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第一章 诡变 那天我下班回家,表妹就指着茶几上的一个小包袱对我说,这是楼上老太太的金首饰,要在我们家寄存一段时间。 当时我就懵了,打开包袱一看,十几件戒指项链之类的首饰,多半斤重,按照当时的金价,少说值个七八万块钱,我赶忙问表妹,这是什么意思? 表妹说下午的时候,楼上老太太挎着小包袱来做客,哭哭啼啼的说自己的儿女不孝顺,时常偷她的首饰卖钱,所以她想让我们帮忙保管一段时间。 表妹说完我就急眼了,问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么简单的骗局也看不出来? 我是外人地,只是在省城上班所以租了房子,和楼上老太太的交情,仅仅是见面喊个阿姨好,就算把首饰埋进小区花池里,也比藏在我家,更让她放心吧? 我抓起小包袱准备还回去,表妹却很委屈的解释,那老太太哭的太可怜了,老伴死的早,没有依靠的人,所以表妹才一时心软,答应帮她保管,而且老太太立了字据,应该不可能反口诬陷。 表妹把字据递给我,条条框框都标注清晰,可我还是有些虚,就让表妹上楼陪老太太好好聊聊,趁机把首饰还回去。 表妹很为难的说,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差点给她下跪,现在还回去肯定还要搞这一出,还不如等上几天,找个要回老家的借口还给她。 我权衡一番,只好答应了,毕竟谁也扛不住老太太给你下跪不是? 可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还提心吊胆的,生怕那包金首饰出问题,下午五点多,表妹就慌慌张张的跑到公司告诉我,楼上老太太去世了。 当时我心里一哆嗦,以为老太太用生命演绎了一场骗局,可我手里有字据,真想不出她怎么骗我! 我问表妹,老太太怎么死的? 表妹说不知道,只是听见楼上传来哭声就去看了看,得知死讯便赶忙通知我。 和几个同事商量这事,他们说应该不是骗局,搞不好真是个巧合,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如果老太太的儿女不知道这件事,那些首饰就归我了。 暂时理不出头绪就让表妹先回家,我挨个找朋友询问。 那可是死人钱,借我个胆子也不敢据为己有,可直接还回去,又怕那老太太的儿女泼脏水,虽然有字据,可谁也不想惹上麻烦呀。 接连问了几个朋友,我便给表妹打电话,让她把首饰和字据从柜子里翻出来,对照一番,等我下班就去还给楼上,身正不怕影子歪,这种事拖得越久越麻烦。 心里装着事,没等到下班就跑了,可回家之后,表妹却说她已经还了,笑眯眯的告诉我,她惹出来的麻烦,自己会解决。 我问那家人有没有为难她,表妹说非但没有为难,反而很开心的要送她几件,不过她没要。 我松了口气,摸摸她的头表示赞扬,顺口开了个玩笑,就说早知道这样,你真应该留下,全融了打条狗链子,将来拴你男朋友。 我刚说完,就发现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怔怔的没有接话,我心头一颤,板起脸问她,到底有没有还回去? 表妹急了,说我如果不相信,可以上楼去问。 我立刻做出要出门的姿态,她没有阻止,只是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表妹叫文静,出生不久就没了父亲,她妈将她扔家我家就消失了,我眼睁睁的看着文静从两个巴掌大的小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可以说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就是我了。 文静是个乖孩子,这次趁着高中毕业来省城找我玩,洗衣服收拾家就不说了,每天还将做好的午饭送去公司,温顺又可爱,她一掉眼泪,我就信了多半。 而且我也不能上楼求证,指不定我多句嘴,反而让那家人起疑心。 软言细语的哄了半天才破涕为笑,文静乖乖的去做晚饭。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实际上,这只是开始。 照当地的风俗,人死后还要在家停灵几天,也就说那老太太的遗体,就在我们头顶,这让我挺腻歪的,可更腻歪的还在后面。 回家时还没有哭声,到了晚上七点多,老太太的女儿便凄厉的哭嚎起来,时不时还喊两句,妈,我好想你,你快醒醒之类的话。 我心说这大姐有病吧,真醒过来,还不得吓得你求她再死过去? 哭声彻夜不停,搞得我和文静第二天起床,都能看到彼此的黑眼圈,可那大姐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第二天夜里照旧哭啼,凌晨两点,吵得我实在睡不着,只好满腔烦躁的在客厅做运动,没一会,文静也从卧室出来,穿戴整齐,说是她有办法,让我回去睡觉便独自上楼去了。 几分钟后,哭声消失,我正纳闷她是怎么做到的,文静便发来短信说,哥哥你还要上班,早点休息,我陪她谈心,今晚不会哭了。 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只是委屈她了,可文静还能在白天补觉,我却连续折腾两夜,当时也顾不上其他,眨眼间就睡着了。 起床之后就去上班,中午文静送来午饭,比之前好吃了许多。 我问她昨夜的事,文静说老太太去世当天她就帮着干了点活,大家都熟悉了,昨夜过去,便陪那哭嚎的大姐谈心,说了自己的身世,反倒换大姐安慰她。 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守灵,俩人在卧室聊了会就睡着了。 我问她,楼上停着尸体,夜里有没有闹鬼? 文静说我真讨厌,就知道吓唬女孩子。 我还真不是吓唬她,办过白事的人应该知道,过世的人最忌讳沾到亲人的眼泪,会让亡者不忍离去的,那大姐趴在老太太的遗体上哭了两天......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鬼,她肯定把她妈哭回来了。 我想劝文静不要再去,可看她一副热心的样子,犹犹豫豫还是没有张口,而且灵堂里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无所谓,应该是我多心了。 接下来,文静每晚都上楼陪大姐,俩人还挺亲密,大姐送了她几件衣服和首饰,而文静每天送来的午饭,也开始翻着花样的精致,我心说那大姐死了老妈,居然还有心思指点文静的厨艺? 过了三天的中午,我就劝文静不要太下功夫,这几天她也挺累的,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文静却红了脸,支吾两声便落荒而逃,搞得我目瞪口呆,感觉文静当时的慌张,就像早恋少女被家长抓住了一样! 文静长的挺漂亮,人又单纯,是那种老人一眼就会满意的乖儿媳妇,再想到那大姐送给文静的首饰,我觉得八成是给自家的子侄相中了。 老子辛辛苦苦种了十八年的白菜,也没人打个招呼,冲上来就要拱,差点把我给气死,而且那些金首饰都是十几年前的土掉渣样式,摆明了欺负文静没见过世面,所以我必须得阻止他们。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来不及了,文静从十一岁开始就给我做饭,从没有这几天的好吃,显然是费了心思,搞不好与她眉来眼去的,就是楼上守灵的某个男人,文静做给他吃,捎带给我送了一份。 于是我更加烦躁,想起了小时候我家隔壁那孙子要抢我的玩具车的事,当时我就把那孙子推泥沟里去了。 那天下班之后,我气势汹汹的回家,打定主意要搅黄他们,文静才十八岁,过完暑假就去上大学了,于公于私,我不允许她谈恋爱。 那一天,也是老太太出殡的日子,原本文静想去送葬,却被大姐阻止了。 我到家后,便看到她裹了条薄毯子,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最近几天一直下雨,还以为她送午饭时着凉了,就问她哪里不舒服。 听到我的声音,文静艰难的爬起来,嗓音发颤的对我说:“哥,我好难受。” 这时候我才发现文静的脸色很不正常,发烧的人应该满脸通红,可她却是双颊腾起两片红晕,眼神迷离,很像吃了那种药的模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便感觉天崩地陷,觉得那大姐不让她陪着出殡的原因,就是为了给她下药,让某个男人把她糟蹋了。 我想掀开毯子看看,却害怕看到她赤.裸的身体和被人撕碎的衣衫,心脏砰砰的跳动,整个人都有些发软,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真发生那种事,文静能不能振作起来,她的性子有些软弱,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孩,一个想不开就完蛋了。 就在我担惊受怕的当口,文静小声说,哥,我好冷。 她伸开双臂求抱抱,毯子滑落,露出了有些褶皱却完整的衣服,我顿时松口气,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 摸她额头,很烫手,我说咱们去医院吧,文静撒娇似的哼了一声,说是不想去,先测测体温。 找温度计的时候,我打给一位很要好的朋友,让他开车过来,如果高烧不退就直接去医院,朋友却说他正和一位老中医吃晚饭,不如请他过来,比去医院方便多了,我说那样最好。 把文静抱到床上,我说,来,咱们测个体温。 我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弄,却没想到她抓着我的衣角不撒手,闭着眼,点点头便没了动作,我拿着温度计比划两下,无论从领口塞进去还是撩起衣服,好像都不太合适哈,虽然这丫头八岁之前,都是泡在盆里让我给她洗澡,可现在毕竟十八了呀,当年我敢穿着开裆裤上街,难道现在也敢? 我就说,这么大丫头了,怎么还没羞没臊的,快起来自己测体温。 文静嗔怪的瞟我一眼,拖着很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满脸的不乐意,可还是慢吞吞的爬起来,却没接体温计,微眯着眼,双颊羞红,揪着我的衣服,小脑袋往我脖颈里靠,当时我还想,生病的女孩都这么黏人?可随后却吓了一跳。 就像刚生下来的小奶猫跟主人撒娇似的,文静居然吐着小舌尖在我脖子上点来点去,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脖子里痒痒的,就让她别闹了,赶紧躺好。 紧接着,有只不老实的小手往我裤子里探去,我赶忙按住,这时才发现文静喘息粗重,闭着眼,湿润的双唇滑过我的脸蛋,马上就要凑到我嘴边。 就算我再傻,这时候也发现不对劲了,除了本能的心慌意乱,还有满腔的震惊。 第二章 情变 文静从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之后,我俩独处时也有过那么一两回触碰,前一阵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我顺手挠她的脚心,文静和我闹,闹来闹去就闹我怀里了,尴尬对视之后,文静脸色通红,绷紧了身子,紧闭双眼只有睫毛在颤动,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一看就是未经人事的青涩小丫头。 新手去开车,胆子再大,也开不出老司机那种驾轻就熟的风范,而此时的文静,就算吃了药,也不该有这份娴熟吧? 我赶紧推开她,抓着手腕不让她乱动,提心吊胆的问了一句,丫头,你烧糊涂了吧? 她置若罔闻,依然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的模样,娇滴滴的让我抱抱她,那副风情万种的媚态差点把我吓抽过去,便决定赶紧带她去医院,还没出门,朋友打来电话,说是到了楼下,马上就上来。 情况紧急,我只好按照电视里说的,把文静抱到卫生间,希望冷水能让她清醒过来,可文静好像昏迷了,双眼紧闭,站都站不住,滚烫的身子却慢慢降温,喘息声渐渐平息,我犹豫一下,还是接了盆水从头浇下,文静打个冷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湿漉漉,有些惊慌的裹紧衣服,还问我:“哥,你要干嘛?” 敲门声响起,我来不及解释,匆匆将她抱回卧室,只说了一句:“医生来给你看病,你赶紧换衣服。” 朋友带着一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进来,精神矍铄,面目和善,脸蛋微红好像喝了些酒,乐呵呵的与我打了个招呼,便问我病人在哪。 我说马上出来,便让朋友去厨房给老中医倒茶,趁这个机会,我硬着头皮说:“老爷子,我妹妹的病有点古怪,好像是吃了那种药,刚才一直和我那啥......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她是不是被人那啥了!” 老人茫然的扭过头,三五秒后,才恍然大悟,却是眼闪精光,很八卦的低声问我:“明白了,你俩到底有没有那啥?” 我赶忙说没有,简单形容了当时的情况。 老中医安慰说,问题不大,那种药只有行房才管用,浇冷水只是压制欲.望,想让药效自然消退,少说也得五六个小时,不可能一下子就正常了,应该是发烧导致的神志不清,暴露了真正的心意,最后,他拍着我的手背,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你有个好妹妹哦,嘿嘿,表妹是最有味......” 朋友端着水杯回来,老中医赶忙端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端起杯子准备喝,此时,文静从卧室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不错,我正要介绍,便听到啪的一声,老中医手中的杯子坠地,而他本人也露出一副恐慌的神色,双眼暴睁,脸色变得惨白,看向文静的目光尽是不敢置信,还有浓浓畏惧的意思。 我心里一沉,问他有什么不对,老中医却赶忙低头,拾捡杯子的碎片,语无伦次的说没事,手手......手抖了一下。 几秒过后,老中医抬起头,笑的很生硬,他不看文静,招手让她坐下后,号了脉又开了几服药,诊断过程不超过三分钟,他说只是普通的虚寒症,补补血就好了,随后便起身告辞。 我要送他,他连说不用,就连朋友要送他回家都拒绝了,就好像急着逃跑似的,我顿感不妙,执意送他出门,在电梯里问他,文静到底怎么了。 老中医干巴巴的笑了笑,让我不要多心,这段时间文静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尽量满足。 我失声道,难不成没救了? 老中医赶忙摇手,解释说心情开朗,有助于病情恢复,是我想岔了。 话虽如此,可刚才明明是交待后事的腔调,我心里疑窦丛生,跟在他身后好言相求,可任我说的口干舌燥,老中医始终一言不发,站在马路边等出租车,最后他恼了,不耐烦的说:“别逼我,你另请高明吧!” 果然有问题,我继续恳求,老中医阴沉着脸,自顾自将头上的白发拔掉三根,又用手帕裹着,拿打火机点燃之后,扔进路边的草丛里,等手帕烧成灰,他狠狠踏了三脚,还呸了三口唾沫,再不看我一眼,拦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马路边,想着他刚才的举动,心里万分腻味,死老头跟他妈想要辟邪似的,恶心谁呢这是! 拿捏不准文静的病情,回家之后,朋友便送我们去了医院,前后折腾两个多小时,结果就是文静还算健康,但确实有些气血不足,朋友让我不要担心,有机会他再找那老中医问问,将我们送回家便走了。 可是想到老中医离去前的奇怪举动,我始终放心不下,任何一件事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而这几天我所遇到的怪事,就是从那老太太往我家藏金首饰开始的。 我有个想法,会不会是文静没有将首饰还给老太太的儿女,老太太死后缠着文静?亦或者,老太太的儿女发现真相,藉此要挟文静? 让文静等在家里,我就上楼找他们算账去了,即便文静犯错在先,也不能拿一个女孩的贞操开玩笑。 敲门没人应声,倒是他家对门出来,告诉我家里没人,老太太独居的,现在出殡了,儿女也就各回各家。 找不到罪魁祸首,只好回家向文静打听,我问她今天有没有吃过别人给的东西,文静说没有,就是中午送饭时淋了雨,脑袋昏沉沉的,才卧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她还埋怨我小题大做。 话虽这样说,她脸上美滋滋的表情却怎么也掩不住,我灵机一动,用那种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深情口味告诉她,除了父母,我最在意的人就是她了,如果有什么事,要第一个告诉我,即便天塌下来,我也会帮她顶着的。 文静有些羞赧,低下头说她最在意的人也是我。 挺深情,却没有坦白自己恋爱的事。 我只好再问她,最近有没有人给她介绍男孩子? 她说没有,我板起脸说,你可别骗我,要是哪天被我发现你的小情人,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文静呆滞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蛋酡红,扭扭捏捏的搂住我的腰,她仰起头,眼中是情真意切,她说永远不会骗我,什么事都听我的,如果我不喜欢她找男朋友,她就一辈子不嫁人了。 这句话让我一阵心神荡漾,屋子里平增了让人尴尬的暧昧柔情,我干咳两声,摸摸她的狗头,不敢对视,心里琢磨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妹妹对哥哥说出这种顺从的言语,按说也无可厚非,可也许是以己度人,我总觉得文静在暗示什么。 其实我也能察觉到,文静对我的依赖甚至超出了亲兄妹的范畴,但这不是无缘无故,她父亲去世,母亲抛弃,本来就很孤单,而我妈也不知道为啥,死看不惯文静,否则也不会让她十几岁就做饭收拾家。 在这种环境长大,文静有些内向和软弱,只肯对我吐露心扉,加上女孩子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保不齐就真有了不该有的念头,这几天她和大姐睡一起,如果深谙色滋味的老娘们给她灌输的不良思想...... 于是午饭变得精致,和她那天的慌乱就可以解释了,我猜的没错,果然是为心上人准备的。 很有可能假装发烧,趁机勾.引我的主意也是那大姐出的! 猜的没错,却惊慌失措,察觉文静的心意后,心里忽然对她产生了抵触和畏惧的情绪,我不知道这份抗拒从何而来,只是心里面有个声音在呐喊,让我必须躲开她,最好永远不要见面。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可接下来的三天,只要文静出现在眼前,我就会阵阵心悸,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我的疏远, 她的行为变得古怪,或者说有些阴森,有时我不经意间,会发现她在家里的某个角落,用冷漠的眼神静静注视着我,我壮起胆子问她怎么了,她脸上的肌肉牵动嘴角微微上扬,浅笑着,尽是不屑与鄙夷。 我感觉自己快被她的小眼神折磨疯了,便决定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如果她真有那种想法,大不了我一辈子守着她。 事与愿违的是,没等我找到机会,却差点进了坟墓。 第三章 断肠 那晚我加班到晚上十点多,全身疲惫的出了公司大门,猛然看到文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旁边还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递给她一瓶饮料后,还宠溺的摸摸头。 当时我一下子就懵了,眼前的一幕摧枯拉朽的捣毁了我一厢情愿的念头,许多蛛丝马迹闪电般的在我脑子里串联起来。 我果然没有猜错,文静谈恋爱了,而我这个最疼爱的妹妹却竭力瞒着我的原因,就是她找了个我根本不会同意的老男人。 文静活的过于卑微,她需要依靠,一个可以代替父亲角色的男人,显然比我这个哥哥强多了! 也有可能,是文静没有还首饰,楼上大姐发现之后,逼她与老男人交往? 一股子邪火从我心里蔓延到全身,看着路灯下那对狗男女相谈甚欢的模样,就好像有根锥子,一下下的将我的小心脏戳出千百个窟窿,怎么看都感觉那男人像是骗小女孩看金鱼的怪叔叔,便将皮包往同事怀里一塞,抄起门口的大扫把冲了过去。 当时已经很晚了,又是市郊地段,除了我们几个,附近再没有其他人,可还没等我跑了几步,忽然有人揪住我的胳膊,扭头一看,是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女人。 白.皙的皮肤在夜幕下格外明显,乌黑长发瓜子脸,五官也挺精致,只是天黑了,看不出到底有多漂亮。 但我可以确定的就是,我不认识这个女人,而她拉住我,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冷静一点,千万不要过去。” 我下意识问道,你是哪位? 她满脸戒备的盯着不远处的文静和老男人,没接我话茬,而是又说了一句:“不要过去,夜里不安全,你就当没看见他们,赶紧回家!” 当时心底正蹭蹭的窜着怒火,我骂了一句你有病吧,便甩开她的手,举着大扫把,脱缰野狗似的冲过去,狠狠拍在那男人的脑袋上。 这男人的身高与我相仿,都是一米七八左右,但他比我壮实,满脸贱肉横生,还有点小肚腩,平心而论我应该打不过他,可人在气头上谁会在意实力差距?先泄了火再说。 挨了一扫把,这男人用一只胳膊就把我推开了,我正要再上,他骂了一句小逼崽子后,瞬间变作一副万分狰狞的脸孔,用那种将要噬人的眼神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就好像有盆冰水浇了下来,让我一瞬间从头冷到脚底,还猛地打了个冷颤。 虽然很丢人可必须承认,被他一瞪,我心里便打了个突,双腿一软就想给他跪下,虽然忍住了,却也不敢再动手,抓着文静的衣服说,跟我回家。 那男人走到我面前,阴仄仄的盯着我,用一种凉的快要掉冰碴子的语气说:“小逼崽子,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赶紧退后,因为这男人有口臭,就像是许久没有打扫的屋子,积满了粉尘的腐败味道,让我嗓子里痒痒的想要呕吐,见他不让我带走文静,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分出个高下,却发现他盯着我身后,傻愣愣的不会动了,满脸呆滞与惊恐。 我下意识扭头,发现他在看刚刚拦住我的漂亮女人,也不见那女人动,老男人忽然惊慌的喊了一声,随即抱着头,软倒在地。 向脱缰野狗发誓,我没有动手,可他滚来滚去的惨叫,求我不要打了。 福至心灵,我顿时猜出那女人是也许他老婆,悄悄的跟着捉奸来了,老男人是借此机会捂着脸,免得被老婆发现。 惊喜异常,我正要叫那女人一起过来打他,文静却怒气冲冲的将我推开,老母子护雏似的,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 一看这架势,我都能闻到自己全身散发着浓浓的醋味,抓起她的胳膊说了句,回去再找你算账。 文静挣扎,尖叫着:“你谁呀,有毛病吧!” 我愣了一下,再看眼前的女孩,和文静一模一样,可仔细对比,区别又很明显,文静从不化妆,穿的衣服都带着可爱的卡通图案,而眼前这位,比她多些成熟韵味,还穿了一双会让文静脸红的黑丝袜。 即便文静爱上老男人,也不会立刻改变自己的风格,可世间也不该有这么像的人呀! 我问她是不是文静,她说我脑袋进水了,扶起老男人要走,我揪着胳膊不放,让她把身份证给我看看。 同事跑过来拉架,趁机对我说,看不到身份证可以给文静打电话,我茅塞顿开,可文静的手机却无人接听,僵持了几分钟,同事将我拉到一边,说我把人家打了一顿,等他们报警就没法下台了,不如回家看看文静在不在,也许真是个巧合。 这个当口,那老男人战战兢兢地藏在文静身后偷看那女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忽然间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后,拉着文静溜了,而那女人还在原地,远远的注视着我,我走上去问她,是否知道与文静相似那女孩的名字。 她说不知道,却瞪着一双清澈灵巧的大眼睛,问我叫什么名字。 黑暗中,我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中的火辣却热切,那股子兴奋劲就恨不得把我吃了似的,分明就是要勾.引我,想想便释然了,她与老男人有关系,误以为文静是我女朋友,想和我一起报复? 我想打听老男人的身份,就报了名字,她却点点头,说了句再见便转身走了,我大感古怪,可心里惦记文静的事,就赶忙回家,其实我也觉得搞不好真是巧合,文静不应该为了个外人对我大呼小叫,他们才认识几天呐! 可回家一看,肺都气炸了,文静真的不在。 我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天发生了什么,让一直乖巧单纯的表妹变成了那副样子,但肯定与老男人脱不开干系,当时我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又联系不到她,就打给前两天那位朋友,我要报失踪人口,让他找警察帮我立案。 他说最好还是等文静回来再沟通一下,我说老子的表妹马上就被老男人睡了,他便让我稍等,过来陪我一起出去找找。 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我给文静发短信,软磨硬泡求她赶紧回家。 可发出去的消息却石沉大海,心里除了愤怒,还有担心和浓浓的醋意,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景象,就是恼羞成怒的老男人将文静拖去宾馆,不顾她的拒绝与反抗,将怒火撒在文静身上。 我像只疯牛在家里蹿来蹿去,耳边产生的幻听就是文静凄惨的叫声和求饶声,心里好似刀割一般难受,直到看见茶几上的饭菜,冲过去疯了似的用手抓着吃,好像这样就能把文静囚禁在我的肚子里。 那是文静送去公司的午饭,因为同事过生日,我中午跟着蹭了一顿,晚上吃的是单位买的工作餐,便把午饭原封不动的带回家,此时疯狂的往嘴里塞。 几口下肚,小腹阵阵绞痛,我以为吃太急了,就想坐下喝口水,刚迈步便头晕目眩,四肢发软,哇的呕吐出来,刚刚吞下的食物竟然沾着粘稠的黑血,我一下子就懵了,踉跄着跑出门想去医院检查,电梯还没上来,便沉沉昏倒。 那天请来老中医的朋友名叫尤勿,约好一起去找文静的也是他,还有一个叫秦风的,我们三个是大学同学,关系特别好,毕业之后我就在秦风家的公司上班,而尤勿考上交警,也不能说是考上,因为尤勿的爷爷是公安口的领导,所以就...... 秦风没拿到毕业证,原因以后再说,反正他最近在北京进修商务管理。 我在医院醒来,看到的人就是坐在床边玩手机的尤勿,他满脸胡茬,神情疲惫,我喊了一声,他惊喜的扑过来,啰嗦几句就去叫医生。 医生检查之后,说是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脑袋昏沉沉的也没多说,见文静不在,便问尤勿,有没有找到这个死丫头。 第四章 有女安之若素 尤勿送医生出去,没有回答而是乐呵呵的问我要不要吃苹果,中午刚买的。 我以为他没听清,就又问了一次,尤勿脸色一沉,说文静在家做晚饭,一会就来了。 我大松口气,便问他,我得了什么病? 尤勿张张嘴,欲言又止,随后牛头不对马嘴的说:“王震,你昏迷两天了,那晚我见你昏倒在电梯外就送到医院,十二点多的时候,文静打电话找你,等她到医院时,穿的是运动服,但是第二天我在你家的垃圾桶里,翻出一条穿过的黑丝袜,而且文静的衣柜中多了几件比较成熟的衣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了,转过头在枕头上蹭蹭眼角,她果然跟了那个老男人,不过我见到她是十点半,如果她十二点就打电话找我,还回家换了衣服,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苦笑两声,我故作轻松的问尤勿:“她男朋友是什么身份?口气挺大的......不对呀,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别支支吾吾的,就算是绝症也得告诉我呀!” 尤勿低下头,有些不敢看我的意思,沉吟片刻,自顾自的说:“食物中毒,我托朋友检验你家茶几上的饭菜,发现了名叫断肠草的中药,这种药有剧毒,一般是外用镇痛的,可文静给你炒的菜,有一少半是断肠草的叶子,幸亏你吃得少,我又去的及时......” 我呆呆的看着他,过了七八秒才明白他究竟说了些什么,随即便感觉有柄大锤正面砸在脸上,眼前一黑,脑袋里嗡嗡作响。 我最疼爱的妹妹,居然在我的午饭里下毒! 我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可脑子里却冒出了文静在公司门口的那一幕,于是事情变得合情合理。 本该中午吃掉的,可我出去蹭饭了,文静等不到我出事的消息,就带了老男人去探风,被我发现,她自然不会承认。 小心脏哗啦啦碎了一地,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完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尤勿,可他也不知道。 尤勿说,他发现我时,以为是气晕了就直接抱回家,直到我开始呕血才赶忙送进医院,稍加诊断,医生就确定是食物中毒,还报了警,尤勿想起我家茶几上吃剩的饭菜,便想取来交给警察,等他发现那是文静给我送饭用的饭盒,只好不露声色的回到医院,随后,文静的电话就来了。 当时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又想等我醒来再做决定,尤勿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文静说的是我没有回家,她在家里捡到我的手机,看到与尤勿的通话记录,这才打电话询问。 虽然文静表现的毫不知情,但尤勿第二天把那盒午饭送给朋友化验,便证实了文静给我下毒的事实。 琢磨一阵,我说应该有误会,文静不会杀我也没胆子杀人,肯定是她男朋友不喜欢我俩太亲密,故意在我的饭菜里下毒的。 平心而论,就文静发烧那天的事,如果换了我的女朋友,估计我也想杀了她表哥。 可尤勿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说如果那男人下毒,应该用敌敌畏和耗子药,只有对我又爱又恨的女人才会用中药断肠草,化验午餐的哥们告诉尤勿,断肠草的学名叫做钩吻,钩吻钩吻,勾人香吻,毒断肝肠。 那哥们说受过情伤的女人很变态,而断肠草那特殊的学名,基本是情杀的不二选择,这种案例有不少呢! 听他这样解释,我几乎已经相信了,老男人又不会迷魂术,不可能三五天就把我的小文静迷得神魂颠倒,照我估计,其实是那阵子我对文静的抗拒寒了她的心,才有了这样的后果。 我问尤勿有没有查出那男人的身份,尤勿说没有问文静又怕她再对我动手,这几天就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他劝我这种妹妹已经可以丢掉了,管她和哪个男人在一起。 我说必须要管,要拯救她! 尤勿懒得再劝,杂七杂八的和我闲聊起来,电话响起,他看我一眼便走出去接,回来后,问我敢不敢赌一把,如果文静铁了心要杀我,以后就形同陌路吧! 电话是文静打来的,她带着晚饭到了医院门口,询问是否需要捎些东西上来。 尤勿的计划就是今晚由文静留下陪我,我假装还在昏迷,看她会不会动手。 犹豫片刻,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便咬着牙答应了。 也许进病房之前,文静听医生说我已经醒来的消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还惊喜的喊了一声哥,我闭上眼装睡,听到尤勿嘘了一声,小声告诉她,我身体虚弱,又睡着了。 文静赶忙噤声,放下饭盒便用湿毛巾给我擦脸,每一下都很温柔,尤勿哼哧哼哧的吃着文静带来的晚饭,我心说这家伙也不怕中毒啊,便听到他问文静:“妹子,你的厨艺真不错,是不是加什么特别的作料了?” 文静正弯着腰给我擦脸,听到这句话,我屏息静气等她的反应,可她也一如既往,有些禁不住夸的小羞涩,小声说如果尤哥喜欢,就经常来我家吃饭啊。 心里有鬼的人不会这样平静,我大感奇怪,而就在此时,她稍带怨言的说:“要是那天晚上,哥哥吃我做的饭就不会有事了。” 尤勿放下碗筷,故作随意的问她那晚去了哪里,怎么十二点才回家。 文静解释说因为我要加班,她在家无聊,快十点也不见我回来,就顺着河边散步,她不到十一点就回去了,看到我的未接电话就回拨过去,但是我没接,她去公司也找不到我,以为我在外面玩,是后来发现我的手机掉在茶几下,这才联系了尤勿。 我嘴角抽动两下,忍住没有拆穿她。 吃过饭,尤勿便说自己守了三天,有些扛不住,让文静在这陪我一夜,还嘱咐说我不能吃东西,但必须多喝水,文静一一记下,尤勿又告诉她,说我醒来的那一阵想看家里的一本书,他没劲了,便让文静回家取,期间麻烦护士多盯着我就好了。 尤勿是铁了心给文静创造弄死我的机会,告诉她可以在水里下毒,如果没带毒药,赶紧回家取...... 俩人离去后,天色渐暗,黑漆漆的也没个看头,在床上躺了一会又沉沉睡去,直到嘴唇上传来凉意才猛然睁眼,床边有个苗条的身影,我下意识喊了一声文静,却发现她是个长头发女人,而文静是短发。 这女人拿着一颗削了皮的苹果在我嘴唇上蹭来蹭去,笑嘻嘻的问道:“要吃么?” 病房昏暗看不清长相,但声音有些熟悉,我问她是谁,她拖着椅子在床边坐下:“前几天的夜里咱们见过面,你叫王震,对吧!” 原来是那天夜里一直让我冷静的女人,我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说是来看望我的。 估计是文静把我住院的消息告诉老男人,老男人又告诉她的,可我想不通老男人为什么告诉她,不怕暴露自己的奸情?更不怕老子给他戴顶帽子? 我他妈还真有这个想法。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却很调皮的说,吃掉苹果才告诉你! 这副哄小孩的模样,让我心里冷笑不已,乖乖照她的话做,不知道是不是没缓过劲,此时连咬苹果的力气都没有,尴尬片刻,那女人嘻嘻笑了笑,居然轻轻咬下一块,用指头捻着,递到我的嘴边。 沾着美女的香津玉液,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而且我没有愧对任何人的感觉,可嘴上却问她是什么意思! 即便要联合起来报复老男人,也得给我个说法,对吧! 可她却说:“想知道你表妹的事么?吃了就告诉你!” 第五章 顶桥 我心里一动,却还是装出被威胁的模样,我说吃了苹果一定要告诉我哦,便美滋滋的受用了,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完整个苹果,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笑着说:“苹果上涂满了毒药,你等死吧!” 我一愣神,干巴巴的说:“不会吧,你也咬过的,而且咱俩无冤无仇,你没理由害我。” “你表妹一样没理由,不还是做了?”她很亲昵的在我额头轻拍两下,说道:“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不漏的记住,你们公司门口有一座正在修建的大桥,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近,千万不要靠近,哪怕建成了也不能走!” 我正要问她这和大桥有什么关系,她又说:“至于你表妹的事,我再想想办法,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你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与她见面,乖乖的照我说的去做,我不会害你的!”女人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毛巾,轻轻盖在我脸上,留下最后一句话:“我叫安素,安之若素,要记得我呀!” 安素要走,我想阻止,可上岸的鱼还能扑腾几下,我却连抬手按呼叫器都做不到,四肢无力不说,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心里干着急,却只能听着脚步声渐远,直到关门声传来,许久没了动静。 我不知道这种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只是文静回到病房之后,她打开灯,我下意识闭上眼,翻身躺好,便听她叫了一声:“哥,你醒了?” 我没回答,文静便嘀咕了一句:“没醒呀?这是谁削的苹果呢?” 趁文静倒水的空隙,我眯眼偷看,发现柜子上的盘子中,摆着四个削了皮的苹果,暴露在空气中久了,果肉有些发黄,其中一个,枯黄的最为严重。 这是尤勿中午在医院门口,瞧着新鲜就顺手买了四个,可安素明明喂我吃掉一个。 正想不通,忽然间,我发觉这四个苹果,像极了每年过年,摆在我爷爷遗像前的那些。 心底里滔天骇浪,刚才不能动弹的状态让我的脑袋里冒出三个字--鬼压床。 就在这时,文静坐到枕边,竭力托起我的脑袋,将一个装着温水的杯子,轻放在我的唇边。 虽然没想明白安素到底是什么生物,但她的言行举止都流露出高深莫测的意味。 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可信度是极高的! 她说文静也没有理由,却依然给我下毒,这已经坐实了文静要杀我的事实。 所以当文静扶着我的脑袋,将水杯放在唇边,小声嘀咕着,哥哥,喝点水再睡时,我抿紧了嘴唇不敢张口,虽说就在医院躺着,可谁知道再次中毒会不会真的一命呼呜,何况我打心底里不想看到的一幕,就是毒发时,文静冷漠的脸孔或者残忍的笑容。 就算不会死,我依然不愿意尝试。 所以,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起来喝水! 可谁他妈听说过,睡着的人,连嘴皮子都掰不开? 努力一阵,文静忽然醒悟,有些恼火的说,哥,你要是醒了就赶紧喝水,生病的人就别调皮了。 自知装不下去,我慢吞吞睁开眼,半真半假用虚弱的腔调说:“你来了?我不想喝水,好难受啊。” 说句话就赶忙闭眼,还把脑袋一歪,继续装死,文静慌了神,赶忙跑去叫值班医生,慌慌张张的折腾一番,医生给了文静一个吸管,让她时不时的给我湿润嘴唇就好了。 文静守在床边,不停的用沾了水的吸管抹在我的唇上,我是头一次中毒,又是传说中的断肠草,顿时就联想到武侠小说里的情节,总感觉毒素会渗入皮肤,呼吸也会吸入毒气,只好暗中憋气,每隔十几秒深呼吸一次。 估计是憋得脸色有些难看,文静渐渐哽咽起来,趴在我耳边说了许多贴心的话,说我如今的样子让她心里很痛苦,希望我赶紧痊愈,下个月送她去大学报到......她回忆了许多童年往事,让我很不是滋味,既心疼这个妹妹,又想爬起来问问她,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她贴在我的耳边喃喃诉说,微温的泪珠滴在我的侧脸又滑进脖子里,是一道道让我鼻子酸楚的水痕,便做了个决定,轻轻舔舐嘴唇。 文静以为我要喝水,又扶起我的脑袋把水杯递到嘴边......可是傻逼才喝呢! 我只想试试有没有毒,有毒就彻底决裂,没毒就爬起来敞开心扉,要是一大口灌进肚里,肠穿肚烂了怎么办? 我没有张嘴,文静思忖片刻,做了一件让我恍若雷击的事情。 将我的脑袋放下,短短几秒钟后,湿润的双唇印在我的嘴上,有个灵巧柔软的东西上下轻挑我的牙齿,随后便流下了汨汨温润,我脑袋里嗡的一声,思想沦为空白,彻底沉浸在从唇间荡漾开来的异样美妙的触觉,直到甘泉流尽,四唇轻分,却随即涌来了第二波如蜜糖春水的侵蚀...... 我也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反正我想尿尿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支了顶帐篷,听到空杯子放在桌上的声音,我有股爬起来把水倒满,再躺回病床上装死的冲动,正失落着呢,那份让我贪婪的温软便又凑了上来,可这一次却是浅尝即止,稍触即分。 文静还是对我很依赖的,即便她想要杀我,即便刚才的水里依然有毒,可她心里还是很痛苦,我打定主意要拯救她,就算稍后毒发也无所谓,反正在医院,抢救起来也方便。 夜,悄无声息的溜走,我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最开始,文静一小时喂一次水,月上三更的时候,估计是想起来水喝多了就要尿,她不能将我叫醒,只好羞涩又生涩的代劳...... 第二天尤勿早早赶来换班,文静出门后,我茫茫然睁开眼,尤勿吓了一跳:“我草,不至于这么害怕吧?怎么眼睛都充.血了。” 呵呵,你他妈支上一整夜帐篷试试! 没给尤勿解释,我坚定的告诉他,必须拯救文静,让他想办法查查那老男人的身份。 尤勿说,他就是为这事来的,因为我怀疑文静认识老男人的时间,就是去陪楼上大姐守灵的那阵,所以昨天尤勿就去了趟派出所,想查出那大姐的身份然后顺藤摸瓜,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楼上老太太有一儿一女,都是二十八.九岁,在政府部门工作,非但不是我说的老妇女,也不应该做出这种给老男人牵线搭桥,祸害清纯小姑娘的事。 最不可能的,就是偷老妈的首饰卖钱。 关于那位大姐的年纪是我猜的,我见过老太太,瞧模样应该在六十到七十之间,她的儿女自然是四十多岁,后来文静拿着金首饰给我看时,我埋怨那大姐忒瞧不起人了,虽然文静在小县城长大,可我这当哥的也没有亏待她,不能看着文静穿的简单,就拿点应该回炉从造的破烂玩意唬弄人不是? 文静解释说,这些首饰是大姐从身上摘下来当场送给她的,喜欢她,才送了贴身物,没有瞧不起的意思。 这也证明了大姐的年纪,戴那种首饰的女人,不会太年轻,所以我便对尤勿说,不是女儿也应该是其他亲戚,最有可能的就是养女,义女,或者将女儿送别人的关系。 可尤勿今早去我家小区,找晨练的老人们打听了一下,停灵那几天,每晚都在又符合年纪特征的女人只有一个,名叫施婆婆,是那家人请来给老太太安魂的。 我说安什么魂,尤勿告诉我,附近的邻居都传那老太太死的不正常,是被人害了,心里有怨,不好好安抚一下,指不定就变成长发飘飘,阴风惨惨的老女鬼回来害人了。 我说被人害了就报警呗,警察给她沉冤昭雪就不得了......话说一半,猛然醒悟,我压低了嗓音问尤勿:“我知道了,儿女偷不到首饰,就把老太太弄死了!” “你这孩子的内心好阴暗啊,只要有任何谋杀的嫌疑,警察就带走调查了,不可能老太太上午死,下午就放他们能出来摆灵堂。”说着话,尤勿在床边的柜子里翻来翻去,同时说:“那老太太早上出去买菜还好好的,回到家就挂了,医生说是心脏衰竭,但有人看到那老太太与修桥的工人说过话,就说她是被拉去顶桥了......我草,不吃就不吃呗,你他妈削了皮再扔掉是啥意思?心理变态吧!” 第六章 三姑六婆之师婆 尤勿大呼小叫,我顺着他的指头往垃圾桶里瞄了一眼,是四个削了皮,已经蔫黄了的苹果,其中一个已经发黑,好像被火烤过那样。 昨夜被文静闹得心慌意乱,早已忘记安素的事,此时见到四个苹果,她说过的话电光石火之间全部冒了出来,与尤勿刚刚说过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整件事变得古怪起来。 想和尤勿探讨一番,可叫了几声居然不理我,他满脸可惜的模样,犹豫着要不要把苹果捡出来吃掉。 虽然尤勿家不像秦风那样是开公司的,但也不缺钱,更是一贯的挥霍无度,可尤勿有个毛病就是见不得浪费,你让他花一千块买罐啤酒,他无所谓,可让他把两块五买的啤酒喝不完就倒掉,比杀了他还难,有粒米掉地上都得捡起来塞嘴里。 这是他爷爷遗传的基友,尤勿爷爷是去越南打过仗的老兵,后来才转业到地方的,对儿孙家教颇严,而尤勿这个可笑的名字,是部队某位老首长送给他爷爷的一句话:犹以儒风行人世,勿以粗鄙待世人,尤勿是这个意思,而不是尤物,他堂哥叫尤余,圆润如玉,游刃有余的意思,堂妹叫尤窕,意思是尤家的窈窕淑女,这女人是奇葩中的顶级奇葩。 往垃圾桶里唾口唾沫,赶在尤勿发飙前,我说别看了,那苹果不能吃,尤其是那个黑色,我怀疑自己昨晚见鬼了。 将安素的事情讲给尤勿,因为从苹果的异常和鬼压床的状态,有了猜测的方向,我发现与安素有关的许多诡异之处,如果用鬼来解释,就会变得合情合理,比如那天晚上,我就不知道她是从哪钻出来的! 我不信神,但也不是无神论者,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比较容易接受,只是担心尤勿觉得荒谬,还故意给他解释了一下,没想到尤勿很冷静,讲完后我问他,是不是有点难以置信? 尤勿愣了一下,马上便恢复平静,他说:“没啥难以置信的,我见过鬼,我只是在考虑那安素究竟是人是鬼。” 这下轮到我大吃一惊,便问他啥时候见过鬼,男鬼还是女鬼,长什么样子? 尤勿的眼神躲躲闪闪,脸色有些发白,他远远的坐在窗台下,自顾自的倒水喝:“我的事以后再说,咱们先说这个安素吧,因为我见过鬼,所以找过许多人打问这方面的事情,基础知识就不给你科普了,有个准则就是人不惹鬼,鬼不惹人,就算你无意间招惹了它们,它们也只能跟在身后让你霉运当头,像安素这种直接出现在面前,还和你聊天调情的,那基本就是厉鬼了,要么报恩,要么报仇,所以我要问问你,你做过好人好事么?” 绞尽脑汁的回忆,最后却只能告诉尤勿,我从不随地吐痰。 尤勿叹息道,那一定是来报仇的。 我坚决抗议,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而且安素对我说话的语气腔调,很有点暧昧不清的感觉,说不定是看上我了,这种香艳的人鬼情缘,聊斋里不知道有多少呢! 尤勿做出个呕吐的样子,对我说:“以前有个和尚告诉我,厉鬼并不是厉害的鬼,厉是心志坚毅的意思,就是说这种鬼有大执念,心有所寄于是不得解脱,人们对报仇的执着要比报恩坚定许多,所以仇恨才能滋生厉鬼,我说安素可能是来报恩的,其实是安慰你一下,至于说她看上你了......” 尤勿将我从头扫到脚,无语道:“你自己说吧,你身上哪个优点,会让一个女人死后都无法忘记,变成鬼也要巴巴的缠着你?” 我有些气馁,但还是固执的说自己从来没有杀人。 “所以她根本不是鬼呗,”尤勿翻个白眼,指着那个黑漆漆的苹果说:“我觉得安素的意思应该是若有所指,她喂你吃了一个苹果,半开玩笑的说苹果有毒,指的就是这个好像被火烧过的东西,不明白?”尤勿将塑料袋套在手上,抓起黑苹果说:“我找人化验一下,如果没猜错,应该涂了毒的。” 那个苹果是尤勿自己买来的,他肯定不会想要杀我,可昨晚他和文静离去后我就睡着了,如果有人溜进来做了些什么,倒是可以解释的过去,至于说安素的身份就只能以后再说了,我让尤勿想法子找那个老男人,尤勿很不愿意,一个劲的让我别管文静了,这种妹妹不能要。 我知道尤勿的心结在哪,他堂妹尤窕对他的刺激很大,以至于他对任何人的堂妹表妹干妹妹都没有好脸色,我跟他解释说,文静昨晚没有动手,我必须保护她。 尤勿却说,文静当然不会在那个时候动手,就算医院抢救不回来,她也会因此成为第一嫌疑人,其实尤勿想让我注意的是昨晚有没有人与文静联系。 如果老男人不喜欢我和文静亲昵,昨晚她陪我一夜,少说要打上十几个电话,可事实上文静整夜都守在我身边,半步没有离去。 尤勿不相信,说我睡着了之后肯定有过,为了说服尤勿,我只好将昨晚的事情如实相告,结果他大呼恶心,直骂我是个变态,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 软磨硬泡之后,尤勿给我办出院,回家的路上,远在北京的秦风打来电话,嘘寒问暖一番,让我不用考虑公司的事,专心养病,钱不够就找他。 我工作一年多只攒了几千块,治病的钱还是尤勿掏的,因为无故旷工,秦风得知缘由就让公司给送来三万块,不过尤勿照旧在背地里骂他,我挂了电话他就开始了,说什么秦风狗眼看人低,也不回来看看,只会虚情假意云云。 我瞥他一眼,懒得再劝,当初大学的四年,我们三个的关系好到无以复加,但毕业之后,他俩就每况愈下了,半年前喝酒的时候还打了一架,以后就很少来往,见了面也是点点头而已。 到家时文静还在睡觉,我身子有些虚,却坚持跟着尤勿出门寻找那施婆婆,小区的大爷大妈只知道我家楼上请了施婆婆安魂,余下的一概不知,我俩打听了一阵也没有收获,我便说,不如问问那老太太的儿女。 尤勿有些犹豫,目前还不知道那一儿一女和施婆婆的关系,万一他们也与老男人有关就打草惊蛇了,还不如去大桥探探风。 安素让我不要靠近大桥,仿佛那里藏着洪水猛兽,楼上老太太又是在桥上转了一圈,回家就挂了,搞得我一听大桥,心里就毛毛的,不太想去。 许多人都听过新桥新路要收人的说法,我小时候还亲眼见证过,那是放学的路上,我背着小书包正往家走呢,边上就一声惨叫,是个骑电动车的女人被一辆货车撞了,轱辘从她身上碾压过去,红的白的混合在一起,就像我每天早上都要吃的豆腐脑,放了辣椒油搅拌起来的样子。 后来听我妈说,新路新桥注定要见血,死法不一,就看谁倒霉了,运气不好,走在路上也会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死。 即便安素不说,短期内我也不会靠近大桥的,可尤勿执意要去,把车往路边一停让我等着,兴冲冲的奔桥去了,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又兴冲冲的跑回来,眉飞色舞的告诉我,找到施婆了。 我还没问,尤勿便兴冲冲的讲起桥上的经历,不是那施婆婆藏得太隐秘,而是尤勿搞出来一个大乌龙! 第七章 纸扎铺的怪老头 这座桥已经竣工,只是通车要选个黄道吉日,日子还没到,不过行人可以过桥,尤勿碰见几个遛鸟的老大爷,就打听那老太太的事,说是这座桥要收人命,前几天还死了个老太太,你们怎么不怕呀? 老大爷对新桥收人的说法毫无畏惧,他们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怕也没有用,而且那老太太是被人阴了,他们可没那么傻。 尤勿继续询问,老大爷便说,任何工程都要破土,一旦破土就会触怒地底的冤魂,施工期间会死人不说,就算竣工,建筑也会无缘无故的倒塌,要想保平安,最好的法子就是开工之初,在地基里生葬一人,用这人的魂儿当做镇邪之物,这个法子就叫打生桩。 而老太太就是被人拉去当生桩顶桥了,前几天大桥刚刚修通,老太太上桥之后,有修桥的工人喊她,她应声的同时,藏在暗处的工人便敲下最后一块砖头,或者做点其他的,就是象征大桥正式竣工,老太太虽然没有死在当场,但她的魂儿已经被拴在桥墩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死,魂魄去守护大桥。 听了老大爷的解释,尤勿当场大叫,这么扯淡的说法也有人信?喊个名就能弄死人,那修桥工人是金角大王么? 大爷们不乐意了,就说你这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伙懂什么?就因为普通人不相信,警察也不会追查凶手,但前几天有个师婆去施工队大闹了一场,说那些工人害死了自己的老姐姐,让他们走着瞧,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这几个老大爷最近一直在桥上溜达,等着看施工队的热闹。 听到师婆的字眼,尤勿赶忙询问才得知,原来他一直听错了,师婆是古代三姑六婆之一,可他还以为是姓施的老婆婆。 道姑,尼姑,卦姑,这是三姑,六婆是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牙婆是人贩子,虔婆是老鸨子,师婆就是神婆,只是传承上有些区别便是。 当日那师婆大闹施工队曾自曝家门,尤勿向老大爷打问出来,便带我匆匆赶去,路上还问我,见到师婆准备怎么办。 我说让她警告那老男人,不许再找文静呗。 尤勿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刚才那些老大爷提起师婆的语气中尽是鄙夷与厌恶,他就稍稍询问了一下,那些老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对三姑六婆深恶痛绝,其实三姑还好说,六婆却是最让人憎恨的,原因就是她们伶牙俐齿,一条舌头能把死人说活,净干些祸害大姑娘小媳妇的事。 形象的说,六婆在旧社会的效用,与现如今的陌陌有很大程度的相同。 那些老人说,有四种人不能招惹,游方僧道,这种人帮不了你但害你就很有一手。乞丐,因为他们永远不满足。闲汉,撒泼耍赖,招惹上就不得安生,最后就是六婆,她们本身就是女性,行走在各家女眷之间,本身就不要脸所以最爱说不要脸的话,再端庄的女人也得被她们撩拨的出轨。 王婆就是典型,开茶馆却兼职了媒婆和稳婆,没有她,西门庆和潘金莲未必能成,也是她出主意,毒死了武大郎...... 说到这里,尤勿忽然来了一句:“我草,这尼玛武大郎的遭遇和你一模一样呀,岂不是说我就是武松了?” 我没好气的骂他一句,便问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原本也就认为是那师婆教坏了文静。 尤勿解释说,六婆分工不同,教人做那些偷香窃玉的方式也就不同,律师与人吵架就喜欢起诉,黑涩会吵架那基本要砍人,六婆之中的稳婆媒婆牙婆撩人出轨,就是一张贱嘴在你耳边逼叨叨,虔婆师婆药婆却是各显神通,虔婆喜欢教人用强,药婆自然喜欢下药,那师婆这种神神叨叨的老神棍所用的方式,不言而喻了。 我心里一沉,明白尤勿想说什么。 怪不得那阵子文静看我的眼神十分阴森,又能狠下心给我这个从小长大的哥哥下毒,原来是被师婆的邪术给害了。 商量一番,“武二郎”给我出的主意就是,既然施工队能用那种邪门法子害了老太太,应该是背后有高人的,师婆想要针锋相对用邪术报仇,我们就查出她的计划告诉施工队,趁机添油加醋的把那老男人算计进去,等施工队一出手,什么师婆,什么老男人,全他妈的变成鬼,顶桥去吧! 我心思一动,难道安素就是施工队的高人?可她为什么不让我靠近呢? 当日师婆去施工队撒泼,曾说过一句,有胆子就来文庙街,大家好好算算帐。 文庙街就是街上有座文庙,我没进去过,也不知道里面供奉的什么怪物,因为这座庙的存在,街上就布满了卖香烛元宝的店铺和算命的老头,我们以为到了文庙街,很轻易就能打听到师婆的住址,却没想到,难成草泥马了! 问算命老头,这附近有没有一位会安魂的师婆,所有老头都是一个反应,捋一把白胡子,睥睨着我们反问:“找她做什么?” 听上去有门,我们就赶忙说:“妹妹受到惊吓,想求师婆安魂。” 于是算命老头就板起一副威严脸孔,神神叨叨的掐算一阵,用悲天悯人的口气说:“罢了,我掐指一算也明白了经过,我师承某某大山某某天师,你们不用找那道行微末的老太婆,我亲自陪你们走一趟吧。”说完,就提起小凳让我们带路,还都是一副遇见老夫是你们祖上积德的脸孔。 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神棍,听到有钱赚,绝不会让我们找到师婆,我俩只好去路边的香烛店里,寻思着坐地户总不会出幺蛾子吧,没想到他们才是真的不要脸,忽悠我们买了两兜子金元宝,冲着里屋吆喝一嗓子,立刻出来一个自称活神仙的老头或者老太太。 实在没办法,尤勿带着我全面撒网,一家家的问过去,买了不少给死人烧的玩意,还他妈不知道该烧给谁,我说这些东西不吉利,还是扔掉吧,可尤勿嫌浪费,非要留着,还说兴许哪一天就给我用上了。 转来转去,到了一间新开张的纸扎铺子,店里店外摆了不少花花绿绿的纸扎人,我们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老板,尤勿就喊了一嗓子,有人么?买东西喽! 有个不耐烦的声音回了句:“你随便拿吧,不要钱,拿了赶紧走!” 循声望去,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纸扎人,我和尤勿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问谁在说话,便看见一只手有气无力的伸出来,冲我们摆了摆。 那堆纸扎人中摆了个躺椅,有个老头躺在上面,耸搭着眼皮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让人出火的是这个傻逼老头居然打了厚厚一层粉底,脸蛋上还涂了两个圆圆的红晕,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埋伏在纸人堆里,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活人。 这老头一睁眼就冒出一股子邪乎劲,尤勿张嘴就骂:“你他妈吃多了......” 早听过一句话,市井多高人,状态似疯癫,这老头如此古怪,我就想和他套套近乎,赶忙让尤勿住嘴,客客气气的让老爷子介绍一下这里的纸扎人。 没想到这老头很不耐烦的说:“你瞧着哪个顺眼就抱回家呗,有啥可介绍的!”说着话,他将脚边的一个纸扎的童女踢过来:“这个,口活不错。”又踢过来一个纸扎童男:“烧这个,专门给死鬼打飞机的,我这样介绍可以不?喜欢就拿走,全喜欢就全拿走,拿完了赶紧出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我俩就是照顾他生意的,老头照样往外赶,尤勿小声对我说,这老头会不会专门与鬼做生意,所以才赶活人。 我说你喝多了吧,尤勿却说以前看过一本小说,书里那纸扎铺的老板,就是跟鬼打交道的高人。 商量一番,我俩觉得他不是只认钱的算命老头,还不如坦白来意,尤勿便给他鞠个躬,询问这附近是否有一位师婆。 第八章 九命猫尸1 一听师婆的名号,老头半眯着的双眼蓦然睁开,问我们找她做什么。 尤勿说求师婆安魂。 老头连问,给谁安魂,为什么惊了魂,谁介绍我们来找师婆...... 连珠炮似的发问,偏偏安魂只是个借口,也就无法回答,我便问他与师婆是什么关系。 老头说没有关系,但是师婆能做到的,他一样能做到,做得更好还不收钱。 我感觉这老头有点别苗头的意思,保不齐就是两个高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我便和尤勿商量,要不全说了吧,求这老头帮忙对付师婆。 尤勿八成是看小说看的走火入魔了,竟然跟我说,也有可能是因爱生恨呀,老头要证明自己比师婆强,却不一定会与她为敌,就算老头愿意对付师婆,也不一定会对付那老男人,既然已经确定要投奔施工队,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了。 尤勿的话也颇有三分道理,我便对老头说,想见见师婆再做决定,请他告诉我哪里能找到。 老头面无表情,直截了当的说了师婆的住址,又让我们等一下,他从柜台下面翻出两双布鞋摔在我怀里,我问他是什么意思,老头阴森的笑了两声,配着他脸上的妆容,十分诡异,他让我们不要啰嗦,赶紧去找师婆吧,好好见识一下,遇到危险就穿上布鞋。 他脸上的笑容让我全身一震恶寒,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出了门便和尤勿商量,他却很兴奋的说,看来那师婆家里确实有问题,如果能抓住把柄就好了,到时候宣扬出去,任何与师婆交往过密的人都会成为过街老鼠,我的小文静就安全了。 我说你别瞎说,那是我表妹,她以为我病入膏肓才那样做的。 尤勿却满脸下贱的让我不要再装,好吃不如海味,好玩不如表妹,尤其是文静那种开个玩笑都脸红的老实丫头,欺负起来最过瘾了。 我骂了一句变态,将布鞋分给他一双,尤勿看了看又闻了闻,居然冲到路边哇哇大吐,我说没这么夸张吧?自己也闻了闻,立刻步了后尘。 那种味道简直无法形容了,硬要说的话,就是一个汗腺发达的香港脚从小穿到老,一次没洗过,还混杂了一股极其浓郁的腐败味道,不知道是放久了还是怎么,稍闻一下,一股刺鼻的粉尘味钻入我的脑中,可用眼睛看,上面也没有落灰。 最近几天输液体,胃里没有东西,干呕两下就快晕过去了,我靠在路边的一个树上,脑袋里还一片浆糊,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个味道有点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闻到过。 尤勿吐到面皮发胀,双眼通红,说是死也不会穿这双鞋的,我说先别说这些了,扶我去车里缓缓,干呕一阵,我有点扛不住了。 尤勿将我背到车里,买了点吃的便独自去师婆家探风,我恢复一些精神之后见他还没回来,就给文静打了个电话,她还在睡觉,迷迷糊糊的问我有什么事,我说已经出院了,在外面办点事,让她不要担心,老老实实等在家里,晚上有很重要的话对她说。 挂机之后我闭目养神一阵就睡着了,是在车里被热醒的,太阳刺眼,我一看手机才发现,居然是下午一点半,我赶紧给尤勿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张口就叫我小王,我说你在哪里,他有说你们看着处理,我说你发什么神经,他说了句好的便挂掉了,几分钟后发来一条短信:大收获,等我回去。 我在车里等啊等啊,等到太阳都他妈下山了,尤勿才红光满面的露面,他开车门我就要询问,尤勿赶忙说,别起来,别出声。 我又缩回去,尤勿开车绕了好大一圈,这才停在偏僻的地方,很是兴奋的告诉我,他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混进师婆家了。 师婆家在文庙后面的一片棚户区,十几排平房,鱼龙混杂的地方,纸扎店的老头只告诉我们门牌号,尤勿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正准备向附近邻居打听打听,就有个美女从师婆家出来了。 那美女看上去三十岁出头,鹅蛋脸,一头及腰秀发,穿着束身的黄裙子,胸脯饱满,两条大白腿又细又长,用尤勿的话说,一看就是耐折腾的女人,于是他就搭讪去了,顺道询问一下师婆的事情。 尤勿搭讪的方式就是扑上去把人家抱住,哭天喊地的说姐,我可算找到你了,美女赶紧把他推开,差点忽他一巴掌,之所以没忽,是因为尤勿深情凝视美女之后,立刻变得失魂落魄,嚎啕大哭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尤勿解释说自己有个姐姐,和美女长的很像但是精神不正常,两年前失散了,前几天朋友说在这里看到姐姐,他才过来寻找,没想到是个相像的人,诚恳道歉之后尤勿就闪人了,冲进商店买了许多礼品,又追上美女要送给人家,美女当然不要,拉拉扯扯之间,尤勿趁机表达了自己对姐姐深深的思念,说的时候,他痴迷的望着美女的脸庞。 于是美女认了个弟弟,领着他去附近买了块布,还带回家吃了顿午饭,当然,之所以相信尤勿,他的工作证起了很大的作用。 美女的家就是师婆的家,尤勿很意外,趁机询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美女说还有个姐姐,今年五十六岁,前几天姐姐的老姐妹去世了,她在别人家帮忙,如今只有奶奶在家。 奶奶身体不好,吃了饭就进卧室休息,尤勿在师婆家逗留一下午,成果就是他给美女收拾家时,美女就坐在沙发上,两只白嫩小脚丫往茶几上一搭,目光炯炯的欣赏着,所以尤勿准备将间谍当到底,帮我查出师婆的阴谋。 我说你占便宜也得分时候啊,我表妹都危在旦夕了,你耽误上十天半月,把人美女睡了,保不齐文静也被老男人糟蹋了。 犹豫片刻,尤勿说今晚那美女要带奶奶出去,而师婆这种玩邪术的人,家里一定有古怪的东西,比如养小鬼的尸体,害人的木偶之类,我俩溜进去,把这些东西弄出来,运气好就破了害文静的邪术,运气不好,也能交给施工队或者警察。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虽然可以预料到师婆家里一定不干净,但那怪老头也有些本事,他给的两双布鞋,应该有些用处吧! 等天色暗下来之后,我俩就奔师婆家去了,这里的平房的格局就是几间屋子像糖葫芦似的一条线串起来,尤勿说师婆家有三间带着最外面的小院子,院子里搭着个葡萄架,如果埋着养鬼的死人,那里最适合。 到了门口,尤勿敲敲那扇绿皮铁门,许久没人应声,他便将我推上墙,跳进去又接我下去,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拉开纱门就进去了,还阴阳怪气的说,咪咪,你爹又回来了。 尤勿说师婆家里养了三只黑猫,一下午都跟在他脚边,此时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并没有迎接我们两个不速之客,尤勿说四处翻翻,便自己进了里屋,不让我乱动她姐姐的内衣。 其实我是个良民,私闯民宅已经让我胆战心惊了,更别说在别人家乱翻,估摸着客厅里不会有重要的东西,就没有翻箱倒柜的折腾,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应该是烧过什么东西,我就打着手电在犄角旮旯里寻找,发现沙发下面有个铁盆,拖出来一看,半盆子灰烬,好像是烧过的布料。 上午那美女就是出门买布料时遇到了尤勿,茶几下还有几条碎布和线头,应该是裁制衣服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可她为什么烧掉,我就搞不懂了,不过这年头,女人会做针线活还长得漂亮,尤勿算是捡到宝了。 客厅里没有特别扎眼的东西,可我心里却渐渐腾起一股很怪异的感觉,反正就是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而里屋的尤勿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慌慌张张的跑出来,递给我一块木牌。 打着手电一看,脑袋里蹭得窜起一股邪火,这是一块灵位,写了四个红色小字:文静之位。 可是仔细看,又不像是祭祀祖先的那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第九章 九命猫尸2 尤勿说,这块牌位在最里面的屋子里供着,那是美女奶奶的房间,除了文静的,还有七八个,但他白天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最特殊的,是文静的牌位被一圈金首饰围着,尤勿没敢乱碰。 我说这肯定是让文静爱上老男人的邪术,抢过灵位正要撅断,便听到喵的一声。 尤勿啧啧两声,打着手电在地上找他的猫儿子,而我却抬起头,因为那声猫叫分明是从头顶传来的。 手电的光束射向屋顶的同时,有水滴在我的脑门上,我伸手一抹,冰凉又粘稠,还有血腥味钻进鼻子里,下意识抬头,手电的黄光中,一张十分狰狞的猫脸。 屋顶上吊着九只猫,已经死了,歪着脖子猫脸向下,全身的毛都炸开,暴突的眼珠子好像快要掉下来,暗红色的血丝挂在尖牙上,带着一股死不瞑目的愤恨,让我血压飙升,失声惊叫。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刚进来时烟味太浓,直到此时,我才闻到屋子里的血腥味。 虽然是死猫,可我就是感觉它们那没了生机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尤勿也呆若木鸡的盯着屋顶,喃喃的操了几声,脸上的血色消失,转头问我,刚才有没有听到猫叫。 就是因为听到了,这才抬头看的。 我对尤勿说,这里不能呆了,赶紧走吧。 尤勿有些犹豫,害怕死人变成鬼是正常的,没理由连死猫也害怕吧! 心里的不安渐渐浓厚,我很暴躁的问他是不是傻,传说中猫有九条命的,而这里有九只没命的猫,肯定不能当成普通的尸体来看,而且猫邪门的厉害,连死人都吃,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尤勿当机立断,让我等一下,他要把里屋的牌位带上,大小是个证据! 尤勿向里屋跑去,我将文静的灵位狠狠砸在地上,一脚踏成两半,正要进去帮尤勿,猫叫声再次响起。 我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猫叫,不是喵喵,也不是发春时类似小孩哭啼的声音,反而像是初生的婴儿咯咯怪笑,在屋里响成一片,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阴森,九只猫尸无风自动,在房顶上摇啊摇的好像要催眠我,我正要叫尤勿快点,猫尸便接二连三的掉了下来,头顶的那只直接落我怀里,吓得我随手一扔,抬脚向尤勿跑去。 婴儿的怪笑声充斥于耳,尤勿顾不上拿牌位了,门口躺着一地死猫,我要砸开窗户逃出去,尤勿却揪住我,解开我腰间的布袋子,抓出两双布鞋喊了一声:“快穿。” 来的时候我就建议提前穿上,可无论我还是尤勿,都不愿意碰这两双臭气熏天的布鞋,就找了个布袋装着,此时惊吓至极,全然顾不上味道,慌慌穿上之后,我俩还在地上坐着呢,就好像忽然到了另一片天地似的,骤然间,猫叫声消失了,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 我和尤勿对视一眼,此时保命要紧,也没有多说,小心翼翼的经过死猫,一点点拉开门,逃到院子里,尤勿还要爬墙,我一只手拦住他,另一只手摸锁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咔咔的响动,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办,绿皮铁门已经被推开了,月光下,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大姐,满脸阴郁的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太太,我和尤勿紧靠在墙上,吓得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小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已经准备磕头认错的地步了,那大姐却慌张的跑了进去,从我们身边经过,视而不见。 四五十岁的大姐,穿着老旧的蓝布工作服,披头散发,看上去土里土气的,倒是那老太太穿着新衣服,一身青花布的女式唐装,我和尤勿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俩居然都没有看到我们,目不斜视的走过。 尤勿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却血压飙升,盯着那老太太的背影,头皮发麻。 她走路的姿势相当古怪,踮着脚尖,一颠一颠的,双臂摆动的幅度特别大,用一种很夸张,仿佛轻飘飘的姿势在走,而尤勿吐气之后,她猛地停步,缓缓转身。 月光在她身上洒了一层惨白的光辉,将那身青花布的衣服映的白森森,脸色就更加苍白了,全然没有老年人的蜡黄,更要命的是她的嘴唇还是青色的。 尤勿松口气引起老太太的注意,我惨叫一声,拉起尤勿转身就跑。 那老太太,根本就他妈的是住在我家楼上的那位! 当时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跑,离那个老太太越远越好,不知道是不是我俩的反应太敏捷了,一口气跑出好几百米也没被人或者鬼抓住,而尤勿就更卑鄙了,跑的连影儿都看不见,我扶着电线杆喘气时,他才犹犹豫豫的返回来找我,张嘴就问:“你没事吧?刚才吓死老子了,那老太太好像不是人,可白天见她还好好的呢!” 我连骂他的劲都没有了,全身脏兮兮的,刚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摔泥坑里了。 断断续续有人经过,见到同类便稍感安全了,尤勿背着我向车走去,一路上都后怕不已,等我有些力气便对他说,这次太疏忽,早该想到的,那匹布被剪过,盆里又有灰烬,肯定是烧给死人,咱俩还傻逼呵呵的在她家里乱翻。 溜进师婆家是尤勿的主意,他搞出这么大的乌龙,可怜巴巴的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说你不是挺能耐么,继续出主意呗,人家安素不让上桥,你他妈跑桥上去了,我说求那怪老头帮忙,你偏要自己来查,我想向那老太太的儿女打听出师婆的身份,过来软磨硬泡一下,大不了花点钱呗,总能求她放过文静,你非要搞什么文攻武斗,联合施工队,现在咱俩知道人家的秘密了,你说怎么办吧! 咬咬牙,尤勿说明天他一个人来,直截了当跟那美女摊牌,求她想办法打听那老男人的身份,以后就不用我.操心了! 我说你要弄死他? 尤勿拍着胸脯说,你别管,我惹得麻烦,我自己摆平! 看他满脸壮士一去不复回的悲壮,我叹口气,毕竟是给我帮忙,也不忍心再刺激他了,就说先回家吧,明天再来找怪老头,办法总比困难多。 折腾了一整天,耗尽了最后的体力,迷迷糊糊的被尤勿送回家,将我交给文静照顾,说好明天再来,估计是医院里喂水的经历,让文静不像以前那样羞涩,将我扒成赤.裸的羔羊,端盆温水给我擦身体,还悠哉悠哉的哼着歌,十分惬意的样子。 第二天清早尤勿就来了,强盗似的敲门,我想让文静赶紧放他进来,伸手却推了个空,蓦然睁眼,身边空无一人,可我明明记得文静守了一整夜,凌晨的时候,我还在她脸蛋上偷偷摸了两把......她满脸胡茬还挺扎手呢! 我下床去开门的时候,文静也从她的卧室出来,穿着紫色的卡通睡衣,披头散发,就是刚睡醒的模样,我正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房去睡,文静却很诧异的来了一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句话把我整懵了,随口说了句昨晚,打开门后,尤勿提着早点进来,见到文静的打扮,揶揄道:“还说要整夜照顾病人,这明明是睡了一整夜嘛,这种照顾的方式真别致啊!” 文静满头雾水,听不懂他在说啥。 尤勿冷哼连连,直夸文静是个好演员。 第十章 纸人在吊他 文静去厨房摆弄早饭的当口,我问尤勿昨晚送我回家时,到底有没有见过文静,尤勿说不止见了,文静还语气嗔怪的责问他为什么要带着病人出去浪,还浪了一身泥! 我又问,当时除了文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尤勿问我什么意思,我便把心里的疑虑说了,昨天晚上肯定有个人给我擦过脸,不知道具体几点我还醒来一次,床边有颗脑袋就顺手摸了摸,短头发,挺扎手,又摸了摸脸,下巴上的胡茬也挺扎手,我迷迷糊糊的感觉挺纳闷,就把手伸进她领子里捏了两下...... 尤勿小声问我:“捏住啥了?男的女的?” 我回忆着当时的感觉,如实说:“很像发育不良的女孩,但也可能是满身肥肉的男人,你懂我意思吧?” 尤勿问,文静发育的怎么样。 说老实话,我还真不知道,就算她是小贫胸,也不该长胡子呀,上次老男人出现,文静就好像失忆了,所以我估摸着昨天夜里那老男人在我家,前半夜文静照顾我,后半夜换成了他,基于文静发烧时与我的亲昵,老男人便下毒害我的事,昨晚我将他当成文静,伸手进去捏了两把...... 我感觉自己快要挂掉了,说不准尸体还得被剁碎。 沉默片刻,尤勿说那个黑苹果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毒,就是自然腐败。 我稍感惊悚,怔怔的对尤勿说,安素果然是鬼。 有了死老太太的出现,再多个安素也可以接受。 尤勿欲言又止一番,我问他想说啥? 尤勿干巴巴的笑两声,分明就是当日在医院不愿说文静下毒时的模样,而这一次更加严重,无论我怎么逼迫,他都咬紧牙关不松口,最后说了句:“先吃饭吧,一会见到纸扎铺的老头再说,现在说出来,估计就把你吓抽了!” 吃了早饭,我让文静换身衣服一起出去,尤勿将手摆成风车,连说不带她不带她,文静的眼里尽是狐疑和幽怨,好像我要甩开她出去浪似的。 离文庙街还有几百米就靠边停车,我俩步行过去,尤勿从后备箱里取出个密封严实的布兜子,两双臭气熏天的布鞋在里面装着,尤勿讲起他昨晚在洗脚城的经历,说是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那样丢人过! 纸扎铺外围了不少人,我俩赶忙挤进去,发现铺子被警戒线隔开,里里外外都有警察在忙碌,我心里一惊,赶忙向身边的中年人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人高深莫测的说:“昨天晚上,纸扎人把纸扎铺的老头弄死了!” 这句话让我瞠目结舌,中年人颇有得意的问我是不是听不懂?我点点头,他详细说来。 这条小巷子里有不少烧烤摊,每天都要热闹到很晚,所以街边的店铺也很晚才关门,昨天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到纸扎铺的怪老头,给每个纸扎人的脖子里都拴了根绳子,将纸人一个个的吊在房梁上,中年人说,铺子里只有一颗昏黄的灯泡,当时离远了看,就好像许多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小孩,集体上吊似的! 因为怪老头在这里开店没几天,与街坊们都不熟,再加上他平日里古怪的厉害,所以昨天晚上人们都远远的看他发神经,并没有人上去询问,直到店里的纸人全部上吊之后,灯灭了,门开着,怪老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今早有人来买东西,喊了半天也没人招待,街坊们这才围了过来,终于发现吊着的纸人中,有一个很不正常。 穿着黑布鞋,脚背紧绷,一阵风吹进来,纸人轻轻飘动,惟独这个稳如泰山,有人推了一把,才发现是具尸体。 怪老头身材矮小,平日里的又把自己打扮的与纸扎人相同,昨晚目睹的街坊们都以为是他在吊纸人,直到发现他的尸体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纸人在吊他。 文庙街上的神棍们找到事情做,一番商量便得出了结论,经怪老头的手做出来的纸人活灵活现,八成已经有了灵性,但怪老头对纸人不尊重,时常欺辱它们,也许每晚关门之后,就将纸人一个个吊在房梁上,纸人们不堪受辱,集体造反了! 说这些话的神棍都在派出所喝茶,警察说是有人伪装成纸人把老头杀了,尤勿鬼鬼祟祟的将我拖出人群,我们昨天找过怪老头,要是被人认出来,保不齐就成嫌疑犯了,还是走为上策。 我们溜进师婆家,凭借怪老头送的布鞋才保命,夜里他就挂了,躲在树后,我问尤勿有什么看法,尤勿也认为太巧合。 如果师婆是因为布鞋才找上怪老头,说不定也能找到我们,尤勿想了想,将布鞋取出来准备烧掉,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尤勿扭头一看,大为意外道:“咦?怎么是你!” 抓住尤勿的人也是个老头,六十多岁,体型还挺魁梧,长的倒是慈眉善目,笑眯眯的对尤勿点点头,又向我说了句你好。 被他一抓,两双布鞋掉在地上,这老头也不嫌脏,捡起来仔细端详还闻了闻味道,随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个指头长的小刀子,划开鞋底翻看,我问尤勿这老头是谁,尤勿说,昨天在桥上见过。 尤勿向一群老大爷套话的时候,这老头就在旁边静静的听,尤勿觉着他挺奇怪便多看了几眼,老头还意味深长的冲他笑了笑,当时尤勿心里有鬼,被这个笑容搞得七上八下,对老头的印象便很深刻,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 那老人自顾自的检查布鞋,说了一句:“死尸脚上扒下来的,穿上之后鬼就瞧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我们说,反正他的眉头拧成个川字,全神贯注的思索着什么,我有些恐慌,便问尤勿要不要溜走,他赶忙点头,我俩蹑手蹑脚的后退,离得远些就撒腿跑了。 一溜烟逃到车里,我俩讨论起那句话里的意思,昨晚在师婆家穿上布鞋之后,猫叫声消失,回到家里的师婆与老太太也对我们视而不见,现在有了答案,黑猫和老太太还可以理解,可师婆应该是活人吧?文静陪她睡了好几夜,她又在白天的时候去施工队撒泼,没理由鬼不怕太阳呀! 尤勿低头沉思,我却猛然一怔,想起那布鞋那有些熟悉的粉尘味,第一次见到老男人,近在咫尺之后他骂了我一句,嘴巴里也有类似的气味,记得小时候跟我爸回村里参加葬礼,某个亲戚家,这种味道十分浓郁,我爸说这是尸体腐烂之后的尸臭混合了尘土的味道。 难道说,那个老男人是具尸体? 结结巴巴的将这个发现告诉尤勿,他却很复杂的看着我,没有震惊,缓缓的说了一番让我更加惊悚的话。 他说那天在医院与我交谈便已经想到了,如果说,我这几天遇到的人中有一个不是人,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老男人,因为他的出现,让文静变得判若两人,之所以没有将心里的疑虑告诉我,是当时没有想出那老男人给我下毒的原因。 我说,一定是嫌我和文静太亲密。 尤勿摇摇头,说道:“如果他想得到文静,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死之后据为己有,鬼杀人,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可中毒的却是你呀,还有,文静的厨艺肯定不会忽然间进步,我觉得那几天的爱心午餐应该是老男人做的,他为什么做给你吃,不用我说了吧?” 全身都是恶寒,我战战兢兢的问尤勿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幽幽叹息一声,说道:“别说这个了,你不是好奇安素么?我告诉你吧!其实你们公司门口新修的那座大桥,曾经......” 第十一章 眼是情媒,心是欲种 尤勿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说你赶紧告我那老男人是怎么回事,我的小心脏都悬起来了。 尤勿怜悯的看着我,拍着大腿,很肯定的说:“他看上你了!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文静发烧时便宜都被你占了,如果是他挑.逗文静春情大动,没理由让你逮个便宜,所以我觉得,文静当时是鬼上身的状态,一个满脸胡茬的糟老爷们对你搔首弄姿呢!” 按着尤勿所说,脑补出那种景象,胃里一阵涌动险些吐了出来,尤其是昨天晚上我还伸手捏了捏,指不定那老男人当时都爽翻了,一个心神荡漾的男人会做什么...... 想到这里,我感觉屁股有点疼,要不是车停在街上,我都想脱了裤子让尤勿看看是不是变大了! 鬼害人是天经地义的,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可害人的时候顺道劫个男色,这简直是他妈人神共愤的事! 但不得不说,这老男人的眼光还挺不错的! 原本我想求怪老头帮忙,可他挂房梁了。 和尤勿商量一番,他便打给美女姐姐,想通过她求师婆放我们一马。 其实我感觉这样做挺危险的,也许美女姐姐对尤勿有点意思,可一旦知晓我们的目的,这份感情就变质了,估计她求师婆干掉尤勿这个骗子的可能性更大,可尤勿微微一笑,向我保证美女姐姐会帮忙。 我问他哪来的自信,尤勿说,他每天用飘柔。 懒得搭理他,而且除了那位美女,我也想不到其他能救命的人了,不知道去哪里找安素,而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魁梧老人应该有些本事,可尤勿说,他在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最好是躲他远点。 拨通美女的电话,尤勿得意洋洋的按下免提,我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情和欣喜从听筒中传来,俩人腻来腻去的,没说正事反而开始谈情说爱,我推了尤勿一把,他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便问美女在哪里,要去找她。 美女姐姐说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暂时不能见面,可如果尤勿现在方便的话,希望他帮忙照顾一下奶奶。 一听这句话,尤勿的脸都白了,毫不留情的说不方便。 那美女一恼,就把电话挂了,尤勿还理直气壮的对我说,这女人脑子进水了,居然让我照顾鬼,老子咋照顾?把自己喂了她奶奶? 我说你他妈真傻,昨天你遇见她,晚上就有人溜进她家,说不定起了疑心故意试探你呢! 尤勿喃喃几句,苍白的反驳了一句,反正老子不照顾鬼! 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找安素了,尤勿送我到大桥,站在桥头,我握着他的手,以传递革命星火的姿态将我爹妈和表妹托付给她,啰嗦了半天,尤勿嫌我烦了:“你快他妈的滚蛋吧,桥上又没车,你不往桥下跳,想死也没有机会呀!” 话是这样说,可安素的警告犹在耳边,由不得我不慎重,便一步三回头的上桥了。 遛鸟的老大爷依然在遛鸟,修桥的工人拿着锤子四处检查,我心里还是很忐忑的,越向大桥中心,两条腿抖得越厉害,这是用生命在寻找安素! 可我从桥头走到桥尾,既没丢命,也没找到她。 当初想过她也许是施工队背后的高人,此时就想找个修桥工人问问,因为师婆过来闹过一次,我觉得那些工人应该不会说实话,正盘算着如何搭讪时,两个遛鸟大爷从我身边经过,口中闲聊着,说是这座大桥很邪门,前后弄死了三个人,一定是生桩没有打好,以后且得出幺蛾子呢! 我家楼上的老太太就是被桥害死的,应该是三人之一,可没听过还有两个,我便拦住他们,用尤勿的老办法套话。 我说大爷,这么邪门,你们咋不害怕呀。 老大爷梗起脖子,牛逼哄哄的说:“怕啥?老头子也没几天了,真死在这,我儿子还能弄两个钱花!” 一阵恶寒,这感觉老头八成是职业碰瓷的。 我说您老真是条汉子,刚才听你说这桥上死了三个人,一个是老太太,另外两个是谁? 老大爷摇摇头,对我说那老太太死在家里所以不是三人之一,最开始死的两个是修桥的工人,一个梦游,从桥上掉下去了,另一个是夜里吊着绳索在桥下施工,半个多小时也没有动静,工友喊他却没人应声,拉上来一看,拴在腰间的绳子,不知道咋回事居然套在脖子里,活生生给勒死了。 想想那种凄惨的死相,我赶紧转移话题,问他第三个是谁。 老大爷的脸色有些古怪,相互看了看,便问我为什么打听这些。 我说闲得无聊,聊聊呗。 老大爷松口气,却说小屁孩子别打听这种事,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还想再问,俩老头就提着鸟笼子走了,对那死掉的第三个人忌讳莫深,仿佛提起来就会要命似的,我在桥上四处张望,想再找个老人问问,有个中年人走到我面前,身形消瘦,带了一副近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张口就问我是不是在找人。 我心头一颤,赶忙说是。 中年人便递过来一根烟,吞云吐雾几口,凑过脑袋低声问我,是不是遇到那方面的事了! 神神秘秘的语气让我心里有些嘀咕,仔细审视这个中年人,像知识分子比神棍多,我便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中年人笑着解释,是有个人看到我在桥上,托他过来询问,他只是个传话筒,并不知道具体原因。 难道是安素? 我很激动的让中年人领我去见她,可中年人却摇摇头,告诉我说那位先生暂时不方便与人见面,有什么事,他会替我转告。 既然是个男人,应该不是安素了,我便问他先生是谁。 中年人莞尔一笑:“是谁并不重要,能帮你就行了,我们常年在外施工动土,背后自然有高人指点,如今那高人愿意救你,这可是天大的缘分,你还是不要问东问西了!” 原来是施工队的高人,最开始尤勿就想勾搭人家,还拉着我去师婆家刺探军情,没想到我在桥上晃一圈,高人就自投罗网了。 我赶忙搂住中年人的脖子,好似哥俩似的,对他说:“大哥,我可算找到你们了,其实咱们是一条壕沟里的战友,前几天有个更年期的老妇女找你们麻烦,对吧?我也要找她算账呢,她把我表妹给害了。” 中年人皱着眉头,过了十几秒才恍然大悟,试问道:“你说的是师婆?” 我说对,就是那个老妖婆。 中年人又问:“那你们去文庙街打听,其实是为了找她报仇?” “可不是?她帮着老男人祸祸我表妹,你说我能不......”话说一半,我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咋知道我们去文庙街找她?” 中年人摇着头轻笑,有点说不清的古怪意味,许久才解释说,高人知道我们去文庙街的事,个中缘由,他也不清楚。 说完这句,他变得很轻松,抖抖肩膀甩开我的手,惬意的说:“把你表妹的事说说吧,能帮就帮一把!” 他的态度有些改变,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还指望人家救文静,也没敢多问,将文静的情况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安素的事情,她不让我上桥,这里应该有秘密,我自然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听我说完,中年人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让我等在原地,便一路小跑到桥头的板房中,几分钟之后又小跑回来,拿给我纸笔,画出我家的格局便又跑了。 这一次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除了我家的格局图,他还递给我一尊裹着黑布的佛像,捡要紧的地方嘱咐了几句,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向他道谢,他也仅仅挥挥手,示意听到了。 他是个古怪的人,而我抓着佛像和图纸有些彷徨的站在桥上,拿不准该拦住他再问问,还是赶紧回家,照他的指点去做。 有件事让我如鲠在喉,假如施工队真的对普通老太太下毒手,这样的人,不应该无缘无故的对我起了善心吧?当初就是考虑到这个,尤勿才拉着我去师婆家,先搞个投名状,才方便与他们合作! 回到车里,将桥上的事告诉尤勿,他觉得我是关心则乱,因为整件事最严重的地方就是我中毒,其次是老男人欺负文静,可这都过去三四天了,我没有再遭毒手,文静安然无恙的呆在家里,是我俩四处折腾才把自己陷入泥潭,其实我遇到的困境仅仅是老男人,把他干掉就万事大吉了,现在施工队的高人帮忙,不能因为我觉得方法过于简单,就否定人家的作用,毕竟隔行如隔山。 尤勿说完这番话,我深深的凝望他的双眼,以我俩五年多的交情,我总结出一条血的教训,但凡尤勿一本正经的分析某件事时,他的分析多半不对,如果听上去还蛮有道理的,那百分百要出事。 没有继续探讨,我将那尊通体漆黑的佛像给他看,凑近了还能闻到檀香,却有四个脑袋八条胳膊,毫无庄严宝相,看上去就不像个好玩意,尤勿说,这叫四面佛,印度的东西。 我将佛像底座竖在他眼前,问道:“印度佛像为什么刻中文?咱俩学历一般高,你可别骗我!” 底座上刻着八个字,有些磨损但依稀可辨——眼是情媒,心是欲种。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十二章 两条胖鲶鱼 关于这八字的来历,尤勿推测道:“中国和尚给印度佛像开了光的缘故?你管它呢,反正是高人送的,试一试也没有坏处,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就说明老男人和师婆很厉害,那就更不能拖下去了,对吧!” 是这个理,可这个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回了家再说吧。 到了小区时,我家楼下围了一圈人,边上还停着一辆搬家用的货车,楼道口堵的水泄不通,我站在花池上一看,人群中有个披麻戴孝的女人,怀里捧着黑白遗像,旁边是同样打扮的男人,正扯着嗓子吵架,我心说难不成又死人了?可这两天除了我家楼上,并没有听说谁家办白事,而且遗像中的老太太从未见过,应该不是小区的人。 尤勿停好车,我俩就分开人群要上楼,有个经常见面的大妈忽然将我拉住,裂开嗓子对那披麻戴孝的男人喊道:“这是十六楼的小王,你家对门和楼上楼下全到齐了,说吧,这件事怎么解决?” 一群人转头看来,搞得我手足无措,就问大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激动的嚷道:“小王,前一阵你家楼上的老太太没了,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我去上香的时候还见你表妹在她家帮忙,大家私底下都说你是个好小伙子!” 就不能委婉一点么?这么直接,搞得人家有些脸红! 我没接话,大妈继续嚷道:“都是街坊邻居,有啥事大家商量着来,虽说现在不让在家里停灵,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有些人实在过分,说好了停上三四天就出殡,出殡那天大家都热心的帮忙,” 说到这里,大妈转头看我:“小王你不知道,那天拉去火葬场的棺材根本就是空的,他们把老太太的遗体藏在柜子里,足足在家摆了七天,要不是今天运走,咱们大家伙还被蒙在鼓里呢,哼,当天要瞻仰遗容,她家人就不让,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按照本地的习俗,去世的老人应该在家里停灵七天。 要在村子里,只要家里有院,停一年也没人管你,可楼房就不行了,得考虑邻居的感受,问题是我家小区原来就是个村子,改造之后才换成楼房,住在这里的人都挺守旧,还他妈挺彪悍,你不让我停灵我就干你。 所以哪家办白事就与邻居商量,冬天停个三五天,夏天就两三天,赶在尸体发臭前出殡,我楼上的老太太就是第四天火化的,可现在看来,她的儿女玩了个瞒天过海,遗体在家藏了七天,其实遗体本身没有问题,现在的屋子密封严,很难有味道飘出来,之所以发生了矛盾,是因为他们藏遗体时,大门紧闭。 迷信点讲,那老太太的魂在家里被关了七天,肯定有怨气,让走就走,让留就留的是狗,不是鬼! 所以这栋楼里的居民围在一起,要求老太太家公开道歉,作出赔偿,再请和尚来做法事,因为一旦闹鬼,最容易遭殃的就是左邻右舍,所以大家都希望我们几个出头。 可我会出头么?我怕啥呀,我都他妈亲眼见过老太太了,哪有心思参合这些小破事。 心里惦记着回家摆阵的事,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场面话,正要分开人群回家,一眼瞟见那张遗像,心里咯噔一下,我指着遗像说:“难不成这是我家楼上的老太太?” 围观的人点点头,我脱口而出:“不是吧?我没见过她呀!” 遗像中的人不到六十岁,而我见过的老太太应该七十往上了,且不说年纪,就俩人的长相也完全不同。 我在这里住了不到一年,有一次大半夜,电钻声响个不停,我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楼上开门的就是我经常见的老太太,后来在小区里遇到也聊过几句,我根本不可能记错,可身边几十号街坊邻居更加不可能记错,那一对儿女也不会认错自己的老妈。 这就奇怪了,我摸着后脑勺,对身边的人说:“怎么可能呢,我见过好几回了,住在我家楼上的根本不是遗像里的大妈,每次在电梯里看到,她都按了十七层的按键。” 邻居们着急要赔偿,没人关心我的破事,应付说一定是我记错了。 如果换个场合,八成就真是记错,可我在师婆家见到的那位怎么解释? 师婆要帮楼上老太太报仇,我们在她家见到了老太太的鬼魂,如果这也是巧合,那只有一种情况,这座楼里有两个老太太,碰巧最近都死了,更碰巧的是,这俩人都认识师婆! 我向刚才揪住我的大妈询问,问她是否认识一位嘴巴上有颗小痣,身材矮小,满头白发的老人。 大妈说不认识,让我问问别人。 我又找到我家对门,他也不认识,最后我急了,直接找那老太太的对门,形容了她的长相,开门见山道:“大叔,你别说不认识啊,我肯定她住在你家对面。” 大叔陷入沉思,几秒钟后,拉我走到一边,小声说道:“确实住我家对门,但你不可能见过她呀!你啥时候见的?” 我说断断续续的见了一年,咋就不可能? 那大叔苦兮兮的说:“你是一年前搬来的,可她三年前就去世了,除非你见的是鬼!” 咱也是见过鬼的人,倒是没有多害怕,只是狠狠的吃了一鲸,因为我见到那位老太太的场合很正常,白天黑夜,小区里,菜市场什么的,要是没人告诉我老太太早就死了,根本看不出她是鬼......不对,不单单是我见过她,映像中有一次在菜市场遇见,她还和街坊,小贩有过交流的。 上次送金首饰,文静也见过...... 不对,金首饰是楼上老太太送的,可现在看来,楼上有一人一鬼两个老太太,我也不知道是谁将首饰送来的。 尤勿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解释说我病了一场,脑子有点问题,估计是出幻觉了。 可大叔还不依不饶,说我搬来的晚,就算是幻觉也不可能幻想出从未谋面的老太太,他笃定我一定见鬼了。 没搭理他,尤勿拖着我进楼道,电梯里停着一口溢出臭味的棺材,我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就上楼梯,半道和尤勿探讨这个问题,他嫌我啰嗦,已经有一堆破事了,操那些闲心干嘛,解决了文静的麻烦就赶紧搬家,整座小区都是鬼也与我无关了。 尤勿哼哧哼哧的爬楼梯,我偷瞟他一眼,感觉这不是他的作风,应该没完没了的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对。 家里黑乎乎的,文静盘着腿在沙发上看电视,腼腆的与尤勿打个招呼就去倒水,我问她为啥不把窗帘拉开,她说刚刚演鬼片,拉着窗帘有气氛。 我心说想要气氛还不简单?跟着哥玩几天,吓得你尿裤子。 每一间房子都有风水,风水好,房子里的人自然运道昌隆,中年男人让我做的就是改改家里的风水,电视柜上的小鱼缸挪到窗口,两个卧室的床贴住另一面墙......这些小改动很快就做完了,比较特殊的,是让我对着防盗门摆一面大镜子。 当时我说家里有照妖镜,中年人急忙叫我摘下来或者直接扔掉,因为路边买来的照妖镜效用低微,只能激怒脏东西而不是制服,不如用普通的镜子,将晦气邪气反射出去,于是我和尤勿将卫生间的大镜子拆了,摆在客厅对着防盗门的位置。 卫生间里阴气重,脏东西最容易藏在里面,我便将卫生间的门敞了一下午,傍晚七点整,把那尊四面佛恭恭敬敬的立在马桶的水箱上,刚要跪下去磕头,四面佛就掉地上了。 我以为没有放稳便又摆了一次,照旧掉了下来,那个白瓷水箱的表面很平,手机都放的住,偏偏四面佛不行,我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感觉卫生间阴森森的,八成是阴气没有散干净。 嘴里念着佛祖保佑,我将水箱的盖子翻过来,另一面粗糙又有凹槽,应该放的稳,可刚接开盖子就有水花溅在我脸上,抹了一把定睛看去,水箱里居然挤着两条黑黢黢又肥嘟嘟的大鲶鱼。 我妈说这种鱼啥也吃,包括尸体,再加上它们长的太丑陋,所以我从来不吃鲶鱼,也不会养着玩,更别说养在马桶的水箱里,我便喊文静过来,问她把鲶鱼放这里是什么意思。 文静伸长脖子一看,惊疑道:“咦?这里怎么会有鲶鱼,长的好丑啊!” 不是文静放的,我看向尤勿,他领会了眼神中的询问,很夸张的大叫:“别他妈逗了,我把鲶鱼养在你家厕所里,入味呢?” 我说不是咱们三个,难不成这鲶鱼是管道里游过来的? 文静额头紧蹙,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话。 我看向她,文静便说下午家里来了客人,倒是提了两条鲶鱼,但比这两条小了不少,文静去厨房给客人倒水时,客人接个电话便匆忙离去了,她也没看见是否提着鲶鱼走,会不会是过于着急,先将鲶鱼寄放在我们家养着? 神经病才把鲶鱼养在马桶里,我赶忙问她,来的是谁? 文静有些得意的说:“楼上认识的大姐,几天没见,想我了!” 一听这话,我和尤勿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下午师婆来了我家捣乱,而文静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质问她怎么随便让陌生人进家,好人坏人的都分不清楚,白上这么多年的学了。 怪不得四面佛放不上去,这两条鲶鱼绝对有问题! 第十三章 驱邪? 我记事以来,从没有对文静发过脾气,骤然爆发,将她吓得噤若寒蝉,默不作声的掉眼泪,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尤勿狠狠掐我一把,递给文静一条毛巾,将她推了出去,一边捞鲶鱼一边数落我,说我更年期来了,迈入神经病的行列。 我说必须让文静记住这个教训,前几天我让她不要和陌生人来往的话,她全当耳旁风了,这一次是四面佛显灵才发现这两条鲶鱼,否则今晚驱鬼时,还不一定出什么幺蛾子呢,我在面前拼死拼活的救她,她在后面拖后腿,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尤勿呛了我一句:“师婆是陌生人么?文静在这里除了咱俩也只认识她了,小丫头从老家来找你玩,没出去转过不说,天天还得给你做饭洗衣服,任劳任怨的,你还时不时的占占人家便宜,现在她出事了,活该你在冲在前面卖命呀,你要带她出去旅游一个月,她能被鬼跟上?” 连珠箭似的数落我,我也有点脾气,就回了一句:“我不赚钱谁养活她?” “你还能要点脸么,文静花了你多少钱呀?你请个保姆也比这多吧?我这最讨厌妹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找男朋友你不乐意,一门心思扑你身上了,你又开始矫情,成天躲着人家,你要把真相告诉她,她能让师婆进来?自己想玩默默付出的游戏,玩不转了就拿文静出气,我要是有这种妹妹......” 话没说完,我就喊了起来:“有本事你找尤窕去,别他妈拿老子出气!” 我不对文静说实话的原因是根本不能说,难不成我要告诉她:妹子,你被鬼跟了,你不信?前几天哥食物中毒,其实就是吃了你炒的菜呀。 真这样说,文静肯定内疚至极,以她那种外表软弱却有一种变态般坚强的性格,最有可能做的,就是一个人找鬼谈判,牺牲自己保护我! 而尤勿最不能听的就是他堂妹尤窕的名字,一说出口,他便呆滞一秒,抓起鲶鱼砸在我身上,骂了一句“老子不伺候了”,气呼呼的摔门而去,文静听见我俩吵架,慌慌张张的要去追,我说站住,不要管他! 文静转身,双眼红的像是饿了好几天的大白兔,楚楚可怜,片刻不停的道歉,一切都是她的错,让我赶紧把尤勿叫回来,看她那副内疚委屈的模样,我心疼不已,摸摸头安慰了几句,文静扑进我怀里,哭的更大声了,她要给尤勿打电话道歉。 我说没事,哥跟你打赌,最多一小时,那个贱人就回来。 话音刚落,便是砰砰砸门的声音,我冷笑着开门,尤勿趾高气昂的进来,看都不看一眼,经过我身边时还骂了一句傻叼,随后便拿了菜刀,冲进卫生间,把怒火撒在鲶鱼身上。 剁碎的鲶鱼冲进厕所,四面佛很轻易便放了上去,我心说这事真神奇,对那施工队的高人多了些崇拜,更不敢忽视他的法子,将卫生间的门开关三次,最后轻轻闭上。 茶几上摆了一个碗,碗里混杂了大米和小米,一个倒了半杯水的杯子中插了根绿幽幽的柳树叶子,尤勿也做好了引魂幡,就等着十一点时,我们三个在家里做场小法事。 挺简单的法事,知道方法,是个人类就能做,可中年人说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始终揪着。 他说做法到十二点前后,会有人来敲门,无论那人说什么我都不要开门,把猫眼卸下来,这个人应该会给我钱,然后我让开门口的位置,跪下磕头,直到门外人离去。 他这样说,摆明是有鬼要来,我就问他,万一那人不肯走该怎么办。 他却笑道:“当然不肯走,可你把镜子对着门口,反射一切丧气晦气,他只能知难而退,今晚一过,我保证他再也不会出现!” 十一点整,我叫尤勿和文静开始干活,我们三个站成一行在家里乱蹿,我在最前面,举着引魂幡,尤勿在中间,将大米小米洒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文静最后,她要用柳枝蘸水,照样洒在地上。 很简单的小法事,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上午我就对尤勿说,这个法子过于儿戏,他劝我隔行如隔山,试试总没有坏处。 问题是我以前见过有人这样做,和我们如今做的大同小异,可这小小的差异就让我有云泥之别的感觉。 记不清几年级的时候,老家村里的一个远房亲戚过世,那家人请来和尚摆了水陆道场,其中就有撒米与洒水的仪式,吃席的时候,和尚还给我解释过一些规矩,问我有没有兴趣,他想收我为徒呢! 羊鸡牛这三种动物的身上带着煞气,古时候就有个习俗,往地上撒谷子,这三种动物低头找食,就没有时间害人了,这是撒米的由来,算是祈福的一种。 而大米小米一个白色一个黄色,象征真金白银,去世的人家,家里会积郁阴气死气,容易招惹孤魂野鬼,将这两种米撒在地上,一是让鬼忙于吃东西而不会害人,二是当成金银打发野鬼,第三,人有精气,人靠食物存活,所以米中也有精气,撒米就能用精气驱赶晦气。 树叶蘸水的仪式叫洒净,效用与撒米差不多,这个可厉害了,当初那和尚给我解释的原话:“观音菩萨用这招救活了人参果树,你说牛不牛逼?” 无论撒米还是洒水,有个前提就是要祭拜,当初我看那些和尚在香案上摆了佛像,还要上香,这才将米与水搁上香案,然后有一个和尚在旁边念经,另一个对着米与水结手印,手印变换不停,和尚嘴里念咒,时不时的“轰”“轰”两声,那副场面,看上去就相当唬人。 可我们现在没有上香祭拜,也没有和尚念经,好像三个傻逼似的在家里乱蹿,这样做真的有用? 而且引魂幡是出殡那天,走在送葬队伍最前面给亡魂引路用的,可我们是在驱鬼呀! 更别提的是引魂幡上还写着个名字——李大壮,我真怕把李大壮的亡魂引来! 我把文静的事情讲给中年人之后,问他老男人到底是不是鬼,为什么师婆家的老太太白天像人晚上变鬼,他一概不知,只让我按着方法去做,就算全部是鬼也能保我平安,最后他就说引魂幡上要写李大壮的名字,我说这哥们是谁,他说是帮我的人,然后就走了。 糊里糊涂的在家里转了七八分钟,问题出现了,米和水都撒完了,文静问我,是停下来再弄一些,还是不用撒了,可我也不知道啊,当时只顾得记下做法,谁能考虑那么周全? 我咬咬牙说,不撒了。 文静有些紧张,让我不要鲁莽,这是关系到我幸福的事。 晚上要在家犯傻,自然瞒不过文静,我就说有个三百多斤的胖女人用邪术害我,逼我娶了她,所以要做法破邪,文静不疑有他,甚至比我还着急。 我们三个商量一番,原本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干脆就坐下等敲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跳飞快,阵阵刀割般的心疼,用力将文静搂住,恨不得勒进身体里才稍微好受一些,她脸红却没有反抗,小鸟依人的靠着我的肩膀,尤勿也没有开玩笑,阴沉着脸在屋里走来走去,我也没心思问他在想什么。 死寂无话,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我刚想点根烟,有人敲门了。 文静不知道会有人敲门,从我腿上跳下去便要开,我赶紧拉住她,让她和尤勿藏进屋里不要出来,便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胆战心惊的喊了一声:“谁呀?” 门外人不理我,依然用力敲门。 下午就把猫眼卸了又虚插进去,此时我扭头看了一眼镜子,端端正正的立着,便准备拔出猫眼等他给我钱。 中年人只让我无论如何不要开门,却没说不能看也不能说话,我就缩回手,将脸凑了过去,憋足了一口气想看看这只鬼长什么样子。 唔,这哥们长的好像尤勿呀,就连衣服都一样,怪不得中年人提前打过预防针,让我千万不能开门,原来这只鬼想装成尤勿。 隔着猫眼偷窥一只鬼,这让我心跳攀升,很是激动,而门外的那只尤勿已经不耐烦了,对着门踹了几脚,后退两步,指着猫眼说道:“姓王的,你看够没有,赶紧给老子开门!” 呦,这小暴脾气还学的挺像,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隔着门对他说:“哥们,你还没给我钱呢!” 尤勿破口大骂:“给你个蛋,老子给你烧纸钱,要不要?” 我回他:“得了,您留着自己用吧,不够花我再给你烧点,”他变成尤勿的样子,我的畏惧也减轻不少,贫了几句嘴便赶忙收心,咳嗽两声,说道:“你别闹,闹也进不来,我把猫眼卸了,你给了钱,我磕几个头送你上路,以前的事就揭过去吧,不管你想得到我还是文静,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第十四章 招鬼! 轻轻将猫眼抽出来,万一他真的递进来冥币,是该烧掉还是怎样? 正胡思乱想着呢,身后啪嗒一声,我扭头一看,地上掉了枚铜钱,就是古代的那种钢镚,只是不知道哪个朝代,我一愣神,心说怪不得人家是鬼我是人呢,还以为要从猫眼里塞进来,没想到直接从空气里掉下来了。 给了钱,我该跪下磕头了,腿还没弯下去,门外呸的一声,有片黏糊糊的东西贴在我脸上,还有一股子烟味,当时我就火大了,这可是鬼嘴里吐出来的唾沫,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指不定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就是吐口水么,谁不会呀! 对着猫眼噘起嘴,狠狠啐出一口,门外的尤勿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停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还说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瞎了眼认识我这个朋友,早知道会这样,下午就直接回家了,绝不管我的死活。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和我吵架之后,一个人去喝了点酒,眼看就十二点了,担心不过又跑来找我。 疑窦渐生,我犹犹豫豫的又凑上猫眼,想看看门外尤勿的表情,可这一眼,却险些吓得我抽了过去。 尤勿的身后还有一个尤勿,而正在叫骂的尤勿却浑然不知,让我感到惊悚的,是第二个尤勿手中牵了个女人,凤冠霞帔,一身红嫁衣,我看到她的同时,她掀起红盖头,白惨惨的一张俏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是文静的模样,容貌一模一样,那眼神中眷恋不舍的感情,与我去上大学前夕,出现在文静眼中的神采万分相似。 我不可能记住那种眼神,可心中的痛楚却一般无二,这让我有个感觉,她真的是文静。 她冲我遥遥一拜,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毅然决然的覆上盖头,就在此时,电梯开了,牵着文静的尤勿扭过脸,歪着头,阴森森的对我笑了笑,尽是得意与嘲讽,随即走进电梯。 我喊了一声文静,电梯关闭,正要冲出门却猛地怔了一下,转身跑进卧室。 卧室里空荡荡,少了两个大活人,却多了一副纸扎的扁担和两个箩筐,一条白布横在箩筐中间,白布上缀着一朵绢花。 这是成亲时送的聘礼,我小时候见过,只是红色变成了白色,看上去很是诡异。 “尤勿”把文静抢走了,我顾不上其他,冲出门去,电梯已经快下到一楼,正在叫骂的尤勿愣神,急忙追着我进了安全通道,问我要去哪里。 我边跑边解释,下午你走了之后,有个鬼装成你的样子把我骗了,刚刚他把文静带走,估计是要娶她。 尤勿喘着粗气问我,有没有照中年人的嘱咐去做。 我说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八成是被他给骗了。 可我同样不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就算施工队不想与我联合起来对付师婆,也没理由帮着鬼欺负文静呀。 冲到一楼时,电梯早已静止,我又赶忙去问门口的保安,他们说没有看见奇怪的人。 我心急如焚,冲到马路上大喊文静的名字,除了路人侧目,再没有半点回应,尤勿一直追在我身后,此时匆匆说道:“王震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有问题,你连门都没有开,那只鬼怎样把文静带走的?” 我吼道:“那他妈是鬼啊,你问我?” “对呀,鬼多牛逼呀,为什么要等到我敲门才带走文静?直接打晕你不就行了?你别着急,咱们去施工队找人问问。” 尤勿要去开车,我却忽然想到某些事情,揪住他的袖子说:“你走,我一个人去。” 尤勿勃然大怒:“都他妈这时候了你还跟老子过不去?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王大爷生气,咱们先把文静找到,我再给你赔罪行不?” 我冷漠的摇摇头,告诉他:“我信得过尤勿,信不过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鬼变的?你进不来我家,却可以在楼道里装神弄鬼,”抄起一块板砖,我说道:“他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开门,可是我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你的计,反正我现在谁也不信,你要真是尤勿,还拿我当兄弟,别跟着我!” 仅仅沉默了一秒,尤勿转身就走,留下一句:“我在楼下等你回来!” 没有看他,我向新桥跑去,穿过巷子再过条马路就到了,此时夜深,路上行人不多,我一路上哭天喊地也没人拦住我扭送派出所,远远看到黑漆漆的桥梁时,我喊着文静的名字,空荡荡的夜幕下,别说回应,连回声都没有。 拼了命的跑到桥头,我正要上桥,路边传来一个略带欣喜的清脆嗓音:“嘿,你在找我么?” 月光下,一个苗条的人影茕茕孑立,黑色长裙,黑色高跟鞋,露在外面的肌.肤白滑如脂,她笑盈盈的看着我,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好像是安素? 第一次见她是在公司门口,当夜的月光并不明亮,第二次是病房里,那次更暗了,今夜的月很皎洁,在她身上洒了一层乳白色的光辉,好像从月亮上飘下来的仙子,看得我有些发痴,不敢相认。 她落寞的说了一句:“哎,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我小声问道:“安素?” 她笑了笑,有些凄楚,却没有否认这个名字,我大喜过望,冲过去拉着她的手,向桥上走去:“快快,帮我救表妹,她被鬼捉了!” 安素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我愣在原地,脖子僵住了似的,很机械的扭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依旧淡然的女人,刚才的话让我恨不得扇她两巴掌,可想来想去,她好像确实没有帮我的理由。 可我认为这是赤.裸裸的背叛与抛弃! 初次见面她就恨不得用眼神把我扒光,之后又亲口喂我吃苹果,俨然把自己当成我女朋友,现在我让她帮忙救表妹,她居然翻脸不认人了! 感情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举个粗俗却贴切的例子,一个男人整天调.戏一个女人,有天这女人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那男人愕然道,没有呀,我只想干你,不想娶你。 那女人肯定要扇她一巴掌的,可我不能这样做,还要忍气吞声的说,我就这一个妹妹,只要你帮我救文静,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安素两手一摊,居然得意洋洋的吹起了口哨:“不救。” “那你告我她在哪里,我自己救!” “不告!” 看她一副挑衅的样子,我心里急得上火,眼瞅着四下无人,就想拖到河边严刑逼供,可我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她,挨一顿揍还是小事,耽搁了救文静的时间可就糟了。 咬咬牙,瞪了她一眼便要上桥,去河对岸的板房里寻找那个中年人,安素将我拉住,语气里带了三分幽怨的说:“你要去哪?不是告诉过你不能上桥么?” “白天已经上了,赶紧松手。” “白天是白天,现在是现在,今天夜里一旦上桥,你必死无疑。” 安素说的很认真,我却没当回事:“死就死吧,要是文静出事,我也不活了!” 我想甩开她,可安素的手却像是铁钳一般坚硬,非但不能挣脱,甚至无法带动她的胳膊,看这架势,就算真的动手也打不过他,想想当夜那老男人对她的畏惧,这安素应该是类似道姑之类的东西。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放之四海而皆准,我好言相求,告诉她文静是个很可怜的女孩,我必须要救她,可安素铁了心不让我上桥,最后我问她,老子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素那白嫩的脸蛋一下子变得快要滴下血来,小声嗫嚅道:“人家喜欢你呗!” “那你倒是帮我救文静呀,老子跟你结婚还不成么?把你当祖宗供着还不成么?”她还是摇头,我只好以死相逼,安素却说她不在意我是生是死,唯独不能死在桥上。 眼看她油盐不进,每耽误一秒,文静就多一分危险,心里煎熬万分,扑通一声我就给她跪下了,把脑袋当石头似的往地上磕,连哭带闹的求她帮帮我,就算不能帮,起码不要阻拦我。 而然我没想到的事,我这一跪,安素也跪下了,眼睛里湿漉漉的让我不要这样,看她的模样应该是心疼我,于是我可着劲的糟蹋自己,安素托着我的脑袋,不让我给她磕头,趁这个机会,我侧着身子打个滚,爬起来撒腿就跑。 一只高跟鞋砸在脚腕上,踉跄两步,摔倒在地,我都没看清安素怎么过来的,忽然间就坐我肚子上了,哭哭啼啼的说:“你别闹了,如果我有办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的,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妹妹早就死了,昨天夜里就死了。” 石破天惊的消息在我耳边炸开,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怔怔的问她在说什么。 第十五章 错把灾星当救星 安素哭着对我说:“就算有鬼要带走她,也不可能让一个大活人穿墙出现在楼道里,你明白么?她已经死了,昨天晚上跳进河里淹死了,就算你找到带走她的人,也不可能救得回来。” “胡说,你这疯女人,你他妈的骗老子。” 安素娇小的身子好似有千斤重,任我怎样挣扎也爬不起来,最后便发了狠,伸手要掐她脖子,奈何不是长臂猿,她稍稍后仰就够不到了,心里憋着一股悲愤与绝望,却不能做些什么,这份怒火和伤心只能释放在自己身上,我用后脑勺狠狠的磕着柏油马路,没两下就感觉一股暖流溜进了脖子里,安素尖叫起来,混合着哭声,没了一贯的优雅与狡黠。 她弯腰抱紧我的脑袋,近在咫尺之后,我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满脑子想着的就是干掉这个只会报丧的坏女人,只要杀死她,我的小文静就安全了。 安素的脸色变得痛苦,眼里有些伤心却很快消失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上的力气用尽了也没能掐死她,忽然间,我冷静了,或者说是万念俱灰了。 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便像条死鱼一般无力的躺着,遛鸟的老大爷说,一共有三个人死在桥上,前两个是修桥工人,那另一个难道是文静?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丝毫想不通我这个单纯甚至有些懦弱的表妹究竟招惹了谁,满心欢喜的来找我玩,频频遭遇恐怖不说,现在连命也丢了,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她,就像尤勿说的,如果请假带她去旅游,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胃里有股火在烧,烧得我肝肠寸断,有股腥热的液体在喉咙里涌动,涌了好久,始终涌不出口,最后我听见一声幽幽叹息,脸上一痛,沉沉陷入黑暗中。 我活了二十四年,一直身强体健,可一个星期之内却晕倒了两次,一次是中毒,一次是余毒未清,被安素打晕了。 睁开眼时,阳光透过窗帘却依然刺眼,我在家里躺着,安素已经消失,我浑身酸软,下床时打翻了茶杯,一个怪物跑了进来,说话时走风漏气,却很兴奋,他说:“你终于醒了!” 我说你是谁。 他摸摸我的额头,紧张道:“我草,失忆了?你是尤窕的老公,我是你大舅子尤勿啊,你从不叫我哥,而是叫爸爸的,难道你都忘记了?” 我仔细看着眼前的人,脖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惊悚道:“尤勿?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尤勿满身肌肉块却不算魁梧,那张脸也很清秀,可此时却肿成大猪头,两眼眯成缝,牙齿掉了一颗,嘴巴也歪了,不像是挨了打,照我说,分明是非洲野牛群狂奔的时候把他给踩了。 尤勿摸摸自己的脸,稍稍一碰便疼得他直抽抽,垂头丧气的说:“别提了,没被打死已经是命大了。” 意识渐渐清晰,我想起了一个从小跟在我身后的女孩,抓紧尤勿的胳膊,无比紧张的问他:“文静回来了没有?” 尤勿扭过头:“回来了。” 我长吁口气,让他把文静叫来,尤勿却面露难色,让我自己去看,文静就在另一间卧室。 挣扎着爬起,却看到门外有个魁梧的老人,慈眉善目,满脸和气的对我说:“小朋友你好,我叫刘为民,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妹妹的魂儿被人拘走了,我只来得及抢回来她的身子。” “什么?” 惊叫之后,我跌跌撞撞的向他跑去,自称刘为民的老人赶忙扶住,估计是看出我的焦急,没等我张口,他便说道:“别担心,还有救,一个月之内将魂儿抢回来,我做蘸送她归位就好了。” 这是银行的金条么,抢回来就安全了?那他妈是活生生的人啊! 我要去看看文静,尤勿扶着我过去,推门之前,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可真看到时,还是将我吓了一跳。 文静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多的样子,本来就瘦小,此时看上去就好像孱弱多病,常年卧床的少女,又像只被主人抛弃又淋了雨的小猫,抱着双腿,蜷缩在床角,满脸畏惧的用余光偷看我,我推门时,她还发出一声恐惧的轻呼。 我惊喜的喊了一声:“文静,你可吓死哥了。”随后扭过头,示威似的对尤勿和刘为民说:“你们不是说她已经死了么?没魂儿的人是这个样子?” 尤勿没说话,那刘为民有些尴尬,缓缓的说:“小朋友你听我解释,没魂儿的身子就是尸体,会腐烂,别说一个月,过个三五天就不能用了,为了让你妹妹的身子保存下来,我招了其他魂儿进去,但你要知道,魂与身是独一无二的,鬼上身也不可能赶走原本的生魂,借尸还魂也只能借尸存活而不是活人的身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其实我要说的是,如今在你妹妹身子里的魂,其实是几只猫。” 为了呼应刘为民的话,缩在角落里的文静喵了一声,叫的我心肝直颤,眼泪横流。 尤勿告诉我,钻在文静身子里的三只猫就是师婆家的那三只,是刘为民弄进去的,事情经过稍后再说,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先给文静弄口吃的,两天两夜了,滴水未进,刘为民说,被猫附身的文静,头三天只能吃我亲手做出来的东西。 猫肯定不吃米饭,给她吃猫粮也不合适,我便和尤勿去市场买了两条鱼,炖鱼期间,被猫附身的文静就蹲在我脚边,时不时喵上几声,偶尔舔舔我的小腿,一副饿急了的馋猫模样,惹人生怜。 刘为民就是当天在纸扎铺有门口见到的老人,告诉我们两双布鞋是死人穿过的那位,看样子是个高人,安顿了文静之后,我便声泪俱下的恳求他施以援手,想办法救救文静,他郑重点头,说既然遇到了,就不会坐视不理,而且这件事本来就与他有关。 刘为民说,害了文静的人名叫黄劲柏,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施工队高人。 桥上遇到的中年人就是施工队的,我亲眼看到他在施工队的板房里跑来跑去,所以文静被抓走的当晚,我就觉得那中年人欺骗了我,可我与他们无冤无仇,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可刘为民也这样说,看来不会有假,我便有些激动,要去找他们算账。 刘为民让我稍安勿躁,他说我去找施工队并没有任何作用,黄劲柏只是收钱给施工队的老板看风水,他的所作所为与施工队没有联系,就算用老太太打生桩是施工队老板让他做的,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和文静的事情也没有关系,如今想救文静,只能找那黄劲柏,但他已经逃走了。 逃走的原因,就是刘为民下河捞文静身子的时候,被黄劲柏发现了。 刘为民自己说,他与黄劲柏之间有些宿怨,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他,偶然得知了黄劲柏与大桥施工队的关系,算好大桥竣工的日子,就眼巴巴的跑来蹲点了,因为黄劲柏给大桥看过风水,竣工当日,他一定还会出现。 还没等到黄劲柏,便看到修桥的工人向一个买了菜过桥回家的老太太搭讪,就是我家楼上那位。 老太太下桥后,刘为民就向她示警了,但他说的话很难听,开口就让老太太准备后事,于是老太太就和他吵了起来,关于施工队祸害老太太的传言,便是这么来的。 对此,刘为民解释说,他没有信口开河,因为被拉去顶桥的人根本救不回来,他是担心老太太孤身上路,才让她提前准备一下。 自讨了没趣,刘为民却不生气,反而笃定黄劲柏近期必然要出现。 一般的打生桩,是开工前将活人当做地桩打入地基,稳定风水与河中冤魂,而这人的鬼魂本身又被大桥镇.压,掀不起风浪,又看着大桥一点点建成,也会把桥当成自己的家,普通的工人只要不怕犯法,就可以这样打生桩。 而老太太却是象征竣工的最后一根桩子,被生拉硬拽去顶桥的,换了谁也不会乐意,她对大桥没有家的感觉,不好好安抚一番,必然要出事,所以这种法子不用担心法律,却容易闹出厉鬼,而刘为民等待的,就是黄劲柏来桥上安抚老太太。 可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刘为民正想不通呢,就碰到尤勿去桥上打探消息,别人看不出尤勿似有所图,刘为民却了然于胸,那时候,他以为尤勿是老太太的亲人,就想暗中指点一下,没想到尤勿故意躲着他,下了桥就开车溜了,不过尤勿与老大爷的谈话也被他听到,便晚我们一步,到了文庙街。 我们打听师婆住址,他也做着同样的事,区别就是我们溜进师婆家搞破坏,他却在当夜约师婆出来见面,其实他在大桥蹲点的那几天,也知道师婆去撒泼的事,只是心底里看不上师婆所以没有联系。 刘为民言语中的意思很简单,三姑六婆之中,道姑也就罢了,师婆仅仅是偏远乡村小神棍的水平,根本不是黄劲柏的对手,没必要与她联手,只是找不到黄劲柏,这才向她询问一二。 俩人见面之后,刘为民询问黄劲柏的下落,师婆却说自己最近在保护一个名叫文静的女孩,暂时没寻施工队的晦气,但她去闹了一场,已经有人来找她了。 说到这里时,师婆便得家中有变,还以为中了刘为民的调虎离山计,于是不欢而散。 听到这里,我问刘为民:“这些话都是师婆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她才是害文静的人呢?” 刘为民解释道:“当时我也不知真假,不过你昏迷期间,我又去找过她一次,再加上你们驱邪的结果,事情便很明显了,你们一开始就找错了敌人,文静在楼上结识小白,小白发现有鬼缠着她,于是送了金首饰护身,那是她家奶奶戴过的辟邪物,而她共在家里的牌位,是用九命猫灵护着的长生位,被你们毁了,一直无法下手加害的鬼,就在当夜上了文静的身,投河自尽。” 同样的话,安素已经说过了,不过刘为民说文静还有救,此时我也没有过于悲痛,恶狠狠的瞪了尤勿一眼,问刘为民,那晚整夜照顾我,以及第二天见到的文静究竟是谁? 第十六章 重丧日 师婆赶回家,发现九命猫的阵势被破坏,估计文静已经出事,情急之下便在家喊魂儿,就像当初在我家楼上给老太太哭丧一样,将文静的魂儿喊了回来,名叫小白的师婆当时并不知道缠着文静的鬼来自哪里,自然也无法得知,文静的身子在哪,如果毁了,文静必死,如果保存完整,还有一线生机。 正因为这线生机,师婆并没有让文静知道真相,而是将她送回家,像往常一样生活,所以我们第二天见到的,其实是文静的魂,在师婆的暗中帮助下,看上去与活人无异。 而尤勿送我回家所见到的文静,只有鬼才知道是谁了,因为当时文静的魂儿还在师婆家。 那天白天,我们去找纸扎铺的怪老头救命,刘为民也再次找师婆问询,纸扎铺门口相遇之后,他还认为我们是老太太的家人,想要提醒一下却被那两双布鞋吸引了注意力。 鬼是踮着脚尖走路的,脚跟不着地,固然有身子轻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人死后会化作尘泥,尘归尘,土归土,被地气冲得消散而去,所以鬼不能满脚着地,否则就会像下了汤锅的活人,慢慢挂掉。 所以人敢接地气,鬼不敢,穿上一双死人脚上扒下来的鞋,人体内的精气神就与外界隔绝了,不是鬼看不见,而是当成了同类。 鬼穿人的鞋也是这个道理,踮着脚走路太累,如果你早上起床,发现你的拖鞋挪了地方,不是被你家的狗叼了,就是被鬼穿过,歇了歇脚。 我和尤勿拿着两双死人鞋,其中有许多可能,真正让刘为民注意的,是那藏在鞋底里的小东西,具体是什么,刘为民不说,只告诉我们那东西有个作用,能在一段时间内管住我们的脚,驱使我们去某个人希望我们去的地方。 如果是老太太的亲人,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东西,所以刘为民对我们起了疑心,并非是我俩甩了他,而是他悄悄跟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上了大桥,与中年人交谈,后来又跟着我们回家,发现我家就是师婆所说的女孩子的家,他就琢磨出个大概,因为我们有了去大桥的念头就是穿过鞋的缘故,所以他认为,施工队在利用我们。 刘为民推测,既然施工队利用我们,害文静的应该也是他们,联想到有人投河自杀的事,天黑之后就下水去捞,找到文静的身子后,又发现我昏倒在桥头,便扛着我俩回家,到了楼下,又发现尤勿正被师婆毒打,顺手救了回来。 后来尤勿就将一切讲给他听了,于是刘为民去找师婆澄清误会。 刘为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他说完,我便问他:“那我和施工队有啥仇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在桥头看到我时,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子?还有,我家楼上的老太太是怎么回事?还有,送我们布鞋的老头到底要干嘛呀!” 对于我的问题,刘为民能说的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他没见过安素,不知道施工队为什么害文静,而老太太就更不知道了,是我刚刚告诉他,我家楼上有两个不同的老太太,至于那纸扎铺的老头...... 刘为民说应该是黄劲柏找来的帮手,师婆跑到施工队叫嚣,要让人家整队工人死无葬身之地,后果就是引火烧身,那怪老头直接租了一间铺子,天天堵着师婆,逼得她有家不敢回,短短七八天,两次险死。 这就是刘为民不找她联手的原因,黄劲柏随便找个人就能让师婆抱头鼠窜,可刘为民捞出了文静的身子,黄劲柏知道他已经插手,立刻飘然远遁。 可谁是杀死怪老头的凶手,这就不得而知了,师婆没有承认,黄劲柏也不会害自己人,总不能真是纸扎人造反了吧? 我问他俩到底有什么仇,刘为民不肯说,只是告诉我们,他插手这件事等于害了我们,如果换一个人,黄劲柏不看僧面看佛面,说不定会放了文静的魂,可现在,势必要把文静当成鬼质,威胁刘为民。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黄劲柏是万恶的,想救文静以及了解这场风波的原因,只能帮他对付黄劲柏。 我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谁知道这老头是不是骗子?虽然我们按照中年人教的法子驱邪时,文静被捉走,可万一是刘为民当时暗中捣乱呢?我根本不认识黄劲柏,难不成他是疯狗,见人就咬啊。 气氛有些尴尬,尤勿以烧水的借口溜了,睡醒一觉的文静瞄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爬到我腿上,一米六几的女孩却做出猫儿的姿势,固然很可爱,却让我心头滴血。 刘为民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在墙角的袋子里翻出那尊黑色的四面佛,不知被谁弄掉了脑袋,刘为民说道:“我给你解释一下那晚你们犯的错误,虽然你不懂,可世事总有固定的道理,你可以自己分辨。” 他拿起四面佛对我说:“那晚七点,你们将木质的四面佛立于卫生间,这本身就错了,四面佛之所以有四面,便要耳观六路,耳听八方,必须供在空旷的地方,卫生间狭小,马桶又靠着墙,四面佛非但不会保佑你们,而反要降罪,而七点是戌时,五行属土,佛像为木,木栽于土便要生长,可你们将卫生间的门开关三次,木围于墙便是困了,这两个错误让当时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霉运当头,走路跌跤,过坟遇鬼,给午夜造访的鬼创造了条件。” 打死我也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道道,顿时目瞪口呆。 而刘为民说,四面佛也叫邪财神,保佑的是偏门之财,命,爱,运,反正正常的收入帮不了,合理的爱情不帮忙这种,我将它供在家里,只能是保佑人鬼相合,助那只鬼得到文静。 这还不是最恶毒的,最恶毒的是那面镜子,镜子不用来照人,不照鬼也只能招鬼了。 虽然镜子确实有反射丧气晦气的效用,可反射的同时也能吸纳。 就是说有人站在窗外,家里的镜子中照到这个人的身影,固然是反射的影子,却也将他吸进了家里。 假冒尤勿的鬼并不厉害,百无禁忌的是神仙而不是鬼,做门的工厂大多要拜祖师,拜门神,一般的鬼甚至连门都进不来,除非我给他开门。 谁也没想到那天下午我会和尤勿争吵,他负气离去,男鬼敲门而入纯粹是走了狗屎运,而他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两条鲶鱼剁碎了,刘为民让我想想当时有什么异动,我说不知道,我陪着文静呢,那只鬼也将卫生间的门关了。 刘为民便告诉我,如果我在旁边,应该能听到鲶鱼发出婴儿的啼哭,因为那根本是师婆喂过特殊饲料,留下保护文静的东西,若非我俩吵了一下,男鬼应该是十二点敲门,我拆掉猫眼之后,门上有了小孔,镜子照到门外的鬼,他才能趁势而入,不过他是用这个办法将带文静离去的,所以那给的钱,掉在我的身后而不是中年人所说,从猫眼里递进来。 我被刘为民说的面无表情,心里面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谁他妈能想到这种邪门歪道? 刘为民喝口水,我问他为什么要给我铜钱,还有那些一扁担喜饼是什么意思? 刘为民笑着说:“结婚嘛,总要给你这大舅子送点聘礼,至于那铜钱,难道你没参加过婚礼?那是开门红包啊,他从外面将钱递给你,你收了开门红包,同意将妹子嫁给他的意思。” 说着话,刘为民从袋子里掏出铜钱,却不递给我,而是投入水杯中,估计是尤勿得到过他的指点,很配合的去厨房取出糯米扔进杯子里,短短的三五秒,杯中水变黑,散出一股恶臭。 “人死之后,嘴里要塞一枚钱币,这是封口费,不让他在阎王爷面前给亲人告状,而这枚钱币会沾上死人嗓子眼里的最后一口气,这口气叫做殃,沾到殃的人就像被鬼跟了,诸事不顺,灾难频发,遭殃这个词就是这样来的,而这枚铜钱,应该是那只鬼嘴里的封口费,他不单单要娶你妹妹,还要害你。” 脸色一变,我正要破口大骂,刘为民又说这还不算完,封口费只是辅助手段,真正要干掉我的杀招,便是有人故意让我犯了蝴蝶双飞。 这个不需要他解释,当年老家里请和尚做法事的那户,就是犯了蝴蝶双飞。 第十七章 扑朔迷离 有一种日子叫重丧日,重复丧葬的意思,就是家里有人在重丧日去世,一年之内,这户人家就要再死一个。 我记得当年那家最先死的是个老头,当时也没人算日子,因为各种各样的风俗忌讳太多了,请上两个不同的风水先生,指点的规矩都有可能大相径庭,要是买一本忌讳大全,照着所有的条条框框办丧事,那遗体都不用下葬,剁碎了包饺子拉倒! 那阵子鼓励火葬,村里会给钱,于是那老头就拉到火葬场烧了,自那以后,家里就出了许多怪事,做恶梦,死牲口什么的就不用提了,儿女们以为是老头缺钱,除了烧纸祭拜,哭哭啼啼的求饶,也没有其他办法,直到半年以后,这家的长子也挂了。 照旧送到火葬场,只是火化的那一天,这家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才细心发现,父子俩居然是同一个火炉,同一个火化师父,于是就有人说邪门,肯定是老头要带儿子一起上路,这半年来,就在原地等着呢! 后来找先生来看,有人说是重丧日丧命,犯了蝴蝶双飞,可这时候也没意义了,老头已经带走了儿子,便请和尚摆了水陆道场,超度那对共赴黄泉的父子。 刘为民要说的,就是文静被带走的那天是重丧日,也就说用不了多久,我也要挂掉了,那枚封口费只是个催化剂,假如我能活八个月,现在只有三五个月了,而这也是刘为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男鬼爱慕文静所以要带走她,这基本不可能,比文静漂亮的女孩不知凡几,死鬼更多,如果看上就要带走,那打光棍的男人要增加十倍,只能是文静先惹到了他,比如踢翻了给他烧纸钱的铁盆或者踩了他的坟,阎王爷好惹,小鬼难缠,这种没什么本事的鬼最是贪得无厌,因为文静犯了小错就要强娶她,这还有些可能! 可连我也带走,这就不简单了。 尤勿说,男鬼口味重,男女通吃。 刘为民对他说,即便是这样,男鬼也只能在梦中压我们两个,不缠上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把人害死,他能带走文静还是倚仗黄劲柏的帮忙,以刘为民对黄劲柏的了解,他不是乐于助人的人,更别说乐于助鬼,只有一个文静也就罢了,不可能抢了女儿,再给他找个兔儿爷。 这样的话一说,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想知道真相还得去找黄劲柏,不过刘为民解释那些邪术的原理后,我又觉得他没有骗人,心里便有了主意。 刘为民将化解蝴蝶双飞的法子交给我们之后,便起身告辞,说是还有事要忙,过两天再联系,我请他多留一会,还有许多事情要询问,比如怎样能找到安素。 想到我失心疯时曾掐她的脖子,有些内疚就想道个歉。 刘为民笑笑说:“我都没见过她,怎么帮你找?不过有一件事,她没有说错......算了,水至清则无鱼,话至白则无趣,王震小朋友,老头送你几句话,有什么后果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他便一语不发的等电梯,直到电梯上来,撂下一句话就跑了。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缘是缘,谢桥之上忆前番,还道好景复还,相隔百重山。” 几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让我和尤勿无语的对视,我俩是理科生啊,任何押韵的古文在我们眼里就是天书。 最后,尤勿让我想想安素都说了哪些比较正确的话,我想了好久都没有头绪,只好作罢,问尤勿,好端端的,师婆为什么把他打成猪头? 尤勿说,当晚被我赶走之后,他就坐在小区里的花池抽烟,可心里还是不放心,就给美女姐姐打电话求助,电话里,美女姐姐说正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尤勿就冲她发火了,说是老子对你一往情深,现在我兄弟快挂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沉默少许,美女姐姐便问尤勿,需要她做什么? 尤勿让她带上师婆,直接去大桥找名叫王震的男人,于是美女姐姐不吭声了,尤勿喂了好几声,她才幽幽的说:“是不是与文静有关?” 一旦承认,就说明尤勿与美女姐姐搭讪是怀有目的的,尤勿只好装作不知,胡言乱语了几句,美女姐姐就挂机了,没有答复。 就在尤勿暗自琢磨,美女是恼羞成怒了还是默默地去了桥上时,一阵微风便拂过他的脸庞,夹杂了骤雨般的拳头,当场把他打成死狗了,他看不清谁在打他,连喊疼都做不到,那颗后槽牙就是这样没了的! 在尤勿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他听到有个女人在说:“你想干什么?” 随后脑袋一震,沉沉晕倒,再醒来时就已经在我家了,刘为民也在,是他说打尤勿的人就是师婆,还让他捎句话,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尤勿。 说这些的时候,尤勿表情落寞,我就安慰他说,女人都有点小心眼,抽时间去哄哄就好了。 尤勿却皱着眉头说,师婆已经走了。 其实他心早有个猜测,师婆和美女姐姐是同一个人,因为那天晚上我俩去抄家,尤勿嘴上说,担心我翻出他姐姐的内衣,实际上他就是去里屋找内衣的,想了解一下美女姐姐的尺寸,而他的发现就是,所有的内衣都是一个尺寸,款式还挺潮流。 师婆快五十,美女姐姐二十九,这俩人的内衣不应该相同,再加上当天夜里美女姐姐带着奶奶出门,回来的却是师婆和奶奶,还有刘为民转述时的语气,几乎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所以第二天下午,尤勿就去找师婆道歉。 可师婆家已经人去楼空了,让尤勿意外的是,当时刘为民正在她家乱翻,他便问刘为民为什么在这里,师婆去了哪里。 刘为民说,师婆伤了心,远走他乡了。 师婆的家里散落了一地内衣和私人用品,是刘为民翻乱的,也就说伤心远遁的师婆连贴身小衣都没有带,这不合常理,如果只是暂时出去散心,刘为民也不可能跑去乱翻,所以尤勿认为,师婆应该遇到了危险,连家都顾不上回,藏起来了。 他求刘为民救人,可刘为民却朗声大笑,信誓旦旦的说尤勿多虑了,师婆很安全,只是他们两个私下里有些事情,所以不能告诉尤勿。 刘为民应该知道许多却不肯告诉我们,唯一说了的,又让人难以置信,我又不认识那个黄劲柏,他为什么要害我和文静? 可是话说回来,我同样不认识刘为民,他也没理由骗我呀! 我浑身上下也就俩腰子和眼角膜还值点钱,可如果他为了钱,绑票尤勿才是最好的办法。 与尤勿商量,他和我想的差不多,如果刘为民没骗我,那就是有人要杀我,如果他骗了,就是他要杀我,左右是个死,还不如相信他,死马当活马医呗。 稍稍沉默,我苦笑着说:“哥们,你要不说话我也就认了,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他妈真有点虚!” 尤勿气的脸色发白,嘟嘟囔囔的骂着,收拾墙角的元宝香烛,那是当天在文庙街买来的,我要扔掉,尤勿嫌浪费,还说指不定某天就给我用上了,尤勿绝对是乌鸦投的胎! 刘为民教的法子,就是天黑之后去桥头给我烧纸钱。 离天黑还有一阵,尤勿小憩片刻,睡醒之后,不放心文静独自在家,就扛着她奔桥头去了。 刘为民说,若人做了鬼,生前一切情,都成为牵绊,所爱与所恨,都想带走,死在重丧日仅仅是给亡人一个带走的机会,也就说将来干掉我的,其实就是被感情羁绊的文静。 所以我要给自己烧纸,还要念叨着,王震你死的好惨之类,而文静没过头七又是被人把魂抢走,她现在是生魂而不是死鬼,这时候,文静还不希望我死,我俩有蝴蝶双飞连着,她能感觉到有人在给我烧纸,心里强烈的抗拒,生魂与死鬼都有大执念,一旦有了心愿就挥之不去,未来也不会害我。 同样也要给文静烧纸,刘为民将她的身子从河里捞出来的事,应该已被黄劲柏得知,他要么捏着文静当鬼质,要么直接送她下阴间,如果是这样,她就真的死了,先不说我会不会玩个殉情,发送发送总是应该的,不能让她孑然一身的上路。 到了桥头,我将纸钱金元宝之类的东西点燃,时不时的洒些白酒,对着火堆自言自语,心里空落落的没个依凭,尤勿知道我心里不舒服便没有多说,而且文静的身子不停折腾,他也没时间管我。 让猫像人一样站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哪只猫也不答应。 差不多烧了一半的时候,尤勿忽然咦了一声,跺跺脚,怪叫起来:“好多大蚯蚓,妈呀,恶心死我了。” 我扭头看去,尤勿的脚边有十几条长短不一,却条条粗胖的蚯蚓,一蠕一蠕,在水泥路上留下道道湿痕向我爬来,我也恶心这玩意,赶忙躲开几步,眼睁睁的看着蚯蚓蠕进了正在燃烧的火焰之中。 老师讲过,地震等灾难来临时,动物昆虫会有异动,可什么样的灾难会让蚯蚓集体自杀? 第十八章 纷至沓来的怪人 目瞪口呆了十几秒,我便发现自己想错了,空气中并没有传来燃烧蛋白质的特有味道,反而是火焰越来越小,等完全熄灭时,还能看到一条条黑乎乎的蚯蚓在灰烬中纠缠交叠,滚来滚去。 尤勿咽了两口唾沫,有些震惊和畏惧,他说一定是有鬼捣乱,不让我们烧纸。 我让他带着文静先回去,我留下看看会有什么鬼把戏,尤勿坚定的说:“我留下陪你,等鬼出来再跑。” 正说着话,胖蚯蚓们从灰烬中爬了出来,再次向我们靠近,尤勿想抬脚踩死却被我拦住了,这玩意不能踩,一来是恶心,再一个也是有了封口费的教训,也许碰到就会倒霉。 就这样盯着它们,离近了我们就后退,渐渐却发觉蚯蚓的前进路线很诡异,就是酒鬼与正常人走路的区别,尤勿用手电照了照,忽然惊呼道:“咦?我草!蚯蚓练字呢!” 蚯蚓身上有粘液,沾上纸灰之后,留在地上的痕迹就很明显了,我盯着她们爬过的痕迹仔细辨认,像极了汉字,好像是“哥哥快跑”? 心里一惊,我赶忙草地旁边,从它们爬出的地方开始看,果不其然,全部是“哥哥”“快跑”的字眼,只是许多笔画连在一起,很难分辨。 除了文静,再没有人叫我哥哥,她一定在附近。 当下也顾不得即将而来的危险,我大喊着文静的名字,让她赶紧出来,不管是人是鬼,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起码要让我看看。 任凭我喊得嗓音沙哑,喉咙发痛,文静始终没有现身,我望着只有零星几盏灯的昏沉沉的大桥,咬咬牙,正要不顾一切的上去,身后便传来凄厉的猫叫声,就好像见到了天敌的小猫,濒临死境时发出的哀嚎。 是钻在文静身子里的猫在叫,我扭头看去,不知何时,我们身后的路灯下,立了一个很高的人。 很高,三分之一的路灯那么高,灯光将他的影子拖拽的很长,五六米那么长,我抬脚就能踩到! 一个古怪的人,他静静的站在路灯下,从头到脚,处处透着古怪。 他的身高目测在两米三以上,双臂很长,两只手垂在身侧近乎到了膝盖的位置,更为古怪的是他穿了一身民国时期的灰色长袍,却也是加长的,下摆连脚背都遮住了,堪堪垂在地上,而他的脸让我感到恐惧,就像是马的脑袋长了人的五官。 细长细长的人,让我想起小时候经常在草地里见到的“扁担”,就是那种全身翠绿的蚂蚱。 文静叫我快跑,随后这个人就出现了,不用问也知道,来者不善,虽然他没有鼓囊囊的肌肉,就那身高和臂长,估计我和尤勿加起来也打不过这个人,何况,能让文静的生魂示警,显然不是人。 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们惊恐万分的盯着他,而他却没有看我们,微微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就这样对峙了几分钟,继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便将尤勿拉到身后,一点点走了过去。 清清嗓子,鞠躬说道:“您好。” 离近了,我要仰头看他,他却没有低头看我,犹自怔怔的望着远方,淡淡点头,示意听到了我的声音。 我说您有事么?他神情淡漠的点点头,我只好问他有什么事,他又摇摇头,我说您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这回,他没有任何动作,我对尤勿使个眼色,一分米一分米的小步挪着,直到离开他有个十几米,这个高个子怪人还在原地呆立,我心里大喜,尤勿扛着已经昏迷的文静的肩膀,我扛着脚,撒腿就跑。 很快就看不到他了,我松了口气,就和尤勿探讨这个怪人的身份,尤勿说了一句:“不清楚,但肯定不是篮球队的!” 完全是废话,我决定回家之后联系刘为民。 从大桥到我家要穿过一条小巷子,巷子的两头各有一盏路灯,中间离小区不远的地方也有一盏,余下的路段便黑漆漆的,走在巷子里,估计尤勿有些害怕,就干巴巴的打趣,说是我俩这样扛着文静,很容易让人误会。 我不喜欢他拿文静开玩笑就没有接话,片刻之后,他又说,文静要是再喵喵几声,估计就把人吓死了。 我正想问他有完没完,文静就给他来了个呼应,喵了一声之后,像条砧板上即将被宰的活鱼,剧烈挣扎起来,我赶忙将她放下,还想摸摸狗头稍加安抚,文静却哆哆嗦嗦的往我怀里钻。 尤勿小心翼翼的揪揪我的衣服,指着几十米外的路灯,嗓音发颤:“王震,那哥们堵住咱了!” 巷子中间的路灯下,一个瘦高的身影,离远了看,他像一根灰色的竹竿,笔直,不容忽视。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和耽搁,我扛起文静调头就跑,尤勿则捡了块砖头要冲上去,见我开溜了,骂骂咧咧的追了上来,骂我逃跑也不叫一声,可我也没想到他忽然勇猛了! 原本我是想直接跑去派出所的,可快到巷子口的时候,那个怪人再一次出现在路灯下,看来我们是逃不掉了。 打不过,逃不掉的时候,只有用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唯一办法——讲道理! 让尤勿抱着文静,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等路灯的黄晕将我也笼罩时,我忽然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根本不是巷子口,而是桥头,就好像我们从未离去。 我不知道是鬼打墙还是出现幻觉了,反正与高个子怪人脱不了干系。 走到他身边,我沉沉鞠躬,再次问好,他照旧没有低头回答,依然似有似无的扬扬下巴,示意自己听到了。 我问他究竟有什么事,他摇摇头。 我说你要是没事,我可就走了啊,他点点头。 我立刻走开几米,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想了想,还是又回去了,梗着脖子对他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我们又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可起码得给我个理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说完这句,高个怪人的脸蛋稍稍抽动,随后缓缓低头,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垂直看我,这个动作让我感觉自己很渺小,像是站在怪兽前的幼稚小女孩。 面对面之后,他的脸显得更长,诡异的是他有一双丹凤眼,没有黑色瞳孔,浑浊浊的白。 他开口,嗓音沙哑,像是锯条在泡过水的木头上来回划动,他对我说:“你走吧。” 我有些不相信,反问道:“那我真走了啊?” 他点点头,表情很认真! “我走了啊,我真走了啊,是你让我们走的,可不能再在路灯下堵我们了!” 盯着我,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动作,可我反而好奇了,见他没有恶意,就问道:“又不杀我,你好端端的搞这一出干嘛?” 他叹口气,满是苦涩的笑了笑,就好像一只马在笑,让我的小心脏狠狠抽了抽,他抬起头,继续望向我身后的黑暗,缓缓说道:“其实......我是来带你走的!” 我下意识问他:“去哪?” 尤勿踹我一脚,低呼道:“能他妈去哪?还他妈墨迹呢,快跑吧!” 我也醒悟过来,急忙对高个怪人说:“大哥,你是有身份有能力的人,强者可以欺负弱者,但不能欺骗弱者,你刚才已经让我们走了,不会反悔吧?” 他很平静的告诉我:“我不带你走的原因是带不走,但也许过一会就带的走了,现在能走就赶紧走吧,再耽误可能就走不了了!” “为什么带不走?”听我又问了一句,尤勿急得直踢我。 怪人没有张口,扬扬下巴努努嘴,示意我转头。 我和尤勿一齐向后看,就像我们不知道高个怪人何时出现在路灯下,同样也不知道何时,又有两个怪人出现在我们身后,手拉着手,站在桥头。 那里没有灯,只有牛乳一样颜色的清清淡淡的月华洒落在他们身上,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另一个穿着黑色的,与高个怪人不同的是,他们的袍子并不单薄,厚实到有些臃肿,而这两人的身高和常人相仿,只是那一身打扮,看上去颇为肥硕。 离得远,没有灯,看不清是男女老少,只是我们转身之后,被抱在怀里的文静也看到了他们,叫声再次响起,如果见到高个怪人的声音像是见到了天敌的绝望,那此时就好像正被天敌凌虐着,浑身伤痕的猫儿发出的痛苦的哀呼,让我的心也跟着抽搐起来。 我以为身后是救星,比如刘为民,可看着架势,好像也不是好玩意,便赶忙转身对高个子说:“你让我们走了,对吧?” 不等他回答,我和尤勿扛起文静就夺路而逃,一眼都不敢回头看。 这一次,再没有人拦在我们前面,一口气冲回了家,文静已经昏迷了,小脸苍白,不知是吓得还是被我们颠的,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让尤勿打给刘为民,听到出了事,刘为民很快就到了,穿着很破旧的中山装,脸色惨白如纸,也不知道正在忙些什么。 第十九章 谁有资格为人民 把桥上的经历告诉刘为民,最开始,他面色平静,直到那一黑一白两个怪人出现,他陡然惊惧起来,没了一贯的淡然和煦的表情,眼角不住的抽动,用一副讨好的语气说:“一个长着马脸的高个怪人,一黑一白两个怪人,难道你说的是马面与黑白无常?哈哈!”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刘为民希望我推.