 此行的目的地是新安府,那里疫情最为严重,所以上官潋月将新安府衙设为赈灾的临时指挥部。冷君邪下了死命令,务必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新安,用宋清瞳的话来说就是,他疯了! 马车里,宋清瞳背靠着软枕半卧在榻上,手撑下巴,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软榻前的三名男子,他们的年纪皆是二十出头,身穿黑色劲装,体魄刚健,面容透出一股刚毅,他们就是她的暗卫?呵呵,楚天墨的反应够迅速的。 “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朕刚才没记清。”宋清瞳唇边噙着笑问。 三名男子又报了一回姓名,宋清瞳这才对上号,三个人中,举止最显老成的是赤霄,湛卢的五官深刻,眼睛呈碧蓝色,鱼肠话最少,连名字都是赤霄给报的。 “从今以后,你们四个人都听朕的命令?”宋清瞳眸光闪闪扫视面前的三名男子,最后,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承影身上。 承影的身体明显一抖,本想跪倒在地,但是车内空间狭小,只得抱拳当胸,十分诚恳地说:“主人,从今以后我等唯以皇上之命是从,请主人饶恕承影欺君之罪。” 宋清瞳勾唇一笑,“好说,朕不是翻小肠的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说到这,宋清瞳顿了顿,见四人皆认真恭敬的敛目听着,这才接着说:“眼下朕正好有件棘手的事,需要两个得力的人去办,不知你们可愿意。”她是个好领导,绝对发扬民主。 “属下谨遵主人吩咐!”四人异口同声。 宋清瞳点了点头,穿来这些天,第一次找到当家做主的感觉,爽啊! “法鸾法良人,俗家名字叫杜欢,籍贯山东兖州,自幼由族人抚养,十四岁卖到当地最大的妓馆。鱼肠,朕给你五天时间,赶往他在兖州的老家和兰馆探查有关此人一切有价值的讯息。”她要掌握对手的全方位信息。 鱼肠没有丝毫迟疑,口中称是,身形一晃而逝。 宋清瞳看得张着嘴巴忘记合上,车门关着,他从哪儿出去的? 湛卢碧蓝的眼睛眨了眨,低笑道:“他这个根本不够看,花容比他还快呢!” 花容?宋清瞳一挑眉,这一路上怎么没看见他?问:“ 花容呢?” 承影目光一闪:“皇上,已经到了一年之期。” “一年之期?” 赤霄温厚一笑,“皇上日理万机,想是忘了。花容是天下第一杀手,一年前刺杀丞相,丞相擒住他后没有杀他,而是订了个一年之约,在这一年里,花容负责保护陛下安全,一年后合约解除,两天前他便远走高飞了。” 哦,难怪花容不像其他人那样恭谨,他脸上的刀疤是仇家留下的吧。 湛卢忽然一笑,嘲弄道:“可惜的是美人杀手成了刀疤杀手。” 赤霄偷瞄一眼宋清瞳,警告地眼神递向湛卢,湛卢连忙噤声不语,宋清瞳见状很是诧异,花容长得美?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对他的长相没有一点记忆,就因为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她从未仔细看过他。 压下心头诧异,宋清瞳接着发令:“湛卢,朕命你即刻潜回皇宫秘密监视法鸾,这是进出皇宫的令牌。” 湛卢接过令牌,一阵旋风般消失了踪影。 ———————————————————— 宋清瞳一行人到达新安县城时,太阳将要西沉,此时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晚霞仿佛巨浪排空,天空被光芒万丈的霞光染成绚烂的红。 冷君邪暂时没有进城,而是指挥押运物资的一千精兵在城门外安营扎寨,同时安排护卫赈灾物资等一系列事宜。 载着宋清瞳一行人的三辆马车由五十骑骑兵护卫,在新安府衙前停下,澄观第一个蹦下马车,随后纪云鹤不紧不慢走出来,随行的四名宫女太监也下了车,宋清瞳在玉儿和承影的搀扶下,最后一个走出来,被颠了一天,浑身散了架子一般,双脚踩在地上找不到重心,抬头向府衙看去,宋清瞳不由惊叹,新安府衙修得可是够气派的,洪水显然没有对这里造成多大危害,可能是因为这里地势比较高,地基打的也很高吧。 衙门前的台阶下站着一排人,为首之人身穿一袭藏蓝色布衣长衫,体格清奇,人物秀雅,琥珀色的眼睛有如深沉难测的潭水,淡淡地看了宋清瞳一眼,撩衣襟欲见礼,身后众人也欲见礼。 宋清瞳见状,摆手道:“诸位免礼,此处不是皇宫,不必行大礼。” “皇上一路劳顿,臣已经在花厅备好筵席为皇上接风,请皇上随臣入府。”上官潋月说完,温雅有礼地欠身相让。 宋清瞳看一眼上官潋月,心中甚觉纳罕,看年纪,上官潋月 不过十六七岁,偏偏端着面孔,言谈举止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如此少年真少见!又想到女皇连这样的未成年都不放过,不觉汗颜起来。 其实,如果宋清瞳知道上官潋月的真实年龄,估计就不会觉得纳罕和汗颜了,关于上官家主的真实年龄,知道的人并不多。 上官潋月将宋清瞳一行人让进府衙,宋清瞳走着走着,突然感到背后射来一道炽烈的目光,转身看去,没有找到目光的源头,却不期然看见一抹青灰色的熟悉身影,此时正边走边与澄观交谈,宋清瞳心中不由一动。 花厅里,一张梨花木圆桌摆在正中央,上官潋月将宋清瞳让到主位,自己则在她的右手边落座,其实,他更想坐到离宋清瞳最远的礼部尚书东方亮的位置。东方亮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是东方瑞第三子,五天前率队赶来,安排祭典事宜。 这边,澄观拉着水镜正要挨着上官潋月坐下。水镜目光微闪,足尖一点地,赶在纪云鹤之前,端坐在宋清瞳左手边的座椅上。 纪云鹤没料到水镜横插一脚,不由一怔,旋即勾唇一笑,很有风度地说:“文贵君制药有功,非我等庸碌辈可比,小弟佩服之至。”潇洒地一撩衣襟,坐在水镜身旁。 此时,冷君邪也赶到了,见宋清瞳身旁的座位都已经有了主,心头好一阵失落,东方亮一笑,招呼外甥坐在自己身旁。仆役已将酒菜端上来,众人客套一番,举酒共饮一杯,筵席开始。 宋清瞳眉毛挑起,放下酒杯,酒入口淡而无味,原来是水,主持祭祀这等重大仪式,自然是不能饮酒的,包括整桌菜式,找不见一根肉丝。杯盘碰撞,觥筹交错,这边,上官潋月与澄观闲聊,那边,纪云鹤与冷君邪对饮,场面也算热闹。 宋清瞳看一眼身旁端坐的水镜,虽然他曾对她无礼,但那也是因为误会,她并不记恨他,举杯在手,含笑道:“这次,朕谢谢道长的鼎力相助,这杯酒朕敬道长!” 水镜凤眸微动,不语。 宋清瞳只得又说:“谢谢道长的丹药,朕每天都记得吃。” 水镜菱唇翕动一下,依然不语,宋清瞳唇角有些抽搐,其实她更想求水镜再给她些,培元丹只剩一颗了。 身侧,上官潋月突然启唇:“皇上,祭典定于明日辰时三刻在天王庙举行,届时臣便将那八十七名贪官押赴大典现场——斩首告祭神灵!” ☆、第二十五章 预谋开始 这么急?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杀得了贪官,却杀不掉滋生贪官的土壤。 上官潋月见宋清瞳皱眉不语,又道:“抄家收没的字画珍玩折合成银两,不足贪墨官银的十之三四,而且还不算他们这些年收入自己囊中的苛捐杂税。他们鱼肉乡里理应处死!”说完,举酒一饮而下。 宋清瞳见上官潋月的态度非常坚决,倒不好提出反对意见了,于是试探出言:“可是杀了他们也没什么用,亏空又补不上。” 上官潋月闻言,看向宋清瞳的目光简直可以用睚眦欲裂来形容,“皇上!贪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你昏庸也就罢了,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 宋清瞳被他的模样吓出一身冷汗,有这么夸张吗?明澈的瞳眸转了转,继续出语惊人:“可杀了也不足以平民愤啊。” 上官潋月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那样子简直就要拍桌子而起,声音不由抬高了八度:“皇上,杀了他们才能警示世人,我等皆望皇上明断。” 说着拿眼睛扫一圈围在圆桌前男人们,这一看不由有些傻眼,桌上所有男人都对宋清瞳投以赞赏的目光。 澄观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眨动两下,心想,上官潋月也太凶残了吧,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女皇原来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嗜血,看着宋清瞳的目光友好许多。 东方亮是个老实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恪守礼教,君为臣纲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落实到行动上就是:皇上说什么都是对的,这也是先帝提拔他做礼部尚书的原因。只见他的双眼放出崇拜的光芒,手捏着山羊胡子,冲着宋清瞳直点头。 冷君邪脸上带出宠溺的笑,只要是宋清瞳做出的决定,不管是什么他都举双手双脚赞成,哪怕刀架在脖子上!话说他对女皇的爱已经到了脑残的地步。 纪云鹤面露赞赏,那模样仿佛找到了知音,虽然他喜欢游山玩水,但受家族熏陶,骨子里到底是个生意人,凡事皆从实际出发,女皇说得没错啊,杀了他们根本没用,银子也收不回来,原来他们的想法这样相似,以后生活在一起不愁没有共同语言,注视着宋清瞳的目光明亮如炬。 水镜性子清冷,杀或不杀,都与他无关。只是饭桌上谈杀人太煞风景!秋水般的眼睛投向宋清瞳,脸上露出轻浅的笑意,不管怎么处罚,只要她觉得舒服就行。 上官潋月看了一圈,越看越心惊,眼角抽搐,满桌人到底有没有正常点思维的,一时间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知 音少,弦断有谁听的悲哀。 宋清瞳见上官潋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由一笑,问道:“卿除了抄贪官的家,贪官的子弟亲属可查抄了吗?” 上官潋月目光一顿,道:“臣没有,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他们的亲属也参与进来。” 宋清瞳微微一笑:“朕认为他们之所以贪墨银两,一是为自己享受,二是为了子女家族,卿一会儿帮朕拟一道圣旨,这些官员五服以内的亲属,三代以内皆不可为官,但是如果他们能够补齐贪墨的银两,便可以豁免。如果没有亲属补交,卿要甄别家族里受惠于他们庇护,而暴富的那部分人,将他们的财产充公,另外,还要到他们的原籍去查抄,以防止他们将赃款转移。” 上官潋月听了,不住颌首,觉得宋清瞳说的方法完全可行,又见她眼睛明亮有神,脸上挂着从容自信的微笑,一点不像记忆里的女昏君,心中十分惊异,又一想,也许只是一时碰巧而已。 宋清瞳又说:“另外,朕生平最厌血腥,那八十七人就不要杀了,一律发配到北疆,视情节轻重判定服刑年限。” “这……”上官潋月狂汗,这比杀了他们还狠呢,北疆那种不毛之地,以那些官老爷养尊处优惯了,能受得了吗? “人越在艰苦的环境下才越能反省自己,卿不要有妇人之仁,明日就去办吧。” 上官潋月唇角抽搐,他堂堂第一世家的家主,居然被说成妇人之仁,而且还出自他最最痛恨的昏君之口,偏偏他还无法反驳,一时间忘记了接旨。 对面,东方亮明亮振奋的声音道:“皇上圣明,皇上明察秋毫是我等臣子之福!” 除了上官潋月,众人皆表示赞同,宋清瞳微微一笑,甭管东方亮是出于真心还是刻意奉承,这话她爱听。 外面天色已晚,晚宴接近尾声,上官潋月还在纠结宋清瞳说的那句话,绷着面孔道:“各位的房间,在下都已命人打扫好了,侍从会为大家引路,皇上,请随臣来。” 宋清瞳正要起身,不成想,从水镜嘴里飘出一句话,几乎雷倒全场。 “皇上,今晚由谁侍寝?” 宋清瞳闻言险些没出溜到桌子底下,上次袭胸那笔帐还没算呢!耳畔,上官潋月冷哼一声,这让宋清瞳想起穿来第一天在床上一丝不挂的情景,面上不由一红。水镜面无波澜,眸波却温柔得宛如一泓春水,眼见冷君邪无比期待的眼神紧盯着自己,宋清瞳心中警铃大作。 挤出几个字:“朕累了,今晚不召人侍寝。”说完逃也似的赶在上官潋月之前,出了花厅。 ————————————————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城西土山上林木繁茂,天王庙便建在山顶,天王庙周围已经实施戒严,为明日的祭典做准备。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儿发出一声声怪叫,夜风拂来,枝叶犹如夜鬼般东摇西摆。 没有人会想到,就在这座土山下,竟然有一座地下宫殿。 阔大的厅堂里略显潮湿,墙上燃着熊熊火把,地中央立着近百名黑衣人,一位白衣男子慵懒地靠在青石座椅中。 “宫主,既然想引起骚乱,我们为何不同时烧毁他们运来的物资?那样效果不是更好?”蓝袍男子道。 “左护法,你在质疑本宫主的决定?” “不是不是,属下不敢。” “一切照计划行事。”白衣男子低沉地声音道。 ☆、第二十六章 水镜的心思 府衙后院是一个三进的院落,宋清瞳睡在第三进院子正房里,醒来时,天已大亮,穿衣洗漱完毕,饭菜已经摆上来,玉儿为宋清瞳盛了一碗红枣莲子羹,又执筷为宋清瞳布菜,承影推门进来禀告: “皇上,今日一早广陵君纪良人就去城外清点赈灾物资,除了留出一部分发放到新安,其余的待祭祀完腾出人手,便派兵押送到附近受灾州县。” 宋清瞳颌首,纪云鹤此次筹集了五十万件棉衣和十万条棉被,再加上上次朝廷拨来的物资,基本可以解决灾区的燃眉之急。 承影接着禀告:“荣贵君带队去天王庙附近巡视,查看地形。” “嗯。”冷君邪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尘。 承影略一犹豫,又道:“请皇上沐浴熏香。” 宋清瞳微微一愣,旋即了然,虽然这次祭祀是临时决定,但是历来祭祀神灵在古人心目中都是极其神圣的,最忌讳的便是污秽之气,昨晚她已经沐浴熏香,可毕竟自己来了月事,还需谨慎为宜。 重新洗浴后,玉儿捧来绣着日月星辰图案的缂丝衮服,分为上衣下裳,上身深黑色下裳明黄色,玉儿服侍宋清瞳穿戴整齐,承影又为宋清瞳戴上悬垂十二道珠串的冕冠,腰间插着大圭。照了照镜子,宋清瞳自己都被震撼到了,上朝穿的龙袍都没有这身衮服来得有气势,想来这是皇帝最尊贵的礼服吧。 衣饰太过厚重,行动起来很不方便,宋清瞳撩起袍摆,缓步走出新安府衙,大门外停着两辆马车,马车由五十骑骑兵护卫,府衙前的大道已经实行戒严,每隔三步便有一名手执刀戟的士兵看守,大道两侧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粥棚现在可是施粥发馒头呢,再不去就没了。”百姓甲说。 “少吃一顿也饿不死,参观皇帝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百姓乙道。 “哎哎!皇上出来了!”百姓丙叫起来。 围观百姓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宋清瞳不由微笑,昨天马车进新安城时,她撩开车帘看到的是洪水退去后的满目疮痍,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房屋,地势低洼处的树枝上还挂着尘土,但是即便这样也不觉得悲凉,因为她总能看见路边房子里冒出的缕缕炊烟,让人感受到无尽的生命力。 灾难面前,物质援助都是其次,强大的精神内核才是无穷力量的源泉,宋清瞳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树立皇帝勤政爱民的正面形象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宋清瞳端重地走到大道中央,朝人群挥一挥手,待周围安静下来,放高声量道:“朕此行祭祀神灵,为受灾的百姓祈福,请求天帝护佑。如今,天气转凉,朝廷筹集的棉衣棉被药品粮食已经运抵,相信大家已经看到布告,朕想说的是,天灾面前,整个北秦与大家同在,所以我们绝不能丧失斗志,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们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家园!” 做完简短的演讲,宋清瞳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登上马车,坐稳了,才发现对面端坐的竟然是水镜。 宋清瞳心头一跳,因为她又想起宴席上,水镜出人意料的话语。 马车缓缓前行,对面响起衣服窸窣的声响,宋清瞳抬起头,见水镜从道袍袖子里掏出一只木盒,递到自己面前,宋清瞳接过盒子,盒子上还是那副清水芙蓉的图案,快速看一眼水镜,打开盒盖,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颗丹药。 “混元丹,你已经练到第二势了吧。”淡淡的口气。 宋清瞳惊异地看着水镜,他怎么知道的?“是的,谢谢道长。”虽然在道谢,可宋清瞳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七八千斤紫铜值多少银子呢!说起来她还是有点吃亏。 宋清瞳哪里知道,水镜的丹药向来千金难求,练武的人得到一粒都极其不易,而她一次便得来十颗,那是要羡慕死人的。 水镜看着宋清瞳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连日来的疲倦一扫而净。混元丹是水镜专门应对玄阳功功法炼制而成,白天水镜在疫区指导当地医者制作治疗瘟疫的药物,晚上回来还要连夜炼制丹药,昨晚才炼好,今天就拿来了,算算日子刚好。 水镜凤目注视着宋清瞳,低声说:“你变了。” 宋清瞳心头一惊,他发现了什么? “昨晚你应该召人侍寝,不管你选谁。” 宋清瞳不由一愣。 “虽然今日祭祀神灵不容污秽,但是你也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宋清瞳这才明白,原来水镜误会了,她哪有那么伟大,但是自己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好意思同水镜讲,于是含混地说:“谢谢道长关心,呃,阿观呢?”暗暗擦擦额上的汗。 “你叫我什么?” 宋清瞳睁大眼睛注视着水镜,明澈的眸子里带着些许迷茫,丰盈的红唇半开半合,水镜心跳得更快,白皙的脸上泛起不明红晕。 “叫我水镜。” “哦。”宋清瞳应 着,暗想,这么说他们之间的误会从此揭过,又恢复过去的同盟关系了?这样最好,自己的胎毒离不开他的丹药,只是不知这次他开出什么条件,算了,他不说,她先装糊涂吧,毕竟她的钱和物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人手不够,阿观去帮忙施粥了。”对面的人突然说。 “啊?哦。”澄观是个好孩子。 宋清瞳觉得车厢里越来越热,可能是衮服太厚了。水镜一点儿没觉得热,此时,他的全部心力都放在宋清瞳身上,他深知自己是有不良案底的,上次那种流氓行为,她是不是对他产生了反感?他必须明确获知,好容易鼓足勇气,话到嘴边,就听车厢外有人说: “皇上,天王庙到了。” ☆、第二十七章 事态危急 水镜闻听懊恼得直想撞墙,宋清瞳舒出一口气,朝水镜微微一笑,“水镜,我们下车吧。”说完,弯腰起身,一手提起袍摆,一手扶着玉儿的手臂下了马车。 马车外人声鼎沸,不少百姓在山脚下驻足观望,侍卫们正在维持秩序,一切都井然有序,看来冷君邪已经做好了周密部署。 东方亮等礼部和掌管祭祀的官员已经在山脚下迎接,东方亮身穿朱红色官服,满脸带笑道:“皇上,哦?文贵君也到了,呵呵,祭坛已经准备好,请皇上移驾。” 宋清瞳颌首,在东方亮的陪同下登上山路的石阶,众官员身后跟随。这座山不高,不到五分钟,宋清瞳等人便登上山顶,天王庙占地不大,建在一片参天古木之下,庙宇显然经过简单修葺,庙墙重新粉刷,屋顶也铺上一层崭新的琉璃瓦。 天王庙前的大片土地已经收拾出来,以一尺高的青石围成圜形场地,场地当间垒砌一个圆形祭台,仪式还没开始,祭台上现在空无一物。 官员们在场地一侧按官阶排好,另一侧是由乐师组成的方阵。承影手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放着一只一尺多长的玉制礼器,这叫做镇圭,话说宋清瞳来之前是经过培训的,虽然没领到上岗证,但走个过场足够用了。 手持镇圭面向西南,此时鼓乐齐鸣,东方亮牵来一头白羊,宋清瞳眼角开始抽搐,几乎是颤抖的手接过绳子,拉着羊走上祭台,将镇圭插入腰间,抽出佩剑,是谁规定的非要皇帝亲手杀羊?幸好她事先和赤霄打过招呼,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正要假装出剑,忽见白羊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宋清瞳额头布满黑线,赤霄怎么搞的?她不是特意嘱咐他,要等她挥剑时再出手吗?而且羊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隐在枝头的赤霄也在纳闷,他明明没动手,羊怎么倒地上了?祭台外,水镜做了一个收功的动作,手掌落在身侧。 接下来是一系列繁琐的献祭活动,大型的鼎、以及一些宋清瞳叫不出名字的礼器,盛放着祭品被抬上祭台。宋清瞳念完长长的祭文,又点燃放着祭品的柴垛,又敬献蔬果美酒。总之,宋清瞳忙活完这些,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下面,是祭天的最后一道程序--乐舞。天王庙里涌出来数十名舞者,皆腰围草裙肩披蓑衣,脸上涂抹灰泥,舞者列队舞进圜形场地,手中握着不知名的法器,绕着祭台跳起粗犷的原始舞蹈。 秋阳似火,此时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宋清瞳已经汗流浃背,额上的汗水顺着 面颊滴落在绣着金龙的领口上,舞队跳了好半天,也没有结束的迹象,宋清瞳被晒得眼冒金星,暗骂东方亮,这伙没有眼力见的家伙是从哪找来的? 忽见眼前青光一闪,一股阴风袭来,没等宋清瞳躲闪,赤霄的剑已经到了,当啷一声磕飞匕首,紧接着赤霄矫捷地跳落枝头,飞脚踢向那名行刺的舞者,刺客闪身避开,口中高喊:“昏君无道,必遭天谴!”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刺客一声嚷嚷,终于唤醒处于呆傻状态的众人,其他舞者皆从腰间拔出短剑,朝宋清瞳蜂拥刺来,不等承影上来,水镜早已翩然落在宋清瞳面前,一甩手中拂尘,拂尘附着内力划出一个半圆,扫开短剑,将刺客挡在三米开外。 宋清瞳已经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抽出佩剑,官员乐师们吓得四散逃命。冷君邪还没有接到消息,眼下处在真空状态,形式对宋清瞳一方极其不利。 就在这时,只听林子里响起一个极富穿透力的声音:“都退下!” 那声音空灵得如同九天梵唱,说不出的悦耳,紧接着,林间一股罡风猛然刮过,树叶卷落一地,又被罡风的劲道从地面上悉数卷起数米,只见树叶在半空中盘旋积聚,蜿蜒如游龙般向祭坛中央疾驰而来,其后一人以天人之姿踏游龙而至,宽大的袍袖鼓荡如帆,胸前一大串佛珠闪动着碧莹莹的光泽,不过可惜的是,看不见容貌,他的脸上带着精致的银质面具。 宋清瞳都呆掉了,脑海里想象着要是自己武功大成时,也能这样嚣张,该多爽! 众刺客皆收起手中兵刃,互看一眼飞跑而去,赤霄承影噌地跳过来,横剑挡到水镜和宋清瞳面前,水镜警惕的注视着御风而来之人,只见此人白衣胜雪,一身雍容清贵之气。 来人不知何时已经从颈上取下佛珠,双脚落地的同时,大手一甩,佛珠呼呼生风,转动如车轮,以雷霆之势向宋清瞳等人袭来,赤霄承影为了保护宋清瞳,即使能避开也不敢躲闪,晃手中兵器想硬搪开,然而佛珠力道罡猛,又是软兵器,被宝剑一磕,珠串绕成一个环形,击中二人后背,二人皆口吐鲜血,手撑着地动弹不得。 宋清瞳吓得捂住嘴巴,他们怎么样了?就见白衣男子收回佛珠,似乎看一眼自己,目光落在水镜身上,笑道:“想不到方外之人,也要淌浊世的浑水。” 话音落,佛珠出手! 水镜一把推开宋清瞳,甩开手中拂尘,扫向佛珠,佛珠眼看被拂尘扫到,白衣男子忽然运掌一收, 佛珠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当空划一道弧,巧妙避开,白衣男子再一运掌,佛珠又向水镜呼啸而至,一时间将水镜团团围住,只能看见一圈圈碧莹莹的珠光。 宋清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睛紧紧盯住光球,一点没注意白衣男子在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突然听见不远处一声焦灼的呼唤:“瞳儿,小心!” 宋清瞳心头一震,是冷君邪的声音,白衣男子离自己不足一米距离,宋清瞳不由大惊失色,后退了两步,那人手臂一挥,仿佛慢镜头一般,一个巴掌大的物件闪动着莹光飘落在自己身上。 这时冷君邪飞身赶到,白衣男子密如雨点的银针向冷君邪劈头盖脸洒下来,冷君邪连忙闪避,白衣男子趁这个机会,一收佛珠,足尖点地,鸟儿一般飞入茂密的枝叶里。 冷君邪也顾不上追赶了,拉起宋清瞳的手,大声叫着:“你怎么样?瞳儿?你怎么样?”声音都是颤抖的。 宋清瞳摇摇头,低头看一眼沾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拿在手中冰冰凉凉,是一片冰雕的六出雪花。 水镜也来到宋清瞳身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雪花上,面色不由大变,失声叫道:“圣雪令!” 冷君邪几乎颤抖的手接过雪花,然后紧紧攥在手心,冰雪花在拳头里化成一滴滴血水,咬牙切齿道:“离宫欺人太甚!传令下去,封锁新安城,本将军要把雪如来碎尸万段!” 宋清瞳虽然不知道离宫是什么,但是却知道祭天仪式出状况那是相当不吉利的,若是传扬出去严重的能动摇国体,连忙拦住冷君邪,“不可,此次追捕只宜暗中进行,否则会引起全城恐慌,另外尽全力封锁消息。” 冷君邪深深看一眼宋清瞳,用力点点头。 正在这时,侍卫飞跑而来,禀告:“禀将军,大事不好,城东准备运往受灾郡县的棉衣棉被突然起火,附近找不到水源,火势无法控制。” ☆、第二十八章 初闻离宫 冷君邪闻言,浓眉倒竖,一把抓起那名侍卫的衣领,喝道:“你再说一遍!” 侍卫颤巍巍地说:“广陵君和纪良人将发往新安的物资运进城不久,城外突然刮来一股怪风,转眼马车里就燃起大火!” 冷君邪的手一抖,猝然放开侍卫,双拳不住颤抖,满含羞愧地瞅一眼宋清瞳,双膝跪倒在地,黯然道:“皇上,臣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 宋清瞳听了侍卫的话,心中空荡荡说不出什么感觉,冷君邪跪下来请罪,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纪云鹤辛辛苦苦筹来的棉衣棉被就这样给烧了?心头针扎一样痛,那名刺客喊出的口号依然在耳边回荡,“昏君当道,必遭天谴!”祭天遇刺本已不详,如今赈灾物资被烧,任谁都会联想成天意,这事无论如何都得压下去。 弯腰去扶冷君邪,冷君邪说什么不肯起来,宋清瞳道:“阿邪,敌人太狡猾,这事不怪你,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要想办法将危害降到最低,物资被烧一事不可以声张,尽全力救火减少损失,你先起来,将参加祭天的官员和乐师都找来,严令他们封口,朕要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带领他们下山。” 冷君邪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起身带领手下旋风般离去,方才他估摸着时辰快到了,在山口指挥官兵维持秩序,眼见官员和乐师面色仓皇跑下来,便知道出事了,好在东方亮还有点政治觉悟,一面令众人噤声,一面压低声音告诉冷君邪有刺客,他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这边,水镜查看赤霄和承影的伤情,喂二人服下丹药后,转过身告诉宋清瞳,已无大碍,但须调养一段时间。宋清瞳这才放下心,命侍卫将二人抬进庙里,待一会儿事情完毕后,再悄悄送二人回府。 此时,冷君邪带着东方亮等人到了,东方亮双腿一抖正想跪下,宋清瞳几不可查地朝他摇摇头,东方亮顿时僵住。宋清瞳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安抚两句,然后说到重点,“谁若敢走露出半点风声,立斩无赦!”众人皆打了个哆嗦,诺诺应下。 就在这时,天王庙里飞跑出一名侍卫,来到宋清瞳面前单膝跪地,“禀皇上,天王庙里发现二十名面涂灰泥的裸身男子。” 宋清瞳心念一动,同水镜相视一眼,冷君邪已经率先冲进天王庙,紧接着宋清瞳和水镜也跟了进去,天王庙耳房里,二十名男子并排躺了一地,侍卫已经为他们盖上衣服,冷君邪半蹲下身,食指探向其中一人的鼻下,低声道:“只是昏过去了。” 命人取水来将其中一人泼醒,那人醒来时还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明白过来痛哭流涕着跪地求饶,“小人方才正看皇上祭天,不晓得为什么竟然睡了过去,耽误了祭天大典,求皇上饶命。”显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已经很明了,可是这里从昨晚开始就实行戒严,冷君邪皱起眉头,天王庙里里外外他检查了不下十遍,连只老鼠都找不到,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莫非…… 宋清瞳和水镜也同时想到,他们极有可能是挖了地道潜进来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若是动了坏心防都防不住,宋清瞳感觉异常疲惫,道:“时辰不早了,阿邪,你留下来搜查天王庙,朕先下山了。” 冷君邪默默点头,吩咐侍卫:“就是将天王庙掀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密道!” 宋清瞳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端重地走出天王庙,昂首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行人循着石阶浩浩荡荡走下山。 百姓依然在山脚下张望,刚才,眼尖的已经看见一群身穿官服的人衣衫不整的跑下山,正在猜测,忽见宋清瞳率队庄重从容地走下山,心头的疑虑这才打消。 夹道的人群里,不少人手中高举刚刚发到手的棉衣,高呼万岁,发往新安的物资看来是保住了,宋清瞳心中稍安,吩咐东方亮打赏围观的百姓,转身和水镜登上马车,车夫轻叱一声,马车缓缓前行。 没有了百官乐师,没有了围观的百姓,宋清瞳卸去伪装,疲惫地阖上双目,瘫坐在座椅里,物资没了,眼下国库空虚,她拿什么去筹备?难道还要去求纪云鹤?水镜看在眼中,心疼得只想将她搂入怀里,手随心动,修长大手伸向宋清瞳的臂膊,却不料宋清瞳闭着眼睛问道:“离宫是怎么回事?” 水镜连忙缩回手,心头一阵狂跳,稳了稳心神,沉吟道:“离宫历来神秘,一直活跃于南朝,是南朝名副其实的江湖霸主。第七代宫主雪如来,十年前继承宫主之位时,年仅十四岁,江湖上本来无人看好,没想到他上任之初,便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从此江湖上提离宫而色变。” 宋清瞳睁眼看向水镜,见他面容凝重,雪如来到底做了什么大事?心中很好奇。 水镜又说:“圣雪令为离宫宫主所有,很少现世,离宫创立一百余年,算上这一回,圣雪令也只出现过四次,上一回是十年前。而右护法的火云令更加常见,收到火云令的人,如果自动去离宫请罪,或可留下全尸。” 宋清瞳一挑眉毛,请罪也难逃一死 ?那还不如卷铺盖走人,“不去请罪会怎么样?” 水镜凤眼看向宋清瞳,道:“比死更痛苦,据说曾有个年轻匪首,收到火云令没有去请罪,一年后,他的属下在南朝某郡的妓馆里找到他,他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还有他的身上,呃……” 说到这,水镜面上微微一红,道:“总之下场很凄惨。” 宋清瞳明白了,原来是被抓去做了男妓,还被挑断脚筋手筋,好恐怖!又问:“收到圣雪令会怎么样?” 水镜面露愠色,俊朗的眉宇聚成一个川字,只说了八个字:“百天之内,拿人,灭国!” ☆、第二十九章 齐聚一堂 新安城西门外 茂密的荒林里,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银质面具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在他脚边,跪伏着蓝袍男子。 “胆敢不听号令,私自行动,左护法,你说,本宫主是不是该把离宫宫主的宝座让给你来坐?”清明无波的话语听起来令人格外心悸。 左护法叩头如啄米,口中说着:“属下知错了,求宫主饶命。”黑黝黝的脸膛上却找不见一丝恐慌。 “呵,你犯错不是一回两回,你不会真以为本宫主不敢动你吧?” “可是宫主,我们此次行动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制造祭典混乱,烧了他们的救灾物资,北秦百姓就会以为天意亡秦,那昏君亡国的日子……” “住口!”雪如来突然一声断喝,眼中划过一道狠厉,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左护法“啊”一声惨叫匍匐在地,手肘勉强支撑起身体,惊恐道:“你……你敢杀我!” 白衣身影越走越远,缥缈充满霸气的话语自远方传来,“你以为本宫主会怕他!” 新安府衙 宽大的浴桶里,热汽氤氲升腾,玉儿进来添过四次热水,宋清瞳已经泡了许久,可她依然不愿出来,脑中回想水镜在马车中讲到的那场令天下哗然的政变。 十年前,西罗国小皇子接到圣雪令,西罗国君大怒,誓要以举国之兵踏平离宫,谁知,一个月后小皇子莫名失踪,又过了一个月,西罗国君卧病不起,某日子夜,离宫宫主联合西罗国师发动政变,诛杀西罗国君,将西罗皇宫夷为平地,转过天午时,西罗国师递交降书顺表,举国归降南朝,从发动政变,到归降南朝,不足半天,这便是著名的子午政变。 前车之鉴啊!宋清瞳一阵慨叹,雪如来能够在不足三个月时间拿下西罗,手段自然不简单,他一定是事先经过周密筹谋,西罗国君离奇病倒都可能是他动的手脚,他又勾结了西罗国师,甚至联系了南朝! 而现在他敢这样嚣张的抛出圣雪令,他的人十有**已经渗透进了北秦,甚至已经身居高位,其实对付他并不难,只要拔出奸细掐断他的内应,雪如来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 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眼下最棘手的是如何筹集赈灾物资,她回府时同上官潋月碰过面,上官潋月称,他赶去救火时已经晚了,马疯了一般拉着起火的车架四下狂奔,火借风势燃得更猛,棉被药品什么的肯定是保不住了,为了避 免混乱,上官潋月只得命弓箭手将马腿射伤,才将事态控制住。 玉儿手捧方巾走到浴桶边,见宋清瞳双目微阖似乎睡了过去,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她留在山下没有参加祭天,是以不知其中变故,只是觉得方才扶女皇下车时,她的手很凉,面色也有些苍白,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略一犹豫,轻声说:“皇上,广陵君刚刚遣人来,说晚膳已经备好,请皇上移驾花厅。” 宋清瞳从沉思中醒来,才发现房间里已经燃起了蜡烛,都这么晚了?哗的从木桶里站起身,赤脚迈出浴桶,接过方巾,拭净身上的水珠。换上一套浅杏色滚金绣龙襦衣长裙,头顶挽一个随云髻,髻上斜插翡翠钗,收拾停当后,前往花厅。 花厅门外有两排侍卫把守,花厅里隐约传来谈话声,宋清瞳迈步走进花厅。 花厅正中,饭桌已经支起来,各色菜肴摆了满满一桌,众人皆已到齐,还像昨日那样围坐在桌旁,看见宋清瞳走进花厅,皆欲起身,宋清瞳快走两步,来到离门最近的冷君邪身侧,素手按住他的肩头,偏头看一眼冷君邪,微微一笑,“阿邪,各位,大家不必拘礼,权当这是一顿家常便饭。” 说完,在各种复杂的目光里,从容大方的绕过圆桌,走到最里面的主位前坐好。水镜为她布好菜蔬肉鱼,宋清瞳不由诧异,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体贴,奇怪的是自己竟没觉得丝毫不适。 冷君邪愧疚地看一眼宋清瞳,声音有些沙哑:“皇上,臣在天王庙后院的水井里发现密道,密道开在距井水三米处的井壁上,一直通往新安城西门外,臣已经着人秘密搜捕刺客,到现在一无所获,想是刺客已经顺密道逃走,臣难辞其咎,请皇上降罪。” 说到这儿还欲起身下跪,宋清瞳连忙给东方亮递一个眼色,东方亮一把拦住冷君邪,慈爱地说:“君邪,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受灾郡县急待救援,我们必须尽快将烧毁的物资补上。” “东方大人所言极是。”宋清瞳赞许道,他的话正好说到自己心里去。身旁,上官潋月斟酌出言:“离宫虽不是正道,但与百姓向来秋毫无犯,这次放火一点不像雪如来的作风。” 澄观骨碌着眼珠说:“传说他小时候也是在寺庙里习武,因为不喜欢杀戮,所以用佛珠作了武器,因而得名雪如来。”语气里难掩崇拜。 宋清瞳有些无语,他是雪如来的粉丝儿?他到底有没有点是非观念?又听他笃定地说:“这次火烧赈灾物资绝不是 他干的!” 冷君邪怒目圆瞪,“不管是不是他干的,本将军都要将他碎尸万段!” 澄观一缩脖子,他好凶狠哪! 宋清瞳觉得有点跑题,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讨论雪如来,于是道:“运往临近郡县的物资尽已烧毁,别的还好说,如今早晚天凉,民房多数损毁,白天还好将就过去,可晚上没有棉被御寒,很容易染上风寒。” 纪云鹤皱眉道:“之前,臣搜集来的棉被,皆是商铺里库存的。如今各地铺子里皆没有现货,不但如此,就是棉花现在也很紧俏,必须去南朝收购,往返路程再加上制作时间,没有半个月根本下不来。” 纪云鹤的话如同一记闷棍敲在宋清瞳头上,宋清瞳的脑袋嗡嗡作响,原本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挪用上官潋月查抄的赃银秘密收购,如今看来那是有钱都没处买的。 饭桌上死一样静,宋清瞳动用全身力量维持自己不致失态,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只是,他们肯帮她吗?除了冷君邪和东方亮,其他人她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个时候绝不能拿皇帝的身份命令他们,不如先探探口风,“半个月恐怕来不及,各位有何高见?” ☆、第三十章 冷君邪的深情 令宋清瞳始料不及的是,上官潋月居然第一个发言:“皇上,臣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 宋清瞳双眼放光,暗暗保佑他所讲的是自己心中所想,“有什么话卿只管说。” 上官潋月蹙起眉头:“臣倒可以为皇上筹集一部分棉被,只是都是家中闲置不用的旧被,如果皇上不嫌弃……” 正中下怀!看着他为难的模样,宋清瞳险些笑出来,他以为谁都像他那样喜洁成癖呢,平常人家过日子哪有那些讲究,微笑道:“管它新旧,能够御寒便好,卿能筹到多少?” 上官潋月本想报一万,眼见宋清瞳目光灼灼如春华,原本苍白的面容因为惊喜变得明艳照人,话到嘴边舌头一抖,“三万。”说完,脖颈后面冒凉风,悔得直都想抽自己的嘴巴。 宋清瞳愣住了,原本她以为上官潋月能筹到三千五千就很不错了,三万!她真的没听错?他家不会是开连锁旅店的吧?不然上哪弄那么多被子? 宋清瞳还真猜对了,上官潋月家的确是经营客栈的,但是他开客栈可不是为了挣钱,主要是为了搜集有价值的情报,如果说离宫是南朝的江湖霸主,那么上官世家便是北秦的武林盟主。 冷君邪受到启发,拍桌而起:“瞳儿,我们也一同回京去筹集吧。” 宋清瞳唇角有些抽搐,看他那副摞胳膊挽袖子的架势,不会是去抢吧?思索着说:“我们现在还不能走,这件事不要让相父知道,你有把握手下的人守口如瓶吗?”这次危机之所以能够压下去,是因为知情的人摄于皇帝的威势,她一旦走了,这里必定谣言四起,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她还要在此处逗留几天。而楚天墨若是知情,一定会赶来替她处理,而自己的烂摊子麻烦别人给收拾,从来不是她的风格,所以这事没处理好之前她不希望他知道,而楚天墨朝中人脉极广,不知军中有没有他的眼线。 冷君邪虽然性如烈火,但人一点儿不笨,立刻明白宋清瞳的用意,安慰道:“瞳儿只管放心,这一千精兵皆是我的亲卫,我已经传令下去封锁消息,没有人敢违背命令。同时我会派人扣留参加祭天的官员和宫廷乐师,待返京时再一起带回去。” 宋清瞳这才放下心,东方亮笑眯眯地道:“皇上,此次遇刺臣也有失察之过,臣愿意回京秘密筹集一部分物资。”宋清瞳颌首,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她早看出东方亮为人圆滑老练,这事交给他去办,不会有差池。 纪云鹤炯炯的目光看一眼宋 清瞳,俊颜含笑:“皇上,臣的家里也有不少闲置的棉被,臣再到亲朋家里凑一些,弄个三五千条不成问题。” 宋清瞳大为感动,“那就有劳云鹤了,另外,去南朝收购棉花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吧,银两朕会命人给你送去。” 纪云鹤的心脏剧烈跳动,女皇叫他什么?云鹤!这么说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斩钉截铁道:“不用,为皇上办事,是云鹤的福气。” 此言一出,饭桌上空前安静,除了宋清瞳和澄观,男人们都明白纪云鹤的心意。 水镜最后一个发言,他去筹集比较紧缺的治疗疫病和伤寒的草药,澄观也要求同行。 宋清瞳终于舒出一口气,出乎意料顺利,满含感激地说:“有劳诸位,待回京朕一定论功行赏。此次筹集物资,朕给大家三天时间,不论筹到多少,都先运回来。” 上官潋月颌首:“皇上,昨日您要臣拟的旨意臣已经拟好,今天一早便着人发到各个州县,臣不在这两天新安府的事儿还请皇上帮忙照管。” 宋清瞳点点头,新安府的县令师爷捕头都被他一勺烩了,其余州县也是这个情况,接任的人选还没定下,上官潋月暂时派手下的亲信盯着。 上官潋月第一个走出花厅,然后是东方亮,水镜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佳人,大有揽入怀里的冲动,然而他可不是凡夫俗子,自制力不是一般的好,温柔且不失风度地与宋清瞳话别离去,有没有内伤只有自己知道。纪云鹤对水镜这种装x的行为非常不屑,其实,轮到他头上还赶不上水镜,只匆匆瞄了一眼宋清瞳,便红着耳朵出了花厅。 待众人都走了,宋清瞳才发现,满满一桌子菜,几乎一口未动! 两天后 府衙院子里,一个窈窕曼妙的红衣身影正在练剑,剑招很简单,统共不过八个招式。 “等等!”突然,花坛上跳下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走过去,右手握住红衣的皓腕,左手托起红衣的腰,贴着耳朵说:“腿发飘,腰要这样用劲。” 宋清瞳头顶乌鸦狂飞,他说一声不就行了,有必要动不动就勾腰搭背吗?还有,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的手很烫,眼神也有些灼人,真拿他没一点辙。 大家都去筹集物资了,只留下冷君邪保护她,除了睡觉如厕,他跟她形影不离,前天她们一道去了疫病隔离区,又指挥官兵清理填埋垃圾,昨天收到报案,新安县令的四舅揭发新安县令将家财转移到 侄子家里,宋清瞳带人一搜,还真在院子里搜到十大箱雪花银,正好补上县令贪墨的银两,后来得知,县令四舅的独子要考科举,看来她颁布的法令歪打正着了。 不得不说,上官潋月将新安城治理得非常好,她几乎没什么事可做,闲下来的时间,宋清瞳请冷君邪教她剑法,冷君邪和女皇青梅竹马,对她的剑招了如指掌,她练的剑法叫玄阳剑法,一共六十四式,这是第一式,好在楚天墨已经将自己武功被废的事告诉了冷君邪,她一说忘记了招式,冷君邪不疑有假,不过看他神情镇静,一定不知自己身中胎毒寿命无多吧。 练完剑,宋清瞳照例去厢房看望赤霄和承影,他们的伤好了许多,赤霄已经可以扶着下地了。 宋清瞳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天色已晚,用过晚饭,沐浴更衣后,玉儿告退,离开房间转身阖上房门。宋清瞳有些纳闷,怎么感觉玉儿有点古怪。绕过屏风,当她看见翘着二郎腿,仰面躺在床上的冷君邪时,终于明白过来。 冷君邪看见宋清瞳走出来,腾地坐起身,腰杆拔得溜直,一副标准的军人坐姿,看着他满脸春意,露出一排洁白闪亮的牙齿,宋清瞳警钟大作,决定装糊涂。 “呃,阿邪呀,明天广陵君他们回来,我们便启程回京,今天你早点回去睡吧。” 冷君邪闻言站起身,后背不再挺直,神情颇有些黯然,从宋清瞳身边缓缓走过,错身之际,低哑的声音说:“这几天你一直疏远我,你虽嘴上不怪罪,其实心里却是怨我的。” 他想歪了!宋清瞳额上黑线密布,连忙拉住他,“不是!阿邪你误会了。我没有怪你,我……”这让她怎么说,她不是女皇,而他深爱着女皇,她没办法接受他。 冷君邪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一把将宋清瞳搂入怀中,灼亮的目光深情而专注注视着宋清瞳,宋清瞳慌忙低下头,她可以直面轻蔑冷漠,却唯独无法面对这样的真情,未及捕捉冷君邪眼中闪过的疼惜和怜悯。 “瞳儿,我爱你!”说着,冷君邪低头去吻宋清瞳光洁的额头,眉眼,然后是嘴唇,宋清瞳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没有理由接受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和情感,用力去推冷君邪,“等等!你听我说,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唔!” 没等她将话讲完,冷君邪抬手掩住她的嘴唇,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低酽的声音说:“你什么都别说,我都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不管你有多少男人,我不在乎,也都容得下!” 宋清瞳如遭电击,冷君邪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到床前,将她轻柔地放到床上,高大的身躯覆上来。 宋清瞳仍然没缓过神来,他竟爱女皇帝到了这种地步!难道他没有嫉妒之心?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推开他。可是,她不能,她既然成了女皇,接受了她的身份,就必须接受她留下的一切,更何况,冷君邪的话令她动容,他若知道女皇已死一定会悲痛欲绝吧。 此时,冷君邪已经做完热身运动,开始大刀阔斧地长驱直入了,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顺其自然就好,手抚上他精壮结实的胸膛,他身下的力道有些重,动作也不够温柔,看来为了今后的幸福着想,必须要培训上岗。 ------题外话------ 欢迎收藏!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三十一章 启程回京 转过天醒来,日已上三竿。 宋清瞳手扶着床,慢慢坐起身,头晕沉沉,浑身无力,在玉儿的帮助下勉强穿上衣裙。洗漱净面后,玉儿执梳为宋清瞳挽发,玉儿的手有些颤抖,尽管控制得极好,宋清瞳还是发现了她的反常,关爱下属的领导才是好领导,宋清瞳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玉儿,“玉儿,你哪里不舒服?” 玉儿一愣,旋即回答:“玉儿很好!” 犹豫一下,下定决心般小声说:“皇上,有些话奴婢不该说,可是奴婢还是忍不住,皇上身体刚刚清爽,不该这样纵然贵君。”女皇醒来后看起来很虚弱,唇上几乎没有血色,今天又这个时辰起身,昨晚荣贵君不定怎么折磨的皇上,他平时看皇上的眼神,她看着都心惊。 宋清瞳颇有些尴尬,她误会了,冷君邪虽为人狂放,床第间却是极有分寸的,她看得出他意犹未尽,可还是从她身上下来,只搂着她入眠。头晕无力从昨天就开始了,种种迹象表明,她的胎毒快发作了,今天她必须赶回京城,但是这些她不能同玉儿讲。 玉儿见宋清瞳沉默不语,立时慌了神,正想跪下来请罪,不料宋清瞳微微一笑,“玉儿,朕有些渴,为朕倒一杯水来。” 玉儿从命,转身去桌前倒水,趁这个功夫,宋清瞳从妆奁里取出凤头簪,拔去凤头,倒出一粒还阳丹放入口中,又塞上簪头放好。玉儿端着水过来,宋清瞳接过杯子啜了两口。 梳妆完毕,用过饭,宋清瞳感觉好了些,宫女们已经收拾好随行物品,宋清瞳一行人出了府门。 新安府衙外,冷君邪身穿深蓝色箭袖长袍,正在指挥官兵将前天抄来的赃银抬上马车,蓦然转身,正好看见宋清瞳走出府门,她莲步轻移的模样格外动人,冷君邪原本严肃的面容露出温暖的笑,大步流星走过去,“瞳儿,赈灾物资筹到大半,这次我亲自护送,绝不会出半点差池!” 说着,拉起宋清瞳的手,忽的一惊,她的手很凉,再细看面容,涂了淡淡的胭脂看不出本来颜色,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神情似乎有些疲倦,算了算日子,出来六天了!心头顿时一凛。 低下头温柔地说:“瞳儿,你上车吧,我们马上启程。” “好,我先上车了。”宋清瞳含笑回答,她的头又晕起来,正想快点上车。 冷君邪扶着宋清瞳的手,看着她登上马车,才一点点松开手,关好车门,转过身去,脸上笑容褪尽,粗犷的面容显得骇然,沉声命 令:“出发!以最快速度到达东门!” 东门外,马车排成一条长龙,上官潋月和纪云鹤正依次核对物资数目,离老远,眼观八方的纪云鹤便看见城门口飞跑出来一队马车,在他们面前停稳,宫女将车门打开,宋清瞳手扶着宫女缓步走下马车,纪云鹤心跳如鼓,她今天穿了一身湖水绿色衣裙,同上次在她的寝宫里看到的衣裳很相似,心跳得更快。八卦一下,纪云鹤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而且是湖水般碧透的绿。 宋清瞳看一眼纪云鹤,笑着说:“卿辛苦了,朕感激不尽。” 纪云鹤原本笑吟吟的脸微微一僵,她没叫他云鹤!“此行一切顺利,‘云鹤’和广陵君刚刚清点完,待文贵君护送皇上回京,‘云鹤’便同荣贵君将棉被药品等物资运到受灾郡县发放下去,然后,‘云鹤’再动身去南朝采购棉花。” 宋清瞳频频颌首,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许纪云鹤以国家大义出发,暂时抛却个人恩怨。唉,话说宋清瞳想到很多理由,唯独没有想到纪云鹤对自己起了贼心,看来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也许是‘云鹤’两字出现得太过频繁,宋清瞳顺嘴说:“有劳云鹤了。” 纪云鹤的脸上恢复明朗的笑容,笑呵呵地说:“东方大人筹到十车米面,棉衣,棉被,因不方便亲自押运,委托臣帮忙运来,另外,云鹤筹到四千条棉被和六千件棉衣。” 宋清瞳连连点头,那边,上官潋月对冷君邪做好简单交代,并将记录物资的册子递给冷君邪,让他核对一遍,冷君邪将册子揣进怀里,爽快一笑:“上官家主办事自然不会有差池,本将军不必费事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宋清瞳面前,上官潋月一板一眼地说:“皇上,臣已筹齐三万条棉被,另外,臣暂时不能随皇上返京,朝廷官员还没派来,新安府不能无人主事。水镜道长马上就到,就由他护送皇上回京吧。” 宋清瞳眼珠转了转,勾唇而笑:“卿所言甚是,就依卿之言。”他为了拖延婚期吧?他尽弃前嫌帮了她大忙,她绝不会为难他。 纪云鹤不无钦佩地说:“皇上,广陵君筹到的三万条棉被,清一色是上好的丝绸被面,绣工不是一般精细,令在下大开眼界。” 上官潋月的面容有些僵硬,筹集棉被这种事,他身为大哥大自然不会亲自去跑,而是交待给手下——天地玄黄四位堂主,每人任务量不多不少都是七千,余下两千归他负责。为这事四位堂主到现在还埋怨他, 当然是背着他的。大江南北的高级客栈,如今都无法正常运营,每天损失的银两数以万计,这还是小事,情报部门完全瘫痪,这损失可就大发了。 在冷君邪的催促下,宋清瞳登上马车,头靠着软枕半倚半卧,双目微阖,算算时间,鱼肠该回来了,不知他查得怎么样。正想着,一股清风拂面,宋清瞳倏然睁眼,水镜已经端然坐在对面,他回来了!心头一喜,不过他明显瘦了,一想到回到京城后,他会离开自己,心中只觉得空落落的。 水镜正襟危坐,心中可不止空落落那么简单,眼看就要回京,她到底怎么看他?这关系到他是否可以留下来,留在她身边! ☆、第三十二章 专职医生 水镜眼睑低垂不言不语的模样,很挑战人的神经,宋清瞳率先打破沉默:“水镜一路辛苦,此去筹集到多少草药?朕回京一并算给你银两,保证只多不少。” 水镜的心思自然不在这点银两上,青峰观附近的农田都归青峰观所有,全部用来种植各种草药,他这次回去,只是动用库存的药材便完全够用。 心不在焉回答:“不用了。” 宋清瞳完全怔住,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纪云鹤不要钱,就够让她费解了,如今他也不要钱,难道他们是古代的活雷锋?别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水镜终于下定决心,瞄一眼宋清瞳的小手,实在没有勇气覆上去,抬起凤眼看向宋清瞳,她的嘴唇涂了胭脂,显得娇艳欲滴,面颊明显瘦了,好在脸色还算红润,原本绷紧的心弦渐渐松弛,面色越来越柔和,低声说道:“你身中胎毒,身边必须有个合适的人照顾。” 宋清瞳微微一怔,他说的是实情,楚天墨身为丞相,整日忙于政务,实在无暇分心照顾她,而皇宫里的太医只会医普通的毒,对于胎毒束手无策。 “宫里没有合适的人选,”明眸看向水镜,见他神情深沉慎重,不由打趣道:“水镜医术高超,不如留下来做朕的专职医生吧。” 她明白他的心意了?“好,从今以后,你的病专门由我为你诊!”眼见宋清瞳吃惊地瞪圆眼睛张着小嘴,水镜心头一阵狂跳,伸出手搭在宋清瞳手背上,自顾自说:“我……” 谁知刚说了一个字,只听车门砰的一声响,水镜的心脏差点顺嗓子眼飞出来,好容易积聚的勇气瞬间熄灭,大手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来,身体重新恢复正襟危坐。 车门从外面打开,澄观一阵风般跳进车子里,扑通坐到水镜身旁,喘几口气,撇起小嘴不满地说:“道长一路走得飞快,阿观追得好辛苦,赶车的,可以走了。” 车夫打马扬鞭,马车飞快地奔驰在官道上,沿途冷君邪已做过周密部署,即便这样,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派出亲卫营中最精锐的五百骑兵护送。 马车里变得非常安静,水镜将头尽量扭向车窗一边,脸红得像火烧云,宋清瞳看到他那个样子,也觉得有些尴尬,如果猜得没错,他刚才是要向她表白吧?这么说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也不在乎她身边有男人的事实? 可是他的眼里不揉沙子,最容不得污秽不堪的事物,那道鄙夷的目光至今她还记忆犹新,相爱容易 相处太难,到时极有可能因爱生恨,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就太不划算了。 幸好澄观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越看这小子越觉得可爱,铮亮的脑瓜瓢像是一只特大号的电灯泡,照得人心底透亮。只是,他身上这身袈裟,看着怎么有点别扭? “阿观,你又长高了,袈裟该做新的了。” 澄观低头看了看,烦恼地说:“这些天个子猛长,以前的衣裳都不能穿了。” 宋清瞳微笑着说:“等回宫里,朕命人给你做几套。” 澄观眼睛晶亮,“真的吗?谢谢皇上了!” 宋清瞳莞尔一笑,这时,马车似乎行到坑洼处,车厢里猛地一颠,差点把宋清瞳颠晕过去,然后脑袋就开始迷糊起来,自己也分不清是被颠簸的,还是胎毒发作。 澄观骨碌着眼珠,好奇地望着宋清瞳,见她双目微阖,懒懒地歪在座椅里,方才还神采奕奕,转眼间变得恹恹无力,其实这样看着她似乎没那么讨厌了,突然想到圣雪令,于是问:“雪如来发出圣雪令要亡你的国,你不怕吗?” 宋清瞳阖着眼睛回答,“呵呵,怎么不怕,不过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澄观眉毛挑了挑,“雪如来令出必行,世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不如我留下来保护你吧。” 宋清瞳扑哧一笑,支起眼皮,正对上澄观晶亮的眼眸,这令宋清瞳想起上次他谈起雪如来时崇拜的目光,他保护她?切!他是想要雪如来的签名照吧。 头越来越沉,慢慢地,宋清瞳终于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两根盘龙床柱映入眼帘,宋清瞳发现自己躺在无比熟悉的龙床上,她回来了?寝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楚天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烛光,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低沉浑厚的声音说:“皇上已无大碍了。” 他为她疗过毒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手臂支起身子,有些费力的靠坐到床头,看一眼面容沉肃沉默不语的楚天墨,水镜一定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了吧,他生气了? “对不起,相父,我不该自作主张,可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楚天墨深眸微动,祭天出那么大事,她居然处理得滴水不漏,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她完全变了,变得让他震撼,可她应该告诉他,叹息一声道:“臣为皇上办事何谈麻烦,皇上,臣倒希望您还和过去一样,而不是擅作主张,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说 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清瞳的心咯噔一声,精明如他又怎会看不出自己的变化,他想到什么了? 楚天墨见宋清瞳垂首不语,不由心软,想到圣雪令,剑眉紧皱,“雪如来身为离宫宫主,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年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传闻此人极擅谋略,常常胜人于无形,他既然抛出圣雪令,便是有了十足把握。离宫的人马可能已经渗透进京城和朝堂上,臣会着人秘密勘察离宫奸细,请皇上不必担忧。” 宋清瞳微微一笑:“相父受累了。”她不信以一国之力还斗不过一个江湖帮派。 楚天墨又道:“明日是中秋,皇上身体虽无大碍,也不宜操劳琐事,中秋宴就由臣代皇上宴饮群臣吧。” 就在这时,宫女进来禀告:“华贵君在殿外求见。” ☆、第三十三章 又见云瑾 宋清瞳略一犹豫,她现在身体虚弱,不想见任何人,“传朕的话,朕同相父商议朝政,请华贵君先回去。” 宫女领命退出寝殿,楚天墨深沉的目光看一眼宋清瞳,她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曾几何时,她宠爱的男子请求召见,不论她手头正在处理多重要的事务,都会放到一边,而今,她对侍寝都那样排斥,有些事本不该他来提醒,但是关系她的安危,他不得不说,缓缓地说:“皇上若想明日行动如常,今晚该留人侍寝。” 宋清瞳心头微微一颤,快速看一眼楚天墨,旋即低头不语。 楚天墨见状默了片刻,道:“南朝得知我国黄河流域受灾严重,特意派使者前来慰问,明天使臣便到。如果皇上不方便早朝,臣可以代为接见。” 宋清瞳闻言心中一动,发生洪灾不是一天两天了,离宫前脚发出圣雪令,南朝紧接着派使者前来,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她必须亲自见见这位使者,探明南朝真实用意,于是说道:“此事不劳烦相父,明日朕亲自上朝接见南朝使臣。” 楚天墨闻言微微点头,然后施礼告退。 楚天墨刚走,床前拂过一股疾风,眨眼之间,黑衣男子在龙床前抱拳施礼,宋清瞳一点没感觉惊讶,注视着湛卢碧蓝色的眼睛问:“可有异常?” 湛卢干脆地回答:“法良人除了每日吃饭睡觉,其余时间没一刻安闲,天天吵着见皇上,平时不是训斥太监,就是打骂太监,他宫里的十名太监几乎都让他打得下不了地。” 宋清瞳缄默不语,法鸾身上风尘气很浓,的确像是在风月场中混迹过的,即使他就是真正的杜欢,身上的疑点也很大,风尘中人跑去寺庙出家,这本身就令人费解,一切单等鱼肠回来,便可见分晓,只是他一去六日,怎么还没有消息? 湛卢问道:“属下还要去监视法良人吗?”那个娘娘腔天天大呼小叫,能把人吵死,如果他不是皇上的男人,他真想一掌劈了他! 宋清瞳道:“继续监视。” 湛卢领命,身形一晃失去踪迹。 宋清瞳想起楚天墨方才说过的话,叹息一声,命玉儿拿来衣裙换上,戴好玉钗,在铜镜前照了照,又在面颊和唇上点上稍许胭脂,缓步走到桌子旁,这才吩咐宫女:“去请华贵君。” 很快,寝宫大门外,出现一道飘渺出尘的白衣身影,宋清瞳一怔,他一直等在寝殿外没有走?只见云瑾宽袍大袖,衣带轻扬,步履翩翩说不出的美 感,宋清瞳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觉。 转眼间,云瑾走到宋清瞳面前,身体向前微倾,施礼道:“臣云瑾拜见皇上。” 宋清瞳微微一笑,抬手去扶,“曼卿不必拘礼。” 云瑾直起身,细目这才看向宋清瞳,见宋清瞳精神容色尚佳,只是几天不见瘦了许多,眉头不由蹙起来。 “皇上曾说只去两日,为何耽搁许多天?” 许多天?宋清瞳不由一笑,不过延迟三天而已。心思转动,祭天出了那么大事,即使是她身边的人,也要尽量隐瞒,更何况圣雪令出世,朝堂上下必然经历一场血雨腥风,这关系到北秦生死存亡,绝不可以让外人知道。 勾唇一笑,道:“朕到了新安后,不慎感染风寒,以至延误了归期,曼卿想朕了?” 云瑾目光微微闪动,注视着宋清瞳低沉的声音说:“皇上清减许多。” 宋清瞳不以为意地一笑,打量一眼云瑾,也许是他宽大的长袍映衬的,他的身体显得有些清瘦,打趣道:“曼卿整日待在宫里,怎么也不见长肉?” 云瑾长睫低敛,眸光幽深,回道:“臣食不安寝,日夜思念皇上。” 宋清瞳一笑,答得好。头越发昏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微笑道:“曼卿,时辰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云瑾看着宋清瞳魅惑一笑,走上前拉起宋清瞳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握在手中也不似往日那般温软柔滑,眸光愈加幽深。 **一度,满室旖旎。 做完运动后,宋清瞳懒懒地靠在云瑾怀里,不得不说,云瑾伺候的她非常舒服,比之第一次简直是天壤之别。 身旁传来匀细的呼吸声,云瑾垂帘看一眼宋清瞳红潮未褪的侧脸,忍不住抬起指头轻轻摩挲,面容显得越发深沉。 ☆、第三十四章 南朝使臣 第二天早朝,宋清瞳的身体恢复过来,登上金銮殿,几天不上朝,明显有些不大适应,坐在御座上居高临下,头有些犯晕。大臣们三拜九叩完毕,整齐的排列在大殿两侧。 一位大臣走出来,高声道:“恭贺皇上此番赈灾顺利归来,皇上此行辛苦,灾区百姓都盛赞陛下英明仁爱。” 然后又有几位大臣出列附议,同样一番恭贺。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宋清瞳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压下去了,展眼见东方瑞和楚天墨皆在大臣队伍里敛目不语,东方亮是东方瑞之子,想来已经告知东方瑞了,等了一会儿,不见朝臣出列奏事,看来自己不在这几天,楚天墨将朝政处理得很好,他说的南朝使臣是不是到了? 宋清瞳微笑启唇:“比起灾区里亲人离散的百姓,朕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列位臣工可有事禀告?” 话音刚落,林况手执笏板走到殿心,端重施礼道:“启禀皇上,吏部的考试已经结束,后宫共计九十三位郎君参加,除一人骑射受伤没有参加笔试,其余九十二位郎君皆顺利通过考试,臣以为可以为朝廷所用。” 宋清瞳闻听心中暗爽,林况果然不负所望,她的排雷工作终于大功告成,下面只剩下最后一步,心里乐开花,脸上半点没流露,绷着脸,蹙眉质问:“全都通过考试?!林大人确定没有弄错?” 林况执笏板的手握得更紧,正色回答:“臣仔细翻阅试卷,郎君们果然不同凡响,本次策论的题目是如何安国强兵,郎君们皆在试卷上慷慨陈词,且都是见解独到言之有物,臣甄选良久,觉得皆可堪大用。” 林况出语义正言辞,然而额上却汗珠密布,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宋清瞳心中好笑,她是要放这些人出去,但也绝不是随便给他们安个官职,这些人她另有用处,面色一沉道:“试卷拿来!” 太监将试卷呈上来,宋清瞳一张一张翻看,貌似非常认真,其实目光根本没落在试卷上,翻完之后,递给太监,沉吟着说:“果然很好,此番辛苦林大人了,只是郎君们久居深宫,安逸的日子过惯了,只怕领了差事吃不了这份辛苦。” 玉阶之下,林况已经汗流浃背,看意思皇上是舍不得将自己的男人送出来,可是自己唯一的弟弟还在宫里,他无论如何都要争取:“皇上,能否适应,臣以为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宋清瞳眸光一闪,故作不悦道:“你且退下,此事另议,其他臣工可有事禀告?” 底下的朝臣皆低头敛声不语,女皇的行为看似无赖,不过也是可以理解,当初遴选众家公子充入后宫时,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如今到手的鸭子给弄飞了,任谁都不会乐意。林况平时挺聪明,可一到亲弟弟身上,就犯起糊涂来,看来他贬谪的日子为时不远。 这时,一名锦衣卫小跑进金銮殿,单膝跪地禀道:“皇上,南朝使臣靖王风凌雪到了,现在殿外候见。” 宋清瞳心头一动,南朝派来的使臣居然是个王爷,靖王她有过耳闻,此人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参与政务,风凌云登上皇帝宝座后,对自己的兄弟大开杀戒,只有靖王和庆王幸免于难,而庆王风凌宇是风凌云的亲弟弟,靖王不过是风凌云的异母兄弟。 “传!” 在太监此起彼伏的唱和声中,一位衣饰华贵的白衣男子循着台阶,走上金銮殿,朝堂上响起一阵阵唏嘘声,看着越走越近的绝美男子,宋清瞳微微失神,肌肤赛雪,容颜如玉,一双狭长凤目微微眯起,看起来既威严又魅惑,面容好看的难以描摹,纯白色衣袍随着他的走动跌宕轻扬,在阳光的反射下,变幻出动人心魂的柔美光泽,整个人仿佛从画卷里走出来一般,美,而不失阳刚之气!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里,风凌雪翩然来到玉阶下,身体向前微倾,施礼道:“小王见过女皇,愿女皇平安康泰,青春永驻。”悦耳的男中音宛如空谷回音一般在大殿中回响。 宋清瞳微微一笑:“靖王殿下不必拘礼,看座。” 风凌雪谢过坐后,看似随意坐在座椅里,姿态却说不出的雍容贵气,一笑道:“女皇陛下,我主听闻北秦遭遇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心中着实不忍。此次小王受我主所托,带来五车棉衣棉被,还有十车,五日后送到。” 宋清瞳闻言眼睛一亮,含笑谢道:“殿下来得及时,正好解了我国的燃眉之急,此番有劳靖王,朕替受灾的百姓谢谢南帝,还请殿下代为转达朕的谢意。”如此一来,纪云鹤便不用去南朝收购棉花。 风凌雪雍容一笑,“好说,女皇的心意小王一定代为转达。” 二人又客套几句,风凌雪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小王听说北秦皇都有不少名胜古迹,有心探访,女皇可否屈尊代为指引?” 宋清瞳心思转动,陪他逛皇城危险系数太高,还不如就地宴请既安全又可以一探虚实,一笑道:“今日是中秋佳节,宫里事情繁多,朕着实抽不出时间。晚上,朕在内廷 饮宴后宫,如果靖王不嫌朕的后宫辱没了殿下,还请赏光一聚。” 风凌雪洒脱一笑,很有风度地说:“早闻女皇陛下的后宫皆是青年才俊,今天有幸一睹风采也不虚此行。” 散朝后,宋清瞳坐在御书房里翻看奏折,奏折不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监进来通传,“宋长使在门外求见。” 宋清瞳目光一亮,“请皇叔进来。” 不多时,宋昭夜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来,边走边道:“如果孤不来找瞳瞳,瞳瞳就想不起孤来。” 宋清瞳一笑,“皇叔这几日过得可好?请坐。” 宋昭夜也不客气,翘起二郎腿坐进太师椅里,洒脱可也毫无形象可言,连连摇首道:“唉,瞳瞳,你前脚刚走,丞相大人就把孤赶出偏殿,这些日子,孤每天掰着手指头盼你回来。” 宋清瞳扑哧一笑,楚天墨顾忌宋昭夜这在意料之中,宋昭夜倒完苦水,面色一正问:“瞳瞳此行怎么改变了回程时间?” 宋清瞳略一犹豫,宋昭夜不以为然一笑,“看你的脸色,一定遇到大麻烦了,你不说,孤倒乐得清静。” 宋清瞳在心里快速衡量一番,决定将祭天发生的事告诉宋昭夜,于是一一道来,宋昭夜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嘲弄一笑:“哦?楚天墨身为首辅大臣,这回可有事做了!呵呵……” 宋清瞳有点傻眼,他这是什么态度啊?! ☆、第三十五章 中秋宴! 忽觉耳边有疾风拂过,自从宋清瞳修炼内功以后,手眼心法都比原来快了许多,目光一闪,“谁?” 眼前黑影一晃,鱼肠抱拳当胸立在面前,待要启唇,星目警惕地看一眼宋昭夜,宋清瞳道:“但说无妨!” 天空升起一轮皓月,永安殿前灯火通明,空阔的汉白玉地面上支起十张圆桌,宫女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穿梭在酒桌之间,公子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围绕在圆桌前,有的唉声叹气,有的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许由然端起酒杯,看一眼坐在对面神态自若的陆飞江,叹一口气:“陆兄怎么这般从容?难道你没听说?今天早朝皇上驳回林大人的折子,难道我等此生再没有出头之日?!” 陆飞江哼了一声:“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又怎会不知,此番皇上饮宴后宫,陆某说什么也要带领大家离开这见不得人的鬼地方。”说完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这时,传来太监尖细的高唱声:“皇上驾到!” 众公子互相递一记眼色,从座位上起身,躬身施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清瞳身穿杏黄色缂丝襦衣长裙,百褶裙摆上绣着龙游九天的图案,说不尽的富丽华贵,在她身旁是穿着纯白色锦服优雅走来的风凌雪,二人一前一后从众公子面前经过,在最里面一张桌子前停住步子,宋清瞳极有气势的转过身,庄重地道:“众卿免礼平身!” 话音刚落,澄观第一个直起身坐进座位里,宋昭夜随后也坐下,身体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若不是为了法鸾的事,他才不会在公共场合露面,弯腰鞠躬可真够烦的!看一眼身旁跟个银娃娃似的澄观,不由一笑,执酒壶道:“小和尚,孤给你满上一杯。” 在场众人,除了这二位,没有一个落座的,水镜立在桌边,看向保持施礼姿势一动未动的众家公子,最后目光落在宋清瞳身上,心中又是一阵快跳,云瑾则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睑。 宋清瞳将众公子的表现看在眼中,暗爽不已,端着脸问:“众卿这是何意?” 陆飞江咬紧牙关,上前两步,炯亮的眼睛直视宋清瞳,声音中气十足:“皇上,臣等已经通过吏部的考试,请皇上遵守诺言!” 宋清瞳忍住笑意,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是朕的人,朕每一步都在为你们考虑,眼下朝廷的确到了用人之际,可是,你们在宫里呆惯了,朕心疼你们,怕你们吃不了苦。” 陆飞江浓眉扬起,激昂陈词 :“皇上,我等岂是经不起风雨的男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就算再苦再难,我等也愿为国家尽忠!” 此言一出,众公子皆纷纷附言,一时间群情激奋。 宋清瞳故作不悦道:“经得起风雨?哼!朕可要把丑话说到前头,到时你们领了差事做不下来,再想回来门都没有!” 众公子闻言,好悬没气乐了,干啥都比吃软饭强!个个振臂高呼! 宋清瞳觉得火候到了,强忍着笑说:“好,这可是你们说的!新安等十七州县的官员大多因为贪污枉法被广陵君收押,现在任上空缺,你们既有豪情壮志,不如去那里接任如何?”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众公子都有点傻眼,他们虽多数是庶出,但也是官家公子,自小没吃过什么苦,那边刚刚遭了洪灾,正需要重建,是最最艰苦的时候,众人皆缄默不语,陆飞江脸上露出决然之色,转过身面向众人高声道:“弟兄们,你我皆庶出,难道大家不想证明给世人看,难道大家不想轰轰烈烈干一番伟业!” 众人闻言,群情又激昂起来。宋清瞳看在眼中心中激赏,陆飞江这个人,她记住了! 风凌雪别有深意地看一眼宋清瞳,勾唇笑着道:“闻名不如见面,女皇的后宫果然是藏龙卧虎,小王不虚此行。” 宋清瞳微笑不语,欠身让风凌雪入座,就在这时,不远处袅袅娜娜走来一道妖娆的身影,宋清瞳早已看见,这种步姿居然还能走得飞快,法鸾果然不简单。 “皇上,您可想死奴了!” 人未到声先闻,声音娇媚欲滴,宋清瞳浑身上下恶寒了一遍,红艳艳的身影隔着水镜,飞扑向宋清瞳怀里,宋清瞳的眼角有些抽搐,好容易忍住没有躲开,将法鸾抱一个满怀,“朕也想鸾儿,所以一月之期未到,就将鸾儿放出来,快让朕看看鸾儿瘦了没?” 这边两个人卿卿我我,周围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法鸾嗅了嗅鼻子,娇嗔地仰起脸问:“皇上,您身上熏的什么香?好特别呀。” 宋清瞳闻言眸光转深,含笑道:“这是南疆进贡的香粉,鸾儿喜欢,朕命人给你送些。”几不可查地同宋昭夜相视一眼。鱼肠去杜欢的家乡查探,杜欢父母去世后,一直由叔父抚养,六年前叔父病重,杜欢为了给叔父筹钱治病,自卖自身。鱼肠费尽周折终于找到杜欢的叔父,设计获得对方信任后,意外获知,杜欢对一种叫苍兰花的花粉过敏,只要一嗅到,就会浑身抽搐,此事外人皆不知。而今看 来,法鸾大有来历! 此时众人早已落座,宋清瞳携法鸾座下,风凌雪坐在宋清瞳右手边,法鸾坐在宋清瞳左手边,水镜头顶阴云密布,倒不是吃法鸾的醋,他还不配,可是这小子刚才撞他一下,又对瞳瞳动手动脚,手指一弹,一粒药丸无声落入法鸾的酒杯里,这是水镜刚刚研制的舌疮丸,正愁没人试吃。 众人推杯换盏,倒也热闹,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伴着乐师的曲音,面罩轻纱的舞姬们跳着热情洋溢的舞步,蝶儿般蜂拥至桌前翩翩起舞,将酒宴的气氛推向**。 云瑾坐在宋昭夜旁边,淡淡的目光瞟向领舞的红衣舞姬,随着时间推移,乐曲节奏越来越快,舞姬们干脆舞进酒桌间。红衣舞姬身姿曼妙,陀螺般旋转在一张张酒桌之间,舞衣面纱当空划出美妙的弧度,转着转着,转到宋清瞳这张桌前,转速变慢,终于在法鸾和水镜之间停住舞步,宋昭夜沉思的目光盯着她,眼见她脸上的轻纱随风扬起,唇边露出一颗美人痣! 宋昭夜面色骤变,拍桌而起:“小心刺客!” 然而为时已晚,一支袖箭顺着红衣舞姬的袖管,嗖地射向宋清瞳! ☆、第三十六章 宋昭夜的得意 袖箭快似闪电,斜刺里射向宋清瞳,此时宋清瞳正同风凌雪闲话,那名红衣舞姬她总有一种很怪异的熟悉感觉,所以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宋昭夜‘啪’的一拍桌子,注意力自然从红衣舞姬身上转移到宋昭夜身上,又听他大喝‘小心刺客!’转眼再看,袖箭已经到了眼前!宋清瞳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把宋昭夜骂一个遍。 忽觉肩头一紧,身体被带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有人惊呼一声:“王爷!”宋清瞳连忙转过头去看,风凌雪朝她安抚一笑,薄唇微启:“女皇陛下受惊了。”说着,扶宋清瞳站稳,方收回手。 与此同时,水镜见袖箭直射向宋清瞳,吓得心脏停跳,然而他这个位置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又见风凌雪救下宋清瞳,停跳的心脏恢复过来,砰砰砰又是一阵急跳,凌厉的眼神瞄向正准备开溜的红衣舞姬,啪的一甩手中的帕子,然而帕子的威力实在不怎么样,舞姬被抽了一下毫发无伤,水镜暴汗,拂尘用惯了,碰见啥都想当拂尘使。扔开帕子欺身上前,出掌如电,几个照面下来,舞姬不敌,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自己颈上一横。 宋昭夜手疾眼快,抄起酒盅砸向舞姬的手腕,‘当啷’一声匕首坠地。宋清瞳见状几欲捉狂,他有这两下子,刚才直接出手不就结了!宋昭夜也觉得有些心虚,干笑两声:“咳,关心则乱,呵呵。” 从舞姬开始行刺到被擒不到三秒钟,很多人甚至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已经结束了,永安殿前一片死寂,其他舞姬们吓得抱在一团瑟瑟发抖,谁都不傻,她们之中有人行刺,她们一个都别想活。众公子也从惊愣中清醒过来,纷纷站起来朝宋清瞳那张桌张望。 侍卫们早已一拥而上,将红衣舞姬反剪双手捆一个结结实实,红衣舞姬手被捆着,嘴可没闲着,扯着嗓子朝宋清瞳叫骂:“贱人!总有一天你不得好死!我梅宛如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尖利的女高音足以媲美海豚音。 宋清瞳被骂得有些发懵,看这女子也就二十四五岁,个子高挑,生得七分姿色,嘴唇右侧的一颗美人痣,令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韵。 没等宋清瞳发话,法鸾扭着腰走到梅宛如面前,啪啪啪就是三个嘴巴,趾高气扬的掐腰训斥:“哪来的野女人,这么不懂规矩,皇上也是你骂的?看本宫怎么收拾你!”宋清瞳又好气又好笑,如果没记错,他刚才差点堆到桌子底下吧。 梅宛如被他一打,吃人的目光瞪向法鸾,法鸾被吓得浑身一抖,转过头滚进宋清瞳 怀里,“皇上,您看,她好吓人啊!”宋清瞳又是一阵恶寒,不着痕迹推开法鸾。 宋昭夜嘲讽的目光在梅宛如身上逡巡,口中吐气如兰:“梅宛如,你来一趟不容易,不见见老相好怎么地都说不过去,来人,去请楚相!” 梅宛如闻言,面色立刻变得灰白,嘴唇一抖:“宋昭夜!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侍卫将梅宛如押下去,舞姬们跪爬到宋清瞳脚边,不住叩首哀泣:“皇上,奴婢们不认识刺客,她冒充领舞,奴婢们也不知情。”宋清瞳自然不会为难她们,只是命侍卫将她们先软禁起来,此事待查,一会给她们录个口供,就放了她们。 这时,风凌雪的两名随从扶住风凌雪,惊叫道:“我家王爷昏过去了!”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从宋清瞳和刺客身上,转向风凌雪,只见他凤目紧闭,额上布满豆粒大的汗珠,修长白皙的大手紧紧捂住左臂,指缝间流出黑色的血液,宋清瞳大惊,箭上有毒!紧走两步,“殿下您怎么样?快请太医!” 身后水镜抢步上前,“我来看看!”风凌雪救了宋清瞳的命,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轻轻撩开风凌雪的袖管,只见臂肘处被利箭划破,浓黑色的毒血直往外涌,水镜连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伤口处嘶嘶作响,冒出一股白烟。 水镜抬起头对宋清瞳说:“现在救治,靖王的手臂或许还能保住。” 宋清瞳如同捞到救命稻草,拉住水镜的手,看活菩萨的眼神看着水镜,“水镜,你一定救救他!”靖王身为南朝使臣,若是有失,必然引起南朝不满,到时免不了刀兵相见。 水镜不着痕迹地垂帘看一眼握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再抬眸时,眼中温柔似水,“这是自然,你没事就好。哦,对了,我在给靖王疗毒过程中不得有人打扰。” 宋清瞳连连点头应着,命侍卫将风凌雪抬进自己的寝殿,又命手下人全部听水镜差遣。 忙完这些,宋清瞳抬袖子擦擦额上的汗珠,转过头才发现,众人全部大眼瞪小眼看着自己,出了这么大事,酒宴自然无法继续下去,酒席撤去,众人也都散去。 法鸾临别时,不忘朝宋清瞳抛媚眼,声音暧昧到极点:“皇上,这些日子奴一直惦记着您……”宋清瞳险些气乐了,他是惦记要她的命吧?云瑾长目低敛,一如既往恭谨地施过礼后,转身翩然离去;澄观脸蛋通红,往回走时步子不大利落,宋清瞳很怀 疑这小子是不是饮过酒。 永安殿前又变得空阔下来,所有人都走了,除了宋昭夜,宋昭夜的脸上乐成一朵花,一副看好戏的兴奋表情,宋清瞳扶额,能让皇叔高兴成这样,这世上也只有楚天墨栽跟头吧,相父,你好自珍重吧。 ------题外话------ 实在看不过眼,修了,请亲们包涵,这阵子时间太紧。 另外,求收藏啊~ ☆、第三十七章 一段秘事 此时,楚天墨正在长乐宫代宋清瞳宴饮群臣,楚天墨身为两朝重臣,居相位十二年,日理万机两袖清风,在大臣中极有威望,宴会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进行,直到总管太监福全的到来。 福全五十多岁,头发全白了,原是先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后来先帝薨了,便在女皇身边留任。永安殿出了那么大的事,放到普通人身上都得六神无主,而福全面上一点不显,不疾不徐走到楚天墨面前,声音不高也不低:“丞相,女皇请您去永安殿走一趟。” 楚天墨微微一怔,打量一眼福全,见他脸上蔼然带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压根没往行刺上面想,应了一声,回头对东方瑞说:“老太傅,有劳您代为主持。” 东方瑞手捋须髯一笑,“相爷不必客气。” 永安殿里,两名侍卫将梅宛如按得跪在地上,梅宛如不停挣扎,口中依然大骂不止,看意思梅宛如认识她,而且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袖箭上淬了据毒,这么想她死?对于梅宛如的叫骂,宋清瞳很想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怎奈听了好一会儿,梅宛如口中就没吐出一丁点精华来,于是命人把她的嘴堵住。 这时,福全带楚天墨出现在殿门口,宋昭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高声说道:“丞相大人来了?叫孤好等。”又吩咐侍卫,“你们都退下去。” 楚天墨很有气势地大步走进偏殿,扫一眼反剪双手头快埋进地里的舞姬,又瞥一眼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宋昭夜,深眸微转,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宋昭夜嘲弄的话飘来:“唉,都说男人寡情薄幸,没想到堂堂楚相也未能免俗。楚天墨,你瞧仔细了,这名刺客,你果真不认识?” 楚天墨闻言,剑眉皱起,几步走到梅宛如近前,抬起梅宛如的下巴,当看清梅宛如含羞带臊的脸时,惊声道:“师妹!” 说完,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由最初的难以置信,到半信半疑,最后一阵青一阵白,看一眼宋清瞳,见她毫发无伤心略放下,一撩衣襟,双膝跪倒在地。 宋清瞳不由后退半步,相父下跪都这么有气势,口中说着:“相父不必如此。”正想上前搀扶,宋昭夜一把拽住她,一步三摇走到楚天墨近前,嘴边噙笑:“楚天墨,你的人干出这种勾搭,你怎么说?” 楚天墨按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绷起,声音软下来:“皇上,都是臣管教不严,臣愿意自降官阶,罚俸三年,求皇上饶她不死。” 梅宛如一听 就急了,叫嚷着:“师兄!你为什么那么怕她?当年她硬说你我八字不合,将我们拆散,你年近而立至今没有婚配,同是女人,她那点心思逃不过我的眼睛,她之所以没动你,是害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宋清瞳嘴巴越张越大,最后张成一个‘o’型,天哪,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吗?女皇对自己的相父也起了贼心?千万不要啊! 楚天墨一瞪眼睛,喝一声:“够了!” 梅宛如吓得一哆嗦,委屈地眼神怯怯看着楚天墨,楚天墨缓缓阖上眼睛,叹息道:“此事不关皇上。” 在梅宛如诧异的眼神里,楚天墨又说:“师妹,师傅临终时将你托付给我,可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当年皇上只有十岁,却也看出我不想娶你,便出面搅了婚事,你只当是皇上拆散我们,其实是我!师妹,对不起。” 梅宛如的泪水随着楚天墨的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不住摇头,口中喃喃出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 宋清瞳擦了擦汗,虚惊一场,否则她就真的没有颜面面对楚天墨了。走上前,将楚天墨扶起,安抚地道:“相父,她是你的师妹,朕自然不会为难她,眼下非常时期,这事就不了了之,一会儿,你带她回去吧。”自降官阶太严重了吧。 宋昭夜直翻白眼,“瞳瞳,你就这样放了她?唉,难怪说爱屋及乌。” 宋清瞳闻言一怔,这时,鱼肠进来禀告,“属下在永安殿西暖阁里发现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经舞姬指认,正是今日领舞的舞姬。” 宋清瞳一阵沉吟,祭天时离宫的人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冒充舞者,同样的作案手法在皇宫里再度上演,难道说梅宛如和离宫有关系? 楚天墨已经为梅宛如松开捆绳,听了鱼肠的话也是一阵沉吟,自五年前她不告而别,他就再没有见过她,难道她真的投奔了离宫?明灭不定的眸光,看一眼环抱双膝哭得稀里哗啦的梅宛如,转过头对宋清瞳说:“皇上,臣请将她带回相府盘问,到时一定给皇上一个交待。” 宋清瞳点点头,梅宛如这种状态也问不出什么。 回到寝殿,才想起水镜正为风凌雪疗毒,正想前往偏殿,宫女进来禀告:“文贵君求见。” 宋清瞳心头一喜,“请他进来。” 水镜走进寝殿,面上略显疲惫,让过座后,宋清瞳也坐下来,亲手将茶递到水镜手中,微笑着说:“水镜辛苦了,先喝杯茶,靖王怎么样了?” 水镜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将温热的茶杯捧在手心,凤目看着宋清瞳温润一笑:“靖王无碍了,只是此毒名曰蚀骨散,毒性刁钻。要想彻底治愈,最少需要一个月。” 没事就好,宋清瞳闻言稍安,心中满是感激,这次多亏了水镜,然而,他帮她又何止这一次,抬眸看向水镜,却见他正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眼中满含深情,宋清瞳心头一阵急跳,连忙移开目光道:“这次多亏了你,朕定会重谢,只要这世上有的,朕想尽办法,也会送到你面前。” 水镜的眸光微微一黯,经历这场刺杀,他完全看清自己的内心,同时也下定决心,只是她怎么看他?“你,你觉得我怎样?” 水镜垂眸看一眼宋清瞳的小手,又问:“瞳瞳,你喜欢我吗?” 他的台词怎么和上次她说的一模一样?可他真的不在乎自己已经有男人的事实?宋清瞳快速瞟一眼水镜,他目光灼灼,似乎要将她融化,宋清瞳面红心跳,连忙起身往前走出好几步。 水镜也站起身,紧随在她身后,低酽的声音说:“瞳瞳,就算你只有一年时间,我也希望,我可以陪你走完剩下的路,你考虑一下告诉我。” ☆、第三十八章 罢相 宋清瞳默默听着,心砰砰砰狂跳不止,有心扎进水镜怀里,不行,水镜喜欢端庄矜持的女人,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等他先行动。 宋清瞳一忍再忍止住扑进水镜怀里的冲动,可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水镜采取动静,一咬牙转过身来,“水镜,我……” 声音嘎然止住,宋清瞳不禁有些傻眼,人呢?看向殿门,殿门依然阖着,窗户半开,他顺窗户走的?他就这样走了?跑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股凉风透着菊的淡雅香气猛地灌进来。 此时在锦绣宫里,太监们都已经睡下,因宋清瞳收回禁足令,看守锦绣宫的锦衣卫也都撤了。桌子上只燃一支蜡烛,偌大的殿室看起来昏黄不明,桌子对面,法鸾侧卧在软榻上,一只手支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清风拂来,鬼魅般的人影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进来,转眼再看,人已无声无息靠在雕漆椅子里。 法鸾半睁着眼睛,看向来人,外罩深灰色斗篷,斗篷的帽檐将那人大半张脸遮住,在昏暗的灯影下,完全看不清容貌。 法鸾慢吞吞从软榻上爬起来,口中说着“您怎么来了?稀客呵。”走到来人近前,弯腰施了一礼。 来人悦耳的声音说:“她开始留意你了。” 法鸾把玩着手中折扇,脸上的笑容颇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那又怎么样?我没露出丝毫破绽,她也只是怀疑而已,只是我不明白,她中了千金醉怎么还能活着,哼,这昏君命可真够大的!” 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脆响,法鸾觉得手上一麻,低头看去时,下巴差点掉地上,折扇齐腰截断,切口平滑仿佛被利剑削断,心有余悸地看一眼来人,一个月不见,脾气见长啊,他说错什么了? “不许叫她昏君,还有,从今以后,不许碰她!”声音冰冷,透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法鸾不由打一个寒噤,心里满腹委屈,谁愿意碰那个淫荡的女人啊!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他说什么也不会牺牲坚守了二十年的贞操,回头若是让弟兄们知道,不被笑掉大牙才怪呢。 心中不满,嘴上可不敢有半点表露,他这么晚来,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于是问道:“主上,计划进行得顺利吗?灭掉北秦还用这么费事?” 来人微微颌首,低沉的声音道:“若想拿下北秦,必须先从楚天墨入手,楚天墨袒护刺客一事很快便会传遍京城,到时他相位难保!”说完,足尖点地,身形轻捷如狸猫般跃出窗 子。 法鸾瞪着水杏眼看着黑漆漆的窗口,呆愣了好一阵子,主上大驾光临到底为什么事啊?直到脱衣上床才脑补出,他不会就是为了告诉他不碰女昏君吧?这也值得专程跑一趟!? 转过天,金銮殿上,三拜九叩山呼万岁后,一天的朝议拉开帷幕。 东方瑞最先走出来,正色道:“皇上,昨日行刺一事,臣等皆已知悉,皇宫里要加派重兵防守,还望皇上不要掉以轻心。” 宋清瞳心头微微一惊,消息这么快传出去了?嘴上却说:“太傅所言极是。” 东方瑞点点头,忽而面带微笑道:“刚接到飞鸽传书,君邪今日便能抵京。”话语间满是浓浓温情。 “好,到时朕出宫相迎。”冷君邪的行动够迅速的。 御史朱栗走出队列,禀告:“皇上,丞相将昨晚行刺之人带回相府,却没有押进刑部大牢候审,据说那名刺客是丞相的师妹,丞相与罪犯沾亲,此案理应回避,行刺皇上事关重大,慎重起见,臣以为应该将刺客移交刑部,会同御史台,大理寺三堂会审。” 宋清瞳自然不能答应,楚天墨对她有救命授艺之恩,他既然开了口,这面子她说什么都得给,这事必须压下去,看着朱栗微微一笑:“朱大人,是朕将刺客交给丞相的,朕相信丞相一定能秉公断案,此事不得再议。” 下面一阵小声议论,一位中等身材的大臣走出文官队伍,宋清瞳看过去,脸膛黝黑,是刑部侍郎程周,程周施过礼后,义正言辞地说:“皇上,法不正则社稷乱,审理人犯历来是刑部和大理寺的职责,将刺客交给丞相有违法度,臣等望皇上明断!” 紧接着,又有几名朝臣出来附议。 朱栗一脸肃然禀道:“皇上将刺客交给丞相,是出于对丞相的信任,可丞相深明法度,却知法犯法,何以为一国之相!” 宋清瞳眉毛皱起,将梅宛如交付刑部必死无疑,她在世人眼中本来就是昏君,今天就再扮一回又能如何,绷起脸正要训话,不料楚天墨大步走到殿心,站定后,沉声说道:“本相若是以相国之位换取刺客一命,朱大人,可还有话说?” 说完,目光凌厉地斜睨向站在身侧的朱栗,朱栗被楚天墨极具气势的眼神震慑住,一时语塞,楚天墨抬起双手,摘下头顶戴着的官帽,撩袍摆跪倒在地,“臣袒护刺客,不配为相,请皇上下旨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宋清瞳至 此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离宫已经下了圣雪令,此事旁人不知,她全赖楚天墨,这个时候罢了楚天墨的相位?不是胡闹吗!可是楚天墨力保刺客难以服众,她该怎么办?一时踌躇难决,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玉阶下,楚天墨又道:“臣举荐吏部尚书林况接任相位,望皇上恩准。” 宋清瞳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战场上是血淋淋的厮杀,朝堂上却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梅宛如行刺,引出的竟是楚天墨罢相,此事看似凑巧,背后却绝不那么简单。垂眸看向楚天墨,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眼中没有一丝犹豫,原来他早已做好抉择,好吧,暂时先这样,她可以再给他安别的官职,“既然相父心意已决,朕准奏。” ☆、第三十九章 冷君邪的打算 寝宫偏殿 宋清瞳刚刚下朝,上官潋月发来奏章,称这两日十七郡县陆续接到举报,根据举报,各地均收没上来大批来历不明的金银珠宝,现在,已经开始有贪官亲属主动补上贪墨的银两,用不了多久,朝廷便可收回大部分损失。 这令宋清瞳心头的阴霾消散了不少,关于灾区官员任职一事,早朝时她交给林况去办,相信林况会妥善安排,为表感谢,她已经发话将林况唯一的弟弟林珏留在京中,任用为翰林院编修,虽然只是个七品官,但是赚几年资历,还是大有升迁机会的。 风凌雪倚在罗汉榻上,仪态雍容闲雅,狭长凤目看着越走越近的明黄色身影,微微一笑:“女皇陛下亲自探望,小王倍感荣幸。”婉转悠扬的中音说不出的动听。 宋清瞳看一眼风凌雪,还是有些失神,男人长得太美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比如现在,她脚步放轻,声音放柔,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变得舒缓,生怕一不留神亵渎到美人。 “靖王殿下客气了,殿下的救命之恩朕铭刻于心,将来必当厚报。” 说话间来到罗汉榻前,低头看一眼乌木炕桌上的翠玉棋盘,黑子白子散落在盘中,看起来纷繁却不显杂乱,置于棋盘边的大手丰润细腻,食指和中指之间拈着一枚透黑发亮的黑色棋子,显得那只手更加细白赛雪。 他在独自下棋? 风凌雪看一眼宋清瞳,看似随意地问:“陛下觉得这盘棋如何?” 宋清瞳只是略加思索,便说:“黑棋为了保住角地,而将自己的外势变薄,因小失大,令白棋占尽先机,黑棋若再不知变通,不到中盘便要告负。”前世她的姑父是围棋高手,受其熏陶,对围棋也有小成。 风凌雪眼眸一亮,静静看着宋清瞳,不动声色问:“陛下看黑棋该如何变通?” 宋清瞳一笑,“盘中四角黑棋占得其三,黑棋若想翻身并不难,只要肯弃一处角地,将棋力向中腹转移,或可与白棋一较高下。” 风凌雪眸光变深,“传闻果然信不得。”语速缓慢,声音极轻。 见宋清瞳依然端立在榻前,不觉又是一笑:“陛下请坐,来人,看茶。” 宋清瞳坐在棋桌另一边,仆从端上茶水,隔着盖子便闻到清纯的茶香,打开杯盖,茶汤呈明净的杏黄色,啜上一口,甘醇甜爽,宋清瞳虽不懂品茶,也知此茶定非凡品。 风凌雪微微一笑:“君山银针,以当 地山泉水冲泡。” 宋清瞳暗挑大拇指,合着他到这还特意拎几桶水来?不愧贵为王爷,果然懂得享受。 “殿下,您手臂上的伤水镜道长已经医治过,目前没有大碍,只是每天需要换药,至少一个月时间方可痊愈。所以,这段时间还请殿下暂住在宫里,您的亲卫兵朕安排在离皇宫不远的馆驿里。” 风凌雪闻言,好看的眉毛蹙起来,思量着道:“既如此,小王只好从命,只是皇兄那边,还要请皇上如实相告。” 宋清瞳了然,伴君如伴虎,一步不慎便可招致杀身之祸,一笑道:“朕会派人如实转告,殿下暂住皇宫这段时间,行动不受限制,皇宫内外可以随意进出。”宋清瞳敢这样说,当然做好稳妥安排,风凌雪虽然救了自己一命,但他毕竟是别国的王爷,防人之心不可无,且她也有试探之意,所以交待鱼肠严密监视。 从偏殿出来时,天已过午时,一想到御书房里还有一大堆奏折等着批阅,宋清瞳直想昏过去算了,皇帝这工作不好干,也就是表面风光。 迎面玉儿气喘吁吁跑来,紧喘两口气,叫道:“皇上,荣,荣贵君回来了!” 额,就这事儿?看她这副样子怎么好像狼来了?冷君邪不是黄昏时候到,怎么提前许多? “他人在哪?” 没等玉儿回答,就见一道宝蓝色身影,如同旋风般转眼到了近前,宋清瞳定睛看去,身材粗犷有型,目光炯亮,神完气足,只是脸上消瘦许多,十七郡县的物资仅用两天就发完了?真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冷君邪脸上带着不加掩饰地喜色,口中念着“瞳儿”一把将宋清瞳抱起来,一连转了十几圈,放下来时,宋清瞳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直打晃,被转晕的肯定是有了,再有就是他满身的……额,他几天没洗澡了? 见宋清瞳身体向后仰,冷君邪连忙伸手一捞,将她揉进怀里,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宋清瞳有一种很踏实很安心的感觉,此刻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对冷君邪是感情多一些,还是责任更多些。 玉儿看着眼前相拥而立的两个人,面部肌肉开始抽搐,荣贵君的胳膊比皇上的大腿都粗,他抱得太紧了吧,女皇在他怀里好像一根柔弱无力的羽毛,他就不能轻些! 宋清瞳觉得越发透不过气来,却见冷君邪将她当胸抱起,大步流星走向寝殿,宋清瞳一惊,压低声音说:“快放我下来!” 冷君邪毫不理会, 抱着宋清瞳进了寝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宋清瞳的心这才略放下,冷君邪双臂紧紧环抱住她,低下头,“瞳儿,你想我没?”说着,温柔有力的唇吻着宋清瞳纤柔的脖颈,然后向下,牙齿扯开宋清瞳的衣领,一路点火。 正当宋清瞳被他吻得身如火烧时,冷君邪忽然停下来,胸膛起伏不定,额头紧紧抵在宋清瞳小巧的下巴上,“瞳儿,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声音透出坚毅。 话音刚落,殿门口响起轻快的脚步声,雌雄莫辩的声音飘进殿:“君邪唤孤来,不会是请孤看你们小两口亲热吧?”紧接着,颀长的身形走进大殿。 宋清瞳大窘,连忙从冷君邪大腿上下来,口中叫一声“皇叔”便没有了下文,冷君邪“哈哈哈”一阵爽朗大笑。 “皇叔先请坐,一会儿,还有人会到。”冷君邪止住笑道。 殿外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宋清瞳心底升腾起不好的预感,看一眼神情自若的冷君邪,难道他不知这样做很危险吗? ------题外话------ 谢谢jingjingji13两朵鲜花,子夜无声一朵鲜花,爱菲林两朵鲜花,以前一直没留意,今天手一抖不小心点开,送上迟来的感谢。 ☆、第四十章 联手 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外面强烈的光线,楚天墨步履沉稳走进来,当他看见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的宋昭夜时,目光顿时一凝,浑身散发出冷冽慑人的气息,在楚天墨强大的气场之下,宋昭夜居然神色如常,手中摆弄着茶盖,脸上的笑意甚至有加深的趋势,宋清瞳扶额,他就不能收敛点?相父虽是文官,但武力值可不低,且有暴力倾向。 冷君邪看在眼中,脸上爽朗带笑道:“丞相,请座。” 楚天墨的脚刚迈出去两步,宋昭夜斜睨着楚天墨,语不惊人死不休:“君邪称呼错了,如今楚大人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 冷君邪眼角有些抽搐,他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宋清瞳额头渗出冷汗,冒着被掌风波及到的危险,颤巍巍走到楚天墨一侧,拉着楚天墨的手臂,半是商量半是请求的口吻说:“相父,请您上座,朕有话说。” 楚天墨自然得给宋清瞳面子,逼视一眼宋昭夜,干净利落一撩衣袍,隔着茶几坐在宋昭夜旁边的椅子上。见二人坐定,冷君邪挽着宋清瞳的手坐在对面两张椅子上,宋清瞳暗暗盘算,冷君邪将二人聚在一起究竟什么目的? 冷君邪看一眼楚天墨,质疑:“君邪听闻瞳儿遇刺,便急匆匆赶回来,到京城时,大街小巷皆传丞相因行刺一事辞掉相位,当年丞相敢于力排众议,力挺瞳儿登基,如今为何肯服软低头?” 宋清瞳同样不解,楚天墨一向强势,从来不畏人言特立独行,如今的作法和他的风格判若两人。 楚天墨淡然一笑,浑厚的声音说:“此一时彼一时,拥立新君就要拿出该有的魄力,而今是守业阶段,且时局不稳,朝堂上不宜多生事端,林况胸有丘壑,且是臣的门生,丞相之位由他来做,和臣别无二样,臣如今卸去相位,也是一件好事,从今天起,臣便可不受琐事打扰,将心力全部放在皇上身上。” 宋清瞳眼睛一亮,原来他是这样打算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原来相父是以退为进。” 冷君邪不住点头,忽而剑眉皱起:“瞳儿,该给相爷安个什么官职好呢?” 宋清瞳也有些犯难,职位低了觉得对不起楚天墨,但皇帝身边的侍卫最高也就四品官。楚天墨一笑:“这个不难,太保宇文岐年过六旬,近来疾病缠身,前几天递上辞呈,欲归乡颐养天年,皇上可准了他,由臣来接任太保一职。” 没等宋清瞳说话,冷君邪一拍巴掌,朗声道:“再好不过!” 宋昭夜一直没出声,然而出声必雷人,就见他唇齿噙笑缓缓道来:“未知刺客审得怎样了?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堂堂楚相也不能免俗。” 宋清瞳狂汗,他上次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楚天墨骇人的眼神瞥向宋昭夜,好一会儿,将视线投向宋清瞳,目光变得柔和:“昨晚臣连夜审问,据臣的师妹说,这几年她一直隐在离京不远的水月庵出家,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她诵完经后,正要上榻,突然来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欲施暴,她制服来人,那人称是皇上派他来暗杀她的,她一时被恶人蒙蔽,才会做出行刺之事。” 宋清瞳蹙起眉头,很显然这次事件梅宛如是被人设计的,而且幕后之人十有**就是离宫宫主雪如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楚天墨拉下马,这样的敌人太可怕了,心底里又一次敲响警钟,可楚天墨虽然下台,接任的人选还是楚天墨的人,换汤不换药,雪如来看似达到目的,却收效不大,想到这,宋清瞳自言自语道:“那么下一步他要怎么做?” 冷君邪的眼神变得狠厉嗜血,咬着牙道:“还记得天王庙的地道吗?” 宋清瞳心头一跳,冷君邪又说,“离宫的人会不会故伎重演,将京城地下挖成了地道,甚至把地道挖进了皇宫,挖到了皇上寝宫的龙床下!” 宋清瞳闻言打一个激灵,太恐怖了!难以想象,某天醒来,她身下不是温暖柔软的龙床,而是在阴暗潮湿的地道里。 楚天墨面露沉思之色,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短时间内搜查皇宫以至整个京城的密道,又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搜查人员经过某种特殊训练。 冷君邪勾起唇角,目光看向宋昭夜,眼中精芒闪动,宋昭夜突然生出一种被算计的感觉,“皇叔对皇上的心意有目共睹,皇叔这次若是诚心帮皇上,那么请拿出擎天令,助皇上一臂之力!” 大殿里的气氛诡异起来,楚天墨低垂眼睑,他一心要置宋昭夜于死地,也是顾忌他手中握着的擎天令,擎天令一出,一夜便能踏平皇宫,皇宫里的大内高手根本不堪一击。宋清瞳后来才知道,擎天令可以调集北秦最精锐的铁血之师,这支部队只有一千人,全部选自贫苦地区,实行层层选拔优胜劣汰,常年在与世隔绝的深山大林中训练,每一个人都训练有素,最擅长侦查,伪装,破坏,暗杀,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特工。 宋昭夜目光一闪,呵呵一笑:“君邪真会说笑,孤可没见过什么擎天令。” 冷君邪不以为忤,洒脱地站起身,从容不迫走到宋昭夜面前,弯腰,单膝跪地,脸部线条变得异常坚毅,沉声道:“如今离宫猖獗,君邪恳请皇叔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将擎天令暂借君邪一用,助皇上度过难关!” 宋昭夜在座位里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宋清瞳不感动是假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冷君邪竟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冷君邪身旁,曲膝要跪下。 宋昭夜险些跳脚,连忙起身拦住宋清瞳,口齿不再伶俐:“你们,你们别这样,那个,只是要调集擎天军,还需孤亲自前往,唉,好吧,谁让孤这么喜欢瞳瞳呢,君邪呀,你快起来吧。” 冷君邪达成目的自然站起身,看一眼半天不语的楚天墨,眸光深转:“楚相,皇叔从未侍过寝,这一点君邪可以作证。眼下正值危难,一盘散沙只会给离宫可乘之机!” 见楚天墨深表怀疑,宋清瞳又将鱼肠打探到的告知楚天墨,楚天墨虽是信了,但是看宋昭夜的目光仍然不善,宋昭夜则是一脸爱信不信满不在乎的表情,看来二人宿怨已深,不是一句两句便能化解的。 内情道破,楚天墨离去,冷君邪将宋清瞳深深地揉进怀里,在宋昭夜一再催促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宋清瞳,临行时不忘嘱咐一番,二人刚走,湛卢的身影刷地闪在宋清瞳面前! ☆、第四十一章 隔离 宋清瞳心头一动,他有什么发现? 湛卢禀道:“皇上,昨夜有人潜入法鸾寝宫,停留片刻便离去,此人武功极高,属下恐非敌手,本想暗暗跟踪,可此人身法极快,在玉璋宫附近失去踪迹。” 宋清瞳闻言一阵沉吟,对手已经秘密接头,看来内应就在皇宫里。 看一眼湛卢,吩咐道:“湛卢,帮朕看看龙床下有没有密道。” 湛卢微微一怔,旋即领命,“噌”地钻进床下探寻一番,出来禀告:“床下没有密道。” 宋清瞳这才放下心,又道:“法鸾那边,从今天起你不必去了。” 湛卢下去后,宋清瞳坐在桌前,将水镜送她的内功心法又一次细细翻看,玄阳功第二势终于练成,接下来是第三势摘星换斗,此势若成便可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看了多时将册子收好,静立于殿心空地上,将气息聚于丹田,移步运掌身形轻捷如飞,练了许久,直到玉儿进来禀告:“锦绣宫的太监传话说,法良人身上瘙痒难耐,御医们束手无策。” 宋清瞳眼睛一亮,她正想寻个契机拿下法鸾,这正好是一个良机,走到案几前,提笔写下几个字,吹干后折起来递给玉儿,“你去玉璋宫,将这张纸亲手交给文贵君。” 玉儿领命离去,宋清瞳又命湛卢去请楚天墨,吩咐宫人:“摆驾锦绣宫!” 锦绣宫里,声音有些吵杂,一群太医围在床前,法鸾正坐在床上指着鼻子训斥太医。 “皇上驾到!” 寝殿里的众人连忙跪伏在地,法鸾目光一闪,正要下床,宋清瞳已快步走到床前,粉面含笑道:“鸾儿身体不适,不用拘礼。”示意太监,太监扶着法鸾平躺在床上,又为他拉上被子。 法鸾的眼睛立刻变得水汪汪,“皇上亲自来看奴?奴不过微贱之身。” 宋清瞳心中好笑,你就装吧,到时有你哭的时候,“哎,鸾儿此话差矣,不管鸾儿过去是怎样的男子,如今你是朕的人,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医们,端起脸问:“朕的鸾儿到底生的什么病?” 太医们均是一抖,其中一名太医颤巍巍回道:“皇上,良人似乎是中了毒,臣等对毒皆没有研究。” 中毒? “文贵君到!”太监高声唱。 水镜一身青灰色长衫飘然而至,宋清瞳一愣,今天他没穿道服,不过这身长衫更 衬出他飘逸脱俗,昨晚的话历历在耳,宋清瞳面上微微一红。 水镜看一眼床前那道明黄色的窈窕身影,心头一阵急跳,收住目光正要施礼,宋清瞳上前两步,拉起水镜的手,“水镜,快帮朕看看鸾儿到底中的什么毒。” 柔嫩细腻的触感,令水镜从手一直酥麻到心里,稳了稳心神,迈步走到床前,扫一眼病恹恹的法鸾,压下心头厌恶,手搭在法鸾的腕上,其实不用把脉他也知道,法鸾中的是他特制的舌疮丸,过了一会儿,水镜松开手。 宋清瞳貌似关切地问:“水镜,鸾儿他怎么样了?” 水镜凤目看一眼宋清瞳,略一沉吟:“法良人不知误食了什么,得了中毒性风疹。”这是宋清瞳在纸上交待他这样说的,虽然不知何意,水镜还是照办。 法鸾闻言已经在床上哭成一团,宋清瞳正要上前安慰,水镜连忙横在宋清瞳面前,表情严肃,声音更加严肃:“皇上当心,此病传染性极强。” 法鸾泪眼婆娑:“皇上,奴会死吗?奴好怕!” 宋清瞳隔着水镜安慰:“鸾儿不会死,朕这就命水镜为你医治。”心里冷笑,敢谋害皇上,你死定了! 水镜道:“此病不难治,但须将病人隔离治疗。” 法鸾哭着道:“皇上,不要隔离奴,奴害怕一个人。” 宋清瞳哄劝:“鸾儿要乖,你安心养病,朕会常去看你的,等你病好了,朕就放你出来。” 转过身命令:“来人,扶良人去清和宫。” 上来两名太监,将法鸾扯下床,一左一右架起他,法鸾道:“皇上,您别忘了奴。”离去时还不忘朝宋清瞳抛媚眼。 待法鸾走了之后,水镜扫了一眼一屋子处在惊愣状态的御医宫人,凤目一闪:“凡是碰过法鸾的人,都要隔离观察一天。” “啊!”殿里的人皆惊叫出声,宋清瞳险些笑出来,水镜倒是入戏,道:“这里就交给卿了。” 出了锦绣宫,宋清瞳乘上龙辇前往清和宫。 一走进清和宫,宋清瞳就感到一股肃杀之气,因修炼玄阳功,她的五感敏锐许多,看来楚天墨已经做好布防。 楚天墨肃立当院,见宋清瞳进来,面露赞许:“皇上做的对,臣以为一方面引蛇出洞,另一方面对法鸾严刑审讯,或可撬开他的嘴巴。” 宋清瞳目光一动,她怎么没想到,这不是现代的法治社会,这里是不 讲人权的封建社会,脑海中闪现法鸾那张娇艳的脸,细皮嫩肉的一顿板子就能让他招了吧。 楚天墨又道:“臣将法鸾看押在清和宫地牢里。”宋清瞳微微一愣,这里除了暗室还有地牢?她选择清和宫关押法鸾是因为这里偏僻,有地牢就更好了。 楚天墨在前面带路,在偏殿一处隐秘的角落停下脚步,移动烛台,随着咯吱吱的响动,地上洞开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洞口黑幽幽的,宋清瞳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不禁屏住呼吸。 顺着台阶走下地牢,地牢里并不黑,过道的墙壁上点着长明灯,另一侧是一间一间的牢室,一根根间距不到五公分的碗口粗圆木,将牢室和外界隔绝,楚天墨道:“皇上,法鸾被关在最靠里的牢室里。”说着,将宋清瞳引到那间牢室外。 宋清瞳借着长明灯的光亮,向里面看去,只见法鸾的手脚已经戴上沉重的镣铐。此时正坐在墙角一堆干草上,后背倚着牢房的石壁,神情晦暗不明,看见宋清瞳时,眼中立刻光芒万丈,那模样仿佛发现了金矿,娇嗔叫着: “皇上,您要为奴做主啊!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将奴锁起来,您快命他们放开奴。”说着镣铐声大作,法鸾挣扎着要站起来,怎奈铁索实在太沉重,挣扎了几下,法鸾还是无力地坐回原状。 楚天墨打开牢门,同宋清瞳一前一后走进牢房,法鸾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柔情蜜意,紧紧注视着宋清瞳。宋清瞳又好气又好笑,事到临头他还在演戏! ☆、第四十二章 水镜伺寝 宋清瞳勾起唇角道:“法鸾,这里没有别人,你也不要演戏了,朕问你,你到底是谁?你和离宫什么关系?你在宫里的内应又是谁?” 法鸾目光略一闪烁,很快恢复常态,娇声说:“皇上,您在说什么?奴俗家名字叫杜欢,您是知道的。” 这小子真有演戏的天赋,可惜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昏君,宋清瞳冷声道:“朕已命人去你的家乡,不,应该是杜欢的家乡,查过他的身世,杜欢只要一闻到苍兰花的花粉便会浑身抽搐,中秋夜那晚,朕身上擦了苍兰花粉,你闻到以后毫无反应,你还敢说你是杜欢!” 法鸾带着哭音道:“皇上,奴幼时是闻不了苍兰花香,可后来体质改善,奴便不再过敏。” 宋清瞳险些气乐了,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命湛卢将那晚神秘人去锦绣宫密会的事复述一遍。 法鸾默默听着,听到最后,唇角缓缓勾起来,“原来你早已留意,我倒是小看了你!”声音圆润动听,再也找不到一丝娇嗲,原本水汪汪的眼睛变得漆黑一片,水蛇般的腰渐渐挺直,脸上的娇媚之色也荡然无存,变脸之迅速令人叹为观止。 他肯认账就好办,宋清瞳勾起唇角道:“枉费朕对你盛宠有加,想不到你竟用千金醉报答朕,还意图嫁祸给熙王,你说朕是不是该原样奉还?不过你若是肯招出宫里的内应,朕也许可以饶你一命。” 法鸾噗地一笑,似乎听到极好笑的事情,脸上现出玩世不恭的笑意,“我若不招呢?” 看他那副无赖相,宋清瞳很想冲上去揍他一顿,楚天墨忽然出言:“皇上,臣来审理法鸾。” 宋清瞳看一眼神色不显的楚天墨,这里交给他,她完全放心。 回到寝宫,用过晚膳后,玉儿手端托盘进来,“皇上,今夜选哪位郎君侍寝。” 宋清瞳移目看去,托盘里的牌子少得可怜,手抚上篆刻文贵君水镜的铜牌,下午他不问缘由全力相助,是真心待她好,她不是扭捏的女人,既然明确彼此的心意,就不会客气,“去接文贵君。” 玉儿领命退出去,宋清瞳沐浴更衣,良久,大殿上响起清越熟悉的脚步声,宋清瞳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蓦然回首,水镜遥遥走来,身穿一袭雨过天青的丝质长衫,将他衬托得更加飘飘欲仙,容长脸庞晕染着淡淡的粉,看起来多了几分世俗之气。 “水镜……”宋清瞳默念出声。 水镜越走越近,玉立殿心的佳人 ,穿着浅杏色缀金丝衣裙,身姿丰盈窈窕,鬓间缀着珠翠,云髻上斜插一只金步摇,眉如远黛,唇如点绛,粉嫩嫩的脸上带着明艳的笑,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美,国色天香。 心头狂跳不止,浑身如同火烧一般,可即便这样,也没有迫不及待冲上去,他不是凡夫俗子,该有的做派还是要有的。 强压下扑上去的冲动,故作蛋定地说:“皇上为何要将法鸾秘密拘押。” 宋清瞳微微一愣,告诉他无妨,于是将法鸾用千金醉毒害自己的事实陈述一遍。 水镜修长的眉毛拧起来,早知道这样,他应该给法鸾下浑身生疮的脓疮丸!又问:“冷将军回来,怎么又走了。” 宋清瞳微微蹙眉,又解释一遍,末了说此事要保密。 水镜眼睛明亮,接着说:“哦?原来熙王没有侍过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清瞳额头布满黑线,从不知道水镜体内还有八卦因子,他有完没完?耐心终于被磨尽,低头瞄一眼水镜修长白皙的大手,毫不客气抓过来,一把按在自己的面颊上,将胸前的丰盈往他身上靠了靠,仰起脸柔声问:“水镜,你说我好看吗?” 水镜仿佛触电,心脏差点破腔而出,眼见她媚眼横波,红艳的唇娇嗔嘟起,脑中所有理智溃不成军! 来不及思考将宋清瞳揽在怀中,深沉如夜的瞳眸闪动着璀璨的星芒,抬起宋清瞳的下巴,温柔的唇覆在宋清瞳的樱唇上,动作略显笨拙还带着那么一点羞涩,宋清瞳知他是第一次,于是主动吮吸他的嘴唇,力道逐渐加深,他唇边有一股菊的淡雅清香,舌破唇而入,菊香愈加浓郁,灵舌追逐缠绕,然后,更加深入,将水镜的舌卷入自己口中。 水镜的呼吸越来越深,越来越急促,大手已经迫不及待从宋清瞳的衣裙上拂过,衣衫裙裾散落在地,坚实滚烫的胸膛压上来,宋清瞳被推倒在床上。 诱人的酮体,仿佛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滚烫的唇舔吻着宋清瞳小巧的耳垂,急促火热的喘息吹进耳蜗深处,激得宋清瞳的身体强烈颤栗,脑中一阵迷离…… 一盏茶时间过去,床上早早结束战斗,水镜将宋清瞳紧紧搂在怀中,体内被巨大的满足感充斥,难怪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方才他如步云端,美妙得难以用语言形容,菱唇再次轻啄宋清瞳的发丝,“瞳瞳,我爱你。” 转过天,夜深漏断,红烛静燃,又是一度**。 床上风光旖旎,水镜 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宋清瞳很想睡过去,怎奈她这个姿势入睡恐怕有点困难,已经过了三更天,眼见水镜兴味浓厚,将自己再次变换一个姿势,第n次问:“这个姿势感觉如何?” 宋清瞳险些吐血,“呃,还好,水镜,夜深了……” 可惜,水镜已经沉迷其中,头不抬眼不睁自顾自道:“还剩五个。” 什么还剩五个? 在宋清瞳愣神之际,水镜再次吻向宋清瞳的唇瓣,灼热浓酽的气息带着干净阳刚的男人气息,热情不失温柔,耐心更讲究技巧,宋清瞳只觉得眼前晕眩一波猛似一波,手臂不由自主环绕上他的颈,他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挑逗她?不过一天时间,水镜的进步简直令人瞠目结舌,技术水准一点不比风月场中的老手差,可是他怎么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的? ☆、第四十三章 刑讯 镜头回放: 水镜今天一大早起来,回忆起昨晚的情景,心底涌起一股甜蜜,同时又为自己在床上的生涩和茫然感到丢脸,她不会笑话他吧,虽然她一点没有表露。走进内室,从床底下翻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题着:行房宝典。翻开来有春宫十二式,这是原来住在这的嫔妃偷偷藏的,他曾翻看过,只是那时他一心修道,觉得无聊便丢在角落里。如今仔细翻读一遍,将里面每一个姿势铭记在心,看的时候水镜没有一丝羞涩感,完全把里头的图画当成对战招式来领会,坦然的翻看完。 水镜是研究型人才,而且锐意创新,从他研制五花八门的丹药便可见一斑,再加上心气颇高,抱着绝不能让宋清瞳小瞧的心态,努力向高标准冲刺。 宋清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反正没睡多久,玉儿就在耳边小声招呼她起床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上龙袍的,反正她快迷糊着时,山呼万岁的洪壮声音,震得她险些出溜到御座底下。 这日的早朝似乎特别漫长。 宋清瞳靠在御座里,手肘拄着扶手,支起下巴,看着大臣们走马灯似的一个一个出列发言,站在最前列的六位尚书更是轮了一遍,从军费征兵,到税收修渠,简直是面面俱到。 待大臣们汇报完工作,天已近午时,宋清瞳正要宣布退朝, 林况从容不迫走出队列,“皇上,微臣自继任丞相以来,吏部里的事很难分身,臣请皇上再择合适人选,接任吏部尚书一职。” 宋清瞳看着林况不由颌首,言谈举止端重沉稳,不愧得楚天墨一手扶植,微微一笑:“林相可有合适人选?” 林况眼睑低垂,端重回答:“刑部侍郎程周可堪其任。” 宋清瞳略一犹豫,从别的部门调人?原以为他会举荐吏部里的官员,但是此事还要征得老领导的同意,刑部尚书出列表示没有意见,宋清瞳这才点头:“依卿之言。” 下朝时,宋清瞳收到冷君邪的加急来信,信上简短写着:擎天军不日抵京,瞳儿勿念。落款是阿邪,宋清瞳一阵慨叹,有男人如此为她披肝沥胆,想来她就是死了也无憾吧。 困意上来,连打两个呵欠,白天事务繁忙,夜晚床上倒是**,可是不良后果就是第二天起来浑身乏力。做了两天甩手掌柜,宋清瞳决定去一趟清和宫。 清和宫地牢 越往里走,血腥气味越浓重,宋清瞳几乎是捏着鼻子走到关押 法鸾的牢房,楚天墨面容凝重,低哑的声音说:“法鸾没有招供。”如果不是他危害到宋清瞳,他绝不会动用如此酷刑,每次行刑,法鸾哼都不哼一声,着实让人佩服。 侍卫将法鸾从地上架起来,法鸾披头散发,上衣已经扒去,上半身**,浑身鞭痕密布,前胸有好几处烙铁留下的烫伤,宋清瞳还留意到,他的两只脚踝高高的肿起来,手青紫一片,每一根指头都肿胀变形,指甲都给拔去了,露出粉红色的嫩肉。 太残忍了,宋清瞳连忙跳开目光,看向法鸾的脸,脸上几乎没有伤痕,但是毫无血色,感觉到她的注视,费力地挑起眼皮,瞟一眼宋清瞳,唇边勾起轻蔑的笑意,那笑容仿佛是在说,我不会招的! 宋清瞳也勾起唇角,目光注视着法鸾,一字一句说:“别以为你不招供,朕就没有办法将那人挖出来!朕不会杀你,朕要让你看看,你们离宫怎么被朕夷为平地!” 转过头问楚天墨:“清和宫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楚天墨摇头,看一眼宋清瞳:“皇上,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出去讲话。” 二人走出清和宫,并肩而行,宫女太监在不远处跟随。 “相父,离宫不会把他当成弃子吧?”宋清瞳眉头皱起。 “很难说,而且他现在身份不明。”楚天墨一阵沉吟。 一提到法鸾的身份,宋清瞳颇觉头疼,他到底是谁?二人一阵沉默。 楚天墨忽然说道:“皇上,臣听闻上官家主明日返京。臣先前同礼部尚书商议过,皇上的大婚之日,就定在八月二十八,未知皇上意下如何?” 宋清瞳心头一跳,这么快成亲!可她是不会娶上官潋月的,不对,是嫁,还是不对。 脑中思量着此事该怎样同楚天墨讲,脚下本就有些虚浮,正好踩在一块石头上,脚一扭,身体向楚天墨一侧栽倒,楚天墨连忙将宋清瞳扶住,口中说着,“皇上小心。”低头看下去,见她神色倦怠,心猛地一沉,也不多想,指头搭在宋清瞳的手腕上,片刻后,略显尴尬地放开手,她脉象虚浮,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所致,明知自己不该多言,可还是忍不住说:“皇上,夜里还要早些安歇。” 宋清瞳嘴角抽搐,她该怎么解释?前天晚上,水镜终于不照图来了,可是又开始搞创新,几经试验,昨晚,他弄出一套全新姿势,类似《色。戒》里回形针式的高难度动作,幸好这个身体柔韧度极佳,否则非得肌肉拉伤不可 。 不知不觉走上御河桥,楚天墨已经从她大婚时的着装讲到洞房里的礼仪,宋清瞳头顶乌鸦狂飞,太保这个工作是不是太清闲了? “相父,太保一职可做的惯?”宋清瞳讪笑着插言,昨日她在早朝上当着众臣的面任命楚天墨为太保,皇宫里的大内高手现在都归他管,还有调动御林军的权力。 楚天墨对目前这个职位很满意,他生性通脱不拘,这次刺杀事件倒是成全了他。 “臣幸甚。”楚天墨报之一笑,眉目随之舒展。 说话间,二人走进凉亭,凉亭里谈笑风生,云瑾与澄观在石桌前相对而坐,见宋清瞳和楚天墨走进来,云瑾起身行礼,看着宋清瞳一笑:“曼卿多日不见皇上,不想今日在这里偶遇。” 云瑾神情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但宋清瞳还是从字里行间听出幽怨的味道,对云瑾的感情,宋清瞳是复杂的,虽然他在她面前谦恭守礼,在床笫间对她呵护备至,可她总觉得他捉摸不透,她越来越看不懂他。 ☆、第四十四章 上官潋月归来 此时澄观也站起身,有模有样地施了一礼,当着云瑾和楚天墨的面儿,他还是一副少年高僧的派头。宋清瞳看着澄观微微一笑,他身上穿的五色袈裟,是她特意命宫里尚衣局照着原来的样子做的,只做了两套,估计不出半年,他的个头还会窜起来一块儿。 “曼卿和阿观在聊什么,如此开怀?” 云瑾回道:“曼卿在向阿观讨教佛法。” 澄观小脸涨红,忙说:“不是的,是小僧在向云先生学习。” 宋清瞳和楚天墨闻言皆是一愣,他称呼云瑾什么?这是从哪论的? 却见澄观看着云瑾,目光闪亮如钻,“小僧自认过目不忘,读过的佛经皆能背诵,没想到云先生非我佛门中人,却也能将佛经倒背如流,甚至还能背出《大波若经》这样的长篇巨著,小僧今日领教了。” 说完朝云瑾恭恭敬敬施礼,云瑾淡笑一声:“阿观客气了。”神情里依然是云淡风轻。 宋清瞳很好奇,云瑾是个落魄的书生,怎么会背佛经?于是问:“曼卿懂佛法?” 云瑾回道:“曼卿之母笃信佛法,后来母亲去世,曼卿每日诵读佛经怀念母亲。” “哦。”宋清瞳点点头,云瑾通透练达,直觉他不信神佛,却肯背诵佛经缅怀母亲,想来一定深爱自己的母亲吧。 云瑾长目看着宋清瞳,声音平静无波:“皇上,各宫的月银臣已经发下去,只有锦绣宫的人没来领取。”云瑾处事周到细致,对待宫人多恩少罚,宋清瞳便将后宫的印信交给他掌管,平时负责处理诸如发放月银,增添衣物,及日常所需之类的琐事。 宋清瞳闻言目光一动,法鸾已经被收押,此事外人皆不知情,于是道:“他的月银你先代为保管,待他病愈回宫后,再发给他。” 澄观好奇地瞪着大眼睛问:“听说法鸾得的是中毒性风疹,这病小僧怎么从未听说过?” 宋清瞳眉毛挑起来,这小子好奇心挺强,这病是她胡诌的,解释道:“朕也不知,据水镜说中毒性风疹非常少见,传染性极强,所以法良人必须隔离治疗。” “哦……”虽然应着,可澄观的大眼睛还在忽闪忽闪眨动,宋清瞳生恐他再问出什么,连忙说:“朕和相父还有国事需要商谈,你们继续聊吧。” 走出凉亭,身后传来澄观脆生生的说话声:“云先生,我们接着讲!” 云瑾颌首,长目却瞟向宋清瞳和楚 天墨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明灭不定。 窗外月色如水,殿内烛台高烧。 眼前人白衣胜雪,魅惑含笑,宋清瞳微微一笑,“曼卿是否有意入朝为官?”当初选择他是迫不得已,而他入宫或许也是迫于生计,如今她不止一个选择,那么,她可以考虑放他一条出路。 云瑾眸光微微一动,垂帘道:“曼卿愿追随皇上身边。” 宋清瞳的笑容微微一僵,男人生在世间,哪个不想建功立业?他待在她身边,不过是个男宠,他真的甘心? 云瑾低低的声音道:“皇上,曼卿服侍您安寝。”说完,将还处在思索状态的宋清瞳当胸抱起,走到床前,大手灵活地为宋清瞳解开衣带…… 夜深人静,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云瑾眸光低敛,侧耳细听良久,待确认寝殿里空无一人后,抬手点下宋清瞳的昏睡穴!按动机关,将暗格里的金牌纳入怀中! ———————————————————————— 北秦凤元二年八月二十,天下第一世家家主上官潋月归京。 午后,京城最宽阔最繁华的街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沿街店铺人流如织。 不远处跑来一辆马车,引来路人驻足观望,倒不是因为马车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马车前后共百名铠甲精骑护卫,百姓中有消息灵通的。 “听说了没,广陵君今天返京!” “是啊!他就是在新安府杀贪官放粮救灾的上官家主?” “怎么不是!只是可惜,唉,被女皇看上了。” “嘘……这话是要掉脑袋的!” 百姓七嘴八舌,街路两旁的人越聚越多,做买卖的小贩也收摊不卖了,加入观望的队伍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道路越来越拥堵,骑兵们不得不下马维持秩序,上官潋月一行人到达皇宫时,下午已经过去大半。 宫门前,宋清瞳已经率领大臣们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上官潋月踩着矮凳走下马车,他穿了一身纯黑色锦袍,外面罩着石青色云纹大氅,色彩搭配深沉中带着明快,更突显他面如冠玉,发如墨染。即使在这样隆重的场面下,上官潋月行动举止依然像行云流水,挥洒不羁。 但是,宋清瞳不会再被表面现象迷惑,她已经派人调查过他的自然状况,其实也不能说是调查,赤霄几乎是不假思索回答了她,她这才知道,上官潋月今年竟然三十 有四,比她前世还大好几岁,让她狂汗了一把。 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近,宋清瞳迎了上去,上官潋月正欲跪倒施礼,宋清瞳抬手虚扶,一笑道:“广陵君不必多礼,此次赈灾得以大功告成,全赖卿处置得当,朕已在长乐宫摆下庆功宴,君臣同乐!卿请随朕来。”说完欠身相让。 上官潋月并未接言,只是身体微躬算作还礼,宋清瞳身后有大臣开始小声议论,宋清瞳不以为忤,危机关头,他肯不计前嫌为她筹集棉被,不管他是怎样想的,这份恩情她都记下了。 二人并肩走进宫门,众臣身后相随。 长信宫 抄手游廊里,小太监们围成一团,掷骰子行酒令好不热闹,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全因为摊上一位好主子,他们主子的脾气不是一般好,上次小禄子不慎砸碎一只前朝的瓷瓶,也没见主子表现出一丝不悦,只是叫小禄子将瓷瓶碎片打扫干净。 月上柳梢,太监们皆喝醉了酒早早回去躺下了,寝殿里没燃蜡烛,轻烟袅袅不绝从瑞兽香炉上升腾而起。 云瑾玉立桌前,从怀里掏出金牌,香烟燃尽,夜风突然自半开的窗扇灌进来,一道黑影顺窗户掠进来,宝蓝色缎靴落地无声,来人身材高挺,披着一件纯黑色缁衣斗篷,整个头脸全隐在斗篷帽里。 “主上有何吩咐?”来人压低声音问。 云瑾淡淡看一眼来人,将金牌递过去,来人将金牌揣在怀中,身形一晃,眨眼间消失无踪。 ☆、第四十五章 商议 此时,长乐宫的饮宴已接近尾声,大臣们陆续告退。 户部尚书祁震之坐在左侧第二张桌,精瘦的脸赤红一片,显然是喝过很多酒,手中端着酒杯看一眼临桌的东方瑞,嘿嘿一笑:“老太傅滴酒不沾?惧内到了这种程度,老祁今天大开眼界。” 东方瑞老脸涨红,咳了一声:“老夫会怕她?老夫要将这酒留到皇上大婚那天,到时一并喝个痛快!” 祁震之哈哈一笑,显然不相信。 祁震之另一侧,东方亮红光满面,白胖的大手举起酒杯,呵呵笑着:“家父年老体衰,御医嘱咐要少饮,还是在下陪祁老吧。” 几个人声音不大,但是坐在大殿正中的宋清瞳还是听得真切,没办法谁让这段时间她的武功突飞猛进,抬手揉了揉耳朵,瞟一眼右手第一张桌的上官潋月,上官潋月已经站起身,走向殿心,“谢皇上款待,臣离家多日,今晚先行告退。” 宋清瞳笑着道:“好,朕送广陵君一程。”说话间走下御座。 大殿里忽然安静下来,雕梁上悬垂而下的一盏盏华灯,为大殿点染着暖杏色的光晕,上官潋月打量着越走越近的窈窕身形,也许是光线的原故,她的面庞看起来异常柔美,唇边噙着轻浅的微笑,杏眼明亮极富神采,言谈行止别有一番亲切自然的风韵。 夜凉露重,月色愈发清寒。 玉儿拿来一件斗篷为宋清瞳披上,二人不疾不徐走在甬道上,上官潋月道:“皇上,南朝运来的救灾物资,臣挪用了一些。”因为没有棉被,上官世家旗下的客栈无法正常运营,这次南朝运来的物资,棉被质量之上乘简直可以在宫里御用,灾区棉被的缺口已经不大,所以他顺手牵羊抽出来两万条。 宋清瞳微微一愣,听上官潋月解释完,暗想,私自挪用赈灾物资,他倒不客气,面上却是一笑:“广陵君筹来的三万条棉被,朕本想核算成银两还你,既然如此,剩下的一万条朕明日着户部给你算银子。” 上官潋月又道:“那日接到您的口谕时,纪公子刚刚动身,臣已着人去追。” 宫门在望,宋清瞳停住脚步,抬眼看着上官潋月,眸中光芒闪动:“上官家主,朕问你,你可愿入宫为后?”他一定说不愿意,她便好进行下一步。 上官潋月深看一眼宋清瞳,出乎意料回答:“愿意不愿意都不重要,圣雪令重出江湖,事关北秦生死存亡,朝廷必须跟上官世家合作。” 宋清 瞳道:“结盟方式多种多样,不见得非要联姻,朕知道广陵君不愿娶朕,朕此去新安想明白不少事,如果广陵君点头,朕可以还你自由身。” 上官潋月不由一怔,她曾经那样无耻的设计自己,如今却肯轻易放过他?说出来让人难以置信。 宋清瞳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上官潋月,上官潋月打开来观瞧,上面是一名男子的画像,一旁还标注身高体重等特征。 宋清瞳一笑:“此人冒充杜欢混进宫里,上官世家素以搜集情报著称于世,朕想请家主为朕查明这个人的身份,喜好,和弱点。” 上官潋月将纸揣入袖中,道:“三日后,草民给皇上答案。” 飘洒颀丽的身影在宫门口消失,宋清瞳这才坐上龙辇顺原来折返,不巧看见另一侧宫道上,一名太监正推着车往宫口门走,车上并排放了两只盛脏物的大木桶,宋清瞳只扫了一眼,并未多想。 寝宫里 青灰色的衣摆随着他舒缓的脚步,轻轻卷起,水镜的面容显得有些疲倦,眼睛里也布满血丝,手中托着一只刻着芙蓉出水图案的木盒,这样的木盒宋清瞳再熟悉不过,里面放的是混元丹,这么晚了他专程赶来就是为她送药?心里怎能不感动。 “何必这样拼命,少吃一天也不会怎样。”责备的口吻,却透出来浓浓的情意。 水镜脸上温暖含笑,略带暗哑的声音说:“瞳瞳,你没听过一曝十寒,这药绝不能断,你现在就服下去。”说着,修长的手指从盒子里拈出来一粒,递给宋清瞳。 他手上的皮肤白皙润泽,带着清清淡淡的药香,宋清瞳接过药丸服下,脸上明媚带笑:“这样总可以吧?”心里却想,让他直接将药丸送进自己口中是不是更好。 她偏头斜睨的样子分外调皮,水镜不禁将宋清瞳揽入怀里。 相拥良久,宋清瞳忽然想起上官潋月的事,仰起脸道:“水镜,有件事要拜托你……”她已经跟上官潋月商议好,他回家便称病不出,她自然带人探病,一旦确诊上官潋月的病情,婚期自然会延后,甚至取消。在世人眼中她迫不及待要得到上官潋月,自然没有人怀疑是她从中作假。 水镜听着不住颌首,笑容在脸上放大,虽然他接受了宋清瞳有男人的事实,但是不表明他欢迎别的男人再加入进来,而且,上官潋月不喜欢瞳瞳,他不想看着心爱的人投进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怀里。 菱唇点一下宋清瞳的额头 ,松开手臂,再抱下去他就舍不得离开了,连打两个呵欠,“瞳瞳,你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 宋清瞳见他这副样子自然不忍心,“夜深了,留下来睡吧。”一天不运动也不会死。 见水镜犹豫不决,宋清瞳戏谑道:“水镜道长,今晚朕放过你,你安心在朕的龙床上过夜吧。” 看着宋清瞳娇俏的模样,水镜心中不觉一荡,长臂一展,再次将宋清瞳揉进怀里,“可我不想放过你,怎么办?”说完,将宋清瞳抱起来,走向龙床…… 转过天,水镜破天荒和宋清瞳一同起床,更衣后一同用膳。 水镜递给宋清瞳一碗莲子羹,自己随便拿过来一碗红枣粥,玉儿正在布菜,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红枣粥里面下了藏红花,是皇上特意吩咐她每日添到粥里面的。 宋清瞳惊得险些跳起来,水镜常年接触草药,这粥别说吃一口,放在鼻子下闻一闻,都能发现猫腻儿,抬手从水镜手中夺过粥碗,将莲子羹推给水镜,嘿嘿一笑:“我喜欢喝红枣粥。”刺溜刺溜一口气喝光。。 ☆、第四十六章 交换 水镜怔愣地坐在座位里,直到宋清瞳喝完了,才暗暗想,她吃粥的模样虽然不雅但是蛮可爱的,这也就是宋清瞳,换第二个人水镜都得觉着粗俗。 这时,承影推门而入,昨天在宫门口,宋清瞳看见承影了,因为忙着接待上官潋月,所以只是朝她点一下头。 “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承影没想到宋清瞳会关心她,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属下的伤完全好了。” 宋清瞳颌首,承影这才正色禀道:“皇上,伺候澄良人的太监过来禀告,澄良人一夜未归,如今不知去向!” 宋清瞳先是一惊,随后又一想皇宫里很大,去别处玩也未可知,心中便没那么紧张,水镜也没放在心上,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脸上温润含笑:“你去早朝吧,我去找阿观。” 宋清瞳一笑,“有劳水镜。”皇宫里死气沉沉,她是不是该送澄观离开皇宫? 法鸾被刑讯拘押,婚事也即将解除,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宋清瞳的心情为之大好,早朝的气氛也非常和谐,直到退朝时,宋清瞳的唇角都是愉悦地翘起来的。 然而,快走到御书房时,水镜形色匆匆赶来,宋清瞳的笑容不由一僵,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如此慌乱过,“瞳瞳,我找遍皇宫,也没有发现阿观,楚相已命锦衣卫寻找。” 宋清瞳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命人将早晨传话的太监叫过来,那名太监不过十七八岁,跪在地上,带着哭音说:“皇上,我家主子昨日午时出门,一直未归,晚上奴才以为他又在玉璋宫歇下,所以没放在心上,今日一早,奴才去文贵君那里,宫人说文贵君昨晚侍寝,没睡在玉璋宫,奴才这才急了。”说着哭起来。 水镜修眉皱起,澄观虽然淘气,但绝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走上前两步问那名太监:“澄观昨日出门时,说过什么?” 太监摇摇头,他们主子平日里待他们很好,就是嫌他们说话唯唯诺诺,所以很少搭理他们。 水镜又问:“澄观最近经常和什么人接触?”他白日里忙着炼丹,晚上还要那个,所以这阵子没顾上澄观。 太监眼睛一亮,道:“主子经常找华贵君谈佛。” 宋清瞳眸光一动,那日她看得出,澄观对云瑾很是推崇,也许澄观睡在云瑾宫里也未可知,“华贵君那里去看了?” 太监茫然的摇摇头。 长信宫离这里不远, 她还是亲自走一趟吧,转过头对水镜说:“水镜,你在寝宫等我,我去去就回。” 又吩咐宫人:“摆驾长信宫!” 乘坐龙辇,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雄浑殿宇,这便是长信宫,宋清瞳走进寝殿,云瑾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正端坐在桌前看书。 云瑾见宋清瞳到来微微一愣,旋即起身行礼,宋清瞳抬手相扶:“曼卿不必多礼,朕此来有事询问。” 云瑾长目注视着宋清瞳,声音轻缓而有力:“臣知无不言。” 宋清瞳道:“朕问你,昨日你见过澄观吗?” 云瑾恭谨回道:“昨日澄观来找臣,本来约好一同论佛,不料澄观坐了一会儿,又说要去靖王殿下那里品茶,臣与靖王没有交集,所以没有随澄观同往。” 宋清瞳闻听颇有些咋舌,澄观够活络的,连靖王那样静僻的人都处得来,她还真是小瞧了他。 “皇上,澄观怎么了?”云瑾眸光流转,面容依然平静无波。 宋清瞳轻叹一声道:“今日一早,澄观宫里的太监过来禀告,澄观一夜未归。” 云瑾略作思索道:“皇上或可去流羽宫问问。” 宋清瞳颌首,她正有此意,风凌雪只在偏殿里住了两日,因水镜住的玉璋宫和她的寝宫有一段路程,于是主动提出搬到玉璋宫旁的流羽宫住下。 流羽宫 风凌雪一袭白衣锦袍,盘膝坐在罗汉榻上,右手正拈起一粒棋子,狭长凤目注视着棋盘,表情极为专注,似乎并未注意宋清瞳到来。 直到宋清瞳走近,似乎才恍然清醒,惊愣一下,脸上又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情,让过座后,笑如春风:“陛下大驾光临,令流羽宫蓬荜生辉。” 宋清瞳看着风凌雪微微一笑,坐在棋桌另一侧,“殿下手臂上的伤好些没?” 风凌雪抬右手托起左臂,笑着道:“好多了,文贵君每日来为小王换药,再有三五日,这只手臂便可恢复知觉。” “如此朕便安心了。” 客套之后,宋清瞳这才步入正题:“朕此来有事询问,殿下,昨日澄观是不是来过流羽宫?” 风凌雪勾起唇角魅惑一笑:“澄观昨天来过这里,还喝下孤五壶好茶,只可惜鲸吞牛饮,喝得孤很是心疼啊。” 说着抬目看一眼宋清瞳,见她脸上虽含笑,可神情里透出一股焦灼之色,于是收住笑 意,正色问:“怎么,澄观有事?水镜道长一早换药时还询问过。” 宋清瞳轻叹一声,将澄观失踪的事告知风凌雪,又问:“澄观何时离开流羽宫?” 风凌雪略作思索,回答:“大概是在申时末。” 宋清瞳转动着眼珠,终于换算过来,申时末折合成北京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钟。 出了流羽宫,在僻静处唤出鱼肠,鱼肠证实,昨日澄观的确是在申时末离开的。 宋清瞳又问:“澄观离开后去了哪?” 鱼肠摇头,主子只命他盯住风凌雪,其余的人他都没有注意。 宋清瞳眉头紧皱,难道离宫的人开始行动?索性龙辇也不坐了,步行往寝宫走。 赤霄忽然飞身形落在眼前,手中匕首上插着一张纸,“皇上,侍卫巡逻时发现的。” 宋清瞳接过纸看后面容骤变,纸上写着几个字:亥时一刻城东密林换人! ☆、第四十七章 相护 看罢,宋清瞳将纸紧紧攥在手中!原想引离宫去地牢劫人,没想到离宫的人没有上当,而是采用更加巧妙的方法--换人! 不过,她引离宫现身的目的已经达到,唯一的缺憾是澄观落在他们手中,可是他们是怎样将澄观带出皇宫的?难道离宫在皇宫地下挖掘出密道?若果真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宋清瞳不知不觉走回寝宫,玉儿在门口禀告:“皇上,文贵君,华贵君和楚大人在前殿等候。” 宋清瞳并不感到意外,一个大活人从皇宫里凭空蒸发,这样诡异的事自然会引起关注,将信纸揣入袖中,正了正衣冠,迈步走进寝宫前殿,阔朗的殿堂里灯火通明,水镜,云瑾,楚天墨见宋清瞳走进来,皆起身行礼。 “大家不用多礼,请坐吧。”宋清瞳说着,在水镜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楚天墨剑眉深皱,“臣刚刚去了宫门,侍卫不曾见可疑的人进出。臣一会儿再带人将皇宫细致搜查一遍。”楚天墨的声音有些暗哑,他才接手太保一职,便出了这么大的事,说起来他难辞其咎。 宋清瞳瞥一眼云瑾,摇摇头,“不必了。”事已至此,想瞒也瞒不住,手伸进袖子里,将那张纸掏出来。 水镜将信纸接在手中,凤目搭了一眼,修眉深蹙,楚天墨看过后沉默不语,云瑾看完纸上的内容,一时间也未做声。 宋清瞳道:“法鸾是离宫乱党,朕已查实,朕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水镜凤目一闪,首先表态:“法鸾不过是离宫的爪牙,留下来没什么用处,不如,换下澄观。”说完打量一眼宋清瞳,澄观屡次冒犯,又和她毫无瓜葛,她会救他吗? 楚天墨话到嘴边,瞥一眼水镜,又扫一眼云瑾,生生咽回去,即使已经做好打算,也不会当两个外人的面说出来的。 云瑾长睫微垂,轻轻启唇:“皇上想怎样做?” 宋清瞳眼珠转了转,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离宫一定会出动大批人手,如果能将他们京城的势力一举歼灭,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她不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水镜心系澄观恐不敢冒险,云瑾她还不敢信任,于是道:“离宫的人欺人太甚!届时,朕亲自带上法鸾去城东密林,交换澄观。” 此言一出,在座的三个男人都皱起眉头, 楚天墨沉吟道:“皇上,您身份尊贵,此次换人恐怕不会顺利。” 宋清瞳看着楚天墨 安慰一笑,“朕穿上便衣,不会有失。”玄阳功第三式已有小成,昨天,她足尖点地往起一跳,竟然旋身而起,足足跳起来三米高,那种超越重力的感觉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美妙。况且玄阳剑第一式她也练成了,虽然只有八招,但宋清瞳深知招不在多,在于精,当年程大叔的三板斧都能独闯天下,算起来她还比他多了五招,所以这次想小试牛刀。 水镜注视着宋清瞳,果断出言:“如果皇上一定要去,我必须跟随。” 宋清瞳瞧一眼水镜,他武功不低,跟着自然是好,一笑:“好,一起去。” “皇上,臣请求同往。”云瑾出其不意开口。 宋清瞳略有迟疑,据她所知,对于武功云瑾只会些皮毛,有心不带他,可刚刚答应了水镜,不好驳云瑾的面子,勉强同意:“也好,刀剑无眼,曼卿要加倍小心。”到时只好多派几个人保护他。 估摸时辰差不多了,宋清瞳对在座三人道:“朕回寝殿更衣,你们也回去准备一下,我们宫门口见。” 说完,深看一眼楚天墨,楚天墨几不可查地朝宋清瞳点点头,雪如来最好现身,他正好会会他! 晚上九点钟,天完全黑下来,道路上行人稀少,夜风透骨,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呼吸的哈气,御林军统领董飞四十开外,身形魁梧,率领锦衣卫押解木笼囚车走在最前面,楚天墨和云瑾各骑一匹高头骏马,水镜和宋清瞳同骑一马,水镜手握着缰绳,鼻子嗅着宋清瞳若有若无的清爽体香,心中不由一荡。 前方是一片林海,正是信上所提的城东密林,京都东面临山,这里正是山体绵延下来的一大块平展山地。 楚天墨眯起眼睛朝林子看了看,离宫的乱党插翅难逃,这里他已经派出侍卫团团包围,而且树枝上也埋伏了弓箭手,他已经下了死命令,一旦换出澄观,便将法鸾乱箭射死!这个他没告诉宋清瞳。 这时,林子里飞出“暗器”,楚天墨抬手接下来,是一枚石块,外面缠裹着纸条,打开纸观瞧,上面写着:不许带兵入林,否则来给澄观收尸! 大家传阅一遍,跳下战马,法鸾已经被押出囚车,宋清瞳看过去,他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衫,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不知为何,宋清瞳心底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云瑾看一眼法鸾,快速垂下长睫,董飞走过来从侍卫手中扯过法鸾,率先走进密林,楚天墨看一眼宋清瞳,她的长发用一根丝带高高束起,飘垂在脑后,显得整洁利落 ,虽然只穿了一身侍卫服,但是行止优雅洒脱引人遐想,一眼看去风采难忘。想说话,终是忍住没说,尽量放缓脚步走在宋清瞳身侧,水镜,云瑾以及赤霄等人也先后走进密林。 暗夜下,一棵棵林木如同鬼影,林鸟“呀……呀”的叫声不绝于耳。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一块土地上林木稀疏,地势较平整,一人多高的粗大木桩插在地上,澄观被堵着嘴,反剪双手捆在上面,看见宋清瞳等人时,“呜呜”叫着,身体不停扭动挣扎。 木桩后走出两名蒙面男子,其中一人手指着董飞,冰冷的声音说:“过来换人!” 董飞看一眼楚天墨,楚天墨沉声叫道:“叫雪如来出来!” 蒙面人冷哼一声:“再啰嗦,我杀了他!”说着,钢刀架在澄观脖子上。 楚天墨眼中闪过一道杀意,朝董飞略一颌首,董飞这才押着法鸾走向蒙面人,那边,蒙面人也将澄观从木桩上解下来,双方走近,相距不超过三米,彼此示意,两头同时一推法鸾和澄观,董飞将澄观拦腰接住,那边蒙面人也接下法鸾,宋清瞳看在眼里,口中呼出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未落地,只见乱箭雨点般从侧面一排高高的树枝间射下来! 宋清瞳心头一惊,董飞一边举剑拨打零星飞箭,一边拉着澄观向这里撤退,而大部分乱箭都射向法鸾!复杂的目光看一眼楚天墨,他即便要法鸾死,也该等澄观完全脱离危险! 蒙面人抽出长剑拨打雕翎,云瑾眸光明灭莫定,水镜赶到澄观近前,一只手臂揽住澄观的肩膀,“怎么样?哪受伤了?”一边甩拂尘拨打飞箭。 澄观摇头,眼里噙着泪,他没想到宋清瞳会来救他。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侧手边数棵高大的林木轰然倒下,隐在枝头放箭的侍卫落叶般随着倒下的树木掉在地上,宋清瞳一惊,这里事先埋下了火药!这个时代有火药? 趁这个当口,两名蒙面人抱起法鸾,向东面树林狂奔而去。 楚天墨身形一晃,紧跟着追上去,宋清瞳看一眼澄观,见他脸上沾着几道血迹,想来是被乱箭误伤到的,董飞臂上也带着箭伤,快速吩咐锦衣卫:“护送董大人和阿观回宫疗伤。”足尖点地,向东面追上去,水镜云瑾紧随宋清瞳身侧,赤霄湛卢及一干锦衣卫紧紧跟随。 片刻后,道路越来越难行,荆棘丛生,这里是一处缓坡,侍卫跑上前举刀砍去荆棘,前面现出一片林子,蒙面人噌地跃进去,楚天墨也仗 剑掠入树林。 宋清瞳等人也先后进入,突听林子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哨,紧接着,枝叶间乱箭齐发,楚天墨低沉的声音道:“保护皇上!” 众人纷纷冲上前拨打雕翎,宋清瞳虽然身形轻灵,然而动作稍显生疏,好在位置靠后,射到这里的飞箭不多。 水镜甩动拂尘挡在宋清瞳身前,云瑾则立在她身旁,看一眼颇显混乱的局面,一把拉起宋清瞳,“皇上,我们快走!” 宋清瞳正打得兴起,不料被云瑾一带,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将她的身体带起,宋清瞳一惊,看不出云瑾力气蛮大的,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风声不善! 水镜正巧向这边看过来,只见见一支飞箭挂着风声,从后面直射向宋清瞳,水镜的魂差点没飞出来,张了张嘴巴,声音卡在喉咙里。 云瑾隐在袖子里手紧紧捏住银镖,余光瞟一眼水镜的方向,眸光一动,迅速收镖,宋清瞳本想躲避,以她的身手不见得躲不开,可惜云瑾没给她机会,抬手将她卷入怀中,同时转身,只听“噗”的一声,飞箭射中云瑾。 ☆、第四十八章 出动! 熟悉的隽永味道萦绕鼻间,宋清瞳的脑袋伏在云瑾胸前,紧接着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中箭了!连忙扶住云瑾,目光看过去,箭柄闪动着寒光,另一头没入云瑾左肩肩胛附近,血将白衣染红!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林中的飞箭停止发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宋清瞳和云瑾身上。 楚天墨飞身掠过来,见宋清瞳毫发无伤,心这才放下,抬手扶住云瑾,还好伤的不是要害。水镜则一把将宋清瞳搂进怀里,心没有规则跳动着,此时水镜只觉得一阵阵后怕,下次说什么不让她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宋清瞳任由水镜紧紧抱着,心中是遗憾的,方才她可以躲开那只箭吧,而且像她这样的高手还要略通武艺的人挡箭,说起来,真有些丢脸! 好一会儿不见水镜放开自己,宋清瞳轻声说:“水镜,看看曼卿的伤。” 水镜身体微微一僵,如果可以,他希望方才为她挡箭的是他,看一眼扶着手臂静立不语的云瑾,他长睫低垂,脸上看不出一丝因受伤而痛苦的痕迹,缓缓松开宋清瞳,走上前,“华贵君,我来为你止血。”他救了瞳瞳,他必须大度。 另一边,楚天墨凌厉的目光看一眼树林,命令锦衣卫:“紧追离宫乱党!”锦衣卫得令,黑压压的冲进密林。 宋清瞳轻轻扶住云瑾,让他伏在自己的肩头,侧过脸说:“曼卿,有些疼,你忍一下。” 水镜握住箭柄,干净利落地拔出利箭,鲜血喷涌而出,血珠溅到水镜的脸上,水镜只是略一皱眉,旋即将事先准备好的特制金疮药快速洒在伤处,血很快止住,宋清瞳将自己的衣摆撕扯成布条,细致地为云瑾包扎起来,水镜一旁看着,又是一阵羡慕,也许不止是羡慕吧,但是他不愿去深想,也许他只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宋清瞳为云瑾包扎完,脱下身上穿的大氅,披在云瑾肩头,微笑着说:“曼卿,朕派人先送你回宫,等朕忙完这边的事就去看你。” 云瑾颌首称是,垂下眼睑,瞥一眼肩头的衣裳,鼻子闻到一股洁净好闻的气味,长目里星芒闪动,宋清瞳命赤霄和湛卢准备马车,送云瑾回宫,赤霄湛卢面面相觑,他们要留下来保护皇上。 宋清瞳一笑:“朕身边有相父和水镜,不会有危险,你们小心护送华贵君,马车要赶得慢一些。”离宫的人若是再将云瑾抓去要挟她,可就不好办了。 赤霄湛卢一左一右搀扶着云瑾,云瑾走了两步,忽 然停下来转身,嘴唇刚要张启,却见水镜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为宋清瞳穿好,嘴边的话尽数吞进腹中,转身离去。 宋清瞳想起方才的爆炸事件,看一眼楚天墨,问道:“相父,侍卫伤亡情况如何?” 楚天墨没想到宋清瞳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叫来卫队长询问。 侍卫长禀道:“御林军被炸死五人,重伤十七人,随行军医正在医治。” “如果军医人手不够,传朕口谕,带回宫里请御医医治。” 宋清瞳吩咐,其实楚天墨完全可以等澄观安全撤出林子,再集结锦衣卫进去围捕,楚天墨的确忠心,可是为了胜利有时候不计后果,方才若不是董飞奋力护住澄观,她不无法想象后果会是什么样。 楚天墨心思缜密,察觉宋清瞳的异样,心中很是讶异,相处十年,女皇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她情绪低落是因为那些死去的侍卫?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柔软?事实上,自从她中了千金醉以后,人就彻底变了,不光是言谈举止,还有性情和喜好! 尽管心中猜疑,还是忍不住安慰:“皇上,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声音不大但充满力量。 宋清瞳淡淡看一眼楚天墨,如果可以,她要的是零伤亡! 这时,一名锦衣卫从密林快步走出来,单膝跪地禀告:“楚大人,密林里不见乱党踪迹,密林南面是一片石壁,东面临着城东官道,官道通往东城门,属下去问过,没有人出过城。” 楚天墨眉头紧锁,难道离宫的人会遁形?“树林里仔细查看过?” 侍卫禀告:“树林里林木繁茂,还在搜查。” 楚天墨的面容里一片肃杀,果断吩咐:“放火烧林!弓箭手准备!” 这回,不光是宋清瞳,就连水镜的眉头也皱起来,这么一片林子给烧了?太可惜!他刚刚发现林子里有几种世间稀有的药草,可不可以等他摘完了再烧啊? 侍卫点燃火把,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婉转的声音响起:“若是烧了这片林子,楚大人还找不到乱党,岂不是要被世人笑掉大牙?” 宋清瞳心头一震,是宋昭夜的声音,转身看去,宋昭夜身形修长遥遥走来,冷君邪正率领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向这里飞奔而来,他们回来了! “瞳儿!”声音浑厚爽朗。 “阿邪!皇叔!”宋清瞳挥动手臂。 冷君邪旋风般冲上来,大 有将宋清瞳纳入怀里的冲动,但是这个场合实在不宜,只好亲昵地拍拍宋清瞳的肩头,哎?她梳这个发式好帅气!他喜欢! 楚天墨冷冷看一眼越走越近的宋昭夜,目光落在冷君邪身上,面色略微缓和,“君邪,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离宫乱党潜入这片树林后就不知所踪,你带擎天军进去查探一下。” 冷君邪点点头,看一眼宋昭夜,“皇叔请下令!” 宋昭夜脸上闪过不耐,朝冷君邪身后的队伍叫道:“孤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从今天起听冷君邪的指挥。” 说完,没见一个人行动,宋昭夜露出被打败了的表情:“孤命你们搜查这片树林,找到乱党的藏身之所!” 话音刚落,只见立在冷君邪身后的一百余人,潮水般刷的冲向密林,行动敏捷,步调一致,就连目光都极其相似,仿佛一柄柄利刃闪动着寒芒。 宋昭夜慢悠悠走到宋清瞳面前,“瞳瞳,孤做梦都梦见你,孤好想你……”说完,手臂张开,将宋清瞳扑棱到怀里。水镜的眉头皱起来,宋昭夜想假戏真做?门都没有!事关宋清瞳名节,他不会答应!楚天墨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皇叔,朕也想你,你先放开朕。”宋清瞳头顶乌鸦狂飞,皇叔的感情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外露。 这时,一名擎天军适时来禀告:“禀主人,密林南面石崖发现密道。” 宋清瞳等人赶到密林南面的石壁时,擎天军已经将洞口发掘出来,行动之迅速令人震惊,御林军的侍卫长有些脸红,道:“方才搜查过这里,敲击石壁发出的是实音,没想到,乱党阖上石壁后又以土石填充,混淆视听。” 冷君邪已经率领擎天军潜进密道,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忽然冷君邪从洞口飞身而出,看一眼宋清瞳,略一犹豫:“密道只有一个出口,在纪府后院水井的井壁上!” 宋清瞳的心不由一沉,纪府,纪云鹤的家! 楚天墨沉声吩咐:“包围纪府,搜捕乱党!” ☆、第四十九章 又见雪如来 宋昭夜面色微微一变,眼见侍卫长带领御林军冲出树林,唇角缓缓勾起:“纪氏是北秦第二世家,如果太保大人没有搜到乱党,此事该如何收场?” 楚天墨目光凌厉,冷声道:“不管搜没搜到人,密道摆在那里!离宫不选在别处开掘密道,偏偏选在纪府,这足以证明纪府与离宫勾结,里通卖国!” 宋昭夜冷哼一声:“是不是里通卖国,不是楚大人红口白牙就能定的!”说完紧紧抿住薄唇,看一眼黑漆漆的洞口,弯腰迈进去,其余擎天军紧跟着进入。 冷君邪看一眼宋清瞳,又看一眼在她身旁飘然而立的水镜,爽朗地道:“瞳儿就拜托给道长了,我先行一步!”说完重新钻回地道。 清冷的夜色下,数十骑精骑护卫,楚天墨策马疾行,渐渐地落下了宋清瞳和水镜。宋清瞳想起宋昭夜方才的异样,又回忆起那次纪云鹤拦下龙辇时说过的话,溯阳郡主同情熙王,仰起脸问:“水镜,皇叔和溯阳郡主什么关系?” 水镜温润一笑,下巴轻轻抵住宋清瞳柔软带着香味的发丝,轻声道:“溯阳郡主之母是傅太妃的姑母,熙王被先帝赶出皇宫时年仅七岁,溯阳郡主怜惜他年幼,便常去他府上照顾。后来,熙王去书院读书,才慢慢同溯阳郡主疏远起来。” 哦,他们是这样一层关系,出去读书只是借口,宋昭夜是故意和溯阳郡主保持距离吧。 纪府离这里不远,上了官道前行五十米,插进一条深巷,深巷的尽头,是一座恢弘气派的府第,朱漆大门的匾额上题着两个鎏金大字:纪府。 此时,朱门已然大开,两排锦衣卫手执钢枪,列队严整把守在大门两侧,二人下了马,守门的侍卫恭敬地行过礼后,一名高个子侍卫在前面带路,二人迈过高高的朱漆门槛,走进纪府。 迎面是一面玉雕影壁,绕过影壁是道开阔的院子,三面各开一道门,侍卫引宋清瞳走进正中院门,经过一个穿堂,前面院子声音吵杂,间或有哭声传来,转圈近百名御林军严密监视,侍卫道:“这里拘押的皆是纪府的仆役。” 宋清瞳向院子里望去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黑压压的,还有侍卫将仆役不断押过来。院子正对面是一座颇具气势的飞檐房舍,大门匾额上题着:向善若水。 侍卫带二人穿廊过院,路过一处院子,四名侍卫押着一对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女,女人扯着喉咙喊:“你们凭什么捉我们,密道又没在我们院里,你们放开我家老爷” 宋清瞳揉了揉太阳穴,纪府的水挺深,这一会儿工夫,连主子带下人,看见的少说也有百十号。 再往前走,眼前出现一个半月门,十余名御林军把守。侍卫在半月门前停住脚步,抱拳道:“皇上,这是溯阳郡主住的院子,楚大人就在里面。” 宋清瞳颌首,同水镜并肩走进去,院子里,每隔五步立着一名御林军,每个人手中都举着灯球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院子里还颤巍巍站着四五十名仆役。宋清瞳环顾一周,这里和方才经过的院子没什么两样,三面房舍分别是正房和东西厢。唯一不同的是,院子正中矗立一棵高大茂盛的槐树。 楚天墨正在仆役面前问话,见宋清瞳和水镜进来,迈步走过来:“皇上,君邪已经带领擎天军搜查纪府,密道在西厢房后的水井里。” 二人随楚天墨走到西厢房后身,只见房墙和院墙之间不大的空间里,有一口青石砌成的水井,走到井边,楚天墨指着井台道:“皇上请看,这里有血迹,离宫乱党应该是从这口井逃出来的。” 宋清瞳目光看去,井台上果然有点点血滴,手蘸上去一捻,没有完全凝固,看来他们离开没多久。 楚天墨又道:“密道土石尚新,推测开掘时间不超过十天,臣方才审问这里的下人,皆言不知井中有密道,也没察觉今夜外面有任何异样。” 宋清瞳略作思索道:“搜查范围还要扩大到附近的民宅,总之不能给乱党喘息的机会!” 楚天墨眼中闪过赞许,“臣即刻下令。” 说话间,三个人回到当院,此时院子里多了几个人。 两个丫鬟搀扶着一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缓缓从正房走到当院,妇人大概五十多岁,头发黑亮,皮肤保养得极好,举止沉稳,目光透着威严,看到宋昭夜时,目光变得慈祥起来,反观宋昭夜则是淡淡的表情。她就是溯阳郡主吧,据她所知,溯阳郡主中年守寡,一面经营各地的买卖商号,一面还要管理纪府一大家子人,手腕必然强悍,绝不是简单的女人。 除了她,还有一男一女,男子二十来岁,看起来孱弱无力,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女子二十三四岁,生得娇小玲珑,只是怀里怎么还抱个小孩? 宋清瞳后来得知,纪云鹤是有兄弟的,哥哥纪云舟自幼体弱多病,一年前娶妻冲喜,结果一个月后还是撒手人寰,留下寡妻林向晚和遗腹子,而弟弟纪相如更是从小抱着药罐子长大。 溯 阳郡主锐利地看一眼宋清瞳,目光不禁一冷,女扮男装她也认得,躬身行礼:“老身拜见皇上。” 年轻男女皆是一愣了,连忙跪倒施礼,紧接着,院子了的仆役也都跪下来。 “免礼平身!” 宋清瞳说完,走到溯阳郡主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纪老夫人,离宫密道出现在你的院子里,你怎么解释?” 没等溯阳郡主开口,林向晚颤声说:“不关婆婆的事,那口井是在妾身住的西厢房发现的,所有罪责妾身愿一力承担。” 溯阳郡主爱怜的看一眼林向晚,叹息一声道:“儿媳,你每日照顾孩子,房门都不出,不关你的事。”看着宋清瞳道,“老身无话可说,只求皇上饶了纪府其他人,老身全凭皇上发落。” 宋昭夜拢着眉头,注视着楚天墨道:“密道既然出现在这座院子里,那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楚天墨不理会宋昭夜,看一眼宋清瞳,“请皇上速做决断!” 宋清瞳略一沉吟,离宫乱党不在少数,从林子里的乱箭就能看出,他们从院子里潜出来,竟然能做到无人察觉,这群人里一定有他们的内应,有心亲自审理,时近子夜,自己越来越睁不开眼睛,于是吩咐:“将他们连夜押赴刑部,着刑部官员即刻开堂审理!”这是他们份内的事,即使现在是半夜也不为过。 侍卫上来将哭喊的仆役们押下去,当押到林向晚时,楚天墨目光一闪,道:“皇上,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就在这里看押吧。” 宋清瞳也有此意,只是,这话由楚天墨提出来感觉有些怪异,宋昭夜冷哼一声,“怎么,楚大人想带头枉法?如果孤没记错,她是你得意门生的妹妹吧。” 楚天墨冷目看向宋昭夜,就在这时,林向晚怀里的小孩忽然大哭起来,林向晚连拍带悠哄着,谁知,这孩子越哭声音越大,林向晚急得额上冒汗,溯阳郡主道:“小宝是不是饿了?” 这话提醒到林向晚,怯怯看一眼宋清瞳,宋清瞳道:“少夫人回房先给孩子喂奶吧。” 林向晚千恩万谢,抱着哭闹不止的小孩一路小跑回房。 院子里安静下来,忽听半空中隐隐飘来悠扬的笛音,宋清瞳心中诧异,这么晚了谁还有闲情雅致?众人皆抬头看去,只见空中飞来一只雪白的“风筝”,越飞越低,飞近了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风筝,是一顶白纱缠绕的敞篷软轿!由四名轿夫抬着,轿子里坐在一名 男子,白衣银面,正在吹笛,轿子轻飘飘落在西厢的房檐上。 楚天墨目光一寒,“雪如来!保护皇上!”说着,身体腾空掠上房檐,运剑刺向吹笛男子,两名轿夫横剑挡在白衣男子面前。 宋清瞳忽觉胸口一阵难受,这笛声有古怪,水镜也察觉到,“瞳瞳,你怎么样?”手掌熨在宋清瞳背上,绵绵不绝的内力输送进来。宋昭夜目光一闪,一连点下溯阳郡主五处大穴。 雪如来居高临下扫一眼当院,院子里的御林军手捂着耳朵,表情痛苦,更多的御林军冲进半月门,放下笛子,声音宛如天籁:“相如,本宫主来救你!”一甩手中长长的白练,白练仿佛一条灵蛇,瞬间缠住纪相如的腰身,白衣男子再往回一带,纪相如被卷起来,落进轿子里! ☆、第五十章 回宫 楚天墨剑势凶悍,三五个来回,两名轿夫抵挡不住,雪如来道:“退下!”长袖一甩,数颗佛珠闪动着莹润的光泽,带着罡风分上中下三路击向楚天墨,楚天墨连忙移动身形运剑相迎,轿夫得空,扛起轿子腾空飞起。 此时,弓箭手已经赶到院子里,搭弓放箭,飞箭嗖嗖嗖密不透风射向软轿,眼看射中,轿子里飞出来数条白练,一展一荡间,将飞箭尽数弹开! 诡异的笛音再度响起,弓箭手也不知是该捂耳朵还是放箭,犹豫之间,软轿在天空化作一个白点,楚天墨双拳握紧,骨节咯咯作响,有心去追,看一眼面色苍白的宋清瞳,立刻改变主意,声音冷凝如冰命令御林军:“追!向西追!”雪如来跑不掉! 御林军潮水般涌出半月门,楚天墨余光见宋昭夜面带沉思立在阶前,喝道:“宋昭夜!纪府勾结离宫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宋昭夜神色难辨,溯阳郡主的身体摇摇欲坠,不过片刻功夫,人苍老了许多,嘴唇颤抖念着:“相如……”纪相如虽然体弱,但是自幼聪颖过人,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经商才能,纪府成为北秦首富,纪相如是最大的功臣,然而,他非她亲生,她以为他的心思如同外表显露出的一样简单,实际上她一直没看懂他。 “谁不知道,纪相如名义上是纪府嫡子,实际上出身妾室,纪相如一个人勾结离宫,不能算在纪府头上。”宋昭夜唇边浮现一抹冷笑,纪相如,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宋清瞳心头一直压着火气,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雪如来如此明目张胆,根本没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看一眼楚天墨:“相父,朕无妨,你即刻率兵缉拿雪如来,全城搜捕离宫乱党!” 楚天墨听出宋清瞳话音里中气明显不足,面色陡然一变,快步来到宋清瞳身旁,水镜近乎耳语的声音道:“瞳瞳,我带兵捉拿乱党,你安心疗毒。” 宋清瞳不由一震,她毒发了?服用水镜的混元丹以来,身体状况明显转好,毒发时间也在延缓。今日毒发,看来是笛音引起。 水镜看一眼楚天墨,“交给楚大人了。”手中拂尘一甩,转身出了半月门。 楚天墨看一眼宋清瞳,低声说:“皇上,臣失礼了。”抱起宋清瞳,这里离皇宫有段距离,事不宜迟!路过溯阳郡主身旁时,吩咐侍卫长:“纪府所有人,不论男女贵贱,皆押进刑部待审!”说完,足尖点地,飞身形跃出半月门。 转眼出了府门,楚天墨抱着宋 清瞳跳上坐骑,凄冷的夜色下,打马疾驰,风声在耳边呼啸,冷风如同刀子割在脸上,可宋清瞳不觉得痛,后背靠着楚天墨的胸膛,她能感觉楚天墨的心跳,沉重而狂乱!神志在逐渐丧失…… ——————————————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宋清瞳缓缓睁开双眼,盘龙床柱,明黄色纱幔,光线有些昏暗,侧过脸看去,桌子上的烛火闪动着茸茸的光晕,窗前,一道高大熟悉的背影面向窗户站立。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相父……” 楚天墨的心不由一震,快速收拾好黯淡的心绪,转过身走到床前。 宋清瞳手撑着床沿坐起来,楚天墨递来靠枕,弯下腰垫在宋清瞳背后,宋清瞳靠坐在床头。 宋清瞳看一眼楚天墨淡淡一笑,将被子拉开一些,道:“相父坐下吧。” 楚天墨略一迟疑,依言坐在床边。 “乱党有下落了?” 楚天墨面容愈加沉重,摇摇头,“昨晚冷将军带人搜遍纪府没有找到离宫乱党,纪府里再没有发现密道。文贵君率领御林军追捕雪如来,在缁衣巷口找到那顶白色软轿,连夜搜查巷子里的民宅,没有收获,城门已经戒严,冷将军着擎天军全城搜查密道。” 宋清瞳眉头皱起来,假如他们还在京城,那么多人能藏到哪去?想到法鸾的伤情,目光一闪:“相父,派人监视京城所有药房医馆,凡是大量购买金疮药和烫伤药的都要仔细排查。”时过一天,不知晚没晚。 楚天墨颌首,她的心思越来越缜密,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纪府的案子审得怎么样了?” 楚天墨再次皱起眉头,“刑部还在审理,纪相如勾结离宫已成定论,刑部已经画影图形全城通缉。” 宋清瞳心思转动,的确如此,如果纪府勾结离宫,雪如来如此高调救出纪相如,便是落井下石将纪府陷于绝境,现在只能说明跟离宫勾结的是纪相如,而非纪府,可是这样一来离宫便将纪相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反而得不偿失,雪如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楚天墨见宋清瞳良久不语,深沉的目光看过去,她的唇色几近透明,神情里透出三分倦意,心底涌起一股愧疚,离宫屡次作乱,这次更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雨还在下,楚天墨离开多时,宋清瞳用过晚膳,承影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里四块铜牌排列整齐,荣贵君,文贵君,华贵君, 哦?他昨天才受伤,今晚就能伺寝了? 看到最后一个,澄良人,不禁勾起唇角,澄观是怎样失踪的?她一直奇怪,这小子害得她出动了整个御林军,弄得京城里鸡飞狗跳,她吓吓这小子也不为过,吩咐承影:“去接澄良人。” ☆、第五十一章 澄观伺寝 承影走后,又命玉儿备水,沐浴更衣,经过昨晚一战,她发现无论是内功还是招式,自己都只停留在理论阶段,明明她是有内力的,如果及时运气防御,笛音不至对她造成多大影响,而且实战时招式运用也不流畅。看来只修习武艺而不找人切磋,练出来也只能是个花架子。 门外响起的脚步声,澄观满怀心事走了进来,还是那身五色袈裟,身体瘦了一圈,个子似乎又长高了些,现在自己只到他嘴唇的高度吧,离近了看他还要仰起头,真是令人不爽。 “阿观,昨晚受惊了,脸上的伤严重吗?” 澄观下意识摸了一把面颊,点头说:“只是划伤,已经上过金创药了。” 说话间澄观走到宋清瞳面前,那名宫女方才来到他宫里,说皇上请他去伺寝,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日子过得太逍遥,以至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可他是得道高僧,伺寝简直是对他的羞辱!本是不打算过来的,可是宋清瞳救了他的命,一想到这,又有些底气不足,犹犹豫豫还是来了。 澄观看一眼宋清瞳,“你,你怎么样,听说是丞相带你回来的,你受伤了?” 宋清瞳微微一笑,“朕没事,雪如来吹的笛子太难听,朕只是被惊到了。” 澄观小嘴一撇:“传说雪如来吹出的笛声能引来鸥鸟,我看是你武功太差吧。” 宋清瞳的面容有些难看,拜托,雪如来的人劫持了他,他怎么还向着他说话,这小子果真没有一点是非观念啊!还是问正题吧,“阿观,那日你是怎样被离宫劫持的?” 澄观露出迷茫的表情,摇摇头:“我从靖王那里出来时,天色暗下来,本想回宫,路过竹林时听见有人在林子里弹琴,心中好奇,便走进竹林,找了一圈不见弹琴的人,忽觉身后一道劲风来袭,没来得及躲开,后颈便挨了一下,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桩上,然后你们就来了。” 弹琴……毫无疑问奸细就在后宫,那个人到底是谁?看似后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那么他们是怎样将澄观运出去的?走的是密道还是宫门?若是走宫门要有金牌,还要将一个大活人给藏起来,不是容易办到的。 澄观见宋清瞳好一会儿不开口,眼睛似乎在往自己身上瞄,心中警铃大作,她果然起了色心,若她还像过去一样他绝不会从她,可她现在对他很好,甚至救了他的命,他倒不好意思拒绝,心里天人交战,最后一咬牙,权当报恩了。 宋 清瞳正思量着,恍惚抬起头,眼皮一跳,澄观正在解袈裟的带子,小脸红得好像一只熟透的苹果,让人禁不住想在上面咬上一口。 感觉到目光注视,澄观无措地抬头看一眼宋清瞳,声音比蚊子还小:“你出动大队人马救我,我愿意以身报答。”话语间,眼睛里似乎闪动着泪光。 宋清瞳险些笑出来,还以身相许呢!昨晚她出兵是为了围剿离宫,救澄观只是顺带,但这些她不会跟他讲。 澄观见宋清瞳没有出言制止,银牙紧紧咬住唇瓣,缓慢脱下袈裟,里衣,他看错她了! 宋清瞳好整以暇观赏着澄观脱衣服的动作,脱吧脱吧,这小子身材不错,肌肉紧实,细腰扎背,只是因为在长身体,身形显得瘦削了一些。 转眼,澄观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宋清瞳觉得是时候阻止了,哪知还未开口,澄观蓄满泪水的眼睛瞪向宋清瞳,那眼神有点瘆人,宋清瞳直觉不妙,不由后退两步,身体碰到龙床,“你先等……” 没等宋清瞳把话说完,就见澄观一个饿虎扑食将宋清瞳扑倒在床上,宋清瞳觉得肋骨好像被撞折两根,这是什么情况? 澄观撕扯两下宋清瞳的衣裳,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宋清瞳脸上,呜咽着说:“你送我新衣服穿,还冒险去救我,你就像我的亲姐姐,可你为什么还要……”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光秃秃的脑袋伏在宋清瞳颈下,哭泣起来。 宋清瞳直翻白眼,这就哭了?抬起手臂试着推开他,怎奈肺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浑身使不上一点劲,一连做两个深呼吸,好容易攒点力气,费力地说:“阿观,朕,朕透不过气,你快下来。” 澄观闻言止住哭音,挂着泪珠的睫毛抖动着,抬脸看向宋清瞳,见她脸憋得通红,一骨碌爬起来。宋清瞳紧喘两口气,挣扎着坐起身,胸前的衣服有些凌乱,摸一把还湿乎乎的。 澄观立在床前,头埋在肩膀里,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宋清瞳,见她好像没有生气,抽泣着说:“你,你的样子很像我姐姐,我家住在徐家村,自小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比我大七岁,我八岁时,姐姐被村里的恶霸看上,我们连夜逃出去,不久姐姐染病去世,我被甘露寺的主持好心收留。” 宋清瞳边整理衣裳,边听他说,果然是个苦命的娃,难怪小小年纪就出了家,见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又觉得好笑:“你过来。” 澄观闻言,听话地来到宋清瞳面前,宋清瞳为他披上衣服,从袖子里 掏出帕子为澄观拭泪。 澄观望着宋清瞳温暖带笑的眸子,想起儿时和邻村的小孩打架,姐姐也是这样为他拭去泪水,面前的人影和姐姐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不假思索地说:“你做我姐姐好吗?” 宋清瞳微微一愣,澄观连忙垂下头,他忘了,她是皇上,自己一无所有不过是个贱民。 也许是澄观的眼泪触动了宋清瞳体内的母爱因子,有个弟弟似乎挺好,宋清瞳勾唇一笑:“好,阿观,我做你姐姐。” “真的?!”澄观惊喜着叫道,在这世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宋清瞳微笑颌首:“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天色晚了,阿观留在姐姐这里睡吧。”今夜她很累,不想召人伺寝,只怕水镜他们不会同意,就拿澄观蒙混过去吧。 如果宋清瞳知道任性的后果是第二日大半时间躺在床上,被一二三四五六七个男人围观,估计今晚打死她也要找个男人过来。 ☆、第五十二章 浮出水面 窗外阳光和煦,只是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气温立降了两度。 寝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楚天墨高大的身躯立在床前,脸上满含震怒,胸膛起伏不止,宋清瞳后背顶着床头,缩脖子低头,等待一场暴风骤雨降临,她只是一天没召人伺寝,后果会这样严重,现在浑身使不上力气。 然而,楚天墨的面色变了几变,心终是软下来,小时候她闯了祸,在他面前也是这副乖巧可怜的模样,一想到她命不久矣,心头涌起绵绵不绝的痛意,是他没说清楚,他不该怪她。 想到这,楚天墨一撩衣摆,打算跪下,宋清瞳虽然低着头,却一直拿眼睛瞄着楚天墨,见他摆出这个动作,身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相父是要请罪,还是成心让她心里不得劲啊?在楚天墨跪下之前,连忙扶住楚天墨的手臂,说是扶其实手只是搭在上面,她现在没一点力气,“相父,朕知错了,你不要跪下。” 楚天墨深沉的目光看一眼宋清瞳,止住动作,声音沉缓:“臣的功力只能维持皇上的性命,只有阴阳交合之气辅以还阳丹才能令皇上行动如常,况且皇上刚刚毒发,体内精气消耗贻尽。” 宋清瞳认命地点着头,上天果然公平,一面赐给她无上尊贵的身份,同时不忘平衡给她一副破落的身体。 楚天墨略一犹豫,又说:“臣刚刚收到消息,从昨日一早到今晨,共计五人在京城各处药房购买十盒以上金疮药,臣已着应天府秘密追查这五个人金创药的用途。”他不想她操心,可是他知道她现在迫切想知道这些。 宋清瞳颌首,原来楚天墨早有准备。 楚天墨又道:“臣已询问那晚守门的侍卫,没有可疑的人出宫,只有一名太监推废物车出过宫门,一般运送垃圾是在白天出宫,但他手中有令牌,侍卫便放行了。” 宋清瞳脑中灵光一闪,那晚送上官潋月时正好看见一名太监推车出宫,出宫令牌除了福全手中有,自己手中还有三块,一块给了纪云鹤,一块随身携带,还有一块收在龙床暗格里。按动机关,暗格打开,金灿灿的令牌安然躺在里面,宋清瞳暗暗松一口气,没丢! 楚天墨将宋清瞳的举动看在眼中,面容愈加缓和,“臣正要找福全询问那晚是否命太监出宫运过垃圾,不巧承影过来说皇上无法早朝。” 楚天墨的目光慈爱里透出一抹严厉,看得宋清瞳心里一阵快跳,刚穿来时,面对他自己就是这反应。殿门从外面打开,玉儿进来禀告:“皇 上,文贵君和华贵君请求探望。” “请他们进来。”宋清瞳舒出一口气。 很快,青灰色身影和白衣身影一前一后走到床前,水镜带着责备的目光看向宋清瞳,看来澄观都告诉他了,宋清瞳脸上微微一红,朝水镜讪然一笑:“朕的伤还没好,这两天辛苦水镜了。”说完一阵心虚,水镜还是沉着一张脸。 水镜注视着宋清瞳,她低头摆弄指头的模样是很可爱,可这也无法让他熄灭心头火气,目光落在宋清瞳的额头上,光洁饱满得让人忍不住想弹上一下,这样想着,水镜便付诸行动,抬指头照上面“啪”的就是一下,宋清瞳没料到他在人前敢这样,世外之人果然不能用常理衡量,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瞪着水镜,很疼的! 云瑾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宋清瞳,见她面容苍白浑身无力,眼神流露出复杂,宋清瞳边揉着额头,边朝云瑾挤出一丝微笑,“曼卿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云瑾恭谨回答:“臣的伤无碍,皇上真的没事?” 宋清瞳微微一笑:“我休息一下……”未及说完,门外响起脚步声,人未到声先到:“瞳儿,你怎么会无法早朝?”说话间人已坐到床前,有力的大手握着宋清瞳肩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含心痛,这样的眼神令宋清瞳也起了连锁反应,更加心疼地看着冷君邪,他自前晚回来就一直没有休息,昨日她没有召人伺寝,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们休息一晚。 “阿邪,我没事,搜捕乱党不能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具体的事让手下人去做吧。” “君邪,不是孤说你,你是沙场上带兵打仗的将军,京城和皇宫里的治安有专人负责,虽然无能了些,总好过没有。”宋清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宋昭夜。 楚天墨剑眉紧锁,冷冷瞥一眼宋昭夜。 哪知宋昭夜啧啧地又说:“哎呀呀,不过是几十个毛贼,太保大人出动了一万御林军,都快把京城给踏平了,竟然连根毛都没逮到,真是让人汗颜哪!” 宋清瞳扶额,楚天墨将纪府男女老少全部送进了刑部大牢,皇叔心头有气她理解,可是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让相父下不来台呀! 冷君邪剑眉皱起,皇叔想找人吵架可不可以出去呀,瞳儿身体不好,不要打扰她休息。眼见楚天墨额上青筋蹦起来,连忙起身拦住楚天墨,宋昭夜趁这个机会噌地坐在冷君邪坐过的地方,在众人凌厉的眼锋里,拉起宋清瞳的小手,爱怜地拍了两下,一番 叮嘱,冷君邪唇角抽了抽,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宋昭夜这么厚的。 楚天墨虽然心头火起,却极有分寸,收拾宋昭夜什么时候都行,但绝不能当宋清瞳的面儿造次,宋昭夜也是吃准了他这一点,才敢这么讲话。 这时,玉儿又进来禀告,“林相有要事求见。” 宋清瞳这才将自己的手从宋昭夜的爪子里抽出来,看一眼床前站着的一排人,表情神态各不相同,但都没有告辞离开的意思,头又大了两圈,吩咐:“请林大人进来。” 林况步履沉稳走进寝殿,一眼看见龙床前围了好些人,除了楚天墨,其余的都是女皇的男人?目不斜视走到床前,行过礼后,林况说道: “应天府尹刚刚过来禀告,五个购买金疮药的人已经查实,一个是因为丈夫与人斗殴,身体多处被刺伤,一个是……”宋清瞳细细听着。 “还有一个,是御史朱栗的家仆,大量金疮药被买回府后用途不明,捕快已经悄悄拿下那名家仆,经审讯,家仆说是府中仆人受伤,捕快暗访朱府,没有任何人受伤。” 宋清瞳心头一动,朱栗在朝堂上屡次针对楚天墨,她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朝堂就像江湖,是有派系的,她只能令各派之间保持一个平衡,而不是任意打压。可是,如果朱栗是离宫的奸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冷君邪目光炯亮:“事不宜迟,我马上率领擎天军搜查朱栗府上。” 宋清瞳连忙道:“不行,此事还需查明。”只凭金疮药还不能证明朱栗一定窝藏了乱党,如果冤枉了他,君臣之间就没办法相处了。 楚天墨深目一闪:“如果皇上为难,臣愿意亲自出马。” ☆、第五十三章 意外事件 宋清瞳摇头,楚天墨出面朱栗会认为他公报私仇,只能令矛盾激化,搜到了自然一切好说,可如果搜不到,朱栗定会咬住楚天墨不放,到时候她一样难办。 宋昭夜瞥向楚天墨,唇边勾起一抹嘲弄,“以孤看,还是交给林丞相去办--稳妥些。”话语尾音极轻。 冷君邪性子急一些,看一眼犹豫不决的宋清瞳,当即拍板:“就照楚相说的办!”虽然楚天墨不再是丞相,冷君邪还是保留了习惯性称呼。 冷君邪甩臂就要去,宋清瞳阻止:“等等!”朱栗位居一品,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也是三朝老臣,贸然搜府肯定不行,若是将他请去应天府或是刑部又过于敏感,恐怕会打草惊蛇,看来她只有以商议朝政的名义请他进宫,才不会引人怀疑,到时她再细细盘问,决定是否搜府。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宋清瞳沉吟着道:“朱栗还得由朕亲自审问,林丞相,你现在去应天府提那名家仆进宫,到时让他们当面对质。” 水镜的脸上现出担忧,云瑾眸光深转,冷君邪浓眉紧皱……赶在众人开口之前,宋清瞳率先启唇:“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当皇帝这点好,一句“朕意已决”,谁都别想反驳。 御书房 宋清瞳绵软无力地偎在龙椅里,楚天墨和冷君邪分立左右,太监进来通传:“朱御史在御书房外候见。” 宋清瞳道:“请朱大人进来。”说完,手肘支着桌子,让身体尽量挺直些,在外臣面前,她还是要维持皇帝威仪的。 朱栗身穿朱红色朝服,沉稳的步子走进御书房,暗暗瞟一眼楚天墨,又瞟一眼冷君邪,见二人皆面沉似水,朱栗不觉得意外,这两天京城戒严,昨天御林军把缁衣巷差点踏平,就连纪府都给抄了,也没找到乱党的影,楚天墨这跟头是栽大了。 行过礼后,朱栗道:“皇上唤臣来,有何吩咐?” 宋清瞳不想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离宫作乱的事相信爱卿已有耳闻,乱党虽没有抓住,但是不少身受重伤,需要大量金疮药。”宋清瞳这样说一方面是向着楚天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盖法鸾是离宫奸细的事实,法鸾名以上毕竟是她的男人,这种事传扬出去对她不利。 朱栗认真听着,他哪里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成了犯罪嫌疑人,就见宋清瞳脸上蔼然带笑,突然问一句:“朱爱卿,你命家仆购买大量金疮药做什么用?” 朱栗没料到宋清瞳末 了会蹦出这么一句,顿时呆住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一脸诧异道:“臣没有命家仆购买金疮药啊。” 坏人不会在自个脸上注明:坏人,这连幼儿园小盆友都知道滴,宋清瞳自然不会被表面现象迷惑,道:“来人,看看林相是否将人犯带到。” 太监应诺,不多时,林况步履端重走进御书房,在他身后,两名侍卫押着一名身材细瘦的年轻男子,林况禀道:“朱府家仆朱原带到。” 朱栗眼睛都快瞪掉了,盯着细瘦男子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脱口道:“朱原?!你怎么在这里?你买金疮药了?” 朱原看都不敢看朱栗,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嘴唇抖动着说:“老,老爷,奴才什么都没说!” 朱栗脸上的惊疑之色更重,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林况接言道:“他的确什么都没说,但是应天府的捕快秘密核实,你府上没有人受伤,一次性购进大量金疮药,朱大人,你怎么解释?” 朱栗身体微微发抖,狠狠瞪一眼朱原,禀道:“皇上,臣没有命这狗奴才买金疮药,臣不明白他为何胡说!” 林况冷笑道:“朱大人,朱原处处为你着想,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你一顿辱骂。” 朱栗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着朱原:“刁奴!,当年本官看你可怜才买下你,如今你竟然这样坑害本官,恩将仇报死不足惜!” 朱原眼泪流出来:“老爷,奴才一条贱命死就死了,求您念着奴才一片真心的份上,照顾好奴才的家人。” 说完,眼里闪过一抹决然,牙齿用力一咬,楚天墨快步走过去,然而还是晚了,朱原唇角流出一股黑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楚天墨弯腰探过鼻息,面色阴沉:“他死了。” 朱栗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眼,宋清瞳也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口中事先含下毒药!压下心头震惊,看一眼朱栗,“这是怎么回事?朱栗?” 朱栗被宋清瞳一问,清醒过来,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口中不停念着:“臣不知,皇上,臣冤枉!” 冷君邪走到龙书案前,单膝跪地:“皇上,臣请求率兵搜查朱栗府上。” 宋清瞳颌首,“准!” 楚天墨道:“臣请求同往!” “准!” 宋清瞳看一眼伏在地上的朱栗,又道:“此案朕定会追查到底,既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恶人,先委屈一下朱大人, 来人,将朱御史带到刑部看押。” 待众人走后,玉儿和承影扶起宋清瞳上了龙辇,回到寝宫。 躺在床上,那名家仆的死状浮现在脑海里,心中还是不解,朱原一个小小家仆,身上怎么会带着毒药,而且这种死法类似于江湖中的死士。 想着想着迷糊过去,醒来时寝殿里已经掌灯,玉儿同几名宫女正端上来晚膳,这么晚了? 在床上用过晚膳,门外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冷君邪走进寝殿,来到床前,宋清瞳抬头看上去,冷君邪小麦色的脸上虽然含着笑,但是眼睛里装满疲惫。 宋清瞳往里挪了挪,“阿邪,什么都别说,先躺一会儿。” 冷君邪轻轻坐到床头,并没有躺下,而是将宋清瞳揉进怀里,坚毅的下巴抵在宋清瞳额上,低沉的声音说:“你以为我累了?这算不得什么,行军打仗可比这苦多了。” 深深吸一口气,口鼻中满是恬美馨香,又说:“在朱府地窖里发现不明血迹,楚相去刑部提审朱栗,担心你等着着急,让我回来告诉你一声。” ☆、第五十四章 追查 宋清瞳闻言心不由一沉,若血迹真是乱党遗留的,那么他们一定是听到风声逃跑了,是她优柔寡断延误了捉拿时机? 冷君邪又说:“地窖里脚印杂乱,人数应该在十人以上,从现场痕迹来看,他们离开最少三个时辰以上。”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宋清瞳微微松一口气,不是她延误战机,看来乱党没有出城,他们能藏到哪去?仰起脸看向冷君邪,“京城里搜到密道了?” 冷君邪摇摇头,“目前没有发现,明天先搜下皇宫吧!”他向宋昭夜借兵的最初目的,是搜查皇宫里的密道,这才最最关系到宋清瞳安危的。说完,冷君邪松开手,起身离床。 宋清瞳被震撼到的眼神看着冷君邪,天哪,他不会是铁打的吧!歇都不歇会儿又要走?为了她这个冒牌女皇,说起来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阿邪,歇一晚吧。” 冷君邪闻言转过身,注视宋清瞳勾唇一笑:“你想我了?瞳儿……”说着,坐下来又将宋清瞳揉进怀里,手臂越收越紧。 宋清瞳直翻白眼,他倒会自作多情,她想他吗?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对女皇的爱令她动容。 温软在怀,鼻子里嗅着女儿家淡淡体香,冷君邪心中一阵陶醉,露齿一笑:“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硬仗要打?宋清瞳眼睛一亮:“查到乱党踪迹了?” 冷君邪哧的一笑,抬手捏起宋清瞳小巧的鼻子:“傻瓜,你不知道?”嘴唇附在宋清瞳耳边,低声吐出几个字,暧昧的话语附着湿热的气息直入宋清瞳耳蜗深处,宋清瞳难得脸红了一回,不愧是领兵打仗的将军,床帏乐事也能用这样冷硬的字眼形容! 冷君邪去沐浴,宋清瞳倚在床头,眼睛渐渐阖上,一道暗影挡住烛火的亮光,宋清瞳挑起眼皮,冷君邪高大健硕的身躯立在床头,上半身**,肌肉一块块凸起,看起来坚实有力,乌发以一根束带系于头顶,其余散发垂在肩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闪亮如钻,想起他上次的狂野做派,宋清瞳心底响起警铃,这次一定要他温柔一点。 宋清瞳微微一笑,想去握冷君邪的大手,可手抬起来一半,猝然垂落,冷君邪目光一闪,将宋清瞳软弱无力的小手接在手中,“瞳儿,让我来。”身体覆上了。 褪去衣衫,正如冷君邪说的那样,果然是一场硬仗,冷君邪的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宋清瞳觉得自己的小蛮腰好像快断了 ,连忙叫停。 “阿邪,要这样……”说着,握住冷君邪粗糙的大手,力道轻柔的抚过自己的身体,“阿邪,我喜欢你温柔一些。” 然而,冷君邪的身体有些僵硬,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着宋清瞳,薄唇微微开启:“你是要我轻一点?” 宋清瞳嗔笑:“是啊,女人通常希望男人温柔一些。”真是个莽夫,一点不了解女人。 冷君邪直直注视着宋清瞳,在这样的目光里,宋清瞳不由怔住,平时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是柔情缱绻,从来没有这样严肃审视过自己,宋清瞳正要探究那道目光,冷君邪已将头埋在她颈间,脑海浮现曾经她一脸兴奋说过的话。 一个人失忆,会忘记过去,可是失忆真的会连本性都失去?她明确对他说,她要男人在床上狂野,他这么大的力度她都嫌太轻!又联想到她种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不再唯楚天墨之话是从,她不再动不动处罚宫人,她用心处理朝政,行动言语变得和煦如春,心头涌起深深的猜疑,但很快被他压下去,她寿命无多,他不能怀疑她。 宋清瞳察觉到冷君邪的情绪波动,心不由提起来,她说错话了?女皇过去是怎样的,她从未想过,如果冷君邪知道她不是女皇,会怎样,痛苦?恨?还是和她从此陌路?不论哪一种结局都是她不愿看到的,既然骗了就骗到底!况且她现在面临离宫的巨大威胁,绝不能失去冷君邪这样有力的帮手。 想到这里,宋清瞳温柔地抚着冷君邪的面颊,轻声说:“阿邪,我忘记了很多事,过去我不是这样吗?” 冷君邪抬头注视着宋清瞳,脸部线条由刚毅逐渐变得柔和,伸手将宋清瞳搂在怀里,“瞳儿,我们不要说这些,只要你记得我,就足够了。” 