翻他的猜测,可我却拍着大腿说了心里话,其实一开始我就感觉高个子怪人保不齐就是马面,也说不出来哪的想法,反正一看到那张脸,心底里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刘为民的脸色渐渐凝重,摸着下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倒是尤勿很不屑的对我叫嚷:“牛头马面?你咋不说玉皇大帝呢!如果真是这样,马面要带你走,黑白无常跑来给你当保镖......阎王爷是你亲爹啊?你爹不给马面开工资,所以他绑架你喽!快醒醒吧孩子,就是三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我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可你要说下有阴曹,上有天庭,我真不信,当年我见鬼的时候,都躲到五台山了,文殊菩萨的佛面下面打地铺,第二天起床,我师父照样被鬼干掉了!” 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见过鬼,此时也是说漏嘴了,就算我问,他也不会说的,我便告诉她,菩萨不管你不代表不存在,就好像李嘉诚没给我钱,不代表他不是有钱人。 尤勿嗤之以鼻,他说我偷换概念,假如菩萨真的存在,就算不保护他,普通的鬼也不敢在庙里放肆,这是打菩萨的脸。 我正要说话,刘为民挥挥手,对尤勿郑重说道:“菩萨神仙就不说了,我也没见过,但牛头马面应该存在,当年抗战的时候我跟着师傅东奔西走,有天夜里睡在城隍庙,亲眼看见牛头马面的雕像上走下两个怪物,一个脸长如马,师傅唤他马先生,一个强壮如牛,师傅唤他牛大哥。” 我赶忙追问,这俩哥们做什么了? 刘为民黑着脸说:“跟我师父喝酒,最开始我以为见鬼了,吓得不敢吱声,直到他们开席吃喝,我才兴奋的爬起来,却被师傅一拳打晕,第二天我头上鼓了个包,师父却硬说是我做梦。” 我和尤勿鬼鬼祟祟的交换了个眼神,都认为他在吹牛逼了,我昏迷的时候尤勿看过他身份证,那塑料片片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是1956年出生,现在又扯开抗战的时候,上辈子的事吧? 因为发现了师父的秘密,被师父做了! 皱着眉头不知道琢磨什么,几分钟后,刘为民狠狠握拳,说道:“事不宜迟,我明天就要出发去找黄劲柏,王震小朋友,你表妹的魂可能在他手里,也可能不在,你是与我同去还是留下再想办法?” 我当然得去,这是唯一能找到文静的线索! 转头看尤勿,我问他要不要去。 尤勿很为难,急得抓耳挠腮,他自然想跟我一起去救文静,可没法跟单位交待,尤勿所在的交警大队大队长是他亲三叔,他可以三天两头的旷工和迟到早退,却很难请长假,事情轻了,他三叔不准,事情严重......家里有啥严重的事,是他三叔不知道的? 尤勿将自己的难处对刘为民说了,希望刘为民想个办法,让三叔去医院里住上一个月,可刘为民很轻松的问了尤勿的单位,随后钻进厕所打电话。 刘为民出来的同时,尤勿的电话也响了,是尤三叔打来的,先问他在哪里,尤勿说在外面,尤三叔便语重心长的跟他聊了起来,让他好好配合首长,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搞砸了首长的大事,就要扒了尤勿的皮。 嘱咐几句,尤三叔还要和首长通话,尤勿看看我又看看刘为民,居然把电话给我了,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就问刘为民是不是首长,他笑而不语,只是摆摆手不愿意接电话,尤三叔也不敢多说,再次警告尤勿用心做事,便挂机了。 刘为民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转身出门,让我们收拾收拾,找人照顾文静,明天一早去宾馆接他。 屋里沉默稍许,尤勿疯了似的打给他三叔,张嘴便问刘为民是什么首长,三叔反馈的信息则是不知道,他只是接到上级电话,让他的下属尤勿全力配合身边的老首长。 听到刘为民的来头这么大,我顿时安心了,政府是帮老百姓解决困难的,要不是警察抓不住鬼,我早报警了,现在有刘为民这位会捉鬼的政府,我当然无条件相信他! 对于刘为民的身份,尤勿喃喃的说了一句话:“怪不得,一般人哪有资格叫为民呢?我要叫尤援朝,我爷爷也不答应呀!” 尤勿给两个女孩子打电话,说自己的妹妹得了精神病,把自己幻想成一只猫,而他要出远门,希望两个女孩帮忙照顾一段时间,我说一个人就够了,尤勿却说,这俩女孩都不是好姑娘,难免会欺负小猫咪文静,还是两个人最好,相互监督着。 随后,他又让我打给远在北京的秦风,我说找他干嘛,尤勿冷笑一声:“找土财主要点钱,这一路上得给首长吃点好的!” 尤勿和秦风闹得比较僵,我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拨通号码就把电话递给尤勿了,他牛逼哄哄的说了一句让我呆若木鸡的话:“喂?老子要去外地,没钱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另一头沉默几秒,随后破口大骂:“你跟老子要钱,你牛逼个什么劲啊?老子欠你的啊......” 尤勿叉腰狂笑,我只好接过电话和稀泥,小声解释了自己的处境,秦风也没说啥,挂了电话,整整一夜都在给尤勿发红包,一百一百的发,发一个骂一句,第二天起床,尤勿还缩在沙发上玩手机,不停给秦风回复:狗别停,狗继续...... 我已经对他俩无语了,就是点破事,值得么? 八点多点,两个衣着艳丽的女孩子接管文静,信誓旦旦的向尤勿保证,会把文静当成小姑子一样照顾...... 去宾馆接接刘为民,尤勿满脸奴才相,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我问刘为民是什么首长,他笑着说我们误会了,只是学过玄黄之术,认识一些有头脸的人,昨晚托关系给尤勿放了个长假而已。 刘为民对于自己的身份忌讳莫深,我也不好不依不饶的追问,想着这一路上慢慢套话,就问他,那黄劲柏藏在哪里? 刘为民波澜不惊的说了两个字:“江西。” 尤勿脚下一软,差点把车钥匙扔了,惊叫道:“老爷子,咱开车去啊?” “坐火车。” 刘为民说,黄劲柏的老家在江西景德镇的不远处,名为官赐村的小村子,他确定黄劲柏藏在那里。 尤勿现在是他的小马仔,别说江西,广西也无所谓,可我心里却打起了鼓,所有的事情都是刘为民说的,没有任何预兆,我们就要远赴江西找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这个老头与我无冤无仇,害我表妹不说还要连我也弄死,这合理么? 这相当不合理。 所以我对刘为民说:“老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俩跟着你长途跋涉,总要有个说法吧?” 刘为民问我要什么说法,我想了想,问道:“你俩到底有什么仇怨啊?怎么你刚出现,他直接钻到外地去了,随便在附近找个小旅馆一藏,咱们就很难找了,对吧!反正我有点虚,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老别介意,就这件事来说,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刘为民蹙起眉头,沉思片刻,点点头,算是同意我的想法,却没有解释,而是说:“我明白你的顾虑,事关系到你表妹的性命,过于慎重便拿不定主意了,如果你怀疑我在利用你们,不如跟我去火车站看看,到时再做决定,要是依然心有疑虑,大可转身离去,我若寻到黄劲柏,也不会对你表妹的事情袖手旁观,你可以放心。” 说完这句,刘为民大步离去,根本不管我俩是否跟上。 第二十章 老中医的笔记 到了火车站,尤勿才想起来没有买票,问刘为民怎么办,他只是笑着点点头,也没说话,闷头往里走,我俩只好跟在后面,尤勿还小声对我说,一定是我把老爷子惹不高兴了。 普通人总是患得患失,来之前,我怕刘为民是骗子,现在反而有些惶恐,担心惹毛了文静唯一的救星,正考虑着要不要道个歉,便看见两个便装男子走了过来。 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字,留着小平头,器宇轩昂的走到刘为民面前,同时抬起右手,刘为民咳嗽一声,这俩人又把手放下了,我大吃一惊,感觉他们刚才的动作,好像要敬礼?也就说这俩人是军人? 刘为民向他们说了几句,随后让我们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踱步进了候车室,没买票也没排队,就有工作人员领着我们上了火车,尤勿亢奋至极,压低声音对我说,刘为民肯定是大人物,坐火车都有专用通道。 我也有这感觉,唯一好奇的就是,大人物不是应该做飞机头等舱? 上火车后,进了一间软卧包厢,里面又是一个英气十足的男人,同样要抬手敬礼却被刘为民阻止,这男人看到我们,露出明悟的神色,随后冲我们笑笑,双手托起床上的一个密码箱,很恭敬的递到刘为民面前,说道:“老爷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刘为民说了句谢谢,便要打开箱子,我和尤勿伸长脖子看去,银色金属外壳,内衬黑色软布的密码箱里,静静躺着......一根木棍连着一根枯草,就像是小时候爷爷扎给我玩的草鞭子。 刘为民看了看,便接过箱子仍在床上,大大咧咧的坐下,对那三个男人说:“回去吧。” 三个男人面色一凛,为首的那位先是看看我们,随后有些为难的说:“老爷子,您的安全?” 刘为民温和的笑着,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回去!” 三个男人不再多说,恭恭敬敬的说了个是,转身出门,都没多看我们一眼,等他们出门后,刘为民问我,是留是走? 尤勿抢着叫起来,他说一定要跟在首长身后,鞍前马后,绝不临阵退缩。 说着话,还对我挤眉弄眼,生怕我要走,可事实上我哪舍得走呀,已经想抱着刘为民的大腿喊爷爷了。 我估计刘为民让我们来火车站看的就是一个道理,他不缺小弟,那三个男人的气度,素质,都比我和尤勿强了不少,他连这样的小弟都懒得带去,自然也不会利用我们这两条废柴。 仔细想来,我发现自己挺贱的,开始以为刘为民是首长,就打心底里相信他了,后来他说自己仅仅认识一些大人物,于是稍有疑点,我又起了疑心,现在确定了刘为民的身份非同凡响,我又觉得他一定会为老百姓做主,说好听了,我这叫相信政府,说难听,天生就是被统治的命。 尤勿谨慎的贴着刘为民坐下,问他是否需要按摩服务,刘为民哈哈大笑,说我们又误会了,他这种人是达官贵人们争相结交的对象,有人给他派几个保镖,这不稀奇。 其实不管刘为民本身是什么职务,反正他一句话就能带给尤勿很大的好处,于是尤勿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他,那箱子里的东西有什么用。 刘为民取出草鞭,娴熟的打个鞭花,问我:“王震小朋友,你从小在农村长大,没见过这东西么?” 小时候爷爷经常编来给我玩,甚至给我三根稻草,一根木棍,我都能编个差不多,可刚才那男人的神情,分明就是捧着传国玉玺才有的态度,所以这草鞭一定不同寻常,我就告诉他,没有见过。 “不应该呀。”刘为民皱眉道:“这是你老家晋南特有的玩意。” 他将草鞭递到我手里,尤勿赶忙蹿过来与我一起看,无论模样还是手感,都像是最普通的草鞭,三根稻草编成麻花,拴在木棍上,我老家放牛的人,人手一根。 我实在想不起,刘为民便不打哑谜了,告诉我们这鞭子叫打狗鞭。 我恍然大悟,每个地方的丧葬习俗不一样,我们老家有人过世,会用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棺材塞满,什么鞋垫,馒头,就差飞机大炮了,其中就有这种名为打狗鞭的草鞭,亡魂上路会有野狗来撕咬,便用鞭子驱赶。 如果是一般的打狗鞭,也不会有人千里迢迢给刘为民送来,他说这根打狗鞭进化了,应该叫打鬼鞭。 “普通人打不过鬼的原因是根本打不住,但是这根鞭子可以,许多年前你们晋南有个老道士仙去,黄泉路上被仇人报复,他便用手里的打狗鞭生生抽碎了许多野鬼,后来我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根鞭子,才发现普通人拿着,也能打的住鬼。” 刘为民如是说,尤勿面露狂喜:“老爷子,此去江西一路凶险,所以你要送鞭子给我俩防身,对不对?” 刘为民顿时变成猪肝脸,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顺了几口气,扭头看向窗外,尤勿这才发现自己会错意了,这鞭子是刘为民留着自己用的。 干笑两声,尤勿拉我出去抽烟,走到没人地便开始抱怨,说刘为民忒小气了,连点防身法宝都不给,要是真与黄劲柏杠上,以我俩的本事,根本就是两盘菜。 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了,尤勿接起来说了几句,随后脸色狂变,问我是否记得给文静看病的老中医,今天凌晨,老中医自杀了。 那老中医是个挺不错的人,后来我还在网上搜索过他的大名,属于那种我高攀不上,毫不缺钱的名医,当日来给文静瞧病,还是看在尤勿与他孙女是同学的份上,现在我们知道了他最后语焉不详的原因,倒是不讨厌他,听到他自杀的消息,我也吃了一惊。 尤勿紧接着说:“他孙女要报警抓咱们,前段时间老中医告诉孙女,如果有一天他死的很诡异,就将一个上锁的笔记本交给咱俩,现在他孙女怀疑是咱俩害了她爷爷。” 丧亲之痛,找别人撒气也是正常的,我让尤勿好好安慰人家一下,就询问那笔记本上记着啥,尤勿对着电话说了许多软话,肉麻的我都快吐了,这才听到他说:“我俩在外地,你把锁子砸了,内容念给我听。” 拉我钻进厕所,尤勿将扩音器打开,两分钟后,便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娓娓道来。 “见字如晤......不管你是谁。 如果你是小枚,看来尤勿小友已经死了,听爷爷的话,将这个记事本烧掉,忘记爷爷的事情,开开心心的去过每一天。 如果你是尤勿,邀天之幸,你还活着,可你的那位朋友还活着么......不管他在世与否,反正我已死,总要有当事人知晓那件事的秘密。 尤勿小友,老夫六岁便去药铺当学徒,之后行医天下,与天生地养的中药接触久了,五十岁那年,我这双招子有了变化,师父说,这是老天爷给我的赏赐,悬壶济世到知天命的年纪,老天爷便让我看看真正的天地。 可我认为这不是赏赐,而是一场永不会醒来的噩梦,因为我发现自己能看到鬼。 不是普通的鬼,我能看到的只有厉鬼,年至古稀,前后见了四次厉鬼,最后一次,就是在你的朋友家里,那晚,小丫头从卧房出来时,她的身后就跟着鬼。 尤勿小友,你是否认为老夫视见鬼为不得解脱的梦魇,过于胆怯? 其实不是的,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是我每一次见到鬼,都要被他们杀死一次。 在梦中,在我见鬼之后的每个夜晚,我都会被厉鬼索命,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恐慌。 不明白么?就是在我的梦中,我会变成那些厉鬼想要杀掉的人,他们追我,撕扯我,让我死于种种凄惨之下,而这种死法,最后会在他们真正的仇人身上一一应验。 以前我见鬼的人家全都灭门了,每一次都让我大病不起,却总能挺得过来,但这次不同,我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 那三次,我见到了鬼,鬼却没有正眼瞧我,而在你朋友家里,小丫头背后的鬼,全都对我冷笑。 你没有看错,是全都对我冷笑,因为我足足看到了四只厉鬼,而且我确定,那小丫头卧室里还有一位,应该是个女鬼。 当时我连向你们示警的勇气都没有,只想赶紧逃走,直到上了出租车,我才忽然明白,这次逃不掉了。 所以我决定记下这些事情,以免我死之后,将秘密也带进坟墓。” 这是老中医当晚记下的,第一篇就让我和尤勿惊骇欲绝,随后,他的孙女念了第二篇,是隔了两天记下的。 “来了,他们来了,我果然没有猜测,除了我见过的四个,还有一位女鬼,她长的很漂亮,在我梦中出现时,远远的立在昏沉沉的路灯下,遗世而独立,落寞的让我心疼,只是她抬起头后,那张美丽的脸庞却挂着戏谑和阴毒的笑容,她缓缓走近,将我的脑袋按进冰凉的河水中,我无力挣扎,很快就化作河中冤魂,直到我的灵魂飞出来,才看见这一次的噩梦中,我所扮演的角色的长相,是个看上去比我年轻的老人,没有见过。” 第三篇,是隔天夜里的噩梦。 “尤勿小友,这一次是你,杀死你的是修桥工人,就是当晚我在那小丫头身后看见的四只厉鬼之一,仔细想来,昨天夜里我溺毙的地方,好像是你朋友家附近新修大桥的不远处,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做过什么事,但整件事的伊始,应该在大桥上发生,尤勿小友,你是被烧死的,梦中,我痛不欲生。” 小枚念到这里时,我和尤勿已经愣了,便听到小枚又说:“这一页还有几句话,应该是几个小时后又想到了什么。” 老中医写的是“太好了,我终于联系上了一位老朋友,他答应来救我,却不知道是否来得及,也不知道他能否对付五只厉鬼,那可是厉鬼呀,当年师父惹到一位,求了多少高人却还是丢了性命,尤勿小友,如果我先你而死,你便向我这位老朋友求救,那时,他应该在帮我报仇,我会将他的联系方式告诉小枚,你让小枚领你去见一个名叫刘为民的人。” 第二十一章 官赐村里闹僵尸 老中医的笔记里提到了刘为民,这是打死我们也想不到的,电话那一头的小枚还劝我们赶紧回来,想办法找刘为民救命,可她却说,老中医从来没有告诉她,刘为民的联系方式。 我和尤勿交换个眼神,他让小枚继续念笔记,其他的不用操心。 一共只有四篇,而第四篇是与上一篇足足隔了五天,我们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第一句话就透着一股癫狂的味道。 “哈哈,都死了,所有有关的人全都死了,尤勿小友,你根本想不到这几天我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原来整件事就如跗骨之蛆,但凡沾上边,就再也逃不掉了。 我没有猜错,这一次要死掉的人中注定有我,昨天晚上的噩梦就是在我家发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从悲剧的见证者沦为了死者,或许,见证这场怪事的代价就是我的生命吧! 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锋利的匕首当做锯条,慢慢的,一点点的划开自己的喉咙,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鲜血汨汨流出,我缓缓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的双眼中的生机,渐渐消散...... 这是梦中的场景,尤勿小友,你永远也无法体会,看着自己死去的心情是怎样的,在梦中,我很害怕,可醒来却有股期待,我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欣慰的笑容而自杀?难道说在我死之前,会知晓某些秘密,以至于心甘情愿的自行灭口?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这种感觉很强烈,可说真的,我想知道秘密,但是不想死!” 这一页的还有一句话,只是笔记很潦草,是匆忙之间记下的。 “凌晨一点,谁会敲我的门?一定是将要告知秘密的人或是鬼,我不想听,我想再活几年!” 最后一篇是昨晚记下的,因为老中医时常忙到深夜,直到今早七点,老伴才发现他的尸体,右手握着匕首,喉咙被划开,血已流干,他的脸上犹自挂着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再加上监控录像中没有其他人来过,所以警察断定是自杀。 正因为自杀,最开始小枚也没多想,直到老中医的老伴一口咬定他没理由自杀时,小枚才觉得无缘无故自杀,就是老中医所说的死的很诡异,于是打给尤勿发泄一通,这才在老中医交待过的地方找到了笔记本。 四篇笔记,每一篇都让我们更加震惊。 让小枚不要太过伤心,说好未来去探望她,尤勿便挂了电话,与我探讨这笔记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直以为有男鬼缠着文静,可老中医看到了四个,甚至屋里还有一个,而厉鬼都是为了复仇,要说文静无意间害死了人,或者她真的杀了人,我也可以选择相信,可让她弄死五个,这不可能吧? 还有刘为民出现在笔记中。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老中医,也许是他认为没有提及的必要,却又偏偏说自己是追着黄劲柏而来,这显然是故意隐瞒了。 尤勿说,会不会是刘为民原本就要来这里,老中医碰巧在此时求救,或者老中医通过噩梦联想到大桥,探查之后发现黄云亮在这里,于是通知刘为民,作为让他救命的条件。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我仔细琢磨一番,问尤勿,有没有对刘为民说过老中医曾给文静看病的事。 因为刘为民出现时,我已经断定是鬼在纠缠,也就没有必要再提老中医了,而尤勿想了想,也说没有告诉过刘为民。 他不知道我们见过老中医,就不是与老中医商量之后决定隐瞒,而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告诉我们,可他为什么这样做? 尤勿分析,笔记中写着,终于联系上了一位老朋友,也就说老中医与刘为民并没有保持联络,也许是泛泛之交,也许许久不见,他所说的联系方式,应该是等刘为民到了这里之后,将找他的地址告诉小枚,而小枚并不知道,会不会是刘为民来了,却没有见老中医,因为他根本没有救人的打算,所以才隐瞒这段交情,免得别人说他见死不救。 听上去挺有道理,可刘为民给我们的感觉一直是心地善良的老人,如果是装出来的伪善,他也不会一片好心的带着我们救文静。 说来说去,尤勿泄气道:“其实你一直怀疑他,结果不还是跟着来了?一天没证据证明他说谎,咱就只能跟着走下去,除非你不想救文静,既然他有事瞒着咱们,以后咱也瞒着他,啥都不说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赌一把,可最让我腻歪的就是笔记中那些死掉的人,第一个老头就不说了,谁也不认识,尤勿还活蹦乱跳的,可噩梦的顺序并不一定是现实中死去的顺去,老中医的死亡预言也许是他精神分.裂了,也许是未来要发生的。 尤勿让我不要担心,该来的总要来,躲不了,真有那么一天,他的家人就托付给我了。 抽了两根烟,我俩便装作没事人似的回了火车包厢,刘为民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对我们说火车快要开了。 我告诉他,不管龙潭虎穴,一定要打倒黄老头,拯救文静小公主,刘为民笑笑,没有多说,让我们好好休息,要坐八个小时的火车,到了景德镇还得转长途汽车...... 我一听就急了,问他为什么不坐飞机。 刘为民蓦然睁眼,说道:“我恐高。” 八个小时,我翻来覆去的睡了三四觉,刘为民将我们拍醒,说是到景德镇了,这老头一路上都在打坐,也看不到疲惫的神色,反而我和尤勿睡了一路,已经快累死了。 头一次来江西却没能领略这里的风景,出站的时候顺便看了看中华人类展,便匆匆忙的赶到汽车站,刘为民轻车熟路的买了三张车票,还有半小时才发车,刘为民就招呼我们蹲在车轮边上,交待了一些官赐村的事情。 官赐的意思有两个,一是天官赐福,二是上官所赐的立足之地,刘为民一说,我们才知道这个小村子颇有一番来历。 中国最大的世家不是李首富,何赌王,也不是权霸帝都的八大家族,这些豪门贵族没有历史沉淀,有历史的,也不过几十上百年,被南张北孔秒成渣了。 北孔是孔子的后人,历朝历代都有衍圣公的尊位,南张就是龙虎山张道陵天师的后人,也是每朝每代的皇帝都要加封的对象,如今的张天师是第六十五代传人,而官赐村的来历,则与第四十六代天师张元吉有关。 刘为民说,张元吉出生的时候,龙虎山一座大殿的柱子底部长了一株灵芝,有仙家之灵物伴生,所有张家人都对张元吉抱有很大的期望,而他也不负众望,三十出头便让大半个朝廷为之震动。 有人提议砍了他的脑袋,有人建议凌迟处死。 其实张元吉也没做什么特别荒唐的事,就是过于贪婪了些,顺手把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灭人满门的事都干了一遍,而朝廷的文官都是儒家门生,自然要对他这个道教扛把子不遗余力的打击一把,都不用陷害他,秉公执法就够了。 然而,当时的明宪宗没有判他死刑,只是杖刑一百,充军肃州,流放的路上,还有一大票门生弟子陪着,个个玄衣佩剑,面色冷峻,押送的官差哪敢给张元吉脸色看?伺候的舒舒服服,根本就是旅游去了。 充军的罪人到了地方要先打一顿杀威棒,可谁敢打他?先不说那些佩剑的弟子让不让,就张元吉本身的神圣身份,军汉们也不敢造次,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应付了事,结果人张天师大喊着屁股被打坏了,办个保外就医,直接回了家。 那时候他已经被贬为庶人,天师位子换人了,所以他回龙虎山之后总感觉不自在,就带着亲信子弟,隐居在官赐村,官赐村的名字是他起的,张元吉带着人在荒地搭房盖屋,起个官赐的名字,偏偏不知道哪位大臣存心恶心他,又派人来,将这小村赐给张元吉休养生息,再赐名官赐村,就是说他张元吉信奉的天官,就是朝廷的大爷们。 刘为民将这些讲给我们听,是想说明一个问题,官赐村与龙虎山有渊源,不好惹,而且村民特别团结,黄劲柏藏在这里,想明目张胆的带走他,除非调一大票军队或者警察把村子包围了,否则前面进村,就有人带着黄劲柏从后面溜走。 是这个道理,如果我犯了事躲回老家,村里人也会聚起来帮我唬弄一下,咱这种小刁民,最难缠了。 刘为民说,黄老头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住在祖屋里,否则他真会调人围村,所以我们要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先找个借口住下,打听黄老头的藏身处,能先把文静救出来自然最好不过,如果不行,就趁黑把他绑走。 我问他,用什么借口呢? 刘为民微微一笑,反问:“景德镇什么最出名?” “陶瓷?古董?” “错,是假古董,咱们根本不用找借口,只要行迹隐秘一些,就会被当成收假古董的贩子,一家家的转过去,肯定能找到他!” 车要开了,我们赶紧上去,刘为民让我们先休息,到了地方会叫醒我们,我说您老不用睡觉啊,刘为民笑笑没有说话,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求他教我两手本事,便听到后排一位大姐小声说道:“李哥,你也是为了那件事回来的?” 有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回道:“可不是?再不回来,婆娘和娃儿都叫僵尸吃了。” 那大姐叹息道:“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听俺爹说,咱们村的老祖宗可是龙虎山的天师,请神仙给村子赐过福的,咋就能闹僵尸呢!俺爹说呀,村里准备用处.女的生魂对付僵尸,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幸好我生的是儿子!” 第二十二章 三品花翎孔雀补 官赐村里闹僵尸? 刘为民在我腿上写了两个字:问问。 我爬起来转身跪坐在座椅上,露出自认为很单纯的笑容,对那衣着土气的大姐说:“姐姐,你们说啥呢?” 大姐有些尴尬,假意笑了笑,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说是没有说啥,我说我都听到了,官赐村闹僵尸,是不是真的啊? 大姐眼睛一闭,仰着头不搭理我了,我继续说,我们也要去官赐村,您给讲讲呗,免得我们被僵尸吃了。 一听我们的目的地,大姐猛然睁眼,与身边男人交换个眼色,小声问我去做什么。 刘为民提前叮嘱过,我便故弄玄虚道:“转转,看看风景,哈哈!” 大姐显然不信,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对我说:“我们村穷乡僻壤的,有啥风景?小伙子,明人不说暗话,我家男人就是做那活计的,你说吧,这次要多少件。” 一看这大姐很上道,我心里权衡一番,比划出三个指头:“三箱。” 我不知道什么数量算是大客户,可三箱应该不少了吧?干这行的肯定不给包邮,我坐着长途大巴而不是开车,要多了也没人信,拉不回去呀。 可那大姐却很是不屑的甩给我一个白眼,闭上眼不搭理我了,边上的男人更绝,还骂我一句傻逼,气得我肚儿疼,正要问问刘为民怎么回事,他转头对着座位与窗子的缝隙,说了一句三箱白件,五件黑,要有二斤罗汉果。 听见这句话,大姐以恶狗见了肉骨头的速度扑倒那男人身上,却是为了从缝隙里对刘为民说话,可刘为民根本不理她。 那男人也笑了起来,女人压着他也不方便握手,就对我拱了拱,笑容满面的说:“原来是道上的兄弟,失敬失敬,你要的货,我们两家全包了,成不?” 我当场就答应了,说是具体细节日后再谈,先聊聊那僵尸的事,要是太凶险,我们就不去了! 那李哥立刻劝我们不要去了,说村子里闹僵尸闹的很凶,去一个死一个,伏尸千里,血流成河,村子里都不剩几个活人了。 我斜眼看他,都尼玛没活人了,他俩跑回去干嘛? 另一排的尤勿看不下去了,揪着领子将我拖开,冷笑着对那俩人说:“我小弟头一回出门,确实有点傻,可你们也不能逮见软柿子猛捏吧?要说就说,不说就他妈一拍两散,没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了,真他妈逗!” 李哥很尴尬,鬼祟的看看四周,其他乘客也没注意我们,他便压低了声音说:“开个玩笑,嘿嘿,确实夸张了点,但那僵尸真的很凶,是我们老族公变得,你们可不知道,他以前是穿孔雀补的大官,三品顶戴花翎,你说凶不凶?” 明清两代的官员会在官服上绣禽兽,名叫补服,文官绣禽以示文明,武官绣兽以示威猛,不同的级别绣不同的禽兽,我只知道狮子补是一品武官,听李哥这么一说,孔雀补应该是三品文官,而那顶戴花翎则是清朝特有的,也就说官赐村里出了只清朝僵尸? 刘为民仍在侧耳倾听,没有示意,我便按照自己的思路说话,就问李哥,那老僵尸埋了多久,是小说中与活人一样软乎乎的湿尸,还是电影里已经半腐烂,蹦蹦跳跳的怪物。 李哥的脸色有些古怪,告我们说,前几天老族公刚过头七,不过生前就是皮包骨,应该与电影里的一样。 尤勿火了,他说都尼玛清朝遗民了,你告我刚过头七?你们族公活了多少年? 李哥很郑重的掰着指头数了数,不太确定的说:“一百二到一百五之间?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也不信,能证明他年纪的人早就死了,反正我小时候,我爷爷还得管他叫爷爷,至于他是不是清朝的大官,谁也不知道,反正他家有孔雀补服,还有一些与官员来往的折子呢,可惜都被他孙子卖了......他孙子也死了,出殡那天,老族公就是穿着一身官服送葬的。” 他说话的时候,我就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清朝,如果三十岁当了三品官,至今也就一百三十岁,再查长寿老人,真他妈吓了一跳,竟然连二百多岁的人都有,还不止一个! 也是奇了,清朝遗老耶,咋从批斗运动中活下来的呢? 李哥说,老族公是村子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一是年纪大,威望高,再一个也是人好,大家都挺尊重他的,早知道他会变僵尸,就应该火化了他。 我问他,被老僵尸咬死的人,有没有再变僵尸? 李哥说不知道,因为目前还不能确定究竟有没有僵尸,只是村里的两个女娃娃被吸干了血,又有人发现老族公的坟破了,棺材也开了,这才怀疑闹僵尸,但是那两个女娃的脖子上只有一个牙洞,而僵尸是有两颗尖牙的,总不能老族公尸变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杀人吸血,而是去看牙医,拔了颗蛀牙吧? 我和尤勿都笑了,他问李哥,有没有从湘西请个赶尸匠来抓僵尸! 李哥也笑了:“赶尸匠?比龙虎山的道长还厉害?现在还不确定的,也不排除是有人杀了女娃,碰巧又有人掘了老族公的坟,他那一身孔雀补服,不少人惦记着呢!” 闲聊几句,他又要商量买古董的事,我说到了地方详谈,便坐回去想跟刘为民聊聊,可他不停点着指头掐算,嘴里振振有词,我也不敢打扰,等他忙完了,又让我问那李哥,老族公在哪天去世。 我扭头问了一句,刘为民也听到答案,神秘莫测的对我说:“和你家楼上老太太同一天。” 我愣了一下,问他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刘为民摇着头说不知道,但他肯定的告诉我,正常情况下,一个清朝遗民穿着官服下葬,扶都扶不起,更别说起尸。 我说电影里的僵尸都穿着清朝官服。 刘为民破天荒的开了个玩笑,电影里的好人永远不死,他让我试着找找僵尸,看看好人光环会不会开启。 又问了几个问题,每次遇到关键的,刘为民不是缄口莫言就是插科打诨,唯一解释了的就是那句三箱白件五件黑,他说古董这行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我张口就要三箱假古董,只能是最普通的破瓷烂碗,就连袁大头都没人会要三箱,那大姐自然懒得做我生意。 白件的意思就是能见光的,摆在小店铺或者地摊上明目张胆骗人的假货,黒件就是见不了光的,比如说青铜器这类的国宝,一般买这种假古董的,都是走.私出境糊弄洋鬼子,干这行的人路子很野,所以那李哥称我为道上的兄弟,而二斤罗汉果,就是说黑五件里要有两件是属于佛教的宝贝,比如某位高僧的舍利子,金身,古经书,这东西在国外基本是天价无市。 一旦沾上信仰,就有人变得疯狂。 一路闲聊着,天色刚暗便到了官赐村,与李哥大姐留了联系方式,我们便各走各路了,村口有块石碑,正面是大大两个繁体字——官赐,后面是蝇头小字,记载了某年某月,哪位大官给小村赐名,还有这大官的生平事迹,不过许多字都被抠了,估计是张天师要泄愤。 刘为民说,村子里不到四百户,也就一千多人,黄老头的祖宅就是村南最大的那座院子,门口栽着一颗大柳树,如今住着他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儿媳妇是三儿子的,如今成了寡妇,她今年二十七八,我和尤勿能将她勾到手是最好不过的了。 尤勿很诧异的说,既然有儿女,早该绑架了他们! 刘为民说自己不是那种人。 我也没想太多,脱口就说了一句吹,牛逼吧,你啥事干不出来? 刘为民一愣,却也洒脱,爽朗的笑了笑,解释说,绑架容易,将消息送到黄老头手中却很难,即便送到了,黄老头假装不知道,硬是不露面就拿他没办法了,总不能真的撕票呀! 说完话,刘为民拉着脸转身就走,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我赶紧跟着道歉,到了官赐村唯一一间村办招待所里,刘为民压低了路上买的帽子,让我去开三间房。 平时没什么客人,招待所里很冷清,连灯也没有开,走廊里黑乎乎的,吧台里坐着一个老妇女,牛逼哄哄的嗑着瓜子,就跟没看见我们似的,我硬着头皮跟她说话,照刘为民的指示,要了一楼走廊尽头的三间房,她将钥匙摔在吧台上,再也不多看我们一眼。 我对尤勿使个眼色,让他一会来我房间聊聊,简单入住之后尤勿就来了,还没说话,刘为民也推门进来,张口就问我们累不累。 刚刚把人家得罪了,我哪敢说累?就让他有事尽管吩咐。 刘为民古怪的笑了起来:“不累正好,趁着天黑没人注意,你们出去转转吧,遇到门口坐着人的,问他们揽不揽黒件,就说是黄老爷子介绍的,问他们最近有没有见过。” 尤勿看看我又看看他,跳起来说:“老爷子,我可没说过您老的坏话,车马劳顿,一会您洗个澡,我给您搓搓背?” 刘为民笑着答应了,对我说:“那你就一个人去吧,要是害怕,买条围巾围上!”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目瞪口呆,不就是在村口讽刺了一句?报复这么快就来了! 趁着天黑没人注意......万一被僵尸注意了呢! 尤勿死活不陪我出去,他说哪怕遇见厉鬼,也能沟通几句求求饶,可谁见过僵尸跟你谈判的? 于是我也不去了。 尤勿便好言相劝,说我不来都可以,关键是要救文静,现在刘为民发了话,无论如何我得出去看看,真把刘为民惹急了,转身就走,我还得求人家留下,要是害怕,就在门口抽几根烟,转一转赶紧回来。 随后他问我有什么事要说,我拉开门看看,确定隔墙没耳之后,问道:“你觉得刘为民可靠么?” 第二十三章 定计 尤勿认真的想了想,说是还行吧,无非是手段狠了点,但不能说他欺骗我们。 我说我不信他,我只想救了文静赶紧走,所以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既然他让我俩打探黄老头的下落,如果找到,我直接以出卖刘为民为条件换回文静,黄老头答应最好,不答应,尤勿就领刘为民过来干他。 尤勿的眼角抽了抽,不敢置信的看着我,随后摇了摇头,叹息道:“行吧,我听你的,不愧是三贱客之最贱,你已经不要脸了!” 三贱客是大学时的外号,我是最贱,尤勿是嘴贱,秦风是淫贱,也不知道谁给我们起的,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学校的论坛上了,真正贱的是他俩,我只是跟他们关系好所以躺枪了,而尤勿一直视这个外号为耻辱,此时拿来称呼,显然对我不满意了。 我没有对他解释,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如果换一个人,我肯定不会为了救文静而害他,可老中医的死就好像一根刺扎在了我的心头,总感觉刘为民有不为人知的念头,不是表面那般光明磊落的老人,我不先下手为强,最后必定遭殃。 出门前,我想找刘为民借来那根打狗鞭防身,可他不在屋里,问吧台的老妇女,却说没有看见他出去。 我估计这老头跳窗子跑了,来宾馆之前他就嘱咐过,要选一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方便溜出去探风。 念及于此,我的胆子也大了些,既然他也在村里晃荡,僵尸吃人的时候就多了个选择,他年纪大,比我有嚼头。 估计是闹僵尸的原因,夜晚的官赐村十分冷清,天上只有细细的一条月牙,勉强辩路,我贴着各家院子的墙根一路向南,想去看看黄老头家的祖宅,好跟刘为民交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有股子凉风在我后背盘旋,心里毛毛的,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身后空无一人,我就暗中给自己打气,现在还不能确定官赐村里闹僵尸,就算闹了,村子里这么多人呢,也不可能碰巧跟上我呀,我是外地人,不是老族公熟悉的口味。 可自从有了被跟着的感觉,全身的汗毛便立了起来,每个毛孔都张开,稍有风吹草动就吓得我扭头,走了七八分钟,有好几次,我都似有似无的听到从身后传来,好像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悉悉索索的响动,这让我惊恐万分,索性小跑起来,而那声音也随即变得急促,可我真的看不到任何生物。 心里沉甸甸压力到了我承受的极限之后,不敢再转悠了,拐个弯,一路吼叫着狂奔回招待所,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转身进去。 吧台里的老妇女没嗑瓜子,跟旁边一个低着头织毛衣的女人说笑,我直接去找刘为民,他还没有回来,而尤勿洗了澡,躺在床上惬意的玩着手机,我没跟他多说,打了招呼就回到吧台,想跟老妇女聊聊。 靠近之后我咳嗽两声,俩女人抬起头,我这才发现那正在织毛衣的女人虽然穿的土气,却挺漂亮,二十六七的年纪,韵味十足。 她坐在小椅子上,我顺着领口,能看到她胸前两团白花花的软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踮起脚想看清楚些,那老妇女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小兔崽子往哪看呢?滚回家看你妈去!” 她的声音难听死了,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子似的,我脸上一红,正要辩解几句,那风情小少妇却双颊红晕,低着头,嗔怪道:“三嫂,你别瞎说,客人找你有事,我先回去了!” 她放下毛线要走,羞嗒嗒的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却拉住她,说外面有僵尸,不能出去。 老妇女冷笑着说,外面有僵尸,屋里有色.鬼,宁愿被僵尸吸了血,也不让色.鬼占了身子。 我没搭理她,对小少妇说:“不骗你,你们也看见我刚才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吧?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所以才想向你们打听一下,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一下子就慌神了,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你别介意。” 小少妇的脸更红了,下巴尖仅仅贴着胸脯,软绵绵的说了句不介意,那老妇女就将她拉回柜台里,满脸不相信的问我,都被僵尸跟了,怎么还没死? 我摊开手,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僵尸,但肯定有东西跟着我,可转身却什么也看不到,不是僵尸就是鬼,算了,不说这个了,跟两位姐姐打听个人。” 我想询问那黄老头的消息,可她俩却不依不饶的追问我刚才的经历,我便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就是没见到僵尸,但一会有鬼叫,一会有东西挠我后背之类的瞎话。 别看老妇女叫的凶,照样吓得脸色惨白,还说我能活着回来真是捡了条命,八成是老族公跟我这外地人没仇,所以放了条生路。 一听这话我就愣了,僵尸不都是见人就吸?啥时候也开始报仇了,我就问她是什么意思。 老妇女白我一眼,说我年纪不大,好奇心还挺大,啥都想知道。 那小少妇却嗔怪的说三嫂你别这样,人家是客人,随后转过头,很腼腆的对我说道:“其实就是我们村里传的闲话,因为老族公自杀那天,先发了一阵疯,跑出门逢人就说人家有罪,该死,等他家人把他领回去后,村里的干部去探望,后来告诉大家,老族公铁青着脸,说是村里的每个人都与他有血汗深仇,等他死了,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我皱着眉头听她说完,便问她,老族公是自杀? 小少妇噘起嘴想了想,虽然她年纪比我大,此时却有着少女的天真,她稍带疑惑的说:“反正他家人说是自杀,那天将村干部赶出去,他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嚎啕大哭,过了一阵就没声了,他家人进去一看,发现老族公穿着早以前的官袍官靴,整整齐齐的躺在棺材里,已经断气了。” 老妇女补充着告诉我,几十年前,老族公就准备了一口棺材,当宝贝似的藏在卧房里,儿子,孙子死的时候都不让用,平时将官服官靴放在棺材里,虽然家里人都嫌晦气,可没人敢说他。 老族公莫名其妙的挂了,最开始村里人也没多心,只当他到了日子,临死前胡言乱语几句,直到头七那夜,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在家里被吸干了血,大家才想到老族公,因为他发疯那天,冲出门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那俩丫头。 村干部还没商量出办法呢,又有人跑来说老族公的坟破了,棺材开了,尸体没了。 这时,村里人才明白老族公临死前所说的话,不是胡言乱语,而是真的要回来报仇。 我问她们,老族公与村里人有什么仇? 老妇女阴阳怪气的说:“除了他,年纪最大的也就八十六,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喊他爷爷了,能有什么仇?他活人活糊涂了,变成僵尸也是个糊涂僵尸!” 就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俩小丫头只有他十分之一的年纪,咋可能结仇呢,不过这事确实挺奇怪的,我就问她们,有没有请龙虎山的道士来捉僵尸。 小少妇偷看我一眼,红着脸抢话说:“村长跟山里联系过,这几天就会有道长来看看,不过道长说应该不是僵尸,两个妮儿的脖子上只有一个牙洞,僵尸应该有两颗尖牙的,而且道长让我们将老族公的棺材摆在祠堂里,如果他变了僵尸,白天会进棺材里休息,可这几天也没见过。” 僵尸还会主动回棺材里睡觉?真是头一回听说! 沉默少许,我便准备再次打听一下黄老头的事情,刚要张口,那小少妇却慢吞吞的起身,低着头说:“三嫂,不早了,我先回家,明天再来给你织毛衣。” 胆儿真大,这时候了还敢走夜路? 而她说了要走却站着不动,那老妇女看我又看看她,冷笑连连,嘲讽道:“妹子,你瞧他那个怂样,像是有胆子送你回家的人?而且村里确实不安全,你晚上就在我这住吧,我估计他半夜敲你门的胆子还是有的。”说着话,老妇女扔出一把钥匙:“你就住他对门,方便。” 这一番话让我瞠目结舌,那小少妇羞愤交加,急的直跺脚,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老妇女拉住,好言安抚一阵,让她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老妇女很不情愿的对我说:“我妹子叫康九香,估计是瞧上你了,我跟你直说了吧,她是个小寡妇,没见过世面,你这娃娃长的细皮嫩肉又是个城里人,也难怪她动心,你要是愿意就领走,不愿意就拉倒......” 我大张着嘴,没明白这都哪跟哪呀,那老妇女又叫了起来:“不乐意是咋的?你小子走大运了,像你们这种朝不保夕的人,有天进去了,哪个女人会死心蹋地的等你出来,别看九香是个寡妇,心眼好着呢,屁股大也能生,你现在领回家养上半年,等你进去再出来,保管有个大胖儿子!你自己琢磨吧,要是愿意,晚上去二楼的第一间房,敲三下门,我放你进去!” 我已经惊成傻逼了,眼看她还要说话,赶忙说了句我再想想,浑浑噩噩的逃回房间,尤勿就跑来了,问我为什么这副表情。 我照着镜子,问他:“尤勿,我帅不帅?是不是那种女人看一眼就会爱上的类型。” “帅,比蟋蟀还帅,天生一副帝王相,可惜人多轮不上。”揪着领子将我拖出来,他说道:“老爷子让我告你一声,这几天咱们在明他在暗,有了线索再联络。” 我还沉浸在自己绝世的容颜中无法自拔,尤勿却忽然对着窗户喊了一声:“谁呀?” 第二十四章 入棺? 尤勿冲过去打开窗户却没有看见人,他摸着脑袋嘀咕,说是刚才窗户上明明有个黑影。 我说他眼花了。 尤勿却不承认,说自己两只眼都是5.2的视力。 我指着窗户给他科普,玻璃是会反光的,当屋里开着灯时,即便窗外站着人,屋里的人也不可能看到。 尤勿不高兴了,说道:“咱俩学历一般高,你懂的知识,我肯定也懂呀,可万一刚才站在窗外的是僵尸呢?僵尸和人类不一样,人家就能映在玻璃上,你完蛋了,死定了,一会就被僵尸捉走了。” 我说你有多远滚多远,你他妈就是个乌鸦嘴,老子吃够你的亏了。 尤勿狂笑三声,祝我今晚被僵尸捉走便跑回屋了,我赶紧双手合十,祷告几声,可心里还是慌慌的,这破招待所连个防护栏都没有,唯一能抓鬼的刘为民却不知道藏哪去了,要是真有僵尸来找我,九死无生。 想将窗帘拉住,可刚伸出手却愣在原地,看看玻璃,又看看身后的木门,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张开,骇的我几欲昏厥。 这间招待所是老建筑改的,我不知道以前是什么地方,但每个房间的木门上都有一扇玻璃,贴了一张很薄的草纸,防止有人偷窥,窗户正对木门,如果刚才有个人脸贴着那木门的玻璃,便会有个黑影倒映在窗户上。 联想到出去转那一圈时,被什么东西跟着的事情,我双腿发软,不停的打着颤,想出门看看,却怕僵尸站在门外等我自投罗网,赶忙拉上窗帘,跳到床上裹紧了被子,一面紧盯门口,一面给尤勿打电话。 接通后,他问我是不是有病,隔着一堵墙的距离,居然浪费电话费。 我战战兢兢的问他,刚才,是否真的看到一个人影,不等他回答,我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尤勿却说我精神失常了,人家僵尸的爱好是吸血而不是偷窥,何况我浑身上下也没有别人值得偷窥的地方。 说着话,我听到隔壁的开门声,几秒钟后,尤勿挂了电话在门外喊道:“你看看我的脸有没有印在窗户上。” 尤勿拖着椅子站在门外,肩膀以上紧贴着那扇脏兮兮的玻璃,直接看时,确实有个黑漆漆的影子,可在窗户的倒影中,十分模糊,几乎要看不清了,随后我和尤勿换了位置,他盯着窗户中我的倒影,很肯定的说,刚才没有人在我的门外,清晰度不一样。 我说僵尸和人类不一样,人家在玻璃上的黑影一定很清晰。 尤勿愣了愣,扭头回屋了,留下一句:“要么自生自灭,要么来哥哥的床上睡。” 那肯定不能和他睡,尤勿睡觉连内裤都不穿,我宁可让僵尸的尖牙进脖子,也不让他的那啥进那啥。 犹豫再三,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救文静而做出的牺牲,谁也不能说我耍流氓,便去卫生间刷牙洗脸,一会敲康九香的门去,反正我是准备坐怀不乱,能不能忍得住就是另一回事了。 康九香是个小寡妇,刘为民说黄老头的儿媳妇也在守寡,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份狗屎运吧?刚来官赐村就有了打入敌人内部的机会,而且康九香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子青涩与娇羞,可黄老头的寡居儿媳妇却与两个大伯哥住在一起,她咋能青涩的起来嘛! 不是我思想龌龊,而是流言蜚语要杀人的,当年我们村就有这种事,一家俩儿子,大儿子去世了,二儿子还上初中,大媳妇不忍心公公婆婆受苦,就决定等小叔子成了家再考虑改嫁的事,村长还开大会表彰过,将她的苦心宣扬出去,就是避免村里人传闲话。 可结果呢?该唠叨的,长舌妇们一句落不下,而且有人就愿意相信这种闲言碎语,村里的一个泼皮听说了,就总调.戏那家的大媳妇,说什么小叔子的滋味比不了他这种老爷们。 调.戏来调.戏去的,有天夜里他就把人家大媳妇给强行糟蹋了。 蝼蚁尚且贪生,失了身就自杀的那是古时候,反正那大媳妇当时没想到死,忍气吞声了,尝到甜头的泼皮隔三差五就去欺负她。 再后来,村里就传开她与泼皮的奸情,这时候已经不是流言蜚语而是事实,还传到了她的娘家,全世界都戳她脊梁骨。 就算她想改嫁也没人家要了,她就提着刀找那泼皮拼命,被打了一顿,当夜就跳了井。 所以我觉得康九香应该与黄老头没有关系,否则瓜田李下的,就算她与两个大伯哥的行为端正,可听多了流言蜚语的人,也不会轻易脸红! 简单拾掇了一下,我就上楼去找康九香,楼梯在吧台旁边,我经过时,老妇女很不屑的冷笑道:“上了楼左手第一间,你小子真是祖上积德了!” 我没吭声,心里也挺矛盾。 敲寡妇门可不道德,尤其是康九香这种低眉顺眼的小寡妇,我实在不敢一个人睡,又想询问黄老头的消息,这才上去找她,可万一没忍住,把人家欺负了,娶她吧,挺不乐意的,不娶吧,挺不忍心的。 贴着墙根溜到二楼,小心脏猛烈的在胸腔里跳动,几次抬手想要敲门,还是没有勇气,正给自己打气呢,门开了。 康九香端着半盆水,散开的秀发披在脑后,闷热的屋里将她的脸蛋捂得红扑扑,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我。 她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小背心,裤腿挽起,赤脚套着拖鞋,从匀称的双肩向下,是两条凹.凸有致的曲线,我真想不到她那身粗布乱服所遮掩的,居然是如此白皙诱人的胴体,再加上屋里扑出来的暖融融的女人香气,让我脑袋懵懵的,只顾的盯着她胸前,那两团被黑布紧紧包裹的丰盈...... 不由自主的,对她敬了个礼。 开门却见到我,康九香有些意外,问我有什么事? 我嗯嗯啊啊几声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那副下流的猪哥相不难想象。 也许是发现了我二弟的异状,她的脸蛋一瞬间红的快要滴出血,惊呼一声,蹿回屋里将门重重关上。 半盆水洒在我身上,这才回了神,赶忙敲门道歉,说自己刚刚在房间里看到一张怪脸,怕她有危险,所以过来看看。 康九香并不相信,她就靠在门上,我甚至可以听到她一抽抽的呼吸声,好像在小声抽泣? 我着急了,就说九香姐你别哭,我真的看到僵尸,来保护你的。 她不相信,哀怨的说自己不是那种女人,让我别听三嫂瞎说,虽然家里没有男人给她做主,但也不能让我随便欺负。 说完这句,哭泣声大了起来,显然是伤心了,任我好话说尽也不再应声,我只好悻悻下楼,对那吧台里的老妇女说,闹了点小误会,你赶紧上去安慰一下。 她瞪我一眼便匆匆上楼,康九香的哭声让我心里堵得慌,没滋没味的回了房间,给尤勿发了条短信,让他明天早点起床,趁着清晨的时候,找那些下地干活的人问问消息,随后便蒙头大睡。 也不知是对康九香的内疚还是担心半夜被僵尸捉走,总之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耳边总传来粗重却缓慢的呼吸声,又有湿乎乎的气体喷在我脸上,我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偶尔醒来的不适感,反正就是不舒服,胸口沉甸甸的好像有东西压着。 最后我就被噩梦吓醒了。 睁开眼时,脑中仍清晰的记得那个画面,就是房间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窗户上印着一张铁青色,浮肿十分明显的老脸,浑浊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着,然后我扭头看向木门,那张脸就在玻璃上,却不是门外,而是静静的浮在屋里。 我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被老僵尸吓出神经病了,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便想按亮手机看看时间,可手背却碰在木板上,指骨生疼。 我愣了,下意识想要坐起来,额头又磕了一下,胡乱摸了摸四周,发现自己被冷冰冰的木板包围,那感觉和形状,好像是,就好像是...... 第二十五章 道士下山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在棺材里,用力推了推,棺材盖纹丝未动,喊了几句也没人应声,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这时,我才真的惊慌起来。 一般农村人家用的是杉木棺材,差不多三五百斤,当年我使着劲就能把爷爷的棺材盖掀起来,而我如今躺着的这口,比爷爷的重多了。 可能是棺材盖被钉死了。 也有可能,棺材盖上压着厚厚的泥土,我被活埋了。 活埋致死是根本不敢想象的,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主角的处境和我如今一样,棺材里的氧气会渐渐稀薄,而那种大张着嘴拼命呼吸,却吸不到任何氧气的痛苦会持续三到五分钟,随后才能休克,比割腕难受多了,即便侥幸弄破棺材,泥土也会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塞满口鼻。 要死不死的是,我越害怕,那个讲活埋的电影就越清晰,最开始我还有些理智,尽量放缓呼吸,可马上就沉不住气了,哭天喊地的拍打着棺材,求外面的人赶紧把我放出去。 我扭着身子撞来撞去,渐渐就感觉棺材在轻轻的晃动。 没有埋在土里? 我心里大喜,更加拼命的摇着,也不知摇了多久,我头晕目眩,浑身生疼时,听到一阵乱糟糟的响动,随后便有人尖叫,我大喊着救命,让他们放我出去。 有个男人哭嚎着,趴在棺材上喊道:“老爷子,您就饶我们一条生路吧,好不容易把您给抓住了,马上就送您上路,您老行行好,别折腾大家伙儿了!” 我有些愣神,随即便反应过来他们认错人了,八成是拿我当老族公,也就说我躺着的棺材,是老族公下葬的那口,摆在祠堂里逮僵尸用的。 我大喊,我不是僵尸,我是活人,快放我出去。 哭嚎的声音没了,一阵窃窃私语,我在棺材里听不清楚,只是满心焦急的等着他们打开盖子,可过了几分钟,我感觉棺材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让我脑袋发晕,我赶忙又喊,问他们要干什么,千万不要瞎搞,会出人命的。 没人理我,无论我怎样折腾也弄不烂棺材,却让抬棺的人心惊胆战,又有人趴在棺材上求饶,让我安分一些,马上就上路,走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我哭天喊地的说,我是活人,我叫王震,你们拉开棺材盖看一眼就知道了。 说话的那人有些意动,喊了一句:“村长,不像是老爷子,听声音好像是个小伙子,要不开棺看看?” 我大喜,还没来及再喊几句,便听一个人回他:“你他娘的真是猪头,僵尸的话也能信?没听过鬼话连篇么?换了要烧你,你他娘的也会满口瞎话。” 一听他们要连人带棺烧掉,我叫苦不迭,赶忙说了许多证明自己不是老族公的话,甚至都唱了一首共产主.义国际歌,将自己与封建王朝划清关系。 可他们充耳不闻,只当鬼叫,又走了七八分钟,棺材不摇了,估计是准备点火,生死存亡的关头,我疯狂的喊了起来,让他们给尤勿打电话,让他们叫警察来见证火烧僵尸的壮举,有几个人起了疑心,提议开棺检查一下,全被村长骂了回去。 柴火砸在棺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大喊:“点火。” 我鼓足了全部力气也喊了一句:“点你大爷,我草你姥姥。” 同时响起的,是另一个声音:“住手!” 不知道是谁救了我的命,我都想给他磕头了,却听见这人说:“村长,万一棺材烧烂了,僵尸还没烧死,岂不是跳出来把咱们都杀了?要不这样吧,咱把棺材钻个小洞,灌点汽油进去......” 我欲哭无泪了,拼命叫喊:“灌你大爷,你他妈再撒点孜然好了,赶紧放我出去,我真的是活人!” 村长又喊了一句:“别等了,点火。” 心知这一次是死定了,悲愤交加之下,我大喊着:“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个声音:“住手!” 我以为那孙子又要出什么歪主意,便听见村长激动的叫喊:“许道长,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老给盼来了,我们正要烧僵尸,还担心棺材烂了僵尸跳出来,有您在场,我的心也能落回肚子里了!” 那许道长没有回话,我赶忙呼救,片刻之后,有个包含怒意,却十分雄浑的男声从棺材边响起:“僵尸会说话么?几条破麻绳就能拴住僵尸么?赶紧给我开棺!” 终于来了个明白人,我喜极而泣,哭的稀里哗啦。 等一丝阳光顺着缝隙射在我脸上时,我赶忙伸手扒住棺材盖,吓得几个开棺的男人撒腿就跑,深呼吸几口,我用力推开棺材盖,遮挡住刺眼的阳光,终于看清自己的处境。 里里外外围了几百号人,大多在三十米开外,离得近的全是青壮,抓着锄头菜刀之类的武器,最近的是个中年人,穿着黄色道袍黑色洒鞋,双手交叠在身前被宽大的袖子遮住,温温吞吞的往那一站,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锐气十足。 他简单笑了笑,问我有没有事,我还没回答,他便指着我转头对村民说:“这是僵尸?这他娘的是僵尸?” 没人回答他,村民都啧啧称奇的围过来,跑的最快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尤勿,一个是昨晚刚认识的康九香。 靠近之后,他俩异口同声的问我怎么会在棺材里,而尤勿将眼瞪成两个铜铃,像是看外星人那样看我,语气夸张的说:“牛逼呀哥们,一晚没见,当官啦!” 没听懂他的意思,获救之后,缺氧的后遗症冒了出来,头昏脑涨不说,浑身冒着虚汗,我抬手擦了擦额头,却愕然的发现,我居然穿着一身清朝官袍。 棺材里还掉着一顶圆帽,就是象征官位的帽子,只是金顶子掉了下来。 围上来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询问,可我浑身酸软,无力回答,还是那康九香将我从棺材里扶出来,让村长等我缓过劲再说。 那道士点头同意,尤勿便扶着我回招待所,康九香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身后,尤勿没问我为什么进了棺材,反而兴致勃勃打听她的身份,时不时扭头看看,抛个媚眼啥的。 洗了个澡,困倦乏怠,等在门口的道士说,我可以先睡一觉,醒来再说,康九香自告奋勇要照顾我,余下的就听不清了,眼皮好似灌了铅的沉重,躺下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脑袋下面软绵绵的,转个头,嘴角居然是只秀气的脚丫子,我一骨碌爬起来,才发祥康九香盘着腿,靠着枕头打瞌睡,被我的动作惊醒,红着脸小声说自己会些按摩的手艺,给我捏了捏脑袋,后来我枕着她的腿睡得香甜,就没有吵醒。 我咂咂嘴,偷瞟那双白生生的玉足,康九香赶忙缩回脚,说是村里的干部长辈都在村长家等我,洗把脸清醒一下就要过去。 想起自己进棺材的事,只觉得阵阵后怕,虽然想不通康九香对我无缘无故的情愫,可那件事更加要命,也顾不得跟她多说,笑了笑便去隔壁屋找尤勿,推门进去,他就酸不溜丢的说:“说是来救表妹,居然勾搭小寡妇,你他妈还是人么?” 我立刻反问他是不是人,老子都进棺材了,他还有心思争风吃醋。 尤勿笑着说:“你别瞎想,昨天夜里我发现你不在屋里,就给老爷子打电话了,他匆匆忙忙赶回来给你算了一卦,虽然我们不知道你去了哪,可卦象却是大吉,老爷子说是升官发财的意思,让我不要担心,肯定是你夜里出去浪了,今天一看,你果然升官......不对,是加爵进棺了,牛逼呀,还是七品顶戴呢!” 我问他刘为民在哪,尤勿说满村子跑着抓僵尸呢,因为老族公与我家楼上的老太太同一天离世,刘为民怀疑这其中有些联系,也许是黄老头做的手脚。 我低声吼道:“叫他给老子滚回来,老子不玩了,要么把文静给我救回来,要么我就报警了。” 尤勿劝道:“你别激动呀......” 我额头都绷起青筋了:“莫名其妙进了棺材,差点被一群刁民烧死,你让我别激动?说是带我来救文静,现在人没救到,惹了一身骚,他去抓僵尸,僵尸把我抓走的时候,咋不见他?”顿了顿,我又说了一句:“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以后少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你他妈肯定是乌鸦投的胎!” “这跟老子有鸡毛关系?你就知道是僵尸把你抓走的?”尤勿冷哼一声,高扬着下巴,跳下床套上鞋往外走:“我知道是咋回事,就不告诉你。” 尤勿没出去,被一个人堵了回来,是那姓许的道士,他微笑着对我打招呼:“小哥儿,身体好些了么?我叫许祈,想和你聊聊老族公的事。” 第二十六章 坐棺天师 官赐村与龙虎山有渊源,离得也不远,闹了僵尸之后,村干部便去请来了许祈。 若非他及时赶到,我已经成了火中冤魂,自然要真诚感谢一番,他让我不要客气,便询问昨晚的事情,尤勿借着倒水的机会,在他身后冲我挤眉弄眼,好像是叫我不要说实话? 不知道尤勿搞什么鬼,而他刚才说,知道我被挪进棺材的真相,应该是昨晚与刘为民交流过,很可能,就是刘为民让他嘱咐我,隐瞒昨夜的事。 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很不好,我打心底里抗拒,甚至那一瞬间,我都想关上门,把自己来官赐村的目的对许祈和盘托出,可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因为我不知道刘为民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肯定有官面上的靠山,龙虎天师张元吉当年都被当官的打倒了,何况许祈只是龙虎山的普通一员。 但我还是说了实话,因为我自个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睡得好好的,睁开眼就进棺材了。 许祈问我当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我说没有。 许祈沉思起来,尤勿冲我点点头,问道:“许道长,我兄弟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是僵尸把他捉走的么?” 许祈喃喃道:“应该是吧!除了他,没人会做这种事。” 我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村子里闹了僵尸呀,两个小丫头虽然被吸干了血,脖子上却只有一个牙洞,而且清朝遗老穿着官服下葬,不可能起尸的。 被僵尸抱进它的棺材中,这让我难以接受,其实这句话多半是安慰自己。 可许祈有些诧异,问我从哪听到这种说法。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倒是尤勿颇有急智,笑着打圆场:“许道长,我们常年走南闯北,自然也听过一些规矩,当年带我俩的师父,也是方圆百里都有名的风水先生呢。” 许祈拍着额头,释然道:“忘记了忘记了,你们贩古董的也算老八行之一,触类旁通嘛,这样也好,能帮着我解决这里的事情,两位小哥,咱们去看看老族公下葬的地方,你们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僵尸了!” 他起身带路,出了招待所,康九香却穿着拖鞋追了出来,扭扭捏捏的想跟着我们。 虽然想不通这小寡妇为什么对我情根深种,可被美女惦记,我心里也挺得意的,就让她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康九香俏生生的嗯了一声,很乖巧的回去了,尤勿满口醋味的说了几句风凉话。 路上,许祈问起与我们同来的老人去了哪里,尤勿骗他说,刘为民是我们师叔,家里出了点事就先回去了,许祈没有再问。 老族公没有葬在官赐村的祖坟里,与他的棺材一样,几十年前就选定了自己的坟址,在村边一座矮山的山腰上,我们到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村民,拿着手电,火把,明火执仗的。 见到许祈后,村长吆喝着让大家散开,一路小跑迎了上来,打个招呼,便很尴尬的对我说:“小兄弟,早上对不住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次,你要的黒件,我免费提供,一定是最好的。” 在棺材里的时候形势所逼,我恨不得跳出来生吞了他,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恨意,而村长如此诚恳的道歉,我反倒不好意思了,说了两句场面便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村长点头哈腰的,显得过于卑微,全然没有清早吆喝村民的威风,让我有些好奇。 许祈对他爱答不理的,到了坟边上,便问我们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和尤勿四周看了看,就是一个没了棺材的土坑,没啥特殊的,我正要说不知道,尤勿满脸慎重的说:“唔,有尸气。” 我差点笑出来,许祈却点点头,不再卖关子,指着那破开的坟茔说:“两位小哥你们看,这是族公下葬的地方,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吸了小丫头的血,但肯定不是有人惦记他身上的官袍,掘了他的坟,你们看看土堆就知道了。” 经他提点,我们也发现了问题。 如果是人在上面挖坟,会将挖出来的土洒在坟包一侧,而老族公的坟却像是地下开花一样,堆成包的土向四周扩散,围成一个圆圈,就好像是棺材自地下上升,冲破了坟茔似的。 问许祈,他没有回答,接过村民手中的手电,照着土坑说道:“你们再看那里面是啥!” 我和尤勿探出头,异口同声道:“是土。” 村长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对一票村民骂骂咧咧:“谁他娘的让你们填土的?赶紧拿铁锹铲走,让两位小兄弟看个清楚。” 村民中跑出一个男人,小平头,叼了根烟,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先是很轻蔑的瞥了我一眼,随后对村长说:“四叔,没人填土,大家伙都照许道长的吩咐,手拉着手,远远的围成圈子,肯定没人靠近。” 村长愣了一下,吩咐道:“找两个人,下去收拾一下。” 许祈让他不用忙活了,眉头拧成麻花,面色凝重,对我们说:“小哥儿,下面有硬茬子,不好乱动,还是我给你们讲讲吧,老族公的棺材确实是从下面被顶上来的,开始我也你们想的一样,认为他决计没有起尸的可能,直到来这里看了看,发现坟头土的异状,还以为是叠户坟在作怪。” 许祈说叠户坟就是两个坟包叠一起了,老族公的棺材下还有一口别人的棺材,被压着,下面那位肯定不高兴,就把他顶了上来。 这种事并不罕见,中国几千年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尸体连在一起能绕地球好几圈,大家都是死人,挤一挤也没啥大不了,可碰见一两个不乐意的,就会搞出点怪事,一般来说,无非是托个梦,坟头长点奇怪的植物,许祈见过最严重的叠户坟,也仅仅是墓碑倒了。 把上面的棺材顶上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到,看来老族公下面那位挺凶的,所以一开始,许祈以为僵尸不是老族公,而是下面那位急了眼,跳出来了。 究竟有多凶,还得打过才知道,许祈便让村民开始挖,想挖出下面的棺材判定一下年份与身份。 挖坟工程在许祈的守护下进行着,边上还插了四根杏黄色的小旗子,结果没挖几分钟,地底好像有东西要钻出来,四根小旗也断了,村里人四散奔逃,许祈还不信邪,操起宝剑拿起铁锹,亲自跳下去挖土,然后他挖到一口金灿灿的木棺材。 金丝楠木,最上乘的棺材板,墓主必定是达官贵人。 棺材盖上镂着一副图案,许祈仔细看了看,吓得他赶忙从坟坑里跳出来,跪在边上梆梆的磕了十几个响头。 怪不得我看他额头上鼓了个包,还以为真跟小说里写的那样,这逼修炼有成,长了角,快化龙了! 我们问他到底看见啥了? 许祈苦笑着说:“老祖天师盘坐图。” 道教有四大天师,张道陵自然是张天师,龙虎天师,不过龙虎山的弟子都称他为老祖天师,许祈说自己看到的图案,就是张天师盘坐在棺材上,右手持剑,左手捻诀的姿势。 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祈问我们,是否知道官赐村的来历。 我说知道啊,难道那口棺材里是你们龙虎山的前辈? 许祈脸色难看,说道:“不是前辈那么简单,那幅图案本身就有一口棺材,老祖天师盘坐其上,你们应该知道,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我们龙虎山的天师封以官职,就算皇帝不封,天师也要入朝求官,原因就是山里流传着一句话:天师做官,位列仙班!” 许祈收口,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们,我试问道:“是不是在人间做了官,以后就能当神仙的意思?” 许祈说,一直以来,大家都这样理解,直到白天他看到棺材上的图案,这才琢磨出另一层意思。 天师坐棺,位列仙班。 不管做官还是坐棺,首要条件还是天师,许祈说,以他在龙虎山的地位都不知道那句话的真正意思,那将图案刻在棺材盖上的人,一定比他的地位更高。 我估计许祈想说的是,棺材里的那位,是第四十六代天师,张元吉? 张元吉就张元吉吧,他当神仙还是当死鬼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不通许祈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就问他,僵尸究竟是老族公和你们的张天师,他为啥把我弄进棺材里? 许祈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历代天师必须葬在龙虎山的天师陵里,元吉天师也不例外,而这里又出现一口可能装着他的棺材,再配上那副图案......白天我挖到棺材盖,几个小时后,却莫名其妙的覆了一层土,你们说,棺材里的老祖宗是不是还活着呢?夜里出去吸血,白天回来睡觉?” 我们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真想问问,你们元吉天师以前看过牙医,拔过蛀牙? 许祈干笑两声,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夸张,说道:“如果不是老祖宗,那僵尸就是老族公了,联系他死前说的几句话,很有可能他早就知道这口天师坐棺会让他变成僵尸,可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杀害村里的孩子?为什么要将你装进他的棺材?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秘,你觉得呢?” 第二十七章 恶行 许祈期待的看着我,等我告诉他这件事其中的联系,可我还想不通呢,只是来救文静而已,怎么就惹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 见我不吭声,许祈便转身对村长交待了几句,让他继续将老族公的棺材停在祠堂里,派遣青壮守护。 白天的时候尤勿和村里人有过交流,此时便告诉我,我应该是凌晨四五点被装进棺材的,在祠堂看守的人两小时换一班,但是四点多的时候,趴在横梁上等僵尸的人睡着了,快六点才醒来,那是唯一没有人盯着棺材的一段时间。 当然,如果僵尸能蒙蔽别人的双眼就另当别论了。 六点的时候,刚换班的人听到棺材里砰砰的响,赶忙用准备好的麻绳将棺材束缚,便去通知了村长,等村长招呼小伙子们赶到时,棺材正剧烈摇动着,要不是祠堂后面连着一大片房子,估计我等不到许祈赶来,就在祠堂里被烧成炭了。 现在提起,我依然心有余悸,但也算因祸得福了。 许祈发现他们龙虎山老祖宗的棺材,对这件事大为上心,而我又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所以许祈交待村长,一定将我们当成座上宾,借着这个机会,村长去招待所赔礼道歉时,尤勿向他打听了黄老头的消息。 别说,前几天还真见过一次,不知道黄老头什么时候回来,只是听说了老族公的去世的消息,到祠堂上香时正好碰到村长,只是当时黄老头很匆忙,打个招呼就急急离去了,后来就没在村子里见过。 我正要问尤勿,有没有通知刘为民,那许祈便安顿了村民,过来对我说道:“王震小哥儿,你们想要进购的东西,村长已经交待人去做了,估摸着还需要七八天,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这段时间,二位能帮着我解决这里的事情。”怕我们不同意,他又补了一句:“毕竟这事也与你们有关,不处理了老族公,哪怕你们逃回老家,也许他也要追过去呢!” 我想暂时答应下来,一切等刘为民决定,就对许祈说,有事尽管开口。 没想他猛地一拍大腿,喜上眉梢:“那真是太好了,不管是谁将你放进棺材,总归是要你死,既然你还活着,我估计它还要对你下手,咱们现在就开始吧,我让村民回去,王震小哥儿就漫山遍野的乱蹿,我跟在你身后,等着僵尸现身。” 我二话不说就软倒在尤勿身上,不是装,是被他吓得腿软,赶忙告诉他,早上受到惊吓还没缓过来,先让我休息几天。 这可是勾.引僵尸,你以为闹着玩呢?尤勿也帮我说话,许祈却说打铁要趁热,耽误越久,对我也有危险。 正在这时候,电话响了,是刘为民打来的,我对许祈说声抱歉,躲到树后面接电话,开口便求救:“老祖宗你在哪呢?赶紧回来吧,有人要拿我喂僵尸!” 刘为民的声音很低沉,他只说了三个字:“答应他。” 我问他答应谁,刘为民说:“答应那个小道士。” 我赶忙四处看看,问他在哪里,怎么知道我这的事情? 刘为民理所当然道:“我一直暗中跟着你们,毕竟是闹僵尸的村子,不放心。” 我顿时起火,吧啦吧啦的把他数落了一顿,带我们来官赐村,扔下就不管了,害得我被僵尸捉走,又差点被烧死之类的。 等我说完,刘为民不愠不火的说:“你死了么?谁说你是被僵尸捉走的?王震小友,这件事已经不是来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了,不单单是你表妹一条性命,连你也牵扯进去,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暂且帮着那小道士,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枪,尘埃落定之后,我自然会把真相告诉你。” 说完话他就挂了,我想回拨过去,尤勿却喊我名字,我走过去时,还在附近的村民中搜寻刘为民的身影,徒劳无获。 许祈问我考虑的怎么样,我咬咬牙说,可以帮忙,但不能拿我当诱饵,而且事成之后,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他很痛快的答应了,拍着胸脯说一定不会让我有危险,便定下计策,不用我在村里乱跑,陪着他守在祠堂里就好。 留下村民看守老族公的坟地,我们便向村里走去,期间想到了康九香,我就让他们先去祠堂,我回招待所拿点东西,尤勿冷笑两声,骂我是头牲口,倒是那许祈笑的很暧昧,让我把官赐村当自己家,把康九香当自己的女人,千万别跟他客气。 没搭理他俩,到了村口就朝招待所的方向走去,进门之后却没有看到那吧台里的三嫂,心里还挺纳闷。 敲敲门,没人开,我喊了两声九香姐也没人回应。 我是在尤勿的屋里被许祈堵住的,没拿房间钥匙,正要去找三嫂,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叫从房间传来:“救命。” 我猛然回头,随即便是一个男人的喝骂以及厮打声。 我赶忙拍了两下木门,便听到康九香哼哼的声音,好像是被堵住了嘴,情急之下,我将门踹开,冲进屋里一看,康九香披头散发,衣裳被撕成褴褛,露出大片白腻的肌.肤,还有好几处红彤彤的印子,都是被人打出来的伤痕。 她被压在床上,拼命挣扎,我进来之后,那赤膊男人骂骂咧咧的从她身上爬起来,康九香赶忙将被子裹在身上,手脚并用爬到墙角,蜷缩着身子,像只受伤小鹿似的,楚楚可怜的望着我,喃喃的说:“救我,救救我。” 看到屋里的景象,我顿时愣在当场,本以为是僵尸吃人,却没想到有人在欺负康九香。 那男人也见过,就是刚刚在坟地里喊村长四叔的那个。 我看看缩在角落泪流满面,喃喃着求我救命的康九香,再看看满脸不屑,慢条斯理系裤袋的男人,虽然康九香不是我什么人,却依然心疼至极,一股子邪火蹿上脑门,我骂了一句草泥马,抓起电视柜上的玻璃烟灰缸,朝他脑袋上砸去。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康九香惊慌与绝望的脸蛋,甚至还与文静的模样相互交错,我下手也没个轻重,甚至那短短的一刹那都想到了打死这个男人的后果,打死就打死吧,刘为民应该扛得住,扛不住也不管了。 可我的手刚挥出一半,他的脚就狠狠踢在我的胸口,毫不夸张的说,直接将我踢飞了,重重摔进卫生间。 我躺在地上,只感觉心脏堵住了嗓子眼,好半天喘不过气,康九香尖叫一声,顾不得春光外泄向我跑来,却被那男人揪住头发拖到身边,很轻佻的拍着她的脸蛋,说了一句:“你找的这男人是个废物,还不如跟着我呢!” 康九香仰着脸嘶声尖叫,泪珠顺着眼角滑进满头黑发中,她挣扎着,看向我的目光既有痛苦也有担忧,而那男人则哈哈大笑,用力捏着她的脸蛋,捏变了形。 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心急万分,可不要说救她,我连爬都爬不起来,万幸的是那个男人没有继续施暴。 门外匆匆跑来几个村民,都是比我稍大一些的年轻人,称呼那男人为九哥。 九哥啐了口唾沫,质问他们怎么没有守好大门。 年轻人解释说,楼上那老娘们折腾的太厉害,两个人按不住。 九哥哼哼几声,一巴掌扇在康九香脸上,踢飞地上的枕头,扭头对她说道:“贱货,你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这次我给许道长一个面子,等这小王八蛋喂了族公,老子再和你好好玩玩。” 说完,他领着人走了,康九香赶忙冲到我身边,忙不迭的在我胸口顺气,还问我有没有事,没多久,那三嫂也冲下来,尖叫哭喊着,说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 等我缓过劲之后,就在一地狼藉中寻找手机,康九香问我做什么,我说报警。 于是康九香又开始哭,说那九哥很有背景,她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寡妇,警察不会管这件事的。 脾气暴躁的三嫂唉声叹气,却没有反驳她的话。 我说你们放心,就算警察不管,我也帮你弄死那个畜生。 康九香猛然抬头,眼神复杂的看看我,随后将手递进我的手中,轻轻点头,很是信任。 打给刘为民,他却始终不接,我就一个劲的打,好半天才通了,刘为民小声问我有什么事,我说被人打了。 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就等着刘为民给个交代,而他沉默片刻,却对我说:“王震小友,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咱们当务之急是找到黄劲柏,如果因为这件事而与村长交恶,很不明智。” 我愣在原地,怔怔的说道:“这是帮我么?他妈的是他犯法了,你居然不管?” 第二十八章 没实力,也敢说自己是男人? 挂掉刘为民的电话,心里好像有把火在烧,烧的我口干舌燥,暴跳如雷,找尤勿帮忙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否定了,狠狠将电话砸在地上,冷着脸一言不发。 刘为民死咬着一个道理,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得罪村长,即便硬逼着把那九哥抓了,村长玩个出工不出力,吃亏的还是我们,刘为民说如果我咽不下这口气,可以找许祈,他会出面逼九哥向我道歉。 刘为民的冷血让我异常愤怒,这次是我及时出现才避免了最不堪的结局,如果我晚回来十几分钟,康九香被九哥糟蹋了,那时候刘为民会作何选择? 我拿脑袋担保,不会有变化,刘为民的眼里只有黄劲柏,丝毫瞧不见别人的凄惨。 之所以没有联系尤勿,是不想从他嘴里听到劝我忍气吞声的话。 我摔手机的动作将两个女人吓得不敢说话,许久之后,康九香小心翼翼的对我说:“王震,是不是不方便?没事的,我也没发生什么事,算了吧。” 三嫂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我冷嘲热讽,而是故作轻松的劝我:“就是,听九香的算了吧,以和为贵,小伙子,我劝你也别参合我们村的破事了,现在就带九香走,以后好好做人,和九香生个大胖小子,三嫂也替你们高兴!” 康九香一如既往的红了脸,却没有嗔怪三嫂多嘴,她低下头等待我决定,睫毛轻轻颤动,握着我的手也更加紧了。 如果不是三嫂在场,我真要好好问问康九香,究竟喜欢我什么?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她根本不喜欢我,只是想让我带她走。 一个守寡多年的小妇人,时常被九哥之流的烂人欺负,早就想离开了,碰巧我是外地人,长了一张能说得过去的脸,说过被康九香美貌震撼的话,就算她以为我是假古董贩子,跟着我,也比留在官赐村受人欺辱强。 说白了,她累了,想拿我当个依靠。 三嫂悄悄出门,康九香用极低的声音,就好像蚊子叫唤似的,对我说:“是不是你有媳妇了?我不在意,你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就行,我给你洗衣服做饭,还能......还能给你暖被窝,给你生娃娃。” 一番羞涩的毛遂自荐,我哑口无言,随后轻轻笑了几声,是那种嘲讽的笑。 康九香的脸色从血红变成雪白,眼看就要落泪,我说九香姐别误会,我笑自己呢。 我一直认为自己混的不错,相当不错! 从一个住在棚户区的野小子混成大学生,还有秦风,尤勿两个有钱有权的好朋友,虽然我一向处于他俩小弟的地位,但这并不妨碍我把自己归类于有钱有势的人群中。 刚刚我甚至想杀了九哥,一是怒火上头,二是有恃无恐,虽然不信任刘为民,可潜意识里,还是拿他当靠山。 文静青春漂亮,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如果我想,哪怕她是我妹妹,也一定不会介意成为我的女人。 还有那个神出鬼没,连男鬼都害怕的安素,这个妖艳至极的女人也说喜欢我。 我跑到官赐村救人,就有温顺的小寡妇要献身,我都快把自己当成潘安转世,赵子龙投胎了。 直到被九哥揍了一顿,鄙视一番,我才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个笑话。 表妹被鬼欺负一顿,身子里钻着猫,魂魄不知道在哪里,我无能为力。 安素想揍我就揍我,我想揍她却发现自己打不过。 而康九香这个愿意给我当小三生娃娃的女人,差点被别人强暴,那些被我当成靠山的人,却劝我咽下这口气。 没对尤勿说,但他一定会这样做。 我喜欢看喜剧,却从未发现,原来我自己本身就是一场喜剧,演员哭的稀里哗啦,观众笑得前仰后合。 我笑了笑,又哭了哭,康九香很焦急,不停问我怎么了,我擦擦眼泪,很认真的告诉她:“九香姐你放心吧,我就算跪在地上,也用膝盖把你扛出这个破村子。” 康九香破涕为笑,笑的傻不啦叽,我将裂了屏幕的手机揣回口袋,从包里取了一身衣服让康九香换上,随后带着她一起去祠堂,宁可跟在我身边被僵尸咬死,也不让流氓趁虚而入。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对我们指指点点,到了祠堂,看见尤勿和许祈离着正中的棺材七八米远,围了小桌又吃又喝。 尤勿先看到我,猛然起身,许祈扭头露出个淫.荡的笑容,眼神在康九香身上扫来扫去,隔着老远,尤勿就叫唤道:“我鄙视你,你给九香姐换身衣服是啥意思?战斗激烈,衣服都干碎了?去你妈的,这才半小时,你这辈子都改不掉装逼的毛病了,我代表秦风鄙视你。” 许祈很配合的大笑起来,我没理会尤勿的揶揄,让康九香再去找个凳子便贴着尤勿坐下,问许祈是否还记得曾答应过我,要帮我办一件事。 许祈渐渐收了笑容,转着手中酒杯,很慎重的点点头,问我有什么要帮忙的。 我说道:“拜你为师怎么样?当然是那种挂名徒弟,你教我龙虎山允许你教的本事,我不当道士,但可以当你小弟,让往东不往西的那种。” 招待所发生的事让我意识到一个道理,人一定要靠自己。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以前我觉得自己挺牛逼,因为我根本没有接触过真正的社会,公司,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这两点还他娘的只隔了三公里。 跑到几百公里之外的官赐村后,眼睁睁看着一个喜欢我的女人险些被糟蹋,被人打了一顿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一次是幸运,可谁能料得到以后? 我很羡慕刘为民,轻飘飘的孑然一身,一旦需要,就有千军万马供他指挥,而我如今也有这样的机会,先拜许祈为师,有机会再把自己卖给黄老头都行,就是不找刘为民。 尤勿很支持我的决定,立刻向许祈说好话,可让我们万万想不到的是,许祈居然无比激动,握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嗓音发颤的说:“拜我为师?真的么?你敢跟我立契么?一旦入我门下就不能反悔,否则老祖天师必然降下天雷劈死欺师灭祖之徒,你敢么?” 一看许祈这副德行,我又犹豫了,感觉有个陷阱等着我跳,可思前想后,我也没啥特殊之处呀,难道真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道士苗子,未来要靠我拯救地球? 康九香搬了张凳子回来,四方的小桌有她一席之位,可她咬咬下唇,扭扭捏捏的在我身边坐下,腿贴着我的腿,还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我的碗里,温顺如一披被驯服了的马儿,任我随意跃马扬鞭。 我想到了九哥,不再犹豫,点点头便问许祈,什么时候立那个什么契。 许祈说不着急,等处理了官赐村的事就带我回龙虎山,一点也不麻烦,在名册中加上我的名字就好了,而我已经答应,再反悔也没有用了。 尤勿看着心热,也要拜许祈为师,许祈哈哈大笑,端起酒杯说:“喝酒喝酒,喝了酒去捉僵尸。” 感觉许祈不对劲,可我打定主意,真有圈套就往刘为民身上推,让他和龙虎山掰手腕去,于是便欣然的与许祈喝酒,趁机询问了有关招魂的事情。 而许祈的一番话让我颇为吃惊,他说一个人丢了魂,喊回来就行了。 我问他,如果那魂被坏人禁锢了呢? 许祈随意道:“招呗!斗米招魂,宝箓招魂,我们龙虎山......咱们龙虎山有七大招魂术,二十一喊魂歌,押到阎王殿的魂都能给你弄回来,有机会师父教给你。” 我说,直接招?难道不用打倒那个坏人? 许祈却说:“招不回来,说明你俩的道行不相上下,你有啥本事打倒坏人?” 可刘为民却没有试过给文静招魂,直接带我们来了这里,难道他别有目的? 正思考着,有人推门进来,康九香惊呼一声,我扭头看去,原来是那九哥端着一盘菜来了,看到我后,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饶有深意的点点头,对许祈喊道:“许道长,刚做出来的蒸白肉,您尝尝。” 康九香向我靠了靠,有些畏惧,许祈却笑着说道:“小九啊,让你四叔不用麻烦了,我们简单吃点就行,来,给你介绍一下,你们都见过面,但我刚刚收了王震为徒,以后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转过头,许祈对我说:“这是小九,算是咱们龙虎山的人,经常帮着山里处理外务。” 怪不得他一脚就把我踹翻了,肯定在龙虎山练过。 九哥将一盘腾着热气的蒸肉放下,笑眯眯的要和我握手,我看看康九香低着头很委屈的模样,便端起酒杯,狠狠心,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将杯中酒泼在九哥脸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祠堂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他呆滞几秒钟,却没有发怒,而是哭笑不得的冲我们拱拱手,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了。”转身离去之际,他露出个很诡异的笑容,似有似无的瞥了我一眼,一看就是酝酿了坏水。 许祈皱着眉头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没意思,就是看他不顺眼。 如果许祈连这点事都罩不住,我就趁机翻悔,罩得住,铁了心的拜他为师。 沉默片刻,许祈苦笑两声便不再说话了,尤勿打圆场,招呼我们尝尝那盘蒸肉,他夹了一块送进嘴中,仔细咀嚼两下,哼哼唧唧仿佛很好吃的样子,我正要让康九香尝尝,尤勿忽然脸色大变。 他猛地转身呕吐起来,仿佛吃下的是毒药一般,我赶忙扔下筷子问他怎么了。 尤勿脸色铁青,说道:“操他奶奶的,这是人肉!” 第二十九章 僵尸肉 一听尤勿说是人肉我就笑了,难道他吃过啊? 我以为刚才闹了一场,尤勿故意在许祈面前恶心九哥,可许祈端起那盘蒸肉闻了闻,霍然色变。 他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一小把糯米,均匀的洒在蒸肉上,刚刚还袅袅升腾的热气就好像活了似的,一缕缕的钻进了糯米中,白灿灿的米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黝黑。 我刚要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许祈却语调尖锐的给出了答案:“僵尸肉?” 说完话,他伸手到桌子底下,嗖的一声,拔出一把一米来长的宝剑,大喊一声:“咱们追。”便当先跳出祠堂,连大门都不开,在院里赶跑两步,使出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跳上墙头,眨眼间就看不到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鹞子翻身,反正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跟他妈武侠片似的。 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十几秒后,尤勿问我:“你咋不追呢?” 我回他:“那你咋不追呢?” 尤勿理所当然道:“我又不傻,都玩开宝剑了,我追出去送死啊?给我把枪还差不多,再说了,人家也不收我这个徒弟呀,反倒是你不尊师命,等着天打雷劈吧!” 我冷笑着告诉他,天打雷劈也比吃僵尸肉强。 尤勿的脸蛋瞬间变成酱紫色,死死抿着嘴,这才没有吐出来。 洒在蒸肉上的糯米好像放爆竹似的噼里啪啦炸成粉末,将白腻油亮的片片五花肉彻底染成黑色,我刚才还凑过去闻了闻,此时便胃里涌动,阵阵作呕。 尤勿问我刚才搞那一出是什么意思? 我说九哥不是东西,幸亏我回去的及时,否则九香姐就被他糟蹋了。 尤勿眼神微妙的看看康九香,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还叫嚣着要找人收拾九哥,我估计他就是嘴上叫得凶,一旦得知九哥也不是易于之辈,肯定偃旗息鼓。 骂了一阵,尤勿忽然住口,沉思片刻,问道:“你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给你吃僵尸肉?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只听说被僵尸咬了的人会变成僵尸,没听说吃了僵尸肉的也会变僵尸,当然,也仅限于没听说过,毕竟没有人会有胃口试试味道。 即便僵尸肉有剧毒,九哥也得先抓住僵尸呀,如果他有这能耐,直接干掉我不就行了? 想不出缘由,我们就留在祠堂里等许祈回来。 忐忑不安的等了半个小时,祠堂的院外一阵喧嚣,我们刚站起来,便有十几个村民冲了进来。 全都怒容满面,手上握着锹镐,领头的那个是在招待所,跟在九哥身后的年轻人之一,他转身喊了一句:“就是那个男人,打死他!” 他要打死的人是我,我稍稍错愕,正要上前询问,十几个村民已经吼叫着冲了上来,尤勿揪着领子将我拖到身后,赶忙将祠堂的门关了,火急火燎的冲我喊道:“别愣着了,赶紧把桌子推过来堵门,到底是谁强暴啊?怎么看上去好像你欺负他们老娘了?” 祠堂没有门闩,尤勿用后背死死抵着两扇木门,我正要把桌子推过去,外面的人齐用力,立刻将门推开,一群人冲进来之后,大喊着打死他的口号,几个人按住尤勿,余下的朝我冲来。 平心而论,如果给我个机会,先跟十几个人吵架,慢慢发展到动手的话,也许我还会拼死抵抗一下,可那一瞬间,却是十几个人冲进来,二话不说,举着锄头锹镐就往我脑袋上砸,必须要承认,我完全吓成傻逼了。 心脏不跳,脑筋不转,梗起脖子闭着眼,连躲闪都忘记了,危急关头,还是康九香将我推倒在地,随后扑在我身上时,我才下意识的转个身将她压在,免得康九香受伤。 也就是这一个间隙,有人拦住了那些动手的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拉着一张脸,说道:“香丫头,你让开,别伤着你。” 我赶紧爬起来,顺手抓起一张凳子,想将康九香扯到身后,她却执拗的不肯,我顾不上他,抬起凳子指着那男人,问他们是不是疯了? 这男人不理我,很不耐烦的让康九香赶紧出去。 康九香被这副场面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强撑着,问他们要做什么。 我也纳闷着呢,自从进了官赐村,不是僵尸欺负就是被人打,老子招谁惹谁了! 跟着九哥的年轻人蹿到前面,指着康九香的鼻子,对那男人说:“叔,这个贱货肯定参合了一手,不能让她走。” 那些人冲进来时,喊杀声滔天的气势把我镇住,毕竟我不是黑蛇会,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可我又不是想捏就捏的软蛋,那小伙指着康九香叫骂,我直接将小凳子砸过去,给他砸了个满脸开花,捂着鼻子哭喊起来。 战斗一触即发。 我肯定打不过这些个常年种地的村民,便索性推开康九香冲了过去,目标就是让康九香离开的男人,临死也拉个垫背的。 怎么说也是小伙子,冲到那男人身前后,我就搂着他的脖子左摇右撞,其他人担心误伤便不敢再用锄头,纷纷涌上来想将我俩分开,力不如人,眼看就被掰开胳膊了,我猛地转头,对那抓着我手腕用力的人唾了一口唾沫。 这招够恶心,但是管用。 他叫骂着松开,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唾液,而我也趁这个机会,张口咬住怀里男人的耳朵。 吐唾沫,咬耳朵,完全是女人打架的招数了。 被我咬到的男人大声咒骂着,我也发了狠,鲜血染红了牙齿,满口腥热的液体溜进嗓子眼里,他立刻没了威风,说什么赶紧松口,快把我耳朵咬掉了。 我心里冷笑,如果我说赶紧住手,快把我打死了,他们会听么? 有人对我拳打脚踢,打我一下,我就狠狠咬一下,没一会功夫就全停了,软磨硬泡的求我松开,我置若罔闻,也不知道哪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把尤勿拖了过来。 尤勿大喊:“你们打我也没用,我和他不熟......” 话都没说完就被打到了,我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继续咬着才是最好的办法,却实在做不到看着尤勿替我挨打,便松了口,那男人赶忙推开我,满脸的血混着疼哭了的泪,很是委屈,捡起锄头就要砸。 门外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是许祈回来了,面如寒霜,手里还抓着那把剑,他站在门外,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语气寒冷的快要掉出冰碴子,是对着那些村民去的,他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这两个小伙子是我的客人么?” 跟着九哥的年轻人扑倒许祈面前,哭天喊地的说:“许道长,你得为我们做主啊,这两个外地人把九哥杀了!” 许祈身子一晃,赶忙问他是怎么回事,随后又惊疑不定的说不可能,刚刚还见过小九。 说着话的时候,又是一大票村民乌泱泱的赶来,村长带头,步入祠堂,便看到他双眼通红,颤颤巍巍好像要快摔倒,喊了声许道长便泣不成声,闷头往地上一跪,说自己的侄子死得好惨,被僵尸咬死不说,连肉也啃了多半。 许祈大惊,绕过村长,走到村民们抬着的担架前,将白单掀开,惊呼一声:“天呐。” 此时也没人拦我,我便要去看那九哥死成什么模样,村长见我鼻青脸肿,也忘记哭了,还问我被谁打成这副模样,那年轻人告状说,是我杀了九哥,他带人来报仇的。 村长一巴掌把他呼了个跟头,擦擦眼泪,又开始向我道歉,说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这件事会给我个交待,希望我不计前嫌,救救官赐村的人。 听到这里我有点琢磨过味了,村长对我的态度一直很恭敬,难道认为我是制服僵尸的关键? 我不知道他脑子进水了还是许祈说过什么,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就问他九哥是怎么死的。 村长说是被僵尸咬了。 许祈挥挥手,说道:“村里谁家生了男婴,去找来没洗过的尿布,裁成布条,将小九的尸体绑在村口的柳树上,明早太阳出来,与柳树一起烧掉吧,不然就多一具僵尸了。” 说完,他怒容满面,告诉围殴我的村民已经收我为徒了,刚才的事,必须给个交代。 所有人看向年轻人,他不得以上前几步,小声说,晚上八点多,他正和九哥喝酒,我拿着刀去他家,把九哥办了。 村长又是一耳光将他打倒,还不解气,举起锄头边打边骂,旁边人拉架,村长怒吼着:“小九的尸体上还有牙洞,轮得到你在这胡言乱语?小王兄弟好端端的为什么杀老九?杀老九的时候怎么没把你的脑袋也顺手剁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问那年轻人是不是疯了,他满脸委屈的解释。 今晚他娘给许道长做晚饭,酒菜都不错,他就拉着九哥回家吃饭,因为只剩下最后一道蒸肉,他就让老娘早点休息了,喝到一半的时候,他去厨房添火,听到有人敲门,九哥去开的,等他回到正厅时,便看到我手握钢刀,疯狂的砍九哥的尸体,当时九哥已经死了,他又害怕,没敢吱声,躲进了老娘的房间,过了半个小时才敢出来。 村长冷笑着让他赶紧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却有旁人劝阻,说我杀了九哥,伪装成僵尸咬死。 村长吼叫起来:“老子给你头猪,你砍成稀烂之后,再伪装成僵尸咬死的模样给我看看,王小兄弟和小九无冤无仇,为什么杀他?” 年轻人想了想,认命道:“九哥对香姐有意思,白天听到你和许道长商量,想用香姐把这个外乡人留住,晚上就带我们抢香姐去了,还把他打了一顿。” 这几句话说得村长与许祈面红耳赤,康九香就干脆缩着脑袋钻到墙角里了,村长满脸尴尬,问我是不是真事。 我无所谓的说,确实被打了一顿,但我没有杀人。 许祈趁机岔开话题:“王震小哥肯定不是凶手,而且我们几个亲眼看到小九送来一碗蒸肉,现在可以确定了,那些肉应该是从小九大腿上切下来的!” 第三十章 没有僵尸没有鬼 告诫了一番关好门窗的废话,许祈便让村民散去了,只留下村长和另外两个能说上话的村干部。 那年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许祈与村长密谋的事情,等村民走后,村长便将康九香拉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康九香红着脸频频看我,最后点点头,说是在招待所等我,扭扭捏捏的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被许祈如此看重,只是心里面猜测,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刘为民将我弄来这里,会不会与秘密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文静的魂就在刘为民手里,这一切都是骗局? 暂时没有答案,我不断回想的就是自己平生经历,想找出可以证明我牛逼之处的蛛丝马迹。 许祈和村长说了两句,便对我和颜悦色道:“王震小......那个,徒弟?”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称呼,许祈长舒一口气,眉开眼笑对我说:“小九已经死了,你们之间的仇隙便一笔勾销吧,你这孩子也是,被欺负了也不对师父说,以后可不要这样了!” 尤勿捂嘴偷笑,我却浑身不自在,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被三十多岁的人当成孩子,给了谁也不舒服。 我没接话茬,而是问他,九哥到底是怎么死的,给我们送蒸肉的又是谁? 说起正事,许祈不再欢笑,正色道:“如果师父没猜错,应该是老族公将小九咬死,又有一只鬼切下尸体的肉,做成蒸肉送给咱们吃。” 又是僵尸又是鬼的,搞得我一头雾水,但心里还是窃喜,恶有恶报,九哥刚欺负了康九香,就被僵尸和鬼找上门了,真是让人喜闻乐见的事情。 尤勿有些害怕,问许祈吃了僵尸肉有什么后果,他虽然没咽下去,却也狠狠嚼了几下。 许祈摆手告诉他不碍事,眯起眼,阵阵冷笑:“别说你只是嚼了嚼,就算吞进肚里也不外乎是腹泻,那只鬼是冲我来的,我虽然做不到辟谷,却也是餐风饮露的道士,一旦吃下僵尸肉,三五天之内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用热狗血淋身才行,可一旦淋了,这一身道行便付诸东流,那只鬼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却没想到是班门弄斧,道爷我现在照样生龙活虎,早晚要收了它。” 我肚子里诽谤,一只鬼在他面前来了又走,追出去也没有抓到,还有脸说自己是道士! 尤勿问他,好端端的怎么又蹦出来一只鬼? 许祈也不知道,但他说应该坐棺天师有关。 现在还不能确定那口金丝楠木棺材里躺着什么怪物,也许是羽化登仙的元吉天师,也许是没成仙反而做了鬼的元吉天师,也有可能是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 尤勿说,不如开棺看看。 许祈连忙阻止:“开不得开不得,万一真是元吉天师,咱们撬了他的棺椁,龙虎山会倾巢而出把咱们大卸八块,而且我现在还摸不准那坐棺天师的作用,如果是镇.压某些硬茬子用的,一旦开棺,咱们就全完蛋了!” 村长向他提议,不如去龙虎山禀告一声,找几个德高望重的老道长过来主持一下。 这话一出口,许祈满脸不高兴,一句话都不说,就用那种你是不是看不起道爷的眼神盯着村长,直到村长手足无措,表示一切都由许祈做主,这才转过脸,抿了口茶水,一言不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却没时间陪他们耗下去,就对许祈说,这一晚太受挫折了,被人打了两顿,必须要回去休息。 许祈瞪了村长一眼,笑眯眯的对我说:“乖徒儿自便吧,师父晚上就在祠堂等僵尸,你要是睡不着,可以来找师父聊天。” 他脸上热切的笑容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打个哈哈,拖着尤勿落荒而逃,却没有回宾馆,而是想去村南看看。 黄老头的祖宅就在村南,来官赐村两天了,被人又打又骂不说,却连正事的影都没摸着,我当务之急不是搞清楚自己和官赐村的秘密,而是救文静。 指指高悬的月亮,尤勿问我怎么不怕僵尸了。 我说怕也要去看看。 尤勿笑呵呵的说:“回招待所吧,老爷子等着你呢。” 我略一愣神,就问尤勿怎么知道,随后脑筋转了弯,质问道:“你俩是不是私下有联系?你到底站在谁那一边啊?你是不是背叛我了?” 尤勿指指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说:“必须背叛你,跟着你光他妈挨揍了。” 我正要骂他,尤勿正色道:“别闹了王震,我和你站在一起,但这个阵营不是咱们两人而是三个,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无条件信任刘老爷子,已经准备认他当干爷爷了,你别着急,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棺材?” 经他一说我才想起来这回事,一直没顾得上问,此时便让他老实交待。 尤勿郑重说道:“你自己走进去的,你也不想一想我睡得正香,怎么会发现你不在房间?是你敲玻璃把我吵醒了。” 尤勿说,昨天夜里听到敲玻璃声,迷迷糊糊的爬下床打开窗子,便看到我背对着他,已经走到十几米外的路灯下了,正要喊我,冷不丁的想起窗外人影的事情,担心闹鬼,便先给我打电话确认,可我不接电话,他就来我房间敲门。 门虚掩着,一推便开了,我的手机在床上,房间的窗户敞开,这时候已经看不到我的身影了,尤勿便打给刘为民。 那老头回来之后就皱着眉头给我算了一卦,卦象是升官发财,没有危险。 尤勿以为我在开玩笑,刘为民却告诉他,我中招了。 事情的经过还要从刘为民让我独自去官赐村闲逛开始,刘为民对尤勿说,之所以有那样的决定,是因为他收到一条消息,纸扎铺怪老头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是常年在文庙街捡垃圾的老人。 我们一直想不通,究竟是谁杀了怪老头,师婆小白被怪老头逼得有家不敢回,刘为民也没有动手,黄劲柏更不会杀自己人,而现在刘为民确定了,那老头根本就是黄劲柏本人。 照他估计,应该是他跟着我们到了文庙街时,被黄劲柏看到了,于是用了个假死而遁的法子。 之所以刘为民没有将怪老头与黄劲柏联系在一起,一是纸扎铺却是死了人,而黄老头活着,二是刘为民认为,如果黄劲柏出手,师婆不可能有家不敢回,而是直接回老家了。 现在确定怪老头是黄劲柏,为什么没有直接弄死师婆的原因还不得而知,也许是放线钓鱼,也许是猫儿耍老鼠?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在明刘为民在暗的办法根本没用,那黄劲柏早就见过我和尤勿了。 当天我在桥上遇到中年人时,他曾对我们去文庙街的目的发出感慨,如果让他传话的人就是怪老头,倒是合情合理。 可让我想不明白的却是,如果我们来到官赐村的事被黄老头得知,他把我弄进棺材干嘛?直接让我跳河多干脆? 尤勿阴森一笑,说道:“有一件事是老爷子点拨,我又实际考察发现的,昨晚你中邪了,今天咱们在祠堂见到鬼时,你的牛逼师父,龙虎山许大道长也在场,那鬼就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的进来又大摇大摆的出去,你不觉得他忒傻逼了些?” 其实我对这件事也挺不以为然的,僵尸野鬼都冒出来了,许祈还一个人在祠堂傻乐呢。 尤勿说道:“许祈肯定不傻,否则龙虎山不会派他出来,可如果针对他的是更加厉害的人呢?你想想,昨晚你中邪,今天有鬼出现,这两件事都有一个人在场,就是你的寡妇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老爷子都说黄老头的儿媳是寡妇,你还执迷不悟?当你是我呢,走哪都有美女献身!” 我大张着嘴,无比震惊的看着他,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又开始补刀:“我也是刚知道昨晚你和寡妇姐姐眉来眼去一番,老爷子夜里回来,只说黄老头的儿媳妇住在二楼,估计是发现咱俩,派来监视的,现在明白了吧?老爷子派你出去,是想看看村里是否真的有僵尸,他一直保护着你呢,你还悄悄的骂人家。” 双腿发软,胸口发闷,我蹲在地上大口喘气,好悬没有被尤勿的一番话气晕过去。 他拍着后背帮我顺气,有些怜悯的说:“守着小文静多好?还想玩寡妇?玩现眼了吧!” 我低声吼道:“我他妈只是觉得康九香可怜,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其他心思,你知道她差点被强暴时的模样么?想一想都让人心疼。” “谁知道是不是演戏呢?如果是真的,呵呵,”冷笑两声,尤勿说道:“九哥前脚施暴,后脚就被僵尸杀了,偏偏老爷子在村里转了一天一夜,连只僵尸毛都没有看到。” 我说如果没有僵尸,为什么许祈会发现僵尸肉。 尤勿揶揄道:“人家许大道长眼光毒辣呗,都把自己辣成睁眼瞎了,至于黄老头为什么弄你进棺材的原因,嘿嘿。”尤勿卖个关子,说道:“白天你睡觉的时候我去祠堂看了老族公的棺材,你猜我看见啥了?” 第三十一章 半个僵尸 白天我在招待所睡觉的时候,许祈将尤勿叫到祠堂,询问了我们的来历。 因为那是老族公的棺材,而我被救出来时,又穿着一身七品官袍,许祈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是被老族公弄进棺材。 可尤勿知道,我是中了黄老头的邪术,独自离开招待所,他瞧那口棺材很厚重,就鼓足力气抬了抬棺材盖,连一根头发丝的高度都抬不起来。 许祈笑着告诉他,这是上好的黑酸枝木打成的棺材,棺材盖就有两百多斤,抬不动也是正常的。 说完话后,也不知是炫耀还是为了啥,许祈在棺材旁横扎马步,平伸双臂,两只大手弓成鹰爪子,扣住棺材盖的缝隙,哼哼几声,就把盖子掀开了。 也就是这个机会,尤勿看到棺材盖的内侧刻着三个字。 逃逃逃。 如果我有夜视的能力,那晚在棺材里会看到这三个字,就在我脸的正上方。 可我想不通老族公为什么在自己棺材里刻这样的字,问尤勿有没有对刘为民说,他是怎么分析的? 尤勿满脸无奈的对说我:“你咋就不明白呢,那是专门刻给你看的,跟老族公没有关系!” 这样说我就更听不懂了。 尤勿解释道:“试想一下,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给老爷子打电话,而是感觉你鬼鬼祟祟便跟在后面,发现你进棺材之后,我肯定要救你,咱俩合力把棺材打开,你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到那三个字?全封闭的棺材里,多出三个让你逃走的字,你是不是以为闹鬼了?是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收拾东西逃出官赐村?” 照着他的思路设想,情急之下,我肯定会先离开再作打算,可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对劲,问尤勿:“可你没有跟着我,若不是许祈及时出现,我已经挂掉了,也就说刻字的人对我的生死并不在意,只想让我离开,他为啥不直接干掉我?” 尤勿再次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说道:“可你没有死,而且根本死不了,稍稍动脑子就能猜出来,被关在一口严丝合缝的棺材里,一个小时左右就把你闷死了,而就是这一小时之中,有人发现棺材动了,村长来了,准备烧死你的过程中,接连有人出怪主意拖延时间,硬生生的拖到许祈出现,未免太巧合了吧?” 稍稍停顿,他又说一句:“你进棺材的时候,藏在房梁上等僵尸的两个人都睡着了,他们不怕摔死自己?换了我,呆在随意会来僵尸的祠堂中肯定睡不着,而且你一个人的力气抬不起棺材盖,那是谁帮你躺进去的呢?” 我接着他的话说:“你怀疑当时在祠堂值守的两个村民是黄老头的帮手?” “正是。” 看着尤勿牛逼哄哄的模样,我心里一阵紧张:“回去叫上刘老爷子快走吧,这里不能呆了,感情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咱们的来意,咱俩还以为隐藏的挺好。” 尤勿说知道就知道吧,照样拿咱们没办法,别看黄老头在背地里折腾的凶,真敢见血,刘老爷子就叫人围村了。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我真想问问尤勿,刘为民是不是给他吃糖豆豆了! 走到招待所门口时,我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康九香,尤勿说,反正她先使美人计,我应该将计就计,趁机打入敌人内部去。 本来我懒得搭理他,可尤勿下一句话彻底把我惹毛了。 “说的难听些,文静的魂在黄老头手里攥着,谁也不知道黄老头会咋折腾她,别忘记还有只男鬼惦记着文静呢,万一被糟蹋了,你现在也能拿黄老头的儿媳妇出出气。” 尤勿的话有股魔力,牵着我的思维想象出文静被人欺负的悲惨处境,心里焦急万分,却找不到撒气的地方,死死咬着嘴唇,一颗颗泪珠子簌簌坠落。 刚报了丧的尤勿又开始说些吉利的话,不断安慰我说那只是最坏的可能,而且黄老头只抓走文静的魂,身子还安然无恙的留在家里,如今这社会,失身都不算大事,别说失魂了,要是将来文静嫁不出去,他会义不容辞的扛起这个担子。 我冷着脸告诉他,宁可一辈子单身,也比嫁给他强。 尤勿不乐意了,抓着我嘟嘟囔囔的进了招待所,三嫂照旧在吧台里坐着,对我们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变,笑嘻嘻的打个招呼,也不避讳尤勿在场,当着他的面说道:“王兄弟,你家九香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明天再抽空子来找你。” 对文静的担心,让我连带康九香也恨上了,正要让三嫂转话骂她一句,三嫂便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九香不让我说的,可事关你俩的终身大事,三嫂也只能多嘴了,晚上你们在祠堂里闹了一场,她家人听到消息,把九香绑了回去。” 三嫂略带小心的看着我:“不是她娘家人,是婆家,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问她,康九香婆家是不是姓黄,三嫂赶忙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黄家人不好惹,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可村里没人敢得罪他家,不过你应该不怕,有许道长给你撑腰,即便黄苍黄松的爹回来,也不能将九香攥着不放。” 三嫂的话里颇有一番玄机,我想问问,尤勿却说我又被打了一顿,先回去洗漱一番,稍后再来向三嫂请教。 刘为民还等着,我便和尤勿赶忙回屋了。 可推门一看,三间屋子都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尤勿给刘为民打电话,我去卫生间洗脸,刚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当时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糟了,刘为民挂了。 冲进去一看,没有刘为民死相凄惨的尸体,狭小卫生间的淋浴器上却挂着七八只死鸡,绳子拴着鸡脑袋,所有的鸡冠子都被割掉了,血肉模糊,而卫生间也杂乱不堪,原本摆在架子上的洗漱用品全部打翻在地,好像有过一场搏斗。 我喊尤勿,他看到卫生间的情况大吃一惊,正巧在此时接通电话,尤勿满口担心的问刘为民在哪里。 刘为民说,有点事,出来了。 见刘为民没有危险,尤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估计他对亲爹都没有这么关心。 死鸡挂在刘为民的房间里,尤勿对着电话说:“老爷子,有人在你屋里捣乱了,给你挂了七八只死鸡。” 刘为民却说:“那是我弄得,现在不方便说话,你们把房间收拾一下,晚上不要乱跑,等我回去。” 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就挂机了,我心里挺腻歪,尤勿却不嫌脏,美滋滋的将那些死鸡取下来,还说公鸡打鸣,百鬼退避,这一定是某种避邪大阵。 我默不作声的收拾着,卫生间里浓重的血腥味呛得我想要呕吐,也不知道刘为民怎么把这些公鸡弄死的,四处都是血迹,直到我捡起一个塑料杯时,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就是那种简陋招待所里,摆在卫生间让客人们刷牙用的白色软塑料杯子,里面的血迹已经快要干涸了。 不是溅进去的血点,而是装过多半杯血液,留在杯壁上的痕迹,就好像有人将杯中血饮尽了一样。 心里大感古怪,抓起一只死鸡仔细研究,我发现鸡头的伤口很不整齐,还残留了许多冠子肉,绝不是利器割掉了鸡冠子的模样,反倒有点硬生生被人啃掉的感觉。 我左手抓着塑料杯,右手提着死鸡,很茫然问道:“尤勿,你说刘为民会不会有喝血的习惯?” 尤勿热火朝天的收拾卫生,头也不抬的回道:“不止,他还吃人呢。” 他已经陷入盲目崇拜的境地,我估计把证据给他看,尤勿也会说这是个人爱好,让我别多管闲事。 把刘为民的屋子打扫干净后,尤勿要去找三嫂聊天,我没有去,独自回了房间思考那些死鸡的问题,渐渐就走神了,想到了文静与康九香这两个女人。 来官赐村两天了,丝毫没有文静的消息,也不知她被关在那里,正承受着怎样的苦难,我是来救她的,却参合到另一件破事之中,为了救一个女人被村民们揍了两顿不说,那女人还他妈的是个骗子! 好不容易遇见一位道长,乍一看去,有股宝剑出鞘的锐意,赶忙卖了自己拜他为师,满以为这下有了靠山,结果画风一变,才发现许祈居然是个逗比,被人耍的团团转,还一个人傻乐呢! 越想越委屈,我发现自己除了被人牵着鼻子走,再没有半点拯救文静的能力,偏偏牵着我鼻子的人,始终让我无法相信。 忽然想喝点酒,便跳下床去找三嫂,还没出门却听见砰砰两声,有人在敲玻璃。 扭头看去,脏兮兮的玻璃上竖着写了三个大字。 逃逃逃。 笔画的尽头,还有粘稠的液体顺着玻璃留下。 我赶忙冲去,拉开窗户一看,十几米外的路灯下,一个穿着清朝官服...... 第三十二章 天师棺,始动 路灯下,那个正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跳跃的身影,让我的下巴不受控制的坠落,嘴巴张的足以塞进一个鸵鸟蛋,脑中嗡嗡作响,心里躁躁的有股子冲动,我想把尤勿的嘴巴撕烂,让他以后不要瞎哔哔。 我只在电视里见过僵尸跳,和此时老族公差不多,稍有不同之处,因为老族公只有一条腿。 第一眼看去,只是一个很纤细的黑影一起一伏,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怪物,直到路灯的黄辉将他笼罩后,便看清了他身上宝蓝色布料的清朝官服。 没有戴官帽,因为他戴不上了,半边脑袋挂着稀疏枯黄的头发,披在左侧肩头,胳膊也不是平伸,而是直直的贴在身侧,跳动时,只有脚腕用力,整个身子像是一块钢板,巍然不动。 他停在路灯下后,没见他的脚动却缓缓转过身,虽然隔着十几米,可他的模样却在我脑中浮现。 半张皱纹密布的老脸已经腐烂,嘴唇上掀,露出一颗小拇指长的尖牙,塞满眼屎与泥土的左眼窝中,溢出一滴浑浊的眼泪,即将坠落。 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眼泪,只是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就好像感同身受那样,心里涌起了一股十分厚重的悲哀,痛到心碎,茫茫然只想落泪。 他是半个僵尸,或者说他只有半边身子,就好像被人用屠龙刀从头顶劈开,分成两半。 路灯下的老族公停顿片刻,随后猛地抬起仅剩的一条胳膊,指尖的方向是我脑袋旁边的玻璃,我下意识扭头,那三个用血写出来的“逃”字已经快干涸了,一道道沾染灰尘的血迹,好像指尖抠在玻璃上的划痕。 再看时,老族公已经转过身,单条腿,一蹦一蹦的消失在黑暗中。 僵尸,却像是油灯将灭的蹒跚老人,让人心疼不已。 随着他的离去,我的心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股将整个人笼罩起来的悲伤骤然间消失,就好像压着我心脏的重物灰飞烟灭,心脏像皮球一样猛地反弹,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这时候我才感觉头皮发麻,双腿打颤,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湿,冷不丁的惨叫起来:“救命啊,僵尸来了!” 无意识的后退两步,脚尖磕脚跟,我跌坐在地上,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外面传来跑动声,尤勿直接踹门而入,将我扶起来后,大喊着:“哪呢哪呢?僵尸在哪?” 我指着窗外说:“跑了,快把刘为民叫回来,老族公出现了。” 尤勿跑到窗边张望,看到了玻璃上的血痕,凑过鼻子闻了闻,问我是谁写的字? 我惊魂未定的告诉他,应该是老族公,他被人劈成两半了,半个僵尸。 尤勿的脸抽搐起来,问我有没有喝酒,随后便给刘为民打电话。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在僵尸出现的夜晚,刘为民关机了! 三嫂也跑了进来,询问刚刚发生的事,我被吓得神志不清,是尤勿讲的,他用身子遮挡了窗上的血字,只说我看见僵尸在路灯下,这才喊了一嗓子。 三嫂要通知村里人,我让她先去祠堂找许祈。 三嫂走后,尤勿便问我,是不是要把真相告诉许祈,他劝我最好不要这样做,一切等刘为民回来拿主意。 我直接骂了回去:“拿你妈了个腿,你们不是说没有僵尸么?不是说一切都是黄老头搞出来的假象?你他妈不是挺能分析么?你再给老子分析分析,刚才是怎么回事!” 尤勿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抱着胳膊,思忖道:“我想想啊......嗯,应该是进棺材的事没有吓到你,所以有人乔装僵尸,铁了心要逼你离开。” 我狠狠点头:“有道理,僵尸肯定不存在,你他妈给我舔一口玻璃上的血,以后说啥我都信!” 尤勿的脸上闪过一阵挣扎,最后还是放弃了,愁眉苦脸的对我说:“如果刚才真是老族公,那将你塞进棺材的应该也是他,可他为什么叫你逃走呢?还有,他怎么确定许祈会及时赶到,将你救下?就算僵尸能掐会算,他为什么找你不找我?你俩是亲戚?” 尤勿的嘴巴不止像乌鸦一样传递坏消息,有时候还像乌鸦一样聒噪,我被吓得魂不附体了,他却苍蝇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嗡嗡,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最后坐起来告诉他:“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 尤勿一愣:“文静怎么办?” 我喘着粗气告诉他:“回家卖房子卖地,弄到钱就去龙虎山茅山这些地方找高人求救,实在不行,老子往天.安门前一跪,看国家管不管吧!” 尤勿哭笑不得,死死将我拉住,正跟他僵持着呢,三嫂火烧火燎的跑回来,扶着门框喘息两口,尖叫道:“王震不好了,许道长被鬼上身了。” 看着三嫂慌张的模样,除了一声操,再找不到任何字眼表达我的心情。 我对许祈没什么尊敬和仰慕的感觉,但出于对同类的友情,我还是希望许大道长健健康康的活着。 可他一龙虎山大道长,居然被鬼上身了?! 他怎么不去死呢,别留在世界上给龙虎山丢人现眼了。 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可他毕竟是名义上的师父,还要去看看情况,让尤勿留在招待所等刘为民回来,我便一路小跑的到了祠堂,里里外外的围了不少人,靠近之后,就听到村长吼叫着让大家分头去找。 村长站在桌子上发号施令,远远看见我,便笑得合不拢嘴,说是许道长的高徒来了,让大家赶紧挪个过道出来。 村长跳下桌子,抓着手将我向祠堂里带去,大声嚷嚷着:“小王兄弟,出大事了,许道长被鬼上身,打伤了两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看看他的表情,疑惑道:“出了这种事,你怎么笑的合不拢嘴呢?” 村长一愣,扭头看看身后的村民,遮遮掩掩说的自己长了张笑脸,越着急越痛苦的时候,看上去越像笑容。 进了院子,村长堵着门喊道:“行了,大家五人一组,散开了去找许道长吧,相互监督,所有人不许出村,遇到老族公就麻烦了。” 有村民问他,万一许道长跑出村怎么办?看他发疯时的样子,很有可能会去老族公的坟地附近。 村长拍着我的肩膀,大包大揽道:“这不是有许道长的徒弟么?最危险的地方自然是他去找了。” 我差点吓尿了,别人还不知道老族公出现,可我却亲眼见到了,也就是祠堂与老族公离去的方向相反,我才敢出来看看情况,现在出村,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我赶紧对村长说,拜入许道长门下时日尚短,难以担此重任,而且我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是要以静制动,我留下坐镇祠堂才是最好的办法。 村长哈哈大笑,老鹰提小鸡似的,揪着我的领子拖进了祠堂,边走边说。 差不多十几分钟之前,留在村外,看守老族公坟地的人跑了回来,说是坟坑闹鬼了,时不时传出女人的冷笑,所以请许道长过去看看。 当时许祈正和村干部商量事,一听这话,抓起宝剑就要出门。 可谁也没想到,他刚走几步就抽着脖子晕倒在地,嘴里喷着白沫,村民要抬他去看医生,许道长却使了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嗖的拔出宝剑转了一圈,不让村民靠近他,随后捏个兰花指,咿咿呀呀的绕着祠堂唱戏。 之所以说他鬼上身而不是精神病复发,因为许祈唱了一曲穆桂英挂帅,从他嘴里喊出的声音,赫然是尖细尖细的女声。 村民认为许祈被鬼上身,一拥而上想要制服,却被他三拳两脚的打晕几个。 最后,许祈捏着兰花指,妖里妖气的警告村民,永远不许靠近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便跳过墙头,不知道跑去哪里。 听他的语气,上了身的应该是楠木棺材里的女鬼,所以许祈很可能跑去坟地。 进了祠堂之后,村长便将许祈时常挎在身上的布囊拍进我怀中,郑重道:“小王兄弟,许道长就拜托你了!” 我双手后背,就是不接那布囊,苦着脸告诉他,我是个什么货色他应该清楚,我给许祈当徒弟都不超过两个小时,让我去救人,就是让我去死。 祠堂里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两个村干部,那九哥死后,就是村长带着他俩与许祈商量计划。 听到我的抱怨,他俩笑了起来,说是村长刚刚的一番话是官方说法,真相却是许祈在村外等着我呢。 “小兄弟,其实许道长今夜将我们留下,就是商量他的后事,他认为老族公变成僵尸,一定有人在背后使坏,这人害了小九,还想用僵尸肉害许道长......”村干部看了看有些悲痛的村长,继续说道:“所以他准备假装被僵尸咬死,藏起来等那幕后人露出马脚,却没想到坟地先出了事,所以许道长将计就计,使了一招假痴不癫。” 我将信将疑,问他们,许祈要我怎么做? 村长说:“没留下话,只是原本的计划是许道长今夜假死,连夜下葬,再让你把他挖出来,谁也没想到会插进来一档子事,许道长中途改变计划,也不方便当着许多人面再嘱咐我们了!” 我又问,既然啥也没说,他们凭什么认为许祈不是被鬼上身,而是在装疯? 村长信誓旦旦的保证,许祈唱戏的时候,很隐晦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笑了,问村长怎么证明,那眼神不是唱戏女鬼在对他发.骚,而是许祈在传递信息? 村长语噎,稍后说道:“确实没办法证明,可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呀,你这当徒弟的不出马,谁出马?” 我诚心实意的说:“不是我不救,是我没那本事呀,你还不如联系龙虎山,让他们再派几个道长来呢。” 村长垮了脸,唉声叹气一番,无奈道:“小王兄弟,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联系,这里面涉及我们官赐村的隐秘,不过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你吧......” 第三十三章 起尸 村长高深莫测的讲了官赐村的秘密,气得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他的秘密就是,官赐村与如今的龙虎山没有半毛钱关系。 虽说村里的祖先是四十六代天师张元吉以及他的弟子扈从,但张元吉是被皇帝和大臣联手弄下台的,继任天师之位的是他儿子。 是儿子,而不是长子! 用脚也能想明白,搞掉天师又必须保留天师的位子,那新天师肯定不能是老天师的嫡系,而新天师想坐稳这个位子,必须要讨好朝廷,讨好的方式很简单,高度赞扬朝廷搞掉老天师的行为是正确的,是为老百姓着想的。 所以一个与爹不亲的儿子,时不时的说两句风凉话,上行下效,龙虎山的人哪会正眼看待官赐村? 张元吉去世之后,龙虎山就与官赐村划清界限了。 这一次能请来许祈帮忙,因为他是张元吉长子传下来的那一脉,否则村干部在龙虎山上说出花儿来,也不会有人搭理这事。 怪不得我总感觉许祈是专门负责搞笑的,感情他在龙虎山根本就是被排挤的派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人,最拿手的就是苦中作乐。 可话说回来,许祈再水,也坚信这里闹僵尸,而刘为民称许祈为小道士,却矢口否认老族公的存在,他俩到底谁更水? 也许......刘为民竭力隐瞒的原因,就是不想让我知道? 我正沉思着,村长拍我肩膀说,故事也听了,现在许祈下落不明,我作为他的徒弟,应该赶紧去会合或者搭救他。 不用他说我也准备去,抛开实力不谈,许祈的态度还是端正的,得让他给我的事拿个主意,否则我再这样没头苍蝇的转下去,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谁杀的。 不过去也要有去的方式,我让村长派几个人跟着,他死活不答应,被我逼的没办法了,跑回家拿了一把双筒猎枪,还有两颗拇指大小的子弹,村长撂下狠话,这是唯一能给我的支援,要么拿着枪去救许祈,要么他现在崩了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背上布囊提着猎枪,毅然决然的出了祠堂,一路向村口走去,村长说,如果许祈装疯,他会在村口的柳树下等我,如果被鬼上身,我去坟地救他。 打定主意,见到许祈最好,如果他不在柳树下,我是绝对不会去坟地的。 今晚的月亮很给面子,茫茫的野地都披着一层银辉,偶尔吹起的微风让我十分惬意,拼命生长的野草被风吹的哗哗响动,非但不恐怖,反而有股旺盛的生机,我一路上猫着腰,到了村口也不敢喊人,瞪大了眼睛寻找许祈的身影。 柳树在几座老房子后面,半米粗,许祈说那是龙虎山的前辈亲手栽下的。 看到三间联排的老房子后,我就小声喊着许道长,许道长你在不在? 边喊边走,拐个弯,便看到了被柳树枝桠遮挡的身影,孑然而立,有点高处不胜寒的高人感觉。 我惊喜的喊道:“许道......嘿,不叫师父不理人是吧?” 向他跑去,柳树下的人听到声音也缓缓转身,即将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刹那,有句话在我脑中猛然炸开。 许祈好像说过,他让村民将九哥的尸体绑在柳树上,后来还对我解释,柳通留,可以留下九哥最后一丝人味,压制尸变,而且那粗柳树是龙虎山前辈栽的,活了几百年,保不齐都成精了,不会看着子孙后代变成僵尸,如果不在柳树上绑一夜,而是直接烧掉,九哥下辈子都做不成.人。 想起这些话,那人也转过来了,毫无人性的脸孔上,最醒目的就是那两颗嘴唇盖不住的尖牙,原本拴在他身上的绳子已经掉在地上,看到我后,九哥好像饿了十几天的野兽那般嚎叫起来,张牙舞爪的扑向我。 没有像僵尸那样蹦蹦跳跳,分明一副狂犬病发作才有的模样。 乍一看到他嘴里的尖牙和疯狂的模样我还吓了一跳,直到九哥吼叫起来,我二话不说,抬起双筒猎枪,瞄准,扣动扳机,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心里忍不住为自己点个赞。 就好像钢镚掉在地上的脆响,叮咚一声,子弹冲出枪口,划出一道漂亮的跳水线,轻轻砸在我的脚背上。 没有喷吐火焰,没有炸药骤响。 村长给我的两颗子弹里,根本没有装火药。 我连操村长姥姥的心都有了,可我和九哥本来就离得不远,我愣神之际,他已经冲到身前,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其他,下意识的抡圆了胳膊,将猎枪砸向九哥的肩膀。 好像砸在屹立千年的巨石上,手腕震得生疼,猎枪险些脱手。 可喜的是,也许此时的九哥与石头一样坚硬,却毕竟没有巨石的重量,被我砸的身子一歪,原本掐向我脖子的爪子擦着鼻尖而过。 别说是变成僵尸,就算他活着的时候,我也打不过他,而这一次的交锋也证明了,留下只会死。 扔掉猎枪转身就跑,心里将村长的祖宗操翻了天,仓促之间也顾不上看那九哥追没追,只是拐过那三间破房子之后,被地下的枯枝绊倒,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才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静谧的夜,连风声都停止了,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传出好远。 而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是梦,没有一丝证据,证明九哥曾存在过,仿佛是我脑中的幻想。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琢磨着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犹豫再三,捡了根结实的树枝,一点点的朝那柳树靠近。 听老人说过,遇到鬼打墙的时候一不能慌,一慌神就会被鬼趁虚而入,二不能盲,就是不能盲目乱走,因为鬼给你打出来的路,肯定不是生路。 所以我想看看九哥还在不在,如果真是鬼打墙的虚像,我就坐地上不走了。 可绕过破房后,我却看到九哥站在柳树下,仰着头,一副迷茫神色,好像月下哲人似的思考着什么,时不时还用指头戳那粗壮的树干。 不管他哪根筋搭错了,我趁机溜走才是上策,踮着脚鬼鬼祟祟的后退几步,正要转身狂奔,便听到许祈的声音轻轻呼唤:“徒儿......王震......不要走。” 扭头一看,许祈正从那破房窗户中探出脑袋,招手叫我过去。 另一只手还握着宝剑,让我笃定他是许祈,小心靠近后,他便问我怎么跑这来了。 我憋了一肚子气,大倒苦水,我说村长那个贱货让我来救你,给个杆猎枪却...... 听我说完,许祈笑的很是欣慰,还要摸我头,我歪着脑袋避开,他说我有心了,没有白收我这个徒儿。 我问他为什么在这,村里人都说他被鬼上身了。 许祈干笑两声,说自己一不留神中招,可毕竟是积年老道士,跑出村口便恢复清明。 我撇撇嘴,心里有些不屑,就问他蹲在这里干嘛?怎么不去捉鬼? 许祈却说,他恢复神智的时候才发现,那只鬼上了他的身,将拴着九哥的绳子解开了,这番举动必然有深意,所以他藏在这里,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子,这许祈还有些脑子,可随即却反应过来,怒声质问道:“许道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僵尸咬我啊?不想收我为徒你可以直说,没必要见死不救吧?你杀人灭口啊!” 我起身要走,却被许祈一把拉住,他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经过这件事,已经百分百的信任我了。 不等我发表意见,许祈急忙说话:“徒儿,冤死惨死的人会化作厉鬼回来报仇,可你听说过,僵尸也会回来报仇的么?这根本不可能,厉鬼心中有怨有冤,而僵尸的眼里只有血,它们见人就杀,毫无人性。” 老族公就没有吸我的血,但我想听听许祈准备说啥,再决定是否告诉他。 许祈说道:“事情就奇怪在这了,村里的两个小丫头被咬死时,大家还不确定是否有僵尸,拗不过两个丫头的父母便草草下葬,没有烧掉尸体,可那俩丫头至今都没有变僵尸,反倒是小九,没过几个小时便起尸了,这说明老族公对两个丫头手下留情,因为一旦成了僵尸,下辈子就做不成.人了。” 僵尸没有人性,所以许祈怀疑有人在背后控制老族公,三个受害者才有不同的待遇。 虽然小丫头死时我不在官赐村,但与九哥有仇,自然也成为了许祈怀疑的对象,不过从我刚才的反应看来,连九哥都对付不了,也就不可能控制老族公。 我抱怨道:“许道长,你这种鉴别善恶的方法太危险了吧,会死人的!” 许祈赶忙拍着胸脯说,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最疼爱的徒儿遇到危险,他走到窗前,捡起一个草人给我看。 就是稻草编成的人偶,怀里还抱着一根树枝,许祈说草人就是屋后的九哥,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别说我及时脱险,就算被九哥抓住,被他控制的僵尸也不会咬我,只是观察一下我的反应罢了。 头一回见识到传说中术法的威力,我大感好奇,想接过来看看,许祈却赶忙放回原位,他说草人必须被月光照着,否则就不灵了,如果我想学,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会倾囊相授,将我培养成龙虎山的明日之星。 虽然许祈满脸真诚,可我却大感怀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许祈神秘一笑:“走,陪师傅去把那口金丝楠木棺材挖出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第三十四章 马脸再现 许祈要动楠木棺材,我立刻打了退堂鼓,这家伙太不长记性了,棺材里随便跑出一只女鬼就上了他的身,他还想去抄女鬼的老窝? 对此,许祈解释说自己太大意了,那只女鬼根本不是棺材里跳出来的,仅仅是装神弄鬼一番,跟在村民身后去了祠堂,偏偏祠堂里有官赐村先祖的牌位,就是敬鬼神的地方,许祈一时没能察觉,再加上棺材有异动让他心神失守,这才给了女鬼可乘之机。 如果那女鬼真是金丝楠木棺材里的主,结果就不是许祈被鬼上身,而是官赐村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我赶忙对他说,明知道棺材里的主子厉害,咱还去开棺,合适么? 许祈微微一笑,也不管屋后的九哥,拖着我走向坟地,说了一番让我瞠目结舌的话。 “徒儿,如果让你有家财万贯,又位高权重,你会做什么?” 我试探着回答:“找几个漂亮老婆?” 许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深吸口气,又问道:“要有追求,记住,要有追求,你再回答一次。” 我恍然大悟,信心十足的告诉他:“寻找自己的真爱!” 许祈脚步一绊,要不是我及时扶住,他就摔倒了,他苦笑着说:“这样吧,你有家财万贯,位高权重,妻妾成群,这时你会怎么做。” “享受生活呗,你到底想说啥呀?” 许祈再也忍不住了,在我脑袋上敲了一瓜,佯怒道:“你不想当皇帝?” 我略一呆滞,随即问他:“你喝多了吧?你想搞资本主.义复辟我还当你有野心,可你想背叛人民重建封建王朝?别说你在龙虎山不受待见,就算你是最大的道长,你挡得住机关枪么?” 许祈反问我,咋知道他不受待见,我说村长讲的,许祈恨恨的骂了几句,不再绕弯子,直说起来。 他说道:“明史中,元吉天师触犯国法,被流放六年,可道史中写的,元吉天师却是在外云游六年,谁都以为道史袒护元吉天师,可几千年来为非作歹的道士如过江之卿,你见那些书写道史的人偏袒谁了?我不知道你从何得知元吉天师的事迹,但八.九不离十,元吉天师虽然被流放,可没多久便回到了龙虎山,随后,他表面上云游四海,实际是寻找龙脉,想要自己当皇帝。” 翻开历史书,这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人比比皆是,不用许祈说也知道,张元吉最后失败了。 许祈继续说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元吉天师还是失败了,但他不是一无所获,具体有什么收获呢?师父也不知道,只是无意间听到山里的传闻说,元吉天师悟出了老祖天师留下的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天师坐棺,位列仙班。于是,朝廷秘密派人来官赐村刺杀元吉天师,将他的尸骨运回龙虎山安葬。” 许祈听到的,就是两个老道士探讨,为什么山里总不待见他们这一支的传人,张元吉都想谋反了,新天师自然要不遗余力的划清关系。 而这次来到官赐村,许祈无意间发现了刻有天师坐棺图案的金丝楠木棺材,他瞬间联想到了张元吉,虽然他不知道棺材里装着什么,但应该是宝贝,许大道长自然不肯放过。 我停下脚步不肯再走,很夸张的反问他:“应该是宝贝?万一是千年大僵尸呢?你不是也怀疑张元吉躺在里面么!” 许祈再次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师父有两个证据,第一,有人一直针对师父,他想逼我走,也许就是棺材里有好处,他想独占,第二个证据就与你有关了,究竟是做官还是坐棺仍未可知,可坐棺棺材出现了,你这小毛猴不也做了官?带你这个官去挖那个棺,一定错不了!” 许祈的话让我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到,莫名出现在我身上的官服居然可以这样解释,看来这就是许祈一直对我眉目传情的原因了,可我不是天师,我那官也没人认呀! 我赶紧拉住许祈,三言两语说了自己见到老族公的事,郑重告诫道:“许师父,我估计老族公接连两次向我示警的原因,就是担心你误以为我有用处,莽撞的开了棺材。” 许祈丝毫不信,说道:“狗屁,我没来之前你就进棺材了,如果是他把你装进去,那身官服不也是他给你换的?不过他只有半边身子,确实是个问题,怪不得三具尸体上只有一个牙洞,原来如此!” 最后,许祈不顾我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赶去坟地,我不想去,可他手里攥着一张拴了红线的鬼画符,说是符咒一毁,村口的九哥就失去控制了,我不跟他走,就得被僵尸咬死。 无奈之下,只好跟他上山,许祈的脚程极快,又惦记着天师棺,索性将我扛在肩上一路狂奔,到了老族公的坟坑才将我放下,他走到一颗歪脖子树下,三两下挖出来一身清朝官服。 是我从棺材里带出来的那身,许祈说要看看便拿走了,没想到埋在这里。 威逼利诱之下,我不情不愿的脱衣服,许祈盯着我诱人的胴体,不时发出啧啧的感叹声,说我年纪轻轻居然亏损的这么厉害,有机会去龙虎山,要好好给我补一补。 许祈并不知道如何利用我这个七品芝麻官,换好官服就让我站在五米之外,还嘱咐了一句让我心里暖融融的话,他说自己实在想知道元吉天师留下的秘密,不得已才做这样的事,如果一会突发变故,我不用管他,有多远跑多远。 本来我挺抗拒,有了这句话便豁出去陪他赌一把,而许祈跳进不到两米的坑里,挥舞着村民留下的铁锹,哼哧哼哧的挖着。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个正在挖坟的人,不远处直愣愣的立着身穿清朝官袍,好似僵尸的怪物,估计得替许祈捏一把汗,而我这个僵尸,其实也在担心真的僵尸出现,我只看到老族公往村外蹦去,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万一他来了,我是跑呢?还是跪下参见大人呢? 这一挖就是半个多小时,我看的眼都酸了,许祈也没挖出个恐龙蛋来。 最后他扔了铁锹,坐在土堆上嘀咕为什么挖不到,我说那棺材会往地下钻,上次你挖出棺材板,几个小时不也覆了一层土么? 许祈摇头说道:“覆土容易,你对着地面吹口气,也能吹起一层土,可它要是能钻进地里,那就不是棺材而是大蚯蚓了。” 我劝他明天再来,召集人手一起挖。 而且白天有太阳,棺材这种丧气玩意也做不了怪,可许祈却说今夜是最好的机会,所有人都以为他被鬼上身,如果拖到明天,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见他执迷不悟,我也懒得再劝了,甚至都希望他一晚上也挖不出来。 而许祈沉思片刻后,居然扔了铁锹,拔出宝剑,剑身反射了月华看上去明晃晃,我脑中不由自主的蹦出一句小说里最常出现话:好重的杀气,也不知这把剑杀过多少人! 许祈将他的随身挎包要了过去,翻出许多乱七八糟,我看不懂的东西,有鸡爪子骨头,有黄符纸,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他跳出四个巴掌大,憨态可掬的泥人,摆在坟坑的四个角上。 随后也不嫌恶心,当着我的面,脱下裤子撒起尿来,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用自己的尿,混了多半碗应该是朱砂的红色粉末,割了几根头发插进毛笔尖里,蘸着尿朱砂画起符来。 我虽然不是道士,可一些基本的理论知识也在网上了解过,许祈的举动,让我直接怀疑他是只童子鸡,却不好意思问他。 几分钟后,许祈将新鲜出炉的符咒洒向天空,嘴里振振有词,握着宝剑在坟坑四周游走,那模样别提多唬人了,我就觉得应该把尤勿带上,让他用手机把我和许祈录下来,拿给别人看,绝对真实的道士捉僵尸。 游走片刻后,许祈停步,我趁机问他是不是准备做法,有什么结果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许祈却说,只是简单祭祀一下,随后,他持剑指天,闭起眼对我说道:“徒儿,一会师父念的是升玄内教经,老祖天师所立戒律,你心中跟着师父默念,以后也万万不可犯戒,否则会惹老祖天师震怒。” 我嘴上答应他,心里却诽谤一番,救出文静我就撤了,难道还真跟着他当道士? 许祈朗声喊道:“第一诫,身不得贪狠恣性,骄奢淫逸。第二戒,心不得有恶想恶念......” 虽然我不信教,却还是认为张道陵的戒律才是真正约束弟子的法典,而圣经中的十戒,第一诫是除我以外不允许有其他神...... 许祈念完第四戒时,猛地大喊一声:“龙虎弟子闻升玄内教经,必洗耳恭听,跪拜自省,如有不从者,开革出教,永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间,我看到许祈身后的坟坑中,无端飘起了灰尘,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冲出来似的。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了月亮。 四周一下子变得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我心神激荡,一声“师父小心”还没喊出口。 有只枯槁却阴凉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头,一个让我彻骨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一米高的位置传来。 满是淡泊意味,却不容人抗拒的声音。 他说:“让你师父别念了。” 我尖叫一声:“救命啊!” 许祈的朗诵声戛然而止,天上的乌云犹如得到了信号悄悄退去,月光再次洒了下来。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好像要将我按进地里,双腿打颤,更别提逃跑了,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的人。 即便他没有低头看我,我又要仰视他,依然觉得他的脸很长,好像一只马的脸。 第三十五章 退避三舍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搞清楚马脸怪人和那一黑一白两个矮胖子的身份,刘为民解释不了,来到官赐村之后,我也渐渐淡忘了,却没想到马脸再次出现,依旧是轻飘飘,不带一丝响动就站在我的身边。 而许祈看到马脸怪人的一刹那,脑袋稍稍后仰,一双眼瞪得圆滚滚,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可他随即便反应过来,挥剑直指马脸怪人,脸色凝重,暴喝道:“你是谁?放开我徒弟!” 许祈身材消瘦,马脸也体型单薄,此时看上去,就好像一根短竹子在向长竹子挑战。 可布衣道袍,单人单剑的许祈却爆发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凌厉气势,锐意冲天,再次成为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看上去散漫,随性,却好似插天峰一般挺拔,让人必须仰视的存在。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许祈,也许当时被他所救,心里感激,也或许全都是他,只是在我们面前时,不需要露出带着杀意的一面。 而马脸怪人依旧淡然处之,我甚至怀疑他都没有看许祈,而是盯着许祈身后的坟坑,他轻飘飘的说道:”棺材里不是你想的东西,不能挖。” 许祈不听不理,固执道:“先放了他。” 他的话音刚落,马脸怪人便松开我的肩膀,狠狠一巴掌打在我的后脑勺,仿佛被电动车撞了一样,我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好悬没摔个大马趴。 我离许祈并不远,这几步便到了他身前,正要下意识的扭头,许祈却大喝一嗓子:“别回头,不要看。” 犹如炸雷在耳边响起,我吓得打个哆嗦,还当那马脸怪人正在变成恶心恐怖的模样,便不敢扭头了。 许祈揪着衣领将我拖到面前,却掐着脖子不让我回头,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对马脸怪人说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马脸照旧是那句话:“棺材里不是你想要的东西,不能挖!” 许祈问他是谁,马脸默不作声。 许祈愤怒的质问他是什么意思,马脸沉默以对。 我隔在他俩中间,看不到身后,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沉默了十几秒,许祈几次抬起手中那柄古朴的宝剑,却终究还是放下了,他的嗓音微带挫败,对马脸说道:“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不信!这位先生,不如你我联手,挖出来的东西五五分润?” 马脸依然是那句:“不能挖,你想要的,不在这里。” 许祈的脸都扭曲了,固执道:“我不信。” 马脸淡淡的回答:“不需要你相信,只是告你一声,让你做个明白鬼!” 许祈惊愕,随即狂笑起来,连喊出三个好字,便松开我衣领,两根指头在宝剑上抹了一下,顿时传来嗡嗡的响声,我大感诧异,没想到这好似坟墓出土的老古董,居然如此神异。 许祈伸手从布囊中掏出一张绘好的符箓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持剑,问那马脸怪人:“能不能让徒弟先走,然后再动手?” 