宋清瞳听着又是一阵心虚,她这也不能叫做骗,顶多是善意的谎言,想到这心里舒坦不少。接下来,冷君邪力道变得轻柔至极,他好温柔啊,原来他使那么大力气只是为了满足女皇的需要。 转过天,宋清瞳精神抖擞地坐在御座上。 刑部尚书陈冕率先走出队列,陈冕五十多岁,身形瘦高,头发花白,但目光矍铄,整个人显得很干练。 “启禀皇上,昨日臣同楚大人连夜审理朱栗一案,朱栗矢口否认曾命家仆购买金疮药,对地窖里的血迹做不出解释,声称自己是被恶奴陷害的。” 宋清瞳眉头蹙起,那名家仆的死存在很大疑点,他临死时求朱栗照顾他家人的话也让 人莫名其妙,难道家仆是受人指使诬陷朱栗?可是朱府地窖里的血迹又怎么解释? “朱府上其他人审理过吗?” 陈冕道:“朱栗的夫人和两个儿子,以及府里的下人都审问过,皆不知朱原买金疮药之事。也说不清地窖里血迹的来源,还有,朱原是五年前自卖到朱府当家仆,平时忠厚老实,在府内人缘极佳,现在家中只有一个妹妹,老母半个月前过世。” 宋清瞳头有些大,这个案子明显有蹊跷:“此案证据不足,陈大人怎么看?” 陈冕眼中精光一闪,声音简短有力:“或可从朱原的妹妹入手。” 宋清瞳点点头,说的没错,“此案交给陈大人,朕希望尽快水落石出。纪府的案子审得怎么样了?”昨天醒来后她已经下令将溯阳郡主和林向晚带回纪府看押,这完全是看在宋昭夜和楚天墨的面子上,纪府其他人仍在刑部关押。 陈冕闻言皱起眉头,纪府一百六十多口人,全部锁在刑部大牢,别的不说,每天吃喝拉撒就够刑部喝一壶,回道:“毫无进展,据下人讲,溯阳郡主待纪相如如同亲生,纪相如之前一直循规蹈矩,从未做过有悖礼法之事。” 宋清瞳默然听着,这样看来纪相如又不像与离宫勾结,朝堂上越发安静。 这时,礼部尚书东方亮走到殿前,毕恭毕敬禀道:“皇上,昨日臣亲自去上官府上送去大婚时用的喜服冠冕,可上官潋月已生病为由,不肯试穿。”虽然现在离宫作乱,好像不适合说这个,但这是他的职责,女皇又对上官潋月很上心。 宋清瞳闻言眼中闪过笑意,沉着脸说:“哦?病了?上官家主是朕未来的皇后,北秦最尊贵的男人,等会儿朕亲自去探望。” 底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看样子女皇是势在必得,广陵君跑不掉! 虽然宋清瞳这阵子的表现令人震撼,奈何底子打得太坚实,昏君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第五十五章 柳暗花明 上官府离皇宫不远,建在京城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 散朝后,宋清瞳命福全请来水镜,二人乘坐龙辇,太监宫女前呼后拥,又有礼部官员跟随,百名御林军护驾,一行人马声势浩大前往上官府。 昔日喧闹的街路变得拥堵起来,百姓们都来看热闹,官兵维持秩序。 “皇帝亲自探望呢,上官家主一定病得很重!”此话一出,顿时招来嗤笑。 这个说:“你傻了不是?上官家主肯定是装病!皇上这次带着文贵君来,就是要拆穿上官家主的谎言!” 那个说:“到嘴的鸭子要飞喽,呵呵,有好戏看了!” 宋清瞳和水镜在龙辇里相依而坐,外面的喧哗声此起彼伏,想不去听,还是听到一些,水镜生性清冷不喜热闹,瞧一眼宋清瞳,不过是去探病,也要弄出这么大动静,她过于谨慎了,戏谑道:“要这么麻烦,我看还不如直接收了他省事。” 宋清瞳懒懒地偎在水镜的臂弯里,她也不想这样麻烦,既要解决掉历史遗留问题,又不能表现得过于突兀,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斜睨一眼水镜:“你这个建议提的很好,上官家主细皮嫩肉的看起来也不错,收下不是不行。” 水镜抽了抽唇角,她倒会顺杆爬,见她偏头斜睨的小模样甚是可爱,想也不想照着她的脑门就是一记爆栗,“你敢!”声音姿态霸气感十足。 宋清瞳没想到一句玩笑会招来毒手,捂着额头,瞪着水镜,“你!”你下手就不能轻点?水镜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很疼吗?” 宋清瞳可怜巴巴点点头, “我给你揉揉。”水镜说着,扒开宋清瞳的小手,凤目看过去,额上一抹浅淡的红,看来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温润的大手覆上去轻轻揉着,菱唇勾起一道弧度,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总憋着一团火气,方才弹了一下顿觉舒畅不少,原来弹她的脑门可以降火! 宋清瞳阖着眼睛享受着水镜温柔的呵护,却不知,她的脑门就此遭殃。 不多时,龙辇在一座恢弘气派的府邸前停落,宋清瞳和水镜走下龙辇,宋清瞳眼睛瞟过去,御林军列队严整,周围看不到闲杂人等,看来清场工作做得很到位,抬头向府门上方看去,匾额上龙飞凤舞题着:天下第一世家。 朱红色的大门已然敞开,门口跪着数十名仆役,跪在队首的男子,长相斯文三十多岁,见宋清瞳下了龙辇,连忙叩首道:“草民离人拜见皇 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仆役也跟着叩首。 宋清瞳一摆手,“免礼。” 离人起身,敛首走到宋清瞳近前,恭敬禀告:“皇上,草民是上官府管事,家主身体不适,不方便接驾,特命小人迎接圣驾。” 宋清瞳颌首,“上官家主在哪?朕要亲自探望。” 离人道:“请皇上随小人来。” 一时间众官员被让到前厅,离人引着宋清瞳和水镜走进内宅,穿堂过院,走过一条蜿蜒曲曲的游廊,眼前愈加开阔,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楼阁造型各有千秋,满眼的翠竹兰草,入耳是鸟儿清脆的鸣叫,假山怪石,瀑布流泉,上官府仿佛一座设计精巧的江南园林。 宋清瞳心中赞叹,上官潋月品位不俗!只是,这样一位钻石级美男,怎么会三十四岁高龄还未娶妻?真是令人好奇。 离人引着水镜和宋清瞳走进一处清雅到极致的院子,欠身相让:“家主在房中等候。” 房门半开半合,水镜和宋清瞳相视一眼,推门而入。 迎面是八扇屏风,绕过屏风,上官潋月身穿一袭素雅衣衫端坐在罗汉榻上,面前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紫檀木茶台,上面茶盘、茶壶,茶杯,煮水壶等茶具一应俱全。 上官潋月正执壶往茶壶里注水,一时间茶香四溢。 “榻上坐。”上官潋月说着,只朝宋清瞳和水镜略一颌首示意,手中的动作一点没耽误,宋清瞳早已熟悉他的做派,也不挑理,同水镜相视一眼,围着茶台,坐在罗汉榻上。 坐稳后,宋清瞳微微一笑,“暂时委屈上官家主了。”她这到这里来只是走个过场。 上官潋月往壶中注水至满,加上盖子,这才抬头看一眼宋清瞳,随意的语气问:“楚天墨同意了?” 宋清瞳没料到上官潋月会扯出楚天墨,不由怔住,这是她的婚事,楚天墨即使反对也没用。 “朕会在事后告知他。” 上官潋月脸上闪过震惊,似乎也没料到宋清瞳会这样回答,打量一眼宋清瞳,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犹豫,这才道:“既如此,希望皇上不要后悔。”虽然女皇在酒中下药,但是他事后着人查明,楚天墨早有同上官世家联姻之意,女皇将生米做成熟饭,却是为了帮楚天墨达成所愿。 宋清瞳一笑:“朕做事从不后悔。上次委托上官家主查的人有下落了?” 上官潋月蹙起眉头: “已命手下人查过,此人如果不是杜欢,又没有易容,那么世上就不该有这个人……” “什么?”宋清瞳惊声道。 水镜凤目一闪,已听出话音,看一眼宋清瞳:“瞳瞳,上官家主的意思是,如果此人的面容从未见过,那么他从未让人看过他的真容。” 上官潋月点点头,说道:“这个世上有三个人真容隐在面具之下,一个是离宫宫主雪如来,一个是西域毒王火鳞,还有一个是离宫右护法萧璃。” 宋清瞳面露沉思,上官潋月又道:“离宫乱党有线索?” 宋清瞳头疼地摇摇头,京城差点翻个底朝天,可连乱党的影儿都没找见。 上官潋月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锐利,右手快速在茶杯上一拂,左手执壶添水,一缕轻烟自茶杯里升腾而起,茶香更加浓郁,上官潋月抬指在茶面上快速点过,然后盖上杯盖,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看起来美不胜收,最后将茶盏递到宋清瞳面前,略一启唇:“皇上,请!” 宋清瞳接过茶杯,直觉上官潋月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掀开盖子,宋清瞳愣住,漂浮着一层淡绿色茶粉的液面上,赫然写着一个字!随后茶粉沉落杯底。 宋清瞳已经看清了那个字,一时间联想到许多,快速抬头看一眼上官潋月,上官潋月面上没有一丝波澜,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出了上官府,东方亮等官员见宋清瞳绷着脸,皆不敢多问,宋清瞳和水镜上了车辇,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皇宫,走进第二道宫门,迎面正碰上冷君邪:“瞳儿?” 宋清瞳眼睛一亮,“阿邪,你去搜查使馆,我去找风凌雪!” 冷君邪愣了愣:“靖王已经走了。” 什么?!宋清瞳心底升腾起一股凉气,一瞬不瞬注视着冷君邪,冷君邪道:“靖王方才接到南朝急信,信上说乳母病危,靖王心急如焚,让我转告你一声,他带自己的人先走一步。” 宋清瞳觉得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叫道:“阿邪,快赶往城门,务必将风凌雪带回来!” ☆、第五十六章 践行 冷君邪诧异地注视着宋清瞳,面露不解,宋清瞳低声道:“阿邪,接连两天搜城一无所获,也许离宫乱党根本没有藏起来,而是一直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我怀疑所谓的离宫乱党就是风凌雪的随行亲卫,也许法鸾也隐在其中,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希望不是,否则风凌雪舍身相救也是一场阴谋! 冷君邪的眉毛挑起来,如果风凌雪的亲卫是离宫乱党,那么风凌雪就是离宫的人!这怎么可能?他是南朝的堂堂王爷!而且还救过宋清瞳的命,就因为这个,他对风凌雪的印象一直很好,所以这次风凌雪一提出即刻启程,他爽快应下,开城门放行! “瞳儿,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水镜注视着宋清瞳,从她看过上官潋月递来的茶盏后,就面露沉思脸上看不见笑容,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茶面上写着一个字,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靖王的“靖”字。 凤目看向冷君邪:“君邪,朱栗府建在哪里?” 冷君邪一愣,宋清瞳眼中闪过一道犀利,快速说道:“是不是建在安置风凌雪亲卫的馆驿和纪府之间?” 的确是建在二者之间,冷君邪面色微微一变,“瞳儿,你是说--” 宋清瞳看一眼冷君邪,再次启唇:“从纪府到馆驿,即使是跑,最少要半个时辰,期间正好途经朱栗府,你和皇叔率领擎天军及时赶到,我们发现密道追踪至纪府,我让相父扩大搜索范围,我想乱党就是在那时隐藏到朱栗府的地窖里。后来雪如来出现,将我们引至与之方向截然相反的缁衣巷口,我们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缁衣巷附近,那时天光微开,路上已见行人,乱党无法行动,到了夜里,他们才从地窖出来转移回馆驿中。” 冷君邪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不错,她分析得有道理,这样一来也解释了地窖里血迹的由来,如果风凌雪与离宫有染,那么,他绝不容许这个祸患返回南朝! “这么说,果真是朱栗收容了乱党!”冷君邪攥紧拳头,眼中一片肃杀。 宋清瞳略一摇头:“这个很难说,而且现在都只是推测,只有见到风凌雪才能下结论。阿邪,我们一起去。”风凌雪是南朝的王爷,此事关系重大,如果抓错了人,谁脸上都不会好看。 冷君邪也想到这一层,宫门口,宋清瞳和水镜重新坐上马车,冷君邪翻身上了青鬃坐骑,点齐五百精兵,一行人火速前往东城门! 不多时,来到东城门下,冷君邪勒住缰绳,朝守城的官 兵问话:“靖王走多久了?” 其中一名士兵回答:“靖王殿下离开一炷香时间。” 冷君邪道:“大开城门!” 士兵依命将城门大开,一行人出了东门,车马在官道上疾驰,不多时,前方现出一队骑兵,冷君邪认出来,是风凌雪的亲卫,喊道:“靖王请等等!”打马如飞赶到风凌雪的队伍前。 宋清瞳的马车随后赶到,撩开车帘望去,两匹高头骏马拉着一辆雕刻繁复纹饰的华美大车,前后共有四五十名骑兵护卫,骑兵皆是身穿黑色侍卫服,脚蹬宝蓝色缎靴,个个面容冰冷,目光锐利,他们会是离宫的人?如果是,那么风凌雪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冷君邪腰背挺拔,端坐在青鬃马上,看一眼纹丝未动的车帘,唇边勾起冷毅的弧度:“靖王殿下,吾皇听说你走的匆忙,而你手臂上的伤还未痊愈,亲自带文贵君赶来为你践行。” “哦?哈哈——”马车里响起清朗悦耳的笑声,“如此多谢陛下好意。”话音落地,车帘挑起,风凌雪迈步下了马车,在车帘撩起的一刹那,宋清瞳清清楚楚看见马车里的一道红衣身影,里面还有人! 车帘撂下,宋清瞳的目光移向风凌雪,心肝再次震撼了一把,风凌雪步态轻盈悠然走来,雪白色锦袍在晴空丽日下,泛动着柔美炫目的光晕,珠冠束发,面如玉雕,目若流光,一身风华令人忘俗! 看罢,宋清瞳勾唇一笑:“殿下好风采!”说着,宋清瞳下了马车,“靖王殿下为救朕受伤,朕每每想起都感念殿下的恩情。” 风凌雪魅惑一笑,狭长凤目看着宋清瞳,面露愧色:“小王因事出仓促,未及向女皇辞行,失礼之处还望陛下谅解。” 宋清瞳的笑容更加和煦:“人之常情,殿下并无失礼之处,朕特意带文贵君来,为殿下看伤。” 水镜走上前两步,看着风凌雪温润一笑:“殿下,我来为你看看手臂。” 风凌雪微笑道:“有劳文贵君,孤王的手臂昨日恢复知觉,今天已能够抬起。”说着,风凌雪挽起袖子,将左臂伸过来,水镜在上面按了按,说道:“不必再针灸疗毒,只需每日按时上药,不出半个月便可恢复如初。”从怀里掏出特制解药,递给风凌雪,风凌雪谢过后纳入怀中。 宋清瞳瞟一眼马车,又道:“殿下来北秦多日,朕未尽地主之谊,说起来惭愧,朕聊备水酒为殿下践行。” 侍卫跑来奉上酒壶酒杯,宋清 瞳接过来斟满酒,递给风凌雪,同时瞥一眼马车,勾唇道:“朕从未见过江南美女,不如请车里的美人下来共饮一杯,如何?” 风凌雪目光一闪,迟疑道:“不过是庸脂俗粉,若是陛下不嫌,”看一眼双目放光的宋清瞳,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也好,魅儿,出来吧!” 车帘再度挑起,一道红衣身影走下马车,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红衣女子身上,此女面容娇美,体格风骚,扭着腰走过来,娇声叫一句“王爷——”整个身体偎进风凌雪怀里。 风凌雪看一眼女子:“魅儿——”虽是责怪的口吻,但是脸上是掩不住的宠溺。 红衣女子这才站直身体,看一眼宋清瞳,妖娆地一福身:“魅儿拜见女皇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清瞳一笑:“姑娘不必多礼。”笑得有些牵强,风凌雪姿容绝代,竟然会喜欢这样的重口味。 饮过践行酒,宋清瞳不动声色瞥一眼水镜,水镜略一摇首,马车里没有人。 宋清瞳着实拿不定主意,放行,还是不放行?他们到底是不是离宫乱党?眼见风凌雪告辞,揽着美人登上马车,疾驰而去,宋清瞳看一眼冷君邪,沉思着道:“离宫宫主雪如来厌恶血腥,所以手下的人皆不用利器,而且他们的武功招式与众不同。” 冷君邪深看一眼宋清瞳,缓缓颌首。 夜幕降临,风凌雪的队伍继续前行,不远处便是城镇,马车正好经过一座土山。 马车里亮如白昼,一颗颗明珠嵌在车壁上,红衣女子身若无骨依在靠枕上,银牙紧咬朱唇:“哼,没想到冷君邪带来了擎天军,将全盘计划打乱,今日一见,这个昏君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昏庸。” 风凌雪面容凝结如冰。 红魅又道:“我们主上果然料事如神,此行幸好没带上右护法,可是只有右护法和主上留在京城,魅儿还是不放心。” 风凌雪薄唇紧抿,抬手撩开窗帘,黑漆漆的密林里传来一声声怪叫,狭长凤目眯起来…… ☆、第五十八章 征兆 忽听前面的骑兵大喊“吁——吁——”,驾车的侍卫连忙勒住缰绳,马车停下来,一名侍卫跑过来禀告:“王爷,山脚下的树木被大风刮倒挡在路上。” 风凌雪眼中划过一道锐利,撩开车帘走下马车,红魅紧跟着也跳下来,侍卫已经点燃了火把,风凌雪走到队伍前,闪目看去,三棵枝叶繁茂粗壮的杨树横在官道上,循着树干走到山坡处杨树折断的地方,蹲下身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观看,根部断处参差不齐,的确像是被大风刮倒的,另一半断口被丛生的杂草遮挡,风凌雪略一思索,伸手探至被草丛遮住的断口处,眼中闪过一道凌厉,断口平滑,树是先被砍了一半,然后硬给推倒的! 红魅手掐着腰,咬着唇说:“真是倒霉!前面就是城镇,我们只能走一段山路,绕过这段官道。” 风凌雪默然站起身,红魅已经开始指挥侍卫上山,刚走进密林,突然,树林上空响起一声长啸,紧接着,一道道黑影从天而降,红魅柳眉竖起,这里竟然有山贼?!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条软鞭。 风凌雪目光一闪,抄手夺过软鞭,压低声音道:“你回车上去!” 就近吩咐侍卫:传令下去只许用佩刀! 寝宫前殿 宋清瞳席地坐在案前,正在批阅奏折,案上烛光闪动,玉儿过来剪断烛心,退下去时诧异地看一眼宋清瞳,宋清瞳手中握着一支鹅毛笔,鹅毛取自鹅翅最外层的硬羽削切而成,话说宋清瞳实在用不惯毛笔,可也不能总是在奏折上画圈,只好出此下策。 伏案良久,书案一侧的奏折明显见少,宋清瞳呼出一口气,楚天墨为相时,她若批不过来,楚天墨都会为她代劳,如今林况任丞相,虽也帮她分担一些,但是到底有顾忌,许多事还是不敢轻易决定。 玉儿进殿禀道:“皇上,楚大人求见。” 宋清瞳眼珠转了转,他为何而来?是上官潋月?自己推迟婚期的决定谁都没告诉,单等明日早朝上直接宣布板上钉钉。 “请相父进来。” 玉儿领命退下,不多时,楚天墨走进寝殿,紫袍箭袖,步履沉稳,走到书案前躬身行礼。 宋清瞳看向眼楚天墨,微微一笑:“相父找朕何事?” 楚天墨面容严肃,说道:“皇上,臣——”说到这儿,楚天墨看一眼宋清瞳,声音忽然顿住,毒发不过两日,她明显瘦了一圈,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奏折!话到嘴边尽数吞回腹中,他问过福 全,福全说宴请广陵君那晚没有派太监运过废料,并且再三保证,手中的金牌绝对没有遗失。福全办事一向稳妥,那么问题出在宋清瞳身上,她身边的人,贴身服侍的宫女太监甚至后宫里的男人都有可能盗取金牌! 她身体不好,此事还是由他来查吧,想到这里,楚天墨话锋一转:“今日皇上带文贵君探望上官家主,不知上官家主病情如何?”楚天墨只当是上官潋月假意称病,如果她解决不了,他可以出面。 宋清瞳目光看着楚天墨,此事楚天墨迟早会知道,既然问到了,她提前交个实底不是不可以,只是直接说出来恐惊到他,还得婉转一些,“相父,朝廷想同上官世家结盟,不见得非联姻不可。” 楚天墨闻言不由怔住,目光刷地投向宋清瞳。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宋清瞳额上冒汗,不是她不争气,她发现自己似乎天生怕他,每次只要他一瞪眼睛,她的腿就开始发软! 稳住心神,娶不娶上官潋月是她的事,更何况她还是一国之君,想到这里,又恢复底气,“相父,实话对你说,朕已同上官家主解除了婚事。” 此言一出,楚天墨的目光立刻变得犀利如刀,宋清瞳后脖颈冒凉风,连忙解释:“上官家主无意于朕,朕不想强人所难,结盟不见得非要联姻。”语速不由自主加快。 楚天墨此时只觉得头嗡嗡响,眼前一阵阵发黑,上官潋月称病竟是在她的授意之下!她以为立上官潋月为后只是结盟这么简单?想他楚天墨一生桀骜,还会在意一个江湖门派?胸中翻江倒海,一股腥甜涌上来。 眼见楚天墨双眼充血,面色苍白,宋清瞳不由大惊,叫一声“相父——”上前扶住楚天墨的手臂,楚天墨身体的分量似乎全部集中在这只手臂上,宋清瞳运功支撑,才勉强扶住。抬头看向楚天墨,棱角分明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离得近,宋清瞳甚至可以看见隐在他鬓角里的一根根白发,若是没记错,他今年才二十九岁吧,为她疗毒很伤身体? “相父快坐下。” 楚天墨运功压下口中腥甜,低头看一眼宋清瞳,见她一脸惊慌望着自己,他的样子吓到她了?站稳身形,退后两步低声说:“臣只是一时急怒攻心,现在没事了。” 宋清瞳恍然点点头,依然心有余悸,他真的没事? 楚天墨又说:“皇上,大婚绝不能解除。”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宋清瞳没料到楚天墨的态度这样强硬,前 期的排雷工作很成功,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枚,她要善始善终! “可是朕金口玉言,已经同上官潋月讲好了。”声音柔和,态度却是坚决的。 楚天墨别有深意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声音低沉:“臣愿意代皇上说服上官家主,皇上结成这门亲事,臣不在时,上官家主可以代替臣为皇上疗毒。” 宋清瞳愣住了,上官潋月为她疗毒?那楚天墨呢,他想离开这?楚天墨没有解释,也没有多做停留,在宋清瞳深思的目光里,楚天墨告退,快步出了大殿。 夜风阵阵,楚天墨走出内廷,感觉胸口一阵疼痛,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捂在唇上,胸口起伏吐出一口鲜血。 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轻笑一声:“这么晚了,太保大人还在搜捕乱党?” 楚天墨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谁,没有转身抬步要走。 宋昭夜快走两步绕到楚天墨面前,看一眼楚天墨,笑容愈加灿烂:“哦,孤弄错了,这里是皇宫,没什么乱党。”目光不着痕迹瞟向楚天墨握在左手的帕子。 楚天墨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冷声道:“让开!”运掌击向宋昭夜,宋昭夜轻盈闪身,让开一条路,楚天墨大步离去,宋昭夜望着楚天墨的背影,收住笑容,菱唇开启,似乎在自言自语:“耗损真元会怎样?” 宫墙暗影处传来一个平直无波的声音:“元气耗尽,吐血而亡。” “有什么办法?”更低的声音。 “真元相抵,以命换命。” ☆、第五十九章 又见纪云鹤 冷风萧瑟,宫道上不见人迹,夜半,又一场寒雨。 转过天,宋清瞳醒来时,身旁空空如野,水镜没有留下来过夜,翻身坐起来,净面漱口后赤足下地,脚底冰凉,心一同冷却下来,自昨晚她告知水镜,相父要她迎上官潋月进宫,水镜的面容一直很凝重,运动完后,更是提出回玉璋宫炼丹。 玉儿等四名宫女服侍宋清瞳穿戴整齐,简单用过早膳,走出寝殿,地面潮湿,秋风拂面,天气又凉了几分,登上龙辇来到金銮殿,在朝臣们震耳欲聋的朝拜声中,宋清瞳端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 太监高唱: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兵部尚书陆谖第一个走出来,脸上有些阴翳,禀道:“皇上,今早接到通许知府急报,昨晚,靖王殿下南行至通许附近山坡时,遭遇山贼,山贼不但抢劫金银,打伤多名亲卫,甚至还伤到了靖王殿下!” 语毕,朝堂上一阵唏嘘,通许离京都不到五十里,也算是天子脚下,山贼的胆子可够肥的。 宋清瞳心头一跳,冷君邪出手够狠!她只让冷君邪试探一下,怎么把人给弄伤了?事情有点严重了。 “靖王殿下伤得怎样?”宋清瞳一脸关切地问。 陆谖回道:“肩头被剑锋划伤,已经及时包扎。皇上,臣请求亲自率兵围剿山贼!” 宋清瞳放下心,伤得不重,不知试探结果如何,冷君邪的人估计是回来了,可别留下作案线索。 东方瑞走到殿前,抖着胡须道:“山贼狗胆包天!此事一定要严办,请皇上派兵捉拿那伙贼人,一旦拿到马上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他在朝五十年,从未听说京城附近出过这样的事,所以必须严惩。 宋清瞳轻咳了两声,东方瑞若是知道那伙“山贼”的头儿就是他的宝贝外孙,眼珠子会不会掉地上?“太傅所言极是,此番辛苦陆大人,靖王受伤,朕也一道去探望。”她不会去通许,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果然,东方瑞道:“皇上不可,山贼尚未剿灭,此行恐有危险。” 林况一脸端肃,走到殿心道:“臣愿代皇上去通许看望靖王殿下。” 东方瑞看一眼林况,面露赞许,宋清瞳一笑:“如此,有劳丞相。”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代她去一趟再好不过。 几个人退回大臣队伍,吏部尚书程周走到殿心,黑黝黝的脸上不苟言笑,禀道:“皇上,朱栗身为都察院长官,负责监察弹劾百官 ,自被拘押,都察院诸多事宜无法执行。另外,纪素和纪繁分别在礼部任侍郎和员外郎,因纪府勾结离宫一案也被拘刑部。” 宋清瞳微微皱眉,朱栗收容离宫乱党一案,还有不少疑点,这个待查。而纪相如勾结离宫已成定论,离宫颠覆朝廷,纪相如涉嫌卖国,按照古代的法律,纪府的人别说当官,性命都保不住。 “御史一职暂由副职代理,待此案查清再做决定。纪素纪繁做免职处理,至于代替的人选,程大人费费心吧。” 程周领命归队,东方亮又走出来,洪亮的声音道:“皇上,上官家主称病,大婚是否如期举行?” 宋清瞳头大了两圈不止,如果有选择,她当然不希望上官潋月为她疗毒,可昨晚楚天墨说的话深有意味,什么叫“他不在时”?看一眼东方亮,道:“昨日文贵君手到病除,上官家主已无大碍,大婚如期举行。” 话音落,一名侍卫噔噔噔跑进金銮殿,单膝跪地:“禀皇上,纪良人在金銮殿外求见。” 御座下一阵骚动,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宋清瞳扫一眼眼睛放光的朝臣,想看她的热闹,门都没有! “带纪良人去御书房,退朝!” 御书房 宋清瞳背对着门负手而立,一想到面对的可能是一场哀求,甚至是哭诉,头隐隐作疼。身后响起脚步声,纪云鹤被侍卫带进来。 “你们退下。” 侍卫的脚步声远去,宋清瞳这才转过身,视线落在纪云鹤身上时,心不由一跳,本以为纪云鹤家遭巨变,一定是衣冠不整饱经风尘,可令宋清瞳意想不到的是,纪云鹤周身上下一丝不乱,俊朗的脸上微微带笑。 在宋清瞳诧异的目光里,纪云鹤缓步走来,广袖如云,步履轻盈如风,烟青色锦袍剪裁得极为合体,领口袖口绣着繁复精美的云纹,袍摆上绣着鱼跃莲叶的图案,衣袍随着他的走动跌宕扬起,鱼儿仿佛活了一般。 纪云鹤走到宋清瞳近前,撩衣摆要跪下,宋清瞳抬手扶住他,勾唇一笑:“云鹤不必多礼,上官家主早已派人寻你,怎么才回来?” 纪云鹤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宋清瞳,回道:“罪臣急着去南朝收购棉花,没走官道,而是抄了近路,上官家主的人追空了。”声音很是嘶哑。 宋清瞳看一眼纪云鹤,虽然从他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焦灼的心情,她是现代女性,无意搞出株连九族那一套,于是 道:“此番辛苦你了,纪府这件案子你——” 宋清瞳说着,却没注意到纪云鹤身躯微微一抖,瞥一眼她垂落在身侧的手,眸光一闪,伸过手握住,举到胸前,宋清瞳不由怔住,抬目看向纪云鹤。 只见纪云鹤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宋清瞳心头一跳,立刻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纪云鹤一字一句道:“皇上姿容绝丽,罪臣自见过后魂牵梦萦,皇上若是不弃……” 宋清瞳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再听下去非得吐了不可,手腕一翻,一掌推开纪云鹤,纪云鹤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背台词这项艰巨的工作中,没防备被推得一个趔趄,急退数步,后背“砰”一声撞在门上! 宋清瞳本来心头有气,他对她用美男计?真当她是昏君了!看他狼狈的模样又觉得好笑,嘲弄道:“纪云鹤,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纪云鹤心头一震,蓦然抬首,星目看向宋清瞳,才发现她消瘦了不少,是因为离宫?心中愈加疼痛,他方才的行为看似表白,其实极不尊重她,可他也是走投无路! 颓然跪倒在地,嘴唇一抖:“皇上,臣弟相如自幼敦敏仁厚,臣以性命担保他没有勾结乱党,那次臣三天之内筹集到赈灾物资,全赖相如鼎力相助,臣弟被雪如来劫持,请皇上救救臣弟。” ☆、第六十章 皇帝大婚 宋清瞳心头一动,他居然在为纪相如求情!瞟一眼跪伏在地,头几乎埋进地里的纪云鹤,想起他在御花园里把酒临风嬉笑怒骂时,是何等的潇洒快意,如今竟然卑微至此! “劫持?雪如来带走令弟时,不见令弟有丝毫反抗。即使纪相如真被冤枉,密道也是在纪府发现。”言外之意,纪府难逃干系。 纪云鹤手撑着地不住颤抖,宋清瞳说的没错,不管纪府谁是内应,这种谋逆大罪都是要诛灭九族的,脸上闪过一抹绝望,“皇上,罪臣愿意代母亲一死。”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朕无意为难你们纪府,你先平身,听朕说。” 纪云鹤闻言看向宋清瞳,见她面容和悦,明如秋月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本已黯然的心瞬间照亮,不禁依言站起身。 宋清瞳这才说:“纪府上所有在刑部看押的人,朕即刻下令释放。现在纪府被封,旗下的生意无人过问,不少铺子已经关门,云鹤,朕不希望纪氏垮掉。”抄了纪府固然可以充盈国库,但是她不会只看到眼前利益,北秦四分之一的税收来自纪氏,而且纪氏的买卖钱庄遍布北秦,如果纪氏垮了,北秦的经济也会陷入危机。纪府的案子毫无进展,她早想将他们放出来钓鱼,正愁没有合适的契机,纪云鹤来得正好! 纪云鹤心头不由一震,危急关头他只想到自己这一小片天空,离宫扬言灭掉北秦,北秦若失,纪府又怎能独善其身,她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心里该有多难!想到这里,纪云鹤道:“皇上,臣愿意将功赎罪,臣请出宫重整生意店铺,今年纪府的收益全部捐献给朝廷,助皇上剿灭离宫!” 三日后 皇宫里处处悬红挂彩,每座宫殿的石柱都裹着红绸,就连宫女太监们腰间系的带子,也一律换成艳红色。通往寝殿的宫道上,一色以红毯铺地,寝殿里更是挂满了红绸,殿顶正中央,悬垂下来一只硕大的以红绸结成的花球,寝殿被渲染得充满喜庆之气。 宋清瞳身穿大红喜服,喜服上绣着游龙云海图案,云髻斜插金钗,头顶戴着镂刻精美小巧的冕旒王冠,雍容华贵,恍若神妃下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清瞳脸上没有一丝喜色,不着情绪的目光投向水镜,气质俊逸出尘,身穿青灰色长衫,玉簪束发,一手执拂尘,一手托着一只雕漆木盒,盒子很大。 水镜淡淡的语气道:“三十颗混元丹,你先用着。” 宋清瞳依然注视着水镜,水镜将木盒放在桌子上,凤目 环顾寝殿一周,触目都是刺眼的红!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再过一会儿,她就要去皇后的寝宫拜堂成亲,不去看宋清瞳,眼睛瞟向窗外,朗日照空,万里无云。 “青峰观来信,紫铜炼丹炉铸成,我要回青峰观炼丹,混元丹我还会派人送来。”声音轻若烟尘。 宋清瞳默然听着,水镜眼里不揉沙子,她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还好没有反目,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低声问:“什么时候走?”眼睛望向窗外远空。 水镜看一眼宋清瞳,眸光深沉似夜,低沉带着磁性的的声音说:“现在。” “……” “你,多保重。”凤目最后看一眼宋清瞳,转身向殿外走去。 眼见那抹飘逸的身影渐行渐远,宋清瞳扶着桌角缓缓坐下来,唤出赤霄:“用朕的马车护送他回青峰观。” 枯坐良久,殿门处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楚天墨身穿淡紫色锦袍,袍袖摆动间走进寝殿,宋清瞳连忙起身,端然站立,她知道楚天墨将自己推给上官潋月自然有他的难处,他真心为她打算,所以她不想他看到自己郁郁不快的样子。 楚天墨走到宋清瞳近前,躬身行礼,“皇上,吉时到了。”深邃的目光看向宋清瞳,宫人说,皇上将他们遣出寝宫,不许任何人靠近。 宋清瞳微微一笑:“朕正要唤宫女进来,没想到相父来了,上官潋月到了?” 楚天墨见宋清瞳脸上含笑,心稍安了些,回道:“上官家主已经在路上,再有一炷香时间就进宫门了。” 宋清瞳点点头,楚天墨又道:“进宫参加喜宴的朝臣比较多,荣贵君亲自率领御林军把守宫门和主要路口,请皇上放心。” 宋清瞳颌首,那日冷君邪带人试探风凌雪一行人,据冷君邪讲,风凌雪的亲卫使用刀剑,武功招式虽然凌厉却是寻常见到的,他正想撤兵,不料风凌雪手执长鞭飞身上前,接连十几鞭子,他左躲右闪,最后出于自卫,刺向风凌雪的右肩,迫他后退,不成想风凌雪竟然没有躲开,肩头被剑锋划伤! 玉儿进来禀告:“皇上,华贵君有事求见。” “请他进来。” 玉儿领命退下,不多时,云瑾颀长的身形走进寝殿,白衣胜雪翩然来到宋清瞳近前,长目瞥一眼凤冠霞帔的宋清瞳,眸光微微一动。 宋清瞳看着云瑾微微一笑:“这几日辛苦曼卿, 来日朕定会重赏。”大婚的一切繁琐事宜宋清瞳全部交给云瑾负责,云瑾操办起来井然有序,竟然没有一点疏漏,就连一向不夸奖人的福全都在宋清瞳面前连连称赞。 云瑾行过礼,呈上来一本厚厚的册子,禀道:“皇上,长乐宫的酒宴已经备好,此次宴请的是在京六品以上官员,这本册子里记录了官员座次和菜品,请皇上过目。” 宋清瞳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又递给云瑾,唇角勾起:“有曼卿把关,朕自然放心。”她是个好领导,既然发现了云瑾的才干,绝对不会埋没他。 这时,承影快步走进寝殿,禀道:“皇上,迎亲的队伍到了!” ☆、第六十一章 皇帝大婚二 宋清瞳颌首,玉儿手捧着盖头走上前,俏脸含笑:“皇上,奴婢为您戴上。”绣着百花戏蝶图案的大红盖头遮住面容,红缨缨的流苏垂落在胸前,玉儿和承影一左一右扶着宋清瞳走出寝殿。 直到那抹艳红色身影消失在殿门口,云瑾收回目光,看一眼一旁站立的楚天墨,见他目光深沉,久久注视着宋清瞳消失的地方,心头不由一动。 宋清瞳被搀扶着走下寝殿台阶,脚踩在松软的地毯上,低下头,红艳艳的地毯映入眼帘,欢声笑语骤然收住,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走出寝宫宫门,玉儿承影停住脚步,大红的袍袖在盖头下飘展,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伸出来,宋清瞳将手放上去,细腻的触感传递来淡淡的体温。 耳边响起潮水般的恭贺声:“愿皇上和上官家主永结同心!”声音回荡不止,一时间鼓乐齐奏,声震云天。 上官潋月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琥珀色的眼睛看瞟一眼落在手心里葱段般的纤纤玉手,面容平静无波,轻轻握住,扶着宋清瞳登上装饰着红绸的龙辇。 二人在龙辇中坐稳,鼓手乐手走在队伍最前面,手举宫扇的宫女,执着拂尘的太监,一队骑马的侍卫,龙辇后还跟着长长一列抬着箱子、端着托盘的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景德宫。 景德宫离宋清瞳的寝宫不远,不多时,龙辇在一座气势雄浑的宫殿前停落,二人下了龙辇,玉儿呈上中间挽着花团的红绸,宋清瞳执起红绸一端,上官潋月手执另一端,在欢天喜地的鼓乐声中,二人牵着红绸一前一后走进景德宫正殿。 正殿里声音嘈杂,似乎来了不少人,宋清瞳知道,朝中二品以上官员,比如东方瑞,林况,六部尚书,大理寺卿等都到了,走到殿心时,她听到宋昭夜雌雄莫辩的声音。 “哎?楚相怎么才到?孤先给你道喜,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择来上官家主这样的乘龙快婿,只可惜呀,有情人难成眷属喽。” “皇叔说错了,瞳姐姐喜欢上官家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对。”脆生生的嗓音,是澄观。 “小和尚,这你就不知道了,瞳瞳对孤一往情深,如今眼看着心上人凤冠霞帔同别的男人拜堂成亲,孤的心--唉!跟你说你也不懂。” 宋清瞳早已习惯宋昭夜荒诞不经的言语,但是大臣们似乎不太习惯,殿上传来鄙夷的唏嘘声。 这时,殿中响起洪亮的声音:“大家静一静,拜堂仪式现在开始!”说话的是东方瑞,这次 大婚由东方瑞主持。 待大殿里安静下来,东方瑞高声道: “一拜天地--” 宋清瞳和上官潋月面对殿门躬身行礼。 “二拜高--” 没等东方瑞口中的“堂”字落地,宋昭夜放高音量道:“等等!” 东方瑞一皱眉毛,面带不悦看一眼宋昭夜,宋昭夜脸上漾着明艳艳的笑,看一眼楚天墨,轻咳一声道:“孤以为,皇上不光要拜祖宗牌位,还要拜楚相才对,楚相身为皇上的相父,十余年兢兢业业,是我北秦的中流砥柱!皇兄薨了以后,楚相身为首辅大臣,更是殚精竭虑辅佐皇上亲政,可以说,楚相待皇上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东方瑞听着不住点头,宋昭夜说的这番话他还是很赞同的,殿上的大臣皆颌首称是,东方瑞手捋胡须,看一眼宋清瞳,含笑问:“未知皇上意下如何?” 宋清瞳自然没有异议,清声道:“准!” 楚天墨推辞不过,在一干大臣的热情簇拥下,无奈坐到大殿正中座椅上,东方瑞高声道:“二拜高堂--” 宋清瞳行礼,弯下腰时,心不知为何忽悠一沉,直起身时,一股莫名的疼痛直达四肢百骸! “夫妻对拜--” 宋清瞳心中思索着莫名疼痛的来源,和上官潋月相对而拜,欢快的鼓乐声再度奏响,大臣们的恭贺声宛如山响,在大殿里久久回荡。 待声音渐息,东方瑞道:“将皇上皇后送入洞房--” 宋清瞳在红绸的牵引下,走进景德宫寝殿,玉儿和承影率先来到覆着一层花生莲子等吉祥糖果的大床前,将各色干果往床里堆了堆,扶着宋清瞳在床前坐下。 这时,寝殿门口低眉敛首走进来一名宫女,手中托盘里盛着一根秤杆,玉儿承影相视一眼,景德宫的宫女太监由总管福全亲手挑选,绝对可靠,二人退下。 宋清瞳坐在床沿上,盖头下,一截喜服的袍摆飘入眼帘,上官潋月没有走,就站在自己面前,宋清瞳知道,她身为皇帝,拜堂的程序和平常女子是有区别的,一会儿上官潋月就要为自己除去盖头,然后二人一同到长乐宫宴饮群臣。 上官潋月瞥一眼那名宫女,启唇道:“放在桌上,你退下。”一会儿他要同她讲明,疗毒可以,决不会行夫妻之实。 谁知,那名宫女没有听见一般,依然走到上官潋月面前,将托盘举过头顶,上官潋月垂 眸瞧她一眼,她的头埋得很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宫女的一截后颈,白皙细腻恍若凝脂。 宫女道:“请皇后用秤杆为皇上掀盖头。”命令的口气,秤杆两个字明显加重语气。 上官潋月眉头不由蹙起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讲话,而且宫女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不由多看宫女两眼,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戴的盘丝玉镯上,心头微动,这时,宫女将头稍稍抬起,极有韵味的丹凤眼睨向上官潋月,朝上官潋月俏皮地一眨眼睛,上官潋月的面色陡然一变,“你”字险些吐唇而出,转头警惕地看一眼宋清瞳,再转过头时,双唇紧紧抿住,默默拿起秤杆,将盖头挑起来。 宋清瞳终于得见天日,看一眼上官潋月,丰神俊美,玉树临风,一笑:“一会儿还要辛苦上官家主。” 这时,宫女又说:“请皇上皇后共饮合卺酒。” 上官潋月眉头皱得更深,宋清瞳这才注意到上官潋月身后的那名宫女,十七八岁年纪,身材窈窕,面容秀美,手中拿着托盘,一双丹凤眼正大胆地往自己身上瞟,眼中露出一抹惊艳。 宋清瞳还要仔细端详,上官潋月目光一闪,拉起宋清瞳的手,道:“我们去饮合卺酒。”说完,拉着宋清瞳走向酒桌。 宫女连忙小跑着赶在上官潋月之前,来到桌边,轻声说:“奴婢为皇上皇后斟酒。”说着,抬玉腕执壶快速斟满两杯酒,置于上官潋月和宋清瞳面前。 上官潋月低头看着酒杯,眼角抽搐不止,眼见宋清瞳拿起酒杯看向自己,袍袖下的手不由一抖,宋清瞳眸光闪动,从掀盖头时,她就觉察到大殿上有一股莫名的暗涌,目光瞟向那名宫女。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沉声道:“皇上勿饮!” ☆、第六十二章 皇帝大婚三 一队御林军步伐整齐跑进寝殿,队伍最后,楚天墨健步如风,行止间一派威仪,宋清瞳不由微笑:“相父--”心中已了然,那名宫女有问题。 楚天墨行礼后,凌厉的目光瞥一眼身穿粉色宫装的少女,视线落在宋清瞳左手端着的酒杯上,宋清瞳会意,将酒杯递给楚天墨,楚天墨接过酒杯,抽出银簪探进酒水里,再拿出来看时,银簪没有变色,楚天墨又将酒杯置于唇边,唇齿沾上些许酒水,表情微微一怔,连忙用帕子拭去唇上酒水,冷目看向那名宫女。 宋清瞳见楚天墨不语,问道:“相父,酒里下毒了?” 楚天墨看一眼宋清瞳,一时间语塞,面上略显尴尬,粉衣宫女不耐烦地一翻白眼,忍不住嚷道:“不就是极品春药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切,看你这大官挺有气度,说起话来这般扭捏!” 极品春药?宋清瞳瞠目结舌,做梦想不到这少女居然给她下这种药!楚天墨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脸上闪过一道杀意,反观粉衣少女,在楚天墨强大的气场之下,竟然不为所动,脸上找不见一丝惊慌。 这时福全小跑着进殿,面色不似往常镇静,手指着少女,颤声说:“皇上,这女子不是景德宫里的宫女,那名宫女被人点了穴道,关在暖阁里。” 一语道破,粉衣少女也不害怕,清泠泠的目光看着宋清瞳,玉手摩挲着小巧的下巴,不住点头。上官潋月目光一闪,上前半步,身体搁在两人之间,启唇道:“皇上,她是臣的旧识,请皇上遣退左右,容臣禀明。” 宋清瞳早看出上官潋月同这宫女关系匪浅,旧识,这称呼有意思,老朋友可以称作旧识,老情人似乎也可以,唇角不由得勾起来。 挥手命众人退下,一时间御林军全部撤出寝殿,粉衣少女斜睨一眼纹丝未动的楚天墨,一挑眉毛,脆如黄莺般的嗓音说:“哎!没听见皇帝要你们都退下?你这大官怎么还不走?” 楚天墨没理粉衣少女,面露沉思,此女同上官潋月有关系,难道是寒冰谷的人? 这时,粉衣少女大喇喇地拉出把椅子,噌地跳上去,翘起了二郎腿,宋清瞳眼见她放肆无礼,只觉得新鲜,瞥一眼上官潋月:“上官家主,你的解释?” 上官潋月正在揉太阳穴,见宋清瞳问起,倍感头疼地蹙起眉头,“她平时也是这个样子,她是--她是臣的师伯,请皇上恕她冒犯之罪。” 师伯?宋清瞳打量粉衣少女,肤若凝脂,唇如点绛,这 师伯也太年轻了吧,不过,仔细看她那双眼睛,明澈中带着一抹沧桑,她也像上官潋月一样练了邪门武功? 楚天墨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问:“你是寒冰谷谷主姬如意?” 粉衣少女呵呵一笑:“算你有见识!”看一眼上官潋月,眼睛弯成了月牙,“一别十年,听说你娶了皇帝做媳妇,呵呵,师伯怕你娘家没人撑腰,被侄媳妇欺负到,特意跑过来给你助助威。今日一见,侄媳妇儿貌若天仙温柔大方,你这冰块儿可不许欺负她!” 姬如意说完,从腕上取下盘丝玉镯,拉起宋清瞳的手,极其认真地说道:“这只镯子跟了我四五十年了,今天师伯当做见面礼送给你,你一定要小心收着。”说着小心翼翼地为宋清瞳戴上。 宋清瞳垂眸看一眼,样式很普通,玉上还带着瑕疵,看姬如意爱如珍宝似乎还舍不得给她,宋清瞳扯出一个笑脸,少不得客气:“谢谢师伯,朕一定收好。”这位师伯还真是极品! 上官潋月皱着眉头,道:“师侄无恙,师伯既已看过,还该早日回寒冰谷。” 姬如意摆摆手,似乎没听出上官潋月的言外之音,笑着道:“不急不急,师伯还没喝你们的喜酒呢!” 楚天墨眸光闪动,一笑:“姬谷主是皇后的师伯,又是远道而来,我北秦理应好好招待,不如谷主留下来多住些时日。” 姬如意闻言乐得直拍手:“好啊好啊,呵呵,本谷主还没逛过皇都呢。”言语中透着天真。 上官潋月面沉如水,眉毛皱得更深,哪知姬如意睨一眼他,小嘴一撇道:“啧啧,不是师伯说你,你看看你,冷冰冰地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难怪侄媳妇都不敢看你,你要这样这样……” 说着,姬如意身形一晃,瞬间移到上官潋月面前,抬起手捏起上官潋月的面颊,使劲往上提,宋清瞳和楚天墨面面相觑,姬如意也太彪悍了吧? 上官潋月眉头直抖,抬手拍向姬如意的魔爪,不料姬如意忽然一松手,反手抓起上官潋月拍过来的手,又抓起宋清瞳的手,宋清瞳很想避开,无奈她的身法快似闪电,姬如意将两只手按在一起,笑眯眯道:“要这样才对!” 眼见上官潋月的脸黑似锅底,姬如意语重心长地压低声音道:“潋月,师伯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十年前师伯就跟你说清楚了,虽然侄媳妇长的不如师伯,武功也不怎么样,但是,你既然娶了人家,就不要始乱终弃……” 声 音极低极低,但是宋清瞳还是听得真切,他跟她?不会吧!看外星人的目光看向上官潋月,上官潋月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等姬如意说完拉起宋清瞳的手,拔腿就往外走,身后姬如意大喊:“等等,师伯还没说完呢!” 楚天墨看着姬如意微微一笑,欠身相让:“喜宴即将开始,姬谷主,请——” 姬如意笑嘻嘻应着,拍了拍楚天墨的肩头,“呵呵,你这大官不错!”颠颠地往外走去。 此时长乐宫里热闹喜庆,本就阔朗的宫殿里,四周的帷幕全部撤下来,场地更加开阔,一张张整齐排列的圆桌,一眼望不见头。大殿上方,大红绸带悬垂出一道道弧度,或深或浅错落有致。 宋清瞳与上官潋月步履庄重,携手走进深广的殿堂,大殿里的气氛立时变得肃穆起来,二人登上玉阶,转过身来,众臣离座行礼,宋清瞳道:“众卿免礼平身。”朝福全微微颌首,福全走到玉阶前,展开黄橙橙的圣旨,高声宣读…… 无非是大婚祝词之类,长而空洞,宋清瞳的目光落在一张张座无虚席的圆桌上,在座的大臣有认识的,有陌生的,靠近御座的一张桌,坐着楚天墨,东方瑞,林况等重臣和宋昭夜,澄观,还有姬如意,冷君邪亲自带兵布防皇宫,云瑾负责大婚喜宴,因而两个人都未在座。 好一会儿,福全念完,宋清瞳宣布筵席开始!气氛又变得热闹起来,宫女往来穿梭端上来各色美味佳肴,众臣推杯换盏,一点不显拘束。 长乐宫宫门口,一名太监快步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一名身穿朝服的大臣,太监看一眼立在宫门处云瑾,走上前恭敬地说:“贵君,这位大人来迟了。” 云瑾看一眼那名大臣,身材微胖,从官帽上嵌的宝石看,应该是五品官,问过姓名品级后,眸光一闪,看一眼太监道:“本宫带他进去。” 太监退下,云瑾引着那名大臣走进宫门,只见那名大臣扫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王爷尚未走远,问是否提前行动?” 云瑾长目瞟一眼严守在宫门口的御林军,不动声色道:“按计划行事!” ☆、第六十三章 洞房疗毒 日渐西沉,喜宴还未结束,宋清瞳悄悄揉一揉腰,她在御座上坐了一个时辰有余,侧目看一眼身旁端坐的上官潋月,腰背依旧挺拔,神情里没有半点不耐,不过脸上自始至终不见一丝笑容,宋清瞳很是不屑,北秦人都知道,他不想嫁她,可他就不能在人前给她留点面子? 玉阶下,东方亮正在敬酒,东方亮笑呵呵地说完祝酒词,上官潋月依然端着一张脸,手中的酒杯象征性地置于唇边,从宋清瞳这个角度看,酒一点没沾唇上,宋清瞳朝东方亮微微一笑,将酒杯端到唇边略倾,唇上沾到少许酒水,这是南疆进贡的葡萄酒,味道甘醇,但是也不敢多饮,敬酒的大臣像是走马灯,你方唱罢我登场。 酒桌上,楚天墨饮下林况等几名门生敬来的酒,便为姬如意布菜,姬如意舌头打结,嘴里直打酒嗝,一边吃着碗里现成的肉菜,一边问诸如京城里哪里最热闹,哪的酒楼最好之类的大众化问题,楚天墨耐心地一一回答,深目不由自主瞟向玉阶之上,宋清瞳一只手扶着扶手,脊背不似方才挺直,面颊微微泛红,神态里已显倦意,楚天墨心头不由一沉,快速解决完姬如意抛来的问题,转身命小太监传话给福全。 福全立在玉阶上,也看出宋清瞳乏了,但是楚天墨,东方瑞等一批重臣还没上来敬酒。太监小跑上玉阶,附耳道:“福公公,楚大人请您宣布皇上回宫。” 福全点点头,这些年,楚天墨对女皇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尤其皇上自新安返京这些天,饮食,寝居,增添衣物经常过问,他看着都感动。走到宋清瞳面前,躬身请示,宋清瞳当然同意,她早就坐不住了。 福全领命走到玉阶前,高声道:“皇上起驾!” 可是,大殿里的声音太吵杂,只有接近御座的一小部分大臣听见,离座行礼,宋清瞳和上官潋月起身,脚下踩着红毯,并肩走下玉阶,直走到殿中央,大臣们这才发现,连忙跪下来行礼,宋清瞳微笑道:“众卿不必多礼!” 众臣平身站起,见皇上面容和悦,身穿红妆的缘故,不似往常上朝时威仪严肃,不由少了畏惧之心,有两个胆大的,也因为酒喝多了,高喊:“皇上不能走!臣还没敬过酒呢!”此言一出,大殿里有一半的大臣跟着嚷起来,纷纷要上来敬酒。 宋清瞳停住脚步,瞪一眼那两名起刺的大臣,将他们的模样记在脑海里,心说,回头再收拾你俩!看一眼热情高涨的大臣,虽然只有一半,可也不在少数,这是喜宴不能摆皇帝架子,正想着如何婉转措辞,身 后响起浑厚的声音:“诸位勿急,皇上虽然走了,但是喜宴继续,本官代皇上主持。” 宋清瞳心头一动,转身看去,只见楚天墨微笑着走来,楚天墨在朝中人缘极佳,又有威信,此言一出,嚷着敬酒的大臣倒没话说了,宋清瞳颌首,有楚天墨代为主持再好不过。 “如此有劳——”话还没说完,酒宴座位里响起清亮悦耳的声音:“瞳瞳,等等!” 这是宋昭夜的声音,见宋清瞳望过来,宋昭夜从座位里站起身,脸上的笑愈加柔美:“孤是皇上的皇叔,这喜宴嘛,理应由孤主持!”说着瞟一眼楚天墨,悠哉游哉走到殿心。 宋清瞳只觉得可笑,宋昭夜事事同楚天墨过不去,可主持酒宴是苦差事,一会儿大臣们就得上来敬酒,这也值得一争? 大殿上传来嗤笑声,脸上明晃晃挂着嘲笑的大臣不在少数,那表情翻译成语言就是,他算哪根葱!王爷不王爷,男宠不男宠,要权没权要势没势! 宋清瞳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宋昭夜久居后宫,在朝中没有一点威信可言,此次酒宴由他代为主持正好可以树威,而楚天墨这阵子面色不好,想是累到了,看着楚天墨微微一笑:“相父近日操劳国事,喜宴交给皇叔主持吧!” 楚天墨略一犹豫后点点头,他的身体状况是不宜饮酒的,宋清瞳又看一眼宋昭夜,微笑道:“辛苦皇叔了。” 景德宫 在偏殿里有一处温泉池,名曰芙蓉池,池上热气氤氲,水面飘浮着一层玫瑰花瓣,宋清瞳将身体全部浸在温热的池水中,一个字:爽!景德宫真不错,据说这里原是皇帝寝宫,女皇登基后,不知为何没有搬进景德宫,而是依然住在皇后寝宫永安宫。 舒舒服服泡完澡,拭净身体,穿上一袭藕荷色淡雅衣裙,迈步走进寝殿。寝殿里温暖如春,上官潋月已经沐浴完,换上一身浅蓝色丝质长衫,头上系着同色系束带,正坐在桌前看书。 宋清瞳走到近前,少年的脸庞,偏偏作成一副老成模样,又想起他在长乐宫里不苟言笑的样子,勾唇道:“我们现在开始,皇后?”皇后二字带着嘲弄的口吻。 上官潋月目光微沉,但宋清瞳的称呼没毛病,只得放下书卷,站起身白皙修长的大手抬起来,宋清瞳会意,将自己的手递上去,上官潋月将指头搭在宋清瞳纤细的腕子上,良久,收回手,据楚天墨讲,短短一个月时间她毒发了三次,她体内的胎毒是至阴邪气,平常若按时疗毒尚能维持 些时日,如今胎毒频频发作,她活不了多久。 宋清瞳见他垂眸不语,微微一笑:“皇后,我们去清和宫?” 上官潋月抬眸看一眼宋清瞳,笑容和煦,举止自然毫不做作,一想到她时日无多,上官潋月的心为之一沉,转念一想,她死了,自己便可以重获自由,该高兴才是。 “不必,我练的功法不需要冷玉床。” 一时间,宋清瞳在床上盘膝坐好,上官潋月盘坐在宋清瞳身后,双掌抵于宋清瞳后背,宋清瞳只觉得一股冰寒之气透过后背直入骨髓,禁不住打一个寒噤,忽觉那股寒气又化作暖流,周身瞬间浸润在密不透风的热气里,仿佛还在泡温泉。 良久,上官潋月收功。 宋清瞳舒服得快要睡过去,忽觉后背一凉,体内的热气刹那间消散无迹,不觉失落,看一眼已经下地的上官潋月,玩笑道:“皇后,明天接着为朕疗毒。” 上官潋月脚底一滑,睨一眼宋清瞳,她以为疗一次毒那么容易,没有十天八天,元气无法完全恢复,难以想象,楚天墨如何坚持了十年! 宋清瞳也下了床,这里她无意多留,看一眼上官潋月,一笑:“今日多谢皇后,朕不叨扰了。”迈步向外走去。 上官潋月闻言心头一动,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这样他就省事了,忽然问道:“皇上试探风凌雪,未知结果如何?” 宋清瞳微微一愣,又一想他知道也不稀奇,摇摇头道:“不见异常,朕已经派人一路监视。” 上官潋月眼中闪过一道杀伐,“如果一路上不见异常,皇上是不是打算放他归国?” 宋清瞳听出他话里似乎有弦外之音,微微一怔,上官潋月又道:“北秦同南朝隔江相望,若是风凌雪的船遭遇巨浪沉入江中,南朝亦无话说。” 宋清瞳蓦然抬首,快速看向上官潋月,明净的面容,舒缓的语调,说出来的内容却如此狠绝! ------题外话------ 感谢爱菲儿和juanjuan529的鲜花,感谢a080f的打赏! ☆、第六十四章 北疆告急 夜凉如水,天际一弯新月。 宋清瞳没乘龙辇,徒步走在宫道上,身后只跟着玉儿、承影和总管太监福全,皇帝大婚没有宿在皇后寝宫,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路西行,前方矗立一座巍峨雄浑的宫殿,这是铜雀宫,冷君邪的寝宫。 这时,侧面宫道上,一抹颀长的身影漫步行来,雪白的衣衫在夜色下格外显眼,宋清瞳心头微微一动,这么晚了他还未安歇! 云瑾余光也注意到宋清瞳,低垂的长睫眸光流转,衣袂轻扬间走到宋清瞳近前,躬身行礼,声音极是低醇悦耳:“皇上,这么晚了还没歇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宋清瞳顾左右而言其他:“哦,这几日有劳曼卿,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云瑾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声音更加低酽:“喜宴刚散,臣的伤已然无碍。” 宋清瞳看了云瑾一眼,微微一笑:“夜深了,曼卿还该早些休息。”她问过御医,御医说云瑾身上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愈合。 云瑾闻言刷地垂下眼睑,口中道:“臣知道。”行礼后离去。 宋清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吩咐福全:“传朕的旨意,华贵君协办大婚有功,赐各式头簪十支,金冠一顶,沉香木佛珠一串,金裸子十块,锦缎五十匹,白银千两。” 福全领命退下,宋清瞳这才迈步向铜雀宫走去,却不知刚刚转身,远处投来一道幽沉的目光,一直目送她进了铜雀宫! 铜雀宫寝殿 宋清瞳头一次来,看过寝殿的布置着实吃了一惊,入目是淡粉色的床幔,淡粉色的被褥,就连寝殿内的摆设装饰都以柔色调为主,看了一圈宋清瞳不由勾起唇角,都说房间的布局最能展现主人的内心,是不是人的性格越刚毅,内心就越柔软?宋清瞳哪里知道,这里布置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女皇的偏好。 此时冷君邪不在寝宫,把守宫门的侍卫讲,喜宴刚刚结束,冷君邪率领御林军把守在皇宫大门,亲自检查出宫的大臣。 累了一天,宋清瞳直接倒在松软的大床上,不多时睡过去。睡得正香,忽觉脸上细细痒痒,下意识抬手去拂,手不期然被滚热的大手包裹住,宋清瞳倏然睁开双眼,冷君邪小麦色的面庞在眼前放大。 “阿邪--” 冷君邪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语言,直接进入主题,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后,冷君邪深沉的喘息着,将宋 清瞳揽进怀里,后背紧紧贴在冷君邪起伏不定的胸膛上。 宋清瞳软软地靠在冷君邪怀里,耳中忽然响起上官潋月狠绝无情的话语,心头不由一凛,是她的心还不够狠?可风凌雪对她有救命之恩! 轻声问:“阿邪,风凌雪有异动吗,他行到哪了?” 冷君邪闻言心疼不止,收紧手臂,这种时候心绪本该放松,她居然还在想离宫乱党,轻啄一下粉嫩的耳垂,温柔地说:“瞳儿,离宫的事交给我和楚相,你不用操心,靖王没有异常,再有两天就到江边渡口了。” 宋清瞳闻言依然犹疑不定,自从接到圣雪令后,她的心没有过一刻安宁,西罗国血淋淋的教训仿佛就在眼前,如果风凌雪真是离宫的人,她岂不是放虎归山? 试探问:“阿邪,如果风凌雪无法归国,你觉得如何?” 冷君邪心底一惊,说实话,他对风凌雪是有好感的,不光他救了宋清瞳的命,而且风凌雪千里迢迢送来赈灾物资解了北秦燃眉之急,这次试探风凌雪没有可疑之处,一路跟踪也不见异常,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宋清瞳的面颊,温柔而果决地说:“瞳儿,乱党的事不用你操心,睡吧——” 宋清瞳无声叹息,她也不想在毫无证据下,仅凭主观猜测下置人死命。翻了一个身,冷君邪瘦削的面颊收入眼底,这些天他累坏了吧! “阿邪,离宫的人很狡猾,这样搜城不是办法,派兵驻守城门,不放乱党出京就是。”只要皇宫里保持警戒,谅离宫也翻不起风浪。 冷君邪“嗯”了一声,良久,问:“瞳儿,你将纪府的人放出来,为何不派人监视?” 宋清瞳眼看睡过去,听冷君邪问起,阖着眼睛说:“相父在纪府挑选出五名机灵老实的仆役,命他们时刻留意纪府异动,完事后去了他们的奴籍,另有赏银。”当时自己提出派人监视,楚天墨想到这个办法,五名仆役中,有三人是溯阳郡主院子里的。 冷君邪又“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没再出声,耳边响起低沉的鼾声,宋清瞳不禁叹息,自从带擎天军归来,他就没有好好歇息过。 转过天,宋清瞳在浅梦中,听见耳边响起窸窣的穿衣声,睁开双眼,冷君邪已经穿戴整齐转身要走,宋清瞳连忙起身拽住他的袍袖,“阿邪,手头的事交给属下去做,这几天你陪陪我。”皇帝大婚照例放假三天。 ———————————— 铜雀宫空阔的宫院里,团团剑光 包裹住一抹轻盈矫捷的红衣身影,宋清瞳手执三尺青锋,手腕翻转间,挽出一朵朵剑花,这两天,她一直缠着冷君邪教她玄阳剑,现在她已经练到第十式。 冷君邪一旁观看,浓眉不由皱起来,她已经一刻不停练了半个时辰了,气息明显不稳,汗水顺着面颊一滴一滴溅在汉白玉地砖上,她这样勤奋练武,是因为离宫? 看了良久,冷君邪足尖点地,飞身至宋清瞳面前,左掌一晃,击向宋清瞳持剑的右手,宋清瞳慌忙挽了一个剑花,然而冷君邪左手一掌不过是虚招,右手闪电般按在宋清瞳项下,宋清瞳心头一惊,身形一动不动,目光看向冷君邪。 冷君邪扬起唇角:“瞳儿,十式剑招你已经完全掌握,但是反应不够机敏,楚相一定提醒过你,也许你忘记了,不论何时都要时刻警惕周围的动静,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宋清瞳点点头,不感动是假的,当两天前她提出习剑,冷君邪不但没有反对,反而放下手中一切事务一心辅导她练习玄阳剑。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行色匆匆跑进来禀告:“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辽国进犯,一夜之间连夺我国三座城池,如今北疆告急!” ☆、第六十五章 琐心宫小酌 金銮殿上的气氛比较压抑,因为事态紧急,所以临时举行了朝议。 宋清瞳端坐在御座上,看一眼玉阶下沉默不语的大臣,沉吟道:“辽国与北秦一向修好,此番为何举兵犯境?”她翻过史书,只知道这个辽国地处北秦之北,是游牧民族,五十年前,北秦曾嫁过去一位公主,因此数十年来辽国与北秦相安无事。 林况面容沉肃走到殿心,回道:“启禀皇上,两个月前,辽国可汗驾崩,五位皇子争夺皇位,最后五皇子萧狄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杀掉四个兄弟后登上皇位。萧狄生性残忍,野心勃勃,进犯我国不足为奇。” 这时武将队列里走出一员大将,单膝跪地道:“皇上,末将愿意领兵出战!” 宋清瞳看向那名武将,四十左右岁,生得粗犷彪悍,面熟却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此人姓李,官居骠骑大将军。 兵部尚书陆谖走到殿心,禀道:“皇上,北疆地势复杂多峭壁险地,李将军固然勇猛,但是对北疆地形并不熟悉,荣贵君自十二岁一战成名,便一直驻守北疆,可以说对那里的一山一石都了如指掌,臣以为应该让荣贵君挂帅!” 宋清瞳的心不由一沉,剿灭离宫乱党,冷君邪是她必不可少的帮手,目光看向冷君邪,冷君邪剑眉紧皱不语,楚天墨目光微动,出列禀道:“皇上,荣贵君不必亲自前往北疆,只需凭记忆将北疆地形绘制出来,李将军便可根据地形图排兵列阵。” 宋清瞳颌首,如此再好不过,清声道:“好,就按相父说的办,李将军,朕封你为北征元帅,拨精兵十万,连夜前往北疆驱逐辽兵!” 退朝时,天色已过午时,大臣们已然离去,宋清瞳派了一名画工跟冷君邪回去绘制北疆地形图,宋清瞳和楚天墨一同走出金銮殿。 “相父,朱栗的案子审得怎样了?” 楚天墨看一眼宋清瞳,说道:“臣同陈冕还在审理,半个月前,朱原的妹妹订下一门亲事,是由京城最出名的媒婆保的媒,嫁的是吏部员外郎之子,据朱原之妹讲,其母过世后,朱原回家一趟,带回来不少金银,说以后有好日子过,还要给自己说一门合心的亲事。而那名员外郎之所以结下这门亲,完全是贪图朱原许下的丰厚嫁妆。” 宋清瞳沉思不语,朱原身上的疑点很大,凝眉问:“银两的来源查清楚了?” “还在查。” 说话间,二人不知不觉走进内廷,忽见上官潋月迎面走来,穿着一 身月白色缎袍,面色有些凝重,宋清瞳收住脚步。 上官潋月看一眼宋清瞳,目光落在楚天墨身上:“楚大人,看见臣的师伯了吗?” 楚天墨眸光一闪,道:“今日本官说好陪姬谷主去兰舍古韵,不料接到辽国进犯的消息,临时决定上朝,姬谷主出宫了?” 上官潋月的面色越发沉凝,“一个时辰前,服侍师伯的宫女来报,师伯不知去向,我已派人出宫寻找,可是遍寻无果。” 宋清瞳揉了揉太阳穴,离宫作乱,京城不太平,姬如意虽然武功高强,可是貌似涉世不深很容易上当受骗,说道:“朕这就派人去找。” 楚天墨深目看一眼宋清瞳,语带关切:“姬谷主,臣会派人去找,明日皇上还要早朝,还是早些回宫才是。” 宋清瞳点点头,这事交给楚天墨去办,她是放心的,抬眸看向楚天墨,才发现他的眼中带着些许血丝,心莫名一沉,她知道,这两日,楚天墨一直陪姬如意逛京城,每天一大早出门,天色大黑时才回来,虽然她不知楚天墨为什么如此重视姬如意,但她明白楚天墨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回到寝宫,沐浴更衣,练了一会儿内功功法,寝殿里的光线一寸寸减少,玉儿进来掌灯,同时呈上来一张纸笺,“皇上,宋长使派人送来。” 宋清瞳接过纸笺打开一看,不由摇首,唤出赤霄和湛卢:“通知相父和上官家主,不必找了,姬谷主正在琐心宫小酌。” 琐心宫是宋昭夜的寝宫,位置极偏,宋清瞳坐着龙辇,行了好一会儿,龙辇落在一座低矮破旧的宫殿前,下了龙辇,宋清瞳的眉毛皱起来,宫门上刷的红漆斑驳难辨,殿顶长着不少枯草,淡月寒星下显得格外凄凉,这就是宋昭夜住的地方?他怎么从没对她提起过? 正要推门而入,身侧闪过一道人影,宋清瞳展眼看去,月白色衣衫身形颀丽,勾唇一笑:“皇后好快的身法!” 上官潋月略一颌首算作回答,二人走过略显狭小的前殿,寝殿门口站着两名太监,见宋清瞳和上官潋月到来,正要叩首,宋清瞳朝他们摆了摆手,径自走进寝殿。 寝殿里酒香扑鼻,传来宋昭夜清亮悦耳的笑声,“孤与美人姐姐一见如故,这杯酒孤为美人姐姐满上。” 二人绕过四扇屏风,殿内烛台高燃,宋昭夜正坐在暖炕上,面前摆了一张炕桌,姬如意坐桌子对面,粉嫩嫩的脸上已经红光满面,显然喝下不少酒。 “皇叔忒不地道,我们满京城地找师伯,不料被你藏到这里来。”宋清瞳一边走过去,一边调侃着。 姬如意醉眼朝外看去,舌头不大利索:“侄媳妇?潋月?师伯这几日只顾着逛京城,倒是把你们小两口忘到脑后了。” 宋昭夜望着宋清瞳,唇边漾笑:“瞳瞳,上炕来暖和暖和。”说着,身体往炕里挪了挪。 宋清瞳走到暖炕边,才发现炕里还倒着一个人,光秃秃的脑壳尤为抢眼,小脸像是熟透的苹果,显然已经醉过去了,不由勾起唇角:“皇叔连出家人都不放过,真是罪过!” 说话间,坐到宋昭夜身旁,低头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盘切好的羊肉,各式素菜,铜锅下燃着火红的木炭,锅里热气腾腾,他们在涮火锅!看样子蛮好吃的。 上官潋月已经坐在姬如意身旁,脸上依然绷着,宋昭夜为宋清瞳满上一杯酒,“这是孤亲手酿的米酒,味道甘醇,不醉人的。” 宋清瞳斜睨一眼宋昭夜,澄观醉得人事不省,她信他才怪!不过,阵阵酒香还是勾得宋清瞳忍不住尝了一口,味道醇美,酒味极淡,好喝! 宋昭夜又殷勤地为宋清瞳夹了几片涮好的肉片,这时屏风后闪过一道高大的人影,宋昭夜头不抬眼不睁,拉着长音说:“孤这里是蓬门小户,装不下楚大人这尊大神。” 宋清瞳早已习惯宋昭夜的讲话方式,不以为意,起身来让楚天墨,“相父,既然来了,喝杯热酒暖暖身体。” 楚天墨闻言微笑,目光落在宋清瞳温暖柔美的笑容上,不由坐到炕桌前。 宋清瞳为楚天墨满上一杯米酒,含笑道:“这米酒味道甘醇,相父尝尝看。” 没等楚天墨端起酒杯,宋昭夜目光一闪,抄手夺过酒杯,“酒逢知己饮,孤的酒只为知己而酿。来人,将昨晚剩的那壶茶拿来!” “噗!”宋清瞳口里的酒喷出来,警告的眼神瞪向宋昭夜,宋昭夜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连忙补上一句:“等等!那壶茶——热一热再拿来吧!” ☆、第六十六章 早作准备 宋昭夜的这番话,令酒桌上的温度骤然降到零下,楚天墨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宋清瞳此刻头脑很清醒,没关系打不起来,有姬如意和上官潋月在,相父会有分寸。 虽然这样想,宋清瞳的身体还是略往前倾,尽量挡在两个人之间,吩咐侍从添来碗筷。 姬如意一点没察觉出气氛不对,笑呵呵同楚天墨打招呼。 楚天墨看一眼姬如意微微一笑:“姬谷主,今日临时有事情耽搁,明日本官陪你去兰舍古韵。” 姬如意满脸带笑:“不用了大官,看你事情挺多,出去逛逛总有人追着禀告大事小情,有小夜陪着我就好了。” 小夜……宋清瞳在心底里默念n遍,还是有点消化不良。楚天墨冷目看向宋昭夜,宋昭夜报之以挑衅的眼神,空气里再度充满火药味,宋清瞳连忙从铜锅里夹了块莲藕,放进楚天墨碗里,说道:“相父,藕片很清爽!”此举成功将楚天墨的视线转移。 楚天墨看一眼碗里的藕片,略一迟疑,见宋清瞳明眸注视着自己,称谢后夹起来放入口中,宋昭夜眼珠微转,心如明镜,楚天墨不喜吃藕片! 这时,侍从端来一壶茶放在楚天墨面前,楚天墨眸光微沉,将茶壶推到一边,热气顺着壶嘴袅袅升起,宋清瞳嗅到一股香浓醇厚的茶香,好奇地倒了杯,香气愈加浓郁,置于嘴边啜了一口,只觉得清气直透肺腑,赞叹道:“这茶好特别!”皇叔家里连剩的茶都这样香! 宋昭夜手执酒壶为姬如意斟酒,余光看一眼宋清瞳手中握着的茶杯,漫不经心道:“这叫养心茶,配以十三种珍贵药材,给楚大人喝孤真有点舍不得,瞳瞳多喝些。” 养心茶?不错不错,宋清瞳体贴地为楚天墨倒上一杯,她就说嘛,皇叔是刀子嘴豆腐心。 宋昭夜手中端着酒杯,看着姬如意脸上笑容荡漾:“美人姐姐豪爽不羁,孤再敬美人姐姐一杯。” 姬如意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嘿嘿,好说……我同小夜夜相见恨晚,小夜夜敬的酒我一定要喝!”说着啁进去,酒顺着唇角淌出来,流掉一多半。 上官潋月眉头皱起来,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递上去,姬如意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抬起袖管抹一下嘴巴,“切,师伯最不耐烦的就是你这副文邹邹的清高模样,还是你小时候好玩,长大都学坏了。” 宋清瞳端着茶杯,挡住唇边越来越深笑意,姬如意这番话评得中肯,话说她对上官潋月的做派也是非常 不满,目光看向上官潋月,上官潋月面容冰冷,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注视,琥珀色的眸子朝自己瞥过来,大概是她眼中的笑太过明显,上官潋月脸上瞬间凝结成冰,宋清瞳被冻伤般连忙垂下眼睑。 姬如意已经找不到北了,迷迷糊糊拉着上官潋月的袖子,大着舌头说:“潋月呀,师伯还想听你叫一声‘美人姐姐’,师伯都快十年没听到了--你说呀!” 上官潋月面容碎裂,忍无可忍,甩袍袖腾地下了地,转身向殿外走,姬如意喊了两声,不见人回来,醉眼惺忪看着宋清瞳,“侄媳妇,你怎么不去追啊?” 姬如意直勾勾瞅着自己,宋清瞳望着铜锅里翻滚的美味,内心无比悲催,为什么是她追?楚天墨目光一闪:“臣正好出去,皇上,我们一道。” 二人下了暖炕,宋清瞳恋恋不舍同宋昭夜和姬如意告别,跟楚天墨向外走去,宋昭夜垂眸看一眼桌上那杯原封未动的茶水,脸上笑意渐无。 玉儿为宋清瞳披上斗篷,楚天墨同宋清瞳并肩走在宫道上,良久二人谁都没有出言,月光流淌,气氛越发温馨静谧,宋清瞳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能跟楚天墨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 前面是通往外廷的宫道,楚天墨停住脚步,转身看一眼宋清瞳,低沉的声音道:“皇上,上官家主对你大有助益,皇上应该亲近才是。” 宋清瞳微微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楚天墨会说出这样的话,勾唇一笑:“上官家主端雅俊美,奈何拒朕千里之外。” 楚天墨摇首道:“皇上,臣看得出上官家主不讨厌皇上,自从皇上变成——” 宋清瞳心底一惊,目光看向楚天墨,楚天墨止住声音,举目看向远空浮云,沉吟道:“臣一直不解皇上中了千金醉为何大难不死,臣想也许是因为上官潋月,他身怀寒冰谷绝世武学,皇上那晚临幸于他,也许是他的精元令皇上中的毒得以缓解。” 说到这里,楚天墨低下头注视着宋清瞳,委婉的语调说:“皇上身中奇毒,此毒能拖一天是一天,皇上应该迎合上官家主——” 宋清瞳明眸看向楚天墨,他的意思难道是……眼前闪过上官潋月的面容,美则美矣,只是摸一把会不会冰到手,冰到手倒也罢了,她会不会被他一掌拍飞? 想到这宋清瞳眉头微蹙,低声道:“朕的玄阳功已经练到第四层,还有十个月时间,朕觉得还是有希望大功告成的。” 楚天墨闻言,只觉得心 头一阵疼痛,她频频毒发,哪里还有十个月寿命,但是这些他不会跟她讲,自从她中了千金醉后性情大变,既然她不愿,他绝不会勉强,好在还剩下最后一条路,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尽量以平静无波的声音说:“皇上,刚才的话就当臣没有说过,臣只希望皇上一生平安——”深沉灼亮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 宋清瞳抬眸迎向那道目光,楚天墨已垂下眼睑,低声说一句:“夜深了,臣先告退。”行礼后离去,寂寥的背影融入茫茫夜色里。 宋清瞳遥望良久,方收回目光,转身朝寝宫方向走,路过长信宫,心头微微一动,冷君邪连夜绘制北疆地形图,自己不能去打扰他,吩咐福全:“传朕口谕,命御厨房熬些鸡汤,做些点心为荣贵君送去。”迈步走向长信宫。 此时长信宫里烛火阑珊,窗边隐着一道难以察觉的暗影,云瑾沉冷的声音道:“靖王的船沉没了?他人呢?” 暗影摇头,一时间空气凝结,这时太监在殿外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第六十七章 兴师问罪 宋清瞳缓步走入长信宫寝殿,太监正点燃琉璃灯盏,寝殿里光线变得明亮起来,云瑾端然立在殿心,雪白的长衫,线条简明流畅。 “臣恭迎圣驾。”云瑾躬身行礼。 “曼卿免礼。”宋清瞳微微一笑,走到云瑾面前,“朕回寝宫时路过这里,顺道过来看看。” 云瑾眸光微闪,让过坐后,太监奉上茶水,云瑾亲手将茶杯递到宋清瞳面前,宋清瞳接过来时不经意地低头瞥了一眼,玉白修长的大手比白釉茶杯还要莹洁,手腕上戴了一串黑闪闪的沉香木佛珠,佛珠个个打磨得圆润饱满,更衬得雪白的肌肤恍若凝脂一般。 他手上的皮肤竟比面容上的还要细白光洁,宋清瞳心里赞叹着,抬眸看一眼云瑾,微笑着道:“曼卿的母亲笃信佛法,而曼卿并非佛门信徒,送爱卿佛串倒显得不妥。” 云瑾听宋清瞳说起,将戴着佛珠的手抬至眼前,长目落在珠圆玉润的佛珠上,唇角不禁勾起:“并无不妥,臣喜欢这串佛珠,谢谢皇上赏赐。” “曼卿带伤操办大婚事宜,赏赐是应该的。”宋清瞳说着,明眸打量云瑾,他的面容有些苍白,嘴唇呈淡淡的粉色,方才接茶杯时触到他的手,他的手很凉,看来这阵子是累到了,她来这里的确有意让云瑾侍寝,可他身体不适还是算了,想到这里宋清瞳站起身,“曼卿还要好好养伤,朕——” “皇上,臣的伤已经好了。”云瑾眸光微沉,低声道。 宋清瞳一笑,身体语言已经有了告辞离去的意思,云瑾迈步上前,距宋清瞳不足一尺的距离,近乎耳语的声音道:“皇上要看吗?” 宋清瞳微微一怔,一时间没明白云瑾的意思,直到云瑾拉开宽大的衣衫,完美的上半身坦露她的面前。 话说宋清瞳从未这样看过云瑾的身体,以前只觉得摸在手中滑嫩细腻,现在在灯下观看,微微隆起的胸廓,张力感十足,腰细而结实,小腹扁平,腹肌隐现。身上的肌肤细嫩莹洁,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他怎么保养的,比自己的皮肤还要好,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尽管此刻宋清瞳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不可以这样没有出息,但是云瑾仿佛薄胎白玉的身体如同一块磁石紧紧吸住宋清瞳的目光,令她移不开视线。 云瑾转过身,同样完美的后背一览无余,左肩肩胛附近,是已经结痂的伤口,宋清瞳抬起手,轻轻抚上伤口,云瑾的身体微微一颤。 结痂处摸起来很坚硬,看来愈合了几天。 “皇上,是在担心臣的伤势?”云瑾转过身来。 宋清瞳微微一笑:“曼卿为保护朕而受伤,朕自然不希望再因为朕的关系,令曼卿伤上加伤。”语音到后面放得极低极轻。 云瑾眼中闪过一道光彩,低秾的声音说了一句“皇上……”将宋清瞳当胸抱起来,快步走到床前,将宋清瞳轻轻放在床上,宋清瞳感觉床有些硬,习惯睡软床的她有些不太习惯,云瑾低低的声音道:“皇上,臣来服侍你。” 大手解开裙带,褪去衣衫,光裸的身体覆上去紧紧贴合,好一会儿,耳边响起云瑾低沉的嗓音:“你瘦了——” 宋清瞳勾起唇角:“朕咯到卿了?” 云瑾没有接言,炙热的嘴唇温柔地覆在宋清瞳的唇瓣上,灵舌长驱直入,宋清瞳心头微微一震,云瑾从来没有吻过她的唇!目光看去,云瑾双目微阖,羽翼般长而浓的睫毛轻颤着。 良久,云瑾抬起头,灼烫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低沉暗哑的声音道:“皇上一心搜捕离宫,有没有想过,同雪如来坐下来讲和?” 宋清瞳闻言险些破唇而笑,她连雪如来的影都找不到,坐下来讲和不是痴心妄想吗?再说圣雪令已经抛出来,雪如来作为离宫之主,绝对不可能自食其言,虽然她很想同雪如来讲和,她对离宫头疼至极,但是当着云瑾的面,她就是心里再忧惧也不能表现出一分一毫,谁让她的身份是最能装x的帝王! “讲和?呵,雪如来在京城兴风作浪,根本没有把朕,没有把北秦放在眼里,只要朕一息之气尚存,就要同雪如来斗到底,绝不低头!” 云瑾长睫微微一颤,不再言语,大手紧紧握住宋清瞳纤细的腰肢…… 转过天来,宋清瞳坐上御座时,腰背感觉微微发酸,昨晚云瑾手上的力道有些大,床板也硬了些。 兵部尚书陆谖出列禀告:“启禀皇上,今日一早,荣贵君将绘制好的地图送到微臣手上,微臣已派轻骑去追李将军,估计掌灯前便可追赶上。” 宋清瞳颌首,一大早太监过来禀告,冷君邪一夜没阖眼,连夜赶制出北疆地形图,这个时候冷君邪大概睡下了吧。 林况稳步走到殿心,禀道:“皇上,昨夜收到飞鸽传书,靖王殿下渡江时,船不知何因沉没江底。” 此言一出,大殿上立刻炸开了锅,宋清瞳的心几乎停止跳动,身体不由自主前倾,匆匆问道:“靖王他人怎样了?” 林况回道:“今早又收到消息,临近州县的官员已经命人连夜打捞沉船,但是江上风浪很大,目前什么也没有捞到。” 宋清瞳的心不由一凉,虽然她怀疑风凌雪藏匿离宫乱党,但是并没有证据,况且他救过自己的命,出于哪个角度她都不希望他有闪失,到底是谁干的?是上官潋月?! 陆谖道:“皇上,虽然靖王并非在我国境内遇难,但是南朝很有可能会在靖王身上做文章,所以我国要早作打算,臣以为应该调兵驻守南方边境,以增强防御。” 东方瑞出列禀道:“陆大人所言极是,皇上还要致信南朝,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将此事压下去是最好的结果。” “准奏,派兵的事情由陆大人去办!” 退朝后,宋清瞳坐上龙辇,吩咐道:“景德宫!”福全等人领命,跟随在龙辇旁,个个低首敛目,皇上面色不好,尽量小心伺候。 景德宫 上官潋月正用早膳,刚夹起一块笋片,宋清瞳绷着脸走进来,上官潋月只瞥了一眼,将笋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宋清瞳走到桌边,低头看一眼桌上的饭菜,一色是清淡素食,勾唇冷笑:“皇后好大的手笔!”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上官潋月不以为意,“皇上是来兴师问罪?” 宋清瞳锐利的目光看着上官潋月,上官潋月放下筷子,站起身,看着宋清瞳道:“皇上居然在为风凌雪难过?可是,如果臣告诉皇上,此事不是臣做的呢?” 宋清瞳不由怔住,上官潋月道:“皇上问过楚大人了?” 宋清瞳心头一警,楚天墨?怎么会!上官潋月微微摇首:“楚天墨将皇上保护得太好,皇上大概不知现在的局势有多危急吧,就在皇上大婚期间,纪氏在北秦的一百多所钱庄全部倒闭!” “你说什么!?” 宋清瞳惊声道,同时素手‘啪’的一拍饭桌,桌子上的碗碟被震得“哗啦啦”响成一片,眼睛一瞬不瞬注视上官潋月,他在危言耸听?!纪府的生意她已派纪云鹤去处理,她相信纪云鹤的能力。 在宋清瞳咄咄的目光里,上官潋月面色不改,接着说:“楚大人不许林况告诉皇上,更在皇上面前封锁消息,看样子是想自己解决,不过,各地钱庄里共计两千万两银票不翼而飞,百姓讨债闹事,解决起来绝非易事。” 上官潋月语气笃定,面容严肃,不似有假,宋清瞳的脑袋 嗡嗡直响,两千万两!那不是小数目,相当于北秦五年的财政收入! ☆、第六十八章 应对 宋清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景德宫,手拢着袍袖一路沉思,走到御书房门口时,吩咐福全:“去趟纪府,把纪云鹤给朕找来!” 福全领旨下去,宋清瞳迈步走进御书房,倏然坐到座椅里,冕旒上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宋清瞳手扶着额头,双目微阖,脑海里充斥着现代金融危机,信贷危机导致的物价飞涨经济萧条,若是那样,她就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北秦建国二百余年,南有南朝北有辽国虎视眈眈,所以军费开支庞大,再加上铜币白银一直短缺,为了解决财政上的赤字,朝廷大量印制官票,官票是由白鹿皮制成,长不盈尺,周边彩绘,从十两到五百两总共六种面值,百姓将辛辛苦苦赚到的钱存到钱庄,到头来化为乌有,如果朝廷不出面解决,必然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各种方案在脑海里汇总,如果朝廷开动印钞机,额外印制两千万两银票,再根据百姓手中持有的票据投放下去,倒是可行,可是就怕离宫别有用心,她前脚印完钱,离宫后脚把那两千万两银票拿出来大肆挥霍,那样一来必然引发货币大幅贬值,到时候人心惶惶,更加难办! 御书房外响起脚步声,宋清瞳抬目看去,纪云鹤身穿一袭浅蓝色长衫,垂手走进御书房,尽管背脊挺得笔直,但是面无血色,黑眼圈格外显眼,纪氏的钱庄有近百年历史,怎么会轰然倒闭?宋清瞳心中充满疑问,道:“云鹤,过来坐。”龙书案旁整齐摆放了一排太师椅。 纪云鹤眼睑低垂,没有坐,走至龙书案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暗哑:“臣对不起皇上。” 宋清瞳的头越发疼起来,她现在不想听这些,手揉着太阳穴,和缓的声音说:“云鹤,你站起来回话,钱庄倒闭是怎么回事?” 纪云鹤面容一黯,并没有起身,跪着回道:“臣那日一回府,便命关门的店铺重新开张,开始百姓们都不敢光顾,后来皇上将纪府家眷全部释放,百姓们打消疑虑店铺这才正常营业,一切刚刚步入正轨,可就在皇上大婚前一天,钱庄掌柜来找臣,说许多百姓拿着票据堵在钱庄门口要兑银票,可钱庄里早已没有银钱可兑!” 宋清瞳蹙起眉头,做买卖必须得有流动资金,像是钱庄这样的大买卖更要预留一大笔资金。 纪云鹤黯然道:“臣一问才知,钱庄里所有流动银钱已经在皇上缉拿乱党那晚被全部提走,紧接着各地钱庄纷纷告急,共计两千万两银票被提走。” “银票是谁提走的?” 宋清瞳问道。钱庄管理非常严格,只有纪府家主才有这个权利。 纪云鹤更加黯然道:“臣之母年逾花甲,且有眼疾,近些年来,已经将生意的决策权,账目管理,及纪府印章全部交给臣弟负责。掌柜说,那日臣弟的亲随锄禾,拿了盖有纪府印戳的票据来提银票,掌柜不疑有假,结果当晚纪府便被官兵抓入天牢,钱庄也被迫暂停营业,各地钱庄也是这样的情况。” “锄禾呢?” “锄禾被捉进刑部第三天,突发时疫而死。” 宋清瞳凝眉沉思,锄禾极有可能是被杀人灭口,应该从这里入手,楚天墨一定在查,可是纪相如到底藏在哪里?银票现在肯定已经落入雪如来手中,雪如来按兵不动,现在她已处危局,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纪云鹤仰头看一眼宋清瞳,见她下巴尖瘦,身体比上次见时又瘦了些,心头一痛:“皇上,臣这些天在变卖家中的田产置业古玩字画,目前筹到三百万两银子,若是全部卖掉,还能筹到二百万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万两,其中有三百万两是我纪府用来周转的银子,现在还需再筹集一千二百万两。” “一千二百万两——”宋清瞳低声重复,无声叹息,北秦现在抵御辽国入侵,她虽不知军费需要多少,但肯定不是小数目。 吩咐福全:“去请相父,林丞相和户部祁大人。”福全领命,刚走出大门,迎面楚天墨迈步走进御书房,看一眼跪在地当间的纪云鹤,快步如风走到龙书案前,福全将纪云鹤请进皇宫,他就已经明白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楚天墨在纪云鹤身旁双膝跪倒,沉声道:“请皇上治臣欺君之罪。” 宋清瞳已站起身,绕过龙书案,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扶起楚天墨和纪云鹤,声音和缓:“相父和云鹤为朕分忧,何罪之有。” 让二人坐在太师椅上,命宫人上茶,宋清瞳重新坐回龙椅上,忽然想起风凌雪沉船一事,看一眼纪云鹤,这种事必须单独问楚天墨,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楚天墨深目注视着宋清瞳,这件事他本来不想惊动宋清瞳,但是既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还须如实相告:“银两的事情皇上不必担忧,林况已在督促都察院,调查涉嫌贪赃枉法的官员,一经核实抄没家产,目前有十三名贪官在调查,预计可以抄没二百万两白银。” 宋清瞳凝眉看一眼楚天墨,放眼满朝文武大臣,有几个像楚天墨林况这样两袖清风的?这样查下去,必然引起朝堂动荡, 朝臣人心惶惶,离宫若是趁机拉拢,给她整个宫廷政变,都够她喝一壶的,牵一发动全身,她必须慎重再慎重。 袍袖下双手交叠,宋清瞳沉吟道:“相父,查贪官先放一放,容朕想想。” 楚天墨自然知道宋清瞳的担忧,当时林况提出来时,他也是一阵迟疑,但是眼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说话间,林况和祁震之也到了,行礼后,宋清瞳让二人坐下。看一眼林况,问道:“钱庄倒闭,百姓闹事,林爱卿可有良策?” 林况面容端肃,回道:“查处抄没贪官家产可以解燃眉之急,至于寻恤滋事的百姓,屡犯者皆由各地府衙关押起来。” 宋清瞳皱眉,百姓没有错,这样做只会失了民心,看一眼祁震之,问:“祁爱卿,国库里还有多少库银?” 祁震之略作思索,回道:“国库里有二百万两存银,但那是预留出来的军费。此次北征最少需要二百万两,如果战斗旷日持久,所需的银子远远不止这个数,” 宋清瞳的心不断下沉,敢情她还是个穷皇帝,银子看似不少,奈何坑太多,填得平这个填不上那个,根本不够干什么。 御书房安静到极点,众人皆沉默不语,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房间里的光线变暗,宋清瞳倏然抬眸看一眼纪云鹤,道:“云鹤,京城里的富贾贵胄你都有接触吧?” 纪云鹤微微一愣,宋清瞳思索着道:“将名单列给朕,朕有用处。” 纪云鹤眸光一闪,她不会是逼他们掏钱吧?那群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都是人精,想让他们掏腰包,除非强抢,否则根本不可能。楚天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不管她的决定是什么,他都站在她这边,出了问题他为她担着! 宋清瞳看一眼林况,道:“林爱卿,替朕拟道圣旨,纪府钱庄所欠银两,朝廷负责清还,即刻以八百里加急发文至各地,并且释放关押的百姓。” 说完,宋清瞳站起身,走至殿心,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地面,沉缓说道:“明日朕要在长乐宫摆宴,宴请京城富贾!” ☆、第六十九章公子元雍 回到寝宫,宋清瞳伏案在纸上描画一番,唤来福全,命他送到户部,务必在明日午时前印制二百张送过来。 凤元二年九月初四,女皇在长乐宫宴请京城富贾。 夜幕初降,长乐宫里灯火辉煌,大殿正中央是铺着浅黄缎子绸布的长桌,桌子长十米,宽两米,由二十张八仙桌拼接而成,长桌中间每隔一段距离摆放一束金黄色的太阳花。 龙辇在长乐宫宫门前停落,宋清瞳迈步走下来,今日她盛装打扮,云髻高高挽起,头戴精巧耀眼的十二道珠串冕旒,髻上缀着珠翠插着金钗,颈上戴璎珞项圈,杏黄色锦缎长裙拖拽在地,深褐色的领口袖口上,刺绣着精致的纹饰,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尊贵。 步履端雅,环佩不惊,宋清瞳迈步走进长乐宫,宫女太监在后面跟着,殿门附近的大理石地砖上,早已黑压压跪下来一片,众人齐声道:“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清瞳微微一笑:“诸位免礼平身--” 众人纷纷站起身,宋清瞳展目看去,不论高矮胖瘦,皆是身穿绫罗绸缎,通体的富贵,纪云鹤看一眼宋清瞳,连忙垂下眼睑,上前为宋清瞳一一引见:身量瘦高眼露精光的中年男子名叫邢普,是北秦的瓷器大王,在山西有多座窑口,手下雇工超过八百,身材肥胖大腹便便的男子叫徐录,以酿酒为业…… 宋清瞳微笑着同众人见过面后,转头问纪云鹤:“宾客都到齐了?” 纪云鹤略一迟疑,回道:“公子元雍在外收债,听管家说,按行程今晚返京,现在还没到,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话音刚落,殿外响起醇厚略带沙哑的男中音,“臣赴宴来迟,请皇上恕罪!” 说话间,殿门口走来一名身材高挺的年轻男子,宋清瞳只搭了一眼,心头不由一紧,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来人身穿月白色锦缎袍服,手执折扇,在众人的目光里,步履波澜不惊,从容走到宋清瞳近前,狭长凤目看一眼宋清瞳,眸光潋滟流转,宋清瞳一瞬不瞬打量眼前之人,二十七八岁,面容清俊,笑容魅惑,她确定从未见过这个人,可是他的举止步态同记忆中某个人别无二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明净中透出邪魅。 元雍撩衣摆跪倒在地,“臣元雍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宋清瞳低头看一眼跪伏在地的元雍,乌泽顺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在地,微微一笑道:“元公子免礼平身。”他自 称为臣,看来是有官职在身,不过应该不高,她在朝上没见过。 元雍站起身来,宋清瞳目测自己的身高,大约到他的鼻尖,脑海中浮现风凌雪的身影,风凌雪要比元雍高,自己的身高只及他的肩头。 纪云鹤微笑看一眼元雍,向宋清瞳介绍:“皇上,元公子白手起家,主要经营各种玉器,北秦的玉器行有一半是元公子的店铺,元公子为人低调,很少出席这样的宴会。”言语间透出赞赏。 说话间,众人落座,宋清瞳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上,元雍坐在她的右手边,刑普坐在她左手边,纪云鹤侍立在宋清瞳身旁,没有落座。 宋清瞳命宫女端上酒菜,大殿一侧席地而坐的二十名宫廷乐师,或弹或拉,合奏出舒缓明亮的琴曲,宫女们为众人斟满酒,宋清瞳手端酒杯,明亮的眼睛看着众人,道:“诸位,北秦建国之初土地荒芜民不聊生,当年朝廷鼓励耕种,大力发展农业,而今我国基础夯实,我朝发展的重点不再只有农业更要繁荣商业,纵览京都繁华富庶,与诸位这些年来的不懈努力是分不开的,朕在此敬诸位一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没想到宋清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皆是心头一震,历朝历代无不压榨打击商人,繁荣商业简直是闻所未闻,目光齐刷刷看向端坐在桌子尽头的宋清瞳,从进殿门到现在,举止大方得体,言语从容有致,笑容温和威势不显,却令人不生亵渎冒犯之心,看来传闻不可信,纷纷端起酒杯饮下,一杯酒下肚,原本绷着的面孔,有了细微松动。 宋清瞳见众人面色和缓下来,脸上的笑容不禁加深,只有他们不从心底里排斥她,肯认真听她讲话,她才好进入正题,微笑道:“纪氏钱庄两千万两银票被离宫乱党提走,想必大家已经知晓,云鹤变卖家产,可以筹集一部分,还剩下一千二百万两的缺口,此事事关重大,朕决定由朝廷代为偿还,但朝廷暂时拿不出这笔钱,今日请大家来的目的,就是想请大家将银子的缺口堵上。” 不出所料,在座的人无一例外都垂下头,面容恢复紧绷状态。 宋清瞳抬眸瞧一眼纪云鹤,纪云鹤会意,取来托盘,将托盘里的长方条白鹿皮一一发给众人,白鹿皮半尺多长,周边彩绘富贵吉祥牡丹图案,在正中一条升起的腾龙上方,印着四个字:北秦公债,在不显眼处印着:五万两白银,期限五年。 众人面露不解,宋清瞳微微一笑,她也是被逼无奈,这个时空还没有发行国债一说,“诸位,朝廷不会白白伸 手向各位要钱,所以朕决定发行公债,公债每张面值五万两,期限五年,六分利,也就是说,买在手中五万两的公债,五年后,票面价值将是六万五千两。大家都是精明人,闲钱放在家里没有用处,而放高利贷又触犯刑律,不如购买公债,还可解国家的燃眉之急。” 众人面露沉思,宋清瞳冷芒一闪,又道,“如今的局势大家都清楚,北秦的经济若是垮掉,于诸位没有一点好处,而离宫乱党意图亡我北秦,一定会趁机作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北秦有失,诸位又怎能独善其身!” 宋清瞳滔滔不绝,恩威并施,众人面露忧虑愁眉紧锁,纪云鹤注视着宋清瞳,目光愈加温柔,今日她同他说起发行公债细则,他听完之后,黯沉的心情为之涤荡,此法完全可行!元雍眸光微转,探究的目光看向宋清瞳。 徐录率先表态:“皇上说得好,这公债听起来新鲜,如果五年后真可以拿到那些银子,小人倒愿意尝试,小人要两张。” 餐桌上,大家开始小声议论,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刑普道:“皇上,五年后朝廷果真会连本带利返给我等?”末了填了一句,“恕草民斗胆。” 宋清瞳温和一笑:“朕一言九鼎,怎会失言?” 餐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众人纷纷参与讨论,元雍眸光一闪,忽然启唇:“皇上今后会加重赋税?” 宋清瞳微微一怔,道:“不会。” 元雍又问:“皇上会提高盐价?” 宋清瞳答道:“不会。” 元雍一挑眉毛,“据臣所知,北秦每年税收四百万两白银,五年是两千万两,而每年大臣的俸禄加上皇宫的用度少说也要二百万两,五年需要一千万两,请问皇上,五年后,我等投进去的银子皇上拿什么偿还?” ☆、第七十章 楚天墨出面 此话抛出来,立刻在餐桌上引起轩然大波,刚刚凝聚起来的信任立时被击得粉碎,宋清瞳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本来是打算明日朝议时拿出来讨论,不过既然被问到,现在说出来不是不可以。 待众人的声音渐渐平息,宋清瞳看一眼元雍从容一笑:“朕既不会加重赋税,也不会提高官盐盐价,五年后同样可以连本带利偿还诸位的银两。” 元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臣愿闻其详。” 宋清瞳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看罢方道:“朕即将颁旨,取消海禁,北秦从此开放海关!”语音掷地有声。 整个长乐宫为之沸腾,大家都是生意人,知道开放海关的重要性,那样一来在国内卖不动的玉器瓷器各种奢侈品都可以销到高丽东瀛诸国,还可以将国外新鲜事物的引进来,合伙做买卖,那是天大的好事。 宋清瞳将众人兴奋的表情收入眼底,她翻阅过史书,自北秦开国以来,一直沿用前朝刑律,不准片帆入海,违者重典!这个主要是从防御倭乱考虑,倭寇的确可恶,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她会加大兵力打击流寇,若想经济繁荣绝不能闭关锁国!以后她还会陆续开放与北方诸国毗邻的州县,当然那是在解决掉离宫乱党之后的事情。 刑普眼中精光闪动,压抑着激动说:“皇上开放海关,是否会对货物额外增加关税?”餐桌上立刻安静下来,众人支着耳朵仔细听。 宋清瞳一笑:“出口的货物不会增加关税,但是进口商品会加大税收,诸位若想出海买卖,只需在当地相关部门,办理通行手续便可。” 餐桌上又是一阵欢腾—— 纪云鹤的笑容在脸上放大,方才他为她捏了一把汗,开放海关可以最大化活跃北秦经济,百姓们有钱了,税收这块自然能上去。欢欣的同时,又想到纪氏已垮,想到纪相如生死未明,不觉黯然神伤。 元雍勾起唇角,看着宋清瞳缓缓说道:“皇上要开放海关?据臣所知,海禁自高祖皇帝就明文规定,皇上是想违背祖训?” 餐桌上又陷入沉寂,纪云鹤眉头皱起来,他虽平时不大过问家族生意,但是毕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跟元雍还是有过几次接触的,元雍处事极为低调,在这种场合几乎从不发言,今日怎么频频出言,每次出言都在给宋清瞳摆难题?! 宋清瞳瞥一眼元雍,他说的一点没错,明日她若在早朝上提出开放海关,必然遭到群臣围攻,情况只能比 现在更严峻,那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今晚不过是道开胃菜,道:“凡事不可一味墨守成规,而要跟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当年北秦建国之初,国力微弱百废待兴,没有多余的精力开展海上贸易,如今我国日益强盛,已经有能力整治倭乱,而开放海关的好处无需朕多言,相信元公子深知肚明。” 在座的人都不住颌首,元雍狭长凤目注视着宋清瞳,脸上笑容加深,但很快眸光一闪,道:“臣自然知道其中的妙处,只是,皇上有没有想过开放海关的弊端?首先,倭寇猖獗,此举会招致引狼入室!再者,当地府衙人力财力有限,根本无暇分心监管海关贸易。还有,海盗猖獗,商船在海上没有水师保护的情况下出航只怕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一番话说完,再看餐桌上,重新恢复紧绷状态,元雍的话虽不入耳,却是摆在眼前不容回避的事实,皇上还是太年轻了,想法虽好,但是执行起来困难重重。 宋清瞳笑容变淡,完全确定元雍就是来故意找茬的,驳斥道:“小小倭寇何足挂齿?朝廷必出重拳整治倭乱,临海郡县府衙人力有限,朕会单独设置监管海外贸易的部门,至于商船去高丽东瀛等国,可以事先设定好航线,派海军日夜巡逻,以防止倭寇海盗的侵袭。” 元雍似乎对宋清瞳的不悦浑然不觉,微微一笑:“皇上说的在理,但是落实下来不是容易的事,而且,皇上在许诺之前,似乎没有征询大臣的意见。” 宋清瞳面容冷下来,心头的火苗直往上窜,就在这时,殿门处响起深沉浑厚的声音:“本官代表群臣,赞成皇上的决定。” 众人转头看去,楚天墨穿着一袭深蓝色长衫,巍然立在殿门,在座的人都认识楚天墨,并且心存感激,可以说京城有今日的繁荣跟楚天墨是分不开的。十二年前楚天墨坐上相位,便将京城的商贾聚到一起,广泛听取商贾的意见,说服先帝颁布了一系列新法,不但降低了针对商人的税收,还解除了对商人过多的限制,众人起身离席,抱拳拱手。 楚天墨颌首,迈步走进大殿,在他身后还走进来几个人,上官潋月,冷君邪,宋昭夜和云瑾。 宋清瞳起身相迎,这次宴会楚天墨等人提出同往,但无一例外被她拒绝,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以势压人,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 楚天墨等人行礼后,宋清瞳命宫人搬来几张椅子,让楚天墨等人坐在自己身旁。 楚天墨端坐在椅子上,锐利的目光看一眼元雍,方才他们虽然没 有进殿,但是在殿外听得真切,如果没有元雍几次三番质疑,宴会可能已经圆满结束。不过,宋清瞳提出开放海关还是远远超乎他的意料,她居然有这个魄力,而且看问题看得这样深远,早在若干年前,他就上疏先帝提出开放海关,但是被先帝以有违祖制驳回,现在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元公子提出的问题都谈不上问题,本官可以向你,向在座的诸位保证,朝廷会处理好一切事宜,在沿海郡县先选择一个试点,这个月月底海关就可以开放!”楚天墨沉声道。 此言如同一记重磅炸弹,餐桌上的欢呼声潮水般响起来,宋清瞳不由颌首,不服不行,她方才嘴皮子差点磨破,最终也没有得到富商们的认同,而楚天墨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只是又要派兵又要建设港口,还要选择航线治理倭乱,在不足一个月时间里,任务不是一般的艰巨! “相父,时间仓促了些,恐怕朝里的大臣没有人能够胜任。” 楚天墨注视着宋清瞳不由微笑:“皇上,臣愿亲自主持负责开放海关。” 宋清瞳颌首,纵观满朝文武大臣,除了楚天墨没有人有这个能力,这事交给他办她放心,“好,如此有劳相父。” 宋昭夜坐在宋清瞳身旁,手握着酒杯,目光望着玫瑰色的酒水,似乎不经意地说:“皇上,倭寇是不是该提前派人清理清理?” 冷君邪听到“倭寇”二字,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启唇道:“皇上,臣愿领兵剿灭倭乱!” 楚天墨凌厉的目光看着宋昭夜,没等宋清瞳说话,已经出言:“君邪,你在京城保护皇上,倭寇的事我会处理。” 宋昭夜的眸光嗖然一冷,将酒一饮而尽! ☆、第七十一章 辞行 宋清瞳略作思索,冷君邪不能离京,但是她可以派几员武将,虽然武艺不及冷君邪,但是她会多调拨兵力。 “相父事务繁多,朕派御林军统领董飞率兵剿灭倭寇。” 宋昭夜正闷头饮酒,闻言面色不由和缓下来,餐桌上的商贾见楚天墨亲自负责开放海关事宜,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徐录大着嗓门道:“皇上,那个什么债草民要十个!明天银子派人送来。”有徐录开头,众宾客踊跃报出数目。 纪云鹤在纸上记下数目,宫人将白鹿皮公债按数目发给众商贾,场面热烈进行得有条不紊。 上官潋月看一眼宋清瞳,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笑意,如果说她在新安府惩治贪官使的是巧计误打误撞,那么今日之举则需要远见卓识,开放海关固然可以激活一潭死水,但也不可避免放进来不好的东西,即使是他也会犹豫吧。 “皇上,臣可以拿出一百万两。”上官潋月道,他也不清楚自己手中目前有多少现钱,只是上次听管家提到一嘴,库里有一百万两银子,回去看看,能不能再多凑出来一些。 宋清瞳的目光看向上官潋月,见他脸上居然带着笑,虽然只是淡淡的,却令原本紧绷的面容变得柔和起来,有一种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感觉,眼睛都快掉地上了,一时间忘记回应。 宋昭夜为宋清瞳满上一杯酒,笑吟吟地说:“瞳瞳,孤穷了些,只能拿出十万两银子,你若嫌少,回头孤把擎天军给卖了。” 宋清瞳噗嗤一笑,“钱不在多少,皇叔有这份心意就好。”即使宋昭夜有心卖掉,这世上恐怕也没人敢买,擎天军认主,除非主人死了,否则决不另认主人。 临近宴会结束,纪云鹤大致算了一下,账面上一共筹到七百二十万两白银。将数目报给宋清瞳,宋清瞳微微蹙眉,不够,还差近五百万两,用公债筹集银两若是全国推广,倒也可行,只是毕竟是新生事物,京城里的富商眼界开阔认同起来不难,而其他地方的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而且她也不想把事情弄大。 云瑾低头抿了一口酒,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淡淡的目光瞟一眼举杯畅饮的宾客,视线转向宋清瞳,她似乎在沉思,云瑾脸上现出一抹复杂,她居然想到这样的办法应对危局,不仅要思维缜密,还需要足够的勇气和胆识,他从未想过她会是这样的对手。执起酒壶,将剩下一半酒水的酒杯斟满。 这时,元雍手端着酒杯,略带沙哑的声音道:“皇上心思剔透,锐意进 取,臣方才所讲绝无冒犯皇上的意思。” 宋清瞳目光微冷,差点把他给忘了,酒桌上的宾客都出钱了,只有他没有任何行动,泰然自若坐在那儿,果真是来搅局的,勾唇道:“方才一番言论不难听出元公子对开放海关一事颇为担心,朕虽贵为天子,但也不会强人所难,朕特许元家不必参与海外贸易,既然不会涉及,自然不会忧虑,你说呢,元公子?”锐利的目光看向元雍。 宋清瞳的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威严气势,宾客们低着头,看似在为元雍默哀,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嘿嘿,少了一枚竞争对手! 元雍的眼角有些抽搐,讪讪着道:“皇上所言极是。呵呵,臣愿意拿出五百万两购买公债!” 此话在酒桌上引起骚动,宋清瞳深感意外,五百万两?!他有那么多钱吗? 元雍从容一笑:“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已将手中的玉器行及在各地的产业全部变卖,所以恰好可以拿出这笔银子。”末了加上一句,“臣弃商从政,在朝中担任礼部侍郎一职,明日上任。” 宋清瞳目光一闪,他是她手下的官儿?那修理起来更方便了,不过看在五百万两银子的份上,她会下手轻一些,看着元雍微笑颌首,“原来是元爱卿,很好——” 元雍闻言眼皮一跳,心底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两天后 夜色轻寒,永安宫主殿上,宋清瞳席地坐在案几前,唇角不由扬起,钱庄传来好消息,百姓们发现钱庄有朝廷支持没有倒闭,便不急着兑换,银票兑换速度慢下来,至今日午时止,钱庄共兑换出一千一百万两白银和银票。她已告诉纪云鹤不用再变卖家产,将工作重点放在钱庄重新开张上 仔细翻阅手中书册,她同林况等相关官员经过数轮商榷多次修改,海关通行细则的草案已经拟定出来,从货物验凭检查税率,到查私监管,都做了明确规定,为此朝廷还要新建一个部门——海务司,专门负责海上贸易。 风凌雪沉船一事她问过楚天墨,楚天墨承认派出大内高手准备在江上伏击,不料大内高手还没动手,风凌雪的船就在江中失去踪影,而今打捞三天什么也没有捞出来,南朝的态度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宣布靖王已死,并发动大批人手去江里搜寻。 不过,楚天墨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风凌雪动了杀心,她还是没办法认同,沉船不是楚天墨动的手又会是谁?脑海里浮现风凌雪风华 绝代的身影,不觉一阵惋惜,叹息了一声。 抬眸时,不期然触上一道深邃的目光,宋清瞳心底微微一惊,他什么时候来的? 楚天墨看一眼宋清瞳,道:“皇上有心事?”视线落在案上。 宋清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前桌面上掉落不少白色碎羽,手中握的鹅毛笔成了半个光杆,额头布满黑线。 楚天墨复杂的目光看着宋清瞳,“皇上的心还是不够狠。” 宋清瞳抬头看一眼楚天墨,他的目光温柔中透出一抹严厉,心头一阵快跳,连忙低下头拿起刚刚拟好的草案,道:“相父,海关通行细则已经拟成,你回去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扶案起身,将册子递给楚天墨。 楚天墨接过册子,大略翻看,一色以硬笔楷书写成,字体雍容大方,柔中带刚,将册子揣入怀中,深目注视着宋清瞳,低沉的声音道:“皇上身体不好,不宜过度操劳,凡事能放手则放手,下面的人若敢懈怠,皇上只管治罪便是。朝里的事臣已经安排好,明日,臣动身前往胶州。” 宋清瞳蓦然看向楚天墨,明天就走? 楚天墨注视着宋清瞳,继续说:“纪府的案子陈冕已理出些头绪,京城防务君邪会负责,钱庄有纪云鹤,上官家主会为陛下疗毒,臣即使走——也放心了。” 忽略心中莫名的刺痛和不舍,宋清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相父什么时候回来?” 楚天墨的眸光微微一黯,眼见宋清瞳明澈的眸子看过来,低声说:“臣处理完海关事宜,就尽快赶回来。” ☆、第七十一章 楚天墨略一迟疑,眼见宋清瞳明眸注视着自己,楚天墨缓缓地道:“臣完成开放海关相关事宜,就尽快赶回来。” 语音刚落,殿门口响起脆甜甜的叫嚷声:“侄媳妇,你怎么在这里?潋月一个人在寝宫里,你们夫妻两个为什么不住一起?” 说话间,姬如意已经飞身而至,丹凤眼瞟一眼楚天墨,“大官也在?”清泠泠的目光落在宋清瞳身上,“侄媳妇,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虽然是皇上,也不该冷落了夫君,走!跟我回去!”拉起宋清瞳就往外走。 宋清瞳暗翻白眼,这里是她的寝宫,她还要回哪? “师伯,你先放手,你听朕说——”手腕一翻想挣脱姬如意的手,可是姬如意的手看似柔软,力道不是一般的大,自己的手腕被她紧紧钳制住,一阵风似的出来永安宫。 宫女太监个个屏气敛声,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皇上被姬如意一路拽着走上宫道,隐在暗处的赤霄等人面面相觑,鱼肠是个直性子,见不得主人被人欺负,足尖一点树梢,就要窜下去搭救。 被湛卢一把拦住,湛卢用一种只有他们之间能听到的低频率声波说:“你能干过老妖婆就下去!” 一句话说得鱼肠立时没电,老妖婆的功夫十个鱼肠也不是对手,双手在胸前交叉:皇上,不是属下不帮你,皇后的师伯太厉害,好在只是去睡觉,您没什么损失。 姬如意拉着宋清瞳一直来到景德宫,宋清瞳知道赤霄他们就隐在附近,却不见一个人出手,头顶青烟直冒,敢看她的热闹,看她回头怎么惩治他们。 姬如意走进寝殿,一边走一边不停的说:“侄媳妇,京城师伯也逛得差不多了,现在集中精力关心关心你们小两口,潋月性情古怪,这几天委屈侄媳妇了。” 说着,姬如意已经拉着宋清瞳来到床前,明黄色的床幔悬垂下来,将床遮挡得严严实实,里面似乎传来沉重的喘息声,上官潋月在里面? 姬如意抬手拉开帷幔,有鉴于姬如意之前的彪悍举动,宋清瞳很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把上官潋月给拔光捆上了,眼睛不敢往下看,连忙望向床顶富贵牡丹图案。 就听姬如意在自己耳边咯咯笑着说:“师伯知道你一直惦记潋月,今晚师伯就把他交给你,潋月他们家人丁稀薄,还望侄媳妇尽快开枝散叶。”说完,哈哈一阵大笑,身形一闪瞬间消失。 宋清瞳被姬如意笑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到底是不是女人?下面的喘息声 越来越急促,一个娇媚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说:“给我解穴——” 宋清瞳心头一跳,还是古代节约资源,绳子都不用,点穴什么都搞定。目光一点一点向下移,浮雕飞凤床栏,百蝶穿花大红锦被,直到一截藕荷色袍袖进入视线,宋清瞳的心这才放下。 低头看去,心脏一阵快跳,就见上官潋月一动不动平躺在床上,面容娇艳,媚眼流光,额上细汗密布,衣领处被扯开一些,露出一块粉嫩嫩的肌肤,再往下看,锦袍的某个部位拱起来,似乎还有不断增高的趋势,目光不由自主盯住那一点。 呼吸声越来越低秾撩人,空气里传达着暧昧的气息,上官潋月深喘着气费力道:“给我解穴。” 宋清瞳一阵犹豫,很显然他中春药了,听说江湖上流传的春药是相当厉害的,没有女人当解药会血脉喷发而死的,她为他解开穴道,他会不会把她当成解药吃干抹净?极有这个可能,那不行啊,她是堂堂皇帝,传出去有损龙威,低头看上官潋月一眼,面容越发娇艳动人,让人禁不住想犯罪,这时候最是考验一个人意志力的时候,宋清瞳咽一口唾液:“你等会儿,朕出去给你找个宫女。” 上官潋月深深喘息着说:“等等……你……” “你放心,朕和你夫妻一场,一定给你找个温柔貌美的。” 宋清瞳头也不回地说,哪料刚往前迈出去一步,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体被一道反作用力猛地拉回来,侧着砸在上官潋月身上。 上官潋月闷哼一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宋清瞳一侧面颊上,宋清瞳被摔得发蒙,这是什么状况?垂帘检查才发现,自己的裙带不知什么时候系在了上官潋月的腰带上,头顶乌鸦狂飞,把姬如意从头骂到脚。 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导到宋清瞳的身上,下体似乎被什么物件咯到,宋清瞳的脸终于红了,余光见上官潋月娇媚如丝的眸子里,流淌出恼怒和厌恶,宋清瞳的眼睛不由瞪起来,狂跳不止的心脏瞬间冷却下来,伏在上官潋月起伏不定的胸膛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抚着上官潋月的面颊,挖苦道:“皇后是在勾引朕?可惜朕对老男人不感兴趣,皮肤没有云瑾滑嫩,身材没有阿邪雄壮,服了春药都没有水镜有情趣!”说完,扯开绳结,从容不迫地自上官潋月身上蹦下地,抬手掸了掸衣裙。 上官潋月的脸都快滴出血来,用尽全身力气说:“我不碰你,给我解穴!” 宋清瞳微微一愣,他居然看出自己的担心!听出 上官潋月声音中的郑重,他厌自己入骨,找任何一个女人当解药,也不会饥不择食选择自己,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宋清瞳抬起手指,就信他一次! 不过,该戳哪好呢?收回指头,上官潋月头上已经大汗淋漓,“膻中穴下一寸二分。” “哦--”宋清瞳再次抬起指头,还是没办法下手,“额,膻中穴在哪?” 上官潋月艰难地道:“两乳之间。” “噢——” 宋清瞳弯下腰,手指在上官潋月胸前的衣料上比划,他那里太小了,两乳不好寻找,余光见上官潋月唇边缓缓流出一道血迹,宋清瞳心头一警,他在咬舌保持头脑清醒!也不管那么多了,她一个饱经现代文明洗礼的新时代女性有什么好扭捏的,一把扯开上官潋月胸前碍眼的衣服,春光乍现,一大片粉嫩嫩的胸膛暴露在眼前,两颗红樱娇艳欲滴,宋清瞳用指头在上面连线。 上官潋月的身体忍不住颤栗,她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挑逗,上官潋月连脖子都红透了。 宋清瞳没注意上官潋月的羞涩与尴尬,她现在前所未有的认真,穴位没找正不要紧,可要是不慎点到死穴上,那麻烦可就大了。 此时,宋清瞳已经找到膻中穴,又精确地找到一寸二分处,想起曾在电影里看到的解穴动作,要领就是,用尽全力!抬起手猛地戳下去,用了十分力道! 上官潋月闷哼一声,一翻眼睛,险些没背过气去,不过身体总算能动了,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恍惚见宋清瞳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连忙拢上衣领,脸都快紫了,羞恼道:“皇上还不离开?” 宋清瞳鼻子差点没气歪,这小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她被姬如意硬给拎来,再被上官潋月一句话给打发了,脸都得丢光了。见上官潋月旁若无人一般,双目微阖,在床盘膝而坐,似乎在运内功压制药力。 宋清瞳笑呵呵地说:“皇后,朕奉劝你一句,师伯的心看来不在你身上,天下美女千千万万,皇后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上官潋月的双目依然阖着,不为所动。 “虽然姬如意长得貌美如花,但毕竟是你的师伯,你对她产生非分之想,将置她于何地呢?”宋清瞳怎么气人怎么说。 上官潋月忽然睁开双眼,普通武功中了媚药,是不容易解的,而他练的寒冰功只需凝神运功便可轻易将药力化掉,看一眼宋清瞳,心头微微一动,明澈动人的眸光仿佛柔美的月光投注在自 己身上,当然是在过滤掉眼中的嘲弄与讽刺之后。飘然下地,转过身背对着宋清瞳,道: “自从知道她是我的师伯后,我再没对她有过非分之想。”他也不知为什么一定要在宋清瞳面前澄清,只是觉得一定要让她知道。 宋清瞳没想到上官潋月会郑重其事回答她的揶揄,怔怔然看着上官潋月。 上官潋月迈步走向殿门推门时,发现寝殿从外面被锁上了,眸光一闪,回到床边。 “皇上,今晚不要走了。” 宋清瞳的心提起来,他中的春药没有解?下意识拢了拢衣襟。 上官潋月唇角抽了抽,解释道:“师伯脾气古怪,凡事必须顺着她的心思来,今晚皇上歇在这里,省得明日她再惹事端。” 是这样,宋清瞳的心又归位了,眼睛看着上官潋月,想起他方才媚眼如丝的撩人模样,唇角不觉扬起来,忽觉冷气袭面,抬眸对上上官潋月清冷羞恼的眸子,宋清瞳猛然清醒,切,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比她这个皇帝都能摆谱,长得再好看也不要。 “你在意我的岁数?”上官潋月忽然说。 宋清瞳微微一愣,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诧异的目光看着上官潋月。 上官潋月不自然地一扭头,侧过脸低声说:“没什么,皇上,我来给你把脉。” 果然是她听错了,把脉?难道现在要疗毒?算算日子,过去**天,她居然没有毒发,真是奇了怪了。 上官潋月道:“我的寒冰功可以将皇上体内的毒稳住十天。” “原来是这样。” 宋清瞳勾起唇角,将手递过去,上官潋月的指头搭上去,心忽悠一沉,脉浮无力,气血虚弱,听宫人说,她为了尽快拟出海务细则,这几日经常秉烛修订到深夜。 “皇上身体不好,不要过度操劳,臣现在为你疗毒。”上官潋月说完,在床上盘膝坐好。 宋清瞳自然乐意,疗毒的感觉就像吃了安心顺气丸,不是一般的舒服!一笑:“那就有劳皇后了。” 凤元二年九月初八,楚天墨兼任枢密使赴胶州全面负责建设海务司及开通海上贸易。 景德宫 上官潋月身穿天青色长衫,端然立在窗前,琥珀色的眸子看向稳步走进大殿的威武男子,身穿深灰色箭袖武官服,腰间悬着佩刀,举止沉稳霸气内敛。 楚天 墨走至上官潋月近前,道:“上官家主,我今日此来是有事相求。” 上官潋月淡淡瞟一眼楚天墨:“楚相不放心皇上?” 楚天墨眸光微动,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过去做过一些荒唐事,请上官家主原谅她年少轻狂,她自从中毒以后性情大变,相信上官家主也看在眼里,所以请不要和她计较,我此去不知何时归来,还请上官家主护皇上周全!” 上官潋月容色不变,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向窗外。 楚天墨表情庄重,撩衣袍单膝跪地,目光注视着上官潋月,郑重说道:“上官家主,皇上过去所为我代她向你赔罪,请上官家主护她平安!” 上官潋月泰然受了楚天墨一拜,脸上依然平静如水,垂眸看一眼楚天墨:“楚相将皇上托付给在下,是不打算回来了?” 楚天墨心头微惊,他怎么知道? 上官潋月又说:“楚相为皇上疗毒十年,真元几近消耗殆尽,楚相去胶州筹备海关事宜,是为了大限之时避开皇上?” 楚天墨眸光深敛,良久不语。 上官潋月叹息一声,他这一生很少佩服过谁,楚天墨是第一个,“皇上生死关系北秦安危,我上官世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眼前浮现宋清瞳美丽慧黠的笑容,心头不由一动。 楚天墨这才站起身,再次抱拳,“从今以后,楚某就将皇上交给上官家主了,告辞。” 楚天墨说完,转身走出景德宫,出了内廷,前面就是皇宫大门,忽听身后尖利的嗓音喊,“楚大人,等等杂家!” 回头看去,福全手执着拂尘,颤颤巍巍跑过来,跑到楚天墨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楚大人,皇上上朝前特意吩咐,退朝后亲自送大人出城。” 楚天墨眸光微微一黯,沉声道:“时辰到了,请公公转告皇上,海关事务不用皇上操心,本官会一手处理,皇上今后还要劳公公费心。” “可是——” 福公公还要说话,楚天墨衣袍当风,已大步走出宫门,宫门外一百名轻骑严阵以待,董飞在两天前带领五百精兵先行一步,带的兵丁之所以不多,是因为胶州位于胶州湾畔,东临黄海,历来饱受倭寇侵扰,本地就有五千士兵驻扎。 楚天墨翻身跃上坐骑,一拉马缰绳,命令道:“出发!” 一行人马专走人流稀少的僻静路径,不多时来到东城城门下,守门的官兵一眼认出楚天墨, 不等吩咐便打开大门,楚天墨打马扬鞭出了城门上了官道,轻骑在身后紧紧相随。 前面是个三岔路口,路口处有一人姿态随意坐在马上,楚天墨很快来到路口,看一眼那人,“吁——”的勒住马缰绳。 宋昭夜眸光深沉注视着楚天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对她动心了?”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楚天墨冷目看一眼宋昭夜,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熙王,皇上如何待你,你心里清楚,如果这次你救了皇上,本官同你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宋昭夜唇角动了动,很想扯出一个笑脸,然而面容僵硬,心冷到极点,“五百擎天军会听你调遣。” 楚天墨不置可否,“啪”的一打马鞭,骏马四蹄离地,转眼间跑出去老远,轻骑紧随,扬起的烟尘遮住逝去的人影。 宋昭夜凝眸望了良久,似乎在自言自语:“呵,要我亲眼看着你死——”低低的语声被风吹落,碎了一地。 皇宫内院,御河水中的荷花已然开败,光秃秃的茎干依然顽强挺立,残破的荷叶散布在水面上,池心凉亭里传出脆生生的惊叹声: “真是瞳姐姐给你的?借我看看呗?”澄观的眼睛瞪得滴溜溜圆。 云瑾微微一笑,从腕上褪下佛珠,递给澄观,澄观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凑到鼻子前闻一闻:“还有香味呢!” 将佛珠还给云瑾时叹一口气,哀怨地一撇小嘴:“可惜阿观身无长物,没本事得到瞳姐姐的赏赐。” 云瑾淡然一笑,“我那儿还有玉簪金镙子,你若喜欢尽管拿去。” 澄观的脸有些发黑,要玉簪吧,他脑袋光秃秃的没地方插,而金镙子就更不能要了,他是出家人,手上不能沾银钱的。 这时,水榭上快步走过来一名身量不高的侍卫,走进凉亭,向澄观躬身施礼,禀告:“澄良人,小人方才碰到您宫里的太监,他们说有事找您回去,小人正好顺路,便代他们过来寻您。” 澄观愣了一下,那群娘娘腔找他干什么?看着云瑾脸上露出灿然一笑:“云先生,我回去看看,晚些时候去你那儿。”起身离了石凳,走出凉亭。 那名侍卫没有随澄观离开,余光打量一眼周围,目光霎那间变得锋利无比,声音压得极低,嘴唇都没有动:“主上还在犹豫?楚天墨在长信宫周围增派暗哨,他怀疑主上?” 云瑾长目一闪,这些天来,楚天墨将皇上身边 伺候的宫人换去大半,显然已经察觉,若是算上之前挖去双目又被楚天墨处决的宫女,四个眼线尽被拔除! 侍卫又说:“萧狄军队大败,北秦连收三座城池,请主上速下决心!” 云瑾面容沉凝,隐在袖子里的双手逐渐握紧,缓缓站起身,在同侍卫错肩之际,指间一块叠成指甲盖大小的信纸掉落在地。 侍卫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单膝跪地朗声道:“小人恭送华贵君!”顺势将地上的纸片纳入手中。 此时,早朝还在继续…… 宋清瞳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前方传来军情,李将军连收三座城池,辽军眼看要被驱出北境。 垂帘扫视一眼玉阶下的大臣,身穿朱红色文官服的元雍静立在朝列前排,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高贵之气,她专门查了元雍的档案,元雍自幼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神童,甚至十二岁时考中进士,因为年纪尚小,所以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到四处游学,多年后涉足玉石买卖,因悟性极高,运气又好,赌玉挣得第一桶金,从此一路鸿运高照,成为京城赫赫有名的年轻富商,天下排名第四。 年轻得志,恃才傲物,这样的人入朝无异于飞蛾扑火,本着关爱属下的原则,宋清瞳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此人,当然,密不可宣的真实目的是要出出心里这口的恶气,敢让皇帝没面子,皇帝就让你没脑袋! 清了清嗓子,沉冷的声音道:“前些日子,都察院呈上来几道折子,折子里称朝臣存在明显的攀比逾制现象,本来朕还不信,今日早朝前,朕亲自皇宫门前走了一圈,发现六品官的轿子竟然用了三品官才可以使用的枣红色,四品官员的轿子本该两人抬,却用了四人抬的,而且官员之间行礼也过于随意。” 东方亮圆圆的脑袋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低着头快步走到殿心,双膝跪地禀告:“臣正着手筹备冬至祭天大典,是臣疏忽了。” 宋清瞳眼珠微微一转,祭天大典听东方亮提起过,貌似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现在就开始准备了?估计是挺繁琐,肯定比新安的小型祭天典礼隆重得多。 “哦,爱卿忙于筹备祭天大典,其他的事务无暇分心,这样吧,关于监察惩处官员逾制僭越一事,朕就交给元爱卿负责吧。” 元雍在朝列里听着,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这种差事费力不讨好,严格按规定办事就得得罪一大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皇帝说大臣们逾制,你一件逾制的案子都查不出,那不是明摆着跟皇上对着 干?上次在长乐宫酒宴上,他一时头脑发热,想考考皇上,事实证明,皇帝那是谁都能考的吗?看来她是把自己记恨上了。 只得出列:“臣谨遵圣命--” 一时间早朝散了,众臣纷纷离去,金銮殿上只剩下刑部尚书陈冕一个人。 陈冕恭立在玉阶下,禀道:“皇上,锄禾之死刚刚查出些眉目,锄禾是被人下了一种奇毒,服下十个时辰后毒发,症状像是染上时疫,高热浑身抽搐,从发病到死去挨不过一个时辰。臣和楚大人调查了锄禾入狱后曾接触过的人,其中绿菊嫌疑最大。” “绿菊是谁?”宋清瞳问。 “绿菊是半年前溯阳郡主为林向晚之子雇的奶娘,据晴儿讲,近一个月锄禾经常去找她,两个人关系暧昧不明。哦,晴儿是林向晚身边的粗使丫鬟,是刑部布下的五名眼线之一。” 宋清瞳沉吟着问:“审问过绿菊了?” 陈冕轻叹一声:“绿荷很有可能是雪如来的人,臣同楚大人商议过,本想暗中跟踪绿荷,查出雪如来的巢穴,不料,昨晚臣接到消息,绿荷不慎坠井身亡。” 宋清瞳眉头蹙起来,起身离座,很明显,绿荷是被人杀了灭口的,“验尸了吗?发现什么线索?” 陈冕回道:“绿菊身上几乎没有外伤,系坠井淹死,其左手紧紧攥住一块丝帕,丝帕做工精良,晴儿辨认,是大少奶奶林向晚的帕子,但晴儿又说,绿菊手脚不干净,经常趁少奶奶不注意,从西厢偷些值钱玩意,那块手帕很有可能是绿菊偷的。” 宋清瞳在玉阶上来回踱步,绿菊爱占小便宜,所以被人利用,不难看出她不过是个替死鬼,真正的凶手掩在幕后。 “陈爱卿怎么看?”宋清瞳停住步子,看一眼陈冕。 陈冕欲言又止,宋清瞳道:“这里没有别人,陈爱卿但说无妨。” 陈冕这才说道:“皇上,如果帕子是绿菊所偷,她一定不敢明晃晃拿在手中,而且绿菊落井的过程中,必定张开手试图攀住井壁,绝不会死死攥住一块手帕,除非那帕子是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重要物证。” 宋清瞳颌首,他分析的没错,“你是说林向晚是杀人凶手?” 陈冕连忙说:“臣不是这个意思,那块手帕虽是林向晚的,但是也有可能赏给手下的丫鬟,据晴儿讲,林向晚平时多恩少罚,手边之物经常赏赐给下人。”说完,抬起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珠,林向晚是丞相林况之 妹,林况又是楚天墨的得意门生,即便怀疑,也不敢明明白白提出来,除非他不想在官场混了。 宋清瞳眼中精光闪动,自然知道陈冕的担忧,道:“查过林向晚的身世了。” 陈冕抬眸看一眼宋清瞳,林向晚他查过,准确的说是背着楚天墨查的,答道:“臣查过,林向晚并不是林况亲妹,而是同村的远房表妹,嫁过人,后来丈夫死了,家乡闹瘟疫,两年前,林向晚孤身一人来京城投靠林况,林况怜悯她便收留她暂住,后来纪府大公子病危,要找喜娘冲喜,林向晚提出改嫁纪云舟,还让林况去纪府提亲,溯阳郡主开始不同意,后来被一位算命先生说林向晚是纪云舟命里的福星,娶过来必能诞下子嗣,溯阳郡主这才同意林向晚嫁进来冲喜。” 宋清瞳凝眉沉思,直觉林向晚身上疑点很大,忽然想起,追捕乱党那晚,雪如来出现之前,林向晚怀里的孩子忽然放声啼哭,林向晚前脚抱孩子进了西厢,雪如来后脚就到了,现在想想看,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陈爱卿,让晴儿多留意林向晚的动向,你退下吧。” 陈冕暗暗舒出一口气,领命退下。 宋清瞳唤出鱼肠,吩咐:“去纪府密切监视林向晚,一有异常告与朕知。” 鱼肠领命面容不改,在他眼里只有主子,没有男女之分,宋清瞳也是看重他这一点,才派他执行任务。 宋清瞳走出金銮殿,这才想起来说好要送楚天墨的,唤来福全:“相父在哪里?” 福全叹一口气道:“皇上,楚大人已经走了多时。” “哦?”宋清瞳应了一声,心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紧紧的胀胀的,不乘龙辇,徒步往宫里走,快到内廷时,迎面走来两个人,宋清瞳收住步子。 姬如意一脸兴奋的窜到宋清瞳跟前,一双爪子很不老实,又是拍肩又是摸头,“侄媳妇,看到你和潋月如胶似漆的,师伯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宋清瞳暗翻白眼,您老大概没见过如胶似漆啥样吧?就他跟她隔了一米多远,也能用这词形容? 然而很快宋清瞳不再有异议了,姬如意一把扯过来正往后退的上官潋月,像摆弄木偶一样,将宋清瞳塞进上官潋月怀里,又把上官潋月的手臂搭在宋清瞳肩上。 “哈哈,这就对了嘛!师伯走了也就放心了,噢,侄媳妇,忘告诉你说了,师伯马上启程会寒冰谷。” “真的?”宋清瞳眼睛都 ☆、第七十二章 云瑾正在舀粥的手微微一抖,腕上的佛串随之轻轻摇晃,珠粒碰撞发出低黯的摩擦声。 宋清瞳看一眼云瑾,是不是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到他?抬起手拍了拍云瑾的手臂,调侃说:“曼卿,朕只会杀离宫的人,你是朕身边的人,离宫若是敢伤害你分毫,朕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宋清瞳的目光澄澈如水,虽是玩笑的语气,却也带着三分真意,云瑾终是无法面对那样的目光,垂下眼睑,嘴唇蠕动:“谢皇上——” 接下来,云瑾默默舀粥,放在唇边吹了吹,试过温度,再送到宋清瞳嘴边,重复着这一套动作,宋清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曼卿细致缜密,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 云瑾闻言一怔,抬眸看着宋清瞳,她的唇线向上扬起,勾起好看的弧度,眼睛弯弯闪动着慧黠的光芒,本就美丽的面庞因这一笑,变得格外温暖生动,心中不由一荡。 宋清瞳又道:“曼卿熬的粥味道特别,细品起来,清香中带着些许苦涩。” 云瑾回神:“臣见皇上声音暗哑,在粥里加一些桔梗。” 说完,低头再舀粥时,才发现碗粥已经见底,余光见宋清瞳脸上笑意,连忙起身下地,走到桌前放下粥碗,转身回到床前,目光注视着宋清瞳,“皇上,臣服侍你安歇。” 宋清瞳一笑,“朕去清洗一下。”刚刚喝下一碗热粥,身上出了一层细汗。 云瑾连忙拦住:“皇上刚刚染上风寒,现在洗浴会加重病情,皇上,臣服侍你更衣。” 宋清瞳略一迟疑,自己都能闻到,身上有了淡淡的汗味,云瑾白衣飘飘,一看就是极爱干净的,她会不会熏到他。 此时,云瑾已经上床,半跪在宋清瞳面前,撩开宋清瞳身上盖着的锦被,为她解开裙带,宋清瞳倚在床头享受着云瑾周到的服务,直到身上一凉,宋清瞳才发现身上只剩下一个绣着彩蝶的肚兜。 宋清瞳暴汗,云瑾的手脚够麻利的,他不会是想跟自己一度**吧?看着云瑾,就见云瑾脱掉外裳,里衣,露出薄胎白玉般完美的上半身,果然是要做运动,从运动发汗这个角度来看,做一做也是可以的。 云瑾抬手拉下帷幔,道:“皇上,我们睡吧。” 云瑾将宋清瞳搂入怀里,宋清瞳的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宋清瞳只觉得背后仿佛泡在温热的泉水中,说不出的舒爽,而且似乎有源源不断的气流透过皮肤 渗透到周身上下,疲惫不适的感觉消失殆尽,很快进入梦乡。 云瑾呼吸均匀沉缓,看似睡着了,然而并未阖眼,长目里光芒明灭闪动…… 京城夜色轻寒,而此时,在北秦另一处地方凛冽彻骨。 北秦西北部是一片常年积雪的山岭,岭中有一块洼地,因终年寒冷透骨名曰寒冰谷。 寒冰谷北面是一片陡峭的石壁,冷月下,一个黑影嗖的跃上石壁,身体轻灵向上攀爬,一口气爬到石壁最顶端,抬手击打石壁上的机关,只听咔吧一声轻响,石壁上豁然打开一个一米宽的洞口。 黑影弯腰窜进石洞,石洞里黑漆漆一片,那人啪的擦亮火石,借着微弱的灯光四下看去,前方是一条细长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向前走去,不多时前方变得开阔起来,是一个五米见方的方厅,四壁点着长明灯,厅正中央一米高的石台上冷气四溢,雾气氤氲中隐约可见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那人快步走到石台前,才发现石台里盛着清澈的泉水,白莲花漂浮在水面上,伸手拿花,手眼看触上花瓣,身后响起一道脆甜的声音:“小夜,你要是不在乎手臂被冻掉,尽管去摘。” 宋昭夜眸光一闪,收回手转身看去,姬如意轻盈盈走过来,脸上带着好笑的表情:“小夜,这么晚不睡觉倒是有心情来赏花,只是花好看却摘不得。” 宋昭夜看着姬如意勾唇一笑:“美人姐姐,实不相瞒,小夜来寒冰谷的目的是为了寒冰谷至宝冰雪莲。” 姬如意道:“冰雪莲历来是谷主圣物,每位谷主上任时都要种下一朵,修炼寒冰功同时饲花,除了谷主,即便是寒冰谷弟子也没有资格来这里,更不要说摘取冰雪莲。” 宋昭夜眸光闪动,脸上依然带笑:“美人姐姐,此物是用来救人的。” 姬如意一笑:“你要救皇上?”那晚她拉着宋清瞳的手腕去景德宫,就发觉她脉象奇险,体内有阴邪之毒。 宋昭夜见被窥破,也不隐瞒:“她是你侄媳妇,凭这层关系,美人姐姐可否放水?” 姬如意呵呵一笑,“寒冰谷里不讲情面,只能照着寒冰谷的规矩来,小夜私闯寒冰谷圣地,依照谷规,必须废去武功逐出山谷。” 宋昭夜身体一僵,自然不会将姬如意的话当成玩笑,废去武功还不如杀了他呢,很快恢复镇定,笑着道:“美人姐姐可以废掉小夜的武功,不过那朵冰雪莲小夜必须带走。” 姬如 意咯咯笑起来,拍着手道:“勇气可嘉,本谷主果然没有看错你,冰雪莲你可以带走,也不会被废掉武功,不过,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宋昭夜听姬如意说着,心中一喜,还有这样的好事,当听到姬如意提条件,见她眼中满是算计,心中顿时一警,不过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七日后 金銮殿上,宋清瞳看着刚刚收到的捷报,脸上露出笑容,捷报上说,昨晚,冷君邪大破鸳鸯阵,将入侵辽兵驱赶出北秦,辽军损失惨重,辽帝萧狄提出和谈。 冷君邪果然不负众望,将捷报递给太监,太监站在玉阶上高声朗读,大臣们都是一脸振奋。 东方瑞手捋着须髯道:“君邪自幼聪敏神勇,老臣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些年又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军功卓著,可惜至今也只是个将军。” 宋清瞳暗暗扶额,老太傅不平衡了,只是跟一个死去的人有什么好攀比的,李将军战死沙场,她封其为骠骑大将军,谥号为忠,其子袭男爵位,人一老就变成老小孩了,一笑道:“荣贵君立下大功,待他班师回朝朕一定重重封赏,列位臣工,辽帝和谈一事大家怎么看?” 陆谖出列道:“皇上,辽国欺人太甚,臣以为,应该命荣贵君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户部尚书祁震之出列禀道:“皇上,军需耗费极大,臣恐军费不足。” 林况走到殿心,道:“眼下隆冬将至,北方气候寒冷,不宜开战。” 众臣纷纷附议。 宋清瞳颌首,边境百姓要的是和平的生活,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打仗,既然辽国抛出橄榄枝,北秦没有不接下来的道理。 陆谖道:“皇上,辽人狡诈,臣以为和谈地点应该选在城中。” 宋清瞳颌首,吩咐拟旨官拟旨:“封冷君邪为钦差大臣,全面负责和谈事宜。如果辽帝同意在我国边城进行和谈,北秦可以同辽国坐下来谈判。” 退朝后,宋清瞳来到御书房,毫无意外,纪云鹤手捧着账本刚巧走到御书房门口,宋清瞳眉头蹙起来,这五天来,纪云鹤每天像是掐好了点,只要她一下朝,前脚刚进御书房,纪云鹤后脚马上跟进,她已经告诉他了,钱庄的事让他全权负责就好,她信任他。 可是纪云鹤却说,钱是朝廷的钱,他有义务向皇上汇报朝廷的钱现在用出去多少,还剩下多少。 宋清瞳自然不会相信纪云鹤的这番话,他这样做究 竟有什么目的?哦,是不是因为纪相如?如果一经证实是林向晚勾结了离宫,那么纪相如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是雪如来故布疑阵,掩饰真正的奸细。 纪云鹤念着前一日钱庄收支状况,情况越来越好,基本上已经没有百姓来兑银两,而且资金开始出现回流,宋清瞳手托着下巴,看似听得认真,其实早已魂游天外。 趁纪云鹤说话的空当,宋清瞳适时插言:“云鹤,朕知道你担心令弟,朕仔细想过,令弟如果真是被冤枉的,朕一定会还他清白。朕现在满城搜寻纪相如,朕已经发下话了,找到后绝不伤害他,所以你尽管放下心,不用每日往朕这里跑。” 纪云鹤闻听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他天天来御书房报到,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纪相如,几次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只能吞回去。但是还有另一个原因,在他最无助最绝望时,她为他点起明灯,为他将本已灰暗的前路照亮,他想看到她,他想看到她温暖的笑容。只是,看样子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而现在时机不对,等纪府沉冤昭雪那天,他会让她明白的。 想到这,纪云鹤恭敬道:“臣代臣弟,代母亲谢谢皇上,”眼睛看着宋清瞳,又道,“臣告退——”声音里颇显不舍,然而宋清瞳一点没注意,倒不是因为她粗心,而是纪云鹤已经被她盖棺定论了,印象太重要了。 纪云鹤离开不久,太监进来通传:“元大人求见。” 宋清瞳幸灾乐祸地勾起唇角,这个元雍,即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看着也不爽,胸中那口恶气还没出,上次查逾制之事他竟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她要修理他,已经上升到政治高度,三天前,在早朝上,她命他筹建一所平民学校,原话是这样的:“元雍,朕微服出巡,发现路上有不少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天气日渐转冷,在这样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冻死街头,所以朕想创办一所专门收留孤儿的官塾,你去筹办一下。”当领导好啊,想到什么,动动嘴皮子,直接吩咐手下的人去办,办好了是自己的功劳,办不好下面的人领板子。 “让他进来。”宋清瞳道。 太监退下去,元雍走进来,手中夹着一个奏折,走到龙书案前,恭敬禀道:“皇上,这是臣为官塾制定的规章制度。” 宋清瞳接在手中,只扫了一眼,就扔在案上,她让他建学校,他就弄了这么个东西出来,连一百字都不到,压下心中不悦道:“制度是必须要有的,但是办官塾光靠制度不行,朕要在年底之前, 看到官塾落成。” 元雍低着头,暗暗翻一个白眼,依然恭敬地道:“皇上,臣也很希望官塾快点落成,但是臣不敢逾矩,官塾选址和建设该由工部负责,学校预算投入是户部的职责,从翰林院选择老师要吏部来办,臣只是小小的礼部侍郎,人微言轻,只怕众位大人不服。” 宋清瞳心头的火腾地燃起来,这小子故意跟她唱对台戏,很好,看她到时候怎么惩治他,瞥一眼元雍:“元雍,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朕要你何用?朕想不听推诿之词,年底之前,官塾若是没有建成,朕定将你革职查办!”声音已经冷下来。 元雍暗暗吐舌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他是急于获得她的信任,当然这里面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一站到她面前,他就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他就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再这样下去,他真要被自己害死了。 这时,太监再次进来通传,“陈大人有事求见。” 宋清瞳心头一动,他查出什么了?吩咐:“请他进来。” 看一眼元雍,感觉到宋清瞳目光不善,元雍连忙表态道:“是臣愚钝,皇上交待给臣的事,臣一定办好。”说完,抬眸看一眼宋清瞳,恭恭敬敬退出御书房。 陈冕身着官服走进御书房,精芒扫一眼退下去的元雍,他自然知道这个元雍,年纪轻轻,从一名商人一步登天,成为从三品的礼部侍郎,据说是得吏部尚书程普一力保举。 陈冕行过礼,道:“皇上,朱栗在狱中染上伤寒,他说要在临死前见皇上最后一面,有事禀告。” 宋清瞳眸光微转,朱栗十有**被冤枉,可是她不能放他出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麻痹离宫,所以只好委屈他了。 刑部天牢 狱卒手握着钥匙“咔吧”一声打开铁锁,推开牢门,宋清瞳弯腰走进去,陈冕及几名侍卫跟在身后,牢房里的空气潮湿充满霉味,宋清瞳走到一堆茅草前,朱栗头发蓬乱仰卧在上面,身体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还好身上的衣裳不算单薄,这还是陈冕念在同朝为官的份上照顾他。 “朱栗,皇上来看你了。”陈冕叫道。 朱栗猛然睁开双眼,费力地翻身爬起来,双膝跪地叩头:“皇上——”声音哽咽。 宋清瞳看着朱栗,昔日朝堂上风光无限,谁会想到有一天莫名其妙沦落成阶下囚,此事过去后,她会还他一个公道。 陈冕一旁道:“你 有什么话尽管说,皇上会为你做主。” 朱栗看一眼陈冕,暗哑的声音说:“皇上,臣要单独跟您说。” 宋清瞳颌首,一时间陈冕等人退出牢房,朱栗这才说道:“一切都是报应,是罪臣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宋清瞳蹙眉听朱栗讲述,原来,在一年前,府上采买了一个丫鬟,名叫连翘,虽然年已二十,但是有几分姿色,经常引得府里下人为她争风吃醋,一次朱栗醉酒,稀里糊涂地要了连翘,致其怀孕,便只得收连翘为妾,朱老夫人不干了,偷着要卖掉连翘,哪料连翘性情刚烈,投护城河自尽,连尸首都没捞出来。 朱栗末了说,“那时朱原看到连翘眼神不寻常,也许是因为此事陷害罪臣。臣将死之人,面子已经不重要了,恳请皇上查明真相,还臣清白。” 宋清瞳沉思良久,连翘投河自尽,却没有捞出来尸首,就不能定论连翘已死,而连翘投河又和朱栗案有什么关联? “朱大人,此案尚未结案,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朕一定还你清白,朕希望宣读圣旨那一天,你能亲耳听到,而不是……” 朱栗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看向宋清瞳,见宋清瞳的目光里饱含深意,眼中不觉现出泪光,宋清瞳最后看一眼朱栗,低声道:“朕会派御医为你诊治。” 走出天牢,陈冕还在外候着,宋清瞳将朱栗方才提供的事实转述给陈冕,令他秘密调查连翘。当然让陈冕保密,看得出朱栗是个好面子的人。 五日后 宋清瞳端坐在御座上,浅淡的眸光看着在殿心禀告事务的朝臣,胶州传来好消息,楚天墨已经选好海上航线,并置信各邻国,表达通商意愿,邻国经济落后自然愿意同北秦通商,所以一切进展得很顺利,目前,楚天墨着手选拔海务官员同时进行岗前培训。与此同时,董飞率兵给倭寇迎头痛击,倭寇蛰伏到一百里以外的海域里。 只有冷君邪音信全无,按日程,两天前和谈就已经结束,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收到他的飞鸽传书? 退朝后,陈冕留下来,禀告:“皇上,臣已查明,连翘就是坠井而死的翠菊,林向晚之子,很有可能是连翘所生,而且林向晚似乎会武功。” 宋清瞳面露思索,三天前,鱼肠就向自己汇报过,林向晚会武功,而且武功不低,鱼肠称看她的身法,自己也许只能同她打一个平手,毫无疑问,林向晚就是隐在纪府奸细,她不惜嫁进来冲喜,假怀孕博得溯阳郡主的 喜爱,离宫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宋清瞳目光闪动,道:“陈爱卿,朕会派人秘密拿下林向晚,你备好牢房秘密看押。” 陈冕退下去后,宋清瞳唤出赤霄和湛卢,吩咐一番,二人领命离去。 宋清瞳在御书房里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困意上来,乘坐龙辇回到内廷,此时雪花漫天飞舞,地上铺了一层细雪,已是初冬天气,天气明显冷下来,想到胶州的气候,宋清瞳吩咐玉儿:“命尚衣局按照相父官服的尺寸赶制棉袍,制好后立刻送往胶州。” 回到寝殿时,天已经漆黑一片,烛光里,云瑾正在灯下静静看书,这些日子一直由云瑾侍寝,所以这几天,云瑾索性不回长信宫,终日待在宋清瞳宫里。 寝殿里温暖如春,暖炉里冒出腾腾热气,云瑾已经放下书,起身离座,走过来为宋清瞳脱掉狐狸毛大氅,一边问:“皇上怎么才回来?” 宋清瞳看一眼云瑾,啧啧,期盼中带着淡淡地哀怨,这口吻像极了盼着丈夫归家的妻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朕的确不该这时候回来,奏折没批完呢,可是朕想念曼卿了,就急着往寝宫赶。” 云瑾不由一笑:“皇上,臣服侍你沐浴。” 宋清瞳微笑道:“好,到时曼卿为朕好好按按。”云瑾按摩的手法不是盖的,很难想象男人的手会如此柔软。 就在这时,侍卫小跑着进来禀告:“禀皇上,北境传来十万里加急!” 宋清瞳笑容僵住,接过信,信上标注着十万火急,心莫名恐慌,没有展开信纸,先问侍卫:“什么军情?” 侍卫摇头:“传信的骑兵送到信后,吐血而亡。” 宋清瞳闻言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手不受控制抖起来,怎么也展不开信纸,云瑾连忙接过信纸,展开后长目向信纸瞟去,目光变得异常凌厉,闪过一道杀意。 将展开的信纸递到宋清瞳面前,上面写着:辽军假意和谈,饮血为盟时辽帝投毒,将军不察,身中奇毒,北秦军队连撤百里,退守蔺城,军医说,将军及时吐出毒酒,所以没有当场毙命,体内之毒只能控制三日,如今辽兵兵临城下,事态岌岌可危。 宋清瞳脑袋嗡嗡直响,冷君邪中毒了?而且只能维持三天!好容易稳住心神,“去请军机大臣。”声线颤抖。 侍卫领命退出去,云瑾默默无语,帮宋清瞳重新穿上龙袍,宋清瞳闷头走到殿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回到桌边,拿 起鹅毛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唤出承影,吩咐:“务必将信亲手交给水镜。” ☆、第七十三章 御书房 陆谖,林况,东方瑞以及几名兵部官员立在龙书案前,气氛沉重,宋清瞳坐在椅子里身体前倾,“陆大人,朝里有没有能够领兵的大将?” 陆谖思索着道:“带兵打仗的先锋倒是有,却没有运筹帷幄的将军……对了!犬子陆飞江自幼研读兵法且臂力过人,只是没有领兵打过仗。” 宋清瞳心中一动,脑海里出现鼻直口方一脸正气的魁梧身影,举贤不避亲,看着陆谖微微一笑:“朕对令公子印象不错,暂封陆飞江为中郎将,连夜调集五万兵马赶赴战场解蔺城之危。” 陆谖没想到宋清瞳会认命陆飞江,为陆飞江高兴的同时,又担心他没有经验上战场吃亏,五个儿子里,他最得意的就是陆飞江,然而陆飞江是奴婢所生,即使喜欢也不会在妻儿面前表现出来。 陆谖单膝跪地,激动地道:“臣领旨,臣代犬子谢皇上圣恩!” 东方瑞手抚着须髯,手明显颤抖,陆飞江他有过耳闻,君邪对此人评价很高,并言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需慎重一些,“皇上,再派两名有经验的前锋,跟陆飞江同往。” 宋清瞳颌首,命林况拟旨,即刻派人去新安府宣旨,听说陆飞江现任新安府府尹。 一时间众臣散去,宋清瞳出了御书房,坐上龙辇,方才她就在考虑是不是亲赴蔺城,她已经派承影给水镜送信,请他尽快赶往蔺城为冷君邪解毒,作为答谢,条件任由他开。如果水镜前往,她完全可以不用去蔺城,然而心中想起冷君邪专注的目光,深情的表白,虽然不是对她,却也令她动容,吩咐侍从:“摆驾景德宫——” 景德宫 上官潋月刚刚脱衣上床,忽然门外脚步声匆匆响起,上官潋月睁开双目,殿门外有人说话。 “去请皇后起身,朕有要事商议。” 太监领命小跑进寝殿,上官潋月已经披衣而起,他已经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和谈有诈冷君邪中毒,辽帝萧狄不过是个奸险小人,这样的人即使登上龙位也坐不长久。 “请皇上进来。” 太监领命退出来传话,宋清瞳迈步走进寝殿,修长的人影立在桌前,火石撞击发出脆响,桌上燃起一点烛光。 宋清瞳看一眼上官潋月,一身烟青色长衫,青丝散在身后,看起来比平时随意自然,“皇后,朕想微服赶赴蔺城看阿邪。” 上官潋月放下火 石,她这么晚过来,他就已经想到她会去北境,冷君邪同她青梅竹马,如今中毒生死一线,她担忧再正常不过,不假思索道:“臣与皇上同往。”目光投向宋清瞳。 宋清瞳不由勾起唇角,看他认真的表情,若非早知道他对她的看法,她真会误会他在担心自己,“皇后可不能离开皇宫,朕不在这几日,皇宫的防卫和朝政,还要请皇后帮忙处理一下,大臣若问起,就说朕感染伤寒无法上朝理政,一会儿朕命人拟一道圣旨。” 上官潋月闻言眉头皱起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涩然。 宋清瞳又道:“朕打扰皇后安寝,朕没事了,皇后接着睡吧。”说完,转身而去。 “等等——” 宋清瞳一愣,转过身来,寂寥的烛光,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许寂寥。 “十日之期将至,臣提前为皇上疗毒。” 宋清瞳恍然,看不出上官潋月对她挺关心的,一笑道:“还是皇后待朕周到体贴。” 上官潋月闻言容色微微一动,“体贴”二字对他还是很受用的。 宋清瞳在床上盘膝坐好,上官潋月将手掌覆在宋清瞳的背后,淡淡的体温透过柔滑的衣料传导在掌上,上官潋月心头一动,想到那日她伏在他身上的情景,她的身体很轻很柔软,发丝里散发着清新恬淡的香气,那样近的距离,如果不是被点了穴,他也许会控制不住吧。 上官潋月的神思仿佛天马行空,直到宋清瞳忍不住问:“皇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搞什么?现在时间很宝贵! 上官潋月被惊得手猛地一抖,脸腾地红下来,连忙阖上双眼,凝神运气…… 半个时辰后,宋清瞳周身舒爽,上官潋月道:“臣会派两名手下一路保护皇上。” 宋清瞳一笑:“多谢!” 夜深更漏,淡月轻寒。 宋清瞳走出景德宫,眼前忽然黑影一晃,再看时,承影抱拳立在面前。 “信送到了?” 承影略一犹豫,从怀里掏出宋清瞳给她的那封信,宋清瞳微微一愣,信接在手中,“他不在青峰观?” 承影柳眉皱起来:“文贵君在青峰观里,属下也将信交给了他,只是,文贵君看过信后又将信还给属下,还说——”声音顿住,迟疑地看一眼宋清瞳。 “他说什么?”宋清瞳心头一紧。 “他说别人的生死与他无 关。” 宋清瞳被气乐了,毫不怀疑,这种冷漠无情的话肯定出自水镜之口,她甚至想象得到水镜说出这番话时淡漠的表情,冷君邪的毒不能拖下去,可是,就算她亲自出马,以水镜说一不二的脾气,也不见得会给她面子,忽然想到一个人,吩咐承影:“去找澄观。” 回到寝宫,看见云瑾立在窗前,面容隐在烛光暗影里,神情不明。 “曼卿先睡吧,朕有事出去一趟。”宋清瞳说完,吩咐玉儿找一套跟她身量相仿的男装送过来。 云瑾沉吟着走到宋清瞳面前,轻声道:“皇上,臣想与皇上同往。” 宋清瞳微微一愣,他知道自己去蔺城?随即一笑:“战场上刀枪无眼,曼卿还是留在皇宫里吧,朕很快会回来。” “皇上,臣请与皇上同往。”说话内容虽是请求,却透出不容违背的语气。 宋清瞳眉头蹙起来,云瑾向来识大体,今天是怎么了?这时,玉儿捧着衣服进来,宋清瞳不再理云瑾,将男装穿在身上,又把头发在头顶高高束起,长发飘垂在脑后,云瑾长目闪动,她男装打扮,身上少了女儿家的娇柔,举止间显得分外潇洒,让人雌雄莫辩。 宋清瞳看一眼云瑾,“朕很快回来。”转身欲走。 身后清风拂来,宋清瞳余光看见一截雪白的衣角飘入眼帘,紧接着身体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云瑾的唇贴附在自己的嘴唇上,冰凉柔软,宋清瞳一惊,云瑾的手托住自己的后脑,舌头已经破唇而入,喘息之间,传递着令人沉醉的气息。 宋清瞳想推开他,可随着云瑾的气息越来越灼热,宋清瞳的骨头仿佛散了一般,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就在这时,云瑾的唇离开自己的嘴唇,吻上她的耳廓,“带上我。”低沉浓酽的声音透出致命的诱惑。 宋清瞳被他弄得神思迷乱,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云瑾压抑着喘息:“谢皇上——”同时放开手。 宋清瞳的身体忽然失去依托,向后倾倒,云瑾连忙伸手捞起,察觉到云瑾眼中的笑意,宋清瞳很想揍他两下,一向恭谨守礼的云瑾居然也会色诱,看来她要重新评估他了。 推开云瑾,身体站直,端着脸道:“既然如此,但愿曼卿不要后悔。”不再理云瑾,转身出了寝宫,没乘龙辇徒步走出宫门,承影已经备好车辇,五十名精骑护驾。 看了一圈没找见澄观,宋清瞳问:“阿观呢?” 承影禀告:“澄良人 得知皇上要请水镜,直接去了青峰观。” 宋清瞳颌首,澄观的面子不管能不能用上,她都要试一试,毕竟水镜冷着脸不讲情面的样子太挑战人的神经。 走到马车前正要上车,身后走来一高一矮两名年轻壮汉,皆抱拳行礼,洪亮的嗓门说:“属下地煞(玄鹰),家主派我们一路保护皇上。” 宋清瞳看一眼两个人,个子矮的是地煞,高的是玄鹰,二人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鼓起来,估计武功不低,不过两个人怎么都苦着一张脸?很快醒悟,谁睡得正香被叫起来都不会高兴的。 “有劳二位英雄。”宋清瞳客气一句。 地煞玄鹰退到一边,翻身上了战马,他们倒不是因为睡觉被打扰不乐意,他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上官世家地堂和玄堂堂主,堂里事务繁多,现在却沦落成保镖,真是大材小用! 宋清瞳上了车辇,云瑾也跟着上了车,宋清瞳吩咐车夫:“前往青峰观。”青峰观离京城不远,北上正好路过。 车夫打马扬鞭,静夜下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骏马四蹄扬起,马车开动。 车厢里很宽敞,车壁里嵌着明珠,云瑾坐在宋清瞳身旁,斜睨一眼宋清瞳,她的脸依然绷得紧紧的,云瑾不由微笑,抬起手臂揽住宋清瞳的肩膀,“皇上睡一会儿吧。” 宋清瞳腰背挺得笔直,很有骨气的无声拒绝,可经不住困意袭来,马车经过一个土坑,剧烈颠簸,宋清瞳的身体顺势歪进云瑾怀里,温暖的怀抱太有吸引力了。 云瑾扬起唇角,眼中的宠溺自然流露,宋清瞳阖着眼睛,暗想,带他出来也不错,多了一个舒服的靠垫,云瑾若是知道自己在宋清瞳眼中等同于一团棉花的价值,脸估计都会黑如锅底。 天色将开时,马车在青峰山山脚下停住,宋清瞳离开云瑾的怀抱,澄观不知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正要弯腰下车,车门从外面打开,一个光秃秃的脑壳首先钻进来,黑溜溜的眼睛看见云瑾,叫嚷着:“云先生,帮帮忙——” 云瑾和宋清瞳皆是一愣,澄观肩上还倒着一个人,玉簪束发,身穿青灰色道服,云瑾伸手扶住水镜,眸光一闪,他昏过去了! 很快,澄观扶着水镜在宋清瞳和云瑾对面坐下来。 宋清瞳诧异地看着靠在澄观肩头昏睡不醒的水镜,澄观这小子不会是把水镜给劈晕了吧?千万不要啊! “阿观,水镜——” 澄 观听宋清瞳提起,唉了一声,挠着脑壳说:“瞳姐姐,阿观的嘴皮子都磨烂了,水镜道长翻来覆去总是那一句话,‘贫道还要炼丹……’阿观实在没办法,趁道长不防把他击昏了,才带他出来。” 宋清瞳的脸越来越黑,这小子太莽撞,水镜醒过来肯定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她还有事求他呢! 这时,车夫打响马鞭,马车再次开动起来,车厢里有些颠簸,水镜轻哼了一声,眼皮动了动,宋清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澄观眼睛一亮,“道长醒了!” 宋清瞳慌忙说:“阿观,再让道长睡一会儿。” 澄观怔愣过后,很听话的抬指头点下水镜的昏睡穴,水镜悲催地沉睡过去。 宋清瞳的心脏终于归位,水镜这个时候醒过来,非得跟她翻脸不可,他骂她一顿不打紧,就怕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为今之计,只有将他先带到蔺城,再想办法。 转过天,水镜依然昏睡不醒,澄观有点沉不住气了,以道长的功力,早就能够冲开穴道,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提前点一次昏睡穴。 “瞳姐姐,昏睡穴点得时间长了很伤身体。” 宋清瞳眨了眨眼睛,还有这说道?看着水镜消瘦的面庞,一阵犹豫,可是,解开穴道他翻脸了怎么办? 云瑾自然不愿看到宋清瞳为难,勾起唇角道:“皇上,再有半个时辰就到蔺城了。” “哦——”宋清瞳一点不怀疑云瑾的话,毕竟不敢冒险解穴,拍着水镜的手背,小声说:“水镜,你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 一个半时辰后,天色接近午时,宋清瞳一行人终于赶到蔺城城门下,宋清瞳额上渗出一层细汗,看一眼云瑾,云瑾态度恭敬:“臣少时曾来过这里,但时隔久远,记错了也难免。” 宋清瞳无语,向守城的官兵出示令牌,侍卫长看了金灿灿的令牌,倒吸一口凉气,腾龙云海是御用之物,便当宋清瞳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不敢怠慢,一面派人通禀府尹,一面大开城门,引着宋清瞳等人前往蔺城府衙。 庄重肃穆的府衙前,宋清瞳等人下了马车,府尹已经在阶下恭候,暗暗瞟一眼宋清瞳一行人,见宋清瞳云瑾澄观包括昏睡未醒的水镜,一个赛一个的俊美秀丽,以为是女皇派身边的男宠来蔺城巡视军情,额上冒出汗珠,躬身行礼:“下官蔺城府尹赵涉,大人怎么称呼?” 宋清瞳随口说:“黄,敝姓黄。”迈步走进府衙,问:“ 陆飞江到了吗?” 赵涉眉头皱了皱,到底是皇帝身边的人,可以直呼官员的姓名,回答:“昨晚陆大人深夜赶到,一到蔺城便着手布防埋伏备战,这会儿,陆大人已经领兵上阵了。” 宋清瞳颌首,又问:“荣贵君在哪,怎么样了?” 赵涉眉头拧成一团,回答:“荣贵君在里院,现在昏迷不醒。” 说话间,赵涉引着宋清瞳等人走进里院,推开房门,冷君邪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宋清瞳走到床前,心不由一沉,冷君邪双目紧闭,原本小麦色的脸变成紫红色,看来中毒已深。 这时,澄观和云瑾扶着水镜进来,宋清瞳看一眼赵涉,道,“你先退下。” 赵涉依命退出房门,身上已经汗流浃背,这位黄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言语简洁明快,举止洒脱风流,周身上下自然流露出尊贵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房门从外面阖上,澄观扶水镜坐在椅子上,抬手解开水镜的穴道。 水镜动了动眼皮,终于醒过来,凤目迷茫地打量一眼房间,这是哪儿?眼睛瞥见澄观时,脸上闪过怒意,当看见立在不远处的宋清瞳时,不由怔住,她怎么男装打扮,而且身体明显见瘦。 宋清瞳目光一闪,微笑道:“水镜你醒了,渴了吧?来喝杯水。” 说着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走到水镜面前递上去,水镜是真渴了,接过来一口气喝光,放下杯子眼睛注视着宋清瞳,此时水镜还不知道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已经置身蔺城! 宋清瞳想着怎么说他才不会发怒,眼珠转动:“水镜,我知道你不愿远赴蔺城,所以就将阿邪接过来,你看完后朕派车送你回道观,不会影响你炼丹的。”先骗他给冷君邪看完病再说。 澄观听了一吐舌头,瞳姐姐说瞎话眼睛都没眨一下!云瑾的唇角勾起来。 水镜看向窗外,今日蔺城大雾,看起来像清晨一样,不疑有假,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换成任何人被劈晕了心情都不会愉悦吧。 宋清瞳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水镜,此事不关阿观,阿邪的毒不能拖延,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说完眼圈发红,眼中氤氲生雾,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宋清瞳半真半假,落在水镜眼里就受不住了,很想上去揽住佳人好好安慰一番,但还是忍着,倒不是因为当着云瑾和澄观的面抹不开,事实上水镜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过, 在宋清瞳面前派头还是要做足的。 宋清瞳见水镜不为所动,脑袋开始疼起来,收起帕子,商量的口气说:“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一定为你办到!” 水镜不想为难宋清瞳,既然都来了,顺便看看也可以,只要不去蔺城,不耽误他炼丹就成,就着这个台阶,端着脸道:“条件等会儿再说,我先看看荣贵君。” 宋清瞳松了一口气,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水镜余光瞟一眼云瑾,不知为什么他看到云瑾就觉得不爽,于是说:“在贫道为荣贵君诊病期间,闲杂人等必须退出去。” 宋清瞳颌首,这个要求不过分,“好,我们出去。” 澄观走在最前面,屋子里药味很重,他早受不了了,云瑾紧跟着出去,他生性喜洁,正有此意,宋清瞳走在最后。 水镜凤目一闪,声音清朗:“你回来——” 宋清瞳一怔,他在喊她?收住脚步转过身来。 水镜坐在床边,为冷君邪把过脉,眸光一沉,道:“毒已融入血脉,怕是无救了。” 宋清瞳刚走到床边,闻听眼前一黑,水镜连忙起身,扶着宋清瞳坐下来,看着宋清瞳沉吟道:“他现在的情形撑不到晚上,如今只有先放掉一部分毒血,再服下祛毒灵丹,辅以快速生血的药剂,如此反复放血,将毒血排净,但是首次放血需要放掉体内近一半鲜血,只怕会失血过多。” 宋清瞳注视着冷君邪,缓缓点头:“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 就在这时,冷君邪的眼皮微微一动,宋清瞳惊喜叫道:“冷君邪!”目光看一眼水镜,“水镜,他醒了?” 水镜没有答话,心里清楚,只怕是回光返照。 冷君邪费力地挑起眼皮,方才他虽然昏迷,但是周围人说了什么他都听得见,也许人在濒死时第六感会变得敏锐,方才宋清瞳说了什么他自然也听见了,他注意了许多之前没有留意的细节,比如宋清瞳对水镜的态度,为了让水镜为自己诊治不惜说谎,曾经的她想要什么都是明白无误的表达出来,不顺心意就是一个字“杀!” 冷君邪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宋清瞳,眼前的人时远时近,只看到模糊的人影,她的气息陌生又熟悉,心头钝痛,问出之前一直不敢问的话:“你是谁?” 宋清瞳没想到他竟问这个,一时间怔住了,水镜眸光转动,反复回味那几个字,她是谁? 宋清 瞳注视着冷君邪,若非怕他伤心她早就如实相告了,告诉他她不会有任何损失,可是,他能经受得住那样的打击吗? 宋清瞳一瞬不瞬注视着冷君邪,低黯却没有一丝犹豫的声音说:“我是谁重要吗?逝者已矣,可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眼见冷君邪失去焦距的瞳眸里闪过一抹痛楚,宋清瞳站起身,“水镜会为你诊治,不论何时,你都不要放弃求生的意念!”转身走出房间。 ☆、第七十四章 阖上房门时,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后背靠在门板上,抬起袖子拭了拭眼泪,这个现象可不好,她绝不能对他动情。 走下台阶时才发现庭院里只有地煞和玄鹰,问:“云瑾和澄观呢?” 地煞回答:“那个小和尚想出去逛逛,云先生说城西有座庙,小和尚嚷着要去,他们刚走。” 宋清瞳眉头蹙起来,眼下时局不稳,“谁跟着呢?” 地煞翻着眼睛回答:“没谁跟着啊。”皇宫里的男人太娇气,出去转转还要人跟着,吃软饭的男人,他就是瞧不起。 宋清瞳眉头蹙得更深,锐利的目光看着地煞:“进去问问水镜道长有没有吩咐。”她无法面对冷君邪,此刻冷君邪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为免他情绪波动,她尽量少在他面前晃悠。 不料,地煞和玄鹰谁也没动地方,宋清瞳眉毛挑起来,地煞仰脸看一眼玄鹰,心说,老兄,也该轮到你了!玄鹰依然雷打不动,地煞扶额:“是——”他的命不是一般的苦,从堂主沦落成保镖,又从保镖沦落成仆役。 就在这时,承影适时出现:“皇上,府尹安排了房间,属下不放心跟过去查看。” 宋清瞳颌首,唤住地煞,看他粗手粗脚不情不愿的样子,她还真信不着他,转过头吩咐承影:“进去看看水镜有什么吩咐。”承影领命推门进屋。 宋清瞳转身向外走去,地煞跟玄鹰相视一眼,跟上! 宋清瞳找了一名衙役前头带路,出了府衙走上大街,街路上行人稀少,街路两旁的店铺多已关门大吉,不少民宅都落了锁,看来多数百姓已经逃出了蔺城。 不多时,几个人走到城西,一座矮山横在眼前,山上密植白桦,山地上覆盖着厚厚一层落叶,衙役引着宋清瞳等人循着山路,登上山顶,山顶果然有一座庙宇,匾额上题着:清凉寺。 相对于街路上的凄凉,这里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走进宽阔的正殿,高大的镀金佛像前,人们排队叩拜上香,宋清瞳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澄观和云瑾的影子,正殿上有一个和尚在维持秩序,宋清瞳走上前,问道:“和尚打扰了,你看到一位身穿五色袈裟的少年僧人吗?” 和尚自打宋清瞳进了正殿便注意到她,衣着华贵气度不俗,行了个佛礼:“贫僧看见有一位少年僧人,身旁还有一位白衣书生。” 宋清瞳脸露喜色:“他们在哪?” 和 尚一笑:“请随贫僧来——” 和尚引着宋清瞳等人出了前殿,走进山后的白桦林,树林里传来打斗声,宋清瞳仰头看去,在光秃秃的枝杈间,一道五色袈裟身影和一道玄黄色袈裟身影缠斗正酣,二人身法同样快捷,不过玄黄色身影似乎没有使出全力,宋清瞳瞪着眼睛不错神地看,这么高的地方,别说被踢下来,失足掉下来也会摔得半死,果然是高手!地煞在一旁叫好,玄鹰眸光精亮。 和尚道:“小和尚走至山后看见方丈在林子里练武,就忍不住上来切磋切磋。” 澄观余光已经看见宋清瞳进了林子,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朗声一笑:“法师好功夫,小僧领教了!” 玄黄色身影也收住招式,跳落在地,手捋花白胡须,声如洪钟:“英雄出少年!小和尚前途无量!” 澄观一笑,转身掠到宋清瞳身旁,“瞳姐姐,你怎么来了?” 宋清瞳睨一眼澄观,因为激战脸蛋变得红扑扑,他倒像没事人似的,责备地口吻道:“你们出来该带上侍卫,你云先生呢?” 澄观一愣,瞳姐姐是不是被离宫吓破了胆?这里是佛门清净地,怎么会有离宫的人,不过,云先生呢?圆溜溜的眼睛四下寻摸,拍着脑袋说:“云先生不喜欢打斗,许是在山里散步。” 宋清瞳颌首,命地煞玄鹰分头寻找,方丈走过来,矍铄的目光打量宋清瞳,眼中精芒闪动,行了个佛礼:“贫僧灵空,施主怎么称呼?” 宋清瞳看了灵空一眼,六十岁开外,身体硬朗,胸前挂一串长长的佛珠,抱拳还礼:“灵空法师,小生姓黄,阿观打扰法师清修,黄某代阿观赔罪。” 灵空法师蔼然一笑,“黄公子客气了。”目光注视着宋清瞳。 宋清瞳微微一笑:“灵空法师,我等有事在身,今日就先告辞了!”方才澄观叫自己瞳姐姐,灵空肯定听见了,此地不宜久留。 清凉寺钟楼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楼顶风急,白衣鼓荡猎猎作响,身旁立着一个中年汉子,此刻中年男子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口吻重复:“杀掉辽帝!?” 白衣男子的声音毋庸置疑:“萧狄奸险狡诈,刚刚签下合约便背信弃义在酒里下毒,来日就敢在我们背后插刀子。” “可是,辽国皇室都被萧狄杀净了,杀了他,辽国没有新君可立,必然动乱,于我们不利。”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你该知道, 辽国皇室还有一个人,明天本宫主就要听到萧狄的死讯。” 中年男子面色一变:“可是——他发过重誓,此生不会踏进辽国。” 白衣男子手扶栏杆,望向远空,“他是你徒弟,你舍不得了?此一时彼一时,他必须出马!”余光忽见有人走上钟楼,目光一闪,中年男子翻身跃上高檐。 宋清瞳和澄观走到楼顶,澄观惊喜地叫道:“云先生!你在这里!找得我们好辛苦!” 宋清瞳呼出一口气,只是——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又见他衣袂飘扬,脸上似笑非笑,竟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度,宋清瞳不由勾起唇角:“曼卿**楼头,别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意蕴。” 云瑾闻言长目微微闪动,低声说:“皇上取笑了。” 日头快西沉时,宋清瞳一行人回到府衙时,此时府衙里热闹非常,陆飞江得胜凯旋! 宋清瞳等人走进当院,一个头戴银盔身穿银甲的年轻将领,被赵涉等人围在院子中央。 赵涉道:“真没想到陆将军这般神勇,一鼓作气击溃了辽兵!” 一员高大魁梧的副将,熊掌般的大手拍了拍陆飞江的肩膀,憨直的声音道:“真没想到,陆老弟长得跟个娘们似的,上了战场像老虎下山,之前老徐对将军不敬,现在向你赔罪了。” 说着跪下来请罪,陆飞江弯腰去扶,“徐将军折杀小将,快请起!”徐副将说什么不肯,磕完头才站起身。 另一员长相斯文一些的副将皱眉问道:“陆将军,辽兵兵临城下杀气腾腾,你为何不避其锋芒而是出城应战,而辽兵败阵逃跑,你为何还带队去追,难道不怕他们使诈?而且你怎么知道辽兵会往荒草地撤退,而不是密林?” 陆飞江脸上露出笑容,胸有成竹地说:“袁将军,本将领兵与他人不同,敌人越是气焰嚣张,我越要给他迎头痛击,敌军诈败,只要我军保持好队形,留人警戒,就可以放心去追。辽人身体矫健但是灵活性不够,不擅长密林作战,自然会向荒草地撤退,哪知本将军早就在荒草丛里布下罗网。” 此番话说完,袁副将心服口服:“这世上,末将除了冷将军没佩服过别人,你是第二个!” 宋清瞳在人群之外,脸上不由露出微笑,知子莫若父,陆谖果未虚言,她既然知道了他的才干,就一定不会埋没他! 赵涉道:“陆将军,本官在前厅摆下宴席,为将军庆功,”转头问衙役,“黄大人 回来了?” 衙役眼睛四下张望,口中道:“还没——黄大人!” 赵涉等人顺着衙役的目光看过去,宋清瞳立在院门口,赵涉连忙迎上去,边拱手行礼边笑着说:“黄大人,宴席已经摆好,为大人接风。” 宋清瞳微微一笑,“有劳赵大人。”这个赵涉有意思,刚才说为陆飞江庆功,这会又成了为她接风,一宴多用,倒是省事。 此时,陆飞江也迈步走过来,虎目注视着宋清瞳,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虽然男装打扮,但是熟悉的面庞,熟悉的微笑,心头猛地一跳,是她!一个多月前,他及后宫男子被委以官职,那时他心中微有触动,而今她不计前嫌封他为中郎将,他平生的抱负终于得以施展,他也想明白,宋清瞳之前在众人面前上当置气是假,疏散后宫才是真! 陆飞江本想见礼,听见赵涉称呼她黄大人,立刻明白,冷君邪中毒,她此次微服前来定是看望冷君邪,走上前深施一礼:“下官拜见黄大人!黄大人——别来无恙!” 宋清瞳微笑颌首:“陆将军国之栋梁,初上战场就立下大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时,赵涉欠身让道:“黄大人,陆将军,诸位请——” 宋清瞳略一犹豫,想到冷君邪,水镜疗毒不知进展如何?道:“本官先去里院看看荣贵君。” 这时,有侍卫上来传话:“黄大人,太傅请您去里院。” 宋清瞳心头一动,东方瑞来了?随那名侍卫走向内院,澄观拉起云瑾的袖子撤到一边,宋清瞳走着走着,觉得身后有点空,转头一看,只剩下地煞和玄鹰,云瑾和澄观已经不知去向。走进内院,看见承影守在门口,“阿邪怎么样了?” 承影道:“文贵君刚放完毒血,现在荣贵君人事不醒,听文贵君说,如果能挨过两个时辰没有断气,还有希望。” 宋清瞳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床前立着两名侍卫,东方瑞和水镜一坐一立,东方瑞刚到,因为年事已高,所以马车赶得不快,此时,他没有注意宋清瞳的到来,正全神贯注在冷君邪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水镜看一眼快步走进来的纤瘦人影,眸光微动,低声说:“我为他放完毒血,能不能挺过两个时辰,全看他的造化,我先回道观里炼丹,晚些时候再过来。” 宋清瞳“嗯”了一声,水镜飘然走出房门,宋清瞳忽然想到,水镜一直为冷君邪疗毒,至今不知已经身处 蔺城!正要喊住他,东方瑞颤颤巍巍起身,一把拉住宋清瞳,痛声说:“皇上,快看看君邪吧。” 宋清瞳的手被东方瑞紧紧拉住,面对沉浸在悲痛中的老人,即使能挣脱她也不能那么做,只恨没有分身之术,不敢想象水镜出去以后得知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宋清瞳叹一口气,转过身,反握住东方瑞满是褶皱的手,扶着他在床边坐下,好言安慰:“老太傅不要难过,阿邪一定不忍抛下你独自离去,而且他意志坚强,即使是死,也一定是在剿灭离宫乱党之后!” 东方瑞含泪点头,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他最听皇上的话,皇上,你留下来陪陪他。”说完,东方瑞拭了拭泪,看一眼冷君邪,起身由两名侍卫扶着出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宋清瞳一个人,目光投向冷君邪,他双目紧闭,脸上的紫色褪下去不少,嘴唇苍白干裂。看了一会儿,握住冷君邪的大手,他的手很粗糙,宋清瞳将手掌朝上,第一次认真看他的手,指头和手掌上布满硬茧,上面还有两处伤疤,行兵打仗一定很苦吧,叹息一声:“阿邪,你征战沙场驻守北疆,虽然我从未亲身经历也知道很苦,那么苦你都挺过来了,这点毒伤算什么?你爱的人被离宫害死,你要是死了,还有谁为她报仇?” 宋清瞳说完心头微微一沉,他若活过来,他们是不是便从此陌路?疲倦地阖上双眼,聆听冷君邪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只有这样,宋清瞳才能感觉到,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承影的略显慌乱的声音:“皇上,请您出来一下!” 宋清瞳快迷糊过去,听到呼唤立刻警醒,将冷君邪的手放回被子里,又将被子掖了掖,快步走出房门,反手轻轻阖上,承影站在门前,身旁还有一个神情焦灼的衙役。 衙役不等宋清瞳发问,急匆匆地说:“黄大人不好了,你随行的道士追着和尚打,谁拦劝都劝不住!” 宋清瞳听得直发晕,道士打和尚?是水镜和澄观?不会吧! 衙役又道:“庆功宴都给搅了,大人快去看看吧!” 宋清瞳跟着衙役出了内院,离前院还有段距离,就听里面喊声震天,豁!好热闹!快步走进前院,就见院子前围了不少人,赵涉被衙役护着,扯着嗓子向前厅喊:“道长若是再无理取闹,别怪本官不客气!”虽然这么说着,赵涉可不敢派人动手,一个是道士武功太高,再一个如果他没猜错,这道士大概就是皇帝钦封的文贵君,借他个胆也不敢动 真格的。 陆飞江也站在当院,水镜澄观他都认识,据他所知,这个两个人关系很好,而且水镜颇有涵养,今天怎么会大打出手?一头雾水不好轻举妄动。 云瑾长目流转,似乎在沉思,看一眼迈步走进来的宋清瞳,赵涉也看见宋清瞳,连忙走过来:“黄大人来得正好,道长正在厅里打着呢!” 一时间众人闪开一条道路,宋清瞳快步走进前厅,地上净是碎碟子碎婉,酒菜洒得满地都是,桌椅横倒竖卧。这样的环境别说打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两个人在房梁上翻上翻下,身形轻捷如燕,看得宋清瞳好一阵羡慕,忽然想到自己是来拉架的,连忙朝地煞玄鹰使一记眼色,二人飞身窜上房梁,一个挡住水镜,一个拦住澄观,宋清瞳道:“水镜有话下来说,是我让阿观带道长来蔺城,你不要为难他。” 水镜一个鹞子翻身掠下房梁,站在宋清瞳面前,胸膛剧烈起伏,那是被气的!方才他出了里院,直到走在大街上,才发觉不对劲,好容易碰见一个路人,打听才知,这里竟然是蔺城!水镜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这口气自然得找人出,找宋清瞳他舍不得,所以澄观倒霉了。澄观紧跟着水镜也跳下来,袈裟破了好几道口子,胸膛也在剧烈起伏,这是被水镜吓得同时也是累的,心说,道长好功夫!这次打得过瘾! 水镜凤目瞪圆,颤抖的手指着宋清瞳,喘息着道:“是你?!” 宋清瞳的脚有些软,从没见水镜发这么大火,此时有点心虚,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还是很有气概的挺直腰板,沉稳地说:“是我,是我让阿观带道长来蔺城。” 水镜闻听身体摇摇欲坠,声音极度颤抖:“你,你知不知道,你坏了大事!” 宋清瞳见状无法理解,少炼两天丹而已,至于如此吗?连忙扶住水镜,“阿邪危在旦夕,你不肯出手相助,我也是没有办法——” 水镜凤目注视着宋清瞳,不怒反笑:“用你命去换,你也愿意?” 宋清瞳一愣,这时陆飞江赵涉等人进来,水镜眼光一闪,揽住宋清瞳的腰,飞身形带着她跳出前厅,在众人惊呼声中,揽住宋清瞳掠出前院。 赵涉脸都吓白了,吩咐衙役:“快追!” 澄观连忙拦住:“不用追了,他们是好朋友,切磋武艺去了。”唉,道长不会伤害瞳姐姐,他们好久没聚到一起了。 水镜带着宋清瞳跳上高高的房檐,宋清瞳双脚落地, 瓦片踩掉两块,吓得大叫一声:“啊——唔”话音未落,嘴唇被一片柔软堵上。 酣畅淋漓的热吻,充满掠夺和狂乱,宋清瞳被吻得透不过气来,水镜开始转移阵地沿着宋清瞳的脖颈一路狠狠吻下去,宋清瞳意识到水镜的吻带有强烈的报复,喘息着说:“水镜,你先放开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镜抬起头,痛楚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声音轻颤:“怎么回事?呵呵,一个月的努力前功尽弃!” 宋清瞳更加诧异。 水镜缓缓松开宋清瞳,宋清瞳“啊”一声惊叫,这么高!身形不稳,水镜连忙将她扶住,低缓飘渺的声音说:“紫铜炼丹炉铸好,我派人搜集的奇珍药材也已到位,其中海龙珠世间只有一颗,所以我向你辞行回青峰观炼丹,只需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治疗你体内阴毒的灵药便可炼成,但是前提是,每隔七个时辰便要辅以至柔内力,如今看来,全都白费了。” 宋清瞳听着,他告辞离去就是为了炼丹救自己,还是不解,“可是,你为什么不如实相告?” 水镜一阵苦笑,那晚她告诉自己楚天墨要她迎上官潋月为后,他立刻猜到,楚天墨是要将她托付给上官潋月,想到她因为体内胎毒诸事不随心,更加下定决心,炼制解毒药刻不容缓! “炼制丹药不能有丝毫分心,我那样做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宋清瞳怔愣着望着水镜,他离开自己是为了救自己!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说:“对不起——” 水镜注视着宋清瞳,气还没消:“不要跟我道歉,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宋清瞳不由莞尔:“好,我对不起的是我自己,你就不要生气了。” 水镜眉毛立起来:“我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你竟然这样不知道爱护自己,你看看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 宋清瞳扑哧一笑,道长好有爱心啊,他怎么不早说,害得自己以为被抛弃了呢,只是那神药真的就这样废了,好可惜,她的命真不是一般的苦!但是一想到有人这样待自己,还是觉得很开心。 水镜见宋清瞳居然在笑,气更不打一处来,照着宋清瞳的额头就一下,宋清瞳被弹得双眼冒金星,瞪起眼睛,恼怒道:“你——” 水镜感觉这口恶气出来不少,她恼怒的样子很可爱,扶着宋清瞳的肩膀低低地笑出声,宋清瞳只觉得好气,抬眸看一眼水镜,见他眼角隐隐闪动着泪光!心头不由一动。 这时,房檐下有侍卫高声禀告:“太傅说两个时辰快到了,请文贵君移驾内院。” 水镜和宋清瞳相视一眼,貌似才过了一个时辰吧,太傅的心也忒急了! ☆、第七十五章 回到内院,水镜和宋清瞳推门而入,东方瑞已经在床前团团转了,见到水镜跟看到救星一样,拉着水镜的手:“文贵君,快给君邪看看。” 水镜和宋清瞳来到床前,水镜为冷君邪把过脉,又翻开冷君邪的眼睑,看过之后,点了点头,“将军意志坚强且体质强健,生血药服下去后,体内新血已经产生,可以继续放出毒血。” 东方瑞抖着胡子,侍卫端来一个脸盆,水镜将被子撩开,冷君邪露出小麦色精壮的上半身,水镜拿来一个布袋,打开来是一排银针,快速插在冷君邪胸前穴位上,待手上的银针全部用尽,抬掌在冷君邪的手腕上一划,腕上立时破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黑红色的血顺着冷君邪的指尖,流淌到脸盆里,房间里充满血腥气味。 过了一炷香时间,水镜从怀里掏出瓷瓶,拔下塞子,将止血药洒在腕上伤口处,血很快止住,水镜又将一粒药丸塞进冷君邪口中,这才转过身对东方瑞说:“再过两个时辰,如果他还有呼吸,我再为他放血。” 东方瑞含泪点点头,看着宋清瞳道:“皇上,你留下来陪君邪。”方才皇上陪着君邪,君邪才平安无事的。 宋清瞳扶额,这老头怎么就认准了她?正要应下,水镜凤目一闪,表情严肃地说:“太傅,荣贵君现在需要绝对安静,所以这里不可以留人,否则会影响体内生血速度。” 东方瑞此时已经没有一点思考能力,水镜说什么都对,点着头说:“文贵君说得有理,皇上,我们出去吧,你若是想看他,明早再过来。”商量的语气。 宋清瞳无语。 一时间众人全部从房间里撤离,东方瑞拉着宋清瞳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到底年纪大了,越来越睁不开眼睛,宋清瞳道:“太傅一路劳顿,早点回去安歇吧。” 东方瑞点点头,临走时没忘记朝宋清瞳行礼,由侍卫搀扶着进了西厢房。 没看见云瑾和澄观的影子,估计在前院饮宴,水镜深深地注视着宋清瞳,“我们也歇息吧。” 宋清瞳勾起唇角,只听“咕——”的声音,宋清瞳一愣,抬眸看向水镜,他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吧,接着听到自己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四目相对,二人皆是“扑哧”一笑,宋清瞳道:“我们吃点东西先——” 水镜温润一笑:“不必麻烦。”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来两粒赤红色的药丸,自己先服下去一粒。 宋清瞳好奇的看着水镜 手中拈着的药粒,这是什么药?颜色红得娇艳,水镜将药放入口中,大手握着宋清瞳的肩头,嘴唇附在宋清瞳的唇上,舌头探进宋清瞳的口腔,宋清瞳觉得自己的舌头上甜甜的,一粒药丸滑入嗓子,一直甜进心里。 水镜这才放开宋清瞳,“这是什么?”宋清瞳问话的同时,忽然觉得身体里升腾起一股燥热,不会是提高情趣的春药吧?略有些猥琐的目光瞪向水镜,水镜抬起指头照着宋清瞳的额头弹了一记,“啊——”宋清瞳惨叫一声。 水镜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宋清瞳:“辟谷丹,吃下一粒,三个时辰不用吃饭也不会觉得饿。” 哦?这样啊?世上还有这好东西!笑吟吟地往水镜身上蹭了蹭:“好甜啊,把那瓶都我呗。” “这个只在紧急状况下服用,不能当糖吃,否则伤身。” “哦——”宋清瞳点点头,心里还在惦记。 辽国行宫 辽帝萧狄手握着战报,双眼看起来冷厉嗜血,“一群酒囊饭袋!十万大军被三万兵马打得抱头鼠窜!”战报被扯成碎屑。 宫人敛目低首颤巍巍走到近前,小声说:“请皇上沐浴——” 萧狄看了宫人一眼,宫人吓得差点没堆地上,萧狄走出寝殿,来到温泉池边,宫女服侍脱衣,衣服除尽,露出魁梧健硕的身躯,迈步下水,泡了多时,宫女过来搓背。 宫女搓完背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萧狄背手打着圈按摩起来,萧狄阖上眼睛,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享受,可不多时,忽觉心底窜出来一股欲火,半睁开眼睛瞥一眼宫女,肤若凝脂,双眼含媚,上衣宽松露出雪白的香肩,容貌一般但是举止风骚,萧狄体内的欲火熊熊燃烧起来,一把将宫女拽下温泉池,宫女惊叫了一声,玉臂紧紧抱住萧狄,宫女的衣服已在一拉一拽之间被水冲开,两具**的身体紧紧贴合,于是温泉池里上演一出鸳鸯戏水的戏码,就在**时,宫女指间多了一支银针,快速插入萧狄的昏睡穴! 转过天,宋清瞳用过早膳,走出房间,正要推开冷君邪的房门时,承影报告了一个令她惊悚的消息,冷君邪醒了! 宋清瞳连忙收回手,转身往外走,看得承影一阵纳闷。 府衙大堂 赵涉让过座位后,众人皆坐在太师椅上,赵涉喜形于色,连眼睛都充满笑意,“刚刚收到消息,辽帝沐浴时不慎淹死了!” 此时,侍从刚刚端上来茶水,不少人正饮 茶,听赵涉一说,口中茶水全都喷出来,云瑾长睫低垂,脸上神色不变,宋清瞳放下茶杯,洗澡都能给淹死?开玩笑吧? 大堂里展开热闹的讨论,袁副将道:“听起来不像真的,但是今日一早守城的士兵来报,辽国右院大王索齐派人捎信,要同我们和谈。” 赵涉说:“嗯,左院大王和右院大王都来了,一早就处死行宫里一百多名宫人。” 这么说是真的?真是天雷滚滚,从未听说古代哪个皇帝是洗澡死的!宋清瞳喝了一口茶,不过,死得好!省得她动手了。 陆飞江思索着道:“据说辽国皇室已经被萧狄杀净,萧狄一死,辽国必然大乱,右院大王索齐手腕强硬,很有可能在这场角逐中成为最大赢家,此时他来同我们和谈,无非是为了拉拢我们,增加获胜的筹码。” 赵涉频频点头:“辽帝一死,辽国无暇分心,我们可以不必理会什么左院右院,直接把他们赶出北秦!”说完,看向宋清瞳,恭敬地问:“黄大人怎么看?” 宋清瞳略一沉吟,道:“此时辽国局势不明,我国不能站在任何人一边,应该静待其变,赵大人你即刻派人传告辽军,限他们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必须撤出北秦国境,否则后果自负!” 陆飞江颌首,语气坚定:“下官誓死将辽贼赶出北秦!” 这时侍卫进来禀告:“黄大人,太傅请您过去一趟。” 宋清瞳的头立时大起来,该来的躲不过,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去面对冷君邪。 房间里的药味淡了许多,遥遥看去,冷君邪依然平卧在床,东方瑞看见自己进来,连忙招呼:“皇上,君邪醒过来了。”说着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宋清瞳硬着头皮走过来,坐到床边,做好被厌恶被漠视的心理准备,目光看着冷君邪,他的面色又好了一些,不过嘴唇依然苍白,讪然一笑:“阿邪,你醒过来就好——”声音戛然而止,心脏瞬间停跳,当她看清冷君邪投过来的目光时。 冷君邪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柔情脉脉,简直快把自己融化,大手费力的挪到自己的手背上,低哑的声音说:“瞳儿,我一直都在想你,这些天我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还能看见你,真好——” 宋清瞳的心跳一点一点恢复,他不记得她对他说的话了?嗯,很有这个可能,那时候他意识不清,这样再好不过! 东方瑞忽然插言:“皇上,这里条件太差,既然文贵君说君邪已经脱离 危险,臣想今日就带君邪回京,而且皇上也该回京了。” 宋清瞳思索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醒来时就一直没看见水镜,“水镜呢?” 东方瑞恍然道:“老臣差点忘记,水镜让老臣转告皇上,他有事先行一步。” 他又走了?宋清瞳心中好一阵失落,如果没猜错,他是去寻找药材炼丹去了吧。 东方瑞又说:“四更天时,文贵君来给君邪疗毒,疗过毒后,说君邪已经脱离了危险,留下祛毒丹和生血药方,便匆匆走了。” 午后,蔺城府衙前停着两辆马车,马车后面是一百名骑兵,府尹赵涉送行,侍卫正将冷君邪抬上马车,此时冷君邪醒了,拉住宋清瞳不放手,宋清瞳随他乘上东方瑞的马车,马车不大乘坐起来却非常舒适,冷君邪孝顺,担心东方瑞坐起来颠簸,所以特意做过减震处理。 东方瑞乘坐宋清瞳的豪华车辇,澄观撩开车帘,嚷嚷道:“云先生,马车快开了,你怎么还不上来?” 云瑾从马车上收回目光,转身上了豪华车辇。 马车里,冷君邪后背靠在软枕上,宋清瞳坐在对面,空间狭小,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宋清瞳的心跳越发没有节奏,马车转弯,宋清瞳身体向一侧倾,冷君邪目光一闪,顺势将宋清瞳拉过来,贴着自己身边坐下。 深沉地目光注视着宋清瞳精致的侧脸,宋清瞳只觉投在她脸上的目光时灼热时冰冷,自己仿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真是受不了了!他到底记不记得?不过不管他记不记得,有些话她都要说出来!偏过头看向冷君邪:“阿邪,你怎么那么没有警惕心?喝酒时也不找根银针试试毒!” 冷君邪正看得专注,一怔,宋清瞳又说:“害得我连觉都没顾上睡,大老远跑过来,一来就被你——啊!” 身体不期然落进宽阔的怀抱里,冷君邪紧紧抱住自己,将头埋进宋清瞳的颈窝,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宋清瞳心头一惊,正要挣扎着坐起来,冷君邪低声说:“别动,让我抱着你,记得小时候,你嫌马车颠簸,就赖在我怀里,让我一直抱着你,我的手臂都压麻了,呵呵。” 宋清瞳听话的一动不动,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转过天傍晚,宋清瞳一行人马抵达京城。宋清瞳长长吁出一口气,这一道上她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冷君邪只要醒着,就拉着她的手讲从前的事,从领兵打仗到平常小事,事无巨细,是 不是人在病中,就喜欢回忆过去? 景德宫 上官潋月坐在椅子里,看一眼对面的宋清瞳,随意地坐在太师椅里,男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来,一回皇宫先来到这里,嘴唇弯起浅浅的弧度:“皇上不在的这三天里,朝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奏折林大人都处理了,除了——”目光快速瞟一眼宋清瞳,“除了纪府少奶奶林向晚忽然失踪。” 宋清瞳故作诧异地看着上官潋月:“哦?林向晚失踪了?怎么回事?” 上官潋月本来是试探宋清瞳,他派人查访,没有找到林向晚的下落,很显然林向晚被人秘密拿下,事情办得滴水不漏,难道会是宋清瞳?不动声色道:“皇上此行蔺城,赤霄,湛卢,鱼肠没有跟随。” 宋清瞳忍不住笑了:“皇后观察细致入微,林向晚失踪,皇后怎么看?” 上官潋月深沉地看着宋清瞳,如果之前只是凭空猜测,那么宋清瞳现在的反应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皇上怀疑林向晚?有证据吗?” 宋清瞳勾起唇角,记得他说出沉掉风凌雪的船时,也没提过证据之类的鬼话,现在抓捕林向晚倒管她要证据,不屑道:“朕觉得谁有罪,就抓谁,不需要证据。” 上官潋月眉毛挑起来,宋清瞳好笑地瞥一眼上官潋月的表情,站起身,“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掉一个恶人!”在上官潋月闪动不明的目光中,走出景德宫。 回到寝宫,刚喝下一口茶水,赤霄湛卢鱼肠飘然落在宋清瞳面前,赤霄道:“主人,三天前深夜,属下们已经秘密将林向晚捉捕。” 赤霄说的时候脸微微发红,那晚鱼肠负责小孩,湛卢放哨,三个人里他的功夫最好,所以只好上床拿人,抬掌击向熟睡中的林向晚,哪知这女人警惕心极高,睁开眼睛快速躲闪,虽然没有完全避开,但是掌势已经避开多半,随即掀被而起,白花花的身体露在空气里,吓得他差点叫出来,这女人睡觉怎么不穿衣服?分心时,林向晚扯过纱幔发动起一轮猛攻,自己完全处在下风,幸好湛卢及时出现,一个石子弹过去,林向晚躲闪之际,他手起一掌将她劈晕。 鱼肠道:“林向晚被陈大人秘密收押,属下按主人的吩咐一直隐在林向晚房中。” 宋清瞳眼中露出精光:“除了官差,有谁去过?” 鱼肠道:“溯阳郡主,还有——丞相林况。” 宋清瞳挑眉问:“林况去做什么?” 鱼肠道:“林况以协助查案为名,只是进房间里转了转,不过,脸色不太好。” 宋清瞳一阵沉吟,林况同林向晚不过是远房亲戚,据她所知,自林向晚嫁入纪府后,两个人就没再联系过,所以感情应该不深。 湛卢道:“属下秘密监视林况,林况这几日常去刑部找陈冕了解案情,并且督促陈冕尽快破案。” 宋清瞳蹙起眉头,林况反应过度,难道他也参与其中?想到这里,宋清瞳只觉得遍体生寒,林况为官清廉办事严谨,又得楚天墨大力举荐,楚天墨不会看错人的。 吩咐:“鱼肠湛卢监视林况,一有异动马上禀告。”但愿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三个人退下去后,承影道:“皇上,属下去接华贵君?” “去吧。” 承影领命离去,宋清瞳的目光看向明灭的光束,蜡烛越燃越短,生命有限,她的时间不多!寝殿上身形轻灵旋转,宋清瞳修炼起玄阳功。 第二天,宋清瞳穿戴整齐,登上金銮殿。 林况率先出列禀告:“皇上,臣妹林向晚三天前的夜里,在纪府神秘失踪,房间里有打斗痕迹,臣以为是被劫持,刑部陈大人调查无果,臣请求皇上另派大臣调查。” 宋清瞳的心微微一沉,林况一向沉稳,怎么这件事上就沉不住气了?问陈冕:“陈大人,林向晚的案子有进展吗?” 陈冕已经走到殿心,禀告:“皇上,现场没有有价值的发现,臣正在追查。” 