看不到马脸如何回答,反正许祈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塞进我的手心,嘱咐道:“王震,你拿着这个回村里,见到柳树下的小九,远远的将这东西砸在他身上,告诉村长,明早出太阳之后,将小九的尸体烧掉。” 我正想问他,能不能打赢马脸怪人? 许祈便又说:“做完这件事,你不要再村子里久留,叫上你的朋友,去云南大理以西四十多里地的山中,那里有傈僳族人搭建的寨子,名叫牛头寨,你说是龙虎山许祈的徒弟,他们会保护你。” 我看出来了,许祈在交待遗言。 心肝一阵乱颤。 我和许祈只是萍水相逢,先是被他救命,随后我抱有企图的拜他为师,我敢说许祈绝不会认为自己虎躯一震,王八气散开,我纳头便拜了。 他知道我有小心思,可他不在意,照样坦诚相待,当时我认为自己有些值得利用的秘密,现在看来,很扯淡,许祈确实想利用我,可一旦拜了师,他也真的拿我当徒弟了。 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依然不忘给我安排个安全的落脚之地。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怎么不感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马脸怪人两次都出现在我身边,显然是冲我来的,此时我便想扭头告诉他,要杀要剐我也认了,让许祈离开。 可我刚要转身,却被许祈按住后脑勺,扭正了脸,他的语气有些暴躁:“让你不要回头,怎么就不能记在心里?难道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说真的,我对师父这个称呼还是有些腻歪,新世纪的小伙子,我可以把他当成兄弟,却很难无缘无故的接受他当我的长辈,可此时也不是计较称呼的时候,我就对他说:“我不走,咱俩一起干那马脸怪人。” 一向和颜悦色的许祈却给了我一巴掌,恼怒道:“让你走就赶紧走,啰嗦个什么劲?” 打得不用力,又是心急所致,我也没放在心里,而是转个弯子对他说:“怕个鸡毛啊,咱们俩人还干不过他?要是真干不过,这离村子有好几里地,跑不回去就被追上了。” 许祈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师父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一定给你拖住他。” 这样一说,我更不能走了,而许祈却凑在我耳边说道:“虽然我不是他的对手,可逃命却没问题,你先走,等师父去找你,如果咱爷俩都留下,一个都跑不了了!” 权衡一番,不得不点头答应,我不知道马脸是人是鬼,但这场架肯定不是普通人的能打的,我和许祈加起来的战斗力不会等于二,而是我将他拖累成-1。 既然他拿我当徒弟,此时又处于生死未卜的地步,无论如何我得让他开开心。 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头,喊了声师父保重,爬起来便要跑,可许祈又将我拉住,就这样脸对着脸,围着马脸怪人绕了半个圈子,死活不让我看到马脸怪人到底变成了什么! 到了路口,许祈按着我的双肩,对着我的后脑勺,郑重嘱咐:“徒儿,一路下山,千万不能回头!” 有种哭鼻子我冲动,我点头答应,哭腔喊了一句:“师父你可别死,我还想跟你当道士呢!” 许祈轻声笑笑,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很温和的说道:“别煽情了,快滚。” 我撒开腿狂奔,也就三五秒的功夫,身后便传来许祈的爆喝以及打斗声,心里大感焦急,想看看许祈有没有受伤,却犹豫着不敢扭头。 又跑了三五步,我听到许祈大喊了一声:“老天爷呀!” 语气惊慌,透着浓浓的恐惧,我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牵挂。 扭头,看了一眼。 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正在追逐,而他们不远处,还有一个身影,静静的,呆呆的站着,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乌云将月亮遮住一半,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是比山体更黑的黑影让我确定,除了许祈与马脸,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而这个人,让许祈如临大敌。 微微诧异,却也顾不上思考他的身份,正要赶回村里,那人忽然动了。 就好像是我的目光一直呆立的他,激活了? 他先是仰着头,极其痛苦,绝望的嘶吼一声,随后猛然转身面向我,带着不顾一切的劲头冲了过来。 衣襟猎猎,虎虎生风,许祈惨嚎一声:“谁让你扭头的?跑,快跑!” 说着话,他从布包中掏出个什么东西砸在那人的胸口上,顿时闪出一簇火化,将那泛着铁青色的脸照了个清晰,满脸绝望与厌恨的神色,而他的容貌是我分外熟悉的,甚至可以,说那个人可能就是我? 心里一惊,脚下一绊,摔个狗吃屎,爬起来时,许祈已经冲到那人的身边,拦腰将他扛起,也不管追在身后,一步能迈好远的马脸怪人,径直冲向坟坑,依旧疯狂的叫喊着,让我快跑。 不知道我扭头是不是会害死许祈,只是他话中焦急与紧迫感让我担忧与内疚,赶忙不敢再看,发足向山下狂奔,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打耳光,后悔与难过逼得眼泪狂飙,若不是心里明白,冲回去只会让许祈陷入必死的境地,我真的不想当个逃兵。 一路狂奔,我感觉嗓子眼里都浸出血沫时,终于看到了夜幕下连成片的屋宅,我只想救许祈,便没有去柳树找那九哥,而是一口气冲回招待所,想用电话通知村长叫人去帮忙。 招待所已经锁门了,三嫂住在二楼,来不及叫她,我冲到自己的房间下,准备打破窗子跳进去,却发现房间亮着灯,还有说笑的声音,我喊了声尤勿,他跑过来打开窗户,却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干爷爷救命,僵尸来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穿着清朝的官袍,脑中一震,忽然发现刚刚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好像连衣服都差不多? 还没对尤勿说话,刘为民跳窗而出,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毫无半点迟钝和麻木,干脆利落的飞出一脚将我踢到墙上,随后一双胳膊好像蟒蛇似的,顺着我的手臂缠了上来,右手死死抵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脑袋摁在墙上。 “快拿血泼......王震?” 发现是我后,刘为民松了手,又止住端着半盆子腥臭液体跑到窗口的尤勿,很诧异的问我:“好端端的,你穿身奇装异服做什么?” 我流着眼泪,跑风漏气的说:“够银,贵续三项够挪死符。” 刘为民和尤勿都愣了,问我为什么讲粤语? 心里暗骂一声讲你祖宗,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刘为民下手真他妈狠,刚才被他推着下巴,我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能说清楚话才有鬼了! 手舞足蹈一番,刘为民简单明白了我的意思。 坟坑,马脸怪人来了,在杀道士。 他将我推进屋里,自己也跳进来后,很严肃的说:“不要急,一切有我,你们留在这里,安心等候。” 说完他就走了,腰间还插着那根稻草做的打鬼鞭,显得很从容,丝毫不将马脸怪人放在心上。 第三十六章 剥丝抽茧 焦急不安的等了半个多小时,刘为民施施然回来,头发一丝不苟,衣衫整洁,只有黑布鞋上沾了几分泥土,像是葡萄地里春游一圈,而不是去救人。 不等我问,刘为民抢先说没有见到许祈和另外两位,但地上有杂乱的足迹,可以看出,许祈没有死而是逃了,马脸怪人追他,能否追上,就看许祈的造化。 我让刘为民想办法救他。 刘为民却反问我,想什么办法?他嘲讽的看着我说:“不如......报警试试?” 我没笑,尤勿笑了,笑着安慰道:“别纠结了,许大道长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你俩才认识多久呀,至于这样为他牵肠挂肚么?真是个逗比。” 我怒目而视,尤勿赶忙解释:“没骂你,我说许祈是逗比。” 我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不是,许祈是我师父。” 尤勿愣了愣,笑的眼泪都要掉了:“行行行,他不是逗比,你是,你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笑两声,尤勿正色道:“王震,咱来官赐村不是抓僵尸的吧?也不是让你拜个师父然后挖别人祖坟吧?你要是懒得救文静,咱现在回家呗!” 本来就心急如焚,一听这话,我拍案而起,口齿也清楚了许多。 我吼道:“是我抓僵尸还是僵尸抓我?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拜许祈为师?” 刘为民不肯救人,也不让我去找村长。 我转向他,恶狠狠的质问:“你说,自从来了官赐村,你都做了什么?我被装进棺材的时候你在哪里?让我答应许祈一起捉僵尸,是你的主意吧?我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你在哪?你带我来救文静,她在哪呢?” 刘为民张嘴要说话,我喊了起来:“闭嘴,老子不相信你了,从头到尾你就是个骗子,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秘密,但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那口楠木棺材里的东西!你不救许祈,老子自己去救!” 我要出门,尤勿赶忙拦着打圆场,一边质问我,怎么能这样对老爷子说话,一边挤眉弄眼的让我冷静一下,可许多事情憋在心里好久,既然张了口,就必须把话说清楚。 我拉开尤勿,让他别在这和稀泥,梗着脖子对刘为民道:“文静的魂是不是在你手里?赶紧还给我!你这个老骗子,他妈的!” 刘为民歪着头看我,眼神淡漠,表情平静,一言不发好像并未动怒,却也不打算表态,可他交叠起来,搭在小腹上的一双老手,青筋暴起,虎口被大拇指压的泛起白色,显然是竭力控制着。 尤勿急的在我俩中间上蹿下跳,我不为所动,寸步不让的盯着刘为民,直到许久之后,刘为民轻笑两声,笑的有些苦涩,说了一句很神经的话。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体会世间诸般苦。”他施施然走到床头坐下,轻倚着被子,悠闲的问我:“王震小友,许祈不会死,放心吧,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认为,你妹妹的魂在我手中!” 我说:“猜的!” 他问道:“怎么猜?” 组织一下语言,我说:“许道长说,丢了魂的人可以喊回来,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刘为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你丢了钥匙,站在门口就能把钥匙喊回来?我明白你的意思,生魂会循着声音归位,可黄劲柏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会出手阻拦!” 我又说了许祈那一套理论,喊不回来说明技不如人,有什么本事抢回来? 刘为民叹息道:“给你举个例子,你向尤勿讨要一件东西,他不给你,因为他不畏惧你,但你可以潜入他家偷走,或者绑架尤勿,逼他交出来,咱们也正在做这件事,只是黄劲柏藏得太深,暂时找不到而已。至于我利用你想开那棺材......这就更荒谬了,我估计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敢要那口棺材里的东西。” 看这意思,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既然他说许祈不会有危险,我今天就豁出去和他谈谈,也不询问,等刘为民.主动交代! “这些年来为了寻找黄劲柏,我改头换面来官赐村探查过好多回,甚至那老族公生前,我也与他打过交道,更是知道那口楠木棺材的存在。” 说起往事,刘为民有些唏嘘,他笑笑说:“不单单这一口,就连其它八口埋在哪里,我照样知道,但我对这些宝棺没有兴趣......” 我和尤勿异口同声的插话,什么叫其他八口棺材。 刘为民笑着解释说,刻有天师坐棺图案的棺材其实有九口,称为九龙棺或者龙子棺,取一个龙生九子的寓意,因为张元吉确实有天大的隐秘藏在他的棺材中,但他使了个诈,隐瞒自己真正的棺椁所在,弄了九口假棺材四处下葬,分别以龙之九子命名。 官赐村的这口名为睚眦三重函棺,龙的九个儿子中,睚眦是最小心眼,最好杀的,当年明宪宗派人来这里杀了张元吉,他便在这里埋下这口棺材,一共有三口所以叫三重函棺,一口套着一口,或者一口连着一口,具体如何摆放,刘为民也不清楚,可一旦开棺,官赐村里没活人是一定的。 所谓的杀了张元吉就是把他杀了,究竟是假死,还是死而复生,刘为民并不知道,也不知道那棺材里究竟装着什么,更没兴趣打开看看。 他说如果我不信,如果我敢拿文静的性命赌,他可以帮忙把棺材挖出来,但必须等他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才能开棺。 悻悻的没有言语,反正什么话都是他说的,我也无法反驳。 “而我这几天一直不露面的原因有两个,一来我觉得黄劲柏已经注意到了咱们,所以我藏起来,等他把水搅浑之后,打他个出其不意......” 我插话道:“他傻呀,知道你来了还不跑?” 刘为民笑嘻嘻的说:“他还真这么傻,还真就没有跑,只是藏起来等咱们无功而返,偏偏咱们不能对他家人动手,因为他手里也有人质,对吧?从时间上来看,如果纸扎铺里,总是将自己画成纸人的老者真的是他,发现我之后,当夜便金蚕脱壳,逃回了官赐村,他知道我一定会追过来,便提前弄出僵尸,想把水搅浑,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说不可能,那天在桥上,中年人还帮我俩传话来着。 刘为民却说,也许是在我与电话之间传话! 我没吭声了,尤勿却问他,老族公与我家楼上老太太同一天去世,而黄劲柏却是在几天之后才发现刘为民,他怎么能预知老族公会变成僵尸? 刘为民哈哈大笑道:“他自然不能预知,但他回到这里,却来得及将老族公变成僵尸,一个清朝年间的人,又穿着清朝官服下葬,这是绝对不可能起尸的,老族公活了一百多年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如果真与整个村子有深仇大恨,死后要回来报仇,他绝不会那样入土的。” 这一点,许祈也说过。 我说,老族公知道自己的坟下面有那个什么睚眦棺材,所以能变成僵尸。 刘为民摇头,告诉我们,那口棺材原本在黄劲柏祖宅的下面,是移到了老族公的坟下,这才是让他起尸的原因。 “而且,”刘为民看向我说:“你确定那是僵尸么?僵尸没有神智,更不会在你的玻璃上练书法,所以我敢确定是黄劲柏在作怪,你们想想,官赐村里闹僵尸,肯定要上龙虎山求援,一旦发现那口楠木棺材,官赐村里道士云集不说,就连政府部门也会介入,到时,咱们就只能无功而返了,所幸的是龙虎山只来个小道士,反倒便宜了咱们,如今王震在村里的地位大涨,做些什么也方便了,就是那康九香......” 有些复杂的瞥我一眼,刘为民没了言语。 还是有些不对劲,照他这样说,老族公是被黄老头控制的,想要逼我离开所以故弄玄虚,可即便把我吓跑又有什么用?刘为民肯定不会走的,指不定出了村,换个模样就又溜进来了。 问刘为民,他高深莫测的说:“老族公不是僵尸,他向你示警是出于本心,白天我询问了消息,老族公忽然发疯的时间,就在你家楼上老太太去世的几分钟之后,所以我断定......” 第一次,我见到刘为民笑的很淫.荡,他说:“他和老太太绝对有猫腻!” 我晕了,脑袋里乱糟糟的,他俩能有什么猫腻? 我说道:“那老太太五六十岁,老族公都他妈一百三四十了,还隔着八百多公里,跨越年纪,跨越地域的禁忌之恋?简直扯淡,他俩咋认识的?难不成是网恋啊!” 刘为民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确定,那老太太只有五十岁?” 尤勿叫起来:“真的,我俩都见过老太太的遗像,就算一百岁,年纪不是问题了,可还有距离......” 我揪揪尤勿的衣服,告诉他,我家楼上不止一个老太太,而另一位虽然看上去七十左右,可她根本不是人! 刘为民起身出门,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别走,没说完呢,你说自己不露面有两个原因,另一个是什么?” 停下步子,刘为民转身,复杂的看看尤勿,无奈的说:“哎,还是不说了,免得你们受不了,早点休息吧,我把村口的尸体处理掉,然后还要找村长,交代小道士的事,明天有人问,你们就说许祈暂回龙虎山,给王震留下锦囊妙计,可保官赐村平安无事。” 刘为民离去,我问尤勿到底咋回事,刘为民第二个原因肯定跟他有关,尤勿对灯发誓,说自己也不知道,随后就跑了。 这两天确实很累,虽然担心许祈,却扛不住疲倦涌上双眼,他们都走后,我连衣服都没脱,躺下便睡了。 一觉睡到日头高照,三嫂将门敲得震天响,我迷迷糊糊爬起来,问她有什么事。 隔着门,三嫂嚷嚷着:“黄苍黄松要领你去他们家,见他们爹!” 我说这俩哥们是谁,我不认识。 三嫂回道:“你家九香的大伯哥呗,他们的爹就是九香的公公,估计要商量把九香嫁给你的事。” 我瞬间惊醒了,康九香的公公,岂不就是一直寻找的黄老头? 他要见我?! 第三十七章 加官进爵 黄老头想见我!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有阴谋,鸿门宴! 那一瞬间我就有了两个计划,一是带着刘为民过去,二是瞒着刘为民,我悄悄过去,见到黄老头就给他跪下,一脑袋磕在地上,只要他放了文静,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仔细想来,这两个计划都不靠谱,刘为民不值得相信,而黄老头却素未谋面,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更不能把决定权交给他! 我便告诉三嫂,让那俩哥们等一下,我洗个漱就出去。 给尤勿打电话,让他叫上刘为民,翻窗子来找我,别被走廊里的黄家人看到,几分钟之后,尤勿穿了条大裤衩,睡眼惺忪,却是一个人敲窗户。 拉他进来,不等我发问,尤勿便揉着眼说:“找不到老爷子,打电话没人接,爬窗户上看了看,屋子里也没人!” 我恨的牙痒痒,这死老头又消失了,看来昨天夜里骂的还不够! 我对尤勿说道:“不管他了,早晚死在外面。”将黄老头叫我去他家的事情说了,便问尤勿有什么想法。 他皱眉思考,却忽然间惊咦一声,指着我,讶异道:“你从哪又弄了一身衣服?这是升官还是降职了?” 昨晚躺在床上想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衣服也没脱,还穿着那身沾满灰尘的七品官袍,此时尤勿指着的位置,就是官袍上的补子。 我从棺材里穿出来的那身是七品武官的官袍,胸口那块方方正正的大号补丁,绣的是犀牛。 但是一夜过去,犀牛变成了彪。 这些都是许祈给我科普的,绣在补子上的禽兽代表了官员的品级,他说老虎通常只产两只崽子,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会生第三胎,第三胎就叫彪了,因为先天营养不良,彪的体型比老虎小,也没有黑色条纹,不具备老虎的威猛气势,反而有野狼的凶狠残暴,所以绣彪的是六品武官。 我不知道自己的犀牛怎么会变成彪,但打心底里,虽然官袍的来路不正却还是挺喜欢的,穿在身上,就好像自己变成了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似的,而现在忽然发现官袍处处透着邪门古怪,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就好像套了一层人皮在身上,全身都嗖嗖的冒着凉意。 连撕带扯的将官袍脱下来,我要烧掉,尤勿还有些心疼,对说我:“反正老爷子也没说这官袍有问题,你就留着呗,以后当古董卖了,给小文静买点好吃好穿的,其实关键的问题不在这身官袍上,而是你忽然升官是什么意思?” 正说着话,刘为民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而我脱的只剩一条小内裤,尤勿还抓着我的手,不让我继续撕扯官袍。 刘为民只看了一眼就赶忙退出去,哭笑不得的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呀......” 尤勿将他拉回来,想要解释,我却满腔狐疑的质问他,一大早就溜出去,又背着我使什么坏了? 刘为民晃晃手中的早点,调侃道:“昨天晚上被王小爷痛骂一顿,老朽深感内疚,特意买来早点哄王小爷开心!” 六十来岁的老头大清早跑出去给我这小伙子买早点,不得不说,刘为民这招太他妈绝了,搞得我脸上讪讪的,赶忙岔开话题,对他说:“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黄老头的儿子?要叫我去他们家!” 刘为民唔了一声,放下早点说:“我知道这事,原本那许祈就和村长商量,想从村里找个女人把你留住,后来定下了康九香,昨晚我去找村长,让他今早去黄劲柏家替你提亲的,既然你不喜欢我藏在暗地里,我就跳出来逼他一把,尽快把事情解决,免得你忧思成疾。” 我问他,怎么和村长搭上关系的? 刘为民笑笑说,我自称许道长高徒的叔父,同时也是道上的老伙计,村长巴结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怀疑? 说完这句,刘为民正色道:“那个康九香的来历很诡异,差不多是四年前忽然出现在黄家的,黄家的说法是,黄劲柏的三儿子送给亲戚抚养,可那家人遇了灾,只剩下康九香这个小寡妇,所以投奔到了官赐村,村里人对他家的破事不感兴趣,可我知道,黄劲柏根本没有三儿子。” 几年之前,刘为民就调查过康九香,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人一样,查无所获,后来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她表现的很普通,刘为民便没有多心,权当黄劲柏在路边捡了个女人,可这次再来,康九香与我们主动接触,这就让刘为民怀疑了。 我头如斗大,问道:“你和他们家到底有什么关系呀?夺妻之恨,杀父之仇?还是因爱生恨啊!” 刘为民洒脱一笑,说道:“你想多了,其实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询问,而他不想告诉我,一直躲着。” 我又问:“你俩没见过面,为什么他能在文庙街发现你?” “这矛盾么?”刘为民反问:“你把黄劲柏当成小说里的江湖百晓生,那我就是西门吹雪或者叶孤城,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这样好理解了吧!”说笑两声,刘为民出门之际,说道:“你洗把脸就带着尤勿过去吧,他两个儿子等不到你,已经回去了,让三嫂给你们带路,如果康九香真对你有意思,你想怎样做都可以,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等我消化了刘为民话里的意思,才想起没有询问官袍的事,我洗脸刷牙,尤勿拿着去问,几分钟后回来告诉我说,刘为民要观察一下,我俩先去黄老头家,回来再说。 我有些诧异,刘为民一直寻找黄老头,现在黄老头开门揖客,他居然不去? 尤勿传达刘为民的意思。 官赐村里出了事,全村人都指望许祈保护村子,而村长以为许祈暂时离去,将保命的法子教给我,自然拿我当座上宾,否则早就处理侄子的后事了,哪有心思帮我牵线搭桥? 既然村长都能忍住悲痛,足见官赐村的决心有多大,而且那九哥刚刚欺负了康九香,眨眼间就被僵尸咬了,村长心里也恨着黄家呢,这时候村长去将黄老头一军,就看黄老头怎样选择了,要么把自己惹出的麻烦收拾干净,要么就舍弃康九香,否则村长给他扣上一顶不为全村着想的帽子,他在村里就呆不下去了。 黄老头不会无缘无故领个女人回家,他应该舍不得康九香,而且他不能举家搬离官赐村,其中缘由,刘为民没有告诉尤勿,只是说那口棺材原本在他家祖宅下面,这就是原因。 这一招会将黄老头逼到绝境,看他如何选择了。 我说这他妈又不是钓鱼,直接冲过去抓住黄老头,我再对村长说,这是许祈的意思,一切不就结束了? 尤勿说道:“老爷子说了,黄老头肯定不会出现的,一会咱们去黄家,老爷子想办法找他!” 整件事我已经搞不懂了,既然村长能找见黄老头,为什么不让他带我们找呢? 可刘为民只说那样行不通,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按他的吩咐去做,大不了一会见到黄老头,我立刻叛变呗! 洗漱之后,三嫂便带我往村南走去,路上遇到的村民都对我笑脸相迎,有些年纪大的还颤颤巍巍的靠近与我握手,说什么村里的安危就拜托小天师了。 领导下乡的待遇,心里既得意又有些尴尬,想不通刘为民和村长说了什么,村长又告诉了村民什么。 路上的时候,三嫂告诫我说,一会去了黄家千万要客气一些,虽然她不知道黄家有什么背景,可村长都不敢轻易在黄家造次,而且黄老头每次回到村子里,都坐着小车,还有很魁梧的男人跟着,一看就是大人物。 我心里冷笑不已,就问她,既然黄老头这么牛逼,那九哥怎么敢欺负他家儿媳妇? 三嫂在我胳膊上拍了一下,嗔怪的说:“还不是因为你?” 她解释说,那天康九香把我从棺材里扶出来,又在我屋里呆到天黑,全村人都看出来她的心意,许祈和村长打听她的身份,想给我做个媒人,村长担心惹怒黄家,许祈却拍着胸脯说,一切包在他身上。 这句话被九哥听到,偏偏九哥在龙虎山有个拜把子兄弟,这个兄弟的爹,地位比许祈还高,九哥早就惦记着康九香,只是摸不准黄老头的来路,一直客客气气的,如果许祈都不把黄老头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也没问题,就带着人冲去招待所。 说完话,三嫂挤眉弄眼的让我坦白交代,是不是我想法子干掉了九哥。 没接她话茬,我在考虑那天的事情是不是一个圈套,一切都太巧了,我回去的过于及时,而九哥做了恶事,当夜就被老族公咬死,又有鬼将他做成蒸肉,送给我们吃,如果是康九香或者黄老头在报复,简直合情合理,可这样一来,也许康九香真的欺骗了我。 黄老头住的四合院有些年头了,高门高墙,想必原先也是大户人家,两扇铁门闭着,三嫂敲了敲,扯着嗓子喊起来:“黄老爹,我把你家姑爷带来了!” 我脸上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门开了条缝,探出个黑黝黝的大脑袋,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庄稼汉,咧开嘴傻笑两声,连成丝的口水挂在嘴角上,好奇的看着我,三嫂挤开门,指指自己的脑袋对我说:“这是黄苍,九香的大哥,这里有些问题。” 刚说完,又一个脑袋探了出来,与黄苍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倒是没有挂口水,可鼻子里却淌着一条青黄色的长鼻涕,看我一眼后,呲溜一声吸进鼻子里,尤勿捂着嘴,干呕两声。 三嫂干笑:“这是黄松,和他哥是双胞胎,他们娘大着肚子的时候生了病,反倒把两个儿子的脑子弄坏了。” 黄松从门后闪出来,他年纪比我大了许多,此时却傻里傻气,像个五六岁的小孩,抓起我的手,问道:“你是小震震么?九香说你以后会住在我们家?” 三嫂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一边玩去,九香妹子当然要跟着他去城里,难道还一辈子照顾你俩?” 话音刚落,有个声音从院里传来:“小苍小松,别堵着门口,让客人进来。” 第三十八章 大有古怪 黄老头的两个儿子居然是智障,忽然间,我有些可怜他。 围墙是红砖水泥搭起来的,院门也高大,可里面却很破旧,地面凹.凸不平的农家土院子,角落里还养着两头猪和一群鸡,杂乱无章的摆了许多旧家具,旁边还有斧头和小凳子,显然刚才黄苍或者黄松在劈柴。 院角有个葡萄架,下面有张躺椅,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缩手缩脚的站着,衣着破旧不说,头上还绑着一条曾经是白色的毛巾,满脸皱纹,身材也很矮小,比起刘为民那高大魁梧,精神矍铄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看向我们的目光有些古怪,透着一股点头哈腰的讨好意味,我们进门后,三嫂笑嘻嘻的说:“怎么不见九香妹子?是不是害羞的不敢出门了?黄老爹,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们聊吧,我走了!” 三嫂离去后,我和尤勿尴尬的笑着,两个傻子将我夹在中间,乱七八糟的问个不停,而黄老头也不说话,一直呵呵,呵呵的笑,边笑边对我点头,搞得我心里毛毛的,手心里全是汗。 这黄老头的形象也太差了,简直就是掉光毛的黄鼠狼人立起来,一双绿豆眼鬼鬼祟祟的,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一句话:肥羊呀,我要宰你们! 奸商小贩,这就是我对他的评价。 一直站着也不是个事,我就硬着头对他说了一句:“黄老爷子?您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黄老头笑容不变,赶忙点头说道:“有事有事,听说你对我家九香有意思?她是我三儿媳妇,不过老三走得早,这些年来九香在我家也受委屈了,让她跟着你享两天清福也是应该的,可毕竟是我家儿媳妇,总不能村长一张口,就让你领走吧?” 黄老头眼里闪烁的精光,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想要钱! 可他是黄老头啊! 刘为民追了好几年,却连脸都看不到的黄劲柏啊! 他居然兜售自己的儿媳妇? 我脱口而出,问道:“你是黄劲柏么?” 这句话很不恭敬了,别说黄劲柏身份颇高,就算是普通老人,被我直呼其名也该面露愠色,可他却毫不在意的说:“当然是啊,我是黄劲柏,九香是我儿媳妇,小伙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开个价吧!” 我目瞪口呆,尤勿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我俩商量一下,看看能凑多少钱。” 他将我拉到院角,那黄老头贼眉鼠眼的竖起耳朵想要偷听,尤勿小声说道:“他是不是想要个天价,咱们出不起钱,他就能保住康九香呢?” 耳朵听,眼睛却盯着黄老头,我说道:“不知道,可我咋感觉他不是黄劲柏呢?这也太猥琐了吧!” 尤勿点点头:“我也觉着不太像,怪不得老爷子不跟咱们来,难道黄劲柏还有个一模一样的替身?咱们眼前这位其实不是他?” 以现在的整容技术来说,弄一张差不多的脸并不困难,可我却忽然间发现,绝不是替身那么简单。 如果有替身,黄老头根本不用担心刘为民知道自己的长相,可刘为民偏偏连他的脸都没有见过。 这根本不可能,刘为民拿武侠小说举例子,当时还真把我给绕进去了,可这是二十一世纪,以刘为民的手段,知道了一个人的姓名,住址,想弄张照片还不简单么?尤勿聊女网友的时候,随随便便就托朋友把人家身份证上的照片搞到手了。 再不济,花点钱在村里雇个狗仔也行吧? 只有两个解释,要么刘为民说谎,要么黄老头会变脸。 我和尤勿商量的期间,黄老头一直盯着我们,他的两个傻儿子自顾自的忙碌起来,一个坐在小凳子上劈柴,另一个走到角落里喂鸡,满脸呆滞,挂着口水与鼻涕。 思前想后,我和尤勿走过去问黄老头,他觉得什么也的价钱合适? 黄老头大惊小怪的说:“这就看你对九香的心意了,怎么能问我呢?” 尤勿说买卖人口是犯法的,而且九香姐美若天仙,谈钱就玷污她了。 黄老头的脸渐渐沉了下来,冷冰冰的说:“哼,那你们就领走吧,我们家还不要了。” 刚说完,黄苍黄松两个大龄儿童就嚎啕大哭,嘶声求着黄老头,不要把九香送给别人,分不清他俩谁是谁,反正有一个还扑到我脚底下,抱着大腿祈求,说什么小震震,你不是要留在我们家么?怎么要带九香走呢?你带走她就没人给我们做饭了。 我心说这都哪跟哪啊,而且黄老头答应的也太干脆了,虽然是不情愿的表情,可眼里却有三分得意,我总感觉自己中计了。 黄老头对两个小子小声嘀咕了几句,便领着他们进了屋里,随后小跑出来将门锁住,任他们哭天喊地也不搭理,冷冷的瞥我们一眼,又去了另一间屋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出来之后对我们说:“九香的福分到了,她愿意跟你走,可你们直接领出去,我脸上也挂不住,这样吧,你们先走,九香会在后面跟着,出了这个门,以后就不是我家人了!” 说真的,我今天来这里,压根就没有把康九香领走的念头,一来是觉得黄老头不会答应,再一个我心里恨着这女人呢! 当天跟我说的温婉动情,什么给她找个住的地就行了,还要给我暖被窝,生孩子,我以为她是时常被欺负的小寡妇,想要离开让她难以忍受的小村子,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回事。 我没来之前,九哥根本不敢欺负她,家里的两个大伯哥是傻子,就算傻子也有男人的冲动,我不信康九香连傻子也对付不了,而黄老头常年不在家,更欺负不着她,康九香在这活的滋润着呢。 是不是她杀了九哥还不能确定,但当天的话,只是为了接近我的谎言。 骗子已经很可恶了,更别提她还把我骗出了感情,她要真敢跟我走,我绝对娶了她,虽然我干不出打老婆的事,我堂而皇之的给她找个姐妹,当着她的面亲热,绝不离婚! 黄老头答应让康九香走,我们也没有留下的理由,干脆利索的出门,黄老头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祝你们白头偕老。” 出门还没十几米,康九香居然抱了一床被子出来了,穿的还挺花哨,只是低着头,将脑袋塞进被子里,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 她跟着我们两米远,也许被子挡着眼,看不到路,走起来一扭一扭的。 拐了别人家的媳妇,我和尤勿觉得挺丢人,话也不敢多说,闷声赶回招待所,想问问刘为民如何善后。 招待所里,三嫂照旧磕着瓜子,见我们回来,起身笑着打招呼,还对康九香说:“妹子,这回遂了你的意吧?以后好好管着这小子,给他生个大胖儿子出来。” 康九香极其小声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害羞,并没有与三嫂闲聊的意思。 我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溜烟跑到刘为民的房间,门没锁,我推门而入,却发现他毫不紧张,躺在床上优哉游哉的看电视。 我去他老仇人家里,他居然不当回事? 顾不上思索这个,刘为民没说话,我就急忙叫起来:“我把康九香领回来了,咋办?” 刘为民一愣,惊讶道:“领回来了?他宁可把干女儿送给你,也不肯......“ 我眯着眼看他,刘为民赶忙住口,没将话说完。 他跳下床想出去看,尤勿已经揪着康九香怀里的被子来了,嬉皮笑脸的说:“九香姐你就别害羞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王震不得欺负死你啊?”他对刘为民笑道:“老爷子,人到了,严刑逼供还是咋的?” 刘为民抽抽鼻子,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转身回了屋里,留下一句:“黄劲柏玩的真绝!你自己看看吧,领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九章 清朝龙脉 不管她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好东西。 尤勿赶忙跳开康九香的身边,抓起烟灰缸,色厉内荏喊起来:“说,你是什么人?” 康九香没有说话,抱着被子堵着脸,一动不动的站在门里,无比诡异。 尤勿让我把她的被子抢下来,我藏在电视后面问他:“你怎么不抢?” 刘为民懒得听我们斗嘴,大步上前,抓住一双陷进被子里的手腕,憋口气,好像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慢慢将康九香的双臂分开。 棉被坠地,我和尤勿踮起脚尖看去,藏在被子后面的那张脸棱角分明,灰败的脸色泛着淡淡的青色,双眼暴睁,瞳孔早已扩散,没了血色的双唇紧抿着,两根尖牙从唇缝中冒尖。 不是康九香那张精致到让人心疼的脸蛋。 这他娘的是九哥?! 我和尤勿同时惊叫起来,我问刘为民:“你不是把他烧了么?怎么会在这......我.操,一只僵尸跟着我们从村南走到这里?” 尤勿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吓得面如土色,他揪着被子给康九香引路,还调.戏人家,咋没被咬上一口呢? 刘为民说道:“我只说去处理尸体,什么时候说过要烧掉?嘿!”刘为民怪叫一声,居然抚掌笑了起来:“好手段,不愧是黄劲柏,这招釜底抽薪玩的真狠!” 刘为民就站在九哥身边说话,僵尸不动不咬,尤勿凑近,伸手在九哥面前晃来晃去,僵尸始终没有动,这才放了心,问刘为民,为什么会这样? 刘为民说,被僵尸咬过的人,下辈子得做牛做马,而村长的老婆孩子几年前意外去世,他把九哥当亲儿子一样疼爱,昨晚刘为民去找他时,村长正喝着闷酒,悄悄抹眼泪。 他俩做了一个交易,刘为民想办法帮九哥作人,村长去黄老头家提亲。 于是俩人就趁夜到村口,将九哥的尸体藏到了村长家的地窖,刘为民弄了点草药狗血,暂时保护尸身不腐。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尸体被黄劲柏偷了,今早装成康九香,一路跟我们回来。 “尤勿啊。”刘为民拍着他的肩膀,感叹道:“你的命真大,幸亏王震是进了招待所才提前向我报信,如果他出了黄劲柏家就率先而行,一旦他离开这僵尸三十三米的距离,牵着僵尸走路的你,恐怕已经被咬死了!” 难道我是压制僵尸的体质? 刘为民没有用言语解释,伸手撕开了九哥身上的女人衣服,里面赤条条的,连个胸罩也没有,但他的胸口缝着一块布。 红线刺进了苍白的皮肤中,将一块犀牛补子,缝在了九哥身上。 刘为民拍打着九哥的肚皮说:“看到了吧?这应该是黄劲柏独门的控尸手段,我也不会,总之就是一个意思,他能将死人变成僵尸,独属于清朝的僵尸。” 说完这句,向来淡漠的刘为民忽然狂笑起来,笑的眼泪狂飙,不断抚掌道:“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 他就好像疯了一样,我和尤勿赶忙问他知道了什么,刘为民又笑了三声,这才笑意盎然的说:“我知道他家院子下面压着什么,也知道老族公为什么会变成僵尸了。” 以前的刘为民总是语焉不详,如今又改成只说半截话,我只好再问,到底压着啥呀? 刘为民心情大好,出门看了看,确定那三嫂离着很远,便将门关住,又将窗帘紧闭,等屋子里暗下来后,童心大起,一脚将傻愣愣站着的九哥踢到了墙角,还说了一句:“给老爷我趴着去吧!” 随后他坐在床头,翘起二郎腿,优哉的说:“他家院子下面压着清朝龙脉,所以,他能给任何人封官,这就是我追了他好多年,哪怕追到老窝,他却始终舍不得离开的原因,先给你们讲讲,老族公为什么不应该起尸吧!” 刘为民说僵尸有两种,一是起尸,另一种是诈尸,就是字面的意思,躺在棺材板里入土却又爬起来的,叫做起尸,诈尸可以理解为炸尸,尸体忽然间炸了锅的意思。 人死要咽气,其实就是最后一口气,呼出去一半又咽下去一半,咽下去的就憋在嗓子眼里,被一些特殊的东西或动物冲撞到,这口气就会撑着尸体爬起来,像野兽一样乱抓乱咬,和电影里的丧尸差不多。 等这口气散了,尸体就倒了,这就是诈尸,一般发生在人死后的头七之内。 而起尸是尸体接触到地气。 人有三宝,精气神,缺一不可,入土之后魂魄离去,不会呼吸,身子里的气也就没了,可接触地气便有了补充,成为一种没有魂,只有身的怪物,也就是僵尸。 不过一般的地气也不会造成僵尸,只有一些大凶之地,死过许多的人,地气已经被污染,这才会搞出僵尸来,还有就是那地方的风水本来就特殊,比如养尸地。 可除了地气,地下还有龙脉,这玩意就更玄乎了,反正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龙脉,而龙脉在九州游走,托起天下气运,任何不属于这个朝代的,必将泯灭。 老族公经历过清朝,沾染清朝气运,又穿着清官服入土,这根本是对着新中国的气运叫嚣:来干我,快来干我! 刘为民说,这也就是黄劲柏插了一手,如果换个地方,换个人这么做,入土七天之内,必然烂成白骨了。 就是一个意思,前朝遗民,死了之后就乖乖的投胎吧,想变成僵尸变成鬼,欺负本朝的人,龙脉不答应! 每逢王朝更迭,江山易主时,龙脉会提前分散。 刘为民不知道是晚清时期,散到官赐村的龙脉养出了一个三品官,还是三品官坐镇官赐村,吸引龙脉到了这里,反正有就对了。 正常情况,龙脉会养出几个达官贵人,改善官赐村的风水。 可整个村子,除了黄劲柏混的不错,也就是九哥很嚣张,而九哥已死,说明龙脉没有照拂他。 以前,刘为民没想过龙脉,如今见到僵尸身上的犀牛补,这才有了想法,应该是黄劲柏将这一小截龙脉豢养起来,在这片清朝龙脉托起的村子里,他是皇帝,老族公这个清朝遗老,起尸也正常。 皇帝可以封官,黄劲柏只能封清朝官,如果他用龙脉培养一个人,必定位高权重或者富甲一方,可他给这个人封官,在村里可以横着走,一旦出村,死翘翘了,任何死法都有可能。 至于如何弄出僵尸,也许是给尸体封官,也许是先用地气龙脉弄出僵尸,再达到役使的目的,不外乎这两种法子,否则九哥肚皮上的补子就没法解释,更难以解释的就是为什么没咬我。 尤勿似懂非懂的问他:“也就是说王震是六品官,而九哥被封了七品,他不敢咬王震?” 刘为民点头道:“不但如此,封官之后,不看脸,谁也不知道这是僵尸,尸气都掩盖了。” 尤勿问他为什么,刘为民指着床头的官服说:“披上官皮,人渣都透着一股子官味,可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我好奇的是谁给王震连夜换了补子,如果没换,你们领着僵尸出来,僵尸在村子里狂性大发,咬死你俩是肯定的,村民会死伤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即便僵尸被制伏,大家发现村长没有烧掉侄子,就会涌上门去讨个说法。” 我拍着桌子说:“一定是老族公,上次他给我七品官服,得知七品不够用,给我换了身六品的!” 刘为民拿起我早上换下的官服,指着补子给我看:“看这里,是趁你睡着时,有人将犀牛补剪下,缝上彪补,针脚整齐,做工精细,你觉得只有半边身子一条胳膊的老僵尸,有这种手艺?而且他怎么知道黄劲柏的计划?又从哪里弄到这么多清朝官服?” 刘为民说,他是凌晨一点去找村长,俩人将村口的九哥弄回去,商量好计划就到了三点多,现在看来,他俩的计划泄露了。 先不说怎样泄露,黄劲柏这招釜底抽薪之计,肯定是三点以后才开始的,换言之,给我加官进爵的人,要先知道九哥身上缝的几品,再来给我换补子,即便老族公有一手漂亮的针线活,时间也来不及。 会做针线的应该是女人,我当先想到康九香,她有条件做这种事,却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刘为民思忖道:“不管这些了,既然知道了黄家的秘密,我就有把握逼他现身,王震,你去村长家问问,昨晚有没有碍眼的人去找他,先把黄劲柏在村里的钉子拔掉,以后就方便了。” 尤勿干脆的答应一声,拉起我就要走,我却站在原地没动,问道:“先说清楚,黄老头就在他家,你为什么不去?我根本不相信,你连他的长相都查不到!” 刘为民稍稍愣神,苦笑道:“哎,王震小友,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多疑的人,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就算我心怀不轨,也不可能咱俩每见一次,就露一次马脚让你追问吧?” 话虽这样说,刘为民还是解释了:“我要找的人是黄劲柏,可你们见到的真是黄劲柏么?” 我说:“村长和三嫂还能认错?” 刘为民正色道:“如果,打从一开始,黄劲柏就欺骗了村子里的人呢?你每天照镜子,以为那镜子里是你的镜像,可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有藏在镜中的人时刻模仿你的一举一动,你笑他笑,你哭他哭,那你又如何辩知,你究竟是不是你?孩子,这个世界不能用眼看的!你能看到的,都是别人让你看的假象......爹叫劲柏,儿叫苍松,这黄老儿不要脸了么?” 短短几句话,说的刘为民心力交瘁,很是落寞,闭上眼不知道想些什么。 尤勿赶紧拉着我走了,小声说:“老爷子说话真有哲理,就是有点听不懂,你呢?” 我点点头:“不明觉厉呀!” 出门之际,三嫂还捂着嘴偷笑,问我怎么不和九香亲热一阵,这时我才想起,僵尸还在刘为民的房间。 不是说我离开之后僵尸会咬人么? 我拉着尤勿,向村长家跑了起来,其实我还是担心许祈,联系不上他,正好跟村长打听一下。 没跑多远,祠堂见过的村干部就带着人慌慌张张的冲了过来,隔了老远就听到有人喊:“小天师不好了,村长被鬼上身了,你快去瞧瞧吧!“ 第四十章 我是神棍 一听村长家闹鬼,我和尤勿调头往回跑,却被听到喊声的村民拦了下来,说我跑错方向了,村长家在身后。 耽搁几秒钟,身后的人将我们围住,七嘴八舌的说村长中邪了,让我赶紧去抓鬼。 情急之下,我说先回招待所取些道具,稍后就来,尤勿附耳说道:“道你个腿啊,那他妈叫法器!” 村干部不答应,抓着我的手腕就要带去村长家。 那天他也在祠堂,此时说话就方便多了,我赶忙拖住他,小声说道:“大叔,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么?我哪会抓鬼呀。” 村干部看看我,扯着嗓子喊道:“什么?小天师信心十足?那真是太好了。”村民报以热烈的掌声,村干部低声道:“我管你会不会抓鬼,反正村里人都知道你是小天师,龙虎山许道长的徒弟,你去了,大家就放心了。” 纯粹是赶鸭子上架,我告诉他,拉我过去也没用啊,我救不了村长,还不如去招待所找我叔叔,他有本事。 村干部停步,狐疑的盯着我,我赶忙点头,他才派了两个人,跟着尤勿去招待所请刘为民,却执意要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在官赐村里呆了几天,我也察觉到一些,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我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村子里的鬼呀,僵尸呀,最喜欢跟我交朋友了,所以村长被鬼上身,我是打死也不敢靠近的,就对村干部说:“咱们等上我叔叔,让他去救村长,我还有事呢,上次逼我去救许道长,结果许道长受伤回山里了,你要逼我去村长家,指不定就害死他了!” 村干部想了想,对村民说,小天师有事要交待,便将我拖到一棵树下,小声问道:“你是许道长的徒弟,村长向来站在许道长这边,而我是村长的好兄弟,咱俩是一条战线的吧?” 我说对呀,所以你不能总坑我呀,我真不会抓鬼,都是村长吹出去安抚民心用的! 村干部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其实村长宣扬你的名号也是有原因的,前一阵来了个开发商,想拆掉我们村子,可祖祖辈辈都交代过,一旦村子没了就会大难临头,可有人不信邪,就想捞一笔拆迁费,整天在村里鼓动大家,村长问过许道长,结果就是不能拆,这阵子老族公闹得凶,大家都安生了,今天村长出事,就有人跳出来说,村子是个邪门地,还不如赶紧拆了,大家搬到好地方住,一群人正在村长家要求投票呢,所以我想叫你过去,摆平他们!” 我说您老真看得起我,我连床上的女人都摆不平,还摆平村里人? 村干部正色道:“实话跟你说,我是去外面读过大学的人,咱俩比较容易沟通,你还别小瞧自己小天师的名头,平时村里人去到十里八乡的,一说自己是官赐村人,谁不竖个大拇指?为啥呀?因为咱官赐村的老祖宗是龙虎山张天师,底蕴深着呢,大家也喜欢在外面吹牛,把张天师吹成神仙中人,牛逼吹多了,自己也就信了,你叫乡长说句话,大家不一定给面子,可龙虎山的人来了,谁不是当祖宗供着?” 鞭辟入里啊!真没想到一个村官也开始分析人性了! 他口若悬河道:“特别是许道长这一脉的人,大家都发自内心的尊敬,估计你还不知道,许道长可是这一脉的大师兄,官赐村就是他的自留地,他要是皇帝那你是啥?太子爷呀!不说其他,你往村长家一站,冷着脸一言不发,闹.事的人就知道自己错了!” 村干部的话说的心里痒痒的,再看周围村民热枕的目光,我只觉得全身轻飘飘,快要飞升似的。 太子爷?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不过我喜欢这个名号! 盘算着自己的小主意,我问村干部,既然我这么牛逼,如果让大家帮我抓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村干部白我一眼:“你真当我们傻呀?不给钱,谁跟你干犯法的事!” 我脸色一僵,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放弃一点自身的利益还是没问题的,你胡吹一顿,就说一旦迁村,大难临头,他们就蔫吧了!” 不管不顾的,他生拉硬拽将我带向村长家,路上我问他是哪个大学毕业,学的什么专业,口才真好啊! 他告我:“在蓝翔学了几年挖掘机。” 村长家比黄劲柏的宅子破旧许多,土坯矮墙围了院,院子里栽了棵枣树,此时正是成熟季节,而村长被绑在枣树上大吼大叫,时不时还跳起来踢人,人没踢到,震下十几颗枣子将他砸的满头包。 让我没想到的是,黄劲柏也袖着手站在人群外看热闹,见我几个村民围着我过来,他脸上顿时挂起了笑容,乐呵呵的向我走来。 听刘为民话里的意思,我们所见到的黄劲柏并不是他要找的,而村里的黄劲柏,并不是真正的黄劲柏。 不知道具体内幕却很好理解,比如说黄劲柏二十岁那年离家,十年后归来的,其实已经是另一个人,他告诉大家自己是黄劲柏,容貌差不多,村里人也就信了,刘为民能肯定的,就是真正的黄劲柏也在村里,可能是任何一个人,悄悄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黄劲柏袖着手,一摇三晃的向我们走来,我心里犯嘀咕,不知道这好似奸商的死老头又酝酿了什么坏水,只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靠近后,黄劲柏先是拱拱手,随后变作苦相,问道:“小天师精神不错?刚把我家九香接走,也来不及亲热一番又要赶来救村长,真是忙碌人啊,哎,只是可怜了我那两个傻儿子,我常年不在家,他俩也没人照顾喽。” 黄劲柏露出一副凄楚神色,十分悲凉,摇摇头便佝偻着腰,绕过我们走了,边走边嘀咕:“可怜喽,到老了,养老的儿媳妇献给小天师,这就是命呦......” 我周围的人无不唏嘘感叹,有些同情黄老头,看我的眼神也不那么尊敬了,好像我趁人之危似的。 可真正受委屈的人是我好嘛!领回去一只僵尸不说,还被他当众恶心一顿。 恶心人这种事,我也会! 赶忙追上黄老头,大声却诚恳的说:“黄老,其实是师父叫我这样做的,师父说您这几年在外面做的事太那什么了,损了些阴德,老祖天师震怒,这才给村子里降下灾难,我接走九香姐,其实是等师父回来做法驱邪的,您别急,过几天就给您送回去了!” 村民窃窃私语起来,都在讨论黄劲柏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有些高瞻远瞩的,认为他两个儿子之所以变成傻子,就是老天爷给他家的报应。 黄劲柏左右看看,冷哼两声说:“不用小天师送,定个日子,我亲自去接九香回来,让大家都看看,驱了邪的九香是个什么模样!” 我眼角抽搐两下,趁机低头对他说:“死老头,把我表妹的魂还回来,大家进水不犯河水,如何?” 黄劲柏怪叫起来:“什么?您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黄劲柏哭哭啼啼的走了,好像我真说了什么伤风败俗的话,让他对年青一代感到悲哀。 黄老头再能演,也抵不过村里人对龙虎山的尊敬,等刘为民收拾他就好了。 我刚走到村长家门口,院里人就喊小天师来了,大家腾个地方,小天师要请神仙下凡就村长了! 一听这话,我转身要跑,村干部死死抓着我的胳膊,低声说道:“别怕别怕,他们就是叫得凶,心里也知道你请不来神仙,一会你就哼哼唧唧的绕两个圈子,学着电影里道士的模样,最后在我额头上拍一下,我假装请仙上身,帮你演这场戏。” 我说道:“学你姥姥,电影里的道士还翻跟头呢,我他妈只会摔跟头!” 村干部急的快哭了:“那你就想想其他办法,装神弄鬼还不会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说句拆迁的事,等村长痊愈再谈,村子真的不能拆啊,一旦搞了开发区就要归镇里管,我们村干部全要下岗,你也不希望许道长以后没个养老的地吧?” 感情是打着这个主意,我还真当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村官,不过他最后一句说到我心坎上,毕竟是许祈的地盘,我总得出点力。 推开村干部,我大马金刀的进了村长院里。 站在桌子上,大声宣扬着拆迁好处的男人赶忙跳下来,跑到我面前,笑的贼眉鼠眼:“小天师,您快救救我们村长吧,女鬼上身了,刚才还唱戏呢,哎,我们村长可怜呀,这样折腾一次肯定大病不起了,以后村里的事,我们会帮着处理的。” 村干部喝骂起来,我没说话,高扬着下巴走到村长面前,他不停大喊着放开老子,老子要弄死你们,见到我却好像不认识,骂我是个小兔崽子,睡了他闺女却不给钱。 院外看到,我还以为他正常了,没想到还疯着呢,当下便猛地展开双臂,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唱了两声大悲咒...... 我只看过和尚做法,没见过道士做蘸。 有村民小心的问道:“小天师,您还学过佛经呀?” 我缓缓扭头,用那种蔑视的眼光看着他,一言不发,没过几秒他就慌了,豆大的汗珠滚落,讪笑两声对身边人说:“不愧是小天师,参禅修道,以后也是活神仙呢!” 村干部怕我玩不转,不停使眼色让我拍他额头,我转过身,用那种毫不当回事,有气无力的强调说:“去找九只公鸡,将鸡冠子撕掉,把鸡血喂给村长喝,我再去屋里做法,过上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全是跟刘为民学的手段,应该能唬住他们,至于十天半个月之后......如果刘为民救不了村长,等不到那时候我就跑了。 就在此时,大声咒骂所有人的村长,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冷笑几声,变作一副油腔滑调的嗓音,对我说道:“喂我喝鸡冠血?你是救他还是杀他呀?哪来的冒牌道士,连鸡冠血对鬼是大补都不知道么?” 第四十一章 多事之秋 那次刘为民的房间里吊着七八只死鸡,都是鸡冠子被撕开,将血装进白色塑料杯里。 我可以很确定那杯鸡冠血被人喝掉了,甚至还恶意的幻想过,刘为民是只吸血僵尸,当然,这仅仅是心里面诽谤一小下,刘为民不可能是僵尸,他不怕阳光,只吃蔬菜,我甚至还亲眼见他嘘嘘过。 可听眼前这只鬼说鸡冠血对鬼大补,我忍不住猜测,难道刘为民养了一只鬼? 有机会得问问他。 村长喊出这样的话后,村民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说,小天师刚拜许道长为师,估计还没来得及学艺呢,你看看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嘀咕声连成一片,村干部急得满头大汗,其实我心里也挺急的,却还是按照村干部教的法子,转过头,冷眼扫视每一个质疑我的人,顿时悄无声息。 刚才嚷着要大家拆迁的男人,冲上来扇了村长两个打耳光,怒骂道:“你这怂球懂个蛋,小天师的鸡冠血肯定是开了光的,一会就浇死你个王八蛋。”说完,他谄笑着问我:“我说的没错吧?” 拍拍肩膀以资鼓励,我也不敢多说话了,只是歪着头盯着村长,希望刘为民赶紧过来,再让我演下去,指不定还要露出什么马脚。 村长跳着脚骂人,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声音,给我一种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的感觉,绝不是村长本人,也不是其他人说的唱戏女鬼,我有些纳闷,就问那拆迁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拆迁男解释道:“我是听村里人说,许树林在家里发疯了,这才过来瞧热闹,到了的时候,就看见七八个小伙子被他追的满院子乱跑,后来我们一涌而上将他拿下,这才听前面人说,上午的时候,许树林的老娘看见他藏在屋里吃鸡,吃活鸡,眼睛通红,嘴里全是血,他老娘以为许树林犯了癫病,问他怎么了,许树林就扔下鸡,在院子里唱戏,是个女人声音,大家这才知道他被鬼上身了。” 村干部小声告我,村长许树林和许祈是亲戚,真真正正的那种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亲戚。 听村民说,上了许树林身的女鬼,应该就是当日上了许祈身,从天师棺里跑出来的那位。 不过许祈却告诉我,这女鬼只是在天师棺附近装神弄鬼,其实是一般货色,不过我也没对村民说实话,而是告诉他们,那只女鬼已经被许道长打残了,不过许道长也受了伤,后来又与天师棺里的老族公上司大打出手,这才回到龙虎山养伤。 可是官赐村里的怪事咋就这么多呢? 老族公变了半个僵尸,这个可以有,九哥变成僵尸是因为我们的到来,这也很合理。 可凭空冒出来的唱戏女鬼,又有油腔滑调的年轻男鬼,这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官赐村真是传说中的大凶之地? 就算是大凶之地,也不可能以前平安无事,我们一来就全冒出来呀! 我问村民,村子里有没有死过会唱戏的女人,村干部说没有,以往闹红火,都是从外面请来戏班子。 这就邪门了,可不管女鬼来自哪里,我都是束手无策,就耐心盯着村长,等刘为民过来。 差不多七八分钟,尤勿跑来了,悄悄对我说,刘为民不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让我们把村长拉到祠堂去,他在那里等着。 我正发愁刘为民救了村长,没法跟村民解释为什么小天师要请外援,此时便对大家伙喊道:“都听我说,刚才我用神念和师父沟通了一下,已经知道村长的情况了,大家把他拉到祠堂去,我要在请牌位上老祖宗现身捉鬼,不过大家伙不能看,只能手拉着手在祠堂外围个圈子,防止村长身上的鬼跑出祠堂。” 有人嚷着说,想见一见自己的亲爹亲爷爷。 我说见一面也可以,万一你爹想儿子想孙子,想在你家住几天,出了事可别找我。 村民不吭声了,我甚至看见几个人偷偷溜走。 被上了身的村长力大无穷,把他从树上放下来时,居然猛地撞开两个年轻人,口甩涎水的向我冲来,红着眼,一副气如斗牛,恨不得把我撕碎的模样,幸好村里人早有准备,及时用绳子将他绊倒。 有惊无险的到了祠堂,有人组织村民手拉手在外面围圈子,四个壮汉将村长放在祠堂的院子里,便闭门出去了,那一直跟着我的村干部自然留下,路上聊了几句,他是副村长,而且真是大学生,如今才三十出头,却在这破村子里养成了四十多岁的模样。 我让尤勿给刘为民打电话,刘为民却祠堂的帷幕后面跳了出来,说道:“我在这,不用打。” 刘为民的出现,将副村长吓得高呼救命,他的打扮太古怪了,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低只能看到嘴和下巴,更为悚人的是,这老头居然穿着我的六品官袍,打扮的好似僵尸一样。 祠堂的门平时锁着,确定是刘为民不是僵尸后,我就问他怎么进来的,刘为民说翻墙。 他不走寻常路的行为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我也懒得多说,正要介绍副村长给他认识,刘为民便张口说道:“把村长抬进来,不相干的人出去,尤勿去帮我准备几样东西,童子尿,凤凰胆,龙眼核,百步枝,杀生弓,买路钱,九丈白,能找到桃木剑最好,没有就算了。” 尤勿站在原地没动,满脸呆滞,我估计除了童子尿,余下的东西,他连是啥都不知道,别说去找了。 尤勿喃喃道:“老爷子,你说啥呢?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王震吧。” 刘为民干脆道:“也成,那你帮我捏人偶吧。” 尤勿很开心的答应了,还飞过来个小眼神,炫耀刘为民对他的宠溺。 刘为民对我说道:“你去找吧,凤凰胆是鸡胆,野鸡最好,找不到就杀一只三年以上的公鸡,越老越好,龙眼核是桂圆的核,村里没有就去镇上的药铺买,晒得越干越好,百步枝简单,带上几个人,出门之后随便挑个方向走一百步,百步之内看到的所有树木,都去摘一根较嫩的树枝回来,记住,是能看到的所有的树,杀生弓是取过命的弓箭,你可以现做一张,随便取两条命,买路钱就是圆形纸钱,你应该知道,九丈白是九丈白绫,这个最简单,快去吧。” 我问他,随便取两条命是啥意思,你不能让我杀人吧? 刘为民说,杀啥都行,见血就好。 这些东西听上去就很有噱头,看来刘为民要大干一场,尤勿兴奋的上蹿下跳,连声问道:“老爷子,我捏什么人偶,男女老幼,你给个标准。” “越多越好,不用太精致,男的有鸡鸡,女的有咪咪,能分辨性别就够了,用人中黄捏。” 尤勿茫然问道:“人中黄是啥?” 刘为民淡淡说道:“人粪,大便,你去村头的茅坑里捞,不要太稀。” 尤勿一下子就变了脸,是那种错愕,惊骇,痴呆,委屈混杂在一起的扭曲表情,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刘为民,泪水在眼眶打转,正要问些什么,刘为民拍拍他的肩头,鼓励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还记得那件事么?这样做对你有好处。” 不知道是什么事,却让尤勿咬着牙,坚定的点点头,带着一股子悲壮气息,毅然决然的出了门。 自从进了祠堂的院里,村长就一言不发,眼神却很冰冷,也不眨眼,就那样阴阴的盯着我们每个人,我和副村长将他抬进堂中,他也不吭声,刘为民却走到那摆在厅堂正中的老族公棺材前,伸出一只手,也不见他用劲,就将棺材盖抬了起来,显然比许祈强了不止一筹,我坐着火箭也赶不上了。 刘为民说:“把他放进去闷上一阵子。” 我还有些迟疑,副村长却扛起村长,大步走了过去,而刘为民下意识做出的一个动作让我感到一丝古怪。 原本他抬着棺材盖等我们放人,副村长靠近后,他却将棺材盖推开,稍稍后撤两步,扭过脸,盯着共在祠堂里的数百块牌位。 不知道是我对刘为民有疑,所以多心,还是真如我想的那样,正常情况之下,他抬起棺材盖,如果我俩抬着村长,我正好挡在他前面,而村长被放进去,他又可以顺手合上棺材,可副村长独自过去,他赶忙将盖子推开,再侧身转脸,副村长就看不到他的长相了。 再加上他将帽檐压的极低,难道说他是怕副村长看到? 难道副村长是真正的黄劲柏? 第四十二章 水书 几个人陪着尤勿去捞粑粑兄,我和副村长从祠堂出来后,也带了几个人去准备东西,抽空子,我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老爷子,你放了文静,我帮你对付老头,行不?” 副村长问我嘀咕什么? 我说我是真心的,只要答应我,我就反戈一击。 他摸摸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烧糊涂了。 副村长的样子不像伪装,可即便伪装了,也不是我能看出来的,只能慢慢想办法。 刘为民要的东西虽然多,副村长一声令下,大家伙分开了干,倒是也不麻烦,惟独野鸡找不到。 我说找个人去山里逮呗,总得碰碰运气,副村长黑着脸说,那玩意是保护动物,私下里搞两只还成,可现在半个村子都知道我们在找野鸡,一旦找到了,肯定有人举报,大把人盯着副村长的宝座呢。 只好用老公鸡充数,村长的老娘正好养了几只,都七八岁了也没宰掉吃肉,不知道养着干啥,不过上午被村长活生生啃死一只。 我以为杀生弓比较困难,却没想到老族公重孙子听到消息,捧着一张黑黝黝的大弓过来,说是老族公当年任提法使的时候,一位武官为躲避罪责而贿赂给他的,据说这把大弓杀过不少人。 提法使相当于现在主管一省司法的最高长官,而老族公变成僵尸之后,他的后代每天提心吊胆不说,还被村里人责难,所以那五十多岁的重孙子把大弓送我时,哭哭啼啼的求我,用这把弓干掉他老爷爷。 其实我心里对老族公颇有好感,不说他两次向我示警,最刻骨铭心的,就是那晚见到他时,涌上心头,难以言喻的悲痛,我觉得老族公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搞到全部的东西,就和副村长去村头的茅坑看尤勿的笑话,顺便问问他,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远远看到尤大兄弟时,他穿着一身粗布烂衣,上半张脸被一副硕大的蛤蟆镜遮住,下半张脸挂着两层口罩,他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摆弄着黄橙橙的东西,边上还有个桶,那是村民捞出来,稍稍烤过之后,让他捏人偶用的。 头顶有苍蝇盘旋,尤勿时不时侧过身子,推起墨镜擦擦眼泪,不知是委屈,还是辣眼睛。 这是一幅有味道的画面。 我给他录了像之后就喊了一声,尤勿抬起头,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粑粑兄向我们砸来,提起桶,疯了似的追着我们泼,显然受了大刺激,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吓得我们赶紧跑了。 回到祠堂后,围在外面的村民还问我什么时候抓鬼,我应付几句,就带着东西进去了,刘为民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东西放下,不相干的人出去。” 等村民退出去,我和副村长正要进屋,刘为民又说来了,带着几分不满:“我说不相干的人出去,听不到么?” 也不知道这老头发什么疯,可谁敢得罪他呀,我暗骂一句就要走,刘为民却让我留下,感情不相干的人,就是副村长。 将祠堂的门关好后,刘为民才从厅里探出个脑袋,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更让我确信了,他在躲避什么。 他检查东西的当口,我趁机问他两件事,一是为什么这副打扮,二是那天夜里的鸡血,谁喝了? 将龙眼核捣成粉末,刘为民头也不抬的说:“王震,泥人也有三分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不休是什么意思?我早就说过,你可以转身离去,如果寻到黄劲柏,我自然会帮你讨要文静的生魂,是你放心不下执意留在官赐村,如果你继续这样,咱们就分道扬镳吧。” 我说您老别生气,我就是好奇才问一问。 刘为民说:“不要问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 他平时不是这副样子,我也不是第一次惹他生气,以刘为民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不应该说出这种赌气的话,除非他来了大姨妈,或者此时的刘为民心里很烦躁,以至于没了往日的气度。 我四处看了看,找不到村长的身影,就问他是不是还在棺材里? 刘为民说不用管他,死不了,黑酸枝有安神的作用,闷得越久,对他身上的鬼越有害,今天夜里再把他放出来,驱邪。 穷极无聊,我随后问道:“老爷子,这村里哪来这么多怪物呢?” 刘为民反问:“多么?” “当然多了,老族公和九哥是两只僵尸,男鬼女鬼两只鬼,马脸怪人和那个跟我一样的怪物,还有那口棺材里的东西,那里面到底是啥啊?”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特别想知道:“是不是那口棺材镇.压了清朝的小截龙脉?我靠,棺材里该不会是龙吧?” 刘为民认真的说:“如果我说,棺材里装着你,你信么?” 我摇摇头:“不信,你要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想不通这小破村子,哪来这么多鬼呢!” 刘为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阴仄仄的说:“多么?今晚,你会见到更多。” 他将装着童子尿的陶罐放在我手里,又将龙眼核的粉末与鸡蛋搅浑,尽数倒进陶罐中,郑重嘱咐道:“今晚你就站在院子里盯着尤勿做出的人偶,我让你浇哪个,你就浇哪个,我不说话,无论人偶怎样哭嚎求饶,你都不能住手,明白了么?” 童子尿是克鬼的,又混合了凤凰胆和龙眼核,我大概猜出来有什么用,赶忙问他到底要做什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吓死。 刘为民摘下帽子,扫了扫头发,轻飘飘的说:“招鬼,招尽方圆十里所有鬼。” 我惊骇道:“如果把老族公招来,你能打得过不?” 刘为民拍拍地上那张黝黑大弓,说了一句:“恶因招恶果,古人诚不我欺。” 刘为民不再搭理我,自顾自的将九丈长的白绫撕成一条条,随后咬破中指,每条白绫上都画了几个我看不懂的符号,等他在给几百条白绫都画好后,脸色白的可怕,却透着一股病态的红光。 他让我把白绫发给每家每户的村民,拿回去在火炉子里烧掉。 我问他这是啥? 他说是不传秘术。 我说你总得给我透个底,否则我没法跟村民交待啊,小天师也不是皇帝。 想了想,刘为民说道:“这叫殄文,也叫水书,鬼书,专门给死人看的文字,我在布条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号,你对村民说这是你画的符,拿回家烧掉,可以保家宅平安。” 这事简单,我直接交给副村长去办了,然后就跑回来向他打听水书。 早就听说过,水书是水族的特有文字,这种文字记载了许多神乎其神的内容,但是水族中人,只有水书先生认识水书,而且认不全。 水书先生是尊称,国家叫他们水书师,跟会计师,律师一个道理,能评初级,中级,高级的职称,当然,国家只承认他们是考古人员,可知道的人都知道,水书师也叫鬼师,他们掌握的水书文字,就是与鬼神通话的桥梁。 鬼师很厉害,不比道士差了分毫。 周代的《易经》在道教被誉为大道之源,群经之首,而易经只在三易之中排老三,另外两本奇书,夏代的《连山》,商代的《归藏》,汉朝时期就已经失传了,但是有人说,水族人得到了这两本,学会了上面的文字。 每一个认识水书的人,就是在学习连山,归藏这两本神奇的书。 此时的刘为民在我眼里就是一座人形金矿,我用那种甜得发腻的嗓音问他:“老爷子,您认识水书哈!” 刘为民点点头,我又问道:“您认识多少个字?” 刘为民轻松道:“全认识。” 一股热血涌上大脑,我差点激动地昏死过去,语调的颤抖起来:“全认识?那您岂不是神仙?能教教我么?” “当然不行了,你想什么呢!”刘为民嗤笑两声,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不能商量,我这一身本事总要找个传人,等处理了这里的事情再说吧,如果你是可造之材,我愿意教你。” 有了这句话,我简直想像尤勿那样认他当干爷爷了,恰巧此时,尤勿也端着个案板回来,案板上摆着几十个巴掌大小,做工粗燥的黄色人偶,我赶忙躲开他好远,尤勿有气无力的说:“老爷子,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做。” 刘为民说够了,便让尤勿在人偶的后背上刻字,有咪咪的刻男,有鸡鸡的刻女,他说这样做是为了阴阳颠倒。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村民早就各回各家了,天黑之后,刘为民让我和尤勿将整整两麻袋买路钱洒在祠堂周围。 也不知道刘为民做了什么,白天还风和日丽,入夜便忽然间冷了许多,而我将一把之前洒向天空的那一刹那,起风了。 最初只是平地里扬起一层灰,渐渐地,风大了起来。 我和尤勿出了祠堂便一左一右的绕着撒钱,在祠堂后面会合时,已经狂风大作,一张张白色的纸钱漫天飞扬,风沙吹得我俩风不开眼,不时有纸钱糊在我的脸上,目不能辨,可诡异的是,我竟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好像置身于一场沉默的哑剧之中。 不敢再呆,我拖着尤勿跑回祠堂,将木门关上后,抬头就能看到漫卷的纸钱,却照旧听不到风声。 不知何时,刘为民已经将老族公的棺材搬到了院子里,棺材敞开着,村长站在棺材里,穿着我的六品官袍。 而刘为民却穿着村长的衣服,手持大弓,搭了一根我采来的树枝做箭,面无表情的对准了村长。 尤勿捏出的人偶摆在棺材四周,每个人偶的身上都裹着白布,就是下午村民拿回家烧掉的那些。 我俩贴着墙根走到刘为民身后,他仍与村长对峙,偏偏村长满脸呆滞,好像被人打傻了似的,刘为民冷笑一声,歪头问我:“王震,你猜猜上了他身的鬼是谁?” 第四十三章 一语成谶 我一时没想出来,刘为民还给提了个醒:“你最恨的鬼。” 一个身影浮现在我脑海中,我脱口而出道:“是尤勿!妈的,干.死这个王八蛋。” 尤勿顿时懵圈了,嗫嚅着说:“我又咋招惹你了?” 我说不是你,是那天装成你,将文静带走的男鬼。 我冲过去想问那男鬼,把我表妹带到哪里去了,顺便揍他一顿,刘为民暴喝道:“尤勿拦住他。”随后又对我安抚说:“你不能靠近那口棺材,不要冲动,找到了,我就不会再让他溜走。” 刘为民发了话,我只好作罢,在地上翻找一阵,最后抱着那罐加了料的童子尿问道:“我用这个浇村长,能不能打到村长身体里的鬼?” 刘为民笑道:“可以,但没有这个必要,当你看到一只悠闲吃草的兔子时,老虎也在不远处了,王震,你现在去通知副村长,让他安抚全村的人,今天夜里务必不能靠近祠堂,尤勿,你去祠堂里搬张椅子出来。” 抬头看了看漫卷在夜空中,好似一只只白色蝴蝶来回飞舞的纸钱,将祠堂包裹在一片诡异又让人感到死亡的气息之中,偏偏又还没有一点声音,静的让人害怕,我就问刘为民,这时候出去不会有事吧?黑灯瞎火的,老族公还不知道在哪藏着呢。 刘为民让我放心,他说如今的村子里,都是他的人! 我犹犹豫豫的出了门,心里还琢磨着,刘为民啥时候叫来一票人,可走出十几米后,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而身周的环境渐渐恢复正常,树叶瑟瑟抖动,微风风轻轻吹拂,全然不是祠堂周边,好似被封闭了的真空感觉。 心说刘为民真牛逼,连天气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次祠堂,顿时,有股凉意直冲天灵盖,吓的我魂不附体。 摩肩接踵的鬼影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祠堂四周,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男女老少都有,肩披或者脖子里挂着的,是一张白色布条,好像藏族人民给他们带上了哈达,这些白绫上都写着血红色的大字。 离着远,天色黑,我看不清是什么字,但应该是下午刘为民让村民拿回家烧掉的白绫,明明写着水书,可落在我眼里,确实一个个汉字。 我不敢凑过去看,这些肯定不是人的鬼影子都做着同一个动作,好像古装电视剧里,美女抛绣球招亲时的场景,他们满脸疯狂,挥舞着双臂,每次有纸钱被吹下来时,离着近的就分离挑起,狗抢骨头似的抢那一张纸钱,攥到手后,又像个守财奴似的藏在口袋里。 这就是刘为民叫来的人,我刚刚就是从他们中间穿过,却毫无察觉?! 我赶紧挪开视线,一路向招待所跑去,敲开三嫂的门,让她给副村长打电话,三嫂打个哈欠,看看墙上的表,冲我抱怨道:“这三更半夜的肯定没人出门,现在让副村长去挨家挨户的警告一番,反而有人耐不住好奇,跑出来看热闹了,你信不信?” 好像是这个道理,老族公还没抓住,村里人哪敢半夜出门呢? 应该是刘为民多心了。 我便给尤勿打电话,想问问包围祠堂那些鬼影子的事情,最好能让刘为民来接我,否则我真不敢回去。 打了好几次,尤勿才接起来,很不满意的说道:“你干嘛呀?我两只手抓着弓箭威慑村长呢,没时间和你多说!” 我略一愣神,就让他把电话给刘为民,尤勿却说:“你刚出去,老爷子就跟上了,等你把真正的黄劲柏引出来。” 一听这话我差点气炸了,什么时候刘为民不坑我,他才真是个好同志了。 我要打给刘为民时,便看到招待所对面的树下,刘为民正鬼鬼祟祟的冲我招我,我一溜烟跑过去,还没抱怨,刘为民就苦兮兮的说:“王震小友,你什么时候能原封不动的照我说的去做?要打电话,还用劳烦你跑一趟么?” 我说你要我当诱饵就直说呗,这年头能打电话的事,谁还亲自跑腿呀。 刘为民拍着额头感叹:“嘴上没毛,办事果然不牢,走吧,我带你去老族公家门口绕一圈,然后我跳进去假装办事,你再一个人返回祠堂,路上千万不要东张西望,我会在后面保护你的!” 刘为民的意思是,我们把男鬼抓住了,黄劲柏肯定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如果他舍不得逃离官赐村,就只能抓住我,用人质交换刘为民手里的鬼质,所以刘为民才让我独自出来,引蛇出洞。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给那男鬼上大刑,逼问出黄劲柏之后,直捣黄龙。 刘为民皱皱眉头,有些古怪的说:“因为我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抓住他,这件事应该哪里出了差错,照我原本的计划,今天夜里,官赐村十里地的范围内,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会在祠堂出现,纳兰元清应该也会来,可事实上,该来的一个也没来。” 我问他纳兰元清是谁,刘为民说是老族公的名字,以前他溜进官赐村,还和老族公喝过酒,是个很豁达的老人,可惜死后被黄劲柏害的不得安生。 又想起一件事,我就问他,围着祠堂那些鬼的白绫,是不是村民烧掉的那些。 刘为民点点头,说道:“唔,说了会教你些东西,现在就给你说说吧,一屋之中,茅厕最阴,脏东西大多藏在这里,而厨房最阳,因为灶台升起火就好像炼火地狱一般,鬼不敢靠近,而一家子的人丁是否兴旺也要看香火,古时候人们点蜡烛,火是烛火,现在是灶台火,冰锅冷灶的人家肯定香火不盛。” 因为这个特点,祖先便是从灶台火里感受子嗣的近况,刘为民让村民烧掉的白绫,其实就是一封信,叫各家的祖先来祠堂的信。 我问他上面写了啥,刘为民说:“一句话,长春紫府真人赦令。” 刘为民就是长春紫府真人,听上去还挺厉害的,可是我问他,为什么我再看到白绫时,水书变成汉字? 他波澜不惊的说:“谁知道呢,也许你天生就是学水书的好材料?” 不等我啰嗦,他便说道:“原本我的想法是,把各家祖先传过来问问消息,那罐子童子尿就是准备好的刑具,杀生弓和百步枝是对付僵尸的,弓有煞气,作箭的树枝又是生机勃发,打在僵尸身上比子弹都管用,尤其是你拿回来的大弓,纳兰元清当年收弓为贿,却还是判那武将流放三千里,因果纠缠之下,那把弓就是他的克星,可他却没有来。” 我问他,是不是黄劲柏不让来? 刘为民摇头道:“应该不是,现在还不知道那小截龙脉为什么伏在官赐村,如果是龙脉养出三品官,黄劲柏可以役使老族公,如果是三品官引来龙脉,龙脉早将老族公滋润透了,别说黄劲柏,我俩捆一起都不是老族公的对手,那不是地下凶气造成的起尸,是龙气啊!” 感叹两声,刘为民说了另一件想不通的事,就是谁将老族公的身子砍掉一半,砍得那般诡异,就好像老族公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被人用电锯硬生生切开的齐整。 僵尸僵尸,身子自然奇僵无比,如果有人能一刀砍出那样的伤口,为什么不干脆砍了脑袋? 而且刘为民也不知道谁有这种实力,用他的话说,将老族公绑起来,刘为民在头顶,黄劲柏在双腿之间,两人齐用力,估计半个月能将老族公切开。 我说:“会不会是天师棺里的怪物跳出来了?” 刘为民慈祥的笑了笑,摸摸我的秀发,柔声道:“真是个傻孩子,别说不吉利的话!” 也不知道棺材里到底是啥,让刘为民如此忌讳莫深。 我和尤勿绕着祠堂洒纸钱,这是给村里的祖宗买路,一步步将他们引进祠堂,而事实却是,我俩出门后,刘为民将棺材扛到院里,本想等祖宗们进来,挨个辨认上了村长身的鬼的身份,可不知道哪来了一阵子邪风,纸钱吹上天,祖宗们捡不尽就进不来,棺材里的村长居然自个站起来了。 刘为民以为那只男鬼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想拼死一搏,却没想到村长一动不动,就好像失魂的模样。 鬼上身会将人的生魂挤出去一些,等鬼离去后,生魂会自动归位,不归位就要喊魂了,没有归位之前,就是失魂。 刘为民说,村长的模样就是失魂,也就说那只鬼已经走了。 但他不相信有鬼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所以我进来之后,他故意一问,想看看那鬼作何反应,结果却没有反应。 我问他,那只鬼到底是不是带走文静的? 刘为民说肯定是。 “有什么证据?” 他说道:“棺材关不住鬼却能闷死人,而村长在棺材里憋了一下午却没有死,因为鬼在他身上,暂时不需要呼吸,就好像文静的身子,没了魂自然不呼吸,不呼吸就要腐烂,所以我才招了猫上她的身,村长没死,说明我确实把那只鬼锁在棺材里。” 我晕头转向的问道:“不是说棺材关不住鬼么?” 刘为民笑道:“那是你们没看到我贴在棺材底的黄符,上面写着男鬼的姓名,籍贯,生辰,死期,关不住其他,但能关住这只鬼。” 我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知道那只鬼是谁?” “早就知道了,他叫李大壮,你家附近修桥的施工队工人,不是死了两个?一个是梦游,掉湖里淹死,一个是勒死,李大壮就是淹死的那个,死时五十二岁,怕你受不了所以没说,男鬼抢走文静就已经让你快疯了,如果得知还是老男鬼,不得气死......” 话没说完,刘为民的脸色忽然变得通红,咯咯两声,哇的喷出一口血,喷的我满脸都是。 刘为民仰天就倒,我赶忙扶住他,着急忙慌的问他怎么了? 刘为民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话:“带我回去,祠堂......祠堂出事了!” 尤勿还在祠堂里,我心急如焚,将刘为民背起,也顾不上他刚刚吐血,能否承受颠簸,撒丫子向祠堂跑去。 离着老远,就看到了火光将半个夜幕映照的明晃晃。 祠堂,着火了。 第四十四章 局外人,破局人 一看到熊熊火焰,我急的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把刘为民放在地上,拼了命的跑过去,一路大喊,着火啦,快来救人的话语,路边的屋子纷纷开灯,可等他们穿好衣服,明白情况之后,尤勿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了。 祠堂有两间房,一间摆着牌位和许多帷幔,另一间存放平时祭拜的东西,两间屋都是极易燃烧的,我冲过去的时候,火势被围墙阻止,但是两间屋子已经被火焰吞噬,所幸的是祠堂后面还连着大片房屋,许多村民在我之前赶到,已经组织起来救火了。 我问村里人,有没有看到尤勿,大家都说没看到,还几个人说,这火起的邪门,忽然之间就烧掉了两间屋子,就算里面有人,也一定被烧死了。 我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抓过一盆水浇湿自己,咬咬牙,正要冲进去救尤勿,边上人赶忙将我抱住,说是火势太猛,屋子随时可能倒塌,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让他放手,反而引来更多的人将我拦住,正纠缠着,有个年纪大些的老人对我说:“小天师你别激动,我知道这火是谁放的。” 他努努嘴,示意我看向祠堂不远处的土路上。 路边停着三辆黑色小轿车,七八个男人负手而立,对我说话的老人还要再说什么,我却没有听清,跑过去对那些男人说:“车借我用一下,弄坏了我赔钱。” 说着话,我便要绕过他们,开车撞进火里把尤勿救出来,却没想到有人在我肩头推了一把,力气很大,径直将我推倒在地。 这时我才看清楚,这几个人穿的很整齐,眉宇间都有一股傲然的神色,不是官赐村的人,反而像是大老板的保镖,马仔。 村里人见我被欺负,咋咋呼呼的跑过来几个年轻的,不是举着盆就是捡了转头,我面前的黑衣男们迎了上来,一字排开,毫不畏惧。 心里惦记着尤勿,这时候我也没心思跟他们打架,正要好言相求一番,中间那辆车的玻璃摇下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探出头,对黑衣男们说道:“客气一些,我们不是来惹事的,给这位小兄弟道歉。” 八个黑衣男没有说话,却同时对我半鞠个躬,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我见那老头是个客气人,就赶忙喊道:“大爷,我要冲进火里救人,把你车借我用用,我会赔钱的!” 白发老头笑道:“小伙子勇气可嘉,但车进去会爆炸,而且照现在的火势来看,里面不可能有活人了,你还是冷静一些,节哀顺变吧!” 形势逼人,我也没有再说,但不管火烧的多猛,不管尤勿是死是活,我都得进去看看,总不能别人说他死了,我就眼巴巴的瞅着不管。 可三五个村民拉着我不松手,正僵持着,身后传来机器的轰鸣声,一辆摩托车飞奔而至,有人跳了下来,点头哈腰的跑到车前,对白发老人说:“老爷子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嘿嘿,我也没好好迎接一下。” 那老人从车上下来,穿着一身紫色唐装,手里还拄着龙头拐杖,个子不高却气度雍容,他说道:“毕竟是自己的地方,总要多费费心,不过你们村的祠堂烧了,这倒是个麻烦,也罢,你带我去那僵尸下葬的地方看看,如果有机会,今晚就将他解决了吧。” “好嘞,老爷子真是老当益壮。”那男人满脸谄媚的扶着老头,却冷不丁的看到了我,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脚来,指着我说:“老爷子,这小子就是龙虎山许道长的徒弟。” 所有人向我看来,那老头露出些许讶然之色,随即轻笑起来:“不错不错,刚刚还要冲进火里救人,不愧是龙虎山的弟子,后生可畏,这样吧,你跪下替你师父承诺,以后不再插手官赐村的事情,我可以放你离去,否则就别怪老夫以大欺小了。” 我满头雾水,可是看到那从摩托上跳下来的男人便大致明白了,是在村长家鼓动村里人拆迁的拆迁男,那车上下来的老头,应该是开发商之类的人物? 我不想参合这些破事,也参合不起,依然甩着胳膊想挣脱村民的阻拦,便没有搭理着老头,却没想到四个黑衣男连推带搡的靠了过来,将村民挤开后,就好像对待犯人那样,两个人反剪我的双臂,另一个抬起手,啪啪的扇了我两个巴掌,冷漠说道:“赵先生在问你话!” 这俩巴掌把我打蒙了,耳朵里一阵嗡鸣,半个脸颊都肿了起来,活了二十多年,受的窝囊气没有在官赐村不到十天多,哪个想打我就打我,九哥打一顿,村民打一顿,冒出一群来历不明的人也要打一顿。 谁不是爹生妈养的,我生下来也不是给人欺负的呀。 胳膊不能动弹,我跳起来就要踹人,可这些黑衣男显然是练过的,身手敏捷不说,配合也相当默契,面前那个抓住我的脚腕,两边的立刻撒手,任他一只手抓,另一只手撑,将我举过头顶,重重砸在地上。 幸亏村里人及时抓我衣服,虽然没接住,惯性将他们也拽倒,却减弱了我坠地的力道,否则脑袋磕在地上,我估计已经血和脑浆溅五步了。 祠堂的火已非人力可以阻止,村里人发现自己不过是杯水车薪便全都放弃了,见我被打,都骂骂咧咧的涌过来,将我扶起却没人帮我打架,本来我和他们就不熟,无非是看在龙虎山的面子,可龙虎山小天师的战败,他们更不会出风头。 但骂人的胆子还是有的,全冲着那拆迁男去了,说他背着许道长,带人欺负许道长的徒弟,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拆迁男反击说:“是这小子太废柴,跟我有什么关系?” 叫骂声层出不穷,我才知道拆迁男原来也是个副村长,被许树林一伙人给弄下去了。 两边人对峙着,我看着身后烧的极旺的祠堂,被打的委屈和对尤勿的痛心一股脑的全冒了出来。 负面情绪从来都像洪水,一旦开个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委屈,痛心,被康九香欺骗的难过,对文静安危的担心,还有刘为民屡次欺瞒的怒火,让我瞬间崩溃了。 如果十天之前,有人说我这个大老爷们会哭鼻子,那我肯定不信,可就在官赐村的路边,前前后后几十号人的面前,在刚刚打我的人的注视下,我嚎啕大哭了,像个泼妇似的,坐在地上连哭带闹。 所有人都愣了,但没人嘲笑我,估计大男人哭鼻子的景象过于震撼,让他们连嘲笑都不会了。 有人对着拆迁男说:“哦!你完蛋了,你把许道长的徒弟欺负哭了,等着许道长收拾你吧!”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像哄孩子似的安慰我,可每一句安慰的话都像是细碎的盐巴,撒在我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他们说我拜师日短,好好跟着许祈,以后一定会有本事。 又有人让我不要怕,许祈一定会帮我出头。 无论怎样的安慰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就是我现在没本事。 没本事怪不了别人,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在我最没本事的时候,苦难接踵而至,夺走许多我想要照顾的人。 紫色唐装老人忽然叹息一声,掏出个白手帕仍在我头上,嘀咕了一句:“哎,龙虎山呀,一代不如一代了,真他娘的恶心,打两下就哭了?” 我胡乱抹两下眼泪,爬起来准备跟他拼命,土路的尽头涌来黑压压的一片人,跑在最前面,叫的最大声的,赫然就是尤勿与村长许树林。 像根箭似的冲到我面前,我脏成个土人,尤勿却干干净净,他满脸诧异看着我说道:“咋还哭了呢?你是不是以为我被烧死了?我草,太尼玛让我感动了!”他狠狠的跟我拥抱了,重重拍打我的后背说:“太感动了,真的,只要你不睡我,让我干啥都行。” 村民小声说:“小天师被人打了。” 尤勿猛地推开我,质问道:“谁打的?老子捏死他。” 村民指指黑衣男,我正要劝阻尤勿别冲动,他看了看黑衣男,有些难为情的对我说:“我好像打不过他们吧?他们为啥打你?” 比尤勿慢了一些的村长也带人赶到,看这架势,上他身的鬼应该走了,只是不知道我和刘为民离去后,祠堂里发生了什么,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许树林带来的一票村民都持锹握镐,大声咒骂着拆迁男,并让那些不速之客赶紧滚出官赐村,唐装老头慢悠悠的上前,对许树林说:“许村长,你不能为了自己的位子害大家吧?大家拿笔钱,住进新房子不好么?何苦死守着祖训,还要担心被僵尸咬死!我这次来就是捉僵尸的,你们若答应搬走,我立刻出手解决僵尸。” 村民窃窃私语起来,人命大过天,村长只说许祈会回来救大家,可谁知道是猴年马月? 村长和副村长不停使眼色,让我代表许祈说句话,可我刚刚干了那种事,别说威信,不沦为笑柄就偷笑了。 就在这时候,两个村民扶着脸色惨白的刘为民过来了,刘为民推开搀扶他的人,整整身上的衣服,一步一个脚印,很坚定的走到唐装老人面前,平静的问道:“你放的火?” 唐装老人愣了愣,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色,问道:“你设的戮虎局?怪不得我们稀里糊涂就到了祠堂外,原来村里有高人!”他拱拱手,笑容可掬道:“未请教先生尊号?” 刘为民点点头,也不回答,转身对我和尤勿说道:“咱们走。” 那八个保镖似的黑衣男又要阻拦,我担心刘为民刚刚吐血,打不过他们,却看到唐装老人挥手叫他们退下,老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老先生可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是报个名号吧,我是......” 刘为民蓦然转身,跳跃的火光在他的脸上闪烁,忽明忽暗,他森然一笑,带着一股血腥和残忍的气息,说道:“你会对死人报名号?等见了阎王爷,问他吧!” 唐装老人脸色一凝,随即也笑着说:“有意思,有意思,我等着!” 第四十五章 乱局 村长带来的人,都派给副村长抢救祠堂,他跟着我们三个返回招待所,一路上殷勤的不得了,那紫装老人明知道官赐村是许祈的地盘,照样大摇大摆的带人来,显然是不把许祈放在眼里,此时能与老人抗衡的,只有刘为民了。 路上我问尤勿,祠堂里发生了什么事,尤勿却一头雾水的说他也不知道,依着刘为民的叮嘱,正用弓箭与村长对峙呢,好端端就晕了,副村长听到村民起火的喊声,出来查看时,才发现尤勿和许树林躺在他家的门口。 赶来祠堂的路上又看到刘为民步履蹒跚,就顺手把他也带上了。 这一夜的捉鬼大计失败到极点,尤勿险些葬身火海,我被人揍了一顿,刘为民吐血负伤,还他娘的连鬼的面都没有见上。 回到招待所,三嫂大惊小怪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却没人有心情与她唠嗑,许树林想和刘为民攀谈一番,可刘为民始终阴沉着脸,进了房间就盘腿打坐,我们三个简单冲洗一番,便傻呆呆的盯着刘为民,等他调息好了,定个章程出来。 许树林说后背火辣辣的疼,让我们看看骨头有没有断,他脱掉上衣之后,我才发现他身上一条条的红印子,便问他怎么受伤了,许树林咬牙切齿的说,被副村长打得。 尤勿窃笑,给我解释说,副村长发现他俩的时候,许树林昏睡在尤勿身上,偏偏他穿着我的六品官袍,副村长以为僵尸在吸血,抄起棍子就把许树林给揍了。 不说这事我都忘了,赶忙问许树林,是否记得被鬼上身的事,那身官袍怎么跑他身上了? 他说不知道,脑袋懵了一下,之后的事全不记得。 刘为民忽然张口:“官袍是我给他换上的。”解释一句,他对许树林说道:“许村长,麻烦你去找几只大公鸡,尾趾越长越好,能有野鸡就最好不过了,顺便把那身官袍给王震带回来。” 我发现刘为民就对野鸡有兴趣,可黑灯瞎火的,许树林显然弄不到,估计还得祸祸他老娘养的几只大公鸡。 刘为民吩咐的事,许树林奉若圣旨,赶忙就出去了,刘为民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 尤勿嘘寒问暖一番,便问他准备怎么对付那伙不速之客。 我幽幽叹息一声,胸口闷闷的提不起精神,文静还没下落,又冒出另一伙人,现在刘为民肯定要先对付他们,救文静的事,遥遥无期了。 刘为民问我:“怎么了?挨了打,心里不痛快?” 我点点头,说道:“也不全因为被打,心里烦的不行,我只想救了文静赶紧走,这里的事,根本不是小老百姓能参合的!” 刘为民轻笑两声,说道:“鱼冲波而上,不损其鳞,鸟逆风而翔,全用其羽,到了这一步,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是受法律保护的小老百姓,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你也不用灰心,困难只是暂时的,如果心有不忿,等我伤好,将那老者捉来,你亲手捅死他就会开心了。” 我脸上的筋肉阵阵抽动,低下头不敢与刘为民对视,思考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心中所想:“老爷子,您杀过人啊?” 杀人这种事,与我的三观背道而驰,其实仔细想来,我始终找一些不信任刘为民的证据,并不是单纯的怀疑他在骗我,毕竟我没啥可骗的,而是想借此给他个难堪,释放一下我心里的怨气。 虽然我和老中医不熟,可刘为民见死不救的行为,依然让我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他明明答应老中医的! 我的问题过于唐突,刘为民反问我:“杀人,不对么?” 我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有人要杀我,我肯定会反击杀了他,可你要让我现在设想去杀一个人,我真下不去手。” 刘为民说:“没事,习惯就好了,这一次先让你拿穿唐装的老者练练手,人总有第一次!” 我赶忙摆手拒绝:“别了别了,咱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跟你不能比,我杀个人,出去就让枪毙了,而且我也不想有杀人的习惯,出了官赐村,我可以报警的!” 刘为民哂笑道:“那文静被捉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报警?纳兰元清要吸你血的时候,你让他稍等一会,等你先打个110?谁都知道打人不对,那些人打你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心里都不拿你当人了,偏偏你还觉得自己是个人,我不和你争论这个,到了你快被杀掉的那一刻,你自然明白孰是孰非,一会许树林拿着官袍回来,你就换上吧,趁着天还没亮,出村把纳兰元清引出来,我和他谈笔交易。” 刚刚被刘为民说的心如死灰,一听这话,我眨眼间亢奋起来,跳着脚问道:“不会吧?你又让我出去引僵尸?” 刘为民只有一句话:“为了救文静,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我说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呢,你让尤勿去吧,他是你干孙子,有事弟子服其劳。 刘为民却说,尤勿要帮他推拿熬药,只能我一个人出去。 我不敢置信的问道:“他不去,你也不去,我一个人?这他妈是引僵尸还是让我喂僵尸啊?” 任我说出花来,刘为民始终一口咬定不会有危险,我放心大胆的出去,老族公不会咬我,也许我根本不用和他碰面,晃一圈就可以回来了。 想到老族公对我示警,又在窗外敲玻璃的事,我估计它还真不会害我,可官赐村里不仅仅有僵尸,还有黄劲柏,还有两只鬼,还有那一群不速之客。 所以,我让刘为民派鬼保护我! 刘为民诧异道:“我去哪给你弄只鬼?” 我说你肯定养着鬼呢,不然那杯鸡冠血给谁喝了? 刘为民理所当然的说:“我当饮料喝了,不行么?” 我嗤之以鼻:“你扯犊子吧,你再喝一个给我看看,上了村长身的鬼都说了,鸡冠血是鬼的大补药,难道你是鬼啊?你肯定养的是女鬼,没脸让我们知道,老不正经的!” 我故意刺激,想让刘为民把鬼召出来,可他却眉头深皱,眼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采,让我形容一下,当时村长都说了些什么。 之后,刘为民也不说话,脸色凝重的沉思起来,等许树林回来之后,我还想以为刘为民真要喝鸡冠血,他却从三只大公鸡的屁股上各揪下一根最长的羽毛,说要摆个小阵法,免得被那紫装老人给算计了。 尤勿帮我穿上官袍,我可怜巴巴的瞅着刘为民,他却不为所动,对我说:“去吧,翻窗户出去,你在村子外面瞎转悠,见到老族公就跪下磕几个头,找不到,等天亮就可以回来了。” 我说你真的不管我的死活? 尤勿也帮我说好话。 村长得知我要出去引僵尸,赶忙劝刘为民手下留情。 逼不得已,刘为民解下腰间那根草鞭递给我:“那群陌生人不敢贸然动手,穿着官袍,老族公也不咬你,两只鬼险遭屠戮,肯定要藏一段时间,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把鞭子带上,见到陌生人就抽他,抽不死的是人,抽死了就是鬼。” 拿着鞭子,我还真安心不少,平时走到哪,刘为民都舍不得让鞭子离身,如果我被鬼捉走,他的鞭子也保不住了。 招待所里村口不远,我本想一路狂奔到那晚遇到许祈的破屋里睡上一觉,可副村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带了几个年轻人持着手电木棍守在村口,虽然他们不至于把我当成僵尸打,可我在祠堂前哭了那么一场,现在还真没脸见村里人,只好绕到小路,那里有面矮墙,翻过去就出村了。 刚骑上墙,就看到远处有三辆汽车疾驰而来,守在村口的副村长如临大敌,指挥人搬了一对乱七八糟的东西堵在进村的路上。 车在村口停下,我便看到拆迁男与两个黑衣男下车,气势汹汹的不知道与副村长说了什么,很快就动起手来,副村长一棍子打在拆迁男的头上,不知道见血没有,反正这是官赐村唯一的战果。 不到一分钟,两个黑衣男就将包括副村长在内的人全部放倒,开着车进村,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副村长在地上哼哼唧唧了一阵,挣扎着爬起来,居然带人向招待所走去,离近了之后,我听到他们的咒骂声。 好像是拆迁男带着人去捉僵尸,僵尸没捉到,反而被咬伤了两个! 第四十六章 寻宝团队 老族公再次出现了,应该就在那口天师棺附近,可我明明要去找它,此时却泛起了嘀咕,就像叶公好龙似的,想象是一回事,真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反正刘为民只是想让老族公去咬那些人,现在他们自己打起来了,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自我安慰着,我心安理得的从墙上下来,贴着墙根回招待所,估计副村长去找许树林告状,刘为民便会得知这件事,所以我也没必要通知他喽? 对我来说,刘为民是个不能见面的人,他总使唤我,使唤的方式也挺特别,不是引鬼就是引僵尸,要不就是引黄老头。 还是赶紧回去睡一觉吧,怪累的。 翻窗出来,自然还要翻窗回去免得被刘为民看到,快到招待所时,却远远的看见我的窗外站着一个人,我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老族公又来了,硬着头皮凑过去,才发现时穿着碎花布衣的女人,抱了一床被子靠在墙上,时不时的扭过头,看看黑压压的屋里。 是康九香。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可一看到这个女人便怒火中烧,若非没带手机,我肯定打给刘为民让他出来抓人了。 我黑着脸走过去,离着四五米的时候康九香才看见我,刚要惊呼就赶忙抿住了嘴,扔下被子撒腿就跑。 原来她不是来找我,而是来盯梢的,我冷笑一声,拔腿就追。 康九香毕竟是女人,两三步就追上了,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康九香闷哼一声停了步子,转过脸却双眼紧闭,小脸蛋煞白,双手捂着脖子,可怜巴巴的求饶:“不要咬我,不要咬我,我的血不好喝,我好长时间没洗澡了。” 我又犯了上次的错误,身上穿着清朝官袍,谁都拿我当僵尸了,幸好是康九香,要是碰到个练家子,指不定还得挨顿揍。 康九香不敢看我,我想吓唬吓唬她,嗤嗤怪笑两声,正准备掰开她的手,康九香便狠狠一脚踢在我的小弟.弟上,好似碎掉的疼痛直冲脑门,眼泪奔涌而出,我疼的嗷了一声,夹紧双.腿跪在地上,趁机跑出去的康九香停步,诧异的扭头,一点点靠近,看去我的脸后,惊讶道:“王震,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鼻涕眼泪狂流,我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像只大虾似的跪在地上,康九香忙不迭的道歉,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我才缓过劲来,却感觉两.腿之间塞了个仙人球似的,动一动就疼。 康九香问我好些没有,我哑着嗓子问她来这里干嘛? 康九香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我又问一遍,她才低着头,满带羞涩的说:“来找你,我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我说你找我干嘛? 她抬起头,略带诧异的说:“你不是叫村长去我家提亲么?我来跟你私奔的!” 提起那次的事,我才想起九哥的尸体还不知道在哪放着,有机会得问问刘为民。 而康九香的话就让我很奇怪了,父母不同意才是私奔,难道那天叫僵尸跟着我们的主意,康九香并不知情? 得好好审问一回。 招待所的大门已经关了,叫醒三嫂又动静带大,便让康九香扶着我从窗户翻进去,简单的几个动作疼的我冷汗直流,真担心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兄弟还没大杀四方之前,就中道崩殂了。 没开灯,我躺在床上直哼哼,嗓音沙哑的问康九香到底是什么人。 她说:“我是康九香呀,能是什么人?是不是把你踢傻了?”沉默片刻,她趴在我耳边,嗫嚅道:“要不要看医生?或者我拿冷水给你敷敷?” 耳边的温言软语让我想到了那天夜里,康九香穿着小衣短裤的模样,再想到她那双白腻柔嫩的小手,拿着毛巾给我轻敷的美妙触感,心里有股子冲动,小兄弟立刻要抬头,疼的我再次怪叫起来。 同一时刻,尤勿在外面敲门,说是刘为民叫我过去。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心里好奇不已,我爬起来让康九香等着,郑重警告她不准逃跑,否则被我逮住就一顿毒打。 康九香抱着腿坐在床上,好像二八少女似的乖乖点头,温顺如小妻子。 扶着墙走到刘为民的房间,我忍着痛直起腰,装成没事人似的,毕竟被女人踢了那里,传出去实在不好听,而村长和村长已经走了,刘为民靠在床头,双唇血红,捧在手里的白瓷碗,还有小半碗红色的液体。 刘为民的第一句话便是:“那女人找来了?” 我点点头,便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刘为民没有回答,指头在白瓷碗上无意识的轻点,随后对我说道:“既然你没有出去,就把鞭子还给我吧。” 这老头平时也不抠门,来江西的一路上,尤勿装着钱就是准备应付花销的,可刘为民出手很阔绰,还说有长辈在,轮不到两个小辈掏钱,可他对这根鞭子却宝贝得紧,一把年纪的老头了,居然能干出张口讨要的事,虽然鞭子是他的,可起码也得等我主动还回去不是? 我根本就没准备还给他。 我说老爷子,官赐村太危险了,人,鬼,尸都有,要不我留着鞭子防身吧,反正你这么厉害,用不着这些东西。 刘为民轻笑,却不似开玩笑的模样:“还给我,不然我揍你!” 不情不愿的递过去,刘为民插进腰里,将碗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问他是不是在喝血,他毫不避讳的承认,说鸡冠血阳气极重,对元气大伤的人有益,而那只鬼告我的,纯粹是无稽之谈,如果我当时给村长灌一碗鸡冠血,直接就把鬼弄死了,捎带着还能把村长的胃烧出毛病。 我恨恨的骂了一句,说自己脑袋进水了,居然相信一只鬼的话。 刘为民笑着说:“鬼话连篇嘛,骗过你也是正常的,可这句话却让他露了马脚,你也不算吃亏了,王震,你好好想一想,那只鬼为什么要骗你?” 我说道:“怕我给他灌血呗,比如你现在要喂我吃敌敌畏,我说老子从小就是吃敌敌畏长大的,这玩意对我没用,于是你就放弃了。” 噗嗤一声,尤勿笑了,对我说:“你以为我们都是傻逼呢?你要这样对我说,我给你吃一吨,不信毒不死你!” 刘为民赞同说:“尤勿说的没错,王震想的也没错,只是例子举得不对,活人肯定会被敌敌畏毒死,这是人尽皆知的,可你却不知道鸡冠血是否对鬼有用,再加上那只鬼出言讽刺,你担心被村民看出破绽所以才不敢尝试,你应该想一想,那只鬼为什么堂而皇之的对你说谎?他又如何得知,你肯定不敢尝试?” 我说不知道,您老给讲讲。 刘为民说:“现在我也不确定,不过很快就能验证了,他是在作茧自缚,王震,康九香有没有对你解释自己的来历?” 我说还没问,就被你叫过来了。 刘为民不明意味的笑了笑,说道:“问也没用,也许她不知道,也许她不说实话,既然她表现出对你有情的意思,你就收了她吧,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我说这能出啥事? 尤勿满脸坏笑的说:“老爷子是让你现在睡了康九香,看她是否愿意,要是不愿意,那就是来做奸细的,便宜你小子了!” 刘为民点头附和,还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让我现在就去。 我看看眼前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让我去强暴她?你俩没事吧?还他妈有没有人性啊?” 尤勿解释道:“谁让你来真的了,你情她愿的事,要是不愿意,那她就不是好人,这是试探。” “试你妈蛋,怎么来一趟官赐村,你现在变成畜生了?”不给尤勿解释的机会,我对刘为民说道:“老爷子,我知道咱们是非观不一样,你是杀了人警察都找不到证据的高人,我是升斗小民,我干不出这种事。” 刘为民无奈道:“你咋转不过弯呢,没让你用强,仅仅试探她的心意。” 我干脆说道:“试不了,小弟.弟被康九香踢了一脚,走路都疼。” 他俩的眼神立刻下移,尤勿还嘀咕说:“这女人真聪明呀,这样一来,就算你愿意试探,也没那个能力了。” 刘为民还要帮我检查一下,说是这玩意马虎不得,出了差错会影响一辈子。 我敬谢不敏,决不让他触碰我的宝贝,刘为民便懒得多管闲事,清清嗓子,说道:“今天那伙人虽然误打误撞,破了我引虎入瓮的戮虎局,可有得有失,我也发现了一些事情,先让康九香跟着你吧,黄劲柏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当务之急是把那伙不速之客处理了。” 我说那还不简单么?就是开发商找来捉僵尸,逼村里人答应搬迁而已,你找找关系,一个电话就摆平了,让他们等上十天半个月,咱先把黄劲柏捉住再商量开发呗。 刘为民却问我,官赐村穷乡僻壤,这里有什么值得开发的? 他说这是有些人管用的伎俩,找个皮包公司搞开发,等村里人走了就开始挖宝,挖完之后申请破产,给村子留下一堆烂摊子。 “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们也能想到,一些上了年纪的大人物自然要想办法寻找传说中的东西,妄图延年益寿,也许他们认为棺材里有宝贝,还有些野心大的,也许盯上了黄劲柏家的小截龙脉?亦或者,村子里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东西,毕竟这是张元吉隐居的地方,不可小觑啊!” 刘为民说,像这种与达官贵人有纠葛的寻宝组织有很多,其中三个,连刘为民都不敢轻易杠上,毕竟他是独行客。 而紫装老头要报名号,是想说出自己的势力,让刘为民知难而退,可刘为民不听,铁了心和他们掰腕子,回来之后,仔细琢磨老头的话,刘为民感觉他有点傻,不该起尸的老族公变成了僵尸,却信心十足的准备收拾掉。 还有刘为民的戮虎局,有个鬼打墙的效用,被他算计的人很难识破,可局外人却轻而易举便会发现,那老头带着八个保镖,稀里糊涂就被引到了祠堂外,刘为民分析说,他学的应该不是道术,而是少数民族的传承,这种人很难缠,大家谁也不了解谁。 如今那伙人见识到老族公的实力应该会求援,所以刘为民需要我去做一件事。 第四十七章 无与伦比的整容技术 刘为民一说话我就知道要遭,早就发现了,他让我做的事从来都是当诱饵。 这一次,他让我引那些人去把天师棺挖出来。 我以为他想让我假意投奔到那面去,将天师棺的位置泄露,可刘为民说这样很危险,再坏的人,也有人性的闪光点,那群人都是刀口舔血的货,狠是狠了点,却看不起软骨头,而我又顶着龙虎山传人的帽子,我表露出想要投靠的意思,一旦说出天师棺的位置,肯定就被人家剜心剖腹,替龙虎山清理师门了。 而且事有轻重缓急,那紫装老者夜里带人赶来,明知道官赐村里有刘为民这尊大菩萨,依然趁夜上山,说是捉僵尸,可难保不是听拆迁男说了坟地里的棺材,跑去盗墓了。 也许,他们已经知道天师棺的位置。 我便问他,那要怎么引诱? 刘为民说道:“你去挖,你挖出来,他们自然要下手抢夺。” 我急忙问他,那口棺材不是开不得么?一旦落入那些人手里就出大事了。 刘为民让我不要担心,他说那口棺材不是开不得而是碰都碰不得,一般人也打不开。 虽然龙虎天师的位子也是子承父业,可张元吉上要为朝廷求风祈雨,下要在百姓面前显露神迹,中间还得应付一众门人弟子,张元吉只是品行不良,一身道行却是顶天的高,他敢在官赐村里浅浅的埋一口棺材,而不是大兴土木建一座机关重重的地宫,其中的玄虚可想而知。 怕人偷的珠宝才要锁进保险柜,而老虎关进笼子,是怕老虎咬人,天师棺就是这样的一只老虎,谁碰谁死,开了棺,大家一起死。 我问道:“所以僵尸没吃我,你不甘心,就叫我去喂棺材?” 刘为民让我不要担心,他说张元吉留下的九龙棺,如今的世界上有两个人最了解,其中一个就是他刘为民,自然有办法让棺材不伤我,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我别落进那些人的手里,既要把戏做足,让他们分人来捉我,又不能让他们看出我是在演戏。 具体的细节还要再琢磨一二,刘为民将我们赶回房子,独自思索起来。 康九香还在屋里,出门后,尤勿问我准备怎么办,我说看看再说吧,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知情,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问问文静的事。 尤勿让我留个心眼便转身要走,我看他情绪不太对劲,就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尤勿看看左右,鬼鬼祟祟的将我拉进房间,说道:“刚刚副村长来了,老爷子没见他,让我传了几句话,三嫂给他们开门的时候,我看见她脖子里挂了一串项链,是我送给小白姐的!” 我说小白洁是谁?不是少妇白洁么? 尤勿在我胸口打了一拳,说道:“师婆小白。” 我顿时惊喜起来,压不住激动的问道:“她来了?在哪呢?” 从小白把尤勿打成猪头的行为来看,应该是个性情中人,他俩眉来眼去的,如果小白在这里,肯定比刘为民更值得我们信任。 可尤勿露出个快哭了的表情,说道:“三嫂说那串项链是在招待所门口捡的,而且没看到村里有陌生的女人,小白的电话又打不通,我怕她追着黄劲柏到了这里,她不是黄劲柏的对手,如今的官赐村里又来了一伙人,还有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我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尤勿是个嬉皮笑脸,没正形的人,他的脸上很少会露出落寞,我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尤勿便让我回房间,他自己想想办法。 临走之前我问他,怎么会对一个只认识几天的女人如此牵肠挂肚,而且那女人比他大了七八岁呢。 尤勿说我不懂,就把我赶走了。 房间没锁,我推门进去时,康九香刚刚洗完澡,自己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穿着一件我包里翻出的外套,正跪在床上铺被子,外套堪堪遮住小屁股,露出两条丰腴白嫩的大腿,湿漉漉的长发贴着脸蛋,见我回来,她撩撩头发,正要说话却看到我色眯眯的盯着她的腿,赶忙用被子挡住。 床上铺了两床被子,就有她抱来的那一床,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关上门问她:“你晚上不回去了?” 康九香点点头,我岔着腿,像只鸭子似的挪到床边,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康九香露出一副天真的神色,想了想,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不太确定的问我:“你们是不是我干爹的仇人?” 村里人都说她是黄家的三儿媳妇,可刘为民却说黄劲柏根本没有三儿子,也曾无意间说过康九香是黄劲柏的干女儿,更让我觉得她是黄老头派来的卧底。 可康九香此时直言不讳,反倒让我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否认,点点头便问她,明知道我们要找黄老头的麻烦,为什么还来找我? 康九香端端正正的跪坐,被子从她腿上滑落,我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瞟了下去,便听见康九香很认真的问我:“如果我愿意给你当小的,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这句话让我很诧异,而她的表情不像作伪,我便问她是什么意思。 康九香说,她在村里过的很不自在,早就想离开了。 我问她怎么不自在?她可是黄老头的干女儿啊。 康九香噘起嘴,眼睛没红,却比流泪更让人想要怜惜,她说自己不是这里人,只是黄劲柏领回来照顾两个儿子的,村里人时常欺负她,黄家的人对她也不好。 我眯起眼,脑补出两个傻儿子流着鼻涕口水,蹂躏康九香的画面,可心里还有些不相信,她又不是没长腿,干嘛不跑呢! 见我没说话,康九香有些着急的说:“你带我走,我就把黄家的秘密告诉你!” 心里一动,却还有些不放心,我说黄老头时常不在家,又没把你拴起来,你怎么不自己逃? 康九香没回答,只是一个劲的让我先答应她。 可我答应了,她又让我发誓不会反悔,俏脸蛋上满是紧张:“你发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一定会带我走,不会始乱终弃,也不能把我送给别人,如果你娶了别的女人,也永远不能抛弃我,你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有些哭笑不得了,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或者康九香把我当成了刘德华。 什么时候开始,小城市的白领到了村子里,也变成抢手货了? 官赐村虽然穷,可离城里也不远,就康九香的模样和身材应该有大把男人趋之若鹜,怎么会我对死心塌地呢? 我问道:“九香姐,你没中邪吧?你知道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么?你是哪里人呀,没见过男人吧?” 康九香点点头又摇摇头,就一句话,我发誓,她如实相告,不发誓,她还得趁夜溜回黄家。 说到头,这事还是我占便宜,当场就指天发誓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如果康九香真的在玩阴谋诡计,就别怪我找刘为民了...... 康九香很欣喜,轻咬着下唇,目光似水的望着我,慢慢靠过来搂住我的腰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我推开她,着急道:“你倒是说呀,黄老头到底有什么秘密?” 康九香抿起嘴,稍作犹豫后,缓缓说道:“他的两个儿子不是人,这就是我一直没走逃走,但是想要逃走的原因。” 我万分没想到康九香会说这样的话,黄苍黄松不是人,难不成是两只鬼? 我问她,那俩傻子是什么怪物,康九香却说不知道,随后娓娓道来了她的经历。 康九香真正的家其实离着官赐村不远,她是个孤儿,从小被买来当童养媳的那种,男人小她六岁,结婚没几年就嫌弃她了,时常打她不说,还在外面找了个女人。 我说你男人家很有钱? 康九香摇头说道:“比官赐村还穷,就是明白娶不起媳妇,才早早的买了我。” 我说这样的男人居然还嫌弃你,眼瞎了吧? 康九香红了脸蛋,小声说道:“其实我以前一点也不好看,皮肤粗糙,脸蛋还圆乎乎的,几年前我男人意外去世,公公婆婆要我改嫁给小叔子,我就偷偷跑了,后来遇见黄劲柏,他就收我当干女儿,说是家里有两个傻儿子需要照顾,领回了官赐村,最开始的半年他不让我出门,而且你知道么?黄苍黄松根本不需要我照顾,那半年,其实是他们照顾我,做饭洗衣服,什么活儿都干!” 康九香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吃的什么饭菜,看上去很普通,她却一天天变得好看起来,就像一块晦涩无光的璞玉,被巧夺天工的匠人精雕细琢了半年,成了现在的模样,最开始她自己的都不敢相信,每天都对着镜子臭美,直到黄劲柏回来,说是用中药把她变美了,免得被原先的公婆发现。 她知道黄劲柏是高人,不疑有他,配合他在村民面前演了一场戏,装成刚刚来到官赐村的样子,彻底安顿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时来运转,遇到了一户好人家,却没想到三个月之后,就发现黄苍和黄松的诡异。 第四十八章 风起云涌的官赐村 他俩根本不是傻子,却在外人面前装成疯癫的模样,而且连康九香也瞒着,直到她听到黄苍和黄松私下里说话,语速清晰,言辞准确,这才询问他们为什么装疯。 俩人的解释就三个字:有原因。 康九香是个女人,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并不关心,只想过的好一些,有个男人疼她就更好了,所以黄苍黄松解释的不清楚,她也没有逼问,毕竟黄劲柏是高人,有点秘密也是正常的。 可大家生活在一起,许多细节都渐渐浮出水面了。 当天我在黄劲柏家看到两头猪和一群鸡,角落里还有劈砍了一半的旧家具,康九香说,黄苍的日常工作就是喂猪喂鸡,黄松整天劈柴,到了饭点就给康九香做饭,日复一日,哪怕刮风下雨也不会停止,而她想帮忙,却被两人严厉制止。 所以康九香很好奇,暗中观察之下发现一个细节,黄松劈柴的动作很规律,平均三秒挥一次斧头,他能把这个频率保持好几个小时,丝毫不会疲惫,像一件机器而不是人。 劈好的柴禾会抱进厨房生火做饭,与黄家人混熟之后,康九香偶尔也帮忙切切葱蒜,便又发现一个细节,让她不寒而栗起来。 农村有许多怪力乱神的故事,康九香听过不少,其中就有路有冻死鬼害人。 任何没能寿终正寝的人死后都有怨气,只是这怨气有大有小,冻死鬼就是饥寒交迫死在路边的人,他们嫉妒衣食富足的活人,便会在荒郊野岭的地方生火,有些夜里赶不回家的,见到他们就会有亲近之心,一来烤火取暖,再一个大家聚一起,夜里也有个照应。 但那堆火就会要了活人的命,因为那是冻死鬼的骨头点燃的,烤火的人越烤越冷,渐渐冻死在火堆旁,变成新的冻死鬼。 康九香听说过,冻死鬼害人的火焰不是红色,而是青色的,与坟地里常见的鬼火一个颜色。 而黄松劈柴所烧出的颜色,也是青色。 还有喂鸡的黄苍,喂过鸡的人都知道,端着食儿靠近,鸡就像色.狼见了美女一般激动,可黄家的鸡很冷静,哪怕黄苍将食儿撒在地上,它们也是慢条斯理的靠近,带着一股高傲的感觉,慢慢啄食,而且康九香说,有时候她坐在院里看黄苍喂鸡时,她总感觉那些鸡吃米的同时,也在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像这种不正常的地方还有许多,她说黄苍黄松的屋子里应该有个地道,但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还有这俩兄弟亲娘的遗像也很诡异,据说是俩兄弟三岁那年因病去世,也就说死的时候不超过三十岁,要是成家早,也许连二十都没有。 可遗像上的人,分明是个五十岁的老女人,而且康九香感觉遗像上的女人还在持续的衰老,但她仅仅在黄家住了几年,以前也没有留心过所以不敢确定,只是忽然间发现,遗像上的女人好像多了两条鱼尾纹。 说这些的时候,我有种听鬼故事的感觉,总是回头看窗外有没有黑影,等她讲完了我才松口气,就问道:“所以你害怕黄家人,想要离开?” 康九香点头,我问她:“你为什么没有一走了之?” 康九香可怜巴巴的说:“我没有钱,能去哪里呢?也没有身份证,又变成这副模样,我宁可留在黄家被他们害死,也不想被人贩子抓起来卖掉。” 听说她的可怜,我好笑道:“人家也没说要杀你。” 康九香正色道:“你养过猪么?人们把小猪养成大猪是为了杀掉吃肉,而黄家既不用我干活,也没把我许给哪个男人,那他们养着我干嘛?” 此时的康九香噘嘴抱怨,真有种憨态可掬的小猪模样,而我也大概明白了她的处境,联想到刘为民无意间说出的话,宁可舍弃干女儿也不愿意怎样......看来康九香对黄劲柏确实有大用处! 一个是救,两个照样救,让康九香放心,我一定会带她离开,便询问起黄劲柏的事情,我问她有没有发现过黄劲柏其实不是黄劲柏。 康九香听不懂我的意思,我就解释了一遍,然后问她,村里面那个人经常去黄家,与黄劲柏显得很亲密? 康九香沉思道:“副村长总去,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他是城里人,还是大学生,偏偏跑到这里当村官,村里人都说副村长在镇里花了钱,而且平时也不管事,三天两头就见不到人了,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 看来副村长就是黄老头,明天就告诉刘为民,抓起来打一顿,救了文静赶紧撤吧,我可不想去山上引什么棺材! 一夜无话,不知道康九香有没有睡着,反正我是彻夜难眠,旁边躺着个香喷喷的大美女,还铁了心要跟我走,我这心里面有一万只小蚂蚁在爬,痒痒的,就想做些什么,偏偏小兄弟不给力,稍有念头就钻心的疼。 第二天上午,我被吵醒的时候康九香已经穿戴整齐,盘腿坐在床尾,撑着下巴痴痴的望着我,搞得我一阵心慌意乱,就问她外面在吵什么,她说县里的干部带来许多人,被村里人堵在村口了。 是紫装老人叫的帮手来了! 我爬起来想出去看看,康九香却说:“你还是别去了,刚刚你朋友打电话让你不要露面,说是那群人全是冲你来的!” 一听这话我就炸毛了,急忙问她什么意思,昨天夜里打一顿还不够,还尼玛叫人来打我? 康九香也不知道,我便打给尤勿,尤勿没接,几分钟后就敲门进来,眉飞色舞的用眼神调.戏康九香,也不避讳她的存在,直接说道:“王震,这一次要玩把大的了,来了好多人呀,老爷子已经打听清楚了,昨天晚上是岭南季家的人打你,现在陕西也来了一伙人,正和前一伙人对峙呢,就差北京的一伙人了,老爷子说他们肯定也要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一伙那一伙的,绕的我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问清楚了。 岭南的季家,陕西的“你来我忘”,还有北京城里的一伙,这就是刘为民也不能轻易撼动的三个势力。 这三个势力比较复杂,属于那种职业寻宝人,只是经营范围不同,像岭南的季家就是以前跟着gmd的一群土匪,后来干点走.私之类的买卖,平日里满天下的搜寻古董,胃口也就渐渐大了,专门捣鼓那些传说中的东西。 而你来我忘就是古董集团,明面上收售,暗地里私挖,时不时的接点活,替人寻找奇珍异宝。 这两个势力属于家族和帮派性质,路子很野,而北京的那个就很单纯了,人家叫六号考古队,是道教协会组织的,专门对遗迹和古墓下手,挖到古董上交国家,只盯着一些很特殊的东西。 我说道协很牛逼么?不就是一群当官的!真正的高人都在深山老林里。 尤勿说道:“开始我也这样想,背景再大,可咱们是跑单帮的,锤子砸不住羽毛啊!可老爷子说,咱国家一号的身边,时刻跟着道协的副会长,这样说你明白吧?人家不仅仅是当官的,也厉害着呢!” 拆迁男在外面吹牛逼的时候引来的,而今早到了的陕西人,很明显是有人向他们通风报信。 尤勿往康九香身上使个眼色,随后对我说:“老爷子说了,如果是那个人要把这里搅乱,估计六号考古队也会来,搞个三足鼎立他就安全了,所以老爷子说昨晚的计划不用了,他会想办法把这些人赶跑。” 我说想啥办法? 尤勿嘿嘿一笑:“老爷子说,以前遇到这种事,一般都是六号考古队把其他人赶走,毕竟人家势力太大,但这一次应该没那么简单了,所以老爷子准备拉一个,打一个,再联合起来赶走一个,你是龙虎山小天师嘛!在村里挺有地位,所以你出面,带着老爷子的人联合你来我忘,先对付昨晚打你的人!” 我看着屋子里的俩人,问他:“刘为民的人是谁?就你一个啊!” “我不是他的人,我是他亲孙子,老爷子说他的人晚上就到,季家的人住在拆迁男家,你带人去毒打他们吧,别打死,往死里恶心他们,吐口水啊,往他们身上撒尿都行,只要让他们没脸留在官赐村就好了!” 说起刘为民的人,我顿时想到了那天在火车站见到的几个精壮男子,带着他们去打架,简直威武,打了人再顺手绑走副村长,文静也救出来了! 就在我疯狂yy的当口,几个男人推门进来,穿着紧身薄衣,肌肉虬结,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戴了一副墨镜,看上去挺酷的,嘴角却挂着冷笑,很是不屑的样子。 他环视一圈,摘下墨镜对我说:“你是龙虎山的小天使?”他进屋,余下的就跟在后面,那人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满脸高傲:“小天使不好听,你以后叫丘比特吧!我叫庄深海,把官赐村的秘密告诉我,价钱随你开。” 我看向尤勿,他小声告诉我,这就是今早刚刚带人来的陕西人,刚刚还在村口和季家的人横眉冷对,也不知道咋回事,居然溜进来了! 刘为民让我联合人家,可看上去来者不善啊! 第四十九章 坐地分赃 关于“你来我忘”的背景,刘为民知之甚少,仅仅说西安古董街里有间铺子叫“你来我忘”,并不像其他铺子那样陈列了许多古董供客人挑选,而是一间简简单单的茶室,除了一位姓张的掌柜,再没有其他伙计,而去这间古董铺的客人多是达官贵人,买的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古董,而是一些很特殊的明器。 就是陪葬品。 刘为民说,历朝历代的龙脉散去后,绝大部分都会潜进当朝贵人的古墓之中殉葬,而那些陪葬品被浸染日久,也就承托了一份富贵气运,这些明器与神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加凶险也更加灵验。 而刘为民不知道的,就是你来我忘从哪搞来这么多有能力的明器,就算盗墓也要有这么多墓给他们盗,这几年来盗墓的也不好混了,许多盗墓贼都转行当起了骗子,拿假古董糊弄洋鬼子。 今天见了之后,刘为民说这群家伙的背后应该有高深的风水先生撑腰,不是盗墓贼,只是找那些风水好的地方,自己做明器,有点高僧给普通神像开光的意思。 刘为民还开玩笑说,这倒是一条很不错的生财之道,既不犯法,也没有危险,所以他让尤勿通知我,想办法联合他们。 可庄深海一进来就让我改名叫丘比特,那不穿裤衩,长对翅膀拿着弓的小娃娃。 还让我说出官赐村的秘密。 如果他们真是黄劲柏叫来把水搅浑的人,应该已经知道天师棺埋在哪里,让我说的,也许是如何开棺? 可我也不知道呀! 毕竟顶着小天师的名头,我要说不知道,难免被人家揍一顿,虽然我已经有些习惯挨打了,但康九香在场,我可不希望被人提下床,当着她的面打一顿。 于是我很镇定的问庄深海,想知道什么秘密? 这娃娃脸小孩眉毛一挑,颇感兴趣的说:“你知道许多秘密?那就全说了吧!” 想了想,我问他:“一小截清朝龙脉值多少钱?” 庄深海很夸张的哦了一声,表情变得阳光灿烂,从怀里掏出一本支票,刷刷写了几笔,一张轻飘飘的纸,却像铁皮那样扔在床上,我拿起来数了数零,好家伙,居然是五十万,我十年的工资! 认真琢磨一番,我觉得这钱完全可以要,反正刘为民只要黄劲柏这个人,我说了龙脉也不耽误他的计划,又能坑黄劲柏一次,更可以让庄深海通过龙脉惹上老族公,何乐而不为呢! 我将支票小心翼翼的装起来,庄深海有些不屑的说:“这是一半,如果你没骗我,还有另一半,如果你骗了我,这是你的买命钱。” “不骗不骗。”我忙不迭的说:“村南有棵大柳树,树后有座大院子,院里住了两个大傻子,傻子爹是个大坏蛋,傻子又是俩大怪物,你要有大能耐,就赶紧去挖大宝藏吧!” “你在龙虎山是说相声的吧?“丢下一句话,庄深海起身出门,还说等他确定了龙脉再来找我,其他秘密也是可以卖钱的。 没了外人之后,尤勿一把抢走支票,又赶忙给刘为民打电话,张口就说我把龙脉的秘密泄露了,还说那些你来我忘的人看样子不想合作。 刘为民只说他晚上就回来了,让我们老实呆着,由他们闹翻天去。 我接过电话,很隐晦的说已经知道了黄老头的真实身份,便问他是不是能赶紧救了文静。 刘为民让我不要着急,十天之内,一定还我一个活蹦乱跳的表妹。 来这里的目的终于快要实现,又凭空赚了五十万,我欣喜异常,甚至想找庄深海,把那身六品官袍卖给他。 美滋滋的还没过了半小时,许树林就慌张的跑来,先问刘为民在不在,随后就对我说,有两伙人在黄劲柏家门口打了一架,现在都涌去村口了。 许树林气的直跺脚,骂那些外地人都是狗娘养的,有两个臭钱就要翻天了,居然带着县里的干部欺负他这个大村长。 第一波来的是一个老头带了八个小弟,第二波是县里的干部和庄深海带的十几个人,都是打着开发的名义,偏偏谁也没跟许树林打过招呼,今早两伙人在村口吵了一架,许树林还带着人在旁边看戏,擎等着狗咬狗呢,结果两伙人就达成协议了,季家要承包山林搞果园,庄深海要拆掉村子搞娱乐城。 “娱他姥姥个腿,这他妈穷乡僻壤的,他搞了娱乐城让鬼来娱乐啊?还他妈搞果园?早几年我就带着村里人干过,那片小山贼邪乎,种啥死啥,当时还不知道咋回事,现在估计是那口棺材在捣乱。”许树林气的直跺脚,对我说道:“小天师,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否则咱们村子就让人家瓜分了。” 我这小天师当的,连师父都丢了,还能有啥办法,我问许树林有没有联系到许祈,他说已经给龙虎山打了电话,许祈回去会通知的。 随后他又说起打架的事,幸灾乐祸了一番:“有个小白脸跑去敲黄老爷子的门,没人开,你猜猜他做什么了?真他娘的无法无天,几十号村民的注视下,居然让人翻墙进去,可黄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咱村里最有能耐的就是他了,也不知道咋回事,跳进去的两个直接被扔了出来,那小白脸不信邪,自己也跳进去了,没半分钟呢,皮青脸肿的摔了出来。” 谁也不知道黄老头家藏着什么怪物,那庄深海就灰头土脸的走了,碰到季家的人嘲讽了几句,就在村里大打出手,庄深海被打出了村,想叫人反.攻却被县里下来的干部制止了,便索性去了村口的三间破房里暂住,结果季家的人也去了,就在破房边上安营扎寨,彼此监视起来。 如今的官赐村乱到了极点,先是群魔乱舞,随后祠堂被烧,还没解决呢又冒出来一群乱人,听刘为民的意思,离结束还早着呢! 许树林让我们等刘为民回来就通知他,便头如斗大的出去处理那些烂事,康九香也从卫生间钻出来,照旧坐在床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想什么。 无所事事就到了天黑,刘为民敲门了,照就是黑色衣服,鸭舌帽挡住半张脸,他的目光在康九香身上停了半秒,随后就把她当成空气,问我道:“王震小友,能走路么?” 我有些尴尬,告诉他走路可以,不能跑步。 刘为民说道:“那就可以了,你和尤勿出村,不管是鸡家还是鸭家,只要不是官赐村的人,全给我毒打一遍,今天夜里不让他们歇着,定上闹钟,一小时去打一次,每次打半小时。” 尤勿急忙跑出去,见门外没人,就问刘为民的高手在哪里? 刘为民说在招待所外面。 尤勿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对我说道:“走呀,出去帮你报仇!” 我有些为难,对刘为民说:“真打?有点下不去手啊,县里派来的干部也在呢!” 刘为民铿锵有力的说:“照打,打得他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们江湖匪类能染指的!” 不给我啰嗦的机会,刘为民对康九香说:“你跟我来,我问你些事。” 康九香看向我,我故意当着刘为民的面说:“去吧,老爷子是好人,不会为难你的!” 尤勿拖着我出门,短短十几米的走廊,重复了二十多遍:“太他妈叼了,带着高手去打架,太他妈叼了!” 招待所外,五个男人好似标枪一般挺拔的站着,其中一个就是当日在火车站,给刘为民送来打鬼鞭的,看到我们,他便笑着打招呼说,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两位小兄弟精神不错啊! 尤勿刚要接话,那男人便说老爷子吩咐的事要紧,咱们边走边聊。 他让我们带路,而另外四个满脸坚毅的男人就跟在后面,尤勿不停的套近乎,而那男人只说自己姓张,余下的全不回答,只是乐呵呵的笑着,到了村口他便问我为什么一路上都不说话,是不是心情不好? 找到机会,我大诉苦岁:“张哥,实话跟你说吧,我心里愁着呢,老爷子让我领你们去打人,关键我没做过这种事啊,一会我是先骂他们几句呢,还是直接动手?还有,人家两伙人加起来有二十多个,领头的一老一少都不好对付,虽然咱们有七个人,可我的战斗力是-1。” 张哥被我逗笑了,将我从头扫到脚,说道:“王兄弟自谦了,我看你走起路来飘忽不定,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练下盘功夫的吧?十二路谭腿还是地堂腿?” 尤勿呆滞片刻,笑的都直不起腰了,我脸上阵阵发烫,那张哥还诧异的问尤勿,难道他走眼了? 我干巴巴的说:“没走眼,我练的是家传蛋疼腿,不过前几天和一个马脸怪人打了一架,受了内伤,现在根本不能动手,一会帮不上忙,尤勿的功夫也不行,张哥,你们能打过人家么?” 张哥傲然道:“打不打得过,打过才知道!” 虽然他表现的很有自信,可我心里还是犯愁,那紫装老头可不是打架的选手,就算张哥五人以一敌百,难道能打得过鬼? 忐忑不安的带着他们靠近那三间破房,我心里已经认命了,大不了再挨顿揍,便昂首挺胸的喊了起来,让那庄深海还岭南季家的人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破房里静悄悄,没人应声,而且他们的车也不在附近,难不成是走了? 张哥挥手,身后的四个男人径直推门进去,不到十秒钟又快步出来,目不斜视,根本不跟我和尤勿说话,而是爬到张哥耳边,小声低语几句。 随后,张哥面色严肃的对我说:“王兄弟,屋里没人,但是有两具尸体,报警还是装作不知,我们听你的!” 第五十章 突变 又死人了? 我顾不上蛋疼,赶忙跑进屋里一看,地上乱七八糟的摆放着许多背囊,两个人坐在背囊上,远远隔开,一个穿的很随意,另一个则黑衣黑裤,正是那晚跟着紫装老头的保镖打扮。 坐着没有倒,但已经不会动了,尤勿慢慢挪过去推了一把,尸体轰然倒地,虽说见过变成僵尸的九哥,可当时刘为民在侧,此时却是漆黑的破屋里,两具没了温度的死尸就在眼前,我和尤勿顿时惊叫起来,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张哥犹自淡定的问我怎么处理。 我惊魂未定的让他给刘为民打电话,张哥没有动,倒是尤勿打给了刘为民。 刘为民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王震看着处理吧,让他锻炼一下!” 尤勿满嘴冒酸气的拍着我的说,老爷子要栽培你了,好好努力。 张哥还凑趣的对我说了几句恭喜,可我却愣在原地,想不通刘为民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他把死人的大案子给我练手,他想培养我干啥呀,当杀手啊?救了文静,我就不准备跟他玩了好嘛! 静下心来考虑眼前的情况,许树林说过,季家和你来我忘的人似乎达成了分赃协议,全都露宿在村口彼此监督,而此时此刻,除了两具尸体,余下的人都消失了,他们能干嘛去呢?一定是合伙上山挖宝了,但他们心怀不轨,都想干掉对方独占天师棺,所以留下的两个人同归于尽,而上山的人此时正在相互厮杀,用不了多久,就剩不下几个了。 我们作壁上观,等他们死翘翘再冒出来捡便宜! 念及于此,我郑重的说道:“咱们撤,让他们狗咬狗!” 张哥有些意外,问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说了自己的想法,满以为他会夸奖一番,却没想到张哥哭笑不得,要来尤勿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地上的脚印说道:“王兄弟,你的分析全是自己的凭空想象的呀,你看地上的足迹,杂乱无章,分明是有人仓促间跑了出来,而且你知道屋里的两人的死因么?” 张哥走到破屋前,从窗户里看了一眼,转头苦笑道:“一个坐着一个躺在地上,不像是自相残杀吧?如果咱们就这样走了,余下的人回来,也许会认为你偷袭了他们的兄弟,转而联起手对付咱们!” 我一阵汗颜,虚心请教,问他现在怎么办? 张哥让我报警! 我说那些人来路不正,警察不一定能对付的了,万一恼怒咱们举报,还是会联合起来对付咱们的! 张哥摇头说:“不是要警察抓人,而是表现出咱们只有靠警察的能力,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看重咱们,一会再和他们打一场,稍稍露.点实力,让他们自认为能吃掉咱们,但是一口吃下又会崩颗牙,被对方捡了便宜,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也许会有一伙人向咱们示好,联手赶走另一伙!” 确实是好主意,我便打了110,说官赐村里发现两具尸体,警察一听人命案子,格外慎重,让我们留在原地。 可是警察还没来,许树林就带着两个年轻人匆匆赶来了,隔着老远就用手电在我脸上晃,大声喊了起来:“王震?怎么又死人了?死了人你倒是先和我说呀,你这一折腾,我的村长也干到头了!” 满腔幽怨的喊着,许树林先去那破屋里看了一眼,便脸色苍白的跑出来,询问张哥五人的身份,我说是刘为民的手下,许树林赶忙和他们套近乎,不停的问张哥有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花多少钱都可以。 张哥笑而不答,许树林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警察永远是最后一个到的,在他们之前的是那天见过的紫装老头,记得那几个黑衣男称呼老头为赵先生。 来时带了八个保镖,两个被僵尸咬了,生死不知,如今死了一个,前一天还威风凛凛的赵老头,此时犹如丧家之犬,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跳下车便怒气冲冲的向我怒吼:“你在这里做什么?还要给龙虎山丢次脸么?” 骂了一句,他便高声喊叫:“小孙,你他娘的滚出来。” 我说你别喊了,屋里的两个都死了。 “什么?”老头惊叫一声,进屋里一看,随后便是滔天.怒骂,像头死了崽子的母狮一般,带着呼呼风声冲了出来,拐杖在手里转了个圈,劈头盖脸的向我砸来。 危急关头,张哥揪着领子将我拖到身后,挺身迎了上去,那五个黑衣男飞扑过来,张哥带来的人也冲了上去,眨眼间乒乒乓乓的打在一起,而那赵老头来的挺猛,却被张哥一拳捣在胸口,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嗷了一嗓子,重重砸在地上,要不是有黑衣男拦住张哥,估计赵老头就危险了。 而他倒地之后也没爬起来,只是转个身盘腿而坐,将拐杖放在膝上,十根手指头比划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叽里咕噜念了起来,就在此时,张哥忽然爆喝道:“跑,快跑,不用管我们!” 张哥示警的原因不是因为赵老头,他瞪圆了眼,盯着几十米外的黑暗中,任那正与他搏斗的人,狠狠在他脸上打了一拳。 眼见张哥变得如此古怪,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刹那间,包括赵老头在内,全都麻利跑了起来,他们钻进车里扬长而去,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带,张哥又让我们赶紧跑,随后冲向了那一片昏暗之中。 月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蹦蹦跳跳而来,尤勿只看了一眼,便拉着我向村里狂奔,许树林就更不用说了,早在老族公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跑的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我说等一等,不能丢下张哥他们,一直沉默的尤勿破口大骂起来:“等他妈个蛋,咱俩都被老爷子耍了,快跑吧!” 我问他什么意思,尤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说不出话了,而我间歇里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张哥五人迎着老族公而上,却忽然分散开,绕过它,继续向山里冲去。 拐个弯,老族公单腿蹦着,追汽车去了,张哥他们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停下步子,我怔怔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半晌没说出话,尤勿弯着腰大口喘息,夜幕下,空荡荡一片,除了我们俩,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他妈咋回事啊,不是来打架的么? 揪着衣服将尤勿拖起来,我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等尤勿喘息稍定,这才吞吞吐吐的说了起来:“刚刚就感觉不对劲了,那张哥看也不看,却好像对一切都很了解似的,说了让你做主,等你有了决定他又否定,后来等他们打起来才得以确定,他们五个就是一般水平,如果那两伙人没有消失,估计就把咱们打成死狗了!” 确实是这样,我问尤勿,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来之前,张哥就知道那些人不在,所以才胜券在握,看他们刚才的反应,见到僵尸都不怕,直接就冲进山里,而老族公又是从山里追出来的,我估计他们是趁老族公不在,进去挖宝贝了!” 我脑袋有些乱,就让他等等再说,问道:“刘为民不是不想要棺材里的东西么?还有,张哥让咱们报警是什么意思?” 尤勿说道:“我哪知道呀,也许老族公不出现,张哥会鼓动警察进山找僵尸?反正咱们被老爷子骗了,这是肯定的!” “妈的,回去找他算账!” 尤勿拉住我,说道:“别闹脾气,也许老爷子有苦衷,而且咱还有求于人,一会心平气和的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就算了,顺便让他把警察处理一下,别说咱们报假警。” 憋了一肚子闷气,我默不作声的向村里走去,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刘为民都说了,十天之内会把文静救出来,我就再忍几天,只要文静脱险,立刻和刘为民分道扬镳。 尤勿一路上唉声叹气,走到招待所的时候,我忽然转身,认真的盯着尤勿,他问我怎么了,我啧啧两声,有些欣喜的说:“我发现你对那死老头起疑心了,不再是他说一不二的走狗了!” 尤勿踹我一脚:“老子以前也不是走狗。” 笑了笑,我便要回去,把康九香从刘为民手里解救出来,可走了两步却发现尤勿没有跟上,喊他一声,尤勿慢慢抬起头,神情有些古怪,他的脸对着我,眼神却无意识的望着我的身后,怔怔的说了一句更古怪的话。 他问我:“王震,如果你变成鬼,你会害我么?” 第五十一章 其实你已经死了 好端端的问出这样的话,我怀疑尤勿是不是中邪了,文静就是这样,忽然间不对劲起来,结果是被鬼跟了。 我问尤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只是摇头说没事,却再一次问我,如果变成鬼,会不会害他。 回忆了这几天从刘为民身上学来的知识,我只能告诉尤勿一句话:“我不知道,刘为民说一旦做了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人的时候绝不会害你,至于你的问题,等我做了鬼再说吧......” 还是不死心,我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尤勿无力的笑了笑,少有的平静语气对我说:“我相信你,即便有一天你真的变成鬼,真的要杀我,我也不会怪你。” 我呸了几口,说道:“你咒我死呢?到底咋回事,赶紧给老子坦白从宽!” 尤勿严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唯一能告诉你的......”他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不要相信刘为民!” 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尤勿拍拍我的肩膀,大步进了招待所,眨眼间,便听到他一贯的夸张语调,在于刘为民说话,讲述我们刚才的经历。 不要相信刘为民! 这不是我的台词么?不应该是我一直怀疑,尤勿始终说我多心? 想到尤勿今天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诡异,好几次刘为民说话的时候,他既不表态也不询问,只是竖起耳朵听,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尤勿对刘为民大为改观? 本来我想直接溜回屋子,可刘为民的门开着也只好进去了,他很悠闲的躺在床上,尤勿让我俩聊,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康九香也不在,尤勿走后,刘为民便对我说:“刚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有什么要问的么?” 我问他,康九香在哪里,刘为民说在我屋里,我放心了,便说没有事就先回去了。 刘为民诧异道:“不问问小张他们去了哪里?不问问那些人究竟在做什么?” 我说如果你愿意解释,我当然愿意听,如果不想说或者准备骗我,那就算了吧,反正我除了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也没有其他选择。 刘为民呵呵两声,说道:“那就跟你说个实话,今天夜里我回来的时候,先带着小张他们去破房附近看了看,让他们权衡一下,五个人能对付多少个,却没想到那两伙人正神色慌张的冲上山去,彼此对骂着,他们的同伴都有人发疯,便怀疑是对方做的手脚,于是我决定让你带着小张,把他们留下来的人揍一顿,之后再报警,嫁祸给其他人!” 我问他要嫁祸给谁。 刘为民说道:“六号考古队,那些人到现在还没来,你不觉得奇怪么?” 真不觉得,我又不了解这考古队的作风。 刘为民说,一大早就有你来我忘的人赶到,他便起了疑心,托关系打听了一下,几乎是岭南季家来到官赐村的半个小时之后,六号考古队就接到了匿名电话,那神秘人只说了一句话,官赐村里有重宝,龙虎天师坐仙官。 那个电话是村大队打出去的,基于此,刘为民才觉得是黄劲柏给另外两大势力通风报信,不过他查不到你来我忘是否接到了同样的电话,这个组织的实力还有待观察,却是实打实的神秘至极。 刘为民有官面上的背景,而六号考古队又是国家组织,由道士,游方僧人,考古专业组成的,实力最强可受到的羁绊也最多,刘为民想办法暂时拖住他们,又叫来张哥几人,照他原本的计划是约上一架,他暗中对付那赵老头,张哥几人和小弟单挑,最后说自己是六号考古队的,让那些江湖匪类赶紧滚蛋。 然后,再叫警察来恶心那两伙人,不难引起三个势力之间的矛盾。 可中间插了一杠子事,就是不知道哪来的鬼,上了这两伙人的身,于是刘为民趁势而为,想把他们留下的打成残疾,这样就更方便了,因为龙虎山本身就是道教协会的一份子,我先被人毒打,又忽然带着高手打回去,那两伙人想不怀疑考古队都不行。 结果事情突变,留下的两个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死了,而我当时手忙脚乱,一是忘记,再一个也是脑子里根本没有验尸的概念,见到尸体就想赶紧躲开,以至于刘为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俩人是怎么死的! 刘为民苦笑道:“这就是我不喜欢把小张带在身边的原因,一个个眼高于顶,自认为天下第一,却连最基本的常事都没有,那俩人是被僵尸吸了血,还是被人用邪术害死,亦或者是与人搏斗而死,不同的死法要有不同的应对之策,可他一听我将事情交给你处理,就赶忙跳出来指手画脚,看到老族公冲下来,自认为山上没有危险,脑袋一热就带人上山了,你等着吧,他们没死在山上,我也要把他们打个半死!” 这样说来,那张哥是嫉妒刘为民让我做主,于是把刘为民的计划稍加变改,自作主张了? 不咸不淡的替张哥说了几句好话,我便问刘为民,现在季家的人跑了,你来我忘的庄深海一伙也消失了,是不是可以趁机去抓黄劲柏? 刘为民摇摇头:“季家没跑,是去接人了,你来我忘也没有消失,刚刚小张才与我联系过,他们看到了你来我忘的人在山上给同伴驱鬼,所以我才知道入夜时分,两伙人疯了似的冲出去是因为有鬼捣乱,这帮小家伙也不想想,什么鬼会在他们面前捣乱?还跑到山上驱鬼,鬼是那么好驱的?最简单的驱狼吞虎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如何闯出那么大的名头,生意人嘛,做买卖还行,耍阴谋就太嫩了!” 我趁机拍马屁:“那是,您老才是最老奸巨猾的那个!” 刘为民笑着踢我一脚,调侃道:“你小子不是怀疑我,就是讽刺我,现在放心了吧?我虽然不是大人物却也有一摊子事,怎么可能不远万里的跑来,就为了算计你这小娃娃?你不用担心文静的事,其实现在也能对黄劲柏动手,只是村里杂七杂八的太多,万一有个搅局的,再找他可就难了,可他用宝贝引来这些人,固然给咱们造成了困境,却也给他自己加了绳索,不要急,徐徐图之!” 我说一切就仰仗老爷子了。 刘为民笑笑,说康九香在房间里等我,这个女人应该没有问题,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天塌下来,他给我顶着。 让他早些休息我便出门了,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沉沉叹了一口气。 我感觉刘为民没说实话! 虽然他刚刚的一套说辞合情合理,可深究起来就显得过于牵强,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刘为民是人而不是神,打从一开始他就骗我,为了不断地周旋这个骗局,如今,他的谎言已经力不从心了。 可还是那句话,除了一条路走到黑,再没有其它办法。 回屋之后,康九香见我身上脏兮兮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没什么,反问刘为民与她聊了些什么。 康九香说,就是关于黄老头的一些事情,她也知道的不多。 