宋清瞳看向林况,和颜悦色地说:“林爱卿,朕理解你的心情,破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陈大人坐镇刑部多年,经验丰富,再换别人不见得比他办得好,这案子暂由陈大人接着办吧。” 声音温和,但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林况只得退回朝列。 东方亮走出来禀道:“皇上,日前接到胶州传来的书信,海关事宜楚大人已经办理妥当,近日商船便可同行。” 宋清瞳颌首,想到楚天墨很快会回来,唇角不由扬起来。 元雍出列禀告:“启禀皇上,您交待臣的事臣已经办妥当了,官塾昨晚落成,单等皇上亲自揭匾。” 宋清瞳心头一动,这么快?估计是应付了事,若是做得不好,她正好揍他一顿板子!勾唇一笑:“好,退朝时元大人留下。” 朗日升空,碧空万里。 退朝后,宋清瞳乘上车辇,前往元 雍所说的官塾。 车厢里,宋清瞳背靠着软枕,意态安闲,元雍穿着官服,坐在对面,口中滔滔不绝。 “城北相较别处的房屋便宜,所以臣在城北买下一片房舍,然后去工部找人重新设计,又雇人手日夜不停施工改建,终于在十天之内完工。” 宋清瞳勾唇一笑:“元爱卿的速度很快,就不知官塾建的如何,朕要的官塾,不单可以让学童在里面读书,而且可以睡觉玩耍,因为官塾里收容的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元雍眼角有些抽搐,她怎么不早说? 宋清瞳将元雍的反应收在眼中,心中暗爽,这顿板子他是逃不掉了,笑得更加和煦:“以元爱卿的精明,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 元雍坐不住了,心里盘算着是现在请罪,还是宋清瞳参观官塾时请罪,这一犹豫,车辇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停住。 宋清瞳心情大好地走下车辇,眼前是一处白墙红瓦的房舍,抬头看去,两扇不大的清漆门脸,门上匾额用红绸蒙着。元雍紧跟着下车,心里颇有点七上八下,赶在宋清瞳前面,推开门,一欠身:“皇上,请——”。 宋清瞳迈步走进官塾,迎面是一块宽展的影壁,上面篆刻着励志勤学的古文,刷以红漆。顺着石径前行,宋清瞳暗暗称赞,元雍眼观不错,布局巧妙环境清幽,是个学习的地方。 元雍在一旁做着介绍:“这是平时读书的地方,一间教室可以容下近百名学童,一共是五间……这是闲暇时蹴鞠的场地……” 宋清瞳看了一圈,走到一座假山前停住脚步,转过头看一眼元雍,微微一笑:“元爱卿,学童睡觉的地方在哪?” 元雍额上冒汗,正要领罪,就在这时,假山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蒙面人,手中剑光一闪,运剑刺向宋清瞳,宋清瞳感觉寒气袭来,连忙一侧身,轻盈避开剑锋,蒙面人换剑势再次刺来,宋清瞳又闪身避开,看样子蒙面人的武功似乎不高,元雍快速弯腰拾起一粒石子。 此时,蒙面人剑锋扫来,宋清瞳飞身形掠上假山,蒙面人紧跟着追上去,元雍眼中寒光一闪,运足内力照着蒙面人的腰眼击去。 蒙面人“啊——”一声尖叫,顺着假山滚下来,行刺发生在一瞬间,又在一瞬间结束,侍卫赶到,将蒙面人押住,宋清瞳纵身跳下假山,心通通通直跳,还在诧异,刺客怎么好端端跌落假山? 侍卫扯开蒙面人脸上的面巾,宋清瞳愣住了,唇角一 颗美人痣,是梅宛如! “昏君!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宋清瞳心头顿时火起,楚天墨亲口承认同她退婚与自己无关,她怎么不依不饶了?!真以为自己不敢杀她? “将刺客给朕押回宫去!”宋清瞳冷声说,官塾也不参观了,迈步向外走去。 ☆、第七十六章 元雍抬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刺客出现得太及时,他知道隔壁院子的房主正卖房子,去户部领银子肯定来不及了,回家取银子先垫上再说。打定主意,脚步变得轻快,出了官塾,才发现宋清瞳的车辇已经开出去老远,提起袍摆,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皇上,等等臣——” 车辇行至皇宫门口,车外有人高声禀告:“皇上,臣有事禀告。” 宋清瞳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车旁跪伏着一名身穿文官服的大臣,道:“你起来回话。” 那名大臣站起来,中等身材,面容饱满,年纪在三十出头,宋清瞳认识,祝希之,翰林院学士,负责在金銮殿上拟旨,不过,今天他没有上朝。 祝希之恭敬禀道:“皇上,臣受楚相所托,代为照顾梅姑娘,请皇上看在楚相的面子上,念她无知饶了她,臣今后一定严加看管。” 宋清瞳瞟一眼祝希之,很好,她正愁没地方出气,祝希之正好撞枪口上来,梅宛如她是不能怎么样,但是收拾你祝希之她是不会手软的,勾起唇角:“将祝希之拿下!” 祝希之没感到意外,很配合地将手臂背在身后,被侍卫押到一边。 御书房 宋清瞳坐在龙书案前,梅宛如和祝希之并排跪在地上。 宋清瞳居高临下看一眼梅宛如,清冷的声音说:“梅宛如,你上次行刺,朕看在相父的面子上,没治你的罪,这次你又跑来行刺,你选个死法吧。”即使不杀她,也得吓吓她。 梅宛如双手撑着地,仰起脸看向宋清瞳,冷哼一声:“师兄待你恩深义重,到头来却被你……”话说了一半,贝齿紧紧咬住唇瓣,垂头不语。 宋清瞳挑起眉毛,她这话什么意思? 祝希之快速瞟一眼梅宛如,头伏在地上:“皇上,臣有负楚相重托,臣愿意代梅姑娘一死。” 梅宛如闻听柳眉竖起来,叫道:“姓祝的,不用你假仁假义,本姑娘还不知道你存什么心思?你照师兄差远了,天下男人死光了,本姑娘都不会看上你!” 祝希之闻言面上一黯,手撑着地直起身体,脸上沉凝如水,扬起巴掌,照梅宛如脸上就是一巴掌。 “你敢打我?”梅宛如手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祝希之,眼中的泪水要落不落,模样楚楚可怜。 祝希之沉声说:“这一巴掌,我是替楚相打你,楚相为国殚精竭虑,还要分心照顾你!你也活了二十多年, 怎么就如此不明事理!” 祝希之说完垂下眼睑,抬手照自己的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苦笑着说:“我最该打!明知道你的心在楚相身上,昨晚,你陪我饮酒,我还天真的以为你被我感化,哪知你是为了将我灌倒,跑出来行刺皇上!呵呵——”说完又是一阵苦笑。 宋清瞳终于听明白,祝希之喜欢梅宛如,而梅宛如不喜欢祝希之喜欢楚天墨,有意思,如果把梅宛如和祝希之配成一对,不就可以给楚天墨解掉一个大麻烦,嗯,她还没做过红娘呢。 想到这儿,宋清瞳故意板起脸,沉声道:“祝希之,你方才说愿意代梅宛如一死,可是真的?” 祝希之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的表情变得庄重:“臣所言句句真心。” 宋清瞳点点头:“很好,朕可以成全你,来人,赐鸠酒--”目光看向福全。 福全在一旁看得清楚,对宋清瞳的意思心领神会,领命后,不多时返回御书房,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酒杯,酒杯里注满乳白色的酒水。 福全将酒递到祝希之面前,祝希之拿起酒杯,送到唇边时,抬眸看向梅宛如,梅宛如此时如坠梦里,感觉眼前发生的事很不真实,祝希之注视着梅宛如说:“梅姑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生命有限,姑娘何必将青春年华投入到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凡事不可强求,希望姑娘将来有一个好归宿,希之言尽于此。” 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梅宛如惊恐地盯着祝希之,只见祝希之身体晃了晃,随即倒在地上七孔流血! 宋清瞳的身体不由前倾,怎么会七孔流血?福全投来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宋清瞳的心这才放下,假的?也太逼真了吧! 梅宛如怔愣了好一阵,尖叫一声“希之!”泪如雨下,噌地从地上跳起来,没等她说话,宋清瞳先说道:“梅宛如,祝希之还没死,不信你探探他的鼻息。”她实在受不了这女人大喊大叫。 梅宛如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宋清瞳,好一会儿,跪趴在地上,手指头颤抖的置于祝希之的鼻子下,果然有气息!心有余悸地拉起祝希之的手呜呜哭泣起来,却没发现,祝希之眼睛半睁,看向自己。 宋清瞳道:“梅宛如,朕这里有解药,祝希之能不能活全看你,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梅宛如抽泣着说:“师兄自到胶州之后,时常咳血,如今已经卧床不起,大夫让准备后事。” “什么 ?!”宋清瞳腾地站起身,完全没料到梅宛如嘴里会蹦出这样的话,可还是无法相信,绷着脸问:“你远在京城,怎么会知道他在胶州的事情。” 梅宛如抹了一把眼泪,冷冷看着宋清瞳说:“他身边的人我都熟悉,是他的亲随给我传信,我本来以为你对师兄有心,原来是我弄错了,你看他没有利用价值,就把他发配到胶州,让他自生自灭!” 宋清瞳闻言头一阵阵眩晕,玉儿承影连忙上前扶住,御书房里的空气令人窒息,宋清瞳一刻不想多待,迈步走出御书房,身后,梅宛如正想叫住宋清瞳,解药还没给呢,冷不防祝希之反握住她的手,坐起身来…… 宋清瞳脑袋晕晕沉沉,漫无目的走进内廷,联想到楚天墨之前面色一直不好,后来疗毒都要请上官潋月代劳,又想起楚天墨临去胶州那晚,说的话,“臣即使走——也放心了。”浑厚的声音历历在耳,他说的走另有含义?难道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眼前是景德宫,宋清瞳忽然想到,楚天墨请上官潋月为自己疗毒,上官潋月一定知道隐情。 迈步进入,寝殿里传来缠绵悱恻的琴声,太监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在令人回味的琴声里,宋清瞳走进寝殿,上官潋月双目微合,广袖宽袍席地而坐,面前案上摆着一架古琴,宋清瞳站在琴案对面,目光怔怔地注视着琴弦上灵巧翻动的大手。 直到乐曲的最后一声颤音在大殿里消失,上官潋月睁开双眼站起身,瞥一眼宋清瞳:“皇上气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宋清瞳的视线落在上官潋月身上,低声说:“皇后,朕想问你,相父咳血是因为给朕疗毒?” 上官潋月手拢着袍袖,缓步走到宋清瞳身旁,看来她知道了,“楚相体内真元耗尽,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如今油尽灯枯——” 宋清瞳闻听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昏过去,上官潋月连忙伸手扶住宋清瞳,扶着她靠在软榻上,正要收回手,宋清瞳一把抓住上官潋月未及撤回去的手臂,随即站起身,嘴唇颤抖着问:“有法子救吗?” 上官潋月本想说“药石无医”,但是,眼见着宋清瞳的眼中闪动着期待的光芒,着实不忍心见那双眸子变得黯淡。心如明镜,寒冰谷至宝冰雪莲可以恢复真元,是世间灵药,自然可以令楚天墨起死回生,但是,那是留给她恢复玄阳功进而化解体内阴毒的,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用冰雪莲去救楚天墨,以她对楚天墨的情意,很有这 个可能,那样一来,她便无救了,所以,他不会告诉她。 “若要救楚相,只有将体内真气悉数导入,但是那样一来,施救者真元耗尽难逃一死,而且此法对施救者的内功修为要求极高。” 宋清瞳闻听,心头顿时一黯,以命换命啊,还不是谁都能救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宋清瞳仍不死心,双手依然紧紧攥住上官潋月的手臂。 盛满期盼的脸庞近在咫尺,上官潋月心头一疼,他不想看到她绝望的样子,可是,有些事情他不能告诉她,微微侧过脸,硬着心肠道:“没有别的办法。”忽觉手臂一松,在看向宋清瞳,明黄色的身影摇摇走向殿门外。 寝宫里,宋清瞳不知道在椅子里坐了多久,无数想法如同气泡一样浮出水面,又一个一个破碎,心越来越冷,逐渐凝结成冰,她没有办法! 耳边疾风划过,鱼肠湛卢躬身站在面前,鱼肠道:“皇上,今日属下监视林况,散朝后,林况没有出宫,而是上了鸽子楼,同鸽子楼里的一名侍卫,说了几句话,才匆匆离开,然后去了刑部。” 宋清瞳一阵沉思,鸽子楼楼高百尺,上面饲养了大量信鸽,是专门用来传送紧急情报的,一向由专人看管,林况作为丞相上鸽子楼没什么不合情理之处,但是,谨慎起见,还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湛卢,从今晚起,你去监视鸽子楼里的那名侍卫,鱼肠继续监视林况。” 二人领命退下,玉儿进来掌灯,承影等宫女端上来晚膳,摆了满满一桌,玉儿扶着宋清瞳在桌前坐下,又忙着为宋清瞳布菜,宋清瞳手握着筷子,感觉筷子仿佛千斤重,压得她的手抬不起来,玉儿见宋清瞳郁郁不乐,为了让她开心,笑着说:“皇上,刚才奴婢们去端菜时,在御膳房看见了熙王爷!” 宋清瞳心头一动,宋昭夜回来了?“皇叔在御膳房做什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玉儿回答:“熙王爷回来时,皇上正在早朝。刚才,奴婢看见他在指挥御厨做菜呢,又叫又嚷的,最后干脆把御厨扑棱到一边,自己挽起袖子亲自掌勺。” 宋清瞳一阵好笑,宋昭夜亲自下厨真是闻所未闻,不过他做出来的菜能吃吗?正想着,门口响起脚步声,高扬清亮的声音传进来:“瞳瞳,看孤给你带什么来了!” 宋清瞳抬目看向殿门,宋昭夜身穿纯黑色金丝绣蟒袍,手托着玉碗出现在殿门口,步履轻捷,很快走到宋清瞳近前,将玉碗放 在桌子上,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去,同时翘起二郎腿。 宋清瞳扫了一眼正冒着热气的玉碗,一股清芬之气直达五内,闻起来不错,可是——碗里的汤汁黑如锅底,这是什么东西?后背不由自主往后靠,不要告诉她,那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她肯定不吃噢! “皇叔才回来,此去寒冰谷一定玩得开心吧?” 宋昭夜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哈哈大笑,这笑声在宋清瞳听来怎么都觉得有点外强中干,宋昭夜笑了一阵,晶亮的眼睛看向宋清瞳:“瞳瞳想孤了?这碗雪莲汤是孤特意为你熬制的,一会儿,你别忘记喝了。” 宋清瞳的后背几乎嵌进椅背里,果不出所料,这黑乎乎东西真是给她预备的,还叫什么什么雪莲汤,雪在哪呢?莲在哪呢?只有墨水一样的汤汁,这是给人喝的吗,猪都不会喝的! “额,谢谢皇叔一番美意,朕一会儿就喝。”宋清瞳干笑着说,“皇叔还没用饭吧,玉儿,添碗筷来。” 宋昭夜脸上漾笑:“算你有良心,不枉费孤去寒冰谷那种鬼地方——”说到这里,宋昭夜一捂嘴巴,警惕地四下张望,老妖婆不在!唉,他都被她吓怕了,她竟然让他——堂堂王爷去接她的班,当什么第十七任寒冰谷谷主!为了得到冰雪莲,他只得用了一招缓兵之计,先把冰雪莲骗到手再说! 宋清瞳惊奇地望着宋昭夜,心说,皇叔这是什么毛病?执起筷子为宋昭夜夹了一块鸭肉。 “你们退下去!”宋昭夜吩咐道,宫女们看一眼宋清瞳,全部退出寝殿。 宋昭夜这才说:“瞳瞳,你别瞧不起这碗汤,实话跟你说,此汤由寒冰谷至宝冰雪莲熬制而成,这碗药喝下去保管你药到病除,长命百岁!” 宋清瞳震惊得瞪圆了眼睛:“真的?!”皇叔一向不着调,不会在哄她玩吧? 宋昭夜也瞪圆了眼睛:“孤什么时候骗过你!孤去寒冰谷可不是为了玩的,为了这宝贝孤费了多少心思!” 看宋昭夜的样子像真的,宋清瞳颤抖的手拿起玉碗,喝下雪莲汤她就不用死了?简直像在做梦!玉碗置于唇边,宋昭夜眸光一闪,叫道:“等等!” 宋清瞳的手猛地一抖,玉碗差点脱手而飞,眼睛看向宋昭夜。 宋昭夜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他这是怎么了,已经下定决心救宋清瞳,为什么心中总有一丝不甘,她还不知楚天墨不久于人世吧,算了,她不知道更好,想到这,宋昭夜一笑:“ 瞳瞳,这药凝结了姬如意数十年的功力,喝下去后,身体承受不住凶猛的药劲,所以需要找人泻火。”末了怕宋清瞳不懂,压低声音补充,“就是一度**的意思。” 宋清瞳眼珠转了转,这药听起来怎么像春药捏?后宫里除了云瑾没有别的男人,冷君邪不在宫中,昨天东方瑞非要将他接进太傅府,水镜更是踪影全无,现在她有救了,该派人把他找回来。 吩咐:“接华贵君过来。” 宋昭夜戏谑道:“瞳瞳,眼前有个现成的不用,还费事找别的男人,让孤好伤心。” 宋清瞳不由一笑,皇叔没个正经的,他也老大不小了,等她身体好了之后,就为他寻一门好亲事!手抚着碗沿,喃喃出言:“看不出这碗药居然可以解毒。” 宋昭夜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错!冰雪莲本身不能解毒,瞳瞳喝下它,可以助你体内重新恢复真元,武功被废以前,你不是已经修炼到玄阳功第十式了?你武功恢复,自然可以化解体内阴毒。” 宋清瞳这才如梦方醒,原来冰雪莲是用来恢复真元的,心头突突直跳,既然冰雪莲可以恢复真元,那么对楚天墨的病是不是有效?一定可以!可是上官潋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因为他作为寒冰谷弟子不愿谷中至宝用在她这个昏君头上?估计是这样。 看一眼面色微微泛红的宋昭夜,他和楚天墨向来不对付,她若将他千辛万苦得来的灵药用在楚天墨身上,他肯定会阻止,她不能将她的想法告诉他,来个先斩后奏,然后让他去寒冰谷给自己再一朵冰雪莲,呵呵,就这么办。 此时,云瑾走进寝殿,瞟一眼宋昭夜,走到宋清瞳面前,躬身行礼:“臣拜见皇上--” 宋清瞳微微一笑,“曼卿免礼。”看一眼宋昭夜,宋昭夜大模大样坐在椅子里喝酒吃菜,一点没有倒地方的自觉。 宋清瞳眉头蹙起来,执起酒壶,一笑:“朕为你皇叔满酒。”不走就把你灌醉了! 宋昭夜斜瞟一眼宋清瞳,勾起唇:“瞳瞳是想把孤灌醉了?唉,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呵呵,孤不扰你们的兴致了。” 说完,摇摇晃晃站起身,宋清瞳道:“皇叔小心,来人,扶着点皇叔,将酒菜送去皇叔宫里。” 待宋昭夜走了之后,宋清瞳命玉儿取来一只小巧的水囊,将雪莲汤悉数灌进去,塞好塞子,唤出赤霄,命他准备擅跑的战马,这才想起来,云瑾还在寝殿里,转过身对云瑾说:“曼卿, 今晚你歇在朕的寝宫,朕有事出去一趟,明日一早就回来。” 云瑾长目一闪:“皇上,臣会骑马,你要去哪?臣可以带你去。” 没等宋清瞳回绝,云瑾已经翩然走到宋清瞳面前,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嘴唇挨近她的耳畔,吐气如兰:“臣不放心皇上,请皇上允臣同往。” 宋清瞳想推开云瑾,怎奈云瑾手臂上看似不着力,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皇上——”云瑾的手托起宋清瞳的后脑,嘴唇移至宋清瞳唇边,深沉火热的喘息喷洒在她的面颊上,宋清瞳脸上发烫,大脑不受控制一般,说了一声“好——”猛然警醒,这小子又在给她用美男计! 反手去推,不料云瑾正好放开手,宋清瞳脚跟不稳,身体快速向后栽倒,云瑾的身体紧随着宋清瞳向前倾倒,伸手将宋清瞳捞在怀里,腿上一用劲,身体转过一百八十度,赶在宋清瞳倒地的瞬间,和宋清瞳调换了位置。 宋清瞳趴在云瑾身上,心脏砰砰乱跳,怒目看向云瑾,云瑾一脸担忧地问:“皇上摔疼了吗?” 宋清瞳差点气乐了,也不答话,手脚并用从云瑾身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袍,看一眼站起身来的云瑾,“曼卿执意前往,朕不拦着你,但是,你若跟不上,朕立刻派人送你回宫!”看他那副文弱的模样,骑马?遛马还差不多! “是——”云瑾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满含宠溺。 皇宫门口,整肃站立十匹轻骑,赤霄牵过来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此时,宋清瞳已经换上骑装,在赤霄的帮助下跳上马背,赤霄刚想上马,云瑾目光一闪,飞身掠上战马,宋清瞳心头一惊,云瑾已经拉住马缰绳,低头说了句:“皇上坐稳了!” 双腿一夹马腹,骏马一声长嘶,四蹄扬起箭一般冲出去,宋清瞳紧紧抱住马脖子,耳边风声啸过,转眼间出了城门! 云瑾看一眼浑身紧绷的宋清瞳,赤霄他们被落出去老远,现在她不会质疑他的骑术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皇上,我们去哪?” 宋清瞳喘着气说:“胶州!子时必须赶到胶州!”看来她小瞧了他。 云瑾的笑容在脸上僵住,眸光明灭不定,她这么晚去胶州做什么?宋昭夜从寒冰谷归来,她将汤汁倒入皮囊,他隐隐闻到莲的清芬香气,就是现在,汤汁密封在皮囊里,他也能闻到那缕挥之不散的清香,心头一动,难道是冰雪莲?不可能,那是寒冰谷镇谷之物,姬如 意不是吃素的! ☆、第七十七章 淡月寒星,冷风袭面。 宋清瞳紧紧闭住双眼,胃里翻江倒海,脑袋一阵阵眩晕,她没有喊停,指甲嵌进掌心,丝丝痛楚唤起麻痹的神经,她不可以晕过去! 两个时辰后,马开始减速,随着吁地一声,云瑾拉住缰绳,垂眸瞥一眼宋清瞳,见她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眸底陡沉。 枣红马在胶州城门下停住,此时是三更天,城门早已宵禁,宋清瞳被颠得七荤八素,勉强坐稳身形,出示手中令牌,守城的官兵看过之后,城门大开。 宋清瞳说明要去海务司,并请其中一名长相憨厚的士兵带路,赤霄等人也随后赶到,这还是云瑾没有使出全力。 不多时,士兵在一处官署前勒住马缰,宋清瞳坐在马看过去,门脸不大,但是透出庄重肃穆,门匾上题着“海务司”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是楚天墨的字迹。环顾一周,虽然看不见大海,却可以听到海浪击打岩石的声音,鼻子里能够嗅到海水腥咸的气味,看来离大海不远了。 士兵道:“这里就是新成立的海务司,如果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先走一步。” 宋清瞳颌首,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士兵,士兵憨厚笑着道过谢后,拨转马头,顺原路折返。 云瑾率先下马,然后扶着宋清瞳下来,宋清瞳的双腿双脚早已麻木,双手紧紧握住云瑾的手臂,云瑾长目一闪,手伸过来要将宋清瞳抱起,宋清瞳挡住云瑾的手,一笑:“朕这样缓一会儿就好。” 赤霄去叩门,好一阵子,打开一扇角门,看门的探出头来,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的,赤霄出示令牌,问:“楚相在哪?” 看门的怔愣了一会儿,他哪认识什么令牌,但见上面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腾龙,又见宋清瞳等人穿着不俗,估计大有来头,拭着眼睛,嘴上絮絮叨叨:“你们是我家大人的朋友?来得正好,还能见上他一面。” 说着将宋清瞳等人让进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吵杂,宋清瞳心急如焚,边走边问:“楚相怎么样了?” 看门的长吁短叹:“唉,我家大人考察完海上航线,回来就染上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谁想到这两日病势越发严重……” 宋清瞳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这时,一群的仆役从身旁经过,将纸扎的马匹,房子和成捆的纸钱往院子里扛,宋清瞳顿觉心痛如绞,喝道:“人还没死呢!谁让你们这样做的?把东西都放下!” 仆役们一愣 ,被宋清瞳周身的气势震住,虽没有放下但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门的吓的一哆嗦,没想到看似温和的俊美公子发起怒来这样慑人。 宋清瞳不理会仆役,快步向里走,越往里走哭声越大,宋清瞳心乱如麻,好容易走到里院,里院中间空地上黑压压围着不少人,七嘴八舌地似乎在争论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一群和尚道士,手中拿着稀奇古怪的器具,如果没猜错是来办法事的,宋清瞳心头巨痛,看门的也赶上来了,向人群里喊:“楚管家,京城里来了几位公子,小人带他们进来了。” 人群里走出一位老者,六十左右岁年纪,略有点驼背,步履有些蹒跚。 楚荀看向宋清瞳等人,目光在宋清瞳身上定住,抬起指头声音颤抖地说:“你是——” 宋清瞳的眼睛眯起来,楚荀连忙止住声,虽然面前人男装打扮,但是他认得出,她是女皇陛下,在女皇没有登基时,常常来丞相府,所以他认得出。 “怎么回事?”宋清瞳出语简洁。 楚荀看一眼院子里的和尚道士,擦着眼泪说:“今早薛大夫说,主人活不过掌灯,小人担心天黑后不好请人,便到寺庙道观里约和尚道士掌灯时候过来,没想到主人口中含着一口气,一直挺到现在,连薛大夫都说是奇迹,但这群和尚不依不饶闹起来,。” 宋清瞳的眉头早就皱起来,若非顾及楚天墨,她早让手下把这群人打出去了,看一眼云瑾,对于他,她还不能完全信任,正好借这事,将他从身边调开,道:“曼卿,你帮楚伯处理一下,楚相病重,需要安静。” 云瑾看一眼宋清瞳,他仍不相信宋清瞳的皮囊里装的汤汁是冰雪莲,但是,对楚天墨身染伤寒至病重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沉吟着领命。 朝南的窗户上映出来淡淡的烛光,将窗前的地面染上一层霜色,楚伯道:“主人就在里面。” 宋清瞳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传来男人的叹息声和女子的哭泣声,步履无声走进去,绕过屏风,借着昏暗的烛火,可以看见床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此时正沉浸在悲痛之中,直到宋清瞳等人走到床边,长衫纶巾打扮的男子惊异地看向宋清瞳。 楚荀看一眼男子道:“这位是薛大夫。” 宋清瞳颌首,简短道:“在下姓黄。”宋清瞳简短说完,目光投向床榻,心狂跳不止,楚天墨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宽宽的脸庞变得瘦削,眼窝深陷,房间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天墨的面色。 楚荀道:“黄大人从京城来,是主人的朋友。” 男子看出宋清瞳身份尊贵,向宋清瞳拱手行了一礼,叹息道:“楚相一生叱咤风云,最后却客死异乡,可叹可悲!” 女子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抬起脸道:“楚大哥不会死!” 宋清瞳看她一眼,十七八岁,一张俏丽的瓜子脸,长相清纯,眼泪汪汪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她是谁?为什么称呼楚天墨为楚大哥? 短暂的停留,宋清瞳的视线再次投向楚天墨,低声说:“我有办法救楚相。” 女子闻听,一把抓住宋清瞳的手,颤声说:“真的?什么办法?” 宋清瞳瞟一眼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女子自觉失礼,脸一红,连忙松开,此时宋清瞳是男装打扮。 宋清瞳道:“你们退下,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可以进来。” 楚荀眸光明亮,他自然相信宋清瞳,对薛大夫和女子说:“我们退下吧,黄公子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二人听他一说,相视一眼,向房门走去,女子一步三回头,样子显得极为不舍,待众人都出去了,宋清瞳从怀里掏出皮囊,看一眼赤霄,“替朕温一下。” 赤霄接在手中,运起内力,片刻功夫皮囊变得温热,交到宋清瞳手中。 宋清瞳又命赤霄将楚天墨扶坐起来,身上覆盖的被子顺势滑落,露出洁白的里衣,瘦削的身躯撑不起宽展的衣裳,宋清瞳泪水滑落,赤霄在后面扶着楚天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是楚天墨亲手训练出来的,虽然现在是宋清瞳的人,但对楚天墨是有感情的。 宋清瞳含泪拔下皮囊塞头,想将囊口塞入楚天墨口中,怎奈楚天墨牙关咬紧,赤霄抬手捏住楚天墨的颌骨,宋清瞳费了好大劲终于撬开他的牙关,将囊口塞进去,将皮囊倾斜起一个角度,不多时,药汁全部倒入楚天墨口中。 宋清瞳长长吁出一口气,赤霄扶着楚天墨重新躺下,宋清瞳为楚天墨盖好被子,忽然发现他的面容变得赤红,喘息变得深沉急促,猛然想起宋昭夜讲过的话,她是不是还要给他找个女人来?外面正好有一个,将他交给别的女人?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就被心底里一个声音否决, 那个声音在说,她要他!那么强烈,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渴望,好像她在很久以前她就爱上了他,对他的情已经融入血脉,割舍不开。可他是她的相父,对她只有君臣之义,最多也只有父女之情 。 眼见赤霄望着楚天墨露出惊诧的神情,宋清瞳道:“你退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放任何人进来,违者就地处死!” 赤霄脸上闪过一丝震撼,低垂眼睑,称是退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宋清瞳和楚天墨,空气变得灼热,宋清瞳觉得心脏简直要破腔而出,本来她还在犹豫,可是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快速拉开被子,紧接着整个身体覆上去,体温瞬间变得灼烫,宋清瞳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脱离自己掌控,脑海里空白一片,房间在眼前消失,眼前不断晃过一个一个褪色的画面。 高大英挺的紫衣身影,一言一笑令她心颤,永安宫里的不倦教诲,疗伤授艺的深情厚意,寒来暑往从无间断,时光荏苒,年少时的青葱面容,变作成年男人的成熟练达,她心中的期盼越来越强烈,然而,当他亲自挑选男人送到她面前,心中刻骨的绝望至今能够清晰感受,那股绝望让她沉沦,让她堕落,从此,她从天真少女蜕变成人人谈之色变的淫荡女人。 原来女皇最爱的是她的相父! 手腕被一只滚热的大手紧紧握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宋清瞳的后背落在床榻上,**交缠,喘息相接,蚀骨**,巨大的欢愉在身体里充斥…… 前院,云瑾安顿完和尚道士,走向里院,一处树影下,女子哭泣不止:“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男子好言安慰:“我曾随一位高人学过医术,看楚相的情况,好像是元气耗尽,可是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耗尽真元,而且楚相内功深厚,真元耗尽绝非一朝一夕,所以,在楚管家面前,有些话我还是不好说。” 云瑾正好经过,听得清楚,面色陡然一变,如果此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宋清瞳倒入皮囊里的汤汁就是冰雪莲熬制而成,难道是她确定能够救活楚天墨才千里迢迢赶来胶州,可是冰雪莲宋昭夜是怎样拿到手的?据他所知,宋昭夜与楚天墨不和,即使求来冰雪莲也不可能是为了救楚天墨,而宋清瞳身体无恙,为什么需要冰雪莲?这阵子她瘦得厉害,他一直认为是因为他因为离宫,难道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云瑾心头莫名慌乱,快步回到里院,走到房门前,赤霄道:“贵君请留步!” 云瑾收住脚步,看一眼赤霄,淡淡地道:“本宫是来复命的。” 赤霄横臂阻挡:“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违令者斩!贵君去前院休息休息,一会儿再过来。” 云瑾 眸底一沉,出掌如电推向房门,赤霄心头一凛,阻挡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云瑾的手掌接触到门板的一瞬间,门自里面打开,宋清瞳迈步走出来,反手阖上房门。 “外面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宋清瞳看一眼云瑾问。 云瑾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宋清瞳,见她面容娇艳,眸光亮如晨星,心中一沉,缓缓颌首:“皇上,楚相怎么样了?” 宋清瞳展颜一笑,“相父无碍了。”说完,迈步走下台阶,楚天墨很快会醒,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低声说:“我们连夜赶回京城,务必在早朝前赶到皇宫。” 云瑾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的背影,若想知道答案,只需—— 前院,楚荀以及薛大夫和女子在前厅焦急等候,见到宋清瞳后,都站起身,女子道:“黄公子,楚大哥的情况怎么样?” 宋清瞳微微蹙眉,对这女子从心底里排斥,看一眼楚荀道:“楚相没事了,好好调养,待身体好些,立刻返京。” 楚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老泪纵横,哽咽地说:“老奴代主人谢谢皇——黄公子……” 那名女子早就迫不及待冲出前厅,宋清瞳眉头蹙得更深,出了大门,看一眼赤霄,吩咐道:“留下两名侍卫,寸步不离保护相父。” 赤霄微微一愣,暗想,楚天墨身边有侍卫吧,不过,还是依言留下两名精明强干的侍卫。 高头大马前,宋清瞳一只脚踩上马镫,一只手拉住马缰绳,上马的动作略显吃力,云瑾目光一闪:“臣来扶皇上。”说完,拉起宋清瞳的手,手指看似无意搭在宋清瞳的手腕上,略微停顿,感觉宋清瞳看过来的目光时,云瑾腕上用力,将宋清瞳扶上枣红马。 宋清瞳端坐在马背上,双手拉住马缰绳,好一会儿不见云瑾上来,诧异地看一眼云瑾,“曼卿?” 云瑾立在马前一动不动,此时他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他从未想过,她竟身染奇毒,而且毒气开始攻心,原来这就是她日渐消瘦的原因,而她竟可以为楚天墨做到这种地步,拿自己的命去换! “华贵君?”赤霄叫道,同时眉头紧拧,云瑾方才推门时手法极快,武功似乎在自己之上。 云瑾闻听,身体猛地一震,翻身上了枣红马,拉住马缰绳,双腿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四蹄扬起,转眼间跑出去老远,赤霄等人被远远抛在后面! ☆、第七十八章 云瑾一路打马狂奔,冷风呼啸。 一开始,宋清瞳并未觉得怎么样,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觉得寒风透骨,胃中翻涌,一股腥甜涌至喉间,宋清瞳连忙捂住嘴巴,用尽全力咽下去,叫道:“停——”随着这一声叫喊,刚刚压下去的血腥喷涌出来!身体伏在马鬃上。 云瑾觉着不对劲,连忙“吁——”的一声拉住马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原地踩踏。 停稳战马,云瑾连忙扶起宋清瞳,将她的后背靠在自己胸前,目光看去,她的嘴上血迹斑斑,抬起袖子拭净血痕,雪白的袖子染上血色,但是云瑾毫不介意,“瞳瞳,你觉得怎么样?” 宋清瞳浑身充满无力感,急喘两口气,然后摇摇头:“朕不该小瞧曼卿,不过,曼卿也不用这样惩罚朕吧。”半是调侃半是质问,抬眸见云瑾面露焦灼,一向风轻云淡的云瑾也有这样一面,不由好笑,忽然想到,他好像在叫自己瞳瞳,不会是她听错了吧? 云瑾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淡淡的月光,映照得宋清瞳的脸色更加惨白,疼痛自心底蔓延开来,她现在身体虚弱,很想运功为她暖身,可他知道他不能,只得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靠在云瑾怀里,宋清瞳感觉既温暖又舒适,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疑问,云瑾不过是个落魄的书生,骑术怎么会这样好? 天光大开时,一行人赶回皇宫,宋清瞳换上龙袍冠冕,垫下一块糕点,就急匆匆地登上龙辇上朝去了。 金銮殿上 趁大臣们三拜九叩之际,宋清瞳毫无形象地连着打了两个呵欠,朝拜完,大臣们在大殿两侧排列整齐,宋清瞳已经恢复端重坐姿,面容安详肃穆,耳朵听大臣念着奏章,眼睛看向大殿上,林况的面色依然不好,目光不期然落在元雍身上,元雍的头埋得很低,腰杆也不再挺直,一点儿没有往日的高贵潇洒,差点把这小子给忘了,以他的精明劲,学童睡觉的地方肯定安排妥当了,但是,她还没收拾他,这事不算完! 在大臣禀告的间隙,宋清瞳缓声道:“元爱卿——” 元雍头皮发麻,心知躲不过低着头走到殿心,“皇上——”身体保持躬身姿势。 宋清瞳的眼睛看着元雍,脸上蔼然带笑:“元爱卿,既然官塾已经落成,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招收孤儿,朕给你五天时间,必须招满三百名孤儿。” “五天时间,三百名孤儿?!”元雍叫道,眼睛看向宋清瞳,狭长凤目 瞪得好像铜玲。 宋清瞳的笑容更加和蔼,沉吟道:“朕方才的话欠妥——” 元雍闻言以为宋清瞳改变主意,眼睛恢复原状。 宋清瞳接着说:“目下正值寒冬,北秦因战乱产生无数孤儿,朕给三天时间,务必招满五百名孤儿。” 此言一出,金銮殿里只听见抽气声,元雍险些跌坐到地上,狭长凤目再没有力气瞪起来,宋清瞳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周身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势,元雍硬着头皮回道:“臣领旨——” 退回朝班,抬袖子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一时之间,让他上哪找那么多孤儿?看来她不整治自己决不罢休,不过他元雍就从来没有服过输!凡事越具挑战性越能激起他的斗志。 皇宫内廷 云瑾身披白狐狸毛斗篷,漫无目的在皇宫里游荡,慢慢地走出内廷,头顶上空一只白鸽正巧飞来,云瑾眸光一闪,隐在袖子下的指头一弹,暗器击中白鸽,白鸽惨叫一声跌落半空。 在鸽子落地的瞬间,云瑾暗暗运功,一股绵软内力拂向鸽子。云瑾走上草坪拾起鸽子,在手中检查,鸽子只是翅膀受伤,这时一名侍卫小跑着过来,正是那日云瑾在凉亭里见的人。 侍卫来到云瑾近前,压低声音说:“主上找属下何事?”脸上带着诧异,云瑾从未主动找过他。 云瑾道:“叫火鳞过来。” “哦……啊?”侍卫惊叫一声。 云瑾一记眼刀飞过去。 侍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火鳞虽然跟主上关系不错,平时称兄道弟,但是那人脾气古怪,又是西域毒王,是说叫就能叫来的?接过鸽子,想起一件事:“主上,林向晚五天前失踪。” 云瑾脸上淡然无波,清冷说道:“她不是离宫的人,生死与我无关!” 侍卫又冒出冷汗来,她身后的人主上也不顾忌了? 日沉西山,夜幕将皇宫笼罩。 晚膳前,湛卢过来禀告:“皇上,那名侍卫是鸽子楼的侍卫长,从昨晚到现在总共接触过六个人,其中五个是鸽子楼里的侍卫,他只是向他们传达值班时间,另一个——是华贵君。” 宋清瞳的心猛然一震,问:“云瑾?怎么回事?” 湛卢道:“侍卫训练鸽子时,信鸽不明原因从高空坠落,正巧被华贵君拾起,侍卫去找鸽子,同华贵君有过简短交谈,因离得远属下没有听见内容。” 宋清瞳心中稍安,看似一件小事没有特别之处,然而湛卢接下来说的话,宋清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湛卢说:“侍卫捡回鸽子,回到鸽子楼放飞了一只信鸽,信鸽向西方飞去,属下查过,最近没有送往西方的信件,属下又检查那只受伤的鸽子,发现翅膀被外力击伤,鸽子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宋清瞳陷入沉思,看来信鸽是被人击落的,是谁做的?真会是云瑾? 这时,赤霄在宋清瞳面前现身,禀道:“在胶州时,华贵君不听主人吩咐,硬要闯入房间,属下冷眼看,此人武功修为极高。” 宋清瞳蹙起眉头,那晚她推门而出,云瑾正巧在门外,现在想起来,他的手是向前推的动作,看见自己拉开门,手不着痕迹收回去,而他高超的骑术,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云瑾身上有疑点,难道就是离宫隐藏在皇宫里的奸细?可是,如果他是离宫的人,为什么不杀了自己,他有很多次机会,此事没有查清之前,她绝不能妄下断言! 想到这里,宋清瞳道:“湛卢继续监视,赤霄,多留意云瑾的动向。” 赤霄和湛卢领命隐去,宫女们开始上菜,不多时饭菜摆上来,宋清瞳刚刚提起筷子,承影进来传话:“华贵君求见。” 宋清瞳心头一跳:“请他进来。” 不多时,云瑾走入寝殿,身上穿着一袭亘古不变的白衣,广袖随着舒缓的脚步前后摇动,袍摆宛如雪浪一般轻轻扬起,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一个奇怪的念头从宋清瞳的脑子里冒出来,雪如来也是穿着一身白衣,虽然她只见过他一面,但是至今记忆犹新,眼前的身影和雪如来重合,举止气度惊人相似,难道云瑾是雪如来?不会的,宋清瞳立刻在心中否决,雪如来心高气傲,怎么会甘心做她身边的男宠?她不能草木皆兵! 云瑾手中端着一碗汤,转眼走到宋清瞳面前,将汤碗放在宋清瞳面前的桌子上,一时间鲜香扑鼻,宋清瞳的目光在云瑾脸上逡巡不定,温情脉脉的眸子,魅惑带笑的面容,脸上的关切不像伪装,有那么一瞬,她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曼卿,没用膳吧,坐下一起吃吧。”命玉儿添来碗筷。 云瑾依言坐在宋清瞳身旁的椅子上,长目看着宋清瞳道:“皇上,这是臣亲手炖的鲜汤,补血丰肌效果很好,皇上先尝尝。” 宋清瞳低头看一眼,汤色鲜亮明快,看着就就有食欲,想到他有可能是离宫派来的奸细,宋清瞳心 头一沉,他给的东西,她不会放心吃的。抬眸看向云瑾,勾起唇角,故作惊喜道:“这是曼卿亲自为朕做的,朕要好好尝尝——这个是什么?”说着,手中的筷子探进汤碗中,筷子是银制的可以试毒,从碗底随便夹出来个东西,眼睛看向筷子头,银光闪亮,汤里没有毒,终于放下心。 云瑾哪会知道宋清瞳的心思,脸上笑容加深:“这是臣向御厨要的林蛙,配以蘑菇,药草等食材炖制而成。” 哦?宋清听云瑾一说,目光落在筷子上的东西上,眼珠子差点掉桌上,筷子上明晃晃夹着一只林蛙,肚皮鼓鼓的通体全黑,手一抖林蛙扑通一声掉回汤里,这也是宋清瞳神经强悍,没有尖叫出声。 “皇上小心!”云瑾说道,执起筷子将林蛙夹起来放到宋清瞳的饭碗里,他不觉有异,还以为是筷子滑脱,因为方才宋清瞳夹起来时,表情很正常。 宋清瞳的眉毛都快拧成一团,蛙腿她敢吃,但是整只的放到眼前,这不是从哪下口的问题,主要是太影响食欲! “此物养阴润肺,补肾益精,对滋补强健身体有奇效,皇上趁热吃吧。” 宋清瞳看一眼云瑾,看他的表情,恨不得将这玩意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宋清瞳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靠,干笑着说:“额,好,朕看这汤不错,朕先喝汤。”这东西比毒药吓人多了! 说完,将饭碗一推,汤碗挪到面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好喝得没话说,宋清瞳忍住一口气喝光的冲动,一小勺一小勺慢慢舀着喝,眼看一碗汤见底,宋清瞳额上见汗,她不要吃青蛙啦! 就在这时,承影进来传话:“荣贵君请皇上去太傅府一聚。” 宋清瞳如闻大赦,看一眼云瑾,面露惋惜:“曼卿,朕要去趟太傅府。”眼见云瑾眉头蹙起来,目光看向玉儿,“这只林蛙是曼卿的一片心意,一定收好了,朕回来还要吃呢。” 玉儿忍着笑称是,她早看出来皇上怕这东西,华贵君一向聪敏,倒是难得糊涂一次。 太傅府 宋清瞳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饭碗,小山有不断增高的趋势,随时都可能崩塌,嘴角抽搐,她只说没用晚膳,冷君邪就命人摆上饭菜,还一口气夹给她这么多!抬眸看一眼坐在身旁的冷君邪,面色红润起来,夹菜的动作很灵活,看来身体恢复了不少。 用过饭,冷君邪提议:“瞳儿,听钦天监传信,今晚戌时南方夜空有流星雨,我们一起看。 ” 哦?流星雨!看不出冷君邪这种粗线条的男人,还有如此浪漫的情怀。不过,宋清瞳可一点不觉得浪漫,天气太冷,而且昨夜她几乎是在马背上度过,今天下午补了一会儿觉,现在还困着呢,眼见冷君邪眼中光华闪动,宋清瞳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将戌时换算成北京时间,九点不算晚,一笑:“好,我们一起看。” 红衣婢女捧着厚实的貂皮斗篷为宋清瞳披上,又换上厚厚的棉靴,冷君邪由人扶着穿上厚重的衣物,出了房间,尽管夜风寒凉,但是全副武装浑身觉得暖烘烘的。 一名身手矫捷的大汉将冷君邪送上房顶,红衣婢女正要扶宋清瞳,宋清瞳勾唇一笑,这个高度难不倒她,足尖点地,身形腾空而起,很轻松的跃上房檐,这个身体底子很好,玄阳功她已经练到第五层了。 天边一弯月牙,数点星光,房檐上,冷君邪和宋清瞳相拥而坐,冷君邪又开始复习在马车上的功课,宋清瞳将头埋得很低,冷君邪不是未老先衰吧,怎么总回忆过去? “瞳儿,很久以前,我们也是这样坐在这里,看夜空繁星,当天际划过一颗流星,我们还会许愿,那时,我们谁也不告诉对方许的是什么愿,现在我告诉你,我许下的愿望是将来可以为父亲报仇!” 哦?她还以为他的愿望是娶女皇做老婆呢,看来是她替女皇自作多情了。 “……当我十二岁时,终于穿上铠甲上了战场,手刃了杀死父亲的仇人,但是我一点不觉得开心,那人六十多岁,临死前仰天大笑,吾一生求败,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宋清瞳越听脑袋越迷糊,忽听冷君邪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宋清瞳翻着眼睛想了想,她怎么会知道。 又听冷君邪说:“有一年元宵节放花灯,你将荷花灯放入御河,你走之后,我偷偷拿出来,取出里面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的名字竟然是楚天墨,呵呵,当时我又妒又气,天天找楚天墨比试武功,给他找了一个月麻烦,后来你跑来对我解释,楚天墨为你疗毒,你对他心存感激,我才知道你身染奇毒。” 冷君邪自顾自说着,感觉宋清瞳好一阵子没出声,低头一看,宋清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冷君邪摇头自嘲一笑。 宋清瞳睡得不沉,觉得身体飘飘忽忽,落入一个温暖的所在,冰凉的脚被温暖包裹,忽悠转醒,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冷君邪大掌揉捏着自己的脚丫,正给她捂脚。 这才想起来,流星雨还没见着呢,一笑:“抱歉,我睡过去了。” 冷君邪勾唇不语,好一会儿,放下宋清瞳的双脚,躺在宋清瞳身旁,瞥一眼欲睡未睡的宋清瞳,忽然问一句:“瞳儿,你喜欢我吗?” 宋清瞳眼睛半睁,她喜欢她吗?她从没想过,她接受他是因为女皇,眼见冷君邪眼光一沉,宋清瞳将身体往冷君邪怀里凑了凑,笑着说:“傻瓜,我当然喜欢你。”这个问题没必要纠结,床都上了,喜不喜欢重要吗?总之她不讨厌他就是了。 冷君邪闻言一笑,宋清瞳放下心,并未留意冷君邪的笑未达眼底,在进入梦乡之前,宋清瞳忽然想到,今晚冷君邪的手变规矩了,俨然一个柳下惠,是不是身体不方便? 宋清瞳沉睡过去,冷君邪炯亮的眼睛注视着宋清瞳的脸,粗糙的指腹抚摸着宋清瞳光洁的面庞,低低的声音说:“如果你不是她,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转过天,从起床开始,宋清瞳就觉得身体不对劲,脑袋晕晕沉沉,根据以往的经验,身上的胎毒要发作了,撑到退朝,直奔景德宫! 双脚还未迈入景德宫,婉转动听的琴音先飘然耳中,走进寝殿,上官潋月面容宁静,天青色广袖长袍铺展在地,双目微阖正在弹琴, 画面很唯美,但是宋清瞳很不屑,心里还在为上官潋月见死不救的事耿耿于怀,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耐着性子听他将曲子弹完。 一曲终了,上官潋月飘然起身,看一眼宋清瞳,目光微微一沉,她的面色不好,气息不稳。据他所知,三天前宋昭夜就带回了冰雪莲,她应该已经服下了。 “皇上,找臣有事?” 宋清瞳皮笑肉不笑:“朕无事不登三宝殿,呵呵,朕的头有些晕,想是胎毒即将发作,所以请皇后为朕疗毒。” 上官潋月闻言面色大变,快步走到宋清瞳面前,拉起宋清瞳的手腕,指头搭上去,心头一紧,凌厉的目光看向宋清瞳,她居然没有服下冰雪莲!那冰雪莲呢?难道给了楚天墨?心骤然一沉。 宋清瞳见上官潋月气势不对,方才还是一派和风细雨,现在成了山雨欲来,暗道他抽的什么风? “皇后,现在可以为朕疗毒了?” 上官潋月注视着宋清瞳,眸光变了几变,好容易稳住心神,低声道:“好,现在开始。”默然走到床边。 宋清瞳刚在床上盘膝坐好,就听外面太监禀告 :“皇上,楚大人自胶州回来——” 宋清瞳闻听心头一喜,这么说楚天墨的病好了?可是,她的欣喜没有延续多久,太监接着说:“楚大人一回来就命人包围了琐心宫,将宋长使捉到清和宫地牢,宋长使怕是不好了!”声音焦急。 宋清瞳闻听心头一惊,怔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跳下床看一眼上官潋月:“皇后稍等,朕去去就来。”说完旋风一般出了景德宫。 直觉楚天墨抓走宋昭夜是因为冰雪莲,运起轻功不多时来到清和宫,昔日冷清的清和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守森严,侍卫们见到宋清瞳正要叩拜,宋清瞳极有气势一挥袖子,快步走进宫门,侍卫皆噤声原地站立。 宋清瞳尽量放轻脚步,走下地牢,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差点将宋清瞳熏倒,楚天墨要对宋昭夜动刑?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 此时,地牢深处传来尖利的笑声,虽然有些变调,宋清瞳还是听得出,是宋昭夜的声音。 “哈哈哈,孤是皇上的男人,楚相私自将孤锁起来,难道不怕皇上怪罪?” “宋长使不会以为皇上会为一个死人,责罚本官吧?”楚天墨森冷的声音响起来。 楚天墨居然要杀宋昭夜!宋清瞳快步走进地牢深处,十米开外,巍然挺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宋清瞳心头一阵狂跳,楚天墨手中握着钢鞭,后背对着牢门,宋昭夜被绑在面前的十字形木架子上,脸肿起来老高,嘴角渗出鲜血。 此时,宋昭夜也看见了宋清瞳,本想勾起唇角,然而动作做了一半,“咝”的倒吸一口凉气,嘲弄道:“呵呵,孤救了楚相的命,难道楚相就是这样报答孤的?” “宋昭夜,本官再问你一遍,是你故意将本官的病情透露给皇上的?” 宋昭夜满不在乎道:“是又怎么样?” 宋清瞳扶额,一个人若要找死,谁也救不了! 宋昭夜又说:“楚相知道瞳瞳会有冰雪莲救你?这么说你自始至终明白瞳瞳的心意喽?楚相这样担忧瞳瞳,孤可不可以理解成,楚相心里也有瞳瞳?” 楚天墨不语。 宋昭夜讽刺道:“不敢承认?呵呵,想不到楚相天不怕地不怕,对于情之一字这么胆小。” “住口!”楚天墨厉声道,“这是本官跟皇上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妖人妄加评论!”说完抡起长鞭! 宋清瞳目光一闪,叫道:“相 父,手下留情!” ------题外话------ 谢谢投月票的朋友,谢谢送鲜花的朋友,爱死你们了! ☆、第七十九章 楚天墨的身体陡然一震,手中长鞭垂落,蓦然回首,深沉似夜的眸子看过来,宋清瞳的心脏几乎破腔而出,他的眼睛仿佛是见不到底的深渊,一望之下,宋清瞳的心也随之沉下去,他的脸上看似平静无波,她却感觉到了惊涛巨浪,让她想起那晚狂乱的夜!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宋昭夜眸光闪动,忽然出声:“哎呦呦,瞳瞳,孤的骨头快勒折了。” 宋清瞳的视线移向宋昭夜,粗糙的绳子嵌进肉里,有些地方渗出血来,宋清瞳蹙一下眉头,相父不是不讲理的人,皇叔纯粹是自找的,迈步走下宋昭夜,从楚天墨身旁经过,楚天墨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皇上想过后果吗?”声音低沉激越。 宋清瞳脚步略一停顿,然而没有回答,抬步来到宋昭夜面前,抽出匕首握在手中,将捆住宋昭夜的绳子割断,扯掉断绳,宋昭夜疼得口中不断呻吟,“瞳瞳,孤好痛!”说着,身体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虚弱无力地靠在宋清瞳身上。 宋清瞳好笑地看他一眼,脸上青肿浑身是伤,还有心情撒娇,她真是服了他了,“皇叔还知道痛呢?你别告诉朕,你是闲的无聊。” 宋昭夜目光闪烁,看似伤心地道:“孤浑身疼痛难忍,还是瞳瞳对孤最好,可是瞳瞳,你怎么把冰雪莲让给他吃了呢?你知不知道冰雪莲世间只此一朵。” 宋清瞳心中一沉,就这一朵?他怎么不早说!不过即使他提前告诉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去救楚天墨,她不后悔。 “皇叔,你身上有伤需要处理。”说着,将宋昭夜推开一些,吩咐,“来人,扶皇叔回宫,请御医为皇叔仔细包扎。” 上来两名侍卫,要扶起宋昭夜,宋昭夜眸光闪了闪,快速直起身子,干笑着道:“孤可以自己走,瞳瞳,记得来看皇叔啊。” 目光瞟向楚天墨,“皇上,楚相不分青红皂白严刑拷问孤,皇上一定要为孤做主。” 宋清瞳头疼地点了点头,“朕会秉公办理,皇叔请回吧。”对于宋昭夜,宋清瞳心里是感激的。 宋昭夜这才慢吞吞走出地牢,侍卫阖上大门。 地牢里的空气越发令人窒息,宋清瞳转身面向楚天墨,目光注视着他,他的面颊和昏迷时一样瘦削,脸色黯沉无光,他的身体还没有复原,他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随着时间推移,宋清瞳心中丝丝痛楚在蔓延生长,尽管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而说出来的话音异常颤抖:“ 相父在问朕后果?呵呵,相父可知,你若是死在胶州,会对朕产生什么后果?天下人会怎样看朕?” 楚天墨深深注视着宋清瞳,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声音听起来轻柔平缓,却压抑着强烈的情绪。 宋清瞳接着说:“天下人会说,楚相为皇上十年如一日授业疗毒,耗尽真元成了半死之人,最后却被皇上谪贬胶州客死异乡!朕纵使长命百岁,后人也会骂朕是恩将仇报的昏君!史书上也会记下朕忘恩负义这一笔,从而成全相父的清名永传后世!”宋清瞳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声音哽在喉咙里,泪水潸然而落。 楚天墨的身体微微颤抖,眼见宋清瞳的泪水溅落在地,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双膝跪倒在地,双手紧攥成拳,颤抖地撑着地面,声音轻颤:“皇上,是臣考虑不周,可是,皇上这样做陷臣于何地,若是皇上不测,臣又怎能心安理得活在世上?” 宋清瞳后退半步,垂帘看着跪在眼前的楚天墨,本已晕眩的头脑更加晕眩,内心苦涩,见她落泪,他没有上前安慰,而是跪在地上!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些,可是,看他端重肃穆的模样,那些儿女情长的话语,她只能收起来,不敢流露出半分,现在她终于理解女皇的痛苦。 此刻,就连她也分不清,对楚天墨的感情是她自己的,还是女皇残留下来的。楚天墨为相十余年从无逾礼之举,如果让他知道那晚的事,会不会大受刺激?事后她已经仔细处理过,相信不会留下痕迹,果然不出她所料,即使她舍命相救,他对她还是恪守做臣子的规矩!那么,那晚的事,她不会让他知道。 宋清瞳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缓:“地上凉,相父请起,朕没有责怪相父的意思,只是相父这样委屈自己,朕觉得痛心。” 见楚天墨跪在地上没有动弹,宋清瞳努力扯出一个笑脸:“相父不必自责,有上官家主在,朕不会有事,你大病初愈,先回府休养几天。”见楚天墨仍然跪在地上,宋清瞳弯腰去扶。 手无意间触上楚天墨冰凉的大手,楚天墨的心一阵急跳,连忙站起身,宋清瞳这才直起身体,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心知毒发,交叠在胸前的手,紧紧掐住手背,勉强保持头脑清明,看一眼楚天墨:“朕改日为相父办庆功宴,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出去吧。” 说完,宋清瞳迈步向地牢外走去,楚天墨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宋清瞳,他何尝不知她现在的状况,面色如纸,瞳眸几乎失去了焦距,声音里中气明显不足,心头惊痛,沉声道:“皇 上,臣为你疗毒。” 楚天墨说完,要抱起宋清瞳,宋清瞳抬手轻轻一挡,他的身体还未恢复,实在不宜妄动内力,虚弱一笑:“相父,让上官家主为朕疗毒。”她看见地牢门口走来一抹颀长的身影。 天青色身影越走越近,却又变得越来越模糊,宋清瞳眼前一黑,倒下之际,紫衫飘入眼底,身体落进一个怀抱。 再睁开眼时,明黄色的纱幔映入眼帘,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摆设,这里是她的寝宫。 偏过头看向大殿里,桌上烛台前,承影和玉儿相对而坐,玉儿正在灯下缝着衣服,叹息一声:“皇上真可怜,又染上了风寒?皇后说很快会醒,可是,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承影眼睛盯着烛火一言不发。 玉儿又低声说:“楚相为什么偏偏看不上熙王呢?若不是皇上拦着,熙王死过好多次了。听说,楚相早年被熙王奉为西席呢!” 宋清瞳心中一动,楚天墨曾经做过宋昭夜的老师?真是这样吗? 承影目光一闪道:“传闻不可信,更不能乱说!” 说话的同时,看向龙床,脸上登时一喜:“皇上,您醒了!”说着走到床前。 宋清瞳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手撑着床坐起来,承影拿过靠垫,扶着宋清瞳宋清瞳倚在床头。 “回皇上,快戌时了。” 玉儿端着托盘来到床前,托盘上放着一杯茶水和两碟宋清瞳平时常吃的糕点,“皇上,吃些点心吧。”递到宋清瞳面前。 宋清瞳颌首,拿起一块点心,吃了几口,玉儿目光一跳:“皇上,奴婢忽然想起来,华贵君在外面候了多时。”她看见华贵君手里又端来一碗汤,不会还是昨天那玩意吧?不过,她不会提醒皇上的,皇上现在身体虚弱,正需要好好补补。 宋清瞳心思转动,他来干什么?“叫他进来。” 玉儿领命下去。 不多时,云瑾走进寝殿,宋清瞳看一眼云瑾,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从云瑾身上移开视线,难道是她多疑,但愿他不要让她失望。 云瑾已经走到床前,看一眼虚弱地靠在床头的宋清瞳,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如果没猜错她是毒发了,记得第一次侍寝她也是这般虚弱,当时他只以为是因为武功被废,何尝想过是因为身染奇毒。 云瑾躬身行礼,宋清瞳一眼云 瑾微笑道:“曼卿不必多礼。”这才注意,他手中还端着一只碗,和昨晚拿的碗一模一样,心中警铃大作,不会又是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吧?身体往后靠。 云瑾将宋清瞳的表情收在眼底,昨晚他回去以后才反应过味来,宋清瞳怕吃林蛙,可她为什么不直白地告诉自己?是不忍拂了自己的一番心意?一想到这,云瑾不由得心中荡漾,她是在意他的。 坐在床边,一手执勺一手端碗,长目注视着宋清瞳,她害怕的样子很有趣,目光一闪,道:“此物养阴润肺,补肾益精,对滋补强健身体有奇效,这个温度正好,臣喂皇上。” 宋清瞳闻听笑容僵在脸上,昨天的原话,看来是那东西无疑了,“额,曼卿,朕觉得——”朕觉得不饿。 宋清瞳的话没说完,勺子送到唇边,香气扑鼻,宋清瞳垂帘瞟一眼,只是一勺金黄色的汤而已,没别的东西,放心喝下去,好像和昨天的味道不一样。 云瑾眼中闪过一抹宠溺的笑,一连喂了宋清瞳十几口,宋清瞳渐渐放下警惕,真是好喝,云瑾这手厨艺一点不比御厨差,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这样一口一口喂她吃,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别说是古代了,就是现代也是万里挑一。 这样想着,云瑾的勺子送过来,宋清瞳下意识瞟一眼,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蹦入眼帘,宋清瞳大惊,头靠到床板上,发出“咚”一声闷响,云瑾脸上的笑容扩大,将勺子里的食物在宋清瞳面前晃了晃,忍着笑道:“皇上,你看清了,这是什么。” 宋清瞳心有余悸,将目光一寸一寸移过去,原来是一只黑油油的鸡翅,肉香浓郁,看着就有食欲,将鸡翅拿在手中,抬眸看一眼云瑾,云瑾忍住笑意,表情认真地说:“皇上,这是臣特意为您做的乌鸡汤,臣还以为皇上怕这东西,原来是臣弄错了。” 宋清瞳眼角有些抽搐,没想到云瑾还有喜欢恶作剧的一面,不过看在美食的份上,她不跟他一般见识,瞪一眼云瑾,口中说着:“曼卿好手艺。”大快朵颐。 喝完汤后,云瑾端着碗站起身,宋清瞳目光闪动,他对她的关心不似作伪,现在宫里没有别的男人,赤霄就隐在寝殿里,她无需担心,叫住云瑾:“曼卿——” 云瑾微微一愣,旋即转过身,宋清瞳抬起手臂,递向云瑾,云瑾注视着宋清瞳伸过来的纤秀玉手,来不及思考握上去,她的手很凉,云瑾心头也跟着一凉,完全没注意到,宋清瞳眼中滑过一抹算计,手臂突然往回一带,云瑾正在出神, 冷不防被宋清瞳一拽,身体前倾扑到宋清瞳身上。 宋清瞳傻眼,她本来是想趁其不备,试探云瑾的武功,不曾想云瑾这么不中用,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这样倒下了?她哪里知道,云瑾一是分心,二是被拉上床的瞬间,已经反应过来,以他的功力,反手一击便可站回原状,但是他此时一只手被宋清瞳握住,另一只手端着碗,即使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脑中最先想到的也这碗不可以脱手砸到宋清瞳,所就这样不做任何反抗倒在宋清瞳身上。 眼见云瑾的面庞近在咫尺,宋清瞳讪笑着说:“额,朕想曼卿了。”说完额上布满黑线,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云瑾眼睛里柔情流露,她心里是有他的,碗放到一边,将宋清瞳揽在怀里。 景德宫 上官潋月临窗而立,手拢着袖子,面带沉思,在他对面,楚天墨身穿紫色袍服,手扶着桌子,身躯不再挺直,面带沉痛,寝殿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楚天墨压下心头绵绵痛意,沉声说:“皇上时日无多,我不相信你对皇上没有一丝感情,现在只有你能令皇上延长时日。” 上官潋月瞥一眼楚天墨,面色沉凝:“楚相对皇上是怎样的感情?楚相将一个一个男人送到皇上面前,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接受?” 楚天墨闻言默了良久,方说道:“待皇上身体康复,她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现在,她只能这样。” 上官潋月望着桌上的烛光,缓慢说道:“容我想想。” ------题外话------ 卡得厉害,明天多更! ☆、第八十章 转过天,金銮殿上,宋清瞳端坐在御座中,开始了一天的朝议。 太傅东方瑞迈步走出朝班,立于殿心禀告:“皇上,收到飞鸽传书,高丽国国王派丞相阮子勋来我国洽谈通商事宜,今日一早启程,隔日就到。” 宋清瞳心中一动,高丽就是古代朝鲜,这个她知道,如果两国朝廷达成通商协议,就能进一步打消两国商人心中的疑虑,从而鼓励海上贸易蓬勃发展,不论对北秦还是对高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低头看一眼大殿上,林况的位置空着,他怎么没上早朝?宋清瞳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迎接使臣这类事本来应该交给丞相,林况没上朝,只能让礼部尚书去办,目光移向恭肃而立的东方亮,他旁边的位置也空着,元雍两天没上朝了,寻找学童够他喝一壶的,只要他能凑齐三百名孤儿,她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高丽国使臣就由东方爱卿负责迎接吧。”宋清瞳说道,心里盘算,至于宫宴就交给云瑾负责。 退朝后,宋清瞳照例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走到御书房门口时,看见一个令她略感头疼的身影,纪云鹤,好一阵子没见了。 纪云鹤身穿石青色缎袍,领口袖口绣着雪后疏梅,外披银白色织锦鹤氅,乌发如墨,眉宇间笼着愁绪,看见宋清瞳走来时,目光变得深邃,待宋清瞳走近时,躬身行礼,“臣纪云鹤拜见皇上。” 宋清瞳淡淡一笑:“云鹤免礼,进来吧。”迈步走进御书房,纪云鹤跟在宋清瞳身后也走进来。 宋清瞳坐在龙椅上,纪云鹤站在龙书案前,看一眼宋清瞳,迟疑道:“皇上,臣弟昨天晚上被神秘人送回纪府,臣问过臣弟,他说他不认识雪如来,他是被挟持的。” 宋清瞳一愣,目光看向纪云鹤。 纪云鹤撩袍摆跪倒在地,笃定的语气道:“皇上,臣相信臣弟没有勾结离宫,请皇上明断!”纪云鹤知道,一旦他将纪相如归来的消息说出去,纪相如很有可能被抓去刑部拷问,他也是犹豫再三,可是,宋清瞳对纪府有恩,他不能那么自私,还是决定告诉她。 宋清瞳看着跪伏在地的纪云鹤,其实真正的奸细已经找到了,纪相如身上的嫌疑已经洗清,据陈冕冷眼看,此女应该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杀手。 纪云鹤又说:“皇上,臣弟身体一直不好,又被人囚禁,如今身体需要调理,即使要带臣弟去刑部,也等他身体康复一些。” 宋清瞳微微一笑,他没有对她隐 瞒纪相如归来的事实,这让她很满意,那么关于林向晚的事她可以告知纪云鹤,据她所知,这些日子纪云鹤也在寻找林向晚。于是,宋清瞳让纪云鹤平身,将林向晚的事说给纪云鹤。 纪云鹤听完,怔愣了好一会儿,林向晚嫁到纪府时,他正巧被选进宫,所以对她并不了解,不过母亲和下人对她的印象都很好,并且称赞有加,纪云鹤暗暗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事绝不能让母亲知道。 “云鹤,令弟这些日子被囚禁在哪里?”宋清瞳问道,如果知道他被囚在哪里,再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找到乱党巢穴。 纪云鹤摇摇头回答:“臣弟说,那晚他被雪如来挟持点下穴道,醒来时发现置身在黑暗的房间里,每日有蒙面人定时送饭送药,这一个多月他没见阳光,一直没有出过那个房间,直到昨晚,来了一个蒙面人,点下他的穴道后,将他救回府。” 宋清瞳面露沉思,纪云鹤道:“皇上,既然相如是被冤枉的,还请皇上还他清白。” 宋清瞳颌首:“云鹤,现在还没有拿到离宫乱党,所以,令弟和纪府的冤情还要放一放,令弟归来的消息还是要保密,朕会派侍卫保护令弟。” 纪云鹤目光晶亮,他听出宋清瞳的意思了,只要纪相如回来的消息不走露,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此事。 “皇上肯相信相如,臣感激涕零,臣府中的事务一旦处理妥当,就回皇宫侍奉皇上。”声音因为激动而略显颤抖。 宋清瞳听到最后,头大了两圈,这才记起来,纪云鹤名义上还是她的男人呢,看来排雷工作还没结束。 纪云鹤走后,宋清瞳开始批阅奏折,直到太阳西沉,福全进来禀告:“皇后请皇上去景德宫,说有事相告。” 宋清瞳放下奏折,上官潋月从未主动找过她,这次估计是很重要的事,出了御书房,坐上龙辇前往景德宫。 景德宫里灯火通明,太监正将晚膳摆上桌,上官潋月身穿广袖素袍,目光看向走进殿门的宋清瞳,淡淡地道:“皇上请坐,我们边用膳边说。” 宋清瞳一挑眉毛,还有饭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走到饭桌前,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色泽清淡,入鼻的香气也很清淡,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勾唇一笑:“好——”二人在桌前相对而坐,太监全部退下去,宋清瞳顿觉周身轻快了不少,没有谁喜欢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在眼前晃荡,而且一个个面容紧张。夹起一块笋片,上次看 他吃得津津有味,估计味道不错,将笋片放入口中咀嚼,味道香脆,好吃。 上官潋月注视着宋清瞳,道:“皇上,臣怀疑林况勾结离宫。” 宋清瞳微微一愣,不曾想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眼珠转了转:“皇后有证据吗?” 上官潋月沉吟道:“臣怀疑林况将纪相如关押在其府中的地牢里。” 宋清瞳眼睛都瞪圆了,震惊地说:“纪相如是你救的?可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潋月摇首:“纪相如不是臣救的,但是上官世家的情报网不是吃素的,昨晚有人看见一个蒙面人抱着纪相如穿过一条小巷,那条小巷就在林府后身,臣派人去林府秘密查看,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找到地牢入口。而且臣还查到,林向晚住在林况府上时,和林况有染,林况的弟弟林珏在酒后亲口承认此事。” 宋清瞳蹙起眉毛,如果纪相如被林况囚禁,那么法鸾呢,看一眼上官潋月:“查到法鸾的下落了?” 上官潋月眸光一闪,道:“如果本家主估计的没错,此人早已离开京城。” 宋清瞳面露沉思,突然想起一件事,风凌雪在通许遇刺后,林况请命代自己看望风凌雪,难道,他看望风凌雪是假,趁机带法鸾出城是真?那么现在法鸾在哪? 上官潋月注视着宋清瞳道:“现在种种迹象显示,林况勾结离宫,皇上打算怎么办?” 宋清瞳放下筷子,再也没心情吃饭,太阳穴跳跳地疼,她该怎么办?楚天墨要是知道是林况勾结了离宫,会怎样?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护短,不但不会,而且还会自降官职,甚至会主动领罚,可是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这事只能先压压。 抬眸见上官潋月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目光一闪:“林况不足为患,朕已经派人监视,希望藉此查到离宫乱党,将他们一网打尽。” 上官潋月闻言眸光微转,眼中闪过一抹怀疑,却并不深究。 用过晚膳后,宋清瞳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该告辞了,看一眼上官潋月,上官潋月低头喝着茶,眼睛瞟向宋清瞳,看似随意的口气道:“水已经备好,皇上在芙蓉池里沐浴吧。” 宋清瞳万万没有料到上官潋月会请她沐浴,瞪着眼睛看着上官潋月,他今天吃错药了吧,又留她吃饭,又留她洗澡,等会儿不会留她睡觉吧? 上官潋月的眉毛蹙起来,看一眼宋清瞳,平直无波的声音说:“水正好 温热,可以洗去一身疲乏。”起身离开饭桌。 宋清瞳转着眼珠想了想,上次泡温泉还是在大婚之夜,至今她还无比怀恋那种舒爽到极致的感觉,洗洗也可以,反正回去也得洗,于是点点头:“好,还是皇后体贴。”这话纯粹是顺嘴胡诌,不过在上官潋月听来,就是另外一层含义了,眉头不由舒展开来。 芙蓉池里氤氲生烟,宋清瞳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洗完后浑身爽透,心里盘算,是不是该把寝宫换回来?拭净身体,换上衣裙,头发没有挽,随意披垂在身后,出来偏殿,略一犹豫,还是跟上官潋月告别后再走吧。 走进寝殿,上官潋月好像也刚刚沐浴完,穿着一身整洁的衣衫,正在饮茶,没等宋清瞳说话,上官潋月放下茶杯,先说道:“臣亲手沏的龙井,皇上来尝尝。” 宋清瞳也闻到一股清冽的茶香,但是她对品茶并不热衷,而且天色已晚,本来是要拒绝的,可直觉上官潋月气场不对,浑身的气势翻译成语音:如果她敢不给面子,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要说宋清瞳一点不怕他,但是毕竟她身上中的毒还离不开他,有些事还得顺着他点。 想到这,宋清瞳勾唇一笑,“哦?皇后亲手沏的茶?呵呵,朕一定要尝尝。”说着走到桌子旁,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端起茶啜了一小口,然后不住称赞。暗想,又是吃饭,又是洗澡,还亲手泡茶,上官潋月搞公关倒是蛮有一套,他不会是有事求她吧?嗯,估计是。 闲聊了一会儿,其实主要是宋清瞳自说自话,半天不见上官潋月言语,宋清瞳放下茶杯,难道是她想错了?正要起身告辞。 上官潋月目光一闪,沉吟道:“皇上,臣有话说。” 宋清瞳一旁静候其音,好一会儿,不见上官潋月说话,宋清瞳头顶青烟直冒,她的时间很宝贵的说! “皇后有话不妨直说。”声音里颇显不耐。 上官潋月犹豫一下,板起面孔道:“……这些天,皇上一直召华贵君侍寝?” 宋清瞳愣了一下,他犹犹豫豫地就是问这个?“皇后有异议?” “华贵君出身低微,不配令皇上诞下龙子。”上官潋月说完直想抽自己的嘴巴,这是哪跟哪啊! 宋清瞳扑哧笑出声,他今天抽的哪门子风,嘲弄道:“皇后的意思是,你更有资格?” 上官潋月闪动不定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道:“皇上觉得臣如何?” 此时,宋 清瞳已经确定,上官潋月果然是吃错药了,她可没时间跟他在这里闲磨牙,站起身,本想说“皇后高雅高贵高不可攀,朕自觉得配不上皇后”,可是,眼见上官潋月面容紧绷,隐在袖子了的手微微抖动,他这样子不会是要打人吧!? 话到嘴边紧急改口:“上官家主风流俊美,是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情郎,朕自然喜欢,可惜上官家主无意于朕,朕也只能黯然神伤,唉!朕先告辞了。”说完宋清瞳转身就走,此地不宜久留! 上官潋月的心砰砰砰直跳,原本他还在担心,上次设计他是因为楚天墨,但是现在看来,原来她是对自己动了心,这样就好办了,身形一晃,挡在宋清瞳面前,宋清瞳微微一愣,好快的身法,眼见上官潋月面颊涨红,气息深沉,有点像吃春药那晚的状态,心中警铃大作:“皇后不用送……啊——” 声音嘎然止住,因为上官潋月袍袖一展,将她卷入怀中,就在宋清瞳惊愣之际,身体被抛到床上,还没等宋清瞳坐起身,上官潋月已经来到床边,瞥一眼宋清瞳,低声说:“今晚臣来侍寝。”说完,低头拉开衣带,然后脱外袍。 宋清瞳下巴都快掉床上了,她没听错吧?他要侍寝!坐起身叫道:“你等等,上官潋月,你先把话说清楚。”是什么寝啊?他不是厌她入骨吗? 上官潋月没有回答,脱完外袍脱里衣,眼见上官潋月的上半身光裸呈现,宋清瞳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朕有说过在景德宫里安寝吗?怎么?皇后耐不住寂寞了?朕为皇后找两个美人供皇后消遣,如何?” 上官潋月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不理会宋清瞳的冷嘲热讽开始脱鞋子,宋清瞳见他油盐不进,头顶乌鸦狂飞,纵身跳下床,双脚刚沾到地上,上官潋月目光一闪,此时他也脱得差不多了,出手如电去抓宋清瞳的手腕,宋清瞳早有防备,身体轻盈避开,就这样二人在床前你来我往动起手来。 宋清瞳用的是玄阳剑化过来的招式,每日练习正愁没有人对练,这次是个好机会,上官潋月的招式变幻莫测,掌风拂到身上时,只觉得分外绵软,全神贯注打了好一阵,渐渐觉得不对味,身上怎么越来越凉?低头看时不由一惊,上半身脱得只剩一件肚兜,宋清瞳暴汗!眼睛瞪向上官潋月,上官潋月面容隐笑,就在宋清瞳分心之际,握住宋清瞳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将她抛到床上,紧接着,上官潋月光裸的身体压上来。 宋清瞳肺子都快气炸了,恼怒道:“上官潋月!你敢欺君?” 上官潋 月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俏丽面庞,微微失神,当他捕捉到宋清瞳眼中的厌恶时,心头不由一紧,面色瞬间变得严肃:“宋清瞳,本家主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欲迎还拒?不过,本家主耐心有限,你若是再这样,我没时间奉陪!” 宋清瞳差点气乐了,他哪只眼睛看见她欲迎还拒了?冷笑一声:“上官潋月,朕和你只是合作关系,朕从头至尾对你没有过男女之情,这一点你最好明白!” 上官潋月闻听身体猛然一抖,虽然宋清瞳说得明白,心底里还是无法认同,低不可闻地声音说:“你在戏弄我?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看着上官潋月略显失魂的模样,宋清瞳只觉得好笑,即使在床上,他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女人用强他还有理了,勾起唇角:“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朕年少无知,看男人只看脸蛋,现在朕想明白了,世间只有真情无价,而你,明明知道冰雪莲的妙用却对朕只字不提,若非皇叔盗来冰雪莲,朕就和相父阴阳永隔了,对于你这样的男人,朕无话可说。” 上官潋月眼睛眯起来,“我是怎么样的男人?” 宋清瞳看着上官潋月,其实她想大骂他一顿,但是她还有求与他,所以不能跟他翻脸,话到嘴边留半句:“内心清冷,故作清高!”说完,一把推开上官潋月,翻身下床,摸过衣服穿上,快步走出景德宫寝殿! 上官潋月僵在床上,良久一动未动,宋清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他何尝被人如此评价过,谁见到他不是百般奉承,要是有人敢这样说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更不用说是当着他的面了,双拳紧紧攥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宋清瞳何止是对他不动心,她原来从心底里厌烦自己,心头一阵钝痛。 凤元二年十月初五,高丽使者抵达北秦都城。 早朝上,宋清瞳端坐在御座中,看一眼群臣,目光定格在绛紫色高大身形上,心头一阵狂跳,他上朝了,可是他怎么又瘦了?他的内伤复原了吗? 这时元雍走到殿心,禀道:“启禀皇上,现在官塾里已经收留了五百名孤儿,每日吃穿用度耗损极大,请皇上再拨银两。” 宋清瞳微微一愣,眼见元雍瞟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得意,宋清瞳勾起唇角:“元爱卿是如何在短短三天时间,找到五百名孤儿的?”他要是敢蒙她,她就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元雍道:“今年黄河流域突发洪水,淹没了无数良田,大批孤儿无家可归,臣去了受灾的地方,从那里带 回来孤儿。” 宋清瞳闻言颌首,“元爱卿辛苦了。”他倒聪明,为了防止他找人充数,把握起见她要亲自去看看。 这时,侍卫进来通禀:“皇上,高丽国使者在金銮殿外等候宣见。” 宋清瞳道:“有请——” 侍卫跑下去传话,不多时,金銮殿殿门外走来四个人,在前面引路的是东方亮,东方亮身后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瘦高男子,目露精光,下巴尖瘦,头上戴着黑色纱帽,身穿绛红色衣袍,胸前和双肩以银线绣着海水江崖图案。 瘦高男子身后,阔步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的金发男子,二十多岁年纪,肩上披着大红色的斗篷,宋清瞳一挑眉毛,哦?还有外国人呢!金发男子身后,袅袅婷婷走来一名身穿朝族服饰盛装打扮的少女,看着有点面熟,直到少女走近了,十七八岁年纪,容颜俏丽,杏眼如星,越看越眼熟,宋清瞳猛然记起来,她不是那晚在楚天墨床前哭泣的少女吗? 转眼间,四个人走到玉阶下,东方亮复命后,退回到朝列里。 宋清瞳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向瘦高男子,想来他就是高丽丞相阮勋,端重一笑:“阮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来人,看座——” 阮勋看向端坐在御座上的宋清瞳,见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笑容言谈端肃之中,透出亲切大方,一点没有闺阁女子的扭捏,不由一笑,拱手行礼:“闻名不如见面,女皇陛下果然是风采不俗啊,哈哈哈。”说完朗声大笑。 宋清瞳也是一笑,太监搬上来座椅,阮勋没有急着坐下来,而是看一眼盛装女子,微微一笑:“这位是我朝的祥运公主,她久闻皇上大名,所以此番慕名而来。” 祥运公主端雅地福身行礼:“祥运拜见女皇陛下,愿女皇陛下福寿安康,青春永驻。”祥运公主没看出御座之上就是那晚的公子,此时,她的眼睛一直在往楚天墨身上瞟。 阮勋又道:“祥云公主自幼倾慕中原文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善弹琵琶。” 宋清瞳颌首,听他这意思,是想让祥运公主在大殿上露两手,正好,她倒要看看,这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双杏眼总往楚天墨身上瞟,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宋清瞳在心底里对祥运公主产生了敌意,虽然她自己没意识到。 故作惊异道:“哦?公主会弹琵琶,朕最喜欢听琵琶,可否让朕一饱耳福?” 祥运公主一笑:“祥运荣幸之至。” 这时,宫女抱来一把琵琶,呈到祥运公主面前,令宋清瞳意外的是,祥运公主接过琵琶,起身走到殿心,杏目看一眼楚天墨,指头一划琴心,气势磅礴的婉转琴音响起来,随着琴声,祥运公主翩翩起舞,曲音舒缓时,动作也随之放得轻柔,随着琵琶曲的节奏越来越快,发丝,衣带当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宽大的裙摆转动如轮,知道一曲终了,祥运公主顺势盈盈一拜:“祥运献丑了。” 一时间,大臣们交口称赞,有几个胆大的还叫了两声好,表演很成功,但是即便这样,祥运公主依然举止端雅地回到座位里。 阮勋呵呵笑着,一脸的得意,祥云公主是高丽第一才女,自然不同凡响,元雍目光一闪,忽然走到殿心,宋清瞳微微一愣,见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心底里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见元雍看一眼阮勋,笑着道:“贵国公主的舞技琴技果然精湛,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皇上的才艺也不可小觑。” 阮勋眼睛一亮,目光看向宋清瞳:“不知下官可否有幸,一睹女皇陛下的才艺?” ☆、第八十一章 此时,宋清瞳锐利的目光瞪向元雍,元雍似乎并未察觉,昂然立在大殿之上,东方亮额头上冒汗,他早看出来宋清瞳处处针对元雍,估计是这小子哪里得罪了皇上,看他一脸聪明相并不傻,可是在皇上面前怎么就不知道收敛,而他作为元雍的顶头上司,治下无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宋清瞳听阮勋问起,目光从元雍身上移开,看一眼阮勋,见他态度虽然恭敬有礼,但是唇边笑意却透出一抹倨傲,祥运公主的笑容高贵端雅,倒是没有一丝傲气,不过此刻她正看向楚天墨,看来人家跟本没把自己当盘菜。 大殿上没有一点声响,全体静候女皇陛下的回答,宋清瞳的头瞬间大了好几圈,她很想打压对方的嚣张气焰,可问题是她拿啥打压?正想该如何推脱,一道紫衣身影阔步走出朝班,宋清瞳的心又是一阵快跳。 楚天墨走到玉阶下,深目看一眼宋清瞳,眸光微微闪动,视线落在阮勋的身上,朗声一笑:“阮大人,我们皇上平日里忙于朝政,心思并未放在弹琴弄曲上,如果阮大人想欣赏,本官倒是愿意献丑。” 阮勋微微一怔,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没等楚天墨回答,祥运公主上前一步,柔声道:“阮丞相,他就是十天前救下祥运的恩人——楚相楚天墨!” 阮勋闻听面露震惊,快速看一眼祥运公主,祥运公主粉面泛红,看着阮勋点点头。阮勋惊喜地道:“您就是从海盗手中救下公主的楚相?在下替国主谢谢楚相大!” 楚天墨脸上波澜不惊,淡然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 阮勋拉起楚天墨的手,激动地道:“楚相不必谦虚,楚相威名远播,在下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楚相气宇轩额,果然是非同寻常!” 楚天墨微微一笑:“阮丞相谬赞了,楚某早已不是丞相了。” 三个人说得热闹,殿上的君臣听得糊涂,堂堂高丽公主怎么会落到海盗手中,后经阮勋解释,众人这才恍然。 十天前,时近高丽皇后寿辰,祥运公主征得父皇同意,带上侍卫出宫为母亲挑选奇巧的寿礼,而高丽国国都离海很近,祥运公主一行人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海边,祥运久居深宫,很少看见大海,登时被大海磅礴雄浑的气势震撼,说什么也要乘船游海,侍卫宫女拗不过只得相随。一开始,游船只在海滩附近的海域飘荡,不知不觉开进了大海深处……这时迎面急驶来一艘海盗船,海盗跳上游船烧杀抢掠,侍卫宫 女死的死逃的逃,最后,游船上只剩下祥运一个人。 盗首见祥运貌美,意图不轨,正撕扯祥运的衣裳,一支弩箭挂着风声呼啸而至,一箭刺穿盗首的后颈,盗首当场毙命,祥运颤巍巍拢上衣衫,透过迷蒙望过去,只见船头一名高挺男子当风而立,战袍猎猎作响,通身的英雄气概,简直是天神下凡,祥运一颗芳心就此沦陷。 原来,楚天墨正带人巡视航线为通商做准备,恰巧碰上海盗抢劫游船,经过激烈的拼杀,楚天墨将海盗一举歼灭!祥运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无家可归,楚天墨并未多想,暂时收留下她。 大殿上的众臣听着一片唏嘘,宋清瞳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刚打发走一个梅宛如,又跑来个高丽公主,巡视海域都能交到桃花运,看不出楚天墨还真是命犯桃花,看意思这位公主是要以身相许了。 压下心中不豫,宋清瞳的目光看向楚天墨,脸上的笑有点勉强:“相父为国鞠躬尽瘁,此番兴建海务司立下大功,朕还没未及封赏,而今又救下高丽公主,相父果然令朕刮目相看。” 阮勋此时笑得合不拢嘴,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楚天墨是不世之才,若是把公主配给楚天墨,或许可以将楚天墨拉拢到高丽来,笑眯眯地看着楚天墨:“楚相,虽然在下无福欣赏女皇的风姿觉得遗憾,不过如果可以一堵楚相风采,阮某此行也值了,不知楚相想表演什么?” 楚天墨略作思考,道:“剑舞!” 宋清瞳只觉得好笑,果然是什么徒弟什么师傅,难怪女皇不会弹琴弄曲,估计是楚天墨也不会,否则好端端地干嘛舞枪弄剑? 这时,祥运公主走到楚天墨身旁,柔声说:“祥运来为楚相伴奏。”说完向楚天墨深深福礼,楚天墨略一侧身,微笑道:“公主客气了。” 祥运公主暗暗叹服,不论是她隐瞒身份看似孤苦可怜,还是现在变成身份高贵的公主,楚天墨从始至终对她态度不变,佩服的同时,祥运公主又有些烦忧,大殿上重逢,楚天墨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看似对自己并未动心。 宋清瞳的眉头早就拧成了一团,自那日在地牢里见面后,楚天墨看到自己总是绷着一张脸,就从未笑过。现在一看见公主,脸上笑成一朵玫瑰花!隐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楚天墨明明只是礼节性的微笑,愣是被宋清瞳看成笑脸如花,唉,冤枉啊! 楚天墨话音刚落,宋清瞳噌地站起身,头顶冕旒上的珠串互相碰撞,啪啪直响, 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玉阶之上!宋清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相父的心意朕领了,不过阮丞相和祥运公主远道而来,朕说什么也不能拂了二位贵客的面子。”说完,勾起唇角看向祥运公主。 此时,祥运公主终于正眼看向宋清瞳,也看出来,龙袍冕旒的端肃女子正是那晚救下楚天墨的公子,眸光微微一动,快速看一眼楚天墨,楚天墨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她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平日里除了随他读书便是习武,琴棋书画样样稀松,不过她的表情好像是生气了,因为什么? 阮勋哈哈一笑:“这么说下官终于有幸一睹女皇风采了!陛下想表演什么?” 宋清瞳被阮勋一问,笑容僵在脸上,她表演什么?她会编程,她会开车,她说外语滔滔不绝,可是这里没有电脑没有汽车,没有人懂外语,这些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生存技能,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一抹沉郁自眼底划过,眼见楚天墨的唇角勾起,目光里似乎闪过笑意,他在笑话她!宋清瞳眼睛瞪起来,面容一肃,清声道:“朕的衣着不适宜表演,而且现在是朝议时间,不适合演出才艺。等到晚上宫宴时,朕自然会让阮丞相和祥云公主一睹为快。” 不止是阮勋,大臣们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们自然也想看看他们的皇上除了批奏折,还会些什么,元雍额上布满黑线,她不会什么都不会吧?看她整日端肃的坐在那里,明明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看起来却暮气沉沉,本来是想让她露露脸,看来这回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接下来,她会怎么收拾他? 宋清瞳不理会众人的反应,重新坐回御座,眼睛看着阮勋:“阮丞相,关于通商细则,我们现在就讨论。”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恢复紧张肃穆的气氛,阮勋颌首,道:“好,我国国王的意思是,北秦销往高丽的瓷器丝绸玉器等商品,我国可以在关税上适度减免,而我国销往贵国的禽肉,菜油也希望贵国在税收上给予一定优惠。” 宋清瞳点了点头,“互惠互利,这是自然。” 目光看向林况,林况恭谨地立在玉阶下,面容沉稳端肃,纪相如被人救走,怎么不见他有一丝慌乱?难道纪相如并未囚禁在他府上?上官潋月推测错误? “林爱卿,具体通商事宜,由你来负责。” 林况领命。 宋清瞳又道:“阮丞相和祥运公主一路劳顿,先回使馆安歇,晚上皇宫里举办晚宴,到时,朕派人来接两位贵客。” 阮勋笑着道:“好,到时下官还可以一睹女皇陛下风采!哦,对了,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恩准。” 宋清瞳道:“阮丞相不必客气,请讲——” 阮勋道:“下官同公主赶往京都的路上,因为水土不服,臣等随行的侍卫皆呕吐发热,幸而得一位游方的神医救助,药到病除,臣等心怀感激,所以恳请陛下恩准他也可以赴宴。” 宋清瞳微微一怔,游方的神医? 东方亮走出朝班,禀道:“阮丞相所言属实,沿途医馆皆束手无策,恰逢游方神医经过,阮丞相和公主经神医诊治,药到病除!” 宋清瞳颌首:“阮丞相和祥运公主是我国的贵客,救了你们的人,朕绝不会亏待,准奏。” 临近午时,早朝终于结束,众臣陆续离开金銮殿,祥运公主看着楚天墨微微一笑,“楚相,您不怪祥运隐瞒了真实身份?祥运还可以称呼你为楚大哥吗?” 楚天墨摇头,微笑道:“公主随意。” 祥运公主闻言,脸上羞涩含笑,红着脸说:“楚大哥,祥运乘马车时看到京城繁华热闹,很想逛一逛,可是祥运对京城不熟悉,身边没有向导——” 祥运公主和楚天墨边往殿外走边说着,虽然声音不大,以宋清瞳的耳力还是听得真切,宋清瞳面容沉郁,冷飕飕的目光看向不紧不慢往外走的元雍,元雍觉得后脊背冒凉风,禁不住打一个寒噤,紧接着听见宋清瞳冷冷的声音响起来:“相父,请留步!” 楚天墨的身躯微微一震,蓦然转过身,深目看向宋清瞳,宋清瞳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祥运公主也转过身来,元雍没有转身,直觉不妙,保持步速往殿外走。 宋清瞳稳了稳心神,看着楚天墨露出一个和蔼的笑脸,“朕忽然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军情要跟相父商议,元爱卿——” 元雍的腿一抖,险些坐地上,连忙收步转身。 宋清瞳的笑容更加和蔼:“祥运公主初来我国,对京城人生地不熟,元爱卿,朕命你做祥运公主的向导,陪公主游览京城,记住,务必让公主殿下玩得开心。” 元雍越听脸越黑,他昨晚半夜才赶回京城,下朝以后还想回府补个觉呢! 宋清瞳又看向祥运公主,微笑道:“公主殿下,元雍自幼长在京城,对京城非常熟悉,由他为公主做向导再合适不过,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祥运公主眸珠转了 几转,心中自然不悦,但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自己投反对票也没用,只得大度一笑:“祥运多谢女皇陛下安排。” 一时间,众人皆退出金銮殿,大殿上只剩下宋清瞳和楚天墨。 楚天墨沉稳地立在殿心,腰背挺直,身体略向前倾,似乎在等宋清瞳讲话。 宋清瞳的心微微一沉,他跟别人都是面带笑容,唯独面对自己,面孔立刻端起来,就因为她救了他?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起身走下玉阶,缓步走到楚天墨面前,问道:“相父,林况自接任丞相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可是朕对他的身世经历一无所知,和他不免生分了些。” 楚天墨回道:“林况少年时父母双亡,十五岁时带着弟弟林珏来到京城,臣见他聪敏恭谨,便将他收在门下,在他弱冠时推荐他外放为官,又因政绩卓著,二十四岁时返京,任为吏部尚书。” 宋清瞳点了点头,沉吟着问道:“林况之弟林珏也是在那时候入的宫?” 楚天墨剑眉微皱,颌首道:“林珏入宫是在林况任吏部尚书时,皇上刚刚登基需要充盈后宫,朝中六品官员之子都要入选,御史朱栗一向与臣不和,所以在皇上面前推荐了林况之弟林珏。” 甄选男子充入后宫,是他楚天墨一手负责,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所以,当林况登门请求他放其弟出宫时,他只对林况说,待风声过去以后,会放林珏出宫,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年,但是他已让福全拿走林珏侍寝的牌子,并且暗中派人照顾。 宋清瞳沉思不语,林况投靠离宫,是不是跟其弟被选入宫有关系? 楚天墨看出宋清瞳神情不对,目光一闪,问:“皇上,林况有问题?” 宋清瞳连忙道:“没事,朕只是随便问问。” 大殿里安静下来,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楚天墨的眼眸注视着宋清瞳瘦削的身形,略一犹豫,低声道:“皇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上官家主可以令皇上延长时日,臣希望皇上考虑一下。” 宋清瞳闻听,身体不由一僵,他又在说这样的话!内底里涌起来一股恼怒,抬眸看向楚天墨:“相父又想让朕临幸上官家主?呵呵,可是朕有信心恢复玄阳功!” 楚天墨心头一痛,沉埋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冲口而出:“皇上能否在一个月时间里冲破玄阳功第十式?” 宋清瞳一怔,不解的看向楚天墨。 楚天墨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声音放得和缓:“皇上频频毒发,也许只剩下一个月时间。” 宋清瞳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眼前一黑,这个消息对于她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怎么不早说?想到那晚上官潋月的种种反常举动,他明明深厌自己,还要在被自己冷嘲热讽的情形下,跟她行夫妻之实,早知道那晚就接受他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楚天墨见宋清瞳身形摇晃,想也不想抬手托住她,宋清瞳顺势环抱住楚天墨,脑袋伏进楚天墨怀里,楚天墨的身体不由一僵。其实,宋清瞳纯粹是无意识的举动,等发现自己做了些什么,心头一阵狂跳,见楚天墨整个身体僵硬如铁,心想,他生气了?不管了,做都做了,让她再多趴一会儿,他的胸膛好温暖,他的心跳好有力,他——他好像推开了自己…… 宋清瞳站直身体,脸上早已面红过耳,瞥一眼楚天墨,楚天墨的腰弯的很深,头埋得很低,快速说一句:“臣先告退!”转身离去,步履仓促。 回到寝宫,宋清瞳浑身无力地倒在软榻上,一想到晚宴上要表演节目,头又大了两圈,把元雍十八辈祖宗招呼一个遍,此时元雍正在陪祥运公主逛街,公主的步子舒缓曼妙,公主的声音慢条斯理,元雍的脸越来越黑,那么长一条街,什么时候能逛完啊?忽觉身体一冷,打了一连串喷嚏。 夜幕降临,长乐宫里琴声悠扬,琉璃灯盏将宫殿里映得恍如白昼。 宋清瞳坐着龙辇前往长乐宫,身旁坐着上官潋月,这次晚宴属于国宴,上官潋月身为皇后,是要出席的。 龙辇在长乐宫门前停落,宋清瞳扶着玉儿的手走下龙辇,上官潋月也随后走下来,大手覆上宋清瞳抬起来的手,二人携手走向长乐宫,淡雅馨香扑鼻而来,上官潋月侧目看一眼宋清瞳,云髻高挽,金钗斜插,头顶戴着精巧别致的珠玉冕旒,五色珠串随着她轻浅的脚步,轻轻摇晃,身上穿着杏红色绣百鸟朝凤图案的锦缎长裙,明丽的色彩衬得面容更显娇艳。 二人走进长乐宫,大臣们跪倒在地:“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千岁!” “众卿免礼平身——” 走至大殿深处,阮勋和祥运公主躬身行礼,宋清瞳看一眼祥运公主,头上挽着飞云髻,髻上缀以精美的步摇钗环,她的衣着也换成了北秦的服饰,浅粉色织锦广袖长裙,领口袖口散绣着蝴蝶的图案,腰间的丝带上系着一组佩玉,丁香紫色的披帛飘垂在地,整个 人看起来,淡雅中显出高贵。 宋清瞳微微一笑:“公主天生丽质,穿上这套衣裙恍若天仙下凡,朕着实喜欢。” 祥运公主端雅一笑:“谢谢陛下称赞,还是皇上明艳照人。” 互相吹捧一通后,宋清瞳的目光投向阮勋身旁的高大男子,二十多岁年纪,五官深邃立体感很强,眼珠是浅褐色的,肩上披着火红色的斗篷。 阮勋笑着介绍:“皇上,这就是下官说的那位神医。” 男子向宋清瞳微微拱手,婉转明亮的声音说:“皇上,在下独孤。” 宋清瞳颌首,独孤好像只是姓吧,他没名字吗?一笑:“没想到神医这样年轻,不简单!” 上官潋月的眼睛眯起来,他从这个名叫独孤的男子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此人绝不简单,看来他要查查这个人。 独孤在宋清瞳说话的同时,目光从宋清瞳脸上一寸一寸滑过,眉头微微蹙起,宋清瞳感觉他的目光放肆无礼,眉头也蹙起来。这时,云瑾飘然走进大殿,来到宋清瞳面前,目光似有若无瞟一眼独孤,禀道:“皇上,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宋清瞳颌首,看着云瑾一笑:“曼卿也入席吧。” 云瑾眸光一闪,道:“有一些琐事还未处理,臣处理完就来赴宴。” 一时间,众人落座,宋清瞳和上官潋坐在高高的御座上,面前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玉阶下,大殿两侧整齐摆放两大排雕漆矮桌,众人席地而坐。 让过酒后,舞姬们轻盈的舞步走上大殿,在殿中翩然起舞,阮勋看了一会儿,看着宋清瞳微微一笑:“女皇陛下,可否让我等一睹陛下风采。” 宋清瞳勾起唇角:“有何不可?” 此时,在长乐谷附近一处隐蔽的树影下,立着一道白衣身影,良久火红披风男子阔步走来。 ☆、第八十二章 云瑾再次打量一眼四周,树荫周围空无一人,宫女太监皆在长乐宫伺候着,悠扬悦耳的琴声飘入树林,穿过这片林荫,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所宫厕,这里虽然僻静,但是毕竟是在皇宫里,本来他不该这样冒险,可是现在他急于知道结果,火红身影越走越近,云瑾身形一闪掠进林木深处。 独孤眼中精芒闪动,一年不见,他还是那么谨慎,阔步走入林间小径,步履渐渐放缓,走至中段,向上瞟了一眼,足尖点地,掠上枝头,对面,云瑾白衣飘逸扶枝而立。 “她怎么样?”云瑾压低声音问。 独孤挑起眉毛,唇边勾起邪邪的笑,怎么也没想到云瑾的开场白是这四个字,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很紧张,他这幅样子倒很少见,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曼卿,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大老远把本尊从西域折腾来,总得——” 云瑾脸上闪过不耐,没容他说完,道:“凡是离宫在西域的产业,全部归毒王所有!” 独孤眼睛一亮,他没听错吧,他这些年总想扩张势力范围,无奈离宫在西域势力庞大,他不是离宫的对手,如果离宫在西域的产业全部归他所以,可以想象,离宫势力也将从西域撤出,不过,雪如来怎么会这么好心,难道是—— 独孤看着云瑾了然一笑:“难怪曼卿肯将西域让给本尊,原来手中有了北秦这块肥肉,哈哈,待曼卿将北秦收在囊下,别忘了分小弟一杯羹。” 话音刚落,暗器呼啸射向独孤的眉心,独孤连忙偏头闪避,暗器几乎贴着面颊射过去。 “她怎样了?” 独孤勾起唇角,他还是那么心狠手辣,奚落道:“即使曼卿舍不得给,也不用痛下杀手吧?”眼见云瑾冷厉的目光扫过来,独孤适可而止,说道,“恭喜曼卿,这女人活不了多久,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什么?”云瑾失声叫道,声音在静谧的树林里显得格外突兀。 独孤警惕地看一眼四周,不见异常,目光看向云瑾,从未见过他也有不冷静的时候。 云瑾看一眼独孤,低声说:“你只看了她一眼,还不能下断言。” 独孤不以为然地一笑,自袖中扯出一个布袋,又从布袋里抓出一条赤红色的小蛇,道:“它在我袖子里疯狂扭动,显然嗅到毒血的气味,而且据我观察,她虽在脸上涂了胭脂,但是以我的功力还是看得出,她气色不对。” 云瑾长目注视着不断扭动的赤红小蛇,心中越来越疼痛,面色惨白如纸。 独孤见云瑾面容沉郁,又道:“哦?曼卿不满意,你说希望她什么时候死,只要说出时辰来,本尊绝不会差出一分一毫。” “不可能——”云瑾的声音低不可闻,身形在枝杈上轻晃。 独孤眼珠微转,戏谑道:“你不信?上官潋月和楚天墨也不可能寸步不离保护她,只需一盏茶时间,本尊就能得手!” “怎么治?”云瑾的嘴唇似乎没有动,声音从牙缝里传出来。 独孤微微一愣,他没听错吧,他要救女皇?他不是要灭掉北秦吗?旋即说道:“曼卿,你该知道,本尊是毒王,向来只会下毒,什么时候治过毒?” 云瑾恶狠狠地道:“少废话!” 独孤深邃的眸光注视着云瑾,他同他打过多年交道,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失常过,有意思! “需要取她身上的毒血,本尊根据毒血选择相配的蛊虫,到时将适合的蛊虫植入她的体内,吸食毒血。但是,此法只能延缓她的寿命,治标不治本,她体内的毒血每时每刻都在产生。” 云瑾目光闪动:“毒血我会想办法。” 独孤勾唇一笑:“本尊该回去了,上官潋月已经开始怀疑本尊。”说着看一眼云瑾,目光一闪,又说:“曼卿还不走?女皇陛下要表演才艺了,说是去准备,这会儿估计开始了。” 云瑾闻言眸光流转,足尖一点树枝,掠出树林。 独孤一味深长望着云瑾的背影,看他方才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爱上女皇了?呵呵,有意思。 此时,长乐宫里歌舞喧天,宋清瞳从帷幕后走出来,还是那身明艳的衣裙,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福身退出大殿,宋清瞳扫视一眼大殿两侧席地而坐的众人,右排首位是祥运公主,饮了酒的缘故,她的面颊染上一抹绯红,含情的目光看席地坐在大殿对面,正在低头饮酒的楚天墨,楚天墨的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只有大臣上前敬酒时,才会露出淡淡的微笑。 下一张桌坐的是冷君邪,他也在闷头饮酒,面色红润了许多,不过也可能是饮过酒的缘故。 大殿上越来越安静,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叫声!“皇叔,你不能再喝了。” 宋清瞳顺着声音看去,澄观一把夺下宋昭夜手中的酒壶,宋昭夜喝得面如酡红,身体摇晃着去抢澄观手中的酒壶,宋清瞳 暗暗叹息,听宫人说,这几日宋昭夜常常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是因为她将冰雪莲让给了楚天墨? 宋清瞳走到殿心,大殿上已经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宋清瞳,坐在祥运公主下一张桌的阮勋一笑:“不知女皇陛下要表演什么?是弹琴还是歌舞?” 宋清瞳面容含笑道:“朕要表演的既不是弹琴,也不是歌舞,朕先不说,待朕表演完,阮大人及众位爱卿自然明白。” 宋清瞳命玉儿抱来古琴,转过身看一眼御座上官潋月,微微一笑:“请皇后为朕伴奏,随便弹一支曲子、” 御座前的菜肴撤去,古琴置于桌子上,上官潋月修长的大手拂过琴弦,大殿上响起空灵的琴声,众人皆屏气敛息,仔细观看。 宋清瞳漫步于殿心,举止间透出雍容大气,琴音越发悠扬婉转,渐渐地,她的动作和步点踩上了乐曲的节奏,看似在舞蹈却又过于随意,披帛丝绦随着她不能称作舞蹈的舞步,飘展扬起,众人看得一头雾水,美则美矣,不过,这算什么? 阮勋唇边扬起嘲讽的笑,祥运公主根本没看宋清瞳,目光落在对面,眉头不由凝住。楚天墨深目紧紧注视着殿心那抹纤柔的身影,唇角不觉扬起,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特别的舞蹈,同时,也是最美的。冷君邪的手握住酒杯,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大殿上随意舞动的明艳身影,瞳儿既不会弹琴又不会舞蹈,这样看来她又是她。 但是,更多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就连澄观也替宋清瞳难为情,低下光秃秃的脑瓜壳。就在众人的目光从宋清瞳身上移开,接着饮酒之际,宋清瞳勾起唇角,机会来了,双手向里一勾,隐在手中的皮筋突然一弹,从袖子里弹出数朵整整齐齐压在一起绢花,绢花瞬间弹入宋清瞳的掌心,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注意,宋清瞳的舞步一点不显凌乱,身形依然旋转,长袖挥舞间,忽然扬出手中绢花。 在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五颜六色的绢花飞到眼前,在众人怔愣之际,更多的绢花从宋清瞳手中洋洋洒洒飘落下来,一时间,长乐宫中花雨纷繁,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祥运公主杏眼看着在瓣片间旋转起舞的明艳身影,脸上露出浓浓的失落,忽见宋清瞳长袖摆动间手指一弹,一朵粉色的花射到自己身上,拿起来观瞧,是一朵山茶花,花形秀雅可爱,清香扑鼻,连忙抬头看向宋清瞳。 明艳的身影在殿心旋转,更多的鲜花从手中弹出来,冷君邪接在手中的是一朵太阳花,木槿花落 在阮勋的袍服上,一只含苞待放的玫瑰斜插入宋昭夜的酒杯里,一枝梅花飞到上官潋月面前的琴弦上,楚天墨深目注视着手中花朵,失神良久,才揣入怀中。 殿门口,云瑾看了良久,眸光闪动,璀璨如夜空繁星,花瓣雨越来越稀疏,雨中起舞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忽见宋清瞳衣裙旋转,向自己翩然而来,及到近前朝自己勾唇一笑,原本空空如野的手上,瞬间多了一枝兰花,递到眼前,“曼卿,兰花最配你。” 云瑾怔了好一会儿,接在手中,高洁素雅,幽香阵阵。 这时乐音止住,上官潋月收回手,看一眼琴边那枝梅花,只觉得暗香扑鼻,拿在手中,目光看向已走回殿心的宋清瞳。 宋清瞳看着上官潋月微微一笑:“琴声空灵婉转,谢谢皇后为朕伴奏。”然后,转过身面向众人,微微一笑,“朕献丑了。”目光在楚天墨身上略作停留,那只花他收起来了?唇角扬起来,转身登上玉阶。 不出所料,身后响起欢呼声,宋清瞳也觉得这次表演圆满成功,魔术在古代应该叫做变戏法,前世在公司年会上,每个部门都要出节目,她作为部门骨干不上台走一遭肯定是不行,可是她歌不成舞不就,只得另辟蹊径,学了两个简单的小魔术,变花的魔术一点不难,事先将花朵藏在袖子里,带上简单好用的皮筋机关,皮筋的作用类似于传输带,每次手往回一勾,袖子里的花就会分批送入手中,古代的衣袖很宽大,对于表演这个魔术更加有利,而且她练了玄阳功,手法身法比前世快了不知多少倍。 阮勋手中拿着木槿花,嘴巴笑得合不拢,“没想到陛下还会幻术,下官今日一开眼界,而且,木槿是我国的国花,陛下有心,下官谢谢陛下美意。” 宋清瞳微微一笑,紧接着众臣也纷纷从座位里站起身,对宋清瞳方才的散花表演夸奖一番,有几名文臣还当殿作诗,大殿上气氛热烈,宋清瞳在御座上坐了一会儿,渐渐地觉得脑袋越发昏眩,估计是刚才转的。 上官潋月侧目看一眼宋清瞳,见她神意懒懒,眉头不由蹙起,楚天墨唤来福全,让他宣布皇上回宫,福全回到玉阶上,请示过宋清瞳后,宣布:“皇上起驾——” 众人正饮至酣时,皆面带不舍,宋清瞳站起身,清声道:“宫宴继续,由相父代朕主持。”看一眼祥运公主和阮勋,一笑,“朕身体不适,不能陪二位贵客,请二位见谅。” 二人皆的客气回话,宋清瞳看一眼上官潋月,低声问:“皇后是否跟 朕一道回宫?” 上官潋月瞟一眼刚刚走进大殿的独孤,目光一闪:“臣再坐会儿。” 宋清瞳一挑眉毛,他不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今天又有点反常。 回到寝宫,宋清瞳靠在软榻上,赤霄在面前现身:“皇上,方才宫宴时,属下看见华贵君立在通往宫厕的树林边,然后进入树林,随后独孤也跟了进去,不多时华贵君独自一人出来。” 宋清瞳沉思了一会儿,她知道那条路通往附近的宫厕,也许是太监疏忽,没有引独孤前往,所以独孤便自己去了,不过,云瑾在那里做什么?若是去宫厕,为什么在林边立了一会儿?独孤又巧合地随后也进入林子,难道他们在秘密接头?这个叫独孤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看他浑身上下透出邪气,这个人必须要让上官潋月查一查。 吩咐道:“继续监视。”赤霄身形一晃,离开寝宫。 宋清瞳又在软榻上靠了一会儿,想起楚天墨的话,宋清瞳的头又开始疼起来,那晚,她说上官潋月故作清高,虽然不是很严重的话,但麻烦的是她拒绝了他,而且还是在床上,是个男人都不会忍受的,虽然方才在长乐宫里,上官潋月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但是,她知道,上官潋月是在顾全大局。 宋清瞳的身体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最后噌地坐起来,没办法,谁让她贪生怕死,小命比面子重要,不过她不能就这样去,要做到万无一失,否则她堂堂皇帝被卷回来,脸上实在无光。 唤来承影,压低声音说:“弄一包合欢粉来。”承影微微一愣,领旨离开。 这时,玉儿进来通禀:“华贵君求见。” 宋清瞳心头一跳,他来干什么?宫宴结束了?一想到云瑾有可能是离宫乱党,宋清瞳的心不由一沉,对于离宫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吩咐玉儿:“请他进来。” 云瑾迈步走进寝殿,手中托着一只熟悉的汤碗,宋清瞳眼角抽搐,他来送汤的?好快的动作,恍惚记得云瑾接过兰花后,好像没有在席间落座。 云瑾走到软榻前,看着宋清瞳宠溺一笑:“皇上,臣刚刚熬好汤,臣喂皇上吃。”说着坐到床边,手执瓷勺舀起一勺汤,宋清瞳勾起唇角:“朕自己来吧。” 云瑾含笑不语,一勺汤送到宋清瞳嘴边,宋清瞳张开嘴巴,有人送到嘴边她乐享其成,喝了两口,目光无意间落在云瑾头发上插着的金簪上,簪子通体金黄,发出炫 目的金色光芒,簪子头处是个凸起的球体,球体表面镂空,里面变幻出五色光芒,不知是什么东西? 宋清瞳一瞬不瞬盯着看,汤送到嘴边连嘴都忘记张开,云瑾眸光一闪,放下勺子,抬手拔下金簪,递到宋清瞳眼前,“皇上是想瞧瞧?” 宋清瞳一笑,“曼卿的簪子很特别。”将金簪接在手中,金簪的尖头锋利无比,虽然闪着金光,但是透出森冷之气,看得人心头发冷,目光移向簪子头,镂空的球体里,是一粒拇指盖大小的五色珠粒。 宋清瞳手握着金簪看了一会儿,将金簪递还给云瑾,赞道:“精美绝伦,只是不知这珠子是怎么放进去的?” 在宋清瞳说话的同时,云瑾去接金簪,眼中光芒一闪似乎是下定决心,簪子握在手中,手微微一偏,宋清瞳松开手的瞬间,簪子的锋芒从掌心轻轻滑过,宋清瞳只觉得手心微微一痒,再看时掌心划出一道不足一公分的伤痕,很浅很轻,甚至没有留出血来。 即便这样,云瑾的手也不禁一抖,簪子险些脱手而出,“你怎么样?”从袖子里掏出雪白的帕子按在宋清瞳受伤的地方,看着云瑾紧张的模样,宋清瞳险些失笑,没这么夸张吧,好像没有出血,说道:“朕没事。” 云瑾移开帕子,帕子上只染上浅浅一点血迹,心说可以了,将帕子揣进怀中,云瑾看一眼宋清瞳,眸光微闪,低声道:“皇上,汤凉了,臣给您热热,去去就回。” 宋清瞳颌首,她正好要去景德宫。 云瑾刚一离开寝殿,承影便将一包药交给宋清瞳,宋清瞳放进袖子里,这个时辰宫宴估计结束了,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一套衣裙,颜色浅淡,很显腰线,抹胸的位置开得略有些低,头上挽成寰髻,寰髻上系着色泽柔亮丝带,装扮一番后,宋清瞳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像是邻家女孩,看起来可爱可亲又可人,这才吩咐承影:“摆驾景德宫!” 此时,在景德宫斜对面的御花园里,树丛深处,云瑾从袖子里掏出那块沾了血的手帕,扔给独孤,独孤接在手中一看,忍不住笑了:“就这么一丁点?” 云瑾目光微微一冷,独孤深眸转动,嘲弄的语气道:“本尊终于明白,你是喜欢她。”又道,“别忘了你答应本尊的事。” 云瑾长目瞪起,独孤勾唇将帕子揣入怀中,足尖点地,掠上枝头正要翻墙而出,忽然目光一顿,唇角勾起邪邪的笑,向云瑾一招手,云瑾飞身形跃上树枝,展目看去,就见宋清瞳披着狐狸 毛斗篷,徒步走向景德宫,她的发髻变成了寰形,发带轻柔的飘垂在肩头。 云瑾紧紧盯住宋清瞳的身影,面色顿时冷了几分,独孤一笑:“心爱的女人爬上别人的床,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呵呵,本尊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灭掉北秦了。” ☆、第八十三章 一阵寒风袭来,猩红色的斗篷随风扬起,感觉到寒意,宋清瞳拢住斗篷,气势雄浑的景德宫近在眼前,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看,蓦然转身,冷月寒星下,宫道上寂寥无人,远处树影重重,殿宇林立。 玉儿走上前一步:“皇上?” “没事。”宋清瞳摇摇头,许是错觉,迈步走进景德宫。 福全细长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此时,上官潋月刚刚回宫,听到太监通传,微微一愣,旋即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宋清瞳走进寝宫,步履犹豫不决,心里七上八下,鼻子里忽然闻到幽幽茶香,目光看去,上官潋月席地坐在茶台前,茶台上各种茶具一应俱全,小火炉里燃着炭火,上官潋月将煮水壶置于炉子上,他在泡茶?真是天赐良机,她正愁怎么下药呢。 宋清瞳的步子变得轻快,厚着脸皮笑道:“皇后在泡茶?呵呵,朕来的很是时候!”说话间已经走到檀木茶台前,一撩裙摆,坐到上官潋月身旁的地毯上。 上官潋月看着宋清瞳,从宋清瞳进殿到席地坐下,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从未见过她这身打扮,柔软的丝带飘垂在肩头,脸上的笑容娇憨可爱,仿佛天真未凿的少女,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威仪,心中不由一阵急跳。 宋清瞳眼见上官潋月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心头一警,是不是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连忙收住笑,正色道:“皇后,朕此番来,是想请皇后为朕查一个人。” “皇上请讲。”上官潋月稳了稳心神,说道。 “方才在宫宴上,那名叫独孤的神医,相信皇后已经留意到了,朕觉得此人不简单,所以想请皇后动用上官世家的势力,帮朕查一查他的来历。” 上官潋月颌首:“此人臣已经派人去查,最晚三天,就会有结果。” “有劳皇后了。”宋清瞳客气了一句,瞟一眼神色不显的上官潋月,一笑,“皇后沏的茶朕念念不忘,没想到,此番朕还有口福享用,呵呵……”干笑两声。 火炉里的木炭明明暗暗,烧得啪啪作响,几缕青烟伴着煮水壶口冒出的蒸汽升腾而起,煮水壶中的水哗哗作响,上官潋月执壶开水烫洗白玉茶杯,将鲜嫩的茶叶撒入茶杯中,再注满水,阖上茶盖,手按茶杯略一摇晃,再把水空净,洗过茶后,这才开始冲泡。 宋清瞳暗暗打量上官潋月,他的神情专注,动作简洁干净,看在眼中赏 心悦目。不过,他的目光似乎没有落在茶具上,估计这套动作闭着眼睛都能完成,暗暗叹服。 这时,上官潋月将泡好的茶递到宋清瞳面前,宋清瞳双手去接,心完全没放在喝茶上,口中称赞:“皇后好茶艺,朕没喝就被茶香醉倒了。”说话间,目光瞥向上官潋月。 他面容平静,表情眼神里没有找到一丝不耐和厌恶,宋清瞳的心稍微放下,他似乎没有计较上次她出言不逊,但是这个状态也不适宜上床。心中着实烦闷,和一个讨厌自己的男人上床,真是无比挑战人的神经,而且她也是真心不喜欢他,好在他长得风流俊美,吃起来不至于难以下咽。 这样想着,宋清瞳打开茶盖,白烟升腾,茶香沁人心脾,吹了吹浅碧色的茶面,啜了一小口,只觉得口齿噙香,回味隽永,看着上官潋月微微一笑,赞道:“茶色青翠,汤色黄中透碧,甘醇幽爽,韵味深长。”宋清瞳文邹邹地说着,其实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好喝!”,但是在高洁雅士面前,装x还是必不可少的功夫。 果然,上官潋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一见的笑容,宋清瞳暗道有门,心中盘算,合欢药该怎么下呢?上官潋月的武功比自己高出去许多,这是个难题!唉,如果将喝茶改成喝酒就好办了,把他灌迷糊再趁机下手,当然了,最好将自己也灌晕,把他当成云瑾水镜或是冷君邪,若是醉眼朦胧把他看成楚天墨那就再好不过了,忽地想起那晚的狂乱,宋清瞳面上一红,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忽然觉得腹中一股热气窜上来,紧接着五脏六腑好像被点燃一般,心脏仿佛要破腔而出,砰砰砰狂跳不止,宋清瞳连忙捂住胸口,脸上火烧一般,糟了!她不过就是想了一下,身体的反应就这么强烈!勉强稳住心神,还是不行,身体开始摇晃,宋清瞳正要运内功压住,恍惚见上官潋月伸出一只手来扶住自己,他的手修长白皙,像是雪白细腻的清蒸鱼,她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想到这里,宋清瞳付诸实践,反手握住那只白嫩嫩的大手,那只手有些凉,宋清瞳瞬间清醒,继而意识到她竟然对他产生了那种想法,心中大惊,合欢粉还没下呢,自己会被他一掌拍飞!一把推开上官潋月,含糊道:“等等,茶没喝完,朕——”身体滚烫难耐,宋清瞳强忍着没有撕扯自己的衣裳,终于意识到,这茶有问题,目光看向上官潋月。 上官潋月眸光暗了暗,不错,他在茶里下了合欢粉,她怪他也好,恨他也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可是,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在拒绝 自己,心中钝痛难抑,眼看宋清瞳的身体软软倒下来,上官潋月连忙将她抱起,快步走向床榻,本想放下宋清瞳,无奈她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裳,而且不停撕扯,外袍已经被她扯落,里衣眼瞅着不保,看她急切的模样,上官潋月的心变得柔软,同宋清瞳一起倒在床上…… 理智崩塌,头脑被强烈的**充斥,此时,宋清瞳体内燃起熊熊烈火,脑袋早已迷糊成一团,手在上官潋月光裸的身体上乱摸一通,忽然感觉双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固定在头顶,炙热的唇压在自己的嘴唇上,滚烫的手在身上游走,浑身忍不住颤栗…… 当双眼再次睁开,天色已然大亮,宋清瞳抬臂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觉手臂一凉,这才发觉手臂是光裸的,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心头一阵急跳,扫一眼床上,上官潋月早已不知去向,床边跪在一排宫女。 玉儿小声说:“皇上,早朝的时间已经到了,请皇上更衣。” 宋清瞳翻身坐起来,不出所料身上不着寸缕,心中哭笑不得,穿来的第一天的情景重现,上次是女皇给他下药,这回他如数奉还,看来上官潋月的场子是找回来了。 两天后 早朝上,宋清瞳阴郁的目光扫向大殿,冷君邪高大的身躯站在武官队伍之首,这几天只要一下朝,冷君邪肯定紧紧跟在自己身边,不是向她汇报京城防务,皇宫里侍卫的执勤情况,就是以辅导武功为名缠着她不放,害得她没有时间留楚天墨商议朝政,距侍卫汇报,这两天楚天墨一直再陪祥运公主。 元雍在文官队伍前列,站姿恭谨中透着随意,即使身穿官服,也难掩周身的潇洒不羁,她派东方亮去官塾巡视过,元雍没有说谎,那些学童的确是从受灾郡县找来的孤儿,元雍虽然对她的态度轻慢随意了些,但是办事能力还是值得称道的,似乎只是谈笑之间,没费吹灰之力事情就办妥了。 元雍感觉宋清瞳的目光在自己头上停留,心跳瞬间加速,迈步走出队列,立在殿心,快速瞟一眼玉阶之上,即使是厚重的龙袍也遮挡不住曼妙的身段,前两天,官塾里事务繁多,他一直告假没来早朝。而宫宴那晚,他的确是去赴宴了,但是因为下午陪高丽公主逛街,直到夜幕降临,高丽公主才试好一身衣裙,前往皇宫,他又累又困在马车里昏睡过去,于是车夫将他拉回府中,等他醒过来已经是半夜了。 “启禀皇上,学童已经安顿好,只等授课教员就位,官塾便可开课。另外,天气寒冷,臣为学童购置了棉衣棉 被和相应的学习用品,但是户部不给臣拨银两,所以臣只好先用自己的钱垫上。” 宋清瞳的眉头蹙起来,目光看向户部尚书祁震之。 祁震之不慌不忙走到殿心:“皇上,臣算过了,学童所需的一应用品用具两千两银子足够用,可是元大人给臣报上来的数目是一万两,远远超过预算。” 元雍道:“启禀皇上,官塾里的学童很多衣不蔽体,所以臣还为他们购置了日常穿的衣衫,每名学童两套,因为这些孤儿长期营养不良,所以臣为他们准备的饭食,每一顿里都有一样肉菜,他们身体虚弱,不少学童生了病,臣带他们去医馆看病也是不小的开销。” 祁震之道:“元大人带病童去京中著名的医馆看病,那里的花销比普通郎中贵十倍不止。” 元雍一笑,“病童身上多是疑难杂症,而且本官要的不是治好这一次病,本官要治标更要治本,本官是这些病童身上的病症永不复发。” 宋清瞳闻听不住颌首,祁震之眉头皱起来,道:“皇上,国库里银两所剩不多了。” 宋清瞳思索了一下,祁震之说得没错,现在国库空虚,上次筹到的银两全部拿去解了钱庄之危,上次听他说还剩下一部分,先将钱庄的钱拿来一用,好在海外贸易已经展开,虽然进入冬季会有影响,但是明年开春以后,效果就会显现出来。 “银两的事朕会想办法,元爱卿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去办,至于官塾教员,朕拟一道圣旨对外招聘,元爱卿,由你负责考察,择优录用。” 元雍明亮的眸光看向宋清瞳,没想到她会赞成他的做法,他那样做一方面是怜悯那群孤儿,另一方面也是愤世嫉俗,原来在她心目中,人命并非如蝼蚁,心头涌起别样的情愫,恭敬地施了一礼,“臣领旨谢恩——” 林况手执奏章,出列禀告:“臣与阮丞相就通商事宜达成协议,请皇上过目。” 太监跑下玉阶,从林况手中接过奏章,呈到宋清瞳面前,宋清瞳看了看,一共拟出来二十余项条款,里面的内容详尽细致,各种商品的估价税收都作了明确规定,放下奏章,宋清瞳看着林况微微一笑:“辛苦林爱卿,关于令妹失踪,朕已命荣贵君带领擎天军搜查全城,相信不日便有结果。” 林况恭敬地道:“臣谢皇上隆恩。” 宋清瞳勾起唇角,林向晚莫名失踪,在京中早已传开,那日冷君邪提起林向晚失踪一事,她便如实相告,并要冷君邪不许告 诉楚天墨。 这时,侍卫进来禀告:“高丽使臣阮勋在殿外求见。” “宣——”宋清瞳心里有数,海关协议既已达成,阮勋肯定是来告辞的。 只见,阮勋身穿绛红色官服,面带喜色走到玉阶下,拱手笑着道:“下官拜见女皇陛下,林相办事雷厉风行,下官终于不负国主所托,而今可以回国复命了。” 宋清瞳一笑,挽留道:“阮丞相难得来到北秦,这几天又一直忙着拟定海关协议,未及游览京城,不如再多留几天?” 阮勋笑着道:“谢谢陛下美意,下官看到陛下的幻术已经是不虚此行,而且——”阮勋突然话锋一转,颇显神秘地一笑:“下官来北秦的另一个目的也达到了。” 宋清瞳心中一警,已经能够猜出来,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他可以说出来,但是,点不点头全在她! 不出所料,阮勋笑呵呵地说:“下官受国主所托,为保高丽与北秦世代和平,愿意嫁出祥云公主,与北秦联姻。” 宋清瞳微笑颌首:“此言甚合朕意,祥运公主温柔貌没,朕会择一位德才兼备风流潇洒的大臣与公主相配。” 阮勋摆手笑道:“不用麻烦了,楚相对公主有救命之恩,做结亲的对象再合适不过。”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宋清瞳的笑容还是略显僵硬,轻咳一声道:“这个,事关相父终身大事,朕不好做这个主,待朕问明相父再告知阮丞相,如何?”哼!她才不会去问,到时一口回绝! 阮勋一笑:“不用问了,楚相已经应下了。” “什么!?”宋清瞳面色一变,腾地站起身来。 阮勋笑着道:“楚相已经收下祥运公主的荷包,同意了这门亲事,呵呵,还请皇上颁旨!” 大殿上响水般沸腾起来,众臣交口称赞,冷君邪立在殿心,脸上不见一丝表情,目光看向宋清瞳。 宋清瞳脑中晕眩,还是不相信楚天墨会应下亲事,好容易稳住心神,坐回御座,道:“北秦与高丽结亲,事关国体,绝不可草率行事,此事退朝后,朕还要和相父从长计议。” 退朝后,宋清瞳吩咐福全:“去请相父。” 然后,宋清瞳一阵风般出了金銮殿,来到御书房,冷君邪紧随其后跟进去,宋清瞳看一眼冷君邪:“阿邪,朕今日没有时间,一会儿朕同相父有事情商议。” 宋清瞳说完,浑身无力地坐到龙椅里 ,双手支着头,心痛的感觉潮水一般袭来,恍然见冷君邪依然站在龙书案前,宋清瞳微微一怔:“阿邪?” 冷君邪的双拳紧紧攥住,她在宫宴上出乎意料的表现让他震惊,瞳儿是不会想到这些的,而且也不可能这么大胆,将那样的花抛给楚天墨,心头的苦涩难以形容,无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对楚天墨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缓缓抬起头,目光注视着宋清瞳,低黯的声音说:“瞳儿不想楚相娶高丽公主?” 宋清瞳心头一跳,他怎么看出来的?勉强一笑:“我……”宋清瞳说不下去了,当她看见冷君邪手中握着的花,层层展开的素白瓣片,浅浅的粉在瓣尖晕染,正是宫宴那晚她抛给楚天墨的,震惊的目光看向冷君邪。 冷君邪唇边勾起苦涩的笑,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花瓣,沉声道:“并蒂莲,同心,同根,同福,同生,原来瞳儿最爱的是楚天墨!” 宋清瞳噌地站起身,锐利的目光看向冷君邪,几乎是颤抖的声音问:“这花怎么会在你手上?” “如果说,是楚相将花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的呢?” 宋清瞳闻言如遭雷击,不会的!楚天墨不会这样做!身体晃了两下,冷君邪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两步走到宋清瞳面前,伸手扶住,略显沉痛的声音道:“瞳儿,我早该知道,你的心一直在他身上,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但是,我宁可你将这份心埋在心里。天下男子任由你挑,但是,你唯独不可以选他。” 宋清瞳勉强稳住心神,从冷君邪手中抽出并蒂莲,低头看着,指头摩挲着依然娇嫩欲滴瓣片。 冷君邪紧紧注视着宋清瞳,严厉的目光透出掩饰不住的怜惜,声音放缓:“楚相年近而立尚未娶妻,而高丽公主又有心于楚相,不如应下,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宋清瞳摆弄着花瓣如若未闻,好一会儿,抬眸看一眼冷君邪,勾唇一笑:“阿邪,朕想回宫歇歇,朕累了。”说完,绕过冷君邪,抬步走出御书房。 ☆、第八十四章 宋清瞳刚走出御书房,正赶上福全回来复命:“禀皇上,楚相没在府中,管家说是被祥运公主请去了。” 宋清瞳轻轻颌首,不出所料,问:“管家有没有说他们去了哪里?” 福全摇头,见宋清瞳神色不对,犹豫道:“许是在京城里游玩,奴才这就派人去找。” 宋清瞳摆摆手,低声说:“不必了,朕马上要出宫,你去准备一匹马,要温顺的。” 福全愣了一下,旋即领命下去准备。 宋清瞳快步回到寝宫,脱掉龙袍摘下冕旒,换上一套男装,将头发梳向脑后,用一根丝带高高束起,飘垂在肩,将那支并蒂莲揣入袖子里。 转身出了寝宫,走出皇宫大门,福全已准备好一匹白马,宋清瞳走到白马身旁,赤霄鱼肠湛卢都不在身边,现在只能靠自己,脚踩马镫手抓马缰绳正要翻上马,身后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扭过头一看,冷君邪身穿藏青色箭袖袍服快步走来,粗犷的面容略有些阴沉,身影透出几分萧索。 宋清瞳转回头不予理睬,忽觉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大手握在自己的腰上,一股向上的力道,身体倏然跃上马背,紧接着身后一沉,冷君邪坐上马背,宋清瞳眉头蹙起来,转头看向冷君邪,面露不悦:“阿邪,这几天你居心叵测,朕可以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但是,你若是——啊!” 冷君邪突然双腿一夹马腹,白马后蹄一蹬前蹄一抬,一下子窜出去十来米远,宋清瞳惊得连忙抓住马鬃,心突突突跳成了一团,皇宫门前的大道上人来人往,冷君邪居然打马疾行!好几次堪堪避过行人,一路行来,尖叫声此起彼伏,宋清瞳的魂差点没飞出九天,他疯了! “冷君邪!你给朕停下!”宋清瞳惊叫。 冷君邪面容紧绷,没有理会宋清瞳,依然我行我素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疾驰,宋清瞳紧紧抱住马脖子,心说回去治你的罪! 冷君邪在一处官邸前忽然勒住马缰绳,白马前蹄高高抬起,宋清瞳的后背咚地撞在冷君邪的胸膛上,冷君邪就势抱起宋清瞳跃下白马,双脚落地,宋清瞳仍然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攥住冷君邪的衣襟,身体虚软无力地靠在冷君邪身上,头顶响起冷君邪阴沉的声音:“你要见楚相,他就在里面!” 宋清瞳抬眸看向官邸大门,这里是接待外国使臣的使馆,楚天墨不是陪祥运公主出外游玩吗?怎么会在这里?仰头看一眼冷君邪,冷君邪薄唇紧抿,垂帘看向宋清瞳,一把扯过 宋清瞳的手迈步走进使馆大门,守门的侍卫虽然没认出宋清瞳,可都认识冷君邪,没有人上来阻拦。 冷君邪的手如同一把钢钳,紧紧钳制住宋清瞳的手,宋清瞳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也只得任由着他,好在她穿的是男装,没人知道她是皇帝,还不算太丢脸。 冷君邪拉着宋清瞳绕过前堂,正碰上东方亮跟阮勋在当院说话,阮勋看见两个人旋风般往里院走,愣了一下,叫道:“唉?荣贵君?这位是——” 冷君邪没有停下,拉着宋清瞳大步走进里院,阮勋也想跟进去一看究竟,东方亮目光一闪,胖脸带笑:“阮丞相,下官还没有为您践行,我们进去饮一杯水酒,等公主出来。”说着,也不管阮勋点不点头,拽着阮勋进了前堂。 冷君邪拉着宋清瞳在使馆后堂的台阶下停住脚步,后堂的门虚掩着,冷君邪黯沉的声音道:“他们就在里面。” 宋清瞳心头一警,他们若是在里面,青天白日关着房门干什么?心头火气,甩开冷君邪的束缚,迈步走向虚掩的大门,快到近前时,宋清瞳心中微动,若知心腹事,需听背后言! 尽量放轻脚步,走到门前,门里传来女子轻柔的说话声,宋清瞳顺着门缝窥去,楚天墨高大挺拔的背影跃入眼帘,宋清瞳心中一阵快跳,在楚天墨身后,祥运公主窈窕而立。 就听祥运公主说:“祥运明白楚大哥的心意,谢谢大哥垂怜,一会儿祥运就要启程归国,再见面时,只怕要等到大婚之日……”祥运公主声音哽住,抬起袖子拭泪。 楚天墨叹息一声,转过身面向祥运公主,浑厚的声音说:“公主不要难过,楚某会向皇上禀明,绝不让公主受委屈。” 宋清瞳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要向她禀明什么?提前迎娶?楚天墨竟然真是要娶高丽公主!眼见祥运公主莲步走近楚天墨,身体缓缓靠向楚天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清瞳一掌拍开房门! 祥运公主惊得身体一抖,转过身看向大门,门口之人风姿绰约,双眸灿若晨星,面容明丽照人,乌发如瀑飘垂在脑后,一袭男装雌雄莫辩,心头一黯,是她! 楚天墨深目一瞬不瞬注视着宋清瞳,以他的耳力,已知宋清瞳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方才的话肯定是听到了。 宋清瞳明澈的瞳眸在二人脸上逡巡,楚天墨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来,瞥一眼祥运公主,沉声道:“皇上,臣在——” 宋清瞳捕捉到楚天墨在皱眉,心忽 悠一沉,没容楚天墨说完,勾唇一笑:“看来——朕进来的不是时候?” 说着,不疾不徐走到到离二人不远的酒桌前,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两只酒杯和几样下酒小菜,宋清瞳执起酒壶倒了一杯,转过身看着二人微微一笑:“朕扰了二位的兴致,该罚!这杯酒朕饮了。”说完一饮而尽。 楚天墨眉头皱起来,大步走到宋清瞳身旁,沉声道:“皇上不宜饮酒,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宋清瞳闻言心中巨痛,回去说?他怕她影响他跟公主之间感情,他越是怕,她就越要说出来!不理会楚天墨,再次将酒杯斟满,走到祥运公主面前,一笑道:“这杯酒,朕祝愿祥运公主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到时候琴瑟和鸣,双宿双飞。”说完将酒饮下去。 走回酒桌前,执起酒壶又一次斟满,举起酒杯,目光注视着楚天墨,心中疼痛难当,她也想循序渐进,让她在他心底里生根发芽,就好像他在她心目中一样,可是情势所逼,下面的话若是说出来,她跟楚天墨的关系再也无法挽回,可能连君臣的做不成,可是那又能怎样!她不会同意他娶祥运公主! “相父,这杯酒朕要祝贺你,从今天起,你不光是朕的大臣,同时也是朕的男人,朕今晚就临幸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宋清瞳说完,将酒杯置于唇边正要饮下,忽然掌风拂来,宋清瞳的手不由一松,手中一空,杯子落在楚天墨的大手里,宋清瞳连忙抬头看向楚天墨,楚天墨正注视着她,面容凝重,眸光变幻莫测,宋清瞳的心狂跳不止,但是话已出口,她绝不能退缩,没有勇气同他面对,目光移向一脸震惊的祥运公主,走上前两步勾唇一笑:“祥运公主,楚天墨是朕的男人,已经跟朕有过夫妻之实,这样的男人,你想要?” 楚天墨一怔,深目眯起来,探究的目光看向宋清瞳。 祥运公主倒退两步,娇美的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然而很快恢复镇定,眼中划过一抹算计,莲步走到楚天墨身旁,伸手挽住楚天墨的手臂,楚天墨眸底微惊,垂帘看一眼祥运公主,祥运递去一个眼神,杏眼看向宋清瞳,端庄一笑:“女皇陛下,祥运可不可以将您的意思理解成,陛下爱上了楚相,所以才会想将楚相据为己有?” 宋清瞳的眼睛紧紧盯着扒在楚天墨手臂上的爪子,目光越来越冷,祥运又道:“陛下坐享后宫,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男儿愿意同其他男人共侍一女?” 宋清瞳心中巨沉,此话正说到她的痛处, 楚天墨就是因为这个要离她而去?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心爱的女人拥有别的男人,但是她是皇帝,而且现在她身不由己,深吸一口气,目光深深注视着楚天墨,郑重说道:“相父,朕向你承诺,待解决完离宫乱党,朕就会废除后宫,从此后宫里只有相父一个男人!”宋清瞳说话的同时,脑海中闪过云瑾,水镜,冷君邪的面庞,心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刺痛,但是随即被她忽略掉。 楚天墨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意,祥运公主的眸光黯下来,收回挽在楚天墨臂上的手,看着宋清瞳,低缓的声音说:“想不到陛下如此深情,陛下后宫里的男子个个俊美风流,陛下竟然舍得。”那晚宫宴上,不论是孤高隽永的皇后,还是清冷魅惑的华贵君,冷峻深情的荣贵君,哪一个不是人中之龙,她竟然肯放弃! 宋清瞳又道:“希望公主明白,朕不会将相父让给任何人,公主若要在北秦选择夫婿,朕会为公主另备人选,供公主挑选。” 祥运公主眸光黯淡,嘴唇轻颤着道:“若非嫁给所爱,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说完,黯然走出后堂,莲足迈过门槛时,忽然转过头看向楚天墨,轻声说:“楚大哥,一会儿可否送祥运一程?” 楚天墨颌首,祥运公主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宋清瞳的心沉下去,他还要送她?果然是舍不得,反正她已经做了一回恶人,索性做到底好了,挺起腰板,沉着脸说:“相父,入暮时,朕会派人过来接你。” 眼见楚天墨深沉难喻的目光转向自己,宋清瞳险些魂飞魄散,“朕有事先回宫去。”说完,飞一般往外走。 身后一股刚柔并济的气流席卷而来,宋清瞳心头一惊,他要杀她?不会不会,楚天墨是忠臣!可是,忠臣也有脾气,她搅了他的亲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宋清瞳感觉自己撞到坚硬的身体上,一双有力的臂膀轻柔地揽住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勉强稳住心神,抬起头看向楚天墨,楚天墨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眸光时而温柔,时而沉痛,他没生气?他不怪她了? 楚天墨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方才她说出那番惊世骇俗的话,现在却又一脸无辜,心早已化成一汪水,她的红唇微微嘟起,像是一颗娇艳欲滴的樱桃,他忍不住低下头想去品尝,但是当他看清那红艳的颜色是胭脂染就的,心忽悠一沉,她身中奇毒性命堪忧,轻轻放开宋清瞳。 宋清瞳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以为他要吻她,原来是她会错 了意,低下头。 楚天墨将宋清瞳失意的表情看在眼中,低酽温柔的声音说:“皇上的心意臣明白,待皇上身体大好时,臣可以任由皇上……”说到这里,楚天墨的声音变得暧昧不明,宋清瞳瞪着眼睛看向他。 楚天墨面上一红:“请皇上相信臣,臣的心同皇上的心一样,从未改变。” 宋清瞳默默听着,心头狂跳不止,脑中飞速转动,他的意思是不是在表达他爱她?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这样拗口?还有他方才同高丽公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相父方才说,不会委屈了高丽公主,是什么意思?”清泠泠的目光看向楚天墨,他若敢花言巧语,这事没完! 楚天墨一愣,见宋清瞳半嗔半恼斜眸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她在吃醋!抬起手照着宋清瞳的额头就是一下,“傻丫头!”说完,心头一警,他失礼了! 宋清瞳并没注意,手捂着额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楚天墨,他怎么也学水镜?虽然没有水镜那样用力,也很疼的! “祥运公主方才送臣荷包,臣没有收下,并且臣明确表明无心于她,祥运公主请臣代为转告皇上,她受皇命在身,即使不选择微臣,也必须嫁入北秦。” 宋清瞳眉头蹙起来,楚天墨没有收下荷包,为什么阮勋说收下了,难道是祥运公主对阮勋说谎?从袖子里掏出并蒂莲,递到楚天墨面前,“这个是怎么回事?” 楚天墨的眼睛眯起来,将并蒂莲接在手中,看一眼宋清瞳:“这花怎么在皇上手中?昨晚这只花莫名失踪,臣命人找了一夜。” 宋清瞳脑中电光一闪,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咬着牙说道:“冷——君——邪!” 门口脚步声响起,高大健硕的藏青色身影迈步走进后堂,宋清瞳冷眼望去,只见冷君邪面色阴沉,走到二人面前,沉冷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楚天墨,薄唇启动沉声说:“没想到一向严于律己的楚相,也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你是她的相父!” 楚天墨神色不变,眼中精芒闪动看向冷君邪,“君邪,你该知道,那些世俗的繁文缛节在楚某面前形同一堆废纸,楚某从不放在眼中。” 冷君邪的面容愈加冷峻,目光啪地投向宋清瞳,宋清瞳嗅到一股危险气息,忍不住往楚天墨身边凑了凑,忽见冷君邪抬掌扫向面颊,宋清瞳大惊,他要扇她耳光,他好大的胆子!抬手去挡,不料这招是虚招,冷君邪目光一闪,抬指点下宋清瞳的穴道,一阵天旋地转后,宋清 瞳被冷君邪抱在怀中。 宋清瞳求助的目光看向楚天墨,楚天墨眸底微动,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他不能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必须由他们自己去解决!眼见冷君邪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楚天墨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并蒂莲,脸上露出蔼然的笑。 冷君邪抱着宋清瞳飞跑出使馆,跃上白马马背,扬起马鞭啪一声脆响,白马顺着大道飞驰而下。 宋清瞳被点了穴道一动不会动,心中恼怒,看在女皇的面子上,过去他对她无礼的举动,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他越来越放肆! 一路疾驰,冷君邪拨马进入一条偏僻寂静的深巷,行至深巷尽头冷君邪拉住马缰,抱起宋清瞳跳下白马,宋清瞳双足刚一着地,冷君邪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里,身体没有间隙贴合在一起,宋清瞳越发透不过气,好容易攒足力气,低声喝道:“冷君邪,你竟敢欺君?你放开朕!” 冷君邪的身体微微一抖,他知道,她迟早会知道,并蒂莲是他从楚天墨府中盗来的,过去,宋清瞳身边环绕了那么多男人,他从来没有嫉妒过,因为他知道,她的心没在他们身上,可是,楚天墨却不同!为了他,她什么都做得出! 手臂一松,低头看向宋清瞳,认真的语气说:“瞳儿,我不许你遣散后宫,你答应我!” 宋清瞳心头一动,他就一路狂奔就是因为这个?心中的火气散去多半,低声说:“阿邪,你该知道,我不是女皇。” 冷君邪身体猛地一震,压下心头痛楚,再次将宋清瞳紧紧抱住,低声叫道:“不管你是谁,不要离开我!” 感觉到冷君邪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心很痛?宋清瞳的心忽然疼痛起来,现在,她也说不清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可是她已经当着楚天墨的面承诺过,虽然楚天墨什么都没说,可是她不可以失信。 见宋清瞳迟迟没有回答,冷君邪忽然松开宋清瞳,面容变得狂野,怒声道:“答应我,不许离开我!” 宋清瞳还是没有回答,冷君邪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头猛地低下去,狠狠吻住宋清瞳的唇瓣,渐渐地,动作越来越粗暴如同狼吻一般,宋清瞳终于受不住,再放任他这样吻下去,她这两片嘴唇就得变成烤肠了,口中呜咽着,冷君邪连忙停下侵犯动作,眼巴巴瞅着宋清瞳。 宋清瞳紧喘两口气,眼睛一立:“冷峻邪!你这是欺君!你快给朕解——唔!” 宋清瞳声音蓦然止住,嘴唇 再遭狼袭,宋清瞳头顶青烟直冒,他是不是觉得她这个皇帝太好欺负?看来以后的首要任务是立威!口中呜呜咽咽,好一会儿冷君邪放开宋清瞳,瞪着眼睛盯着宋清瞳,宋清瞳眼角抽搐,嘴唇抖了抖,低声说:“好——” “说清楚!”冷君邪眼睛快瞪出来。 “我答应你——”宋清瞳委委屈屈回答,在油盐不进的强人面前,皇帝的架子完全摆不起来。 冷君邪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粗壮有力的手臂抱起宋清瞳原地转圈,宋清瞳被转得头晕目眩,心里叫嚣,帮她解穴——先! 回到寝宫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玉儿禀告:“皇后方才过来,见皇上不在,便将要说的话写下来,命奴婢交给皇上。” 玉儿说完,将信纸呈到宋清瞳面前,宋清瞳接在手中,暗想,这么说上官潋月回来了?自那晚之后,上官潋月就以查探独孤身份为由出了宫,他不会是故意躲着自己吧?她这两天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这样下去她只能等着毒发身亡了。 展开信纸,上面写着:独孤来自西域,有可能是西域毒王,毒王擅制蛊毒! 宋清瞳看完后将纸紧紧攥在手心,西域毒王!忽然想起水镜曾说过,当年西罗国灭国之前,西罗国王突发重疾,缠绵病榻一个多月,难道是被人下了毒?前车之鉴!离宫会不会将同样的手法用在自己身上?正要吩咐摆驾景德宫,玉儿进来禀告:“皇上,华贵君求见。” 宋清瞳心头一警,云瑾曾与鸽子楼的侍卫长接触,然后鸽子楼放出的信鸽向西方飞去,难道是给西域毒王送信?宫宴那晚云瑾私会独孤,种种迹象表明,云瑾似乎开始行动了,他天天为自己炖汤喝,是不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不,没有真凭实据,她不可以怀疑他! “请他进来。” 玉儿领命退下,不多时,云瑾手端着汤碗走进寝殿,长目望向大殿里,只见宋清瞳半倚半卧靠在龙床上,她的面色有些苍白,神情看似很疲倦,云瑾心中一沉,她身体内的毒又要发作了? 快步走到宋清瞳面前,一撩袍摆坐在床边,长目看向宋清瞳,关切地问:“皇上,你累了?哪里不舒服?” 宋清瞳清泠泠的目光看向云瑾,没有回答,云瑾心头一紧,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中似乎带着一抹探究,难道她发现了什么?端着汤碗的手不由一抖,汤水险些溅出。 宋清瞳目光一闪,抬手托住云瑾端着汤碗的手,唇角缓缓勾起,脸 上展出一个笑容:“曼卿,怎么这样不小心。” 宋清瞳声音轻柔笑容温和,和平常没有两样,云瑾的心这才放下来,一笑:“皇上,臣这次为你炖了千磨汤,皇上趁热喝下吧。” 宋清瞳微笑颌首,启唇道:“曼卿如此待朕,朕将来该如何报答曼卿?” 云瑾淡然一笑:“只要皇上明白我的心意,我就知足了。” 宋清瞳的目光瞥向云瑾手中端的碗,碗里盛着半碗汤,上面漂浮着各种蘑菇,白的,黄的,黑的三种颜色,云瑾舀了一勺汤,送到宋清瞳嘴边,宋清瞳张开嘴吃下,头脑飞速运转,赤霄就隐在寝殿里,相信云瑾不会不知,如果他想投毒,极有可能是下蛊。 宋清瞳细细咀嚼,口中的是蘑菇无疑,就这样,一勺接着一勺,汤很快喝下去一半。这时,云瑾的眸光微微一闪,舀满汤水的瓷勺送到宋清瞳嘴边,宋清瞳瞟一眼云瑾,云瑾心头一紧,但是神色不变,微微一笑:“皇上,请用——” 宋清瞳张开嘴,汤水落入口中,宋清瞳正要细嚼,下一勺汤水送到嘴边,宋清瞳勾起唇角,他的手在轻微发抖!宋清瞳眼珠微转,鼻子忽然抽了抽,“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同时抬手捂住嘴巴。 云瑾面色一变,惊声问:“怎么了?” 宋清瞳将嘴巴上的手移开,隐在袖子里握成拳头,眼睛看向一脸紧张的云瑾,勾唇一笑:“没事,朕刚才呛到了,现在好了。” 云瑾信以为真,继续喂宋清瞳喝汤,一碗汤喝完,云瑾目光一闪:“皇上,臣宫里有事情需要处理,臣先告退了。”蛊虫刚刚入体,身体不宜妄动。 宋清瞳勾唇笑着道:“宫里的事务有总管太监,曼卿仔细别累着。”一路目送云瑾出了寝殿。 待云瑾走后,宋清瞳收住脸上的笑,张开手,掌心赫然现出一只小拇甲盖大小、通体透黑的小虫,宋清瞳银牙紧咬,合上手掌,冷声吩咐:“摆驾景德宫!” ------题外话------ 明天夜里更文,亲们周一过来看吧 ☆、第八十五章 景德宫里温暖如春,琉璃灯盏晕染着暖黄色的光晕,两只齐腰高的铜炉,将热气源源不断送入殿中。 宋清瞳已经褪去斗篷,抬眸看一眼立在窗前背向自己的上官潋月,自那晚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对于那晚,她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当时自己迷迷糊糊倒在上官潋月怀里,其余的一概不记得,既然不记得自然不会觉得尴尬。 可上官潋月不同,那晚在床上的每一个细节,到现在记忆犹新,最要命的是,他是在将对方迷晕的情况下做出那种事,他也曾被她下过药,那种耻辱的感觉永生难忘,心底再次涌起愧疚,虽然经过这三天,翻涌难平的内心趋于平静,他这样做是为了救她,但是真正相见,他还是觉得无法面对她。 宋清瞳一步一步走向上官潋月,在距他一米处站定,一脸坦然道:“皇后,请你帮朕看看这是什么?” 上官潋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目光不期然投向宋清瞳,心中不由一阵急跳,她的头发略显松散的挽在头顶,乌发上只插了一支琉璃簪,看起来慵懒又随意,身上穿着色泽柔和的藕荷色衣裙,衣料顺滑贴身,显得身段凹凸有致,上官潋月脑海里再次闪现那晚在床上的情景,面上刷地一红。不过,仔细端详,她表情慎重,眉头微微拢着。 上官潋月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凝重,就见宋清瞳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将帕子在手中展开,上官潋月抬步上前,目光落在帕上之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伸手将黄豆粒大小的虫子拈在手中,置于灯下仔细观瞧,乌黑透亮,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任谁都不会想到那是吸食人血的蛊虫。 精芒看向宋清瞳,难道离宫开始对她下手了?沉吟道:“是蛊虫无疑,而且至少以人血喂养十年以上。” 宋清瞳的心不由一颤,尽管这一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心痛,不过,这小虫似乎没有一丝生气,一点不像人人谈之色变的蛊虫。 上官潋月看出宋清瞳心中的疑惑,命太监取来一碗鸡血,将蛊虫投入碗中,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虫子瞬间活跃起来,小小的身体在血中摆动畅游,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逐渐膨胀,渐渐的变成透明的黑红色,碗中的鸡血少了一半! 上官潋月道:“此虫若是误食,会长期寄食在人体内吸食人血,人会变得虚弱无力,若是不及时取出,不出一个月便会血竭而亡!” 宋清瞳一瞬不瞬盯着还在胀大的蛊虫,心早已凉了半截,如果她吃下这只虫子, 它现在喝下的就是自己的血,好可怕!现在她已经完全确定云瑾就是离宫奸细!对于这种口蜜腹剑、心狠手辣的男人,她绝不会手软! 上官潋月低头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向宋清瞳:“这只蛊虫,皇上是从哪里得来?” 宋清瞳自嘲一笑,枕边人原来是离宫乱党,是她有眼无珠,便将云瑾下蛊之事说给上官潋月听,上官潋月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独孤今早离开京城,看样子是要回西域,这两天,臣命人暗中监视独孤,此人的饮食习惯和中原人不同,每顿饭必吃奶酪,独孤有可能是西域毒王火鳞,不过没有确切证据,而西域毒王从来没有涉足过中原,能够请动他的只有离宫宫主雪如来,传说火鳞与雪如来关系匪浅。” 说到这里,上官潋月别有深意的看一眼宋清瞳,宋清瞳心领神会,云瑾的身形气质同雪如来别无二致,同样是身着一袭白衣,难道云瑾就是雪如来?他身为离宫宫主亲自安插到自己身边,就是想亲手毒杀自己灭掉北秦?想到这里,宋清瞳的心为之一凛,原来深情如许全是幻象,十年前,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西罗国主的吧! 上官潋月一瞬不瞬注视着宋清瞳,她的脸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眸中晃过一抹痛意,转瞬即逝,眸波已恢复平静,自从云瑾被册封为华贵君以来,一直盛宠在身,几乎每晚都由他侍寝,可见宋清瞳对云瑾有多宠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看了多时,上官潋月犹豫了一下,问:“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云瑾?” 宋清瞳陷入沉思,她该怎么处置他?现在拿下他易如反掌,但是,对于他的身份她还不能完全确定,离宫在朝堂上布置的眼线肯定不止林况一人,百日之期将至,时间越来越紧迫,眼看快到收网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打草惊蛇!她有一种预感,他们就要下手了,她要将他们一举歼灭,绝不能留下后患! “云瑾,朕暂时不会动他,独孤走到哪儿了?”宋清瞳看似不经意地问。 上官潋月快速看一眼宋清瞳,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皇上是想半路截杀独孤?此人浑身是毒,寻常人近不得身。” 宋清瞳目光微闪,思索着说:“派水镜去如何?” 上官潋月点点头:“水镜道长最擅治毒,派他去自然合适,不过……”不过,水镜已经离她而去,会听她的调遣? 宋清瞳道:“皇后只管命人跟踪独孤,朕会派人去请水镜。” 上官潋月颌首,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好一会儿,宋清瞳才意识到寝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看一眼不知何时脸转向窗外的上官潋月,一袭素衣难掩风华,高人自然有高傲的资本,想到自己有求于他,低声说:“皇后,云瑾居心叵测,朕不会再让他侍寝,相父已经告知朕的身体状况,所以,朕以后就宿在——” 宋清瞳说不下去了,上官潋月清冷的背影很挑战人的神经,经过短暂的停顿,宋清瞳道,“额,朕先去芙蓉池。”她再迟钝也知道上官潋月因为那晚的事抹不开面,所以这几天一直避开自己,如果她身上没病倒也无所谓,可是她现在离不开他,所以还得表明自己的心迹,让他心里舒坦,对自己会有利一些。 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上官潋月这才缓缓转过身,藕荷色的纤柔身影在大殿上消失,眸中温情脉脉,原本沉重的心绪变得放松,她没有怪他!而且,她方才说,要留宿景德宫!一想到这,上官潋月的心没有节奏的狂跳,不由自主在殿上来回踱着步。 宋清瞳在温泉池里泡了尽一个时辰,当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拖延时间,不由嘲讽一笑,事事不遂心,她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无比讽刺。 穿好衣裙回到寝殿时,宋清瞳发现大殿里的光线变得昏暗不明,桌上只燃了一根蜡烛,上官潋月靠坐在床头,手中拿着一卷书册,正在慢慢翻看,宋清瞳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看一眼依然在认真看书的上官潋月,勉强一笑:“时辰不早,我们安寝吧。” 说完,褪掉衣裙,正要脱掉里衣,余光见上官潋月的手忽然一挥,大殿上仅有的一根蜡烛被熄灭,眼前变得漆黑一片,腰间忽然一紧,宋清瞳意识到自己是被上官潋月抱了起来,然后,后背落在松软的床上,一只大手轻柔地为她除去身上多余的衣物。 他的动作很温柔,似乎在顾及她的感受,宋清瞳忍不住拿他跟云瑾比较,相比之下,上官潋月身上的动作更加细致轻柔,仿佛是在呵护一件至爱珍宝,但是这样也会让人觉得少激情,似乎是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责任多过享受,想来他也是迫不得已吧。 上官潋月哪里知道宋清瞳的想法,他动用全身的意志力,才勉强抑制住身体内翻滚叫嚣的**,只为让她觉得舒适。 长信宫 云瑾正要脱掉外袍安歇,一名太监小跑进殿,禀告:“回主子,皇上已在景德宫歇下了。” 云瑾的动作僵住,长目危险地眯起来,眸光闪了闪,命 太监退下,熄灭大殿上的灯盏后,披上一条深灰色的斗篷,戴上斗篷帽子,翻身跳出窗外,脚下生风疾行了一段,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唇角微微勾起来,脚上速度加快,同时使出乱花扑蝶的身法,不出一盏茶功夫甩掉跟踪。 前面是大臣值夜的宫室,朝堂上六品以上文官轮流值夜,以供皇帝夜晚咨询,云瑾身形一晃进入宫室,室内燃着暖炉,一名身材微胖的大臣正趴在案上打盹,一阵冷风拂来,大臣打了一个激灵忽悠转醒,抬起头来,正是皇帝大婚那日云瑾亲自引入筵席的五品文官! “告诉他,让他务必娶公主。”斗篷帽里传来清冷的声音。 值夜大臣微微一愣,压低声音说:“可是,公主已经许配给了楚天墨。” “楚天墨不会娶公主。”说完,深灰色身影转身走出宫室。 转过天,宋清瞳精神充沛地坐在御座上,垂帘瞟一眼大殿上恭然站立的大臣,没看见楚天墨的身影,心中一阵失落,她是不是该整顿朝纲了?而且,冷君邪也没上朝,想起昨天的事,心里还觉得懊恼,这面子说什么也得找回来。 东方亮出列禀告:“启禀皇上,冬至祭天已然准备就绪,只是,去年的祭天大典,因为先帝过世皇上刚刚登基,所以皇上穿的是先帝少年时的衮服,这次臣命尚衣局重新为皇上制作新衮服,请皇上示下。” 宋清瞳颌首,“准——”心中盘算,再有十来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冬至祭天大典,据说历年大典都是非常隆重,届时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前往太庙祭拜。 丞相林况出列禀告:“昨日临别时,高丽使者突然通知下官,高丽公主无意于楚大人,请皇上重新指派联姻对象,务必在公主一行人归国之前告知。” 大殿上响起低微的议论声,大臣们交头接耳,一致认为是公主因嫌楚天墨年纪大而悔婚。只有宋清瞳心中暗爽,不但解决掉一个大麻烦,还得到楚天墨明确表态,道:“朕心里有数。”其实人选早就有了,宋昭夜身为熙王,年龄相当并且尚未婚配,将高丽公主配给他再好不过。 退朝后,宋清瞳乘着龙辇前往琐心宫,快到琐心宫时,就见远处飘飘摇摇走来一个女子,女子身形步态看着很是眼熟,在她肩头还扛着一个人,宋清瞳觉得眼前的画面说不出的怪异,命人停下龙辇。 耳畔传来女子甜脆脆的叫嚷声:“乖徒弟,听话,跟师傅回去,师傅把一身本事都交给你。” 宋清瞳的心 突突直跳,这声音是姬如意无疑,可是这尊大神怎么来了?姬如意越走越近,宋清瞳终于看清,她肩上扛的人竟然是宋昭夜! 宋清瞳的脑子飞速运转,宋昭夜为救自己去寒冰谷盗取冰雪莲,看来是东窗事发,姬如意找来算账了,不过,听这意思好像是要收宋昭夜做徒弟,可是宋昭夜是王爷,怎么可能去寒冰谷学艺,连忙吩咐承影去请上官潋月,然后扯出一个笑容,迎上去寒暄:“真的是师伯?多日不见,师伯怎么有空来皇宫一游?” 姬如意远远地就看见了宋清瞳,眉开眼笑:“真巧!侄媳妇下朝了?啧啧,这身衣裳穿在身上真是威风。”说话间就要和宋清瞳错身而过。 宋清瞳身上冷汗直冒,姬如意够嚣张的,这里是皇宫不是菜市场!眼见宋昭夜朝自己投来救命的眼神,他被点穴了?难怪那么老实。宋清瞳上前一步挡在姬如意面前,勾唇一笑:“师伯,朕刚刚为皇叔订下一门亲事,十日后迎娶高丽公主过门,烦请师伯先将皇叔放下来。” 姬如意闻言眼珠滴溜溜直转,嘴巴一撇道:“那可不行,冰雪莲可不是拿来白用的,师伯已经同小夜讲好了,冰雪莲送给你,但是小夜必须跟师伯回寒冰谷学艺,而修炼寒冰功必须是童子之身!” 宋清瞳听了姬如意这番说辞只觉得头疼,原来冰雪莲不是宋昭夜偷来的,而是有条件的交换,这事她们不占理,只能先稳住姬如意再说了。 想到这里,宋清瞳笑颜如花:“侄媳妇多日不见师伯,非常想念,师伯可否在皇宫里小住几日,朕也好尽尽孝心。” 姬如意咯咯一笑:“侄媳妇,师伯还有要事在身,回头再找你叙旧。”说完扛着宋昭夜,身形一晃绕过宋清瞳,一溜烟跑没了影。 侍卫长带着一队侍卫赶到:“皇上,要属下追吗?” 宋清瞳摆摆手,他们捆到一起都不是姬如意的对手,现在该怎么办?身后上官潋月的声音响起:“寒冰谷后继无人,师伯看来是着急了。” 宋清瞳心头一喜,转过身来,两步走到上官潋月面前,“上官家主,你帮朕向姬如意求求情,皇叔还要娶高丽公主呢!” 上官潋月闻听,眸光闪了闪,道:“师伯认定一件事,谁都挡不住,而且,即使放宋昭夜回来,他也不会娶公主。” “为什么?” 上官潋月略一犹豫,道:“据传……熙王不喜女色。” 宋清瞳一挑眉毛,她怎么没看出 来,是不是搞错了? 上官潋月又说:“据传……熙王在王府里常常扮成女子。” 宋清瞳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这也太恶心了吧,她怎么不知道皇叔有这个癖好?可是现在该怎么办?看来联姻对象必须重新选择。 宋清瞳坐上龙辇,脑子飞速运转,封疆大吏世家重臣在脑中梳理一遍,当龙辇停落在御书房门前时,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吩咐福全去请元雍,宋清瞳迈步进了御书房,舒舒服服坐进龙椅里,元雍出身京城十大世家之一,祖父辈上迎娶过郡主,说来元雍身上有四分之一的皇室血统,她可以封他一个侯爷之类的头衔,也就配得上高丽公主了,而且,元雍曾陪祥运公主游览过京城,宋清瞳越想越觉得可行,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元雍走进御书房时,看见宋清瞳正在埋头批阅奏折,步子不觉放轻,宋清瞳知道元雍进来了,道:“元爱卿,请坐——”说完,在奏折上快速批了几个字,合上折子,目光看向元雍,不住地微笑点头,风流俊美潇洒不羁,绝对配得上祥运公主。 试探问道:“元爱卿那日陪公主出游,觉得公主如何?” 元雍心头一动,脸上笑容渐收,注视着宋清瞳魅惑一笑:“公主温柔端雅,陪公主出游是臣的福分。” 宋清瞳闻言一笑,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朕欲将公主许配给元爱卿,元爱卿意下如何?” 元雍闻听神色变了几变,今天早朝上,他本该出列请求迎娶公主,可是看着御座上肃穆端坐的明黄色身影时,他犹豫了,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谁成想,宋清瞳会主动提出来!他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这一次,不可以放任机会从手边溜走,否则,他就太对不起那个人了。 “能够迎娶高丽公主,是臣的荣幸,只是臣身份低微,恐怕折损了公主。”说完心头一阵抽痛,虽然他知道此番迎娶公主不是真的。 宋清瞳含笑道:“朕封你为安平侯,食邑万户,这样总配得上公主吧?” 元雍跪地谢恩,宋清瞳走出龙书案,亲手扶起元雍,看一眼头快埋得肩膀里的元雍,不由一笑,难得他也会害羞,更加认为元雍对公主有意,她总算对得起祥运公主。 戏谑道:“元爱卿不久便是高丽驸马,将来可不许弃了北秦,跟公主去高丽谋官。” 元雍心底一震,狭长双眼快速看一眼宋清瞳,见她眸光明澈得宛如江南春水,心头不由 一颤,一股疼痛随之蔓延开来,传言皆虚,通过在朝堂上不足一个月的接触,他发现她不但不昏庸,而且勤于朝政体恤大臣,明明国库空虚,还要创办官塾收留培育那些孤儿,他越和她接触,就越来越沉迷,现在,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难道他真要亲手灭掉北秦?可是,他不能背叛离宫,他已无法回头! ☆、第八十六章 看着元雍认真的模样,宋清瞳觉得很好笑,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脑子比狐狸都精,若有好处肯定第一个冲上去,这样的人她不指望他做忠臣,只要他不做出有损北秦利益的事就成,一笑道:“有元爱卿这份心意,朕也就知足了,只可惜,元爱卿无法参加祭天大典。” 元雍心中一动,狭长凤目目看向宋清瞳,只听宋清瞳又说:“冬至大典在十月二十六日举行,爱卿同公主的大婚定于十月二十八,元爱卿需要提前三天出发,去黄海边迎接公主,再回京举行大婚典礼。” 元雍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这么说他会错过祭天大典!难道那个人不知道这至关重要?为什么? 离开皇宫后,元雍乘着轿子直奔工部衙门,下轿后,迈步走进工部大堂,把门的侍卫面面相觑,话说工部的门槛都快给元雍踏平了,工部里的官员见着元雍都是绕道走的,因为他们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不就是将民宅改建成官塾吗,没玩没了反复商榷,前个又来找他们改建学童的睡房,如今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对于众人的反应元雍毫不在意,迈步走进大堂,正巧有两名工部的官员正拿着图纸探讨,一见元雍进来,相视一眼将图纸放下,一个奚落道:“哟,元大人来了?官塾又要翻建了?” 另一个说:“兄弟们没少被元大人折腾,这回元大人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来日飞黄腾达别忘了提拔提拔兄弟们。” 元雍勾唇一笑:“好说,呵呵,徐大人呢?” “老徐才出去,哎呦,这不回来了。” 元雍转过头看去,一名满脸带着憨厚笑容,身材微胖的官员正不紧不慢走进来,元雍迎上前两步,一拱手:“徐大人,元某又来麻烦你了,关于官塾的设计有几处不妥,你看,我们进去研究研究?” 徐琦目光微微一闪,笑着道:“好,元大人有问题尽管说,下官一定让元大人满意。”说着将元雍让进里间。 大堂上的两名官员互看了一眼,也就徐琦脾气好,换成别人早就翻脸了。 里间,房门关严,元雍皱起眉头低声问:“为什么要我离开京城?礼部负责此次祭天,他该知道!” 徐琦憨厚的面容变得凝重,他也不明白主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主上费劲心力将元雍安插进礼部,就是为这次的祭天大典,如今反而让元雍离京,这太匪夷所思了。 思索着道:“也许主上不想公子卷入纷争。” 元雍闻听一阵沉默,不可能!别人不了解他还不了解,雪如来做事从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他在这种时候离开京城,这种行为无异于是自杀!“我要见他。” 徐琦点了点头:“好吧,属下尽量安排。” 皇帝寝宫 一抹浅杏色的身影在殿心闪转腾挪,不停变换着招式,衣带飘展发丝飘飞,良久,宋清瞳收招,玄阳功已经练到第五层,她知道她必须抓紧了,天天同一个讨厌自己的男人上床,真是无比打击她的自尊,所以,她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余光见一道身影晃过,定睛看去,鱼肠站在面前,鱼肠等人作为暗卫,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内院,包括她的寝宫。 鱼肠禀道:“林况近日没有异动,不过昨日下朝后,停下来跟兵部侍郎说了几句话。” 宋清瞳沉吟道:“看来林况开始行动了,继续监视。”兵部侍郎她会另派人监视动向,若是不出所料,一场宫廷政变即将上演,她要做的就是将宫变扼杀在摇篮里! 鱼肠离开寝宫不久,玉儿进来禀告:“楚大人求见。” 宋清瞳心中一阵快跳,快速说道:“请相父进来。” 楚天墨大步走进寝殿,他的剑眉紧皱,面色不是很好,宋清瞳是的心立刻悬起来,难道出事了? 楚天墨正要行礼,被宋清瞳拦住,“相父不必拘礼,请坐——”欠身相让,楚天墨没有坐下,深目注视着宋清瞳,她的气色比昨天好了些,他知道昨晚她留宿在景德宫,上官潋月对她的身体果然有利。 楚天墨略一沉吟,道:“皇上,昨日林况密会兵部魏侍郎,魏侍郎今日退朝后同驻京两名武官秘密接头。”那日宋清瞳偶然问起林况的事,他便起了疑心,派人跟踪林况才知道,他最信任的得意门生竟然做出投敌叛国的事来,心痛的同时更觉对不起宋清瞳。 宋清瞳心中一动,他在调查林况?忽见楚天墨撩袍摆跪倒在地,声音沉痛:“臣有眼无珠,请皇上治臣失察之罪。” 宋清瞳感到一阵头疼,相父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总是下跪?连忙弯腰去扶,怎奈楚天墨身体巍然如山,她不但没有扶起来,反而被他带得也跪在地上。 跪都跪下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宋清瞳顺势扑进楚天墨怀里,双手环抱住楚天墨精瘦的腰,面颊贴伏到楚天墨胸前,耳畔响起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他对她总是恭敬有礼,让她 怀疑,他接受她是迫于她的威势。 “相父,在你面前,我不是皇帝,从今以后不许对我下跪。” 柔软身体带着好闻的体香紧紧贴在胸前,楚天墨不由得反手将宋清瞳用搂在怀里,发丝上淡淡的馨香嗅进鼻子里,楚天墨心中一荡,毫无疑问,他是喜欢她的。原本他只是把她当做孩子一般的呵护,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单纯的爱慢慢变质,也许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也许是她唇边无意间漾起的慧黠笑意,总之,他也说不清楚。 而当他得知她将冰雪莲让给了自己,他动用全部心里构建起来的堡垒轰然倒塌,可是他同先帝八拜之交,若是接纳她的感情总觉得对不起先帝,所以这阵子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敢迈出那一步,可是昨天,她当着高丽公主的面竟然说出废除后宫那样的话,令他为之动容!来皇宫的路上,他甚至在想如果没有离宫,没有朝堂,没有这些身不由己,只有一叶扁舟载着他和她从此五湖泛舟,做一对神仙眷侣该是何等洒脱快意。 宋清瞳感觉一双温柔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揉进怀中,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他是爱她的吧,抬起头,正触上楚天墨柔情似水的目光,宋清瞳心如鹿撞,想也不想,攀住楚天墨的脖子,红唇够向楚天墨的嘴唇,柔软温暖,宋清瞳的心狂乱地跳动着,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热烈急切的喘息,自楚天墨唇上传导进她的口中,舌尖缠绕深情拥吻,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蚀骨感觉令人心潮激荡,寻寻觅觅,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拥吻良久,二人皆是深喘不已,楚天墨的嘴唇稍微离开,喘息两声,低酽富有磁性的嗓音说:“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宋清瞳不由微笑,他总是在为她考虑,扶着楚天墨的手往起站,不禁“哎呦”了一声,双腿坐回原状,长时间跪在地上,膝盖以下已经失去知觉。 楚天墨不由心疼,伸手将宋清瞳抱起来,大步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来,将宋清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宋清瞳双臂环绕上楚天墨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头,心,前所未有的畅快,此时的画面很温馨,如果忽略掉寝殿门口站着的人。 宋清瞳余光看见冷君邪站在寝殿门口,心中不由一惊,他什么时候来的? 冷君邪见宋清瞳看过来,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不过宋清瞳可不认为冷君邪是在笑,宋清瞳知道,冷君邪将楚天墨当成了情敌,虽然他曾在她面前表示,他容得下她身边的男人,但是楚天墨无疑除外,盗取 并蒂莲足以说明问题。 冷君邪迈步向二人走来,宋清瞳的心不由悬起来,昨天他的劣行她还没追究呢,这次他若是再敢放肆,她绝不会轻饶他,冷君邪走到宋清瞳面前站定,注视着宋清瞳环在楚天墨脖颈上的手臂,行了一礼,禀道:“魏侍郎密会的两名武官,现在正私自联络驻京附近的军队,楚相要不要去看一看?” 楚天墨目光微转,他知道冷君邪已经来了多时,颌首:“本官这就去。”看一眼宋清瞳,“皇上,臣先告退。” 宋清瞳暗暗瞪一眼冷君邪,她还没抱够呢,她和相父难得有机会相聚,又被这小子给搅了,恋恋不舍地从楚天墨腿上下来,楚天墨快步离开寝宫,冷君邪却没有急着离开,双眼直直看向宋清瞳。 宋清瞳被他极富侵略性的眼神看得心里起毛,倒退一步,好在冷君邪转身走出寝殿,宋清瞳刚刚松了一口气,不料气还没喘匀,冷君邪身影一晃,好像光速般重新站到自己面前,还没等宋清瞳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揉进怀里。 “瞳儿,皇叔的事你不用担心,阿邪一会儿启程去寒冰谷,京城已经做好布防,你只管放心,我……”说到这里冷君邪忽然停住,其实他不想说这些,昨天他做得确实过分,可是他是因为害怕失去她,他也明白宋清瞳的回答只是在敷衍自己,眼见宋清瞳挣扎了一下,冷君邪无比坚决地说:“瞳儿,你要知道,我不会放弃!”说完用力抱了一下宋清瞳,转身出了寝殿。 天色渐黑,宋清瞳用过晚膳后,承影进来禀告:“华贵君求见。” 宋清瞳目光一闪,吩咐承影:“请他进来,另外请皇后速来寝宫。”现在同云瑾翻脸不是时候,所以只能借助上官潋月。 承影退下去后,云瑾依然是一袭白衣,衣袖飘摆之间来到宋清瞳面前,不出所料,他今天没有为她炖汤,下过了蛊就没必要费事了,想来他为自己炖汤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吧。 云瑾行过礼后,目光在宋清瞳脸上一闪而过,她的气色明显见好,帝王蛊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火鳞告诉他此蛊十日之后必须取出,否则危及性命。待她毒血稍微清了一些,他再想办法为她疗毒。 宋清瞳注视着云瑾,他下毒害她,她本来是该恨他的,可是内心的感觉骗不了人,她的心中没有恨,只觉得很累,他煞费苦心来害她,不过是为了夺下她的江山,权势果真那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只身犯险以命相搏? 宋清瞳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朕 正要派承影去接曼卿,不想曼卿先到一步。” 云瑾长目微闪,魅惑一笑:“臣心里想着皇上,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过来了。” 宋清瞳轻笑一声,他的脸上真情流露,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喂她服下蛊虫,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他对她的深情是伪装出来的!不就是伪装深情吗?没什么了不起! 宋清瞳上前一步挽住云瑾的手臂,柔声说:“既然如此,曼卿今晚不要走了。”声音里隐隐透出暧昧。 云瑾眼中不觉柔情缱绻,大手抚上宋清瞳的肩头,宋清瞳强忍住没有拍飞那只魔爪,强迫自己满含柔情的望向云瑾,云瑾的心这时已经化成一汪春水,性感的薄唇慢慢移向宋清瞳,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皇上,时辰不早,臣来接皇上去臣的景德宫。” 宋清瞳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官潋月来得及时,抬眼看去,上官潋月衣袂飘摆间,不徐不疾走进寝殿,走到近前,视线投向云瑾,脸上露出清冷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前些日子辛苦华贵君了,如今本宫的事情也忙完了,终于可以关心关心皇上了。” 说话间将宋清瞳霸道地扯进怀中,又道:“请皇上记住答应本宫的话,皇上生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皇上跟本宫的,所以本宫决定,直到皇上怀上本宫的孩子,否则皇上必须住在景德宫!” 宋清瞳唇角抽搐,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怎么总拿孩子做文章,就不能有点新意? 云瑾的脸早已沉下去,上官潋月没有理会云瑾的反应,揽住宋清瞳的腰身,温柔得腻死人的声音说:“皇上,你的手有些凉,臣给你捂捂。” “可是曼卿……唔”宋清瞳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上官潋月的嘴堵在自己的嘴巴上,宋清瞳额头黑线密布,他不用这么夸张吧,随便说什么打断自己就好,上官潋月的脸都红透了,反正已经这么做了,干脆一把将宋清瞳抱起来,大步向门外走去。 云瑾的目光变了几变,不就是上官世家,他还没放在眼里。 七天后 入暮时分,尚衣局送来新赶制出的衮服,宋清瞳伸开手臂,在玉儿承影的帮助下试穿起厚重的衮服,后天就是祭天大典,魏侍郎和那两名武官已经暗中联络好人马,据楚天墨讲,乱党大概集结一万精兵。 “皇后的衣服送去了?”宋清瞳问,此次祭天皇后也需到场。 玉儿回道:“送去了,可是皇后不 在宫里。” 宋清瞳的眉头皱起来,她知道,这几天上官潋月忙得不可开交,他在京城和其他几个重要州县的客栈和其他产业,屡屡出状况,不是失火,就遭到打劫,居然有人敢动上官世家,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每次都抓不到发火打劫的人,真是奇了怪了。 皇宫大门处 元雍迈步走进宫门,迎面正碰上御林军统领董飞,董飞浓眉一挑:“哎?元大人,恭喜了!明天元大人便动身迎娶高丽公主,今晚怎么还来值夜。” 元雍一笑:“唉,没办法,谁让下官娶了金枝玉叶,遭人红眼,没有人肯替班,要不,董大人帮帮下官。” 董飞闻言干笑一声,这小子倒回顺杆爬,“那个,楚大人找本官有事商谈,本官先行一步。”说完飞一般离去。 元雍走进值夜的宫室,翻出一本书,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身后一股疾风袭来,烛光摇曳间,房中多了一个深灰色的人影。 元雍看一眼来人,没有起身,勾唇一笑道:“呵呵,两个月不见,主上的武功有进步!” 斗篷帽里响起清泠的声音:“什么事?” 元雍收住笑,面容变得严肃,压低声音说:“主上一直按兵不动,而且在这个时候要元雍离京,是不是计划有变?” “你只需按吩咐去做,其余的无需多问。” 元雍的眉毛皱起来,仔细打量来人,只可惜他的脸隐在深深的斗篷帽里,他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以雪如来的谋略此次派他离京绝没有那么简单,心中不禁为宋清瞳担忧,问道:“主上是要元雍劫持高丽公主,触发高丽和北秦之间的矛盾?” “接高丽公主回京成亲,元雍,你的年纪不小了。” 元雍不由怔住,眼瞧着深灰色身影飘忽之间离开了宫室,心思深转,难道他要……不会的!他谋划多年,绝不可能那样做! ☆、第八十七章 淡月疏星,天冷夜寒。到了半夜北风骤紧,夜空扬起雪花,飘飘洒洒下到天亮方收。 澄观身穿袈裟脚蹬皂靴,踏着皑皑白雪,漫步进竹林,随手折下竹枝,脚尖点地旋身而起,双足踏上枝头,运竹枝当剑,袈裟飞扬当空舞剑。 这几天他过得很是无聊,宋皇叔被姬如意抢走,他只好去长信宫找云先生,可是云先生经常走神,说着说着眼睛已经飘向窗外,澄观知道他看的方向是瞳姐姐的寝宫,这些日子瞳姐姐一直被皇后霸着,他理解他的心情,就好像他在甘露寺出家时,冬天里很想吃烤麻雀,可是主持师兄不让吃,他的心就像被猫爪挠了一样,估计云先生的心情跟他当时一样吧。 正练着,余光见竹林外疾行来一名侍卫,心中正诧异,侍卫朝他看了一眼,抬手抛来一个暗器,暗器挂着风声呼啸而至,澄观连忙收住招式略一闪身,抬手将暗器抓在手中,翻身跳下竹枝,侍卫已飞身跳出竹林,澄观追出竹林,侍卫已经不知踪迹,雪地上留下几个脚印,一直延伸到前面的宫道,宫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宫人清扫干净。 定睛看向手中的“暗器”,原来是丝帕包成的布包,丝帕做工精良,里面硬硬的,不知包裹着什么,澄观打开丝帕,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信纸,信纸里似乎还夹带着硬物,澄观展开信纸,跳入眼帘的一柄系着红绳的桃木斧子,斧子不大做工粗糙,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然而澄观却是一眼看出来,怔了良久,几乎是颤抖的手将桃木小斧紧紧握在手心,目光移向信纸,当他看清信纸上的字迹时,整个心都在颤栗,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不下十遍,总算看明白,将信纸连同那柄桃木小刀一并揣入怀里! 景德宫 听福全说上官潋月刚刚回宫,宋清瞳没批完奏折便匆匆赶过来,迈步走进寝殿,上官潋月正从屏风后走出来,抬手捋了捋鬓边的长发,宋清瞳一挑眉毛,头发的湿的!大冷的天,刚回来就洗澡,爱干净得有点过分,看他捋头发的动作,白嫩嫩的手敲成兰花指,比女人还女人,这种极品男人真是要不得,话说上官潋月在床上正人君子的表现,已经严重伤害到宋清瞳身为女人的自尊心。 上官潋月心情很好,看着宋清瞳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声音温润:“皇上这个时辰找臣,是想提前安寝?”上官潋月说这话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明天祭天要早起,今晚还要沐浴熏香。 可是,这话听到宋清瞳耳朵里就不对味了,扭头看一眼被阳光照得明亮的窗 户,太阳还没下山呢,现在也就是下午三四点钟,他在嘲笑她迫不及待?脑海里闪过上官潋月端着一本书,在床上假模假样的清高模样,心中气恼,转回头瞪过去,即将冲出口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她无处下嘴,算了,就当他是无心的,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他,想来这些日子他也很憋屈吧。 干笑一声:“呵呵,不急,朕此来是有事情同皇后商议。”说着坐到桌旁的太师椅里。 “皇上请讲。”上官潋月一板一眼道,走到桌旁,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宋清瞳面前。 宋清瞳接过茶杯捂在手中,叹息了一声:“水镜至今未归,听承影说,五天前水镜就动身前去捉捕独孤,可是到现在音信皆无,皇后有水镜的消息吗?” 上官潋月沉吟道:“水镜道长三天前赶到独孤入住的客栈,夜里二人先后出城,在进入西域边境附近的山林里后,就再没有出来过,方才接到消息,臣的属下搜了大半个山林不见二人踪迹,那片山山势陡峭,山谷险峻,目前还在搜索。” 宋清瞳面容紧绷,早知道这样危险就不派水镜去了,山谷险峻——到现在没有消息不会是失足坠谷了吧?这样想着,宋清瞳的心不由一紧,放下茶杯站起身:“朕立刻派人去搜!”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上官潋月叫住宋清瞳,情急之下还一把握住宋清瞳垂在身侧的小手,她的手很凉,上官潋月微微一怔,眼见宋清瞳低头看一眼自己那只手,手不由一抖,快速收回身侧,见宋清瞳的目光一路跟踪,顺势将手背到身后。 轻咳一声道:“皇上不用派人了,臣的手下皆是精挑细选的高手,擅长攀岩走壁,只有他们一找到水镜道长,臣便立刻通知皇上。” 宋清瞳沉吟着点点头,水镜杳无音讯,冷君邪去寒冰谷救宋昭夜,同样没有音讯,如今擎天军群龙无首,不听任何人调派驻扎在京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上官潋月喝了一口茶水,目光瞟向宋清瞳,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脸,翘挺小巧的鼻子,光洁饱满的前额,眉如墨画唇如点绛,耳垂儿珠圆玉润现在呈现淡淡的粉色,不过,**一刻香汗淋淋时,又会变成娇艳的红,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当上官潋月终于意识到自己魂游春海时,脸刷地一红! 好一会儿,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寝殿里的光线在一寸一寸减少,太监进来掌灯,宋清瞳这才醒过神来,站起身正想去芙蓉池沐浴,这时,玉儿进来禀告 :“澄良人宫里的太监禀告,澄良人得了风寒不肯吃药,如今已经烧起来。” 宋清瞳微微皱眉,这些日子忙着对付乱党,倒把这小子忘到脑后,想来她这个姐姐当得很不称职,朝玉儿说道:“随朕过去看看。”转过头看一眼上官潋月,他的脸怎么红了?一笑,“皇后稍等片刻,朕去去就回。” 转身出了景德宫,不多时,乘着龙辇来到澄观寝宫,宋清瞳还未走进寝殿,就听澄观略带嘶哑的声音传出来:“贫僧说不喝就不喝,再敢啰嗦,打折你们的腿!” 宋清瞳微微蹙眉,迈步走进寝殿,只见澄观负气般坐在床上,小脸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烧的,床边跪着四名太监,其中一个手中端着药碗还在小声商量。 澄观早就看见宋清瞳了,一撩被子噌地窜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宋清瞳面前,笑嘻嘻地说:“瞳姐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宋清瞳低头看一眼他光溜溜的脚丫,又好气又好笑,嗔道:“生了病不吃药,还满地乱跑!”说着,抬起指头照着澄观光秃秃的脑瓜瓢就是一下,疼的澄观捂着脑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疼!” 宋清瞳勾起唇角,“疼就对了,快回床上去!”弹别人脑袋的感觉真爽! 澄观委屈地撇嘴嘴巴回到床上,后背靠着床头,宋清瞳又为澄观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只是稍微有些热,接过太监手中的碗,吩咐太监全部退下,然后,哄小孩的口气对澄观说:“阿观,乖了,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姐姐为你吃药——” 澄观听着额头布满黑线,这是什么口气?她只比自己大一岁好不?就见宋清瞳舀了一勺药汁放在唇边试了一下温度,吹了吹,然后送到自己唇边,澄观的心不由一暖,拧成一团的眉头舒展开,张开嘴喝下去,目光看向宋清瞳,小声说:“小时候,阿观生病了,姐姐也是熬好药,哄阿观喝下去的,谢谢瞳姐姐。” 宋清瞳温和一笑,又将一勺送到澄观嘴边。 澄观再次张开嘴喝下去,目光闪动,注视着宋清瞳略一犹豫,说道:“瞳姐姐,离宫的人都是坏人吗,瞳姐姐要怎么处置他们?” 宋清瞳看一眼澄观,道:“离宫的人用心深险,意图灭掉北秦,北秦若是亡国,老百姓就不会再有平静的生活,到时候亲人失散流离失所,总之离宫十恶不赦,死有余辜!”宋清瞳说完,眼前忽然浮现云瑾深情含笑的脸庞,心不由得微微一颤,低头舀起一勺药汁。 澄观缓缓垂下眼睑。 默了片刻,宋清瞳安慰道:“阿观,我知道你素来敬仰雪如来,我也相信他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但是在国家大义面前,曾经所谓的行侠仗义都变得微不足道。” 澄观默默听着,眼见药汁送到嘴边,澄观的眸光变得闪烁不定,张开嘴将药汁含在口中,咽到嗓子眼时,暗中运功,随着一声震耳的喷嚏声,浓黑的药汁全部喷出口,喷在锦被上,但是大多数都喷到宋清瞳的龙袍上。 宋清瞳毫无防备之下被喷了一身,低头看着沾满药渍的衣袍哭笑不得,澄观连忙道:“瞳姐姐,阿观不是故意的。”抬起袖子去擦,在宋清瞳腰间小腹前的衣料上一顿乱抹,恍惚见宋清瞳前襟也有药渍,正要抹上去,宋清瞳及时侧身避开,“我自己来。”这小子没轻没重,险些被他袭胸。 掏出帕子擦了两下,奈何药渍顽固,乌漆漆一片看着实在碍眼,转过身对澄观说:“阿观,药已经不烫了,你把剩下的药全喝下去,我回宫去换衣服。” 宋清瞳将药碗递给澄观,澄观苦着脸接过来,捏着鼻子喝下去,宋清瞳放下心,临走时不忘叮嘱他按时吃药,这才离开澄观寝宫。 宋清瞳走后,澄观吩咐太监熄灭灯火,躺在床上眼睛瞪得铮亮,盖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握住方才从宋清瞳腰间顺过来的令牌,到了半夜,慢慢坐起身,轻手轻脚下了地,穿好袈裟,摸黑跑出寝宫,一路疾行至皇宫大门,亮出金晃晃的令牌,侍卫连忙放行,这是皇帝的贴身令牌,见令如见皇帝本人! 澄观出了皇宫直奔刑部天牢,一路出示令牌畅行无阻,到了天牢大门,守门的牢头看一眼令牌,皱着眉头说:“林向晚是朝廷要犯,没有皇帝圣旨不可以提人。” 澄观将令牌在牢头眼前晃了晃,瞪起了眼睛:“陛下的令牌还不够?本宫就是奉了皇帝口谕过来提人,明日一早拿去祭天,耽误了祭天大典,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牢头吓得一哆嗦,一名狱卒在他耳边小声说:“这和尚好像是皇帝身边伺候的澄良人,我们可得罪不起。” 牢头一听,仔细打量澄观,见他生得眉清目秀的确像皇帝身边的男人,而且手中握有令牌,不疑有假,点头哈腰地说:“小的有眼无珠,您就是澄良人?小的这就提人去。” 澄观暗暗松了一口气,眼见牢头走进天牢深处,出来时,身边多了一抹纤瘦娇小的身影,澄观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凤元二年 十月二十六日,这一天是冬至,照例是北秦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 天还未亮,宋清瞳就已起身净面漱口,简单用过粥饭,玉儿承影等四名宫女捧来衮服冠冕配饰,众宫女先为宋清瞳穿好黄裳,然后拿来以缂丝金线绣成的团龙十二章深黑色上衣,为宋清瞳穿上,又围上绣工精美繁复的绶带敝膝,系好玉革带。