床上还是两床被子,我有心思让康九香去找三嫂再开一间房,她却警惕的问我是不是不准备负责了,我心里有些烦躁便没有解释,让她自便,于是蒙头大睡,起初还没动静,等我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却听到轻轻的啜泣声。 打心底里,我是真不想管她,可她哭哭啼啼吵得我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安慰,我说九香姐你别哭,我也不是赶你走,只是咱俩孤男寡女的睡一起,对你名声不好。 康九香啜泣着,还满脸不服气的样子,问我说,陪自己的男人睡觉,有什么名声不好的? 我说,我不是你男人...... 话未说完,康九香的脸上就没了血色,变得煞白,绝望又憎恨的瞥了我一眼,便跪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她也没啥东西,就那一床被子,卷起来抱在怀里,抹了两把眼泪就要出门,我赶紧揪住她的衣角,问她要去哪里。 康九香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去死。”估计是觉得力度不够,又补了一句:“变成鬼再来找你算账。” 我说你快拉倒吧,这几天别的没见到就是鬼见了不少,找我算账的鬼排成一行,还真轮不到你。 将康九香按在床上,我向她保证:“放心吧,等我救了表妹就带你离开,你暂时住在我家,有了男朋友再搬出去,至于说你要给我当什么小的,这太不现实了,第一我没有大的,第二,等你离开这里之后,就明白自己是什么级别的女人了,不要说给我当情人,我跪下向你求婚,你都不一定正眼瞧我。” 康九香急了,语无伦次的说自己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既然认定了我,就一定会跟着我的。 我说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先睡觉,能不能活着离开官赐村还不一定呢。 康九香乖乖的将被子放下,却没有铺开,等我躺下后,她像条鱼似的钻进我的被窝,刚才还白刷刷的脸蛋变成一颗熟透的苹果那般诱人,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咬上一口。 明明很害羞,却不肯闭上眼睛,眨呀眨的,眨的我一阵心猿意马,口干舌燥,正想说点什么,便听她喃呢道:“我也能感觉到自己有多漂亮,这几年来村里的外地人以为我是寡妇,都想把我带走,可我不喜欢他们,一开始只觉得你挺好看,后来你为了救我被九哥打,我才铁了心的想跟着你,你要是不嫌弃我年纪大,别的我都不介意......” 袒露心迹之后,康九香像只八爪鱼将我紧紧勒住,肩头传来了两片柔软的触觉,身受重伤的小兄弟立刻挣扎着想要爬起,而我看着怀里康九香,轻轻颤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心里顿时躁动起来,不由自主的将手向她身上探去。 而这时候,手机响了,就在枕边,我拿起来一看,是尤勿发来的一条短信。 “王震,你知道么?其实你已经死了!” 第五十二章 风雨将至 美人在怀,屋里一片旖旎春色,尤勿却发来大煞风景的信息,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可康九香压在我身上,我也没兴趣去找他,打电话又不接,我就回了短信,问他在说什么? 尤勿回道:你不识字么?你已经死了! 我说,那你在和鬼发短信啊? 尤勿回: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 我问他在哪,尤勿说:在你窗外。 窗帘没拉,我赶忙跳下床将窗子打开,尤勿站在凳子上,探头探脑的盯着康九香,嘴里却对我说:“打扰你们了?呵呵,你们继续,我先走!” 我揪住他的衣服,问道:“你那短信什么意思?我到底怎么了!” 尤勿推开我的手,搬起凳子往回走,他说本来想找我聊聊,看到我屋里春意盎然,故意恶心我一下! 听他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可他走两步,却对着刘为民的窗户努努嘴,分明是想告诉我,离刘为民太近,有些话不方便说。 我被他搞得七上八下,又不能追出去问,莫名其妙的关了窗户,躺在床上给尤勿发短信,康九香又缠了上来,问我尤勿有什么事,我随口应付几句,她又问我,救了表妹是什么意思。 被缠的没办法,我就把文静的遭遇当成故事讲给她听,同时又让她回忆一下,这几天在黄劲柏家,有没有发现与文静有关的蛛丝马迹。 给尤勿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康九香都睡着了,他才回复:“简单来说呢,昨天我看到三嫂戴着小白的项链,我觉得她就在附近,于是给她打了一整夜的电话,最后,她发来一条短信。” 刘为民喜欢说半截话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传染给尤勿了! 我只好问他,小白说了什么。 尤勿发来:“不说了,你睡吧。” 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尤勿索性将他与小白的短信全部转给我看。 昨晚十一点,小白发给尤勿:“别给我打电话,我嫌你恶心,如果你想活命,赶紧离开官赐村,再耽误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尤勿回她:“我知道官赐村里有危险,可我不能丢下朋友不管,要帮他救表妹!小白姐,我好想你啊!” 小白回复:“救表妹?呵呵,难道你还没发现,你朋友救表妹却连他自己也救死,他已经不是人了!我不想跟你多说,要活命就赶紧滚蛋,我关机了!” 看完这三条信息,我赶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很疼。 康九香惊醒,看着我跑进卫生间照镜子,虽然有些鼻青脸肿,可怎么看都是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早就死了呢? 但小白没理由骗我们,而我一看到那死去的字眼,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前几天的夜里,好像土里钻出来,与我一模一样的怪物,凭直觉,这两件事应该有些联系。 会不会是小白看到了那个怪物,误以为我已经死去? 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我是鬼,就真应了那句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钻在卫生间给尤勿打电话,他还埋怨我说,刘为民就在隔壁,打电话很容易露馅。 可我也顾不得其他,张口便问他是什么意思。 尤勿愁苦道:“我也不知道,她没头没尾的发来这条消息,后来就联系不上,前几天你和许道长撅人家祖坟时,发现一个和你很像的怪物,我以为她将怪物当成了你,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地,心里面慌慌的,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似的,你知道,我的感觉一直很准。” 这是实话,大学的四年里就已经验证了,只要尤勿感觉心慌,我们干的破事就一定被人发现了,所以我一直说他是乌鸦嘴,只会报丧。 沉默片刻,我小声对尤勿说:“要不你先走吧,别蹚这趟浑水了,文静的事我自己处理,如果你真出了意外,我没法跟你家人交代!” “用你交代个毛线,老子又不是跟你混的!”随口骂一句,显得很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有件事发生了,可我和尤勿却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过。 那天夜里,祠堂失火,尤勿险些葬身火海,与老中医留下的笔记吻合。 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尤勿没有被火烧死。 桥上遇到的中年人叫我做一面引魂幡,写上李大壮的名字,当时我不知道李大壮是谁,但后来刘为民通过这个名字,查到了一位死掉的修桥工人,后来村长被鬼上身,刘为民就用李大壮的生辰死忌贴在棺材上,将那只鬼困了小半天,由此,刘为民确信这李大壮就是带走文静,上了村长身的鬼。 李大壮是修桥工人,而老中医笔记中,杀掉尤勿的也是修桥工人。 我们离开祠堂,祠堂起火,尤勿险死,他不提是担心我内疚,而我确实内疚,因为自己的家事差点害死尤勿,所以也没跟他讨论,但我私下里问过刘为民,那晚放火的人是不是季家的赵老头。 刘为民说,赵老头被他的戮虎局困住,原本要进村找拆迁男,却稀里糊涂的被引到了祠堂外,以为中了鬼打墙所以出手破局,但他没有放火烧祠堂的理由,除非那赵老头有纵火的爱好。 他也不认为是李大壮做的,放火烧了祠堂却把尤勿和村长丢在副村长家门口,免得他们被烧死。 如果鬼有这种善心,文静也不会遇到危险。 刘为民不知道老中医的笔记,所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我知道,就是李大壮放火,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人。 老中医只写了三个死掉的人,一个是不知名的工人,一个尤勿,另一个是老中医自己,但还有一句很疯狂的话。 “哈哈,都死了,所有有关的人全都死了。” 这件事最有关的人,自然是我和文静,如果要死,我俩首当其冲。 老中医化身尤勿的梦境,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但他自己的梦却百分百正确,所以谁也不能保证,我和文静也有侥幸逃脱的运气。 而尤勿继续留在这里,很可能被我牵连进去。 任我费尽口舌,尤勿始终不肯离去,最后我半开玩笑的问他:“你不是爱上我了吧?放弃吧,就算你想留下陪我同生共死,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破天荒的,尤勿没有还口,苦涩的笑了两声,小声告诉我:“其实我不肯走的原因是为了小白,她一路跟到官赐村,显然是想做些什么,我得留下保护她。” 我说你能保护个蛋,说不定小白就是为了保护你,你离开,她也跟着走了。 尤勿道:“你不了解她,她被我伤了心,一定不会现身相见,我只有让自己处在一个危险的地方才能把她逼出来,不管怎样,我要当面向她道歉,如果她来这里也是为了找黄劲柏报仇,我更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我只感觉一阵荒谬和扯淡,很难以理解的问道:“你他妈没事吧?你什么人品我不知道啊?你俩没处多久,现在跟我说情比金坚?” 尤勿依然是那句,你不懂。 我说老子不懂你倒是教啊,教教我怎么催眠自己,爱上一面之缘的女人! 尤勿半晌没有说话,我正要问,他却忽然哭了出来,也不管刘为民是否听得到,就好像疯了似的叫喊:“你以为那次我找小白搭讪,是即兴编个谎话?我他妈以前真有个姐姐,小时候不懂事,我把她给卖了......” 尤勿挂了电话,隔着房间却能听到他的嚎哭声,我让康九香先休息,就跑过去安慰他,寻思着尤勿一哭,刘为民肯定听见动静,就想糊弄几句,说尤勿想师婆,半夜发疯了,免得刘为民多疑。 可敲门却没人应声,刘为民好像不在屋里。 顾不上他,我再敲尤勿的门,他却让我滚,想一个人静一静,明天就好了,让我不要多事。 都是一群神经病,不是莫名失踪,就是忽然哭泣,相比之下我正常多了。 对于尤勿卖了姐姐的事,我是打心底里好奇,卖的方式有许多,卖给人贩子?卖的歌舞厅当小姐? 应该不可能吧?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尤勿不是那种人,从他跟着我东奔西跑就能看出来,这年头,能在朋友的病床前守上三天三夜的人不多见了。 一整夜,我都辗转反侧的琢磨着。 翌日,起床之后我就让康九香去买早点,我要把尤勿的秘密诈出来,可康九香却说,村里没有卖早点的地方,都是在家里吃饭。 我说不可能呀,刘为民还买过油条豆浆呢。 康九香说,也许是别的地方买的。 不知道他又搞了什么鬼,我正要出门便看到了刘为民,这老头又是一副见不得人的打扮,将自己装进套子里,帽檐压的极低,先问我睡得怎么样,随后就乐呵呵的说:“收拾收拾,咱们出去玩几天。” 我一愣,问他,不救文静了? 刘为民笑道:“玩几天,回来之后就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表妹,哈哈哈,看着你房间里的女人,不要让她和别人联系,一会带她走!” 与前一夜相比,刘为民有了很大的变化,脸色红润许多,就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子自信和激动,就好像盘算多年的大计即将成功似的,连带着我也有些亢奋,赶忙叫尤勿起床,便回去看着康九香。 康九香很温顺,并不像刘为民说的那样,图谋不轨。 一路无话,出了村,刘为民才将帽子摘下擦擦额头的汗,我忍不住问他,怎么鬼鬼祟祟的,到底躲谁呢? 刘为民嘿嘿一笑,说道:“躲官赐村里每一个人,哈哈哈,过几天你们就明白了。” 出了村还要走一段路才有进城的小巴,刘为民说,累了几天,他要带我们胡吃海喝一顿,给康九香买几身漂亮衣服。 康九香笑着谢过,只是眉头轻蹙,似乎有些心事。 我们等小巴的时候,一行车队缓缓开了进来,刘为民拉拉我的衣服,神秘的说:“看第一辆,县里的一号车沦为开道车,你猜猜这些车里坐着什么人?” 我说不知道,刘为民告诉我:“六号考古队,季家的援军一会也到了,你等着吧,咱们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一群小兔崽子,跟我斗?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未有过,好似癫狂,就在马路边,刘为民放肆的笑了起来。 我有种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感觉,对刘为民的癫狂感到畏惧。 第五十三章 始动 我们在县城里呆了整整三天,用刘为民的话说,是享受胜利前的狂欢,可除了他,没人笑的出来。 尤勿应该是想小白,我则感觉刘为民有些不对劲,心里揪的慌,而康九香就不知道为什么了,情绪很低落,我每每问她有什么心事,她总是笑着说我多心了,可转过头,又露出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那天夜里,冲上山的张哥几人再也没有露面,只是刘为民带着我们四处闲逛时,时不时的摆弄两下手机,好像与什么人暗中联络,我问过他一次,刘为民信誓旦旦的保证,他说快了,时机一到就带我们回去,黄劲柏已是合手即拿,文静肯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却只能相信他。 奇怪的是,村长许树林要走了我的电话,可我们悄无声息的离去后,这个指望刘为民替他保护村子的人,却没有与我联系过。 就这样,在我们各怀心事的忐忑中,第三天的夜,悄然而至。 县城的宾馆比官赐村的招待所高档了许多,而康九香照旧与我住一个房间,睡在一张床上,穿着新买的衣服,更显标致,却依旧是落落寡欢的神情。 这三天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她,渐渐也察觉到一些事情。 刘为民胜券在握是康九香意兴阑珊的主要原因,她在担心官赐村,可官赐村里又不该有她担心的人。 除非,她一直在骗我。 有了这个念头开始,我异常愤怒,如果不是担心戳破她的伪装,刘为民会伤害她,我一定会与她说出个一二三,可强行平息那股愤怒之后,我忽然又不生气了。 虽然没有与康九香真正发生过什么,但随着小兄弟渐渐痊愈,枕边又躺着秀色可餐的大美人,我要没有任何想法那除非是个太监。 之所以没越过雷池,全怪我这张嘴吐不出象牙。 我弟受伤那阵,有想法却不能行动,又不能承认自己不行,就把自己形容成圣人,我说她是个好女人,受了苦,视我为救命稻草所以才以身相许,但离开官赐村之后一定有新生活,我不能趁人之危,要等她见识了外面的世界,考虑清楚再说。 别说康九香,我都被自己的深明大义感动了,现在也不好堂而皇之的打自己的脸。 但这并不妨碍我偷偷摸摸的占便宜,比如她心情不好,我就趁机抱抱,睡觉的时候,装成做噩梦,往她身上伸胳膊递腿儿,而康九香也不介意,总是羞涩的迎合着,一来二去,我便发现自己心里面装着她了。 哪怕怀疑她欺骗我,依然狠不下心。 第三天夜里,我便决定与她认真谈一谈,她盘坐在床上,撑着下巴发呆,我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九香姐,有心事?” 她说没有,我便直言不讳的问她,是不是在担心黄劲柏? 她吓了一跳,随即便镇定下来,仿佛很诧异的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有些失落,便自顾自的说:“咱俩认识好几天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应该对我有些了解,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其实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带表妹回家,从来没想过插手你们与刘为民的恩怨,也没有插手的资格,你也看到了,刘为民在做什么我毫不知情,你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还是走吧。” 康九香有些惊慌,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震惊道:“你要赶我走?” 我说不是赶你走,而是你潜伏在我身边没有用,到最后,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反正我是挺难过的! 康九香深深凝视着我,缓缓问道:“你不相信我?” 我说,在官赐村的时候,你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逃走,现在出来了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能相信么? 她低下头,轻咬下唇,有些无力的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康九香说她有苦衷,现在不能说。 一句有苦衷,几乎承认了自己金牌小间谍的身份,我叹口气又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笑些什么,对她说道:“哎,搞得我心里怪难受的,你赶紧走吧,不然我会忍不住叫刘为民的!” 康九香固执的说不走,我答应会照顾她,她就是我的女人了,一辈子都要跟着我。 我哭笑不得说,那我现在跟你分手,离婚,休妻,能走了吧? 她还是摇头,恶狠狠的说如果我真的那样做,她就穿上红衣服自杀,变成厉鬼缠着我。 本来是要摊牌的,几句过后,却好像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可让她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个办法,虽说我也没啥情报值得她窃取,但总归是不安定因素,万一她趁机捅刘为民一刀呢? 狠狠心,我起身说道:“要么你现在离开,要么我去叫刘为民过来严刑逼供,你这女人怎么就不开窍呢?你以为只有我看出来你有心事?刘为民贼的跟他妈乌贼似的,而且打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你,你留在这里肯定没有好结果。” 这是心里话,有一次尤勿拖着康九香去买衣服,刘为民开玩笑似的问我,黄老头将康九香当宝贝,怎么她悄悄溜到我身边,也不见黄老头找人呢? 虽说真正的黄劲柏不能露面,可假黄劲柏却整天在村里大摇大摆,他来找曾经的儿媳妇,并无不可。 后来我也开玩笑似的问康九香,她的回答是黄老头狸猫换太子,用僵尸假冒康九香的那次,全村人都知道她跟着我回来,现在她太子换狸猫,黄老头只能吃个哑巴亏。 倒也说得过去,全看我是否信任她,黄劲柏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文静弄走了,难道还弄不走她康九香? 此时,面对我的威胁,康九香倒也干脆,直接躺倒,摆出个大字造型,无所谓的说:“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我是你的女人,打死也不走。” 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也无可奈何,撂下一句你随便吧,反正过几天回官赐村的时候,我叫刘为民把你绑起来。 见我不搭理她,康九香又爬起来,用那种深闺怨妇看负心汉的眼神紧紧盯着我,直让我浑身不自在,却强撑着不说话,良久之后,康九香对我说:“把你手机给我用用。” 我问她要干嘛,康九香说,打个电话。 她没手机,这几天我一直好奇,如果她真在通风报信,究竟用什么手段,总不能用信鸽吧? 当间谍当到康九香这份上,手段不一定高深,可态度绝对是嚣张的,她居然跟我要手机?我当即回她一句:“死一边呆着去,你当老子脑袋进水了?再啰嗦我就揍你。” 康九香莞尔一笑,没了以往的娇憨,而是露出三分狡黠,她对我说:“王震,我可以不打电话,就算打,也会当着你的面,那天你为了救我,被九哥打的险些背过气却强撑着要爬起来,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坏女人,这些天也从没有骗过你。” 说着话,康九香跳下床,轻移莲步走到我面前,双手扶着我的肩膀,一缕香喷喷的秀发垂在我脸上,她柔声道:“我真的没有骗你,只要你不嫌我年纪大,我打心里愿意跟着你,我拿你当我男人,文静就是咱俩的表妹,有些事你不清楚,我也不清楚,但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心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滋味,我问道:“这样说来,你真的是黄劲柏派来的?” 康九香苦笑道:“没有人派我,我也不会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更不会让他假装睡着,把手伸进我被子里动手动脚,你说对了一半,就是没人派我来,也没人要抓我回去。” 刚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流下两行清泪,跪在地上,趴在我腿上泣不成声的说:“求求你把手机给我用用,求求你!” 我赶忙递过去,却揪着袖子防止她逃跑,其实我也挺纳闷的,连个联络工具都没有,她怎么当间谍呢? 康九香转过身拨了一个号码,我凑过去要听,康九香任我抓着却将脸推开,片刻之后,她近乎失控,流着眼泪叫了一声:“干爹,我是九香。” 我听不见电话里说什么,却能听出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不过没啥用,女声那是干妈。 不知道黄劲柏说了什么,康九香哭泣道:“干爹,以后女儿不能尽孝了,您自己保重,王震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 人到绝境会爆发潜力,此时我根本推不开康九香的胳膊,只能对着冲着电话喊:“黄老头,你他妈把文静还给我,不然老子天天揍你干女儿。” 康九香反手给了我一巴掌,虽然不疼,可气的慌,推不开胳膊是不想弄伤她,否则我一大男人,还不能从女人手里抢电话? 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便听见康九香软玉恳求道:“干爹,你是不是捉了王震的表妹,能不能放了她?” 我愣了一下,紧张的等待答案,却听到康九香失落的说:“我明白了,您自己小心,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 挂了电话,我猴急的问她是什么意思,康九香却跑到窗边,狠狠将手机扔出窗外。 四层楼的高度,手机粉身碎骨,随后她转身,很冷静的对我说:“干爹说,这件事不用我管,他自有打算!” “打你妈个蛋,要是文静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天天往死里打你!” 康九香惨淡一笑:“随便,我认了!” 不理会她的凄楚,我想冲下去把手机捡回来,只要调出通话记录,就可以查出黄劲柏的真实身份,没想到一开门却发现刘为民在门外站着,面带笑容,眼神越过我,盯着站在床边的康九香,意味深长的冲她点点头。 今夜的刘为民格外风.骚,头发亮晶晶的好像摸了啫喱水,脸色有股病态的红润,本就高大的身材套着一身十分合体的黑色中山装,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散发着磅礴的气势,最要命的,中山装还绣着一条金色的过肩龙,龙首在胸口,好似活了那般威风凛凛。 提起手杖在我额头轻轻敲打一下,刘为民笑道:“重要日子,着装也要正式些,这身衣服还看得过去吧?哈哈哈,你们也换一身新衣裳,咱们回官赐村,找黄劲柏好好玩玩,顺便,开了那口九龙棺!” 面前是志得意满的狂笑,身后是失声痛哭的康九香。 第五十四章 眼珠子掉一地 即将要面对黄劲柏的关头,谁有心思换衣服?可刘为民却让我沉住气,好好享受胜利者的喜悦,换身新衣服,也算是对黄劲柏的尊重。 可黄劲柏也没尊重过我呀。 不情不愿的换衣裳,康九香傻了似的,站在窗前抹眼泪,我有心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啥。 看这意思,康九香确实与真正的黄劲柏有感情,不管她来招待所的初衷是什么,总归在我从九哥手下救了她之后,情愫暗生,只是并不像她说的偷偷跑出来与我私奔,而是黄劲柏同意了的。 应该是这样,她没准备通风报信所以没有手机,这几天发现刘为民的信心便开始担心,刚刚也是为了与黄劲柏道别。 想了想,我说道:“九香姐,一会我跟他说,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一句话惊醒了正在发呆的康九香,她茫然抬起头,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搂着我的脖子哭泣,我正想在安慰几句,康九香就疯了,先是狠狠咬在我脖子上,我心里暗叫糟糕,以为她是一只隐藏在人类阵营中的僵尸,可随后便松了口,变咬为亲,湿润的双唇堵住我的嘴,两只胳膊将我紧紧搂住,如同沙漠行走一个月的饥渴着,疯狂的索吻。 我迟疑了短短几秒钟,康九香的十指已经在我后背划出了道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痛,可嘴上却柔软的快要融化,胸口更挤压着两团饱满。 就在床边,康九香将我顺势推到,随后跨坐在我身上,身子压了下来,一头乌黑长发将我的脸全部覆盖,她用力咬着我的耳垂,流着泪,含糊不清的说:“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 忍着疼痛,我说道:“我去不去都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我要去救文静。” 康九香哭的更厉害了:“带我走,回了村里我会死的,他会杀掉我!” 我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差不多摸清楚刘为民的脾气了,到时候我好好求他,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她趴在我身上哭,我心里也很难过便没有推开,过了几分钟,尤勿敲门催促,还说刘为民叫康九香跟着。 康九香的身子微微一颤,眼底黯淡无光,一言不发的去了卫生间洗脸,我深呼吸几口,定了定神,简单换了一身,权当应付刘为民了。 尤勿就等在门口,眼神十分复杂,隐隐有些激动,他说刘为民在楼下,便带着我们下去了。 宾馆门口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尤勿当司机,一路向官赐村驶去。 简单拾掇之后,康九香那骨子里散发的风情让每个男人心动,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刘为民旁边,生机快要消绝。 一路上,我侧着身子看后排的俩人,快到官赐村,刘为民打趣道:“别担心,我一糟老头子,不会占你小情人的便宜。” 我问他为什么不能让康九香留在宾馆? 刘为民说,自由安排,让我别啰嗦。 仍是和煦的笑容,却有毋庸置疑的意思,再说也没有用,只好想办法讨好刘为民,希望他不要为难这个女人,毕竟整件事与她没有关系。 刘为民的手杖很精致,我看了几眼,他递给我,问道:“眼熟么?” 我说好像见过。 刘为民说道:“记得那赵老头吧?季家的供奉,这手杖就是他的,我瞧着不错便拿在手里了!” 听他一说,我才想起村里还有三伙乱糟糟的人,正要询问那些人的下落,车子猛地拐个弯,刘为民岿然不动,我却磕在挡风玻璃上,揉着额头问尤勿发什么疯。 他指指窗外,我看见路上站着两个黑衣人,车子停住后,他俩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刘为民摇下车窗,远远的问他们:“有事么?”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有事。” 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需要同伴搀扶才能勉强行走,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衣衫褴褛,就连乞丐都比他整洁许多,脸上还有大片黑红的污垢,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下一秒就要摔倒似的,却还是一步一步,很坚定的靠了过来。 刚刚回答的,就是那受伤的男人,身形清瘦,长着一张娃娃脸,正是见过一面的庄深海,只是他眼上蒙着一条黑布,身上冒着很重的血腥味。 扶着他的男人一言不发,任他双手搭住车窗,与刘为民脸对脸。 刘为民稍稍后仰,淡然道:“有什么事?” 庄深海轻轻咳嗽起来,同伴轻拍他后背,随后,他夹杂着滔天的恨意,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看看你,记住你的脸,免得以后报仇时,杀错了人。” 刘为民沉默几秒,随即发出不屑的轻笑,将车窗摇起,撂下一句:“眼珠子都没了,你拿什么看?尤勿,开车。” 我和尤勿骇然对视,正要看那庄深海的脸上到底是什么状况,刘为民不满的冷哼一声,尤勿赶忙开车,便听见庄深海疯狂的叫喊,嗓音如同被两块砂石摩擦,带着呲呲的杂声。 “你记住,我叫庄深海,早晚有一天我会去荒滩找你,不是只有你们才有权力生......” 渐行渐远,后面的话听不清,而见到庄深海之后,我连转身看刘为民都不敢,只从倒车镜里鬼鬼祟祟的打量。 到了村口,刘为民说不要停车,直接去村南黄劲柏家,我看到康九香颤动起来,机械的扭头看了刘为民一眼,又缓缓扭向窗外。 夜里的官赐村依然是那样的冷清,高悬的弯月洒下素茫茫的幽冷的清辉,宁谧的小村与我刚来的那一夜没有什么区别,夜风吹动树叶,哗啦啦的轻响,可我总感觉风中少了些东西,原本黑暗的小路变得更加黝黑了。 最终,我还是壮着胆子问他,季家,你来我忘,还有六号考古队的人去了哪里? 刘为民说:“问考古队去,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我说庄深海明明是冲你来的,跟考古队有什么关系? 刘为民嗤笑道:“他是瞎子,能分得清人么?难道你也是瞎子?” 不知道这算不算威胁,我噤若寒蝉。 将车停在黄劲柏家门口,那棵粗壮的柳树只剩下半截树墩子,我发现四周的屋子全都黑着灯,忽然醒悟,自村口到这里,没有一家亮灯,好像所有村民全都消失了。 我惊骇的看向刘为民,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难道把所有人都杀了?这不可能吧! 刘为民下车,整整身上的衣服又晃晃手杖,摆足了派头,对康九香说道:“丫头,去叫你干爹开门。” 康九香成了机器人,言听计从的下车,我赶忙跑到她身边,抓起她近乎冰凉的手,这才让她稍稍有了活人的动作,微微扭头看我一眼,眼睛通红。 走向黄家的朱漆高门,我的心跳渐渐攀升,刘为民和尤勿跟在我身后,我正要敲,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敞到极限,开门迎客或者揖盗。 庭院还是那副杂乱景象,屋檐上挂着一盏的灯泡,将那个坐在院子里,背对我们,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喝着茶的人照出一层淡淡的黄晕。 这就黄劲柏。 相比于刘为民郑重的着装,黄劲柏却随意至极,随处可见的农村人服饰,袜子也不穿,一只脚套着拖鞋,另一只脚踩在茶几的梁上,双腿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惬意的快要翻天了。 就是他害我提心吊胆,跑了八百公里,跟着一个不知善恶的老头,几次见鬼见僵尸,就是他抓了我最疼爱的表妹,还三番四次想要搞死我。 可见了面,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看向了门里站定,饶有兴致的刘为民。 与仇人见面的场合,我他妈连个主角都算不上。 康九香甩开我的手,擦干眼泪,恭恭敬敬的向黄劲柏走去,偏房里却钻出来个女人,沾着面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招手道:“九香妹子,来三嫂这,这件事你参合不起,一会等老爷子处置吧。” 是招待所的三嫂,谁也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敞开的领口露出大片属于她年纪的皮肤,一条精致的项链,被灯光照的更加黄灿灿。 尤勿吃惊道:“三嫂?你为什么在这?” 三嫂揪着康九香的手,冲尤勿笑了笑,没有回答,尤勿脸色一变,质问她的项链究竟是哪来的。 就在这时,刘为民走到我身边,伸伸胳膊,将沉甸甸的手杖仍在我怀里,歪着头,很是不解的对那个背影说:“你为什么不跑呢?” 背影没回答,饮尽杯中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这才缓缓转身,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反问刘为民:“我为什么要跑?” 看到带着嘲笑的那张脸,眼球掉了一地。 反正我和尤勿都没想到! 气度,姿态,都不比刘为民差分毫的黄劲柏,赫然是官赐村中,我觉着最像农民的那个。 许树林,许大村长。 他还冲我招招手,笑道:“小天师,没想到是我吧?” 咽了几口唾沫,对文静的忧心和被愚弄的愤怒一瞬间爆发出来,我看刘为民没有说话,便冲他喝骂起来:“草你姥姥的,我表妹呢?把文静的魂还给我。” 我要冲上去跟他拼命,却被刘为民掐着后脖颈,提小鸡似的提到身后。 刘为民走过去,顺脚将一张小凳提到黄劲柏对面,却还是撩起衣服,将腰间的草鞭提在手里,这才与黄劲柏对坐,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跑呢?” “凭你啊?”黄劲柏撇撇嘴角,做出十分不屑的表情,将一个茶杯推过去,问道:“喝茶不?” 刘为民摆手笑道:“不敢不敢。”他对三嫂喊道:“老三媳妇,给我泡杯茶,记得把杯子洗干净,这老鬼家里的空气都有毒!” 刘为民将草鞭放在右手边,抬手就能拿到,黄劲柏也从桌子下掏出一根黑黝黝的木棍,一样放在右手边,刘为民看了一眼,顿时笑道:“送我了?” “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喽!”黄劲柏转头对我说:“小天师,你也来坐吧,喝口茶......” 他拍着脑门,略带懊恼:“我都忘了,你已经不能喝茶了,老三媳妇,我还能使唤动你不?要是可以,给小天师烧上三柱香,来者皆是客,总得招呼一下,哈哈,小天师?马上就要坐棺喽!” 所有亲们看过来! 通知大家一个消息,咱们这本《招魂》历经二十七天的免费阶段,终于要上架了。 这就意味着,以后大家看一章的更新需要花钱,其实也不是很多,凌云的收费是千字六分,我一章三千字,也就是一毛八,再加上账号登陆之后,每天签到会赠送十个凌云币,那就名副其实的,不是很多了。 希望喜欢这本书的朋友充值支持一下,多不多少不少的,起码这个键盘写烂了,我能拿稿费买个新键盘,继续给大家讲故事。 一章一毛五啊,买瓶饮料给我尝尝啊,让我聚沙成塔吃个白面馒头啊,你就是顾客,你就是上帝啊!!! 一章一毛五啊,换我三个小时的劳动成果啊,这不是吹牛逼,写一章真得三个小时,跟其他大神比不起,哎! 对了,关于上架后的更新会改成每天三更,加更就看情况了,存稿比较丰富,会无条件的加给大家,别的就不行了,毕竟手有点残,打赏再多,伤不起也只能加不起了! 最后呢,说一下充值方法, 尊敬的用户: 您好! 先说微信的,在微信内选择微信充值的朋友,一定要长按二维码图片三秒,就可以自动识别了,建议大家使用浏览器打开,或者直接百度网站【凌云文学网】,进来再搜咱们这本书《招魂》,继续阅读就可以了!这样阅读更方便! 首先感谢您关注凌云文学网这个阅读平台,并决定付费充值,对作者劳动成果给与尊重,下面对网站几种充值方式进行详细解答,祝您看书愉快。 如阅读完以下文字,还对充值问题有疑惑,请联系网站客服。我们的客服美眉,会对您进行亲自手把手的指导:客服qq3184323796、2084425210,以及客服qq群46..4653394 下面为详细的充值步骤: 1:使用qq、百度账号、新浪微博账号登陆网站。 2:进入充值页面。 3:选择具体充值方式。网站目前提供的充值方式有:「支付宝充值」、「微信支付」、「手机短信充值」、「手机充值卡」、「海外充值」。 现在详细说明一下,每一种充值方式: 1「支付宝充值」:充值比例1元:100凌云币。 「电脑版充值」:登陆账号后,进入充值界面,选择充值金额,用手机扫描二维码即可。需要注意的是,第一次使用支付宝充值,输入的密码是支付宝支付密码,不是登陆密码。且此密码是支付要需要的,网站没权限查看您的个人隐私,请您放心充值。 「手机版充值」:登陆账号后,进入充值界面,选择充值金额,需要注意的是,第一次使用支付宝充值,输入的密码是支付宝支付密码,不是登陆密码。且此密码是支付要需要的,网站没权限查看您的个人隐私,请您放心充值。 2「微信充值」,充值比例1元:95凌云币。 「电脑版充值」:登陆账号后,进入充值界面,选择充值金额,用手机扫描二维码即可。需要注意的是,此密码是支付要需要的,网站没权限查看您的个人隐私,请您放心充值。 「手机版充值」:登陆账号后,进入充值界面,选择充值金额,在点击充值以后,直接在跳转出来的微信页面输入您的账号密码,便可完成充值。且此密码是支付要需要的,网站没权限查看您的个人隐私,请您放心充值。 3「手机短信充值」,充值比例1元:45凌云币。 「电脑版充值」:登陆账号后,进入充值界面,选择短信充值渠道1、2、3中的任意一个,选择金额进入第三方充值页面,选择对应的运营商(移动手机、联通手机、电信手机),输入手机号,按提示完成操作既可。 「手机版充值」:登陆账号后,进入充值界面,选择短信充值渠道1、2、3中的任意一个,选择金额进入第三方充值页面,选择对应的运营商(移动手机、联通手机、电信手机),收入手机号,按提示完成操作既可。 备注:如果充值失败,说明该地区不支持短信充值,可以选择其他充值方式,或使用电脑短信充值(电脑短信充值提供3个渠道)。 4「充值卡」,充值比例:a、手机充值卡1元:95凌云币。 具体卡类包含以下几种:「中国电信卡」、「中国联通卡」、「中国移动神州行卡」。购买充值卡时,请认准以上的几个,除此之外的其他点卡都不支持哦! 需要注意,在充值输入信息时,选择金额需与卡片面值一致,否则可能会导致金额丢失! 5「paypal充值」,充值比例:1美元=500凌云币。建议海外用户使用此种方式,用美元充值凌云币。 4:充值完成之后,请点击您的昵称查看余额是否正确。余额正确就可以选择您要看的书籍,进行订阅了。这里建议读者朋友们选择「自动订阅」,这样可以省去一章章点击订阅的麻烦。当然,订阅过一次,回看是不再收费的哦! 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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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九香尖叫一声,想跑来搀扶黄劲柏,后者却一声暴喝:“别过来。” 刘为民端起那杯黄劲柏倒给他的茶水,轻嗅两下,一张老脸登时变得铁青,再看向黄劲柏便已经面无表情,犹如端坐高台泥菩萨,冷漠的俯视众生,平平静静,语气却冷的快要将空气冻成冰碴子,他说:“我从没有想过杀你,你却想拖着我一起下地狱。” 黄劲柏轻佻的吹个口哨,想笑,却接连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面露得意道:“别装了,这杯东西杀不了你,只是给孩子们看看你的真面目而已。” 刘为民再一次深呼吸,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问道:“你终究不肯把钥匙交给我么?给我,与你给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你我同门师兄弟,我不会独享,何苦白白便宜了外人,还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黄劲柏嘲讽道:“没区别?区别大了,姓刘的,你改个名字还真把自己当成好人了?刘为民?哈哈,哈哈,为民?你有那个资格么?荒滩鬼谷,苍松劲柏,多好的名字,你他娘的偏偏改个刘为民!不过没关系,我把这个名字给儿子用了,打从四十多年前,苍松就是我儿子!” 刘为民已经怒不可遏,一脚将小凳踢飞,上前一步,对三嫂招招手,让她将康九香带过来。 黄劲柏急忙叫道:“别折腾,你威胁不了我,你靠近九香半米之前我肯定会咽气,不信你就试试。” 三嫂面露难色,不敢再上前一步,黄劲柏十分臭屁的吹起了口哨,牛逼哄哄道:“威胁不了我,世界上谁也威胁不了我,老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们能奈我何?” 好似疯癫的黄劲柏,悲壮气息极浓,刘为民看了看他,轻声问出一句话:“值得么?我不懂!” 黄劲柏轻蔑道:“你他娘的当然不懂,你又不是人!”他看向我,满脸不满意的模样,有些烦躁的说:“小子,以后给老子好好照顾九香,否则变成鬼......算了,我也变不成鬼,你过来,老子告你个有意思的!” 不知为何,此时我忽然觉得黄劲柏比刘为民可靠多了,犹豫着向前走了几步,刘为民没有阻止,我便蹲下身子,说道:“把我表妹放了,我就听你说。” “我发现你真是个缺心眼,”黄劲柏竭力抬头,将脑袋蠕向我耳边,咬字不清道:“我告你啊,他的那根鞭子,可以......” 话没说完,我耳边唰的一声,同时,有人揪住的衣领向后拖去,我眼前闪过一道黑线,眼睁睁的看着黄劲柏从额头到两.腿之间,冒出一丝极细的红线。 红线眨眼变成黑色缝隙,渐渐扩大,就在我面前,黄劲柏裂成了两半。 院子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康九香想冲过来,却被尤勿和三嫂联手按住,而我从震惊中缓过神,也顾不上黄劲柏的血液到底有什么危害,挣脱刘为民的手扑到他身边,黄劲柏还没有死透,全身尽染黑血,却固执的用两只手按住脑袋,想将裂开的身子合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惨状与坚持让我莫名感到一阵委屈,怜悯的快要掉眼泪,却只来得及问出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不要死啊,快把表妹还给我,我他妈求求你了,把文静还给我啊。” 犹如快要渴死的鱼,黄劲柏几经努力却还是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心急如焚,扭头怒视刘为民:“你杀人了,你他妈杀人了。”福至心灵,黄劲柏变成了两半,我顿时想到了同样处境的老族公,怒吼道:“你他妈一直在骗我,原来是你把老族公劈开的!” 黄劲柏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攒够了力气,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他竭力仰头,不屑的看着刘为民,虚弱到声音近乎听不见,他说:“劈开老族公?他也配?” 两只胳膊垂垂落下,半边身子从我胳膊上滚落,伤口处,没有血肉模糊的内脏,而是黑乎乎一片,大面积蠕动的东西。 康九香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白净的前额沾了圆圆的一片灰尘,随后她捂着嘴起身,向门外走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嫂想拦,刘为民却说让她去吧,总要给劲柏留个后。 我已经顾不上康九香了,瘫软在地上,脑袋里想着的就是完蛋了,文静没救了,听到刘为民称呼劲柏,我恶狠狠的瞪着他,鄙夷道:“虚伪,畜生,人渣。” 刘为民不怒反笑,让尤勿将我扶起来,便再也不看黄劲柏的两片尸体,将那一杯放凉的白水喝掉,这才对我说:“我何曾骗过你?你也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了,不得不承认,我劈不开老族公,至于我说杀人,不如你报个警,看看警察来了之后,是抓了我替天行道,还是夸我灭虫有功呢?”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尤勿却忽然疯了似的,好像拔萝卜那般,拔着我的脑袋脱离尸体旁边,我这才发现,那大片涌动着的黑色并不是血,而是一只只比米粒还小许多的虫子,好像孙悟空给他们画了个不能跨越的圈,全部围在尸体附近,而黄劲柏的尸体也不能算尸体了,仅仅剩下一张干瘪了的人皮,不再丰盈。 我惊叫起来,问刘为民为什么会这样? 刘为民说:“我做的手脚喽,我把他变成虫子,一鞭子抽死,这样我就不是杀人而是杀虫,你满意了吧?” 懒得陪他玩文字游戏,我怒骂道:“文静呢?老子的文静怎么办?你说了她不会有危险的!” “我说文静不会有事,她就一定不会有事,”刘为民满脸傲然之色:“老三媳妇,烧开水烫死这些虫子,尤勿,你找把刀,去门口那墩柳树桩,从最中心给我削根小木棍出来,王震,你一个人去招待所,换上你的官袍,稍后陪我上山,开启龙虎天师棺!” 我指着刘为民的鼻子骂道:“开棺?你开自己的瓢去吧,就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为了救文静,我一直委屈求全,你还没完没了了?我告诉你,现在放了文静,不然我立刻自杀,老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能奈我何?” 没有听从刘为民吩咐的还有尤勿,他与我并肩而立,坦然道:“老爷子,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指望你帮忙升官发财了,您是高人,我是小人,没您那么高的觉悟,想让我们兄弟再听你使唤,除了文静,你还得给我解释一下。” 尤勿指着三嫂说道:“她脖子上的项链是怎么回事,小白姐到底在哪里?” 第五十六章 阴魂不散 农民也是人,所以农民要起.义。 而刘为民像所有残暴昏庸的君主那样,视农民军为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我和尤勿咄咄相逼,他却当成小品在看,开怀大笑,说道:“王震,劲柏不受我的威胁,一来他不怕死,二来他不怕我,三来他了无牵挂,四来他确实有这份实力,可你呢?”刘为民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很是悠闲,戏谑道:“行吧,我现在不准备救文静了,我确实在利用你,你自杀吧。” “哎呦我草!”我二话不说,院子里乱蹿,寻找可以自杀的工具。 上吊太憋闷,撞墙又太疼,割腕没刀子,最后刘为民看我实在为难,指点了一下,他说那些虫子会从身体的每一个孔洞钻进,将内脏和脂肪啃噬一空,而且它们的口器里带着麻醉的毒液,也不疼,他让我不妨试一试。 我挑衅道:“老头,你觉得我不敢?” 刘为民笑而不答,我便走到虫子旁边再问他:“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放了文静。” 刘为民淡定依旧。 我俩用眼神对峙,良久,三嫂提着一壶开水走出厨房,刘为民不耐烦了:“这些虫子与空气接触太久便会四散逃开,届时,村子里不会再有活人,你要自杀就得抓紧时间,我不能让它们祸害村里人!” 我没动弹,尤勿小声说道:“要不我帮你一把?不来点真格的,这老头......” 剩下的话被我的目光逼了回去,刘为民说的没错,从来慷慨赴死易,让我拿自己的命逼迫刘为民妥协,既不敢,也不愿。 一下子泄了气,深深的挫败感,我垂头丧气的说:“你赢了,先放了文静吧,反正我也跑不了。” 尤勿补了一句:“还要把小白姐的下落说出来,否则我把王震推进虫子堆里,反正死的不是我,我干的出来!” 我说尤勿,你可真尼玛是好兄弟! 不说刘为民,就连我都看得出尤勿在虚张声势,而刘为民却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随后问道:“老三媳妇,你脖子里的项链是哪来的?” 三嫂解下来,递到刘为民手里,说是在招待所门口捡的。 刘为民便问尤勿,这项链有什么说道,何以让他如此看重? 尤勿说,这是自己送给师婆小白的定情信物,刘为民陡然郑重起来,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随后对尤勿说道:“老三媳妇戴着项链,而你发现她其实是我的人,所以怀疑我,对么?” 尤勿点头,刘为民却说,这件事他也不知情,不过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他会去找小白,还有几个问题要向她请教。 随后,他不再啰嗦,板起脸来让我们赶紧照着刚才的吩咐去做,他的耐心有限,没心思总陪我们玩审案的游戏。 刘为民的原话是:“王震,你还有父母亲人,尤勿也有一大家子人,你们不是劲柏,还有牵挂,也没他那本事,可以东躲西藏好多年,别再挑战我的耐心,会死人的!” 虽然还有满腔疑惑,却不敢再触怒刘为民,我和尤勿对视一眼便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尤勿去钻木头,我独自奔向招待所,却在小路的拐角处,看到一个蹲在地上,呜呜哭啼的女人。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沾着灰尘的脸庞上,两行清泪洗出了白皙肌.肤,已经哭成大花猫的康九香。 我该说些什么呢?我在帮刚刚杀了她干爹的人做事,我能说些什么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像抚着猫儿那般,摸了摸她的头发,康九香用袖子擦擦眼泪,蹲在地上,抬起脸与我对视,没有交谈,一切都那般自然,我扶,她便站起来,我牵,她便跟我走,温顺如猫,却让我感觉这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 去县城之前,刘为民说不用带行李,我还惦记着要不要再交些押金,却没想到三嫂根本就是刘为民一伙的,其中内情还不知晓,但我不知道的多了,刘为民八成不肯说。 从床底下翻出那身官袍,心里千万般滋味,真不知道我穿上这身衣服究竟有什么神效,刘为民却三番四次让我这样做,而今夜,我感觉凶多吉少了。 黄劲柏语气古怪的说,小天师要坐棺时,许祈曾说过的那句话在我脑中闪现。 天师坐棺,位列仙班。 龙虎山的人一直在纠结做官还是坐棺,而我如今两者皆占,穿上官袍我就是官,坐进坟坑便坐棺,偏偏我他妈要死不死的,还混了个小天师的名头,虽说这天师有些小,又不是龙虎山的那尊大神,可谁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虚? 刘为民应该知道,我感觉他今夜打得主意就是我和天师棺,也许我会死,也许还是被僵尸咬死? 但我不怕!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不怕,总之就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明明连虫子血都不敢碰,却偏偏不怕被刘为民弄死。 换官袍的时候我始终在想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我可能在他手里吃亏习惯了,以至于认为他要弄死我也是正常的,也是无法反抗的。 康九香问我为什么穿这身衣服,我说要出去办点事。 转身要走之际,又返回来,从衣服里掏出钱包,钥匙,想了想,又找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秦风,我是你王大爷,这个女人叫康九香,替我照顾她,因为你看到这张字条时,哥们八成已经挂了,如果尤勿没挂,帮我怼他两拳,以后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们了。 将东西交给康九香,我说刘为民应该不会再找她麻烦,但官赐村不宜久留,便让她去我家,十天之内没见到我,就给秦风打电话。 康九香看都不看,直接将字条撕了,紧紧给我一个拥抱,在我耳边喃呢:“干爹死了,黄苍黄松也死了,如果你也不要我,那就真的没人要我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你回不来,我去找你。” 一番扯动肺腑的话让我全身都燥热起来,只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推倒在床,扒的赤条条,来一场最深接触的水乳.交融,说真的,这也就是康九香把我手机砸了,不然我真会打给刘为民,让他等我两个小时以上。 我动情的说,九香姐,只要我没死,我一定娶了你! 康九香的嘴角微微上翘,却很快平复了,我正准备问他,黄苍黄松两个傻蛋到底怎么回事,她便说了一句让我呆若木鸡的话。 “我自然是愿意嫁给你的,可你不是说过要娶了安素,把她当祖宗供着么?”她拍拍我的脸蛋,说道:“也许你忘了,但那个女人肯定没忘,你先去吧,剩下的就等回来再说。” 我真是对康九香刮目相看了,一直以为她是个娇憨的傻女人,却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聪明许多,或者说知道许多。 我都忘记那个神出鬼没,美艳到与狐狸精有一拼的安素了,还说喜欢我,我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她的尾巴都看不到! 出了门,浑浑噩噩的向村南走去,一阵夜风吹过,四面八方沙沙作响,黑漆漆没有一点灯光的村子里,昏暗的好像一只张开嘴的巨兽,将要吞噬每一个进村的人,即便见过鬼,我依然免不了害怕,抱紧了胳膊,给自己一丝温暖。 可渐渐的我就感觉不对劲了,邪门的冷风直往脖子灌,后脖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我下意识缩起脖子,却有一股阴凉的气息吹在我后脑勺上,脑子都快被冻僵了。 转身又什么也看不到,我心说该不会是鬼在我后背喘气吧? 可无论尤勿还是黄劲柏,都说我现在也不是人,还穿着一身指不定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清朝官袍,大家都不正常,凭什么它就能欺负我呢? 想归想,还是加快了脚步,快到黄劲柏家时,索性跑了起来,那辆黑车停在路旁,经过的时候我下意识瞟了一眼。 淡泊的月光被车窗反射,反而比我眼睛看的清晰。 四道目光,在车窗交错。 我的肩膀上有张脸,颧骨高突,双颊干瘪,真正是一张脸皮裹在头骨上,最让我感到离谱的是,这张脸在笑,笑的无比诡异,好像是谄笑,满带讨好意味,以至于我都忘记了害怕,满脑子考虑的就是这张很熟悉的脸孔,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我草,九哥?” 这才是真正的阴魂不散,他从活人到死人到僵尸又到鬼,总与我纠缠不休。 尖叫着冲进黄家,所有人向我看来,我吼道:“九哥来了,九哥来了。”站定,我问刘为民:“你不是把他处理了么?怎么又缠上我了!” 第五十七章 天师棺再动 刘为民说我眼花了,因为尸变了的人,不可能再变成鬼,具体解释起来要涉及许多道家理论,太复杂,刘为民便不给我们解释了。 我还有些狐疑,却懒得再与他多说,始终追问的,便是文静究竟怎么样了。 刘为民让我不要担心,一会开完棺,绝对可以见到活蹦乱跳的文静,我说希望你不要骗我,虽然我无法对付你,但这个世界总要讲究一个道理,坏事做多了的人,不会有好报的! 刘为民讶然,过了许久才喃喃嘀咕起来:“你才活了多久,你懂些什么,居然教起我大道理了!” 尤勿在柳树桩掏出一节小木棍,此时蹲在角落里,给黄劲柏养的鸡拔毛,也不知做什么用,趁这个机会,我对刘为民说,满腹疑惑,能不能给解释一下? 刘为民说可以。 我便问他,这许树林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黄老头?他俩同门师兄弟,可许树林才三四十岁的年纪。 刘为民笑道:“黄劲柏怎样变成许树林就不告诉你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如何发现的,这就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结果,那天夜里你们在我房间看到死鸡,确实是我身体不适饮了鸡冠血,而这件事有谁知道?当时那九香丫头在招待所,她也许会知道,那几只鸡是我去许树林家偷的,他不应该知道,可如果他是黄劲柏,我的动作瞒不过他,毕竟去普通人家偷鸡这种事,我也不可能精密策划一番。” 这是刘为民怀疑到许树林身上的引子,是那天我转述给他,上了许树林身的鬼说的话开始的。 鸡司晨,二十八星宿中的昴日星官是一只大公鸡,就是帮孙悟空捉蜈蚣精那哥们。 人有三把火,头顶那把阳气最旺,而鸡头的命火也有极重的阳气,所以鸡冠血对鬼有很大的杀伤,年纪越大的鸡,阳气越重,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一般老百姓只知道黑狗血克鬼,对鸡冠血并不了解,可许多道士绘符便是用这血混合朱砂的。 那只鬼当着几十号村民的面欺骗我,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不信任刘为民,刘为民也曾问过我,为什么它敢堂而皇之的对我说这种粗鄙谎言? 答案就是,那只鬼知道我是水货,它确信我不了解鸡冠血真正的效用,哪怕它说阎王爷其实是玉皇大帝的情人,我也没证据反驳,隔行如隔山。 而当时整个村子知道我是水货的人只有三个,村长许树林,副村长,还有另一名村干部。 换言之,黄劲柏在这三人其中,是他告诉男鬼李大壮,我没有真本事。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联想到九哥变成僵尸,跟着我回到招待所的事情,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九哥的尸体是刘为民与许树林从村口搬回去的,他俩密谋到凌晨,而黄劲柏或者他的同伙却能获知他们的计划,还要及时想出应对之策,再将九哥的尸体偷走,伪装成康九香,从时间上来说,能做到这些的人近乎没有。 唯一的,就是原本便拥有九哥尸体,又知晓这个计划的许树林。 也正因为自己的嫌疑太大,许树林才在第二天玩了一招苦肉计,让男鬼上身,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被刘为民识破。 之后的事就更好解释了,在祠堂里,尤勿和许树林没有被烧死,是因为许树林不可能烧死自己,可除了他俩又没外人,总不能解释说,上了他身的鬼把尤勿干掉,却独独救了他。 而刘为民在祠堂里找不到鬼的原因也很简单。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主善而七魄作恶,而鬼少一道善魂,人的身子又只能容纳三魂七魄,所以鬼上人身便要将原本的魂挤在角落里,如果上身上的凶,就会将生魂挤出去一些,等鬼离去后,生魂未归,那人便是一副痴呆状。 许树林从棺材里站起来之后就痴呆了,刘为民因此认为那只鬼离去,但黄劲柏肯定不是正常人,他的身子连虫子都能装,何况是鬼? 他硬是装出痴呆模样,将鬼藏在身子里,刘为民不疑他,只在祠堂检查,自然找不到李大壮的鬼魂。 这就是刘为民发现黄劲柏真实身份的细节,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他这种人也不需要证据。 可我听了之后还觉得不对劲,问道:“可是上了许树林身的鬼不是李大壮,村民说他一大早就吃活鸡,后来还唱戏,是个女人声音,应该是上许祈身的女鬼,她又是哪冒出来的?劈开老族公的又是谁?还有,你说过黄劲柏让僵尸跟着我是绝户计,许树林逼他让出康九香,他便让许树林的侄子变成僵尸在村里咬人,可许树林就是黄劲柏,他岂不是绝自己的户?” 刘为民竖起一根指头,说道:“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第二个问题,你去问纳兰元清,只有他知道,第三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不管那女鬼是哪冒出来的,也不管这村子脏污纳垢多么严重,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道理。” 刘为民抓起鞭子,虚抽几下,迸发出凌厉无比的气势,傲然说道:“人来杀人,鬼来杀鬼,杀光了,世界也就安静了,尤勿,住手吧,时辰已到,咱们上山!” 终究是要挖那口天师棺了,我真希望马脸怪人再次出现,一顿大嘴巴子把刘为民抽进山沟里。 将黄劲柏家的大门锁好,刘为民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跪在门口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我心说这老头真虚伪,他把人家弄死,现在又装作很不舍的样子。 而刘为民也让我们拜一拜,我说拜啥?拜一堆被开水浇死的虫子啊? 打心底里不愿拜,虽然可怜黄劲柏的下场,可心里恨着呢,如果没有这个死老头,我又怎么会与刘为民这个老怪物发生纠葛?每天守着我的小表妹,不知道多快活呢! 而刘为民却说,拜的是主屋里的三具尸体,分别是黄苍黄松,还有许树林的老娘,这三位在屋里吊死了,不管他们是自杀还是黄老头不想让他们落在刘为民手里,忍痛杀亲,总归是因我们而死,拜一拜能减轻怨气,否则变成厉鬼...... 一听这话我们赶紧跪下磕头,三嫂最虔诚,还神神叨叨的说了许多道歉的话,好像是她之所以帮刘为民,是因为刘为民帮他男人处理过什么困难? 村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我们逶迤上山,路上问刘为民,村里人都去了哪里?短短三天时间,不可能全部搬走。 刘为民说,在村子后面施工呢,六号考古队以每人每天三百的价格雇佣了村里所有劳力,只要愿意赚这笔钱,哪怕七十岁的小脚老太太也要。 每人三百,这可不是开玩笑,干上一个月比我工资都多了,可村子后面有什么宝贝,值得六号考古队去挖? 刘为民说有个恐龙蛋,那群官方盗墓贼向来是用寻龙点睛的法子寻宝,黄劲柏引了一点点龙脉到村后,考古队赶走另外两家,屁颠屁颠的冲过去了。 还有许多问题,可到了山脚之后刘为民的呼吸就变得粗重,脸上也露出了凝重,让我不要说话,免得惹出麻烦。 这座山并不高,温差也不大,可我们走到半山腰之后,温度便骤然降低,还渐渐飘起了白蒙蒙的雾气,十米之外只能看出个模糊的影子,让我们很不适应,虽然不知道三嫂为什么一直跟着,可她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我和尤勿就更不用说了,一左一右的夹着刘为民,这时候只能将他引为倚靠了。 尤勿小声说道:“老爷子,咱真要动那口棺材?” 刘为民点点头,尤勿着急的说:“可你不是说过,世界上没有人想要那棺材里的东西么?” “我说过这样的话?”刘为民选择性的失忆了,随即笑道:“说过就说过吧,但我没说错,我确实不要里面的东西,但我要的东西,必须开棺看看。”刘为民拍拍我的肩膀,很古怪的说:“王震小友,今夜的事就拜托你了。” 这是让我开棺的意思? 没等我想明白,刘为民便将我提到身前,用力推了一把,对着雾蒙蒙的远方喝道:“出来吧,隔着七八里地就能闻到你身上的尸气,别说你藏在雾里,把脸蒙上我都知道是你呀。” 一语喝毕,远方传来了啪,啪,的响声,虽然没看到,可我脑子里却浮现一副景象。 摇摇欲坠,满脸悲怆的老族公,正蹦蹦跳跳的赶过来。 而身后的刘为民却说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王震小友,纳兰元清和文静,你选一个吧,想救表妹,就给我摆平这只阴魂不散的老僵尸!” 第五十八章 哀伤 白色雾气中,终于出现了老族公的身影,那纤细的身子足以另每一个女人嫉妒,却也纤细的让人可怜。 虽然我一直对老族公有些莫名的好感,可见到僵尸,还是忍不住的害怕,尤勿与三嫂早就缩到刘为民身后了,我也想跑过去,却被他推了回来,威胁道:“去把纳兰元清除掉,否则你这辈子也见不到文静。” 我说你胡说什么呢,我要有抓僵尸的本事,还能任你欺负到现在? 刘为民却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王震的本事就是对付老族公。 刘为民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怪力,老族公那口黑酸枝木的棺材,我用上吃奶得劲都推不开棺材盖,而许祈屏息静气,哼哼几声,可以用双手抬起,刘为民就更厉害了,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抬起盖子不说,还独自将装着许树林的棺材从祠堂里搬到院中。 此时,我执意不肯上前,刘为民揪着衣领,径直将我抛了过去,对老族公喊道:“纳兰元清,你不是想要这小子么?收货吧!” 手舞足蹈着,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老族公的身影在我眼中渐渐放大,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并拢的五指留着乌黑尖长的指甲,也不知道是想接住我,还是想戳死我。 最终,我竭力侧着身子躲开他的手,重重砸地上,一抬头,便看到了让我反胃的一幕。 是老族公的伤口。 黄劲柏分成两片之后,伤口处汨汨流着黑色的液体,他就好像灌了水的气球,虽然那些虫子让我头皮发麻,却不感觉恶心,而老族公则不同,内脏的碎块,骨头的断茬,结成痂的黑血,几只食腐的虫子在伤口处大快朵颐,还有滔天恶臭扑鼻而来,让我胃里阵阵涌动,忍不住吐了一地。 一边吐着,一边手忙脚乱的向刘为民爬去,却被一双冰凉坚硬的爪子抓住了脚腕。 那股凉意瞬间蹿到全身,我手足僵硬,趴在地上连哭喊求饶都不敢,生怕引起他的不满,,而老族公将我提起来,掰着肩膀,将我转着面向他。 枯槁的半张老脸,一条条快要风干的筋肉,掀唇露齿,近乎光秃的褐色牙床上插着一颗森然的尖牙,本该让人脖子发凉的模样,可与他对视,却悲从中来。 深陷的眼窝中嵌着一颗浑浊的眸子,那说不清是灰暗还是阴冷的眸光总带着无尽的悲伤,打从第一次见到老族公,我就感觉他在流泪,却始终想不通,僵尸为什么会哭。 刚才我想躲在刘为民身后,却被他推到身前对付僵尸,可老族公一如既往的没有咬我,反而揪着袖子将我拖到身后,单腿向前跳了一步,挡在我与刘为民中间。 那意思,他是想保护我?! 生前,他便是佝偻了腰,十分矮小的老人,如今又只剩半边身子,单薄到一阵风便让他摇摇欲坠,却坚定不移的站在我前面,我比他高了一个头,粗了一多半,此时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小白兔在保护受了伤的大猩猩。 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老族公何以如此对我,但他所传递的舔犊之情却那般真切。 刘为民忽然喊道:“王震,你不要文静的命了?” 我哑着嗓子问他:“要,但我能做什么?” 刘为民道:“用你手上匕首,捅穿他的胸口!”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里居然多了一把小臂长的匕首,古朴无光,更加诡异的是,匕首明明很沉重,却是我看到之后才察觉。 心里一紧,匕首坠地,刘为民爆喝道:“捡起来干掉纳兰元清,否则你再也见不到文静。” 刘为民的脸上再也没了往日的祥和,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暴虐嘴脸,虽然早就察觉他不怀好意,可此时他不再伪装,彻底的撕破了脸皮。 我捡起匕首,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隔着老族公问道:“不行,你先说清楚,我和老族公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管是什么关系,如今他就是一具不该存在的尸体,而文静还是活生生的大姑娘,如何选择,你自己拿主意吧!” 诚然,老族公是僵尸,可即便是僵尸,我也无法对一具始终想要护着我的僵尸下手,遑论这僵尸也许还与我有些渊源! 但我同样无法舍弃文静。 进退两难的选择,而老族公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我几次抬起手想用那莫名出现的匕首捅进他的身体,却在匕首尖即将触碰时收手。 刘为民很有耐心的等着,而老族公也静静的站着,我则在每一分每一秒中备受煎熬,山坡上悄无声息,直到尤勿喊出了一句话:“王震,再犹豫下去有什么用呢?这不是在老族公和文静之间选择,你也看到老爷子的手段了,他没人性的,你别忘了山下还有康九香,老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刘为民嘿了一声,在尤勿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是劝他还是损我?”他转过头对我说:“尤勿说的没错,一家人的命和一具没了命的僵尸,你选吧。” 这一番话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处于两难的我终于有了决定。 我抬起手,将匕首顶在他的后背,颤抖着,却还是一点点用力,而本该坚硬似铁的僵尸,在这柄匕首下却变成了豆腐,轻松至极的刺破官袍,刺破风干的肌肉。 老族公无动于衷,好像没有知觉似的,任我在他后背下毒手。 匕首慢慢向前,最终,顶在什么东西上,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匕首传来的颤抖,而老族公发出一声好似夜枭悲啼的吼叫,几欲刺破我的耳膜,他的身子没动,脑袋却向后转来,脖子发出“桀桀”的响声。 同一时刻,刘为民的狠狠挥拳,我急忙加力,叮的一声,老族公身体里的东西碎了,匕首在胸前冒尖,他轰然倒地,而我却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看着老族公单手撑地想要爬起,却斜斜的向另一边倒去的凄惨模样,眼泪汹涌而出。 再也顾不得他身上的秽物,我想将老族公扶起来,却从未想到他矮小的身子好似有千斤重,只能勉强搭在身上,让他半跪于地。 他的身子渐渐软化,老族公摸摸胸前的匕首,又看了看手上的血迹,用那浑浊的独眼望向我,眼中尽是困惑和迷茫,我心里涌起一股滔天的悲哀,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伤害了最亲的人,却只能哭喊着对他说对不起。 我哭的撕心裂肺,他反而咧开嘴,傻呆呆的笑了,虽然他的身子不再僵硬,可萎缩的皮肉总不会再次充盈,他便用那只枯槁的老手小心翼翼的轻抚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像是被弟弟推进池塘的傻哥哥,险些淹死之后,还要安慰吓哭了的弟弟。 这时,刘为民走到我身边,幽幽叹息一声,我抬起头怒吼:“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到底是谁?” 刘为民摇摇头,走到路边摘下一朵野花,返回来单膝跪在老族公面前,将野花插在了老族公稀疏又枯黄的头发里,随后,他搂住老族公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他的肩头,痉挛般的彻动,好像在哭泣。 我呆了,感觉刘为民心里的难过与悲伤要比我浓厚一万倍,可叫我杀掉老族公的,明明是他啊。 而老族公却不领情,刘为民的脖子就在他嘴边,他猛然张嘴咬了下去,但那颗尖牙却干脆利落的齐根而断。 感觉到老族公的动作,刘为民哭的更大声了,老族公的脸膛,苍老的更厉害了。 他虚弱的抬手推开刘为民,却在自己胸前的伤口上点在了一下,将那根沾着血液的指头缓缓递向我的嘴唇,我吓得赶忙后撤,却发现他浑浊又好似很清澈的独眼中流露出焦急与担忧的神色,只好硬着头皮,将嘴凑了上去。 冰凉指尖挑开嘴唇,在我的牙齿上将血迹刮尽,老族公那半张脸上挂起了笑容,让人惊悚,却也让人心疼,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笑的无比欢心,那只眼睛渐渐发亮,亮的让我不敢与他对视的时候,忽然间黯淡了。 老族公再一次轰然倒地,却没有再一次爬起来,刘为民将我拖出两三米远,我始终盯着躺在地上的半具僵尸,看着他头上的白色野花,一瞬间萎谢了。 刘为民跪下给老族公磕了几个头,我就在他旁边,听清了他小声的嘀咕,刘为民说:“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想这样做的,可渐行渐远,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又是一次虚伪的道歉,刘为民总说自己不想,却接连害死了黄劲柏与老族公。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悲痛沉重的心情忽然间空旷了,我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毫无感情的问刘为民:“老族公也被我杀了,文静呢?” 刘为民淡淡道:“她已经没事了,你回到家就可以看到。” “行吧,谢谢你伸出援手,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 刘为民微微转头,用眼角余光看我:“走?你走了谁帮我开棺?” 说完话,刘为民大步上山,根本不管我是否跟上,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既不敢走也不愿跟,便站在原地不动,而刘为民走出十几米后,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铃铛,很有规律的摇了起来。 而我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似的,就像是电影里的僵尸,忽然抬起双臂,一蹦蹦的跟在他身后,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嘴巴,哪里也不听使唤,急的我满头大汗,尤勿冲过来想将我拦腰抱起,刘为民摇铃的手左右挥动,我就好像在地上扎了根的牢靠,反而将他扛在肩头,跟着那摇铃声的律.动,一步步跟在刘为民的身后。 这模样,就像是林正英的僵尸片里最常出现的赶尸术。 第五十九章 九尸拉棺 天师棺的位置本就不远,没多久便到了,老族公的坟依然破开,曾经埋在里面的尸体与棺材都已消失在这个世界。 到了地方之后,刘为民便停止摇铃,而我也恢复正常,急冲到他身边怒吼,问他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刘为民只是淡淡的瞟我一眼,没有解释。 他走到坟坑前看了看,转头对我说:“把你的官袍脱下来,挂在那棵树上烧掉。” 他说的是坟头不远处的一颗小树,可我铁了心的不帮他做任何事,刘为民等了等,见我没有动作,很不耐烦的说:“你最好识趣一些,我现在没心情陪你折腾。” 我说滚你大爷,少拿家人要挟老子,大不了一拍两散,不信你就试试看。 凭着一股子悲愤,此时此刻我还真豁出去了,而且通过刚才的事,我也感觉出自己对刘为民肯定有大用,没有我,他开不了棺材。 他要再敢拿我父母做要挟,让这股悲愤加剧,那我还真敢死在他面前,现在可不是从容就义了,脑袋一热,没有我做不出来的事。 刘为民皱着眉头看了看,也没多说,当夜许祈留下的铁锹还在土堆里插着,刘为民操在手中挖了起来,但他没有挖棺材,而是绕着坟坑踱步,好像在步量什么东西,每走几步便铲起一锹土,做个记号,绕过一个圈子后,便哼哧哼哧的挖了起来。 我们就远远的看着,既不帮忙也不阻止,而刘为民一共挖出了九个浅坑,那坑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只是我们看不到。 从上山就一直沉默的三嫂渐渐不安起来,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尤勿始终怀疑她,几次出言讽刺,三嫂都没有接话,甚至都不看他一眼,全神贯注的盯着刘为民,按说刘为民是她家的恩人,她又是晚辈,应该去帮忙干活,可她并没有。 月上三更的时候,刘为民终于停手,将铁锹仍在一边,坐在土堆上点了根烟,神情有些落寞,而尤勿问我,能不能猜出来这老头在干嘛。 我说不知道,他又问我,刚刚老族公往我嘴里塞了什么? 我轻飘飘的说:“僵尸血。” 尤勿惊得下巴都掉了,急忙问道:“什么感觉?我靠,会不会是你吃了僵尸血,所以被老头用铃铛控制了?” “不知道,刚吃的时候喉咙里好像火烧一样,后来就没感觉了,小白有没有再和你联系?” 尤勿摇摇头,落落寡欢起来,我正要再问,刘为民的电话忽然响了。 不知道谁打给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刘为民嗯了几声,也不避讳我们,说道:“让村民站好位置,一会发动的时候他们会全身酸软,你们控制场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出岔子。” 听到这样的话,我和尤勿都大为震惊,刘为民说村里的人都在给六号考古队干活,此时却听他的安排,那岂不是说,六号考古队也要听他的吩咐? 也有可能,不是考古队而是刘为民的人,那就更为可怕了,他驱狼还能吞虎,居然将道协麾下的考古队也赶走! 挂机之后,刘为民走到我们面前,拨出号码还按下了免提,嘟嘟几声,电话里传出个女人喂了一声,我心头狂震,正要扑过去抢,刘为民却将手机递了过来。 那是文静的声音,可她却很有礼貌的说:“刘爷爷你好,这么晚打电话,有事么?”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想不通文静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刘为民笑了笑,低下头说道:“丫头,身体好些了么?” 女孩脆生生的嗯了一声,随后还说谢谢刘爷爷,我正怀疑这是不是文静,她的下一句话便给出了答案,她说:“刘爷爷,我哥在你旁边么?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我心神一阵激荡,便听到刘为民抢着说:“你哥去帮我办事了,你早点休息吧,过几天你们就兄妹团聚了,你叫小李接个电话。” 几秒钟后,又传出一个男声,恭敬又利落的说:“老爷子您好,我是李博。” 刘为民从我手中拿起电话,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嘴里说道:“李博,你们看住那个小丫头,如果今天夜里我再给她打电话,不用让她接,连夜将她带到最偏得山村里,找几个最龌龊的男人轮流伺候她,完事之后,砍断那丫头的四肢,丢进河里喂鱼。” 那男人毫不犹豫的说了声是,刘为民便将电话挂了,目光平静的看着我,而我则目瞪口呆,胸腔里好像有个不断胀大的气球,憋得我大脑缺氧,快要抽搐起来。 尤勿冲过来指着刘为民骂道:“死老头,你他妈也太狠了吧?你还有没有人性?”骂归骂,他还是推了我一把:“别愣着了,人家让干嘛就干嘛吧,你还能翻起什么浪花啊!” 我用从未有过的憎恨眼神死死盯着刘为民,他不以为意,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也要学那庄深海,将我的模样刻进脑子里,免得日后报仇时杀错了人?” 不知不觉,嗓子变得沙哑,我问他,文静是怎么回事? 刘为民说,具体是两天前,我们离开官赐村之后,黄劲柏还以为自己把水搅浑的计划成功,逼着刘为民暂避锋芒,便决心举家躲避一段时间。 搬家,就要带走重要的东西,正是村长许树林悄悄溜进黄家的那一刻,刘为民才真正确定了黄劲柏的真身。 而黄劲柏错就错在没有搞清楚刘为民的实力,以为刘为民离去就安全了,却没想到走了一只姓刘的老虎,来了一群姓六的恶狼。 一股颓唐在心头冒起,我问刘为民,六号考古队是他的手下? 刘为民想了想,脸色古怪的说:“具体的原因解释不清楚,这样说吧,他们自认为是我的手下,许树林殷勤招待考古队的人,却没想到考古队在监视他,他用阴船将那李大壮的鬼魂和文静的生魂送走,却被考古队的人截下,生魂离身的日子越久,危害便越大,所以我派人直接将文静送回去了,我答应过你会救她,我做到了,你呢?帮我开棺么?” 我苦笑两声,问道:“我有选择么?” 刘为民郑重道:“有,纳兰元清临死前仍对你挂怀,我总不能连这点心愿都不帮他完成,所以我不会动你一根指头,如果你舍得文静,舍得你身后的尤勿,尽可以大步下山,我绝不阻拦。” 我想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啐口唾沫,可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还是转头吐在了地上,认命的说道:“刚才我要走,你不让,现在又认我选择,好人坏人全被你做了!” 不在与他啰嗦,我向坟坑走去,一边脱着衣服,刘为民在身后喊道:“考虑清楚了吗?你也许会死的!” 脚步一错,险些摔倒,我转过身很复杂的看着刘为民,送给他一根中指。 脱了官袍,就只剩一条小内裤了,可我是将死之人,也不想丢脸的事,将官袍挂在树上便问刘为民要来打火机,呼啦一声,官袍燃起熊熊火焰,火苗蹿上小树,将树叶烧的噼里啪啦,我正要问刘为民下一步做什么,却被身边的异动吓得险些尿出来。 无风自动,根根枝桠剧烈的摇摆起来,左摇右晃就好像被焚烧的人,全身剧痛,挣扎着想要扑灭身上的烈火,更为恐怖的是,火焰中还响起女人的尖叫,无比凄厉,怨毒味十足。 我一溜烟蹿到刘为民身边,胆战心惊的问他,这究竟是个啥玩意?母树? 刘为民说:“想来应该是树下生葬了活人,就和你家附近,那大桥的打生桩异曲同工吧,我也没挖开看过,但不外乎是守护天师棺,迷惑村民的眼,免得他们无意间在这里动工的邪门玩意。” 我说你啥也不知道,咋就知道这树会叫唤?还有,一直在村里捣乱的女鬼就是这棵母树? 刘为民说,那女鬼是谁并不重要,出现了,打杀了就是。 如果这树的作用是为了守护棺材,那起码是几百年前就栽下的,却不枝繁叶茂,而那官袍烧烬之后,小树也变成了木炭,用不了多久便会化成飞灰。 刘为民要了我的生辰八字,又拨出一个号码,说了句开始吧,便拉着我们撤出十米之外,目不转睛的盯着坟坑。 我有些耐不住激动,上一次许祈带着我险些弄出棺材,却被马脸怪人阻止了,也不知道那怪人是否还会出现。 这一次,月亮没有被乌云遮蔽,反而放肆的将清辉洒下,山腰上微微泛着银色月芒,我却想不出那棺材将以什么方式出现,没人挖,难不成它自己飞出来?然后把刘为民吃掉! 渐渐地起风了,从灰尘轻扬,到狂风大作,耳边尽是呼啸着的风声,细碎的沙粒密集的拍打在脸上,让人快要睁不开眼,而被我们盯着的坟坑却没有变化。 我双手捂脸,从指缝中勉强的看,扭头想问问刘为民,却发现他迎风而立,不断挥舞那根奇怪的草鞭抽打空气,嘴里振振有词,却听不清晰。 渐渐地,风又停了,一番风卷狂沙除了让我们灰头土脸,山腰上再没半点变化。 我刚要说话,刘为民暴喝道:“来了!” 这时,我才发现山腰静的可怕,没了风声,没了人声,我甚至连身边人的喘息声都听不到,眼前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不动,如同置身真空,而刘为民横扎马步,疯了似的挥舞着草鞭。 脚下,轻轻颤动,好像一条地龙在山体中穿行。 眼前,刘为民绕着坟坑挖出的九个浅坑中,缓缓爬出九个怪物。 九个头戴官帽,身披官服,脚踏官靴的怪物,露出半个身子,嘶声吼叫起来,叫声在空中交织,犹如震怒的雷公将要降下灭世天雷,毁灭人间。 九具僵尸,其中面向我的那一具,让三嫂与尤勿满脸惊骇,不约而同的向我看来。 那张脸与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他的手上握着一柄造型古朴的匕首。 从地里爬出来的僵尸的脖子上都拴着一根极细的黑线,它们向我们扑来,老族公的坟坑里也发出了沙沙的响声,直到僵尸离我们只有七八米左右,一樽被黑线拴着的金灿灿的棺材,终于被拖出了坟坑,而那些僵尸却好像被施了定身咒,忽然间不动了。 天师棺终于出现,而我们看清僵尸的全貌,除了我还有九哥,余下便是季家,你来我忘的伙计。 第六十章 半张脸的诡异 我指着那具与我一样的僵尸,厉声问道:“他是谁?” 刘为民失笑道:“你看不出来?”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是谁?” “很难理解么?你是王震的魂,他是王震的身,文静不就是这样,身子投河,被师婆喊走了魂,而你是被人把魂儿拍了出来,那晚我来这里寻找许祈,见到你的身子就暂时替你保管了!” 我气得想骂娘,却不知道该骂啥,刘为民一直在算计我,这已经不是新闻了,只是没想到他算计的这样离谱而已。 刘为民又说道:“你也别不高兴,之所以瞒着你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借你的手除掉纳兰元清,把你的身子做成僵尸,我就可以用赶尸术控制你的一举一动,就算你刚刚不动手,我照样有办法让你在他背后偷袭,但这个还不是主要原因,你被装进棺材的事,我担心有人再对你下手,所以才这样保护你,事实证明我没有做错,那天你从劲柏家领出僵尸,就算没有人给你换了官补,你也不会被僵尸咬死,明白了么?” 我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还不是要留着我开棺材!老族公到底是我什么人?” 刘为民抿抿嘴,试问道:“我要说不知道,你相信么?其实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始终护着你,若说你是他后人,那也是灰孙子辈,我清楚纳兰元清的个性,别说灰孙子,就算亲儿子也冷眼相看,怎么就对你青眼有加了呢?至于说留着你开棺......” 刘为民摇头笑了笑,他说我太看得起自己了,如果不是黄劲柏死守秘密,他才懒得动这口棺材,更不会在没找到黄劲柏之前就做开棺的准备,而且,他也不知道黄劲柏豢养龙脉,但今夜是倚仗龙脉才将棺材拉了出来。 “最开始我真的没有利用你的心思,只是因为咱们都要找劲柏,又可怜你对表妹的一片情意,这才带在身边了,却没想到一步步走来,反倒要你来成全我。”刘为民笑着说:“这不是偶然,而是早已注定的。” 刘为民说话的时候,我根本懒得多听,只是在我自己的身体面前仔细打量,这种近距离观察自己的机会可不多,而刘为民走过来,七手八脚的将其他僵尸推倒,胳膊肘搭在我身体的肩膀上,轻松道:“真是多亏了你啊,纳兰元清封你七品官,让你官运加身得清朝龙脉的气运照拂,你近乎是半个清朝人,而我就是将龙脉引到你的身子里,它发现身周还有八个穿着清服的现代人,这才发了飙,硬生生将你们逼出来,顺道捎出了这口棺材。” 我踮起脚,看那立在坟坑边上的金色木棺,嘴里问道:“把我塞进棺材里的也是老族公嘛?” 刘为民又沉思起来,说道:“其实我还是不知道,尤勿看到你独自离开.房间,纳兰元清没这个本事,而你闷死之前被人发现,焚烧棺材的路上又始终有人拖延时间,这应该是龙脉改变了你的运道,让你福星高照,气数不尽,说明官袍肯定是纳兰元清所赐,他官拜三品,可以封你为七品扈从,可两个条件结合起来,我就不知道是不是他了,除非有人与他联手,可就像劲柏说的那样,这里没有人有资格与他联手,若不是利用你,我在他手底下撑不过三回,那晚将我打伤的就是他。”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我只想赶紧解决了这里的事,如果侥幸留下一条命,还能带着康九香回去与文静团聚。 深呼吸之后,我问刘为民:“现在需要我开棺么?” 他点点头,我问他,死亡的机率有多大。 刘为民笑了,笑的很阴森:“不是机率有多大,而是必死无疑,之所刚刚没说,是需要你心里毫无抗拒,这样我才能将龙脉引来,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你抱着自己的身体过去吧,磕头,淋血,拳打脚踢,想办法把棺材弄开就好,要是等我逼你,就免不了吃些苦头了。” 我恨的咬牙切齿,刘为民却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开,嘴里还嘀咕着:“可怜的小伙子,你没得选,谁让表妹在我手里呢!” 天师棺的模样仅仅听许祈说过,头一回亲眼见到。 立着的棺材有三米以上,全部是金丝楠木,以前秦风带着我去古玩城转悠,倒是对金丝楠木的价格有些了解,像这样大的一块木料,怕不是要上百万?倒也符合龙虎天师的手笔。 从土里被拉出来,棺材上却没有一丝灰尘,表面圆润,触手阴凉,就好像一块上好的翠玉的手感,而棺材盖上镂刻的图案,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胡子老者,右手握着一柄宝剑横放在膝头,左手比划出古怪的手势,双腿盘起,坐在一口斜放的棺材上。 棺材上没有一颗钉子,甚至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只是刻着图案的那一面比棺箱多出来一截,但整体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将一整块木料削出的实心棺材。 我是不可能把自己的血淋在上面,便对刘为民说,搞不开,让他自己想办法。 刘为民摸着下巴,试探道:“你坐上去吧,那把羊角匕送给你,当成宝剑摆出老祖天师的坐姿,看看会有什么效果。” 我干脆道:“太高,爬不上去。” 沉默的尤勿出声,却让我恨不得踢死他,他要来帮我! 刘为民没有反对,尤勿和三嫂走了过来,却在经过刘为民身边时,异变突起。 尤勿猛地弯腰向刘为民撞去,嘴里狂呼着:“王震快跑。”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尤勿的肩头抵在刘为民腰间,他拦腰抱着想扛起来,我疾冲过去帮忙,可刘为民那高大的身子好像地面长出的参天大树,岿然不动。 三嫂尖叫一声让我们住手,跑过来拉扯尤勿,刘为民则反手拍在尤勿后背,我看到他的脸一下子变成猪肝色,喷出一口鲜血,颓然的松了手扑倒在地。 而下一刻,原本要揪尤勿的三嫂,忽然向刘为民的脖子掐去,指尖还没碰到,刘为民长鲸吸水般的重重吸气,哈了一声,砂锅大的拳头砸在三嫂胸前,她来得快,被打飞的更快,还没等她跌倒在地,刘为民又拔出腰间的草鞭,空中甩个鞭花,好似手臂般的灵活,缠上了三嫂的脖子。 她仿佛没有重量,刘为民握鞭的手轻轻一拽又将她拽了回来,再次出拳。 有草鞭束缚,三嫂没被击飞,可我却看到她好像被打出了灵魂,身后猛地冒出半截很模糊的身影,是个满头白发,脸色痛苦的老太太,她的下.半身仍在三嫂身子里钻着。 我家楼上的老太太,我一直见到,后来出现在师婆家的那位。 我脑中冒出了三个字——鬼上身。 我这普通人都听过的雕虫小技,在刘为民眼里显然不值一提,他接连挥拳打在三嫂身上,每一次都在她身后打出模糊的老太太身影,而我抓起匕首在冲去,刘为民反手一抽就将我抽出三米,半个脸颊的重了起来。 几拳之后,刘为民终于停手,他一只脚踩住尤勿的脑袋,像牵狗那样,用草鞭提着已经昏迷了的三嫂,四处看了看,不屑的冷哼起来:“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小妮子,上一次你侥幸捡了一条命,不遁出千里之外,居然还敢露面?给我滚出来,否则我踩爆你这小情郎的脑袋。” 刘为民脚下加力,将尤勿的脑袋踩进土里,尤勿呜呜的喊了起来:“小白姐不要管我,你快跑......” 剩下的半截话憋回嗓子里,刘为民用脚尖狠狠在尤勿脸色碾了几下,我甚至看到了他的脸皮被沙粒蹭破,双眼都胀成血红色。 此时此刻的刘为民彻底变脸,甚至比刚刚更加残虐,他低头看着尤勿,脚上的动作没有停止,阴仄仄道:“真是让人感动的郎情妾意,我倒要看看你死在这里,能否逼出那个女人。” “桀桀,桀桀。”刘为民怪笑起来,笑声无比诡异,好像夜枭在报丧,他说道:“你不提项链的事,我还真不知道那女人藏在附近,偏偏你自己送上门来,也就怪不得我送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尤勿发出痛苦的吼叫,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责怪自己的鲁莽,刘为民又说道:“别难过,你的小白姐一定会下去陪你,女人成不了大事,她若藏在忽然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我还真就中招了,可惜呀,这种时候还搞什么儿女情长,把定情信物送到你眼前,你说她想什么呢?满脑子你侬我侬,滚回去过家家吧。” 刘为民揪起尤勿的头发,仿佛拖着一条死狗向棺材走去,我挣扎着爬起来拦在面前,却连他的手都没看清,脸上一痛,眼前一黑,下一秒就摔在了棺材旁,刘为民冷笑:“贱骨头,真当我没了你就打不开棺材?若非为了等那女人出手,早将你大卸八块了。” 站在天师棺三米外,刘为民松开尤勿,扔下三嫂,脚尖一挑,将地上的匕首挑到手中,随后抓过我的身子,双手如爪,三两下将胸前的衣服撕碎,雕花似的在我胸口上刻了起来。 匕首尖划出细细的血珠,我眼睁睁看着刘为民在我身上雕出一副古怪的人脸图案,随后就更加惊恐,我瞪圆双眼,怒吼一句操.你妈,忧心如焚却无力阻止,看着匕首重重捅进我的身体。 不知道自己的血是冷是热,胸前冒出一簇血花,噗的一声,尽数喷在天师棺上。 就好像翻书那般,天师棺啪的侧翻而开,我迫不及待的扭头,想看看这棺材里究竟是什么怪物。 三米高,一米多长的金丝楠木棺材里,还有一具稍小些的棺材,同样金灿灿,通体没有一丝木纹。 居然是一口黄金棺材? 金棺与木棺的缝隙中,侧躺着一个人,它的胳膊与腿搭在金棺上,好像拥抱着情人酣眠,可仔细再看,发现他身上的官服才醒悟,这个人只有半边身子。 是老族公,他的另一半居然在棺材中,更为惊悚的是,这半边没有腐烂,半张脸蛋布满了皱纹,却能勉强看清长相,在我脑海中,与另一张脸重合。 我大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向刘为民,此时他藏在我的身后,半张脸从我脑后冒出,与棺材里的人,一模一样。 第六十一章 转瞬即逝的红颜 天师棺开启,露出半张刘为民的脸。 这张脸将我脑海中许多片段串联起来,终于想通了一个问题。 就是无论刘为民走到哪里,都是一副鬼鬼祟祟,怕人看到的模样。 曾经我以为他在躲避副村长,现在终于明白,他在躲避每一个人,免得被当成死而复生的老族公。 可事情依然很奇怪,那晚火烧祠堂的时候,刘为民可是当着近乎全村人的面,与季家的老头有过交流,却没有人惊叫出来,难道这棺材里的半片尸体,不是老族公? 可除了老族公,谁会剩下半片穿着官袍的尸体? 刘为民将我的身子扔开,大步走了过来,我赶忙挣扎着爬起来,远远的绕开他,先扑倒自己的身体上,可转念又不知道自己扑过来干嘛,只好去看尤勿的伤势。 他嘴里不断吐出血沫子,已经进入半昏迷的状态,我扶他时,他也借着那股子劲想要爬起来,却保持不住平衡,像是喝醉酒的人,七扭八歪之后又摔了回去,嘴里还喃喃嘀咕着:“快跑,你快跑,这老头不是好东西。” 世界上从没有哪两个人一开始便有了过命的交情,全是从普通友情一点点磨练出来的,来官赐村之前,我和尤勿是好朋友,可现在,我把他当成不能抛弃的生死兄弟。 背起尤勿,我纠结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选择带上,一来我背不动,再一个我也不确定这哥们到底是何方妖孽,即便真是我的身体,胸口被捅了一刀,能不能用还是两说,而且这几天没有他,我感觉挺正常的! 踉跄着走了几步,身后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刘为民跳到过来,揪着我的头发向棺材拖去,冷声道:“你们走了,我拿谁喂棺材?” 我将尤勿扔在地上,对刘为民拳打脚踢,他毫不在意,经过我的身体时,顺手拔出了插在胸口上的匕首,对准我的咽喉揪着头发,将我脑袋按在那侧开的棺材盖前,冷声说道:“念。” 刚才没注意到,棺材盖里竖着刻了两行小字,边上还有一张怪脸,与刘为民雕在我胸口上的图案差不多,寥寥几笔的线条,刻出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活人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看上去就邪门的厉害。 而那两行字就是汉字,虽然不知道刘为民为什么不自己念,可只要他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就不能让他轻易如愿,必须讲讲条件。 我说你先把尤勿放了,我就把这条命送给你,让干嘛就干嘛,绝不反抗。 刘为民却说,他手里握着文静,我一样要听他指挥。 我说那不一样,我可以为文静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但不可能再搭上自己的兄弟,反正我必须要保护这两个人,是否同意,就让他看着办吧。 刘为民考虑一番,说道:“即便我现在放他走,他也跑不出三里地,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念吧,我答应你,不为难尤勿就是。” 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信誉如何还真不知道,可我只能赌一把,正像他说的那样,如果铁了心要除掉尤勿,哪怕让他跑上十天半个月,凭刘为民的手段也抓得回来。 推开他的手,刘为民识趣的后退一步,让我尽情辨识那两行字,而他这副郑重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怀疑,刘为民八成没念过书。 借着月光看清楚,我念了出来:“荣登九五,是大自在,是大疑惑;尸解成仙,是大磨难,是大解脱!” 念完之后,我便看向刘为民,而他也看着我,愣道:“完了?” 我说完了。 刘为民勃然大怒,又揪着我的头发按在棺材盖上,怒吼道:“密密麻麻的刻着几百个殄文鬼书,你念出二十四个字就告我没了?信不信我让你连鬼也做不成!” 原来棺材上刻的是水书,我急忙叫起来:“你不是会读水书么?你自己看啊,真的只有二十四个字!” 刘为民的眼里快要喷火,阴森森的说:“我若认识水书,还会跟你们这些小畜生混在一起?王震,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全部念出来,否则我让文静生不如死。” 我急了,叫道:“真的只有二十四个字,不信你找只鬼来看......对对对,还有一个图案。” 刘为民松开我的头发,将匕首掷进土里,冷漠道:“画给我看。” 没捡匕首,我将自己的身体拖到棺材边,仔细对照之后,指着胸口说道:“就是这个样子,只是棺材上的怪脸比你刻出来的细腻,看上去好像会勾魂似的诡异。” 刘为民将信将疑,他蹲在我身体旁边,用匕首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不停念叨着那两句话,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子,他憋得俩色通红,好像魔障了似的。 趁这个机会,我蹑手蹑脚的去看尤勿,他已经缓过来一些,虽然还很虚弱却能勉强说几句话,他的半张脸被砂石磨破,鲜血横流,搞不好是毁容了。 文静还处于危险之中,我不能跑,便问尤勿有没有力气,最好趁刘为民发怔的时机赶紧溜走,而他看看四周,眼里闪着担忧和希冀,问我,师婆小白有没有出现。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眼里怎会同时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只是如实相告,她没有来。 尤勿哦了一声,又变成欣慰与失落的复杂表情,我正要叫他赶紧跑,另一边的刘为民忽然起身,只是佝偻着背,不复以往的魁梧挺拔,他缓缓扭头,那张老脸上赫然挂着两行泪水,可嘴角却向两边翘起,露出个古怪的微笑。 既笑也哭,正是那棺材盖上的鬼脸表情,只是神韵还欠缺了些,没有让人看一眼就感觉瘆的慌的邪意。 刘为民低声感叹:“原来如此,原来这把钥匙一直就在我手中,可我却追了许多年,甚至亲手杀了劲柏,嘿,嘿嘿,你这一手好算计,不得不让人敬佩啊!” 他又开始发疯了,而我扶着尤勿,远远的喊道:“喂,我们能不能走了?” 此时的刘为民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他没有回答,而是摇摇头,指着身后的棺材说道:“问他!” 不知何时,那装在金色棺材里的金色棺材的表面,渗出一抹极其妖艳的红,就好像滴在宣纸上的红墨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着,我们看去时,已经有脸盆那么大了,浅浅映出一个枯瘦的脸庞的轮廓,眉头轻蹙,眼神忧伤,可嘴角轻扬,犹自冷笑着。 那张脸是活的,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目光落我在身上时,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个冷颤。 渐渐清晰着,仿佛棺材里的尸体正不顾一切的想要钻出来将我吞噬。 刘为民走到我们身边,拍拍我的头,仿佛看破世俗的沉静,他说道:“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这就是这尊九龙棺的秘密,如今你也看到了,你说我会要这棺材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么?” 怪脸就要爬出来了,可刘为民浑不在意,而他不说句话,我又不敢跑,只能忐忑不安的看着,可被我抱在怀里的尤勿却动了。 他满脸呆滞,推开我的手,撑着地爬了起来,好像穿着一双高跟鞋在走路,每一步都将脚尖高高踮起,一弹一弹的向那棺材走去,刘为民手死死按在我头顶,非但爬不起来,而反感觉自己快被按进地里似的,我急的满头大汗,大喊着让他醒来,不要被眯了眼。 刘为民不为所动,眼睁睁的看着尤勿一步步走向绝境,而那棺材上的鬼脸,笑的更加冷森,可眉头也皱着更加结实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身后的山路上接连传来了两声呼喊,第一声是女人急迫的尖叫:“尤勿快醒醒,不能过去啊。” 我们扭头看去,五道人影飞似的冲了过来,最前面的是个长发飘逸,身形纤细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黄裙子,黑漆漆的夜幕下格外明显,好似仙女下凡一样,裙角飞扬着,只是清泪涟涟,写在脸上的焦急与担忧,让人忍不住替她揪心。 第二声呼喊是跟在她身后十几米的男人大喊:“徒儿不要怕,师父来救你了。” 黄裙子女人不管不顾的从我们身边经过,刘为民忽然挥动草鞭打在她后背,顿时打出一道血红的伤痕,而那女人踉跄几步,喷出漫天血雾,却连头也不回,依然朝尤勿冲了过去。 尤勿离着棺材还有四五米,那女人即将冲到他身后,我激动起来,正要给她喊声加油,一直挤在两个棺材缝隙,将脸对着我们的半片尸体,蓦然睁眼。 一颗泛着死灰的眼珠子,让我的心狠狠抽动,下一刻,他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来,一步跺地便出现在尤勿面前,抬手便抓,而那女人尖叫一声,飞扑过去将尤勿撞开,原本要抓住尤勿的手,顺势勒住了她的脖子,半片尸体再次跺地,眨眼间撞进棺材里,一阵让人全身发凉的“桀桀”怪笑响起,却被扣回的棺材盖锁住,再没了声音传来。 临合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一张很漂亮的脸蛋露出绝望和不舍的表情,深深凝视着尤勿。 棺材被尸体撞进的力道带进了坟坑中,两边的黄土急速回填。 那四个身穿道袍的男人也冲了上来,是许祈和另外三个不认识的,他们没有管那棺材,而是满脸骇然的看着躺在四周的尸体,许祈的脸上露出凄然之色,随后,他们将我和刘为民围在中间,许祈暴躁如一头野兽,嘶吼道:“给道爷我放开他,过来领死!” 第六十二章 祈福天下 一直没有消息的许祈,忽然间带着人冲了上来,可我却没有感激,甚至心里面带着恨意,这时候再来,有他妈什么用呢? 四个道士都是三十多岁的模样,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柄古剑,剑尖指着刘为民,而刘为民从谏如流,抬起了按在我脑袋上的手,许祈面露戒备,让我退到他身后,我却连滚带爬的跑到尤勿身边,见他仍有鼻息,只是陷入昏迷才松了口气。 跑到坟坑一看,平铺着的泥土毫无任何痕迹。哪里还有棺材的影子! 二话不说,我抄起铁锹想把棺材挖出来,刚刚那女人应该是师婆小白,她被棺材吞了,我必须帮尤勿把她救出来。 刘为民高声喊道:“别挖了,龙脉散去,你挖不出来的,就算挖出来,难道你还能从它手里救人?” 一股悲愤从心底冒起,我举起铁锹冲了过去:“姓刘的,老子草你祖宗。” 刘为民面色不变,轻笑道:“不管文静的死活了?” 不消他说,我刚靠近便被许祈一把按住,让我不要冲动,他会为我做主。 他抢过我的铁锹,我顺手拉住他持剑的手,向坟坑领去:“快帮我把棺材弄出来,我朋友的女朋友在里面,你赶紧念那个什么经......” 许祈纹丝不动,我转过脸,祈求的看着他,许祈摇了摇头。 咬咬牙,我正要跪下哭求,许祈便将我扶住,沉痛道:“徒弟,不是不帮你,而是师父也找不到那口棺材,即便找到了,哪怕师父和你师叔们全死在这里,也不可能把人抢回来。” 见他执意不帮忙,我气的暴跳如雷:“咋就找不到?你念经啊,你就像上次那样念什么戒律教条,棺材肯定会出来的,难道你忘记那天夜里的事了?” 许祈叹息道:“哎,那天夜里幸亏它没出来,否则咱爷俩全没命了。” 我不管其他,一个劲得让许祈想办法,最后他恼了,冷着脸对我说,要是再无理取闹,别怪他将我打晕。 我说你就算打死老子也得先把棺材弄出来。 许祈脸色一凝,抬手就要打我,反倒是刘为民沉吟道:“其实......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所有人看向他,刘为民耸耸肩,摊开手说:“我的意思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对棺材有些了解,只要你们能找到棺材,又能对付棺材里的东西,便可以开棺将小白放出来,慢慢练吧,练上个几十年,等你们这些小道士的道行超越了张元吉那个短命鬼,就可以来救人了。” “放肆!”许祈四人异口同声的吼了起来:“你敢辱及元吉天师?!” 刘为民冷笑,许祈一把将我推开,说道:“徒儿你退去一边,师父先帮你出了这口恶气再说。”他对刘为民道:“你从哪里得知我们龙虎山的秘密,从实招来,否则道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为民歪着头,依次打量了四个道士,随后问道:“怎么?龙虎山要私设刑堂?你有什么权力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你们眼里还有法律么?” 许祈略一愣神,气的直跳脚,他指着满地的尸体说:“好好好,道爷我就抓了你,下山交给警察。” 说罢,他挥舞着剑就要动手,刘为民却没有反抗的意思,自顾自在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就近扔给一个道士。 那道士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便变了脸色,吃惊的望着刘为民,仿佛吃了数百只苍蝇似的腻歪不说,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畏惧,他将剑夹在腋下,双手捧着那东西递到许祈面前,许祈也随即步了后尘。 他大张着嘴,无意识的啊了几声,接过那东西,同样是双手捧着还给刘为民,竟然不敢再看他,眼神躲闪着,说道:“那个,那个,您怎么会在这里?” 刘为民将那东西塞回口袋中,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呵呵的看着我,却对许祈说:“要不要留个电话,以后我去哪里都向你汇报一声?” 许祈连说不敢,刘为民点点头,走到他身前拍了拍肩膀,说道:“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这小子,否则......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许祈点头答应,只是藏在身后握着剑的手,关节处泛起了白色。 刘为民长呼口气,对已经呆滞的我说:“王震小友,就此别过吧,哦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我膝下无子便认文静当了干孙女,本想着解决了这里的事,便跟你们回家享受天伦之乐,没想到会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其实我也很心痛的,全怪劲柏死也要瞒着,可惜呀......” 感叹几句,刘为民背着手,一摇三晃的向山下走去,而说好了帮我出气的许祈四人,反倒站成一排恭送,我气得快要七窍流血了,捡起铁锹要拍死那个虚情假意的老头,却又被许祈拦住,刘为民停了步,嘲笑的望着我。 我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就是条狗,你搞得老子人不人鬼不鬼,把尤勿打的半死不活,杀了一大片人,最后说自己也很无奈?你还要不要脸了?老子也不想活了,你把我弄死吧!” 许祈要捂我的嘴,却被我咬着手指头惨嚎起来,刘为民饶有兴致走回来,许祈的三个师弟急忙给他作揖道歉,我说你们别求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让他放马过来,老子连命都不要了,还怕他这条老狗? 刘为民哈哈大笑,指着我那惨不忍睹的身子说:“你已经没命了,还敢口出狂言?王震,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只能说,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样的事情,看着小白不顾一切的救尤勿,我很感动,看着你悍不畏死的挑衅我,我很敬佩,可如果你明白我的处境,也许会有另一种想法,早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不能用眼看,你自己想想吧。” 转身走了几步,我依然咒骂不停,刘为民又转身道:“对了,嘱咐你一声,这一次的事情不要传出去,否则,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我说你给老子等着,回去就写份材料给新闻部门投稿,我知道你真名叫刘苍松,咱们走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找你算账的。 刘为民不以为意的笑笑,大步离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直到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许祈才将我放开。 经过刚刚的发泄,我也冷静了许多,这时候再去追刘为民已经没有意义,只是转身望着一片狼藉,心头很不是滋味,尤其是仍在昏迷的尤勿,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也许,我应该瞒着他,就说小白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许祈带着三个师弟走到我面前,他清清嗓子,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刻,居然摆出一副慈祥长者的派头,乐呵呵向我介绍起来:“徒儿,这是你三位师叔,许福,许天,许下,我们四个连起来就是祈福天下,而许姓是虚的谐音,以后有人问起你师父的道号,你就说是龙虎山虚祈子,虚祈道长,四方道友们都很给我面子的!” 三个道士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随后便将我围起来,说什么初次见面,师叔们走的匆忙也没带见面礼,等我有机会去了观里,一定好好给我接风云云。 我实在没心情跟他们玩什么拜师典礼,而且许祈这个便宜师父,纯粹是当时扯来当盾牌使的,现在事情结束了,虽然不可能翻脸不认人,但也绝不会跟着他们当餐风饮露的道士。 许祈见我脸色不太好,就摆出威严姿态,招呼师弟说:“你们去吧这些尸体收拾一下嘛,该烧的烧一烧,该填的填一填,一会咱们下山,给你们师侄的朋友治伤。” 三个道士立刻当起了清洁工,我却恨不得拍死许祈,说句难听的话,这不是他妈贱骨头么?刘为民把我欺负一顿,我们还得给他收拾残局? 我说你们别动,就让尸体在这摆的,等警察发现了看那老狗怎么收场。 许祈说:“去去去,快点干活,别听你们师侄瞎说。”他将我拉到一边,苦口婆心道:“徒儿啊,你听师父一句劝,咱背地里怎么损他都行,但千万不要出去说,别说咱们这一脉在龙虎山受人排挤,就算把龙虎山绑一块,也得罪不起你口中的老狗,真等警察来了,他肯定不会有事,反倒是咱们难收场呢!” 我问他,刘为民到底什么来头? 许祈正色道:“不可说,反正是大来头,这个亏是吃定了,不过男人嘛,总要经过磨练才能成长,师父和你三个师叔都是过来人。” 我忍不住讽刺他:“都是被人欺负惯了的?” 许祈并不生气,笑嘻嘻的说:“总得活下去嘛!忍一时风平浪静,若是处处争强好胜,早就有人将我们逐出师门了,你让师父和你三个师父,沦落到街头摆摊算命去?” 我苦笑两声,叹息道:“你的心可真大,我可不跟着你受那窝囊气,别说这些了,我现在心里烦着呢!” 许祈急忙摆手:“你可别小瞧了咱们,我问你,你有没有坐在那口棺材上?”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回忆一番,告诉他差不多可以算是坐了,我被刘为民一巴掌抽飞,半个屁股就压在棺材上。 “那就对了,天师做官位列仙班这句话是某代天师临死前的遗言,做官还是坐棺,根本没人知道,但你两者都占了,对吧?”许祈认真的看着我,我点点头,他继续说:“而且这口棺材不知道埋了多久,一直不被世人所知,偏偏就被你遇到了,这是命中注定的,你就好好跟着师父修道,将来有你扬眉吐气的一天,元吉天师的道统全在咱们这一脉,只是数百年来没人悟的透,但师父相信你,一定能将咱们名道观发扬光大。” 我微微挑眉,问他,难道我是修道的好苗子? 许祈尴尬道:“光从面相看,你天庭亏缺,地阁窄狭,不像是有福报的人,别说修道,就算当普通人也是最普通的那一群,可世事无绝对......” “拉倒吧,你是做多了振兴道观的春秋大梦,现在逮住我,生搬硬套的给自己编个美梦,别说这些了,这几天你去了哪里?那马脸怪人呢?” 许祈指着我的身子说:“这就与你有关了......” 第六十三章 又一个刘为民 山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掉之后,我们便抱着尤勿下山,而许祈对我的事情知道个大概,是师婆小白告诉他的。 在许多事情上,刘为民没有说谎,仅仅是瞒着不说,而他第一次欺骗我们的便是小白离去的原因。 她不是伤心远遁,而是被刘为民打伤了。 但她一直远远的跟着尤勿,最开始她不知道刘为民想做什么,后来察觉到不对劲,便想对尤勿示警,趁刘为民不在时,溜进招待所却被三嫂发现了,幸好三嫂只是刘为民插在官赐村的眼线,没有真本事,老太太便上了她的身,得知刘为民的计划后,小白去龙虎山搬救兵了。 我说小白也真是的,发现刘为民不对劲,带着尤勿走就好了,紧要关头还在赌气,最后害了自己。 许祈替她辩解,当时的尤勿满脑子升官发财的念头,不一定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即便小白能用感情逼迫,尤勿又不能丢下我不管,而我也不会放弃文静独自开溜,何况从三嫂那里得知了刘为民的身份,小白也明白,我们逃回老窝就误了刘为民的大事,到时候恼羞成怒的追过来,反而更难收场。 小白是家传的本事,她没什么背景靠山,除了给人招魂安魂,连一门谋生的手艺都没有,这些年也就勉强混口饭吃,而她长得漂亮又容易被欺负,这才时常假扮一副大婶的模样,要不是黄劲柏跑到文庙街堵她家门,她根本不会露出真面目。 这个可怜又风情万种的女人,唯一能想到救我们的办法,就是去龙虎山找许祈,希望凭我的关系说服她帮忙,而那时许祈刚回道观,也准备再与我联系,见了小白之后就带着师弟们赶来,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这样说来,那项链的出现应该是老太太自作主张? 我正思索着,许祈便感叹了一句:“幸亏来晚了,若是早到一个小时,为了保护你而与那老头动手,估计名道观就此断绝了传承。” 我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许祈安抚道:“不要担心,那些棺材是元吉天师埋得,咱们传自他的道统,只要你肯努力,未必不能救出小白,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还是自己。” 我说扭头看看被道士抱着的身子,血已经不流了,问许祈道:“真是我的身子?可我没有任何感觉,不怕太阳,能吃能喝,看见女人也有想法。” 许祈说,只要是个公的,看见母的都有想法,能吃能喝也好解释,鬼也得吃饭不是?至于说不怕太阳,这就是阴魂与阳魂的区别。 阴魂就是鬼,满身都是阴气,太阳一照就像冰雪那般消融,而活人的魂叫生魂,是阴阳调和的产物,阴气是魂魄自带的,阳气则是活人接受日照,服食五谷杂粮所产生的,生魂脱体的时间长了,得不到阳气的补充就会变成阴魂,而身体没有阴气滋润也会慢慢腐烂,彻底沦为死鬼。 阳魂与生魂不同,还有个别称叫身外化身,这是道士的终极目标,就是将自己的魂魄炼成另一具更加自如的身子,俗称元神,小说里经常出现,现实中基本没有。 九州大地卧虎藏龙,许祈不敢保证肯定没有练成身外化身的高人,但我们能见到的人肯定练不成,因为这种人已经不能算人了。 而我如今的状态应该是一种假阳魂,就好像文静被师婆喊魂之后,白天还在家看电影,那是因为厕所的怪鲶鱼不停吐出阴气滋润她的原因。 那晚我被马脸怪人将生魂拍出来,许祈不让我回头的原因是担心我受到惊吓,没了身子束缚,吓得魂飞魄散这句话就不是夸张的修辞手法,而会变成事实了,也亏得我后来看到时,心里担忧许祈而没有往那方面联想,否则当时就挂了。 后来,刘为民应该对我动了手脚,暂时变成假阳魂,而我的身子伤势严重,现在回魂,治不好伤就真的死翘翘了,可不回魂,又不知道刘为民的手脚能维持多长时间,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我问他有什么办法。 许祈说,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一面寻找高人求救,另一面让我练些基本的吐纳功夫,属于气功的范畴,先把精气神中的气补足了,起码能拖上一段时间。 我说那就学吧,当个武林高手也不错,许祈点点头,说是抽时间教我,还嘱咐几个要点,什么早晚多出门,尽量躲避烈日。 到了村口,许祈让三个师弟去找村干部商量善后的事,毕竟村长许树林已死,官赐村却不能出乱子,他则跟着我们回招待所,我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 黑压压的三层楼,只有一间亮着灯,三嫂被刘为民活活打断了半排肋骨,当场就不活了,而上她身的老太太却不知去向,也不知是被刘为民打又打死一次,还是悄悄溜走。 房间里,康九香抱着被子睡得香甜,我便没有打扰他,找了一间开门的屋子将尤勿放在里面,便将许祈知道的,不知道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而许祈听了之后,却怔怔的盯着我身体的胸口,那里刻了一张古怪的脸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想啥呢?你到底是回答我,那老族公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许祈哭笑不得:“我哪知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刘为民在寻找某些东西。” 我说这不是废话么? 许祈正色道:“不是废话,你想想刘为民是什么人,黄劲柏又是什么人,嘿!”许祈怪叫一声,撮着牙花子,冷哼道:“那许树林可以呀,跟他打了好多年的交道,愣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两幅面孔,这也说明他俩都是硬茬子,一个誓死保密,一个穷追不舍,所以我敢说,刘为民寻找的东西是惊天动地的好宝贝。” 看他满脸希冀神色,我问道:“你也动心了啊?” 许祈笑了起来,他说道士和科学家差不多,有时候都挺偏执的,也都在钻研这个世界的秘密只是方式不同,要说他对刘为民的目标不动心,那是假的。 我说刘为民从怪脸与二十四个字里得到了某些线索,你也想想呗。 他便给我分析起来,荣登九五,是大自在,是大迷惑,这句话就是当了皇帝,爽的不行,但是又特别纳闷,前两句还好理解,可皇帝纳闷什么呢? 我问他,尸解成仙是什么意思,许祈让我当成一种很厉害的鬼就好了,不用投胎的那种,传说中有些道士就用这种方法长生不老。 尸解成仙,是大磨难,是大解脱,这句话也可圈可点,大解脱容易理解,可大磨难又是什么? 许祈要好好参详一阵,说是有了结果再与我联系,带我抢刘为民的宝贝去。 我敬谢不敏,告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死老头,等尤勿醒了问问他有什么打算,如果伤心欲绝,就介绍他跟着许祈修道,将来解救小白姐姐,而我则一边修道,一边守着康九香和表妹,活到哪天算哪天吧! 许祈骂我痴人说梦,一旦有了线索,我这个徒弟必须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刚想换个话题,忽然怪叫起来:“不对呀,你还没跟我说那马脸怪人的事呢!” 我以为许祈忘记了,却没想到他尴尬的笑了笑,看来是故意瞒着我,我赶忙追问,他却接连摆手说,这件事不能告诉我,反正那晚我离开之后,他就一路逃回龙虎山了。 我再三逼迫,他咬紧牙关,正僵持着呢,尤勿的手机便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小枚打来的,便自作主张按下了接听。 抢先对她说,我叫王震,是尤勿的朋友,你爷爷的笔记就是记着在我家发生的事。 刚说完,电话里便是一阵咒骂,她说我是害死她爷爷的罪魁祸首。 我只好连连道歉,直到小枚骂够了,叫尤勿听电话,我才说他受了伤暂时不方便,有什么事我会转告。 小枚说道:“我帮你们找到刘为民老爷子了,你们赶紧回来求他救命吧,要是死在外面就浪费我爷爷的一片苦心了!” 我惊叫起来:“什么?你找到刘为民了?” 小枚说没错,刘老爷子现在就在她旁边。 顿了顿,电话里传出个和蔼又稍显苍老的男声,他说:“小朋友你好,我是刘为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张口!” 第六十四章 许祈的推论 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与刘为民很像,可他离去不到两个小时,怎么能出现在小枚身边? 所以我没有回答,直接关机与许祈商量起来,等商量出个结果,再打过去解释说手机没电呗。 许祈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也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从时间上来说,刘为民离去两个小时,如果一路疾驰又恰巧赶上飞机,确实可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小枚身边,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言语里还表现出素不相识的意思! 许祈干笑两声,饶有深意的说:“会不会重名了?” 我说不可能,刘为民这三个字又没有魔力,难道会捉鬼的高人都叫这名?而且那个刘为民是老中医请来救命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我这的刘为民走了,那就冒出来一个。 事有反常必为妖。 他一定又在酝酿坏水,我必须得慎重对待。 我说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如果刘为民离开官赐村,便匆忙赶去见小枚,那他就是老中医的朋友,要在小枚面前洗脱自己见死不救的恶名。 而第二种可能,确实有两个刘为民,只是其中一个有事耽搁了,如今才出现。 许祈想了想,让我将老中医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再讲一遍。 听我说着,许祈的脸色凝重起来,说我刚刚的两个想法并无道理。 刘为民要洗脱恶名有一个必要前提,就是他知道自己留下了恶名。 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将老中医的留下笔记的事告诉刘为民,况且老中医联系刘为民时颇费了一番周折,说明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那老中医的孙女就更无法接触到刘为民的圈子,即便她四川宣扬刘为民见死不救的恶名,也不会有损他的声誉。 说到这里,许祈做出个结论:“除非那老中医本身有什么秘密,刘为民处理了这里的事情,不得不在他的家人面前出现,不得已,才在小枚面前演戏。” 至于第二种可能,许祈也不敢确定,只是感觉有些古怪,他说如果换作是他,因为自己的耽搁误了老友性命,这时候应该很懊悔,即便不流于表面,可与我通话时,当先要问的便是我们在什么位置,是否有危险,可电话里,那人只是轻飘飘的表示可以帮助我。 我说这有区别么? 许祈正色道:“区别很大,这是语言逻辑的问题,比如说你现在报警,警察会第一时间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你说了自己的困境,警察就该询问你的位置了,对吧!可老中医的笔记中已经很明确记载,有鬼在纠缠你家,有鬼害了他,情况已经明了,这个刘为民此时要做的就是捉鬼报仇,可他却连鬼字都没有提及,你不觉得可疑么?” 是否可疑还有待商榷,我他妈震惊的是许祈嘴里居然蹦出语言逻辑这四个字,这是道士该说的话么? 我痴痴的问道:“你从来学来这些东西的?” 许祈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他在山里无聊的时候,也会看些乱七八糟的书籍和电影,但这些只是分析的佐证,而不能彻底断定这个刘为民有猫腻。 许祈说道:“这就回到你最初的想法,如果这个刘为民有事隐瞒,那事情就过去巧合了,难道叫这个名字的人必须要神神秘秘嘛?当然不可能,所以,我觉得还有第三种情况,就是老中医欺骗了你们!” 我都被他的天方夜谭逗笑了,忍不住问他,人家老中医骗我干啥?拿生命跟我开玩笑? 许祈反问道:“你确定他死了?你见到他的尸体?你的身子现在也可以当成尸体,难道你也死了?” 一连串的发问让我彻底昏了头,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祈淡漠的摇摇头,他说刚才就有些想法,只是暂时没必要让我知道,可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刘为民,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 他说龙脉不是那么轻易到手的,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把它当成一直军队来理解,每当王朝更迭,这只军队被打散而不是屠戮一空,有本事收拢残兵败将的人,就有能力反戈一击,只要是有欲.望的人,没有不想据为己有的。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许祈说黄河长江里肯定藏着龙脉,可普通人过河都时不时要淹死几个,更别说打这俩哥们的主意了,若是有幸能找到那么一小截不太凶,又被人豢养过的龙脉,那真是邀天之幸了。 听到这里我感觉不对劲了,就问他是什么意思? 许祈解释道:“龙脉不是龙,而是气运的象征,即便让我知道这里有龙脉,除了将自己的生辰牌位供奉在龙脉潜伏之地,或者将先祖迁坟至此,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收为己用,可即便这样也够我享尽荣华富,如果将龙脉引到身体转上一圈里,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际遇,我还真不知道。” 我说你到底啥意思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呢! 许祈冷笑两声,说我想多,刘为民不是亲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送我一场富贵? 我说,有更大的富贵等着他呗,那棺材里的东西比龙脉更牛逼,他为了逼出棺材才这样做的。 许祈拍着大腿说:“对呀,他有更大的追求,那就更不应该舍弃龙脉这个助力了,可他偏偏给了你,还有老族公对你青眼有加,还有他用你的血打开那口棺材,这里面大有文章呢,虽然我看不出你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如果有,老中医也就有欺骗你的理由了!”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哪里特殊,可许祈的话句句在理,尤其是最后的总结,他说骗我的不一定是老中医,而是那本笔记。 许祈做出个假设,现在可以确定缠着文静的鬼与黄劲柏有关,如果是那些鬼害了老中医,伪造一份笔记,从而让我们怀疑刘为民的人品,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可我却问他,既然是黄劲柏伪造的,怎么会又冒出个刘为民? 许祈黑着脸说:“我是打比方,不是陈述事实,反正你并没有脱离危险就对了,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呢,不过你这孩子的思维跟不上趟,暂时就不跟你说了,不管给你打电话的人究竟是谁,咱们不变应万变,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杀了你,对吧。” 开机给小枚打电话,她问我为什么忽然关机,我随便编个瞎话便问那刘老爷子还在不在,于是,电话换人了。 那自称刘为民的老头问我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说没啥情况,遇见一位龙虎山的道长,已经把缠着我们的鬼干掉了。 那老头沉默片刻,说是想与我见一面,了解一些情况。 许祈眨眨眼,小声说:“看吧,我就知道他不会死心,答应他。” 我对着电话说,现在在外地,那老头便让我们回来之后联系小枚。 随后我问许祈该怎么办,他说自己还有事要处理,不能陪着我回家,日后与那老头见了面,谨言慎行就好。 说完话,他还要去找村民询问一些情况,让我好好休息,最好尽快回家,免得再出幺蛾子。 虽然我现在不能算是活人,可感觉上与活人没有区别,被刘为民折腾的筋疲力尽,许祈刚走我,我就溜进康九香的屋子,原本还想干点啥的,却没想到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再次睁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蛋,康九香早就醒了,搂着我的脖子,痴痴的想着什么,虽然我俩已经有了约定,可这样亲昵的举动还是有些尴尬,而她看我醒来,赶忙缩回胳膊,小声说:“你的衣服太脏,我全给你洗了。”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被剥的赤.裸裸,顿时大窘,赶忙岔开话题,让她回黄家收拾一下,我也找尤勿和许祈见个面,要是没啥事就准备回家了。 康九香一怔,居然转头问我:“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说你当然是跟我回去呀。 她落寞的摇摇头:“我不走,我要留在官赐村给干爹守孝,你也不要走,干爹留下的钱足够咱俩生活,这里离龙虎山近,也能经常与许道长见面。” 这不开玩笑么,先不说我能不能舍得下家人,就说我住在黄老头家算啥?入赘? 我说九香姐,你守孝也不是非要留在黄家,还是跟我走吧。 康九香固执的说,她得照看黄劲柏的坟。 我说你快拉到吧,黄老头的肉被虫子啃了,那张皮后来也化了,他哪还有坟呀。 我对黄老头毫无尊敬,可康九香却与他感情极深,顿时红了眼眶,噘起嘴恼怒的瞪我一眼,我说你瞪我也没用,要不是你干爹好端端的欺负我表妹,我能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康九香没有说话,我又嘀咕了几句,便催她去收拾东西,我心里还惦记着文静,就等她离开之后给文静打电话。 可康九香再一次拒绝,她说自己不会离开官赐村,如果我心里有她,就陪她留在这里。 我郑重的告诉她,留下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她一再坚持,我就让许祈把她打晕了带走,如今黄劲柏死了,她在村里再无依靠,我宁可把她绑回去自己欺负,也不能便宜了村里的恶棍流氓。 苦苦劝说着,康九香始终不松口,我正要发飙,房门便被人敲响,尤勿在门外大吼着:“都他妈几点了,快起床陪我去找小白姐,我都等一上午了!” 一听到尤勿的声音,我的小心肝顿时抽搐起来,随手抓起被子将康九香裹了个严严实实,便跳下床给尤勿开门。 他的脸上裹了一圈纱布,活生生一木乃伊造型,我刚开门,他便抓起我的手说:“快走快走,我帮你救了文静,你得陪我找小白姐去!” 我提着小心问他:“去哪救?” 第六十五章 又见面 踏上回家的列车,尤勿嘴里时刻念叨着,回去就辞职,哪怕走遍中国,将双腿磨没了也要找到小白。 昨天夜里许祈给尤勿治伤时将他弄醒,与我想的一样,担心尤勿受不住打击便没有如实相告,他说小白依然没有原谅尤勿,那口棺材莫名其妙的飞走了,小白就带着三嫂去追,还让尤勿把她忘掉。 对此,尤勿只是苦涩的笑了笑,下定决心要当面向小白道歉,便向许祈请教,那口棺材可能飞去了哪里? 能飞去哪里?就在官赐村的矮山里埋着呢! 但许祈随口胡诌了一通,什么山外山,洞外洞,邙山纣王墓,苍山天师府,但凡是人类不能到达的地方,都是棺材可能的去处,所以尤勿就煞有介事的做了一份周密的计划,要我陪着他走遍中国...... 看他被蒙在鼓里还信心十足的模样,我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最终,康九香还是留在了官赐村,她说我身边的女人太多了,虽然她不介意,可那些女人容不下她,即便跟我回家也不会有好结果。 一是文静,二是安素。 我说文静是我表妹,她现在年纪小,没能区分对我的感情,长大了会明白的,而且那丫头的性子软绵绵的,我还担心你欺负她呢,至于安素就更加离谱了,我和她无亲无故,她算哪根葱啊,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 康九香执意不肯,她说有些事情,我以后就会明白。 当时我懒得再跟她废话,冲出屋找到许祈,让他把康九香打晕,想办法送到我家去。 可许祈说了一番偏僻如理的话,他说归根结底是康九香的心里有个坎,虽说黄老头招惹我在先,可说到头,又是我跟着刘为民将他逼得家破人亡,康九香无法说服自己,跟着干爹的仇人离开。 所以就让她先留在官赐村,许祈会帮着照顾一段时间,过上三五个月,如果她还想着我,自然会主动联系。 我很担心的问许祈,万一康九香跟别的男人跑了怎么办? 许祈意味深长的问我:“你觉得该怎么办呢?抓回来浸猪笼么?你先搞清楚,康九香是你什么人吧!” 听到这样的话,我不觉有些发怔,一个人思考了好一会才明白许祈的意思。 我和康九香根本没有关系! 是她不想留在官赐村才把自己送给我,后来我从九哥手底下救了她,康九香有些感动便对我有了感情,可我却始终告诉她,等她见识到外面的灯红酒绿,再考虑是否愿意跟我在一起。 既然我有言在先,那康九香跟了别的男人,就与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我的心偏偏很痛,又是那种有人要抢我最宝贵的玩具的恼怒,可说到底,是我把她当成了私有物,一个风情万种的小少妇,口口声声要跟着我,还不介意我找别的女人,打从一开始,我潜意识里就有了把她据为己有的打算。 所以,大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才是最好的结果。 火车上,尤勿拿着那张自己手绘的地图不停比划,一会要我跟他去昆仑山,一会又要去河南洛阳,亢奋如下一秒就能找到小白似的,最后我忍无可忍,便问他是否知道我的情况。 他鬼鬼祟祟的扭头看看,见其他乘客没有注意我俩,小声说道:“我知道,可许道长说你现在和活人没啥区别,只是随时会死,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跟我去找小白姐,有什么危险的地方也能帮我下去探路......你别骂人,其实许道长还跟我说了一件事,让我不要告诉你呢,你陪我找小白姐不?” 心里冷笑,脸上却信誓旦旦的答应,让他赶紧从实道来。 尤勿神秘道:“他说刘为民肯定还要来找你,因为你胸口上刻着鬼脸,说不清有什么用处,但很可能与刘为民要找的东西有关,而龙脉在你身体里转悠了一圈,好处就是你以后的运气强的离谱,走路都能捡钱的那种,所以许道长怀疑,刘为民真正的目的是拿你当引子,领着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倒吸一口冷气,凭自己的直觉,也认为刘为民在打这个主意,那天夜里是我的血溅在棺材上,才使得棺材自动打开的,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滴血认亲。 唯一能见证我家历史的就是两间祖屋,僵尸去了都要掉眼泪的那种,据说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要说我祖宗里有人有资格睡金棺,打死我都不信。 刘为民的打算只有他自己知道,暂且不管,可尤勿的计划却建立在许祈的谎言之上,那口棺材就在官赐村埋着,只是我们找不到,找到了又打不过,所以我费尽口舌的唬弄一番,就赶忙岔开话题,问起他卖姐姐的事情。 脸上缠着纱布,也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语气顿时低沉了许多,眼神也透着浓浓的哀伤,他说事情很简单,他爷爷有位战友,九几年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将自己的孙女托付给尤勿爷爷,全家消失了,当时那女孩九岁,尤勿三岁,便去了他家,像我照顾文静那样,给尤勿当起了小姐姐。 不是虐待儿童,因为这个小姐姐在尤勿家备受宠爱,用尤勿的话说,根本不是照顾他,而是把他送给小姐姐当玩具,几年之后尤勿长大了,对这个姐姐是百般不顺眼,有天小姐姐带他出去玩,尤勿将她领到废品收购站换了三块钱。 我问他怎么换的? 尤勿说就是俩人在路上经过一间收购站,尤勿进去说要卖姐姐,然后老板给了他三块钱,尤勿便让姐姐在这里等着,他回家拿点东西,走了之后就再没回去,还对家里人说,姐姐一个人走丢了。 因为这件事,尤勿差点被家里人打死,他说当时年纪小,也没觉得自己做错,反而更恨那小丫头,长大之后有了是非观,悔的肠子都青了,只好强迫自己忘掉这件事,直到见了师婆,俩人煲电话粥的时候,师婆说了自己的身世。 收购站老板以为是两个小孩子闹别扭,还把那小丫头叫进屋里喝水,当玩笑似的说了尤勿的打算,便等着她长辈过来接人,可寄人篱下,一直很敏感的小丫头却自己跑了,四处要饭,后来被一位老太太收养。 小白的名字很普通,白娟,她说了身世之后,尤勿当时握着电话泣不成声,却还是强作镇定的鄙视了白娟的弟弟,同时也表示,自己要代替弟弟照顾她一辈子。 我问尤勿,你俩玩的是哪一出啊? 尤勿苦笑:“那天我假装认错人,还把工作证给小白姐看,以为自己的魅力把她征服了,可她一看到名字就知道我的身份,误以为我找了她好多年,所以我演戏,她也陪着我演戏,后来就简单了,她说出自己的身世,就是想说她已经认出我了,可那时候我能说什么?难不成我要告诉她,其实我又一次把她骗了?我只能装糊涂呀,可没想到还是露馅,小白姐被我伤透了心。” 尤勿不顾外人诧异的目光,趴在桌子上哭了,我心里戚戚然的,只感觉这一对苦命鸳鸯真是太他妈波折了。 火车到站时,小枚便打来电话,说好了在老中医家见面,而我想给文静一个惊喜,便没有通知她,只是让尤勿与她联系,确定在家便安心去找小枚。 老中医去世之后,按照当地的风俗,七七之前家里都要留人,可他死的诡异,加上小枚在一旁撺掇,老中医的老伴便去了儿女家,倒是方便我们谈话。 尤勿和小枚是初中同学,俩人还搞过对象,现在看来那是小屁孩过家家。 尤勿从小早恋,谈过的女朋友能组成一个连队,他以前讲过,上高中时他爷爷的想法是毕业之后直接参军,询问尤勿的意思,他说了一句话:“我倒是无所谓,可我当兵走了,我那八个对象咋办呢?要不你找找关系,也弄进去陪我呗!” 他爷爷直接犯了高血压,对这个孙子彻底绝望了。 小枚是医生,不算漂亮但身材很火辣,远远看见时就冷着个脸,与我们苦大仇深的模样,不过见了尤勿被包扎成木乃伊,还是很关切,尤勿说是跟着我救表妹,被鬼毁容,小枚当场就要打我,哭哭啼啼的说我是个害人精,害了她爷爷又险些害死尤勿。 一番折腾,勾起了小枚的伤心事,她愁云惨淡的领我们进了小区,原本还想向她打问一下那个刘为民的事情,也只好作罢。 老中医住在十九楼,小枚开门进去,而我和尤勿则同时深呼吸,鼓足了勇气迈步,刚进屋便看到沙发上正与小枚打招呼的老人,身材高大,六十岁左右,脸上挂着和蔼与平静。 我俩同时惊叫,调头就跑。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刘为民,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体型,就连那身黑色中山装,也是刘为民曾经穿过的。 第六十六章 真假难辨 短短十几秒,电梯就被某个混蛋按走了,我和尤勿正要跑楼梯,小枚便喊了起来,问我要去哪,随后,刘为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和气又淡然的与我们打招呼:“两位小朋友不进来坐坐么?我叫刘为民,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 被抓了个现行,一道目光落在我的后背,让我全身僵硬起来,迈不动步子,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刘为民看到尤勿的脸,乐了:“呦呵,这位小朋友的造型倒是别致,别致!”他侧着身子让开门口,对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次见到刘为民的时候,他浑身都散发着平易近人的气息,再配上魁梧的身材和名字,确实让人感觉正气凛然,是个值得相信的老人。 可那晚在山腰上,同样又露出了残暴与歹毒的一面,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不是我瞎了眼,而是刘为民隐藏的太深了,如果不是老中医的笔记,他暴露之前,我根本起不了任何疑心。 而此时再见刘为民,他依然是无可挑剔的伪善嘴脸,恍恍惚惚的,我甚至认为刘为民本来就是这个模样,而官赐村的事情仅仅是我做的一场噩梦。 可尤勿脸上的纱布,揭示了残酷的现实。 这样看来,应该是我和许祈推测第一种可能,老中医有秘密,所以刘为民又回来了,可我的想法是刘为民要洗脱恶名,但许祈提出的第三种假设,又是建立在第一种之上,如果老中医有秘密,那他的笔记也就不那么可靠了。 刘为民仍静静的等待着,而我有许祈做靠山,虽然不是刘为民的对手但起码能勉强面对,可尤勿却对他畏惧到极点,已经轻轻的打起了颤,脸上的纱布都渗出水迹。 小枚从屋里看来,我揉揉脸让自己冷静,不管刘为民打着什么主意,我必须得配合他,便装出一副笑脸说:“老爷子你好,哈哈,咱们进去聊吧。” 推着尤勿进屋,拿他挡住小枚的视线,我低声问道:“老爷子,您这样做有意思么?给条生路,行不?” 刘为民诧异,嗓音洪亮的说:“小朋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一嚷,顿时引起了小枚的注意,满脸狐疑的盯着我,估计是女人的第六感察觉到什么,便问尤勿,是不是有事瞒着她,尤勿结结巴巴的说没有,小枚脸若寒霜道:“我告诉你俩,我爷爷因为你们的事情丢了性命,如果是他倒霉也就算了,要是让我知道这件事是你俩在捣鬼,姑奶奶扒了你们的皮!” 我连说不敢,推着尤勿坐在沙发上,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刘为民,一杯接一杯的灌着水,搞得我也紧张起来,而刘为民与小枚坐在我俩对面,一个淡然,另一个阵阵冷笑。 最后,小枚拍着桌子叫道:“姓尤的,你真要姑奶奶跟你翻脸是么?” 尤勿的杯子直接脱手,慌张的捡起来,居然脱口而出道:“你别问我,这事跟我没关系,问他吧!” 越骄傲的人,受到挫折之后就越难振作,那天夜里刘为民将尤勿踩在脚下,顺道也将他平日里的不可一世,洋洋自得全部踏碎了,他被刘为民将半张脸踩进土里,扎了许多小石子,虽然嘴上喊着不在意,可见到带给他莫大痛苦的人,依然无法克服那股恐惧。 后怕嘛,来得晚,却更加强烈。 听了尤勿的话,小枚转头对我怒目而视,刘为民却在此时说道:“丫头,也许这俩孩子的事情不方便当着你的面说,你先回屋吧,我们聊一聊。” 小枚不答应,刘为民劝道:“难道你连我也信不过?” 小枚急忙说:“当然相信,这几天您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我担心您也会瞒着我。” 我心头一震,赶忙问道:“这几天?你们俩啥时候见的面?” 小枚张口便要骂,刘为民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留给我一个威胁的眼神,进了屋里。 我说尤勿你也去休息一会,奔波一整天,怪累的。 他如蒙大赦,贴着墙根绕过刘为民,却没有找小枚,而是进了另一间屋,不过小枚去找他了。 客厅里剩下我们两个之后,刘为民满带善意的笑着对我点点头,亲手倒了一杯水,推到我面前,问道:“你叫王震,对吧?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对我有些误解?” 反正也没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老爷子,您还装个什么劲呢,有什么吩咐你就直说呗,反正我也是笼中鸟,只能任你摆布了!” 刘为民眯眼看我,许久之后,说道:“你见过我?” 我冷笑着看他,没有回答,刘为民又问:“咱们见过,并且发生了一些事,所以你对我并不信任,是这样么?” 他说的言辞恳切,让我疑虑渐起,难道说世界上真有两个模样相同的人,又叫了同一个名字? 我始终不张口,刘为民便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无意识的转动着,思索许久,他缓缓说道:“王震小友,你总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我就问你,是不是曾经见过我。” 我点点头,于是他欣然而笑:“既然是这样那就简单了,你我有过交往,那你就说说咱俩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帮我回忆一下嘛!” 我心里飞快的盘算着,眼前的刘为民说出这样的话,那还是两种可能,确实有两个刘为民和一个刘为民在演戏,无论哪种,我都不能告诉他这几天的事情,那天夜里刘为民离去之前曾威胁,让许祈不能泄露他的身份,让我不能泄露官赐村的事。 刘为民想玩死我再简单不过了,我根本不能无视他的威胁。 也许是看出我脸上的为难,那自称刘为民的老人说道:“小伙子你别怕,既然有人冒充我,这件事我必须要负责,你尽管开口,哪怕天塌下来我帮你扛着。” 我侧过脸,没有回答,他便又补了一句:“不放心么?不如我叫你们市里的干部过来当个担保,如果我能使唤动他们,你也该相信我的本事了吧?”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要打电话,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曾经的事情,心情烦躁起来,不耐烦道:“我说你能换一招么?领导们也不容易,快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当天那刘为民一个电话便给尤勿放了长假,我们早对他的背景有了认知,而此时的刘为民又是同一套把戏,这已经不新鲜了。 刘为民默不作声的盯着我,我渐渐心烦意乱起来,掏出烟点上一根,他也学着我的动作,陪我吞云吐雾,只眼神仍落在我身上。 忽然间,我记起一桩事情。 那天夜里我问刘为民,六号考古队是否是他的手下,刘为民脸色古怪的说,他们自认为是他的手下。 这句话是否可以理解为,我眼前的刘为民才是真高人,而那一头,只是在冒充他? 念及于此,我急忙询问:“老爷子,你听过六号考古队么?” 他脸色没变,可烟灰却掉在地上,便索性按进烟灰缸,双手放在腿上,端坐而起,问道:“你从哪里听来六号考古队的名头?” 这是有门啊?我心头大喜,接连说出几个名词:“岭南季家?你来我忘?你知道他们么?” 刘为民的脸色渐渐阴沉,弯着腰,指着茶几将脸探了过来,再一次追问:“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称呼?” 看他的表情,我又感觉不太对劲了,心说难不成这老头就是我见过的刘为民,他让我不要说出那些事,所以此时在试探我? 我赶忙改口,说是网上看到的,百度一下,大家就知道。 他显然不相信,却收回身子对我说:“刚刚的怒意不是冲着你去的,你勿要慌张,我只是没想到那个冒充的人,居然连这些都告诉了你,那这件事就不是我想象中,招摇撞骗那么简单了,小伙子,你还是老实交代吧,这不是你能沾身的事情。” 真是没地说理了,是我想沾上的么?分明是刘为民强逼的! 说了这么多,我也愿意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刘为民,一个能役使道协麾下考古队的人,显然位高权重,既然他表露出愿意帮我的意思,我自然应该趁机求助,但还有最大的一个难题没有解决。 我所见到的刘为民并不是单纯的冒充,因为许祈知道他真实身份,一个让许祈忌讳莫深,不敢说出口的身份,所以他冒充别人不一定是要借这个人的势力,也有可能是方便行事,换言之,这个刘为民还真不一定能对付那个刘为民。 这些都是我都猜测,究竟能不能还未可知,于是我诚恳说道:“老爷子,我确实有难言之隐,如果我将一切都告诉你,我家人都会有危险,不如这样吧,你展露一下能让我相信的实力,可以么?” “当然可以!”对于我的识趣,刘为民很欣喜,他嗯了一阵,说道:“这样吧,咱俩现在去坟地或者医院太平间,我给你开眼,让你看看真正的世界!” “你快歇歇吧,我见过的东西估计能让你开开眼界。”一句话说的他满脸不高兴,我干笑两声,正色道:“老爷子,那个人对我做了手脚,照我的估计呢,他对我抱有很大的企图,如果你能救我,我就相信你的实力!” 他问我怎么救? 我走到他面前,转了个圈,问道:“你看不出来么?” 他摇摇头。 我说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不是人么? 噗嗤一声,刘为民笑着问我:“那你是啥?” 我说我是魂,没有身子的魂! 刘为民愣了愣,随后疯狂的笑着,笑的都掉眼泪了。 我心说这是个水货呀,别说实力,连眼力劲都没有。 撇撇嘴便准备叫尤勿走,他却忽然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一双大手按着我的手腕,在指尖轻轻划了一刀,鲜血直流。 