宋清瞳的身体转来转去,众人七手八脚,这身衮服穿下来,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此时天边现出一道曙光。 宋清瞳瞥一眼上官潋月,上官潋月已经穿好深青色的皇后礼服,礼服上以金红丝线绣着锦鸡翟纹,腰间同样系着绣着繁复龙纹的敝膝大带,身侧各悬垂一组玉佩,手中执着玉谷圭,整个人看起来肃穆庄严。 这边,玉儿承影为宋清瞳戴上长垂至肩的十二道冕旒,转身移步间,玉珠碰撞发出叮当声响。宫人又执铜镜前后左右照了一遍,宋清瞳颌首,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神圣肃穆得仿佛天帝下凡,也不枉她像木偶一样被摆弄半天。 同上官潋月一前一后走出景德宫,登上龙辇并肩而坐,龙辇起,后面跟着长长一队宫人,一座座银装素裹的宫殿落在身后。一行人出了内廷,六品以上大臣都已经在金銮殿外的空地上排列整齐,宋清瞳看了一眼,队首没看见林况,看来他果然在今天行动,楚天墨在皇宫里已经布置妥当。众臣叩拜行礼后,浩浩荡荡跟在龙辇后面出了皇宫,祭天台设在京城东南方,离皇宫不远,行了两盏茶时间,来到祭天台。 宋清瞳走下龙辇,祭天台建在一片宽敞的空地上,空地南面不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宋清瞳望了一眼祭天台,有点类似于北京天坛,气势恢宏,三层圆形围墙,中间的圆形石台宽敞开阔,石台正中建有一座气势庄严的飞檐楼宇,这大概是供皇帝休息更衣的地方。 宋清瞳与上官潋月携手走上汉白玉阶,登上祭天台,面向东南方站好,文武百官在台下按品级排列,福全宣读祭文,神圣庄严的祭天大典拉开帷幕。 此时,皇宫大门前一片大乱,两名武官率领着大队人马来势汹汹直闯皇宫,守门的侍卫渐渐地抵御不住,边打边往皇宫里面撤,乱军闯进皇宫,一名武官大喝一声:“京城尽在掌握,攻占了皇宫,我们就大功告成!”乱军一阵欢呼,横冲直撞见人就砍,宫人们哀哭震天纷纷抱头逃命。 就在这时,一匹高头骏马自内廷飞驰而出,马上端坐一人,转眼间来到武官近前,武官一愣,“楚,楚天墨?你没去祭天?” 楚天墨喝道:“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却妄想卖国求荣,死有余辜!”手起刀落,武官人头落地,整套动作迅雷不及掩耳。 乱军被镇住,楚天墨望一眼队伍最后端坐在马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沉声道:“子弗,你我相识近十年,而今为何投靠离宫?” 林况拨马走过来,在距楚天墨五米远的地方站定,刚直不阿的脸上,闪过一抹嘲弄的笑,面容显得有些狰狞:“当年我去你府上低声下气求你,你嘴上答应,却没有救我弟弟脱离苦海。”当楚天墨对他袖手旁观时,师徒的情分已经荡然无存! 楚天墨略一摇首,“你弟弟,为师已暗中派人照顾,你应该知道,是因为林向晚?” 林况勉强稳住身形,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是又怎样?皇帝昏庸,向晚的家乡遭遇鼠疫,官府怕村民流窜出去影响政绩,将一村子人围起来整整一个月,村子里大人小孩无一生还,只有向晚正巧去了邻村,才逃过一劫。” 楚天墨脸上闪过一抹痛色:“当年的案子为师已经办了,府尹师爷全部被就地正法,前几日为师特意派人去林向晚的家乡查探,林向晚早已经死了,那个女人是离宫的人冒名顶替,你千万不要上当!” 林况冷冷一笑:“老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京城尽在我掌控之中,你若求饶,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 楚天墨闻言剑眉紧皱,冷声吩咐:“将人带上来!” 董飞带着大队御林军冲上来,队伍前押着一名浑身是血的武官,林况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叫道:“魏侍郎?!” 楚天墨看着惊慌失措的林况,缓声说道:“子弗,为师念你被离宫蒙骗,你若回头,为师可以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留你一命!” 林况的眼睛缓缓阖上,身体在马背上晃了晃,当他在林向晚面前信誓旦旦时,就已经料到这样的结局,但是他不后悔,他总算没有负了她!想到这里林况睁开眼,冷声道:“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楚天墨脸上露出一抹悲痛,吩咐:“放箭!” 长信宫 鸽子楼的侍卫快步走进寝殿,云瑾看了他一眼,眉毛皱起来,屏退太监,冷冷地道:“谁让你来的?” 侍卫禀道:“主上,楚天墨带兵拦下林况,属下担心他会招出主上,现在事态危急,请主上随属下离开皇宫,等到紫煞得手后,我们再现身。” 云瑾目光一闪:“紫煞?她不是被抓进天牢了?” 侍卫道:“昨晚被澄观放出来。” 云瑾一阵沉吟,他现在还不能走,宋清瞳体内的毒蛊尚未取出,即使走,也要等他为她取出毒蛊之后,“你先走吧,本宫主要等皇上回来。” 侍卫闻听面上现出喜色:“主上,皇上回不来了,擎天军在郊外驻扎,属下终于有机会按原定计划将**埋在祭天台下,此时紫煞已经带着她的人马埋伏在祭天台附近,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得手了!”这件事他自己都觉得做得漂亮,主上一定会大加褒奖吧。 没想到,云瑾闻言面色大变,啪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谁让你埋的**?”桌子咔嚓一声四分五裂,一块断木击在侍卫胸前,侍卫吐出一口血,单膝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云瑾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向长信宫而来,大概距长信宫还有一段距离,云瑾目光一闪,拽起侍卫从长信宫后门撤出来,此时皇宫里一片大乱,云瑾趁乱拉着侍卫翻出皇宫高墙。 侍卫眼见云瑾向东南飞掠而去,压低声音喊:“主上,我们的人都没有参与祭天,那里危险不能去!” 云瑾如若未闻,飞一般来到祭天台前,微微舒出一口气,没晚!此时祭天典礼已经接近尾声,宋清瞳在祭台中心圆形的祭天楼里歇息,上官潋月站在祭台上充人场。 云瑾身形一晃快速掠进附近那片林荫深处,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正巧见蒙面人擦亮火石,正要点燃引线,云瑾的心差点停跳,指头一弹弹出一粒佛珠,将刚刚点燃的引线击灭。 蒙面人吓了一跳,正要亮出兵刃,一看是云瑾连忙道:“宫主大人?” “紫煞呢?” 蒙面人道:“主子已经在祭天殿里埋伏好了,单等**将祭天殿周围的侍卫大臣炸得人仰马翻,再趁乱出密道擒拿皇帝!” 云瑾道:“不许点燃**,所有人撤出京城!” 蒙面人愣住了,“撤,撤出去?可是紫煞吩咐过要炸祭台!” 云瑾道:“紫煞只是派给本宫主的帮手,你们必须听本宫主号令,否则杀无赦!” 蒙面人怔愣在当场,他该听谁的?山洞里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云瑾不再多言,转身敲开洞穴里的机关,一条密道呈现在眼前,弯腰跳入密道! ☆、第八十八章 祭天殿内部呈圆形,由八根彤柱支撑彩绘殿顶,大殿一侧整齐排列一组屏风,后面用作更衣,殿内温暖和煦,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安置有暖炉。 宋清瞳坐在宽大的坐榻上,冕旒已经取下,不过那套沉重繁琐的衮服依然穿在身上,承影端来热茶,玉儿等众宫女一旁侍立,宋清瞳接过茶水饮了两口,身体顿觉暖和了不少,她在外面站了快两个时辰了,脚都冻木了,本来她身为皇帝是要坚持到结束的,但是上官潋月执意要她进来休息,她表面装得犹豫为难,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回去一定好好奖赏上官潋月。 宋清瞳喝过茶,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这个时候,楚天墨正在皇宫里镇压叛军呢吧,不知进行得怎么样了。正想着,忽听殿门处有响动,宋清瞳倏然睁开双眼,只见五色袈裟身影立在祭天殿门内,宋清瞳微微一愣,澄观怎么来了?殿门是关着的,她好像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澄观向殿内看了一眼,迈步走向宋清瞳,步履不似平常轻快,在距宋清瞳三米远的地方站定,行了一个佛礼,轻声说:“瞳姐姐,阿观有事情禀告。” 宋清瞳已从软榻上坐起身,蹙眉道:“阿观,你的病好了?” 澄观长睫低垂,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低声说:“阿观没事了,瞳姐姐,我有重要的事向你禀告,瞳姐姐可不可以屏退左右?” 宋清瞳略一迟疑,探究的目光看着澄观紧绷的面庞,他的脸上看起来心事重重,他遇到什么事了?看一眼左右:“你们退下!” 承影柳眉皱起来,犹豫着道:“可是皇上——”虽然祭天殿里没什么危险,但是她觉得澄观有古怪,方才她将茶杯放回案上,转过身来就看见澄观立在门口,心中也在疑惑他是怎么进来的! 宋清瞳摆了摆手,态度很明确,承影玉儿等宫女福身后退出大殿,将殿门阖上。 见宫人全部告退,澄观的泪水霎时间涌出来,双膝跪倒在地,抽泣着道:“瞳姐姐,阿观家住在徐家村,自小和阿姐相依为命,阿姐比我大七岁,我八岁时,阿姐被村里的恶霸看上,我们连夜逃出去,不久阿姐染病去世——” 宋清瞳不由一笑,看他涕泪横流的模样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这些他之前不是对她讲过吗?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得了健忘症,起身去扶澄观,哄小孩的口气说:“瞳姐姐知道了,从今以后瞳姐姐会像你的亲姐姐一样待阿观,阿观起来吧。” “等等!”阿观避 开宋清瞳伸过来的手,抬眸看着宋清瞳继续说,“瞳姐姐,阿观还没有说完,阿观也以为阿姐已经死了,可是昨天我才知道阿姐没有死,那时她只是昏死过去,在我离开之后,她又缓了过来,幸好当时阿观年纪小,只刨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将阿姐埋上,阿姐醒来后从土中爬出来,被过路的樵夫发现,后来她为了寻找阿观投靠了离宫,瞳姐姐,她是迫不得已的,你可不可以看在阿观的面子上饶了她?” 宋清瞳听着,只觉得澄观说的事情荒诞离奇。澄观从怀里掏出桃木小斧递到宋清瞳眼前,哽咽道:“这把小斧是阿姐病重时,澄观削制出用来祈福的,当时跟阿姐一同下葬。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死!”说着不由破涕而笑。 宋清瞳看着澄观模样可怜,心中一软,温和地说:“阿观,如果你的姐姐是被迫的,瞳姐姐自然不会为难她,她现在在哪里?” 澄观闻言从地上跳起来,一脸欣喜地说:“瞳姐姐,昨晚阿观救阿姐出来,阿姐说什么也不肯逃出京城,她要当面向瞳姐姐敬茶谢罪。” 澄观话音刚落,就见在屏风后面闪出一名娇小玲珑的女子,身穿紫色衣裙,双手将茶盘高高托起,头埋得很低,恭恭敬敬走向宋清瞳。 宋清瞳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心底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只见女子走到宋清瞳面前,福身将茶呈给宋清瞳,宋清瞳没有接茶盏,目光看向女子,她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鞭痕,心中一动,道:“把头抬起来。” 女子犹豫了一下,澄观在旁边道:“阿姐,瞳姐姐已经原谅你了。” 女子慢慢抬起头,当宋清瞳看清楚的她的脸时,不由后退了两步,容貌娇美,眼睛顾盼生情,她一眼就认出来,是林向晚!可是她不是被关押在刑部天牢?凌厉的目光看一样澄观,澄观愧疚的低下头,宋清瞳脑中飞速运转,心越来越凉,澄观生病是假盗取金牌才是真! 澄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唇微微颤抖地说:“瞳姐姐,阿观不该盗取金牌,可是我真的害怕阿姐有闪失。” 林向晚也跪倒在地,将茶盘放下,手抚着澄观的肩头,嘤嘤哭泣着说:“皇上,民女寻找阿弟多年,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民女被离宫蒙骗,他们说只要照他们说的做,就会帮民女找回阿弟,求皇上看在民女千辛万苦寻找阿弟的份上,饶过民女,让我们姐弟重圆。” 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再次将茶杯举至宋清瞳面前,宋清瞳没有伸手去接,沉思的目光看着林向晚 ,她声泪俱下,模样楚楚可怜,可是她却一点都同情不起来,想想林向晚都做过些什么?不对,她根本不是林向晚,楚天墨已派人查过,真正的林向晚早就死了,她先是骗了林况的感情,利用林况收留离宫乱党,朱栗的家仆朱原的死应该跟林况有关系吧,她记得朱原死时,说出照顾家人那番莫名其妙的话,是说给林况听的吧。 后来林向晚嫁入纪府买通了翠菊,利用她的孩子坐稳纪府少奶奶的宝座,又勾引了纪相如的亲随锄禾,陈冕已经查清,翠菊在其中不过是充当了拉皮条的角色,真正同锄禾私通的是身为纪府少奶奶的林向晚,利用完锄禾以后,就下毒将其杀人灭口,然后又杀死翠菊灭口,如此心肠毒辣的女人,她不可能放过她!可是,林向晚怎么会是澄观的姐姐!这着实让她为难。 澄观见宋清瞳良久不语,从林向晚手中接过茶杯递给宋清瞳,“瞳姐姐,澄观求你放了姐姐,所有罪责澄观愿意一力承担!” 宋清瞳垂帘看着递到眼前的茶杯,放过林向晚?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其中似乎另有文章,看来她只能先安抚住澄观,再派人秘密调查林向晚,想到这里,宋清瞳接过茶杯,声音和悦道:“此事朕再想想,阿观,你先平身。” 澄观见宋清瞳脸上温和含笑,以为宋清瞳原谅了林向晚,紧绷的小脸立刻舒展开,跳起来欢声叫道:“谢谢瞳姐姐!瞳姐姐对阿观最好了!” 弯腰扶起林向晚,欢喜地说:“阿姐,瞳姐姐原谅你了!” 林向晚挂满泪痕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可是,就在站起来的瞬间,隐在袖子里的手上闪过一道幽紫色的光,一支细如牛毛的钢针无声无息射向宋清瞳肋下! 宋清瞳目光一闪,她早有准备,虽然她的视线落在澄观身上,但是余光一直没离开过林向晚,眼见林向晚的袖子里透出一抹紫光,转眼间一支紫针射过来,宋清瞳退后一步,同时将手中茶杯向外一翻,茶杯里的茶水全部泼洒出来,银针刺入茶杯,杯底迸裂! 一切转瞬即逝,澄观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一点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茶水忽然洒出来,茶杯碎了!不由愣住了。 与此同时,屏风后窜出来数十个蒙面人,一半把守殿门,另一半亮出刀剑冲向宋清瞳! 宋清瞳脸色不变,眼看蒙面人冲到眼前,大殿殿顶飘身形落下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侍卫,湛卢和鱼肠各亮兵刃,挡在宋清瞳身前。 澄观的眼睛左看右看,难以 置信的目光投向林向晚,“阿姐!你在做什么?让他们离开这里!” 林向晚瞥一眼澄观,娇唇勾起来:“阿观,姐姐这样做都是为了你,等到姐姐飞黄腾达那一天,你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说完目光一闪,抬指点下澄观的昏睡穴,澄观毫无防备之下被点重,一翻眼睛瘫倒在地上。 林向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不屑地看一眼宋清瞳面前挡住的湛卢和鱼肠,素手一挥,身后十余名蒙面人同时飞身而至,将湛卢鱼肠包裹在刀光剑影中,宋清瞳的心微微一沉,这些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强,时间久了湛卢鱼肠必然吃亏。 林向晚一步三摇走到宋清瞳面前,娇媚一笑,“可惜被你躲开了,不过,没关系,奴家再刺一针!” 宋清瞳冷冷注视着林向晚,启唇道:“林向晚,朕已经在祭天台周围埋伏了大批军队,你们插翅难飞!你若俯首就擒,朕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林向晚闻言,一脸不屑道:“昏君!你还不知吧,我们的人已经在祭天台下埋好了**,很快这里到处会是残肢断臂!” 宋清瞳面色骤变,她毫不怀疑林向晚此言的真实性,离宫凶残狠毒,这种事绝对做得出! 林向晚咯咯笑着,又说:“不过,女皇陛下您别害怕,祭天殿里没埋**,呵呵,离宫宫主的意思是留你一命。” 宋清瞳的心不断下沉,上官潋月及文武百官正在外面!祭天台很快会变成一片血海,目光紧紧盯着林向晚,冷声道:“林向晚!叫你们宫主来见朕,朕要跟他谈判!” 林向晚美眸一闪,娇笑着道:“若是女皇陛下肯让奴家扎上一针,奴家倒是可以考虑叫宫主大人来,呵呵,对了,忘了告诉陛下,奴家叫紫煞,林向晚那名字好难听喔。”说完,手中闪过一道幽紫色的光。 宋清瞳后退半步,隐在袖子里的手蓄势待发,紫煞面容一冷,手中紫针眼看着就要扬出来,就在这时,屏风后响起极富穿透力的悦耳声音:“住手!” 紫煞面色微微一变,收住紫针,转头看去,只见屏风后走出来一抹飘逸清冷的身影,白衣银面,步履如风! 宋清瞳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渐行渐近的白衣男子,身形步态和云瑾别无二致,心不由收紧。 与此同时,在京郊,一批训练有素的军队正向祭天台方向进发,为首一人身材健硕,穿着藏青色箭袖战袍,脚下健步如飞。跑了一阵,扭头看一眼,身后空空如野,不远处,军队紧紧 跟在宋昭夜身后。 冷君邪眉头皱起来,跺脚道:“皇叔快些!” 宋昭夜穿着浅杏色缎袍外罩鹤氅,提起袍摆紧跑了数步,来到冷君邪近前,气喘吁吁地说:“这个时辰,祭天大典快要结束了,祭天台那边没传出异常,还能出什么岔子?” 冷君邪眉头皱起来,不由分说紧紧攥住宋昭夜的手臂飞跑起来,“啊——你轻点!”宋昭夜大叫,擎天军紧紧跟随。 祭天殿 双方已经停止打斗,湛卢鱼肠将宋清瞳护在身后,殿门外传来承影焦灼的声音:“皇上,您怎么样?属下进去了——” 宋清瞳看一眼殿门,沉声道:“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视线转向银闪闪的面具,低声说:“雪如来,让你的手下住手,朕要跟你谈判!” 雪如来的目光透过银面孔穴,注视着宋清瞳,她面容苍白,如果擦去唇上的胭脂,他相信她的唇色也是苍白一片,拔除毒蛊刻不容缓!瞟一眼紫煞,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现在立刻启程归国!” 紫煞眼睛瞪起来,叫嚷道:“这怎么行?我们此次的任务是灭掉北秦,现在林况已经得手,我们再把皇帝擒住,北秦就是我们的了!” 雪如来道:“林况叛乱暴露,楚天墨已经带兵镇压,我们的任务失败了。”声音平直无波。 “什么?!”紫煞惊叫道,“任务失败!?雪如来!依本座看是你临阵倒戈,你在朝中的势力连一半都没用上,你到底是何居心?” 雪如来闻言眼中一片肃杀,长袖刷地一甩,只听紫煞尖叫一声,一股充满杀气的气流将紫煞击翻在地! 紫煞口吐鲜血,手撑着地,娇美的面容变得狰狞:“很好!雪如来,你等着,本座定将此事汇报给主人,到时让你在南朝立不住脚跟!”说完仓皇的跑向屏风后,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澄观一眼,那群蒙面人也紧随紫煞顺密道离开。 雪如来看了一眼挡在宋清瞳身前的湛卢鱼肠,宋清瞳目光一闪,吩咐:“你们退后。” 二人相视一眼,心里明白他们不是雪如来的对手,挡在前面也没用,身形一闪,退到屏风前,这后面是密道,他们必须留意着点。 宋清瞳看着雪如来,心中快速计算,郑重说道:“雪如来,只要你不引燃**,朕可以放你们离宫平安离开京城。”离宫必须斩草除根,她只说放他们出京城,至于以后她就不能保证了 。 雪如来没有答话,一只手从怀中抽出一柄闪着幽光的小刀,另一只手擒住宋清瞳的手腕,宋清瞳心头一冷,“雪如来,你若动朕,今日别想全身而退。”目光紧紧盯住透着寒气刀刃。 雪如来如若未闻,握住宋清瞳手腕的手忽然一抖,低若游丝的声音道:“怎么没有?”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宋清瞳。 宋清瞳缓缓勾起唇角,手腕一翻摆脱雪如来的禁锢,身形向后飞掠而起,在距雪如来五米开外的地方落下,离他太近没有一点安全感,现在她身后不远处就是湛卢鱼肠,目光注视着雪如来轻声说:“曼卿,你太不小心,将虫子喂给朕,可是,朕不喜欢吃虫子。” 雪如来闻言身体不由一震,如果不是他深陷其中早就该想到,这些天来她借上官潋月刻意避开自己,慢慢抬起手取下脸上的面具,空蒙缥缈的声音说:“你什么时候知道?” 声音虽然悦耳却很陌生,宋清瞳望着熟悉面容,心在不断下沉,低声说:“很早以前,但是不能确定,直到你将毒蛊喂给我,我才知道——”说到这里,宋清瞳觉得喉咙发紧。 雪如来的心也在不断下沉,她竟然没有服下蛊虫,看来她的生命所剩无多,一想到宋清瞳即将不久于人世,雪如来心中涌起绵延不绝的疼痛,不知道现在找独孤是否来得及。 宋清瞳注视着雪如来,只见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直到变得惨白如纸,是因为她看穿他的身份?不由一笑:“曼卿,朕没有被你的深情迷惑,让你失望了。” 雪如来望着宋清瞳,只见她的唇边露出嘲弄的笑意,内心酸涩难抑,原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她的心从来没有在他身上驻足,他差点忘了,她最爱的男人是楚天墨,她甚至不惜用命去换! 宋清瞳目光闪动,尽量以和缓的声音说:“雪如来,只要你们离宫不再与北秦为敌,过去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雪如来压下心中苦涩,唇边漾起一抹轻笑,平凡无奇的面容瞬间变得光彩照人,耐人回味的语气说:“本宫主可以答应皇上,但是皇上保证不会为难离宫?” 宋清瞳眸光微闪,兵不厌诈,对待狡猾残忍的敌人什么手段好用就用什么,一笑:“朕一言九鼎岂会戏言?” 就在这时,屏风后闪出一道人影,沉声道:“雪如来,你今天插翅难飞!” ☆、第八十九章 随着那声沉冷的低喝,八扇屏风“咔嚓”一声被击飞!一道藏青色身影飞掠而出,闪电一般护在宋清瞳身前。 宋清瞳看清面前之人,心中一阵惊喜,拉住冷君邪的手臂,叫道:“阿邪?你回来了!”此时她已经忘记冷君邪无礼的举动,心中盛满重逢的喜悦。 冷君邪心头一跳向宋清瞳,垂帘看一眼握在臂上是小手,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在她内心还是在意他的,看着宋清瞳愧疚地说:“对不起,瞳儿,我来晚了。” 宋清瞳一笑:“不晚,来的正是时候。”他既然找到密道,说明宋昭夜已经被他救回来,擎天军不再是摆设。只是不知,离宫埋在祭台下的**有没有拆除。 冷君邪见宋清瞳面带担忧欲言又止,已经猜出她的担忧,说道:“瞳儿,你来看!”大手举至宋清瞳面前,“这是引线,幸亏我同皇叔及时赶到,擎天军找到乱党藏身的洞穴,正看见一名乱党在接引线,我已将此人拿下,现在外面已经被擎天军控制,雪如来没有办法要挟我们了!” 宋清瞳看着冷君邪手中拿的那根长长的线绳,唇角不由扬起,雪如来的算盘落空,她对他再无顾忌,目光转向雪如来,出乎意料的是,在雪如来脸上看不到一丝惊恐或是绝望,宋清瞳心头一紧,难道他有后招? 只见雪如来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微笑,目光凝视着自己,轻柔至极的声音说:“瞳瞳,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紫煞的手下,扯断了引线,这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宋清瞳一挑眉毛,万没料到从他嘴里会吐出来这么一句话,事到如今他还在强词狡辩,不怒反笑,勾唇道:“这么说,朕还要感谢雪宫主喽?” 雪如来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宋清瞳,温柔地说:“瞳瞳,我不需要你感谢,因为在我心目中,你——是我的娘子。” 宋清瞳闻言怒极,看他满含深情的灼亮目光,仿佛深陷情网之中的恋人,事到如今他还在妄想欺骗自己!想到曾经同他夜夜**,心头恼恨,往事不堪回首,一股血直冲头顶! 冷君邪早已按捺不住,大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这就要飞身上前,被宋清瞳一把拉住,看着他微微摇头,冷君邪虽然武艺高强,但是绝不是雪如来的对手,她不想她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若是可以兵不血刃,她倒愿意尝试,绕过冷君邪缓步走上前,目光再次投向雪如来,郑重说道:“雪如来,既然朕说过要放过离宫,就决不会食言。” 雪如来深深凝视着宋清瞳,低醇的声音道:“瞳瞳,在你面前,我不是离宫宫主,我更希望你依然把我当成云瑾。” 宋清瞳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指甲嵌进掌心里,他深情的样子令人作呕,云瑾吗?很好,他不嫌恶心她又有什么可介意的? 缓缓走向雪如来,或者就叫他云瑾吧,勾唇道:“好,你还是云瑾,方才紫煞说的话朕听明白了,你的心一直向着朕,既然这样,离宫可否同北秦合作共御外敌?” 云瑾脸上的笑容在不断加深,此时,他没有去辨别宋清瞳此言的真伪,他只想一厢情愿去相信,因为,他要带她去找独孤,他只想她信任他。 低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明媚笑颜,轻而有力的声音说:“好,曼卿愿意从此留在北秦,助皇上一臂之力!” 宋清瞳微笑颌首,看一眼祭天殿殿门,此时,上官潋月连同玉儿承影福全等几名贴身服侍的宫人刚刚进来,上官潋月站在众人之前,琥珀色的眼睛在云瑾和宋清瞳之间逡巡不定,脸上带着沉思,总管太监福全立在上官潋月身旁,宋清瞳目光一闪,吩咐:“福全,取酒来!朕要同曼卿饮酒为盟!” 福全垂着眼睑,暗暗瞥一眼宋清瞳,见她眼睛微微眯起,瞬间明白其中深意,快速退出祭天殿。 云瑾眸光闪动不定,提到酒让他想起了千金醉,那种毒就是以酒为引,心头涌起浓浓的愧疚,一瞬不瞬注视着宋清瞳,低声说:“瞳瞳,过去的事请你原谅,投下千金醉是法鸾自作主张,此事我不知情。还有,纪府的两千万两银票,今早,我已派人送去户部。至于毒蛊,我已经知道你身中奇毒,蛊虫是为了给你解毒用的,你要相信我。”如果不是他当初任由萧璃行事,她身上的毒早已经治愈,说到底此事该怪他,这些天来,每当想到这一层,云瑾就觉得身上有如万箭穿心般疼痛,元雍曾购下的五百万两公债是他在酒桌上临时授意的,用的就是从纪府提出来的银票,他会另外筹集五百万两补齐。 宋清瞳微笑听着,法鸾是他手下的人,一句我不知情就想把自己摘干净,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纪府银庄的银票不翼而飞,也许旁人不知当时情况有多危急,她从现代穿越而来,其中的危害怎能不知,那足可以动摇国之根本,离宫用心险恶绝不能留!而他特意邀请西域毒王来京,就是为了下蛊为她解毒!说出来谁信? 宋清瞳心中冷笑,压住不耐,笑着道:“曼卿,朕已经说过,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你怎 么又提起来?” 这时候,福全端着托盘走上来,托盘里放在两只斟满酒的酒杯,福全先将托盘呈给宋清瞳,宋清瞳拿起离自己最近的酒杯,福全又将托盘递向云瑾,云瑾将唯一的酒杯端起来。 二人面对面站立,同时举起酒杯,宋清瞳勾唇笑道:“曼卿,欢迎你留在北秦,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朕先干为敬。”说完,仰起头一饮而下。 美酒入口甘醇,宋清瞳饮完,将空空的酒杯朝向云瑾,微微一笑,“曼卿?” 云瑾注视着面前慧黠俏丽的笑脸,缓缓举起酒杯,一股浓酽的酒香飘入鼻子里,细闻起来似乎还有别的味道,云瑾眸光流转,将酒杯置于唇边。酒杯倾斜,将饮入口中,却没有急着咽下,酒水含在口中。 云瑾脸上的笑逐渐凝结,不出所料,酒水里隐隐透出怪异的味道,如果没猜错,那是化功散混杂了蒙汗药,抬眸再次看向醉人的笑靥,如果这样能让她解恨,他愿意配合她,喉结一动,咽下! 宋清瞳见他咽下去,提着的心终于归位,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既然他已饮下,她没有必要再费力装下去。 云瑾深深注视着宋清瞳,心中涌起悲哀,她竟这样恨他,以至连一丝笑都吝惜给他,腹中意料之中一阵绞痛,此时,他若运功逼出还来得及,但是,他没有! “瞳瞳,你食言了——”云瑾轻声说,同时,一把握住宋清瞳的手。 宋清瞳不由挑起眉梢,他中了化功散外加蒙汗药,手上怎么还有这么大力道,而且也没昏过去,不解的目光看向福全,福全的衣裳被汗水打透抹,他差不多下了整整一包蒙汗药,外加两包化功散,难道过期了? 冷君邪见状正欲飞身上前,云瑾凌厉的目光看过去,冷声道:“荣贵君,你该知道本宫主的本事!” 冷君邪闻言脸色霎时一变,雪如来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若想杀死一个人,只需动一下指头,冷君邪止步,杀人的目光看向雪如来,他若伤了瞳儿一根头发,他都不会放过他! 云瑾的视线转向宋清瞳,眼睛瞬间变得深沉如海,眼前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根本不信他,看来她是不可能跟自己去西域了,如果他无法救她,他情愿陪她一同离去! 轻喃一声:“瞳瞳——”头低向渴望已久的红唇,托住宋清瞳后脑狠狠地吻上去,动作狂野却饱含了柔情,脑海里闪过他同她欢爱的场景,雪肌凝汗娇无 力,玉体横陈鬓钗乱,心越来越柔软,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吻她,他终于没有获得她的原谅,如果他的死能得到她的谅解,哪怕只有一滴眼泪,他也愿意尝试。 宋清瞳的脑袋一阵阵晕眩,不可否认,云瑾的吻虽然疯狂却也充满激情,如果单从这个吻来看,还是很令人心潮激荡的,事实上宋清瞳也确实激荡了起来,但是想到吻自己的人是雪如来!宋清瞳火烧一般的心瞬间冷却。 她很想挣脱云瑾的束缚,然而,云瑾的手用力制住她的腕关节,她的身体散了一般使不出力气,密不透风的吻越来越令人窒息,就在宋清瞳看要晕过去时,置于脑后的手忽然一松,宋清瞳蓦然睁开双眼,云瑾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羽翼般浓密的长睫缓缓阖上。即便这样,他灼烫的嘴唇还紧紧贴合在自己唇上,宋清瞳一阵羞恼,反手一掌推开云瑾,云瑾幡然倒下,白衣如莲铺展在地。 宋清瞳气喘吁吁,呆呆看着委然倒地的白衣身影,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抹复杂,这不正是她希望的吗?从她穿越至今,一直朝不保夕深受离宫威胁,现在强大的敌人就倒在她的面前,她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心底里为何蔓延出丝丝疼痛,如果他不是雪如来该多好…… 正想着,耳边响起冷君邪焦灼的声音,“瞳儿?你怎么样?” 宋清瞳回过神,目光看向冷君邪,他双眼通红,脸上是掩不住的痛意,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肩头,他很关心她?他果真不计较她不是女皇的事实?满目春光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她不该怜惜离宫乱党,朝冷君邪微微一笑:“阿邪,我没事。” 冷君邪心中稍安,粗壮有力的臂膀将宋清瞳紧紧搂住,心有余悸道:“对,没事了,终于结束了——”也许她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雪如来只要稍稍用力,她的手腕就会被折断。 上官潋月轻轻舒出一口气,方才的情况的确很危险,她总算是安然无恙。目光看向地上的云瑾,他不相信堂堂离宫宫主竟然看不出酒中下了药,方才福全端着酒杯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他就已嗅出来酒味不够纯正,可是,云瑾明知道酒中下药,为何还要喝下去?以他通天的本事绝不会落到被擒的下场! 迈步走到云瑾近前,面露沉思,据传离宫宫主风华绝代,禀赋绝世之姿,云瑾的言谈举止无疑符合传言,然而他的长相似乎稍欠。想到这,上官潋月蹲下身手探向云瑾耳后,心中一动,果然不出所料,他带了人皮面具,不过摸索良久,却无法揭开,上官潋月眉头蹙起来 。 宋清瞳看着上官潋月异常的举动,轻轻推开冷君邪,冷君邪顺着宋清瞳的目光看过去,沉声问道:“他带了人皮面具?” 上官潋月点点头,沉吟道:“是一种特制的人皮面具,只能用特制的药水才能揭下来。” 宋清瞳冷笑一声:“朕对他长什么模样不感兴趣,如今终于擒下离宫宫主雪如来,离宫乱党群龙无首不足为患,朕要马上昭告天下!”宋清瞳虽然这样说,但心中对云瑾的本来面目还是很好奇,不知道水镜有没有那种特制的药水。 吩咐湛卢鱼肠将云瑾暂时抬到清和宫地牢关押,朝中肯定还藏有离宫乱党,云瑾最好招出来,否则她不介意用刑。看一眼被紫煞点了穴道的澄观,心中叹息,紫煞真的是澄观的姐姐?她怎么看不出紫煞对澄观有一丝情意?命人将澄观抬回宫去,她现在不想面对他,看一眼冷君邪,问道:“阿邪,你从密道进来,有没有看见紫煞?哦,对了,紫煞就是林向晚。” 冷君邪摇头道:“山洞里只有一名接引线的蒙面人,擎天军查到洞穴里的另一条密道,皇叔已经带人去追捕了。” 宋清瞳颌首,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外面还一无所知,朝玉儿承影挥了挥手,二人会意,上来为宋清瞳重新戴上冕旒王冠,众人出了祭天殿,此时祭天乐舞已经结束,众大臣见宋清瞳迟迟没有出来主持,皆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他们在外面站了两个多时辰,穿的都是官服,不少年老体弱的早就冻得受不住,被扶下去休息。 宋清瞳腰背挺直,轻提衮服衣摆,庄重威严地走上祭台,议论声嘎然止住,宋清瞳面容沉肃,目光扫一眼立在台下的大臣,说道:“朕宣布,冬至祭天大典圆满结束,朕还要宣布两件事,第一件,离宫企图颠覆北秦统治,今天,更是在皇宫里发动政变,”宋清瞳说道这里顿住,台下潮水般响起来,待声音渐息,宋清瞳接着说,“丞相林况集结兵部侍郎魏源和几名驻京的武官,趁朕带领众卿祭天之机举兵造反,但是,朕早有防备,太保楚天墨和御林军统领董飞已经镇压了叛乱。然而,离宫无所不用其极,将**埋在祭台下!” 此言一出,大臣们几乎都跳起脚来,场面一片混乱,眼前的景象早在宋清瞳的预料之中,宋清瞳很快说道:“幸亏荣贵君和熙王及时率领擎天军赶来,将离宫的阴谋彻底粉碎!这就是朕要说的第二件事,现在,离宫宫主雪如来已经被朕擒获,离宫企图发动宫变灭掉我北秦,对于离宫乱党,朕绝不手软!” 众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皆面露震惊,雪如来被抓住了?这是真的吗?雪如来在南朝乃至北秦西域都是神话般的存在! 在大臣的惊叹欢呼声中,宋清瞳乘上龙辇,一行人回到皇宫,此时,皇宫里的战斗刚刚结束,董飞带领御林军正在打扫战场,御林军将擒获的乱党一个个押下去。 董飞看见宋清瞳走进宫们,连忙走上前禀告,没说两句,宋昭夜迎面从宫里走出来,宋清瞳不由一愣,“皇叔?你——”你怎么在这里呀?冷君邪不是说他顺密道追捕紫煞吗? 宋昭夜看见宋清瞳眉头皱起来,目光闪烁道:“瞳,瞳瞳?”那日他虽然被姬如意点了穴道,但是宋清瞳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娶高丽公主?开什么玩笑,那还不如回去找姬如意练那个破功呢!他刚才忽然想到这一点,才想离开皇宫出去避避,不成想怕什么来什么。 冷君邪剑眉皱起来,大步上前问道:“皇叔,乱党追上了?” 宋昭夜一翻眼睛:“没有。” 冷君邪的面色不大好看,瞪着宋昭夜不语。 宋昭夜一脸无辜道:“孤带着人顺着密道一直追到城外,没看见人影,孤已经吩咐手下去追了。”他在寒冰谷每天睡不上三个时辰,该死的是,姬如意连顿饱饭都舍不得给他吃,要他辟谷绝食,还逼着他饿着肚子修炼寒冰功,这不是要人小命吗?更可气的是,他千里迢迢赶回来,气都没喘匀就被冷君邪派出去追什么乱党,总之,他撂挑子了,他不干了。 宋清瞳心中好笑,道:“皇叔,去朕那里,朕吩咐御厨房做几样皇叔喜欢的菜。”她正好要问他些事情。 宋昭夜的眼睛眯起来,他很有原则的,绝对不会为一顿饭出卖自己的终身幸福,干笑一声道:“瞳瞳,你若是想让孤娶那个什么公主,最好免谈,孤对女人不敢兴趣!” 宋清瞳的眉毛挑起来,心中好笑,现在就是他想娶也娶不到了,戏谑道:“皇叔对女人不感兴趣,难道对男人感兴趣?” 宋昭夜闻言暴汗,轻咳一声说:“呵呵,孤只对瞳瞳感兴趣。”说完,唇边漾好看的弧度,抬臂去搂宋清瞳,宋清瞳早有准备,闪身避开,动作稍显笨重,穿戴着衮服冠冕实在是行动不便。 就这样众人走进内廷,上官潋月回到景德宫,宋昭夜随宋清瞳前往永安宫,冷君邪面容沉肃走在二人后面,到宫门口,冷君邪目光一闪,道:“瞳儿,我去看看楚相有什么吩咐。” 宋清 瞳颌首,进来以后一直没看见楚天墨,他亲手镇压林况谋反,心情一定很沉重,方才董飞提到林况身负重伤,楚天墨亲自带他前去御医院。 冷君邪立在永安宫门外,眼见宋清瞳和宋昭夜走进寝宫,转身向内廷深处走去,他看得出,宋清瞳对云瑾似乎有些情谊,可是云瑾是离宫宫主雪如来,而且几次三番谋害她,瞳儿就是被他害死的,他绝不会轻饶他,也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容易,面容愈加残忍,大步向清和宫走去。 太阳渐渐西移,此时胶州城里正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大道上走来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元雍身穿大红喜服端坐在高头骏马之上,身后是八人抬的喜轿,百姓们夹道欢呼。 元雍的脸上挂着笑,然而眼中却不见一丝笑意,他在海边从清早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到现在饭都没吃一口,这是其次,重点是,他迎娶的不是心目中的那个她,幸好娶亲不是真的。 迎亲队伍在海务司官邸前停下,元雍翻身下马,侍儿撩开轿帘,祥运公主走下喜轿,人群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祥运公主身上穿着大红喜服,虽然隔着喜帕也知道,这里是海务司,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想来别是一番滋味吧。 喜娘上前搀扶着祥运公主,跟随元雍走进海务司,祥运公主等人被丫鬟引向里院用膳。 元雍在海务司长官的陪同下在花厅用膳,刚吃了两口,一名侍卫进来禀告:“启禀大人,收到飞鸽传书,皇上昭告天下,今日离宫乱党在京城发动宫变,被皇帝以雷霆之势镇压,并且生擒离宫宫主雪如来!” 元雍闻听手不由一抖,筷子脱手落地,海务司长官微微一愣,就见元雍已经站起身,疾步走向花厅门口。 “元大人?” 元雍猛然醒悟,知道自己失态,停住步子,转身朝海务司长官一拱手:“离宫为祸,本官不放心皇上,所以决定即刻启程赶往京城,告辞!” ☆、第九十章 成为内侍 转过天一大早,宋清瞳收到一条爆炸性消息,辽国新任可汗萧煜请求同北秦和亲,已启程现在北秦边境等候答复。 对于辽国这位新任可汗,宋清瞳有过耳闻,此人的生母是一名宫女,怀上龙子后,被宠妃污蔑与侍卫私通,前可汗昏庸竟不记得曾临幸过她,好在可汗身边的近侍不糊涂,买通行刑的侍卫留下宫女一条性命,宫女被逐出皇宫后一直漂泊在外,只是不知,萧狄死后,辽国是怎么找到这位皇子的。 金銮殿上,宋清瞳龙袍冕旒端坐在御座上,将辽帝和亲的请求讲了一遍,不出所料,大殿上的群臣几乎一致表示,同辽国和亲对于北秦是一件好事,宋清瞳颌首,嫁过去的女子固然可怜,但若是以一个人的幸福换取边境一方百姓的安宁,她还是完全赞成。是不是成为皇帝以后,她的心越来越狠了? 命大臣拟旨,并即刻以飞鸽传书送达北境边城,又吩咐东方亮负责遴选和亲人选。 忙完这些后,宋清瞳的目光扫过大殿上恭立的群臣,立在前排的有楚天墨,冷君邪,东方瑞,六部尚书,御林军统领,都察院御史等,没看见宋昭夜的影子,宋清瞳眉头蹙起来,昨天她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早朝务必到,吩咐太监:“去请皇叔。”然后,命福全宣旨。 福全立在玉阶之上,展开手中御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丞相林况,兵部侍郎魏源,都尉徐浦、杜习勾结离宫乱党于凤元二年十月二十六日发动宫变,投敌卖国其罪当诛,三日后在菜市口处斩,另抄没罪臣家产,九族之内三代不得为官。楚天墨犯下失察之罪,免去太保一职罚俸三年,钦此——” 大殿上一片肃静,福全宣读完,又从袖子里抽出一道圣旨,展开继续宣读:“现已查实,都察院御史朱栗被离宫栽赃陷害,含冤入狱,即刻释放并且官复原职,赐千年人参,灵芝燕窝,特命其在家休养一个月。纪府少奶奶林向晚是离宫打入北秦的奸细,身负两条人命,已画影图形全国通缉,纪相如特此平冤,纪府男子凡有官职者皆官复原职。” “太保楚天墨,都统董飞平叛有功,楚天墨官复原职,继续担任丞相一职,赐封镇国公,任命董飞为太保,护国将军冷君邪救驾有功,封为忠勇侯,皆赐白银千两,锦缎百匹,另外此次平乱有功的将士,在三日内将名单呈报上来,一并封赏。” 楚天墨,董飞,冷君邪早已跪在殿心接旨谢恩。 宋清瞳的视线一直没离开玉阶下高大威严的身影,对于楚天墨 的赏罚可以说不疼不痒,相当于没罚,她虽然已经认定楚天墨,但若是赐给他后宫的封号,必然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而且现在离宫之乱刚刚平息,自己的身体也是不容忽视的严峻事实,如果自己真的无药可医,她绝不能在自己走了之后,给楚天墨留下难堪的局面,所以,此事不急于一时。 这时候,太监引着宋昭夜走上大殿,宋昭夜毫无形象地打着呵欠,众臣皆拿眼角瞄着他,宋昭夜不以为意,闲庭信步般来到玉阶下,朝御座上拱了拱手,颇显慵懒的声音说:“皇上,找孤来何事?” 宋清瞳垂帘看一眼宋昭夜,懒洋洋地立在大殿上,毫不怀疑,他不但早饭没吃,估计连脸的都没洗,昨天她同他闲聊,出于好奇问起他在府中男扮女装之事,哪知得到的答案差点跌掉下巴。 宋昭夜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唉!往事如烟,彼时孤年少轻狂常常出入兰苑妓馆,皇兄将姓楚的派到孤王府中,教孤王礼仪学问。孤王命仆从扮作孤,孤装扮成陪读的婢子,楚天墨过来上课,见孤得貌美如花,便动了色心,每每在课上以言语戏之,孤不胜其烦,于是在雨后清夏之夜,月上柳梢之时,约他出来如实相告,哪料他恼羞成怒,从此之后,姓楚的事事挤兑孤,欲置孤于死地。”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宋昭夜说得痛快,可宋清瞳听起来却心中添堵,楚天墨居然对扮作女子的宋昭夜动了春心,想想都觉得荒唐,哪天闲下来时,她得好好问问他。 “皇叔,你率擎天军救驾有功,朕要封赏你。”宋清瞳和颜悦色说道。 宋昭夜闻听一皱眉毛,宋清瞳生恐他说出什么不经的话来,朝福全一抬手,福全又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道圣旨,展开来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宋长使救驾有功,恢复熙王封号,搬出后宫回熙王府居住,另封为应天府府尹,即刻上任。钦此——” 朝堂上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宋昭夜的眉头拧成一团,他才不要做应天府府尹呢!正要抗旨,宋清瞳瞪起眼睛紧紧盯着宋昭夜,宋昭夜迫于威势不情不愿弯腰接旨,心中盘算,他就不去上任宋清瞳还能绑他去? 宋清瞳封宋昭夜为应天府府尹也是无奈之举,应天府尹放在现代相当于北京市市长,她把他当做国家接班人来培养,希望他上点道,万一自己不幸嘎嘣了,北秦也不至于陷入一片混乱。 朝堂上恢复平静,宋清瞳正要退朝,侍卫跑上来禀告:“禀皇上,元大人迎亲归来,现在殿外候见。” 宋清瞳愣住了,不光是宋清瞳,大殿上文武群臣都窃窃私语,这也太快了吧? “宣——” 元雍身穿喜服独自一人走上金銮殿,走到玉阶下停住脚步,弯腰行礼:“皇上,臣听闻离宫作乱,担心皇上安危,所以连夜赶回京城。” 宋清瞳怔愣之中点了点头,看不出元雍这小子还挺忠心,看了看他的身后空空荡荡,眯起眼睛问:“元爱卿有心了,祥运公主呢?”他若是敢告诉她把公主扔在路上,她绝不轻饶他! 元雍微微一笑,回道:“公主已被臣安顿在使馆里。”说完眼光闪烁,昨晚他在公主面前提到离宫发动宫变,楚天墨带兵平乱,可是尚未结束就去了御医院。他说得一点没错,至于公主在心里是怎么发挥的他就不管了,反正他说完之后,没用他开口,祥运公主就要求连夜赶路。 宋清瞳舒出一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落地,朝班最末走出来一名大臣,此人穿着六品文官服,四十多岁年纪,身材略有些胖,走起路来好像一只企鹅,宋清瞳觉得此人恍惚有些面熟但叫不出名字,大臣走到元雍身旁站定,禀道:“皇上,臣元之焕乃元雍的堂叔,臣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为了高丽和北秦两国的长治久安,必须将自己知道的如实禀明皇上” 宋清瞳垂眸看着元之焕,听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痛,眉头不由蹙起来,道:“请讲——” 元之焕暗暗瞟一眼元雍,道:“皇上,元雍幼时很淘气,一次爬墙时不慎伤了根本,虽然治疗多年却一直不见起色,所以元雍不能娶公主。” 宋清瞳彻底呆住了,伤了根本?目光看向元雍,只见元雍的嘴唇抖了抖,指着元之焕的鼻子怒喝道:“元之焕!你娶了个大字不识的民女做老婆,如今看见本官娶到了金枝玉叶,心里不平衡,生出嫉妒之心!” 朝堂上爆发出哄笑声,元雍转过头跪伏在地,道:“皇上,臣冤枉,臣早年的确落下病根,但是臣走南闯北已经治愈了,请皇上不要听信元之焕胡言。” 宋清瞳颇感头疼,明天就要举行大婚,此时元雍若是出状况,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可是,既然他已承认他是有这个毛病的,趁现在还可以挽回,她绝不能马虎行事,否则影响到北秦同高丽之间的关系,这事可就闹大了。 想到这里,宋清瞳的脸上温和含笑,道:“元爱卿,朕不是不信爱卿,可是,此事关系到高丽公主的终身幸福,不能草率,来人,将元大人带下去验看。” 元雍嘴唇抖了抖,脸上是隐忍着羞恼的表情,宋清瞳深感抱歉,想来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吧,上来两名太监将元雍带下金銮殿,朝堂上安静到极低,好一会儿,太监和元雍归来。 太监小心翼翼禀道:“方才奴才和太医试了各种方法刺激,可是元大人那里就是没有反应……”太监说着低下头。 宋清瞳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朝堂上发出嗤笑声,元雍挎着一张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悲哀道:“皇上,臣没想欺瞒皇上,臣方才只是一时紧张,求皇上再派人验看。” 元雍说着,额角渗出汗珠,心里暗骂太监,回去以后非得好好清洗不可!这个死太监整个一变态,摸着自己那里,手就像沾上了一样,他怀疑他是故意在占自己便宜,方才他动用全身功力才没让那里起反应。 宋清瞳的眉头皱起来,公主是肯定不能许配给元雍了,可是,这让她怎么向高丽公主和高丽国交待?心中烦躁,抬手拍了一下御座扶手,目光看向殿里的大臣,宋昭夜吓得脸都变色了,她要是敢把公主指给自己,他不介意不告而别跑回去练寒冰功。 这时,一位大臣走出朝班,绷着脸道:“皇上,元雍犯下欺君之罪,而且患有无能之症,若是留在朝中有损朝臣威仪,臣以为应该削职为民,压入天牢。” 宋清瞳看他一眼,是工部侍中徐琦,又有几名大臣走出朝列附议。宋清瞳只觉得脑瓜仁生疼,平心而论她是很欣赏元雍的,可是,看他生得高大潇洒,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得了那种病呢? 元雍跪伏在地,声音变得哀痛:“臣无心欺君,求皇上不要将臣打入天牢,臣愿意进宫作内侍,从今以后寸步不离服侍皇上。” 宋清瞳额头布满黑线,寸步不离?开玩笑!她欣赏他是个人才,若是留在宫中当差只恐埋没了他,心中着实为难。 福全忽然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皇上不如恩准元大人的请求,奴才冷眼看,此人很机灵而且脑子活络,做近侍再合适不过。” 宋清瞳吃惊地看向福全,福全才五十多岁,但是头发已经全白了,背也有些驼,这才意识到,福全终日跟在自己身边,想来是身体吃不消了。 福全保持姿势,静等宋清瞳示下,身边的太监都不合心意,福全正愁接班人的问题,元雍出现得正是时候。 “准——”宋清瞳道,不过心里还是无法认同元雍做近侍,暂时先这样吧,总不能将他押进天牢。高丽公主的 结婚对象还是挺让她犯难,这种事她不宜露面,吩咐东方亮负责同高丽公主讲明。 下了早朝,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转过身看一眼,元雍已经换上一身太监服,毕恭毕敬跟在身后,宋清瞳头疼地道:“额,元雍,你才回来,先回府歇两天。” 元雍神情认真:“皇上,臣是您的近侍,理应寸步不离跟在皇上身边。” 宋清瞳挑了一下眉毛,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她还是有些不大适应,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冷君邪提到要亲自审理云瑾,心中总是有些担心,吩咐赤霄去地牢盯着点儿,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她此刻还不想看见云瑾,虽然昨晚上官潋月同自己讲,云瑾也许是诚心投靠,可是她一想到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她就心底发寒,她无法原谅他! 快走到御书房时,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映入视线,纪云鹤一袭锦袍正在御书房门口候着,宋清瞳心头一警,他又来干什么? 宋清瞳走到近前,“云鹤?找朕有事?进来说。” 迈步走进御书房,元雍朝纪云鹤尴尬地一扯唇角,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福全愣住了,他怎么可以进去,看来回头他得好好教教他礼法。纪云鹤也愣住了,元雍不是要娶公主吗?怎么转眼之间成了太监?略一犹豫,也迈步进了御书房。 宋清瞳端坐在龙椅上,元雍在一旁垂手侍立,纪云鹤的注意力已经从元雍的太监服上,转移到宋清瞳身上。 纪云鹤撩袍摆跪倒在地,恭敬说道:“皇上在纪府岌岌可危之际伸出援手,为纪府钱庄垫付银两,救纪氏于水深火热之中,皇上之恩臣没齿难忘!”说完叩了三叩。 宋清瞳微微一笑:“救纪氏就是救北秦,云鹤不必客气,平身——” 纪云鹤站起身,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宋清瞳,宋清瞳被他看得不自在,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就听纪云鹤低酽的声音说:“臣感谢皇上为纪府洗脱罪名,如今纪府得以平冤昭雪,臣终于可以回宫了。” 宋清瞳闻听眉头蹙起来,她肯定不会让他回来的,轻咳一声道:“云鹤,钱庄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朕爱惜你是个人才,留在后宫恐怕会埋没了你,所以朕决定放你出宫!” 纪云鹤心中一沉,她的回答在预料之中,但是他是不会放弃的,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皇上,臣的名字已经录入后宫名册,臣是后宫里的男人,臣不会出宫。臣这就回去交待清纪府事务,然后回宫侍候皇上。” 宋清瞳眉毛立起来,眼见纪云鹤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御书房,心中着实烦恼,不管纪云鹤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心意已决,排雷工作绝不能毁在他身上。 翻看奏折批阅起来,元雍在一旁研磨,狭长凤目注视着宋清瞳,她手中的鹅毛笔很特别,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专注,元雍原本焦灼的心绪逐渐平静,唇边不知不觉间勾起一抹弧度,出神注视良久,忽听宋清瞳道:“掌灯”元雍回过神,擦亮火石,点燃琉璃盏。 这时候,赤霄进来禀告:“皇上,荣贵君动用刑法,然而雪如来只字未吐,荣贵君说再多问也是无益,反正三日后推到菜市口问斩,所以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赤霄说到这里额上冒汗,荣贵君下手够狠的,他看着都毛骨悚然。 宋清瞳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挑断手筋脚筋?冷君邪未免太残忍!忽听桌上当啷一声响,抬眸看去,是元雍手中的火石不慎脱手,砸在龙书案上,宋清瞳没有在意,此刻她的心已经不在御书房,连手中的鹅毛笔都忘记放下,蓦地站起身,一阵风般出了御书房。 ☆、第九十一章 清和宫地牢 石壁上的长明灯发出幽冷的白光,人影被拉得细长,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重,宋清瞳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快步走向地牢深处,元雍福全等人紧跟在身后。 转了一道弯,前面是最后一间牢房,一排碗口粗的圆木将牢室与外界隔绝,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冷君邪的侧影,他的侧脸露显得狰狞骇人,手中弯刀反射出瘆人的寒光,手臂一挥,锋利的刃口向前方砍去,宋清瞳的呼吸为之一窒,大叫道:“住手——”情急之下,声音仿佛浸过冰水。 冷君邪收住刀势,他早听到牢房外的动静,熟悉的脚步声暴露了来人焦急的心绪,他若想动手,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之所以没下狠手,是因为他顾及她的感受,云瑾是奸细的事实已经给了她沉重一击,可他到底曾经跟她同床共枕,她对他是有些情的,正因为担心她承受不住,所以他留有余地。 宋清瞳见冷君邪收刀,心微微放下,提衣摆走进牢房,脚下时而松软时而坚硬,垂帘瞥一眼,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稻草,目光一点点移向墙角处,尽管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面前的景象刺痛了双眼,云瑾瘫倒在墙边,长目紧闭乱发遮住脸颊,上半身未着寸缕,原本晶莹剔透的肌肤如同血染一般,身上鞭痕密布,肩头还有多处烙铁的烫伤,宋清瞳动用全部意志,支撑着自己没有将的目光移开,一寸一寸看下去,她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印着深深的瘀痕,那是被夹棍夹伤的吧。手腕被一根粗大的铁索锁住,铁索的另一端嵌进石壁里。 耳边响起冷君邪低沉的声音:“皇上,雪如来只字未招,留下来已无益处,皇上绝不能心软!”口气里显出语重心长。 宋清瞳将目光从云瑾身上移开,深深吸一口气,她差点忘了,冷君邪爱的人就是被离宫害死的,想来他一定对离宫恨之入骨吧,他说得对,她不能心软,雪如来落到如今的下场就是因为心软,她不能步他后尘!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这样心痛? 这时候,云瑾的眼皮动了动,他似乎感到了熟悉的气息,费力的睁开双眼,透过发丝,隐约看见一抹纤柔的倩影,心跳不由加速,手撑着冰冷的石头地面挣扎着坐起身来,抬手撩开额前乱发,锁链摩擦发出哗哗楞楞的冰冷声响。 熟悉的身影近在咫尺,她的面容憔悴,眼中似乎闪动着泪光,云瑾叹息一声:“你还是在意我的。”声音微弱却格外清晰。 宋清瞳的手紧紧捏住衣角,想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说得没错, 他是她穿越而来的第一个男人,对于他,即使无爱也是有情的。 云瑾的一瞬不瞬注视着宋清瞳,眸光越来越灼亮:“瞳瞳,我想过了,你身上的毒或许有救,家师是世外高人,他也许有办法,瞳瞳,你跟我走,等你的毒解了之后,我任你发落。” 云瑾说着,身体不由向前倾斜,伸手去拉宋清瞳的袍摆,冷君邪冷目一闪,扬起手中钢鞭照着云瑾劈头盖脸就是一鞭,宋清瞳心中猛然一颤,伸手想去阻拦,然而云瑾已经被打翻在地,血顺着额头汩汩地流下来,宋清瞳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还阳丹昨日用完了,而混元丹五天前就吃没了,水镜至今下落不明,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她必须早作准备,所以早朝上才会将宋昭夜扶上位。 冷君邪见宋清瞳情况不对,连忙抬手扶住宋清瞳,“瞳儿?”她身体不好,受了刺激会加重病情,在她面前,他必须收敛一些。 云瑾从地上爬起来,长目注视着宋清瞳,心底的愧疚和疼痛排山倒海袭来,好容易稳住心神,微弱的声音说:“瞳瞳,我带你去疗毒,你相信我!” 宋清瞳站直身形,看一眼云瑾,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会相信他,是离宫害死了女皇,她若放过他,就太对不起冷君邪了,深吸一口气,平直无波的声音说:“曼卿,不可否认朕对你有些情意,但是这点情意还不足以令朕放过你,放过离宫!现在朕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离宫在朝廷上布下的眼线尚未拔出,朕要利用你将你那些手下一个一个引出来,三天后,你会被推到菜市口处斩,相信你的手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云瑾的嘴唇颤了颤,眼中的光亮逐渐湮灭,最后一丝幻想宣告破灭,可是,一想到她即将不久于人世,一股钻心的痛直达五脏六腑。 宋清瞳垂眸注视着云瑾,他的身体散了一般靠在石壁上,神情里透出绝望,他是因为听到她的判决而绝望,还是因为她要将他的手下一网打尽?她真要杀了他?昨天在祭天殿里的事情她已经想清楚,他或许是故意喝下那杯毒酒,可是,那又怎么样,离宫害死女皇,意图覆灭北秦,这样的大罪砍一百次脑袋都不够! 牢房里寂静的极点,宋清瞳转身向牢门走去,也许是地牢潮湿阴冷,她觉得腿有些软脚下虚浮,冷君邪上前一步扶住宋清瞳,宋清瞳握上扶在自己手臂上的大手,抬眸看一眼冷君邪,轻声说:“阿邪,不要用刑了,他若死了,线索就断了。” 冷君邪点点头,压下心中苦涩, 低声说:“瞳儿,我扶你回宫。” 冷君邪扶着宋清瞳走出牢门,宋清瞳几乎靠在冷君邪身体上,冷君邪一阵心疼,抬手将宋清瞳抱在胸前,阔步向地牢外走去。 福全走到地牢转弯处,发觉元雍没跟上来,回头看过去,幽冷的长明灯下,元雍脚底生根一般,站在方才的位置,福全摇摇头,到底是个书生,可能是被这种场面吓呆了,压着嗓子召唤:“小元子?” 一连喊了两声,没见元雍有反应,福全叹一口气,小步快走回到牢门前,贴近元雍的耳朵叫了一声:“小元子!” 元雍吓了一跳,转头看一眼福全,然后连忙侧过身拭了拭眼睛,心中疑惑,他什么时候成了小元子?最后看一眼云瑾,主上一定要坚持住,阿璃很快就到! 回到寝宫,冷君邪留下来和宋清瞳一起用膳,吃了两口,冷君邪发现宋清瞳吃得很慢,似乎没什么食欲,低头看一眼自己衣袍,袍摆上染着几道血痕,袖子上也溅上了血点,目光微闪,她是因为这个咽不下饭?目光看向宋清瞳,温柔一笑:“瞳儿,你先吃吧,我去去就回。”起身出了寝宫。 宋清瞳轻轻舒出一口气,冷君邪身上散发出一股血腥气味,这让她想起方才血淋淋的那一幕,胃中翻涌渐渐平息,可眼前的饭菜还是吃不下,只觉心中疼痛,勉强吃了两口,再也吃不下,放下筷子。 忽见元雍执筷为自己布菜,宋清瞳暗暗蹙眉,道:“元雍,朕吃完了。” 元雍微微一愣,她没吃几口这就吃完了?方才她在狱中显得很虚弱,他以为她是见不得血腥,可是出了地牢,她的面色怎么还是那样苍白?狭长凤目里现出一抹担忧。 玉儿承影也露出担忧的表情,正要将碗筷撤下去,宋清瞳道:“不用撤了,阿邪还没用呢。你们都退下,朕想一个人静静。” 元雍轻轻放下筷子,目光看着宋清瞳闪动不定,她是君他是臣,况且他现在身份卑微,只能无条件服从,一步一步,缓缓走出寝殿。 元雍的身影在殿门处消失的一刹那,宋清瞳站起身来,在殿心来回踱步,对于今日大殿上的意外,她到现在依然心存疑惑,元之焕的举报似乎过于巧合,从风光尊贵的驸马到卑贱遭人耻笑的太监,这样的变化,可以说是从天堂坠落到地狱,而元雍面对如此打击,只是在大殿上显出悲痛,这不能不让人生疑!离宫残部尚未剿灭,对于任何疑点,她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宋清瞳唤出鱼肠, 压低声音吩咐:“时刻留意元雍动向。” 鱼肠走后,宋清瞳叫来福全,“相父今天都做什么了?”这是她特意交代给福全的任务,将楚天墨每日动向汇报给她。 福全回道:“楚相下朝以后,一直同董大人商讨处理京畿防御和宫变的遗留问题,本来是要进宫面圣,掌灯时分,祥运公主到访,找楚相研究驸马的人选,小张子来回话时,祥运公主尚未离开。” 宋清瞳的心不断下一沉,楚天墨对于祥运公主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福全退下后,宋清瞳本来想去趟相府,可身上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仰面倒在龙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楚天墨和祥运公主重合的影子。 寝殿门外响起脚步声,宋清瞳知道是冷君邪回来了,眼睛看着床顶没有起身,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冷君邪在床边站定,宋清瞳微微偏头,看一眼冷君邪,他换了一身石青色缎袍,头发是潮湿的,显然刚刚沐浴过,宋清瞳微微一笑:“阿邪,先吃点东西。” 冷君邪道:“我不饿,你累了?” 宋清瞳心中一动,他看出来她浑身无力?支撑着想坐起身来,肩头被冷君邪的大手按住,“别动——”冷君邪说完,翻身上床,躺在宋清瞳里侧。 宋清瞳恢复平躺姿势,扭过头看向冷君邪,见他漆黑如夜的眸子注视着自己,深沉的喘息喷洒在自己耳畔,宋清瞳觉得耳朵越来越热,面颊也跟着热起来,连忙转过头来。 就听冷君邪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你喜欢我?” 宋清瞳微微一怔,这个问题他好像问过自己,再次扭头看向冷君邪,他依然注视着自己,坚毅的薄唇紧紧抿着,不由一笑:“傻瓜,我当然喜欢你了!”这个回答不假思索,跟上次的答案一模一样,宋清瞳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眉毛微微蹙起来,“可是——”可是怎么会和上次的回答一样 冷君邪眉毛挑起来,霸道地说:“没有可是!”说完,翻身覆在宋清瞳的身体上,掷地有声的话音吐出唇:“你喜欢我,今晚我要你!”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宋清瞳脸上,灼烫的唇用力压在宋清瞳的嘴唇上,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宋清瞳的心没有规律跳动起来,这是他知道真相后第一次跟她有实质性的举动,感觉他的大手拉开自己的衣带,扯掉身体间所有阻碍,滚热的身体终于没有任何牵绊,紧紧地融合成一体! 寝殿外,宫人鼻观口口观心,大气不敢喘,元雍垂着头,也许 别人听不见,可是他的耳力不同寻常,他甚至听到缠绵悱恻的低吟声,虽然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元雍的脸越来越热,看来回去得冲个凉水澡了。 两天后 宋清瞳刚刚退朝,在早朝上得到消息,辽国可汗萧煜一行人马入暮时分抵达京城,东方亮甄选出的十名候选闺秀,她已经看过画像了,长得皆是闭月羞花,相信萧煜一定会满意。 走出金銮殿,一名侍卫跑过来禀告:“皇上,澄良人方才在宫门口,托属下将金牌还给皇上,听他说好像是要去将功赎罪。”将手中金牌呈给宋清瞳。 宋清瞳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接过金牌,正是那日澄观装病盗走的,心中生出悔意,这几天她不该有意疏远他,他不会是去捉拿紫煞吧?可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且紫煞似乎并没有把他当弟弟看,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他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唤出湛卢:“即刻出宫追赶澄观,务必将他带回来。”湛卢领命离去。 宋清瞳的头又开始晕眩,楚天墨今日没来早朝,这几天他似乎很忙,可她不明白,他真的就忙到连看她的时间都没有?无心批阅奏折,迈步走进内廷。 迎面一名太监跑过来禀告:“皇后请皇上去景德宫。” 景德宫 上官潋月临窗而立,看着走到近前的明黄色身影,她身上的毒又有活跃的迹象,看来离毒发为时不远,好在他及时找到水镜,现在还不晚,将手中丹药递给宋清瞳,简短说道:“还阳丹。” 宋清瞳眼睛一亮,“水镜有消息了?”接过丹药。 上官潋月点点头:“他在同独孤打斗时,不慎坠落悬崖,脚摔伤了,好在身上没受重伤,正往京城这边赶,估计天黑前就到,独孤的伤势重一些,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住。” 宋清瞳闻听喜讯不由一拍桌子,只要水镜活着回来就比什么都好!晶亮的目光看着上官潋月,越看越觉得上官潋月貌比潘安,上官潋月被看得面上一红,她还从来用如此崇拜的目光看过自己,心中一阵激荡。 “请皇上先吃下还阳丹。”上官潋月眉眼含笑道。 宋清瞳勾启唇角,脸靠近上官潋月耳畔,低声说:“还是皇后疼惜朕。”说完将丹药放进口中,自己都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肉麻,反正上官潋月被麻得骨头酥软。 出了景德宫,玉儿禀告:“楚相在永安宫等候。” 宋清瞳心头一阵急跳,看来 好事都赶在一天了,快步向永安宫走去,老远看见宫门口跪着一个人,宋清瞳不胜其烦地一甩袖子,纪云鹤是成心跟她过不去,昨天跪了半个晚上,昏过去了,今天缓过来又跑来下跪,这个人怎么就认准了她呢?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男人,宋清瞳觉得必须远离。 看都没看纪云鹤一眼,快步从他身旁经过,元雍的目光闪了闪,站在纪云鹤身旁。 宋清瞳走进寝宫,一眼看见楚天墨身穿绛紫色官服,端肃立在殿心,宋清瞳心中一阵狂跳,同时又觉得有些委屈,三天了,他才想起来看她,估计是手头的事务处理完了,看来她在他心目中并不是最重要的。 楚天墨行过礼后,目光看向宋清瞳,剑眉不由皱起来,她的面色怎么越来越差?“皇上,臣为你把脉。”说完,执起宋清瞳的手腕,片刻后,轻轻放下,身体维持原状没见异常。 宋清瞳勾唇一笑,她刚刚服下还阳丹,看来是起效了。 楚天墨放下心来,这才禀道:“皇上,元雍自请入宫做内侍,臣觉得有疑点,皇上是不是该派人监视他的行踪,还有,那日在朝堂上,元之焕徐琦等人,臣也觉得可疑,臣已经派人监视。” 宋清瞳颌首,含笑道:“还是相父想得周到,朕已经派鱼肠去监视元雍。”明日,她一定要将离宫乱党一网打尽! 楚天墨点点头,又道:“东方大人为祥运公主提供的适婚大臣的名册,祥运公主已经过目,但是相看了几位大臣,都觉得不甚满意。” 宋清瞳眉头蹙起来,心中不免愤愤然,要是她把楚天墨指给她,她肯定满意!心中涌起酸涩,听说这两天,祥运公主成了相府里的常客,难道他都不知道避讳些? 楚天墨根本没注意宋清瞳的心理变化,接着禀道:“这次陪同辽国可汗一同抵京的还有陆飞江将军率领的一千精兵。” 宋清瞳点头,看一眼神色不显的楚天墨,一笑:“相父终日操劳国事,我国有相父这样的中流砥柱,是北秦之福啊!” 楚天墨微微一笑,宋清瞳目光一闪,又道:“朕想问相父,北秦在相父心目中到底有重要?”重要到这几天连单独见她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一见她张口闭口不离国事。 楚天墨没听出宋清瞳的话外之音,沉缓有力的声音道:“先帝临终时将北秦托付给臣,在臣的心目中,北秦比臣的性命重要百倍。” 宋清瞳一笑,向窗边走了两步,转身回眸,眼睛睨向楚天墨:“ 不知在相父心目中,朕与北秦孰轻孰重?” 楚天墨怔住,深眸闪动注视着宋清瞳,嘴唇紧抿。 ☆、第九十二章 变数:辽帝抵京 宋清瞳见楚天墨没有答话,心中更加酸涩,也许在他眼中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她心里真的很憋闷,其实这些天来,他已经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正如他所言,北秦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勾唇一笑:“北秦与高丽联姻,事关两国和平大计,高丽公主素来有心于相父,朕欲将公主许配给相父,相父意下如何?” 楚天墨闻言讶然,看着宋清瞳似怒非怒的表情,这才明白,她是在吃醋,这几天祥运公主每每登门商讨驸马人选,他必定放下手中所有事务耐心商议,他深知,北秦若是在驸马人选上出了岔子,于两国关系大为不利,所以他必须稳住祥运公主,而宋清瞳竟不知他这样做的苦心! 想到这里,楚天墨不由摇首叹息,宋清瞳眉毛立起来,更加认为楚天墨是因为娶不到公主而叹息,唇边的笑微冷:“相父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天色晚了,相父留下来侍寝吧。”说完,宋清瞳负气般转过身去,留给楚天墨一个挺直的背影。 楚天墨扫一眼窗格,太阳尚未西沉,再看宋清瞳虽然背对着自己,但是周身上下端着天子的威仪,心中着实好笑,以拳抵唇沉笑了一声:“臣留下来恐怕不妥。” 宋清瞳闻言眸底一沉,蓦然转过身,面带愠怒,眼睛瞪向楚天墨。 楚天墨含笑道:“辽国可汗快到了,臣还要陪同皇上宴请远方贵宾。” 宋清瞳恍然,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眼见楚天墨的笑容不断扩大,宋清瞳更加觉得难堪,他是在嘲笑她算盘落空,他又逃过了侍寝?沉着脸,两步走到楚天墨面前,沉毅俊美的面庞近在咫尺,额头甚至感觉到他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宋清瞳心中不由一荡,低声说:“天色尚早,相父这些天将朕都忘到脑后了吧?” 楚天墨眉梢挑起,一会儿功夫,早晚都让她说了,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臣无时无刻不惦念皇上。” 宋清瞳闻言脸红心跳,他心中果然还是有她的,伸手环抱住楚天墨,将一侧面颊轻轻靠在楚天墨胸前,一股恬淡的香气窜入鼻子里,宋清瞳的身体僵住,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仰起脸,皮笑肉不笑道:“相父好风雅!红袖添香夜读书,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楚天墨不由愣住了,旋即明白宋清瞳此言的意思,真是冤枉,这香气只是府上熏香的气味,他的府上一直用这种熏香,眼见宋清瞳抬手要推开自己,楚天墨目光一闪,反手将她圈在臂弯里。 “傻丫头!在胶州时,皇上 派来两名侍卫寸步不离监视臣,臣回京后又派来太监,两天前臣举目远眺时,不巧看见赤霄未及掩藏的身影。此香乃臣府上的熏香,皇上对臣就这么不放心?” 宋清瞳经楚天墨一说,更加觉得脸上没面子,这怎么能叫监视?她明明是在保护他嘛,虽然貌似他不用。 恼道:“天下美人都不入你的法眼,你心里只有北秦,你和你的北秦长相厮守去吧,放开我!”身体不停挣扎,但是楚天墨的手臂越收越紧,宋清瞳终于不再挣扎,因为挣扎也是枉然,留下力气听他怎么说。 楚天墨一脸好笑的表情低头看着宋清瞳,她将头埋得很低,大手抬起她的脸,她嘟起嘴的模样很有意思,抬指轻刮一下宋清瞳的鼻梁: 轻叹一声:“高丽公主背后是整个高丽王国,在驸马人选的问题上我国有错在先,臣这样做是为了稳住高丽公主,从而使高丽国王不至借此发难,难道皇上真的不懂?” 宋清瞳眼珠转了转,他说得挺有道理的,不过心头这口气还是没发出来,不依不饶道:“方才的问题相父还没回答呢!” 楚天墨深眸注视着宋清瞳,略作思考,沉声道:“臣答应先帝,誓死守护北秦。” 宋清瞳的眉毛聚在一起,她自然知道她的问题提的刁蛮,可是,他连说谎哄自己开心的不会? 楚天墨不由一笑,眼中饱含温情,轻声说:“傻丫头,你真的不懂?你是北秦天子,守护北秦就是守护你!”抬手将宋清瞳揉进怀里。 宋清瞳闻听只觉得心驰神摇,温柔认真的话语,胜过世间最美的情话, 楚天墨一瞬不瞬注视着宋清瞳,低下头,唇吻印在宋清瞳的额上。 宋清瞳更加觉得心波荡漾,手扶在楚天墨精壮的胸膛上,他的肌肉好结实,脑子里想起那晚他将自己紧抱在怀的情景,强壮的身躯有力的臂膀,她好像一片柔软的羽毛,只能顺从他的意志,被揉压屈曲成不同的形态。 此时,宋清瞳身体仿佛化成一汪水,软倒在楚天墨怀里,口中是更加柔软的声音:“相父,朕的头好晕——” 楚天墨正沉醉于怀中软香,闻听不由一惊,她的声音虚软无力,身体像被抽去骨头一般依偎在自己胸前,难道是即将毒发? 连忙将宋清瞳抱起,大步走到床边,弯腰将宋清瞳轻轻放下,正要直起身体,宋清瞳的双臂藤蔓般环绕在他的颈上,楚天墨一怔,宋清瞳的嘴唇几乎贴在楚天墨的唇上, 声音低柔娇软:“相父难道不想我?” 说完,臂上轻轻用力,将楚天墨拉到床上,翻身将楚天墨压在身下,双手伏在楚天墨胸前,红唇覆在楚天墨刀削般的薄唇上,吸吮轻啄。 渴望已久的温香软玉在怀,楚天墨的心狂跳不已,这样的情景曾出现在午夜梦回之时,那种激荡的心情和真实的触感,同现在别无二致,就好像曾经她就这样覆在他身上,辗转缠绵! 深情拥吻,衣衫散开,鬓钗蓬乱,深沉的喘息和低秾的轻吟交织在一起,入到耳中格外**,楚天墨深目半睁半合,看着面前意乱情迷的人儿,心中柔情脉脉,手臂支着床榻,身体翻转将宋清瞳压在身下,宋清瞳早已沉迷其中,根本没注意转瞬之间二人换了位置,只觉得滚烫的唇舌撤离自己的唇瓣,沿着自己的脖颈一寸一寸吻下去…… 寝殿里的光线逐渐变暗,二人缠绵良久终于进入实质性一步,这时,殿门外响起侍卫的传话声:“启禀皇上,辽帝一行人马抵达京城,很快达到皇宫。” 殿外的禀告令宋清瞳迷醉狂乱的心瞬间清醒,快到皇宫了?她现在衣衫散乱,最主要的是头发蓬乱,梳理起来还要费些功夫,眼见楚天墨去拉自己的寝裤,宋清瞳温柔地按住那只大手,口中道:“相父——” 声音顿止,宋清瞳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娇软得可以拧出水来,自己听着都不由心肝颤动。 楚天墨本已逐渐冷却的心潮再次变得激荡起来,爱如潮水一发不可收拾,唇再次狂乱地吻下去,宋清瞳也是心波荡漾,经过短暂的沉迷,宋清瞳发现自己的寝裤被褪下去,心中一警,想起那晚的情景,他虽然意识不清,但是动作却更加温柔,不由轻笑:“相父清醒的时候反不及昏迷时体贴。” 楚天墨闻听止住动作,抬起头,深沉如夜的瞳眸注视着宋清瞳,良久不语。 宋清瞳将楚天墨的反应看在眼中,她现在可以告诉他,因为她确定他已经接受了她,微微一笑:“相父,时候不早了,我们——” 楚天墨已将宋清瞳揉进怀里,心越来越柔软,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他,是担心他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吧,她不但舍命救他,更对他体察入微,相比之下,他对她却是粗心的,低声说:“瞳儿,对不起——” 宋清瞳勾唇而笑:“相父何必客气,记得常来宫里看我——就好。”这个时辰不好,最好再晚些,后面的话自动吞入腹中。 掌灯时分,楚天墨已经先 行一步去宫门口接待辽帝,宋清瞳在玉儿承影的服侍下穿戴好龙袍冠冕,可还没走出寝宫,元雍进来禀告:“皇上,纪良人昏过去了。” 宋清瞳眉头蹙起来,如同昨晚的步骤,命两名太监将纪云鹤扶进偏殿,吩咐玉儿去请太医,然后坐上龙辇前往长乐宫。 此时,楚天墨已将辽帝一行人迎进了长乐宫。 宋清瞳迈步走进长乐宫,众臣已在大殿两侧的雕漆矮桌前落座,楚天墨东方瑞等几名大臣正陪同辽帝一行四五人,在殿心寒暄,殿中央凛然立着一位身材高挺的男子,乌黑的长发披垂在胸前及腰间,额上系着粗绳编织而成头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慑人心魂的王者气魄,想必他就是辽帝萧煜,只不过,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银灰色的玄铁面具,只露出额头和光洁的下巴。 萧煜看向从殿外走来的明黄色身影,风华内敛气质沉静,步履波澜不惊,脸上微微带笑,一见之下令人生出亲近之心。 低哑的声音,简短说道:“寡人有礼了——” 宋清瞳微笑道:“可汗远道前来,朕有失远迎,还望可汗恕朕接待不周之过。” 萧煜道:“陛下客气了,寡人容貌被毁,恐吓到周围的人,所以终年戴着面具,请陛下见谅。” 宋清瞳颌首,心中微动,不知为什么,自她进入长乐宫后,一直觉得殿上有一股熟悉的危险气息,在萧煜面前,这种怪异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余光发现萧煜身旁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辽国大臣,在两名大臣身后,站着一位身披朱红色袈裟的老和尚。 宋清瞳不由怔住,这不正是她在蔺城寺庙里看见的灵空法师吗? 灵空法师上前一步朝宋清瞳行了一个佛礼,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阿弥陀佛,老衲给陛下见礼,皇上别来无恙。” 宋清瞳心思转动,当日自己男装打扮,没想到今日一见,这老和尚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不过,他不是北秦的和尚吗?怎么跟辽帝同来?一笑:“灵空法师也来京城了?”不老老实实在庙里念经,大老远跑这来,看来她要留意了。 灵空法师但笑不语,宋清瞳也不多言,将萧煜等人让到座位里。 转过头看一眼依然立在殿心的楚天墨,他的脸上和煦带笑,深沉灼亮的目光看着自己,宋清瞳心头一跳,不由自主想起方才的一幕,面上泛红,却见楚天墨谈吐自若,挽起一位身姿笔挺的年轻将军,笑着道:“陆将军,还不拜见皇上——” 宋清瞳这才注意到,一直整肃立在众人之后的陆飞江,只见他身穿银盔银甲,哗愣愣健步走到面前,单膝跪地:“臣陆飞江拜见皇上!” 声音干脆有力,宋清瞳不由一笑:“陆将军免礼平身。”说着,抬手虚扶。 陆飞江站起身,一双虎目看向宋清瞳,温和带笑威仪内收,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心中涌起感激之情,宋清瞳的目光在陆飞江脸上逡巡,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颇有相父风骨,忽而心头一动,若是将陆飞江封为驸马,祥运公主大概会满意吧。 想到这里,宋清瞳看着陆飞江不住颌首,祥运公主的驸马有着落了!陆飞江却不明其意,见宋清瞳这样看自己,脸刷地一红,连忙低下头。 席间,陆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宋清瞳笑着道:“陆少将军初出茅庐就立下大功,真是虎父无犬子,到你父亲身旁落座吧。”现在辽帝在殿上,明日早朝再封赏不迟。 一时间众臣皆已落座,酒菜已经端上来,楚天墨坐在玉阶下右排首位,对面桌前,萧煜席地而坐,接下来是灵空法师等人。 宋清瞳登上玉阶,刚在御座上坐稳,长乐宫宫门口传来太监的高唱声:“皇后驾到——” 宋清瞳心头一阵狂跳,上官潋月亲自出城去接水镜,这么说水镜回来了?腾地站起身! 只听太监再次高唱:“文贵君驾到——” 殿门处上官潋月和水镜一前一后走进来,上官潋月走在前面,身穿雨过天青色长衫外罩鹤氅,在他身侧一步远的距离,水镜身穿青灰色袍服外披深色斗篷,手执拂尘,发髻高挽。一个端雅庄重,一个飘逸出尘,二人步履无声走进长乐宫,宋清瞳早已走下玉阶。 明眸注视着水镜,他明显瘦了,容长脸上两腮低陷,这些天来一定吃了不少苦,拉起水镜的手,真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但是大殿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宋清瞳还是有顾忌的。 水镜的眸光闪亮如钻,日思夜想的佳人近在眼前,声音低酽:“瞳瞳,我好想你——”没管那么多,伸手将宋清瞳抱进怀里,感受到宋清瞳温热柔软的身体,回想起坠落悬崖的瞬间,九死一生的危急关头,他想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他若死了,她身上的毒再也无药可医,所以他绝不可以死!也许是求生的**太过强烈,上苍感知,他得以大难不死! 大殿上响起抽气声,宋清瞳的脸微微一红,听见上官潋月咳了一声,轻轻推开水镜,站直身体, 心中赞赏,世外之人果然不像俗人这般扭捏。 宋清瞳面上带笑,拉起水镜的大手走向御座,走了两步,余光见上官潋月没有跟上,停步转身,上官潋月站在原处一动未动,心中不由好笑,伸出另一只手拉起上官潋月,一左一右,挽着二人走上玉阶,暗想,幸好只有两个人,否则她岂不是连脚都要用上。 太监抬上来两把椅子,置于御座两侧,三人落座,宋清瞳让过酒后,看着萧煜微微一笑:“我国已经遴选出十名和亲对象,皆是当朝重臣之女,敢问可汗现在是否相看?” 萧煜放下酒杯,略显沉冷的声音说:“寡人预备在京城停留三天,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看不迟。” 宋清瞳颌首,忽见灵空法师站起身,沉稳的脚步走到殿心,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实不相瞒,老衲此来京城,是有事情请求陛下。” 宋清瞳勾唇一笑:“法师请讲。” 灵空法师道:“老衲受一位女施主所托,她的儿子因犯了国法即将斩首,可是三天后就是她的儿子二十五岁生辰,她恳请皇上可否让他的儿子度过生辰再处斩?” 宋清瞳眉头微蹙,凡是处以斩刑的,基本上都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十恶不赦之徒,这个她不好应下,沉吟道:“不知那位女施主的儿子所犯何罪?” 灵空法师道:“他的儿子集结帮众意欲灭掉北秦,然而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可惜为时已晚。” 宋清瞳闻听心中一窒,大殿上死一般的静,众臣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灵空法师。 灵空法师依然泰然自若,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不错,那位女施主的儿子就是雪如来,不知皇上可不可以延迟三天?” 宋清瞳在心中不住冷笑,原来这老和尚远道而来是为了给雪如来说情,那日她是在蔺城的清凉寺里找到的云瑾,看来云瑾跟这老和尚关系匪浅,清凉寺极有可能离宫有牵连,很好,她正想一网打尽,等宫宴散了,她就立刻派兵前去蔺城清剿清凉寺! 灵空法师慈爱的目光看着宋清瞳,笑着道:“皇上若是肯答应那位女施主的请求,那位女施主愿意献上此宝!” 灵空法师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红缎子锦盒,打开盒盖,盒子里盛着一颗鸡卵大小的珠子,珠子璀璨生光,即使在亮如白昼的宫殿里,那耀眼的光芒仍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宋清瞳不以为意,金银珠宝都是身外之物,她不稀罕,正要出言,水镜 腾地站起身,快步走下玉阶,“法师可否借贫道一看?” 灵空法师微微一笑,将珠子递给水镜,水镜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抬眸看向宋清瞳,脸上掩藏不住兴奋:“皇上,此珠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海龙珠!” ☆、第九十三章 隐瞒 宋清瞳偏头看一眼水镜,他的面颊因为惊喜泛出红晕,凤目中精芒闪动,他方才讲的话听得真切,在蔺城时水镜提到过,海龙珠世间稀有,是炼制解毒丹必不可少的一味药,这么说她有救了?看一眼灵空法师,从前听云瑾说起,他的母亲早已去世,看来这是老和尚的缓兵之计,不过,云瑾被押在皇宫重地,地牢周围的防守固若金汤,他们若想救人根本是痴人说梦! 微微一笑:“既如此,朕可以答应那位母亲的请求。” 殿上响起大臣唏嘘的声音,冷君邪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他虽不知海龙珠的妙用,但是却知水镜在为宋清瞳炼制解药,难道海龙珠对宋清瞳体内的毒有效?视线看向灵空法师,目光立刻变得凌厉,雪如来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延迟三天又怎样?到时候雪如来一样得死! 玉阶之下,楚天墨坐在席前,沉思的目光看向灵空法师,面容红润目光炯亮,步履无声无息,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看来这个和尚大有来历,他有必要派人查一查,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上官潋月。 灵空法师在各种目光的打量之下,依然是泰然自若,脸上慈爱带笑:“老衲代那位母亲谢谢陛下。”将盛放海龙珠的锦盒递给福全,福全接过锦盒,走回去将锦盒交到宋清瞳手中。 宫宴结束时,已近戌时。 景德宫 寝殿上的气氛显得很严峻,水镜端坐在桌旁太师椅上,听完冷君邪讲述宫变那日之事,眉头皱起来,这样看来雪如来是明知酒中有毒还饮下了毒酒,若非用情至深又怎会如此,还有雪如来饮酒之前说过的话,下毒蛊是为了给宋清瞳解毒,这又和西域毒王的话不谋而合,在同火鳞打斗过程中,火鳞曾说,他来北秦是受人所托,为宋清瞳疗毒,并无恶意,当时他不解其意,现在总算明白。 凤目看一眼冷君邪:“蛊虫还在吗?” 冷君邪眉头聚起来:“冷某不知,那日只听雪如来一句带过。”当时宋清瞳身处险境,平叛乱党后京畿事务缠身,蛊虫的事他没有细想过。 上官潋月目光一闪,道:“蛊虫还在。”吩咐侍从拿上来一只匣子,从里面取出那只通体透黑的蛊虫,递给水镜。 水镜接过来在灯下观察,上官潋月又道:“当日雪如来将蛊虫隐藏在汤水里,幸好皇上已经察觉雪如来居心叵测,没有咽下蛊虫。” 冷君邪压抑着怒火,冷厉说道:“雪如来竟要在瞳儿身上种下蛊虫,用心何其深险! 本将军现在就去地牢将他碎尸万段!”说完,大步向殿门走去。 楚天墨沉声道:“君邪回来!皇上说过,不许对雪如来用刑。” 冷君邪蓦然止步,身体气得颤抖,转身面向楚天墨,怒道:“若不是因为离宫,瞳儿体内的毒早就解了!” 楚天墨垂下眼睑,他又何尝不恨离宫,可是,瞳儿对雪如来念着旧情,若是知道他们背着她处决了雪如来,会怎么想,若是因此而毒发,就得不偿失了! 水镜将掌心的蛊虫端详良久,吩咐太监取来一碗鸡血和一包砒霜,将砒霜倒入鸡血之中,用银筷子搅拌均匀,移开筷子,筷子上沾着鸡血的部分已经变成黑色。 水镜将蛊虫放入浸毒的鸡血中,凤目紧紧盯住蛊虫,众人的目光也都看向碗中的蛊虫,只见蛊虫开始活跃起来,身体逐渐胀大,体色变成透明的红,碗里的鸡血渐渐枯竭,全部被蛊虫吸入体内。 楚天墨深目闪动,惊异地看一眼水镜:“此蛊能够吸食毒血?” 水镜颌首,沉吟道:“贫道在擒拿毒王之时,他说此番来北秦是为了给瞳瞳疗毒,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上官潋月眸珠微转,缓缓启唇:“如此说,雪如来下蛊不是害皇上,而是——” 说到这里上官潋月止住话音,可是雪如来为什么救宋清瞳?难道只是因为他爱她?这也就能够解释那日他为何饮下毒酒。想到这一层,上官潋月不由暗暗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非他抛出圣雪令,他们又怎么会对他不留一丝情面,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他应该明白,想不到出道以来从无败绩,一直是神话般存在的雪如来,最终会输在感情上! 冷君邪眼中冷芒闪动,雪如来企图覆灭北秦,甚至害死了瞳儿,罪大恶极!即使他后悔了要救瞳儿,但是过去的事无法抹灭,杀人偿命!雪如来必须为他之前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雪如来是乱党之首,必须伏诛,这件事我们要瞒着皇上。”冷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水镜凤目微闪,对于云瑾,之前他是嫉妒的,后来通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云瑾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不论是身负盛宠还是遭遇冷落,他总给人云淡风轻的感觉,从这一点来讲,他是欣赏他的,因为他做不到!可是这样一个人也会陷入情网?而且陷得那样深,甚至不惜赔上了性命!他不能不佩服他!但是,他不是普通的男人 ,他是雪如来!北秦最大的威胁! 大殿里变得死一般寂静,冷君邪见无人接言,目光看向楚天墨:“楚相,瞳儿对雪如来尚有旧情,若是知道毒蛊的真相,十有**会赦免雪如来,雪如来现在对瞳儿用情很深,但是他心高气傲,怎么会甘心成为后宫之一?一旦将来他有变,离宫就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北秦危矣!” 楚天墨的眸光深沉似夜,他担心的正是这一点,雪如来身后的离宫势力滔天,而且他本人极擅筹谋,这次若非他对瞳儿动情,他们根本不可能捉住他,这次如果放过他,下次再想捉他势必登天,除非他将离宫拱手相让,否则他怎么会放下皇上身边睡着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可是,杀了他?瞳儿将来若是知道真相,他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该怎么办? 冷君邪眼中闪过冷芒:“楚相不必担忧,只要我们四人不说,世上不会有人知道,西域毒王也不能留,瞳儿中的千金醉就是出自西域!” 冷君邪说完,大殿上再次陷入沉寂,良久,水镜缓缓站起身,对于雪如来,他们随便怎么处置都行,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炼制解毒丹刻不容缓,他现在就要启程回观里,趁她没有回来,否则他很有可能将毒蛊的事说出去。 沉吟道:“有了海龙珠,解毒丹终于可以炼制,不过尚需七七四十九天,而且在炼丹过程中不可以离开炼丹炉,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冷君邪道:“本将派一千精兵包围青峰观,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此话听起来显得很荒唐,但是在场的其他三个男人没觉出任何不对,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永安宫偏殿 宋清瞳站在床前,看一眼床上双目微阖,嘴唇青紫的纪云鹤,心头一阵烦躁,宫宴刚散,太监过来禀告,说纪云鹤生命垂危,她急匆匆赶过来,太医方才看过,说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双腿已经严重冻伤,很有可能再也无法下地行走,虽然是他无理取闹在先,可是现在他名义上还是自己的男人,对于他,她肩上是有责任的。 偏殿的门从外面推开,玉儿端来汤药,宋清瞳接过药碗,命太监将纪云鹤略扶起来,自己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送到纪云鹤嘴边,发现他牙关紧咬,又命太监撬开他的牙关,将药喂进纪云鹤口中。 就这样一碗汤药喂下去,纪云鹤在迷蒙中感觉冰冷的身体里有一股股暖流通过,头脑渐渐清醒,眼皮抖了抖睁开双眼,当迷茫的目光看清床边坐着的是宋清瞳 时,心不由一颤,她的手中端着碗,刚才是她亲手喂自己吃药?目光注视着宋清瞳,低微的声音道:“臣愿意侍奉在皇上身边,请皇上同意臣留下。” 宋清瞳闻言怒极反笑,道:“纪云鹤,朕同意你留在后宫。” 纪云鹤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她终于被他感动,只要她肯接受他,他吃再多的苦也心甘情愿! 然而,纪云鹤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宋清瞳勾起唇角,冷笑道:“纪云鹤,方才太医说,你这双腿怕是要废了,所以,朕只能将你留在后宫,养你一辈子!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但是,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朕从心里瞧不起你!” 纪云鹤的嘴唇抖了抖,这才看清她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笑,眼睛里盛满了轻蔑,心顿时沉入谷底,“皇上瞧不起我?呵呵,臣这样做竟然换来皇上的轻蔑,我只想留在你身边,难道我错了……” 宋清瞳眸光闪了闪,她可以同情他,但是脸上一定不能表现出半分,她不能给他留有希望,“纪云鹤,早在当初你在御花园里骂朕是昏君时,你就该想到,朕不可能对一个在背后骂朕的男人动感情!” 纪云鹤眸光一黯缓缓阖上双眼,他早已不记得他曾经说过了什么,但是却记得他是骂过宋清瞳的,纪府是北秦首富,作为纪府嫡子,虽然表面看起来豁达超脱,但是内心深处自恃极高,只要他想得到都能轻而易举得到,所以,很多事在他眼中很简单,譬如感情,他总以为只要他的努力过了,感情的事自然水到渠成,可没想到,这样做却招致她的反感。 宋清瞳见他垂帘不语,道:“你是聪明人,凡事超脱一些,莫要钻牛角尖,你的腿朕会派人医治。”吩咐两名太监好生伺候,有事再来禀告。 一刻没有多留,转身出了偏殿,前往景德宫。宋清瞳迈步走进宫门,太监高唱:“皇上驾到——”话音未落,宋清瞳已经走上寝殿。 寝殿里显得格外冷清,上官潋月坐在茶台前,静静地煮茶泡茶,宋清瞳心底微凉,她已命福全告知楚天墨冷君邪和水镜在景德宫等她,怎么一个人都没在? 抬步走到茶台前,问:“水镜呢?” 上官潋月瞟一眼宋清瞳,道:“道长回青峰观炼制解毒丹,临走时,托臣将这个交给皇上。”说完,从茶台下拿出一只雕有清水芙蓉图案的木盒,递到宋清瞳眼前。 宋清瞳接过盒子,打开盖,里面放着两排还阳丹,还有一排混元丹,心中涌起感动,同时感到酸涩 ,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虽然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可是就差这一会儿功夫? 扶着茶台坐下来,问:“相父和阿邪呢?” 上官潋月眸光微闪,回道:“荣贵君亲率一千精兵包围青峰观,保护道长炼丹,楚相——府上临时有事。” 宋清瞳讶然的同时,心中再次涌起感动,冷君邪一定是担心炼制丹药再横生枝节,所以才这般如临大敌。不过,楚天墨府上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潋月看一眼面带迟疑的宋清瞳,道:“皇上,该疗毒了,臣先为你把脉。” 宋清瞳一笑:“有劳皇后。”将手递过去。 上官潋月把脉良久,眉头蹙起来,“请皇上伸出左手。” 宋清瞳将左手递上去,上官潋月将指头搭在上面,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容越来越沉肃,好一会儿收回手,沉思不语。 