刘为民说道:“魂会流血么?” 我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会了,我还被打掉一颗牙呢,我是阳魂,身外化身你懂嘛!” “我看你是被小说洗.脑了!”刘为民起身,要带我去医院做体检,用高科技让我相信,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第六十七章 徐徐图之 打死我也不跟他去医院,若是正常人也就罢了,万一是阳魂呢?肯定被专家拉去解剖研究了。 刘为民说,我既不相信他,又不肯让他验证,那这件事就没法谈了,可他又必须搞清楚我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在我不肯配合的情况下,国家也会允许他上手段的。 我大感委屈,我说你们不能逮住软柿子猛捏呀,那个刘为民出现的时候,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代表国家,现在你也搞这一出,合着国家专挑我下手呢?我也是给国家纳过税的公民! 刘为民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愣,不吭声。 我趁热打铁:“老爷子,你和他,肯定有一个是坏蛋,他把我欺负了一顿,冒充你为非作歹,而你又是正义的化身,是不是应该义不容辞的保护我?如果你也学他做些欺负老实人的事,你俩又有什么区别呢?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有家人有牵挂,而那个人也是用家人威胁我,否则我早就跟他拼命了,现在你让我坦白,就是要我全家去死!” 老人诧异的望着我,感叹道:“也是个有血性的小伙子,可你怎么不相信我有保护你的能力?那人冒充我才能使唤六号考古队,难道你猜不出我的身份?” 顺着他话里的意思想了想,我有些骇然道:“你是道协的人?” 他点头承认。 其实我一直对道协没什么好感,总感觉那些时不时开个研讨会,胸前挂姓名牌,对着麦克风高谈阔论的人,已经不是原汁原味,有真本事的道士了。 直到听了六号考古队的名头才向许祈请教过。 他说我说的那些人确实不是道士,而是混在道士中的道学研究者,钻研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理论知识,真正有能耐的,都是坐在演讲台下,拿个小本本做笔记的人。 没有鬼敢对国家放肆,所以国家也不需要道士捉鬼,但老百姓需要,而一个会捉鬼的道士能蛊惑许多老百姓,所以就有了这个组织,时不时的组织大家学习理论知识,给一群只会画符念咒的老头老太太们找点事干,免得他们闲得无聊,跑出去捉鬼收信徒。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时不同往日了,能捉鬼的道士扛不住子弹,即便在山里摆个大阵,一颗导弹过来连山头都没了。 不过这种人也不是毫无用处,比如说国家知道了官赐村的秘密,总不能派军队用人命将那口棺材填平,所以就有了六号考古队这样的队伍。 许祈教我说,以后看到有关道协的新闻,就找那些满脸茫然,只会念稿子,或者干脆就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人,这种人大多是高人,而那些兴高采烈,满面红光的,基本是传达指示的传声筒。 总体来说,道协有高人,除非你能正面对抗一个国家,否则都得加入道协,只是有些人在民间的声望很高,做足表面功夫,道协也指挥不动不人家,还有些人拼命钻营,成为许多高官的座上宾,在道协里混个职务而已,许祈亲口承认,龙虎山不给他进道协的机会,即便进了,他也排不上号,那里面的水深着呢! 而眼前的刘为民能使唤六号考古队,除了位高权重,本身也要有一定的实力,否则只会带着国家辛苦培养出来的人才送死。 我想相信他,却不敢拿文静做赌注,就试探性的问道:“老爷子,如果欺负我的人是某座有名道观的掌教观主,你有办法不?” 刘为民傲然道:“他们不敢在我面前造次。” 我稍稍放心,便请他坐下,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有保留的说道:“我先说一个奇怪的人,你看看能不能对付。” 他抿口茶水:“说吧。” “有个人两米多高,我只到他腰的位置,瘦成皮包骨,脸型好像一只马,每次出现在我身边,我都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了,你知道这个人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手中的茶杯已经坠地,嘴巴大张,双眼瞪圆了好似痴呆,我赶忙在他面前摆摆手,刘为民这才清醒过来,低下头拾捡地上的碎片,掩饰自己的惊恐表情。 我问他怎么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没事,手滑了一下。 我的心凉了半截,老中医第一次见到文静也将杯子摔了,也说自己手滑,实际上,他是看到四只厉鬼,而刘为民也来这一出,我的希望破灭了。 不过他比老中医实诚,直起腰之后便满脸慎重的对我说:“王震小朋友,关于这个怪人的事,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许祈知道,可看刘为民紧张兮兮的模样,我鬼使神差道:“没有,只有我知道!” 他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对我说:“那就好,这件事比较复杂,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性命不保,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有点明白,难道他是想说,一旦我泄露出去,他就要杀我灭口? 我赶忙点头,怕他不相信还发了誓,刘为民满带愁苦的叹息一声,说是原本只以为有厉鬼杀人,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玄虚,必须要慎重行事,徐徐图之,稍有马虎,就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我问他,那马脸怪人到底是谁,难不成真是阴间的牛头马面之一? 刘为民垮着个脸,摆手说:“没你想的那么玄乎,这件事的可怕之处不是这个人本身,而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顿了顿,刘为民看时间不早,便要了我的手机号,说道:“我明天就要赶回北京处理一些事情,随后会与你联系,到时,咱们在北京详谈一番!” 鬼才和他详谈,那个刘为民听说马脸时面不改色,而这个刘为民却吓的魂不守舍,立分高下,我和他搅和在一起,无异于引火上身。 我推脱说去不了不被,还得上班呢,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等着我养活。 他点头表示理解,却从身上摸出一样银行卡说,不知道这里有多少钱,但肯定够用,我可以辞职,因为从现在开始,我给他打工了。 见过强.奸听过逼赌,谁听说过强迫别人收钱的? 可眼前的刘为民就是这样,我死活不收,最后他板起脸说:“被人欺负了,也要找找自己的原因,像你现在这样不识好歹,分明就是逼我欺负你。” 无可奈何,我只能接受他的好意,刘为民便起身去找小枚,也不知那女人和尤勿在屋里做什么,出来时脸色绯红,刘为民说老中医的事应该与我无关,让她不要在为难我。 小枚恨恨的说了一句:“即便不是他害的,也是因为他才倒了血霉!” 刘为民正色道:“话不能这样说,见鬼的人数不胜数,为何偏偏是你爷爷无缘无故的糟了毒手?明里刑法相系,暗中鬼神相随,你爷爷早些年做的那些事,才是让他丧命的真正原因,你家世代行医,务必引以为戒,免得再步他的后尘。” 几句话说的小枚脸色沉痛,刘为民不再多留,对我拱拱手便告辞了,临走仍不忘嘱咐我,未来他给我打电话的那一天,无论我身在何地都要赶去北京与他见面,要是逼他派人来抓我,那就不是座上宾,而是阶下囚了。 刘为民出门之后,尤勿赶忙蹿出来,探头探脑的看了看,仍然心有余悸的问我:“走了?” 我不敢看他的脸,点点头便问他,这幅模样怎么面对家人? 小枚将他脸上的纱布拆了,伤痕不深可伤口密集,此时又结了血痂子,半张脸就像被烧焦了似的,狰狞可怖,尤其又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搞得我心里沉甸甸,很不是滋味。 倒是尤勿毫不在意,他说伤得越重,以后见了小白姐就越容易软化她的心,而且现在的整容技术这么发达,确实没必要担心,而且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他说现在这副模样走出去,鬼都怕! 没错,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可谁他妈把勋章挂脸上? 因为许多事不能对小枚说,久留又免不了被询问,我向她道歉之后便要回家,尤勿却准备留在这里,一来是不方便见家人,再一个也要让小枚治病,许祈是个粗手粗脚的男人,仅仅给他止了血,小枚发现他脸蛋里还嵌了许多碎石子。 没让小枚送,我背着包打车回家,路上还琢磨着自己的情况,随口问出租车司机:“师傅,你看我是人是鬼?”于是司机的脸色都不对了,开到巷子口死活不肯进去,我付车钱,他还对着车灯左瞧右瞧,生怕收到冥币似的。 近乡情更怯,虽然仅仅离家不到半个月,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文静猫变回了人,而我却出了岔子,不过人最能委屈的还是自己,我心里毫不担心,只是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文静,忍不住的欣喜起来。 没有敲门,而是给文静发了条短信,便听到屋里面一阵跑动,猫眼里透出一点白光,随后又黑了,紧接着开了门,一个娇小的女孩玉燕投怀似的将我抱住,泣不成声。 心里面涌出暖流,这一趟官赐村之行就是为了这个傻丫头,虽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又险死还生,但她总算是平安了,总归不虚此行,我这个哥哥还是称职的。 文静已经睡了,开门时只.穿着内衣,我将她抱进屋里,文静还是哭个不停,我摸摸她的头说,还没有吃饭呢,你再哭就把哥饿死了。 文静这才抹了眼泪,双眼迷离的盯了我一阵,便回卧室穿上拖鞋睡衣,拉着我去了厨房,让我陪她一起做饭。 期间我问她,是否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点点头却没有详说,我不免有些担心,生怕那李大壮对她做过什么,可这种话又问不出口,见她脸色如常便准备以后找机会再聊,转而问起,这几天是不是有人监视她。 文静说有三位大哥陪着,不是监视,只不过昨天晚上就走了。 做饭期间,每次有闲空文静就要抱抱我,生怕我溜走似的,刚开始我还笑着安慰她,可后来就感觉不对劲了,吃饭后,我说自己快累死了,匆匆洗个澡就逃进了卧室,不敢面对文静幽怨的眼神。 十几分钟后,我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最后在我门口停止,我试探着喊了一声:“文静?” 门外传来幽冷的声音:“王震你出来,咱俩谈谈。” 第六十八章 女儿心事 当我都快吓尿了,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小内裤,跳下床就冲了出去,一见文静俏脸微寒,目光深邃的站着,我赶忙摸她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心都提了起来,颤声问道:“丫头,你该不会又被鬼上身了吧?你可别吓哥!” 看我着急忙慌的样子,文静忽然笑了,白皙的脸蛋上绽放的笑靥,好像一朵昙花在夜里盛开,她很自然的搂着我的脖子,仰起脸说:“你想多了王震,我很正常呀!” 我说你再对我直呼其名,我可揍你了! 文静摇着脑袋,很调皮的说:“你喜欢我喊你哥也可以,但你不能躲着我!” 说着话,她将我拖到沙发上,也不开灯,顺势便要往我腿上坐,我赶忙推开她,文静气鼓鼓的站在一旁,说道:“王震你别逼我,我现在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嘿,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学会要挟我了,我说你等着,我穿上衣服再来收拾你。 换上睡衣之后,我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对文静道:“你先听我说一句话,我跑到江西舍生忘死救回来的表妹,绝不希望她变成一个没大没小的女孩,你自己看着办吧!” 文静蔫吧了,耸搭着脑袋,不停揪自己的指头,我冷笑道:“你不是要和我谈判嘛?开始啊!” 她小心翼翼走到我身边坐下,紧贴着我,嗫嚅道:“哥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可你总拿我当妹妹,总躲着我,我也只能叫你的名字了!” 文静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我暗自叹息,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前一阵文静已经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只是当时闹鬼,她的事情就微不足道了,如今文静已经安全,就迫不及待的重提起来,可我还没有想好如何招架。 从小养大的妹妹,要说我对她没感情那肯定不可能,虽然不是爱情,但我觉得并不妨碍我俩换个名分生活在一起。 可这现实么? 先不说表兄妹的事,即便我俩铁了心的不顾外人眼光,我总得为自己家人考虑,别说给我妈当儿媳妇,文静住在我家都让她成天冷着个脸,而且这不是老妈人品的原因,亲戚邻居们都说她是个善良女人,偏偏对文静看不顺眼。 小时候邻居都传过闲话,说文静其实是我爸的私生女,但我知道不是,因为我不止一次听见老妈暗地里和我爸商量,想把文静扔回老家,随便找户人家当个童养媳,我爸只说这样不好,如果是他私生女,就不会这样轻飘飘的拒绝,我妈更不可能跟他商量。 我不知道这份厌恶来自哪里,也问不出来,可以确定的就是,如果我牵着文静回家说:妈,我俩要结婚。 我妈不气的上吊也得当场砍死文静。 我总不能带着她私奔吧,爹妈辛苦拉扯二十多年的独生子,丢下他们带着女人跑了,这不是禽兽也是畜生才能做出的事。 而文静对我感情也来源于此,她习惯被我保护着,那份依赖也比其他兄妹能加浓厚了。 我愁眉苦脸的没有吭声,文静有些着急了,猛地扑到我怀里,两条手臂结结实实的将我搂住,呼吸急促,却犹自坚定的说:“哥,我喜欢你。” 一听这话,我顿时委顿了,心里再一次冒出了抗拒与不安,不是嫌弃她,而是她抛给我的难题过于困难,让我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想远远的避开。 我依然没有对她的心意做出回应,文静叹息一声,满腔幽怨,却也没有逼我,而是翻了个身躺在我怀里,小脑袋枕在肩头,幽幽的盯着我。 文静没有安素高挑,是个娇小玲珑的小丫头,还有些稚嫩的身子却带着一股清新的青草香味,直往我鼻子里钻,而我在官赐村的那几天始终与康九香睡在一张床上,早就憋成个如狼似虎的禽兽,此时温香软玉在怀,又有温热潮湿的气息不停吐在我侧脸,简直快要把持不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应被她察觉,文静的脸蛋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那般可爱,咬了咬淡粉色的薄薄双唇,又将脑袋向我脖子里靠了靠,小声说道:“哥,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我说我是成年人,和你们脑袋里只想着早恋的小丫头不一样...... 我正说着话,文静却轻轻扭了起来,声音极低的说自己好像发烧了,浑身不舒服,我抬头摸她额头,趁着这个机会,文静忽然将嘴凑了上来,我来不及反应,嘴唇便传来让我眩晕的柔软触觉,一条灵巧香滑的舌头竭力挑.逗,让我欲.望大炽,想要喝止,喉咙里传出的,确实狂躁起来的喘息声。 文静的小屁股在我小腹的位置蹭啊蹭,一双手也不规矩起来,在我脖子和胸前挠啊挠,挠的我全身发痒,恨不得翻身而起,将她狠狠鞭挞一番,而事实上我也确实这样做了,全然没有考虑以后的事情,只想赶紧将快要将我涨爆的欲.望宣泄出去。 而然我将她压在身下,野兽般的快要将她的睡衣扯开时,文静情到深处,她搂着我的脖子,在耳边低声倾诉:“哥,我要当你的新娘。” 就这一句话,将我的欲.火彻底浇熄了,我愣愣的看看自己的姿势,赶忙掰开缠着腰间,两条纤细柔软的腿,文静还不死心,顺势拉着我坐起来,小脑袋向我小腹滑去。 当时我烦躁至极,偏偏她还风情万种,嘴巴慢慢向下,用那种勾魂似的眼神始终向我挑衅,我心里一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我已经怒不可遏了,指着鼻子骂道:“你他妈跟谁学的这些招数?老子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学着勾.引男人的?” 文静不敢置信的捂着脸,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震惊,可我已经被烧没了理智,哪里还顾得上安抚她,接连骂了几句,让她赶紧滚回老家,文静这才流下了眼泪,却和往常一样,始终委屈自己,照顾我的情绪。 她不停抽泣,忙不迭的向我道歉,还保证以后不会这样,让我不要生气,不要赶她走。 我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的,就是文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正要再问她从哪里学来,却忽然间想到了某些事情,直让我恨得想要杀人,先把自己杀掉。 文静被李大壮掳去十几天,我真不敢想象她经历了什么,一个四十多岁死去的老男人,不知道有多少手段折腾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她已经受了大委屈,曲意承欢的向我讨宠,却被我粗暴的扇了一巴掌。 看她委屈痛苦的流着泪,我也忍不住哭了,却赶忙擦掉泪水将文静抱起来,发誓不会再让她受一丝委屈,说完这句,心疼汹涌袭来,哭的比她还凶。 文静愣了愣,好似跟我较劲似的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歉:“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别哭,都是安素姐教我这样做的,她说只有勾.引你陪你上.床,你才会对我负责。” 这下又换我愣了,我将文静推开一些,急迫的问道:“什么安素,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文静不告诉我,说是答应了安素,不将她俩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便问她,安素在哪里,我得找这个贱女人算账。 文静却说,安素姐走了,这辈子也见不到她了。 既然说出口,就索性连夜说个清楚,可文静还沉浸在刚刚的痛苦之中,我只好先安抚她:“丫头,其实哥也挺喜欢你的,但咱俩是兄妹,而且你大姨那关也过不去,等你长大了就会遇到许多好男人,他们会替哥照顾你,而且这一趟去官赐村,我也给你找了个嫂子,年纪是大了些,不过人还不错,你没结婚之前,咱们就住在一起。” 文静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但长痛不如短痛,今天先给她一击,如果她不死心,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她紧紧咬着下唇,忍住没有再哭泣,随后张口问我,却好像有把火在她嗓子里烧着,嗓音嘶哑:“她是谁?” “为了救你,我策反了敌人的一名少妇,她叫康九香,过几天就来咱家了!” 一听到康九香这三个字,文静陡然睁大了双眼,好像被色.狼逼到角落的少女那般急切,急忙摆手道:“不行的,你不能跟她结婚,她是个坏女人,你不能往火坑里跳啊哥!” 我又一次被文静震惊了,怔怔的说道:“你见过她?” 文静着急的说:“见过,她很坏的,我给她说自己有个哥哥,我不见了,哥哥一定很着急,还求她放过我呢,可她不但不听,还打我,还说要将哥哥弄来陪我,如果不是安素姐将我救走,我肯定被她打死了,哥,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她,否则你们的孩子也会被她打死,她很恶毒的!” 我捂着额头惨哼两声,问道:“安素救了你?不是刘为民么?你赶紧跟我说说,这他妈到底是咋回事啊!” 第六十九章 真相 文静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她肯定不会骗我。 而听了她的话,我发现康九香在欺骗我。 就像我稀里糊涂的去官赐村转悠一圈,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文静的官赐村之行也是一样。 那天我们在家名为驱邪,实则招鬼,让李大壮趁虚而入劫走了文静,文静说李大壮将她带到桥上,想欺负她,然后安素出现,李大壮吓得双腿打颤,直接溜了,而安素陪着文静坐在大桥的栏杆上聊了许久,都是关于我的事情,后来刮起大风,文静听见安素惊叫一声就晕过去了。 她当时已经是鬼了,也不知道怎么会晕,反正就是失去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康九香正歪着头看她,文静就说,姐姐你是谁? 康九香和她聊了几句,文静求她放了自己,康九香却打了她一巴掌,转身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大壮满脸淫.笑的出现,那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危急关头又是安素及时赶到,文静说她好像是空气中冒出来似的,再一次吓跑李大壮,成功解救了文静。 俩人出了官赐村便进了一辆黑色轿车,直接到县城里的豪华宾馆,见到了刘为民。 就是我们住过的宾馆,也就说重回官赐村之前,文静就已经安全了,而现在想来,当夜我求黄劲柏将表妹还给我,他说我是个缺心眼,指的应该就是文静已经脱身的事。 宾馆里,文静与刘为民聊过几句,自称是我拜托来救她的,便派人送文静回家了,同时提出要求,不允许她与我联系,当时文静很为难,想给我报个平安,刘为民劝说,他在考察我,准备收徒弟,这时候受到文静的干扰就很难通过考察。 为了我的前途,文静只好答应,还恳求刘为民照顾我呢! 回来之前,文静与安素聊过,弄来一些不健康影片给她看,传授了许多勾.引男人的技巧,并对我的性格做出了一番评价,她说只要我和文静睡过,这辈子就逃不出文静的手心。 再后来就是回来的事,三个魁梧大汉用黑布蒙着文静的眼,不知道鼓弄了什么,文静感觉自己快要被吸进地下时,忽然一轻就晕了,醒来之后那三个大汉整天陪着她逛街散心,百分百皇室公主待遇。 文静说,那两天她都不想出门,感觉太古怪了,三个保镖寸步不离,她吃饭,哥仨在旁边站着,她逛街,哥仨在后面跟着,往哪件东西上瞟一眼,但凡是能买的,立刻就买下送给文静,有一次路边一女孩对男朋友说:“看那小丫头,牛逼哄哄的怎么不去巴黎封店购物,跑到步行街装逼来了,肯定是给哪个老头当小三小四的贱货!” 三个保镖直接冲过去把人家男朋友揍了一顿,文静去拉架,路人对她连讽带刺,搞得她哭着鼻子跑回家的。 不得不说,刘为民对文静的待遇真够高的,看来他确实有诚意认文静当干孙女。 我问文静,那安素有没有与刘为民见过面。 文静说当然见过,刘为民称安素为小糊涂蛋,宠溺更甚,不过安素不买账,私下里对文静说,姓刘的老头很虚伪,相信他的人早晚死无全尸。 我点点头,对文静说:“安素没说错,这老头贼他妈操.蛋了!” 文静噘起嘴,有些抱怨,说道:“不是的,我能感觉出来,安素姐在赌气,其实她心里面还是很尊敬刘爷爷的。” 我问她,那安素究竟什么来头,文静说,不能告诉我,即便我这辈子再也不理她,她也不会说的。 我只好再问,安素究竟在哪,我得当面表示感谢。 文静想了想,很古怪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分别的时候我问她要去哪里,安素姐很可怜的笑着说,去死,然后她又和我抱了抱,让我替她照顾你,其实没有安素姐的恳求,我也没胆子做出刚才那种事。” 这个女人真是让我一头雾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但我很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她,就她那脸蛋和身段,看上一眼,我都得意淫上十天半月,绝不会没有印象。 就算是鬼,我既没给她收过尸,也不是让人仰慕的风流才子,漂亮女鬼主动献身的桥段,能轮得到我? 满脑袋的问号让我毫无睡意,文静可怜巴巴的瞅着我,我就让她先去睡觉,她扭捏着不走,我劝道:“丫头,我不会娶康九香的,放心吧,咱俩的事以后再说,大不了哥不结婚了,一辈子守着你。” 嘴上说:“别这样,我又不会逼你。”可她脸上的欣喜还是掩不住的,扭扭捏捏从我面前走过,又出其不意,好像色.狼调.戏小丫头似的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这才撒着欢的蹦回了屋里。 从小到大,文静始终像只绵羊那般温顺,从没有见她脸上露出刚才那样明媚的欢笑。 虽然是深夜,我还是给许祈打电话,一来问问我到底是不是活人的事,二来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安素,最重要的,我要让她把康九香绑来。 三番四次用谎言欺骗,我忍了,欺骗的还是我的感情,我认了,但她不该打我表妹,更不该放李大壮去糟蹋文静。 如今我也不是一般人,咱有个龙虎山的师父,豁出去博一次,也有真正的刘为民做靠山,康九香明知道我要与文静见面,非但不认错,还语焉不详的让我处理了文静再去接她,接她过来继续打我表妹? 我雄心勃勃的准备报复,许祈给我的回应却是: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找不到许祈,我可以找道协的刘为民,安素也是高人一流,他们八成有过交流。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个电话却出了幺蛾子。 电话通了,刘为民的声音很疲惫,问我有什么事。 我说,想跟老爷子打听个人,您知道一个名叫安素的女孩么?二十出头,瓜子脸,大眼睛,很漂亮。 刘为民很意外,问我:“你找她做什么?” 我更加意外,或者说是欣喜,赶忙说:“您认识?可以帮我联系她么?我有很重要的事!” 电话那一头的刘为民轻笑两声,调侃道:“安素这么重要?居然让有胆子给我打电话询问,不怕我捏死你了?” 这个熟悉的笑声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把新买的电话扔出去,低沉又自信,隐隐约约参杂着阴森与血腥的笑声。 我尼玛居然打给那个刘为民,更加离奇的是,他居然接了! 就像做了坏事的人,照旧招摇过市,毫不担心被人抓到一样,他竟然还在使用这手机号,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当着道协刘为民的面打给他了。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挂掉,可他偏偏不耐烦的喊了一句:“说话!”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我说老爷子您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就是问问您吃晚饭没有,要是没吃,不如等上几个小时,直接吃早饭。 刘为民阴沉道:“你在调.戏我?” 我是不知道说啥,急的语无伦次了,赶忙向他道歉,解释说想关心他,讨好他,希望他告诉我安素在哪里。 刘为民直言不讳:“死了。” 我说您老别这样,不想说就算了。 他呵呵几声,居然与我闲聊起来:“小伙子别灰心,如果有机会你还是能见到她,回家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格外轻松?是不是和你的小表妹眉来眼去,你侬我侬?” 我说托您老的福,文静总算安全了。 刘为民却阴仄仄说:“未必,再有半个月那丫头要来北京上大学了吧?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她!” 我吓得魂都没了,脱口而出道:“你也在北京?我靠,你该不会是精神分.裂,有两个人格吧?” 说完,我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电话里果不其然传来刘为民的询问声,我狡辩说,一直以为他很讨厌北京,此时听说他去了,这才怀疑他精神分.裂,另一个人格对北京情有独钟! 刘为民哦了一声,语气平淡的说:“王震,你可以试着将文静藏起来,但我保证你下一次见她时,她会大着肚子,却不知道孩子的亲爹是谁,你知道人棍吗?就是没有四肢,只有躯干的人,文静生的不错,哪怕是人棍也能在山里卖个好价钱。” 刚刚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在刘为民口中落个惨不忍睹的下场,我悔的想要剁掉自己打电话的手,再撕烂那张说错话的嘴,刘为民见我不吭声,便说没有事就挂了吧,等我当了舅舅那天,他会打电话报喜。 我赶忙求饶,请刘大老爷高抬贵手,而刘为民再一次询问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我飞速思考着对策,刘为民却不给我机会,直接说道:“我懂了,你遇到了可以帮你的人,否则你没胆子忤逆我的意思,王震我告诉你,能对付我的人有很多,但能将你家人滴水不漏的保护起来的人,根本不存在,他护得了一年,护得了十年?听过江南造畜么?看来你不担心文静变成.人棍,那我送你只小母狗吧。” 他说的没错,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面对道协的刘为民,我发张好人卡就把他说服了,可另一个刘为民,无所不用其极的威胁我,纵然我再不情愿,也必须有个选择。 刘为民已经挂机,我回拨过去,他一言不发,等我和盘托出后,刘为民很古怪的说:“王震,你该不会又见鬼了吧?什么老中医小中医的,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第七十章 烧脑 刘为民的话让我的脑子燃烧起来,已经跟不上节奏了,只是下意识问他,既然不认识老中医,为什么那本笔记里会有他的名字? 而刘为民接下来的话,让我头晕目眩,脑细胞死了一大半。 “扯淡,我看过他的笔记之后当场就烧掉了,怎么会又冒出来一本?” 我问他,是不是老中医的笔记,他说不然呢? 我说你这人的嘴上咋没个把门的,前一秒还不认识,后一秒就看过他的笔记本。 其实我对康九香说过,差不多摸清了刘为民的脾气,这句话并不是虚言,这老头好像不在意别人的不恭敬,我也不是头一回对他冷嘲热讽,只要别逆了他的意愿,其他的旁枝末节都无所谓。 刘为民确实不生气,反而嘲笑我:“你也见过纳兰元清,难道可以说成你俩认识?关于笔记的事,我可以给你一个证据,那老中医不可能写下求我救命的语句,因为杀掉他的人就是我,现在你相信了吧!” 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话,我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便让他等等,容我点根烟缓一缓。 刘为民继续道:“事情就是这样,我杀他自然有杀他的理由,而他当时也正在给你们写信,但不是示警而是罪己书,现在看来是被人偷梁换柱了,如果劲柏没死,我会怀疑是他在挑拨离间,可他死了,那你所见到的冒充我的人就没法解释......”刘为民忽然惊咦一声:“难道他真的没死?不可能,肯定不可能,他瞒不过我的眼。” 刘为民一个劲的嘀咕,初时我边听边分析,后来便将手机仍在桌上,沉闷的抽着烟,等他再叫我时,便听到他说:“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用在意了,说说你吧王震,原本我没想到会再听到你的声音,而且再晚半小时,这个电话就打不通了,也算是一场缘分,不管你相信与否,我都想向你道个歉。” 我无所谓的冷哼一声,刘为民叹息道:“你太没良心了,别忘记我跟着你救文静的事,虽然险些弄死你,但我确实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以后我们不会在见面了,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吧,许祈那小子虽然没什么真本事,但一手算盘打得还不错!” 我问他,打什么算盘,许祈在谋划什么? 刘为民苦笑:“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能打什么算盘?我是说他算账的本事很厉害,估计他没脸跟你说,当年张元吉下台,庶出继任天师之位,反倒将天师府的财务大权交给了嫡出长子,也就是兄长,现在看来这是肥差,可在当时,高高在上的长子沦为弟弟的管家,每天下山收租子,只能怡人笑柄,后来就传到了许祈这一脉,说到底,他就是个生意人,你跟着他起码衣食不愁了,哈哈。” 原来是这样,从小枚家出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如果我真是活人,那许祈究竟是看不出来,还是故意隐瞒,此时听刘为民一说,终于对许祈放心,见刘为民心情不错,我赶忙问道:“老爷子,听您的意思,以后不找我麻烦了?” 刘为民说放心吧,他有大事要忙,确实没工夫陪我玩了。 我说既然如此,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些疑惑? 刘为民让我尽管开口,我当先问的,就是我现在是不是活人。 刘为民说了两个字:“你猜!” 我翻个白眼,又问,天师棺里的半片尸体与他很像,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次是三个字:“你再猜!” “那我到底有什么秘密啊?为什么我的血能打开棺材?” “你继续猜!” 我说你要是这样就没劲了,刘为民笑了好一阵,对我说除了刚才的三个,可以再问一个问题,他会回答,让我慎重考虑。 我想知道的有许多,大多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既然只能问一个,还是问点息息相关的吧,我说:“说好了啊,以后千万别来找我了,但那个假冒你的刘为民如果联系我,我怎么办?” 刘为民沉吟道:“自己看着办吧,我不会让他出现,但我马上要走,如果他与你联系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我对付不了,要么我没时间管他,只能靠你自己了,这样吧,我给你寄一些东西,是我这些年来研究水书的心得,你学得会便是水书先生,起码能对付一般的妖魔鬼怪,运气好些,救小白也有些把握。” 我说你怎么又认识水书了?那晚不是还让我念么? 刘为民说,他看到的是一篇水书祷文,而我看到的是二十四个字和一张鬼脸,这就是让我念的原因,其中玄虚没有解释,他说时间要到了,大家有缘再见。 即将摆脱了死老头带来的阴霾,但还别说,我忽然间有点失落的感觉:“那就再见了,能问一下,你要去哪里么?” 刘为民笑了笑,满腔豪迈道:“去死!” 终于结束通话,我二话不说就删除了他的手机号,顿感全身轻松,可随即又冒出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一切的真相,还有刘为民此行目的地,直到困意上头才回屋睡觉,刚躺下,文静就蹑手蹑脚的溜了过来,怎么劝也不听,赖在我床上不肯走,最后也只好由她去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便到了文静离去的日子,我开心的快要哭出来,这个死丫头再不走,我就准备把自己阉掉了。 一直以为她人如其名,是个文静的女孩,性格内敛又对我百依百顺,没想到心扉开启之后,犹如决堤洪水般的难以招架,估计是尤勿给她出的馊主意,我发脾气她就哭,我好言好语的商量,她就得寸进尺的在我身上蹭来蹭去,都快把我逼成变态了。 文静报的就是秦风进修商务管理的那所大学,开学前三天,秦风回来将她领走,原本我想跟着送她,可尤勿整天缠着要我跟他满天下的找棺材,我去北京肯定甩不开他,而秦风和他彻底闹掰了,只好不了了之。 期间我和许祈联系过几次,他对我身体的事情也很意外,只说再研究看看,而我求他将康九香绑来,许祈询问缘由,特意回了一趟官赐村,随后对我说,康九香很平静,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也可以让我拿她出气,我想了想便说算了吧,让她自生自灭。 刘为民许诺的水书心得始终没有寄来,我等了几天也就忘记了,而那位雇佣我的刘为民也没有再联系,我拿着他给的银行卡去取钱,账户名还真是刘为民,搞来搞去,我也不知道他俩谁在冒充谁。 立志于挖出棺材的尤勿也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感到诡异,我旁敲侧击的询问,他总是挥挥手说不要再提,而我见他始终住在老中医家,便想撮合他和小枚,私下里告诉小枚,尤勿的梦中情人再也不会出现,如果她愿意,我再向尤勿暗示。 小枚却对我说:“当朋友,我可以不在意他的脸,但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毁了容的男人?他迟迟不肯做植皮手术,除了心理有问题,我找不到其他原因。” 这句话给我提了醒,却没想到已经晚了,那天早上小枚打来电话说,尤勿失踪了,给我留下一封信,寥寥十几个字。 “王震,我去找小白姐了,你他妈就是个牲口,你不帮老子,有人帮!” 欲哭无泪,怎么也没想到善意的隐瞒却弄出天大的误会,我想解释却联系不到他,小枚托警察朋友,瞒着尤勿的家人寻找,最后查出尤勿在小区口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轿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联系了许祈,他说这件事大有可疑,尤勿领教过那口棺材的邪门之处,却依然确信有人能帮到他,搞不好,他是被人利用了。 许祈会想办法,让我不要着急,于是我在家里急的乱蹿了好几天,片刻不停的拨打尤勿的手机,却没想到这个秋天是多事之秋。 先是秦风打来电话,语焉不详的询问,文静说我有个师父,是龙虎山的道长,有没有这回事? 我说有,秦风便说道:“那你叫上师父过来一趟吧,文静住的公寓出了点事,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需要道士处理的事......我顿时怒火上头,该不会又被鬼上身了吧?她是天生招鬼还是咋地? 挂机之后便要联系许祈,却没想到先进来一个电话,是刘为民的,自称是道协,并且将我雇佣了的刘为民,他张口便说:“王震小朋友,你表妹叫文静,对么?” 我一愣,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人说:“查你和尤勿的火车票查到你的家庭背景,很简单,你表妹到了北京我便时刻关注,原本这几天就要联系你,只是你表妹那里出了些情况,所以耽搁几天,你最好过来一趟。” 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只说见面详谈,不见面就没得谈。 随后我匆匆出门路上,打给许祈,他让我先赶过去,他会尽快去找我。 买了火车票便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快递小哥的,而我收了那件没有署名的快递后,发现里面并不是刘为民许诺过的水书心得,而是一张信纸上,第一行写着三个字:速来京。落款还是三个字:你懂.得! 第七十一章 最后一个受害者 其实我真的不懂,但这封信如果不是恶作剧,那接连有三人叫我去北京,我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可直到我登上火车的那一刹那,才想起可以给文静打电话询问。 她没有住校,而是在秦风的帮助下,与学校的几个女孩合租了一间公寓,接到我电话后,文静很欣喜的问我有什么事? 听她的语气不像是出了意外,我就兜了个圈子,问她最近过的怎么样。 文静居然说过得不错,老师同学都很好,就是有点想我。 这就让我想不通了,秦风和那还不知道真假的刘老头都说她有情况,而那封信落款的三个字,如果理解成叫我去北京的原因,是我应该知道的,那同样在说文静的事,可她本人却心情开朗,一如既往的天真着。 我就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秦风? 她说今早起床还见过。 脚下一滑,我差点摔进火车轨里,打翻了醋罐子似的吃味,噎得我说不出话,文静察觉到失言,赶忙解释说,她这几天一直住在秦风的女朋友家,所以起床之后就见了面。 这个消息让我更为吃惊,秦风居然谈恋爱了? 我和那两个是大学认识的,最开始和秦风并不熟悉,因为我和尤勿住同一宿舍,而秦风是在外面租房子独住,宿舍里混熟之后,同学知道我家住着表妹,就开玩笑说我对妹妹有兴趣,专耗这口,而尤勿也是听说这件事才跟我熟络起来,事后证明,他跟我建立友情的初衷就是为了坑他堂妹。 大一快结束的时候,秦风在校外争风吃醋时打了一架,被警察抓了,他与尤勿是正儿八经的同城老乡,尤勿便向家里求助,把他捞了出来,这才成了好朋友,有了三贱客的响亮外号。 我是无辜躺枪,尤勿虽然有点贱,却也不至于被人贴到学校论坛上丢人现眼,纯粹是被秦风拖累了。 那时候他和花花公子没什么区别,长得帅又有钱,整日里油腔滑调的,最擅长哄女孩子,甚至他把这种行为当成炫耀的资本,隔几天就换一个女朋友,直到大三那年,他把我们系里最出名的女孩甩了,女孩长得漂亮,学习好不说,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用所有的休息时间出去勤工俭学,却没有要过秦风一毛钱。 是秦风知道她家里困难主动给,她都不要。 当时我们都想不通他为什么和那女孩分手,还没来得及找机会问呢,女孩就跳楼自杀了,临死前给秦风发了一条短信,和康九香说过的一句话很相似。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自己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女孩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相继病逝,是奶奶辛苦拉扯大的,说不好听就是长时间缺爱,遇到秦风之后,把整颗心都托付给他的那种。 那天夜里,秦风租的房子被同学包围,要不是我和尤勿拼命拉架,估计他就被打死了,第二天,默默办了退学,以后就再没谈过恋爱,甚至有时候我们一起喝酒,尤勿说起这件事时指着鼻子骂,秦风也是一声不吭,不过这也是他活该,怪不得别人。 可文静却说,他找了女朋友,还在北京同居了。 感情这三年来的萎靡不振,对女人再无兴趣的模样,全他妈是装出来的。 文静没出意外,我又得知这样的事,便没有心情再聊,告诉她一会见便挂了电话,想给秦风打电话恶心他几句,偏偏我的身份又说不出口,总不能吃着厨师赏的饭,还往人家身上吐口水,只能在心里求上帝保佑秦风,最好得个性病把小鸡鸡烂掉! 如今的火车不再有吭哧吭哧的进站声,可下车的时候依然有一阵骚乱,我出了车厢便看到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秦风。 这家伙确实帅,棱角分明,很阳刚的脸,一米八几的个子,不胖不瘦,往那里一站就有股器宇轩昂的尽头,再配上一身事业有成男人才有的衣服,飞.机场咱没去过,但火车站里数他显眼了。 我朝他走去时,看到两个嚼着口香糖,打扮时尚的女孩在秦风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秦风冲她们笑了笑,抬头便看见我,大步走来,依偎在我身上对那俩女孩说:“这是我老公,不好意思了美女们!” 越来越不要脸了,我记得去年他应付搭讪的借口还是自己买不起手机,现在就换成同性.恋了。 车站里的人纷纷侧目,秦风面不改色,牵起我的手带路,我都没脸说话了,直到钻进他的车里才松了口气,秦风却问我怎么一个人来。 我说师父在龙虎山炼仙丹呢,随后就到。 秦风点点头说,那就好。 他没有开车走的意思,我便问道:“文静怎么样,你没对她动手动脚吧?” 秦风笑着推了我一把,说道:“放心吧,我是那种人么!” 我小声嘀咕,对你还真不放心,他的笑容凝在脸上,随后自嘲的笑了笑,点上根烟,既不说话我也不看我,沉默几分钟之后,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文静说她挺好的呀! 秦风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说道:“文静刚到北京那阵瘦的让人心疼,喂了一个月终于长了点肉,到了花开堪折的时候,她确实过的挺好,可跟她住一起的三个女孩死了俩,剩下的那个估计也没几天了!” 我大吃一惊,赶忙追问是怎么死的,他说被人杀了,我的脸顿时抽搐起来,惊叫道:“难不成是文静干的?肯定被鬼上身,她有过这种经历,差点把我毒死呢!” 秦风摇着头,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那俩女孩都是被奸杀,文静肯定不是凶手,但这事与她脱不开干系,你听我慢慢说吧。” 一个月前秦风带文静走的时候,我就嘱咐过他,领文静见见世面,省的她整天以为全世界就剩下我一个男人,于是秦风就把文静安排进了他学妹,文静学姐们合租的房子,这三个女孩都挺漂亮,不乏追求者,其中一个还兼职模特,能教文静不少东西。 而半个月之前,那当模特的女孩失踪了。 学校报案之后就等警察的结果,一个星期之前,又一个女孩离开,但这一次没人报案,因为她是请了病假才消失的,秦风说她失踪的原因,要从第三个女孩说起。 文静来学校之前,尤勿送了她一个新手机,秦风听说这件事之后,又买了个美颜手机送给文静,能把东施拍成西施的那种,因为这部手机的独特功能,就成了四个本身就很有姿色的女孩的臭美工具,平时放在家里公用,而第二个女孩离开之后,鉴于第一个女孩失踪,秦风担心屋里只剩文静两人会有危险,就将她接到了自己家。 结果第三个女孩不敢独住,准备搬回宿舍,却发现文静没拿那个手机,万一丢了,她有理也说不清就送到了秦风家,当时文静和秦风的朋友出去逛街,秦风想发几张文静的照片给我看,却没想到那手机里的秘密过于惊悚。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那个手机里有许多三个女孩睡着之后,被人拍下近乎半裸的睡姿。”秦风严肃的看着我:“画面很黑暗,我也是一眼没看清,才专门挑了几张想看看她们究竟拍了什么,这说明拍照的时候,卧室是关着灯的,肯定是有人溜进她们的房间了,三个女孩的照片,偏偏没有文静。” 我苦恼的揉揉脸,低声骂了几句娘,对秦风解释:“鬼上身了,这他妈绝对是鬼上身了,文静又不是变态,她不会做这种事情!” 秦风张张嘴,没说话。 我惊讶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即便是文静做的我也会帮她隐瞒,可那个人是每隔几天照一次,其中还有个规律,这个让我朋友给你解释吧,反正我就告你一个意思,如果明天晚上,搬回宿舍的女孩也失踪,那最后一个就轮到文静了,她也是受害者之一,我没有不相信你,而是不知道怎么对你说,我那个刑警朋友分析说,这件事应该是冲着文静来的,如果文静说自己被鬼捉走,被你救出的事是真的,那也有可能是冲你来的,咱们现在去见我朋友,还是先见文静?” 第七十二章 警队高人 秦风的话里还有许多听不懂的地方,他说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我便说,那就先见见你的朋友吧,反正文静也没有危险,先让我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说还有段时间才能见到,如果我累了可以先睡一会。 我苦笑着告诉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哪还有心情睡觉,秦风与我闲聊起来,说他那名刑警朋友的事。 那哥们叫李显,今年三十多了,以前干过刑警但是前几年被开除,便一直在家颓废着,而这一次的事情其实是秦风发现了不对劲,担心惹上麻烦便没有报警,找李显聊了聊,便急忙叫我过来。 我说这哥们为什么被开除? 秦风说他点背,接手了不少灵异案件,但这不是原因,真正点背的地方,是他每一次都能发现有鬼在作祟。 比如有人被割了头,调查结果是死者自杀,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每个当警察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一样想得到,人类不可能用菜刀一刀刀剁掉自己的脑袋,之所以得到那种结论,是把诸多证据综合在一起,大家也都想到,这肯定是鬼上身了,可你让警察咋办,拿上枪捉鬼去? 所以这类型的案子,上下一起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也就过去了。 可这个李显很奇怪,秦风说他可能是天生招鬼体质,比如说同样的割头案,别的警察都是去处理一下现场,偏偏李显特殊,要么亲眼目睹鬼剁了头,扬长而去,要么从蛛丝马迹中查到凶手的真实身份,去抓人,才得知凶手早就死了。 别人查就没事,他一查就出事,偏偏查出来之后还大肆宣扬,几回之后,领导就嫌他烦了,找个借口开除,而李显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从此一蹶不振,有一天没一天的活着。 李显才三十多,却认为自己只是残生了。 我们到了他家时,防盗门虚掩着,李显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旁边还摆着许多空酒瓶。 房子不错,一百多平米的楼房,装修也精致,客厅里还挂了一张婚纱照,只是曾经的女主人已经甩了这个满脸邋遢胡茬,由里到外都散发着臭气的中年男人。 叫了几声显哥,那男人还是不醒,秦风只好叫我搭把手,把李显扛到了卫生间,浇过冷水之后,终于睁开了快被眼屎糊住的双眼。 然后他问我们是谁,秦风哭笑不得的介绍一番,李显这才拍着额头说想起来了,说起文静的事,李显稍稍来了些精神,让我们去客厅稍坐片刻,他便进了另一间屋子。 别说坐,客厅里连个落脚地都没有,我俩尴尬的站着,直到李显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出来,再一次请我们坐下时,这才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坐在了那一堆臭袜子上。 李显将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到地上,摆好笔记本,打开一个文档给我看,说道:“这是你妹妹手机里的照片,是那四个女孩的自拍照,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秦风顺口问了一句:“显哥,那个手机呢?” 李显说这几天吃不起饭,卖了,不过重要东西已经保存了下来。 我盯着那些照片看了几眼,只感觉眼花缭乱,头如斗大,都是任何一个人打开微信朋友圈,随处可见的女孩自拍,没什么稀奇之处,但是四个女孩拍了一个月,足足有两三千张,我都没翻到最后一页,就感觉电脑有了卡死机的冲动,只好让李显直说了吧,我真的看不进去。 李显不以为意,抓着鼠标摆弄几下,将一个照片放大之后,指着一个角落给我看。 就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在自拍,而李显指着的位置,是女孩背后,黑漆漆的窗户。 我说看不出来,李显便点点头,调高了曝光补偿,黑色的玻璃窗渐渐发白,最终露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只能勉强看出个人脸的轮廓,男女老少不得而知,但很明显的,这个人在窗外盯着手机镜头,强行入境,与女孩合了个影,而女孩笑的甜美,并不知道有人在盯着她。 我当即拍着桌子骂道:“草,偷窥狂,他就是凶手,报警抓他啊!” 李显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找着什么,没搭理我,倒是秦风无奈的笑了笑,对我说:“咱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而且他也没有犯法,就是站在窗外而已,有什么理由抓他?” 我说那两个女孩不是被奸杀了嘛?这还不是理由,这还不算犯法? 秦风让我稍安勿躁,听李哥说完。 李显终于在地上找到半截烟屁股,刚塞进嘴里,秦风就叫道,李哥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嘛! 递过去一根烟,李显重重吸了一口,这才浑身舒坦的对我说:“小秦说的没错,如果那两个女孩真的糟了毒手,我俩也不可能隐瞒这件事,你听我慢慢说吧,那个手机里有三种信息比较重要,第一是女孩的自拍,第二是女孩睡觉时,有人猥亵她们的照片,第三是有人凌辱最后杀死女孩的视频,基于那两段视频,秦风才急忙来找我,而我发现的问题就是这些照片的日期。”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四个女孩,平时去哪里都是结伴而行,回到家里,也是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闲聊,而那些照片中,有许多都是相互拍摄的,根据背影摆设,光线之类的线索,李显假设了四个女孩的生活状态。 就是说在客厅聊天,女孩a疯狂的自拍,然后让女孩b给她拍一张,女孩b又顺手给自己拍了几张,然后大家一起合个影,从拍照的时间来看,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很日常的事情。 李显说,真正的线索就在这里,比如一个小时之内,四个女孩拍了许多照片,自拍穿插着合影,但那偷窥的人,却专挑第一个女孩自拍的时候出现,就好像他能注视到女孩们的一举一动,却无人能发现他似的。 也就说那间屋子里并不是住了四个女孩,还有第五个人,堂而皇之的存在着,肆无忌惮的,窥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他又找出来几张第一个女孩的照片给我看,除了窗外有人偷窥,还有许多蛛丝马迹可以证明,这个女孩自拍的时候,身边站着另一个人,她在卫生间自拍,身后的毛巾很诡异的卷动,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擦手,她吃饭的时候自拍,身前的饭碗所腾起的热气又很不规律,李显说,那是有人怕她烫着,正给她吹凉。 “一开始我怀疑是不是这种美颜手机过于特殊,能捕捉到鬼的身影,所以找专业人士询问一番。”李显解释道:“他说这手机能接受的波长与其他的一样,之所以被女孩子钟爱,是内置的处理软件比较特殊,也就说这个偷窥狂并不是无意间被捕捉到,而是故意出现在镜头中,当然了,你们要是非说他是人,我也无话可说。” 秦风赶忙安抚他,说我们肯定百分百相信显哥。他还指着我说,这兄弟的师父是个道士,正在赶来抓鬼的路上呢。 李显意外的看我一眼,随后撇撇嘴,意兴阑珊道:“行吧,那我继续给你讲,第一个女孩的照片中先出现了人,尔后,又有许多她睡觉的照片,这种照片和两段视频都被我珍藏起来了,你听我说就行,照片中,窗帘敞开,我估计是偷窥狂拉开的,毕竟女孩子们住一楼又全是漂亮妞,不可能不防止别人偷窥,当然了,你们要非说她们有被人偷窥的癖好,我也无话可说。” 我感觉李显有点愤世嫉俗,认为别人就应该怀疑他的推论似的。 关于睡姿的照片,就是女孩躺着,另一个人拿手机与她合拍,不是有条舌头在舔脸蛋,就是有只手在她赤.裸的胸口捏揉,还摆出许多不堪入目的姿势,只是看不到拍照人的全貌,仅仅是肢体的一小部分,而这个女孩,也无法断定是被人弄晕还是鬼压床,反正就是没醒。 同样的,这样的照片连续拍了三个晚上,全部针对她一个人,随后就到了女孩失踪的日子。 “这里面有一个细节,我让秦风去问你表妹,他担心你表妹害怕所以没有张口,那段女孩被人凌辱,最后惨死的视频是出现在这个手机里的,我找人咨询的也有这个问题,结果就是,不是传送过来,而是当场用手机拍摄,也就说这个手机曾经在余下的三个女孩的视线中消失过三个小时,谁拿走,谁就是凶手,”自觉话说的过于圆满,李显补了一句:“起码与凶手脱不开干系吧!” 这件事只有文静最清楚,我要给她打电话询问。 第七十三章 陷入死亡的循环 秦风却拦住说:“没有用,别说三个小时,十个小时都没有问题,她们是早上起床,发现这个女孩不在卧室,打电话没有人接,于是就去上课了,中午在外面吃饭,直到晚上回到家里发现那女孩依然不在也联系不到,这才去学校说明情况,又等到警察来了询问了消息,最后才赶回家的,根本没注意手机的事。” 我说这三个傻丫头咋这么粗线条呢,室友消失一整天才想起报案。 秦风犹豫片刻,说道:“那个女孩的私生活比较混乱,明白吧!别说一天一夜,消失一个月也是正常的,只是手机也打不通,这才让她们担心起来。” 那段录像很模糊,李显说应该是在封闭的环境,比如说地下室或者废弃仓库发生的,录像中的女孩被人欺负的脏兮兮,也不能百分百确为文静的室友,但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手机里所显示的录像时间之后的一天,第二个女孩的不幸开始发生。 一样的套路,先是她那几天的照片中出现了诡异,但只有寥寥几张,毕竟舍友失踪,她要是还有心思疯狂自拍,李显就该怀疑她有问题了。 之后是睡梦中被猥亵,随后她身体不舒服,便请假休息了几天,然后对文静以及另一个女孩子说,准备回家住一段时间,因为她家离的不远,当时也没人怀疑,但当天夜里,那手机里便出现了她被人凌辱的视频,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次的视频只有一个多小时,李显让秦风去问文静的,也是这一个多小时,手机在哪里。 第二个女孩回家之后的第二天,秦风才将文静接回了家,等他将事情告诉李显,李显又让去问文静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要回忆三天前的晚上九点到十点,平日里不用的手机在哪里,那除非文静是电脑。 而视频之后的第二天,第三个女孩的照片出现邪门的地方,而这里是最关键的地方。 李显说:“第一个室友失踪,生死不知,第二个室友躺在病床上萎靡不振,这时候,一般人也没心思自拍,可她却我行我素,照旧对着镜头臭美,但总有些人天性凉薄,光凭这一点不能说明她有问题,何况她的照片中同样出现了诡异,真正让我想不通的是,拍了照片总要看看吧?手机在她一个人手中,她连续拍了两三百张,难道看不到两个女孩被猥亵的黑乎乎照片?看不到两段变态视频?” 李显说的太对了,那网上的段子怎么说来着?女孩拍十张自拍,要删掉九张,留下最漂亮的,她都快把那个手机玩坏了,怎么会看不到第一个女孩被威胁,被凌辱的证据? 我拍着桌子喊道:“就是她,她是凶手,报警抓人吧!” 李显摇头说道:“第一,这件事报警也没用,那两段视频中,可不是女人在折磨女人,第二,她没理由这样做,除非被鬼上身,那她就是无辜的何况她也步了前两位的后尘,第三点就很让人无语了,也有可能是她确实没有看到,是手机送到秦风手里,鬼脸鬼影才显现了出来。” 我说这是啥意思,鬼也会玩手机,p了个图? 李显翻着白眼说,鬼也是人变的,会玩手机也不稀奇,但他们不可能这么无聊。 “我总感觉这件事是有预谋的。”李显在电脑里弄出许多文静的照片,别瞧这丫头平日里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可一个人自拍起来,简直太活泼了。 李显说道:“这是你表妹,论身材和长相都比不上第一个失踪的女孩,但从照片里就能看出来,你表妹是最单纯,最老实的那一个,平日里应该是文文静静,任劳任怨,八成还是个雏,我没说错吧?” 他俩都向我看来,我说除了最后一个确实不知道,其他都没错。 李显点头道:“那就可以下定论了,你没看过那两段视频和不堪的照片,但你让小秦给个评论,他认为这个人或者鬼,是个什么类型?” 秦风想了想,确定道:“变态,大变态,偷窥狂,暴力倾向,恋足癖,恋尸癖,你能想到的一切变态嗜好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我不明白李显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却指着文静的照片说:“有人喜欢御姐,有人喜欢萝莉,而一个口味很重,喜欢折磨女人的变态,这四个女孩中对有致命吸引力的就是你表妹,你觉得呢?” 李显的一番话让我满脸的筋肉颤抖起来,对他的评价既生气又无语,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偏偏秦风沉思一番,还认同的点点头,对我说:“没错,文静那逆来顺受的性格,欺负起来确实挺过瘾的!” 我抬手要掐他脖子,质问道:“你对她做过什么?” 秦风躲开,将我的手按住,解释说,他就是将自己代进去幻想了一下,真的没实践过,现在是案情探讨,并不涉及现实中。 听了他的话,我也幻想一番,必须要承认的就是李显没说错,我记得有一回和文静闹着玩,把她弄疼了,她撅着个嘴,楚楚可怜的说,哥,我疼,当时我心里一阵躁动,呼吸急促,有一股再加把劲,彻底把她欺负哭的冲动。 李显仍等待我的回答,可我死撑着不说话,这能承认么?承认就成变态了! 最后,他当我默认,继续分析道:“最有魅力的女孩反而放着不动,那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有其他原因,要么他将你表妹留在最后,吃过了开胃的菜,再好好品尝你的表妹,我觉得这不太可能,强.奸犯和正常人的区别就在于他们难以控制欲.望,连最致命的吸引都能抗拒,何必对其他女孩下手?” 我说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万一他不喜欢文静呢? 李显对秦风是个眼色,后者掏出自己的手机,七弄八弄的调出一张照片给我看,是六个女孩的合照,秦风说他有一次请朋友吃饭,其中就有文静的三个室友,他一一指给我看,如今搬回学校宿舍,还没遭毒手的那位,论姿色还比不上文静,倒是前两个特别漂亮。 我明白了李显的意思,如果那变态人或者变态鬼对她有兴趣,自然不会放过文静。 可不放过归不放过,也不代表他最喜欢文静嘛! 李显便说:“我没有肯定这个推论吧?我最相信的还是他有咱们不知道的原因,无论人还是鬼,只要有思维,就有固定的规律可以追寻,十年来我办过不少灵异案件,鬼害人,大多是有仇或者要宣泄心底的欲.望,不会做杂七杂八的事,这个变态鬼需要女人,直接扑上去就好了,何必要在照片中屡次出现,再偷偷摸摸的尝几口,最后才下了毒手?” 我问他为什么? 李显说这也是他至今都想不通的一点,还要回到第三个女孩身上,就是她为什么没看到手机里,那些不堪的照片。 李显始终不敢确定,做出这一切的究竟是人还是鬼,说他是人,线索太诡异,不是人能做到的,可要说是鬼,行为又太无聊了,这分明是憋了十几年,没试过女人滋味的超级大屌丝才能做出来的恶心事。 在无法确定是什么物种的前提下,李显开始思考这件事背后的动机,他感觉应该是为了引起女孩的恐慌,诡异的自拍照没能被女孩察觉,潜入卧室里折腾,依然没被察觉,只好弄点大动静出来。 我说这不可能吧?他欺负第一个女孩时,就该发现诡异自拍没有威慑力,那为什么轮到第二个时,还要重复一次呢? 李显满带讶异的看着我,说道:“你很有头脑嘛!有时间咱俩交流交流,我也是想到这个才将目光锁定在你表妹身上,你这样想,如果他要做成一种循环死亡的圈套呢?我以前办过这种案子,凶手是个很聪明的人,想要搞成灵异案件的假象,先给他要杀的人送快递,一点点引起闹鬼的恐慌,最后他再动手,可惜百密一疏,伪装始终是伪装,我抓不住杀人的鬼,却可以在被害人身边保护,最后把他给抓了。” 他说如今的事情很相似,仿佛这四个女孩子陷入了循环死亡的圈套,周而复始好像无法摆脱的链条式的死亡诅咒,但其实很无聊,这都是电影里的情节,现实中真有鬼要干掉她们,她们早就挂了,所以李显的结论便是,这个人希望女孩之一看到那些照片,从而惊恐于自己的处境。 比如说,文静先发现自己的自拍出现诡异,就会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 但他想不通,为什么第二个,第三个女孩都没有看到! 如果说她俩看不到,偏偏秦风看到了,那就只有一个结论,这个人真正的目标是文静,他要让文静通过前三个,发现自己陷入了危险。 第七十四章 下一个轮到你 说完这些,我心头狠狠一震,凭直觉就想到了那封莫名其妙的快递,还有道协刘为民的电话。 如果道协的刘为民想叫我来,却担心我不来,很有可能用这种办法逼迫,可仔细琢磨,用李显的话说,这种行为很无聊,只要他打个电话说,我不见面便要对付文静,我肯定脚底板抹油似的冲过来求饶了,没必要害死两个无辜的女孩子吧? 那就应该是送快递的人了,署名你懂的! 后来我看过快递封皮的信息,发件人叫钢镚,电话是空号,地址是北京,无法追查。 若真是他做出这种事,那我来北京应该是跳入他的圈套里,可如果不是呢? 难道说文静又惹上其他人了? 老天爷呀,就我这小身板,再来一次类似官赐村的事情,我他妈肯定没命了。 单凭手机里的线索,李显能分析出来这些道道,足见他是有真本事的,怪不得他在灵异案件上,总比其他人走的远,是能力,也是倒霉之处,我想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让他分析一二,偏偏答应了刘为民不说,虽然这个老头消失了,可他嘴里说出的话,比女人还不能相信!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辞别李显之前,他给我一个地址,是文静租房的房东家。 那间房子是第一个消失的女孩最先租下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后来又邀请两个同学合租,秦风跟她们关系不错,便将文静扔进去,托她们照顾着,这是他对那间房仅有的了解。 而李显调查一番,房子的主人是寡居老头,小院被拆了之后,回迁的房子留给儿子儿媳,自己搬到了偏僻的地方,后来儿子去世,儿媳改嫁,便将那间房租了出去,李显还没来得及找老头我便到了,所以他懒得再插手,让我自己想办法。 别说抓鬼,我连抓人都费劲,想拜托李显帮忙,他说自己累了,没兴趣参合这些事。 我说不会让您白干的,我付钱,如果您需要的话,等我师父来了,可以让他找只鬼给你原先的领导开开眼界,保不齐还能重回刑警队呢! 却没想到这句话惹毛了李显,他将我们赶出门,嘴里还叨叨着:“开眼界?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么?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一群尸位素餐的畜生,你们也滚,滚出去......” 推推搡搡的不说,还顺手抽走了秦风的钱包,掏出钱装进自己口袋又砸了出来,这才重重关上门,可随后又跑出来打我一拳,丢下一句:“就你话多,他妈的!” 老子真是日了狗了。 回秦风家的路上,我攥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打给道协的刘为民,如果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倒是可以求他帮忙,可我又不想蹚他的浑水,思前想后,便等许祈来了再说。 想到许祈,我心里热了起来,忽然间觉得这件事并不困难,如果是人为,许祈和秦风都不缺钱,还可以找警察帮忙,鬼害人就更简单了,不说许祈,大不了真求那刘为民,整个道协都是靠山呢,我还怕他? 想着想着,我自己都笑了出来,秦风问我为啥这么开心,我说大事已定,勿用烦心,我师父肯定有办法。 秦风说,那就最好了,文静和那三个女孩处的不错,抓住那变态狂,得好好收拾一顿,亲手阉他十遍八遍的。 我随口谢他替我照顾文静,却没想到秦风欲言又止一番,这才说:“别谢我,我好像玩砸了,原本我以为文静与三个勾男人的老手住一起,会变得不把男人当回事,却没想到那三个女孩给她制定了一个摆平王震计划书,还他娘的打印出来了,把你的性格为人分析的头头是道,我看过一次,笑的肚子疼。” 我满脸黑线,不知道该说啥了。 车开到秦风家楼下,他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点上根烟后,对我说:“王震,咱俩是兄弟么?” 我说是啊,他便说道:“楼上除了文静还有另一个女孩子,你见了她,千万别弄出事!” 听到这样的话,我也渐渐冷了脸,感情归感情,大家都是有良心的,他为了耍个酷,把人家女孩欺负的跳楼自杀,现在又像个没事人似的谈恋爱,确实让人难以接受,说老实话,那天晚上有人要打死他,我和尤勿才拉架,要是没人来,我俩都得蒙着脸好好揍他一顿。 此时他让我装没事人,我便说:“那你把文静叫下来吧,我带她到宾馆住去。” 秦风问我为啥,我说你他妈说为啥,家里没了长辈都要守孝三年呢,可王雨才死了两年多吧,你就找个女人同居了,要不是你给我开工资,我都不想跟你说话。 秦风苦笑道:“你对她挺有感情?” 我说废话,人家给你洗衣服的时候,连我和尤勿的一起洗了,没感情那是牲口。 秦风停好车,叫我上楼:“走吧,去了楼上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说你要走,你打我一顿都行。” 满腔疑问的跟着他上楼,按响门铃之后,秦风还喊一句宝贝我回来了,我大感恶心,可看到门里那个纤细的身影后,我却惊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我我我,我草,王雨?” 长发齐肩,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脸蛋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总是轻声细语,对谁都很温柔的女人,正是那个因为秦风跳楼的女孩。 我惊叫一声后,屋里也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文静出现在那女人身后,深深看了一眼,伸开双臂准备扑过来,却猛地停在原地,挺胸抬头,高傲如一只小孔雀,对我说道:“王震,欢迎你来看我。” 文静又开始发疯了! 我没搭理文静,而是愣愣的看着那女人,秦风赶忙推我一把,介绍说她叫王雨,随后这女人与我握手,很客气的迎我进门,便让我们坐下休息,独自去了厨房忙碌。 我问秦风,这个王雨是怎么回事?他瞟了厨房里那个女人一眼,压低声音对我说:“我要说不知道,你信么?我俩是半年前认识的,我在上网发消息要找一名家教,她就上门了,长相相同不说,就连名字也一样,当时吓得我就跪地上了,我说你要是来索命,那就动手吧,可她却吓了一跳,就那种什么都不知道,见到一个疯子才有的反应,当场就跑了!” 我说后来呢? 他说当然是把这个女孩追回来,询问情况,而这个王雨有身份证,有一切活人该有的东西,由不得秦风不相信的她的身份,所以秦风说,这是上天被他感动了,将他的王雨还了回来。 我说你脑袋进水了吧?这要是巧合,我从楼上跳下去。 秦风露出个惨兮兮的笑容,说道:“我为什么要怀疑呢?哪怕这是一场梦又有什么关系?但愿长醉不愿醒!” 我愣了愣,好像对他来说,即便这个王雨真是鸩酒,也应该由他喝下去,顺便解解渴。 文静正襟危坐着,好像老佛爷似的面无表情,全然没了以往与我的亲密,而我也懒得搭理她,喜欢发疯谁还拦着呀,秦风说,那什么计划书上第一步就是欲擒故纵,先疏远我一段时间,这样我才会满脑子想着她。 王雨依旧是那个王雨,一举一动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温柔,只是她对我和文静比较好奇,问我说,听说是表兄妹,看上去又不像,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回了她三个字:没关系! 文静一言不发的吃饭,很机械,吃完了便钻回卧室,秦风说我大老远的跑来,又不是为了怄气,让我对文静说说好话。 我说给她个教训,早说了不要对我直呼其名,居然不往心里去。 许祈的电话打不通,我琢磨着是不是在飞机上?便准备等他到了,商量之后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与秦风聊了几句便回屋睡觉,正好有三间卧室,免去与文静的尴尬,结果我回了屋子一看,这丫头靠在床头,捧着本好似津津有味的看着,见我进来,只是抬起头淡淡的说:“不早了,休息吧!” 便将那本满是英文的厚书放下,自顾自关了床头的灯,钻进被窝。 我说好,你早点休息,便转身去了她的房间,反锁了门,闻着空气里,文静留下的女儿香味,抗拒着那股子味道的呼唤。 夜渐深,秦风也进卧室睡觉之后,家里陷入沉静,而这股沉静还没持续多久,我便听到了文静的尖叫,赶忙翻身而起,冲了出去,同时冲出来的还有秦风,慌乱之间,只来得及拿枕头挡住关键部位,全身赤条条的。 推门而入,文静坐在床上满脸惊恐,可屋子里再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心说这丫头要是拿自己的安危演戏,说什么我也得教训她一顿,刚要质问,文静啜泣的爬到床头,展开双臂让我抱,手里还抓着手机,楚楚可怜的说:“哥,有人要害我!” 我说人呢? 她把手机递到我眼前,是一个号码发来的短信:下一个轮到你! 我心里一个激灵,秦风也喊起来:“打过去,看看这孙子究竟是谁!” 文静却惊恐道:“我打了,收到短信就给他回拨过去,手机铃声却在我门外响了。” 第七十五章 心动 文静的屋外有手机的响声,可我就在她对门,并没有听见。 她不会说谎,那只能说明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只入了文静一人的耳朵,这种超乎常理的事,说明这间屋子里,除了我们四个,还有第五位。 秦风按着的枕头掉了,我俩下意识的看过去,软绵绵的一条小虫子,希望在这之前就已经软了,万一是被吓软的,他未来的性福,恐怕就没有了。 而他弯腰捡枕头的时候,文静又说了一句话:“哥,那个声音......好像就是你的铃声。” 我吓了一跳,赶往问她有没有听错,文静说当时很很害怕,刚拨过去便听到门外有响动,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但此时细想,肯定是我的手机铃声,那声音很特殊,她不会听错的。 前段时间尤勿不知道从哪看了个视频,便把我俩的手机铃声改成两首歌的高.潮部分,他是削个椰子皮,我的是我在东北玩泥巴,当时文静也在,被这两首歌逗得嘎嘎直笑,翻来覆去听了好多遍,所以她可以肯定,刚刚在门外响起的,就是那句:好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虽然东北不大...... 暂时不管这铃声的古怪,反正秦风的家里不干净是一定的,我当即对他们说,这里不能住了,咱们快走。 秦风却摇头道:“不可能啊,是不是你跟文静开玩笑呢?我家不可能闹鬼!” 我说这个时候,我有心思开这种玩笑?而且凭啥你家就不能闹鬼,你是观音菩萨啊! 秦风蹿出去,我让文静赶紧穿衣服准备走,秦风回来时已经套上了睡衣,手里抓着一个古模怪样的雕像,递给我看,说道:“我家有神像,很灵验的!” 我接过雕像,心里已经波澜初起,熟门熟路的找到那两行字之后,心湖之内卷起了滔天骇浪,震惊道:“这尊四面佛是从哪弄来的?接文静的时候,在我家偷得?” 秦风不乐意了,抢似的抓了过去,不满道:“老鼠进了你家都要抹眼泪,我去你家偷东西?亏你想得出来!这是我去泰国求来的,灵着呢,”他瞅瞅屋外,确定王雨没过来,小声说道:“王雨自杀之后,我就去泰国求了这尊四面佛,日拜夜拜,希望小雨投个好人家,结果两年之后我的小雨就出现了,你说灵不灵?” 我将四面佛底座那两行字指给他看,又问出了当日问尤勿的问题:“眼是情媒,心是欲种,这句话咋解释?泰国佛像为什么刻中文?” 秦风却说得头头是道,四面佛能保佑爱情,事业,健康,财运,但一心四用总不如一心一用,所求不同,这底座上刻得字也不同,像秦风求得是情爱,自然要刻这种话。 我说,我问的不是刻啥,而是泰国人给你刻中文,这合理么? 秦风翻个白眼说道:“刻上泰文你也不懂啊,这玩意是心诚则灵,刻字就是应个景,人家泰国和尚替咱中国游客考虑周全,你还挑三拣四的!” 那要这样我就无话可说了,而且当日在我家的四面佛,最后也不知去向,刘为民将那些招来鬼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在麻袋里,我去官赐村之前还在角落堆着,回来就不见了,当时也没多想,此时秦风家有个差不多的,但他两年前就供上了,应该和我家那个没有关系。 刘为民说四面佛也叫邪财神,单单这个邪字就已经说明问题了,我不认为这尊神像能挡鬼辟邪,执意不肯留在秦风家。 文静自然是我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可秦风说躲到宾馆也没用,那地方人来人往的,更容易藏污纳垢,商量一番,最后的结果便是他留在家里保护王雨,我带着文静离去。 从土财主手里敲了些钱,我便牵着文静出门了,许祈的电话依然关机,眼下只能靠自己了。 秋天的夜里寒风萧瑟,我们步行赶往附近的宾馆,文静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冷的,瑟瑟发抖,我便将她紧紧搂住说,放心吧,哥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文静小声问道:“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总让你担惊受怕!” 我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安慰道:“不存在有用没用,我本来就该保护自己的妹妹,而且你越没用,就把哥衬托的越神勇!” 文静哦了一声,接着我的话说:“原来我是你的陪衬,那我就一辈子陪着你吧!” 我说你别给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先把那什么计划书给我说说,晚上刚见面你不是挺高傲嘛?一副慈禧太后接见番邦使臣的姿态,以后也别叫王震,你直接叫我小李子吧! 文静大为羞涩,紧紧搂着我的胳膊将脸埋在肩头。 到了宾馆,吧台里冷着脸的服务员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官赐村的三嫂,微微有些失神,下一秒,服务员便变了脸,公式化的笑着问我,需要什么房间。 我说两个标间,服务员诧异道:“两间?” 想了想,我说那就一间吧。 这时候也别顾忌了,保护文静要紧,拿上房卡便上了三楼,文静满脸羞红,眼神里足以将人融化的汪汪春水,一看就知道她心里转动着什么念头,搞得我心里也燥燥的,好像有种小猫爪子,轻轻地,一下又一下的挠啊挠。 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凭我的条件,文静这种级别的女孩根本高攀不上,也就能去村里面找个没见过世面的,更别提像她这样对我死心塌地,她要是再这么撩拨我几回,肯定束手就擒了,甚至我心里也隐隐期待着那一天,只是担心过不去老妈那关。 还有我姥爷,那个保守又身体硬朗的老头,我要是办了表妹,估计他得举着拐杖追我十条街。 进房间之后文静便蹿到了床上,钻进被子,三两下的功夫便将外衣外裤扔了出来,又钻出个满面绯红的小脑袋,羞嗒嗒的问我:“哥,要不要先洗澡?” 我心里叫苦连天,又想到了文静上大学之前,一改羞涩,在我面前毫不避讳,我却只能背地里那什么的苦日子,而这间宾馆不知道是为什么人准备的,玻璃隔开的洗手间连窗帘都没有,看来今天夜里,我要么翻身上马,要么扛着枪,彻夜难眠了。 我说丫头啊,今晚都闹鬼了,你配合一下,给鬼大哥营造点恐惧气氛行不行啊? 文静一愣,脸上的羞红褪去,很郑重的对我说:“你知道嘛,那天晚上,你,我,还有尤勿哥在家里做法事的时候,后来我和尤勿哥躲进卧室,他忽然变成一副阴惨惨的老男人模样,他说如果我不穿上嫁衣跟他走,就要出去杀了你,当时我很难过,自从上了初中就一直幻想将来会嫁给你,可我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男人而不得不跟另一个男人走时,你却连我的心意都不知道。” 随着她的话,脑中浮现的,便是当日从猫眼里看到,文静那苍白的脸上所流露的凄婉与绝望,好像在我心头上狠狠的剜下一块肉,痛入骨髓。 而她仍自顾自的说着,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在告诉自己什么:“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有时间想一些事情,就决定如果能再见到你,一定要说出自己的心意,总不能我都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心里记着的仅仅是表妹,而不是一个喜欢你的文静,其实这几天我也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秦风哥忧心忡忡的,每天晚上王雨嫂子都要陪我睡觉,我估计自己又要倒霉了。” 文静落寞的低下头,我却心头狂震,问她,电话里为什么说自己过得很好。 文静笑了,笑的很甜蜜,是心甘情愿付出之后的心满意足,她说道:“不想让你来啊,不想让你担心,不想让你遇到危险,不想让你来回奔波,既然总有鬼找我,那我就跟他们走好了,反正你也不想见到我。” 我说,我他妈啥时候不想见你了? 文静却固执道:“反正你总躲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你依然躲着我!” 文静的话在我胸腔里点了一把火,眨眼间烧的我口干舌燥,而她又是那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我既想立刻垂怜她,又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一番。 全身燥热起来,尤其是那句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瞬间让我醒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若再抗拒下去,真有文静离去的那一天,岂不后悔的哭死在她坟前?爹妈照样没了儿子。 忍不住了,我近乎将上衣扯烂,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露出一具娇小青春,让人食指大动的迷人胴体,文静轻咬着嘴唇,双眼迷离不定,脸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却依然下意识的双手护在胸前,两条纤细的腿紧紧并拢着。 正要抓着脚腕将她拖过来,忽然想起这是文静的一次,没有豪华或者温馨的环境就算了,总得洗个澡吧! 我说丫头你等着,哥洗个澡就出来办了你! 文静居然说我是个坏蛋,就知道欺负她! 我真是无语了,变本加厉的说,过来陪哥一起洗。 她不来,装腔作势的说,要给秦风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晚上不回去了。 打一个也好,真和文静一起洗,我肯定忍不到洗完。 文静的手机里有一条让人不寒而栗的短信,便仍在床上没带出来,她用我的打给秦风,秦风却关机了,我又没有王雨的号码,便咬咬牙,让她打给自己的手机,告诉秦风明天晚点过来,要死就死在今夜,晚上不死,白天也别让他破坏我俩的美梦。 文静拨号,我去洗澡,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声,我没听过文静在北京用的手机是什么铃声,只是依着心里不详的预感扭头看去,文静却小脸苍白,惊恐万分。 第七十六章 龙虎山F4 铃声放肆的传进屋里,而我抬手就能将门打开,可短短距离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我一点点的将手挪过去,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开门,直到声音消失,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才渐渐减轻,我已经汗流浃背,这才鼓起勇气将门打开了。 走廊里空无一人,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可那昏暗望不到头的走廊,却好像通往阴间一般,让我心底里的恐惧蔓延到全身。 这里也不能住了? 可从秦风家跟到宾馆,我还能躲到哪去? 北京城里的鬼,比官赐村的更可怕。 文静紧裹着被子,面色惨白,我大步走过去对她说:“别怕,咱就在这等着,他要来就来吧,哥陪你一起死!” 文静乖乖的靠在我怀里,我就这样搂着她,带着一股死志,静静的等待着即将出现的恐怖场景,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悲壮的气氛,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战士,看着小鬼子一点点靠近。 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直到死一般的沉寂被电话铃声刺破,我才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被文静压麻了,她被铃声下了一跳,随即递给我,我顿时狂喜,按下接听叫道:“我草,你他妈再不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许祈语气疲惫的说:“我的小祖宗啊,接到你电话我就马不停蹄的动身了,下了飞机看到你短信,连口饭都不敢吃,急急忙忙就照着地址赶来,我快到你朋友家了,你下来接我。” 我说事情有变,我现在在宾馆,刚才有鬼来了,差点吓死他王大爷,妈的,你在门口等着吧,咱们换个地住! 许祈怪叫道:“换?不换!欺负了我徒弟,咱还得躲着它?你等着,师父给你抓鬼去......你笑什么呀,不信贫道有抓鬼的本事?” 我刚要问他在说啥,电话里就传来一口北京腔调,挑衅的说:“信,您这种高人别说抓鬼,抓阄都是把把赢的,可您坐个出租都跟我搞价,也说明这抓鬼的人,穷的可怜呦。” 许祈叫道:“你这样说话贫道就不爱听了,别说纵有万贯家财,我只一人独享,关键贫道也没少给你呀,你打不打表都是个赚......” 这时我才听懂,这个逗比道士和出租车司机吵起来了,我尼玛这两天咋遇到这么多该日狗的事呢,刘为民可是说过,龙虎山的产业全在许祈手里,他居然抠的跟铁公鸡有一比。 我对着电话嚷道,您就别贫了,再不过来,省下的三瓜两枣就给我买纸钱吧! 挂机之后,我便催促文静赶紧穿衣服,一会找个安全的地,好好休息一夜再说,这一天东北西跑的,可把我累够呛。 可文静却红着脸说,反正许道长也来了,不如让他给咱们看门,咱们把刚才的事情做完? 我说你可别逗了,人家龙虎山许大道长不远万里的跑来,你让他当门神?还是为了方便咱俩亲热!那可是我师父,真这样做,指不定把张道陵都气活了! 文静凑过来,一双小手在我胸前点来点去,说道:“你管他呢,让他在隔壁睡觉呗。” 我抓住那双不老实的手,轻轻摸了两把,实话实说道:“这也就是你,换了其他女人我都不告诉她,刚才受惊了,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你让我缓几天!” 这种事不能硬来,因为我现在硬不起来! 在宾馆门口等着十几分钟,始终见不到许祈的身影,给他打电话一问才知道,这死道士又和司机吵了几句,被人家扔到一条没有出租车的小路里,正晕头转向的找出路呢。 我说你别乱动了,便拉着文静去找他,好不容易才看到那个路灯下,坐在马路牙子上,满脸委屈的许大道长,余月不见,他依旧消瘦,只是没了第一次见面,那好似插天高峰的挺拔,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骂谁,手里拼命的折磨一根柳枝,根本是受气小孩子的作风。 而他的背上依然背着那柄古朴的宝剑,与现代化的都市格格不入。 我蹑手蹑脚的朝他走去,原本想吓他一跳,却没想到离着四五米的时候,许祈忽然左手支地,扭着腰使个侧翻,另一只手顺势拔出宝剑向我刺来,文静的尖叫刚出口,剑尖已经在我咽喉处停下,纹丝不动,我甚至感觉到一丝比秋风更加刺骨的凉意,从我脖子里蹿上脑袋。 也就停了一秒钟的功夫,许祈转手将宝剑插进了背上黑布裹着的剑鞘中,看也不看,却行云流水般的利落与准确,我忍不住叫起来:“牛逼呀!” 许祈得意道:“那是,给你十年也学不会,你没有天分!” 洋洋自得一番,文静在我的指点下,脆生生的叫了句师父,我以为会有初次见面,送点小礼物的戏码,却没想到许祈只是笑着点点头,告诉文静,师父这两个字不能随便叫,以后称他许师父就好,随后,许祈便问我,急急叫他赶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文静察觉到一些,可两个室友的下场过于凄惨,我还是选择瞒着她,将许祈拉到一边悄悄讲述了那李显的分析,随后便问他有什么计划。 许祈在我身上摸出烟,吞云吐雾一番,对我说:“说真的,我连你说了啥都没听懂,啥叫眉眼手机?啥叫曝光补偿之后就看见人脸?” 我说你是现代人么,你连这都不知道,在山里咋看电影? 许祈告诉我,他只是跟天师府的弟子蹭着看,别人看啥他看啥,没有具体操作过,上次在官赐村给我分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赶上他看过这方面的书,而如今的事情,他完全不理解。 龙虎山有许多道观,最大的便是天师府,历年来天师的府邸,而许祈只是归天师府管的名道观,并不是很有名的道观的意思,而是取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我说,你掌管龙虎山的财政大权,怎么活的这么心酸呢? 许祈真就酸楚的笑了,对我诉苦道:“财政个屁,就是管着山脚店铺收租子的事,而且天师府的人盯着呢,没多少油水可涝,以前我还经常去官赐村里打秋风,不过你可别瞧不起师父,天师府的大道士,吃的是景点收入,还有地方财政拨款,可那些小道士都是咱养活,对师父和你三个师叔,那叫一个尊敬,还给咱起了个响亮的外号。” 我问他是啥? 许祈的下巴微扬四十五度,眼角余光睥睨,愿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洒脱态度,仿佛很无奈,其实很傲娇的说:“龙虎山f4!” 我愣了一秒钟,险些笑趴下。 许祈黑着脸说,再笑他就不管我了,这才忍住笑,说道:“那你就给文静当保镖吧,我想办法让那个李显出马,你俩一文一武,把这事解决了。” 许祈说当保镖是没有问题,但听过我刚才的话,这件事显然不仅仅是闹鬼那么简单,最可疑的就是道协刘为民。 半天过去了,连个电话都没有,如今的火车票都是实名登记,他若留心,肯定知道我来了北京,如果不知道,也该打电话问问,考虑一下午,我是否准备来处理文静的事。 我接着他的话说:“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 许祈摇头道:“未必,他势大,你势弱,完全可以以势压人,说的难听些,凭你还不值得他玩阴谋,当然了,如果他是想用这种办法逼出咱们见过的刘为民,那就另当别论了,可这样能逼出来么?你都对他说过,那个刘为民险些弄死你,不会在意你的死活,更别说文静了!” 刚说完,许祈又笑了出来,对自己说道:“不对,这事说不好,如果是想要将你纳入他的掌控范围,也许还真会让另一个刘为民着急,嘿嘿,这两人有意思,自己跟自己玩的这么开心!” 自己玩自己? 我急忙问他在说什么! 许祈犹豫一阵,说道:“到了这一步,等你们见面之后,他的身份也不是秘密,我倒是没必要再瞒着了!” 第七十七章 阳宅风水 许祈告诉我的便是,刘为民真正的身份是道协副会长。 不是官赐村里见过的刘为民,而是两个都是! 因为我们根本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刘副会长,那俩老头一个名字,一张脸! 会长只有一个,副会长却有许多,有荣誉的,有常务的,有明面上的,有暗地里的,刘为民就是暗地里的,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人,才知道有这么一位副会长。 那天逼退许祈的东西,其实就是一块木牌,证明他有资格使用道协麾下一切资源的木牌,而龙虎山也是道协的一份子,现任天师府的主人就是副会长,许祈说,那天夜里如果要给我出气,就必须杀人灭口,一旦走漏风声,他的名道观就不存在了,而有资格得到那种木牌的人,凭他们龙虎山f4还对付不了。 这一点不用说我也知道,从许祈和刘为民抬棺材的力气就能看得出来。 但如果事情是这样,就显得很邪门了。 官赐村的刘为民说,有人在冒充他。 道协的刘为民也说,有人在冒充他。 这不是冒充阿猫阿狗,是冒充一名副会长,其中的难度举个例子就知道了,六号考古队被刘为民调来官赐村,另一个刘为民却失口否认,一下子就穿帮了。 开个某某会,一个刘为民正发言呢,另一个从正门进来,这相当有可能,因为他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就不可能串通好,但他们至今没有被发现,如果是串通的,那就有个矛盾点,冒充刘为民肯定有好处,既然勾连在一起了,也就没必要串通起来,轮流冒充了! 我说,去官赐村的刘为民应该是冒充的,他说过,六号考古队误以为他是首长。 可许祈却翻着白眼说:“你就知道,他是冒充刘为民才能使唤那些人?万一是刘为民假传了会长的命令呢?” 我又说,那道协的应该是假的,他回了北京就没再联系我,直到另一个刘为民消失,才给我打了电话。 许祈无奈道:“为什么不能是他暗中调查一阵,查不到,这才用你引出来呢?你别纠结这个问题,孰真孰假与咱们没有关系,难不成你还想着帮真的抓假的?孩子,咱没那个实力,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先看看你表妹,都快冻成傻狗了!” 扭头看去,文静双手抱臂,不停的搓着胳膊取暖,我大感心疼,赶忙走过去将她搂住,许祈便拦了出租车,就近找见宾馆住下,该说的也说了,各回房间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去那房东老头家问问,能自己查清楚,最好别与道协的刘为民联系,反正许祈也到了,一般的鬼还真不用怕,慢慢查呗。 文静还想完成未竟的事业,可人心会变,一小时前,我俩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下一秒便要被巨浪拍碎,确实不想在死前留下遗憾,可见到许祈之后,我心情好了...... 还是文静太青涩,只会紧紧搂着,用不算饱满的胸脯压在我身上,换了康九香,她都不用动,躺在那里便浑身散发出让人燥热冲动的气息,太监都忍不住。 一觉睡到大天亮,文静蜷缩着身子,像猫儿一样酣眠,而我也不知道是清早比较亢奋还是哪根筋搭错了,将她推平之后压了上去,狠狠亲了两口,捏了两把,惊醒的文静像只熟透的大虾那般全身绯红,春情大作的喊了一声哥,抬起双臂想搂我,我却急忙跑了,看她着急羞愤的模样,心里无比痛快。 许祈开门,穿戴整齐,仿佛一宿没睡。 他让我和秦风联系,先去见见那住回宿舍的女孩,因为从时间上看,今天夜里便要轮到她出事了,有机会救人,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很快,秦风便传来消息说,那女孩上午有课,对她说实话肯定能约出来,可如果照许祈的意思,不漏声色的,免得力不从心时,让那女孩早受一份苦楚。 许祈说改成中午见面吧,上午先去她们的屋子看看,秦风便开车来接我们。 路上的时候,许祈指点了个地方,将文静托付给他的一位大妈朋友,说好晚上来接,文静才满脸不情愿的跟着大妈离去。 文静她们租的是普通民房,两室两厅,只是回迁的房子,格局都不怎么好,但被女孩装饰的还挺温馨,不知道那三个是否勤快,反正文静做家务是把好手,虽然几天没人住,却也仅仅落了些灰尘,摆放还很规矩。 许祈背着手在屋子里乱转,进到一间卧室边喊秦风过去,等我俩到了门口一看,秦风抱着的宝剑哐当一声坠地。 许祈将一条白颜色,很性感的小内裤捧到脸上,深情又沉醉的嗅着,我一把冲上去将内裤抢过来,大骂他变态也不分个时候,老子朋友还在呢,就好好给我丢人吧! 许祈在我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又抓过内裤塞进柜子里,这才怒吼道:“道爷我是闻那女娃娃的天葵什么时候来过,你这个孽徒,气死我了,我腰缠万贯,玉树临风,又有一身好本事,难道还找不到女人?” 我说你满脸爽飞了的表情,唬弄谁呢! 许祈说什么要用心去感受,沉浸其中,才能分辨什么时候染过血迹。 不行,又想日狗了,这死道士居然有脸说,他想沉浸在大姨妈中! 秦风张张嘴,有些尴尬的说:“许道长你闻错了,女孩子来事的时候不会穿那种内裤。”他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条老妇女平时穿的那种,递给许祈:“应该是这条。” 他刚要接,却看到我满脸鄙夷,恼怒的收回手,不搭理我们了。 在屋里转了一圈,许祈站在客厅说道:“这间屋子的风水不好,开门便是卧室,楼道的阴气直冲进来,女人住在这间卧室里久了,会变得很淫.荡......” 我打岔道:“性格跟风水有关系?” 许祈正色道:“你别不相信,有胆子你叫文静试试,这叫穿堂房,每一个人进家都会带一道气流,顺势就进了这间卧室,女儿闺房却人来人往,不淫.荡还贞洁了?你再看这间卧室,房梁下面正对着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力是相互的,顶着屋顶的梁,也要下着压面的床,睡在这张床的人,要么工作压力极大,要么体弱多病,不信你叫文静来试试。” 看来我戳破他嗅内裤的事,彻底惹毛了这死道士,而许祈说完之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问秦风道:“文静不睡这间屋吧?” 秦风冲他比划个大拇指,敬佩道:“许道长真是高人,全被你说着了,住这间卧室的俩女孩就是最先出事的,一个兼职模特,私生活比较混乱,自从搬到这里,她的收入便每况愈下,后来向我借钱,又找同学合租,而第二个女孩是不是体弱还不知道,但她就是在这里生病的!” 许祈皱起眉头,说了句:“问,问问这姑娘以前的身体情况如何!” 秦风琢磨一阵,便挑个号码播出去,随后对我们说,那姑娘平时还可以,前段时间忽然生病。 许祈二话不说,大步走到床位,扎了个马步之后,深吸口气,将一米八的双人木床抬了起来,还气定神闲的说:“看看下面有啥!” 秦风已经呆了,我趴地上一看,告诉他啥也没有。 许祈说这不可能啊,便让我和秦风扛着床,他自己看。 真是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秦风比我高,承担了大部分压力,可一向注意风度的他,扛了不到三秒便哼哼道:“不行了许道长,我快拉裤子了!” 许祈站起来说可以放下了,却又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不满的说,床下那么明显的痕迹,我居然说啥也没有。 积满灰尘的床底,有一块巴掌大的长方形印记,应该是放过什么东西,边上还有些划痕,许祈说:“那姑娘的病是被人催出来的,上面压着房梁,下面摆着小棺材,擎等着她被压进去呢,只是有人赶在咱们之前就把小棺材取走了,小秦,你能不能找个懂这行的人来看看,具体是哪一天取走的!” 这一次,秦风联系了李显,询问的结果就是看不出来,床底下落灰,一天和三天有区别,三天和七天的区别不大,而许祈想知道的就是四天还是八天。 如果是八天前就取走,当时这间屋子里住了三个女孩,如果是三四天,文静没取,生病的女孩出事了,仅剩下另一个女孩,以及房东老头有这里的钥匙。 许祈下了定论:“这间房子的风水不好,积阴,再加上住着四个女孩,那真是阴的没谱了,有没有来过鬼还不能确定,但肯定有人用在暗地里动手脚,我现在必须要知道的就是那两个死去女孩来月事的日子,要么你们去打听,要么......”许祈看向我说:“我教你怎么嗅,你亲自去给我嗅出来,不知道日子,我救不了文静,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死道士,真是个小心眼啊! 双管齐下,秦风想办法询问,不过他说有些困难,一来说不出口,二来打听三个女孩大姨妈的日期,他也不知道和谁打听,文静仅仅住了一个月,还时常去秦风家,肯定不会了如指掌。 而我则钻进卧室里干那变态事,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做到沉浸在内裤中,体会大姨妈的逝去的年华。 快到中午的时候,秦风电话响了,回宿舍的女孩问他去哪里见面,秦风说了间湘菜馆子,那女孩说最近不能吃辣的,秦风脱口而出:“来事了?” 女孩没有否认。 许祈高深莫测的点点头,阴森森的冲我笑起来,说道:“我差不多有点眉目了,徒儿啊,师父送你个好玩的,好好享受吧,嘿嘿,嘿嘿!” 第七十八章 目不能辨 许祈笑的人毛骨悚然,忐忑不安的跟着出门,路上,许祈问秦风,这个女孩的性格如何,是否贪钱。 秦风说了一句让我半天才绕过弯的话:“不贪钱,哪有钱租房子呢?” 许祈说那就好办了,随后转头,又冲我冷笑起来,我心说这死道士该不会要买那女孩新换下来的内裤吧?那味道可冲了! 赶上放学时间,一路上看了许多美女,秦风在学校是红人,来来往往许多人都和他打招呼,都问他身边穿着道袍的许祈是何方神圣,秦风只是微笑着随口答话,不与同学多交流,而我远远的跟着就更没人搭理了。 到了饭馆,便看到一个穿着时髦,可以打六七分的长发女孩独坐着,她看到秦风领着道士赶来,满脸讶异,而许祈却扭头说,让我离得远些,他有话要与那女孩说。 我的小心脏不安分了,扑通扑通的跳着,眼睁睁的看着许祈和那女孩打过招呼后,相谈甚欢,期间,那女孩好几次红着脸偷偷看我,还羞赧的点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商量了什么。 一顿饭吃的好没滋味,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谈完,秦风送那姑娘先走,许祈拉着椅子坐过来,对我说:“徒儿啊,听说你被文静折腾的只起飞,不降落?” 我赶忙说没有,昨天才来北京,在家的时候夜御十女! 许祈一甩袖子,没了好脸色,扬长而去,我追在他身后,等秦风开车将我们接上,许祈要先回宾馆睡午觉,等太阳快下山之后再去找那房东老头。 回了宾馆,我将秦风拉进房间,问他,许祈究竟说什么了? 秦风憋着笑说:“他答应给那丫头一万块钱,让她今晚陪你!” 我瞪圆了眼,随即便激动起来,嗓音尖锐的说:“真的?有这种好事?” 秦风诧异的问我:“你愿意?” 我说孙子才他妈不愿意,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天天在你面前做饭却一口不给你吃,你就明白我现在的痛苦了,只要许祈对文静说,带我去捉鬼,我就有机会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风.骚与热辣。 秦风问我是真傻还是假傻,上午刚把许祈得罪了,他怎么可能在帮我找个妹子,那女孩昨天来事了! 想起这档子事,我有些失落,却还是告诉他:“无所谓,是个妹子就行,我都快被文静折腾疯了,我他妈现在看见你都感觉挺有女人味!” 秦风猛然一惊,急忙后退,靠在墙上说:“你别吓唬我,我会揍你的,实话跟你说吧,许道长准备玩死你,他说鬼上身也不是想上就上,身强体壮的人几乎与戴了开光的佛像差不多,那只鬼应该是趁女孩来事,身子虚弱到极点时,才能压着她们无法醒来,同时让她们霉运当头,方便日后掳走,许道长今晚要你做的,就是跟那女孩亲热,你自己想吧,那鬼来了,发现你在折腾它的目标......” 我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死道士,坏到骨子里了,我就坐等入夜了,看他还能让女孩强暴我啊!” 秦风苦笑道:“你想简单了,他会将一切告之文静,事关女孩的性命,文静也会求你的,于是呢,你在文静与一只鬼的面前,与一位来大姨妈的女孩亲热,我只能说三个字:祝福你!” 一连串恶毒的计划,气得我七窍生烟,想去找许祈理论,却还是压下了,话是虚的,还得要行动,今晚竭尽所能的讨好许祈,总能放我一马。 太阳向西移去,直到快落山了许祈才招呼我们出发,他说自己差不多弄明白了整件事的手法,只是还不知道是谁动手,以及这样做的原因,先去房东老头家看看,清晨与黄昏之际,是最能看出一间屋子是否干净的时候。 然而最终我们也没能赶在黄昏前赶到老头家,因为北京是个拥堵的都市。 房东老头住在京郊的筒子楼里,斑驳的红砖饱受风雨,摇摇欲坠的,许多屋子的门窗都破损,许久没人居住,方圆几公里只有这一栋小楼,背后是废弃的工地,天黑之后,那小楼只有零星的几点灯光,好像黑布上点缀的鬼火,站在楼前便感觉一股压抑和噬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还有三五间亮着灯,我们要找的便是其中一间,走廊的窗户上沾满了油污,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我只好敲门,询问郝大爷是否在家。 屋里传出个苍老的声音说,来了,稍等一下。 又是一阵迟缓的脚步声,每一步,鞋底都在地面上摩擦出很远,等那扇残破的木屋打开后,露出个只到我胸口,缩水了般的矮小老头,赤着脊背却披了一件外套,胸前露出的皮肉上是大片的老人斑。 门一开,便是一股发了霉的腐臭味,我憋住气问他,是不是郝大爷,他点点头却没有看我,这时我才发现,老人的眼窝里黑洞洞,并没有眼珠子。 他问我有什么事,而我们来的路上商量的是假装要买他的房子,此时发现老人是瞎子,许祈便推开我说,我们是孤寡老人救济中心,想了解一下大爷的情况,回去制定个计划。 郝大爷长长的哦了一声,侧身迎我们进去,还一个劲的说政府好,政府关心老百姓。 屋里还算干净,但那老人身上特有的气味却怎么也掩不住,不大的两间屋子充作客厅与卧室,郝大爷招呼我们坐下,又摸着墙,奔那柜子上的暖壶去了,我心里酸酸的,赶忙劝他不要忙活,我们坐一会就走了。 郝大爷循声扭头,咧开嘴笑了:“小伙子心肠不错,不过倒水待客是最基本的礼貌,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给你们倒三杯水,累不死的!” 秦风去帮忙,许祈探头看了看,便问他,家里就一个人么? 郝大爷说是,许祈又说:“我看里屋还有人坐着呢!” “你说那个呀,你等等。”他踱步进屋,没一会抱着个木偶人出来,与他差不多高,他抱起来很费劲,却笑得很欢心,随后将木偶人立在我们面前说:“这是我老伴,你们给看看漂亮不!” 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原本我还想摸摸,可他一说是老伴又下不去手了,简单看了看,是个女人模样的木偶人,胸和腰都凸显出来,只是那张脸怎么也不像老太太,但也看不出又多漂亮,我就问他,为什么拿木偶人当老伴? 许祈拍我一巴掌,嫌我多嘴。 倒是郝大爷不介意,说道:“一个人太闷了,就拜托邻居捡了块木料,我想着老伴的模样刻的,只是眼瞎了,也不知道刻得好不好,小伙子你帮我瞧瞧嘛,到底行不行?” 我笑道:“大爷还有颗年轻的心嘛,这不是老伴,是小媳妇。” 秦风也掐我一把,嫌我多嘴,我心说人家大爷一个人无聊,我陪他说说话怎么了,好像就他俩心肠好似的! 郝大爷叹口气,无奈道:“没办法,我这双眼睛瞎了几十年,只记得老伴年轻时候的模样了,小伙子,我刻得到底怎么样,是个漂亮媳妇不?”说到这里,老人低下头,有些害羞又有些调皮的说:“一个人太闷,晚上我都抱着老伴睡觉,要是不好看,我可就吃亏了!” 我说漂亮,大爷手艺真好,不过您现在还有那方面需求嘛,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送您一个娃娃,一比一仿真版,手感...... 话没说完就被许祈按住了嘴,他满脸尴尬的对郝大爷说,年轻人不懂事,说话不过脑子。 许祈掏出五百块钱递给郝大爷说,这是头一个月的,如果老大爷有银行卡,就把卡号告我们,没有的话,每月派人送钱来。 郝大爷说,倒是有卡,但是取钱不方便,如果政府方便的话,也不用送钱,每月送点菜叶子和糙米就行了,他一个人也吃不多。 我和秦风都湿了眼,他掏出一叠钱却被许祈用眼神阻止了,我们是假装调查家庭情况,这时候留下几千块,几乎是告诉郝大爷,我们是冒牌货。 又说了几句保重身体的废话,我们便起身告辞,郝大爷非要带着老伴送送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只好任他一只手摸墙,另一只手拖着木偶人,蹒跚的将我们送到门口,却没有回屋,站在原地朝着面前挥手,即便我们已经不再那里了。 下楼之后,许祈说郝大爷家里很干净,而且他虽然眼瞎,可气色还不错,不会是经常与鬼打交道的,看来在背后使坏的另有其人。 坐进车里,抬头仍能看到那昏黄灯光笼罩的两个矮小身影,郝大爷仍搂着老板,站在走廊里向前方挥手,我叹口气说,太他妈可怜了。 许祈说是啊,老无所依最让人同情,我也没有孩子,等老了就难过喽,不过这老爷子真惨,眼睛也看不到,咋生活...... 许祈的身子震了一下,猛地转身趴在车窗上,很是震惊的说:“他是瞎子,可咱们去之前,他家的灯就已经亮了?!” 第七十九章 骗靴之术 马后炮什么人?就是我和秦风这种! 许祈话音刚落,秦风就拍着大腿说自己刚刚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想来,就是那老头家里亮灯的缘故。 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何须点灯照亮? 而他仍在三楼的走廊里,目视远方,自顾自的与人招手送别,忽然间,我心里涌起一股无所依凭的恐慌,感觉郝大爷并不是向我们招手,而是冲着夜幕中,飘然远去的某些东西? 许祈趴在车窗前,盯紧了三楼那矮小的身影,我问他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许祈摇头,让秦风开车回家,仅凭一盏不该亮的电灯,并不能说明郝大爷与这件事有关,上去也无话可说,而且与那女孩说好了晚上见面,若是去晚,搞不好又一位花季少女要殒命。 想到那打扮时尚的姑娘和许祈的安排,我小腹微微燥热,赶忙问许祈,是否需要捏肩捶腿的服务。 他端坐着,老神在在道:“请勿溜须拍马!” 我说师父你别逗了,咱俩啥关系呀,你什么为人我还不清楚么?不会坑我!人家姑娘也不是出来卖的,哪可能任你三言两语,就答应跟我上.床,你是吓唬我的,对吧? 许祈笑了笑,说道:“我还真没吓唬你,今天夜里你必须要与那姑娘谈情说爱一番,至于你准备对她做点什么,那就是你情她愿的事,师父不拦着,不过师父会在后面跟着,看看今夜究竟会出什么事!” 整件事情都是李显的分析,他将那些照片按日期归类,前两个女孩都是为期三天的自拍里出现另一个人的痕迹,随后是连续三个晚上,熟睡着被人威胁,最后被人掳走录下视频,而第三个女孩有些特殊,第二个离开之后,她在那间房子里睡了一夜便回到学校,手机到了秦风和李显手中,照片在这里中断,但从前两个的周期分析,今天夜里就轮到她出事了。 许祈不懂美颜手机,也不知道什么叫曝光补偿,但他也发现那女孩的病情是被人用坏风水,硬生生给逼出来的,别说最后一个目标是文静,就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也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他今天中午,叫秦风配合着演了一场戏。 不是秦风说的那样,这小子中午专门恶心我才编的假话。 但也八.九不离十,许祈对她说我是文静的表哥,看过那女孩的照片所以心生爱慕,这一次是跑来表白的,只是我脸皮薄,所以托师父替我张口,秦风在一旁说两句好话,那女孩半推半就的答应晚上跟我约会。 最关键的还是许祈给她算了一卦,一条能把死人说活的神棍舌头,将女孩哄的团团转,说什么她与我是天作之合,结婚以后啥也不干,往家里一坐就能捡钱的最佳姻缘。 车在学校门口停下,名叫小玲的姑娘打扮的十分性感,许祈说路已经帮我铺好了,一会与小玲打个招呼,就带着她招摇过市,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在背后捣乱的到底是人是鬼,反正让人们看到我俩在一起就行,然后去偏僻的地方,给那坏家伙下手的机会。 我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引蛇出洞的事,但与陌生的女孩谈情说爱却有些尴尬,向秦风讨教几招才溜下车,强装镇定的走到小玲旁边,她仍拎着包,探着脖子四处张望,我清咳两声,小玲扭头看到我,脸蛋顿时有些羞红,低下头小声问了句好。 确实不知道聊些什么,正好都没有吃晚饭,便由她领着去了不远处的饭店,一路上碰到许多学生与她打招呼,几个同学开玩笑问她,我是不是男朋友,小玲不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吃饭期间,她说几句文静的事情,偶尔又问问我的情况。 听说我暂时没工作,她就不吭声了,后来问许祈,我说那是我师父,管着龙虎山道观的产业,小玲又来了兴致,还问我吃完饭要不要去她家坐一坐。 第一个女孩子就是夜里在家消失的,去她家倒是个引蛇出洞的好办法,只是到时房门一闭,万一钻出来个鬼把我毒打一顿,许祈也毫不知情,就想先跟他商量一下,便对小玲说去趟卫生间,可谁知刚刚起身,秦风便打过电话,语气慌张的叫我赶紧出去,文静出事了。 我脑袋一懵,顾不得小玲在场,赶忙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祈可是说过,那大妈有能力保护文静。 秦风对我说,刚刚许祈让他联系文静,就说晚点过去接她,稍安勿躁,可文静的手机却打不通,只好与大妈联系,那大妈说,文静十分钟之前接了个电话,说是我到了楼下,让她下去一趟。 原本就说好了天黑去接她,大妈也没多心,便任她出门了,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大妈找不到人,正准备联系我们呢。 我扔下两百块钱,没跟小玲多说便匆匆跑了出去,秦风在饭店门口等着,领我上车之后,便看到许祈愁眉不展,不等我问,他急忙说道:“小秦开车,去我朋友那里取些东西,王震你别担心,我一定把文静救回来!” 我心急如焚,不停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小玲安然无恙,文静却出了意外! 许祈说不出个一二三,他就是听我们说了情况,这才跟在小玲身边加以保护,想要揪出那个恶棍,既然文静出事,那就是李显的分析出了差错。 抢过秦风的手机,拨打李显的电话,他迷迷糊糊的喂了一声,我质问道:“显哥你说的那些到底对不对啊?怎么第三个女孩还没失踪,反倒是我妹妹被人带走了?” 李显来了精神,让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我刚刚讲到文静收到短信,他便冷笑着打断,反倒质问起我来:“你们是猪脑子吧?我是不是对你们说过,做出这件事的人很可能在针对你妹妹,就是要引起她的恐慌?只是你妹妹一直没有察觉,所以有了前两个牺牲品,现在你们来了,代表你妹妹察觉了,是不是就该越过第三个,直接对她动手?” 一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此时也来不及后悔,只好再向李显求助,让他帮着分析一下,文静可能被带到了哪里。 李显怪叫道:“你真逗,谁带走的你问谁去呀,我又不是神仙!” 连他也帮不上忙,那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了,茫茫的北京城里寻找一个女孩,尤其是被一条恶棍带走,即便找到了,也不知道会被摧残成什么模样,我只感觉一阵心绞,许祈在旁安慰,让我不要担心,先去朋友那里取点东西,他有办法找到文静。 我对李显说了句谢谢,正要挂机,他问我,我的师父有没有赶来。 我说来了,就在旁边,李显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有话对他说,如果他愿意帮我,我可以帮你们找人。” 许祈听到了这句,接过电话报了名号,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啥,整整过了五分钟,许祈才嗯嗯几声,说是这件事有些困难,时间拖得太久了,涉及的范围也太广,但只要他能帮着救回文静,许祈愿意勉力一试。 随后,许祈按下免提,李显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郑重:“王震,每一桩阴谋的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你们遇到的就是一桩阴谋,我不了解你们也就无法给出答案,但可以给你们指条路,昨天晚上我就在想,整件事与你妹妹究竟有什么关系!” 李显说,发现那恶棍最后的目标也许是文静之后,要考虑的就是他为什么要引起文静的恐慌,他有两个想法,一是那恶棍认为处于恐惧中的女孩子,欺负起来更过瘾,就像猫吃老鼠之前先要戏耍一番。 第二则是恶棍有其他目的。 事到如今,答案依然没有揭晓,我们始终将文静蒙在鼓里,她没有恐慌便被带走,但有可能是恶棍发现我们的存在,担心再不下手便没有机会,所以提前动手。 但如果是第二点,那就很好解释了,他要引起的并不是文静本身的恐慌,而是希望通过她引来我们,再一步步引入圈套。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了一个事实,就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这就是李显的推论,他让我们想想自己的仇人中,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有哪些人。 第八十章 京郊断龙局 我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 刘为民! 不论哪一个刘为民,都有这样的能力。 挂机之后,我和许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答案,许祈吸着凉气,嘀咕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呢?没理由呀,别说搞这么一连串的动作,他给你打个电话,随便威胁两句,你小子还不得跑过来跪地求饶?” 秦风听不懂,问我们在说啥。 跟着我们忙前忙后,也不好意思瞒着他,我组织一下语言说道:“我认识两个老大爷,每天神神神叨叨,好像在利用我做某些事情,关键这俩大爷捏死我就像捏死蚂蚁那么简单,如果有用我的地方,根本不用搞这么多麻烦事,指着火坑让我跳,我也得硬着头皮跳进去。” 秦风说怎么会有这种人,简直没有王法了。 我说王法管不了人家,人家是玩鬼的。 秦风不吭声了,闷头开车,过了好一会,忽然说道:“也就说你们现在怀疑这俩老大爷在背后动手?” 我说对,秦风又问:“他俩在利用你,但表面上仍惺惺作态的装好人?” 我说没错,秦风还问:“能联系上么?他俩有多牛逼啊?” 我说能联系上一个,至于他俩的本事......把我师父和李显绑一起,再乘以一百吧! 秦风拍着方向盘说:“那就简单了,既然他在你面前装好人,一定会帮忙找文静,你再说自己没了文静也不想活,他想利用你,肯定不会让你出事,是他抓的,得给咱还回来,不是他抓的,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是个好主意,我抓着手机看向许祈,可他却摇摇头,无奈道:“你们就是听话不听音,那李显都说了有人等着咱们跳圈套,如果是道协那位做的,找他帮忙,他会连门牙都笑掉,都不用等,直接把死路指给咱们!” 我说,只要他满意,只要他肯放了文静,我无所谓。 许祈说我关心则乱,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我说不乱才他妈的邪门了,你得想想文静落到什么人手里,那他妈简直就是畜生,变态,这时候你让我冷静,除非我毫无人性。 秦风在一旁帮腔说,就算不联系老大爷,起码也要报警,否则就我们三个人,撒到北京城里连个影都看不见,遑论找人? 许祈依旧劝阻说,文静失踪不到一小时,怎么向警察解释?把那些视频照片当做证据让他们立案?最先进去的就是我们三个,交代清楚之后,别说文静早被糟蹋,估计尸体都被轮上一万遍了。 一听这话,我鼻子里一股酸劲,忍不住的想掉眼泪,我那小表妹老老实实,从不招惹别人,怎么就三番四次的被恶人恶鬼欺负?这尼玛挑软柿子捏也轮着来吧?难道全中国就她一个软柿子啊! 许祈一直说自己有办法找到文静,我以为是安慰的话,可到了他那大妈朋友家,许祈第一句话便是:“把你家老头留下的东西拿出来,我要找人!” 大妈四十来岁,上午只是在车里远远的看了一眼,此时见到,是个挺富态的女人,一口北京腔调,风风火火的性子,迎我们进门之后,就一个劲说自己大意了,要是文静出了意外,她难辞其咎。 说老实话,我心里还真有些埋怨她,许祈都说了,可能有鬼缠着文静,白天里托她招呼一下,即便文静说我来接了,她也应该送到楼下吧?怎么能让文静一个人出门呢! 大妈取出一个包袱,里面乱七八糟的,罗盘,念珠,佛像佛教,道士和尚的装备一应俱全,许祈摆弄着,大妈坐我边上没口子的道歉,仔细听来,这件事确实让人无奈,骗走文静的鬼或人简直不要脸到极点。 也许是障眼法之类的骗术,总之文静确信打电话的人是我,我说来接她了,为了感谢大妈的照顾,捎了点礼品,一个人拿不上去,叫文静下来搭把手。 文静不疑有他,穿衣服下楼,原本大妈要跟着去,可文静说了几句话,大妈就不好意思了,帮着别人往自己家搬礼品,委实难看,谁也想不到恶棍就是利用人情世故这一点,掳着文静扬长而去。 大妈的老公生前是一名在家居士,除了念念佛经,平日里也喜欢研究道教,积年累月的倒是攒了一些东西,而许祈不明情况,这一趟过来只带了一柄剑,砍人还行,找人就没用了,他便在大妈老公的遗物中翻找,最后挑出罗盘,黄纸,又让我下楼揪了几根枯草,嘀嘀咕咕的念起经来。 许祈问了文静的生日,掐算之后用朱砂写在黄纸上,又割破我的手指,在装着清水的碗中挤了几滴,随后含在口里,也不知道是漱口还是要说话,只听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过后,尽数喷向黄纸,那红色的生辰八字扩撒开来,许祈揉成团握在手里,掐出个奇怪的手势,再次念叨着什么。 短短两三分钟,那团黄纸已经干了,烧成灰烬之后,许祈用枯草抱着纸灰,娴熟的扎个草人立在那罗盘上,我就眼睁睁的看着静止不动的罗盘,疯狂的转动起来,最后指在草人相反的方向,许祈扭头看了看,喝道:“咱们走,开车去北边。” 大妈想跟着帮忙,许祈却说她去了也没用,带着我们大道向北,疾驰一个多小时,罗盘上的指针偏了偏,许祈又让秦风拐弯,七拐八绕的,始终按那罗盘指示的方向走。 我问他,这玩意准不准啊?真能找到文静么? 许祈傲然道:“当然能,罗盘勘测风水阴阳,而人又是阴阳调和,有了生辰八字,又有你俩的血脉联系,找到她不成问题,师父用的只是小术,高深的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某人的下落,我师父,你师祖,甚至能用圆光术让你亲眼看到文静是如何离去又去了哪里,只要发生过的事情,全可以用圆光术再现,当然也要考虑施术人的道行,你要看诸葛亮玩女人的场景,估计他刚开坛,就被诸葛亮拉去阴间谈心了!” 秦风希冀的问他,什么时候把这招教给徒弟? 许祈没好气道:“别瞎想了,圆光术不是学出来而是传下来的,等我师父快挂的时候才能将圆光术传给我,他不传,我学不会,至于王震就等我快挂的那一天吧,而且据我所知,每一个会圆光术的人,充其量也就帮别人找找钱包,看看婆娘有没有偷汉子,你俩想靠这个发财?做梦去吧!” 当初见刘为民抓鬼,用的东西粗鄙不堪,总感觉阴森森的,倒是许祈这一番施为很是神奇,让我大开眼界,也有了三分救出文静的信心,可好心情没有持续五分钟,秦风开车压过一块大石头,颠簸两下,罗盘上的草人掉地,捡起来再放上去后,指针却不再指路。 赶路一个多小时,已经快要开出北京,如今在一条黑漆漆的柏油路上,十几米宽,路两边栽着粗壮的柳树,毫无人烟,一眼望不到头的苍茫野地。 许祈让秦风停车,接连摆弄着罗盘与草人,却怎么也没有当初的效用,我看看四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师父,是不是找错了?文静怎么会来这里?” “不可能会出错,罗盘带咱们过来的。”许祈跳下车比划几下,不得不放弃,他转着圈看了看,也与我一般起疑:“是啊,那家伙把文静绑到这里来做什么?打野战也没必要跑这么远吧?” 我被他气得差点吐血,忍不住怒吼道:“别愣着啊,赶紧想办法,再耽误下去,文静真被糟蹋了!” 许祈让我冷静,他想了想,便从车里拿出古剑,让秦风将车开到有路灯的地方,等电话再来接我们,随后,许祈再一次重演大妈家的那一套动作,只是没了朱砂,完全是用我的血写出八字,我焦急不安的等待着,直到那罗盘轻轻颤动,重新指出方向,终于松了口气。 而许祈依然纳闷,他说不应该这样,只要草人不染上污秽的东西就不可能失去效用。 我问他要不要叫秦风回来,许祈说四处找找,也许就在附近,那罗盘不能指示精准,所以出了变故。 夜风凛冽,微微摇动的树叶所发出的轻微响动,总让我感觉身后有人跟随我的脚步,揪进了许祈的袖子时不时回头看看,而他左手平端罗盘,右手抓着古剑,全神贯注。 最开始是顺着马路直走,几百米后罗盘转了九十度,许祈带我穿过几排柳树,进入道边的野地之中,七零八落的散着些许没有墓碑的坟包,枯草遍地,就这样走了几分钟,罗盘又一百八十度转弯,我俩原路返回,穿过柏油路进到另一边的野地。 又是十几分钟,罗盘转动一百八十度,再次回到马路上,我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说师父,这尼玛根本就是原地踏步啊! 许祈愁苦道:“我觉得也是,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时间悄无声息的溜走,文静已经消失三个多小时,该发生的应该已经发生了,我现在不奢求能找到完璧无瑕的表妹,只要她还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来的路上许祈还信心十足,此时也蔫吧了,我心头渐渐烦躁起来,等了等,见他还是没有办法,便要给道协的刘为民打电话。 掏出手机一看,顿时气得发疯,这条破路没有路灯不说,居然连信号都没有。 狠狠瞪了许祈一眼,我说你出的好主意,叫秦风先走,现在咱们怎么联系他? 许祈看自己的手机也没有信号,愁眉苦脸道:“这他妈是哪啊?这是北京么?!” 我说这是杨墩村东南路,路上我看了一眼路标,你赶紧想办法把秦风叫回来,否则文静连命都没了。 许祈搔着脸蛋说:“杨墩庄东南路?挺熟悉的,在哪听过呢?” 我跳着脚大骂:“这时候了还他妈回忆呢?老子表妹要挂了!” 话音刚落,许祈不知道想到什么,惊得罗盘掉地,犹如被掐着脖子的公鸡一般尖叫起来:“杨墩庄?我的老天爷呀,京郊断龙局?快跑,咱们快跑,否则就他妈跑不出去了!” 仿佛是呼应许祈的惊骇,掉在地上的罗盘疯狂转动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起飞了! 第八十一章 举杯浇愁浇出鬼 许祈疯了,黑漆漆的夜幕下,脸色苍白的好似糊了纸,连罗盘也顾不得,抓起我的手腕拖着跑,没几步呢,索性将我扛在肩头,夺命狂奔。 他是练过的人,即便扛着我,也比我一人的速度快,想叫他放我下来,却被颠得说不出话,小腹被他消瘦的肩膀硌得慌,胃里风卷云涌,没两下便哇哇大吐起来,可许祈非但没停步,反而更加卖命的狂奔,等我把胃里的酸水吐尽,快要昏厥过去时,他终于停下步子,将我放下后,询问有没有事。 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好像在地狱中承受煎熬,甚至连跑了多远都不知道,此时看人都有重影,视网膜都快被颠掉了! 许祈满头大汗,很谨慎的环视四周,又要扛起我飞奔,我拼着最后的力气让他一个人走,不用管我,我宁可留在这被鬼杀,也不能被他颠散全身的骨头而死。 在我额头上摸了摸,许祈叹息道:“应该没啥事了,这他娘的,吓死贫道了,幸好跑的快,幸好没有深入,否则你小子就闯下弥天大祸,将来下了地府,十八层地狱肯定没你的份儿,得他娘的专门给你刨出个第十九层!” 喘了几口粗气,我勉力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祈面露难色,却还是咬着牙对我说:“王震,是我徒弟才跟你说的,你可别传出去,否则就把牢底坐穿了,你知道这条路上为什么没有路灯么?” 我没搭理他,一股脑说完多好?我哪还有劲配合他听故事! 即便没有第三个人,许祈依然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告诉你啊,一旦打起仗来,领导和重要物资就会从这条路上撤退,当然像这样的路不止一条,七七八八的将京城围了起来,我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条,只是听说过,这些路连起来是一条盘龙图案,但这可不是为了好看,你猜猜是为啥?” 我说你要说就说,我没时间陪你绕弯子。 许祈尴尬道:“师父也是想给你讲点基础知识。” 我说改天再讲,先救文静。 救人如救火,许祈却不忙不忙的说起来:“元明清三朝在这里定都,民国用了几年,还有咱们现在,往远了说,乱七八糟的大国小国,在这里定都的也有不少,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这里盘着龙脉,但这不是秘密,师父告你个大秘密,建国之初的时候,时局可不稳呐,海那面的人时刻准备打回来,于是有高人勘测龙脉走向,在上面修了路,合起来就是京郊断龙局,你知道为啥叫断龙局不?” 我爬起来要走,许祈赶忙拉住,说道:“真到了京师被占领那一天,只要一个引子,轰隆隆响成一片,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我说我不管这些,没兴趣听秘密,我要救文静呢! 许祈抱怨道:“你咋就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呢,这里有龙脉,一山都不容二虎,难道一路能容两龙?我刚刚才明白那李显的意思,抓走文静的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就是要把你引到这里呀,你忘记在官赐村的时候,刘为民对你做了什么事?” 脑中电光一闪,我惊叫起来:“我草,这么歹毒?可你不是说那龙脉只是在我的身子里转了一圈嘛?而且我的身子还在龙虎山呢!” 许祈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的说:“关于这个吧,一切都是师父猜的,师父连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怪物都不能确定,更不敢确定那刘为民做了什么,但假如你是活生生的人,身子里又伏着一小截龙脉,你再向里走,有死无生的结局!” 我骂道:“这个挨千刀的刘老头,一定是他搞出这档子事,妈的,死就死吧,也许我死了他就会放过文静,师父你赶紧走,免得一会伤到你。” 听我这样说,刚才上蹿下跳好像猴子那样讲故事的许祈忽然冷了脸,缓缓直起腰,坚定又漠然的说:“别说是一个文静,就算你全家在里面快被火烧死,我也不可能让你过去,这不是你一条命的事啊徒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若是真被你搞得潜龙腾天,那你就罪孽深重了。” 我急的怒火攻心,问他,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文静去死? 许祈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退一万步讲,即便师父陪你过去,万一你激怒龙脉,搞出个地震山塌,一样会要了文静的命。” 我说你退一万步,怎么不退到不会出事呢?刘为民吃饱了撑的啊,这种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他要真想让我搞出个山灾水患,何必用这种方式,说一句,我不死就要文静死,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无论我怎样劝说,许祈始终摇头不允,诚然我说的有理,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率,他就不敢赌。 说不过打不过,除了好言相求再没有其他没有办法,可许祈油盐不进,哪怕我跪下磕头都不松口,最后,他犹犹豫豫的说了一个办法:“徒儿啊,你这样做,师父心里也不好受,其实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未必能找得到文静,如果你执意要去看看,不如这样吧,你回去,师父替你去!” 我说行,爬起来就要离开,可许祈却犹豫道:“你不会趁师父不在,偷偷溜进去吧?” 我说你别啰嗦了,我连人都打不过,更别说从鬼手里救人,你赶紧去看看,是生是死给我个消息。 再三确定我不会跟上,许祈便提起下摆,飞快的跑进黑暗之中,其实我确实有股子跟在后面的冲动,只是知道自己去了也没用,只好狠心作罢。 一个人走在没有尽头的夜路上,心乱如麻,杂七杂八的想到许多事情,最让我悔恨的就是昨天夜里,贱人就是矫情,如果文静再也回不到我身边,只能空留遗憾。 我记得秦风在这条没有路灯的马路上高速奔驰了十几分钟,而许祈却让他等在有路灯的地方,我估计天亮之前是别想碰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传来一束灯光,扭头看去时,一辆黑色奥迪车已经在我身边停下,车窗里探出个大光头,是个满脸剽悍,脖子里挂着金链子的男人,一口京片子,粗声粗气的问我:“哥们,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找鬼呢?” 不等我回答,他便招手说:“上车吧,要去哪我捎你一程!” 黑压压的马路上依然没有许祈的身影,我便上了这哥们的车,准备找到秦风再来接许祈,坐下后,我道了谢,光头男便喋喋不休的问起来,而且根本不用我回话,自己问了自己答,整个一话痨。 几分钟后,他歪头看我一眼,问道:“咋啦哥们,心情不好?” 我苦笑两声,点点头,他则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在我膝头轻拍:“哥懂,因为女人不是?十年前哥开大车,喜欢的女人不喜欢我,如今哥开着奥迪,以为会有女人喜欢,哥却发现不需要她们喜欢了,成吧,哥今晚也是出来找乐子的,带弟弟潇洒一晚上去!” 我正要拒绝,他却欢呼一声:“喝他个一醉方休!” 喝酒么?此时此刻,我确实想灌醉自己。 到了有路灯的地方,便看到秦风的越野车停在路边,我让光头男稍等,下车走了过去。 他趴在方向盘上睡觉,我拍拍玻璃,他猛然惊醒,张口便问我什么情况,我深深叹口气,不想说太多:“师父找文静去了,我要喝酒,你去不去?” 秦风惊讶道:“这个时候,你去喝酒?” 心里委屈,鼻子里酸酸的,我告诉他,文静也许救不回来了,秦风顿时瞪大了眼,脱口而出:“天呐,落进那种人手里......” 秦风所说的惨状在我脑中冒了出来,强忍着的泪水汹涌而出,秦风赶忙安慰,而那光头男也走过来,咋咋呼呼的说:“哥们,你朋友咋哭了?多大点事啊,跟哥哥喝酒去,一醉解千愁!” 秦风看向我,我点了点头,他便将我推上车,跟在光头男后面,赶到一间灯红酒绿的场所。 夜已深,歌厅里客人不多,沙发上坐着十几个姿容俏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光头男熟门熟路的与老板打了招呼,便带我们进包间,没一会,那些女人进来,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秦风还要开车,我只好自己灌自己。 一番觥筹交错,光头男五音不全,却来来回回的唱着忘情水,耳边还有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总之晕头转向后,不要那女孩扶着,踉跄到厕所放水,上下齐放,边吐边尿。 正放的欢脱,手机响了,却不是我希冀又畏惧的许祈,而是秦风打来的。 蹲在地上干呕,抽空子按下接听,秦风便问我在哪。 我说在厕所,他愣了愣,一阵脚步声,随后问道:“没有呀?你到底在哪?” 我说包间的厕所,马上就出去了。 秦风的语气更加诧异:“什么包间?你到底在哪呢!” 我说你在哪呢? 秦风说在家。 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变得模糊,我正要问他在哪个家,便听到吱呀一声,厕所的门开了,秦风走到我身后,满脸微笑的问道:“在给谁打电话?” 我愣了,看看他,又看看手机屏幕上,大喇喇的秦风二字,听筒中,仍传来喂喂的叫声。 第八十二章 皮影戏 面前有个秦风,电话的另一端还有一个,我微微发怔之后,一股凉意从脚底蹿到天灵盖,胃里的酒液化成冷汗从脊背冒出,凉飕飕一片,秦风认真的看着我,问我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有些慌乱,紧张兮兮的问了他,是么? 随后挂断手机,搓搓脸,免得被他看出端倪,而秦风也表现的很正常,自顾自的嘘嘘起来,还让我少喝点酒,差不多发泄一下,就回家休息吧。 刚刚我以为眼前的秦风是鬼,可听他话里的意思又不太像,我便试探道:“要是回家的话,你送我不?” 秦风哭笑不得:“不然呢?你走回去?” 我哦了一声,便让他先出去,我还要再吐一阵子。 如果这个秦风没有问题,那给我打电话的就是鬼?可他给我打电话干嘛?! 仔细想来,我还真没有与鬼打过交道,文静被抓走的那次,始终与我交流的是尤勿,李大壮变成他的模样,不到最后关头根本无法区分。 还有我家楼上的老太太,她肯定是鬼,可我俩做邻居的一年里,她与普通人毫无区别。 如今又冒出两个秦风,我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但李显曾说过,鬼是人变的,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抱有目的,绝不会闲的蛋疼到陪我唱歌,更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打个电话。 不论他俩谁是鬼,反正我不能让他的目的达成。 自己想不明白,许祈的电话打不通,再三犹豫之后,我打给了道协的刘为民。 没响几声便接通了,他的声音很疲惫,嗓子微微沙哑,问我有什么事情。 我说您知道我是谁么? 他说难道不是王震? 于是我便问他,上一个电话之后,为什么始终不再与我联系。 刘为民叹口气,反倒跟我抱怨起来:“忙啊,忙的焦头烂额,不知道哪冒出来一伙鼠辈,居然打起了京郊断龙......”我眉头一跳,正要发问,刘为民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听清我说啥吧?金角端隆是个商场,里面有许多值钱的东西,前几天差点被人打劫,现在的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不知道他是无意间说漏嘴,还是故意在我面前提起,而我需要的就是他给个解释,为什么这几天不与我联系的解释,这样我就能强迫自己相信他。 我说老爷子跟你说个事,我到北京了,现在出了点问题,我和一位朋友唱歌,但是又冒出来一个他给我打电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刘为民缓缓说道:“见鬼了?又是这种迷人眼的小把戏,你在哪里,我派人去找你。” 我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哪个是鬼,你最好派出两伙人,去我朋友家里看一看,我怕他女朋友会有危险,还有个事,有人冒充我,把我表妹抓走了...... 咬咬牙,我狠心道:“跟你说吧,这事就与那个什么断龙局有关,你也别跟我装了,刚刚我差点把你们的压着龙脉的路给毁掉,你赶紧派人把我表妹救回来,否则我到处乱蹿,总能碰到一条新路,毁了断龙局,把你们都炸上天去。” 我也挺纳闷,明明是向他求救,怎么最后就威胁上人家了! 而道协刘为民却很紧张,急忙问我从哪里听来断龙局的事情。 我说你先别管这个,如果有人要对那玩意下手,那咱们要对付的其实是一伙人,你相信我有毁掉断龙局的能力就好了。 他沉默稍许,问了地址还说会亲自赶过来,让我务必留在原地。 挂机之后,我想藏在厕所不出去,可光头男摇摇晃晃的进来,他喝的脸红脖子粗,倚着门问道:“弟弟,还颓废着呢?走吧,哥带你换个地方潇洒。” 我说不用,我心情挺好,咱就在这里玩会。 光头男淫.笑道:“别呀,这才刚起飞,一会咱按摩去,给你松松骨,顺道让飞机降落。” 拿捏不准这光头男究竟是什么来头,真是越看越可疑,深更半夜,他一个人跑出来寻欢作乐,碰巧就被我遇上,如果我身边的秦风是鬼,那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当下我便告诉他,我还没玩够呢,包间里那么多漂亮妹妹,不能浪费。 光头男大声叫好,勒着我的脖子拖出卫生间,冲着六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吼叫起来:“姑娘们,快陪我兄弟乐呵乐呵。” 刚才光顾着喝酒,也没注意看,此时才发现这六个女孩长的都不错,各有各的风情,但最关键的还是打扮性感,外面秋风萧瑟,屋里却旖旎春色,一条条小纤腰,黑丝腿,看得人心头火起,尤其是光头男吼了一句,她们便将我拖到沙发上,频频劝酒不说,还有的要拿嘴喂我。 上大学的时候跟着秦风与尤勿,我也没少经历这种场合,只要别让我出门,安安稳稳的等着刘为民过来,逢场作戏自然不在话下。 酒是不能喝了,抓过麦克风狂吼起来,虽然我知道自己唱歌确实难听,可现在也顾不上面子,总得装作很忙的样子,免得他们叫我走。 一首豪迈的丢手绢唱完,那六个女孩的脸色都不对了,估计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吧,而我假装盯着屏幕,依旧沉醉在歌声中,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可屏幕黑下去的那一刻,所反射的微弱灯光中,我看到两个很不正常的身影。 秦风和光头男初次见面,刚刚也是各玩各的,并没有多少交流,可我唱歌的这一阵,俩人居然紧贴着坐在一起,全都是挺胸直腰,双手放在膝盖的姿势,面目表情,盯着屏幕中我的倒影。 那一刹那我有些愣神,心底里说不出的古怪,反正就是觉得这俩人有些不对劲,可还没等我再看,屏幕亮起,是我点的下一首歌,丢手绢。 本来就唱的难听,心里装着事之后,唱儿歌都跑调,好不容易撑到结束,屏幕再次暗下去,我定睛一看,却吓得头发根都粗了三圈,头皮一阵酥麻。 这俩人就是薄薄的一层皮,身上连着许多细细的丝线,要不是刚刚有个女孩点烟,打火机将房间照的亮了一些,我根本看不到,而那些丝线连着房顶,有个很模糊的黑影趴在那里,差不多与人的身材相仿,却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人,因为它像只壁虎,牢牢的吸附在房顶上。 秦风和光头男,好像是被丝线牵动的皮影,我背对他们时,皮影也就不需要再表演了。 看到这幅景象之后,我再也唱不下去,可扭头再看,沙发上的人除了满脸呆滞,再没有任何诡异之处,而表情不能说明问题,任何听到我的歌声的人,都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反正我扔下麦克风走过去,还在他俩肩膀上拍了拍,百分百的活人手感,房顶上除了闪烁的灯光,也没有不对劲的。 光头男张了张嘴,很是敬佩的望着我说:“弟弟,别的不说,就凭你唱歌所需要的勇气,哥服!” 我眯着眼看他,又看看秦风,随后说道:“你们先坐,我出去打个电话!” 不能再呆了,我就不应该让刘为民来接,而是想办法溜出去找他! 可秦风却将我一把按住,面带微笑的说:“你要去哪?” 一张阳刚英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以前都觉得他这副表情很真诚,此时却无端恐慌起来,总感觉他那双清澈的眼,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说去给许祈打个电话,问问他回来没有。 秦风却笑道:“你玩吧,我去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总得让你开开心。” 他一招手,无论光头男还是女孩,全都过来将我拉住,七手八脚的按在沙发上,看这架势,是绝不会让我出门了。 第八十三章 无妄之灾 一个光头男,外加六个女孩,如果我强闯出去......但这不是我的作风,我一般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给人家道个歉。 但这件事确实很古怪,趁着光头男咣咣灌酒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刚刚我看到的古怪景象,光头男和秦风应该不是活人,但又不像是鬼,而且这俩怪物把我拉到歌厅,找来六个女孩陪着喝酒玩乐,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难道是打着让我醉死在温柔冢的主意? 就这样揪着心,过了半个多小时,出去打电话的秦风始终没有回来,而那光头男又灌我一瓶酒,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说:“弟弟你在这等一下,哥去车里拿点东西。” 我大喜过望,等他出门后,赶忙打给刘为民。 这个紧要关头,刘为民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不知道那俩怪物搞什么鬼,我却不能坐着等死,偷溜出门想看看光头男去拿什么东西,可原本停在歌厅外的两辆车,全都消失了。 我有些茫然,便问老板,我那俩朋友去了哪里。 老板说一前一后,都走了。 我大吃一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而老板却狐疑的望着我,随即变了一副凶相,问我是不是没钱结账。 我说你别吵,让我静一静,不会少你的钱。 打给许祈,还是无法接通,联系秦风,他很快便接了,张嘴便问我在哪里,为什么刚刚我的手机一直联系不上。 我说你在哪呢?秦风说在家,我又问他,说好了在有路灯的地方等我们,怎么就跑回家了。 秦风解释说,当时他正开着车,女朋友王雨便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在外面找文静,可王雨却说,文静早就回家了。 这个消息让秦风一头雾水,可我和许祈的手机都打不通,他担心王雨也被人拐走,便匆匆赶回去,却没想到文静真的在家,还仿佛没事人似的,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秦风,便问道:“秦哥,我哥没跟你回来么?” 秦风当场就懵了,又问文静怎么回来的。 而文静的解释是:“我哥把我送回来,他说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去找你和许道长了呀!” 随后便是秦风打电话通知,没说清楚,我就匆忙挂掉的结局。 此时我也一头雾水,便让他检查一下,那个文静是不是真的,秦风则反问我,咋检测?脱了衣服,从头到脚的看一遍? 没了言语,我让他赶紧来接我,便挂机了。 古怪,大有古怪,先是有人冒充我将文静接走,却安然无恙的送回家,随后有人假冒秦风,与那光头男合伙将我骗到这里,好喝好玩的招待了一顿......没招待,这俩孙子没结账就跑了,可如此大费周章,显然不是为了骗一顿吃喝。 想到李显的那句话,每一桩阴谋的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我想不出,这样做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秦风赶到时,歌厅老板还跟他打招呼,问他去哪溜了一圈,脸色忽然变得红润了。 赶在秦风问他是不是脑子抽筋之前,我赶紧催他结账,落荒而逃。 钻进车里,秦风便唠叨起来:“平时装的很关心表妹,等她下落不明的时候,你居然跑来k歌了?就你那破锣嗓子,不得唱吐一屋子人?” 说到这句话,就不得不提一下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秦风生日,请了十几个同学吃饭唱歌,我知道自己唱歌难听,去了ktv就缩在角落里装死,酒过三巡之后,才壮着胆子吼了一首。 当时大家都喝高了,尤其是秦风,可他要死不死的,赶在我唱歌的时候忽然就吐了,吐在包间里。 刺鼻的味道,惨不忍睹的场面,勾得其他人阵阵作呕,最后全吐了。 流言蜚语要杀人啊!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就变成我一唱歌就得吐一屋子人,搞得我四年抬不起头。 当下,我便把秦风不知道的事情说了,他也大呼奇怪,联系不到刘为民与许祈,他便让我打给李显,问问他的看法。 夜已深,李显却没有睡觉,却有不堪入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就顺口问了一句,显哥你看片呢? 李显说差不多,他在研究那两个女孩的视频,有些微不足道的新发现。 不再啰嗦,我径直将今晚的经历和盘托出,便等他给个结论,却没想到李显沉思一阵,说道:“线索不够,对你们了解不深,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自己小心吧,有时间叫你师父来找我一趟,只要他一个人来,我差不多知道绑走两个女孩的人,究竟是谁了!” 我问他是谁,李显却说不知道,他仅仅能把握到这个人的一些线索而不是姓名身份,现在说出来也没用。 把李显的话告诉秦风,车里陷入平静,好一会之后,秦风才恨恨的说:“你肯定被尤勿传染了,跟你俩在一起总能遇见这些窝囊事,稀里糊涂的被人耍了一整夜,居然连原因都不知道!” 换了平时,我肯定跟他吵几句,此时却没有心情,尤勿的离去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既有被错怪的恼怒,也有对他的担心,偏偏文静又出了事,我只能先来这里,即便侥幸能活着回去,也不知道尤勿会惹出什么大乱子。 许祈想办法找了他几天,结果便是查无所获,人间蒸发似的,可现在的飞机火车全要实名买票,入住宾馆也要登记,无论许祈还是小枚找的朋友,却连他的影都找不到,这绝不是凭尤勿的本事能做到的,最让人担心的,就是尤勿说,那些帮他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 秦风见我有些失落,便让我不要担心,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找到文静了。 我正要把尤勿的事情说出来,手机却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问他是谁,他说是警察。 虽然在秦风的车里,却依然正襟危坐,毕竟我一小老百姓,总对警察有些胆虚,赶忙问他有什么指示。 警察却念出一串电话号,问我是否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 不熟悉,可在手机里一查,赫然是道协刘为民的电话,我不可思议的问道:“警察同志,难道你们把他抓了?” 警察却说:“他出车祸了,重度昏迷,你是他手机里最后一个联系人,所以找你确定一下身份......” 警察希望我联系刘为民的直系亲属,交流一番后,我让秦风改道,去医院看看这老头到底玩什么鬼把戏。 说好来救我,居然出车祸? 反正我是不相信,刘为民是单手抬起一百多斤棺材盖的人,虽然此刘非彼刘,可他要真被车撞,简直对不起这个名字。 到了医院,一位四十多岁的警察叔叔接我们进去,边走边说,刘为民和另一个小伙子行驶在偏僻道路上,迎面与一辆拉货的大车撞上,大车司机与小伙子当场就没了,幸亏刘为民坐在后排才逃过一劫,警察叔叔还感叹说,这老爷子身体真硬朗,半边身子的肋骨断了一半,居然还能强撑着一口气,不得不佩服他的求生意志。 我趁机问他,刘为民的伤势有没有可能是伪造出来的? 警察却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噎了半天,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讪笑着,他狐疑的盯我说,什么如果知道内情,最好从实招来,否则被他们查出来,吃不了兜着走。 死扛着没说话,警察领我们交了住院费,还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了一眼,高大魁梧的老头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好多管子,确实是伤势颇重的模样,可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一来这场车祸过于凑巧,再一个,我难以相信刘为民会遇到这种事,就好像皇帝吃饭被噎死了一样,滑天下之大稽。 坐在椅子上当着刘为民的家属,时不时还被医生护士使唤,差不多凌晨三点的时候,许祈也打来电话问我们在哪,随后便打车赶来,除了道袍上有我吐过的痕迹,再没有半点凌乱之处,宝剑裹在衣服里,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像只企鹅的模样。 我心情好了许多,便问他有没有找到文静。 许祈沮丧道:“没有。” 我说你肯定找不到,文静早回家了,可你居然消失了五个小时,我找你来捉鬼,结果我又被鬼捉走了。 心情好归心情好,可一想到许祈冷着脸拦在我面前,任由文静送死的事还是忍不住生气。 却没想到许祈也来了脾气,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那你还问我干啥?你存心给我添堵是不?消失五个小时咋啦?你他娘的坐着车,我是凭两条腿跑出那段黑灯瞎火的路,现在你还怪我了?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你等着到了龙虎山,道爷我收拾不死你!” 许祈破天荒的发飙,拉着脸气鼓鼓的模样,像是膨胀了的河豚,即将自爆似的,我递给他一瓶饮料,这死道士还冷哼一声,把脸转过去跟我说:“除非你求我,否则我不喝!” 爱喝不喝,我将饮料放下,不管他听不听,将我遇到光头男,和刘为民出车祸的说了。 许祈果然郑重起来,眼闪精光的琢磨一阵,拍着大腿,满脸怪笑的说:“我差不多知道咋回事了,哈哈,纯粹是无妄之灾啊!” 第八十四章 灭口 精通推理的李显都想不出原因,却被许祈说出了根由。 因为他掌握的信息比较多。 我问他究竟发现了什么,许祈让秦风等在病房外,便拖着我走出医院,一路上窃笑不停,就像只偷了油的瘦老鼠,一看就不是好玩意。 “徒儿,如果我告诉你这场车祸是人为,你能不能想到是谁下的手?” 我说,道协刘为民的仇家? 许祈说这不是废话么,亲家哪能杀他呢? 说罢,他不再卖关子,分析道:“如果师父想害一个人,绝不会用车祸这种拙劣手段,毕竟咱是高人,动起手来风轻云淡,只有一些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才会用这种烟火气极重的法子,你想想,他有这样的仇人么?” 我说你再问点高难度的,我连他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他有什么仇人。 许祈却说:“你应该知道,因为他的仇人是利用了你,才将那老头调出来制造一场车祸,你是引蛇出洞的引子,说明他们知晓你与刘为民的关系,可你俩有什么关系呢?有鸡毛关系,一把火就烧没了,但另一个刘为民则不然,你给为师说过,有人见过你俩在一起,而你当时对他言听计从。” 我不耐烦道:“别啰嗦,直说吧!” 许祈一巴掌抽的我转了个圈,佯怒道:“啥叫啰嗦?咋跟师父说话呢?我真不该收你这种野孩子当徒弟,要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哪会这样没大没小!”自顾自的生了一阵闷气,许祈又偷笑起来:“你忘记岭南季家了?还有你来我忘,这肯定是他们动手报复的呀!” 许祈的话让我脑中浮现一副画面,官赐村里,繁星点点的夜,一个满身血污,步履蹒跚却神色坚毅的走向我们的男孩,清秀的娃娃脸,却用黑布蒙上了双眼。 他叫庄深海,站都站不稳,却歇斯底里的向刘为民发下誓言,要将他的模样印在脑海中,穷尽毕生也要找到他,杀掉他。 当时刘为民不屑一顾,只说他眼珠子都没了,拿什么看? 听他俩话里的意思,刘为民把庄深海的同伴干掉,还挖了他的眼珠子? 这样说来,他确实有报复的理由,再结合许祈的分析,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也就说那两家的人凭借刘为民的身份和容貌找了过来,利用我,引出道协的刘为民,实施报复?” 许祈点头说道:“肯定是,这种手段根本是黑蛇会的把戏,以刘为民道协副会长的身份绝不会与那些人结仇,只能是季家,你来我忘,这两个黑不黑,白不白的团伙。” 虽然很不厚道,可我还是笑出声了,那天夜里刘为民问庄深海有什么事,他怎么回答来着? 满是血腥气的说:“我来看看你,记住你的脸,免得以后报仇时,杀错了人。” 到头来,他还是找错人了。 结合李显的推论,许祈的分析倒是合情合理,道协刘为民虽然没有保镖重重,却也算是个大人物,于是他们先利用文静将我引来,再让我向刘为民求救,以便半路截杀,所以掳走文静的原因并不是对她下手,只是为了让我慌张起来。 长舒口气,我拍拍许祈的肩膀说:“师父,这下咱就安心了。” 许祈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干脆利落的翻身一扭,直到我喊疼才松手,恼怒道:“既然拜了师就有拜师的规矩,以后放尊重点,拿我当你爹一样对待,你会那样拍你爹的肩膀?” 我揉着胳膊说,你把我逐出师门吧,我跟你做好朋友。 许祈冷笑道:“逐出师门?可以呀,你把玄升内教经的戒律犯上一条,不但逐出师门,我还送你归西呢,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你的名字已经在名道观名册上,生死观里的人,死是观里的鬼,杀了你有些夸张,但我打断你的四肢,国家也只会当我清理师门,懂不?” 感觉自己进了贼窝似的,不由得担心起未来。 许祈继续冷笑:“安心?你想的美,你是不是认为那伙人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只是针对刘为民?且不说两个下落不明的女孩,光今天夜里就没了两条人命,这事能善了?而且在官赐村的时候,哪个不知道你与刘为民相交甚密?我记得你说过,他派五个汉子帮你打架,有这事吧?如果那两伙人要报仇,凭他们心狠手辣的个性,会仅仅让你虚惊一场?” 这番话让我的心再次沉入谷底,可还有个疑问,便说道:“如果他们将我也算进去,为什么不对文静下手,又让我平安离开呢?” 许祈说不知道,但他认准一个道理,挣扎在生死线的人,既不把人命当回事,同时也有很大的心里压力,虐杀个把人是常有的事,文静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别说在他们手里转了一圈,就算路上遇到也难说会不会出事,而且还有两个女孩的前车之鉴,已经开了杀戒,不多文静一人。 “保不齐,文静又出事了?”许祈仰着头,胡言乱语:“回到家里的又是魂儿,身子又没有了?” 我连呸三声,说他是个乌鸦嘴,但不得不因他的话而揪心,我说不管刘为民了,先回去看看文静。 许祈却阻拦道:“应该不会有事,还是再等等吧,如果师父是龙虎山大掌教,自然扛得住那些江湖匪类的,可惜呀,你命不好,入得是我这小道观,既然知道了对头势大,咱就等刘副会长醒来,好好巴结一番,这件事还得靠他出头。” 我说,要想让他帮忙,就得说出咱们在官赐村的事情,你觉得这个刘为民能对付那个刘为民? 许祈又不吭声了,在医院的花池里来回走动,而我试探着给那惹下这摊子烂事的刘为民打电话,却已成为空号,再也联系不到。 良久,许祈停步,转过身严肃的说:“王震,你敢杀人么?” 我惊异的啊了一声,老实说道:“不敢,就算我下的去手,杀了人也要被警察抓,后果太严重了。” “如果,只有杀人才能保护文静和你的家人呢?” 我叹口气说,那就没得选了呗。 许祈说他有两个计划,一是等道协刘为民醒来,将一切经过和盘托出,不管他这艘船是否稳当,总之我们上去就下不来了,二是我们自己处理,把秦风两口子和文静藏起来,许祈带着我藏在暗处,来多少就干掉多少,只要不露出马脚,那些人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就可以成功转移视线,凭我俩不可能毁了两个组织,却可以暂时安稳一段时间。 我感动的热泪盈眶,握着许祈的手说,师父你真好,居然肯为了我杀人。 他笑笑说:“就你这一个徒弟,不帮你帮谁?而且师父从小在观里长大,和你们生长的环境不一样,你难以跨越的心里障碍,其实在很多像师父这样的人眼中,根本不是问题,怎么样,你选好了么?” 我说就选第二个吧,因为我始终认为那消失了的刘为民才是最厉害的,不管怎么说,他图谋的事情,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旦我说出他的存在就等于跟他对着干,我不认为道协的那位能扛得住,还会祸及我的家人,如果为他死守秘密,那老头回来之后可能还会帮我三分? 可就凭许祈一人,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至于我嘛,最多最多,也只能在被警察抓住后抗下一切罪过,让我去打架,也就能和十五岁的普通男孩打个平手吧,身高不过一米七的那种。 许祈想了想,说道:“先把他们藏起来,我再让你三个师叔过来,我就不信了,名道观全员出动还对付不了一群江湖匪类?” 他说的豪气冲天,我却心中暗叹,原来名道观全员只有他们四个,真是够可怜了,还没我家人多呢! 回医院的路上,我想起李显交待的事,跟许祈说了,他便让我现在给李显打电话,如果有可能,最好今晚就见面。 我依言拨过去,电话接通,我说显哥你现在忙么? 没人回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我又问了一句,电话那端的人忽然轻笑两声,随后便挂机了。 我脑中一炸,惊叫起来:“师父糟了,我估计李显出事了!” 第八十五章 天欺可怜人 很明显,李显的手机落到别人手里,而他近乎不出门,那只能有人去了他家。 这个紧要关头,去找李显的人显然与那些照片和视频有关。 许祈与我一般想法,便匆匆去找秦风,我留下等着刘为民醒来,他俩去看看李显的情况。 这段时间出了不少事,远远超出我原本的认知,可说到底我还是普通人,前天还活生生在我眼前的李显可能遭遇的不测,心里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种种情绪交织着,让我心烦意乱起来,想出去抽根烟,可领我们进医院的警察居然把我拦下了,说是等刘为民醒来,还有事情要向我了解,暂时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 我有些不高兴,跟他说,你让我联系他亲人,我联系不上,你又问我住院费怎么办,我老老实实的跑来交了钱,很配合你们工作吧?反倒成了嫌疑犯? 那警察不动声色的说,配合警察工作不代表没有犯法,而且我也没让你交钱吧?我就问你住院费怎么办,是你自己主动来交,现在怎么能推我头上呢? 这一番话噎的我上气不接下气,转身进了卫生间,盯着窗外独自抽烟,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渐渐地便失了神,直到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女人轻轻哼唱的声音,这才将思绪拉回现实,侧耳倾听起来。 一个凄哀婉转的歌声,有点边哭边唱的感觉,是一首我听过的歌。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 别说,这女人唱的还挺不错,尤其是仿佛低声倾诉的音调,好像勾魂似的,让我不由自主竖着耳朵,想听听歌声从哪里传来。 也就是这一番注意,我惊讶的发现,歌声在我身后响起。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察觉到,是因为她钻在厕所的隔间里,声音从隔间上空穿出来,飘忽不定,却让我陡然尴尬起来。 该不会进错女厕所了吧? 可小便池就在我边上,那肯定是她进错了。 这女人也真有意思,上个厕所还要唱上歌? 为了避免尴尬,我蹑手蹑脚的向外溜走,可刚走几步,隔间里的女人却说:“别走呀。”随后又唱起来:“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我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能看见我啊,你是谁?” 刚说完,我骂了一声调头就跑,而那女人却尖叫起来:“站住,你跑了,我就去找你表妹。” 拉住门把的手停下,我很不情愿的转过身,靠在门上问她究竟是谁,是人是鬼。 这女人居然不理我,又开始让我去啊,快活一下啊,我说你要不回答,我就真走了,歌声这才停止,许久没有传来声音,我正要小心翼翼的开门,她忽然说道:“你不要走,我跟你说一件事。” 我说你有话就赶紧说,我心脏不好,你再吓唬我,我可就扛不住了。 她说好,我不吓唬你,你先将厕所的灯关了,我出来和你聊。 这纯粹是开玩笑,我关了灯忽然冒出一张鬼脸,那直接就抽过去了,我便告诉她,咱俩就隔着门聊吧,你要真想出来,我也拦不住,可关灯就算了,黑暗里的鬼影子更吓人,要不我闭上眼吧。 说完我就把眼闭上了,吱呀一声过后,我感觉一股阴风扑面,脑补出一副瘆人的女鬼画面,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冷汗直流,便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她问我,为什么不能睁眼看看她? 我也问她,我看你干嘛呀,我没见过美女,我怕自己忍不住。 她的语气更温柔了,却说着让人胆寒的话:“别担心,你不会忍不住的,我是想让你看看我有多么凄惨而已,我不信你对我现在的模样,还会有兴趣!” 一副血肉模糊的景象浮现在脑海,我更不敢睁眼了,而且我也没说自己会忍不住对她动心,我怕忍不住吐了不行么? 我说大姐,那你找我是什么意思?你是死在医院的无辜患者嘛?需要我帮你昭雪还是啥的,你给句话,我肯定帮你做到。 她轻笑两声,我感觉有根冰凉的指头在我额头点了一下,她说:“你很聪明,我确实需要你帮我,但我跟了你半夜,差不多了解你的性格了,只要你出了这个门,眨眼就会找人来对付我,所以我需要你看看我的模样,看看我如今有多么的凄惨,而这一切都是你表妹造成的!” 一听这话,我下意识睁眼要问她是什么意思,刚睁开条缝又赶紧闭住,我说这事跟文静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冷哼起来,说道:“这水不脏,但确实该泼她身上,你还猜不出来我是谁么?我与你表妹住在一间屋子里,明白了么?” 不用她说,刚刚我就猜到些了,此时便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妹子,你的事就是哥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你直接告诉我,是谁把你带走的!” 她轻轻吐出三个字:“你表妹!” 这一次我是真忍不住了,一双眼睛瞪大了,而我眼前的女孩并不是鲜血淋淋,肠穿肚烂的恐怖模样,反倒是波浪长发包着一张瓜子脸,小鼻小眼,看上去十分妩媚,打扮也很精致,小马甲,牛仔裤,身材凹.凸有致,看得人血脉愤张。 我恍然大悟,说道:“你是那个当模特的女孩子,对吧!” 她没有否认,而是歪着脑袋看我,说道:“你不想知道文静为什么将我带走?” 我想了想,对她说应该是鬼上身了,其实这件事文静也是无辜的,你们是同学,应该对她的性格有些了解...... 我没说完,她便不耐烦道:“那我是死有余辜喽?就算你表妹毫不知情,可整件事都是因她而起,王震,我不想跟你分辨谁对谁错,总而言之,你必须想办法帮我报仇,否则我缠着你一辈子。” 我说那肯定的,你就说是谁害了你吧。 女孩迷茫起来,她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有天夜里文静叫她起床,说自己的表哥来了,一个人不敢去火车站,就叫她陪着,结果跟着文静出门,脑袋一懵就没有然后了。 我说你连自己被谁糟蹋了都不知道么? 这句话刚说出口,卫生间的温度骤然下降许多,女孩面若寒霜,她的目光甚至让我感觉脸皮微微刺痛,绷紧了全身准备应付她接下来的责难,可随即,她的肩膀垮了下去,很幽怨的说:“是啊,我连自己被谁糟蹋了都不知道,我听到你给一个人打电话,说起那视频的事,难道你没看过么?至始至终,我都没能看到那个人的脸。” 我说你放心吧,那视频确实没有几个人看过,即便看过的,也是为了帮你报仇,不过话说起来,你究竟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女孩说:“从你们开车离开那个瞎子老伯家的时候。” 是郝大爷?我赶忙问她,那老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里痛骂一番,这个许祈真是不能要了,一只鬼始终跟在我们身边,他居然毫无察觉,简直太扯淡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灵感应,我正念叨他,他的电话便来了,女孩示意我可以接电话,我也没避开他,径直按下接听,问许祈,李显那是什么情况。 许祈说:“没人开门,电话关机,八成是凶多吉少了,王震,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谈谈了,如果我说咱们之间出了个内奸,你感觉会是谁呢?” 第八十六章 怀疑 一共就三个人,他提问,让我回答,摆明了是怀疑秦风。 我说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许祈说道:“你是否记得,李显曾说过,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当时我感觉他说的挺有道理,可来李显家的一路上,我忽然发现如果真的有人监视咱们,那也监视的太密切了吧?我临时起意把文静送到朋友家,晚上就有人把她骗出来,你和李显见面之后的一天,他安然无恙,直到他查到那恶棍的线索,通知你们,转眼就出事了,难道他们有顺风耳,千里眼么?我不信!但这两件事都有秦风的参与。” 我说绝对不可能,秦风是我好哥们,而且人家监视咱们呢,肯定知道文静的去向,指不定连我电话也监听了! 许祈却说:“知道文静的去向不难,可骗走文静的手段太严谨了,难道连咱们说好了,晚上去接文静的事也知道?如果换个借口,我朋友肯定会起疑心的,我现在不需要你相信,但你应该想一想,如果秦风在通风报信,许多事情是不是可以合理的解释?” 我没有接话,感觉许祈疑神疑鬼,难道说严密监视我们很困难么? 一只女鬼跟了我们一路,甚至都从谈话中都摸清了我的性格,如果还有另一只鬼跟着,难道不是合理的解释? 许祈也没有再纠缠下去,他说秦风回来了,见了面再说,必须要想办事试一试他。 我说那你路上小心吧,多注意自己的身边,别被鬼跟了都不知道。 那女孩子一直静静的等我打完电话,我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又问了一遍,那位姓郝的大爷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她说不知道,而她要我做的,就是再去见一见那郝大爷。 我问她为啥? 她露出一副迷茫神色:“我也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事,莫名其妙的被侮辱,最后连命也没了,都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鬼,可我感觉自己的脖子断掉之后,就仿佛昏迷了似的,之后的事全不记得,再次睁开眼时,便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扬长而去,旁边有位瞎子老伯喃喃的说,去吧姑娘,跟着他们,你会了解自己遭遇的一切。” 郝大爷确实有问题,而这个女孩跟在我们身边,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话,对自己的经历有了大概的了解,还有些不明白的,她认为应该去找郝大爷,所以才在我面前现身。 我说妹子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你先回去,等我师父来了,我们就去那老头家问个清楚。 女孩却不肯走,她说我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必须得盯着我,时刻督促着。 我说你虽然死的可怜,但毕竟是鬼,我师父是个道士,虽然不知道他为啥始终没能发现你...... 也没啥不知道的,我对许祈深深的失望了,当初在官赐村就有女鬼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这死道士照样没有察觉,要不是尤勿及时提点,他连僵尸肉都咽下肚了。 可这样的话不能对女孩说,我告诉她,人鬼殊途,要想去见郝大爷,我就得把她的事情告诉师父,到时候许祈留了心,难免会发现她的存在,若是不近人情的降妖除魔,凭我的能力是无法阻拦,而且这件事关系到文静,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总要去找那老头问个明白。 我说的在理,她也无法反驳,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威胁的话便又钻回了厕所的隔间。 送走女鬼,我终于松口气,也没兴趣抽烟了,返回病房外,直到许祈和秦风回来。 我愿意相信秦风,可经许祈那么一说,免不了留心注意,李显生死不知,秦风的脸色有些着急,确实是担心朋友安危的模样,跟我抱怨了几句,说是他想报警却被许道长阻止,可李显是给我帮忙才出了意外,总不能不管,便让我劝劝许祈。 借着他的话,我将许祈领到厕所,先问他,能否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许祈抽抽鼻子,四处看了看,无所谓的说:“挺正常呀,不是特别臭!” 我说半小时之前,这里有只女鬼,你信么? 许祈嘿了一声,笑了,拍着我肩膀说:“你还考验师父呢?女鬼进男厕所干嘛?瞧你长得帅,要跟你快活快活?” 我捂着自己的心脏,感觉被许祈伤的有些心碎,说道:“许师父,许大道长,你不是说元吉天师的道统全在名道观嘛?你到底学到本事没有啊?半小时以前,这里真有只女鬼叫我来啊,快活啊,而且她从郝大爷家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我真不知道叫你来捉鬼的行为是对是错了。” 三言两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许祈的脸色就像是吃了一只怀孕母苍蝇那般精彩,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无力的闭住,最后,他气得在厕所里转来转去,一个劲的叫骂说,这个世界没有天理了,现在的鬼简直猖狂到了极点,居然赶在他许祈面前晃来晃去。 我真不敢打击他,否则说上一句,不是鬼猖狂,是你太水货,我估计许祈又要揍我。 气呼呼的冲出去,许祈直接要来秦风的车钥匙,要带我直奔郝大爷家,而那警察又将我们拦下,指着我说:“他不能走,要等伤员醒来,问明情况才能决定是否放他离开。” 气头上的许祈哪管这么多,和警察吵了几句,便有护士冲出来让我滚出去吵架,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软破硬泡,留守的两个警察始终不肯放我走,许祈没办法了,又将我领回厕所,打开那只能侧身钻出去的窗户,一个箭步跳了上去,扭头说道:“师父先跳,在下面接着你!” 我来不及阻止,窗户上已经没了人影,赶忙探出头一看,许祈扒在三楼的窗户上,随后又是一个扭身跳到二楼,稳稳站在那只有一个巴掌宽的窗台,最终落在了平底,他冲我低呼:“徒儿,跳下来,相信师父可以接住你!” 我接连喊出几个卧槽,随后低呼回应:“你已经疯了,这他妈是四楼,傻子才相信你!” 他自己跳,犹要接连在窗台借力,遑论凭两条胳膊接住急速坠落的我?就算下面是刘为民,我也肯定不会跳下去。 不理会许祈气急败坏的怒骂,我转身出去,准备再和警察说两句好话,磨了几分钟嘴皮子,警察返身接了个电话,随后便让我走了,但要保证随传随到。 我说肯定配合同志工作,便急忙跑下楼,许祈清瘦的身影孑立在月光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我说师父,你看看,我和警察同志好好说,这不是下来了么?我是怕弄伤你的胳膊,所以不敢跳下来。 许祈冷哼一声,转身便走,直到上了车才说出一句:“师父我拉下脸,托了朋友的朋友,才找关系放你下来,反倒成了你的功劳了?” 我讪讪的吐吐舌头,不敢多说,开车向郝大爷家驶去。 一路无话,赶到那座孤零零矗立着的筒子楼时,已是凌晨四点,整栋楼只有一间窗子透着昏黄的灯光,正是郝大爷家,许祈皱着眉头想了想,告诉我一会上楼之后,凡事多留个心眼,稍有风吹草动,不用管他,先跑了再说。 这一次,许祈将包着古剑的黑布扯下,下了车又深吸几口气,这才步伐稳健的带我上楼,蹑手蹑脚的到了屋外,许祈没有敲门而是猛地转个身从屋前闪过,趴在窗户上偷窥屋里的动静。 木门悄无声息的敞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平静道:“小许,别看了,进来吧。” 第八十七章 前辈高人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郝大爷开门之后便摸着墙一步步踱回屋里,而他称呼小许,我很惊讶的望着许祈,他也是满脸茫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跟在许祈身后进屋,郝大爷已经端着两杯腾着白气的热水放在茶几上,很随意的往那里一站,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看到,脸却是对着我们的,笑道:“怎么了?你们师徒俩都是壮年,难道害怕我这糟老头子?”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许祈拉着我很谨慎的坐下,等郝大爷搬着椅子做到我们对面,许祈还拿捏不定,问道:“还未请教老爷子高姓大名?” 郝大爷叹息道:“三十年不见,我如今也是风烛老朽,你不记得也是正常,何况当年见你的时候,你才是这么点大的小人人。”郝大爷比出个高度,差不多五六岁孩童的身高,随后他自顾自的点点头,对许祈说:“我叫郝阳城。” 许祈将他的名字念叨两声,露出回忆神色,差不多七八秒后,猛地惊叫起来,不可思议道:“郝道长?天呐,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郝大爷摆摆手,笑道:“人嘛,上了年纪总是会变得,不足为奇,你这次来也不是和老头子我叙旧的,倒不如说说,你们如今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和你师父相交一场,能帮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郝大爷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许祈却依然震惊于故人相见之中,执着的追问道:“郝道长,您怎么......怎么会如此老迈?您未到古稀吧?我师父仍精神矍铄,怎么您就......怎么连眼也瞎了呢?” 说到动情处,许祈甚至带了三分哭腔,好像失散多年的父子相认一般,而郝大爷自嘲的笑着说:“养了个好儿子,自然会落到这步田地,至于瞎了眼反倒是因祸得福,眼不见,心里也就清净了,看起人也通透了许多。” 瞎子怎么看人呢? 我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在他面前摆一摆,却没想到许祈从未有过的怒容满面,拍着桌子喝骂道:“放肆!真是没规矩到家了,见了前辈非但不跪下行礼,还要做这种目无尊长的举动。”说着话,他抬手便要打我,嘴里仍骂道:“跪下道歉。” 这番怒骂确实把我吓着了,缩着脖子准备挨那一巴掌,可郝大爷却伸出手,动作极为缓慢的在茶几的水迹中点了一下,屈指一弹,一滴水珠打在许祈手心,已经贴住我脸皮的巴掌好像被砸了一锤子,比来时更快的缩了回去。 郝大爷慢吞吞的说:“这样不好,带徒弟不能光靠打,我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不对,也不喜欢见面就下跪的磕头虫。”郝大爷冲我笑笑,说道:“王震?哈哈,小伙子心肠不错,跟着小许好好学,把他们老祖宗的本事学到手,有你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虽说他不介意,可看许祈的表情就知道我确实做得过分了,心中暗自懊恼,实在是跟在许祈身边,没大没小的惯了,又觉得在瞎子面前摆手,他看不到也就不会感到我的无礼,却没想到许祈对长幼尊卑如此看重,便赶忙道歉,双手合十向郝大爷拜了拜说:“是我错了,老爷子别在意,我年纪小,跟在师父身边时间短,脑子也笨,你饶我这次。” “不说不说,我也没责怪你呀!”说完这句,郝大爷正色道:“小许,废话就不多说了,你把这一趟进京的原因告诉我,我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 许祈对我使个眼色,我赶忙将文静的事如实相告,许祈在一旁补充几句,等我们说完,郝大爷露出个明悟的神色,对我说:“你去里屋,将我刻得那木偶抱出来。” 我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老伴,可进了里屋一看,却发现一共有三个,正要问,郝大爷便让我全抱出来。 三个木偶人,两男一女,等我照着吩咐全部立到茶几对面时,猛然间指着其中一个惊叫出来:“这不是我刚刚见到的女鬼?” 看清了木偶的容貌,随即便反应过来更加让我震惊的事实,刚要惊呼,让我不要激动,坐下听他慢慢说。 他告诉我们,两个女人偶分别是文静的室友,而那男人偶是他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文静几人住的那间房,曾经的主人。 许祈又开始激动,很震惊的说,难道郝大哥已经故去了? 郝大爷点点头,说道:“两年前,我亲手将他结果了。” 具体的原因,郝大爷不愿详说,只说但有三分奈何,他也不会对亲儿子下手,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的所作所为,这才亲手为人间除害,随后,便说起与我们有关的事情。 “我取了郝壮性命之后,并没有将他锁在木偶里,平日里还给他上香祭拜,偶尔也放他出去转转,直到二十天前,有警察找我问话,说是有个女孩失踪,问我那间屋子的钥匙,是否给过其他人,我因此起了疑心,溜进屋子里看了看,发现我原先摆好的风水局,被人破的一塌糊涂,向郝壮询问一番,这才得知他曾经向朋友炫耀过那房子的奥妙之处。” 郝大爷说的风水局就是利用花花草草,鱼缸挂件之类的东西,改变一间房子的风水,这种本事并不罕见,只是他技高一筹,懂了许多别人不懂的道道,他儿子去世后,接连三任房客住了一年半载就全都搬家,这便是郝大爷风水局的妙用,专门吸引那些穷困潦倒的人,来这里沾沾财气,发笔小财便搬去其他地方,给他儿子积点福分。 越高深的玄术,稍有不慎也会造成极大的危害,那间风水局破坏一点点,就从聚财变成破财,郝大爷说,他发现的就是风水局调了个,在暗中破坏房客的财运。 风水局被破坏,却不一定是儿子朋友做的,因为那间房子的改动也像是女孩重新布置过的,郝大爷也没心思操别人的闲心,直到十天前,他出去挖了野菜回家之后,门缝里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两个生辰八字,还有一句话是:这两个八字的女孩被人害了,恶果落到你儿子头上,不信的话,你招魂问问。 随后郝大爷就真招了魂,做个引魂幡,焚香祭拜之后,喊两声魂去归来,轻而易举就招到了。 这其中有个说道,招魂的难度分三种,最难得是招厉鬼,那不叫招魂而叫找死,中等是给失魂的人招魂,会有许多孤魂野鬼抢活人的身子,所以比较困难,最简单的就是招那些已死的魂魄,几乎没啥难度。 而郝大爷招来之后发现两个姑娘浑浑噩噩的就挂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便将她们锁进木偶里,等着那送纸条的人,究竟要搞什么花样。 最后就是我们登门拜访,许大爷最开始以为我们是送字条的人,不动声色的闲聊,即便认出许祈也有相认,还抱来木偶人给我们,想看看我们作何反应,直到我们牛头不对马嘴的和他聊了一阵,出门之后,郝大爷便放了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 搞来搞去是一场误会,许大爷便等我们上门了。 这就是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之后反而让我们更加迷惑。 许祈问他,是否知道送来纸条的人的身份,郝大爷说不知道,他起身在柜子里翻找一番,最好递过来一张信纸。 几句话就是郝大爷口述的那样,只是署名让我有些震惊。 只有三个字:你懂.得。 我和许祈对视一眼,他半张脸无意识的抽搐起来,显然这一切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是没有确切意思的三个字,若是硬要联想,那我只能认为留下这张字条的人,确信我会看到,所以给我寄了同样署名的快递。 第八十八章 三十六道罡 我感觉自己的面前早已织就了一张蛛网,不知那根丝线的阴暗角落中,一只硕大的蜘蛛正用毫无人性的黄色眸子盯着,等我一头扎到网上时,便狞笑着冲过来,将我牢牢缚住后,吮.吸我的血肉。 刚才只说了自己进京的原因,许多细节早已忽略,此时便告诉郝大爷,我也收到了同样署名的快递。 他长长的哦了一声,脸上波澜不惊,确信道:“看来这件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小伙子,你惹上麻烦了。” 我正要请教,许祈忽然插嘴道:“郝前辈,您是否听过一位名叫刘为民的人?” 郝大爷点头说道:“道协的老人了,自然听过。” 许祈问他,这刘为民究竟是什么来头,郝大爷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许祈,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人。 许祈看着我说:“王震,你把官赐村里的事情说一说,让前辈帮着参详一二,说不准咱们日后真与刘为民对上,还要求前辈出手相助呢!” 说着话,许祈冲我挤眉弄眼,我心领神会,看来他和我想的一样,都认为是那消失的死老头在搞鬼,他不跟我捣乱,我自然要为他保守秘密,可他贼心不死的还要折腾我,说不得只能鱼死网破了。 正要讲给郝大爷听,他却忽然发问:“小许,你们与刘为民有仇?” 许祈说是。 郝大爷摆手道:“那就不要跟我说了,我不是他的对手,斗不过他。” 许祈不信道:“前辈,您当年也是副会长之一,怎么会自认不敌呢?而且那刘为民也不一定是你知道的刘为民,他曾经说过......” 不等许祈说完,郝大爷已经将手摇成风车了:“不提,不提,我那副会长和他比不了,我是摆在台前充门面的,他则是站在背后扛大旗的,我说个秘密你们就明白其中的差距了,我这种副会长,平日里主持一下会议继而典礼,与各个道派的人打打交道,你们天师府的扛把子也是这号人物,而刘为民那种最高荣誉副会长一共有十八位,咱们国家的前两号首长,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这样的一尊大仙,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不止是明白了,简直被吓傻了,我和许祈都满脸痴呆的看着他,郝大爷皱皱眉,说道:“不信?你们看看零几年咱国家开那个运动会的时候,就有这一位陪在那一位的身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从电视里播出,其中必有深意吧!” 我又忍不住想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开始说自己是瞎子,结果去房子里看了风水局不说,居然连电视也不放过! 先不说郝大爷和刘为民的道行孰高孰低,如果他二人的身份真有那样悬殊,或者说刘为民真的叼到那般地步,不要说郝大爷如今只是糟老头子,即便他还在位子上,刘为民说句话,以后就没有郝大爷了! 许祈顾不得长幼尊卑了,一双手颤抖着在我身上翻找香烟,点上之后猛嘬两口,这才稍稍稳住心神,对郝大爷说:“前辈,刘为民真的这般手眼通天?” 郝大爷笑了笑,没有回答,许祈拍着额头叫道:“天呐,一个半月前,我还带着三位师弟将他包围了,险些动起手来,是他掏出一块副会长的道牌,我衡量一番我们与您的实力差距,这才没有动手,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连您也不敢轻撄其锋。” 郝大爷调侃道:“谁说我不敢?我这把年纪没有啥不敢的,是不想白白送死而已,你也不用激我,凭我和你师父的交情,难道你让我一把老骨头,还是个瞎子,冲到前面卖命?我对刘为民那不叫撄其锋,而是鸡蛋碰石头,还有,你们怎么围住他的?没被他手下人轰成碎片?” 许祈问他,是不是在说六号考古队? “你们连这个也知道?”郝大爷微微诧异,随后释然道:“既然如此,我再说些也不犯忌讳,小许啊,你是否知道这六号是什么寓意?” 我说难道不是一二三四这样排到第六? 许祈说的是,六六大顺? 郝大爷笑骂我们一老一少两个不着调的,难怪会成为师徒,不过许祈说对了一半,六六大顺,不对,六六三十六,正确。 “这样的队伍一共有三十六支,具体要追溯到抗战年间,各门各派的英勇之士组织起来的,不过你们也知道,那时候日本人凶的厉害,别说老百姓和山里的道士和尚们,就算是军队也少有不怕的,所以组织队伍与鬼子对着干的人,当先要被开革出教,算是对日本人有个交待,否则几发炮弹打下去,山都没了,还修个屁的道。” 郝大爷说,这些被开革出教的和尚道士们便自成一派,将各自的看家本领融汇贯通,最后就发展成了比任何一派山门都要强大的势力,收拢了村汉神婆,浩浩荡荡的就冲日本人去了,被人像打狗一样打回来之后,才幡然醒悟,虽然自己的目标是神仙,可毕竟不是神仙,肉.体凡胎始终挡不住子弹。 学乖了,便决定就联合军队,当时主要有两伙,一伙兵强马壮,武器先进,另一伙就不用说了,虽然郝大爷家没水表,但他也怕着呢! 一群画符握剑的神棍会被哪一伙人收容,这是不言而喻的。 一起打天下,成功之后就要论功行赏,于是又回到那个问题上,一群画符握剑的神棍如何安排? 只能成立道协了。 再把当初那些钻进山里明哲保身的人请出来,安排给功臣们当小弟,而这里又有个区别,那些被开革出教的道士,有些是为了糊弄鬼子,有些是师父不允许出山,徒儿硬要走便真驱逐了的,所以那些道士进了道协也是区别对待。 像郝大爷运气好,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道派,背后却有个大靠山才知道这些隐秘,而许祈虽说是龙虎山,可一来他不是正统,二来,那些最后死的剩下十八位道士之中,并没有龙虎山的人。 说到底,领导们真正相信的,就是那十八位的传人,也让他们为国家培养了三十六支队伍,比如六号考古队,至于其他的,郝大爷说我们没必要知道,反正这些队伍合起来叫三十六道罡,因为道教有三十六天罡,正好凑个趣。 郝大爷说,如果在背后搞阴谋的是刘为民,那也不用再考虑跳出圈套了,趁着现在还没死,有什么心愿就赶紧了结了吧。 我问郝大爷能不能联系到这个牛逼哄哄的死老头? 他告诉我,别说现在的处境,就算是以前也只是偶尔见上一面,不过他听说那十八个副会长真正的老巢在一个名叫荒滩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而这个荒滩,好像还真与刘为民有些关联。 辞别郝大爷之后,我和许祈就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抽着烟,等一盒烟抽尽,他忽然感叹一句:“我感觉咱们今晚来错了,从未发现,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 我没接话,许祈拍拍肩膀,问道:“年轻人,你琢磨啥呢?” 我抬起头,问道:“师父,你说秦风真的骗了我么?我见过那女孩子一面,就发现那个木偶人是她的模样,可秦风与她认识好久,却丝毫没有察觉么?” 许祈干巴巴的呵呵两声,对我说其实他早就怀疑一点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一半,想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最关键的一个证据,如果将我骗去歌厅的人的目的,是让我发现他们不是人类,从而引出道协那位,那让我产生恐惧的原因,便是秦风的电话,来得如此的巧合。 当然,不能否认这就是一个巧合,可再联系到文静失踪之后,秦风先鼓动我们联系道协的刘为民,被许祈否决之后,又劝我们报警。 美颜手机里的信息过于惊恐,报警便有很大麻烦,这句话是秦风说的,可他依然劝我们这样,很可能是他故意想惹出麻烦,这样便可以引出刘为民,替我们解决麻烦。 第八十九章 南洋巫术1 给秦风打电话,他还在医院等待道协刘为民醒来,不过他说又来了几个人,有老有少,将住院费还给他之后,简单聊过几句,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期间秦风出去抽烟,那些人也任他离去,全等刘为民醒来再做决定。 我让他把电话给了那些人的头儿,片刻之后,一个稳健的声音传来,客服似的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我的。 虚情假意的对刘为民表示了关心,我便问他说,我叫王震,你听老爷子说过么? 他说知道,老爷子今晚就是来找你时,出了意外。 我说这事可跟我没关系,我也想不到会这样,他便笑了笑,让我不要多心。 感觉这人挺好说话,我趁机问他,是不是六号考古队的人? 他却回答:“是的,当初在官赐村,我还远远见过你一面。” 我有些不知所措,很想问他一句,难道就没有发现,躺在病房里的老头,与叫你们去官赐村的不是同一个人? 两个模样相同的人共用同一批手下,而这些手下毫无察觉,我真的忍不住要问,这可能么? 刘为民上厕所,让手下送卷卫生纸来,结果手下在办公室发现另一个刘为民,脱口而出:副会长,没擦就出来啦? 这种撞车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所以我很难相信这个世界有两个刘为民的存在,甚至严重怀疑过,那死老头也许是精神分.裂,而他身边的人,一直善意隐瞒着。 可算日子,我们去官赐村的同时,小枚和道协的刘为民在调查老中医的死因,甚至尤勿跑去小区的监控室查看录像,可以清晰看到刘为民进电梯的模样,这才让我们逼不得已的接受这个事实。 此时我也不好问那人,便对他说,我叫自己的朋友回家,不知道是否方便? 那人却说,不需要考虑他的意见,如果老爷子醒来要见我们,会打电话通知。 我开玩笑的问他,就不怕我们溜走嘛? 隔着电话,都能感到一股傲气传来,他说:“我们要抓,你能溜到哪去?” 到了医院门口,秦风被冻得缩手缩脚,上车之后,他便问我去哪溜了一圈? 我说回家再聊吧,便默不作声的开车,已经快要天亮,可秦风家的灯还亮着,想来是秦风凌晨出门后,两个女孩子彻夜担忧着。 悄悄打开门,王雨小心翼翼的迎了上来,看到秦风安然无恙,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她没见过许祈,此时看到穿着一身沾满污迹道袍的死道士,微微有些诧异,却还是很有礼貌的打过招呼,指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娇小身躯说,文静扛不住,已经睡着了。 忙来忙去就是为了这个死丫头,她睡得香甜,我便觉着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心里面美滋滋的,而这时候王雨说,已经不早了,大家赶紧休息吧,她和秦风去书房挤挤,将自己的房间让给许祈。 我说不用了,一会我俩去宾馆住,让秦风去书房稍等我一下,有几句话要跟说。 想将文静抱回卧室,却没想到弄醒了她,看到是我后,文静重新闭上眼,双臂很自然的搂住我的脖子,小声嘀咕些什么,我将她抱到卧室,放在床上转身要走,却发现一只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掰也掰不开。 我在她脸蛋上拍了拍,安慰道:“别闹,哥去说几句话,一会来陪你。” 装睡的文静终于撒手,轻轻嗯了一声。 王雨十分周道,给我们倒了三杯茶水,如果她知道我们要与秦风摊牌,估计会在水里下毒吧?许祈可是连宝剑都带上来了,就在怀里抱着,闭目养神。 出去时,王雨轻轻带上门,秦风看看许祈又看看我,忽然笑了出来:“你俩玩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在许祈的小腿上踢了一下,让他不要装死,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家聊一聊嘛。 许祈睁眼又闭上,冷哼道:“什么叫我的想法?你不是也怀疑他是叛徒么?该说就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秦风愣着,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王震,你怀疑我是叛徒?” 我说你先别激动,我不是怀疑而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昨天夜里咱们在郝大爷家看到一个木偶人,当时你什么也没说对吧? 秦风问我认为,他应该说啥? 我解释道:“那木偶人不是一般的东西,是郝大爷用来锁魂的,他雕成要锁的魂的模样,今天我看到了,是文静的室友,最先出事的那个女孩子,我就想问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 秦风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认命似的点了点头,不耐烦道:“我就是没有发现,你准备怎么办吧!” 我说,没准备怎么办,只是问问而已,如果他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说出来,比如有人威胁他,所以才通风报信。 秦风长长的哦了一声,说道:“看,你们就是怀疑我嘛,王震,我没有亏待过你吧?你毕业了,我给你找工作发工资,你住院了,我二话不说给你打钱,哪怕你要出远门,一个电话过来我就资助一笔路费,你表妹来上大学,我帮你照顾,有人要害她,我向一切能用到的朋友求助,哪怕明知道有鬼要害你,我也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边,现在你怀疑我,那我也没什么话说。” 摊摊手,秦风将头扭到一边,再不看我一眼。 细说起来,秦风对我真是没话说了,当年他学校独来独往,是尤勿托家里帮过他,他回礼报答时,捎带着交了我这个朋友,后来他和尤勿臭味相投,尤勿就带着我搬进了秦风在校外的房子。 这俩人一个有钱,另一个家里有些背景,而我则一穷二白,可人家也没嫌弃,吃喝玩乐从不把我甩开,有时候我请他俩吃顿饭,最后也是秦风抢着结账。 毕业之后,秦风主动让我去他家公司上班,就连我租的房子,也是他先垫付一年的房租,确实仁至义尽了,后来他和尤勿翻脸还是因为我的原因。 当年大家是同学,打打闹闹的也都习惯了,可参加工作之后,秦风是我老板,有时候说顺了嘴,指挥我跑个腿儿之类的,而我也下意识的很少再拿秦风开玩笑,全冲着尤勿去了。 结果就是尤勿吃醋,认为我俩合起伙来针对他,更感觉秦风把自己摆的太高,于是隔三差五的讽刺几句,用他的话说就是敲打敲打这小子。 最后一次尤勿喝多,指着秦风的鼻子破口大骂,秦风犯了脾气,把尤勿削了一顿,扬长而去,当时尤勿哭的稀里哗啦,抱着我的大腿说秦风变了,时常使唤我不说,居然还揍他。 其实他也时不时的使唤我,纯粹是乌拉落在猪背上,只瞧见别人黑了。 总的来说,这俩朋友对我真的不错,可我八成是天煞孤星的命,与尤勿产生误会不说,现在又与秦风闹矛盾了。 秦风所言,字字诛心,我不知如何回答,倒是许祈蓦然睁眼,阴阳怪气的问秦风:“是啊,你为什么对王震这么好?” 秦风仰起脖子,挑衅的看着许祈:“我发贱,你管得着么?” 许祈面色一凛便要发作,我赶忙跳过去按住他拔剑的手,给秦风解释了怀疑他的几点原因,他从头听到尾,却始终一个回答:“我就是有嫌疑,你自己看着办吧!” 眼前的处境让我万分头痛,对秦风最大的怀疑,缘于他没有指出那女木偶是文静的室友,可他硬说自己就是没发现,不由得让我想起一位初中同学,那家伙从来不写作业,理由只有三个字:我不会。 他可没有偷懒,没学会能有什么办法? 秦风也没有知情不报,就是当时没注意,我能奈他何? 我敲着脑瓜子,痛苦道:“行行行,大哥,是我错了,这也累了一天,你赶紧休息去吧,我一个人琢磨琢磨,明天再你赔礼道歉。” 秦风不搭理我,脸色阴沉的站起来向门口走出,我和许祈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可三秒之后,我俩同时惊叫起来。 书房的木门上嵌着一块电镀玻璃,正好在秦风脑袋的高度,他的手搭在门把手,即将离去之际,电镀玻璃反射了他的半张脸孔。 嘴角微翘,双眼微眯,尽是得意与嘲讽的意味,这半张脸分明在说,秦风确实欺骗了我们。 我猛地叫起来:“等一下,站住!” 许祈也同时爆喝道:“哪里逃,给贫道留下。”好似春雷在耳边炸响,吓得我打个哆嗦,扭头看去,窗外有个篮球大的东西一闪而过,而许祈已经拔出宝剑,箭步冲去,剑尖点破厚实的玻璃,哗啦啦碎响着,他一步踏上窗台,挥剑劈砍,用力一蹬便飞扑出去。 我惊呆了,他从四楼跳下仍要不断借力,可秦风家是八楼,他却毫不迟疑的跃到空中,难不成他会飞? 没等我跑到窗前,许祈已经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手舞足蹈的向下坠落,口中狂喊着:“救命,救命啊。”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极其古怪的口哨,从我头顶传来,可我来不及抬头看,也没来得及低头看许祈有没有摔死,便被一条胳膊从后面勒住了脖子,想要勒断喉咙那般用力。 第九十章 南洋巫术2 秦风动手了,可此时他已经变了模样,脸色通红,发出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他的眼睛不再是白色眼仁中有着黑色瞳孔,而是彻彻底底的变为蜡黄色,眼中有不属于人类的一圈圈重影,看上去毫无人性,狰狞的与我对视着。 我比秦风胖一些,按说他不是我的对手,可此时却连挣脱都做不到,勒住脖子的手臂,钢筋般的牢靠,我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比原先扁了许多,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血液上脑,快要炸开,快要将我的眼珠子推了出来。 很快的,四肢变得无力,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却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听到了身后的女人尖叫。 随后是瓷器碎裂的声音,秦风松开手臂任我倒在地上,他如暴怒的公牛般转过身,要对他身后,手里抓着半个花瓶,满脸惊恐的文静下手。 刚刚处于昏厥的边缘,此时却不得不提起一丝力气,搂住秦风的一条腿,让文静不要管我,赶紧跑。 此时此刻,秦风的力气奇大,也不管我,自顾自的迈着腿要去捉文静,但总归有了束缚,行动不便,即便文静不逃,也可以放风筝似的吊着秦风,可她一看我在地上被拖拽,急的没了理智,哭哭啼啼的冲上来要与秦风拼命。 满地都是花瓶碎片,娇嫩的玉足被划破,扎破,文静却如同没了知觉,拼命的推着秦风,让他赶紧放开我。 可分明是我抱着他呀! 这档口,王雨也慌张跑来,她和文静应该是被许祈跳楼的动静惊醒,此时都仅仅穿着内衣,两具诱人的身子春光大泄,可谁也没兴趣欣赏。 秦风疯了,他连王雨都打,一巴掌扇开文静,居然张口咬住了王雨的肩膀,王雨疼的脸蛋都皱在一起,肩膀上鲜血横流。 我爬起来在背后揪秦风的头发,他却转身用胳膊肘在我眼角上狠狠磕了一击,顿时眼冒金星,疼的撕心裂肺,我感觉脸上的骨头都断了。 见秦风不再对我动手后,文静冲出去又冲了回来,手里赫然握着菜刀,对神志不清的秦风尖叫:“你......你快松开王雨嫂子,否则我就砍你了。” 王雨忍着痛让文静不要动手,而就在这时,疯狂的敲门声响起,我听到许祈的喊声,叫我们开门。 文静开门后,许祈风风火火的握着剑冲了过来,道袍已经残破不堪,可他居然没死,甚至连血都没流一滴。 许祈近身,将剑交与左手,猛地收掌又推出,掌心重重打在秦风的额头,将他击退几步,秦风发出野猪似的哼声,正要冲向许祈,许祈却已经迎了上去,一个漂亮的侧踢将秦风踢倒在我身边,随后团身而上,三两下将秦风翻个身,跪在他腰上倒剪了双手。 秦风竭力挣扎,却无法挣脱许祈的束缚,我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火辣辣的疼,许祈向带着伤的王雨喊道:“有没有红线?没有就用血染,要快!” 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血,王雨拿来一轱辘白线,许祈接过,在我脸上,王雨肩头,文静脚底分别沾了血迹后,很奇怪的将秦风绑了起来。 就是普通缝衣服线,成年人稍稍用力便能挣断,可许祈缠在秦风的脖子,两只大拇指和其他几处特殊位置后,刚刚还很暴躁的秦风渐渐安静了,随后呼吸平稳,沉沉睡了过去。 许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点点头后,这才问我们:“没事吧?需要去医院么?” 王雨摇头,将我扶起的文静也摇头,我想去,毕竟眼角被磕了一肘子,却也不好意思张口,便问他,秦风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鬼上身? 许祈满脸慎重的说:“不是,是中了南洋的降头术,刚刚窗户外面就飘着一颗人头,我一时心急,又在山里住习惯了,居然忘记这里是高楼,险些摔成肉酱。” 我说那你咋没死呢? 许祈窃笑道:“挂树上了!” 虽然担心秦风的安危,可许祈拍着胸脯保证,王雨便和文静去穿衣服,随后擦了碘酒又包扎,这才惊魂未定的交谈起来。 我眼角肿出个核桃,嘴巴一动便扯得生疼,许祈抬手示意我不用多讲,他说现在可以确定了,秦风确实有通风报信,隐瞒不报的行为,但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被降头术控制。 王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施救,许祈让她不要担心,破解这种邪术并不困难,先饿上几天,等秦风半死不活再用壮阳的中药熏蒸就好了。 我憋不住疑惑,问道:“这咋又冒出来降头了?刘为民下的手?” 许祈说应该不是,降头术是邪门歪道中的小术,比养鬼还要低级,以刘为民的身份应该不会钻研这个,而他要想控制一个人,有的是更加高深的法子。 我问他,那到底是谁呢? 许祈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但不管这个人是谁,他与刘为民有云泥之别,肯定不是师父的对手,你就等着看师父如何收拾了他!” 我脱口而出:“你赶紧哪凉快哪呆着......” 许祈冷森的望了我一眼,我赶忙将话憋回肚子里,但心里还是不以为然,降头师是不是他的对手还暂未可知,可许祈这个智商实在令人堪忧啊,要不是楼下种着松树,他即便不死也得摔成残疾。 脑袋上还插着松针呢,这就开始大言不惭的吹牛逼了。 将两个女孩子赶进屋,去给彼此青肿的地方擦药,许祈便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嘴里还兴致勃勃的说:“终于有了道爷能力范围的货色,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华夏九州,什么时候轮到蛮荒之人来放肆?必须要代表中原道门给他点颜色看看。” 站定,许祈对我说道:“徒儿,你年纪大了,走不了正统的修道路子,更别说师父连你现在是什么鬼都不知道,只能让你多了解一些,多学些常规手段,再遇到妖魔鬼怪也有自保的能力,像今晚的事情,就是你练手的好机会,说起降头,就不得不先提一下蛊虫,你知道什么是蛊么?” 我说知道,就是一群虫子相互残杀,最后剩下的那只就是蛊。 许祈说差不多,湘西以及云贵一带山林茂密,相对应的,虫子也多,那些少数民族都是玩蛊的高手,而南洋的降头术就是云南蛊术流传过去的改版。 “俗话说解不开的同心蛊,恨煞人的爱情降,便是说蛊术与降头术中都有一招,让原本没有感情男女相互爱慕,苗族少女从小要养一对同心蛊,有了意中人便给他下雄蛊,自己养着雌蛊,而蛊虫吃的是人血,无论被下蛊的还是养蛊的,都与蛊虫心意相通,血脉相连,两只天性必须在一起的虫子进了男女体内,这俩人就怎么瞧,都觉着对方顺眼,其实这种蛊也能化解,只是雄蛊离了男子的身体,蛊与人顷刻便死,所以才说解不开。” 而爱情降就比较卑鄙了,许祈说,降头师利用的不是毒虫本身,而是毒虫的阴魂和自带的邪气,邪气本来就是害人的,降头师施术时就有了助理,这也能侧面反映出他们的能耐不高。 与同心蛊不同,蛊是两只虫子不能分离,凭借与人的血脉联系,一对男女便会看对眼,而爱情降却是迷人眼,让这个人鬼迷心窍,把另一个人当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但爱情降有时效,不能及时再下降头,一旦这人醒来,多半是妻离子散,或者失了清白身的结果。 许祈之所以举这两个例子便是为了告诉我,化解蛊毒比较麻烦,因为那是被人控制的活虫,真把下蛊人逼急了,直接叫蛊虫啃噬中蛊人的身子,想救也没得救。 而降头却仅仅是阴魂与邪气侵身,有些本事不济的,施术之前还要先让人服下毒虫磨成的粉末,化解起来就简单了,无论阴魂与邪气,都可以用阳气旺的药材逼出体内,哪怕服了虫粉,体内养出虫卵或者小虫也无所谓,只要没有肠穿肚烂,就可以把虫子药死,尸体就当补充蛋白质了。 随后,他说中降头的人能从眼睛看出来,不是人的眼神而是像极了虫子,那就是中招了。 我说你咋没看出来秦风中降头呢? 许祈说:“这就是师父准备跟你说的了,你现在还没想明白,文静屋外的电话声,以及你们去了宾馆,出现在门外的电话声是怎么回事么?” 第九十一章 刘为民的邀请 一个陌生号码给文静发短信,随后文静回拨,门外却响起了我的手机铃声,就好像我的号码忽然改变,给文静发了短信似的。 可许祈说,电话号是通信公司的,这点做不了假,照他的估计,应该是降头师给文静发短信,等文静回拨时,他在屋外弄出声音,也就说降头师的手机肯定也响了,偏偏他还装神弄鬼,仿佛那个号码打不通似的。 具体如何弄出声音,许祈并不知晓,但秦风中了降头,降头师想在这间屋子里做点手脚再容易不过了,倒是不值一提。 而我们在宾馆时,文静拨打自己的电话,门外又响起她的手机铃声,许祈有两个猜测,也许当时,秦风就拿着她的手机静静站在门外,也许,是一颗人头叼着手机,故弄玄虚而已。 他说那叫飞头降,降头术里最高深的一种,能将脑袋脱离身体,四处乱飞,而他刚刚就是看到窗外有颗人头,这才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我说脑袋都没了,那还是人么? 许祈正色道:“是人,《搜神记》中记载着名为落头氏的异族人,天生就能让脑袋离开身体,不过落头一族最后都消失了,反倒南洋有了飞头降,也不知道练成这招的降头师都落头氏的后人,还是落头氏钻研出,能让普通人人头离体的本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说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俏皮话,许祈怪笑着说:“我总觉着练飞头降的人是脑子进水!书里记载,落头氏时常在夜里飞出人头,潜进别人家偷钱,也就说这本事无非是鬼祟一些,但说穿了,还是一颗脑袋,扇一巴掌他也疼,打一棍子也要晕,无非是脑袋离身子远了一些,没什么大用处。” 可刚才,许祈看到窗外有颗人头,他虽然不知道秦风中了什么降头,但平时丝毫看不出,应该是很隐秘的那一种,某一方面强了,其他的便会弱了许多,许祈估计,想要控制秦风,那颗人头必须要在附近。 “其实师父对那降头师的身份有些猜测,降头是从云南传过去的,而岭南季家就在那一带,他们肯定与降头师有来往,可这又很奇怪了,难道他们再找不到帮手,居然请了这么个水货?” 我说水不水,你先把人家抓住了再说。 许祈很腼腆的笑起来,很是羞赧道:“你等着吧,只要他给文静发短信的号码,是他平时使用的手机,他就完蛋了,我晾着秦风不立刻救他,就是等他再把头飞出来,然后师父找人定位手机号,去把他身子抢了,让他一颗死人头四处乱飞去吧!” 看他信心十足的模样,我忍不住有些担心,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盲目自信,先前有只鬼跟着,他不知道,秦风中了降头,他依然没有提前察觉,如果能及时留心,别的不说,今夜的事肯定不会发生。 许祈却振振有词:“泰国的古曼童其实就是小孩子的冤魂,和咱们的养小鬼没有区别,可古曼童却是供在佛像前的,难道还把它们当成鬼?郝道长将那丫头的魂所在木偶人里,已经不算是鬼了,我没察觉有什么大不了?郝道长出手,想瞒过我再容易不过了。” 说也不听,只好任由许祈一个人傻乐,我敲敲卧室门,叫出文静想看看她脚上的伤,她却让我稍等片刻,一瘸一拐的走到许祈面前,俩人时不时鬼鬼祟祟的偷看我,窃窃私语着,最后文静满脸欢笑,拉着我进了卧室。 我问她,与许祈聊了什么? 文静死活不说,正逼问着呢,许祈便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徒儿,你表妹问我哪里可以买到同心蛊,我告她法子了,你自求多福吧。 问文静是不是偷听我们谈话,她却一股脑的推到王雨身上,随后抬起那只被裹成胖猪蹄的脚丫子,对我说:“哥,有点疼。” 想到她刚才不顾一切冲上来救我的场景,既心疼又心喜,便爬上.床,在她被秦风打过的地方轻揉起来,文静乖巧的趴在我怀里,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说你放心,我师父已经有主意了。 文静却说:“我是问咱俩的事,你什么时候跟大姨说?” 她大姨就是我妈,提起来便让我满腹牢骚,只好安抚她说,这事不能急,慢慢来吧。 文静有些不满,威胁道:“你不说,我自己跟大姨说。” 左一个大姨,又一个大姨,感情她还知道自己是我表妹。 先这样唬弄着她吧,以后会有什么结果就顺其自然,连续折腾了一天一夜,我实在没力气考虑其他,本来在给文静揉肩膀,却顺势钻进她怀里,沉沉睡去。 快天亮时入睡,醒来已是下午时分,睁眼便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文静仍保持着我睡前的姿势,就像给婴儿喂奶似的,将我紧紧搂在怀中,睡觉也带着微笑。 溜下床,出了卧室便看见秦风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见到我后,还乐呵呵的打招呼:“王震,睡得好么?” 我说哎呦,你终于清醒了,看看你把我打得! 秦风嗓音洪亮的说:“醒了,原来我真的给敌人通风报信,太让人不好意思了,你心里有气就过来打我两巴掌吧。” 我说你快拉到吧,我哪敢打你秦大老板,不过你都醒了,为什么还要被绑成这样? 秦风说,醒是醒了,但是降头术还没破解,许祈担心他忽然发疯便索性绑了起来,日子一到便要救他了。 听秦风一说,我才知道昨晚王雨将我们的话听了个完全,许祈对她说的是先要饿上几天才能化解降头,其实是打着拿秦风当诱饵的主意,所以我睡觉后,王雨很是哭求了一番,最后秦风醒来,对许祈的计划大为赞同,哪怕自己饿上几天,也要找出哪个敢对他下手的降头师。 许祈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王雨招呼我去吃饭,许祈含糊不清道:“王震,刘为民醒了,叫你过去一趟,来接你的人就在楼下,等了俩小时了。” 我一听便有些慌神,问他为什么不叫醒我,许祈却说,那司机同志愿意等就让他等着呗,被刘为民欺负的这么狠,总要在他手下身上出口气。 说完,他扔下包子,嘱咐王雨说,务必看秦风,务必不能让他吃东西,便要和我下楼。 我说咱们走了,人头飞过来怎么办? 许祈却说没有危险,早上警察来询问昨晚为什么有人跳楼时,许祈便自作主张打给了刘为民的手下。 谁都知道那老头醒来之后一定会见我,手下们便来秦风家楼下站岗了,许祈说,其中两人比他差不到哪去,肯定能保护两个女孩子。 开车的是个中年人,话不多,问他几句,也只是乐呵呵的冲我们笑笑。 刘为民还在那间医院,只是换了一件病房,门口也没有人守着,许祈还是有些难以正视刘为民的身份,便让我先进去,他留在门外等待刘为民的召唤。 刘为民被包扎成木乃伊,我轻轻推开门的时候,他缓缓扭过头,双眼通红,脸上仍挂着泪珠子,我大感意外,虽然他不是我见过的那位,可毕竟顶着刘为民三个字,还是位高权重的人,可他居然哭了? 他冲我笑笑,嗓音沙哑的说:“好久不见,请坐。” 我搬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提着小心问道:“老爷子,风沙眯眼了?” 刘为民说,这里封的严实,怎么会有风沙? 我说那您就是哭了,您哭啥呀。 刘为民有些勉强的摇摇头,问出一句,打死我也想不到的话:“王震,你愿意拜我为师,加入道协么?” 第九十二章 丧子之痛 我现在虽然不至于风声鹤唳,但对两个名叫刘为民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一个念头:这死老头有阴谋。 我加入道协能干嘛?当厨师嘛? 于是我很委婉的向他表示了歉意,说自己已经拜入龙虎山的门下,虽然心里很仰慕您刘老爷子,但以您的身份地位,我脱离龙虎山转而拜您为师,也给您老脸上抹黑不是?而且我师父好不容易才收了徒弟,您老宅心仁厚,总不会看着他老无所依吧? 再次发了一张好人卡,可刘为民却浑不在意的说:“无妨,日后我跟张继业说一声,你还是龙虎山的弟子,只要平时跟在我身边,当个记名徒弟就好,你师父那里我会亲自跟他交待,总不会让他吃亏的。” 我不知道张继业是谁,但从刘为民嘴里说出来,又是姓张的,即便不是天师府里当家的那位,起码也能做龙虎山的半个主。 他又问我师父是哪位道长,要现在给我师父打电话。 拿捏不准刘为民是否听过许祈的名头,我有些尴尬的说:“严格来说,我师父不完全算是龙虎山的人,他叫许祈,就在病房外面等我呢。” 刘为民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随后说道:“嗯,抽空子我跟张继业说一声吧,你不用担心。” 许祈果然是无名之辈,起码刘为民不知道他,以为跟那什么张继业说一声就能做了我的主。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既为自己着急,又恼怒他明知道我师父在门外,却不叫进来寒暄一番,显然是不放在眼里,虽然我总说许祈是个逗比,可谁让他就是个逗比呢! 但我可以嘲笑他,却不喜欢别人也这样做。 索性摊开来讲,我先问他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不等他回答,便说道:“老爷子,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对不?但你得说清楚呀,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的上一条船,最后陪这条船一起沉下去。” 对此,刘为民的解释是:“我需要一个人,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 我说那你怎么就完全信任我呢?你混了这么多年,连个亲信都没有啊? 说这句话的语气很轻佻,因为我打心底里不相信他,可躺在病床上,依旧高大魁梧,气势逼人的刘为民忽然愣了,他侧过脸去,一双拳头紧紧握住,手背上的青筋暴突,死死克制着什么。 这幅模样将我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问他有没有事,是否需要叫医生。 站起来便看到,他紧闭的眼角下,又挂上湿湿的泪痕。 我说,这咋又哭了呢?麻药过劲,疼的厉害? 刘为民不理我,好半天才止住眼泪,勉强坐起来,靠在床头深呼吸,随后对我说:“昨天夜里我带着大勇去救你,但是他死了。” 张大勇就是出车祸时,给刘为民开车的司机,警察说,刘为民他们迎面与大车相撞,那小伙子当场就被撞成两截了,此时刘为民提起来,我便安慰他说:“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节哀,难道你想让我进道协给你当司机?这倒是可以商量......” 刘为民忽然说了一句:“大勇是我儿子,唯一的儿子。” 我震惊的看着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心里面淌过一句,你可是刘为民耶你居然会有儿子的话。 浑身裹着绷带,本来就有三分可怜,刘为民又是想要压抑,却无法抑制的无声流泪,与其他痛失爱子的老父没有不同,满脸的皱纹里都透着悲伤,让人忍不住想与他一起抹眼泪。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好在刘为民性格坚毅,很快便止住了眼泪,以一种了无生趣的空洞嗓音给我讲了起来:“我中年丧妻,之后便遇到了大勇的母亲,一个活泼可爱,却不能嫁给我的女孩子,后来就有了大勇,这个名字是不是很俗?” 刘为民自嘲的笑了笑,眼神中多了些神采,追忆道:“大勇出生在乡下,虎头虎脑的时候见过我一次,那时候他还不记事,随后便一别八年,有人不希望我的女人活着,所以大勇的母亲死了,万幸的是,她没有结婚便生了孩子,为了不让同村人说闲话,一直说大勇是捡来的,于是大勇幸存了下来,被我收养,我一天天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他却不知道我便是父亲。” 刘为民说自己不是没有亲信,他的亲信就是张大勇,倾注所有心血培养出来的儿子,却被一场车祸夺走了性命。 我忍不住插嘴:“您老也真够狠的,居然让亲儿子当司机?否则哪会有......” 刘为民摆手让我住嘴,他说大勇不是司机,而是那天晚上临时叫他出门,因为刘为民不会开车,而与我见面的事又需要保密,所以,大勇注定了要悲剧。 随后的几分钟,我俩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继续讲故事,而我是想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刘为民长吸口气,有些激动的低声吼道:“我要给大勇报仇,我要那些在背后动手脚的人付出代价!” 原来他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这就好办了,原本我就想让刘为民扛起这摊子事,只是要解释季家或者你来我忘对他下手的原因,就不得不说出官赐村的经历,既然他已经知道,我说话也方便许多。 抓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削了皮之后递给刘为民,他不吃,我便自己啃了起来,我说老爷子呀,加入道协,拜你为师的事就算了吧,但我会帮你报仇的,我和那些人也不对付,要不是没有本事,早就找上门去捏死他们了。 飞黄腾达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我也不例外,可攀刘为民这根枝那真是太危险了。 许祈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这几天我也把他的老底摸出来了,这死道士有钱着呢,我老老实实跟他混,每年弄个一两百万都不是问题,到时候领着小表妹衣锦还乡,不比跟着刘为民出生入死强了许多? 那可真是出生入死,甚至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可听了我的话,刘为民很诧异的问道:“你跟他们有仇?你们能有什么仇!” 组织一下语言,我很隐晦的说:“老爷子,我一直没跟你说的那件事,其实就有他们的参与,不过他们在你眼里也就是土鸡瓦狗,我相信你的实力!” 刘为民却满脸茫然,问我究竟在说什么。 我说你的车祸其实是人为,不是么? 刘为民点头,我说这不就对了?他们先折腾文静,把我引来,再利用我把你引出来,趁机下手啊! 刘为民不敢置信的看着我,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我说:“你来我忘,要不就是岭南季家,我个人倾向于季家,因为我遇到一位练成飞头降的降头师,我表妹的事你也知道,就是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对了,你咋知道我表妹出事的,你要直接帮我处理了,也不会有这摊子烂事!” 刘为民神色古怪起来,问我是否知道,文静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话中有话,我便让他直说,刘为民缓缓说道:“初见面时,你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嘴脸,不肯将那件事说出来,我不忍心强逼,就只能讨好你,希望感化你,所以你表妹来这里上大学之后,我就托朋友照顾她,却意外发现你表妹谈了个女朋友,所以叫你来劝说一番。” 我说你等等,啥叫我表妹谈了个女朋友? 刘为民说,磨镜之癖,就是女人喜欢女人的意思。 我痛苦的呻.吟起来:“你到底在说啥呀,明明是她住的房子里闹鬼了,怎么又整出个同.性恋呢?而且我表妹喜欢的是我,你看清楚,我从头到脚都有男性特征。” 第九十三章 入伙 刘为民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他通过朋友联系到大学里负责文静的女老师,拜托她照顾一下,后来那老师反馈的情况,就是这丫头可能有了古怪的癖好,于是刘为民与我联系,之所以不在电话里言明,一来他是长辈,不方便直说小女孩的特殊口味,再一个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实情,我心里着急,就会尽快与他碰面。 在他眼里,这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手头又有要事要忙,眨眼便忘到脑后,直到我在歌厅给他打电话,他心里还嘀咕呢,感觉我是个丧门星,走到哪都能遇到鬼。 我脑子有些乱,就让他先别说话,我得琢磨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手机里出现鬼影,秦风听文静说,我有个会捉鬼的道长师父,于是叫我来处理,而刘为民打电话是因为文静换了口味,他借题发挥,叫我来北京碰面。 那封快递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许祈说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某个热心人示警,让我来救文静,二是做出这一切的人,让事情看起来更加严重。 此时却忽然发现,这三个人说的不是一件事,除了让我头疼万分,倒是没有什么冲突。 但是大有古怪啊,文静怎么会忽然喜欢女孩子,同时又与我纠缠不清,就算她对性别没有要求,也总该明白用情要专一吧? 刘为民还想听我解释,为什么文静的事情会是他出车祸的引子,可我却没有心思,一心想着立刻回去找文静对质。 刘为民阻拦说,这件事又没搞清楚,不如先打给文静的老师,了解情况之后才能有备无患。 刻不容缓,刘为民用我的手机打给朋友,随后安心等待着,十几分钟之后,女老师打了过来,我说自己是文静的表哥,想了解一下文静的情况。 那女老师张嘴便猛夸一顿,说文静老实又可爱云云,最后我忍不住了,问她,文静喜欢女孩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女老师苦笑道:“是真的,她一直住在外面,许多情况我也了解不到......” 没等她说完,我急不可耐的插嘴:“你怎么发现的?她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稍作沉默,女老师说:“最深的那一步!” 我感觉一阵荒唐,倒是没有多少愤怒,只是想不到文静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居然学会玩这种虚凰假凤的厮磨游戏,可仔细考虑一番,如今是二十一世纪,我应该尊重文静的个人爱好,如果真有那么有一天,我俩在一起,她再把自己的女朋友带进来,我岂不是左拥右抱,齐人之福? 真是个好表妹! 这样想着,我自己都乐了,而女老师继续说道:“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方便插手,而且文静一直住在外面,想管也管不了。” 我又问,既然如此,她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文静和女朋友在校园里,大庭广众之下亲嘴嘴了? 女老师说:“也是巧合,有一次文静带着女朋友来我宿舍玩,走的时候忘记拿手机,我就顺手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的相册里有许多与文静的合照,都是洗澡,睡觉,很亲密的搂在一起。” 我说女孩子搂一搂还不正常么? 女老师有些好不意思的说:“洗澡的时候不穿衣服搂在一起还正常,可睡觉也不穿,那女孩子搂着文静的动作,很明显超出了一般友谊。” 一听这话,我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两个女孩赤身相拥的景象,血脉愤张,同时也猜出了文静女朋友的身份。 那间房子只有两间卧室,与文静住一间的就是与我见过面的小玲,不如文静漂亮,但身材还不错,等处理了眼下的事,我得再把她约出来增进一下感情,毕竟以后有可能生活在一起呢! 挂了电话,刘为民问我傻笑什么? 我说这件事太刺激,听了会流鼻血,你都一把年纪就不要问了,免得抽过去。 刘为民便不再多言,让我说说关于闹鬼的事。 谈及正事,我不敢马虎,只是在我能毁掉京郊断龙局的事情上含糊其辞,刘为民没有逼问,等我完完整整的说出之后,他对我说道:“你见过与我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人与那两伙古董贩子结仇,所以你认为这件事是他们搞出来,错把我当成了复仇目标,是这个意思吧?” 我说难道不是么? 刘为民摇头道:“大错特错,如果他们能查到我身上,就应该知道我平时的活动范围,我每天早上都要进山里打太极拳,只要他们有那个本事,完全可以直接来找我麻烦,哪里用得着南辕北辙,先对你表妹动手,再把你引过来,最后制造车祸,他们吃撑了不成?” 我说你是刘副会长啊,你这么大的领导,是普通人可以近身的? 刘为民嘲讽道:“你不就在我身边?你不是普通人,难道还是皇帝?” 我问他,如果不是那两伙人,会是谁做出这一切? 刘为民说道:“我只知道想要杀我的,是我们内部的人,至于你所遇到的事情,我不明白但可以帮你,只要你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说来说去还是要让我给他当亲信,可这不是被高人看重,决定培养成才,而是被高人惦记着,准备加以利用。 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地方,但如果文静的所遭遇的事情不是针对刘为民的阴谋,让他顶在前面的希望显然落空了,我认真考虑一番,不要说指望许祈揪出幕后黑手,就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估计他都够呛,那些人好几次有机会对我,对文静下手,许祈都没能及时阻拦。 只能寄希望于刘为民了。 有了决定,我很干脆的说:“老爷子,那就麻烦你帮帮忙吧,以后我就跟你混了,等这件事解决,咱们就办个入教仪式。” 刘为民说没有仪式,他唯一需要我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具体原因就等以后再说,他让我先去忙自己的事,而他也要出院处理一些事情,一两天之内再到他家见面。 我说你的肋骨断了好几根,现在能出院么? 刘为民说他有办法,还挥挥手,让我这就走吧。 犹犹豫豫,我还是张口说道:“老爷子,我师父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你能不能跟他见上一面?” 刘为民说,算了吧,现在没有心情应付俗事。 可怜的许大道长,攀高枝的愿望落空了。 与刘为民道别之后,出门便见到许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赶忙起身迎了上来,张口第一句便是:“副会长叫我进去?” 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说......人家不想见你,还把你徒弟抢走了。 刘为民解释过,记名弟子不是真正的弟子,与原本的师门不冲突,只是传我衣钵,让他的本事发扬光大,而刘为民也说了,这只是让我加入道协的噱头,他真正的本事不可能教给我,有违师训。 可即便如此,听我说完之后的许大道长依然阴沉了脸,默不作声的向外走,认我如何解释也不言不语。 出了医院大门,许祈拦了辆出租车要去飞.机场,我死死将他拉着,幸亏他在秦风家换了身便装,此时也没有被人瞩目。 我说你听我解释,先不说咱俩师徒情深,我本身也不想与刘为民产生纠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猜错了,那些人根本不是冲着刘为民来的,我要不答应他,他肯定不帮忙救文静。 许祈不阴不阳的说:“我也没说你做错了,但你有副会长帮忙,贫道留在这里岂不是吃闲饭的?还不如回我的小道观,念念道经,种种瓜果来的自在。” 就凭许祈见到郝大爷时的恭敬态度便能看出来,这是个把伦理纲常看的极重的道士,也许在他眼里,我已经是师门叛徒,可我还没地说理去呢,连师门长啥样都没见过,而且表妹有危险,师门罩不住,我把自己卖了一半,难道罪该万死了? 求爷爷告奶奶的哭求半天,说自己实在有苦衷,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许祈忽然发火了,指着鼻子叫骂:“你真是头蠢猪啊,他说啥就是啥,你自己没脑子?我先问你一句,你的身体里有没有可能藏着龙脉?” 这件事始终没能确定,所以我说:“有可能。” 许祈又吼道:“刘为民是不是在对付那些打断龙局主意的人?那咱们被引去京郊是不是大有可疑?你还敢说算计咱们的人,与刘为民没有关系?” 我说,没人引咱们去呀,是你拿个破罗盘瞎指路。 许祈揪着领子将我拖到树后,打得我抱头鼠窜,嘴里还骂道:“我瞎指你姥姥,傀儡替身之术很困难么?如果不是预先埋伏好的,那个不是人的光头男怎么会在那里出现?你这个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的猪头,蠢货,如果这件事没有天大的图谋,凭你小子也值得祸害两位姑娘的命?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李显!” 第九十四章 大反转 我拜托刘为民寻找李显的下落,但说句心里话,他被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打累了,骂够了,许祈也就不折腾了,只是脸色还很难看,看向我的眼神中交织着幽怨,愤怒,惋惜等许多复杂情绪,就好像被我抛弃的深闺怨妇似的。 一路上对我爱答不理,到了家,王雨开门之后,便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秦风乖乖的看着电视,对自己的处境既不尴尬也不恼怒,乐呵呵的对我说:“见着大人物了?什么情况?” “有个屁的情况!窑子里的姐儿卖身之前都要谈谈条件,这个猪头居然三言两语就把自己送给别人了,”许祈迁怒到秦风头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渣,败类。” 秦风满脸委屈,小声问我,他又怎么招惹许大道长了。 我说许道长知道了你大学时期的光荣事迹,现在对你感到恶心。 秦风急忙询问,那许祈还给不给他驱邪了?人渣也是人啊,总不能见死不救! 许祈的喝骂声惊醒了文静,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从卧室出来,我赶忙撇下秦风,又把文静推回去,不理会她求抱抱的表情,关上门后,审问她:“说,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文静呆滞,随即问谈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她倒是谈了许多女同学。 我只好言明:“你和小玲是怎么回事?” 文静更加茫然,只说自己听不懂,脸上也没有被发现私情该有的羞愤,我便更加露骨的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对女人感兴趣?” 文静脸红,羞嗒嗒的咬着下唇,搂住我的腰,将脑袋靠在胸口,小声说道:“姐,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感兴趣。” 我说你这丫头能不能坦白一次?真要我拿出证据,你和你的小情人可就颜面扫地了。 文静急的直跺脚,娇嗔道:“我没有小情人,难道你怀疑我和小玲谈恋爱?哥,我俩都是女孩,怎么可能嘛!” 我按着她的肩膀,紧盯双眼,文静坦然面对,不由得让我想起了类似于此时的一次对话,当时我怀疑她有了男情人,文静没有承认,事后证明她是被鬼纠缠,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李大壮为什么给我下毒,又赶在重丧日带走文静,想尽办法要我的命。 这一次,我怀疑文静有了女情人,她照旧抵死不认,我便心生疑虑,坦白道:“小玲的手机里有许多你们两个没穿衣服的照片,都是洗澡睡觉时拍的。” 文静反问我:“你穿着衣服洗澡?“ 我说,那睡觉呢?不穿睡衣也该穿内衣吧。 文静风情万种的瞥我一眼,赶忙低下头,小声说道:“小玲说穿着衣服睡觉会影响发育,我还在长身体嘛,总是希望该大的地方大一些,以后你也会开心一下嘛!” 我说,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难道你俩卿卿我我,也是为了让我高兴? 文静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我跟她什么也没有做过。” 不管文静做没做,其实我心里并不介意,甚至想想还有些期待,可她死不承认就让我很不开心了,当即掏出手机打给了文静的老师,当着她的面询问起来,那些照片里,文静和小玲都做了什么事? 文静想不到这件事居然传自自己的老师,也不知道是恼怒,还是羞愧于那些照片被老师看到,总之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而她老师却说:“洗澡时拥抱,睡觉时小玲搂着她。” 我说有没有那种视频。 老师说没有,但是睡觉时的姿势很亲密,后来小玲去她家拿手机时,老师还当面问过,小玲承认了自己与文静的关系,央求她不要说出去,这才让她得以确定。 我瞪了文静一眼,她却皱起眉头沉思着什么,忽然对着电话问道:“那睡觉的时候,我有没有睁眼?” 老师没想到文静也在听,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直到文静再问,她才语焉不详的说:“你应该睡着了,其实都是我瞎猜,加上小玲承认,但也不能完全证明你俩在一起了。” 一向懂礼貌的文静抢过手机,直接过了电话,随后狠狠的骂了一句:“这个三八,就会传闲话。” 我微微错愕,十八年来,第一次听到文静骂人。 她对我说道:“哥,我知道咋回事了,肯定是小玲喜欢我,趁我睡觉的时候拍了那些照片,怪不得我总感觉她对我过分的好,有时候我想和媛姐睡,她就显得很不高兴,还对我冷嘲热讽,说我嫌她不干净。” 文静说她每次洗澡的时候,小玲总要跟着一起,有时候还在她身上占便宜,而文静傻兮兮的不知道轻重,虽然感觉不太好,可小玲说大家都是女孩子,这样的举动很平常,文静便没有在意,还暗地里责怪自己太矫情。 睡觉不穿衣服也是小玲的主意,有时候还搂着文静,调笑说,傻丫头,你就把我当成你表哥嘛,来,让表哥摸一摸。 文静这个傻帽还真让人家摸一摸。 如果小玲不说自己与文静是恋人,任谁也不能说她变态,毕竟她俩没有做过某些事情......文静也不能保证,她越想越怕,还说有几次起床之后都感觉脑袋昏昏的,很有可能被小玲下了安眠药。 说着话,文静哇哇大哭起来,扑进我怀里说自己被小玲糟蹋了,没能把第一次留给我。 而我想到她的遭遇,很不厚道的笑了,好言安慰一番,说她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纯纯洁洁的小文静。 她很倔强的表示不信,让我证明给她看。 幸亏我意志坚定,否则就缴枪投降了。 拉着文静去找秦风算账,问他给我表妹安排的舍友都是些什么东西,当小三情人之类的就不说了,口味独特我也认了,尊重别人是一种美德嘛! 可他妈的欺负我家这个傻丫头是怎么回事?这他妈的可以算是诱奸了吧? 我一股脑的把事说出来,文静气的直跺脚,转身跑回屋里,直到王雨进去安慰她之后,我才明白过来,虽然我比较喜欢这口,可将心比心,要是我被男人那啥了,肯定不希望别人传出去。 万幸的是没有外人在场,许祈和秦风也不会传出去让我难堪,只是许祈又开了嘲讽,他说有什么样的哥,就会有什么样的妹,一家子都是被人卖了还美滋滋数钱的猪头。 秦风深感内疚,问我想怎么收拾小玲。 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想了想,只好无奈的说:“一个姑娘,我能对她咋样?赶紧把她骗出来,先把文静的照片处理掉,要是流传出去,文静在网上火了,我绝对跟你没完。” 上次我和小玲见过面,秦风便让我联系,假装要与她约会,感谢她对文静的照顾。 想好一套说辞便给小玲打电话,可连续打了半小时,始终无人接听,只好让秦风向她的同学打听。 一番询问后,秦风倒吸一口冷气,说道:“不对劲,小玲整晚没回宿舍,而且根据李显的推论,她是下一个出事的女孩,难道被那恶棍捉走了?” 我陡然惊悚起来,如果文静的照片落到那变态恶棍手里,我估计她要走红了...... 正要打给刘为民,许祈却忽然问道:“人渣秦,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没有与这个姑娘接触过,就是有她在场的时候,吃喝什么东西?” 秦风说那三个女孩对他有意思,吃饭喝酒是常事。 许祈又问,文静来了之后,是否有过。 秦风回道:“那就更频繁了,我让她们照顾文静,总要给点好处。” 许祈看向我:“蠢猪王,如果这姑娘没有被抓走,那整件事肯定是她搞出来的,最起码,两个女孩失踪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而且她也有机会给秦风下降头。” 忽然间,我想起李显的一句话,他说一个室友失踪,另一个卧病在床,不说伺候汤药,也总该心情稍差,可那小玲却像没事人似的,反而比平时更喜欢自拍了。 第九十五章 长春真人 有了对小玲的怀疑之后,秦风联系几个朋友打听了她的情况,却没能问出有用的信息。 但她确实很可疑,此时消失,可能是遇害,也有可能是远遁了。 于是我再次联系刘为民,希望他在寻找李显的同时,顺便寻找小玲。 刘为民不置可否,报了个地址,让我第二天的夜里,一个人去见他。 天色亮了又暗,时间一晃而过。 许祈是智商不行,但实力还过得去,最起码的,我没见过有人或者有鬼敢跟他正面较劲,都是背后耍两招阴谋诡计,所以他再三保证,一定寸步不离的守在文静身边,决不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之后,我便安心去见刘为民。 刘为民给我的地址在军队最高学府附近,我还脑补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军队大院,他家应该是一栋恢弘雄壮的超大型别墅,可到了楼下才知道,就是普通的六层居民楼,九十年代的建筑物,连电梯都没有,我还怀疑自己走错了,正要给他打电话,身后传来叫声。 刘为民喊我名字,提着两袋子东西,夸我很守时。 入夜后,渐渐起风,刘为民身后是卷起的枯叶,一头灰白驳杂的头发被吹得凌乱,看上去有些可怜,可一天前还是断了半边肋骨的伤员,眨眼间居然痊愈了? 这是他的隐私,我懒得询问,而是问了我想不通的事:“老爷子,你就住这啊?” 刘为民说是,等我接过他手里的熟料袋,便带我上楼,他家住在最顶层,门开着,楼道里很重的焚香味道。 我没想到的是他家里还有一个老头,也是六七十岁,衣着朴素,个不高但很壮实,我们进门时,他正慢条斯理的布置灵堂,瞥我一眼,表情有些凶狠,随后便问道:“为民,这小家伙是谁?” 刘为民说,他就是王震。 那老头怪叫一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向我走来,抢似的拽走两个塑料袋,随后对我说:“小子,眼里要有活儿,该弄的弄一弄,别逼我收拾你。” 塑料袋里满满的装着金纸银纸,将费力的活计交给我后,两个老头就不紧不慢的叠起了金元宝,那个不认识的老头,时不时对我吆五喝六,指挥我干着干那。 想跟刘为民请教一些事情却始终没找到机会,只好闷着头干活,看这架势是要给张大勇搭间灵堂,只是有几个地方比较古怪。 一般家里有人去世,要将所有的镜子玻璃遮挡起来,免得守灵人在镜中瞧见亡魂,但刘为民却不让我遮,仅仅是摆摆瓜果贡品,简单的收拾一下卫生,刘为民的房子也不大,两室一厅,半个多小时弄完了,我问他,大勇哥的遗像在哪? 刘为民却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崭新的牌位,古铜色的木头上只写了三个红色的大字——张大勇。 处处透着诡异,但我也没有多问,刘为民可是道协的副会长,玩的就是亡魂祭祀这一套,谁知道他的这间灵堂有是不是有特殊意义。 忙完之后,我就坐下陪他们叠元宝,刘为民不时与我闲聊几句,都是问我家里有几口人,文静这两天有什么情况的废话,我见他心态挺端正,便趁机问道:“老爷子,您今晚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刘为民说没啥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与其一天三遍的给他打电话,还不如过来帮着干活。 我说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您老亲自动手?把你的六号考古队叫来呗。 刘为民却说,六号考古队是国家的,不是他的。 我笑道:“没啥区别,他们是国家的,但是你代表国家嘛!” 那不认识的老头忽然冷笑三声,鄙夷的看着我说:“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六号考古队之所以叫考古队而不是道协小分队,就是不希望他们与道协的联系过于紧密,而且代表国家这种话,是你一个小娃娃能随便说的?” 这老头好像处处针对我似的,可我也不敢得罪人家,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有些讨好的说:“老爷子教训的对,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刘为民起身,插话道:“这位是长春真人,我的好朋友。”说完,他进了一间房门紧闭的卧室,也不知道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刚才布置灵堂的时候,我想将几把凳子搬进去,刘为民却急忙阻止,好像卧室门一开,就会放出妖怪似的。 只剩下我和所谓的长春真人之后,我忽然不安起来,果不其然,他歪着身子凑过来,对我说:“小子,听说你见过另一个为民?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我说,您和老爷子是好朋友,自个问他呗。 长春真人冷笑道:“你不跟他说,我能问出来啥?小子我警告你,我可不是为民那种老好人,你最好给我坦白交代,免得在我手里吃苦头。” 我说您别逼我,这件事真的不能说。 长春真人忽然抬手,在我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随后大喝道:“看我的眼。” 脑袋里懵懵的,我下意识抬头,便看到那张凶恶的脸上嵌着一对很古怪的眸子,好像有股力道牵引着我的目光,迷失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随后便有哼哼唧唧的叫声,好像洪水似的灌进我的双耳,耳膜震得生疼,让我头痛欲裂,恨不得抱着头在地上打几个滚。 那哼唧声抑扬顿挫,犹如和尚念经,又好似催眠曲似的,渐渐地,脑中混乱一片,过电影一般,瞬息闪过了许许多多的过往的画面,紧接着,便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让我打心底里想要信赖,依靠这个声音的主人,他问我:“王震,上次你和刘为民去江西做了什么?快和我说说,我想办法帮你。” 迷迷糊糊的,我便告诉他去官赐村救表妹。 他又问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刚要张口,后脑上又挨了一巴掌,这一次打得更重,脸向下砸在了桌子上,鼻梁骨快要断掉般疼痛,眼里鼻涕顷刻间冒了出来,我腾地站起来,便看到身后的刘为民,抬起的手才刚刚放下。 我忍不住大叫:“你打我干嘛呀!” 他却对着那怪老头说:“长春,你不要逼他,等他心甘情愿的说出来,否则未必有好处。” 长春真人满脸不甘,狠狠瞪我一眼便继续叠金元宝,而我微微诧异之后,有些惊恐的喊道:“你刚才把我催眠了?” 刘为民解释说,不是催眠,只是一巴掌将我的阳火拍的震荡,心神失守之下,用清净瞳术勾起我心底的回忆,加以控制。 我说这不还是催眠么? 长春真人扬扬下巴,挑衅道:“就催眠你了,你想咋地?” 我赶忙摆手:“没事没事,您老真有本事,啥时候能教教我就好了。” 话音刚落,墙上的挂钟咚咚响了起来,长春真人看看刘为民,脸色有些紧张,而刘为民却看着我说:“王震,原本这件事准备让长春去做,可你既然来了就由你代劳吧。” 说完,他进了屋里取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在我面前缓缓打开,嘴里说着:“你拿着这根东西,去后山里帮我们拦住一些东西,不会有危险,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盒子里衬着红色软布,一条粗制滥造,看上去就不值几个钱的草鞭静静躺在里面,几根枯黄野草编成麻花庄,末端是细细的木柄,浅黑色的木纹十分流畅。 我的心脏涨的有些发痛,看看那草鞭,再看看紧盯着我的刘为民,大张着嘴,发出啊啊的无意义响声,已经说不出话了。 而刘为民观察我的反应,他微微点头,轻声叹息道:“王震,你果然见过这根鞭子,看来这件事正如我想的那样,非同寻常啊!” 第九十六章 我乃人间大禽兽 我不知道那一瞬间过了多久,但我想了许多事情。 这根草鞭究竟有什么神效还暂未可知,但却是刘为民奉若至宝的东西,片刻不离身,我卖萌装傻,想把鞭子骗到手,一直和和气气的刘为民不惜以翻脸威胁,官赐村的夜里,这根鞭子好似钢丝一般锋利,将被虫子塞满的黄劲柏抽成了两片。 面对老族公的时候,刘为民虽然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却下意识的拔出腰间草鞭,寻求一丝安全感。 九具尸体拉着棺材钻出里面时,刘为民挥动草鞭,好像手握桃木剑做法的道士,后来许祈告诉我,他应该是在抽打龙脉。 我觉得可以这样说,刘为民就算死也会紧紧攥着这根鞭子,可现在,鞭子就在我眼前,也同样有一个刘为民,如果他再跟我装,那纯粹是侮辱我的智商了。 可他偏偏是毫不知情的口吻,仿佛刚刚才知道我见过这根鞭子。 于是我就笑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反正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直抹眼泪,我指着刘为民说:“你是神经病,对不对?你精神分.裂,对不对?这是病,这得治啊老爷子,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么?就算你是精神病,也不能逮住我猛欺负了,你换个人行不行啊?” 刘为民和那长春真人默不作声,看向我目光中带着怜悯,好像再看一个可怜的疯子,而这个疯子的嘴里,仍说别人是疯子。 我也感觉自己快疯了,被刘为民逼疯的,你的两个人格闹着玩,这是你自己的事,可尼玛俩人格不约而同的玩我,这就不合适了吧? 笑着发疯,疯了一阵便猛然住嘴,定定的看着刘为民,等他说话。 将木盒放在桌上,刘为民再一次回到屋里,出来时,手中捏着几张纸,递给我看。 是诊断证明,这老头居然真的去看精神科了。 大多是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刘为民示意我看最后一页,那里写着四个大字——一切正常。 可我嗤之以鼻,将证明仍在桌上,说道:“老爷子,我感觉你要是得了精神病,恐怕医院是查不出来的,您老太特殊了,得解剖了研究。” 长春真人动怒,一个箭步跳过来,抬手便要拍我,却被刘为民揪着领子拖了回去,他的眼神如一汪清水,波澜不起,问我:“我没欺负过你,你的怨气应该是冲着另一个刘为民去的吧?” 还真不单单是那一位,我现在看见眼前的这位也烦。 刘为民继续说道:“王震,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份诊断证明并不是想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而是要告诉你,如果真的有第二格人格,也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你进行了威胁与恐吓,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找出来,哪怕那个人真的是我,我也要亲手毁灭。” 我认真的看他,感觉这番话还听的过去,有病就要承认嘛,你承认了大家才会帮你嘛。 想了想,我觉得可以将官赐村的事情再一次透露一些,顺便探讨一下为什么官赐村与小枚家会同时出现两个刘为民的问题,其实我心里还是没底,人都有两个,也许鞭子也有两根? 可刚要说话,刘为民便看着表说:“长春,把东西给我。” 长春真人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齐的裱纸,递给刘为民而后者又递给我,说道:“王震,你拿着鞭子和这张法旨去后山,半山腰上有座破庙,你在庙里生堆火,看到庙外来人之时便将法旨烧掉,无论那些人与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回答,若是动起手来,你就用鞭子抽他们。”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脸上的表情就是即将被逼着吞大便一般难看。 这鞭子叫打鬼鞭,而刘为民又让我抽那些庙外来人,这显然是开我玩笑了,那些是人么? 而偏偏两个刘为民都喜欢让我做这个,不是引鬼就是引僵尸的。 我问他,能不能不去? 长春真人拍案而起,让我别不识抬举,倒是刘为民依旧镇静的说:“可以,我从不勉强别人,但我既然叫你去,就肯定不会有危险,你帮我这次,以后我也尽力帮你,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事,我又力所能及,无有不允。” 看他光明磊落的模样,而我震惊带来的怨气也平息了大半,想想这段时间和他相处的经历,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这老爷子是个好人,反而是我一直用好人卡欺负他,如今又死了儿子,肝肠寸断之际依然不强逼我,那就应该帮他一回了,毕竟说到底,我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小伙子,只是被欺负的有些变态了。 接过打鬼鞭,顺手展开那张黄表纸念了起来:“一壶老酒总孤酌,登门三位不善客,我乃人间大禽兽,尔等......” 我还没念完,已经被矮小的长春真人架着胳肢窝高高举了起来,而一直不让他向我动手的刘为民,这一次没有阻拦,他也是震惊万分,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不敢置信的问我:“你居然认识这些字?” 我被两个忽然发疯的老头吓到了,悬在空中,紧张的说:“我也是大学生,咋可能不识字呢......”再看那黄表纸上却是汉字没错,刘为民的神色让我回忆起什么,试问道:“啥意思?你们可别告我这上面写的是水书。” 刘为民.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让长春真人将我放下,随后取来纸笔,刷刷写下四行大字,问我是否认识。 我瞟一眼便念道:“大娃小娃睡觉觉,睡了觉觉洗澡澡,洗了澡澡吃饭饭,吃了饭饭拉粑粑。” 念完便抬头,长春真人那张凶恶的老脸拉得比驴脸还长,不满道:“小子,你可别蒙道爷,这四句水书,真是你刚刚念的狗屁不如的东西?” 果然是水书。 我眯起眼来没有做声,刘为民猛地抓过手腕给我号脉,长春真人就更卑鄙了,撅着嘴含住我另一只手的中指,我正以为这老头要搞背背,便感觉指肚一痛,长春真人呸出一口血,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明明是活人,为什么认识水书?” 水书是给死人才看得懂的文字,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想跟刘为民请教一下,他又看看表,催促道:“没时间了,王震你先走,回来之后咱们再详谈一番。” 不知道什么事竟然比水书还重要,可刘为民催得紧,我只好提着鞭子拿着黄表纸,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刘为民的后面便是北京的某望山,他说那破庙很好找,顺路走上半个小时就能看到,只是山里阴凉,时不时的卷过一阵风,呼呼怪叫着不说,枝桠横生的黑暗中,总让我感觉藏着什么鬼祟的东西,下一秒就要扑出来咬死我。 那间庙的门口矗着一块大石头,手机照了照,名叫娘娘庙,其实也不算破,只是许久没人清理,积了厚厚一层尘土,推开两扇残破木门,刺破趁机的吱呀声在庙中回响,更添了三分诡异与恐惧。 出门之前,刘为民给了我一盒火柴,路上又揪了几根枯枝,好不容易将火升起来,闪烁的火焰将我身后那披着绸缎的高大雕像照的忽明忽暗,看上去还有可怕,而其他地方仍是一片黑暗,我不由得诧异,自己的胆子怎么这般大了,居然敢答应刘为民跑到这里放火。 木棍挑着篝火,我靠在雕像的底座上,心始终悬在嗓子眼里,索性将那写了水书的法旨拿出来分散注意力。 一首只能算得上通顺的小诗,怎么看都是汉字,可他们偏说是水书:“一壶老酒总孤酌,登门三位不善客,我乃人间大禽兽,尔等小辈奈我何?” 说是法旨,怎么可也没有旨意的感觉,我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心里正惆怅着,两扇破木门便被从外面推开了。 果真是三个人。 一般高矮,一般胖瘦,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却好像被吸收了似的,犹如三个黑纸剪成的人形,与他们相比,夜幕都亮堂许多。 我吃了一惊,手一哆嗦,黄表纸飘进火中,眨眼间烧成灰烬。 而那人却同一时刻,全都抬腿迈过门槛,上半身纹丝不动,整齐的好像将这个动作练了数百遍,我赶忙站起来暗中戒备,那三人又齐刷刷的走到我面前,从最左边开始,依次说出一句话,语速极快,嗓音枯涩,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头一个冷声质问:“你是何方人士?” 第二个厉声逼问:“来这里所为何事?” 第三个却发出古怪的笑容,好像夜猫子哭嚎一般,他说:“夜晚湿气重,我们来烤烤火。“ 第九十七章 似是故人来 刘为民让我无论如何不能回答,动起手来就用鞭子抽,我便紧紧攥着,心头激动不已,擎等着抽他们一个灰飞魄散。 黄劲柏不是人,一鞭子抽成两片,师婆小白应该是人,但她有个古怪,那次尤勿和我潜进她家,为了保命穿上黄劲柏送的死人布鞋,鬼看不到了,但小白也对我们视而不见,足以说明她不能算是百分百的人类,所以刘为民抽她一草鞭,仅仅将她光滑白嫩的后背抽的皮开肉绽,却没有死。 我估计这鞭子对人没用,但越不是人的玩意,杀伤力越大。 三个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问了两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他们整齐划一的上前几步,同时蹲下,平伸双手好像在烤火,而我就背靠神像,想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火焰吐在他们的掌心,他们无动于衷,火焰映照在他们脸上,他们微微低头,半张脸藏在阴影中,露出的那半张仅能看出表情,一个满脸淡漠,一个咬牙切齿,好像我杀了他亲爹似的,第三个的嘴角扬起个古怪的弧度,是奸诈的诡笑。 他们不再说话,我自然不会自找麻烦,可看着看着就感觉不对劲,我敢说那火堆少说能燃烧半个小时以上,可他们蹲下后,火苗偶尔蹿到他们手心,就好像被吸进去了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着,火焰每弱一分,我便感觉自己身体冷却了一分。 一股阴凉从脚底冒起,等火堆只剩下打火机燃烧时的火苗时,诡笑的怪人轻吹一口气。 彻底熄灭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两扇木门慢悠悠,吱吱呀呀的合上,月光被挡在外面。 娘娘庙里彻底陷入黑暗。 我感觉要糟,想逃跑,却发现双腿毫无知觉,好像被冻僵了,随后便感觉有柄大锤正面砸在我脸上,彻彻底底的眼前一黑,是即便有光也看不到的感觉,紧接着,拳头狂风暴雨一般倾泻在我的身体,痛,没有一处不痛。 犹如将被被巨浪席卷着的小帆船那般无助。 耳边此起彼伏的,是三个怪人的怪笑,一声呵呵,一声嘿嘿,一声哈哈,极有规律的接连响起,我心里将刘为民恨到极点,说什么动起手来用鞭子抽,可目不能辨,臂不能抬,我抽他姥姥啊抽。 我不知道自己被殴打了多久,就像是被非洲野牛群践踏了的布娃娃那般破烂了吧。 等他们停手之后,禁锢我不能动弹的力量骤然消失,我顿时软倒在地,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才发现那三人下手极有分寸,拳拳到肉,疼得我欲仙欲死,却连骨头都没有断一根。 又是三个声音连成串的响起。 “带他走。”“杀了他。”“放掉他。” 意见没有达成一致,沉默片刻,三人异口同声道:“带他走。” 虚弱无力,我只能在心中叫苦和痛骂,任由两人将我架起来,另一个跟在身后,想问问他们要带我去哪却张不开嘴,等开门后,我都没感觉到他们将我驾出门槛,便忽然间停步了,甚至扛着我双臂的两人齐齐震动,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我勉力睁眼,也瞧见了月光下,那极为单薄消瘦,却有着所有人需要仰视的身高的怪人。 他的脸依旧很长,依旧很像一只马,依旧静静立在月光下,依旧平视前方,拦在面前却不将面前人放在眼里。 我看到身后的那位走到我们面前,先是对马脸鞠个躬,随后双手握拳,后撤半步,站出个很奇怪的姿势,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马脸的眼神有些呆滞,没有回答。 那人侧过身,指着我,又问:“为了他?可以给你。” 马脸很僵硬的转动脖子,微微低头用眼角扫我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将我们所有人视若无物,但他却轻轻点头。 那人也点点头,我便被松开了,像条鼻涕虫似的软到在地,随后三人再一次站成一排,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同时迈步向山下走去。 我不知道是被打的眼花了,还是马脸真的瞬间移动,很模糊的闪了一下,那竹子似的人已经拦在下山的路上,这时我差不多发现了,三个怪人中为首的便是总在诡笑的,但此时他也笑不出了,微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马脸不吭声,他应该是个话很少的人,第一次见面是拦我,我问了好几声才得到回应,但他回应的原因,八成是因为我身后又冒出一黑一白。 第二次是许祈要挖天师棺,马脸好似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在我身边,只说了几句开场白,让许祈不要挖棺材,随后许祈几次商量,询问,他沉默以对,最后两人动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祈死活不说。 今晚是第三次见面,马脸还是沉默寡言,但他的沉默很有分量,三个怪人与他对峙片刻,转身便走,一句狠话也没有留下,很快便消失在山路尽头。 马脸也要走,我虚弱的喊道:“等一下,先别走” 马脸停步,九十度的转过头,还是用眼角看我,我挣扎爬起来,边走边问:“谢谢你救了我,但你到底是谁啊?” 他看我却不回话,而我好不容易逮住他,总要问个明白,踉跄着走到他身边时,双腿打颤便索性坐在他脚边,搂住他的小腿不让他走,他的身子阴凉却不僵硬,我是真不知道是人是鬼了。 我说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马脸终于说话:“几个?” 我狂喜,有点小孩子撒娇的意思,对他说:“十七八个吧!” 马脸伸出一根指头,点在我头顶,说道:“一个!” 只让问一个? 我前思后想,慎重问道:“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去死!” 我草,我猜错了。 马脸抬腿要走,我疯了似的喊起来:“再问一个,最后一个了,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不再说话,毫不留情的揪着我的头发向上提,快要将头皮扯破,我赶紧松开他的腿借着那股劲站起来,于是,他松开手大步离去,与那三个人相反的方向,却同样消失在黑暗里。 初见时马脸说要带我走,却没说带去哪里,而第二次他没有动手杀我,第三次又将我救了,我以为他和老族公一样是莫名对我有好感的高人,是那天夜里一黑一白要找我麻烦,马脸才来救命,所以我想问问他,如果确实对我心怀善意,我还想抱住他那条看上去很细,实际上很粗的大腿。 可我没想到要杀我的是他,那一黑一白是来救我的? 马脸已走,只好回去向刘为民询问,我的手机又被打坏了,想叫人来接都不行,只能像个英勇的战士,匍匐回娘娘庙,歇缓一阵,养过了力气,才捡起那根鞭子,跌跌撞撞的向刘为民家走去,我非得问问他是什么意思,说好了没威胁,怎么就被人打成这逼.样了! 来时四十多分钟,回去的路却走了两个小时,刘为民家的老式防盗门依然敞开着,门外的香炉里还插上了三炷正在燃烧的线香。 我在门里出现的那一刻,双手掐着奇怪姿势,对着张大勇的牌位嘀嘀咕咕的长春真人默然睁眼,扭头看来,随后猛地向后跳了一步,大喝道:“你是......王震?我的天,你这是咋啦?” 长春真人的脸色有些着急,眼神中微带了关切,看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他扑上来将我拉住,大步向里屋带去,却牵动我浑身的伤口,险些疼晕过去。 刘为民听到他的叫声便走了出来,一看到我,同样大惊失色:“王震?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我咬牙切齿道:“你敢说自己不知道,你不了解那三个人,就敢让我去找他们麻烦?” 刘为民还没解释,屋里居然又走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纪,短头发长脸蛋,看上去很是干练,只是这人只穿了一条裤子,上半身肌肉虬结,一看也是个不好惹的,他先是很恭敬的对刘为民说:“副会长,这位兄弟是?” 一看这架势,我也不好意思再骂刘为民了,这老头心肠不错,肯定不会揍我,可他的粉丝却难保不是个暴脾气,但还是怒气冲冲的说了一句:“今晚的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不单单是我被打,还有,你是不是知道马脸怪人要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刘为民没有回答,而是对那忽然出现的年轻人耳语几句,随后说道:“长春,你们连夜走吧,等我忙完了这里的事,就去长白山找你们。” 长春真人大步上前与他拥抱,狠拍两下后背,说道:“我等你。” 随后,长春与那年轻人进里屋,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东西,要去逃荒似的。 经过我身边时,长春真人在我肩膀狠狠拍了一下,没有言语,而那年轻人就古怪了,用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眼神看着我,还很不对劲的笑了笑,随后说:“王震?哈哈,咱们有缘再见!” 屋里剩下我们两个之后,刘为民便将门关了,可按说亲人去世,大门是不能闭住的,虽然他是正牌道长,我也忍不住询问:“你关了门,大勇哥咋回来吃贡品?” 刘为民呵呵两声:“吃不吃吧,都是唬弄鬼的。” 我转头看了看,又问一句:“你家不高档啊,这是你家么?” 刘为民有些无奈的说:“没钱买大房子,也不喜欢住,我的工资卡都给了你,能住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别说这些,先说说你到底咋回事,被谁打成这样的?” 他给我的卡里有二十多万,有零有整,只是前段时间不敢动他的钱,但这一次,说什么也要算成医药费了。 当下,我便把今晚的事情一股脑说出,长舒一口气,我说道:“老爷子,你给解答一下吧,我先问你啊,那个马脸是怎么回事,那三个怪人是咋回事....” 刘为民摇手示意我闭嘴,说道:“你决定把自己的经历全部说出来么?” 想了想,我点点头 刘为民又说:“那好,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随后你说故事,我再把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你。”顿了顿,刘为民身子前倾,看上去有些紧张,他问我:“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不是刘为民,你会信么?” 第九十八章 夜话 我遇见两个刘为民,其中一个在官赐村便知道,他也叫刘苍松,而第二个刘为民忽然告诉我,其实他不是刘为民,我反倒要问一问了,刘为民究竟是谁? 那个说自己不是刘为民的刘为民告诉我,刘为民是道协成立之前,内定的第一任会长。 讲述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之前,他在柜子里好一阵翻找,取出一块黄绢递到我面前,问道:“先确定另一个问题吧,你是否真的认识鬼书!” 我不明就里的打开黄绢,一看到拓在绢布上的几行小字和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鬼脸,顿时惊得头皮发麻,连声问他,这是哪里弄来的东西。 刘为民镇定说道:“你先念给我听,我看看你能认识几个字!” 二话不说,我张口道:“荣登九五,是大自在,是大疑惑;尸解成仙,是大磨难,是大解脱!一共二十六个字,边上还画着一张鬼脸,我的身体上也有,这才是我一直怀疑自己不是人的根本原因,前面那个刘为民用刀子在我胸口上刻了一副图案,但我现在却没有,皮滑肉嫩的,这根本不可能。” 我不知道刘为民是否听到我后面的话,因为他一直嘀咕那二十六个字,随后直起身子,颇带了三分惬意,松了口气似的说:“我还当你真认识水书呢,吓我一跳,不过你说的那句还挺有意境。” 我说这不是水书,你给我看的是啥? 刘为民硬说,这就是水书,但黄绢上密密麻麻的拓着几百个字符,而且也没有鬼脸。 我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是你会错意了,我不知道这黄绢上写了什么,但我看到的确实是那些,而且我在官赐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个刘为民让我念,我念了他还打我,不相信的原因都与你一样,几百个字符我却只看到二十六个字。” 刘为民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锁,好半天没有说话,许久之后,缓缓说道:“夜还长,咱们慢慢聊,先说说我的故事吧,五十多年前,我叫张云帆,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上有老下有小,家庭和睦,直到有一天,我父亲下地干活的时候忽然口吐白沫,没过两天便撒手人寰,而自他之后,半年时间,我家就死的剩下我一个人了。” 爹娘,妻儿,一兄一妹,六位亲人以每月死一位的速度,全部离开了名叫张云帆的刘为民。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们死的不对劲,刘为民四处打听会看事的人,最后有个老道士找上门来,说是有人对他家祖坟动了手脚,要让他家破人亡,刘为民发誓要报仇,顺势拜老道士为师。 然后老道士就领他来了北京,道协是建国八年后才成立的,刘为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组织,但他的师父就是在筹划这件事。 刘为民不知道是谁在算计他家,只等着道协成立,天下高人云集的时候慢慢打听,随后,便过了五年,他的师父出手,将在道协混饭吃的张云帆,彻底变成了刘为民。 他对我说,师父要他做的就是冒充刘为民,去当那十八位副会长之一,而刘为民当时甚至不知道这十八个副会长的存在,只是师父说了,他就照着办呗,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他就变了张脸,就连他本人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脸型变得很完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也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道协里的小厮张云帆消失了,刘为民荣耀归来。 一切都是照着师父的嘱咐去做,跟在另一名道士身后,谒见了许多大人物,也接见了许多他曾经眼中的大人物。 原以为,刘为民这个称呼在道协很有地位,师父要他冒充的原因就是捞一笔好处,可渐渐地,他察觉到诡异之处,冒充的原因自然是捞好处没错,可这好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高官厚禄。 至于是什么,他不知道,问师父,师父语焉不详,没过几天便失踪了。 这时候,刘为民恐惧起来,没了师父的指点,他不知道如何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可无论如何,总要活下去,惊慌几天之后,他只好硬着头皮,让自己变成真正的刘为民。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到了最后,他甚至觉得刘为民就该是他这个样子,反正也没人反驳他,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这时候,他已经忘记报仇了,还娶了妻子,准备享受新生,可是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刘为民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于是他的妻子三天之后去世。 死的很蹊跷,反正不是正常死亡。 他幡然醒悟,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他不知道师父以及师父背后的人在图谋什么,但他可以肯定,之所以师父忽然消失,不担心他会露出马脚的原因,便是道协之内还藏着师父的人,帮着他饰演刘为民,同时也在监视。 于是乎,他变得谨小慎微起来,沉默寡言,大家要投票他就弃权,不能弃权就顺风倒,只要不得罪那些藏在暗地里人,让自己活下去就好了。 就这样碌碌无为的活着,几十年下来,就算他闭着眼也能听到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杂七杂八,无法串联成完整的事件。 他也不想串联,不想蹚浑水。 但是张大勇的死,触怒了刘为民的逆鳞,于是他向我说出这一切。 他需要我的帮助。 道协刘为民的故事就是这样,超乎我的预料,但他妈完全与我无关呀! 我问他,也就说你不是刘为民,而我认识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刘为民,对么?你在冒充他? 刘为民眯眼,一张老脸严峻起来,他摇头说:“不可能,真正的刘为民早就死了,几十年前的一个夜里,师父带我去处理了一具尸体,是刘为民的,师父说我这下子可以安心假冒他了,再不会有一个人跳出来,戳穿我的真面目,所以你见到的另一个刘为民,肯定不是真的。” 说完话,刘为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压力过大,以至于出现了第二个人格,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这个是冒充的,而那个也说过,六号考古队自认为是他的手下,我差不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郝大爷说,三十六道罡小队分别听命于十八位副会长,而那一位的意思,应该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冒充。 可让我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六号考古队从官赐村回到北京,那原本坐镇北京,将刘为民这个角色饰演了几十年的张云帆,难道会瞧不出端倪?也就是说,他俩真的没有任何冲突? 他的故事说完,我也该讲出自己的经历,刘为民听得很认真,甚至好几处反复询问,而脸色也越来越慎重,等我讲完之后,他犹在沉思,嘴里轻轻嘀咕着一个名字:“纳兰元清......纳兰元清?” 我脑中一震,猛地拍响桌子,吼叫道:“我知道了!妈蛋的,纳兰元清是真正的刘为民。” 正要解释给他听,他便摇头说道:“不一定,也许是刘为民的双胞胎兄弟,而且那两片身体,并不一定就是同一具身子,让我有些想不通的,是我听说过纳兰元清这个名字,忘记是在哪里听说,但肯定也是一位高人。” 我说老族公是清朝三品官,你是不是在历史书上看到的? 这句话给刘为民提了个醒,他又开始在靠墙的屏柜里翻找,最后掏出一本没有封皮的古书,抬头问我:“老族公生前是什么官职?” 我回忆一番,说道:“好像是按察使?” 凑过去一看,刘为民手里的古书应该是清朝官员花名册之类的东西,记载了许多生平事迹,闲杂轶事,他比着名字一页页翻找,抬头问我:“哪个地方的按察使?” 这个还真不知道,他也许是清朝时期江西附近的官员,但也有可能是告老还乡,回到了官赐村。 只有名字这一个线索,可将那本半部新华字典后的古书从头翻到尾,却始终没有纳兰元清的名字。 我问他,这本书是不是记载不全? 刘为民没回答,破天荒的抽起了烟,思索一阵后,又翻开那本书,指着其中一个名字给我看。 第九十九章 道秘 纳兰秀,生于德宗元年,上驷院卿,兼天下按察使。 这本古书中记载的官员,大多介绍详尽,却有两页中,只写了姓名官职,纳兰秀就是其中之一。 刘为民告诉我,这是因为写这本书的人,也不知道那些官员的确切信息,就好像如今的那什么似的,某个单位里挂着某个职位,整天在国内国外四处研究呀,报道呀,可他们实际的工作,基本没人知道,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 而清代的上驷院就是养马的地方,与明代御马监的职能相同。 锦衣卫,东西两厂都是明代有名的特务机关,其中西厂就是由御马监的班底扩充而来,因为明代发生了太多宦官弄权的事情,所以到了清朝,就没有设立特务机构,仅仅是雍正年间出了个粘杆处,等乾隆继位就渐渐裁撤了。 但要说清朝真的没有在民间洒下金牌小间谍,谁也不信。 上驷院卿一共有两位,一位是大内侍卫充任,另一位是太监,刘为民不知道这个上驷院在当年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可以肯定纳兰秀这个人并不简单。 因为那本书上,有同时期上驷院卿的详细介绍,并不是纳兰秀,也就说他仅仅担个虚职,享受一下待遇,主要工作应该是天下按察使,满世界乱跑,处理冤假错案,但刘为民说他应该不会办案子,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有个满世界乱跑的理由,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清德宗就是光绪,德宗元年是1875,就算纳兰秀十六岁入朝为官,可那时候距离清朝灭亡也只剩下二十一年,所以他肯定是朝里有人,坐着火箭升到三品的,再加上担任了上驷院卿这个为皇家服务的职位,那就不用再说了,皇帝的亲信。 凭借这些发现,刘为民说纳兰元清应该就是纳兰秀。 我问他,为什么老族公对我出奇的好,难道我是皇帝投胎? 刘为民搓搓脸,没理会我的玩笑话,他又嘀咕起来:“到底是在哪听说了纳兰元清的名字呢?” 始终想不起,只好作罢,我俩大眼瞪小眼许久,我问道:“你倒是说呀,我在官赐村里到底做了些什么?” 刘为民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等你找到另一个刘为民,或者我的第二人格冒出来,你亲口问他吧。” 少有的开个玩笑,他又盯着那块黄绢对我说:“这块布是我在道协偷来的,可官赐村里那口棺材盖上,也可刻着同样的语句和图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如这样吧,你利用副会长的身份,绑架一个龙虎山的大道士,严刑逼供。 刘为民却肃然道:“他们不会知道的,道协真正的主人是我们十八个,没有龙虎山的传人,而这块黄绢却是我们的东西,这就奇怪了,这些年来我有意无意的也了解到一些,黄绢所记载的东西应该与抗战时期有关,可你说的天师棺,却是明代张元吉留下的,分明不是一个时代。” 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我只好问他应该知晓的:“对了,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察觉过另一个刘为民的存在,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俩居然没有任何冲突。” 刘为民摇头说,确实没有,因为十八位副会长只是挂个名头,平日里陪陪领导,训练一下精挑细选出来的小伙子,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麻烦事,比如那六号考古队,全员一百多人,有在文物局上班的,有在大学任教的,甚至有军人有警察,刘为民手里有他们的名单,只在需要的时候召集,但迄今为止,他只联系过十几个,也是会长吩咐下来的任务。 会长是那十八个组成的小道协,没多少人,因为这十八人本身就是被师门驱逐了的。 我又问,马脸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阴间牛头马面之一? 刘为民叹息起来:“我不知道,冒充刘为民之前,师父将鞭子交给我,同时教我写出一篇水书法旨,说是有需要的时候,握着鞭子将法旨烧掉,就会有人来助,那是真正的刘为民的东西,不知道师父从哪弄来,也是听你念过,才发现那篇水书居然是一首小诗,当日我听你说,见过另一个我时还没有在意,以为哪个泼皮道士冒充,可直到你说出马脸,我才发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一壶老酒总孤酌,登门三位不善客,我乃人间大禽兽,尔等小辈奈我何? 这是水书法旨中的内容,当时我念出后,刘为民又写下几行水书让我再念,同样是一首打油诗。 大娃小娃睡觉觉,睡了觉觉洗澡澡,洗了澡澡吃饭饭,吃了饭饭拉粑粑。 他说那时候以为是我看着法旨随口编的,所以又写了一句让我念,其实他写不知道那些鬼画符似的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在某个地方看到了,知道水书的珍贵才死记硬背的记下。 我问他,在哪看到的? 刘为民说:“荒滩鬼谷。” 又是这个地方,我急忙问他,什么是荒滩鬼谷。 刘为民却没有解释,而是说未来有机会带我去参观一番,那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我一定会感到不虚此行。 官赐村的问题,刘为民并不能给出答案,但他愿意与我一起去寻找答案,而我要付出的,就是加入道协,帮他给张大勇复仇。 我挠挠发痒的头皮,很不解的问道:“我能干啥呀。” 刘为民说:“当个靶子,出了车祸,我当场昏迷,如果有人要害我,完全可以当时取我性命,可仅仅死了大勇,我估计与我第二任妻子一样,是有人要给我个警告,将我悉心培养,对外宣称接班人的弟子害死,所以要你当我的亲信,同时,我会强硬起来,毕竟刘为民这个身份在道协的地位超然,没有人敢反对我的决定,那他们就只能再一次警告,我们就可以趁机复仇。” 我很痛苦的捂着脸,带着哭腔说:“让我引敌人?” 刘为民说对。 我说,我他妈天生就是当诱饵的命么?官赐村里引僵尸,来了北京好像又引了一次你,现在你又让我当饵,我能反悔不?” 刘为民哈哈大笑,安慰我说,不用担心,以前是他不想强硬,可一旦强硬起来,小道协里真的没人敢对他如何,起码表面是这样。 他说自己刚刚冒充刘为民时,心里还挺紧张,那时候十八位副会长中,除了他,还有十二位都是在抗战中出了力的,是小道协的创始者,可即便这些人,见了他都要满脸恭敬的称呼大哥或者道兄,一来二去,他才渐渐自大起来,当真是走路都想横着,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牛逼。 后来是小道协要在云南点苍山中建一所道观,除他之外,十七名副会长一致同意,由经常为小道协施工的包工头去云南负责协调,可刘为民那时候认识不少俗人,自然要给朋友们捞点好处,人家问他的看法,他说这样不妥,还是交给某某去做吧。 十七位全部反对,其中一位晚辈提着小心劝他,刘为民当场把茶杯砸过去,把人家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拍着桌子说,你们要能决定就不要问我的意思,问了,就照我的意思去做。 于是那十七位纷纷改口,同意了刘为民的决定,散会后,他就找美滋滋的找朋友,通知了这个好消息,吃喝玩乐三天,回家后见到了妻子的尸体。 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最残忍的死法,刘为民的原话就是:如果仅仅是她的性命,我会不顾一切的寻找凶手,是她死的太惨了,一瞬间将我的恐惧勾了出来,我才明白自己其实是个冒牌货。 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忽然得到机缘,身居高位之后,便露出了小人物的劣根,直到当头挨了一棒,这才潜下心,反而造就了如今的刘为民,他说,如今的自己,已经完全有资格跻身十八位副会长之一,只是以前心灰意冷,懒得与那些人斗,可现在连大勇也没了,那就真要手底下见见真章了。 而我听到这里,反而有些好奇真正的刘为民到底是什么人物,因为去官赐村的刘为民刘苍松,比之我眼前的这位,显然强了不止一筹,虽然眼前这位说了,但我还是不能完全否定,那一位就肯定也是冒充。 忽然想起一事,我问道:“对了,草鞭一共有几根?” 他说一根,我又问:“难道你没有发觉,草鞭失踪过一段时间?” 刘为民再一次沉沉的苦笑起来:“前一阵我接到老友的求救,正要赶去,却出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我离去时没有带走草鞭,而是放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可你见到的刘为民,却让人取了送去,我不知道他如何知晓草鞭的下落,所以才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分.裂了?可精神能分,难道我也能分成两半,一个在你身边,另一个去办事?” 谁说不能分的,我不就是这样?一个被许祈冻在龙虎山的冰窖里,另一个在这陪他吹牛逼。 当然这是玩笑话了,这个叫张云帆,那一个叫刘苍松,肯定不是身魂分离的缘故。 我自顾自的沉思着,刘为民却忽然拍着大腿叫道:“我想起来在哪里听过纳兰元清了!” 他看向我,郑重说道:“我师父没失踪之前,有一次与道友品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我去续水的时候,师父感叹一句,元清真是好本事,我等望尘莫及,他那道友却冷笑说,纳兰元清不过是走狗鹰犬,难道还比得上为民?对,他们就是这样说的,所以我刚才下意识的反驳你,老族公绝不是刘为民。” 官赐村里,没有人有资格与老族公联手,也没有人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可他居然比不上刘为民? 老族公对我好,所以我很不爽的问道:“你的真身究竟是什么来头,孙悟空投胎的啊?” 刘为民神秘一笑:“你不是听那郝阳城说过嘛?各门各派都有人出山,联合起来与日本鬼子为难,刘为民不是道士而是军人,一位家学渊源的军人,是他,带领着一群大老道小老道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这件事的代价是几十条人命,而回报就是如今的道协,幸存者们,有了栖身之地。” 我问他,什么事这么牛逼? 第一百章 相遇 关于这件事,刘为民仅仅是一知半解之后,自个琢磨出来的,他不敢保证事实就是自己的猜想的那样,也不能向幸存者询问:喂,当年老子带你们干嘛去了? 刘为民说,九州大地有十四条龙脉,但共计二十四个王朝,并不是说每个王朝就有一条龙脉,因为一条龙脉会衍生出许多龙势,比如隋朝的龙脉在弘农,但建国不到百年的原因便是一条小支龙撑着的王朝。 道士上战场,有时候连普通士兵的不如,除了打打游击战,根本没多大用处,一些算人的邪术根本冲不进军营,那煞气军气杀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有时候,活人还真就比鬼厉害。 所以刘为民告诉我,他的真身应该是带着一群道士,满天下寻找二十四个王朝消失后,潜伏在各地的龙脉,具体如何施术,刘为民说,那不是他可以企及的高度,甚至连幻想的胆子都没有,他那一位真身也不行,否则也不会只留下二十多个活人,没几年又死了几个。 凡是敢出山打鬼子的道士,大多是那种热血上头就张牙舞爪要杀人的愣头青,抗战那会,充其量也就三四十岁,道士历来长命,没有意外绝不会早早夭亡,他让我去找许祈询问,问他历代龙虎天师都活了多久,为什么从二十八代天师开始,接连好几个,都是五十岁出头就忽然挂了。 我说你赶紧说啊,你的真身到底干嘛了。 刘为民吧咂着嘴,说道:“要么他们汇聚华夏龙脉,一股脑冲进了鬼子的国家,要么是汇聚华夏龙脉,小龙从大龙,将岛国那稀薄微弱的小龙脉抽来了华夏。” 我撇撇嘴,打心底里不相信,就说,你又在吹牛逼,要是照这个说法,小鬼子能投降,还全成道士的功劳了,你这样说,人家和尚也不乐意呀! 刘为民嘿然道:“你还别不信,虽然不能全算作他们的功劳,但你要是明白他们那样做所造成的结果,估计你得吓得三天吃不下饭,这种犯忌讳的事,我是不能跟你说的,去问你师父吧,如果他不知道其中隐秘,将我刚刚的话告诉他,他应该想得到,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告诉你了!” 许祈?兔子都比他胆儿大! 该说的也都说了,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而刘为民说,官赐村的事他会再琢磨以及打探消息,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就带着我去把天师棺找出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鬼,他说那个刘为民敢做的,就算他力有不逮,但也不会相差太多。 而我目前的任务就是留在北京,一来帮他,再一个,他感觉那个刘为民的背后肯定有小道协的影子,因为他不与同伴交流是心有余悸,可那一位,总不会也像他一样悲催吧?小道协里总有他的蛛丝马迹。 帮他就是帮自己,我自然全力以赴,只是报仇之前先要解决文静的事情,我便问他,是否打探出了李显与小玲的下落。 当天在医院里,来探望的考古队成员可是说过:我们要找,你能溜到哪去? 所以我对刘为民信心十足,可他却说,这两天在忙事情,还没顾得上这件事,而且动用国器帮我找人,这是犯了大忌讳的,他能帮的,就是找一些世俗中的朋友。 其实找人的事情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困难,警察就是干这个的,而且许祈曾经用文静的八字找她,也可以再找李显和小玲,哪怕他们死了,还有招魂这一说呢。 与刘为民交流到深夜,我想在他家里住一晚上,可刘为民却说自己还有要事,家里不能留人,否则会大祸临头,我只好苦兮兮出门,灰溜溜回秦风家。 给我开门的是王雨,秦风白天睡了一会,此时依旧被绑在椅子上看电影,家里一股中药味,王雨说是许祈在熬药,给秦风驱邪做准备。 我问她,我师父在哪。 王雨冲着文静的卧室撇撇嘴。 我推门进去,便看到许祈盘腿坐在垫子上守着文静,而那丫头穿戴整齐,已经睡着了。 叫许祈去阳台抽烟,把刘为民与我说的那些,对他讲了一遍,这也是刘为民允许的,他说等自己报仇之后就要离开了,如果我想,可以告诉许祈,反正他与小道协说不上话,说上了,也没人信他。 而许祈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问他怎么了。 许祈苦涩的说:“哎,道协的水太深,名道观在我手里振兴无望了。”他拍拍我肩膀说:“徒儿,努力,跟着副会长混出个名头,最好是他退下来,你顶上去,给咱名道观争口气,让我也在张继业面前耀武扬威一把!” 我还真不想当道士,穿着道袍谈情说爱,这感觉太古怪了。 我问他,龙虎山的张天师从二十八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许祈一愣,我赶忙说就是好奇,问一问,他便让我自己上网查,有脑子的人,看一看就明白咋回事了。 于是我又问他,刘为民的真身到底做了啥? 许祈沉默良久,就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差不多能猜出来,但这种事说出去也没人信,你知道了,未必是好事,与你无关又何必追问不休呢?修道要清心寡欲,你就从斩绝好奇心开始学起吧。” 别的都不愿意多说,可他对老族公的身份却很好奇,同时也肯定了刘为民的推测,纳兰元清应该是纳兰秀,而纳兰秀也应该是天子近侍,否则清灭之后,为什么小截龙脉奔他去了?如果是龙脉养出的三品官,那他也更加是皇帝身边人了。 许祈恶意猜测:“只是不知道他是御前侍卫,还是太监?” 我说老族公有后代。 许祈却说那可不一定是他的后代,你没听说吗,他跟儿子都不亲,以前我还见过他几次,也没发觉那老头有什么能耐啊,早知道我就请他去名道观做客卿了。 在我肩膀上拍打两下,许祈说道:“徒儿啊,刘为民给你看的那块布,是当年抗日的道士留下来的,布上的内容又与元吉天师棺材盖上的内容相同,难道你不能察觉出一些线索么?那群道士在找龙脉,官赐村里有龙脉,我敢说他们八成知道那口棺材,而去官赐村的刘为民又对棺材如此熟悉,所以师父要交给你个任务!” 被他拍过的地方顿时起了鸡皮疙瘩,我胆战心惊的说:“你可别坑我啊,振兴名道观的大业还指着我呢,你把我坑死,名道观可就没未来了。” 许祈凑过来,贼笑道:“咱俩交易交易,你帮师父去那小道协,那天师棺的秘密偷出来,咱爷俩把棺材一开,宝贝一分,你说这事美不美?到时候名道观兴盛,香客云集,还不全是你小子的好处?而且师父收你为徒之后,你三个师叔也可以收徒了,我让他们收上三个七八岁的女徒弟,从小灌输对你这个大师兄言听计从的思想,啧啧,你小子以后就活成.人间活神仙了,想想还让人嫉妒呢!” 抽口烟,我和许祈对视,他笑的贼眉鼠眼,瞳孔中映着的我的脸,也是浪笑连连。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跟着刘为民做那些事,如果成功,弄出秘密并不困难,回报也是巨大的,财源滚滚不说,家里摆个小文静,观里养着仨师妹,都是对我百依百顺的好妹妹,官赐村里藏着九香姐姐,予取予求的女人,这就不能怪我太花心,实在是她们太可心了。 上.床睡觉,惊醒了文静,只是许祈担心她再出意外,依旧在卧室中打坐,我才没有被不停索取的文静给糟蹋了。 第二天一早,与刘为民联系后,我便照他的吩咐先去刑警队找他的关系的报案,只有解决了文静的安危,我才能安心帮他做事。 刑警队外,一位中年警察笑着与我打招呼,领我进了威严十足的大楼,路上乐呵呵的告诉我一会需要做的事情,临近他办公室时,有个穿着警服的魁梧男子从我身边经过,他低着头研究手里的文件,随口冲中年警察说道:“钱队,这么早就来啦。” 钱队回道:“是啊。” 擦肩而过,钱队领我进屋,随后又拍着额头转身喊道:“小李,你把手头的工作先放一放,来帮我的朋友做一份笔录。”钱队冲我笑道:“把我们最优秀的警员派给你。” 那小李回应一声,片刻后,他出现在门口。 看到彼此的模样,他手里的文件坠地,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而我却惊叫道:“显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材魁梧,精神头十足的男子,赫然就是应该失踪的李显。 第一百零一章 死而复生1 在我喊出他的名字之后,李显捡起散落在地的文件,没有看我,而是说道:“钱队,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而钱队愣了愣神,先是问我:“你们认识?”随后,便被李显的目中无人气的七窍生烟,将桌子拍的砰砰响,咆哮道:“李显,你给我站住!” 李显果然站住了,看看我又看看钱队,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干了,你辞退我吧。” 钱队被气的说不出话,而我从吃惊中缓过神后,赶忙打圆场,先对钱对说,我劝劝他,于是追在李显身后,揪住他的胳膊,还没等我说话,李显便不耐烦道:“放手。” 虽说原先的李显对我并不热情,但总归能正常交流,可此时此刻,他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厌恶与烦躁,一句话也不愿意与我多说。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也就无法向他道歉,只是照着心里的想法,问道:“显哥,那天晚上你说找到了拍摄录像的人的身份,后来我师父想连夜与你谈谈,可你的手机居然落在别人手中,等他们赶去的时候,你已经失踪了,这几天你去了哪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如果李显遇到了困难,我自然要尽一份力,所以才有此一问,却没想到李显会错了意,或者有意针对我,反呛了一句:“我去哪里用得着向你报告?真他娘的阴魂不散啊,老子帮你们是人情,不帮你们是本分,还他娘的没完没了了?” 我被噎的说不出话,而李显气急,将那些文件狠狠扔地上,大步离去。 听到他吼叫的钱队出来望风,李显已经只剩个背影了,钱队还招呼我回办公室坐坐,他会再找人帮我立案,我向他道了个歉,说是改天再来,便急急忙追在李显的身后,远远的吊着,给秦风打电话。 我问他,与李显的关系怎么样,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秦风却说,基本没啥关系,是因为发现了手机里的诡异,所以先联系一位警察朋友,但秦风当时不知道如何张口,支支吾吾了半天,他那朋友便了然于胸了,问他,是不是遇上那方面的事情。 最后,他那朋友连事情经过都没有了解,直接带秦风去见李显,还说这种案子,如果报案人感觉比较邪门,那警察能做的,最多也就是肯定报案人的猜测,倒不如去找李显,这个人的点子有点背,说不定还能带着秦风见见鬼,而且李显的思维和常人不太一样,确实是破案的好手。 后来秦风单独找过李显两次,一次送手机,一次送了些钱,他说李显这人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给他的感觉,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秦风说着话的时候,李显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等我赶去开秦风的车时,已经看不到影了,只好作罢。 回到秦风家时,他正在许祈的注视下,端着一个洗脸盆牛饮,见到我时,露出初恋少女与久别情人相逢的惊喜笑容,放下脸盆向我扑来,却被许祈揪着衣服,冷声说道:“三分钟之内喝不完,一会再来一盆。” 秦风哭丧着脸,不停冲我使眼色,可我也顾不上他,直接对许祈说了,在刑警队见到李显的事情。 借着这个机会,秦风再次放下脸盆,对李显进行了口诛笔伐,大骂他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野狗,许祈时不时点头附和,秦风见他满意,好似演讲那般滔滔不绝起来,等他说累了,口干了,端起杯子喝水时,许祈喊了一嗓子:“王雨丫头,再给你男人熬上三锅药。” 不理会秦风死了爹的苦瓜脸,许祈对我说道:“我没有见过这个李显,你凭自己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有没有骗咱们?” 想了想,我老实说道:“见他那次,李显很颓废,由里到外都快发霉了,我感觉这样的人,应该没有心情欺骗别人了吧?” 许祈说道:“如果这个人不是骗子,那他忽然翻脸的原因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咱们以为他被人绑架,灭口,可现在看来应该是绑走之后威逼利诱,李显屈服了,于是绑走他的人,帮助他重回刑警队?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直接扔进山里喂狼多好?” 其中隐情只有李显知道,我便打给刘为民,把事情对他说了,刘为民便让我等电话。 也就十几分钟,刘为民打回来说,李显一直没有被辞退,只是休了几年病假,两天以前,有位大人物直接将他空降到钱队所在的单位,档案还在走流程,但用不了多久,他便正式回到岗位上了,结合他与我翻脸的举动,刘为民与许祈的想法一样,应该是被人威逼利诱了。 我问他,那大人物是谁? 刘为民却说,大人物与文静的事没有关系,他应该不是绑走李显的人,只是受朋友之托,安排一下罢了。 我说,您老也是大人物,问问他那朋友是谁,咱们直接杀上门去,把他们一锅端掉。 刘为民笑道:“这里是北京城,不是你家山沟子,做事有做事的规矩,先不说我能否打听到,即便打听到了,若那人也有了不得的势力,难道你还明火执仗的杀人?你不要着急,咱们慢慢调查,稍后我将李显登记的住址发给你,但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住在那里,如果查不到,让你师父再用八字算他的位置,先与李显聊聊吧,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等刘为民发来信息,我想一个人去找李显,许祈却不放心,可让他跟着又不放心家里,最后还是麻烦刘为民想办法,他让我们放心去,会派人来保护文静。 一路上,许祈都没有说话,快到李显家时,我问他在想什么。 许祈说:“昨天晚上你回来,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张云帆与刘苍松,这是两个冒充刘为民的老头,还有真正的刘为民,也就说有三个人共用了一张脸,而你在官赐村里又看到了半张刘为民的脸,如果棺材里的半边身子是老族公,这就很诡异了,那张脸又不帅,为什么会有四个人共用?” 我说那半边身子不一定是老族公的,而且老族公也有可能是刘为民的孪生兄弟啊! 许祈冷笑起来:“那更诡异,道协的刘为民不是说过,他曾经处理过刘为民的尸体?加上这一具,那就有五个人在用那张脸了!” 说的也是,刘为民毕竟不是刘德华,不该有这么多人模仿他的脸。 但这件事不是我们考虑的,如今要做的就是解决李显的问题。 刘为民说的没错,李显在刑警队登记的地址果然是假的,我们敲门却无人应答,正好他家对门坐电梯上来,告诉我们这间房子里根本没有住人。 随后,许祈又带我去他那大妈朋友家,抄家似的一阵翻腾,才找出了找人要用的法器,只是刘为民虽然发来了李显的出生日期,但没有与他有关系的血,许祈说,只能锁定大概范围。 大妈拉着我询问文静的事,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脱身。 