宋清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问:“朕要毒发了?” 上官潋月眸光一闪,看着宋清瞳说道:“皇上没事,臣为皇上疗毒。” 他已经确定,宋清瞳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而且腹中胎儿是楚天墨的无疑,因为她的身体状况不能受孕,除非冰雪莲!这本是喜讯,但是,她这样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孕育胎儿,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天来她一直面色不好的原因。这个孩子绝不能留,有心如实相告,忽然想到以她对楚天墨的深情,恐怕难以割舍,若是她执意不肯打掉胎儿,情况就危险了,她恐怕撑不到水镜炼成解药那一天。 所以,这件事他不能告诉她,只有先告知楚天墨,由他定夺! ☆、第九十四章 得知密函 冰冷的夜色下,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快速行走在小巷的墙影下,行至巷口,停住脚步,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巷子空无一人,这才向南一拐,在他走后没多久,巷子里飞掠出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蒙面男子,目光看向南方地平线处的黑影,飞身形跟上去。 斗篷男子一直行至使馆,绕到后门,足尖点地翻上高高的院墙,院墙下有侍卫接应,将来人引至使馆后院,推开后堂房门,斗篷男子闪身进去,侍卫将门从外面关严。 后堂里光线昏黄,更加衬得房内装饰古朴神秘,临窗的桌子上只燃了一根蜡烛,窗扇开了一道缝,冷风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桌旁立着一名玄衣男子,面窗而立,听见门声响起,没有回头,待脚步声在身后停住,声音沉冷地问:“情况怎么样?” 斗篷男子微微一怔,对面的背影熟悉又陌生,周身散发出的冷厉气场令人心寒,他们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想到才一个月时间,他登上皇帝宝座,就换成这种口气同自己讲话! 撂下斗篷帽子,狭长凤目闪过一抹嘲弄的笑,平直无波的声音说:“女皇在朝堂上历数主上十条罪状:派法鸾投下千金醉;扰乱新安祭天大典,火烧救灾物资;隐瞒身份混进后宫包藏祸心;盗取金牌劫持澄观;诬陷纪相如混淆视听;卷走巨额银票意图击垮北秦;联络西域毒王下毒蛊谋害皇帝;利用紫煞勾引林况发动宫变;在祭天台下埋藏**用心险恶;最后一条是意图劫持当今天子。” 玄衣男子闻听双拳紧攥,指骨骨节咯咯作响,投下千金醉是他一手策划,主上毫不知情,火烧救灾物资的左护法已被主上处决,被烧的物资也已补齐,至于其他,主上若想炸了他们轻而易举,这些条罪状,主上能补救都做了补救!枉费主上用心良苦,到头来她不但不领情,还要如此践踏主上的真心,这样的女人绝不能留!既然主上舍不得对付她,交给他来做好了! 沉冷地道:“五天前主上发来密函,信上称女皇身中奇毒,主上已经为她种下毒蛊祛毒,要本座速来北秦,献出辽宫秘宝海龙珠!” 元雍的心不由颤抖,难怪她面色一直不好,原来是身中奇毒!沉吟道:“十条罪状中,女皇对主上下毒蛊一条最为震怒。几天前冷君邪对主上用刑,要挑断师兄的脚筋手筋,女皇及时赶去,不但阻止冷君邪并且要他不许再对主上动刑。” 辽帝萧煜眸光转动,勾起唇角道:“这样看来宋清瞳对主上尚有一丝情意,哼哼,只要她 对主上有情,事情就好办。”他不但要救出主上,还要擒拿宋清瞳,将她加诸在主上身上的一切十倍奉还! 转过天 退朝后,宋清瞳命福全去请楚天墨,迈步走进御书房。刚在龙椅上坐定,眼前黑影一闪,鱼肠立在龙书案前,宋清瞳心中一动,昨日听福全讲,元雍府上有事,临时告假回府,难道元雍有异动? 鱼肠禀道:“昨晚半夜元雍悄悄潜出府,只身来到使馆,从后面院墙翻入,使馆周围防守严密,属下担心打草惊蛇,没有跟进去,大概一个时辰后元雍离开使馆回府,再也没有出过府。” 宋清瞳眼中寒芒一闪,道:“继续监视,有事及时汇报。”鱼肠领命,身影一晃离开御书房。 宋清瞳的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睛缓缓阖上,最不希望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元雍果然是离宫的人! 闭目回忆起他之前一言一行,那日她将公主许配给他,他当时说的话历历在耳:只要皇上爱惜微臣,微臣不会另投别门。宋清瞳的心不由缩紧,他是离宫的人,自然不会另投朝廷,他以最快的速度修建官塾,不远千里去各地收纳孤儿,他这样尽心尽力原来只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离宫的人果然无所不用其极! 又想到那日,她宴请京城富贾时,在晚宴上她第一次见到他,席间他不时出语刁难,却为何突然转变态度,购买下五百万两公债? 宋清瞳凝神细思,元雍是离宫的人,也就是雪如来的手下!后来楚天墨等人出现在筵席上,云瑾也在其中,一袭雪白衣衫在光鲜富丽的锦袍队伍里格外显眼,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定格在他的身上。 她清晰记得,云瑾执起酒壶,将面前的酒杯斟满,那只酒杯明明还有一半酒水,当时,她完全被他优雅到极致的举止吸引,所以并未深想,现在想来,是他在暗示元雍吧,可他为什么这样做?是因为对自己下不去手?就像在祭天殿里,明知道酒中有毒还义无反顾饮下毒酒?想到这里宋清瞳的心变得柔软,然而很快她又否决自己的想法,他在她眼皮子底下给她下蛊,用心何其险恶,她绝不能被他迷惑! 御书房门口,福全禀道:“皇上,楚相在景德宫同皇后商议事情,守门的侍卫说皇后吩咐,谁都不许打扰。” 宋清瞳微感诧异,商量什么事情要这么神秘?昨日听闻楚天墨府中有事,难道不好处理,所以来找上官潋月? 吩咐道:“摆驾景德宫!” 景德宫 宫门,分立两排侍卫把守,宋清瞳走下龙辇,径直走进宫门,侍卫们皆是精芒一闪,迈步挡在宋清瞳面前,单膝跪地,“皇上请留步,皇后吩咐谁都不许入内!” 宋清瞳停住脚步,垂帘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连皇帝都敢阻拦,这群侍卫好大的胆子!不过,侍卫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杀气,他们是上官潋月的人? 这时,寝殿里传出一道清朗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请皇上进殿——” 侍卫们领命,干净利落站起身,让开一条道路,把守寝殿的太监将寝殿殿门打开,宋清瞳这才迈步走进寝殿。 高大的暖炉上热气缭绕,寝殿被熏染得温暖宜人,雕漆桌子旁的太师椅上,一左一右,坐着楚天墨和上官潋月,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寝殿里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重。 宋清瞳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走到二人面前,勾唇一笑:“连朕都不许进来,皇后和相父可否告诉朕,你们在商议什么?” 楚天墨深目注视着宋清瞳,她虽服下还阳丹,面色还是不对,心在不断下沉,忽然想到自己还坐在椅子里,连忙站起来,欠身相让:“皇上请坐——” 宋清瞳毫不客气的坐在楚天墨坐过的位置,椅子很温暖,还保留着楚天墨的体温,心中不由荡漾,笑着道:“相父坐在朕身旁。” 楚天墨略一犹豫,站在原处一动未动,如果他命人暗中打掉她腹中的胎儿,她也许不会知道,但那样对她太残忍,他不会那样做,所以,他会如实相告,也会尽力劝说她打掉孩子。 想到这里,楚天墨正要启唇,上官潋月看向楚天墨目光一闪,他是不好开口?视线转向宋清瞳,问道:“皇上找臣来有什么事?” 宋清瞳瞟一眼上官潋月,看门的侍卫根本没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有其仆必有其主,反观上官潋月,自她进来后他依然老僧入定似的坐在那儿,放在平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现在有楚天墨做对比,这种随意的行为落在眼睛里就不舒服了。 宋清瞳沉着脸回答:“朕来景德宫就一定是找皇后吗?”语气不善! 上官潋月眉毛挑起来,方才她对楚天墨还是和颜悦色,怎么到他这就变脸了?昨晚她在他这里安寝,床第之间,他的动作比平时放肆了些,而且身下的力道也有些猛烈,一开始他只是希望胎儿在这样激烈的动作中报销,后来,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难以描述的快感,于是越发不知收敛,是因为他在床上动作粗鲁令她生厌?大概是这样吧 ,下次注意些才是,上官潋月这样想着,却不知是自己习以为常的不敬举动触怒了宋清瞳。 楚天墨问:“皇上来找臣?” 宋清瞳看着楚天墨微微一笑:“昨晚相父府中发生什么事?” 楚天墨一愣,上官潋月心头一跳,朝楚天墨眨了眨眼睛,楚天墨心思转动,昨晚他不告而别,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目光注视宋清瞳明澈如水眼眸,不由说道:“厨房走水了,没什么大事。” “哦。”宋清瞳点了点头,开始说正题。 “朕找相父有事情商议,陆少将军初出茅庐就在战场上立下大功,今日早朝上朕已封他为大将军,但是没有给他赐将军府,朕观察容貌俊朗年纪轻轻,更难得的是一身正气颇有相父之风,所以——” 宋清瞳喘了一口气,正要接着说下去,不料上官潋月冷着脸接言:“所以皇上想将陆少将军纳入后宫!” 宋清瞳愣住了,诧异的目光看向上官潋月,又看一眼楚天墨,这才发现自己说得眉飞色舞,身旁的两个男人脸色发黑,便知他们误会了,羞恼道:“上官潋月!你胡说些什么?朕是想将他配给高丽公主!” 此言一出,寝殿里的两个男人,面色由黑转红。 宋清瞳说道:“此事还要麻烦相父,事先请陆飞江来丞相府,待祥运公主到来时,制造机会让他们认识。” 楚天墨沉吟道:“此法可行,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万一祥运公主不满意追究起来——” 宋清瞳一笑道:“相父只管放心,朕对陆飞江有信心,此人周身透出凛然正气,而且比相父更年轻,更有朝气,面对这样的热血男儿,不信祥运公主不动心。” 宋清瞳言之凿凿,却没注意两个男人的脸齐刷刷变黑,不约而同想,她在嫌弃他们年纪大? 经过短暂的安静,寝殿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禀告主子,属下方才去客栈提人,发现看守独孤的侍卫皆被击晕,独孤已经被人救出客栈。” 上官潋月闻听脸上骤然变色,起身离座,走出去两步,回头看一眼宋清瞳道:“皇上,臣过去看看。”说完,不等宋清瞳回答,一阵风般出了寝殿。 楚天墨眸光微闪,看一眼宋清瞳:“皇上,臣也过去看看。”说完,也一阵风般出了寝殿。 宋清瞳眼睁睁看着两团风从面前消失,眸光闪动,看来离宫已经蠢蠢欲动,独孤身负重伤,肯定走不远,只需在客栈 周围严密搜查。 迈步走出空荡荡的景德宫,乘上龙辇,感觉身边多了一道身影,转头看去,元雍身穿深绿色太监服,侍立在龙辇旁。 宋清瞳勾起唇角:“令尊的身体好些了?元雍什么时候回来的?”目光暗暗打量元雍。 元雍一笑:“回皇上,家父感染风寒,今早烧已然退了,臣刚刚到。” 宋清瞳微笑颌首,福全却沉下一张脸,元雍目前的身份是太监,应该自称“奴才”才对,他没少提醒他,暗中抬脚照着元雍脚面踩下去,元雍疼得一呲牙,慑人的眼神瞪向福全,福全吓得手一哆嗦,拂尘差点脱手。宋清瞳低头瞟一眼,目光顿时凝住,元雍穿着朱红色的官靴,鞋面上有一个极不显眼的血点,独孤被救,是不是跟他有关? 元雍见宋清瞳目光深沉,低头看去,心头不由一凛,正要解释,宫人已经抬起龙辇,向寝宫方向行去,元雍狭长凤目不由眯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深思,她怀疑他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欺骗她,而他对她的欺骗又何止这一次…… 两天后 早朝上,宋清瞳看着跪伏在地的陆飞江,脸上不觉现出一抹笑意,昨日从相府传来好消息,祥运公主不计较陆飞江是庶子愿意下嫁。 命福全宣读赐婚的圣旨,福全念完后,陆飞江领旨谢恩,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御座之上的肃穆女子,心中涌起淡淡的酸涩,原来她对他并无臆想。 宋清瞳含笑道:“朕已命钦天监查过吉日,爱卿与公主的婚礼订在五日后,到时候朕亲自主持。” 陆飞江再次跪倒谢恩,娶到公主对于他来说是无上的殊荣,生母卑贱且已早亡,他不过是一名庶子,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会成为当朝重臣挺立在金銮殿上,若非宋清瞳大胆启用,便没有自己的今天。 陆飞江退回朝班,余光见陆谖眼中闪动着泪光,一股久违的温情萦绕胸臆,父亲看似不关心他,还狠心将自己送入宫里,但是在关键时刻,是他冒着风险在皇帝面前保荐自己,原来他对他的爱隐得很深。 退朝后,宋清瞳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冷君邪布置完青峰观的防御,便带领御林军搜查客栈附近民房,可是至今没有独孤下落,辽帝入住的使馆离客栈不远,她怀疑独孤是不是被隐在使馆里,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明日便在午门处斩雪如来,相信离宫肯定会采取行动,皇宫乃至京城被包围得密如铁桶,离宫的人若敢现身保证是有去无回! 埋头 批阅奏折,宋清瞳感觉头越来越晕眩,放下鹅毛笔,这时候,元雍进来禀告:“灵空法师在宫门外求见陛下。” 宋清瞳心头微微一动,那日宫宴之上,灵空说三日后是云瑾二十五岁的生辰,就是今天吧,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灵空法师步履无声走进御书房,宋清瞳看着灵空法师微笑道:“法师是来给雪如来过生辰吧,朕这就派人去安排。” 灵空法师蔼然而笑,摇首道:“非也,老衲猜想,雪如来更希望心爱的人为他庆祝生辰,而不是跟一个老和尚。” 宋清瞳眸光一闪,灵空法师的话里别有深意,宋清瞳却不予理会,勾唇道:“这么说,法师进宫是找朕的?” 灵空法师含笑道:“正是,老衲此来是给皇上送一封信。”说完,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呈到宋清瞳面前。 宋清瞳看一眼信纸,一时间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地接过来展开观瞧,信上的字,字体挺秀,骨力遒劲,她认得出,这是云瑾的字无疑。凌厉的目光看向灵空,他手中既然握有云瑾的信函,私通离宫证据确凿,她现在就可以将他抓入大牢! 灵空法师毫不在意,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道:“请皇上看下去。” 宋清瞳低头看向信纸,待将信上的内容看完,只觉得心神震颤,只听灵空法师浑厚的声音说道:“皇上若是还不信,老衲可以带皇上去见一个人。” ☆、第九十五章 相救 使馆内院 房间里的气氛异常凝重,宋清瞳立在床前,目光看向平卧在床上的毒王火鳞,他的头上缠着绷带,脸『色』黯沉,面颊上有两处明显的擦伤,他已从刚见到自己那一瞬『毛』骨悚然的表情,变成现在的平静无波。 果不出所料,西域毒王藏在使馆里!宋清瞳看一眼从容立在身旁的灵空法师,目光闪过一抹锐利:“辽帝从朕手中劫走西域毒王,法师不怕朕派兵包围使馆?” 灵空法师朗声而笑:“陛下天『性』仁慈,老衲不信陛下会恩将仇报。” 宋清瞳闻言垂帘不语,方才火鳞已经讲过,云瑾为她下的蛊名曰帝王蛊,专门用来吸食毒血,可谓千金难求,但是此蛊最多只能在人体内存留十天,否则宿主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火鳞所言属实,那么,云瑾下蛊不是害她反而是救她!那么说那日在祭天殿里,他是要为她取出毒蛊!手中紧紧捏住那封密函,灵空法师献上的那颗珍贵的海龙珠,原来也是在他授意之下,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一点不知道,可是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好?他不是抛出圣雪令,要灭掉她的国,捉拿她这个人吗? 火鳞瞟一眼宋清瞳,眼中闪过一抹惊异,难道她竟不知?抚着额上的绷带,轻蔑地说:“没想到曼卿将整个西域的地盘让给本尊,竟是为了救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本尊已将实情告知水镜,没想到女皇陛下恩将仇报,派来侍卫到客栈里杀人灭口,若非辽帝的人及时赶到,本尊岂非横死异乡?”说起来他就觉得丢人,他堂堂毒王竟落到这副田地。 宋清瞳眉心微蹙,她根本没有派人去过客栈,更不可能杀人灭口!而水镜知道实情,那晚冷君邪他们未等她到景德宫,便提前离去,到底因为什么?那日得知火鳞被人救走,不论是上官潋月还是楚天墨,都立刻风一般离开景德宫,冷君邪更是将京城搜一个遍,他们那样紧张,难道只是因为被劫走的人是毒王? 宋清瞳心底透出一股凉意,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向房门走去,火鳞在身后喊道:“陛下若是不需要毒蛊,麻烦将蛊虫还给本尊。” 宋清瞳没有理会火鳞的话,径自走出内院,走出使馆大门。此时太阳正在西沉,红日将街路染成血『色』。宋清瞳登上车辇,车夫轻叱一声,打马向皇宫行进。 车内不大的空间里,宋清瞳毫无形象地倚在车壁上,脑子里纷繁混『乱』,心中还是有很多疑问,车行一阵,宋清瞳吩咐:“前往刑部。” 刑部大堂,值夜的大臣毕恭毕敬将宋清瞳让上主位,宋清瞳没有落在,对大臣说道:“朕要提审一名犯人,祭天大典那日,在密林石洞中捕获的那名贼人。” 值夜大臣的手微微一抖,禀道:“三天前,荣贵君已将此人处决。” 宋清瞳闻听不由得遍体寒意,本来她是想问,炸毁祭天台是出自谁都授意,看来线索断了,不过冷君邪这样做却显得欲盖弥彰,僵立了好一会儿,宋清瞳走出刑部大堂。 天『色』大黑时,车辇开回皇宫,在永安宫宫门前停稳,宋清瞳扶着承影的手臂走下马车,借着琉璃灯盏的光亮,见玉儿脸蛋冻得通红,走到车前禀告:“皇上,丞相在寝宫里等候多时。” 宋清瞳停住脚步,楚天墨也知道毒蛊之事吧,那只蛊虫在上官潋月那里保存,水镜既知一定会要来毒蛊验看,他们得知真相,又想对她隐瞒,所以那晚才反常地不告而别。 宋清瞳的心情越来越低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寝宫。 楚天墨负手立在殿心,穿着绛紫『色』官服,威势内敛,脸上平静无波,他有时间来见她,看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宋清瞳扯出一个笑脸:“相父是稀客,什么时候到的?” 楚天墨看着窈窕走来的明黄『色』人影,心不由一阵快跳,不过,楚天墨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她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如纸,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她身体不舒服?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他必须将实情告知她。 “臣来一会儿了,听福全说,皇上去使馆同辽帝商定和亲人选了?”楚天墨注视着宋清瞳,问道。 宋清瞳轻轻颌首,拉着楚天墨的手随自己在软榻边坐下,回答:“和亲的女子已经定下了,辽帝的人马明日一早便启程。” 楚天墨点了点头,垂眼睑看一眼掌中中白皙纤柔的小手,另一只手覆上去轻轻摩挲,他不能再犹豫下去,正要启唇,却听宋清瞳说:“相父,明日处斩雪如来,皇宫里做好防御了?” 楚天墨深目看一眼宋清瞳,不由勾起唇角:“皇上请放心,离宫的人若是敢现身,保管是有去无回!” 宋清瞳闻听心中一沉,楚天墨既然这样说,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试探出言:“相父,朕还是有些担心,离宫势力庞大,我们杀死雪如来,离宫还会推举出新一任宫主,那日在祭天殿上,雪如来曾表示,愿与北秦合作,如果我们放过他,或许可以争取来一个朋友。” 楚天墨心底一惊,她的态度为什么会忽然转变?她对云瑾心软了?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宋清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楚天墨的目光过于锋利,宋清瞳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慢慢垂下眼睑,原来他同冷君邪一样,也是要云瑾死的。是的,她后悔了,一个时辰前她还心心念念要将整个离宫一网打尽,可是现在,她越来越担心,离宫的人能救出云瑾吗?之前对云瑾的感觉是恐惧,因为祭台下的炸『药』,因为可怕的蛊虫,只有杀了他,她才能高枕无忧,可是现在真相大白,他不但不想杀害她,反而是要救她,这不能不令她感动。 宋清瞳眸光微闪,轻声说:“相父,朕只是随便说说,云瑾是『乱』党之首,必须诛杀。相父找朕来,有什么事?”抬眸看向楚天墨。 楚天墨注视着宋清瞳,她的眉心拢着淡淡清愁,眸波幽深难测,忽然觉得一阵心疼,伸出手臂将宋清瞳揽在怀里,“瞳儿——”杀死云瑾她只会痛一时,总好过将来生出不测。 相拥良久,楚天墨想到正事还没有说,犹豫了一阵,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叹息一声,放开宋清瞳,眼睛看着宋清瞳闪烁不定,浑厚的声音道:“瞳儿,这阵子你一直面『色』不好,你有没有觉得总是头晕,浑身无力?” 宋清瞳心头一紧,那日上官潋月为她把完脉后,也是一脸担忧的表情,难道她真的要毒发了?强作镇静:“相父,我要毒发了?” 楚天墨额上冒汗,连忙说:“不是不是——”眼见宋清瞳『露』出诧异的表情,楚天墨一咬牙,说道,“瞳儿,你怀孕了。”脸已红透 宋清瞳怔住了,她天天在吃藏红花,这样都能怀孕?这个身体还未成年,她现在不想要小孩,可是,这样的话她不能对楚天墨讲,很久以前,他已经明确表示,要她生出孩子继承皇位。 勉强笑着道:“这真是喜讯,朕有小孩了。”声音发虚,她必须尽快打下去! 楚天墨眸底一黯:“瞳儿,我知道你很想要这个孩子,但是,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孕育胎儿,这个孩子不能留。” 宋清瞳闻听嘴巴不由张大,她没听错吧?! 楚天墨见状,更加以为宋清瞳想留住孩子,脸上『露』出痛『色』:“瞳儿,我知道你想留下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也很心疼,可是如果那样,你恐怕等不到水镜炼成解『药』那一天,等你病好了,我们还可以要很多孩子。” 宋清瞳眸珠转了转,这么 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楚天墨的?如果是他的,她倒有些割舍不掉了,可是,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时时头晕,而且越来越严重,这种状态下,生出的孩子恐怕也不会健康,想到这里宋清瞳点点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感动,无论从哪个角度,楚天墨都比她更想要这个孩子。 楚天墨舒出一口气,道:“我这就去命御医熬制坠胎『药』。”迟则生变,趁现在她没有反悔。 宋清瞳目光一闪:“等等——今天朕不舒服,明天吧。”今晚她要去救云瑾! 楚天墨脸上闪过了然的神『色』,明天也好,今天她的样子很疲倦,而且,今晚他想要她。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眸中是化不开的柔情,手臂揽上纤细的腰肢,坚毅宛如刀削般的嘴唇印在宋清瞳的唇上,炽烈的气息传递着脉脉深情,舌头缠绵不休,缓缓将柔软的身体压倒在软榻上。 宋清瞳神『迷』意眩,感觉一双有力的大手,霸道而不失温柔地拉开她的衣裙,身上忽觉一凉,紧接着滚热的身体覆上来,她真想就这样沉『迷』下去,可是,现在不行,如果现在不去救云瑾,等到天亮时,云瑾必死无疑。 玉臂轻支楚天墨起伏不定的胸膛,楚天墨低喘着看过来,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宋清瞳目光一闪,轻声说:“相父,皇后今晚要为朕疗毒。” 楚天墨的身体微微一僵,脸上现出尴尬,缓缓从宋清瞳身上下来,转过身,一声不响穿衣裳,宋清瞳也觉着抱歉,从楚天墨背后环抱,“对不起,明天——”宋清瞳忽然想到,明天是要吃坠胎『药』的。 楚天墨转过身,深目看向宋清瞳,见她香肩半『裸』,腹中的火苗又蹿起来,连忙站起身来,低沉的声音说:“瞳儿,今晚不要累到,好好休息。” 宋清瞳微微一怔,楚天墨早已面红过耳,飞一般出了寝殿,他说什么呢!他只是想告诉她坠胎『药』很伤身体,所以尽量保持体力。 楚天墨走后,宋清瞳穿戴整齐,从梳妆盒里拿出来画笔胭脂揣在袖子里,她知道冷君邪亲自在皇宫门口把守,她不想跟他发生冲突。 命元雍进殿,元雍走到宋清瞳面前,狭长凤目看向宋清瞳,她的脸上平静无波,眉宇间盛满疲惫,形容显出几分憔悴,看得元雍不由得心疼。 宋清瞳吩咐道:“去偏殿取纪云鹤日常穿的衣袍。” 元雍面『露』不解,还是领命照办。 不多时,元雍取来衣袍,宋清瞳命他收 好,明灭不定的目光注视着元雍,缓缓地说:“朕已经知道了,你是离宫的人。” 元雍闻言身体一抖,心脏险些破腔而出,目光看向宋清瞳,她的神『色』里没有一丝恼怒,眸中平静无波,她随灵空法师去了使馆,相信一切都已经明白,可是,她是怎么知道他是离宫的人? 稳了稳心神,元雍低声说:“皇上想怎么处置微臣?” 宋清瞳瞥一眼元雍,没有回答,走到屏风前,将挂在屏风上的斗篷披在身上,迈步走向殿门,走到门口,转身看一眼立在原地陷入沉思的元雍,清冷的声音说:“若想救雪如来,你最好跟上。” 说完,宋清瞳走出寝宫,此时已经过了戌时,身后照例跟着一队宫人,宋清瞳转身看了一眼,吩咐道:“元雍跟着朕,其余的人留在寝宫。” 宫人领命皆退回宫去,宋清瞳走到车辇前,唤出鱼肠,命他赶车。 清和宫地牢 血腥气味不那么浓烈,宋清瞳快步走向地牢深处,在最里面的牢房停住脚步。隔着碗口粗的木柱,宋清瞳向牢房里看去,当目光触及云瑾的那一刹那,宋清瞳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凝住,云瑾安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块破碎的碗片,借着走道里长明灯投进来的微弱光线,正在专注地刮臂上的肉,那里显然已经腐烂! 宋清瞳的手紧紧掐住腿外侧,那股疼痛使得她没有当场晕过去,他的神情那么宁静,仿佛刮的不是自己身上的肉,她甚至看见有些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她看得都心惊肉跳,难道他就不觉得痛吗? 狱卒已经打开牢门,宋清瞳迈步走进去,他身上的伤处已经开始溃烂,眼见云瑾抬头看向自己,宋清瞳忽然不敢对视他的目光,他一定恨死了她吧?目光转向看向狱卒,嘴唇因激动而颤抖,声『色』俱厉道: “朕吩咐过御医来给他包扎,还命人送来衣服,怎么是现在的样子!” 狱卒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牢门外,哆哆嗦嗦地回道:“不关小人的事,是荣贵君赶走御医,还让小人将衣服收起来,说是——” “说什么?”宋清瞳怒喝道。 狱卒小心翼翼地说:“荣贵君说他浑身是血,怕弄脏了衣服,所以命小人行刑前再给他穿上。” 宋清瞳身形晃了晃,冷君邪竟恨云瑾到这种地步,这是她的疏忽,只听锁链哗啦啦响动,宋清瞳抬眸看去,见云瑾扶着墙,踉跄地站起身形,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宋清瞳连忙上前两步伸手想去扶云瑾,可是,手伸出去一半,僵住,满身的伤痕她竟找不到可以碰的地方,泪水模糊了视线。 双肩已被一双手握住,云瑾长目深深注视着宋清瞳,暗哑虚弱地说:“瞳瞳,你相信我,我是要救你的。” 宋清瞳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扑簌簌流出来,打在衣襟上,云瑾的脸上闪过一抹心疼,她的面『色』更差了,他这个『乱』党头子已经被擒,她还在『操』劳什么?抬起手为她拭面颊上的泪痕,然而手腕上戴着镣铐,哗愣愣实在不方便,云瑾嘲弄地摇摇头,轻柔地将她搂在怀里。 宋清瞳在云瑾怀中,轻声问:“你恨我吗?” 云瑾闻言不由微笑,低下头注视着宋清瞳,满含柔情地说:“如果我不恨你,你肯原谅我吗?” 宋清瞳心中一阵快跳,感觉他的喘息声音很重气息也很热,心头又是一痛,他浑身是伤,而且已经感染发炎,现在开始发热了吧,轻轻推开云瑾,“曼卿,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宋清瞳说完,命狱卒打开锁链,狱卒颤颤巍巍上前将锁链打开,宋清瞳执起云瑾的手,看着他渗血的手腕,泪水再次垂落,腕上的一层皮肤全都粘在冰冷的镣铐上,吩咐狱卒去取衣物,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为云瑾细细涂抹在身上。 狱卒取来衣服,宋清瞳看一眼元雍,他的头埋得很低,双肩微微颤抖,“元雍,过来帮朕扶一下。” 元雍的身体微微一震,快步走到云瑾身旁,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面颊蜿蜒淌落,手抑制不住颤抖,轻轻扶住云瑾的一只手臂,心痛到极点,冷君邪!他不会放过他! 就这样,元雍扶着云瑾,宋清瞳为云瑾穿上素洁的里衣,内袍和纪云鹤的棉袍大氅。 云瑾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宋清瞳,她只说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可是将来呢?她没有说! 宋清瞳为云瑾转好衣裳,冷冷看一眼狱卒,命元雍将狱卒锁上,狱卒吓得面如土灰,宋清瞳道:“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否则明日一早朕就砍了你的脑袋!”即使冷君邪有令,可她是皇帝,这个小小的狱卒竟敢对皇帝的命令置若罔闻!这也给她敲响了警钟,是不是她对冷君邪太过纵容了? 宋清瞳走出地牢,元雍搀扶着云瑾跟在宋清瞳身后,三个人走到清和宫宫门口,侍卫抱拳拱手,惊疑地道:“皇上——” 宋清瞳看一眼侍卫,道:“荣贵君今晚要秘密处 决雪如来。” 侍卫『露』出了然的表情,这么说来,明天砍头的那个是假的,只是为了引出离宫『乱』党。 元雍扶着云瑾登上马车,宋清瞳随后也上了马车,鱼肠打马,马车在宫道上缓缓行进。 车厢里,宋清瞳从袖子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画笔胭脂染料,在云瑾和元雍惊异的目光中,宋清瞳拿起画笔,在云瑾脸上细细描画,云瑾和纪云鹤脸型相似,她只要将云瑾的长目隐去,再画好几处重要部位,相信还是可以蒙混过关。好容易画完,宋清瞳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满意,好在车内光线昏暗,差不多可以蒙混过关。 云瑾注视着宋清瞳宠溺一笑,她给他画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不过,元雍脸上是什么表情? 车辇行至皇宫大门,守门的侍卫上来盘查,鱼肠亮出金牌,侍卫连忙闪开道路放行,鱼肠刚要扬鞭,身后想起一道沉冷的声音:“站住——” 宋清瞳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是冷君邪的声音,想起狱卒说过的话,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失望,脚步声音越来越近,宋清瞳撩开车帘,走下马车。 冷君邪没想到车里坐的是宋清瞳,眼中精芒闪动,这么晚了她出宫做什么? 宋清瞳走到冷君邪近前,脸上温柔含笑:“阿邪,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冷君邪微微一怔,她笑起来的模样很美,脸上不觉『露』出一抹笑意:“明天处斩雪如来,阿邪不放心,所以亲自在宫门前查验。瞳儿,你这是——” 宋清瞳回头看一眼马车,担忧地说:“阿邪,云鹤的腿被冻伤,又引发高烧,朕听说城东有一个医馆治疗冻伤很有办法,所以朕想带他试试看。” 冷君邪眉头蹙起来:“皇上,天气寒冷,而且毒王还未抓获,京城不安定,臣带他去吧。” 宋清瞳目光一闪,道:“阿邪,离宫的人很狡诈,你还要留下来把守宫门,云鹤在病中,现在他需要朕,朕不能离开他。” 冷君邪闻听心底一沉,他听宫人说起过,宋清瞳执意要将纪云鹤送出皇宫。纪云鹤接连两天跪在寝宫门外,她毫不动摇,这次怎么会这样关心他? 眼中『露』出一抹沉思,迈步绕过宋清瞳走到车辇前,宋清瞳的心都快跳出来,心知不让他验看,他一定不会放心,可是若被冷君邪知道车里坐的是云瑾,一场冲突不可避免。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救云瑾,当然,能够和平解决最好不过。 冷君邪伸手撩开车帘,目光看去,车内坐着身穿太监服的元雍,元雍身旁,倒着一个男子,这身衣服恍惚记得是纪云鹤跪在寝宫前穿的,目光看向他的脸,心放下来,果然是纪云鹤! 转过头对宋清瞳道:“瞳儿回宫不要太晚,臣派一队人马保护皇上。” 宋清瞳也放下心,看来她化妆的水平还是很高的,微笑应着,迈步登上马车,马车缓缓前行,宋清瞳颇为自得的目光看向元雍身旁,这一看不要紧,眼珠子差点瞪掉地上,方才云瑾坐的位置,赫然变成了纪云鹤,“纪云鹤”的笑容不断加深,宋清瞳愣了好一会儿,耳边响起元雍润朗的笑声,这才回过神来。 惊异的目光看向元雍,元雍得意勾起唇角:“微臣略通易容之术,今天献丑了。” 宋清瞳的脸有些发黑,早知道让他去画好了,自己何必班门弄斧,他们现在肯定在笑话她呢!这样想着,没好气瞟一眼元雍,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划过,他会易容,而他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之前他曾易容接近过她?眼中闪过一抹锐利。 元雍心底一凛,快速垂下眼睑,宋清瞳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云瑾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低声道:“那时我让元雍易容,也是为了帮你度过难关,我——” “你不用说了,朕送你们出城,从此朕跟离宫再没有一点关系。”宋清瞳的话音里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他一直在骗自己! 云瑾心头一颤,痛楚的目光看向宋清瞳,“瞳瞳,我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 就在这时,鱼肠拉住马缰,低声说道:“皇上,快到城门了,荣贵君的人马依然跟在身后。” 宋清瞳蹙起眉头,撩开车帘,叫来领队的侍卫,吩咐道:“从现在起你们全部撤回皇宫。” 领队的侍卫一愣,宋清瞳面容一沉,道:“你敢不听朕的旨意?朕现在就能杀了你!” 侍卫脖子后面冒凉风,领命带着人马向皇宫折返。鱼肠驾马车来到城门处,亮出令牌,马车顺利地通过城门, 宋清瞳的心终于落地,看一眼云瑾道:“曼卿,很多事情,做过了就没办法回头,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希望你珍重。”宋清瞳说完,忽觉心中的痛蔓延到全身各处,即使她想将他留下来,冷君邪楚天墨也不会答应,到时候她很可能保不住他,所以,莫不如放他远走高飞。 此时马车拐过弯,城门已经看不见了,鱼肠勒住马缰,将马车停稳, 宋清瞳撩开车帘正想下车,云瑾一把拉着宋清瞳的手,“如果不能留下我,跟我一起走!” 宋清瞳心头微颤,这时候车帘从外面挑开,一道朱红『色』袈裟身影上了车辇,云瑾一愣:“师父?” 宋清瞳趁这个机会挣脱开他的手,迈步走下车辇,鱼肠也从车上下来,二人向城门走去,不多时,身后响起嘹亮的马鞭声,云瑾的声音传来:“瞳瞳,等我回来!”声音逐渐远去。 宋清瞳和鱼肠刚走到道路拐弯处,坡上掠下来几道黑影,挡在道路上。 ☆、第九十六章 他是云瑾! 宋清瞳抬目看去,一共四个人,皆是黑纱蒙面,身穿夜行衣,手中握着长棍,心下已经了然,他们是离宫的人无疑,敢在京城城门外打劫,离宫的胆子当真不小!他们是受谁的指使? 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声喝道:“宋清瞳,如不想死,乖乖就擒!” 鱼肠早已亮出兵刃,余光瞥一眼宋清瞳:“皇上,你先走!” 说完,跳到阵前,运剑横扫向黑衣人。四个黑衣人身形敏捷如同灵猿,同时跃起来避开剑锋,将鱼肠围在正中央,四根长棍呼呼挂着风声,分别击向鱼肠上中下三路,鱼肠足尖点地跳至半空,四人也同时飞身向上,宋清瞳从羊皮软靴中抽出匕首,她不可能丢下鱼肠不管,而且她相信以他们二人之力,完全可以斗败面前的黑衣人。 想到这里,宋清瞳飞身形掠向场中,匕首刺向一名黑衣人,忽觉斜刺里寒光一闪,宋清瞳心中一警,连忙收回招式,匕首向身侧一挡,没听到意料之中的金属碰撞声,那束寒光越过自己,闪电般击向身形腾空而起的鱼肠,一只判官笔正中鱼肠后心,鱼肠被击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黑衣人将他拿下。 宋清瞳面色微微一变,侧目看向来人。 寒夜下,玄色男子幽灵般立在山坡下,银灰色面具迸射着幽冷的光芒,密函上说,是雪如来让辽帝献出海龙珠,从字里行间,她能感觉到,雪如来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辽帝竟然也听雪如来的命令,那么他是离宫的人无疑。 形势对她很不利,虽然云瑾没有害她之心,但是他的手下却不肯放过她,正如冷君邪楚天墨之于云瑾。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冷君邪,所以她必须拖延时间,但愿他能够尽快察觉。 宋清瞳看着萧煜勾唇一笑:“朕放走雪如来,离宫就这样报答朕?” 萧煜一步一步走到宋清瞳面前,森冷的声音吐出唇,嘴唇似乎都没有动:“圣雪令既出,离宫势必依令行事,否则离宫怎么在江湖上立足?而且,本座跟陛下的恩怨,也要算一算。” 声音虽冷,嗓音却是圆润的,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熟悉的危险气息越来越强烈,宋清瞳仔细打量萧煜,银灰色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张脸?她穿成女皇一直施行仁政,没有动手杀过什么人,当然了,她是动嘴的,杀人的事无需她亲自动手。 “你是谁?”感觉此人似曾相识。 萧煜发出一串沉冷的笑声:“这么快忘记本座?陛下当真是健忘。看了这个,陛下会不会记起 来?”说着,将两只手摆到宋清瞳面前。 宋清瞳垂眸看去,大手修长白皙,挺好看的,唯一遗憾的是指甲只长出来一半,全部嵌在肉里。宋清瞳挑起眉梢,萧煜半夜劫持自己,就是为了秀自己这双手?调侃道:“不错,只可惜可汗的指甲太短,否则朕倒是想摸一把。”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冷笑着道:“陛下过去没少摸本座的手!陛下不记得?是陛下的人将本座的指甲全部拔光!” 宋清瞳闻言心中一惊,脑海里是晃过十根鲜血淋淋露着嫩肉的指头,眼睛不由瞪向萧煜,高挑的身形,圆润的声线,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萧煜对宋清瞳震惊的表情很满意,手慢慢移向面具,两根指头捏住面具边缘,将面具抛向半空! 熟悉的面容近在眼前,宋清瞳的心凉了半截,可还是不明白,法鸾怎么就成了辽帝? 萧煜秀美的脸上现出一抹冷酷的笑,杏核眼漆黑似夜,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冰冷的声音说:“宋清瞳,你若识相,乖乖将药吃下去,本座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宋清瞳看一眼萧煜手中的紫红色药丸,她才不要吃呢,可是这么久了,冷君邪的人怎么还没到?压下心中焦急,视线投向萧煜,一笑:“难怪朕觉得眼熟,原来是朕的鸾儿,这药是逍遥丹?鸾儿,不是朕说你,我们久别重逢,见面了总该先叙叙旧,再说,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个?”说完,宋清瞳厚着脸皮干笑两声,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萧煜的肺子险些气炸了,脑海里闪过在床上违心承欢的屈辱情景,眼睛里染上一抹血色,不远处传来四名黑衣人的失笑声,萧煜冷森森的眼光瞪过去,四个人立刻噤声。 杀气腾腾的目光瞪向宋清瞳,宋清瞳被瞪得心肝直颤,记忆中法鸾的脸皮厚比城墙,怎么的也没想到只因为一句话会恼羞成怒,眼珠转了转,话锋一转:“咳,这是鸾儿的一片心意,朕吃了还不成。” 宋清瞳说完,从萧煜手中拈起药丸,没有放在嘴中,而是置于鼻子下闻了闻,又是一笑:“这粒药丸透出一股浓香,若是朕没猜错,里面添加了麝香,鸾儿果然待朕不薄,这么珍贵朕实在舍不得独自享用,不如朕和鸾儿一人一半?” 萧煜的脸气得发紫,压抑住怒火的声音说:“宋清瞳!你别想拖延时间,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本座不客气!” 宋清瞳收住脸上的笑,他是害死女皇的直接凶手,既已识破,她也没心 情跟他周旋,声音变冷:“法鸾,你若敢劫持朕,朕手下的人绝不会放过你,而且你的主上也不会放过你。” 萧煜冷笑道:“宋清瞳,主上只是一时被你迷惑,世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美人当前,他很快就会把你忘到脑后!你亲自送主上离开,然后莫名失踪,你以为冷君邪和楚天墨会以为你被劫持?他们只会以为你舍不得主上,跟主上远走高飞,” 宋清瞳闻言心中一凛,萧煜又道:“你最后识相,否则本座杀了你的保镖!” 宋清瞳看一眼被点住穴道的鱼肠,如果不是担心人多泄密,她肯定会多带人马,余光忽见萧煜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向自己一晃,紧接着,一股杀气袭向后颈,宋清瞳暗道不好,想躲已经来不及,后颈被击中,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再次睁开眼睛,宋清瞳发现自己窝在一个狭小的车厢里,身体随着车行轻轻摇晃,脑子里迷迷糊糊,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后颈,哎?怎么一点不觉得疼? 怔愣之时,只听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住,车夫在外面道:“主子,前面的路被围观的人挤满,我们是不是改走小巷?” “不用,跟上人群。”车内响起圆润悦耳的声音。 宋清瞳心中一跳,偏过头向声音源头看去,对面座位上,萧煜还是那身玄色衣袍,不过面具已经卸下,露出白细秀美的面庞,脸上看不见一丝波澜。宋清瞳在心里不断为自己默哀,看来自己是被劫持了,手撑着座位本想坐起身,不料坐起来一半,手臂一软,身体瘫软回去,惊疑的目光看一眼萧煜,是他给自己吃了化功散,还是自己身上的毒要发作了? 萧煜冷冷注视着宋清瞳,他只给她喂了一点化功散,根本不至于此,她是想装可怜博得自己的同情?冷声道:“宋清瞳,本座不会怜香惜玉,你最好老实点!” 萧煜的声音透出一股寒意,宋清瞳暗翻白眼,她哪里不老实了?看来萧煜恨自己入骨,费力的扶着车壁坐起身,头上的眩晕感加剧,身体不由靠在车壁上,明亮的光线透过车帘缝隙射进来,看样子天已然大亮,抬手摸向发髻,没有触到凤头簪!宋清瞳眼睛眯起来,目光看向萧煜。 “簪子,镯子那些玩意,本座拿去给弟兄们换酒喝了。”萧煜道。 宋清瞳闻言低头看向手腕,这才发现身上换了一套碧蓝色的衣裙,所有配饰以及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不翼而飞,心中恼怒,看一眼萧煜,嘲弄道:“是鸾儿亲 手为朕换的衣裳?衣带系成蝴蝶结,鸾儿有心了。” 萧煜脸上闪过羞恼的怒意,宋清瞳毫不在意,就算自己不幸挂了,也得气死他做垫背!继续嘲弄:“鸾儿要带朕去辽国?看不出鸾儿还是念旧情的,这么说朕送去的和亲女子,鸾儿都没看上?” 萧煜终于忍无可忍,身形一晃,坐到宋清瞳身旁,抬手抓起宋清瞳的头发,将宋清瞳的脸拉到面前,恶狠狠地说:“宋清瞳,你最后别耍花样,算上今日,你已经失踪两天了,你的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本座没有带你去辽国,而是来到西罗。!” 这里是西罗!宋清瞳不由一惊,西罗不正是当年被雪如来灭掉的国家?如今已经成为南朝的领地,心底涌起一股寒意,她是不是也像当年的西罗皇子一样,从此消失在世间?那她岂不是再也看不见那些熟悉的人?还有她身上的毒可能快发作了,她根本撑不了几天。 萧煜见宋清瞳眼中流露出一抹哀恸,心弦不由一颤,她刚才是故意激怒他,让他在气头上吐露想知道的消息,主上在信中说她身中奇毒,不知有多严重,可惜他不会把脉。 宋清瞳正在沉吟,忽觉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宋清瞳这才发觉,萧煜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鼻尖几乎碰到自己的鼻梁,宋清瞳微微蹙眉,勾唇道:“鸾儿是在勾引朕?直到现在朕还在怀念鸾儿的味道。”抬手抚向萧煜的面颊。 萧煜闻言面色青红,身形一动,赶在被魔爪摸到之前做回原处,他捉她来是为了折磨她,就像她折磨主上一样,他不会心软! 马车缓慢行进,车外渐渐热闹起来,声潮一浪高过一浪,宋清瞳听见车外吵杂的欢呼声,凝神细听,终于听明白,人群高呼:“靖王安然归国!靖王千岁千千岁!” 宋清瞳心中一动,靖王风凌雪!忽然记起,西罗是风凌雪的封地!她已经猜出之前出使北秦的风凌雪,是元雍假扮的,同样一双狭长凤目,熟悉的举止熟悉的感觉,元雍虽然比风凌雪矮一些,相信那时他是穿了增高鞋之类的鞋子,而且,在车厢里,元雍和云瑾的态度也已证实。他们不但骗过了她及满朝文武,也骗过了南朝皇帝!那么,这期间,他们把真正的风凌雪藏在了哪里? 宋清瞳将车厢的窗帘撩起来,不由被眼前壮观的景象震撼,大街上的人摩肩接踵,随着人流慢慢前行,亮闪闪的眼睛都看向同一个方向,正前方是一辆深绿色的普通马车,这里面坐的就是风凌雪吧,这么多人围观,他的人气比她这个皇帝都高 。 马车随着人流慢慢向前移动,良久,前面的马车在一处宏伟的府邸前停住,车里首先走下来身穿朱红色袈裟的灵空法师,然后是身穿鹤氅的元雍,在灵空和元雍的搀扶下,走下来穿棉袍大氅的云瑾!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衣服还是分别时的那一套,人群里响起震天撼地的欢呼声,时不时传出女人尖叫的声音。 云瑾被搀扶着走到府门处,脚步略一停顿,蓦然转过头,长目看向宋清瞳的方向,宋清瞳浑身血流仿佛凝固,进而身体里生出透骨寒意,撩起车帘的手不由一抖,车帘无声垂落。 宋清瞳僵坐在车内,那无疑是风凌雪的面容,肌肤赛雪,容颜如玉,行止之间仪态万千,云瑾竟然是风凌雪!眼前的风凌雪宛如三月里明澈的江南春水,气度雍容自然成春!可是,不管他生得有多美,她都不会被他迷惑,他是南朝的王爷,所以才要灭掉北秦!原来自己一直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宋清瞳心底里升起一团怒火! “外面人声鼎沸,即使你喊出来,他也听不见,而且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这次本座杀了你,宫主一定不会怪罪。” 宋清瞳看一眼萧煜,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现在身陷异国,是不是可以利用雪如来逃出西罗,外面的欢呼声渐渐散去,马车的速度不断加快,行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停下来。 侍从挑起车帘,萧煜弯腰下了马车,宋清瞳扶着车壁站起身,脑中一阵晕眩,晃了两晃坐回原处,萧煜眉头皱起来,弯腰进入车厢,将宋清瞳抱下马车,吩咐侍从:“去请太医!” 侍从领命正要离去,萧煜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闪:“请谢太医!”说完,迈步进入府门,抱着宋清瞳走进内宅,进入一间阔朗布置简洁的房间,将宋清瞳轻轻放在床上,拽过被子盖在宋清瞳身上。 目光看向宋清瞳,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也是苍白的,双目微阖,手无力的垂落在床沿边,看来根本用不着折磨她也活不了多久,萧煜的心不由烦躁起来。 不多时,谢太医进来,随着脚步声音越来越近,宋清瞳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感觉头被熏得更加眩晕,睁开眼睛瞥向来人,五十来岁年纪,面色红润,下巴上蓄着一撮山羊胡。 萧煜皱起眉头,眼睛睨着谢太医,不客气说道:“又饮酒了?” 谢太医赔笑道:“属下得知主上归来,一时高兴多饮了两杯,呵呵,是这位姑娘生病了?”说着,坐到床边,指头搭在宋 清瞳的手腕上。 萧煜看着两根粗黑的指头放在玉白的手腕上,仿佛两只乌鸦落在雪地里,眉毛都快立起来。 谢太医把脉多时,又让宋清瞳将另一只手伸出来,指头又要搭上去,这次萧煜手疾眼快,抢在谢太医之前,将帕子撂到宋清瞳腕上,谢太医一挑眉毛,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一眼萧煜,看来右护法是开窍了,回去他得告诉兄弟们。隔着帕子为宋清瞳把脉,良久,收回手。 目光看着宋清瞳,恭敬地问:“敢问姑娘是否在服用青峰观的还阳丹?” 宋清瞳略颌首,谢太医道:“还要继续服用,老朽再为姑娘开一副生血补气的方子。” 谢太医说完,走到桌边提笔写下药方,交给萧煜。犹豫一下,颇显同情的眼神看着萧煜,叹息道:“右护法,属下知道你盼子心切,可是这位姑娘的体质不适合孕育胎儿,若是勉强行事,恐怕会一尸两命。” 萧煜闻言一愣,黑漆漆的杏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宋清瞳,她怀孕了?眼见谢太医一溜烟出了房门,萧煜脸上发黑,不出今晚,离宫就会传遍,他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不得不带回西罗! ☆、第九十七章 来访 宋清瞳眼睑低垂,她现在也说不清救下云瑾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若是知道他的身份是南朝王爷,她不会这样轻易放了他,甚至现在为了救他,把自己也搭进去! 良久,宋清瞳仍能感到那抹锐利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她知道萧煜是要杀她的,可她不能这样死,想到这里,宋清瞳将目光瞥向萧煜,清冷的声音说:“右护法,你该知道朕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你的主上命你献出海龙珠,不只是为救朕,也是为了救自己的骨血。” 萧煜眉头微拧,沉思着走到床前,目光审视着宋清瞳,宫变前,宋清瞳一直宿在皇后宫里,主上那时已经失宠,可是,她怀了一个月身孕,一个月前主上盛宠在身,宋清瞳几乎每晚必招主上侍寝,这孩子是主上的无疑,所以主上才会出手救宋清瞳,难道主上要在这个孩子身上做文章? 宋清瞳见萧煜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便知事情有转机,道:“你最好放朕回国,否则若是让雪如来知道你坏了他的大计,你以为他会轻饶了你?” 萧煜注视着宋清瞳,眼中划过一抹狠厉:“宋清瞳,既然你已经知道主上的真实身份,本座若是放你回国,你必然打掉肚子里的胎儿,那时主上的计划就会落空,所以,本座会将你软禁起来,你若是能将孩子平安生出来,本座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宋清瞳眸珠转动,她才不会相信他的话,等她生下孩子他即使不立刻杀掉她,她也不会落下好下场,萧煜不但毒死女皇现在又把魔爪伸向自己,只要她能多活一天,她就多了一天逃生的机会,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身体养好,再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国,她发誓,只要让她活着回到北秦,她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缉拿萧煜! 目光再次看向萧煜:“右护法果真是聪明,你若不想朕死,就将朕的凤头簪还给朕。” 萧煜略一思索,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抬手摸向发髻,看来凤头簪里有文章,从袖子里掏出簪子,拿在手中看了看,视线投向凤头部分,目光一闪,手握住凤头一用力,凤头被拔掉,萧煜将簪口调转向掌心,倒出十余粒棕黑色的药丸,这就是还阳丹?捏起一粒递给宋清瞳,其余的重新倒回簪子里,道:“这支簪子本座代你保存。”将簪子揣入袖子里。 宋清瞳暗恼,说道:“朕这病不止需要还阳丹,还需要男人的精阳之气化解毒血,所以晚上,右护法还要为朕找个男人过来,不过,朕的眼界很高,既然眼前有现成的,朕也不想费事去找,鸾儿 ,觉得如何?”语气略显轻佻。 萧煜额上的青筋蹦起来,声音里带着怒气:“此事无需你多管,本座自有办法!”说完,一甩袍袖大步离开房间。 夜幕降临时,萧煜推门走进来,宋清瞳倚在床头,还阳丹吃了,方才也用吃过饭,丫鬟还送来补血的汤药,可是她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眼睛看着萧煜,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萧煜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着水杯走到宋清瞳床前,将手摊在宋清瞳面前,道:“把这个吃掉。” 宋清瞳心中一警,他又想喂她吃毒药?低头看向萧煜掌心,呼吸不由一窒,那里赫然是一只黄豆粒大小的蛊虫,和云瑾喂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眼角抽搐看向萧煜,他竟然要她吃这东西!脑海里忽然闪现蛊虫吸食鸡血后,身体胀大成透明的暗红色,形状甚是恐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把推开萧煜的手,手捂住嘴巴,胃里的食物一股脑涌到嗓子眼。 萧煜眸光微沉,她都落到这副田地还在挑三拣四,沉声道:“宋清瞳,你若不想死就吃了它,本座不会将西罗的好男儿送给你糟蹋。” 宋清瞳闻言忘记了呕吐,糟蹋?这是什么混账话!目光瞪向萧煜,嘲弄道:“你快把这恶心的东西拿开,朕不想吃,反正你也不是头回**,不如右护法献身给朕?”宋清瞳气死人不偿命地说。 萧煜额上的青筋蹦起来,放下杯子,大手捏住宋清瞳的下骸,迫使她将嘴巴张开,宋清瞳眼睁睁看着萧煜把蛊虫丢进自己口中,然后,杯子里的水一股脑灌下来,宋清瞳只觉得嗓子眼火辣辣的痛。 整套动作花了不足三秒钟,萧煜收回手,宋清瞳在萧煜放开自己那一刹,剧烈咳嗽起来,双手捂住喉咙咳了好一阵子,再抬起头时,萧煜已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想起一只恶心的虫子现在正在吸食自己的血逐渐膨大,宋清瞳的胃里又是一阵难受,连忙调整呼吸运功压下,身心渐渐变得平静,忽然感觉头晕目眩,是不是蛊虫吸血引起体内暂时失血? 北秦皇宫 景德宫里亮如白昼,大殿里的空气死一般沉寂,上官潋月和冷君邪面容沉郁坐在太师椅上,宋昭夜倚在对面的软榻上,毫无形象可言,眼睛瞟向好半天一言未发的两个人,嘲弄的语气道:“是你们把瞳瞳气走的,为什么要孤收拾烂摊子?这些乱七八糟的国事,孤看着头都疼,现在瞳瞳终于解脱了!” 宋昭夜发着感慨,见二人还是一言不发,看着冷君邪道:“君邪呀,那 天瞳瞳是将雪如来化妆成纪云鹤的?据孤所知瞳瞳不会易容,你真的看清了?” 冷君邪牙关紧咬,道:“皇叔,你昨天已经问过我了!而且,瞳瞳不会这样走,她是被劫持的!” 宋昭夜呵呵一笑:“孤这阵子健忘,不过,昨日孤审问那名狱卒,据狱卒讲,那晚皇上看见雪如来身上的伤势大为震怒,所以才将狱卒锁起来,而且孤还得知皇上去地牢救走雪如来之前,去过使馆,还去过刑部,值夜大臣说,皇上当时得知那个贼人已经被处决,脸色很难看。综合以上几点,孤推测瞳瞳是厌倦了这里的一切,转身投入雪如来的怀抱,同他去做一对神仙眷侣,说起来,孤还是相当羡慕的!” 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脆响,冷君邪手中的杯子被捏碎,碎瓷片扎进手掌,殷红的血涌出来,顺着手腕蜿蜒流淌在地上。 宋昭夜目光一闪,他从不过问离宫的事,直到昨天才知道宋清瞳失踪,也获知楚天墨他们瞒下了毒蛊真相,他从心里对于他们的作法很不屑,离宫宫主又怎么了?只要真心对瞳瞳好,就足够了,至于将来什么样,谁都说不好,感情是会变的,但总不能因噎废食吧,照他看,他们根本就是想除掉离宫这个心腹大患,所以拿雪如来变心做文章。尤其是冷君邪,他听狱卒说起时恨得牙根直痒痒。 上官潋月吩咐太监去请御医。 冷君邪的手还淌着血,可他却感觉不到痛,仿佛那不是他的手,他的眼睛里一片黯然,那晚迟迟不见宋清瞳回宫,他派去的人马也没有归来,所以他以为宋清瞳还在医馆里,直到他去地牢里巡视,发现狱卒被锁在牢房里,他才明白过来,他明知道她知道后会震怒会心痛,但是他还是那样做了,只为图一时痛快,他当时抱着侥幸心理,雪如来很快就会处斩,她不会知晓,因此他才敢这样做。然而现在他后悔了,只要她能平安归来,怎么罚他都行。 御医进来为冷君邪包扎,这时,楚天墨迈步走进殿门,冷君邪目光微动,站起身大步流星迎向楚天墨,御医正在缠绷带,握着绷带一端,一路小跑跟在冷君邪身后。 “辽国那边有消息吗?”满怀期待的语气。 楚天墨深目看一眼冷君邪,略一摇头,低哑的声音道:“辽帝还未归国,目前去向不明。” 冷君邪的眸光更加暗淡,那晚他发现宋清瞳失踪不久,使馆传来消息,发现辽帝不告而别,而且后堂有可疑的血迹,还残留不少带血的绷带,联想到随辽帝前来的灵空法 师,在宫宴上献出海龙珠并提出那样的请求,他可以确定,他们和雪如来是一起的,那么宋清瞳很可能随他们去了辽国,所以他出了城以后一路向北追去,然而一直追到天亮,也没看见人影,经过一处通往辽国必经的城镇,守城的士兵说没有马车进城,他这才察觉,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楚天墨走到桌旁的太师椅前,缓缓坐下来,自宋清瞳失踪以来他从未合过眼,那晚宋清瞳说过的话仿佛就在耳边,“放过雪如来,或许可以争取来一个朋友。”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可在他面前却不点破,是因为他们欺瞒了她,她对他们生出戒心?她担心他们表面答应放走雪如来,再半路伏击? 当时他不该一念之差,是他令她心寒,可是她就真的心甘情愿跟雪如来走了?她真的狠心抛下他抛下北秦?他还是无法相信,他更希望她是被挟持的! 楚天墨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宋昭夜,“熙王,本相对外宣称皇上感染风疹,无法上朝理政,所以,请熙王代皇上监国。” 宋昭夜一挑眉毛,他才不干呢!撇着嘴巴道:“楚相不怕孤谋夺先帝的江山了?还是由楚相亲自监国吧。” 楚天墨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沉声道:“熙王,本相还要寻找皇上,你若真是对皇上好,就拿出行动来!” 宋昭夜的目光对视楚天墨,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显出疲惫,他不会一直没休息过吧?心中不由一痛,嘴上却道:“也罢,不过你最好听明白,若不是为了瞳瞳,孤管你什么丞相不丞相,也不买你的帐。” 这边御医为冷君邪包扎完,退出大殿,冷君邪剑眉紧皱,道:“辽帝没有归国,能去哪里?” 上官潋月目光微闪,看一眼楚天墨道:“不知楚相听没听说,今日风凌雪回到封地。” 楚天墨道:“有过耳闻。” 上官潋月道:“云瑾刚刚离开,风凌雪就回到西罗,算行程,两天时间云瑾是可以到达西罗的。” 楚天墨看向上官潋月,他的意思是风凌雪与皇上失踪有关?当日他派人在江上埋伏,不想未及动手,风凌雪的船却先沉没了。如果他跟离宫有关系,那么,很有可能收容云瑾等人,只是,这些日子他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他到底藏在哪儿? 上官潋月道:“本宫想了一下,皇上一直身体欠安,即使想随雪如来远走高飞,也要等水镜的解毒丹炼制出来,所以,皇上多半是被雪如来掠走的。” 冷君邪双 拳紧紧攥住,刚刚止血包扎过的手,渗出血来将绷带染红,“瞳儿救了他,他反而恩将仇报!楚相,我们要不要发兵西罗!” 楚天墨深眸闪动,沉声道:“现在不可,你暗中调兵驻扎在边界,本相亲自去西罗探访。” 五日后,凤元二年十一月初八,北秦丞相楚天墨代表女皇赴西罗看望靖王风凌雪。 靖王府 堂前有侍卫严阵把守,堂上一片肃穆,主位上,风凌雪一袭白衣半倚半坐,随意的姿态透出雍容气度,下面分别坐着萧煜,元雍等人。 风凌雪长目扫视一眼堂上几个人,清泠悦耳的声音道:“楚相突然来访,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萧煜长睫低垂,难道是楚天墨发现宋清瞳的踪迹?不可能,他做得非常隐秘,城门外打斗过的痕迹他也命人抹去,他既然没有发兵,就证明只是怀疑还未确定,接下来他只需加着小心,相信可以瞒天过海。 元雍眉头微拧,道:“是不是楚天墨察觉主上假扮之事?” 风凌雪略摇首,楚天墨此行到底为了什么?还有,宋清瞳自那晚送走自己后,一直卧病没有上朝,难道是胎毒发作? 元雍狭长凤目看向风凌雪,道:“主上伤势未愈,不如属下代主上接待吧。” 风凌雪勾起唇角:“不必,本王要亲自会会楚天墨,看他到底有何图谋!” ☆、第九十八章 三方较量 这时候,侍卫进来禀告:“北秦丞相一行人已进城门。” 风凌雪勾起唇角:“大开府门,迎接楚相。” 侍卫退下去,风凌雪看向萧煜,眸光闪过一抹锐利,虽然他命他去献海龙珠,但是,他打的是和亲的名义,如今他连夜离开北秦,不但和亲无疾而终,也会被北秦怀疑与离宫有染,“阿璃,你不该来西罗,是时候回国了。” 萧煜心头一紧,低垂着眼睑答道:“属下随行是因为不放心主上,待楚天墨一行人回国,属下便启程回辽国。” 风凌雪闻言,视线依然在萧煜身上停留,他答话时,眸光在长睫下隐隐闪烁,虽不明显,看来他有事情瞒着自己,这几日自己房中一直在静养,离宫的事务全部交给元雍负责,看来他有必要过问一下。 萧煜被风凌雪看得头皮发麻,称府中有事,便退出了前堂,走后门离开王府。乘上马车,刚行出巷口,就见一辆深棕色的车辇从侧面开进去,马车后跟着十匹精骑,萧煜心下了然,马车里坐的是楚天墨无疑。 萧煜回到府上,直奔里院,每日他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里院看宋清瞳,每当看见房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即使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里,空虚烦躁的心便安静下来,她的容貌跟他记忆里的那个女皇没什么区别,但是,她给他的感觉却很陌生,她的眼神不再迷离,变得明澈幽深,她的笑容不再冰冷,即使是嘲弄的笑,他也能从中寻觅到一丝暖意,他甚至觉得她说那些暧昧的话并非出自她的真心,而只是为了激怒他。 萧煜推门走进房间,今天她坐在床上,下巴微微抬起头靠在床头,萧煜步履无声地走到床前,垂帘看去,她的面色唇色都极差,双目微阖,呼吸细如游丝,萧煜眉头皱起来,从袖中取出金簪,倒出一粒还阳丹,递到宋清瞳面前,“你的药。” 宋清瞳早已感觉到萧煜站在近前,她很想抬手去接,可眼皮重似千斤,手臂像灌了铅一般,浑身使不上力气,如果猜得没错,她要毒发了。 萧煜察觉到宋清瞳情况不好,心中不由绷紧,手握住宋清瞳的肩头,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宋清瞳深吸一口气,低弱的声音说:“朕毒发了。”声音似乎从嗓眼里发出,连嘴唇几乎都没有动 萧煜心中一凛,想也不想扶起宋清瞳,使她盘膝坐好,自己坐在她的身后,丹田聚气运功于掌上,手掌抵在宋清瞳背上,宋清瞳感觉一股温凉的气流冲进体内,顺着脉络直达五脏六腑, 身体不由一抖,感觉更加冰冷难耐:“要至阳真气。”声音凝结。 萧煜连忙收手,需要至阳真气?整个西罗只有两个人修炼了这种内功,一个是风凌雪,一个是元雍,风凌雪师出灵空法师,而元雍的武学是跟风凌雪学的,元雍十二岁习武,虽然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但是他秉性聪颖悟性极高,又得风凌雪真传,武学修为不在自己之下,眼下,他不可能去找风凌雪,所以只能求助于元雍。 想到这里,萧煜扶着宋清瞳,将她平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下了床。萧煜本想命侍卫去请元雍,因为楚天墨就在靖王府,目光落在宋清瞳惨白如纸的脸上,看样子她坚持不了多久,心变得紧张,他将自己的反常归结为宋清瞳腹中怀的是主上的骨肉,所以一定不能出差池!披上斗篷戴上斗篷帽,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尤不放心又带上一副面具,出了府门登上马车,马车向靖王府疾驰而去。 此时的靖王府一扫平日里的清冷,堂前载歌载舞,堂上宾主把酒言欢,主位上,风凌雪优雅优雅地举起酒杯,与楚天墨对饮。 宾客席上,楚天墨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深目瞥一眼风凌雪,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面前的风凌雪似乎与之前不大一样,脸,还是那张脸,但是眼中光华更盛,唇边那抹笑意,如同湖上雾气弥漫下的白莲,若隐若现,让人移不开目光,行止间别有一番令人心折的气度。 楚天墨放下酒杯,目光看向风凌雪:“靖王殿下受苦了,这也是我北秦的疏忽。” 风凌雪微微一笑:“此江为南朝与北秦共有,那里出了劫匪,南朝也是有责任的。” 楚天墨深目一闪,道:“殿下可还记得那户救了殿下的农户?本相回国后一定重赏。” 风凌雪笑着道:“船沉入水中时,孤王的头不慎撞到船舷,所以一直昏迷,醒来后卧病在床,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后来侍卫找来,孤匆匆离开那户农家,孤王对养伤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楚天墨轻轻颌首,他自然不相信风凌雪的话,此事待查。 这时,侍卫进来禀告:“启禀王爷,庆王殿下到府——” 话音未落,府门处响起洪亮的笑声,一名身躯高挺的年轻男子绕过影壁走向前堂。 风凌雪垂下眼睑,眼中划过一道狠厉,再抬眸时,眸波一片平静,起身相迎。 庆王走进前堂,一眼看见风凌雪,大步走到近前,热情地拉起风凌雪的手 ,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五哥,分别一年有余,如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说完,张开双臂环抱住风凌雪,大手轻拍在风凌雪肩头,风凌雪的脸上缓缓绽出一个笑容,只是若是细看,长睫下瞳眸里一片清冷,风凌雪不着痕迹地轻轻推开庆王,含笑道:“六皇弟事务缠身,怎么有空来到西罗?” 庆王爽朗大笑:“皇兄在江上找了五哥两个月,虽然无果,但是一直没有放弃希望,没想到五哥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无恙回到西罗!” 风凌雪脸上的笑意加深,眸底却更加清冷,“皇兄的一片心意,令孤甚是感动,还望六弟代为转达孤对皇兄的感激之情。待年关时,孤定当回京城拜谢皇兄,”言语间充满感激 庆王笑着说:“五哥这话就显得见外了,皇兄若非身体抱恙,此次还想亲自来西罗呢。” 说完,目光扫一眼堂上,堂上坐着五个人,看衣着,其中三个穿着北秦官服,最后庆王的视线落在楚天墨身上,眸光一闪,笑着问道:“这位大人生得器宇不凡,不知道怎么称呼?” 风凌雪微微一笑,亲切地拉着庆王来到楚天墨近前,此时楚天墨已经站起身,风凌雪介绍道:“这位就是北秦大名鼎鼎的楚相。”又向楚天墨引见,“这是孤的六皇弟。” 楚天墨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头束紫龙冠,身穿紫龙袍,外罩深黑色嵌金丝大氅,细长眼鹰钩鼻,笑起来时尚可,不笑时面容阴沉,给人的感觉很是阴郁。深眸转动,庆王风凌宇是南朝出了名的战神,南朝的兵权多半握在他的手中,他在南朝的地位相当于冷君邪在北秦一般,且南帝风凌云对他信任有加。 “战神大名如雷贯耳,幸会。”楚天墨微笑道。 庆王看着楚天墨不住颌首,继而哈哈大笑,细长的眼睛弯得几乎看不见,“久闻楚相大名,小王今日有幸一睹风采,真是不枉此行,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窗外寒夜,窗内烛影摇曳,楚天墨注视着明灭不定的烛光兀自出神,忽然,一条黑影推开虚掩的窗户闪进来,烛火被突然灌进来的寒风熄灭,房间里顿时陷入漆黑。 黑暗中,楚天墨低沉的声音问:“如何?” 黑影沉吟道:“没有探听到有价值的信息,不过,本宫在王府内宅看见了元雍,后来被一名斗篷男子找去,本想跟踪,可惜身穿侍卫服太过碍眼,只得作罢。” 楚天墨一阵沉吟,当日宋清瞳救雪如来时,只让元雍随行,元 雍既然在这里,说明宋清瞳也应该在这里,不用问,元雍准是离宫乱党无疑,而宋清瞳明知道元雍危险,还带上元雍送雪如来出城,她宁可相信离宫乱党也不肯相信自己,在她面前他何其失败,想到这里,楚天墨心中一片黯然。 上官潋月道:“我们只能从元雍入手,本宫会暗中监视元雍,庆王来西罗恐怕不只探视那么简单,此人得提防着些。” 楚天墨点点头,道:“此人本相已派人监视。” 靖王府另一处,烛光将高大的背影照在墙壁上,投射成大片暗影,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单膝跪在暗影里,压低声音禀道:“靖王出使北秦,以养伤为名在北秦皇宫里住了近半个月,此番北秦皇帝更是派楚天墨前来探望,属下觉得靖王意图勾结北秦。” 风凌宇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启唇道:“他若真想勾结,会做得不着痕迹。令人怀疑的是,他失踪的这两个月怎么可能一直在农户家养伤,本王看他是有事瞒着皇兄。 瘦小男子眼珠转了转,道:”靖王回来时由人搀扶着,步履沉重,似乎伤得不轻。“ 风凌宇手抚着下巴,问道:”他此番回来还有异常?“ 瘦小男子禀道:”没发现其他异常,不过,回来时离宫右护法跟随,离宫里传言,右护法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女人。“ 风凌宇面露沉思,面容显得更加阴郁,良久才道:”右护法最厌女色,这个女人恐怕不寻常,在萧府里埋的暗线该派上用场了。“ 瘦小男子领命离开房间。 萧府 房间里,元雍盘膝端坐在床上,双掌抵在宋清瞳后背上,头顶一缕青烟升腾而起,元雍终于收功,抬袖子拭了拭脸上的汗水,脑袋里嗡嗡直响,周身虚软无力,为宋清瞳疗毒几乎耗尽他平生功力,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恢复不过来,扶着宋清瞳重新躺下,盖好被子,狭长凤目看向宋清瞳的面容,总算有了些许血色,心中略安,扶着床沿坐在床边,冷冷地看向走到床前的萧煜。 萧煜的目光注视着昏迷未醒的宋清瞳,眼底一片漆黑,她总算脱离了危险,眼睛看向元雍,心中早有了计量,自他在马车上将此事告诉元雍之后,元雍的脸色就一直没转晴过,如此看来他也被宋清瞳洗脑了? ”阿雍,主上被宋清瞳迷惑,险些坏了大计,本座是为了给主上出这口恶气,可谁知她已经怀了主上的孩子,相信主上已然知晓,才会命本座献出海龙珠,如今宋清瞳已经 识破主上的真实身份,放她回国必定打掉胎儿,那样就坏了主上的大计!“ 元雍冷笑一声道:”那么可汗想怎么做?“ 萧煜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烛台,眸中映着闪烁的烛光,道:”待她生下孩子,本座就会在送她归国。“ 元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狭长凤目不由眯起,不客气地道:”依元某看,可汗大人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国吧。“ 萧煜看一眼元雍,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等孩子生出来后,你以为主上还会留着她?“ 元雍冷哼一声,反问道:”你以为主上是为了孩子才救下她?“ 萧煜心中一凛,这么说主上果真对宋清瞳动了真情?那么此女更不能留!冰冷地说道:”主上将来要荣登大宝一统天下,绝不能被一个女人束住手脚!“ 元雍心底里升起一团火气,眼睛紧盯着萧煜,怒道:”右护法,你信不信元某现在就将此事告知主上。“ 萧煜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然而脸上却现出一抹微笑,好言好语道:”阿雍,千万不要把此事告诉给主上,主上伤势未愈,若是因此动怒引发金创迸发就坏事了。本座既然请你来救她,就是不想她死,而且现在楚天墨和风凌宇都在西罗,不论此事被谁知道,对主上都不利,不如等他们离开,本座再亲口告知主上如何?“ 元雍略作思索,楚天墨知道倒还罢了,可风凌宇行事阴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知道北秦皇帝被俘,必定想方设法挟持到自己手中,此事就不好收场了。 ”待风凌宇离开,右护法若是不将此事禀明主上,元某必当禀告主上!“ 萧煜赔笑道:”好,给本座十个脑袋也不敢瞒骗主上。“ 元雍不再说话,目光注视着宋清瞳,她的面色越来越红润,呼吸也越来越绵长有力,他耗损这点功力也是值了,看了良久,移开目光,站起身走出去两步,忽然停住脚步,略偏头道:”右护法若是有点良心,好生照顾她,到时元某会在主上面前为右护法说情。“ 说完,元雍迈步出了房门。在房门阖上的一刹那,萧煜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眸光里变得阴霾一片,他跟随主上多年,深知主上心中的抱负,如今他只是一时被宋清瞳迷惑,犯了糊涂!他绝不容许自己的计划半途作废,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阴晴不定的目光在宋清瞳脸上逡巡,忽然想到,她一天没吃东西了,一会儿醒来时会饿吧,吩咐侍从去端点心 。 不多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两个丫鬟手端着食盘,低眉垂首走进房间,萧煜的目光无意间扫向二人,视线停在其中一个身量略高长相秀气的丫鬟身上,待那丫鬟走到床前,萧煜问道:”绣屏怎么没来?“ 丫鬟连忙跪倒在床前,小心翼翼禀道:”屏姐姐肚子疼,临时由奴婢代替。“ 萧煜的眸光闪动,好一会儿,抬手一挥,丫鬟连忙站起,身上已经被汗水打透,脚上有些踉跄,转身将手中食盘放在床边的木桌上,眼睛快速扫一眼床上,转身退出房间。 萧煜唤出暗卫,吩咐道:”去看看她退下后在干什么,速来禀告。“ 侍卫离去,萧煜坐在床边,垂帘注视着床上沉睡不醒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心思飘忽不定,好一会儿,暗卫回来禀告:”她回房后,提笔画下一幅女子画像。“ 萧煜闻听,好一会儿没言语,现在阻止还来得及,深沉如夜的目光注视着宋清瞳,心有一瞬的松动,然而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朝暗卫摆摆手,暗卫退下。萧煜深深吸一口气,那名丫鬟是风凌云的眼线,主上告诉他却没有让他拔除。 看来风凌宇已经对宋清瞳有所察觉,这样就不用他费事了,若是宋清瞳被带到南朝,以风凌云的无耻,一定会挟持她为人质逼北秦献出玉玺纳岁称臣,到那时,北秦必然与南朝势同水火,战事一旦爆发,离宫只需静观其变坐收渔人之利,在双方两败俱伤之时,再由西罗联合辽国两面夹击,不光是北秦,南朝也是囊下之物,主上若是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即使知道真相也不会怪他! ” ☆、第九十九章 第一次杀人 转过天,日上三竿,宋清瞳依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那是因为饿的,昨晚半夜她便苏醒过来,饭菜点心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她却什么都没有吃,尽管饥肠辘辘。 房门外响起低沉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宋清瞳不用看也知道,是萧煜无疑,门吱呀一声打开,脚步声音越来越近,好像不止一个人,宋清瞳阖上眼睛,调整好呼吸。 萧煜走到床前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宋清瞳,她依然平躺在床上,脸色更差了,呼吸微弱,再看桌上的点心一动没动,萧煜脸上一黯,风凌宇已经收到画像,肯定认得出画中人是北秦的皇帝。若猜得没错,今晚他会采取行动。可她的身体尚未恢复,这个样子经得起路途颠簸吗?心变得犹豫不决。 “现在感觉怎么样?” 宋清瞳虚弱地挑起眼皮,萧煜正立在床前,在他身后低眉顺眼侍立着两个丫鬟,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食盘,食盘里冒着热气,宋清瞳不由咽了一下唾液,看一眼个子略高些的丫鬟,视线落在萧煜身上,嘴唇动了动:“朕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声音被宋清瞳压住显得中气不足。 萧煜勉强听清楚,眉头皱起来,他知道,风凌宇若是将她带走,她不见得会死,但是,她这种身体状况,恐怕不等到南朝皇都就得一命呜呼。 宋清瞳半睁着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萧煜,他的脸上晃过一抹担忧,眸光变得闪烁不定,看来她半死不活的样子骗过了他。 萧煜吩咐:“把她扶起来。” 两个丫鬟走到床头,将食盘放下,扶宋清瞳起来,垫上靠枕,扶宋清瞳靠坐在床头,然后默默退到一旁。 萧煜走到桌前,端起粥碗,看一眼丫鬟,“你们下去。” 丫鬟退下,萧煜端着碗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粥,送到宋清瞳唇边,宋清瞳怔住了,他是要喂她吗?他没吃错药吧? 萧煜见宋清瞳迟迟没有张嘴,脸上闪过一股恼意,他身为离宫右护法,还从来没有伺候谁吃过东西。很想将饭碗摔了拂袖而走,目光落在宋清瞳苍白的脸上,她这样子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若是死了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他这样做是为了大局着想,这样想着,萧煜的眼睛立起来:“宋清瞳,你最好识相,否则本座现在就杀了你!” 宋清瞳抬眸看一眼萧煜,他这是恼羞成怒?他不会以为她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吧?所以才要亲自喂她?不过,他完全可以让 那两个丫鬟代劳,既然他不嫌烦,她也没道理挑剔,张开嘴吃下去。 就这样,一碗粥很快见底,萧煜又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宋清瞳唇边,宋清瞳的头不由靠在床板上,无事献殷勤,他不会在饭食里下药吧?但是他貌似没有这个必要,很想将糕点一把夺过来,但那样的话她之前的伪装就前功尽弃了,只得大口咬着点心,大口嚼着,额头布满黑线,怎么还没把他恶心走? 一连吃了两块,眼见萧煜又拿起一块,宋清瞳终于忍无可忍,眼睛瞪起来:“朕饱了!”声音有些大,宋清瞳心头一凛,连忙半阖上眼睛,不再言语。 萧煜的心略放松,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多了,看来是吃过饭的缘故,将糕点放回食盘,一想到晚上风凌宇的人会到,眉头再次拧起来,她的脸上还是看不出血色,样子很虚弱,根本不用服化功丸也是浑身无力,将事先准备好的丸药收回袖中,从袖子里掏出凤头簪,递给宋清瞳,宋清瞳微微一愣,目光看向萧煜,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萧煜看一眼宋清瞳,低沉的声音道:“本座这几日有事,不在府中。” 宋清瞳眸光微闪,他走了最好!接过簪子插在发髻上,暗想,这个奸险小人不会将还阳丹调包吧,看来她还得检查一下。 萧煜这才站起身,走出去两步,仍然不放心,停下脚步,沉吟道:“你体内的蛊虫,若想取出,只需运体内真气,将蛊虫逼到腕处,利刃划破手腕,再运功将蛊虫逼出来。” 宋清瞳挑起眉梢,他告诉自己这个做什么?脚步声远去,萧煜的身影在房间里消失,宋清瞳陷入沉思,从进门后,萧煜一直心事重重,他到底想怎么对付自己? 夜幕逐渐降临,预示着一场战斗即将打响。 靖王府 白绢灯盏将后堂映照得亮如白昼,房室里温暖阔朗,风凌雪卧在榻上,长目微阖,元雍隔着炕桌坐在另一侧,手下人正在汇报。 “楚天墨出了西罗城,没有立刻离开西罗地界,而是在一处客栈里住下,他的手下似乎在搜查着什么。” 风凌雪眉头皱起来,看来楚天墨已经察觉自己扮作的云瑾来到西罗,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做的很隐蔽,不过,他的胆子不小,敢在他的地界上搜人,若不是看在宋清瞳的面子,他现在就能派人将他拿下。 “庆王那边怎么样?” “昨晚,庆王的手下秘密潜往萧煜府上,具体情况不知。” 元雍心头一跳,难道风凌宇发现了什么?不应该,萧煜素来行事谨慎周密。 风凌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庆王既然已经探视过自己,便可以回去向风凌云交差,他本该跟楚天墨一样,今日启程归国,为何要多逗留一天?他虽知道萧煜是离宫右护法,但是素来与他没有来往,派手下去萧府肯定不是去找萧煜。 沉吟道:“风凌云在萧府布下眼线,当日本王没有将她拔除。” 元雍心头一动,难道是那个奸细泄露了秘密?当即道:“主上该把此事告知右护法。” 风凌雪勾唇一笑:“此事阿璃早已知晓。” 元雍闻听呼吸为之一窒,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意,他真的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风凌雪睨一眼元雍,他面色煞白,呼吸在一瞬间停止,长目不由眯起来,放下手中茶盏,清冷的声音道:“昨日右护法冒险来王府找你,元雍,你知道些什么?” 元雍的身体不由一震,抬眸看一眼风凌雪,原来自己的行动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事关宋清瞳安危,此事必须告知主上,低声道:“右护法他……”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宋清瞳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无声走到房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掌上运足内力,现在她体内的真气很充沛,玄阳功已冲到第六层,这得益于昨晚为她疗毒的那个人,正要击门,忽听院子里响起低不可闻的脚步声,宋清瞳眉头蹙起来,这个时候谁还没睡? 脚步声音越来越近,宋清瞳心中微惊,此人似乎是朝着这个房间而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躺回到床上。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又被阖上,轻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走到床前停下,被子的一角被掀开,宋清瞳快速睁眼,见眼前站着一个身穿淡粉衣裙的女子,正是上午送饭来的丫鬟,是谁派她来的? 粉衣丫鬟似乎感觉到宋清瞳的注视,冷目看向床头,只见一双剪水秋瞳正注视着自己,心中一惊,但是并不害怕,在她印象里,宋清瞳身体孱弱就像半个死人,所以这次她才敢一个人前来,手中紫光一闪,一道杀气直刺宋清瞳的手臂,宋清瞳一瞬不瞬看着紫光晃过,那是一支紫色的钢针,和紫煞手中的一模一样,在钢针刺到手臂上的一刹那,宋清瞳移开手臂,素手已经握住丫鬟的手腕,同时坐起身来手上反方向用力,针头朝向丫鬟脖颈,粉衣丫鬟还没反应过来,针已 经刺进她的脖子里。 粉衣丫鬟忘记了疼痛,惊慌地张开嘴,宋清瞳目光一闪,赶在她大叫以前捂住她的嘴,粉衣丫鬟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大,她的面色变得透紫,眼睛一翻脑袋耷拉下来,宋清瞳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手指探到她的鼻子下,气息全无,她死了!身体一抖蓦地松开了手,粉衣丫鬟浑身僵硬倒在床上。 宋清瞳几乎是从床上爬到地上,心砰砰砰没有节奏地狂跳不止,她杀人了!现在怎么办?是谁派她来的?是不是萧煜?好容易稳住心神,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里是西罗地界,她恐怕走不了多远就会被逮回来,回头看一眼床上的女子,将心一横。 走到桌子前,拿起火石,手抖动着点亮了蜡烛,将烛火在床幔床褥被子上燎了一遍,床榻被火光吞噬,又从屏风上扯下狐狸毛斗篷,衣物,引燃后扔在木桌木椅等易燃器具上,这才打开门,轻手轻脚出了房间,院子里一片寂静,宋清瞳贴着房墙根快步走到院墙处,冷不防有人跳下墙,来人黑纱罩面,压低声音问:“人呢?” 宋清瞳微微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估计是将自己认成那个丫鬟了,趁其不备,运掌击向蒙面人的胸口,蒙面人毫无防备,躲闪已经来不及,连忙运功抵御,只听砰一声闷响,蒙面人倒退了数步,一口血吐出来,这才看清宋清瞳的脸,连忙提气转过身跃上墙头,宋清瞳正要跳上院墙,忽听院子外一声高喝:“抓住他,抓活的!”紧接着院门口响起吵杂的脚步声。 宋清瞳心中一凛,足尖点地,纵身跃上树,刚稳住身形,院门大开,侍卫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举着灯球火把,队伍最末走进来一道白衣身影。 ☆、第一百章 可乘之机 宋清瞳只看了一眼,便知,来者是云瑾,或者叫他风凌雪吧,心微微一颤,早已没了得知他真实身份的愤慨,细想起来,他不单对自己隐瞒,更对南朝隐瞒了真实身份,秘密潜伏在北秦皇宫,成为一名人所不齿的男宠,这样看来此人野心勃勃,他的目的不止是要灭掉北秦,或者也包括南朝在内! 此时,房间里的火已经着起来,火光将窗纸映得通红,风凌雪几乎是足不点地来到失火的房屋前,吩咐侍卫救火,随后进来的元雍看见眼前的情景,脑袋里一片轰鸣,身形摇晃。 风凌雪余光看见元雍的模样,心仿佛裂开一道口子,血汩汩地流淌出来,心变成一个空洞,颤抖的手指指着失火的房子,“她住在这里?” 声音里饱含某种期待,元雍的嘴唇抖了抖,声音卡在喉咙里,风凌雪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目光转向吐着火舌的房子。 宋清瞳隐在高处看不见风凌雪的表情,但是却能从他微颤的身体看得出,他此时的悲恸,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可是喜欢到什么程度?祭天殿里他饮下了那杯毒酒,他的深情令她感动!可是后来呢,尤其是在地牢里生不如死,他冷静下来,会不会后悔?他一直在骗她,直到她救他出城,他也没有对自己坦白,现在易地而处,她终于可以出出胸中这口闷气。 院子里,侍卫们提着水桶往来穿梭,风凌雪勉强压住嗓子里的腥甜,胸腹间真气乱窜,身上的肌肤隐隐作痛,可他顾不得疼痛,身形一晃,转眼间白衣消失在火海里,宋清瞳在树上看得真切,想去阻拦已经迟了。 “王爷!危险!”侍卫惊呼道。 元雍心中充满悔意,万不该听信了萧煜的鬼话,可还是不解,庆王为何放火?紧随风凌雪之后冲进热浪扑面的房门,几名忠心的侍卫也冲了进去。 宋清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有心跳下去,忽见院门外闪进来一队人,为首的紫衣男子身躯高大,器宇轩昂,大步匆匆来到失火的房子前,黑漆漆的深眸里映射出熊熊火光,身躯止不住颤栗,在他身后,走上来一个披着貂毛斗篷的身材颀长的男子,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被烧黑了的房室,虚无缥缈的声音道:“迟了一步——” 宋清瞳的心波激荡翻涌,楚天墨和上官潋月也来西罗了?一想到他们合起伙来瞒骗自己,她若不原样奉还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心中也在好奇,他们知道自己死了会是什么反应?会落泪吗?她还没见过楚天墨流泪的样子呢,好期待啊。话说回来,云瑾的反应她还 是很荡漾的,不枉他们同床共枕一场,愿菩萨保佑他平安无事。 这时候,冒着黑烟的房门里传来一连串咳嗽声,紧接着出来两名侍卫,侍卫之间架着风凌雪,风凌雪身上穿的白衣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嘴唇鲜红唇角淌出一抹血迹,面色惨白如纸,随时都有可能昏过去。 楚天墨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风凌雪的领口,面容变得狰狞:“她在哪?”声线异常抖动。 两名侍卫被楚天墨的气势摄住,僵在原地,风凌雪看一眼楚天墨,他来西罗原来是为了找宋清瞳,他以为是他劫持了瞳瞳?真是可笑,若是他直截了当相告,瞳瞳也不会遭遇不测!那日他离开北秦,便已做出抉择,本是打算伤愈之后与北秦联手灭掉南朝,可没想到,她——不对,那不是瞳瞳,她不会那样悄无声息死去! 房门口响起脚步声,上官潋月目光看去,元雍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手臂上抱着一具挺得笔直的身体,上面罩了一层男人的袍服,上官潋月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一步一步走到元雍面前,将元雍臂上的人接在怀中。 楚天墨已经一把推开风凌雪,两步走到上官潋月近前,手抖着拉开罩在尸体上面的袍服,一具浑身烧得焦糊的尸体呈现在众人面前,胆子小的侍卫忍不住惊叫出声。 宋清瞳虽然离得远,但是院子里灯火通明,还是看得真切,不由得“啊”地一声尖叫,然而声音刚出喉咙便悉数吞回,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本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还没等宋清瞳反应,只觉得腰眼一痛,身体动弹不得。 院子里,楚天墨看着惨不忍睹的尸体,不由得倒退了两步,眼中染上一抹痛色,当日温存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如今她变得如此凄惨,让他如何能接受,充血的目光看向风凌雪,浑身透出凛凛杀气。 风凌雪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尸体,方才在房子里看不真切,现在一见只觉得心如刀割,周身的皮肤撕裂般疼痛,透过黑漆漆的躯体,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在眼前,喉咙里火辣辣疼痛,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一黑人事不醒。 侍卫惊叫:“王爷!”手掐在风凌雪的人中穴上。 元雍扶着门柱,勉强稳住身形,心中明白,主上不是简单的昏迷,看来是金疮迸发,连忙吩咐侍卫:“快扶王爷回府,速请太医。”看一眼楚天墨,声音颤抖地道:“此事不关王爷,劫持皇上的是离宫右护法。” 楚天墨怒到极点,上前一步挡住侍卫的去路, 狞声道:“不关他的事?皇上即使不是被云瑾劫持到西罗,也是他的手下,风凌雪,或者本相可以称呼他一声云瑾?” 元雍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楚,楚天墨是通过他看出王爷便是云瑾的吧,主上已经决定投靠北秦,所以对待楚天墨此行不似以往严密防范。 “今天谁都别想走!”楚天墨说完,运气于掌,衣袍因周身流动的真气飞扬飘摆,抡起掌击向侍卫手中扶着的风凌雪,元雍早已跳到风凌雪身前,抬掌去接,侍卫趁这个机会将风凌雪扶下去。 空气里传来一声闷响,元雍身形后退数步,手掌虎口处被震裂,鲜血涌出来,没等元雍站稳,楚天墨的手掌挂着风声再次袭来,这一掌击在元雍肩头,元雍的身体飞起来撞在房墙上,胸膛起伏吐出一口鲜血,大批侍卫弓箭手冲上来,横刀挡在元雍身前,单等元雍一声号令,战斗一触即发。 宋清瞳眼睁睁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幕,却无力阻挡,心中后悔至极,悔不该一念之差给敌人可乘之机,到底是哪个混蛋点住她的穴道?她的内功虽非顶尖,也处在中上水准,能做到悄然无声接近她,而不被她察觉,这个人的武功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 元雍被侍卫搀扶着站起,喘息着道:“王爷已经派人捉拿离宫右护法,到时候一定给北秦一个交代。” 楚天墨周身肃杀,这群侍卫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心中的疼痛无以复加,他现在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让眼前的一切立刻消失,掌上运足真气,举至胸前。 上官潋月眸光闪动,上前了一步,低声说:“我们回去以后再从长计议。” 楚天墨不为所动,目光仍旧紧紧盯住元雍,上官潋月眉头蹙起来,将手中亮闪闪的银针递到楚天墨面前,楚天墨不明其意,看向上官潋月,上官潋月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了几个字,楚天墨眸光一动。 宋清瞳的心紧绷着,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楚天墨若是大打出手绝对讨不到便宜,心中焦急,忽见楚天墨和上官潋月带着侍卫撤出了当院,不由一怔,不过,事情暂时和平解决,心终于放下来。 院子里当值的丫鬟侍卫被风凌雪的人押走,院子渐渐恢复寂静,身后的人这才拦腰抱着宋清瞳跳落在地,宋清瞳终于看清,又是一个黑纱罩面的蒙面人,此人身材高挺,腰杆笔直,露在外面的细长眼睛闪动着幽光,一举一动透出精明干练,直觉此人绝非善类。 蒙面人看着宋清瞳,冷笑一声,宋清瞳听得毛骨悚然,眼见他 将自己扛在肩头,纵身跳出院墙,一阵旋风般跑出巷口,巷口外停着一辆马车,蒙面人将宋清瞳丢到马车上,车夫正要打马扬鞭,一柄利剑挂着风声直刺向车夫的胸口,蒙面人手疾眼快,抬脚踢飞利剑,身后掌风袭来,蒙面人连忙闪身躲避,车夫一声惨叫,被突如其来的掌力击飞。 蒙面人眼中寒光闪过,手伸向腰间,抽出来一条软鞭,手臂抬起甩开长鞭,直击向来人。 长鞭挂着罡风袭来,楚天墨旋身避开,闪电般出手抓住鞭尾,幽沉的眸子看着蒙面人:“交出人来,本相留你一命!” 蒙面人冷笑一声,腕上用力,长鞭抖开如同游蛇,楚天墨顺势掠向马车,手眼看触上车帘,马车里忽然闪出一道利刃,楚天墨连忙收手,运起掌中长剑,兵刃相碰火花四溅。紧接着车内掠出来一道瘦小身影,手中弯刀舞得呼呼生风,一时之间牵制住了楚天墨。 巷子里响起严整的脚步声,蒙面人冷冷扫了一眼疾跑而来的大批侍卫,飞身跳上马车,转眼间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