这一次,许祈玩的更玄乎了,他将大妈家的荞麦皮枕头拆掉,用枯草包着做了一个跪拜模样的小人,还淋了自己的血,说是一辈子没破身,吃的是天生地养的蔬菜瓜果,呼吸的是名道观里的香火气,将每个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之气锁死在身体里,他的一滴血,抵得上我十滴精。 不过他说自己是童男的时候,那大妈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要吃人似的。 取一碗清水,跪拜的小人很邪乎的浮在上面,许祈轻轻晃碗,小人便随着水波转身,最后朝着一个方向,一起一伏,好像活了似的磕头,我们告别大妈,匆匆向那里赶去。 一路上我都没心思开车,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小人身上,虽说水面总在晃动,可小人的动作却没有随着水的波纹,一会转个身,一会磕两下头,确实是在指路。 我说师父,这招真牛逼呀,我给你当了快俩月的徒弟,咋不见你教我些玄术呢? 许祈无奈道:“不是师父不教你,而是你资质太愚钝,师父三岁以前只喝清水与小米粥,三岁以后就跟在你师祖身边打坐调息,五岁开始练拳习武,可你呢?小时候没打下根基,长大了又吃喝嫖赌,那点先天之气早就亏损没了,元始天尊见了你这种徒弟也要犯愁。” 我就想不通了,这死道士究竟是解释呢,还是拐着弯的骂我呢? 正要争辩几句,许祈忽然让我停车。 碗中清水被血液染红,小人沉入水中,许祈指着车窗外说,李显应该就在里面。 我探头一看,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大哥,这是条商业街啊!” 许祈无所谓道:“管他呢,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让刘为民想办法呗,有了靠山就要倚靠,总不能让刘副会长太轻松,进去转转吧,顺便给你买几身衣服,不能教你玄术,师父能送你礼物,反正也是龙虎山的钱,不花不舒服!” 我就爱听这种话,当下便将车停好,兴冲冲的跟着许祈血拼商业街。 整整逛了一个中午,最开始我打着占便宜的念头,可后来我都买到心虚了,许祈却面不改色,照旧带着我一家家的转过去,直到我双腿发软,才说服他找地方吃饭。 还没进到快餐店,便看到坐在靠窗位子的李显,他与一个女人面对而坐,不知道聊些什么,满脸幸福欢心的笑着。 第一百零二章 死而复生2 许祈要直接走到李显身边,用目光向他施加压力,让李显明白,许大道长是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依然逃不出自己的眼。 可我却拦住他,因为我发现与李显对坐的女人有些眼熟,回忆片刻,便想起挂在他家墙上的结婚照。 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 我估计前几年的李显过于颓唐,以至于女人离开了他,而现在,有人帮李显重拾自信,他好不容易追回妻子,能不打扰,最好不打扰,毕竟李显不欠我们,而是我们有求于他。 将自己的理由说了,许祈反而讶异的盯着我说:“好好好,就凭你这一份善心,日后也会有大福报,咱们就在这等着吧,你现在给副会长打电话,让他打听李显妻子的身份。” 我问他要干嘛? 许祈说,软硬兼施呗,如果李显不配合,咱就让他妻子劝一劝,真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用妻子威胁他。 我说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歹毒了? 许祈平淡的笑笑说:“无毒不丈夫,有善心是对的,滥好人就只能等死了。” 再次打给刘为民,说明了情况便挂机了,而这一次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李显和妻子吃完饭,手挽着手继续逛街,那女人时而依偎在身边,时而调皮的附耳说些悄悄话,跟在十米之外的我们,都能感受到李显身上所散发的浓浓幸福。 没谈过恋爱的许祈不知道是嫉妒了,还是真的想到什么,酸溜溜的说:“师父给你说,那女人肯定不是啥好东西,看她笑的那么欢,好像当初不是她甩了李显似的。” 闲聊着,刘为民的电话便打来了,第一句便好似当头喝棒,让我愣在当场。 “你是不是看错了?李显的妻子两年前去世,当时李显在办一件案子,不知道内情是什么,但他离开刑警队之前,曾因为妻子的事情与队长大吵一架,他的同事也说,李显颓废的原因,便是因妻子离去而心碎了。” 是不是看错还真不好说,结婚像与真人大不相同,而且我也不能在别人家,盯着别人老婆的照片不挪眼,之所以一眼认出那是李显的妻子,一来是这女人的模样不错,二来是她下巴上有颗小痣。 模样可以相同,却没理由两人都长着美人痣,我让刘为民想办法搞一张李显妻子的照片,我绕到前面再比对一番,许祈却忽然插话,他表情严肃,让我不用麻烦了,那女人应该就是李显的妻子没错。 许祈说,前几天的夜里与李显通话,李显曾求他办一件事,便是给一位逝去两年的亲人招魂,而且他不知从哪听说一种巫术,可以将亡魂封在傀儡木偶中,以此达到人鬼常伴,李显没说是谁,只说是至亲至爱之人,如今刘为民又说他妻子逝去两年,许祈便确定说,有人给李显的妻子招魂了。 也就说,如今正与李显手牵手,阳光下幸福甜蜜着的女人,其实是鬼? 告诉刘为民,查到线索再联系便挂了电话,我不可思议的问道:“现在的鬼都不怕阳光了?” 许祈没有回答,他停了步子高扬着下巴,双眼眯成一条细缝,一分多钟之后,脸皮涨红,极其古怪的盯着十米之外正在路边摊挑选小饰品的男女,又过了十几秒,许祈重重喘息起来,告诉我说,看不出那女人是什么怪物。 我松口气说,一定是你多心了。 许祈脸色严肃,摇头说道:“他妻子逝去两年,如今又有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难道你不觉得,这和秦风的情况很像?” 想到他话里的意思,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说这事可不能开玩笑,王雨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而且秦风因为这个女人失魂落魄的好久,好不容易重拾幸福,你可别毁了他。 许祈叹息一声,说是看看再说吧,先把李显如今的住处摸到。 整整一下午,我都因为许祈的那句话而心烦意乱,直到天色暗下来,李显与妻子出了商业街在路边打车时,我俩才急忙跑去开车,好悬又让李显溜掉了。 一路跟着,我们便发现李显如今住的地方其实就是他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回来,而我们以为他遇害,只想找人,倒是没有再去他家找过。 有了这个发现便不用着急,看着那一对夫妻上楼,我和许祈在车里聊了起来,我又问他,能不能看出那女人到底是不是活人。 许祈说了一句怪话:“我连王雨丫头都看不出来,你说呢?” 稍作停顿,许祈又道:“但你不觉得秦风与李显的经历如出一辙?同样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又同样重拾了心爱的女人,你要说王雨丫头是巧合,我可以说服自己相信,可两人都是巧合?” 摇下车窗,点上根烟,我心里面烦的恨不得找人打上一架,许祈安慰我说,不用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先上去找李显聊聊。 敲响李显的家门之后,便听到里面的女人喊了句稍等,就来。 门开条缝,露出半张小心翼翼的脸,问我们找谁。 许祈自称是李显单位的朋友,那女人便放心了,开门迎客,还说李显在洗澡,马上就出来。 倒水之后,她与我们简单聊了几句,便说去将李显喊出来,约莫一分钟的功夫,便看到李显满身水珠,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神色慌张的跑出卫生间,他没见过许祈,而是看向我,惊慌道:“你怎么来了?” 许祈大笑着迎上去,敞开双臂要与他拥抱:“哈哈哈,小李,还记得你许哥么?” 同是人精的李显当即反应过来,苦涩的附和一声,狠狠瞪我一眼,便强行挤出笑容,对身后的妻子说:“宝贝,快去做晚饭,我和两个朋友聊聊天。” 温顺如羊的妻子冲我们笑笑,便去厨房忙活起来,李显也没有穿衣服,推开许祈走到我面前,压低嗓音,寒声说道:“王震,我不想再参与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欠你们的,希望你们现在离开我家,别给我找麻烦。” 我说显哥你听我解释,我们是来帮你的。 李显毫不领情道:“不用你们帮,我过的很好,现在给我滚出去。” 许祈插了一句嘴,他说:“我是王震的师父,龙虎山名道观观主,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妻子......” 话没说完,李显便满目狰狞,咆哮道:“闭嘴,老子不关你是龙虎山还是猪狗山,现在滚出我家。”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要糟,虽说许祈看不惯龙虎山如今的当家,但他对那座山极有感情,平日里没少给我讲龙虎山里游人罕至的风景,那语气,分明像是介绍自己老婆般的宠溺。 而李显来一句猪狗山,后果便是许祈猛然抬手捏住他赤.裸的肩头,双眼微眯的盯着他,从未有过的森然语调,一字一句的说:“你再给贫道说一遍,那是什么山?” 我不知道许祈使了多大的力气,即便他不如刘为民,却也不是普通人能扛得住,总而言之,暴怒中的李显顿时冷静,脸色闪过一丝痛苦,歪着身子减缓疼痛,很是苦涩的说:“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但是请你们离开我家。” 许祈没有接受道歉,彻底撕破了脸皮,说道:“不可能,要么对我说实话,要么贫道现在收了你妻子,贫道不管你受到了怎样的威逼利诱,但你要明白,别人能威胁你的,我也可以。” 当日,刘为民就是这样欺负我的,如今许祈也搞了一出,不禁勾起我当时的无奈心情,便有些同情李显,劝说道:“显哥,你就听我师父我的话吧,你放心,我们也有背景的,肯定能保护你。” 几秒钟的挣扎过后,李显的声音变得沙哑,让我们等他换身衣服,出去详谈。 李显进了卧室之后,许祈仍望着那关上的木门,语气里带着三分钦佩:“是条汉子。”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许祈便在我肩头捏了一把,疼得我当场叫了起来,等他松手后,还气呼呼的问他是不是疯了。 许祈却说,掐我的力气连刚才的一半都没有,再加三分力,李显的胛骨都要断了,可他却没有哼出一声。 很快,李显随便穿了一身衣服,先是强作笑颜的进厨房说了几句,随后便点头叫我们出门,我想到事情快要水落石出,心头有些激动,可刚到门口,李显却扑通一声给许祈跪下,双眼通红,留下两行眼泪,哭求道:“道长,求你放小柔一命,我帮你做事,无论你们要做什么,我都拼命的帮。” 许祈让他起来,说是只要李显配合,自然不会伤害他的妻子。 李显不信,让许祈发誓,许祈说不可能,他不能随随便便就动用老祖天师的名头,否则...... 刚说一半,许祈忽然双眼暴睁,问道:“你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是人?” 第一百零三章 又见邪佛 面对许祈的质问,李显无可又悲痛的点了点头,许祈饶有深意的看我一眼,便让李显起来说话,他说自己不是电影里那种吃饱了撑的,见鬼就杀的顽固道士,只要名叫小柔的女人不害人,许祈没心思理会。 将信将疑的站起来后,我问他,在屋里照相录视频,绑走了两个女孩的究竟是何方妖孽,是人是鬼? 李显的喉结一阵涌动,脸上又显出挣扎神色,直到许祈没了耐心冷哼一声,他才急忙说道:“我不知道,我发誓没有骗你们,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我急了,问他说,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告诉我们有了线索。 李显解释道:“确实有线索,我可以这样说,那个人的身份就在我喉咙里,快要脱口而出的地步,再让我调查一两天,肯定会得到直指那人身份的证据,这是我办案多年的直觉,所以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才会那样说,但就差一步的时候功亏一篑,我不知道是怎么会回事,但你们之中肯定有人泄密了。” 是秦风泄密,这一点已经查清,没有告诉李显而是问他,那晚挂掉电话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事情正如我们猜想的那样,有人找上门来,而李显说他甚至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进来的,他在书房里盯着视频找线索,没有开灯,只有屏幕所发出的微弱光芒,随后身边就响起一个声音。 一道人影,很是想不通的问他:“这里面有什么线索?你究竟发现什么了?” 当时李显吓了一跳,用他自己的话说,裤子都顾不上提,直接就坐地上了,而那黑暗中看不清长相的人却让他不要害怕,直言不讳的说他今晚绝无幸免的道理,倒不如死前聊一聊。 李显是被忽然冒出的人给吓着,他本身并不是怕死的人,甚至早以到了了无生趣的地步,便提上裤子爬起来,问那人,难道他就是视频中的恶棍? 那人不置可否,只是问他,究竟在视频和照片中看出了什么。 于是对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有着痴迷怪癖的李显,当场给那人解释起来。 其实他发现的并不多,甚至他所说的那一条线索连我都知道,只是从未留心过。 视频中,两个惨遭凌辱的女孩子,从未看到那恶棍的模样。 她们被百般摆布,受尽屈辱,说的变态一些就是九九八十一个姿势都来了一遍,却始终没有面对面的图像,不是女孩背对恶棍,就是恶棍深埋着头,伏在她们身上,像条老猪似的拱来拱去,反正就是不给看脸。 李显说,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三个,一是恶棍的特殊癖好,二是恶棍长相过于恶心,女孩看到之后,哪怕他在用强,不需要女孩配合也会少了许多滋味,比如说,当场把女孩恶心吐了。 第三点,就是他不能让女孩看到自己的模样,为了隐藏身份。 前两点抛开不谈,李显认为最合理的就是第三点,可这便很奇怪了,因为两个视频中的女孩都被凌辱致死,而那恶棍连尸体也没有放过,所以秦风才评论他是集世间所有变态嗜好为一身的顶尖变态。 有句话叫做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可恶棍却连死人都不放心。 这就是李显还没想通的,但他认为只要想通了这一点,恶棍的身份即刻水落石出。 兴致勃勃将自己的发现炫耀一番后,他便问那潜进来的人影,为什么不敢让女孩看脸? 人影却戏谑道:“你觉得我会做这些令人作呕的事情么?”人影笑了笑,又对他说:“恭喜你,本以为你真有通天的本事,所以要来灭口,但你的愚钝救了自己,你不用死了。” 话虽如此,可人影还是不敢让李显继续查下去,收走了手机与他的电脑之后,还嫌李显家里太龌龊,大男人住猪窝,实在丢人。 李显说,早就没兴趣活了,猪窝狗窝都无所谓。 于是人影来了兴趣,还和李显聊了半个多小时,在这期间,我给他打电话,李显就在旁边。 听了李显的事迹之后,人影说他也是个可怜人,便叫他先去一间屋子里等着,就是我们去敲门,邻居说屋里没有住人的地方,而李显等了一天一夜的结果,便是等来了那个让他肝肠寸断的女人。 甫一见面,小柔便和他相拥而泣,李显以为她是鬼,却发现小柔的身子与活人无异,随后人影给他打电话,通知了调换单位的事情,还说幸福来之不易,让他好好珍惜。 这就是李显的经历,他自己都不知道真相,也不想去寻找真相。 说完之后,李显可怜巴巴的看着许祈,我问他,能不能现在回想一下视频的内容,争取把真相给分析出来。 李显苦笑:“我不是神,我只是认准了一句话,哪怕掩盖真相的人的心思再细腻,也始终没有事实细腻,其实我查案子就是在仅有的线索上不断设想种种可能,分析每一件物证隐藏的真相,如果让我再看一段时间,兴许还能有些收获,但现在却不行了。” 叹了口气,我有些无奈的看向许祈,他歪着头不知道沉思什么,倒是李显又问,问我们怎么找到他的。 想起早上他那张臭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没给他好腔调:“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担心你遇害,费尽周折的寻找,我是去刑警队给你报失踪人口的,真没想到,本该失踪的人口差点给我做了笔录。” 李显笑了起来,有些歉意,也有些洒脱,可忽然间脸色一怔,不知道在对谁说:“这么巧?这么多刑警队,你们偏偏去了那里报案!” 我说无巧不成书,老天爷开眼,让我把你逮住了! 李显却严肃的解释:“不是的,你想一想我的处境,换了新工作,留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家里,那人的目的是让我藏起来,不给你们找到,当然,我藏得并不隐秘,可这才两天就被抓住了,不可能,没有这么巧的事,是谁让你去那里报案的?” 他在怀疑刘为民? 许祈告诉他,一位很有能力的老人,托关系找了钱队。 李显却说,一个电话就让他这个警队里出名的不祥之人调入新单位,那个人同样很有能力。 随后,李显警惕的问道:“王震,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老人是不是有事要你去做?”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怀疑起来,便告诉他,确实没错,但这里有个情况,那位老人如果心地歹毒,同样可以用我家人的安危去威胁我做任何事情,没必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李显说道:“我没有肯定,只是告诉你有这样的可能,但我感觉吧......当然,我不知道你们道士能力的高低究竟怎样区分,反正在我眼里,搞出这一连串事情的人,势力庞大不说,本身也有一定的实力,既然你的老人能威胁你,为什么他不这样做呢?不应该是畏惧你的背景,我感觉你没啥背景,也只能欺负我这种普通人了。” 许祈嘿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显笑着说:“那手机里的东西很明显是闹鬼了,如果你们势力庞大,没必要找我分析,直接抓鬼就行了。” 许祈撇撇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反正我觉得脸上发烫。 楼道里说清了一切,李显小心翼翼的问我们,要不要去家里吃饭?小柔已经做好了。 许祈这才想起来,问道:“你妻子究竟是什么存在?为什么连阳光也不怕?” 李显稍作沉默,认命般的说:“不知道,只是那天夜里我见到她时,她带着一尊泰国四面佛像和一包线香,后来那人给我打电话说,每天按时给佛像上香,小柔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一句话,我心惊胆寒,许祈却叫起来:“怪不得我总感觉你家里的味道与秦风家的一样,快带我们去看看。” 不情不愿,却无力阻止,李显带我们进家时,小柔还招呼我们吃饭,让她稍等,便径直去了卧室。 墙角摆着佛龛,供着一尊不符合中国人审美的奇怪佛像。 又是四面佛。 我冲过去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底座刻着一句话:眼是情媒,心是欲种。 我家那尊通体漆黑,秦风家和李显家供着的,微微发红。 抬起看向许祈,我有些难过的说:“师父,你没猜错,王雨果真有问题。” 许祈的嘴角抽动两下,没出声,我问他想说什么,许祈深吸口气,怜悯的看着我说:“是吧,假如这尊佛像象征着一个死去的人再次出现,徒儿,我记得听你说过,你也供过吧?好像是为了文静?” 眼前一黑,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第一百零四章 凋零前绽放的璀璨 失魂落魄,脑袋中嗡嗡响起的,就是许祈说文静也许是假人的话语。 我想立刻回去把文静好好检查一遍,许祈却拦住我说,如今还是个猜测,哪怕就是事实,现在回去只会打草惊蛇,既然遇到了李显这个大脑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倒不如请他分析一下整件事情的原委。 包括官赐村里的一切。 许祈说的郑重,而我又面露为难,反倒让李显来了兴趣,不停怂恿着让我说。 一旦有了第一次,随之而来的就是第二第三次。 已经告诉了刘为民,稍加犹豫之后,我便决定告诉李显。 李显的妻子喊我们吃饭,便决定稍后详谈,许祈让李显先出去,便拿起四面佛仔细研究起来,嘴里嘀咕着:“这佛像有什么奇异之处呢?就算能从阎王爷手里把魂儿抢回来,也没理由连阳光都无所畏惧吧?他要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岂不是成了神仙?” 说着话,许祈就把四面佛往衣服里揣,我赶紧拦住他,问他要做啥? 许祈嘿嘿笑道:“带回去研究研究,给你师祖瞧个新鲜。” 那还指望李显帮忙,这就准备撬他墙角了,我赶紧将四面佛供回去,拉着满脸不舍的许祈出门。 酒菜已经摆好,香喷喷的令人食指大动,小柔仍在厨房里忙碌,李显望着那个苗条的身子,眼神竟是痴了。 我不知道在背后做出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看到此情此景,打心底里为他点个赞,忍不住微微感动,他让一颗已经枯萎了的心,重新焕发了生机。 李显招呼我们吃饭,小柔还开了一瓶酒,我是不能喝的,可许祈不但喝了,还和李显划拳作乐,真好像来做客的外地同事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给小柔演戏。 晚饭后,小柔收拾干净便回了卧室,客厅里重归沉寂,许祈微醺,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让我把官赐村与北京城的事情都告诉李显,请他好好给分析一下。 官赐村也就罢了,可北京城的事就不得不提那刘为民的身份,我给许祈使个眼色,他却让我但说无妨,毫不避讳的直言道:“小李子已经是咱们的人,指不定未来还得让刘副会长见一见,寻求个保护什么的,他自然不会泄露刘副会长的秘密,可如果姓刘的骗了咱们,你更没必要替他保守秘密,不用为难,说吧!” 是这个理,当下,我竹筒倒豆子似的讲了起来,先从我家楼上老太太开始说起,初时,李显表情认真的聆听,直到我说自己也得到一尊四面佛像,底座也刻着那句话时,李显才脸色大变,让我稍后再说,跑进书房取了纸笔,很认真的记下他认为算是线索的东西。 两个月前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所以,当我讲完闭嘴,等待李显给出个结论时,他却摇着头苦笑:“不行,我想不出是怎么回事,有些事你说不清楚,有些事已经忘记,但往往一个被你忽略的细节,才是破案最关键的因素,而且我也不了解你,只能给你们提供几个思路,你看看对不对。” 纸上几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他没人看得懂,李显先问我:“王震,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这个问题不新鲜了,我的血能打开天师棺就是证据,我不止一次的问,不止问了一个人,我是不是神仙投的胎啊?我是不是张元吉遗落在民间私生子的后代呀? 许祈,亦或者两个刘为民都说我想多了,所以此时我也无法回答李显。 倒是他自嘲的笑了:“也是,既然是秘密,你肯定也不会知道,但你的这件事太玄乎了,无论在你家里发生,还是那个小村子,我只能说这是有人摆好了圈套等着你跳,四面佛就是证据,已经出现三尊了,而你的那位朋友有事许久之前在泰国求来的,那我只能告诉你,他在说谎。” 没表示自己的观点,让李显继续说。 他说道:“再说如今发生的事,我只有一个感觉,乱!根本没有任何条理可循,就像你说的那样,需要你来北京的人,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又像许道长说的那样,如果是与你结仇的两伙人在报复,以图引出那个假冒别人的老人,他们害了两个女孩,绝没有理由不对你与文静下手,所以这两件事不能并案,你们一直当成一个人或是一伙人在操作的想法,应该是错误的。”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李显又讲了起来,他说结合自己的情况来看,那道不知道是谁的人影并不残暴与嗜杀,反而处处透着高人的作风,很有可能就是布局之人,而许祈也说过,既然这个人要李显闭嘴,为什么不直接杀掉而是简简单单的藏上几天? 李显说:“首先,他并不是杀人如麻的恶棍,其次,也许是他并不在意我被找到,只是认为我当时已经查到了真相才赶来灭口,得知我仅仅有些线索,所以才让我简单藏上几天,而结合你刚刚说出的想法,我差不多猜出他的念头了。” 我和许祈坐直,问他,怎么回事? 李显看着笔记说:“你们原本要来找我,我消失,王震见鬼,当夜去了一位老人家,得知一些道协真正的秘密,你们发现刘为民这三个字所代表的的含义,于是转天与他见面,而这位假冒的刘为民又要王震帮忙去做一些事,那我最后的结论有两个,一是这位老人在布局,但可能性不大,你说了,他可以直接威胁你,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性,因为咱们不知道你的秘密,也许这个秘密让他无法威胁。” 许祈问他第二点是啥,李显说道:“第二,这些事情真正的目标并不是王震,对于那些人来说,虽然具有威胁王震做任何事的实力,但无法威慑真正的目标,比如目标是假冒刘为民的老人,我提供一条思路,他的师父让他冒充之后并没有下达任何指示,如今已过了几十年,很有可能这位假冒老人羽翼颇丰,不会再接受命令,所以才有了这一连串的事。” 李显是这样想的,我留在北京的原因是保护文静,要伤害文静的人是那个恶棍,如果知道了恶棍的身份,将他解决掉,我这颗棋子就该离去了,所以,有人以为李显查出真相便赶来灭口,阻我离去,得知他并未查清于是留了一命,事情,仍在那人的掌控之中,仍按照他预先设定的计划执行。 我惊骇道:“难道说,刘为民决定为儿子复仇的计划也在那人的算计当中?” 李显看着我,沉思好一阵,这才说:“我给你提供四个人选,一是这位老人故弄玄虚,因为你的秘密,二是官赐村的刘为民在利用你做某些事,因为我感觉他对你的利用还没有结束,第三呢,就是假冒刘为民老人的师父,在运作他筹划几十年的计划,第四个就比较难以接受了,假冒的刘为民要复仇,成功,他会离开,失败,他会死,总而言之就是消失,那为什么不是真正的刘为民,在对付冒充自己的人,以及他背后的人呢?我个人比较倾向于他。” 我说那个人早就死了。 李显却说,老族公能活一百四,为什么刘为民不行? 我说,就是不行,现在已经有太多刘为民了。 李显笑着说:“别耍小脾气呀,既然有这么多刘为民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啊,而且许祈道长说的话让我有个想法,甚至可以说是事实吧,我有点摸出来那位刘苍松的身份了。 茶几对面,坐在一张小凳子仰视我们,在许祈面前束手束脚的李显,脸上却绽放的睿智光芒,让我由衷的倾佩。 李显先问许祈,刘为民真身带着一群道士满天下寻找龙脉,以图抗衡小鬼子的事,究竟有没有可能。 许祈咋呼起来:“咋没可能?给你家里放只鬼都能让你连衰三年,寻龙脉抗敌自然也有其中的道道。” 李显好奇了:“他们最后成功了,可效果是啥呢?难道那两颗原子弹是龙脉去美国叼来,扔进日本的?” 许祈说,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你自己慢慢猜去吧。 李显笑笑,不再追问,说道:“好吧,他们满天下寻找龙脉,许道长也说了,他们不应该放过官赐村的小龙脉,再加上那些人曾经提及纳兰元清的名字,说明了这群道士对官赐村的秘密了如指掌,而刘苍松在官赐村的行为胜似闲庭兴步,完全可以得出结论,他与当年的道士脱不开干系。” 我说,肯定有关系啊,不然他咋能冒充刘为民呢! 李显说,不是我想的那样,荒滩鬼府,苍松劲柏,刘苍松与黄劲柏一定来自这个仿佛传说中才存在的地方,而荒滩是小道协的老巢,如果刘苍松是其另外十七位之一或者十七位的传人,那他本身在小道协就有一席之位,没必要冒出刘为民,所以李显认为,这个刘苍松,应该与刘为民有关。 儿子?徒弟?师父?干爹?不得而知了。 李显神秘一笑,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我们说:“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提供的四个人选已经说明这盘棋大的离谱,更别说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那作为棋子要做的不是搞清棋盘的规律,而是保证自己不被吃掉,也不被下棋人当成弃子,如今与你们休戚相关的就是假冒刘为民的老人,想搞清楚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暗地里搞阴谋,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我说是啥? 李显满脸高深的说:“叫他去把官赐村里的棺材打开!” 我说,那玩意不能开,而且也找不到。 李显笃定道:“你逼他,他一定找得到,即便他本身不知道,小道协里也一定有人会告诉他,这就是两个刘为民从未发生冲突的原因!” 第一百零五章 许祈之威 李显说,小道协里有人知道,这世界上有两个冒充刘为民的人存在。 行驶的汽车不会发生碰撞,因为有马路的约束,可即便如此,依然车祸频发,而两个刘为民就像是必然要碰撞的汽车,却始终没能撞在一起,只能有更加强劲的力道,在他们每一次将要碰撞前,硬生生给分开了。 这也是李显怀疑真正的刘为民始终未死的原因。 除了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人,没有人能将两个老谋深算又实力强横的冒牌货,玩的团团转。 刘苍松显然在寻找某些东西,而李显在这个基础上做出假设,比如小道协如今的会长对刘苍松说:我发现一个宝贝,我脱不开身,你帮忙弄回来。 于是刘苍松走了,会长变张脸孔,干掉张云帆的家人,把他领回来冒充刘为民,每一次刘苍松回来时,会长又对张云帆说:我发现一个宝贝,我脱不开身,你帮忙弄回来。 这其中还有许多细节要处理,李显只是说出有些可能的假设而已。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一定有一股力道,完美的避免了两个刘为民的碰面,只是不知道这股力道是某个人还是什么鬼。 虽然他也不敢保证道协刘为民一定能打开那口棺材,可一旦开了,或者我亲眼见到他拼尽全力也没能打开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棺材里有刘苍松的秘密,有半片具有刘为民脸的尸体,以及棺材本身的诡异,他愿意让这些秘密暴露在我们眼前,足见诚意。 我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那老爷子人不错,我要是三番四次的怀疑人家,是不是太贱了?万一把他惹急翻脸了,咱还是个打不过呀,实力太差,处处受制于人。” 当初在官赐村,那老头好说话,我得寸进尺的怀疑他,结果呢?他一翻脸我还得乖乖的。 李显却教我说:“可以迂回一些,你就告诉他,不解决另一个刘为民,他的复仇计划总会出现意外,只有开棺才能把人逼出来,到时候看他反应,如果他为难或者严词拒绝,你就虚以委蛇,最后投靠小道协的其他人,其实阴谋不可怕,因为阴谋见不得光,只要他露出马脚就一定有对付他的办法。” 见我还有犹豫,李显又劝:“棺材开了之后,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开门声,小柔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赤着脚走出来,李显心疼的说:“怎么不穿鞋呢?我们马上就聊完了,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小柔冲他笑笑,没说话,搬了张凳子走到阳台,我们都以为她要从晾衣架上取衣服,李显还宠溺的说她是个傻丫头,摇手柄就可以让晾衣架下来。 小柔照旧是笑了笑,没说话,却打开阳台落地窗的窗子,坐在上面晃荡着一双小脚丫子,满脸想不通的表情。 这时候我们觉得不太对劲,李显有些担心,走过去想扶住她,还让她小心掉下去。 小柔却说道:“站住别动,我问你个问题。” 李显果然不敢动,额头渗出汗水,问道:“小柔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小柔忽然笑了,一连串清脆却很阴森的笑声,她说:“你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呢?你那张嘴就不能闭上一会么?你智商高,你聪明,没有你想不出来的事对么?” 李显满脸冒汗,就连我也看出来了,小柔此时的表现,与那将小柔还给李显的人,脱不开干系。 李显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很诚恳又温柔的劝说着,说自己错了,让小柔先下来,千万不要做傻事。 与他一同靠过去的还有许祈,蹑手蹑脚好像做贼似的,可就在他们离小柔还剩半米的距离,两个人同时动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扑过去要抢下小柔的人不是许祈,他应该有把握对付一个女人的。 李显扑了过去,想拦腰抱住小柔,而小柔也同时后仰,带着满脸戏谑嘲讽的笑容。 危急关头,李显只来得及抓住小柔的脚腕,他哭喊着祈求,求小柔不要死,不要离开他,而小柔却很诡异的坐了起来。 她被李显抓住脚腕,挂在窗户上,却九十度的抬起了腰,与李显脸对着脸,平静的表情,柔声问道:“你舍不得我么?” 李显的后背湿了一片,不知是急的还是快要抓不住了,我想过去帮忙却被许祈揪着领子,他指点我看那不堪重负的塑钢窗户,先不说我没地下手,即便去帮李显,说不定我俩就把窗户压烂,全掉下楼去。 我让许祈去救人,他却满脸阴沉的摇摇头,正要说些什么。 李显已经焦急又竭力的喊出回答:“我舍不得你,你快上来呀。” 下一秒,温柔的小柔忽然变脸,她依然维持着浅笑的表情,却再也没有了活人的神韵,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画在纸上,薄薄的一幅图片,嗓音变得沙哑,好像两块砂石在摩擦,她说:“那你就陪我去死吧。” 许祈爆喝一声放肆,急冲去过,却已然来不及了,小柔揪着李显的头发,向后一仰,不知道她有多大力气,却将李显从窗户里揪了出去,而我在落地窗里看到的,便是李显坠下楼,小柔却像个风筝人似的,轻飘飘,慢悠悠的飘在空中。 我探出窗子的时候,已经听到从楼下传来的巨响,砰的一声,在小区路灯的黄光,笼罩了一具扭曲的身体。 而我抬头看时,小柔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纸片人,或者说她仅剩下一张皮,飘在我眼前,身上挂着许多黑线,而黑线的另一端,是一颗很丑陋的人头。 身边的许祈气的哇呀呀呀乱叫,咒骂那不是中国人模样的人头,而直到此时我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人头,小柔都顾不得,李显居然坠楼了! 我转身要冲下楼,却被许祈抓住,他抬起我的手,另一只手四肢并拢,锋利的指甲径直划开我的手腕,喷出的热血将他的上半身染成红色,我又疼又急,大喊着你是不是疯了? 许祈置若罔闻,居然将嘴凑上来大口喝着我的血,我正以为他被鬼附身时,许祈猛然抬头,噗的,喷出漫天血雾,随后念念有词起来,双手变换着掐出许多手诀,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只看他掐出几手之后,在面前染了一层血雾的窗子上画出一个符号,随后一拳打破落地窗。 右手掐个剑指,左手握右手,许祈大喊道:“弟子名道观第四十七任观主许祈,恭迎老祖天师仙临。” 喊出这句,在我惊呆了的注视下,许祈又跳楼了。 在医院的四层楼,许祈接连接力,平安落地,在秦风家的八层楼,他说自己挂在松树上才死里逃生。 李显家不高,五楼。 许祈重重踏地,一步跃出,我探身子看他是不是步了李显的后尘,却好悬没从他打破的窗子掉下楼去,随后便听到汽车的警报声以及车窗破碎的声音,下一刻,便有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是穿着黑色运动服的许祈,虽然我站在五层楼上没能平视他,却可以估算出,他跳下楼后,从秦风车里取出那把龙虎山带来的宝剑,跑出十几米又高高跃起,一剑砍向了飘在半空中的丑陋头颅。 接连的变故以及许祈带来的震惊已经将我搞懵了,愣愣的看着那挂在头颅上的人皮小柔被劈成两半,随后许祈落地,却眨眼间再一次跃起,头颅急速飘走,许祈就一蹦一蹦的追在后面,嘴里怒吼着:“给你家道爷纳命来。” 几个起伏之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拉开门冲下楼。 路灯下,那个手足俱断的人不停的呕血,神色痛苦,半个身子都是红的,我半跪在他身边,泣不成声的让他坚持住,我马上找人来救他,可正要打电话,便看到李显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要说些什么,眼神中还有三分祈求。 我赶忙趴在他耳边,便听到他气若游丝的说:“小柔......小柔是假的,把我......把我的骨灰与......” 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完,我说显哥你坚持住,五层楼,不会死的。 李显不停的呕血,,估计想抬手抓住我,眼神里带着焦急与祈求,我急忙顺着他的意思说,如果真的那样,我会想办法安葬。 他这才稍稍轻松一些,发出咕咕几声,嘴巴再次张合,我又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李显虚弱道:“我......我知道为什么会......会被你们找到了,千万不要......” 一口热血喷在我脸上,李显脑袋一歪,眼底的神光渐渐散去,渐渐空洞。 第一百零六章 二世祖 我没有报警,可警察比救护车来的更快。 小区里已经围了不少居民,窃窃私语着,而我抱着腿坐在路边,心里面很不好受。 又是一个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失去了生命,更重要的是,他是与我一样的普通人,还是因为参与了我的事才落得如此下场。 除了对他的同情以及内疚,更令我胆寒的是那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恐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沦为第二个李显,但我知道,自从踏上通往官赐村的路之后,我这个普通人就卷入一场随时能让我粉身碎骨的漩涡之中。 警察看了看李显的尸体,他的后背有颗钉子,这才是致死的原因。 许祈没有回来,他的剑鞘落在车旁,秦风的黑色越野车已经毁了,我估计许祈直接落在上面的。 我一言不发,警察向居民们了解情况之后,先将我带回派出所,还没半小时,又被人带进了刑警队的笼子里。 是李显当初工作的刑警队,他为了上班方便,就在附近买的房子。 虽说李显经常遇到邪门案子,他的执着被上级不喜,可他为人没有问题,因为我从始至终的沉默,几个为李显悲哀的警察还想揍我一顿,却被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警察劝阻,随后他将其他人赶走,给我点了根烟,对坐着,也不说话。 一根烟抽尽,我说,显哥不是我杀的。 那人点点头说,我知道,肯定是李显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抓犯人跑去当抓鬼警察,几年前我就跟他说过,早晚有一天会出事。 我有些意外,便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估摸着有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他将烟头按灭,却又点上一根,释然的笑着:“你在中国做个调查,上了年纪的人,会有一半回答你,相信。” 不与我谈论案情,反而对李显的事情很关心,开了话匣子之后,便喋喋不休的询问,李显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我说事情比较复杂,说了你未必会信,而且我也不能说,随后我问他,当初李显为什么离开警队? 老警察笑道:“和我吵了一架,不想干了,我就给他放个长假,休息几年。” 原来他就是李显一直恨着的队长,此时我再看这人,心里面有些怒火,若非处境尴尬,真想骂他几句,反倒他对我厌恶的眼神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我是李显的爸爸。” 我悚然大惊:“死了儿子你还笑的出来?他妈的!” 他却无所谓的说:“半个儿子,我是他岳父。” 是小柔的父亲。 我脸蛋抽搐起来,感觉自己该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他却低沉的说:“死了好,如果不是他,我女儿也不会死,警察应该追寻正义,但作为男人,首先要保护的是自己的妻儿,我女儿怀着他的骨肉,他却四处乱跑,找鬼讨一个公道,你说他不该死吗?” 我不知道李显当年做了什么,但给我的感觉,他不是正气凛然的人,而老警察自顾自的笑了一阵,忽然平复了心情,淡淡的问我:“李显到底在查什么案子?前两天还有人将他的档案提走,调去其他分局。” 想了想,我告诉他:“显哥在帮我调查私事,他查出一些线索,有人害怕了于是收买他,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反正就是让他见到曾经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女儿。” 说到这里,老警察陡然激动起来,我赶忙说:“不是真人,是假的,你就当成骗人的木偶吧,反正显哥再见到妻子就决定瞒着我们,后来我们强逼,显哥说了,那假装你女儿的怪物就把他杀了。” 听我说完,老警察茫然片刻,随后拍着桌子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掉眼泪,连声说他死的好。 我心里微怒,却也不能说些什么,倒是明白老警察心中所想的,当年的李显应该间接害死了妻子,如今重遇,虽然是假的,虽然是我们逼迫,但李显确实背叛了将小柔还给他的人,在老警察眼里,李显再一次选择真相,而置妻子于不顾。 喜欢笑就让他笑吧。 那小柔分明就是怪物,监视李显的工具,怎么能当成活人来看待? 想到这里,我忽然间恐惧起来。 既然小柔是怪物,那王雨岂不也是一样? 虽然我的那尊四面佛早就失踪了,可如果文静也与四面佛有关,岂不是说,她也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张披着人皮的怪物? 老警察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便求他打给刘为民,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转身出门的那一刻,老警察站在门口,语带恳求的说:“你,是不是那种会捉鬼的高人?” 虽然我不会,但他的语气让我不忍拒绝,何况许祈可以,便点了点头。 他更加软弱的说:“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和我老婆再看小柔一眼?” 我说,有机会我问问师父,看看他能不能帮忙。老警察道谢离去。 拘留室里沉闷的坐着,疲惫至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刘为民昂首阔步而入,满脸淡漠,眼神冷峻,几乎让我认不出他是哪个刘为民。 看看我,他转头对身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说:“放人。” 那男人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满脸吃惊的表情,小声恳求:“前辈,不是说好了咱们来看看嘛?直接放人我没法交代,要不......要不您与我师父再沟通一下?” 刘为民身材魁梧,居高临下的逼视着他,森然一笑,很挑衅的说:“你师父?你师父还要叫我一声大哥,而他的徒弟在外面,我的徒弟在里面,你却让我再找他沟通一下?” 我心里明悟,刘为民这是照着计划开始嚣张了,看来那中年男人应该是小道协里,某位高人的弟子,应该与六号考古队差不多组织中的一员? 而他面对刘为民的冷声质问,手无足措起来,满脸冒汗不说,甚至还用眼神向我求助,刘为民见他没有行动,做出了一间我意料之外的事。 抬手,挥出,一巴掌将那男人扇倒了,门外涌进来几个人,面色不善的盯着刘为民,而他仍是那句话:“放了我徒弟。” 被打倒的中年人爬起来,羞愤交加,不甘与委屈的眼神落在刘为民脸上,通红的双眼蒙上一层水汽,眼看就要哭了,其实我心里也颇为不然,即便刘为民要惹事,也别对老实人下手呀,没招他没惹他的。 那中年人咬着牙,硬生生憋出两个字:“放人!” 有警察打开笼子,刘为民冲我点点头,大步出门,中年人没有跟着,而是恶狠狠的瞪着我,吓得我赶忙追在刘为民身边,刚要说话,他便低声告诫道:“接到电话我就去闹了一场,你别软,嚣张起来,拿出二世祖的派头,让人忍不住想要打你的那种。” 我说你别逗了,我没演过戏。 刘为民却说:“那你就喊一句,师父,这些人真孙子,居然连我也敢抓,你得好好教育教育!” 这样太伤人了,我不想喊,刘为民少有的用眼神威胁我,我只好微微低头,感觉很丢脸的大叫:“师父,这群孙子真是目中无人,竟然连我也敢抓,不过孙子就是孙子,还不是把我放了?” 我都能感觉到身后传来十几道要杀人的眼光,刘为民却笑着扭头看看,大声夸耀:“说的没错,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辈。” 刑警队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旁边站着的赫然是本该离开的长春真人。 一溜烟钻进车里,我只感觉这张老脸都丢尽了,以后再来首都,估计我在宾馆住上一夜,警察要来查房十几遍。 刘为民与长春上车后,我才发现司机并不认识,刘为民让他开车回家,随后便笑着赞扬:“王震,你很有二世祖的派头哦!” 我没搭理他,而是向长春真人打招呼,不是说去长白山吗?怎么又回来了。 刘为民却说:“这位是长夏,长春的孪生兄弟,王震,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把自己弄进去了?” 正要说话,许祈来电,接起来第一句便是:“徒儿,快来秦风家。” 第一百零七章 尴尬 许祈去追头颅,整整一夜未见,此时又让我赶紧回去,我以为文静或是王雨杀了人,连话都顾不上说,火急火燎的催促刘为民的司机快开车。 名叫长夏的道士与他那个火爆脾气的哥哥截然相反,木讷到了极点,坐在前面一言不发,刘为民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本该告他的,只是想着李显的遗言,终究没能说出口。 弥留之际,他让我千万不要,却没说不要怎样。 到了秦风家,刘为民让长夏留在车里,执意跟我上去,许祈开了门又急忙跳回客厅,一股浓郁的怪味从门缝里飘出来,好像是加了臭的天然气? 许祈的黑色运动服上满是泥点子,神色疲惫,满脸阴沉的盯着对面的秦风,以及他身后被吓得小脸苍白的王雨。 一进门,我便问他们,这是什么情况,天然气泄漏? 我要开窗子通风,秦风却扯着脖子喊了起来:“王震,你敢开窗我就点火,咱们大家同归于尽!” 威胁的晃了两下手,我看到秦风手里攥着个打火机。 刘为民不易察觉的将防盗门踢开条缝,没有说话,我走到秦风与许祈中间,问道:“你们搞什么呢?我表妹呢?” 许祈努努嘴,他说文静在卧室,没有危险,如今最危险的是秦风。 他如此说,秦风也针锋相对的叫骂,俩人你来我往的骂了半天,我终于明白这场闹剧的原因。 早上许祈回来就要对王雨下手,秦风问明缘由之后,让许祈给他一些时间,与王雨道个别,随后,许祈就守在门口的位置,而秦风拉着王雨进了餐厅,等许祈察觉不对劲时,屋子里已经飘满了怪味。 藏在秦风身后的王雨,如一只受伤小鹿似的惊慌,她和秦风都穿着凌乱的睡衣,显然是睡梦中被许祈惊醒的,此时望向我的大眼睛里尽是祈求与可怜,可我知道这副模样是伪装,就像小柔,上一秒还是柔弱小妻子,下一秒却阴毒至极,要了李显的命。 许祈没捉到那颗脑袋,所以回家拿王雨出气,当然了,用他的话说是在保护秦风,除掉王雨这个埋伏在我们身边的间谍。 王雨不是人,又会杀人,许祈的做法并没有错。 可我也劝不动秦风,他的理由更充分,原话是:“是人是鬼与你们有关系么?就算她是加了鹤顶红的毒酒,我愿意喝,我愿意被她杀,碍着你们什么事了?担心她对你们动手可以不住在这里,我好吃好喝的招待,跑前跑后跟着你们办事,到头来还要把自己的女人搭进去,王震,你他妈还是人么?” 虽然是怒吼,却是一番肺腑之言,第一次见到王雨,我便对秦风说了,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他的回答也干脆,就算是梦也无所谓,他不介意王雨是人是鬼,只要身边有这个女人陪着就好了。 我们所担心的,无非是王雨会对我们下手,但也正如秦风说的那样,完全可以躲开她,何必毁了秦风的美梦? 让他们两个冷静一下,秦风自然愿意,许祈却说什么也要降妖除魔,他虽然不知道四面佛如何弄出一个活生生的人,但肯定与那降头师有关,而许祈第一次险些被降头师害的最楼而亡,第二次又在他面前害死了李显,心里憋着一口气,不出不行。 最后还是刘为民说了两句话,拉着不敢不从的许祈坐在沙发上,和颜悦色的谈了起来,秦风不敢大意,仍攥着打火机不撒手。 只能照他说的那样,我们换个地方住了。 卧室里,文静抱着被子,穿着一条睡裙,可怜巴巴的坐在床上,见我进来,她惊喜的叫了一声,随后便将我搂住,我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并没有连着丝线,却也只是心里安慰。 类似于小柔和我在歌厅见到的两个提线木偶之类的玩意,并不能用肉眼辨别,好像他们就是一张鼓起来的人皮,我真想用针戳戳文静,看看她是不是充气的。 她抱着我,我却没有揽住她的腰,文静问我是不是有心事,我说咋能没有呢,客厅里那么大动静,你们听见? 将我拉到床边坐下,文静说听到了,许祈一回来就让她躲进屋里,随后便是两人的喝骂声,吓得文静不敢出门。 我问她,有没有听到外面为什么吵架? 文静迷惘的说:“好像是许师父怀疑王雨嫂子不是活人?与秦风哥供的那尊四面佛有关!” 我顺着她的话,说道:“没错,昨天夜里我们在朋友家,也见到一尊四面佛,最后他妻子就变成鬼了,好像四面佛出现,就代表着附近一定有鬼,丫头,你记得咱们家也供过一尊吧?” 文静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僵住了,她问我,是不是怀疑她? 这问题还真难回答,即便我说是,也没有验证的办法,而文静却忽然搂住我的脖子,小嘴凑在耳边,很调皮的说:“哥,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我下意识答道:“咋检查?” 她松开我,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脸蛋红艳艳,眼神玩味,稍稍后退两步,便伸手到身后鼓弄着什么,随后,文静很挑.逗的对我说:“就这样,全身检查。” 她放下双臂,粉色的睡裙瞬间滑落,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一具赤.裸裸的娇嫩身子。 好像有只大手在我心脏上狠狠捏了一把,胸腔猛地涨起来,脑袋里空白一片,只是傻傻的盯着眼前令人血脉愤张的胴体,虽然这段日子与文静颇为亲昵,却从没有坦诚相见过,而此时,她就在我眼前。 娇小,却别有一番青春味道,每一处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而她慢慢的,一步步向我靠近,我的眼神从她脖子处慢慢向下挪着。 桃红两点,芳草稀稀,一颗从未开采过的蜜桃,令人唇齿生津的风情。 文静走到我面前,我已经从震惊中醒来却依然装作镇静的模样,仿佛被她吓傻了似的,而她面对面坐在我腿上,用那种甜得发腻的嗓音说:“哥,你不是要检查么?来啊!” 嗓子发干,我咽口唾沫,盯着挤压在我胸前的两团白花花的软肉,小腹处传来燥热,脑袋里飘出两个小人,一个让我克制克制再克制,另一个一拳把他脑袋打碎了。 欲.火烤干了我本来就不多的脑浆,全身躁动着,我二话不说,拦着文静纤细的腰肢,转个身将她按在床上,文静欢乐的笑着,笑的像一个久经风月的老手,我骑在她身上,近乎撕扯掉自己的上衣,随后弯下腰,在她脖子里疯狂的亲吻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文静那双满是挑衅的眼睛忽然闭住,脑袋一歪,我能感受到她的身子正在无意识的放松,就好像昏过去似的! 这个时候,她居然昏迷了? 我拍拍她的脸蛋,文静毫无反应,我正纳闷她是过于激动还是怎么回事,便听到身后幽幽的叹息声,一个女人略带幽怨的说:“你这个死人,早给你,你不要,现在被人发现,你又想要了。” 我猛然转身,惊骇的发现屋子里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一个清丽脱俗,好像遗落人间的仙子的女人,亭亭而立在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把上。 黑色长裙,黑色高跟鞋,露外面的脖颈,双臂,小腿,都好像莲藕那般白嫩,闪着盈盈润泽,让人只想要抚弄一番,却担心蹭破她滑嫩的肌.肤。 已经立冬,却穿着夏天的衣服,是个很眼熟的女人,我下意识问道:“安素?” 她嘟起嘴,一副受了委屈的孩子相,嘟囔道:“又不记得我了,你什么时候能不要问,而是直说出我的名字呢?” 我看看她,又看看被我压在身下,一丝不挂的文静,惊叫道:“我草,你怎么在这?” 安素微笑,调皮的眨眨眼:“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从未发现。”说着话,她开门欲走,扭头说道:“晚上十二点,我在附近的公园的湖边等你,你知道我不会害你的,一个人来。” 说完,她径直走了出去,我赶忙跳下床追出卧室,却哪里还能看到她的身影,坐在沙发上的刘为民和许祈抬头看我,我也看着他们,许久才问道:“安素人呢?” 刘为民扭扭头,说道:“什么人?” 我狠狠闭眼,深吸几口气,再睁开时,仍是原先的景象,一切正常,安素就好像消失在空气中似的,于是我没有说话,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回到卧室。 安素说她一直都在。 她准备出现,便可以无声无息的弄晕文静。 再联想到她每一次的神出鬼没,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安素不是人,是女鬼。 一只女鬼,从龙虎山名道观观主许祈,在小道协副会长刘为民的面前,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这样我有些难以接受。 文静在床上躺成个大字,我心里沉甸甸的,既有对安素的复杂情绪,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以前还能抗拒,可此时却把文静从头看到脚,亲也亲了,摸也摸了,除了负责也没有其他办法。 还是把刚才的事情做完吧。 把文静往上抱了抱,我跪在她身下脱裤子,便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后瞪得滚圆,先是惊恐的看着我,随后惊悚的看着自己,居然抓过被子盖在身上,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哥你要干什么?救命啊!” 我满脸呆滞,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偏偏她脸上的绝望与恐惧不似作伪,忽然间的,福至心灵,许多蛛丝马迹连在一起,我想到一个很尴尬的情况。 安素是女鬼,一只能上身,又始终说自己喜欢我的女鬼,而文静向我倾诉衷情之前又没有任何预兆。 难不成,一切都是她? 第一百零八 再见安素1 刘为民和许祈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文静的睡裙掉在地上,而她抱着被子,仿似即将被色.狼强暴的哭啼,偏偏我又将裤子脱掉,还露了半个屁股...... 不知道刘为民是什么想法,反正许祈怒发冲冠,冲上来一脚踹在我屁股上,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沉痛语气说:“王震,你这个畜生,你想做什么?” 刘为民面无表情的出去,许祈又扑上来挥拳便打,文静哭的更大声了,而我俩倒在地上后,许祈便将我推进了床下,一只手在我娇嫩的臀部上啪啪的拍打,嘴里却小声说道:“咋回事啊,这丫头不是一直喜欢你?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脑袋里乱糟糟一片,我说师父你别管了这的事了,去帮我抓条狗回来吧! 许祈拉着我向外爬,犹自低声教诲:“一鼓作气的进行到底,现在这种局面才是最难处理,你放心吧,哪怕她叫的再大声,我们也不进来了。” 从床下爬起,许祈满脸正气的说:“丫头,我已经教育王震了,你俩好好聊聊,让他给你道个歉!” 文静让他不要走,许祈却不管不顾的大步离去,而我提好裤子站起来时,文静赶忙抱着被子爬到床角,语气惊慌的说:“哥你不要过来,我是你表妹,你不能这样!”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捡起睡裙扔给她,文静却吓得不敢动,我只好硬着头皮将她怀里的被子抢走,再没心思欣赏眼前的春光,三两下将睡裙给她套上,这才按着尖叫不止的文静说:“别叫了,你他妈的别叫了!” 被我一吼,文静立刻收声,怯弱的望着我,泪水在眼眶打转。 我严厉的问她:“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文静点点头,又拼命的摇头,她说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记得,我是她的好哥哥,一定不会伤害她。 我狠狠皱起鼻子,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再问,问她是否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文静杂乱无章的说起来,我又问了几次,差不多摸清大致情况。 她的记忆没有问题,依然知道自己被鬼捉走,被安素相救,被刘为民送回家,也知道自己来上大学之后,好像又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再次来救她。 文静的心情渐渐平复,却绝口不提向我表白,死皮赖脸的要与我同床共枕的事,而我想到安素那句:早给你,你不要的话,心里有些明悟,但要全部明了只能晚上见了面再问她,当下要紧的就是摆平仍在惊慌的文静。 我觉得解释不清,便直截了当的说:“丫头,哥现在变成禽兽了,欲.火焚身,想跟你睡觉,你愿不愿意吧!” 文静急了,哭鼻子道:“你是我表哥,你又不能娶我,你把我欺负了,我以后怎么办呢!” 抓住她话里的意思,我急忙插嘴说:“其实你也愿意嫁给我,愿意跟我睡觉,只是咱俩的身份有些尴尬,是不是?” 文静点点头,还是不甘心,又说道:“你好好跟我商量,我也可以陪你,但你不能趁我睡觉的时候......” 挥挥手让她闭嘴,我说事情已经做了,你要是能接受,咱俩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你要是嫌哥恶心,哥给你一笔钱,足够你生活,你自己考虑一下,哥先出去办点事。 秦风将自己与王雨锁在另一间卧室,客厅里只有许祈与刘为民在闲聊,见我出来,他们都询问刚才是什么情况,我面无表情的让他们等文静穿好衣服,就去检查一下她是不是类似小柔的怪物,又说自己有些重要的事情,让他们千万不能跟着。 找个宾馆遮羞,洗澡睡觉,养足精神之后,便气势汹汹的奔那公园去了,这公园晚上不锁门,我从傍晚七点枯坐到十二点,忽然听到身后清脆的女声:“月上柳梢头,人约午夜后,傻子,你在等我么?” 扭头看去,安素茕茕孑立在柳树下,一只手还揪着柳枝,显露妩媚风情,那感觉就是来与心上人幽会的少女,可我却不领情,指着她叫道:“你给老子滚过来。” 安素一愣,随即噘起嘴,不情不愿的靠近,嘴里还嘀咕:“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什么意思呀,要打我?” 示意安素坐在我身边,随后我很不客气的搂住她的脖子,即便穿着厚厚的毛衣,依然能察觉到她脖颈的冰凉,我面色不善的盯着,一只手在她精致的脸蛋上掐了又掐。 安素委屈的哼起来:“你弄疼我了!” 我夸张道:“你还怕疼?我问你,文静的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你到底在她身子里钻了多久?” 安素推开我的手,却顺势靠在我肩头,扭了两下摆出个舒服的姿势,这才用一副天真的口吻说:“钻了好久呢,具体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是她在你家住了半个月的时候吧!” 两个月的暑假,文静都在我家度过,而安素说,她一直在文静的身子里,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安素理所当然的说:“喜欢你呗!” 我将她推起,面对面,认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咱俩究竟有什么关系?” 安素抿抿嘴唇,一本正经的说:“我当然不是人,至于咱俩的关系......”她将脸凑近,问我说:“你好好看看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凝视眼前的容颜,我连自己四五岁还尿床的事都回忆一番,却始终没有想起曾经与安素有过怎样的纠葛,我摇摇头,她有些失落,耍小性子说,想不起就算了,也别指望她告诉我什么。 对付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夸她漂亮,女鬼也爱臭美的,我便天花乱坠的将她说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任何男人看上一眼,就会牵肠挂肚,这辈子无法忘记,所以呢,我肯定不会忘记她,而是根本没见过。 安素不置可否,却说我想不起就算了,她不计较这些,随后便又靠在我怀里,美滋滋的说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呀,那我们在一起吧!” 我说人鬼殊途,谈恋爱的事稍后再谈,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她却好像没听见,自顾自的说:“你自杀,变成鬼陪着我,或者我继续回你表妹的身子里,我感觉你对她很有兴趣,”说翻脸就翻脸,安素倏地直起腰,冷冷的问我:“不单单是她,还有康九香,你对每一个漂亮女人都感兴趣,偏偏不喜欢我,哼,亏我三番四次的救你。” 我说你什么时候救过我? 安素张口便说:“在官赐村的时候呀,不过你也别谢我,咱俩谁跟谁呀,何况我还杀过你呢!” 我彻底糊涂了,又问她什么时候杀过我? 安素偷笑两声,像只捡到松子的小松鼠,摇头晃脑,笑眯眯的说:“其实在你饭菜里下毒的人就是我,只是没有经验,还是放少了。”她拍拍小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下一次我肯定会成功的。” 我大张着嘴,感觉眼前这位美到极点的女人,好像脑子有些问题,不由自主的将她推开了,质问道:“居然是你给我下毒?你大爷的,你还有脸说?” 有了答案再仔细琢磨,其实早就该想到的,一直怀疑安素不是人,口口声称自己喜欢我,用钩吻,断肠草这种变态毒药拉我下去做伴,确实符合她的情况,亏得尤勿还大言不惭的说,李大壮对我有兴趣。 见我疏远,安素拉着脸问我是什么意思,还恶狠狠的让我老实一点,她说现在舍不得杀我,可要真把她惹急了,直接拉下去做伴,一天打上三遍,看我乖不乖。 我双手合十向她拜了拜,感觉这女人跟个刺猬似的,碰都碰不得,偏偏有许多事要询问,只好和颜悦色道:“那我问你,老中医在我家见到鬼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 安素冲我皱皱鼻子,挥挥小拳头说:“当然是我,吓死那个糟老头,看见我被人欺负也不管,活该他死。” 第一百零九章 再见安素2 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往外挤,我估计天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索性将自己的好奇心放在一边,陪着小心,好像哄女儿似的与她说了许多甜言蜜语,说到最后,安素便坐我腿上,靠在我胸口,一根指头在我心脏处戳啊戳,嘴里嘀咕着:“王震,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忍不住想要杀掉你的。” 我还没回答,她又来了一句:“但你也不能不对我好,我一生气也要杀人的。” 这样矛盾的女孩子,虽然可怕却也有些意思,忽然间便想起文静,或者上了文静身的安素所说,刘为民叫她小迷糊的事。 我就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个外号。 安素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前确实有些傻,是真的傻哦,所以就被人拐走了,后来被干爹抚养长大,又被黄老头骗走,他知道干爹在找我,你猜他做了什么?” 最后一句,安素的语气陡然阴森起来,我感到怀里的女人变成一块千年寒冰,冻得我浑身僵硬,甚至连张口都不行,而她的声音既然清脆动听,却带着一股血腥和杀意:“你知道顶桥吧?一旦被拉去顶桥,就再也救不回来了,哪怕干爹也不行,黄老头就是要让我顶桥,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几个修桥工人想欺负我,偏偏干爹教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的男人要脱我的衣服,就算自杀也不能让他们得逞,于是我就自杀喽。” 安素的话让我打心底里震惊,但更加震惊的是自己的情形,好像坠进冰窖似的手足发麻,全身的皮肉紧绷,呼吸变得困难,下一秒便要活活憋死那般难受。 而就在这时,安素忽然笑了,犹如一阵扑面而来的春风,让我瞬间解冻,甚至心理酥酥的,痒痒的,格外舒坦,她笑着说:“有得有失哦,如果没有葬在桥下,我也不会发现文静的身上带着你的味道,当时我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呢,真想把她拖进河里淹死。” 我干巴巴的笑两声,问她,为什么没有? 安素说是想跟在她身后看看我,得知是我表妹便释然了,可在我家呆了几天,居然发现我和文静亲昵的过分,于是她又吃醋了。 我恍然大悟,便问她,师婆小白发现文静被鬼跟着,是不是就是她? 安素想了想,说道:“不知道耶,我那么忙,哪有时间管她们呢,既要找那些臭男人报仇,又要为你琢磨一个独特的死法,真的好忙呀,我都没有见过小白,但她说的鬼,不是我就是李大壮吧!” 我说李大壮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缠上文静了? 安素嘟起嘴,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模样,我只好又啵儿了她一口,让她赶紧说。 安素心满意足,说道:“因为我不喜欢文静和你亲密,所以就找个男人娶她喽,我知道你嫌我歹毒,可我没有让文静被欺负的意思,早就计划好了,我先把你毒死,然后李大壮害死文静,我再帮你抢走她的魂,你还不得以身相许?咱俩就可以幸福的生活,而文静是我小姑子嘛,每天给咱家收拾收拾卫生,铺铺床什么的。” 一开始安素总说要杀死我的话,说真的,我没有过于怨恨她,也许是自己发贱吧,感觉被美女如此青睐,哪怕牡丹花下死也是脸上有光的,可她一句句仿佛甜言蜜语却是杀人毒计的话,让我免不了有些寒心和恐惧,搂着她的手臂微微僵硬。 而她,瞬间察觉到我心境的变化,脸上绽放的笑靥渐渐褪去,阴沉的盯了我好一会,冷声问道:“王震,你害怕我?” 我故作镇定的说:“没有,一点也不怕!” 她却笃定道:“你害怕我!可你为什么不叫两个老头陪你来呢?” 这一点确实有过考虑,我甚至没对许祈与刘为民说实话,因为我总感觉安素不会害我,那天夜里文静被抓走,我对安素的粗鲁与无礼,她却感受到我心中的悲痛,与我一起哭了起来,哭的梨花带雨,让我发自内心的愿意信任她。 可来之前我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计划的呀,我担心刘为民要灭鬼,或者抓住她逼问另一个刘为民的下落,所以才独自赴约。 接连说了几个谎话,都被她敏锐的察觉,冰凉的小手从我领口探入,一根食指顶在我心脏处,安素恬静的笑着,却好像罂粟花那般带着毒药:“王震,别骗我,我真的会杀了你,你要知道,我的心里时刻烧着一把火,只有见到你,火才会熄灭,但你不要让它重燃,你说实话,为什么没有带那两个老头来!” 锋利的指甲快要刺破皮肉,隐隐作痛着,我只好说了实话,告诉她,最开始为了保护,可如果知道一切都是她做的,我不会一个人来。 安素盯着我眼,那双即便在夜幕下,依然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种说不清的神采,许久之后,她将手抽出来,软软靠在我怀里,淡淡的解释:“你觉得我恶毒么?也许吧,但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许祈说过,人做了鬼便会很偏执,满脑子想着的就是报仇,宣泄怨气,如果设身处地的为安素着想,她此时没有直接将我掐死,已经是竭力克制了,我心里有些可怜她,便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道个歉。 安素舒服的像只被主人轻抚的猫儿,眯着眼,脑袋在我胸口蹭来蹭去,我便问起了今晚最根本的目的:“刘为民是你干爹?” 她点点头,我问道:“他在哪?” 安素说:“不知道,他想带我走的,可我舍不得你所以溜了,原本想利用文静的身子与你在一起,可你始终抗拒,我又是女孩子,还能主动到什么地步呢?要是早知道会被人发现,我还不如直接强暴你呢!” 我苦笑两声,又问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既然你一直在文静的身子里钻着,总该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吧! 安素坐起来,眉头轻蹙:“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文静的那个女同学好变态呀,每天都对我搂搂抱抱,我又不能钻出来打她,只好每天夜里一个人跑出去逛街,等你来了之后,断断续续听你说过一些,我才发觉那个小玲好像是故意恶心我,想要逼我走的意思!” 小玲是否真的喜欢女人,这是至关重要的,安素却如今才说,气得我捏了她一把,佯怒道:“你咋不早点说呢?还有,文静三番四次的遇险,你怎么不保护一下?” 安素反问:“怎么说?用文静的嘴告诉你:哥,我身子里还有个女鬼哦,小玲是逼她走哦!”白我一眼,安素又道:“如果我一直上她的身,用不了三天就将她害死了,自从你来了之后,我既要躲避你师父,又要溜回来和你睡觉,好多事都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其实我也挺不容易,就是你师父有些傻,当初在官赐村就被我耍了好几次,换了别人早把我捉住了!” 我说那道协的刘为民都捉不住你,安素却说,因为秦风供着四面佛的缘故,里面有东西,但她不知道是啥。 安素所知道的,现在看来都无关紧要,我问了一些她干爹情况,安素却知之甚少,她说那个老头很奇怪,总的来说并不是一个残暴的人,但他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旦涉及到这个秘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当初在官赐村里,安素发现她干爹在利用我,好言相求,刘为民叹息道:“小迷糊,你再为那个男人求情,我连你也杀。” 最终,她干爹没有杀我,但原因是没必要杀。 聊到凌晨,我开始考虑以后的事,安素却说她不走了,还回文静的身子里钻着,既然大家见了面,以后我见到文静也不用客气,想干啥就干啥吧! 我说你快别闹了,刚才我差点尴尬的跳楼,有机会你还得跟文静解释一下。 安素毫不在意道:“你别搭理她,那个坏丫头肯定在演戏,也许一开始是吓着了,但后来的话根本是在逼你,你还让她考虑?你看着吧,等你回去她就该逼你负责了,但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挥舞拳头,安素宣誓道:“上身,以后没有文静,只有占据文静身子的安素素。” 还有许多问题,虽然无用,却能解开心头疑惑,正要发问,许祈便打来电话说:“王震,你在哪呢?” 我说一个人散散步,许祈便叫我赶紧回去,他说因为刘为民在刑警队打了一个男人,有人向他要个说法,于是刘为民打晕秦风,抢走了王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刚刚与许祈联系,说是大事已定,连夜去官赐村开棺吧。 我说开啥棺呐? 许祈解释道:“我把李显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他,他说去看看也无妨,与他的计划也不冲突。” 我说那他妈白天发生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我?秦风怎么样? 许祈沉默片刻,实话实说道:“哎,其实这就是我俩商量好的,刘副会长缺一个翻脸的借口,他带王雨给小道协的人看,说有人在他身边安插了这么个东西,如今小道协里闹翻天了,虽然他平安带回了王雨,但师父给你实说吧,咱么一走,王雨肯定危险了,一群道士研究一番,都没能确定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怪物,肯定要捉走观察的,到时候秦风除了自杀,估计没别的选择!” 我破口大骂:“去尼玛蛋,你们自己去开棺,老子不玩了!” 许祈劝阻道:“没说完呢,你跟着去,咱们带着秦风和王雨,你不跟着,就算师父留下陪你,刘副会长是肯定要暂时离开,那咱们爷俩可扛不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 重回官赐 迄今为止,我甚至没有与小道协里的其他人见过面,却有人对我恨之入骨,想要杀之而后快。 这是许祈告诉我的。 不知道刘为民做了什么,但许祈说,他的目的便是激怒一些人,让那些藏在暗处,监视他,利用他的人对我下手,同时,刘为民带我远遁,距离拉开了,那人的动作也会加大,更容易找出小道协里另外十七位当家中,谁是与他师父合谋,监视他的人。 许祈将李显的分析告之刘为民之后,俩人合计一番,许多事情便通透了许多,结合我来北京之前,刘为民发现有人对京郊断龙局下手的事,他在李显提供的四个人选中,选定了他的师父。 一个将张云帆变成刘为民,却没有下达任何指示,离奇失踪了的神秘人。 没有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只能说明这个人有更大的图谋。 建国之初,时局不稳,于是有了京郊断龙局,防止某一天北京城沦陷,一旦发动会有什么样效果还暂未可知,许祈说,会将城市炸上天那纯粹是吓唬我的话,但最起码的,一国之都的龙气散去,想想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断龙局的图纸在相关部门都有备案,不允许在那些道路上动工。 刘为民这几十年虽然活的低调,可他身份摆在那里,免不了有达官贵人结交,前段时间有人找到他,说是一条改造的马路总出意外,请他去看看风水。 去了便发现,是断龙局的一根龙趾,刘为民不敢大意,通知道协的领导与主管施工的部门交涉,反馈的消息便是,知晓断龙局存在的人,不知道有这个工程,于是这件事便可以定性了,有人对断龙局下手。 资本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有人要搞破坏,就有人跳出来阻止,刘为民也没当回事,论资排辈,这种事轮不到他处理,但结合我们这段时间的遭遇,可以当成他坏了某些人的计划,所以有人向他复仇,也可以生搬硬套一番,将整件事的原因无限扩大。 断龙局后续的事情并不是刘为民处理,如果有人报复,他不该是第一个,综合种种线索之后,他说自己只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 能做,并且敢这样做的,只有他师父。 一盘布置几十年的棋局,今朝始动。 能给张云帆换张脸,同样可以给自己换,刘为民甚至怀疑他师父也许从未离去,为了避免自己沦为弃子,也要为张大勇复仇,刘为民必须反抗,第一步就是去官赐村开棺,一来让我们相信他,二来为了远避,三来他自己也好奇那口棺材,四来,为了那消失的刘为民。 那个刘为民也是冒充,他在小道协中也许独来独往,但也有可能同样沦为别人的棋子,仅有十八个主要成员的团体,有一个大坏蛋就够了,也就说两个刘为民都是棋子的话,下棋的肯定是同一个人,所以这个老刘要掌控那个老刘的行动。 开棺,需要我的血,我必须跟着去,而连夜赶往官赐村的人并不多。 当时我接到电话,得知这俩死道士私自做主坑了秦风,也顾不上再与安素多说,她说自己也有事要做,未来的某一天会回来找我,我便冲回去找老头们算账,刘为民诚恳道歉,说自己也是逼不得已才没有与我商量,而秦风,王雨,文静已经不在家了,刘为民将他们安置在其他地方,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逃难似的,措手不及便被他们半请半胁的带上了飞机。 一共只有五个人,刘为民和他的年轻司机,长春真人的胞弟长夏,还有我和许祈,到了江西又一路乘车,直到我浑身骨头都快颠碎时,终于看到了炊烟袅袅的小村子 闹过僵尸烧过祠堂,死了村长挖过宝藏,风波诡谲的官赐村在短短两个月之内重归平静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六号考古队来了几十个人,名义上号召村民挖古墓,暗地里将龙脉驱赶到天师棺附近,说好了一天三百的工钱,可干了一夜就全撤了,难道村里人没到政府闹.事? 站在村口,刘为民指着自己的司机说:“你问他,他也是六号考古队的人,却从未接到过来官赐村的命令,我的人,一个也没来过。” 那精壮汉子冲我点点头,没有言语,许祈却招呼我们进村坐一坐,等到晚上再上山找棺材。 刘为民说好,我却为难的告诉他,他的模样和老族公一样,若是大摇大摆的进去,指不定会吓死村里人,还是直接上山吧。 许祈一把搂住我,贼兮兮的笑道:“你是不想见康九香吧?” 真被他说中了,我确实不知道见了康九香该如何自处。 商量的结果就是许祈带刘为民先上山看看,而我带着长夏与司机去康九香家,许祈说,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联系了这个女人,如今应该做好午饭,等着我们大驾光临。 两月不见,村里人还记着他们的小天师,见了我都很热情的打招呼,还有的拉着手,絮絮叨叨说自己老婆生不出娃娃,让我去给帮帮忙。 伪装成许树林的黄劲柏死后,接任村长的便是副村长,听说我来了,不知道从哪一溜烟跑出来,寒暄之后便问我是不是许道长派我来办事。 我说师父也来了,带人去山上看棺材,我先去九香姐家吃口饭。 副村长笑的很猥琐,将村民赶开与我同去,路上我问他:“你还记得我大舅不?就是祠堂失火的夜里,和开发商的人吵架的那位。” 副村长狐疑道:“那不是你叔叔么?” 我说你管他是啥呢,我就问你,你有没有看清他的脸! 副村长说看清了,我便问他,难道没感觉那张脸很熟悉? 副村长回忆一番,说是以前没有见过。 我便提个醒,问他有没有察觉那张脸与老族公很像? 副村长哂笑道:“小天师,你的脑子坏掉了,老族公一百四十多岁,你叔叔才多大年纪?他俩怎么会长的像。” 我让他回忆一下,老村长年轻时候的模样,是不是与刘为民相同,他却回我一句:“我他娘的才三十,连老族公的零头都没有,咋知道他年轻时候长啥样?” 是这个道理,之所以我们认为刘为民这张脸与老族公一样,一来是因为那半片尸体很有可能属于老族公,再一个也是因为刘为民在官赐村里,总是藏头露尾,可照副村长这样说,即便他俩容貌相同,刘为民也没必要担心别人发现,村里年纪最大的也比老族公小一半,谁会认识他呢? 可他偏偏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副村长问我,为什么关心老族公的长相,我说许祈想知道,他便兴奋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老族公过大寿的时候拍过照片,我去他家取来。” 还是许祈的面子大,说完话,副村长就跑了。 康九香依旧住在黄老头家,我们到时,康九香正端着一筐糙米喂鸡,粗布乱服却前凸后翘,满身慵懒风情。 我轻咳两声,康九香转身,小声惊呼后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箩筐坠地,她眼眶微红,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却终究畏缩着没有靠近,而是远远的问我:“王震,你怎么来了?” 厨房的烟囱没有冒烟,康九香不知道我要来。 许祈坑我。 刘为民的司机和长夏道士在旁边,我不好多说,便说来办点事,顺便看看她,康九香腼腆的笑了,请我们进去便端茶倒水,得知我们没有吃饭,又跑进厨房里忙碌。 刘为民那司机话不多,却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捡了根扫把到院角里逗那两头肥猪,倒是木讷的长夏坐在小凳上,端着茶杯却不喝,始终注视着康九香。 我心说这是老流氓呀,便在他眼前挥挥手,说道:“老爷子,回神了!” 长夏的愣了愣,挥手解释道:“你想岔了,照她的面相,应该为情所困,伤神劳心最后日渐憔悴,可你看她的身段窈窕有致,分明是保养得当,生活优渥,说白了,我觉得有男人替你滋养呢,小同志,你头上怕是绿油油的了!” 一听这话,我气得脸都绿了,而且打心底里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人们常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康九香今年二十八,正是风情万种的年华,却孤零零的守着一座院子,要说她不想男人,打死我也不信。 刚刚见面时,康九香泫然欲泣的模样还让我有些心疼,此时却妒火中烧,甚至连话都不想和她说,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见她,老死不相往来。 正吃饭,许祈和刘为民也回来了,担心被村里人看出长相,刘为民也不知道从哪搞了个猴脸面具带着,进门之后,我便告诉他不用这样,好像事情并不像我们想的,他与老族公是同一样脸。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院子里没有外人,刘为民摘下面具喘口气,反倒让一直盯着他的康九香吓得连饭碗都掉了,即便许祈解释,她依然对这个刘为民发自内心的恐惧,紧靠在我身边,瑟瑟发抖。 上山查探,并没有什么收获,但刘为民说,天黑之后,有五成的把握能找到棺材,顺道让我们见识一下他的手段。 吃过饭便忙碌起来,在康九香心疼的目光中,将那十几只大公鸡全给宰了,她对我说,那些鸡是她养的宠物,如今没了,以后就寂寞了。 我没搭理她,全神贯注的看着三个正牌道士在用鸡血绘符,直到副村长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说:“许道长,我可想死您老了,呦,王震的叔叔也在呀......”说着话,他忽然皱起眉头,看看刘为民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照片,随后笑道:“怪不得王震问我是不是见过你,原来你真的来过咱们村子,咦?年纪对不上呀!” 所有人围了过去,副村长指着黑白照片上的人脸给我们看。 一眼望去,差不多有二三十人的合照,最前排是六个坐在长椅上的人,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六个人全部穿着清朝官袍,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老族公。 刘为民那张脸赫然在列,在前排左二的位置。 我和刘为民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刘为民惊呼道:“师父?这是我师父! 我指着坐在中间,最矮小,最瘦弱,笑的像一朵绽放菊花的老头狂喊起来:“我草,我草,这老头,这老头尼玛..”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老实一点也不老实 六个身穿官袍的人,分不清哪个是老族公,但也没人有兴趣再找他。 刘为民说,他师父就在其中,而我指着的老头,跟我爷爷长的一模一样。 如果没有看到照片,而是单纯让我回忆自己的爷爷,那我只能想起一个蹲在角落里,捧着大瓷碗呼噜呼噜吃面的老头,还他娘的是个背影。 我家在小县城,爷爷家在比官赐村还要穷的小村子,名字倒是挺有诗意,叫杏桥村,活了二十多年,我回去的次数不超过三十,而我在爷爷家时,他的日常就是吃面条,睡觉,睡醒了再吃,吃饱了再睡。 睡觉时侧身面墙,留给我一个背影,吃饭也不上桌,端碗面往墙角一蹲,照旧是背对我们,我甚至连他的长相都忘了,之所以看到照片能想到他,全因为那个笑容。 老色.狼,见到泳装美女时露出的笑容。 这不是打比方,而是有一年他在我家短住,电视里正演泳装秀,他就蹲在电视机前边看边乐,原本我不知道这档子事,是文静告诉我说,哥,你爷爷摸电视里的女人。 我跑到客厅一看,那猥琐,下贱,淫.荡的笑容便刻在脑海里,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我不想这样形容他,很不恭敬,但不幸的是,他就留给我这样的印象,。 因为是二三十人的合照,哪怕最前排的六个也只能勉强辨认长相,若不是那老头的笑容让我一瞬间有股揍人的冲动,我也不会脱口喊出,这老头好像我爷爷的话语。 而我喊出之后,刘为民与许祈都意味深长的看过来,他们说,应该就是。 我问副村长,这张照片是从哪找来的。 副村长说,老族公过一百二十大寿的时候,县里派人给照的,照了十七八张,可他去老族公家翻找的时候,仅仅在他生前的箱子里,找到这一张,余下的估计是丢了。 副村长还想与许祈套套近乎,许祈却挥手将他赶走,随后关起门来,与我们探讨照片中的信息,我让康九香回屋去,许祈却说九香不是外人,留下也无所谓。 我瞪他一眼:“不是外人是你内人?” 许祈吹胡子瞪眼,居然跟刘为民告状,说我没大没小。 照片中人分三排,第一排六人端坐,容貌苍老许多,后面两排大多是年轻人,看不出模样便不加详谈。 我们所在意的,便是我爷爷,刘为民的师父,还有那与刘为民此时的容貌一模一样的高大老头。 他们先看向我,问我爷爷如何称呼。 我说你们等等,我得问问。 给老爸打电话,我问他爷爷叫啥,他却问我,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 我说自己要加入国家秘密部门,政审三代,老爸肃然道:“牛逼,以后好好表现,争取......” 看到照片里的爷爷,纵然我再傻也该想到了,老族公对我的关爱显然与他有关,许多人打我主意的原因肯定也与他有关。 官赐村妖魔云集时,却无人是老族公的对手,也无人有资格与老族公联手,这样的评价,老族公煞气非凡,而且他的名字也高端,无论纳兰元清还是纳兰秀,一听就超乎常人。 刘为民的师父道号是丹青子,俗家名为陆同风,取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寓意。 刘为民就不说了,谁有资格为人民呢?我想叫这个名字也没机会呀。 能与这样的三人平起平坐,我爷爷还是坐在中间的那个,他不叫傲天也得日天了吧? 可挂了电话,我却捂着脸,很痛苦的说:“我爷爷叫王老实。” 刘为民和许祈默然了,许久才问我,这位王老实同志平日里有什么爱好,是否留下什么典籍之类的物品。 我说我爷爷的爱好就是盯着电视看美女,你们说起他的遗物,我才想起来,好像有几箱子挂历,封面全是性感美女的那种。 关于我爷爷的事情,还得日后向我爸询问,说回照片上其他两个与我们有关的人物,刘为民说了一番话:“照片是二十多年前照的,我师父是四十年前消失的,但我一直知道他没有死,如今也猜测是他在图谋什么,他言语中提及过纳兰元清,应该与老族公熟识,他出现在照片中,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官袍,还有这个人的身份。” 他指着照片中自己的脸,说道:“他没有死,他一直活着!” 真正的刘为民依旧健在。 我试问道:“为什么要怀疑我们见过的刘为民是假的呢?也许照片中的就是他!曾经我们认为他带来官赐村的手下是六号考古队,所以才怀疑他冒充的是刘为民,既然你的人没有动过,那肯定是刘为民冒充了赵为民,使唤了赵为民的手下。” 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可无论许祈还是刘为民,亦或是长夏道士,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倒是那个有意思的司机大哥摸着下巴说:“有这种可能!” 我俩惺惺相惜,于是看傻子的目光将他也包括了。 许祈说:“两个刘副会长,你分不清孰真孰假,因为你实力不够,但你看这六人的座次,你爷爷居中,丹青道长右一,刘为民左二,说明这六人里有两人比他道行更高,有一人与他地位相同,在这三个人面前,假刘为民无所遁形!” 四十年前,丹青子指着一句尸体说,刘为民已死。 可他出现在二十年前的照片中,丹青子也在。 这代表的含义,不用说也知道了。 很少吸烟的刘为民从我口袋里掏出香烟,我便索性都散了一根,我们五个老少爷们就围着一张照片,吞云吐雾。 丹青子知道刘为民没死,甚至和颜悦色的与他坐在一条椅子上,这张照片推.翻了我们的猜测。 原以为,刘为民消失,丹青子让徒弟冒充,图谋好处,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真正的刘为民与丹青子合谋,找一个人冒充,混入小道协,那他们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而我们的身边的这位冒牌货,煞那间找不到了自己的敌人。 这其中有一道分水岭便是刘为民真身的死活,如果他死,丹青子便是以刘为民的身份图谋好处,如果他未死,那便是刘为民真身不方便出现,也就说小道协里有人不希望他出现,那冒牌的刘为民便是一杆冲锋陷阵的枪,替刘为民真身挡灾的,当年害死他妻子,如今制造车祸的人,便是与刘为民真身为难的那一位,与他师父没有关系。 一根烟烬,刘为民缓缓说道:“这六个人暂且不提了,我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都穿着官袍。” 老族公活了一百四,是清朝遗老,而我虽然不记得爷爷去世那年究竟多大,可看我还不知道么?我才二十二。 许祈与老族公见过面,他指着坐在我爷爷旁边的那位说:“这是老族公,可你们看他有多大?” 满脸褶子,难以辨别,八十岁的人也可以苍老成这个模样。 同样的,一百四的人,也可以年轻成这种容貌。 而许祈的话给我提了醒,我爷爷肯定不到八十,而照片是二十年前照的,也就说他六十岁便是照片中的模样,与去世前的模样相仿,那显而易见的,他的真实年龄是个迷。 从下午想到傍晚,提出了无数种假设,但每一种都有些不通,刘为民还想回我老家看看,但在此之前,先要把那口棺材打开。 因为要动天师棺,这一次做了万全的准备,刘为民带了草鞭不说,长夏道士去村里转了一圈,弄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扎了一根哭丧棒,说是对付僵尸厉鬼的至宝,而晚上九点的时候,许祈的三个师弟也来了。 许祈,许福,许天,许下,许是虚的谐音,许祈说我也巧了,正是妄字辈,非要给我起个妄震子的道号,未来我有了三个师弟,连起来就叫震惊世人。 我说妄震子太难听,总想起雷震子那张鸟脸,于是刘为民凑趣说,不如叫妄祸子。 许祈品味一番,饶有兴趣的说:“不错不错,心有妄想,祸起萧墙。” 刘为民大笑道:“你想错了,我的意思是,师尊祈福天下,孽徒祸害苍生!” 子时一到,悄然上山,雄纠纠气昂昂的队伍,我是开棺的钥匙,那司机大哥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反正搞出来怪物,也是靠那六个道士顶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棺里走出的大和尚 司机大哥让我叫他小李,便暂叫李哥了,我不免想起上次帮我打架的张哥,若是有机会,带着李哥揍他一顿。 刘为民昂首走在最前,许祈和长夏扛着一头肥猪,也是康九香家弄出来的,她很是抹了一阵眼泪,说自己的好朋友全被我们祸害了。 福天下三位师叔让我感觉很不好意思,就像许祈第一次与我见面时的低姿态,笑容里带着三分巴结,我跟他们聊了几句,不由得庆幸自己拜了许祈为师。 名道观原本是供奉龙虎山先辈的祠堂,只是张元吉下台后,长子被嫡子赶了过去,当成天师府的管家来羞辱,还要让他守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忏悔自己的过错。 长子自然恨死了这个弟弟,不由得,便加强了长幼尊卑观念的灌输,名道观历代大师兄在师弟面前,威望与师父无异,而我是许祈的徒弟,虽然不想当道士,又没有当道士的本事,可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观主,福天下三位师叔对我也很尊敬,他们居然问我喜欢师弟还是师妹。 这就让我不好意思了,咋能说得出口嘛! 埋着天师棺的地方并不远,一路上我还给他们讲解了当晚的经历,老族公的尸体最后被许祈焚化,在他葬身的地方,刘为民徘徊良久,好像在寻找什么。 最后,他对我们说:“既然棺材里的半片尸体不是老族公,那该是谁呢?” 我说,也许是刘为民真身?那口棺材可是元吉天师埋下的,刘为民真身再厉害,也比不过明朝的龙虎天师吧?照片中,他穿着官袍,那半片尸体也套着官袍,很可能是被元吉天师的棺材干掉了。 许祈不易察觉的冲我比划个大拇指,他就喜欢听别人说龙虎山先辈的道行参天。 刘为民不置可否,却转而问到:“那老族公的半片身子,去了哪里?” 我说不知道,那个刘为民没讲过,看上去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可他又说,不应该有人具有这种实力。 刘为民点点头,说了一番让我们震惊的话:“刘为民是我听说过的顶尖高人,座次仍不如纳兰元清,而变成僵尸之后坚逾金铁,我也觉得没人能劈开他,而他下葬前仍是全尸,你们说,会不会是他自己做的?” 我急忙问他什么意思,刘为民转个圈看了看四周,说道:“假如你有一天再见到老族公,呵呵,不要惊讶!” 这只是他的猜测,中国人对尸体极为看重,一旦变了僵尸就投不成.人胎,而老族公可是一等一的高人,他好端端会让自己变僵尸?除非遇到了连他也不是对手的敌人,或者他有办法变成僵尸之后再变回来,所以那另外半片尸体,不知所踪。 逶迤赶路,没多久便到了老族公下葬的地方,坟坑仍是坟坑,只是周边的土包已经坚硬,看来自我们离去之后,许久没人来过。 许祈的三个师弟并不是到了官赐村便直接去找我们,而是在这里布置一番,摆了香案白烛,搭了法台蘸具,许祈煞有介事的换上道袍,便问刘为民:“副会长,开始吧?” 刘为民欣然点头,我看这俩道士颇有默契的模样,便问刘为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刘为民笑道:“没有,只是还在秦风家时,我俩就已经商量了逼出棺材的法子,毕竟是你们龙虎山前辈留下的,你师父有些把握,只是担心对付不了棺材里的东西,否则他早就带人来了!” 我说,那你有把握么?别搞出咱们惹不起的东西,搞得世界毁灭就糟了! 刘为民说,现代人挖明代的棺材,总担心会有滔天灾难,而明代人也挖过唐朝棺材,唐朝挖过战国,也没见搞出什么天大的厄难。 原本我跟着六个道士还有些信心,临到头了却有些恐惧,我说你要没把握,不如小弟先走? 刘为民朗声笑起来,转头说道:“小李,让他们准备吧,有不对劲就冲上来。” 小李含笑点头,不知道给谁打电话,我凑过去听,电话里乱糟糟的,随后他告诉我,这一趟出来,刘为民将自己的班底带来一半,哪怕把秦始皇挖出来,也照直给他打下去了。 由不得我再啰嗦,那一面的许祈已经开始,他头戴月牙冠,身披花里胡哨的大红色冠服,脚踏圆口鞋,依然握着那柄古朴宝剑,在半人高的木台上扭秧歌,嘴里振振有词,时而低声喃呢,时而破口大喝。 一柄古剑被他耍的虎虎生风,有时候削过蜡烛,那剑身上便点着两点烛花,随他摆弄却不见熄灭,剑指一划,烛火又落会蜡烛,实在神异至极。 福天下三位师叔面色冷峻,成个品字形将许祈护在中间,也都手握宝剑戒备着什么,有时候许祈喊一声:助我。 就好像被人操控的木偶,三位师叔同时开动,做出与许祈一样的动作,整齐划一。 刘为民告诉我,这叫踏罡步斗,以后会有人教。 随着许祈的动作,山腰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刘为民对长夏点点后,后者便将那头五花大绑的肥猪拖到坟坑附近,哭丧棒插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个墨斗,兑上混杂了许多东西的鸡血染红丝线,在坟坑的四周拉出天罗地网后,不取哭丧棒,而是向山上走去,没一会就看不到了。 “王震,你退后。” 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赶紧退开五米,便看到刘为民长吸口气,胸腔变得鼓囊囊,随后,他与当晚那刘为民做的一样,不断用草鞭抽打空气,我正纳闷难不成他也在抽风,身边的李哥便讲了起来:“小王,副会长在役鬼,与九尸拉棺一个道理。” 渐大的风到了顶点,山腰处风沙乱作,吹得我睁不开眼,直到了我感觉自己快被吹走时,忽然间,就好像进了另一片空间似的,耳边没有风声,也没有扑面而来而的细碎沙尘,静悄悄,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到。 刘为民依旧抽风,许祈大喝起来:“龙虎弟子闻升玄内教经,必洗耳恭听,跪拜自省,如有不从者,开革出教,永不......” 第一诫......第二戒...... 我不以为然,他果然能用玄升内教经逼出棺材,当初还欺骗我。 照旧和上次一样,第四戒喝毕,好像有股小旋风在坟坑上空盘旋,肉眼可见的尘土被吹起,其他地方仍是静谧,而月色变得越来越暗,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天下黑洞洞一片。 一只枯槁的手按在我肩头,刺骨冰凉,我心里一抽,正要喊救命,便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幽冷声音:“是我,我们又见面了!” 就凭声音传来的高度,我心中了然,马脸来了。 他肯定不是人,人哪能这样出现呢! 遮住月亮的乌云飘开,月色一丝丝的洒向大地,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坟坑上,一口金灿灿的棺材,森然而立,我能感觉到马脸按在肩头的手,不由自主的重了三分。 连他也在紧张。 长夏用染血的丝线在坟坑上编出一张网,当时刘为民还说这是克制僵尸的好手段,可此时丝线断成无数段,好像根本没有起到作用似的。 许祈兴奋到满脸通红,他做法的位置离棺材最远,此时遥遥喊道:“乖徒儿,快用你的血把棺材搞开,不管里面有什么宝贝,师父早晚得传给你哇!” 我喊了一句:“你别逗了,我身子在龙虎山呢。” 离棺材最近的刘为民,满脸严肃道:“去试试,到了这一步,总要看看里面有啥,如果那棺材上的水书真与那块黄绢的内容一样,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个刘为民来这里的目的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搞不好我又被欺负了。 马脸在我肩头推了一把,踉跄之后,靠近了棺材,我扭过头,正要问他们,没有刀,拿什么放血,却看到刘为民脸色惨变,仿佛看到了史前巨兽一般恐惧,他的一个退字还没喊出一半,我已经回头了。 棺材,无声无息的敞开。 楠木棺材下的金棺露出。 我调头就跑,刚抬起脚,身后便是啪的一声,一只大手揪着衣领将我像小鸡崽子似的提起,我惨呼一声:“救命啊!” 龙虎山f4,刘为民齐刷刷的扑来,惟独马脸没动。 被人按住脑袋露出脖子,两排牙齿在我脖子上啃了几口,没有见血也没有疼痛,随后便听见一声嘀咕:“嘿,给贫僧送来个脏货,咬不动哇。” 一股巨力将我掷出,砸在了迎面扑来的刘为民身上,被他接下后,我赶忙扭头。 双棺齐开,不见了半片尸体,消失了被捉进棺材的小白。 一个身穿僧衣,斜批袈裟的大和尚。 脑门锃亮,面冠如玉,二十来岁,他歪着带笑,唇红齿白,那俊俏模样再配上高大身材,不知能迷倒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偏偏笑的邪魅,笑的嗜血。 刘为民与龙虎山f4没有冲上去,长夏道士也慌慌张张,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全都戒备的望着他。 大和尚忽然收了笑容,双手合十冲我们深深鞠躬,随后缓缓起身,肃穆道:“贫僧五乘,见过诸位施主。” 说完,他又笑了,笑的狰狞,重重踏出一步,高扬着下巴,傲然道:“下了地府,记得告诉阎王爷,杀人者,五乘和尚!”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五乘佛法 我们从明朝埋下的棺材里放出一只和尚,他没有像童话故事中被囚禁的魔鬼,实现我们三个愿望作为感谢,反而要杀掉我们。 可最让我想不通的,这和尚好像是活的? 他是鬼是僵尸都不让我意外,可他居然是活的! 来不及细想,和尚一语毕,山腰起杀机。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刘为民的变化,他的身材体型都和以前一样,可看上去就是伟岸了许多,让人忍不住想要仰视他,崇拜他,许祈带着三个师弟横剑在胸前,满脸严肃,仿佛遇到了最棘手的问题,而那马脸怪人没有动。 竹竿似的怪人矗在原地,只是没了以往那只会平视前方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呆滞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深埋着头,双拳紧握,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有些激动,畏惧,很复杂的模样。 刘为民几人一言不发,全都戒备着大和尚的发难,而那喊出将杀人言语的五乘和尚,却没事人似的左瞧右看,犹如初生的宝宝,好奇的打量这个世界。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棺材出现时悄然消失的李哥回来了,身后跟着几十个身手矫健的男人,这些人的打扮很古怪,脸上都戴着猴脸面具,就是刘为民进村时戴的那种,塑料材质,粗制滥造,哄小孩玩的东西。 真正古怪的是他们身上的墨绿色风衣,像是部队配发的那种,穿在身上便显得修长挺拔,而左右胸口处,绣着两张半个巴掌大的怪脸,左边的在笑,右边的在哭,我不知道这两个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想必与我三番四次见到鬼脸有些关系。 这些人默不作声的走到我们身后,昂首而立,透着一股子肃杀与凝重。 长舒口气,我终于放心了,刚才被五乘和尚抓住,感觉有张血盆大口在我脖子上乱啃乱咬时,差点吓死爸爸,此时来了帮手,我就想赶紧溜走,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一来咱帮不上忙,再一个也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活了二十多年唯一的一次大规模斗殴,还是一群人打秦风,连我也一块揍了的那次。 先看四周山色,接着仰望星空,最后目视前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就是我上初中历史课时,老师讲的乔达摩悉达多的造型,虽然他一派严肃,我却莫名感到三分喜感。 五乘和尚隆声喊道:“贫僧五乘,不修小乘佛法,不修中乘佛法,不修大乘佛法,不修最上乘佛法,一路披荆斩棘,开宗立派,自创第五乘佛法,今日得见诸位施主,相见即是缘,入我门来,修大智慧,乘大自在,得大解脱。” 要收我们为徒? 这感情好,人家毕竟是明朝棺材里跳出来的大怪物,真打起来也不一定会死多少人呢,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大靠山,倒不如傍上这位主。 五乘诚恳的看着我们,刘为民没说话,龙虎山f4也满脸坚毅,反倒是身后传来幽幽叹息声,马脸语气飘忽的说:“你那五乘佛法是死人禅,入你门下与被你杀掉,有什么区别呢?” 马脸缓步走来,最高的刘为民也仅仅到他脖子偏下的位置,被一票人包围着,马脸鹤立鸡群。 五乘和尚摊开手,很夸张的说:“怎么没区别?搏杀惨死,与拜师之后被师父虐杀,这死法也不一样嘛!”说完这句,他换了一副戏谑语气,说道:“小驴脸,我还以为你不敢上前与贫僧相见呢!” 如此轻蔑,马脸却没有动怒,再一次将手按在我肩头,好像怕我逃跑似的,平静道:“我欠某人一个人情,让他们走吧。” 五乘反问:“也就是说,看在旧相识的份上,要贫僧卖你一个面子?” 马脸点头。 五乘满脸愁苦:“可以是可以,但是......但是你有面子么?” 说完这句,五乘那张白静静的脸蛋上露出嘲讽又暴虐的笑容,猛然俯身向我们冲来,我只来得及看到这个动作,下一秒,肩头一松,瘦高的马脸也迈着大步冲了上去,两人碰撞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眨眼间各自后退。 马脸跌跌撞撞,那和尚却在三步之内稳住身形,随后带着好玩的笑容,示威般的晃晃拳头,再次冲了过来。 迎上去的是刘为民以及许祈四人和长夏道士。 然而许祈四人和长夏冲的太猛了。 我估计他们想包围五乘,可电光石火时间,五乘的速度快了好多,闪身从缝隙中钻了出来,迎面朝着刘为民撞去,刘为民刚刚抬起手中草鞭,还没来得及抽出,那五乘双腿微弯,身形猛然矮了许多,叠在一起的双手飞快变换,让人眼花缭乱。 最后,一个奇怪的手势打在刘为民胸口,砰地一声,以及五乘嘴里喊出的,类似牛叫的一声“哞”。 刘为民步了马脸的后尘,他不是跌退而是直接飞回来的,虽然没有昏迷却也面如金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五乘负手而立,傲然道:“为民,你家佛兄这一记大手印,打得你可舒坦?” 他俩认识? 不单单我这样想,就连围着五乘的五个道士也扭头看了过来,冲过去的几十个黑衣人齐刷刷停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动手。 我扶着刘为民,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好半天才压下翻涌的气血,可再看五乘的眼神,已经从戒备换为惊惧,他虚弱道:“你是谁?” 这句话将五乘问愣了,他呆立片刻,随后狂笑起来,笑声在山间回荡,轰隆隆响成了一片。 任谁,也能听出他笑声中的震怒。 最后,五乘鼓掌,仿佛很欣慰,说道:“好好好,几十年不见,你居然连佛爷都不记得了,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说完,五乘又动了,他向我们冲来,势头不快,沿路所有拦着他的人,全部被一拳击倒,刘为民的手下居然没有一人能拦住他哪怕稍稍一秒钟,等他如乌云盖日的站在我们面前时,身后躺了一地爬不起来的男人。 倒是没死人,全都只剩进气没出气了。 马脸就站在旁边,没有动手的意思,我觉着自己怎么也该抵挡一下,正要上前,却被刘为民拖到了身后,他和五乘身材相仿,彼此对望着,脸色都很平静。 就这样过了许久,两人同时张口,五乘说:“想起来了?” 刘为民说道:“你认错人了!” 五乘上下打量刘为民,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居然问马脸:“这小老头是不是刘为民?” 马脸却说:“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五乘搓了搓自己的大光头,看看刘为民又看看马脸,忽然就笑了,笑的很开心:“你俩耍我玩呢?一个长着刘为民的脸,却说自己不是,一个跟在刘为民身边,却说自己不认识他,我看你俩是真不想活了!” 刘为民与马脸没有回答,五乘又对我来了兴趣,伸手将我从刘为民身后提出来,一颗大光头凑在我脸边闻来闻去,我缩紧了脖子生怕他忽然下口,却没想到五乘忽然问道:“小施主,你蛮奇怪哦!” 许祈用剑撑着身子,挣扎爬起,在五乘身后厉喝,让他赶紧放开我,五乘从谏如流,果真将我松开,随后双手自然的叠在小腹前,很平静的问刘为民:“既然你说自己不是他,那我问你,刘为民在哪里,纳兰秀在哪里,博远扬在哪里?” 三个人名中我们听过两个,而这第三个人的身份并不重要,刘为民沉默稍许,只问了一句:“敢问大师是否听说过陆同风?” 五乘皱眉沉思,然后说道:“想起来了,你俩是什么关......”忽然间,五乘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问道:“你可不要告诉贫僧,你原本不是这个模样,是被陆同风那个小家伙变了一张脸!” 听他话里有话,刘为民便说,陆同风是他师父。 五乘又开始摸自己的大光头,很苦恼的样子,等他身后的一票人都缓过劲,爬起来之后,这才沉沉叹息:“原来也是故人之后,既然这样,你们就都去死吧!” 一句话,让我落回肚里的心又猛然提到嗓子眼里,下一刻便看到五乘侧身向马脸撞去,右手一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匕首,接连,迅捷的一刀刀捅在马脸小腹,并没有传出利器入体的噗噗声,反而像是捅在空气中那样,但可以看到,马脸那苍白的脸皮扭曲起来,渐渐蒙上一层灰败之色。 左手推,右手捅,去势极快,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七八米之外,刘为民正要冲过去救人,那五乘和尚漠然转身,一张脸冷到极点,挥手甩出了匕首,擦着刘为民的脸皮而过。 不是没有打准,因为我听到了身后叮的一声,随后匕首坠地。 扭头看去。 夜幕下多了三个身影,前两个臃肿矮小,一个披着白色长袍,格外分明,另一个披着黑色长袍,近乎要隐进黑暗之中。 这两人手拉着手,不知何时出现,而他们身后,是小脸紧张,怀抱着一根黑黝黝的木棍的康九香,好像从随手从老树上砍下来,把玩了十几年的木棍。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黑白再临 熟悉的两个怪人,熟悉的一根木棍。 当天夜里,我和尤勿照指点去桥头烧纸,化解自己的蝴蝶双飞煞时,先是马脸怪人,之后是一黑一白两个怪人,彼此对峙着,后来马脸出现过,可那两个却好像消失了。 而那根木棍则是在黄老头家见到过。 刘为民带我们去时,独自品茶的黄劲柏便是从桌下掏出这黑木棍,而刘为民也拔出草鞭放在手边,两人对坐,如果下一秒就要动手,那草鞭与木棍便是彼此的武器。 吐血倒地之后,黄劲柏还想告诉那根草鞭的秘密,没等说出口便被刘为民抽成了两半。 我早该想到的,既然刘苍松的草鞭能请来马脸,那黄劲柏的木棍自然就是黑白二客。 只是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如果真是马面与黑白无常......看上去也不像呀,马脸倒是像马面,可传说中黑白无常的舌头很长的,都能上吊用了! 康九香跟着两个怪物,不用再问了,她必然有事瞒着我。 而五乘掷出匕首后,松开马脸,歪着头对那黑白二客说:“呦,稀客,来救这小驴脸?” 黑白二客手拉着手,缓步走到五乘身前五六米之处,我终于看清了这两人的长相,看上去也就是五六十岁的普通小老头,,穿黑袍的那个冷着脸有股老警察的威严,穿白袍那位笑嘻嘻,带着小商贩的市侩笑容,白袍对五乘乐呵道:“不敢不敢,您随意杀。” 五乘哼了一声,问道:“那你们来做什么?” 黑袍阴森道:“杀人。” 五乘看看四周,问他,杀谁? 黑袍盯着五乘,回答,杀你。 然后五乘又笑了,前仰后合的指着黑袍说:“凭你们两个就要来杀贫僧?来之前喝了二两猫尿?”五乘仰起头,将胸口拍的砰砰响,嘲笑道:“来,朝这里打,拳头不硬就用刀,去嘛,去把匕首捡回来,看看你有没有力气捅穿贫僧的胸膛。” 被人如此羞辱,黑袍面色不变,而那白袍笑着说:“五乘大师不必动怒,我们确实是来杀你的,这天底下想杀你的也不止我们两个不是?实在是杀不死嘛,我们的来意是为了杀你,却没说可以杀的死你,也不会选在这个明知不敌的时候杀,您说是么?” 五乘挥挥手,不耐烦道:“有话说快说,你们不杀贫僧,贫僧倒是很想杀你们呢!” 白袍笑的轻松,黑袍冷声说道:“放了他们,将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五乘却说,杀了你们,我自己去看。 惜字如金的黑袍又道:“你出来之前,棺材已被开过两次,不信你自己看。” 听他说完,五乘果真走到那两口套着的棺材前看了一眼,随后阴沉着脸回来,问道:“谁干的?” 黑袍指指我,没有说话,五乘犹豫不定,最后长长叹息道:“你们可以滚了,这小子留下,还有你们身后那女人也留下。” 黑袍皱眉,正要说些什么,五乘便补了一句:“棍子可以带走,贫僧只要那女娃娃而已。” 黑白二客点点头,竟然不再看我们一眼,手拉着手,转身离去,而五乘答应他们可以带走棍子,他们却没有从康九香怀中取出来,任由她抱着,一步步走到我身边,关切的问道:“王震,你没事吧?” 确实没事,倒了一地的人,就我啥事没有,可看五乘的目光,估计一会就有事了。 被捅了十几刀的马脸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只是他爬起来的时候,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地上留下一滩湿湿的印子,而五乘看向他,有些好笑的说:“贫僧可没有答应放过你哦,不如你现在跑吧,一会我料理了这对亡命鸳鸯再去追你。” 马脸没有回答,步伐沉重的走到五乘身边,微微弯腰要与他耳语,而五乘也踮起脚听着,只是满脸贱笑的说:“嘻嘻,痒死贫僧了,你说话就说话,别亲我耳朵呀!” 不知道马脸说了什么,期间那五乘和尚很讶异的看我一眼,等他俩窃窃私语完了,五乘才说这个消息救了你一命,滚回去养伤吧,贫僧在棺材被锁了几十年,先要好好在这花花世界里享受一番,玩够了,再见面,还要杀你。 马脸退后却没有离去,五乘走到我面前,目光中带着慈祥,他问我:“你叫什么?” 我说王震,他又问:“之前,你来开过棺材,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向刘为民,他替我回答道:“这位大师,王震是被人设计了,既然您与他有旧,不如咱们下山详谈一番?” 五乘说好,让他在前头带路,刘为民先去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对那李哥说了几句话,随后问了许祈四人的伤势,让许祈在官赐村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大家好好聊一聊。 许祈点头,复杂的看着五乘,略不甘心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五乘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哥俩好似的带我下山。 嘴里还哼着轻灵的曲调,我看他心情不错,对我也有三分和蔼,就壮着胆子问道:“五乘大师,能不能请教几个问题?” 五乘的半拉身子压在我身上,毫不当事的说:“贫僧先问你吧,你爷爷还在世么?” 果然与王老实有关,我如实相告,说他已经去世,并随即问他,我爷爷究竟是什么人,与他是什么关系。 五乘没有回答,带着一股缅怀之色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呐,你爷爷那么有滋味的人早早逝去,贫僧这么棒的和尚,被人骗进棺材里,险些死掉,反而那些王八蛋们一个个的活蹦乱跳,哎,老天真是瞎了眼呐。” 我还真没发现五乘哪里好。 扭头看一眼康九香,抱着棍子,形单影只的跟在最后,我稍稍放心,正要再问,便听五乘问我:“那没有脸的小老头说你被人设计了,你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与那人有关?” 我急忙说道:“是呀,五乘大师,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五乘却说他也不知道,但是研究之后就知道了,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罩着我,便问,那算计我的人是谁。 我说,一个名叫刘苍松的人,冒充了刘为民的样子。 五乘长长的吸着气,拍打自己的额头说:“刘苍松?好熟悉的名字,我肯定见过这个人,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又问他有没有听过黄劲柏,苍松劲柏是一伙的。 五乘反复嘀咕苍松劲柏这四个字,随后露出恍然之色,先看看我,随后看向刘为民,问道:“你是陆同风的徒弟?”他又问我:“你是王八的孙子?大家都是晚辈,怎么你们两个被人欺负成这个模样,不如贫僧拍死你们两个,免得留在世上现眼了。” 不知道刘为民什么心情,反正我被那句王八的孙子噎的够呛,而五乘也没有开玩笑,他居然停下步子,一只厚实的手掌就压在我头顶,很认真的思考一番,最后才说:“还是再看看吧,等贫僧的徒弟与苍松劲柏较量一番,如果贫僧的徒弟胜了,再把你们两个不争气的干掉,如果败了,送你们三个一起上路,做长辈的,总要给你们找个伴。” 我感觉这和尚喜怒无常,变态一般的行径。 最终,还是回了康九香家,一进门,五乘便叫唤着饿,让康九香赶紧张罗吃食,而他大模大样的坐在躺椅上,吱钮吱钮的摇着,十分惬意,善后的刘为民赶回来,五乘才睁眼问他:“那两口棺材,你怎么处理了?” 刘为民答道:“派人守着,没动。” 五乘让他把棺材恢复原样再埋进土里,等他捉到刘为民之后,也要让他尝一尝五十年幽禁的苦果。 自从五乘出现之后,我们就始终一头雾水,此时终于明白一点,他并不是明朝时期被张元吉埋进棺材,而是被刘为民弄进去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当年兄弟 刘为民的手下没有跟来,许祈的三个师弟去副村长家,如今院子里的,除了我们下午就在的,还多一个棺材里冒出来的怪和尚。 他说,纵有千疑万惑,留待饭后再说。 于是我们就看着五乘糟蹋康九香家的粮食,她忙碌近一个小时,做了六个人的饭菜,全被五乘一扫而光,随后还说不够,康九香为难告诉他没吃的了,五乘才摸着丝毫不见鼓起的肚皮说,那就吃个三分饱吧,等到了徒弟身边,再好好敲他一顿。 我们这些人中,五乘看上去对我最好,于是刘为民将我推到前面,我硬着头皮对闭眼小憩的五乘说道:“大师,能聊聊不?” 五乘问我想聊啥。 我说,您怎么会在棺材里。 一听这话,五乘猛地坐起来,怒目圆睁,拍着大腿骂道:“提起这事就是一肚子火,他娘的,当年上了几个贼厮的当,骗和尚我说,这小破村里有某任龙虎山张天师留下的长生之宝,于是和尚我就跑来开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口棺材竟然吃人,而且是吃一个吐一个,他们把和尚我喂了棺材,救出了原本被棺材吃掉的道友,他娘的,也怪贫僧是个死心眼,自己是和尚,居然和道士混在一起,真他娘的猪油蒙了心。” 我问他,是不是刘为民将他骗进去的? 五乘等我一眼,阴阳怪气道:“不止,你那王八爷爷,小这破村里的镇守将,这个不要脸小老头的变脸师父,还有欺负你们那晚辈的娘娘腔师父,还有两个就不和你们说了,估计你们也不认识。” 一共六个人,让我们想起了什么,刘为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递给五乘,他狐疑接过,眼睛刚落在照片上,随后身子一震,好似挪不开眼似的,直勾勾的盯了有两分钟吧。 两分钟,五乘那张二十七八岁的白脸蛋上,泪珠滚滚,他也不用手擦,就是盯着照片发痴,好半响才狠狠闭眼,收了眼泪说:“这照片比我们那时候清楚多了,留给贫僧做个纪念吧,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他将照片塞进袈裟里,我回答他说,官赐村里的老族公,纳兰元清前辈一百二十大寿时照的。 五乘讶异道:“纳兰元清?这老不死的改名了?也罢,不过他怎么会过寿?他知道自己的生辰?” 我说那照片后面写着拍照日期呢,应该是老族公的生日。 五乘又掏出来看了一眼,随后脸色变得很难看,竟然将照片撕了个粉碎,漫天轻扬,我和长夏道士赶紧趴在地上一片片拾捡,便听五乘咬着牙骂道:“好好好,这他娘的哪里是过寿,分明是庆祝佛爷被骗进棺材三十周年呀。” 自顾自的诅咒一阵,五乘便问刘为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刘为民思忖片刻,欣然说道:“大师,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如果您真在棺材里躺了五十年,那许多事情都难以理解,不如您先说说自己的事,然后我根据您的情况,再稍加解释?” 这番话里的小心思连我都瞒不过,更别说五乘这种妖孽,不过他也不在意,冷笑几声之后,径直说了起来:“没什么不能说的,贫僧乃佛教高人,顶天立地的高,自成一派之后云游天下,先认识王震的爷爷,那小王八,之后又通过小王八认识一群贼道士,跟着他们忙前忙后,跋山涉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准备改头换面去道协里享几年清福,就被他们骗进了棺材,直到被你们一群傻货放出来!” 刘为民还没说话,我就忍不住叫道:“大师,你干嘛总叫我爷爷王八呢,你俩不是好朋友么?” 五乘一副理所当然的强调:“你爷爷本来就是王八,为什么不能叫?” 没有先解释,五乘问了几句我爷爷的日常,随后才感叹道:“这死家伙挺会玩呀,还娶妻生子了,你奶奶漂亮么?” 我说没见过,五乘却露出痴迷神色:“一定很漂亮,你爷爷娶得老婆差不了,谁让他是王八呢,小家伙先别激动,听贫僧给你说道说道,你爷爷的真实年纪应该在九十左右,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你爷爷长的丑啊,从小就跟个小老头似的,没等他长大就被爹娘抛弃,你猜猜,他被什么人收养了?” 我尼玛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出来几十年的事。 倒是刘为民插了一句嘴:“道教前辈?” 五乘鄙夷道:“屁,他有那好命?是被窑子里的鸨儿捡回去当小厮了,你们明白不,这种人在南方叫龟.公,北方叫大茶壶,我俩是在南方认识的,所以我叫他小王八,当年贫僧开宗立派,满天下寻找值得度化的有缘人,自然要去红尘中最容易蒙人心智的地方历练,小王八就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有缘人,我俩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快乐时光,呵呵!” 提及那段日子,五乘居然脸红了,还一副怀念,温柔的表情,顿时吓得我菊花一紧,不知道他和我爷爷做了什么。 如果真是那样,五乘岂不是我奶奶?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看向我的目光中有许许多多不言而喻的东西,我欲哭无泪,想问问五乘到底做了什么,奈何底气不足,犹豫一番还是没有张口。 等五乘回忆完了,这才换了郑重神色,问道:“王震,你爷爷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我说好像留下一箱子挂历。 五乘急忙问我在哪,我说,应该是卖废纸了吧?谁还留着那些玩意啊,又不能...... 他的身影在我眼中急速扩大,下一秒已经出现在我眼前,揪着领子将我高高举起,狂吼着,喷我一脸唾沫:“卖了?你居然卖了?王震我告诉你,你最好给佛爷找回来,否则就算你是王八的孙子,佛爷照杀不误,让你尝遍时间所有的死法,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重重将我扔下,五乘又闪回躺椅上,翘起二郎腿,好像刚才的暴怒的人根本不是他,和颜悦色的问我:“王震,听到贫僧的话了么?去把你爷爷的遗物找回来,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没有,你王家留下多少人,贫僧就要杀掉多少。” 刚刚那一幕确实将我吓坏了,赶忙应承下来,心里面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好像最近遇到的人,都属于凌驾于法律之上的?难道他们就不怕警察抓么? 我得与刘为民好好合计一下,如果他也能摆平警察,老子他妈的弄把枪去,不等你五乘和尚来找我,我先一颗花生米送你归西。 答应之后,五乘便说自己的事已经说完了,轮到刘为民讲一讲,为什么他会变成另一张脸。 不知道刘为民怎么考虑的,想叫五乘去屋里私聊一番,五乘却不耐烦的让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闭嘴,无奈之下,刘为民只好当着我们的面讲了起来,其实他的故事不是秘密,我对许祈说过,那长夏又是长春的弟弟,唯一是外人的应该是李哥,但看刘为民的意思,想瞒着的却是我和许祈。 原封不动讲出之后,五乘一句话点破了刘为民竭力隐瞒的事情。 “那你现在找到入口没有?”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却让刘为民的脸抽搐起来,极为不情愿的回答:“还没有,我也是几年前才想出了师父这番举动的意义,但与王震见过面的那位刘苍松,显然领先我一步,他弄懂了水书祷文的含义,我还不懂。” 五乘哂笑道:“为民可是当年那伙道士的领头人,你师父在青城山里也就是耍把戏的,又没有对你悉心教导过,你不如刘苍松那小阴货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王震这个小家伙才是你们这群晚辈之中最可怜的一个,那小王八居然什么也没有教给他,也罢,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贫僧也不带他玩,谁让他搞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 说完,五乘还炫耀似的冲我眨眨眼,我心说你们该死哪死哪去吧,好像我想和你们玩似的。 一番隐晦交流,除了他俩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也没兴趣知道,只想知道那些曾经发生过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便问五乘:“大师,你在棺材里住了好几十年,咋没饿死呢?” 五乘笑道:“没饿死不稀奇,稀奇的是贫僧从老僧变成小僧,当年被你爷爷推进棺材,贫僧还以为结识了一群狼心狗肺的朋友,直到被你们放出来才发现,贫僧居然年轻如许,那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不管他们为什么坑了贫僧,但总归没有杀心。” 听不懂他说啥,我又问:“两个月前,我曾今见过棺材一次,当时棺材上浮现一张鬼脸,那是什么怪物?还有,两个棺材中间还有半片尸体,最后我朋友的女朋友被那半片尸体捉走了,现在咋没了呢?” 五乘神秘道:“你没听见那两只龟蛋的话么?你们来之前,棺材被还开过一次,我估计是被取走了吧,有得有失吧,那些人毁掉了小王八留给贫僧的话,却也破掉了张元吉那废物困住贫僧的东西。” 上次与这次期间,棺材还被人打开过,不由自主的,我想起了尤勿。 知道天师棺埋在哪里的只有那么几个人,我和许祈没做过,刘苍松消失,那只能是尤勿带人来了。 而我还没想出个头绪,一柄剑从我身边划过,直向五乘刺去,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直沉默的许祈的滔天.怒吼:“放肆,贫道跟你拼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家都要去死 许祈抬剑刺五乘,衣襟猎猎,风声呼呼,再加上他怒容满面,看上去犹如一只被闯入领地的暴怒雄狮。 反观五乘就不知道如何形容了,只能说他是一尊妖孽。 抬起一只素净的手,抓住那柄古朴的剑身,随后一脚踢在许祈胸膛,他像只断了线的风筝那般倒飞回来,我想接住他,却被他砸到在地,还没爬起来,断成两截的宝剑便刺棱一声插在我面前。 就用两只软乎乎的大手,五乘将那柄宝剑掰断了。 他双目微阖,嘴角轻翘,对着盯着断剑发怔的许祈嘲讽道:“捉鬼的小道士,也想学人家杀人?要不是王震这小家伙叫你师父,贫僧非将你戳出个三刀六洞,别人当道士,你也当道士,没点前途!” 许祈抬头,悲愤的望着他,抓着断剑的双手颤抖连连,我真怕他一个想不开便抹了脖子,所幸的是许祈还算坚强,爬起来深深凝视五乘,对我说,在副村长家等我,便转身要离去,而五乘还不满意,冷哼着问他什么意思,若是心有不甘,不介意陪他玩玩。 我赶紧向五乘赔笑脸,求他给个面子别再与许祈为难,一个是我师父,另一个是我爷爷的老友,可打心底里,我不喜欢五乘,更不愿许祈被他欺负,奈何势不如人,只能忍辱负重了。 许祈离开之后,我又将康九香赶回屋里,院子里余下的人,都是五乘杀掉我也不会心疼的,刘为民与五乘眉来眼去,说了一番我听不懂的话后,便自顾自的端坐起来,我便问五乘,能不能看在我爷爷的份上,帮帮我。 五乘眉头一挑,反问:“帮你什么?” 我说自己惹了一堆麻烦事,比如我现在的状态,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还有我表妹也不知道咋回事,成天神神叨叨的,而我的两个朋友,一个去追老婆,现在他和老婆都消失了,另一个虽然失而复得了老婆,但他老婆显然不是正常老婆...... 叽里咕噜的废话还没说完,五乘便摆手说道:“我没时间在你身边当保姆,好不容易被你们这群傻蛋放了出来,得先找当年的老朋友们见个面呢。” 我一拍大腿,激动地说:“我也是这意思呀,我的事就和你那些个老朋友有关呢,”掰着指头,我一桩桩给他数了起来。 其实我这人没啥大梦想,买套房子娶个漂亮老婆,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偏偏有接二连三的意外,但仔细想来,肯定都与刘为民,陆同风,王老实这些人有关。 五乘已经说了,刘苍松黄劲柏就是刘为民真身的徒弟,给我家送四面佛的是黄劲柏,把我变得人鬼不知的是刘苍松,文静的事也可以算在这俩人头上,而北京那一档子,据李显的分析,本来是有人针对文静,但又出来一票针对道协刘为民的人,所以整件事让人云里雾里。 针对道协刘为民的,可以确定是他师父,同样是五乘的老朋友,如果没有这群人捣乱,余下的,许祈就可以处理,所以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摆脱王老实和五乘这些老不死们的阴影,然后我就天高任鸟飞,想咋飞就咋飞。 可五乘却说,我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就像天亮之后,五乘便会离去而不是陪在我身边的道理一样,他的老朋友们也不会潜伏几十年,就为了折腾我这个小辈。 就像我说的苍松劲柏,如果刘为民真身还在,早就打杀了这两个同门相残的师兄弟,而刘苍松所寻找的应该就是刘为民真身的下落,或者说,他走上了师父的老路,寻找某件了不得的东西,究其原因,是刘为民真身没有带着他一起寻找。 所以说,刘为民真身也许没死,但肯定不会出现,更不会在背后算计我,做出这一切的人都是和刘苍松一样,属于不甘寂寞的晚辈,而我也是晚辈之一,晚辈们做游戏,五乘这个大前辈自然不会插手,何况他还有事要做。 我很委屈的说了一句:“我是鸡毛晚辈啊,论辈分,他们该折腾的人是我爸呀!而且别的晚辈都有师父教导,我爷爷一辈子光他妈吃面条了,这不是往死里玩我么!” 五乘不帮忙,我死乞白赖的缠着他。 我说五乘大师,你和我爷爷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以不留下帮我,但起码得传我两手本事吧?我也不贪,你给我输送上几十年的内力,起码让我有点自保的实力。 五乘却说,自己没有内力。 我说你连宝剑都能掰断,就算没有内力也有真气之类的玩意,反正你得管我呀,我家一脉单传,你不能看着我爷爷绝后不是? 一脉单传这四个字让五乘的眉头深蹙起来,他让我坐好,便开始号脉,翻眼皮之类的古怪动作,将我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脸色渐渐沉下去,最后咬牙切齿的说:“刘苍松狼子野心,居然敢如此毁你,有朝一日见了他,贫僧必将他大卸八块。” 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可五乘脸色严肃,不等我发问便解释起来。 总听说万中无一的修道苗子,或者佛教灵童转世,这样的人现实中确实存在,就拿道士的说法来讲,每个人在娘胎里都要胎息,吸收的是最精纯的先天之气,出生之后与俗世沾染,先天之气会慢慢散去,也就是小孩子能见到鬼的原因,他们还留有先天之气,眼底清明。 先天之气越厚,修道的速度便越快,生活环境越污,先天之气散的也就越快,所以许祈从小吃喝的东西都很纯净,就是为了保住那点先天之气,而我的生活就乱七八糟了,反正跟许祈没法比,所以他总说,元始天尊碰见我这号徒弟也要头疼。 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之气早就没了,不说修道成仙那么玄乎,就算激发自身的阳气,当个捉鬼道士都够呛,而五乘要说的,便是我以后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刘苍松彻彻底底的将我搞废了。 当夜阻我和许祈开棺的就是马脸,所以我回到招待所找刘苍松求援,他才显得那么淡定,因为当时草鞭在他手里,是他派马脸做事,尔后,刘为民对我的身体做了手脚,他的目的绝不是让我与另外八具僵尸拉出棺材那么简单,肯定还污了一遍。 只是不知道咋污的,搞得我现在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魂,好像有两具身体。 五乘的意思便是:“世间万物皆有机缘,寻宝亦如此,王侯将相理应出入庙堂,乞丐闲汉注定流浪街头,那刘苍松将你搞成这副鬼样子,即便你原本有些机缘,如今也配不上了!” 我问他到底在说啥? 五乘只肯告诉我说,当年他们一群人在寻找某些东西,有了线索但还没有找到时,五乘便进了棺材,现在想来,他的老朋友应该是颇有收获,所以全都消失了,而这个刘苍松应该心有不甘吧,于是追随刘为民真身的脚步也在寻找,而我是王老实的孙子,刘苍松担心我与他竞争,所以就先搞掉了我。 我说,我连啥东西都不知道,我争鸡毛啊争。 五乘却说:“他知道你的血可以开棺,便知道你爷爷就是王八,自然担心你插上一手,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嘛。”他指着一直沉默的道协刘为民说:“你看看他,你和盘托出自己的经历,他却担心你对宝贝动心,所以始终没有如实相告,不是么?”最后一句,他问的是刘为民。 后者没有否认,而是淡然的对我点点头,说道:“不要生气,我没有骗你,仅仅是没有将一切告诉你,其实我早猜出了自己变脸的原因,是因为真正的刘为民老爷子要消失,可他一旦消失便会掀起滔天骇浪,所以才有了我的存在,狸猫换太子而已。” 我怒声道:“你还在骗我?你进道协之前,刘为民已经消失好久了,也没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五乘笑道:“这一点我可以替他回答,在他之前,为民的离去是在某些人的掌控之中,而他准备完全消失了,所以就需要一个替身,让某些人认为他还在。” 刘为民接着他的话说道:“没错,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某些人认为刘为民老爷子找不到或者放弃寻找某些东西,只要刘为民的脸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那些人便会安心了!” 我又问,既然你师父和刘为民已经消失,你为什么又说,他们在小道协里监视你,还杀了你的妻子? 刘为民却说,这并不冲突,也没必要深究这个问题,照片中坐成一排的六人,刘为民能排在第三或者第四位,可前两位都没有加入小道协,所以刘为民在道协里的地位远超常人,即便他天天杀人放火,道协里的小弟和晚辈也得想办法给他摆平,所以,陆同风并不担心假冒的刘为民会露出马脚,反正也没人敢找他对质。 但仅仅是不担心,并不是说这假冒的刘为民可以狂的没边,对小道协的事情指手画脚,总要留下一两个人监视他,害死他妻子的,也许是他师父留下的探子,但同样有可能是那几年得罪的人太多,哪怕他真是刘为民,也有人要向他报复。 可以解释的通,但还是不对劲,我又问他,既然你师父消失了,那为什么有人对京郊断龙局下手,还有人制造车祸? 刘为民两手一摊,如实相告:“不知道,实话说吧,我根本没有调查你在北京遇到的事情,只是召集了人手,即便你不说,我也要带你来这里,我不管是谁害死了大勇,但想救他,只有找到师父寻找的东西,也许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许是长生不老的宝贝,也有可能,会让我黄袍加身?刘苍松沿着刘为民的步子走,我张云帆就跟在他刘苍松身后。” 我陡然惊恐,问道:“啥意思?你不回北京了?我草,那我怎么办呀!” 刘为民点点头,我又看向五乘,抓住他宽大的僧袍袖口,乞求道:“你们要去哪?把我也带上!” 五乘微笑:“去死,你去不?”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荣登宝座 去死,这两个字的意义绝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五乘问我去不去,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却说了一句:这孩子,真不禁逗,就凭你还想去?你去了就真死了。 加上五乘,我一共听过四个人要去死,第一次是文静告诉我,当时刘苍松要带安素离开,文静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去死,而那时候,她已经是鬼了。 之后是我问刘苍松要去哪里,他很豪迈的说:去死。 再后来,我拿着草鞭把马脸弄出来的时候,也问他第一次见面时要带我去哪,他同样是两个字,去死。 现在我琢磨出味了,这一群和尚道士要找东西,必须先去死。 五乘说天快亮了,大家休息休息,一会还要赶路,我却不依不饶的让他必须说出个一二三来。 我说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还得回北京找表妹,先不说那些藏在暗地里搞破坏的人,就说这道协刘为民吧,说好了拿我当亲信,我替他在前面冲锋陷阵,现在小道协里人人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他反倒拍拍屁股走了,这不是欺负人嘛! 刘为民苦笑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原本我以为棺材里仅仅有些线索,如果我参详不出,还要利用你,将道协中监视我的人引出来逼问消息,却没想到挖出了五乘大师,只要陪伴大师左右,自然不用再回道协去!” 我扯着嗓子喊道:“就是说你耍脱了,把我给坑了,对不?” 刘为民并不否认。 我说,那就没有好说的了,要么你们现在把我弄死,要么给我想个办法,不然我把咱们的故事写出来投稿给新闻联播,让全世界陪你们一起寻宝去。 刘为民苦笑又苦笑,倒是五乘浑不在意,说道:“写吧,你写出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难道你就不想想,什么人能束缚刘为民的脚步,让他想要离去却不得不先弄个替身出来!” 我想了想,试问道:“官老爷?” 五乘欣然点头:“不是贫僧不说实话,而是贫僧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找到了什么,当年一群热血道士为了抗倭而穷搜天下,可热血会冷,欲.望会膨胀,我们找到了许多了不得的秘密,一一搜寻之后,其中最宝贝的就是张元吉留下的九龙棺。” 我说当初那刘苍松可是告诉过我,九龙棺里没有好东西。 确实没有,我们开了官赐村的这口,放出来五乘这条畜生。 可五乘却说另一套说辞,他说从一开始刘苍松就在欺骗我,又怎么会说出九龙棺的秘密?而且刘苍松说九龙棺的意思是龙生九子,其实还有另一重含义,就是张元吉埋下的九口棺材,分别在十四条龙脉中,九条山龙的附近。 当然,张天师不是张天仙,这九条山龙应该都是官赐村这种的小截龙脉。 可这也极其了不得了,因为五乘说,张元吉是在明朝中期,就算到了几百年后,会有清朝小龙脉游走到这里,所以才提前埋下棺材的。 而他又说,当年他们找到这里时,便结识了老族公纳兰秀,表面上是三品文官,而皇帝私授的官职是三品龙骧镇守将军。 也许是刘苍松不知道真相,也许是他故意欺骗,官赐村里的小龙脉不是追着三品官而来,也不是小龙脉养出了三品官,而是处于风雨飘摇中的清廷派三品官追着四散的小龙脉到了官赐村,老族公就是代表清廷坐镇此地,为清廷重现而保驾护航。 每个朝代的末期,都不缺这种妄图以人力逆天的事,可天下大势乃人力不可抗拒,所以老族公的希望注定破灭。 五乘不知道老族公改名的事,但他说元清的意思不外乎是元朝清朝一个样,消失了就让它消失吧,至于他心境的改变,也许是自己想通,也许是被人劝服了! 道士们知道张元吉有大宝藏所以追到这里,与老族公一起探查的时候,五乘有事离去,十几年后就收到消息说,官赐村的宝贝找到了,能长生哦,你赶紧来吧。 五乘来了。 五乘进去了。 棺材里吐出来一个,五乘又是被我爷爷推进去的,便以为自己遭到了背叛,可现在想来,他的朋友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他非但没死,而反还年轻了许多,而且他知道棺材上有人给他留了话,应该是指点他出棺之后的去处。 也就说水书与鬼脸并不是张元吉留下的? 我这样问五乘,他却说不对,肯定与张元吉有关,也许是刻在其他棺材,也许是从某地看到的,因为他们寻找的就是张元吉的秘密,他的朋友不会在棺材上刻一段无关的话。 刘苍松是刘为民的弟子,想必知道五乘的遭遇,所以他开棺要看的就是那段留给五乘的话,他不开金棺,便是知道里面关着一条大和尚。 可那半片尸体,浮在棺材上的鬼脸,以及小白究竟去哪里了? 五乘说不知道,也许是棺材没吃饱,又把刘为民真身啃了一半?而且知晓那里埋着棺材的足有几十人,也许在刘苍松开棺之前就已经被开过,放了半片尸体?至于小白的下落,就是上一次与这一次之间的开棺,被不知道哪个家伙给弄出去了,而那棺材上鬼脸。 五乘诡笑道:“应该是我下面那位。” 我看了看他椅子下面,没有人。 五乘又说:“是棺材下面的那位,刘苍松不是说过吗,那叫睚眦三重函棺,你们只见到其二,还有一口在我下面,你师父念经能逼出的其实是他,只是他先将我顶上来,你师父便住口了,否则这官赐村里还不一定能剩下几个活人呢,那可是元吉死鬼留下杀人的东西。” 同样的,他也不知道那里面是啥,当初他们的发现便是张元吉在酝酿大动作,真正的宝贝就在九龙棺之外的那口棺材里,这与王侯将相的坟墓不同,张元吉可是龙虎天师,他的宝贝自然不会是黄白俗物,那是每一个道士都趋之若鹜的。 九棺是龙子,那第十棺岂不是真龙?而且九龙棺买在九山龙附近,联系张元吉想当皇帝的事情,大胆设想,他要是把九山龙都吸收,岂不是和刘邦一样,赤龙缠身的真龙天子? 和尚道士,亦或者达官贵人,都妄图寻找第十口棺材,这才是小道协以及三十六道罡存在的意义。 帮某些人找棺材。 而这些人又担心他们找到了却隐瞒不报,所以才有了张云帆变成刘为民的事情,让那些人以为没有找到,刘为民放弃了,安分了! 五乘不坦白,张云帆也不说,此时和盘托出了,张云帆自嘲的笑笑:“王震,你明白我为什么没有给妻子报仇了吧?如果是那些人嫌我窝在道协里不作为,而提出的警告,我有报仇的能力么?你说,如果制造车祸的也是这些人,我除了躲开,还能做些什么呢?” 可怜的老头子。 但他再可怜,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便说道:“不要以为讲个故事就能撒手不管了,就说我以后咋办吧,我宣扬出去,虽然会被灭口,可你们也没好处嘛!” 刘为民思忖一番,说道:“小李陪你回去,你接任我副会长的位置。” 一句话,我怦然心动起来,让我追寻长生不死,黄袍加身,那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可道协副会长的位子唾手可得,这可是出门有车,车里有司机的待遇,我拼死拼活的读书,工作,求得不就是这些? 只要我小心谨慎,不要得罪小道协的人,内部不对我动手,外部的人再想欺负我,先不说许祈应该摆的平,就算小道协副会长这个身份,那些人也得掂量掂量吧?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我问道:“可是你一走,岂不是没了刘为民?那些监视刘为民的人不就发狂了?” 他回答说:“肯定发狂,可我能帮你的就是这些,以前我是懒得与他们周旋,但你接任我的位子难道就准备混吃等死?你结交官面上的人物应付官面上的刁难,手握两只道罡队伍,只要你小心一些,总能混出一番名堂,你才二十出头,未来还有大把时光,指不定哪一天,你也带着大批亲信,追着我们的脚步了呢?” 我又急了:“你结识官老爷是因为你有本事,可人家凭啥和我打交道,我连看风水,算命都不会,万一哪位大官找我去抓鬼,我被鬼抓了怎么办?还有,那两只队伍能听我使唤么?你一股脑的拉走三十多人,剩下的都是不服管的刺头吧?随便来一个就把我打成死狗了!” 刘为民说,他带来的人与小道协无关,全是他自己私下里培养出来的,培养的方法就是刚刚说的那样,结交一些官老爷,最好是公安或者部队上的大人物,而李哥会帮我约束他手下的两只队伍,能有什么效果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只能帮到这一步,又不是我亲爹,不会太在意我的死活。 玩完就甩,拔屌无情,张远帆与刘苍松一丘之貉。 天快亮了,五乘说,他要带着刘为民以及刘为民的手下踏上老朋友们走过的老路,也许再见无期,可有缘再见时,如果我没有找到王老实留下的遗物...... 他居高临下道:“王震,我没有开玩笑,你爷爷的道行虽然不及刘为民与纳兰秀,但他有一项所有人的望尘莫及的本事,你最好找到他的遗物,否则不需要贫僧动手,只要放出这个消息,恼你暴殄天物而赶来杀你的人,从北京排到南京。” 我噤若寒蝉,而五乘好似威胁的在我头顶拍了两把,又说:“入道协的事情不要担心,你那傻师父也能应付一些俗事,贫僧的徒弟不日便会来你身边帮衬,既然老朋友都消失,一群晚辈折腾的欢,贫僧就派徒弟将他们杀个干净,当然,即便贫僧客死异乡,你找不到王八的遗物,他会连你也杀掉。”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组班底 金棺里走出的大和尚就这样离去了,一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将五乘,刘为民,长夏道士接走,那几十个绿风衣男人早已消失,只留下满脸平静的李哥陪在我身边。 他拍怕我的肩膀说:“不要担心,老爷子会与道协的人联系,指派你接任他的位子,等你去了就知道,小道协不是你想的龙潭虎穴,即便是,刘为民这三个字也是龙潭里的龙,而且还有我陪在你身边,你不是有位朋友消失了么?等你接任了副会长,咱们可以带人去找他。” 我愁苦着脸说:“哪有人啊,就咱俩?” 李哥笑道:“别的不敢说,考古队一定会听你使唤,我是副队长,队长是一位老教授挂职,只有真正需要考古时才用得到他,没什么实权!” 他居然是六号考古队的副队长,这是我万分没想到的,因为刘为民说过,考古队是国器,不会帮他处理私事,可他连副队长都带来了,还堂而皇之的当着他的面说了自己的秘密,看来这死老头又骗我了。 我便问李哥,没能跟着刘为民离去,是不是挺失落? 李哥却说,没啥失落的,他如今拖家带口,只要有的选,也不愿意跟着刘为民去深山老林或者某些无人区里出生入死,还是跟在我身边,在道协里享清福来的痛快。 撇撇嘴没有说话,我正在琢磨如何扮演副会长的角色,康九香挑开门帘钻了出来,她一夜未睡却风情不减,那小模样瞧得人心头火起,只想冲过去与她好好亲热一番。 而这个口口声称喜欢我的女人,却有诸多秘密隐瞒。 她站在门外,很可怜的望着我,我说康九香你过来,又让李哥随便找间屋子休息一会,便强忍着疲惫,领康九香去副村长家找许祈。 清晨时分,却有断断续续的村民出门,为一天的生计各自忙碌,随口打着招呼,同时问康九香,她那根黑木棍是怎么回事? 康九香说,干爹留下的。 我说废话,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还有以前的老账,你为什么打我表妹,为什么放鬼去糟蹋她。 康九香低着头一言不发,明明是她瞒着我,却仿佛是我对不起她,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我心里不爽的厉害,挑着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便看到一双通红湿润的眼,以及那认命和凄楚的表情,搞得我又一阵心软,就好像自己真的在刁难似的。 前村长许树林的家破败不堪,而副村长的院子却还算雅致,收拾的干净利落不说,一水的实木家具,进门之后,便看到副村长和龙虎山的四位道士正坐在院子里吃饭,边上还有老头老太太,以及一位中年女人陪着说话。 三位师叔依旧是略带讨好的笑容,许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副村长却极为热情,上蹿下跳的问,小天师吃了么?小天师休息的好么?小天师今天有什么安排么? 许祈的道袍上还留着五乘的鞋印子,与副村长打过招呼后,又应付了他父母与妻子的攀谈,我便坐在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许祈旁边,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师父,你咋啦?” 许祈干巴巴的说:“师父心里苦啊,你师祖传下来的宝剑被人撅断了,我又被人一脚踹翻,名道观的英名一朝尽丧,将来见了列祖列宗,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忏悔!” 虽然名道观确实没什么英名,但我还是想着法的安慰他,我说五乘也就是欺负晚辈的货,不照样被咱元吉天师的棺材给装了?风水轮流转嘛,现在他牛逼,将来你徒孙肯定比他还牛逼! 许祈斜眼看我,冷森道:“我徒孙?” 我干笑着说:“对,我争取收个牛逼徒弟给您老争口气,反正我是没指望了......” 吧啦吧啦说了自己的事情,许祈没有反应,他说这不重要,因为他原本也不认为我是可造之材,至于我能不能收到牛逼徒弟还是两说。 许祈心灰意冷的告诉我:“即便收到了,你无法继承我的衣钵,又如何将良材雕成美玉?就算你继承衣钵,我都打不过五乘,你徒弟有什么用?徒儿啊,陪师父回龙虎山吧,让九香陪着你,以后咱们不下山了,让名道观的传承断在咱爷俩手里,免得玷污老祖宗的名头。” 几天前他说这句话,八成我还真答应了,反正许祈手里有钱,龙虎山地方又大,把我家人接去养老也不错,可现在不行,五乘带走了张云帆,小道协里的人肯定要找我麻烦,如果不去接任那副会长,估计名道观也护不住我。 我叫起来:“别呀师父,刘老头跟着和尚走了,走之前将副会长的位子传给我,我连算命都不会,还指望你帮忙呢,咱把副会长当的漂漂亮亮,还愁无法振兴名道观么?” 说到一半的时候,许祈手里的饭碗便已经掉了,三个师叔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我,副村长左瞅瞅,右看看,趁许祈发愣的时候,还偷偷摸了摸他腰间的一块玉佩。 这个动作惊醒了许祈,一巴掌他的手拍开,随后揪着我的领子,口水四溅,激动道:“什么?副会长的位子传给你了?那刘为民眼睛瞎了不成?难道说我在做梦?” 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许祈很奇怪的从亢奋中平静下来,双手抱在胸前,慢慢在院子里散步,缓缓说道:“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鬼......” 让副村长带着家人回屋里,我便将刘为民和五乘的去向说了,但说的是他们去寻宝,而不是寻找张元吉留下的秘密,因为那根本是名道观的祖坟,一旦说了,我估计许祈得去找五乘拼命。 余下的便没有隐瞒,最后,许祈得出的结论便是:“我懂了,他们是要拿你当挡箭牌,刘为民消失,肯定有人会疯了似的寻找,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很危险啊!” 我说是啊,所以才求您老不要收山。 许祈点头:“也罢,危险与机遇并存,这副会长的位子还真让人心动啊,张继业是副会长,我徒弟也是副会长,就算不考虑小道协的地位仍在道协之上,道爷也成了他张继业的长辈,哇哈哈哈哈,想想还让人心动呢,道爷要将他赶出道协,让他名誉扫地!” 许祈叉着腰,自顾自的狂笑起来。 不单单是他,那三个师叔也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们手拉着手绕道小饭桌前,冲着南方龙虎山的位置砰砰磕头,嘴里狂呼着老祖天师再上,弟子不负众望,名道观振兴有望啊!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不由得有些激动和感动,虽然咱庙小,可是团结呀。 许祈霍然转身,对三个师弟说:“你们回观里去,看看师尊这几年存了多少钱,全给我打过来,然后去山下的村子里收徒......”许祈笑眯眯的问我:“徒儿,你喜欢什么模样的师妹?鹅蛋脸还瓜子脸?高挑的还是娇小的?” 康九香一下子白了脸,虽然我自认为和她没有关系,但还是挺不好意思,就说就还八字没一撇呢,加入道协之后肯定有许多麻烦事,最好是有点靠得住的嫡系,给我弄上几十个师弟吧,十七八岁,训练几个月就能用的那种。 许祈正色道:“不行,咱名道观的祖训便是法不传二耳,一生只能收一位徒弟,”说完,他又嘀咕一句:“否则老子早将你逐出师门了!” 福天下三位师叔并不是许祈的亲师弟,他告诉我说,我有三位来不及收徒便早早仙逝的师叔祖,而我师祖为了让名道观壮大,这才自作主张,替三位师弟收了三位徒弟。 我小声告诉许祈,那就一个师弟两个师妹吧,师弟的年纪越小越好,有个趁景的就行,两个师妹要与师弟的年纪拉开。 文静与秦风王雨三人,被刘为民安置在一栋很隐秘的别墅中,因为刘为民去闹了一场,如今小道协里正在排查是谁往他身边安了个傀儡女人,而且这话是刘为民说的,他们也不确定王雨真的不是人,所以那些人还在找王雨,等我们回去之后,便想办法将王雨与秦风送到龙虎山,这是唯一能做出的补偿了。 既然决定接任副会长,文静的事情便简单许多,以前将刘为民倚为靠山,现在他走了,只要我们小心运作便不用再倚靠任何人,届时,什么刘苍松,什么张云帆,什么荒滩鬼谷,都不再是秘密。 疯狂的意淫着,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不认识的号码,一个很懒散的男声问道:“王震?” 我说你是哪位? 他回道:“我叫方航,五乘说你有些事情需要帮忙,是么?” 我恍然大悟:“是你呀,五乘大师的弟子对嘛?” 我正准备表面客套,赶紧与许祈商量一下,要不要让这个方航来我身边时,电话里便冷哼道:“我是他徒弟?并不是,我是五乘的祖宗!” 电话里又传出一个很好听的女声,附和这个方航的话,那女人说:“没错,方航哥哥是五乘的祖宗。” 听声音,这个人的年纪也就三四十左右,而五乘在棺材里躺了五十多年,他的徒弟怎么会是这个年纪? 第一百一十九章 清净道观与方寸禅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五乘虽然不是我们的敌人,但肯定不是朋友,如果这个方航是五乘的敌人,那为了和他成为朋友,我也可以当五乘的敌人,只是不够格而已。 我问方航,是不是与五乘颇为不睦? 方航却问我:“你觉得就他那变态性格,会有人和他睦?” 好像是这样的,他的老兄弟都把他推棺材里了。 我又问,既然你和五乘的关系不好,为什么会听他的话,来帮我呢? 方航说:“因为我是个好人!” 许祈冲我打手势,示意我先让这个方航来北京见一面,处得来就多个朋友,处不来再另作他法。 方航离北京不远,让我回了北京,确定位置再与他联系,挂机之后,许祈仍处于副会长带来的激动之中,很豪迈,很痛快的将小米粥当啤酒来喝,还说什么此处应有掌声之类的疯话。 副村长从屋里溜出来便坐在许祈身边,又伸出罪恶的小手,犹如轻抚着美女肌.肤那般颤动与小心,在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上摸了两把。 一根红丝连着翠绿的玉牌,成色还不错,正面雕着个叫不上名字的小兽,应该不是凡品,不知道是从来哪来的,反正我从没见过许祈带在身上。 我便忍不住对他说,你这玉佩是什么来头,给副村长看看呗,看把他馋的。 副村长像个乖宝宝似的大点其头,也不计较我给他降了一级的事,而许祈睥睨他一眼,便对我笑道:“昨晚他在山上偷来的,一直问我这玉佩是什么宝贝,我随口胡诌了一通,这傻帽还真的信了。” 解下玉佩丢给我,副村长赶忙凑过来与我一起看。 半个巴掌大,绿的很深邃,好像染料浸进去一般,背面刻了许多蝇头小字,有些模糊不清,有些看得清笔画却不认识,而雕在正面的小兽就完全不认识了,一来古代那些听过没见过的动物大都长的差不多,比如老虎和彪,二来就是古代人画像和雕刻的手艺,有时候真的不敢恭维,我前后穿了两身清朝官袍,补子上的猛兽都透着一股逗逼劲,要没人告我那是犀牛,我都能想到卡通人物上去。 副村长说,昨天晚上有人敲门,说是许祈吩咐的,让他在村里找几个劳力,去山上将棺材埋回去。 即是许祈指示,那人又答应每个劳力给一千块钱,副村长当即就把这事给办了。 看到两口棺材的惊讶自不必说,提着小心干活时,副村长便发现那坟坑里静静躺着一块玉佩,他又不傻,自然不动声色的摸了回来。 让许祈给掌掌眼,然后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许祈还吹牛逼说这是张道陵留下的保天下平安的神器,所以副村长就时不时的摸上两手,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呗。 许祈对我说了实话,他说那只小兽叫睚眦,龙之九子之一的睚眦。 五乘也说过,楠木棺与金棺下面还有一口棺材,是张元吉留下杀人的物件,而这三口棺材合起来就叫做睚眦三重函棺。 我赶忙将玉佩还回去,许祈却让我放心,他说元吉天师宅心仁厚,不会对自己的晚辈下手。 心里诽谤不已,脸上却得恭恭敬敬的,我问许祈,这玉佩与那口棺材有什么关系? 许祈说玉佩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所以其中肯定有联系,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找人把玉佩背后的文字翻译出来再作打算,一个不留神,解开元吉天师留下的秘密...... 许祈又发出了哇哈哈哈哈的魔性笑声。 其实领康九香来见许祈的最终原因,是想把她的问题谈一谈,正事说完了,我便当着许祈的面,与她面对面坐下,和颜悦色道:“九香姐,咱们聊一聊呗。” 康九香还没说话,许祈便不满的插嘴道:“你这娃娃怎么这样呢,总针对九香做什么?她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我说,这么好的女人,你领回龙虎山呗。 康九香鼓起勇气,红着脸对我说:“不要,我就跟着你!” 我说行呀,你跟着我,总得把来历交代清楚吧?还是那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有一根能招来黑白怪人的破棍子,为什么要隐瞒我见过文静的事情,最后,你干爹到底死没死,当初他往我家放了一尊四面佛是什么意思? 草鞭能招来马脸,木棍能请来黑白二客,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但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有搞清楚,那天晚上在我家桥头,马脸与黑白二客对峙的原因。 曾经我一度认为是刘苍松招来了马脸,所以黄劲柏招来黑白二客与他为难,可仔细回忆,忽然记起那根草鞭是我见到马脸之后的第二天,有人给刘为民送到火车站的,而具那道协的刘为民说,那段时间他在外面处理事情,草鞭也不在他的手中。 当然有这种可能,刘苍松不想让我知道,马脸与他有关,所以故意演了第二天才送来的戏码,他原本的打算是用马脸将我掳来官赐村,免去一番虚伪表演,可这其中还有两个问题就是马脸会不会帮他。 马脸要带我去死,这里的去死并不是一般的意思,也就无法得知他当时是善是恶,但后来的观察中,马脸还是个不错的人,而两个伪装的刘为民接连使唤他,若说他看不出来那显然不可能,比如刘苍松在官赐村叫他干活,张云帆在北京请他抓鬼,一下子就穿帮了。 可这俩人却是通过我才得知彼此的存在,这样看来,马脸根本懒得搭理他俩谁是谁,只要草鞭在手就会帮忙,但如果他真的对我有意思,那刘苍松仅凭草鞭就想驱使他欺负我,我觉得难。 而且那时候的刘苍松没理由对我下手,反倒是黄劲柏处处与我为难,可桥头的情况却调了个个,刘苍松要绑我,黄劲柏派黑白二客来阻止。 这一番乱七八糟的逻辑关系只说明一个问题,那晚的马脸与黑白不能代表刘苍松与黄劲柏的立场。 这俩人是争斗多年而不分胜负的师兄弟,一个有草鞭,一个有木棍,可见面的结果便是,黄劲柏没有抵抗,直接被秒杀了,如今康九香又手持木棍,我便免不了猜测,其实她才是黄劲柏? 这不是没有可能,许树林都可以是,为什么康九香不行? 我搂着她睡过,如果她敢承认自己是个糟老头子,那就啥也别说了,卖了自己也得弄死丫的! 而面对我的三个提问,康九香只回答了第一个,她说那根木棍是后来在家里翻出来的,黄劲柏留下两张纸条,一张写了许多看不懂的符号,另一张留言说,如果某一天官赐村里再来奇怪的人,将上一张字条扔进火炉里烧掉,带着登门贵客上山,把那些人处理掉。 那奇怪符号应该就是所谓的法旨,康九香的解释合理却不知道真假,毕竟无法去找死人对质,而剩下的两个问题,康九香沉默以对,我正要逼问,又是许祈出口劝道:“好了好了,误会澄清,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九香,以后当了文静的嫂子,对那小丫头好一些,别再欺负她了。” 康九香顺从的嗯了一声,我却满肚子火,冷着脸问许祈:“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怎么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祈打了一拳,说我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又说他自己至今还是童男,早已修炼的心无杂念,对女人没有兴趣,何况,如果他俩真有一腿,那康九香就是我师娘,更容不得我阴阳怪气的嘲讽她。 李哥来电话说,我接任副会长的事已经安排好了,小道协所在的清净道观正在准备仪式,但几位老人想见见我,问我什么时候过去。 我说立刻动身,便不理会康九香,匆匆去找李哥了,可以感受到,身后有一对望穿秋水的眸子,正痴痴又心碎的凝望我的后背。 康九香的疑点太多,但我并不介意,安素也有许多事瞒着我,文静已经神秘到让我连她是不是人都不能确定的地步,可我依然愿意与这两个小丫头做朋友,做哥哥,但康九香不行,一看她那楚楚动人的小模样,我便一阵心神荡漾,恨不得将她圈为禁.脔。 可长夏偏偏说,康九香过的很滋润,她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透着润泽与滑腻,让每个男人都恨不得摸上一把,而这是经常有人耕耘的结果,地嘛,越耕越肥沃。 这就是我不能容忍的地方,每个男人都是一头雄狮,而雄狮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领地。 一辆车停在康九香家门口,她倚门翘首,目送我们离去,我不敢与她对视,心里千万愁滋味,许祈一个劲的让我看看她有多可怜,最后,我掏出一张银行卡,让许祈给她送过去,这死道士欢天喜地的不知道和康九香说了什么,后者接过银行卡,笑容里尽是满足。 李哥说,小道协的总部在北京西北边,离着十三陵不远,在天寿山脚下名为清净的道观,而对面有间和尚庙,名叫方寸禅院,李哥是考古队的副队长,平日里也不在道观,那庙里的和尚深居简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曾经问过刘为民一次,是不是佛教协会也有个小佛协? 刘为民笑着说不知道,就算有,可不会设在小道协对门,这纯粹是砸场子来了。 随口聊了几句清净道观的风景,李哥正色道:“王震,我收到消息说,刘副会长只打电话说了一句,会让自己的记名徒弟王震接任他的位子,不等其他人询问就挂了,十八位副会长的位子传了两代,自然不会轻易断绝,所以你继任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你接任了之后能不能坐稳这个位子,就像落马的官员,可不是重做平头老百姓那么简单,你明白吧?” 第一百二十章 他来了,背着一把刀 听李哥解释了小道协存在的意义,我和许祈都有些犯痴。 原以为小道协没啥作用,就是一群抗战出了力的老道士养老的,后来听五乘说,小道协的工作就是给大人物找宝贝,有点秦始皇豢养天下方士炼丹的意思。 我的目标就是张云帆那样,偏安一隅,我不惹小道协,小道协也别惹我,凭借副会长的身份和许祈的能耐,慢慢结交一些朋友,无论是找尤勿,还是保护自己的亲朋好友,都不再是问题。 可李哥说,张云帆能明哲保身是因为他本身有明哲保身的实力,还顶着刘为民的名头,明面上没人与他刁难,暗地里的阴谋诡计,他自己也能处理。 而我的身份是刘为民的记名弟子,小道协里的晚辈,可当年打过鬼子的道士,如今还有三位留在小道协呢,这三个要想折腾我,没人会拦,而他们的徒弟仗着师父的辈分,也不会太给我面子,何况张远帆在短短两天之内,已经让我得罪了一票人。 比如说吧,某人的某个弟子要和我比划一下,我肯定被打成死狗,而这还是最好的下场,因为我被毒打一顿,真正落得还是刘为民的面子,所以头一段时间,应该没人会这样做,表面上起码会客客气气。 最关键的,就是层出不穷的阴谋和大阳谋,因为小道协也有自己的任务,就是满天下处理奇怪事。 就拿李哥说,他是文物局下辖一间研究所的研究员,日常工作就是考古,有时候出了诡异的事情,他解决不了那就是张云帆出马,而六号考古队里近百人,分散在各个与考古有关的单位中,全要靠张云帆处理疑难杂症。 我处理不了就会授人以柄,副会长也就干到头了。 说到这里,我看向许祈,他严肃点头:“放心,师父拼了老命也要保住你!” 于是李哥又说了一句:“如果小道协里的其他人,专门在王震手底下搞事,那许道长要对付的可就是小道协里的高人了。” 这句话让许祈沉默,如果考古考出只鬼,许祈还有三分把握,可与小道协里的人比道行,他确实没这个底气。 而李哥的最后一句话却将我们吓傻了:“王震,小道协里十八位副会长还有一个最大的任务,就是每两年有三人要陪在首长身边的,就那种很大的首长,一来防止宵小的邪术暗算,二来就是教首长养气调息,三来,有时候领导也会聊一聊道教的知识学术,这三点才是我最担心的,都不要说首长出个意外,即便发现你是水货,心生不喜就够你喝一壶的,放到古代,这叫欺君之罪啊!” 我脸色变得惨白,而李哥从倒车镜里怜悯的看我一眼,又说:“还有半年就轮到老爷子,所以他才提前跑了。” 我让他停车,李哥反而加快了车速,我说你再不停车我就拉手刹,搞个车毁人亡,也强过未来捅出篓子,祸及家人。 李哥赶忙安抚说,事在人为嘛,咱们大家齐心协力,把这个坎渡过才是上策,若是现在溜走,刘为民消失,刘为民徒弟也下落不明,这才是给家人惹祸事。 我说不溜走,我自杀还不行么?谁说我下落不明了,你把我尸体带回去。 折腾一番,许祈忽然探出身子,怪笑连连的问李哥,是不是消失的张云帆,让他此时再对我们说这些话? 李哥很干脆的承认,说道:“对,前一位老爷子弄出他当挡箭牌,他没有给人换脸的本事,只好用王震做盾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没啥不能说的,副会长原本的计划就是介绍王震进道协,让所有人注意到他,随后副会长消失,短时间内,焦点会集中在王震身上,而没有人顾及到他。” 许祈冷笑,稍作解释给我听,便让我通体冰凉起来,张云帆表面上比刘苍松慈善许多,实际上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先让我把小道协的人得罪一遍,如果他忽然消失,我随之要面对的责难就会重了许多。 如果大家看我顺眼,会和颜悦色的向我询问,说不定我一感动,将我俩的事和盘托出,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处,但那些人找他的方向就很明确了,可小道协的人认为我是个贱骨头,打心底里怀疑着,肯定是一通严刑逼供,折磨到死,无形之中也能帮他拖延一阵。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秘密,如果我背后有高人,便又能帮他拖延时间。 我大声咒骂这死老头不是东西,李哥却说,人只有被逼到绝境才会爆发潜力嘛,老爷子狠是狠了点,但他也是这样过来的,我如今还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当年的张云帆比我的处境还不如,如果我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与其浑浑噩噩被别人玩死,还不如他早些送我归西。 赶鸭子上架的行为,而我目前的处境来说,不上也得上了。 与那方航联系,约定了在小道协的清净道观见面,一路上我都提心吊胆,对那名字与世无争,实际却杀机四伏的道观充满了畏惧,反倒许祈很平静,一副沉思脸孔,不知道在图谋什么。 下飞机之后,便看到一个穿着道袍,十八.九岁年纪的男孩,鹤立鸡群在人群中,他长的还算清秀,就是那一身打扮太扎眼,还举个迎接王副会长的牌牌,引人侧目。 离小道协每近一米,我心里的恐惧便加深一番,连小道士跟我说什么都没有听清,被李哥拖着走到车前时,已经双腿发软,汗如雨下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没写作业却不得不带着一股死志去上学的悲壮。 我说李哥我求你了,你放了我吧。 他二话不说将我推上车,小道士赶忙跑上驾驶位,而许祈却冷声呵斥他,为什么只派一个小道童来迎接,是不是瞧不起王副会长? 我心烦意乱,将许祈拉进车里不让他再折腾,小声求他赶紧想个办法,我真的不想去。 许祈威逼利诱,李哥软磨硬泡,小道士不停从倒车镜里偷窥我,以前我总感觉北京太大,可此时却恨不得北京无穷大,让我一辈子也到不了清净道观。 远远看到巍峨山脉时,李哥扭头笑道:“快到了,你收拾一下心情。” 我那剧烈跳动的心脏一瞬间发起疯来,大功率水泵似的涌出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四肢涨的僵直,只感觉脑袋嗡嗡两下,脑袋一歪便晕了,我不知道晕了多久但肯定不久,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将我从昏迷中拉回来,许祈的手刚刚落下,汽车已经停在一条落满黄叶的小路上。 天色阴沉,左边近在咫尺的是开了半扇门的朱漆大院,右边是一面铺着水泥方砖的小空地,一座和尚庙大门紧闭,两边的黄色围墙还印着硕大的六个黑字。 探身越过许祈,看到了半开着的大门上有块牌匾,红底之上是四个很飘逸的金色行书,清净道观。 门里门外都没有人,我只能看到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昏暗走廊,许祈让我下车,我老老实实照做,他还笑着说这才是他的乖徒弟。 可大爷下了车就奔和尚庙去了,满地黄叶堆积,好像根本没人居住似的,任我对大门拳打脚踢,依然没有动静,李哥和许祈追上来,架着双臂将我拖回去,许祈气急败坏的说:“你他娘的怕个什么呢?又不是要吃你的肉,扒你的皮。” 我带着哭腔告诉他,我也不知道怕啥,反正就是心跳飞快,要不咱们打个商量,我把副会长的位子传给你吧。 许祈站定,面若寒霜道:“师父理解你的心情,要是让师父去大学教物理,师父也会怕,可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就算你是全世界第一等的废物,你也是个废物道士,你他娘的跑去敲人家和尚门是什么意思?我可警告你,你叛了龙虎山,最多扒皮抽筋,你要是敢投奔和尚,师父叫你连鬼也做不成。” 我说你别扯这些没用的,我不是嫌丢人,你要想想我未来的工作啊大哥,这和去大学教物理能比么?这是让我去唬弄领导,你他妈是想在新闻联播里看见我呐! 许祈赶忙捂住我的嘴,低声怒骂道:“别嚷嚷,给里面人听到就糟了,师父不管你是死是活,反正你得把这个位子坐稳,哪怕只有一天,道爷也要在张继业面前耀武扬威一次。”他给李哥使个眼色,俩人扛起我就要走。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很有磁性,却透着一股好笑意味的声音,他说:“那位道长稍等一下,请问您扛着的小兄弟,是不是王震?” 扭头看去,一个满脸带笑的男人静静站在车后,一米七几的身高,不胖不瘦,阳刚俊朗,一头长发在头顶偏后的位置打个道髻,而他本人也穿着很飘逸的蓝色道袍,印着个大大的阴阳鱼图案,看上去潇洒又率性,好像我小时候玩的电脑游戏里的虚幻人物。 有外人在,李哥赶紧将我放下,沉声问道:“你找王副会长有什么事?” 那人笑着说:“真是王震呀,我叫方航,电话里说好了来这里见面的。” 我挣脱许祈扑倒他面前,这才发现他背上绑着一柄刀,只在肩膀处微微露出个颜色古怪的刀柄,顾不上寒暄,我小声问道:“哥,五乘是不是让你帮我?” 他点点头,郑重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说你把这两个人摆平了,带我走行不?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明尸抱舰1 方航还没回答,清净道观里走出个小道童,对带我们来的那个说道:“明月,哪位是刘副会长的弟子?会长让我来问问情况。” 有人抢在方航前说话,他也抢了别人的回答,笑容古怪的问那新出来的道童:“小家伙,你的道号是不是清风?” 那男孩一愣,问道:“前辈见过我?” 方航哈哈大笑:“没有,只是发现你们这些道士起的名字毫无创意,清风明月,少说有几百个人这样叫了。”他又指指身后,大门紧闭的方寸禅院,揶揄道:“那里面肯定有两个名叫金刚菩提的小和尚,对吧!” 小道士一阵悻悻之色,方航却拉起我的手说:“五乘说你要接任什么副会长,叫我跟在你身边帮忙,可看样子你不想干?” 许祈和李哥脸色阴森,盯着我后背阵阵冷汗,可这种事不是强.奸,强迫我,他们也爽不了,一旦出事,大家全得倒霉,我便索性对方航说了:“哥,五乘和我爷爷是老朋友,咱俩也不是外人,我实话告诉你,我他娘的连本道经都没看过,不是没读过,是根本没见过的普通人,可他们逼我当道协副会长,你说我能干嘛!” 方航只说了一句话便拉我进去:“所以我来了呀!” 刚刚他说你们这些道士,仿佛自己不是,此时又信誓旦旦的姿态,看样子肯定不会帮我脱离魔爪,只好哭丧着脸,硬被他拖了进去。 从外面看,清净道观并不大,只是青石搭成的围墙比一般的四合院高了许多,上了九级台阶,越过门槛是走廊,正对一面影壁,所以走廊里昏暗异常,可绕过影壁便别有洞天,一片青砖铺的地面上摆着两个大香炉,此时正腾起袅袅青烟,满院子飘着一股让人感觉快要飞起来的香味。 除了香炉,宽大的厅里再无一物,只是正对面有扇拱门,跟在小道士身后穿过,便看到了更为平坦宽阔的所在。 一片草地,中心有条四五十米的石板路,尽头是几座辉煌大殿,建在山脚,比外面高了些许。 清净道观不是古迹,几座仿古建筑飞檐走脊,回廊相连起来,尽是古色古香,远远看去说不出的雄浑壮丽,让人心生膜拜之意,就好像进了故宫似的, 忽然间,那股子畏惧心情莫名消失,而李哥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好看么?你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成了这里的主人之一,只要未来不死,大有可为呢。” 许祈也喃喃一声:“没我们龙虎山的嗣汉天师府雄伟,可这里是小道协啊,我也算见过世面的,怎么就感觉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方航不甘落后,接着许祈的话,感叹道:“刘姥姥进大观园,哔,老年卡!” 两个道童默不作声的带路,我小声问李哥,里面是不是埋伏了三百刀斧手呢?没人去飞.机场接我就算了,怎么到了这里,连点欢迎场面都没有? 李哥垮着脸问:“你想怎么样?一群美少女列成两排跳舞,嘴里大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清净道观半门开,诸方道友请进来,已经是最大的礼遇了,清净清净,自然没多少人,以前我和老爷子来都是走侧门的,其余的副会长也不在这里。” 我说他们不办公么? 李哥说,没啥公务可办,小道协的三十六道罡不在这里吃饭,而除了那三十六队人马,也就剩下十八位副会长和十几个小道士,小道姑,而这十八位又都是没有山门的,平日里不是出公差去陪大领导,就是小领导陪他们,哪有时间在这里枯坐。 说着话,上了几十道台阶,便进了第一座大殿,倒是金碧辉煌的,可看上去没个人味,最中间供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的雕像,牌匾上的字也不认识,倒不知道他是谁,而神像下有六张蒲团,一字排开的三个,坐了三位长胡子老道士,容貌不一但都是皮肤黝黑,皱纹丘壑的那种,老到连吃饭都要小心翼翼。 他们下首位是三个坐成品字形的老头,六七十岁的年纪,两个闭目养神,一个满脸烦躁的抽烟。 看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注意到我,纷纷起身静候,而我则又开始心虚了,双腿软的连路都走不动,半边身子都压在那方航身上。 跨入大殿,两个小道童小跑过去,小声嘀咕几句便让到一边,而李哥上前几步,对那抽烟的老人鞠躬说道:“会长,这位是刘副会长的记名弟子,王震。” 会长是个又矮又胖的老头,满脸凶狠,夹着烟指着我嚷嚷:“你师父呢?” 我看向许祈,他咳嗽一声,我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不知道,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还要再问,三位老道士居中的那位便轻咳两声,带着一股子川腔先对会长说:“小雷子,他是为民的徒弟,论辈分和你相当,说话放尊重些。”随后他转头看我,挤出个笑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娃娃,为民走得急,什么也没有交待,除了你姓甚名谁之外,我们对你一无所知,而你,对我们知道多少?” 我要把知道的说出来,指定把这个老道士吓得当场羽化,可那些事不能说,只要老老实实的告诉他,知道的不多。 老道士点点头,便让李哥领着我的同伴,还有三个年轻些的道士先出去,他们与我私聊一番。 两扇沉重的木门合上,大殿里只有几穗摇曳烛花的光亮,那老道士丢过一个蒲团示意我坐下,随后三个老道便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许久之后,说过话的那位才张口道:“娃娃,我叫侯玉山,你听过没有?” 我摇摇头,他又问:“为民什么时候收你为徒,可曾对你说过他的去向?” 我说,也就两个月之前吧,刘师父无意间见到我,把自己的历年的工资送给我,然后就收我为徒了。 这是来的路上就商量好的,张云帆什么也没有交待,而余下的十七位副会长中,可有三个是积年老家伙了,保不齐都认识我爷爷和五乘,当年推五乘入棺的就有他们,而最关键的是,张云帆本人对这三个老家伙也不了解,所以商量的结果就是说一半留一半,隐去官赐村的事情,让这三个人慢慢猜去吧。 我说不知道刘为民的去向,那老道士稍作沉默,这才语气有些发颤的问我:“娃娃,你有没有那件事的消息?” 我问他,哪件事?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可回答的时候确实是一头雾水,而那老道士便没有再问了,只是点点头说:“这几年来为民说话不多,好不容易张口让你接他的班,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可你拜师两月,究竟学到了些什么?堪舆相地?卜吉问凶?捉鬼驱邪?祭天祈地?” 我按照许祈教的说法,老实答道:“我拜师日短,没能继承刘师父衣钵,但我还有个师父会倾囊相授,假以时日,一定能为道协做贡献。” 三个老道对视一眼,还由那一位说话:“也罢,既然如此,你便先入进来吧,从现在起,你就要称呼贫道为侯师叔了,认人的事日后再说,师叔先跟你聊聊为民手底下那两只道罡的问题,为民熟读史册,所以他掌了那两道,可你暂时没那能耐,师叔便要给你换一换了,师叔这里有三个题目,你选一个去做,事成再谈,如何?” 谁有心思跟他玩题目,我着急领人解决文静的事呢,便有些恼火的说,刘师父嘱咐过,六号考古队不能换人。 老道士笑起来:“容易,师叔这三个题目里便有一个,你做成了,考古队还在你们这一脉,不是师叔为难你,而是兹事体大,你没能耐不不要紧,若是你另一位师父也力有不逮,娃娃,小道协任务艰巨,可不允许有人尸位素餐呐。” 不等我回答,他便隔墙指着南方说:“山里有个水库,听说这段时间出了些乱子,你尽快去处理一下,能解决,为民的位子,你当之无愧。” 说完话他们三个便闭起眼,示意我可以离去,端坐在大殿里,佛像下,还真有一副高人做派。 轻飘飘的聊了几句,并没有我想象的刁难,可这反而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推开两扇木门,便看到许祈,李哥,方航三人正倚在走廊上抽烟,我出来后,他们全围了上来,李哥示意我不要多说便带路下去,离开那大殿十几米后,方航忽然张口:“王震,我知道那座水库出了什么事!” 我一愣,反问他怎么知道我们在里面说了啥? 方航神秘一笑:“你别管,反正我有办法,我下了火车是坐地铁来的,这里离十三陵不远,听见两个好像是导游的女孩说,十三陵这段时间闹鬼了,前两天有个工作人员晚上锁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爆喝,就好像皇帝下令似的,让某个人,速招水师赶来......水师,水库,我估计这其中有联系。” 没听懂他说啥,我一直上下打量这个古怪的人,他穿着道袍背着刀,咋能坐地铁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明尸抱舰2 关于水库的事,老道士也没限定个期限,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文静和秦风的问题处理掉。 每每想起这两个最好的朋友,我深感内疚,一个因为误会,到现在下落不明,另一个却也是因为我的原因,而濒临反目的处境。 私下里探讨了不知道多少回,关于王雨的来历有许多种可能,其中最恐怖但也是最合理的,就是很久以前就有人计划了如今的阴谋,早早在秦风身边埋伏王雨,等着我入瓮。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却是唯一一种可以控制在人力范畴内的解释,而余下的,比如说王雨确实是人,只是秦风走了狗屎运,与李显得到了同样的四面佛,也比如,秦风思念王雨太甚,感动了控制四面佛创造假人的高人,于是送了他一个老婆以解相思之苦,而碰巧一年后这高人要与我为难...... 说是巧合便能解释,但我觉得如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根本不存在巧合。 无法忽视秦风的痛苦,又不能放任王雨继续留在秦风身边,通过他来对我和我的家人做某些事,便只能将这对苦命鸳鸯软禁起来了。 许祈想办法送他们去龙虎山,而我虽然没有正式坐上副会长的位子,但也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要处理,这是刚才那小雷子会长嘱咐的,也由李哥带着许祈去处理,我和方航便先去水库看一看。 十三陵附近有座大水库,但老道士说的是天寿山里,我不太想再找他询问,便找到机场接我的那小道士,初衷是想问他要辆车,倒是没想到这小道士说了详细话。 普通人家下葬犹要选个风水好的地方,更别说明朝十三位皇帝的陵址,小道士说了一通葬龙点穴的道理,方航听得津津有味,而我只明白一个意思,十三陵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建国后,旁边还修了一座水库,而山里面有座水坝,时常有人打鱼。 但是几天之前,水坝里的鱼鳖都好像消失了,偏偏河岸边有许多鱼骨之类的东西,就好像前一天夜里有人将河里的鱼全部捞出来吃掉似的。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三天,就有人趁夜抹黑到水坝附近看看是什么情况,结果就再没回来。 老道士让我去处理的就是这个事,跟小道士要了车,我和方航就向山中进发,他将座椅调后,惬意的斜躺着,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曲调,我俩初见面时没有好好交流过,便趁这个机会与他攀谈一番。 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方航说是男人,准确来说,是个好男人。 告诉他,我的意思是他看上去不像五乘的徒弟,又为什么会听他的话,赶来帮我?还有,他穿着道袍挽着道髻,可言语里又不像个道士,最关键的一点,我问他的实力如何。 方航坐起来,又斜倚着车门,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那般软绵绵,他说:“我闲得无聊,五乘又轻易不求人,所以我给他个面子出来玩玩,毕竟他也算是我名义上的师父,这就可以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是家传绝学又跟着五乘参禅,自然不能算是道士,只是五乘让我帮你在道协站稳脚跟,这才穿着道袍装逼来了,其实我也没念过道经,我是跟二师父学的茅山术,至于我的实力如何?没跟正统道士比斗过,抓鬼也还凑乎,等你见过就知道了。” 我又问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怎么会认识五乘呢? 方航说,自然有办法。 接连几个问题,比如他的来历,比如他怎么带着一柄刀坐地铁,他都只回答自有办法。 渐渐地我便有些不满,懒得多说了,方航却笑起来:“你是不是最近遇到很多麻烦事,搞得自己都不知道该相信谁,遇到像我这样神神秘秘,什么也不坦白的人,就发自内心的想要让我有多远死多远?” 我讪笑两声,问他,五乘都说了什么。 他道:“五乘说你是个好人,让我跟在你身边,把那些欺负你的人全部干掉,如果三年之内你没有找到推背图,就连你也干掉,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是坏人,不用别人动手我第一个干掉你,只要你是好人,哪怕五乘要杀你,我也帮你干他,不过我干不过他就是了。” 我问他啥是推背图,他说是一种失传了的按摩手法,被推过的人,比吸.毒还容易上瘾,而五乘癖好古怪,就喜欢给别人敲敲背,捏捏脚啥的,所以他比较在意。 一听就是假话。 山路崎岖,又走了几次错路,终于看到了高耸的水坝,坝上还有几间平房,应该是工作人员的屋子,只是大门紧锁,喊了几声也没见到人,我便和方航在附近转悠起来。 挺普通的小山,除了一条通往水坝的水泥路,余下的就是行人踩出的小道,我俩漫无目的的转悠一阵,便看到一位坐在石头上休息的老大爷,我过去递根烟,笑着说,大爷,上山锻炼啊? 方航一身道袍太扎眼,老大爷接过烟便盯着他看了一阵,随后站起来冲他拱拱手,略带紧张的问道:“这位道长,您是来抓鬼的么?” 方航微微欠身算是还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您老给说道说道?” 老大爷笑的眉开眼合,拉着方航坐到石头上,将我给晾到一边,说道:“您可算问对人了,要说这事啊,除了我还真没人知道是什么情况,否则为啥只有我敢上山转悠,别人都远远躲开了呢?真要说起来,就得从永乐皇帝年间开始说起了,当年咱家祖上就是给宫里看门的侍卫......” 从他祖宗的光荣事迹讲到他祖宗第八房小妾的闺房秘事,期间穿插点不知道真假的小道消息,整整两个小时,我才大概理出了水坝闹鬼的原因。 明朝十六位皇帝,朱元璋葬在南京,朱允炆下落不明,第一位在天寿山里修陵墓的便是朱棣,当年有许多风水术士提出了诸多建陵地址,最后永乐皇帝选定了廖均卿上奏的天寿山。 唐代有个高人名叫杨筠松,他在地理堪舆学的地位与孟子在儒家的地位相同,而他有个徒弟叫廖三传,高人的徒弟自然也是高人,而这个廖均卿就是廖三传的后辈,高人的后辈自然也是高人,老大爷就是用这样复杂的人物关系,将一件简单的事,硬生生讲了俩小时。 朱棣修陵,专门去江西寻找廖氏后人,自然对廖均卿所奏青睐有加,于是便开工,接着便出事。 俗话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找一处龙脉下葬是为了惠及子孙,但不是找到就可以,还要有个画龙点睛的动作才能让龙脉起到作用,就是在龙穴上修建金井,将棺椁放在里面。 可是挖金井时,渗出了地下水,陵寝开穴,泉水涌溢,这是大凶之兆,先不说是否会殃及子孙后代和大明江山,只要想一想朱棣的尸体在泉水里泡着,被鱼虾鳖龟啃食,就足够他震怒的了。 原本要砍掉廖均卿的脑袋,可他冒死上奏说,穴位涌现泉水正是说明此处有条水龙,只要陛下你移驾天寿山,泉水自然会止住...那时候天寿山还叫黄土山,后来建陵才改为天寿的 朱棣将信将疑,但还是跟着去了,可泉水非但没止,反而像开了锅似的咕噜噜的溢成了趵突泉,廖均卿让朱棣稍安勿躁,便走到金井上方,先喊了各路神仙以及祖师爷杨筠松的名号,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圣驾来临,你们最好乖乖的,再折腾,就是不给陛下面子了,天子一怒便要伏尸百万的。 说完话,他拿罗盘往地下一照,泉水顿止。 这个马屁将朱棣拍舒坦了,可事情还没有完,廖均卿又让工人再向下挖三尺三,最后挖出来一方石盆,一对石鲤鱼,说是龙脉要给陛下呈送礼物,所以才有水冒出。 龙脉都来送礼了,朱棣还有啥不高兴的,自然是大加封赏廖均卿,后来就是辞官不做,荣归故里,淡泊名利的高人必玩的一套把戏。 说到如今的事情,老大爷便说,事情并不是廖均卿说的那样,沾上龙脉的人贵不可言,更别说一条水龙里那么多水族生物,黄河就是一条龙脉,几千年来不知道出了多少怪事,有朝一日黄河水干,能不能蹦出条龙这没人敢保证,但卡车大的王八,几十米长的大蛇肯定是层出不穷的。 老大爷的祖上原先是宫里的侍卫,听另一位不得宠的风水相师说过廖均卿搞得鬼把戏。 廖均卿确实找到了上好的吉穴,但他没想到这水龙也养出了两条快要化龙的大鲤鱼,涌泉的凶兆就是鲤鱼搞出来的,告诉朱棣,这里不能下葬。 可建陵工程所花费的银子不知凡几,先不说大明朝能否有能力再建一座,反正他廖均卿全家老小的脑袋肯定得搭进去,所以最后的结果便是,廖均卿借着真龙天子的气运,硬生生把大鲤鱼给办了,如何施为,那是他廖均卿的能耐,两条石鱼是否大鲤鱼所化,这也没人知道,下落也不明。 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口石盆最后倒扣在金井之下,而那不得宠的风水师便是这样看出猫腻的,他认为,石盆倒扣的目的就是镇.压某些东西。 是镇.压而不是消灭,总会有脱困的一天 老大爷说,这水坝所拦截的,便是通往十三陵地下的暗流,也许是两条大鲤鱼被赶到这里,几百年后脱困了,便兴风作浪 听了故事,不知道方航信不信,反正我信,我家附近有湖,时常有人下去游泳,又时常有人没有上来,大家都说那湖里有只大鲶鱼,会吃人的。 老大爷问方航,什么时候对付大鲤鱼,他想在旁边观战。 方航笑着说:“你当我傻?真有两条化龙的鲤鱼,我躲还来不及呢!” 不理会老头恼火的脸色,方航带着我一摇三晃的走了,一路上我叹息连连,这种事根本不是我能解决的,又偏偏舍不得六号考古队,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方航却说,这种老头的话根本不能信,还是要找水坝的工作人员问问情况,如果真有大鲤鱼,他们肯定有所察觉。 再一次去水坝工作间敲门,依然无人应声,我便给李哥打电话,让他想办法联系一下这水坝的人,随后便钻回车里等着,一等便等到天色渐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明尸抱舰3 给李显打了两个电话,他说已经联系到了,会有人出来见我们,偏偏我们一个人也没见到,便索性不再找他,方航要等天黑之后翻进去看看,可就快天黑时,一直紧闭的两扇铁门敞开了,走出两个神色慌张的男人,一老一少。 我赶忙迎上去,正要张口,那老一些的便吃惊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夜里不太平。” 我说我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啥,不是警察,又不能说小道协的身份,还真没有立场盘问人家,只好说,没人与你们联系么?我是来调查情况的。 可这样的话一说,那老一些的便冷了脸,不耐烦道:“晾了你们一天,怎么还没走呢?你要是警察就把我抓回去,要不是,凭什么问东问西?你最好赶紧离开,否则出了事,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说完,他便招呼那年轻人急急离去,好像天色一暗,水坝里便有怪兽要吃人似的。 再一次联系李哥,我说水坝的工作人员不搭理我们。 李哥也很无奈,他说自己的权限只能到这一步,就是以考古队的名义向他们询问消息,人家不搭理,他也没有办法。 道教协会是民间团体,哪怕会长也没有行政级别,只是在另一个协里挂个职,更别说一般人都不知道是啥玩意的小道协。 类似于这种事情,以前都是张云帆负责协调的,十八位副会长常年跟在领导身边,都是人脉通天的主,他们要办什么事,朋友们自然给面子,或者干脆就是某些官老爷请他们办事,同样是一路开绿灯,而我是空降来的废物,没有实力不说,人脉也没有。 我说你让许祈给想想办法,他也认识几个朋友,李哥却说,许祈和那小雷子会长出去吃饭了,最好不要打扰。 挂了电话,我哭丧着个脸,而方航却说,等天色完全黑下来,翻墙进去呗。 我说被人抓住咋办,方航傲然道:“只要别拿枪,没人能抓住我。” 我说废话,那不还有我呢么,来条狗就把我撵的上天无路了! 方航又笑了:“放心吧傻小子,这水坝里没有人了,这条小河是通往十三陵水库的,如今水库封闭,这里不用过于控制流量,你看那水坝上,都快长草了也没人打理,我估计只留下几个守门人,而且刚刚那俩人走的慌慌张张,夜里一定有恐怖的东西出没,我不相信还有人敢留下守夜,你要是害怕,我就一个人进去。” 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方航闲聊,月,悄无声息的爬上夜幕最高点,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水面上闪动着粼粼月光,而岸边的几间小房里毫无灯火,黑压压的有些瘆人,但也证实了方航的猜测,确实没有留下守门人。 一遍两遍的讲过故事,也不差三遍四遍,稀里糊涂我就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对方航说了,他没有像其余人那样帮我分析一番,反而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说:“你可真是个倒霉蛋子,别人家的爷爷都是倾囊相授,反倒你啥也没学会不说,还被别人当成你爷爷的传人,往死里坑了一顿,不过你也别灰心嘛,你要真想学道,我可以教你啊!” 我说不是不学,是我学不会,我的身子都被污了。 方航安慰道:“脏衣服可以洗干净嘛,有机会找点宝贝给你吃,照样是生龙活虎的好小伙。”他看看表,问我道:“我要进去了,你去不?” 我说肯定去呀,你是来帮我的,就算我没能力陪你冲锋陷阵,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 方航又笑了,还笑的挺欣慰。 河宽二十米左右,水坝不高,南岸有个院子,围墙北头临河,南头就是悬崖,三米高的围墙上嵌了许多玻璃碎片,方航从地上拔了些干草枯枝,助跑两步蹿上墙头,还没个立足之地,仍处于半空中时,极为利落的将枯草铺在墙头,随后两只手按住,一扭腰便骑了上去,抓鬼的本事还不知道,但这身手真叫一个漂亮。 一条胳膊,拉死猪似的将我托上去,还劳烦他先下去接着我才敢跳,这张老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水坝边上有间控制室,后面有一座小二楼和几间平房,这是院子里所有的建筑,只是小二楼门窗皆破,应该是水坝停用之后,好久没人用过的屋子,我俩把那些没锁门的屋子全部检查一遍,杂乱无章,灰尘积的有一两厘米,墙角有蛛丝,门口有杂草。 方航说,阴气不重,这不是闹鬼的屋子。 我说肯定不是,是河里有两条吃人的大鲤鱼。 于是方航便带我到河边,临河听了两条小木船还亮着几张渔网,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水面平静,只有被风吹起的几圈涟漪,靠近后便有股湿气扑面而来,河对岸便是黑压压的山脉了,方航抠起一块泥巴闻了闻,又看看四周的环境,双手在嘴边摆出个喇叭,放声高歌:“啊~~~啊啊鲤鱼,你比鲶鱼少条须!” 我赶紧揪他一把,说道:“你疯了吧,引来巡山的人也不好啊!” 方航笑嘻嘻的说:“明明在地铁上听见两个小姑娘说,十三陵闹鬼,还当你将十三陵水库听成了山里的水库,可那老头却说这里也有问题,这就让我想不通了,大帝都里龙气云集,哪来那么多古怪事呢,还是赶紧解决了吧,我还想去十三陵参观一下,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 说完话,他便盯着那两条小船问我:“要不咱们下水看看?” 我赶忙摇头,站在河边我都感觉心慌,更别说下水了,我根本不会游泳! 方航想了想,便拉着我往上走了几十米,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盯着河面,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吐出吃剩的鱼骨头。 这一等,便又是三个小时,方航甚至无聊到给某个姑娘打电话,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我有三个,一个萝莉表妹,一个风情万种的情人姐姐,还有个勉强算是女朋友的大美人。 方航说我不要脸的模样很有他当年的风范,他说自己有一个明媒正娶的老婆,但他现在跟自己的初恋情人同居,外面还有最少两个绝世美女等着嫁给她...... 扯了一通废话,我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正要问他,不如明晚再来,我想回去见见表妹。 方航却忽然抖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有些激动地告诉我:“快看,你的大鲤鱼来找你了!” 没有鲤鱼。 惨白的月光下,四条并肩齐驱的小船正缓缓驶来,船型古怪,好像比普通的渔船还小一些,船头与船艄高高翘起,犹如一轮黑色的月牙,而更为古怪的是船上空无一人。 今夜无风,不是雨季又有水坝拦着,无人驾驶的小船根本不可能驶动,可那四艘,硬着超出常理的漂了过来,我浑身紧张,便向方航靠了靠,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方航皱眉,眉毛都拧在一起,对我说:“不知道啊,我听过尸抱船,没听过尸开船的呀!” 四艘小船就那样静静飘着,估摸着还得七八分钟才靠近我们,方航便给我讲起来,水里阴气重,如果地面下葬十具尸体会有一具变僵尸,那十尸入水,差不多得有两具尸变。 毕竟在水里泡着,不是地面上筋肉风干的僵尸,而是泡的腐烂发胀的尸体。 世间万物皆有欲.望,鬼与尸也不例外,水鬼要人命,水里的尸体要的东西就很多了,所谓尸抱船,就是行驶在水面上的船无缘无故被东西缠住,随之有了诡异的现象,比如在原地打转,或者水面冒泡,那就是水尸在索要买路钱了。 一般遇见这种情况,撑船人先跪下磕头,不管用再扔贵重物,若是还不能走,就要拿人命去填了,方航说几年前他在怒江就遇到一次,那是一具淫尸,最后投了船上的一位漂亮姑娘,才得以继续开走。 我诧异了,问他为什么不把尸体干掉? 方航冷笑,笑容中有些说不出的冰冷与阴森:“原本我是想下去的,可艄公在我之前就把刀子掏了出来,逼船上的人把金首饰扔进去,人们照做了,船依旧不能走,有人说这是要命的意思,于是大家沉默了,我想看看他们怎样处理便没有出手,结果呢......一个男人将一对母子推进河中,眨眼间就漂起血水了,大家继续沉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我便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直到那美女入水才得以平安。” 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屡见不鲜了,网上哪天不报道一两件,我只是感叹了一句:“可怜那对母子了!” 方航却说:“不可怜,他们是没来得及作恶而已,其实那艘船上的人都是一丘之貉,如果我没有这身本事,面对忽如其来的死亡威胁,我不见得还有人性,你也一样,大家都是禽兽,只是有些禽兽生活在丛林,凶相毕露,有些在都市,穿了身衣服而已!” 尸抱船,是尸体不让船走,索要祭品,而此时的无人小船却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会不会是大鲤鱼扛着? 方航笑道:“你就记住大鲤鱼了,你以为是拉车的马呢!” 小船靠近,方航起身,拔出了那柄一直用布裹着的刀,整整身上的道袍说:“走,咱们也划艘船靠过去,看看那船下面到底有尸体还是有两条大鲤鱼!”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明尸抱舰4 方航的刀只有成年人手臂那么长,通体暗黄色,泛着润润的光泽只是有些地方被刺进去污迹,他说这是牛骨头做的,砍人不行,但砍鬼是好东西。 我说再厉害的宝贝,也得能发挥出作用啊,要是真有两条大鲤鱼,一口一个,正好把咱俩吃了。 方航却神神秘秘的告诉我,他拿着这把刀,最不怕的就是水里面的东西。 说完,他也不等我同意便蹿到了河边,解开拴在桩子上的绳,跳上船向我招手,此时,那四艘无人怪船离我们也就二十几米,我硬着头皮上船,方航摇撸,摇摇晃晃的向那四艘怪船靠近。 小船摇出一圈圈波纹,倒映在水面上的夜幕好像碎了似的,离怪船还有三五米时,方航便让我摇撸,他持刀立在船头,紧盯着那没有任何异常的怪船。 砰的一声,停船不及,我们撞了上去,方航一跃到其中的怪船上,不知是他身子轻灵还是怎的,那船纹丝未动,这让我更感古怪。 怪船有小船舱,方航猫眼钻进去,我则紧张的盯着,几秒钟后,方航出来说:“王震,水下有东西,你敢不敢跳下去看看。” 我说当然不敢了! 非但不敢,我还撸要走,却惊骇的发现,水面好像渐渐凝固似的,每一次划水都比刚才困难一些,这不是河水的变化,而是船下有东西,拖着我不让走。 我说不来,方航偏要我来,现在出了岔子,我急的心头狂震,让方航赶紧想个办法。 他却趴在怪船上凝视河面,喃喃自语:“这水下也不像有东西的样子,妈的,你等着,我下去看看。” 深吸口气,不顾河水阴凉,他便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渐起团团水花,却很快趋于平静,而我忐忑不安的等着,不经意间才发现,四艘小船竟然将我包围了。 静静的,围在我前后左右,高翘起的船艄对着我,好像下一秒便要一鼓作气将我的小破船撞碎。 我害怕到极点,明明没有怪物却屏息静气的不敢出声,生怕一个响动惊出了某些东西,就蹲在船上恐惧的望着。 差不多过了三分钟吧,七八米外的水面上冒出一个人影,正是手持牛骨刀的方航,他连脸也顾不上抹,大吼一声:“跳船,船里有鬼。” 喊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再一次沉入了水面,势头很猛,犹如被什么东西拉下去,而我一听船里有鬼便赶忙转身。 空无一物。 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四艘船。 但同样是空无一物。 也许船里有鬼,但他刚才的样子,显然水里也不干净,一时间,我无法决定到底该怎样去做,而下一秒,分别离我三米远的四艘怪船忽然如快艇一般冲了过来,那高高翘起的船头上居然露出巴掌大的黑洞,一根好像长矛似的东西探了出来,眼看就要在我身上戳出四个窟窿。 我大脑一片空白,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以至于没有任何防御和闪避念头,就在这时候,船梆搭上一只手,湿漉漉的方航再次冒出来,用力将小渔船掰的摇晃,他同时转身,极具威势的横劈一刀,将原本要捅穿我脑袋的长矛砍歪,下一刻,揪着领子将我拖入河中。 我不会游泳,只是下意识的抱着方航的腰,而他的水性很不错,像条美男鱼似的拼命扭动,我能感觉到被他带着在河中飞快穿梭,没过几秒钟,他拉着我探出河面。 我大口喘息,便听见他嗓音发颤的说:“王震,太他妈刺激了,你知道那四艘船为什么会动么?不是没人划船,而是船舱里有隔间,就是那种脚蹬的......”话没说完,方航的目光越过我的脸,瞪圆了眼睛盯着我的身后,脸色煞白,极其缓慢又深沉的说:“我.日他大爷......” 随着他的咒骂声,我竭力扭过脖子和他一起看去,顿时头皮发麻,几欲昏厥。 几十米外,二十几米宽的河道上,密密麻麻的驶来了与那四艘怪船一模一样的小船,船艄连着船头,船梆挤着船梆,满满的铺在河面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方航喃喃道:“王震,你知道这是什么船嘛?” 我说不知道。 他告诉我,这叫网梭船。 不等我再问,他便揪着我的衣服向河岸游去,那些怪船的速度不快,等我们上岸时,仍离着三十多米远,但也就是上了岸才发现,那铺天盖地的网梭船之后,河道转弯处,露出半个庞大的黑影。 没等我看清楚,方航便催促道:“快跑快跑,不然一会就被抓走了!” 再大的好奇心也没有性命重要,我跟在他身后撒腿就跑,可他却没有带我翻墙而出,而是跑进了那废弃许久的小二楼里,一股脑的爬到了房顶,压低身子,极为亢奋的顶着那已经露出全貌的大船。 半个黑影是一艘大船。 水面上的高度应该有六七米,前后有十几米长,离着太远,我也不敢确定,只是看着越来越亢奋的方航,我却越来越恐惧,战战兢兢的问他,这他妈到底是啥东西。 方航激动道:“你没听过阴兵借道么?” 我顺着话说:“这是阴船?” 他说道:“凭我霉运缠身二十八年的经验,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当你察觉到一件怪事,之后又发现另一件怪事,那就应该将这两件事连起来思考了!你想想,这条河有暗流通往十三陵,我在地铁上又听说十三陵闹鬼,好像是长陵吧?冒出有个威严的声音说,速招水师前来。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是啥意思?” 我大吃一惊,失声道:“这他妈是大明水师?” 方航说肯定没错,大明水师阴兵借道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状况,而且这条河也不经流十三陵,只是有地下河而已,难道他们还能钻进地里? 我说赶紧报警吧,这不是咱们能处理的。 方航却说不要着急,如果这些船真能入地,指不定船队中连大明福船都有,那可是听过没见过的玩意,明代的航海技术领先世界,只是后来被人把造船图纸烧掉了,如今有机会见识一下,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而且水坝的守门人能平安无事,只要我们别阻拦船队,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就这样,我提心吊胆的陪着他,可那些密集的小船飘到我们前方便全部停下了,不远处就是水坝,水位仍在水坝之下,除非他们扛着船,否则过不去。 船队停止之后,我们所看到的最大的,应该是方航嘴里的子母船,他大失所望,还要拉我绕到后面看看。 我说你快拉倒吧,这可是刺探军情,万一被人家抓了呢。 正跟他理论着,便看到一艘小船慢悠悠靠岸,那船舱里钻出个身披铁甲的矮个子男人,头盔遮面,我们又在高处,便没能看清脸,他自顾自的走到小二楼前,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方航却侧耳倾听,脸色凝重。 那铁甲士兵站了几分钟,随后又钻进船舱,便看到大船小船并不调头,却慢慢悠悠的向来路返回。 我问方航,是不是听到啥了。 方航哭笑不得说:“那哥们说,奉永乐皇帝圣旨,要咱们开闸放行,否则三日之后就要攻城了?尼玛,他要攻城?” 我也感到一阵莫名的荒唐,一群阴兵之类的东西,居然要攻打新中国了,他们的宝船再大,难道还能扛得住铁甲战船么? 可毕竟是要处理,我问方航怎么办? 他琢磨一阵,说道:“明天先去十三陵看看吧,不过十三陵里,长陵并没有挖掘,难道咱俩还盗墓去?”方航忽然一凛,干巴巴的问我:”你说,那朱棣不会没死吧,大有古怪啊,那方石盆和一对石鲤鱼肯定没那么简单,如果咱俩去盗墓,挖出来只千年大僵尸就不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死水师 明朝十六位皇帝里,除了朱元璋和朱允炆,还有朱祁钰经过夺门之变后被夺帝位,原本造好的陵墓被毁,以王爷身份葬在了其他玉泉山,余下的都葬在天寿山中。 而这十三陵中,只有万历皇帝朱翊钧的定陵被挖掘,可供游人参观,另外十二位皇帝依然长埋地底,方航说去盗墓那纯粹是开玩笑了,十三陵可是有军队驻守的,而且剩下的陵墓说是没有被挖掘,可真实情况,谁知道是咋回事呢,即便考古队没挖,也早被盗墓贼掏干净了。 不过地宫之上还有宫殿,方航说,找个关系混进去看一看,有机会就溜进地宫,没机会就再作打算。 入陵之事与考古有关,我估摸着李哥就能办,真正发愁的还是那些不知道算不算阴兵的怪物。 三日之后,他们要攻城? 这里就几间破屋子,有毛的城给他们攻啊,可就这几间破屋子如果被拆了,我在小道协那里也无法交代,便问方航,有没有能力对付一支死掉的大明水师! 方航没有说话,无比严肃的盯着我,直到我手足无措,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时,他才问道:“你摸摸自己的脑袋,确定没有发烧么?” 我嘀咕两声,说你牛骨刀在手,不是对水里的东西毫无畏惧? 方航嗤笑道:“那些玩意是军魂啊大哥,一旦列成军阵,竖起军旗,便是承托一朝之气运所在,百无禁忌!黑狗血,桃木剑,这些克鬼的利器对他们没用,只有以同样的军队列阵以待,军人对军魂,冲散了他们的军气,明白么?” 我似懂非懂,试问道:“意思是,得要解放军来处理他们?” 方航忽然挥手,凌厉一刀砍向我的肩膀,却在还剩着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停稳,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没错,但是这其中有个前提就是解放军叔叔们不能拿枪,因为他们的本质还是鬼,你不能觉着人家是古代人,武器不先进就拿机关枪欺负人家,没冲散军气之前,只能肉搏,用军人自身的煞气杀气与他们抗衡,冲散军气之后,你抱上炸药包就能把他们都弄死了!” 我问他,怎么能把军气冲散。 方航说,军气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只有学过望气之术才能发现,要想破了他们的军气的办法有许多,比如让他们知道,明朝已亡,他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已经烟消云散,他们自己就蔫吧了,亦或者找一支比他们战意更盛,杀意更浓的军队冲过去,阵势一起,孰强孰弱立见分晓,只要让他们军心动摇,那就军气溃散。 随后他又补了个然而,他说如果这支水师真是朱棣召来的鬼兵,他们便是为陛下效忠,并不关心明朝是否存在,只要朱棣在,带着他们打出个暗朝也不是问题,即便把活朱棣,鬼朱棣或者僵尸朱棣弄死也没用,他们会为陛下报仇,哀兵必胜。 至于说找一支比他们更强的军队,方航认为很难。 还是那句话,如果真是朱棣召来的,那这些人生前便是大明的开国强兵,跟着朱棣打过靖难之役,五次出关北征,又在三保太监的带领下,雄纠纠气昂昂的出海宣扬国威,一个个骄傲如高卢公鸡,走路都仰着头不堪地的那种,与他们比拼血性,战意,杀气...... 方航说解放军有些够呛,得找红.军! 说来说去就是两个字,无解,只能先去十三陵看看那朱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真变成鬼,大家好说好商量,问问他是否愿意带领部下,去美国或者日本开疆扩土。 我说,这件事超出我的能力了,还是让小道协自己想办法去吧。 方航却肃然道:“你最好找你师父商量一下,我对当官的那些道道不太了解,但总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人心比鬼毒啊,谁知道背地里又有什么大坑等着你跳呢!” 许祈?我感觉他比我还傻! 不知道他如何安排秦风和王雨,只是晚上发来一条短信,说是今晚住在张云帆的家里,想想也是,毕竟得罪了秦风,再住他家也不合适。 我带着方航回去时,是李哥开的门,指着沙发上四仰八叉躺着的一男一女,苦笑连连。 李哥说,今晚许祈带着文静陪那小雷子会长喝酒回来,就成了两条醉狗了。 我差点没给气死,这个为老不尊的狗东西,居然叫我表妹去陪酒! 轻柔的将文静抱回卧室,我还翻开她眼皮看了看,又喊了两声安素的名字,没有回应才给她脱了外衣盖好被子,便怒气冲冲的去找许祈了,对这个死道士没什么温柔的,直接端盆凉水,将他脑袋按了进去。 许祈很平静的在盆里泡了几秒钟,蓦然惊醒,落水狗似的可怜,左右看看后,居然贱笑起来:“呦,徒儿和方航小兄弟什么时候来的呀?雷会长呢?哈哈哈,来来来,贫道先干为敬。” 随后他便将那一盆冷水喝掉大半,这才冲到厕所哇哇吐了起来。 好一番折腾,许祈有气无力的软倒在沙发上,蔫巴巴的问我:“你们不是去水库办事?查到了些什么?” 我冷笑道:“说出来吓死你,我他妈看到大明水师了。” 许祈迷迷糊糊的听我讲故事,从初时的醉眼朦胧,渐渐的脸色铁青起来,等我全说完了,他也没有给个答案,我便问道:“我想去小道协汇报,或者你和小雷子会长说一下?这件事咱们处理不了哇。” 李哥插嘴道:“许道长,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和雷会长套上交情了?” 许祈阴沉着脸,先回答他:“酒肉之交,他也是个俗人,送钱怎会不要?不过王震,当天刘为民在刑警队打的人就是他的徒弟,这件事师父帮你解释了一下,过段时间你去找他道个歉,没什么大不了,先说今晚的情况吧,我不赞成把这件事交给小道协处理,甚至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问他为什么,许祈说了自己的一个故事,他说龙虎山收徒弟有两种,一是像我这样半路出家的,二是山下人将孩子送到山里,有些是给孩子谋个职业,有些是不想养,这样的徒弟入山之后每年分一次观,他说自己还不记事时就已经贴上了名道观的标签。 龙虎山里有座嗣汉天师府,主人便是老祖天师的血胤后裔,但山里还有大大小小的道观近百座,有些是老祖天师徒弟们传下来的,有些是古时候的野道士立了观,甘愿拜天师府当老大,还有就是山下人修观保平安,请龙虎山的道长去当观主,总之就是一个意思,龙虎山里派系林立。 名道观便是掌握着天师府之外,所有道观的香火财政,偏偏天师府又看它不顺眼,所以许祈小时候的处境,基本是整个龙虎山的同辈合起来欺负他,长辈在旁边拉偏架,有一次许祈发飙了,他记得那年才八岁,奶声奶气的痛斥一位师叔处事不公。 于是师叔就给他以及与他冲突的小道士分别交待了两个任务,小道士去山下的一片乱葬岗中做蘸,送送亡魂之类的,而他去龙虎山深处采两株草药,一来一回也就一整天的脚程,看上去许祈大占便宜,可他却说,在山里被猴子给打了。 我和方航都笑喷了,许祈却恼怒道:“很好笑么?你们跟猴子打过架么?那些畜生发起疯来连野猪都打,而且我当时都不到十岁,有几只猴子的个头比我还大,何况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要不是我师祖见我独自出门,悄悄跟在后面,我当时就被猴子打死了。” 许祈也不知道猴子是哪冒出来的,总之就是一个意思,他被猴子打死那就没有以后了,即便侥幸留了条命又成功采药回去,身上的伤也瞒不住人,没有人会管猴子为什么打他,大家只会记得,许祈是个连猴子都欺负的废物。 这样的人,难当重任。 我如今的处境也是这般,一旦向小道协求助,就会留给其他人一个印象,刘为民的徒弟加入小道协的第一个任务就失败了。 埋下这个引子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举步维艰,处处有人刁难。 即便我独自解决这件事,依然不能张扬,因为这件事太大了,总有挑刺的地方,很容易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最后商量的结局就是方航说的那样,先去十三陵里看看那朱棣是死是活,若是真有什么帝王心愿未了,好吃好喝的商量一番,把那群祖宗安安稳稳的送走最好。 李哥说,天亮之后就联系一下,想办法让我们去长陵,随后便各自找地方休息。 李哥有张云帆家的钥匙,那老头离去后,这里就暂时当成我们的据点,我搂着文静躺了一会,便感觉全身燥热,只好满屋子乱翻,驱赶脑中那些不堪的念头,同时也想看看这老头有没有留下宝贝。 该带的全都带走了,最后我在床底下拉出来个箱子,满满的全是相册,闲着无聊我就一张张翻着看,最老旧的照片中的主人公并不是认识,应该是张云帆原本的容貌,之后就变成了刘为民,我甚至还看到他妻子的模样,很雍容,应该是当年的美女。 黑白照片渐渐变成彩色,刘为民的模样始终保持在六十到八十岁之间的年纪,这让我对刘为民真身大感兴趣,与他同期的三个老道士已经快老死了,他健壮如昔却没人质疑,道行之高,可见一斑。 最后,我看到一家三口的合照,刘为民搂着年轻女人,而那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 照片后有一句话:与彩虹母子摄于一九八四年。 原来他的小情人叫彩虹。 再往后翻,没了彩虹的照片,可刘为民身边多了一个男孩子,应该是张大勇。 九一年,九四年......等我看到那张标记为:与大勇摄于一九九年八月的照片时,忽然觉得长大了的张大勇有些面熟,赶忙再往后翻,直到我看见那张一老一少的两个男人,钓鱼时的换新照片,顿时吃了一惊。 我见过这个张大勇,当初刘苍松派给我五个劲装男人,跟我去你来我忘和季家逗留的破房找事时,带队的便是张大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借尸还魂 我拿着照片冲进大卧室时,便看到两个只.穿着内裤,却同样满身伤疤又同样肌肉虬结的男人在掰手腕。 方航看上去有些单薄瘦弱,却没想到藏在衣服里的居然是这样一具身子,李哥两个手加一条大腿,正好和方航一只手旗鼓相当,俩人憋得面红耳赤,身上的道道伤疤透着新皮肤的粉嫩,充.血之后,犹如沾了朱砂红的毛笔绘出的花纹,就像两只妖怪似的,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角力并没有被我的闯入打断,方航咬牙切齿的说:“干嘛?” 我把相册竖在李哥眼前,指着张大勇问道:“这是谁?” 看一眼便泄了气,李哥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又立刻爬起来说道:“这是大勇,老爷子的儿子。” 波澜不惊的语气,我却陡然叫起来:“我在官赐村里见过他,可张云帆却说,六号考古队从没有去过那里!” 本以为李哥会解释一下,却没想到他沉默了,直到我再一次问他,李哥才叹口气,说道:“去过,我见过你,当天晚上就是我带人在官赐村后面,组织村民刨坑列阵,刘苍松才能将龙脉驱赶进你的身子!” 愣了愣,随即怒火勃发,我质问他为什么骗我,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哥却坦然说:“不是我骗你,是老爷子骗你,这么说吧,小道协中一直有两个刘为民,对吧?而我加入考古队八年,一直跟在刘为民身边却从来没有察觉,你懂我的意思么?前段时间老爷子有事外出,不让我跟着,几天之后老爷子打电话说,叫我带人去官赐村,等我领着队伍回来,老爷子请我们吃饭犒赏,随后我忙我的,他忙他的,再次联系,是老爷子叫我追查断龙局的事,之后你就来了,老爷子还专门向我询问过,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两个刘为民共用一伙手下,却从来没有冲突过。 张云帆一样想不通,所以才向李哥询问,俩人聊了聊这些年来的经历,张云帆说,有些事他毫不知情,从未吩咐李哥去做。 冲突就这样玄而又玄的避开,李哥深谙领导身边人的规矩,不该说,不该问的绝不多嘴,比如说官赐村的事,完了就完了,日后见面也不会提,而以他的身份,也没资格与刘为民追忆往昔,所以在张云帆向他摊牌之前,他从未察觉到古怪。 但这才是最古怪的地方,这个刘为民需要用到考古队时,另一个刘为民绝不会在此时与李哥联系,十分默契的保持着一个刘为民的出现,如果不是商量好,那唯一的解释就是精神分.裂,所以张云帆很忐忑的去医院做检查。 现在已经确定有两个刘为民,一个张云帆一个刘苍松,没有冲突的原因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解,我最关心的就是张云帆为什么骗我,他明明知道六号考古队去了官赐村,却告我没有去。 李哥又沉默了,任怎样逼问也不说,还是方航很温柔的劝了一句:“说吧,不说你就走不出去了!” 李哥无奈道:“我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但据我推测,很可能是为了保护大勇,大勇是他儿子,所以他另眼相看,但我与刘为民这个身份相处的八年里,他始终对大勇青睐有加,这说明啥?说明刘苍松也看重大勇,甚至没有派我,而是派大勇去帮你,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大勇与老爷子聊了些什么......” “你等等!”我急忙打断他的话,问道:“什么叫保护大勇,他不是死了么?” 李哥说,死了,但是又活了! 脑中闪出个人影,便是那晚我拿着草鞭上山,被三个怪人毒打一顿,回来之后见到的年轻人。 招魂,肯定是招魂。 怪不得我总感觉他摆的灵堂处处古怪,我问他,关了门,大勇哥怎么回来享用祭品,他却毫不担心自己的亲儿子饿肚子,而是说吃不吃吧,都是唬弄鬼的! 李哥不知道那晚的经过,我说了,方航思忖道:“不是招魂,是借尸还魂,哦哦哦哦,我懂了,那哥们现在肯定在长白山天池泡着,你们口中的张云帆之所以说考古队没有去过官赐村的原因......这太简单了,张大勇就在考古队里嘛!” 他的意思就是说张云帆一直怀疑我身后有高人,如果这位高人想搞清楚两个刘为民的关系,势必要找张大勇询问,谁让两个都对他好呢?也许会和颜悦色的询问,也有可能是严刑拷打,张云帆是舍不得儿子出半点差错的。 本来挺简单的问题,张云帆稍作隐瞒便离奇了许多,但解释了原因之后,我心里也没多少恨意,老年人舔犊情深嘛,可以理解,哪像我爸,动不动就问我在秘密部门的工作如何,让我不要怕死,冲进最危险的地方才容易立功,还说什么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帮我传递情报。 不必在刘为民的秘密上操心劳神,那是需要有了实力才有资格弄清楚的,方航伸个懒腰说道:“去休息吧,明天去十三陵探个究竟,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就脱离小道协,不用那什么三十六道罡帮忙,咱哥俩带着你师父,先把那降头师抓住,我还没见过飞头降呢,跟在你身边真是要大开眼界了!” 一觉醒来时,便发现怀里的文静正阴森森的盯着我,我有气无力的说:“你又被鬼上身了?” 文静顿时变作一副委屈相,抱怨道:“哥,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又不能娶我,怎么总占我便宜呢?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学校?” 我说过段时间再说吧,你别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他妈才是最委屈的那个,明明是你整天想着上我,到头来我成流氓了。 文静不乐意了,坐起来冷着脸:“我什么时候想那啥了?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本来就有点起床气,被她一骂,我还真不乐意了,翻个身将文静扑倒,不顾她的挣扎狠狠亲了下去,她却好像触电似的,全身僵硬,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瞧她这副模样,看来原先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安素表现出来的,文静对我的态度,依然停留在从小长大的兄妹情上。 一股邪恶的快.感从心底里滋生,忽然感觉,这样征服了她是一件很爽的事! 气归气,却没有继续下去,可有了这一个吻之后,文静变了个人似的,从乖妹妹变成了乖媳妇,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了些什么。 许祈宿醉未醒,便交待文静守着这死道士,顺便也让死道士保护她,我们三个便出门去十三陵,路上,李哥给单位和朋友打电话,说是老家的亲戚来了,想去长陵参观,求爷爷告奶奶一番,终于允许我们进去,李哥便幽怨的看着我,嘟囔说,这种事根本不归他负责,要是老爷子在,把朱棣的坟挖了都没人反对。 可方航还不满意,他非要下地宫里看看,最好能下到陵寝,看看究竟有没有石盆。 李哥没好气的让他上山,挖个地洞钻进去。 说来说去俩人就吵起来了,李哥说长陵没有挖掘,方航却不信,他持着学者都是疯子的观点,文物研究者见到古墓就像色.狼见到赤身美女一样,那是肯定要挖的,只是瞒着我们老百姓而已...... 十三陵前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游客都冲着允许参观的定陵去了,换了一身休闲服的方航不再惹眼,李哥与站岗的兵哥哥交流几句,又与朋友联系过,这才得以进入。 可刚走到长陵门口,便看到一墩石狮子上,跨坐着一个阴笑连连的贼老头。 我和方航都愣了,倒是李哥小跑过去,扶着老头从石狮子上下来,领到我们面前介绍,他说这位是吴渊吴教授,他们研究所的副所长,随后稍稍后仰身子,无声的做出口型,好像是队长的意思? 吴教授一头杂乱白发,依旧笑的很贱,和我爷爷很像,让人想打他的感觉,而我愣了两秒,忽然明白了李哥口型的意思。 这老头居然是六号考古队的队长? 方航已经和他握手,笑着说,老爷子怎么在这里? 吴教授笑容更胜:“等你们,昨天夜里就蹲这等着了,我就不信你们见识了大明水师,会不来长陵找线索。” 说完话,他转头瞪了李哥一眼,颇为威严的说:“小李,不要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有话你就大声说,又不是见不得人,当我不知道你有两幅脸孔?老头我知道的东西,比你多多了,原先为民老哥都经常找我喝茶!” 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李哥,吴教授主动拉起我的手,向长陵里走去,说道:“小王?王副会长?哈哈,别意外嘛,到了一定的级别,许多事都不是秘密了,也就小李这傻子天天装模作样以为把我们都骗了,他也不想想,如果所领导不知情,哪会让手下隔三差五的消失。” 李哥耸搭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跟在最后,而方航主动与吴教授攀谈起来,既然他知道我们的身份,昨天是故意在那里等候? 吴教授却摆手道:“没有,我只是听说水坝出岔子才过去瞧个稀奇,看到你们,估摸着是小道协派去处理的,所以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却没想到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这小家伙是我的顶头上司,失敬失敬,别说这些没用的,先聊聊你们昨晚的经历嘛,那位小道长,你有没有跟他们动手?明朝水师的战力如何?领军将领身穿何种战甲?” 看他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仿佛在做学问的专注,我和方航都瞠目结舌,也就迟疑两秒钟的功夫,老头急的捶足顿胸:“你们倒是说话呐,这是要急死我呀,我拿秘密跟你们换,想知道那条河里究竟有啥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世间有三种生物最疯狂,热恋男女,愚昧信徒,醉心研究的学者,只要触动他们心中所坚守的,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只是诧异他的疯狂才有些迟钝,就把老头急的连连许诺,还说只要我坦白,他都可以利用身份之便,去故宫把龙椅偷出来送给我。 老百姓不允许参观的长陵却阻不了达官贵人的进入,所以院里有个简易的茶水间,吴教授要听我们的经历便领了过去,聊一聊彼此对这件事的了解。 昨天见面时,吴教授讲的故事并非虚言,只是来历并不是他家祖宗传下来,而是在古玩市场淘来的书上看到的,方航在地铁上听到的闲聊,吴教授同样知道这件事,因为那一声皇帝下令的声音,便是入了他学生的耳朵,但是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水坝附近蹲点两天了!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吴教授却要交换,让我讲出昨晚的经历。 说不说没什么区别,只是让吴教授别泄露出去,免得好事者跑去参观大明水师,便和盘托出了,吴教授一边做笔记一边询问,都是一些战船大小数据问题,与他工作有关。 等我说完,吴教授心满意足的合上笔记本,这才说道:“其实这件事,你们还真没有我知道的多,我给你们捋一捋思路吧,那座大坝许久不开闸,几乎可以当个养鱼池子,所以呢,钓鱼爱好者们使两个钱就能进去玩一天,还有些专门捕来卖的,差不多五天以前,忽然间再也钓不到鱼,偏偏岸上又有许多鱼骨头,这才有人趁夜去检查,你们是不是认为,大明水师把鱼吃光了?” 我还真是这样想的,可吴教授却说,水师只出现了两个夜晚,昨晚与前天夜里,而鱼骨头出现的更早,这是这几天没再发生。 他是先听朋友说,水坝钓不到鱼了,随后学生报告,长陵里闹鬼,这才让他想起了廖均卿的故事,照他的想法,是两条大鲤鱼活了,吃掉水里的鱼同时要向朱棣报仇,所以,朱棣调水师护驾,于是前天夜里,吴教授便去水坝偷窥去了,他和那一老一少两个看门人,一起见到了上百艘小战船在水坝前徘徊,最后离去的场面。 只有船,没见到人,所以那一老一少认为是鬼船,夜里不敢再留,其实也就是鬼船。 昨日与我们相遇后,方航不带他看,老头居然在山里猫到七八点,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扛不住了,便索性下山,跑到明长陵里打地铺,果真堵到了我们,期间他也向小道协询问了我们的身份。 而我问他,有没有将水师出没的消息通知小道协。 吴教授怪笑道:“告他们做什么,他们满天下寻找古迹的时候也不带着我呀,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着啊,你们带着我见识一番,我就守口如瓶,不然我写个报告递上去,好好夸耀一番你们的丰功伟绩。” 我在官赐村还用这招威胁张云帆呢,如今就落到报应了。 方航毫不犹豫的答应,但同时也要求他,想办法让我们在长陵里无所顾忌的调查。 老头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没问题,我有这个权限,从现在开始你们叫我老师,我弄两个工作牌给你们戴上。” 抬起头,他对李哥说:“你滚蛋,不想看见你。” 随后,又神神秘秘的对我们道:“你们知道长陵的历史嘛?挖掘十三陵之初就准备挖长陵,只是担心挖坏了才用定陵试试手,我手上有当年做下的长陵图纸,你们有没有兴趣?陪葬品全是你们的,只要让我过过眼瘾就行了。” 这老头简直是个疯子,我根本不敢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做纠缠,生怕他威胁,让我们陪着盗墓。 聊过之后,李哥灰溜溜滚蛋,吴教授做起了导游,领着我们参观长陵,而他说与我们交换,告之水中究竟有啥的事情,最后也没说出来,我以为他当时是信口雌黄,可吴教授却神秘兮兮的说,大鲤鱼是他的猜测,但他有证据,那条河里确实有了不得的玩意。 地下陵寝仍是秘密,地面上就是个三进的大院子,主要为了方便后代祭祀,第一进的几间屋子没有值得说道之处,二进有个祾恩殿,里面有座朱棣端坐于龙椅上的大铜像,子孙后代来祭拜时便是对着这尊像,而吴教授说,那天夜里他学生准备锁门离去,却在两扇门即将合上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怒喝:“放肆,速招水师前来!” 当时他学生愣了一下,还以为出现幻听了,推开门再看,还对着铜像问了一句:“你刚刚说啥?” 自然是没有回答的,而他学生越想越不对劲,说是闹鬼吧,谁听过皇帝变成鬼的?而且作为考古人员,对鬼怪的畏惧也少了许多,反而和朋友们聊了起来,大家都说这是朱棣帝魂不散,不知道回忆起当年的什么事了。 我们进了祾恩殿后,方航就盯着那尊高大威武的铜像,我问他,这铜像是否邪门,就好像我家的四面佛一样。 方航说看不出来,之所以是铜像而不是铁像木像,便是取个金身的意思,纯金太贵,镀金太虚,便索性做成铜的也方便保存,而且即便朱棣真的闹鬼,也不是用铜像发声的,很可能是地下的陵寝有什么东西。 他想见见吴教授的学生,吴教授却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死了。” 我赶忙问他,怎么死的? 吴教授说:“跳楼,他夜里听到声音,第二天打电话告诉我,下午就在宿舍跳楼自杀了,你们要是想去祭拜,我可以领你们到火葬场!” 我看吴教授的表情很平淡,也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便问他:“你咋不难过呢!” 吴教授笑了笑,有种看破世俗的沧桑,在身边的柱子上拍了两把,说道:“干我们这行的,经常不明不白的出事,否则小道协里为什么有只六号考古队呢?既是帮助考古,同时也是保护我们,而且我不是正在为学生报仇?否则你当我一把年纪,真有兴趣趴在山里等着看你们打鬼啊!” 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吴教授也摆手示意我们别在这件事上多纠缠,随后又领我们转了转,实在没有收获,方航便决定在这里住上一夜,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长陵是文物,我们能停留的地方就是第一进院子中的帐篷,原本是工作人员晚上看守的居所,只是吴教授倚老卖老将他们干了出去,整整一下午,我都在向吴教授请教明朝的历史,尤其是关于龙虎山的,而他说的几个故事与张元吉有关,我暗暗记下。 入夜后,许祈打来一次电话,他让我对吴教授客气些,抽机会请他给看看那块玉佩背后的古字,吴教授颇感兴趣,答应了。 夜里的长陵万籁俱静,快到十一点时,方航说子时来了,这个时间最容易闹鬼,便领着我们去祾恩殿再看铜像,可刚到了第二进的院子,便听到祾恩殿里传出一个闷声闷气,却暴怒异常的吼声。 “放肆,你这刁民敢害朕!” 如闷雷在耳边炸响,搞得我心跳加速,而方航已经如离弦箭似的的冲了进去,吴教授却喊了一声:“你俩跑啥?” 我扭头问他:“你没听见声音?” 吴教授说没有。 来不及解释,等我俩在方航之后进了祾恩殿时,方航正急促的抽着鼻子,他接过吴教授手中的手电四处查看一番,便对我们说:“刚刚,在咱们进来之前,这里还有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是人是鬼 在我们进来之前,祾恩殿里还有一个人。 我问方航是怎么知道的,他说自己的鼻子很灵,能闻到那人在空气中留下的味道,我便下意识抽了抽鼻子,没什么不对劲的,问他是什么味道,方航想了想说,应该是水里泡久了的铁锈味。 祾恩殿里两次传出朱棣的怒吼,显然是有原因的,而他刚刚那句话,说是你这刁民想害朕,又仿佛是对着某个人说的。 可那人就在我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祾恩殿只有前后两扇门,我们是从前门进来的,后门又被一把大锁锁住,唯一的钥匙又在吴教授去世的学生手中,我看了看四周被黑暗吞噬的空荡荡大殿,脊背里有些发凉,便问方航,刚刚在这里的,会不会不是人呢? 方航也在沉思这个问题,他说自己没有阴阳眼,一般也看不到鬼,只是身体里的阳气很重,所以有鬼在身边的时候会被一阵阴凉刺出鸡皮疙瘩,但祾恩殿里本来就很阴冷,刚刚着急冲进来也没能察觉,此时也不敢保证是否与鬼擦肩而过了。 可我却忍不住的想,如果有鬼溜进来看朱棣,他俩咋没打一架,朱棣吼个什么劲呢! 吴教授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看了我又看方航,最后问我,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将朱棣的吼声告诉他,吴教授却震惊道:“前几天是调水师,今天又有人害他,难道朱棣调来千军万马,就为了对付这一个人?” 方航又在祾恩殿里转了转,甚至还越过护栏爬上了朱棣的铜像,我有些尴尬的偷瞟吴教授,担心他恼怒方航损坏文物,却没想这老头根本不在意,反而让方航推一推,抬一抬,看看铜像下面是不是有暗道机关之类的。 没有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吴教授便劝我们出去再说,殿里阴凉,他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扛不住了。 回了小帐.篷了,我们便一直思考这件事,吴教授说,他学生离奇自杀的原因会不会就与朱棣的吼声有关? 我说这还用问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跳楼自杀。 吴教授却正色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俩听到声音可我却没有听到,是不是说明你俩也要出事了?” 白天的时候一直想着朱棣和水师的事情,加上吴教授对学生的死表现的有些漠不关心,虽然那人死的诡异却没有深究,而此时细想起来,我不免有些着急,想到了什么帝王诅咒之类的怪事,而方航却是另一种想法,他说所谓的诅咒都是子虚乌有的,纯粹是唯心主.义。 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是道士,但也属于术士方士一流,玩的就是人眼看不到,只存在意识中的东西,这样的人大谈唯心主.义,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他说的挺有道理,比如电视里常演的禁忌之地,门口立块碑,写上擅入者死,有人进去了,死了,大家就说他被诅咒了,然而诅咒不杀人,杀人乃禁地的猛鬼邪魅,而眼下也是这样,如果朱棣一声吼把人当场搞死,肯定是他声音太大,可回家再死,就一定有个追到他家杀人的玩意。 方航是不怕那玩意跟上自己,他在身边,我也不太害怕,只是时间紧迫让我们必须搞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而吴教授却说他学生死因诡异但死法很正常,警察说,就是从大白天的从楼上跳下去,当场脑浆迸裂了。 想通过常规手法找到凶手是行不通了,方航沉默片刻,试问道:“要不招魂试试?” 我早想让他这样做了,只是没好意思张口,官赐村里听许祈说过,龙虎山有什么七大招魂术,二十一喊魂歌,我就问他,为什么不用这招帮助警察破案呢?许祈说生老病死自有天定,杀与被杀都在阎王爷的安排之中,需要现世报,阎王爷自然会放亡魂还阳,如果道士横插一手,那就是抢阎王爷饭碗,阎王爷肯定要叫道士下去谈谈心。 村里会过阴的神婆神汉没一个活长久的,招一次魂,最少损失三年阳寿,死者冤情越大,涉及面越广,损的阳寿越多。 方航便决定招魂,但今晚来不及了,需要明日午时四刻,一天之内阳气最重的时刻过去,阴气滋生的时候开坛祈福,一切顺利的话,夜里就能招来。 需要这么久,我有些担心,这一来,即便招到魂,离水师攻城的时间也就不到二十四小时了,即便弄清那人的死因,恐怕也来不及阻止。 将自己的忧虑对方航说了,他却说,攻就攻呗,就几间破屋子,他们打坏了,让你师父花点钱重建就好了,说不定他们攻完就会离去,到时候你再回小道协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祸害水坝的魔人布欧除掉,那可是魔人布欧呢,打烂几间屋子还不正常? 颇有道理啊,不管小道协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大明水师的事,只要将水师送走,怎样解释还不全凭我这张嘴?我要硬说与孙悟空打了一架,他们还能找孙悟空对质去? 有了决定便不再夜宿长陵,连夜开车赶回去,吴教授明天去学校查学生的资料,方航则准备招魂用的东西,回到家里,许祈正和文静闲聊,将小丫头赶回屋子便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既然方航愿意招魂,许祈也没有多说。 翌日一早,许祈便和方航出门找法器,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后,许祈已经急不可耐的催我去接吴教授,他最在意的不是这里的事,而是那块玉佩背后究竟写了什么字。 吴老头也挺好玩的,便向李哥要来他家的地址,登门拜访。 一路无话,敲响他家门却没有人开,打了电话之后,吴教授对我们的到来很诧异,穿着大裤衩与二股筋背心开门,也不知道在家里忙些什么! 房子很大,装修的古色古香,却只有他独住,给许祈做了介绍之后,我便随口与吴教授开玩笑,问他怎么把房门都关上,难道是存了太多古董,担心我们见财起意? 吴教授干笑两声,神色有些古怪,我大感好奇,感觉他挺好说话便继续开玩笑,让他把宝贝拿出来,给我们见识一下,说着话,我便要伸手推卧室的门,吴教授却急忙喊道:“不行不行,里面没人!” 同时,卧室里传出女孩子的惊呼,接连两声,我搭在门把上的手都僵住,扭头看吴教授,惊得下巴快掉地上。 他低头做鸵鸟姿态,满脸通红。 真没想到,这老头居然金屋藏娇,还藏了两个! 许祈有求于人,赶忙打着哈哈将我拉开,顺嘴给了个台阶,说老教授正在辅导学生,让我别打扰。 吴教授顺阶而下,忙不迭的将我拉进了书房,一番客套寒暄,许祈先问他有没有查到学生资料,吴教授说还没有,马上就办,随后便在我们面前打电话,简单几句便挂了,说是一会有人给他发邮件。 闲聊几句,许祈便说明来意,将那块翠绿的玉佩递过去,询问他是否认识背面所刻之字。 昨天提起过这件事,吴教授没有多问,接过玉佩便从抽屉里取出个放大镜,没有认字而是先借着台灯观察片刻,也没抬头,向我问道:“这不是明朝年间的呀!” 我回答道:“昨天随口说的,明代古墓里挖出来的东西,也许是陪葬之前就已经算是古董了。” 吴教授抬头看我,很随便的提着玉佩上的红绳晃悠,看的许祈心疼不已,而吴教授说:“这连古董都不算,瞧这色泽也就三五十个年头,而且肯定不是墓里挖出来的,不是说你骗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玉这玩意有灵性,人养玉,玉也养人,棺材里闷上个把月的翠玉会变得很深沉,但你们这块太翠了,翠的好像要活了似的,即便真是墓中得来,那也是几天前被人放进去的!” 我看看许祈,他激动的问道:“不是墓里挖的,是在棺材盖上捡来的,您就说说这背面到底刻得什么字!” 吴教授继续低头观察一阵,居然将放大镜和玉佩往桌上一扔,笑着说:“这纯粹是开人玩笑了,就算我把研究二十四个朝代的所有学者召集起来,也不可能解开这些小字的含义,先不说磨损较重,就这五六十个能看清的小字,也没有人能认得全,想知道这上面写的是啥,你们先告诉我是谁写了这样一篇东西,我看看是哪位天才或者神经病做了这种无聊之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招魂上身 许祈的谎话张口就来,他说这是龙虎山祖师张道陵留下的一篇道经,悟通之后就可以白日飞升,只是后辈弟子别说参悟,连看都看不懂。 听到张道陵的名头,吴教授郑重起来,再一次仔细端详便不说这人在开玩笑,而是连声感叹:“高明,深奥,玄妙,看不懂啊看不懂,我要是能看懂就好了,也混个神仙当当!” 我和许祈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了,吴教授竖起玉佩,指指点点的说:“这个字是小纂,这个是钟鼎文,这个图案是巴蜀符号,这个是仓颉书,这个是蝌蚪文,余下的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反正能看清的这几十个小字,差不多用了同样数量的文字,小纂和大纂我认识一些,可玉佩上的都是生僻字,我只能从笔画形式上感觉出这是纂书,更别说弄懂意思,何况仓颉书,蝌蚪文之流是全国学者始终没能看懂的,也许一个符号就代表一句话,反正这玉佩上的文字我只认识一个。” 他说的那字许祈也认识,門。 刚才听他说玉佩不是古董,我还琢磨是不是副村长和许祈搞了个大乌龙,把哪个哥们丢失的东西当成宝贝,可既然那背后的文字玄奥异常,这玉佩肯定是官赐村里最后一口棺材搞出的猫腻。 搞不清真相,比杀了许祈还让他难受。 方航也来了兴趣,接过玉佩左瞧右瞧又还给吴教授,吴教授说道:“这样吧,我把这片怪文拓下来,找朋友慢慢辨识......” 许祈欲言又止,吴教授不乐意道:“张道陵不单单是你们龙虎山的祖师,我在心里也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祖宗看待,我祖宗留下的天书,还不能让我分享一下?有机会当神仙,当然要大家一起嘛,上了天也有个照应,你要答应让我拓下来,我教你一招,不答应就一拍两散吧,朱棣的事我也不参合了!” 他喜欢就让他拓呗,反正又不是真的张道陵天书,许祈极不情愿的答应。 吴教授喜不自胜,捧着玉佩美滋滋的说:“前两年我两个学生谈恋爱,男学生用了一顿乱七八糟的符号表白,看不懂啥意思,但退出五米之外,那堆符号就隐隐显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你们不觉得这篇天书和符号很像么?又比如水书,活人眼里是乱七八糟的符号,可入了鬼眼,哪怕生前不识字也可以读懂,我觉着世界上没人能弄清这篇怪文的字面意思,张天师也不会专门刁难晚辈,应该是咱们看的方式不对,要换个角度。” 找角度比认字更难,探讨几句,吴教授的电脑便响了,他将学生的资料打印出来递给方航,随后方航借来笔,推算日子记下,便说可以回去准备了,又问吴教授要不要一起。 他当然不肯掉队,鬼鬼祟祟溜回卧室换衣服,我隔着门调侃说,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在车里等他辅导完再走,这老头居然很不害臊的喊一句:“不用,我一辅导起来,少说也得三五个小时!” 张云帆的小破屋里再一次准备招魂,而方航也说了同样的话:“王震,上午我和许道长出去看了看,后山里有座庙,等天黑之后你就拿我的牛骨刀去庙里等着,不管谁来,别与他们说话,若是动手,你挥刀砍他们就好了!” 吴教授问他怎么知道有人回来,来人是谁。 我却问他,是不是和张云帆师出同门啊,怎么耍的都是同一套把戏呢! 挨打的事毕竟丢人,我就没和他说过,但是许祈知道,当笑话似的讲给大家听,方航苦笑起来:“你真是个倒霉蛋子,还是换你师父去拦着他们吧,我的牛骨刀可请不来高人救你,不过你咋能这么倒霉呢?” 当着吴教授的面,许多话都要隐晦一些,方航说那天夜里打我的三个哥们是来拘张大勇亡魂的,但是张云帆拍着胸脯保证过,如果一见面就动手,也许我手握草鞭还真能把那三个揍一顿,可偏偏我等他们先发难。 为了烧法旨而点起篝火,毕竟经了我的手,那些人蹲下烤火却将火烤的熄灭,实际上是在吸我体内的阳气,所以才浑身冻僵,挨打也没劲还手,方航顺口说了个禁忌,走夜路的时候,遇到借火点烟的人千万不能回应,那八成是见鬼了,鬼借走的不是火,而是阳寿。 回到家里,文静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这几十年也不知道张云帆怎么过来的,家里的电视都是摆设,只好委屈了这个小丫头,吴教授与文静聊过几句,我灵机一动,让这老头想办法安排个工作,最好能跟在六号考古队的人的身边,以后就不用天天保护她。 文静去做午饭,我跟老吴说,我这妹子苦呀,身世可怜不说还成天被鬼欺负,搞得我现在睡觉都被陪着她。 老吴却浪笑起来,十分下贱的对我说说:“那还不好么?你顺便把她欺负了呗,表妹什么的最有味道了!” 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与老吴差不多年纪,又都是业界泰斗却无辜惨死的老人。 安素说,老中医死的并不无辜,那时候她脑袋里晕乎乎的是个傻丫头,被黄劲柏拐走之后就领到了施工队,打着报复刘苍松的主意,准备将安素当做生桩活埋在桥墩下,可安素虽傻却是个漂亮姑娘,几个该死的工人动了淫念想糟蹋她,安素挣扎,暂时逃出魔爪,却也是因为那桥墩上的梯子只容一人攀爬,等她爬上去便被工人抓住了。 恰逢老中医从桥上经过,看到了却装没看到,这才有了安素跳河自杀的结局,却没想到变鬼之后,反而聪明了。 一饮一啄,刘苍松只知道黄劲柏在官赐村却找不到下落,是他领着安素到施工队才被刘苍松找到,最后落个分尸两片的结局,而老中医见死不救便死在刘苍松手里。 老中医在我家见鬼时便知道是安素,他当时不跟我说的原因,还以为是自己将鬼带到了我家中,而他后来写的是忏悔录,可小枚念给我们的却是预言书。 这件事至今没能搞清楚,有能力查出真相的李显却死了,而他死的一样不明不白,尤其是死前的那句,让我不要做什么...... 老吴的一句话勾起我的回忆,直到他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脑中景象还没消失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脸与老中医的脸好像重合了,我赶紧闭眼摇头让自己清醒,老吴还是老吴,关切的问我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我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感觉老吴这个老教授将要步老中医后尘的悲哀心情。 整整一个下午,方航穿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道袍在地上打坐,入夜之后,许祈便拿着他的牛骨刀离去,随着月亮渐渐升高,我也渐渐紧张起来,毕竟是第一次见识招魂法事,也不知道招来的鬼和安素有什么不同。 晚上九点,一整天都滴水未进的方航爬了起来,去厨房端来四碗素菜摆在桌上,又用张云帆留下的香炉线香祭拜,黒木桌上有个大米粒拼成的人形,几根柳枝绑在桌腿上,随后,方航便念念有词起来,手里握着桃木剑,双眼紧闭在屋里乱蹿,却很神奇的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我以为他动了就是魂快来,却没想到他整整蹿了三个小时,后背都渗出汗水,这才猛然站定桃木剑压在米粒小人上,爆喝一声:“逢庙便拜,见屋不入,吃喝享尽,速来相见,李洋洋,李洋洋,魂去归来......” 就这样叽里咕噜的念叨着,我和文静还有老吴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米粒小人,而发出动静的便是防盗门。 砰砰砰砰响了四声。 方航没说开门,我们也不敢乱动,便听他又喊:“西方不入东方入,北方有墙南方无。” 他刚说完,我便感觉一双手死死的掐在我喉咙上,扭头看去,吴教授双眼上翻,口吐白沫,好像羊癫疯病人却用成年壮汉的力气往死里掐我。 另一边,方航诧异道:“咦?不是招魂么?怎么上这老头身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应天攻城战1 我都快被掐死了,他还有心思嘀咕。 文静惊叫着去掰老吴的手,眼泪刹那间流了下来,而方航还好整余暇的翻看老吴的眼皮,拍着他的脸蛋问道:“嘿嘿嘿,开玩笑得有个限度啊,你再不松手就把王震掐死了!” 我气得跳起踹了方航一脚,也顾不得老吴年迈,顺势将他撞倒在沙发上,可他那一双手却铁钳般的坚硬,死死卡在我脖子上,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碎掉了。 我都没有此时的老吴力气大,遑论文静一个小丫头? 唯一有能力制止的方航却站在原地啃手指头,眼神暧昧的盯着老吴,那表情就是一个意思:装,你继续装! 我踢他,他便后撤几步,想骂又骂不出声,脑袋里渐渐昏沉,眼看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方航才不紧不慢的踱到跟前,轻车熟路的咬开自己的中指,在左手手心画了两下,嘴里念咒,却是疑惑,不确定的语气:“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 掌心按在老吴额头。 唔了一声,卡在我脖子上的大手软绵绵的垂了下去,我也滑倒在地,四肢无力,文静哭哭啼啼的问我有没有事,我冲她摆摆手,强撑着爬起来,想骂人,喉咙里却隐隐作痛,而方航却站在昏迷了的老吴旁边,搔着后脑勺傻笑,还问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咋看不明白呢?” 文静带着哭腔冲他嚷道:“不明白就不要瞎搞,你差点害死我哥!” 摸摸这丫头的头发,文静扑在我怀里失声痛哭,后怕不已。 方航挑起我的下巴,看着我脖子上的手印,有些尴尬的说:“这么严重啊,我还以为你和老吴商量好了,拿我寻开心呢!” 我忍着痛,欲哭无泪的骂他:“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招魂,要是水货你就直说,我不会嫌弃你,但你不能拿我的命开玩笑啊大哥!” 方航龇牙吸气,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感觉,他也确实没有解释,而是用行动向我证明,自顾自的拨出个号码,便听到他说:“哥,不好意思啊大半夜还打扰你,有个事麻烦你一下,我想要一位北京警察的资料,已经去世了,你从电脑里帮我找找,祖籍和生日就好,叫李显,好的,我等你电话。” 挂机后,方航再一次忙碌起来,把桌上弄乱的东西重新归位,嘴里嘟囔着:“豁出去十年阳寿不要,也必须给你长长见识,神婆巫岘给人过阴犹要死者生前物,我今天就搭个魂桥,把那李显硬生生给你拉回来,妈的,要是有据现成身子就好了,咱也弄个借尸还魂玩玩!” 看样子是要大干一场,我将信将疑的看着,吴教授悠悠转醒,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没人搭理他,我说不出话,文静用冷毛巾给我敷喉咙,方航自顾自的忙着。 他将窗帘拉起,再没有一丝夜色透进来,又将文静用的白床单撕成车轮宽的布条,在屋里东拉一道,西扯一条,随后关灯点蜡,还是张云帆留下的那些,好端端的屋子硬是被他折腾成鬼屋,随后将我们赶到小卧室里,无比严肃的告诫道:“我不知道李显是什么情况,但招他的魂肯定很困难,一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你们不要出来,记住了,哪怕我喊你们也不要出来,除非我主动将门打开,听明白没?” 点头答应,方航将卧室门关住,在客厅里不知道搞什么大动作,文静紧张兮兮的抓着我的衣角,我和吴教授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门的那一边有股狂风大作的呼呼声,偏偏没有一丝冷风从门缝中吹进来,时不时的还有方航低声轻语,偶尔又仿佛发脾气似的大声喝骂,差不多折腾了十几分钟,便听到他大喊道:“来啊,快他妈的来啊,老子都吐血你怎么还不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句话让我和吴教授对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我的眼神便再没从他脸上挪开过。 当然不是发现了他的美貌,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两颗眼珠子向上瞟,嘴角向一边翘,好像蹦迪似的,一下下抽着脑袋,喉咙里发出那无意识仿佛吞水的咕咕声。 啥也别说了,这是又上老吴身了。 这一次不等他先动手,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转身将文静抱起冲出卧室,便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白刷刷的墙上喷满了血点子,而方航右手握着桃木剑,左手压着剑身,自己跟自己较劲,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溜烟逃到他身边,方航仍保持那个姿势,咬牙切齿,很艰难的说:“谁让你跑出来的,快回去,我马上就把李显招来了!” 老吴已经扑倒他身后,双手即将掐在他脖子上,我只好再次飞腿将他踹倒,方航才发现了身后的异常,又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惊叫道:“我草这怎么回事?咋全招他身上了?” 我嗓音沙哑的说:“你跟师娘学的吧?赶紧救人呀!” 染了血的桃木剑从在老吴脑门上重重压下,重现了刚才那一幕,哼出一声便委顿在地,方航还大喊着不可能,绝对没理由发生这样的事。 他将老吴扔在沙发上便跳着脚对我解释:“这不是我的能力问题,打个比方你就懂了,就像你去银行取钱,能否取出是看你卡里有没有钱,我能不能招来魂是要看我有没有那个本事,但招来了,却上他的身,就像提款机吐出钱,不等你拿,就飘进了别人的口袋一样离奇,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嗓子疼,不想说话,便用那种纯粹恶心人的眼神盯着他,方航快气疯了,如一只快要被阉割的小猪,气喘吁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没多久,许祈提着牛骨刀回来,说是没有人去庙里拜拜,他枯坐几个小时觉着不对劲就赶紧回来了。 方航闷头傻坐,许祈小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等我说完,他便替方航辩解说,如果吴教授忽然发疯,那肯定是招来东西了,这份道行和胆气还是值得敬佩的,至于说为什么没能成功,也许是有人藏在暗地里动手脚,比如说那再没有露面的降头师,毕竟李显是被他杀掉的嘛! 这是给方航台阶下,可他却不领情,反问许祈:“那老吴的学生怎么解释?谁在阻拦我招他?” 不知如何安慰他,方航苦恼的挥挥手,让我们赶紧去睡觉,他得把这件事想个清楚。 可这时候谁还睡得着?原本想等老吴学生来了之后询问他的死因,很可能解开朱棣大声喧哗的谜题,如有个合理的解释,明天夜里水师再来便不用担心了,可现在啥也没搞清楚,万一明晚那大票军魂拆了水坝仍不过瘾,冲下山去兴风作浪,先不说小道协会不会扒了我的皮,单是我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呀。 问方航怎么办,他站起来微微仰头,满带悲壮的说:“明晚我一个人去,拦得住,万事大吉,拦不住,我已经死了,这件事的后果也与我无关!” 说完,他问我要了车钥匙,不知道去哪散心了。 许祈拍拍肩膀安慰我说:“方航说的没错,明晚师父陪你们过去,拦得住最好,拦不住,咱连命都没了,还管其他人做什么?” 将文静赶去睡觉,我和许祈商量,他还是留下,如果我回不来,文静以及我的家人便托付给他了。 接连被鬼上了两次身,老吴这一次足足躺了半个小时才醒来,脸色却也难看的可怕,照旧询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老头挺幸福,咋就不是上我身,我掐他呢! 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调皮又不做作的老头,便推心置腹的谈了一番,主要是考虑他在小道协里也有几个朋友,虽然交情一般,但起码能说上几句话,我拜托他的便是,如果真出了大事,希望他帮忙美言几句,别为难我的家人。 可老吴听了我们的打算,却很轻松的说:“没那么严重,有件事我不是没跟你们说么?主要是不放心你们的为人,既然你都准备找那些死鬼拼命了,告诉你也无妨,其实照我的猜测,那些大明水师的最终目的地是朱棣的陵寝,那条河里有暗流可以通过去,当年准备挖长陵的时候发现的,只是国家不让,最后才住没有动手。” 我说他们那么大的船,怎么能钻进暗流去? 许祈却说:“那么大的船,你不一样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说再多也是虚话,明晚去等着他们就好了,无非是个死。” 第一百三十张 应天攻城战2 吴教授说的轻松,可实际是什么情况只有鬼才知道。 方航出去散心,吴教授去了他的屋子,许祈照旧守客厅,可我回到小卧室时,却发现文静没有睡着,盘腿坐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满脸郑重的对我说:“哥,我听到你们说什么了!” 坐在床边,我问她都听到了些什么,文静迷惑的摇摇头,她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刚才很清楚地听到,明天夜里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也许就回不来了。 一想到明晚的危险,我也有些失落,便没有安慰她,而是点头承认,文静没有哭闹着叫我不要去,而是双目无神的盯着墙,很生硬的问我:“哥,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办呀?” 我有些搞不明白,便问她什么怎么办?我都跟许祈商量好了,他会照顾你的! 在身上摸了摸,却没有多少钱留给文静,官赐村里那庄深海给的钱被尤勿抢走了,张云帆几十年的工资又送给了康九香,近百万的财产在我身上转了一圈,连根毛也没有留下,我现在花的还是当初秦风给的,想给文静留些遗产都没有,但许祈是不缺钱的,文静需要的仅仅是一份关爱而已。 她落寞的说:“我和许道长不熟,如果没了你,世界上就没人关心我了!” 想想也是,我死之后,我妈肯定不会再认她,她又无父无母,难道还真的一辈子钻在龙虎山里当个小道姑? 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文静却忽然松开被子,露出一具只.穿着内衣的身子,不知是羞得还是热的,从头红到脚,却壮着胆子对我说:“哥,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换在以前,我肯定就疯狂的扑上去了,此时却有种万念俱灰的悲哀,也没那种心思,而是哭笑不得的跟她说:“丫头,你是我表妹,咱俩生出来的是傻子,而且哥再厉害,也没本事一晚上就把你肚子搞大啊!” 文静撅着嘴沉思起来,直到我爬上.床准备好好休息一夜时,她才幽幽说道:“其实我不是你表妹,咱俩没有血缘关系。”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我从床上劈了起来,赶忙问她是什么意思? 文静的身世让我从小疑惑到大,但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全家都不喜欢她,却从未有过她不是我表妹的念头,此时听她一说,我心里甚至有些微怒,不是我表妹你早说呀,青春期那阵天天瞧这个怯生生又漂亮的小丫头,偏偏还不能下口,可没把我给难受死。 含辛茹苦的把她拉扯这么大,不是表妹,居然不玩个献身把戏,真是白疼这个死丫头了。 文静说,当年我姥姥还在世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身世。 她爸和我爸是朋友,这是早就知道了的,甚至是她爸先与我二姨结婚,随后才介绍我老爸老妈认识,而文静说,她的亲生母亲并不是我二姨,而是她爸和其他女人生的。 赶巧的是,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生了孩子,不幸的是,我那亲表妹......也许是表弟,出生不到半个月就夭折了,那阵我才三四岁,对这件事没有印象,也有可能是家里人故意瞒着我。 不知道文静老爸和她生母是什么情况,反正没多久,文静老爸便将她领回了家,也许是有根筋搭错了,也许是对母爱的认知太夸张,反正他认为我二姨死了孩子,应该会把文静当成自己的女儿那般对待。 后来就是我知道的那些,她爸车祸去世,二姨飘然远走,文静在我家长大。 我心里一阵古怪,感觉文静老爸的死,很可能与二姨有关,否则她为什么至今没有露面呢? 听她说完,我便明白了为什么我妈以及姥姥家全体成员对文静都冷眼相看,就连我爸也对她不冷不热,只要没死,便不多看一眼。 没有享受过长辈的关爱,从小被培养成我的小保姆不说,就连过年的压岁钱都没有文静的份,还得我将自己的分成两个红包,私下里分她一个再想办法要回来上缴给老妈。 我问她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说好像是八岁那年,我便问她,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说呢? 文静落寞道:“怕你嫌弃我。” 想到可怜之处,文静眼眶通红,我赶忙开玩笑安慰,我说你长这么漂亮,哥咋会嫌弃你呢,要是早知道咱俩没有血缘关系,估计我就,嘿嘿嘿。 我是存心逗她笑,而文静小脸一板,一本正经道:“我有想过,可你不觉得如果我是你亲表妹,反而更容易嫁给你么?” 看她严肃的表情,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按照她的意思琢磨,事实正是如此,我娶表妹,最多最多是不合规矩,可古代人有过先例,李嘉诚娶得也是表妹,死扛一阵说不准就逼得他们妥协了,可文静的身份委实尴尬,往大里说,她近乎是我们全家仇人的女儿,这比礼法更难逾越。 我没有说话,文静凄苦的笑笑,又问我,如果我死了,她怎么办? 我说你放心,哥让许祈给你找个好男人,又帅又有钱,不对你好,就让许祈办了他。 文静却爬到我身边跪坐,小嘴巴在我耳边低语道:“哥,从小到大都是你陪着我,现在你让我换一个男人,不觉得太残忍了么?小白姐叫我慢慢找机会逼你,可你马上就要死,我没时间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我郑重点头。 她却让我先答应。 我说,一晚上让你怀孕的事就不要说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就像你说的,从小到大习惯了你在身边,哥也不想换一个人,只要明晚活着回来,肯定想办法把咱俩的问题处理好。 我还真有办法,文静才十八岁,不着急,她是个乖女孩又对我言听计从,想必也不会逼我搞什么明媒正娶,家里人都习惯她跟在我身边,以后我假意找个女孩结婚,再玩个金屋藏娇呗。 龙虎山的小师妹,难道还不能陪师兄演场戏么?方航还有好几个女朋友呢,借用几天也行,既然决定与文静在一起,我不占她们便宜就好了。 可文静却说:“我让你答应的,就是明晚不要去,”她抓着我的肩膀,带着哭腔祈求道:“哥,你为我考虑一下,如果你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活?我可以陪你一起死,但我害怕死了之后再也见不到你啊,咱们走吧,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我还是你表妹,你想怎样对我都行,咱们回老家去,我求你了!” 文静泣不成声,索性扑进我怀里痛哭,两行清泪将我胸膛打湿,仿佛从每一个毛孔渗进去,又变作硫酸,将胸腔腐蚀的千疮百孔,呼气艰涩,快被文静哭求的话语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为什么参合这些事?是因为被人一步步赶到了如今的处境。 去官赐村为了救文静,来北京也是为了救她,不得不做,而现在看来她好像没有危险了,那是因为我身边跟着许祈,跟着方航,一旦抽身走人,这两位肯定不会跟在身边给我当保镖,即便我只是被利用,真正针对的还是其他人,我也不敢拿文静做赌注啊,万一我们猜错了呢。 我可以管住自己的好奇心,也可以放弃小道协副会长这个尊崇的位置,但之所以决定接任并不全是为了自己的虚荣,我需要小道协的力量来保护家人,需要他们帮我寻找尤勿,同时,也要帮许祈振兴名道观。 从许祈手里骗些钱,自私的带着文静离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一藏,整日里耳鬓厮磨,抵死交缠,痛快是痛快了,可我父母怎么办?不知道被谁带走,又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尤勿又怎么办?为了名道观振兴而苦心钻营几十年的许祈又怎么办? 这些都是我放不下的人,即便比数量,也是文静的好多倍,根本不用选择。 对文静说声抱歉,她疯了似的哭啼,对我说,即便明晚我去了也起不到作用,真有危险,我只能送死。 我说,是啊,可就算死,也得死在他们前面。 整整一夜,文静都在软磨硬泡,我死咬着不松口,天亮之后,许祈敲门叫我们吃早饭时,文静才决绝的说了一句:“要去就去吧,如果你回不来,我也不活了。” 方航消失一整夜,白天也没有联系,我说这家伙是不是开车跑了,许祈却不让我联系他,本来就是泛泛之交,他要选择逃避,还不如任他去。 下午四点,方航回来,神情疲惫不说,一身新衣服也划破许多口子,他挥手示意我不要啰嗦便钻进房间睡觉,仅仅三个消失便神采奕奕的出来,换上了文静洗干净的道袍,信心十足的说:“走吧,咱们会一会大明水师去。” 吴教授想跟着,却被许祈拉住,只好满脸哀怨的瞅着我们离去,临走时我看了一眼坐在小屋的文静,脸色淡然,只是揪着衣角的手,因过于用力而泛着惨白。 问方航这一天一夜跑哪里去了,他说去埋水雷,准备跟大明水师拼命,让我等着看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章 应天攻城战3 水坝里照旧黑灯瞎火,只是不知道我们离去后的两个夜晚,水师有没有再次出现,今夜是他们通牒攻城的最后期限,而我将水下有条暗流通往朱棣陵寝的事情告诉方航后,他却说,水师的目的地肯定不是那里。 全国各地哪里没有暗流? 当初挖金井时涌出泉水,傻子都能想到下面有暗流,即便廖均卿真的借助朱棣龙威将泉水止住,事后也肯定要用泥土堵口,吴教授他们是考古的,上游用水坝拦住,明目张胆的拓宽暗流河道,就可以挖进陵寝,但水师肯定不会,他们要真有那大兴土木的本事,直接去十三陵上面动工,把朱棣挖出来就好了。 方航开车到水坝附近便停下,没有再次带我翻墙进去,而是直接向山顶跋涉,他说那水师让开闸放行,否则就要攻城,这句话始终想不明白,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城给他们攻,就那几间破屋子,难道水师连破屋和城池都分不清? 而且他们不应该这么有礼貌,既然认为屋里有人,直接冲进去把人拖出来,逼他们打开水坝就好,怎么会给出三天时间? 所以方航认为,搞不好他们要对大坝动手,只是没见过这种玩意,不知道能否拆的掉,所以才给屋中人一个选择。 将我带到山顶,水坝的情况一目了然,是他白天侦查好的地方,方航拉着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在边上的杂草堆里一阵乱翻,提出两个装着零食饮料的袋子,对我说:“咱俩就在这看着,如果他们毁了大坝扬长而去,你就去小道协报告说,河里跳出来十八具僵尸,但幸不辱命,你将他们消灭掉,只是争斗波及了大坝。” 大坝之下的河流蜿蜒到山脚便分成几条小溪与暗流,那里是大船开不过去的,方航说,如果他们在那里停船上岸,准备冲出去为非作歹,我俩就只能去螳臂当车了。 方航嘎吱嘎吱的吃着,我却没有心思,全神贯注的盯着下面的动静,他忽然问道:“王震,你对我昨晚两次招魂失败的事情怎么看?” 我头也不回的答道:“没看法,失败就失败了,你别灰心。” 他却不依不饶的说:“我却大有看法,你听过神仙局么?就是某件事情中发生了超乎常理的变数,神仙也无能为力或者说只有神仙才能造成的变数,我帮警察破过一些案子,这种事情经常遇到,过于不可思议的线索让事情变得近乎无解,昨晚就是那样,我招来的魂,连面也没有露就直接上了吴教授的身,这根本不可能!” 我说鬼上身怎么不正常了?我上次驱邪还招来一只鬼,不过没上身,而是变成我朋友了。 方航却说:“对,但你也说过,他能进你家门有许多前提因素,但我敢跟你保证,昨晚没有任何鬼上身的征兆,我迟迟没有救你的原因也是不知道怎么救,最后只好试探性的用赶鬼法子拍了他一巴掌,他晕过去时也没有鬼钻出来,我觉得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我是个废物,要么,我昨晚没有招来任何东西。” 方航肯定不是废物,这是许祈也肯定了的,而且那晚他能从四艘鬼船的手中将我救下,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可要说昨晚没鬼,那除非是我们大家都做梦了,而且现在还在梦中,因为我喉咙依然作痛。 我没有回答,方航也没有再说,直到快十二点时,他才慢悠悠道:“不是鬼上身,也许是有人控制了吴教授,手法独特,我和你师父都没能察觉。” 正要回话,方航却猛地一震,离着很远却依然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对我说:“来了来了,哇塞,原来他们真是水里钻出来的!” 那晚趴在房顶上,只能看到一小段河道,后面的大船被山体掩盖,而此时在山顶便窥到了全貌,群山包围之处有一汪大湖,死水无波,此时那本该靠浮力飘在水面的小船却好似潜艇似的,一艘艘从水下钻了出来,最开始是我们见过的网梭船。 吴教授给讲过,这种船可摇撸也可蹬轮前进,船里有夹层,能容纳两到四个人,水战时,二三百艘网梭船蜂聚蚁附,船头可以伸出刺枪,冲上去就是一顿乱捅,基本是炮灰的存在,捅不穿大船,可大船却轻易撞碎它们,不过明成祖朱棣年间,明朝的敌人也没有太大的船。 陆陆续续的网梭船钻出水面,随后便是大一些鹰船,子母船,连环舟,排成一字长蛇阵前行,那晚我们看到最大号的是苍山船,今晚也从水里钻出四艘便没有了,方航有些失望,说是没能一饱眼福,这支大明船队应该是内河巡航的,编制里没有大福船。 也不知道他咋想的,一艘大福船比河道还宽,咋能开过来嘛! 所有的战船从水里钻出来后,缓慢前行,水面上渐渐腾起黑雾,船队隐没其中,只在偶尔能看到摇摇晃晃的船身轮廓,确实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阴兵船队。 我和方航的心提了起来,虽然早有了水师要毁大坝的准备,此时仍捏了一把汗,毕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那船队漂了半个多小时,再一次临近大坝,终于挺稳,黑雾四散飘开,月光将它们照了个分明。 满是沧桑意味的古船,有桅杆却没有帆,密密的排列在狭小的河道上,那股子威严之气,隔了几百米依然扑面而来,而今夜,他们是来攻城的,除了一百多艘网梭船的士兵依然钻在船舱里,余下的大船,甲板上都肃立着披坚执锐的士兵。 他们一动不动,不带一丝生气,带帽或者顶盔,也看不清长相。 我和方航也不敢坐了,趴在大石头上屏息静气的看着,可他们说是攻城,却全都停在水坝边上的破房前没有动作,我便问方航是咋回事。 他捂着胸口说:“不知道啊,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支水师到底是来干啥的,你别乱动,我心跳的厉害......呀呀呀,快看快看,他们动了!” 最后一艘大船的甲板中心站着一员魁梧的大将,一身古铜色的盔甲好像将月光都吸了进去,黯淡无辉,离着太远,最开始也没注意到他,方航说了一句我便看见,应该是说了什么,身边立着的布衣男人便拔出杏黄色小旗,接连挥了几下,打出旗语后,面向破房的士兵们齐齐转身,蚂蚁似的,乱糟糟忙碌起来。 方航激动道:“这是要攻城啊,你快看,那几个小兵兵推得是火炮,不过明朝初期的火炮不厉害,还不如西方弗朗机的连环炮呢,咦?他们眼睛瞎了吧?” 我看不太清,只是听着方航的叫声脑补出甲板上的景象,而他吃惊喊出后,我便问他发生了什么。 方航说:“三艘火炮没对准大坝,也没对着那些破房子,怎么对着山呢?难道要开山炸河,把朱棣炸出来?” 说着话,他将右手大拇指竖在眼前,斗鸡眼似的观察,嘴里还嘀咕:“来,让我估测一下炮口的位置,看看会不会波及到咱们。” 甲板上亮起三盏火把,我便看着那持火把的士兵走到火炮末端,而就在此时,方航尖叫起来:“我草,快跑,这他娘的是要打咱俩呀!” 方航一股脑的爬起来,提着裤腰带将我扛在肩头,尖叫着,狂奔着,还没跑几步,便接连听到好似天崩地裂的三声巨响,三颗比夜幕更黑的铁球,在我眼中急速放大。 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我感受不到身下的颠簸,也听不到方航的狂呼声,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三个黑铁蛋一点点的靠近,靠近,再靠近。 最后呈品字形落在我们身边。 一阵地动山摇,振聋发聩,漫天的尘土飞扬,我不能听,不能看,只感觉被方航扔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脑袋狠狠一磕,眼前顿时黑了下去,但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意识犹在只是不太清晰,我听到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后,又有人将我拉了起来,语气惊慌的问我有没有事。 顾不上别人,我只是在渐渐落下的尘埃中寻找方航的身影,看到他也被几个人扶着爬了起来,捂着额头大声喊疼,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 有人问我要不要传太医。 我回他一句,你喝多了吧? 说完,我自己也愣了,视力恢复之后,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我看到方航呆若木鸡,嘴巴张的老大,而他身边围着的人都是一身奇怪的古装锦袍,甚至方航的打扮也很古怪,好像是明朝时期的坐蟒袍? 看看他,再看看自己,陡然惊叫起来。 我居然穿了一身黄橙橙的龙袍? 而我们所站立的地方,哪里是被炸过的山顶,分明是金碧辉煌的豪华宫殿,远处,火光照亮了半个夜幕,喊杀声滔天。 一个尖锐又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群太监打扮的人急匆匆向我跑着,为首的那位没有胡须却容貌苍老,他喊道:“你们这群挨千刀的,居然敢带陛下来这里,公公我非要将你们这群小畜生满门抄斩。” 冲我身边,他华丽丽的跪下,抱着我的大腿哭喊:“陛下啊,您乃万金之躯,怎么能轻易涉险,快跟老奴我回去吧,铁铉一定能打退叛贼,到时候还要您亲手砍下那反王的脑袋。” 我全身僵硬,脑袋里没有脑浆,全是浆糊。 而方航傻傻的问道:“你们是谁?卧槽,这咋回事啊?” 跪在我脚下的老太监回头喊道:“你们这群畜生还不快请太医来给齐大人看脑袋?” 我看向方航,想问问他是什么齐大人,而他却脸色诡异的嘀咕起来:“反王?铁铉?我是齐大人?”几声之后,方航惊骇道:“我草,兵部尚书齐泰?”他指着城外大喊:“朱棣在攻打应天?”他又指着我:“你是朱允炆?我的老天爷呀,一炮弹把咱俩炸穿越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应天攻城战4 我还在消化方航言语中的意思,那老太监揪着我的龙袍爬起来,干瘪矮小的身子却散出一股残暴的气息,让站在身边的我不寒而栗,他一指方航,对左右咆哮道:“斗胆,居然直呼陛下圣名?朱棣还没打进来你就要造反了,来人啊,给公公把这乱臣贼子抓起来,等打退朱棣,留待陛下圣裁!” 身边的小太监还没动,方航却冷笑起来:“你他娘的演的真像!”说完话,他抬起双臂,左右手各比出个三的手势,随后手背靠手背,六根指头勾在一起,对近在咫尺的老太监捅去,嘴里还小声念叨:“一铁叉指戳死你个鬼东西,让你......嗷呜?!” 那一声狼嚎,是老太监身后闪出个中年太监,同样的白面无须,满身带着阴柔劲,傲然一笑后,伸手抓住方航的指头,轻轻一掰,方航便惨嚎起来,中年太监将他推开几步,冷哼道:“原来齐尚书文武双全呐?只是这三脚猫的功夫便要对付我们安公公,未免太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了吧?何况这铁叉指是江湖术士捉鬼的把戏,你用这招,将安公公置于何地?” 方航揉着指头,龇牙咧嘴的喊疼,姓安的老太监听了手下的话,勃然大怒,哆哆嗦嗦的指着方航骂道:“你这姓齐的宵小之徒,敢拿公公当鬼魅阴邪之物?公公我看你才是被鬼上身了,陛下与燕王乃亲亲的叔侄,就是被你们三个老匹夫蛊惑才决定削藩,弄出如今这生灵涂炭的局面,败坏了朝廷的百万雄兵,北方的元蒙余孽蠢蠢欲动,若是哪天居庸关有失,你们三个万死也难辞其咎。” 骂完,老太监便对我鞠躬说道:“陛下,依老奴遇见,只要将这三个腐儒送出城,交给燕王处置,王爷他必然回心转意,为陛下镇守北平,永不言叛,他可是您亲叔叔......” 方航的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显然气的不轻,跳着脚骂道:“你少在这信口雌黄,锦绣山河,能者居之,朱棣早他妈决定造反了,与削藩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打着诛齐黄,清君侧的旗号,实际上早就伪造了朱允炆让位的圣旨,就你们这群绝后的死太监才相信什么血脉亲情,当皇帝的人,哪个不是杀爹毒妻的主?” 我还没从山顶到皇宫的转变中回过神来,方航和老太监已经展开了辩论会,而他说完那句之后,老太监阴仄仄的问道:“燕王伪造了禅位圣旨?你从何得知?” 方航回道:“你管老子怎么知道的?跟你个古代人说的明白么?老子从书里看来的!” 安太监上前一步,选择性的忽略了听不懂的,只留下最重要的,狞声说道:“与反贼私通书信,齐泰啊齐泰,公公看你这颗脑袋是保不住了,听说你女儿颇有姿色?那就去教坊司里伺候那些臭男人吧!”老太监挥手,喝道:“来人,给公公我拿下,打入锦衣卫天牢。” 我竭力回忆着历史书中关于靖难之役的记载,还没对他俩的评论做出评价,方航已经被几个身穿飞鱼袍,腰挎绣春刀的汉子按在地上,在我眼中是高手高高手的方航,沦为砧板鱼肉,毫无还手之力,他疯狂喊着:“姓王的,你就看着老子死?你就不管管他们?” 正琢磨说辞呢,他就着急了,我学着古装剧里的姿势,先对安公公作揖,随后和颜悦色道:“那个......那个安老爷子?您能给我朱允炆个面子,放我朋友......放了齐尚书嘛?” 现代刁民,忽然间变为九五之尊,我还真不知道如何下令,只是琢磨着好说好商量呗,毕竟是皇帝,咋也得给个面子吧?却没想到安公公愣了愣,随后哭天喊地的扑到我脚下,小鸡啄米似的磕头,很快便白发染血,衣衫凌乱,而那些小太监和侍卫们也都一般动作,连声齐呼:奴才惶恐,奴才罪该万死。 原来我面子这么大呀,这样我就放心了,轻咳两声,不紧不慢的让他们都起来,随后亲自扶起安老太监,说自己刚刚被炸晕头了,老公公不要在意,叫人放了齐尚书吧,我俩有要事相商。 安公公说,陛下不回宫,老奴便长跪不起。 侍卫们山呼海啸: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反贼猖狂,请陛下回宫暂避。 我赶忙说好,回就回,但是你们放开齐尚书,远远的跟着,我俩说几句悄悄话。 前面开道的,后面跟班的,把我和方航牢牢护住,简单观察一下地形,我俩应该就在皇宫里的某个高台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已。 方航揉着指头,依然恨恨的瞪着安老太监,我小声问他:“哥,这尼玛到底啥情况啊,难道咱俩真的被炸穿越了?” 方航说,应该是被鬼迷眼了吧。 我问他,迷眼可以理解,可是给我弄个皇帝是什么意思? 方航说不知道,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我给老太监下令,找个安静的屋子聊聊。 一番前后通报,上百人的队伍改道,进了一间应该是书房的宽敞大屋,安公公还说什么老奴才旁边伺候着,我说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齐尚书商量国家大事,随后,安老太监满带幽怨的瞥我一眼,叹息着离去,还把漂亮小宫女都带走了。 没人之后,我端坐在铺了厚厚的金色软垫的椅子上,拿出皇帝该有的威严,问道:“齐爱卿,跟朕说说,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航瞪我一眼,不满道:“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老子差点被砍了脑袋。” 我笑嘻嘻的说:“苦中作乐嘛,这感觉比看电影还带劲,以后我也不工作了,咱们一起抓鬼,开个体验皇帝游乐场,保管赚翻天,不过你先告诉我,哪又冒出来个鬼把咱俩给迷了,你咋没抓住他呢?” 方航还是原来的长相,却有了截然不同的身份,他思忖片刻,苦涩道:“说老实话,我也不敢确定咱俩是不是被鬼迷了,我以前吃过阳气极重的宝贝,力大无穷不说,普通的鬼也无法近身,想迷我那基本不可能,更别说虚幻出这么大的一副场面,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南京故宫,明代朱元璋的都城里。” 不是鬼迷眼,那就是真的穿越喽? 方航依旧苦涩回答,还是那句不知道,穿越这种事只在小说和电视里看到过,而且我俩的容貌没有变化,就算回到几百年前,也不可能被人当成朱允炆和齐泰。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幻觉呗,只是方航不愿意承认有人能连他也戏耍。 不是穿越就好,我还真舍不得小文静呢。 方航说,暂时不管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因为不管是何种方式,一旦在这里被人杀死,那就真的死了,他甚至怀疑把我们弄来的人或者鬼的目的,就是让朱棣把我们干掉。 我却告诉他:“朱允炆没死,好像是从地道溜走了,朱棣只在宫里找到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假尸体。” 方航表示赞同,然后请我告诉他,地道在哪里! 我不吭声了,方航便自顾自的琢磨着,许久之后,对我说道:“不管了,先保住这条命,你熟悉明朝的历史么?” 我说,仅限于电视剧里的了解。 方航说道:“我倒是了解一些,刚刚的安公公是朱元璋的亲信,大内总管,锦衣卫也是归他管得,如果皇宫里真有暗道,他应该知道在哪里,朱元璋的长子死后,便将朱允炆带在身边,是安公公看着长大的,一会你问问他......不对不对,不能问,还得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必须要搞清楚咱俩到底是怎么来的!” 事情太复杂,方航也晕了,他现在又希望是穿越,因为穿越了,就没人监视我们,可如果被迷眼,一切是幻觉,我们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所遁形,只能被人搓圆捏扁。 他和我探讨整件事的始末,正说着,安公公又佝偻着腰进来禀告说,皇后来了,要见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啷哩个啷 我说了两个字:不见。 方航却喜笑颜开:“见见,看看皇后长啥样。” 于是安公公又发飙了,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方航的对手,抓起一方砚台砸了过去,涎水飞甩的咆哮:“你这乱臣贼子,皇后娘娘也是你可以冒犯的?来人啊,给我把齐泰拖下去乱刀砍死!” 两个侍卫从门外冲进来,直奔方航而去,我大为不满,拍着桌子拿出皇帝的威严,质问安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还没表态你就喊打喊杀的,你是皇帝我是皇帝? 先不说等级森严的古代,就算在现在的公司里,董事长没有开口,总经理便自作主张要辞退某个员工,这也是极不尊重的行为,甫一见面时,我还没从变故中缓过神,他便不跟我请示的搞了一出要杀方航,当时我还琢磨,难道我是个没有话语权的傀儡皇帝?所以才好半晌没有吭声,最后试探性的问他能不能放人。 此时,听了我的诛心之言,那两个侍卫顿时跪倒在地,而安公公怔了怔,想辩解几句,我却懒得再听他多说,让他别愣着了,赶紧把皇后叫进来让我们瞧一瞧,瞧完了还有正事要谈呢。 安公公深深凝视我一眼,随后满带悲愤的说了个是,屈身告退,只是那眼神里有种老人家被不肖子孙欺凌时特有的悲哀,搞得我心里有些内疚,却想不通他为什么那样看我,难道朱允炆是他的私生子? 方航的眼珠子乱转着,安公公出门后,他也不说看皇后的话了,匆匆起身对我说道:“安公公没做错而是咱俩太特殊,哪有大臣在皇帝面前三番四次的口出狂言,皇帝还美滋滋的把自己老婆叫出来给大家欣赏?王震,从现在开始你要融入这个环境,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皇帝。”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是开玩笑了,我哪知道皇帝该是什么模样,你把自己当成外星人给我看看。” 方航说,差不多做做样子就行了,万一我俩真的穿越到明朝,应天城是肯定守不住的,到时候还要靠这批手下保护我们逃命,若是君臣失和便危险了,而且城外打着诛齐黄的口号,如果城里人也亲眼见到齐泰对皇帝不尊重,一个搞不好,把方航绑了去送给燕王,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说完话,他便要走,我问他去哪,他说去给安公公道个歉,就说这是我俩定下的计谋,佯装不和,那些想要投降的大臣便会与他联络。 我说你别走呀,没你在场插科打诨,我和皇后根本没话说,万一她忽然变成鬼把我弄死呢? 方航正色道:“不会,如果真是穿越就啥事没有,如果一切都是幻觉,连我都看不出眼前是平坦大道还是悬崖峭壁,想要咱俩的小命就太简单了,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图谋,不会轻易害命,你自己看着处理吧,反正是皇帝,谁敢对你说三道四呢,实在无话可说,你就抱着皇后猛亲呗,帝位危在旦夕,你心里肯定有压力,需要发泄嘛......” 恨恨的骂出一句:“妈的,为什么不是老子当皇帝呢!便宜你小子了。” 方航跑去追安公公,我却没有看到门外有皇后的身影,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琢磨了三两分钟,小太监从外面将门推开,露出个清瘦的宫装女子,独自一人,低着头走到我面前,隔着书桌,款款屈身,嗓音如黄鹂脆鸣般动听,她说道:“给陛下请安!” 从她进来的那一刹那,我的小心肝便开始发颤,害怕,期待,忐忑等种种复杂情绪混杂在一起,激动地无以复加,以至于声音都变了强调,犹如太监那般尖锐,战战兢兢的说:“平身平身,那个爱妃......亲爱的?你抬起头来让寡人...为夫...反正也没有外人,咱俩就别用宫里的称呼了,我叫你美女,你叫我帅哥吧!快,抬起头让本帅哥看看!” 宫装女子捂嘴而笑,凤冠缀着的流苏颤个不停,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脸蛋上两片红晕,一副娇羞姿态,烛光落在她脸上泛起淡淡的黄晕,甚至可以看清那细细的绒毛。 并非我想象中,全国选美选拔出的美艳不可方物,而是比文静更加青涩的黄毛小丫头,裹着一身厚实的宫装,但从她脑袋和脖子来看,这丫头近乎要瘦成一根豆芽了。 朱允炆没当几年皇帝,古代人结婚又早,保不齐这小丫头连十六岁都不到,偏偏作妇人打扮,硬催着自己成熟起来,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小时候的文静,还没有灶台高,却踩着小凳子,挥动小铲为我做饭,当时还没什么感觉,此时回想,便心酸的快要落泪。 这份心酸,落到了眼前的皇后身上,而她很羞涩,眼神里却有三分期待和幸福的小声喊了句:“帅哥?” 我赶忙答应一声,挪挪屁股将大椅子让出一半,催促她赶紧坐过来。 皇后低着头,轻移莲步,小心的在我身边坐下,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别提多让人怜爱了,也不知道她和朱允炆睡过没有,这么可怜的小丫头,狗皇帝可真下的去手呀! 我将胳膊肘搭在桌上,支着下巴侧身欣赏她的容貌,是个美人坯子,好好养上几年绝对差不了,而她被我盯得脸红更甚,不自觉的扭动两下,小声嗫嚅道:“刚刚听说陛下去城墙观战,险些被流矢射中......” 不等她说完我便挥手打断,端过桌上一盘很精致的小糕点让她吃,说道:“不是流矢,是他娘的炮弹,而且也没上城墙,不说这些了,来,本帅哥喂你。” 不知是宫里的规矩森严,而是她小女儿的羞赧,皇后被并没有吃东西,畏畏缩缩的不敢伸手去拿,但她很明显的做出个吞咽的动作,肚子里还轻轻的咕咕两声,我很意外,便问她:“没吃晚饭?” 她很不好意思的点头,说是一直在等我。 于是,我做了个很大胆的动作,侧身将她抱住,另一只手臂绕过双腿,在她的娇呼中径直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她紧紧闭眼,睫毛颤动不停,好似剥了皮的熟鸡蛋那般白嫩的脸蛋和脖子,一瞬间红成血色,想必她活这么大,也没享受过如此亲昵的举动。 虽然咱对正史不了解,可网上随处可见的妃子侍寝网页,那可是浏览了个遍的! 捏着小糕点递到她唇边,我就说了一个字:“吃!” 小皇后檀唇微抿,好似认命般的张开了殷桃小口,露出两排整洁细小的贝齿,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脸上却绽放了独特的容光,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连带着我也感觉心里暖融融的。 随后,我问了一个问题:“小美女啊,你知道皇宫的暗道在哪里么?” 小皇后睁眼,不明所以,却急忙咽下口中之物,问道:“什么暗道?” 我说通往宫外,能溜出城的那种。 她微微讶异,问我说:“陛下想出宫。” 我说对啊,咱可打不过朱棣,能跑就赶紧跑吧。 就这一句话,让她红灿灿的脸蛋变得白惨惨,不顾三七二十一从我怀里挣扎起身,随后跪倒在我脚下,满脸惊恐恳求起来,就是那些陛下乃真龙天子,只要君臣同心,将士用命,燕王四叔必定铩羽而归,待他锋芒受挫,就会幡然悔悟,主动向朝廷归降的废话。 都尼玛打到都城下了,城里的人还相信天命加身的那一套,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而小皇后仍劝我不要弃天下人于不顾,北地百姓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日夜企盼朝廷大军解救...... 啰啰嗦嗦的说了一通文绉绉的话,还引经据典的讲了好几个故事,我几次插嘴都被她打断,好不容易等她说完,我才有气无力的告诉她,我不是临阵脱逃,而是战略转移,用空间换取时间,跟你个女人家的说不清楚,反正到时候跟着我跑就好了,你先告我暗道在哪里。 小皇后将信将疑,却固执的说:“没有暗道!” 没有暗道,朱允炆插上翅膀飞走了? 不知道她是骗我还是真的不知,我正要再把她抱起来好好亲昵一番,便听到门外一阵骚动,我心里一紧,难道城破了?便拉起皇后的小手快步出门,看见方航和安公公就站在不远处,指挥着一众锦衣大汉噼里啪啦的打人屁股。 我喊了一嗓子,问他们干嘛呢? 方航和安公公小跑过来,尤其是方航,鬼鬼祟祟的盯着小皇后,近前后,安公公说,宫内不稳,几个小太监趁乱偷东西,看样子是准备溜出宫去,他已经将有嫌疑的几个抓了起来。 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已经停止,只是火光仍然冲天,方航的脑瓜子里不知道转动着什么念头,也没吭声,我向安公公问明情况,心里面颇不以为然。 真是穿越也就罢了,如果是鬼迷眼,这只鬼可真够无聊的,要杀要剐就赶紧着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搞这些破事什么意思? 安公公说,御宝斋里丢了一对镶了火钻的玉狮子,跪在不远处的八个小太监便是今夜当值的,小偷肯定在他们之中,只是暂时还没审出来,正在用刑。 我撇撇嘴,说了句装逼的话:“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你们这审讯法子也真够落后的,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三分钟之内......听不懂三分钟是啥吧?你们要能听懂就显不出我的高深了,等着瞧,一盏茶的时间就把小偷揪出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城中内鬼 名侦探柯南,少年包青天,福尔摩斯,不是白看的! 在书房的盆景里挑了一块小石头,沾上墨汁用布袋子包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装起神棍,我说朕受命于天,自然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这布袋子里有块石头乃是被朕施了法术的,你们依次伸手进去摸一摸,偷东西的人手指会变黑,无辜的人则一切如常。 电视剧里看来的法子,心里有鬼的人肯定不敢摸。 我让他们摸了之后便攥紧拳头,最后一起检查,侍卫接过布袋子,依次从八个小太监身前走过。 我信心十足的等待结局,结局却跟我开了个玩笑。 所有小太监的手指,全部染墨。 装逼失败,四周的侍卫,太监们看向我的眼光变得古怪,我都感觉自己的脸也被泼了墨,黑的不敢见人,但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为皇帝排忧解难的人,安公公大叫起来:“陛下神武,定是他们八个串通起来偷了玉狮子,否则八人相互监督,怎么会没发现小偷?来人啊,给公公拖下去全都砍喽。” 一声令下,小太监惨嚎连天,而方航却知道我这招的原理,他摸着下巴分析说:“王震,先别让他们动手,也许小偷不在这八个人之中,先封锁消息,把那御宝斋的侍卫太监全部集中起来,每个人都摸一边再下结论。” 阻止安公公滥杀无辜,让他照方航的指点去做,我赶紧牵着小皇后躲回了书房,如果真的找不到小偷,虽然我还有办法,可一次失败的装逼便让我没脸再面对其他人了。 心里紧张,连挑.逗小皇后的心情也没有了,就看着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点心,万幸的是,仅仅过了半个小时,方航便喜上眉梢的进来,照例先偷窥小皇后,看过瘾后,才对我说,小偷找到了,有个不当值的小太监,手掌干干净净。 我赶紧冲出去,激动不已的指着那跪倒在书房外,满脸倔强的小太监说:“你就是小偷。” 他很委屈的喊冤,说自己的手明明没有被污,怎会是贼?而且今晚他休息,御宝斋里又有八个太监轮流值守,就算他想偷也没有机会呀。 心里冷笑不已,表面却不漏声色的沉思,随后便让他起来,和颜悦色说,也许真的冤枉你了,朕得再琢磨琢磨,你叫什么? 他说奴才叫小德子。 我便笑道:“好的,小德子你先退下吧,这一次冤枉了你,过段日子便调你来朕身边伺候,好不?” 小德子满脸激动,感恩戴德的跪谢一番,便起身要走,刚走两步,我忽然喊道:“对了,你把玉狮子藏好,千万别被人找到。” 他下意识转身回答:“陛下放心,奴才......”说到这里,他陡然色变,急忙改口说:“奴才真的没有偷啊,刚才安公公已经派人去搜过了,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没偷你让我放心个鸡毛啊,我这么大的皇帝亲自审案,不欺负你就不错了,你还跟我要证据? 扫视安公公一眼,老太监会意,一挥手,身后闪出几个身穿锦袍却没有胡须的太监,带着一阵风冲到小德子身边,惨无人道的毒打起来,这可是锦衣卫在皇宫里当值的太监,最擅长的便是折磨人,如此为皇帝效力,哪有不卖力气的? 使出压箱底的逼供绝招,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小德子便只剩下半口气,却气若游丝的招供,让诸位公公不要再打了。 他说玉狮子还在御宝斋,只是藏在了柜子下面,就等着明日轮他值守是偷偷取出,安公公派人去看,很快便找到了,于是又问小德子,如何在八人的看守的御宝斋里偷梁换柱?其中是否有他的同谋? 小德子死咬着嘴唇,嘴角有鲜血溢出,却硬扛着不说,安公公不耐烦了,阴笑一声,要派人将他拉去天牢,好好侍弄一番,别在这里污了陛下的眼。 不知道天牢是什么地方,但只要看过古装剧,都知道那是个站着进去,死着出来的场所,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杀人,之所以逼供小德子,也是给现代人争口气嘛,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可能是虚幻的,可我确实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生命,承受那种非人的痛苦。 意兴阑珊,我便挥挥手让安公公放了小德子,那对玉狮子就送给他吧,只是以后不要再偷了。 安公公急忙劝阻道:“陛下,乱世当用重典,如今时局不稳,若不严惩小德子,宫里人纷纷效仿,恐怕明早起床,皇宫就被他们搬空了!” 我说,搬就搬吧,城外打得热火朝天,也许下一刻,燕王府的大军便杀了进来,与其便宜他们,还不如分给宫里人,毕竟伺候了这么久,总要给大家谋个出路,难道还全留下给我陪葬啊? 安公公哽咽,又带着一票侍卫太监跪倒在地,山呼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化险为夷之类的废话。 哎,我到底如何才能让他们相信,应天城是肯定守不住,应该现在带着我逃跑呢? 小德子哭的稀里哗啦,带着一道血迹跪走到我脚下,不住的磕头,谢我饶他一命,还说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我,我心里一动,便叫他从明天开始,真的跟在我身边吧。 稀里糊涂的破了个案子,却连自己的处境还搞不清楚,心情顿时不好起来,我挥手让他们全部滚蛋,只剩下方航,安公公还有小皇后。 想与方航聊聊,他却让我出宫去城墙上看看,如果能守得住再慢慢想办法,守不住就要连夜逃命,我便让安公公带路,他又开始哭哭啼啼的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是一国之君?有铁铉带人守城,应天必然固若金汤。 再一次听到铁铉的名号,我却不知道是谁,方航则问道:“铁选不是守济南么?什么时候跑到应天来了?” 安公公白他一眼,反问道:“齐尚书调铁铉前来,如今又来问我做什么?” 许多事情难以理解,安公公和小皇后兵合一处,接连的劝我不要出宫,只好作罢,便拉着方航在宫里散步,顺便把被皇后打扰,没说完的事情说完。 我俩在山顶观察大明水师的动静,却被一炮轰到了南京故宫,我当了明惠帝朱允炆,他成为兵部尚书齐泰,所处的,又是靖难之役的最后一战,应天城就在长江边上,而我们所见到的水师又是江河巡航的编制,很有可能便是当年攻打应天的那队人马。 先是夜半三更,朱棣铜像喊出调水师赶来的语句,随后水师来,我们藏在山顶偷窥,我俩都不相信那水师将领的眼神,好到能看清几百米外,杂草丛生的山头上趴着两个人,应该早就知道我俩趴在山顶,那三颗炮弹不是意外,根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水师奉朱棣的旨意出现,也就说把我们弄来这里,便是朱棣的意思。 不管穿越还是迷眼,当先要考虑的便是,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方航说,会不会是当年朱允炆溜了,朱棣心有不甘,于是把我们弄来杀上一次,以解心头之恨! 如果这样想的话,方航招不到吴教授学生的魂,很可能便与此有关,那哥们死在明朝了嘛! 可后来李显的情况却与之雷同,这又无法解释了。 毫无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管弄我们来的人的本意是不是害命,一旦城破,我俩死定了,当务之急就是先保住应天城或者溜出城外,再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守城,我俩没那本事,但方航说历史上的铁铉是个守城的高手,靖难之役初时,燕王府并不占优势,几次大战以少击多打退了朝廷大军才渐渐占了上风,可面对铁铉驻守的济南城却久攻不下,甚至被打得退回北平,还险些被铁铉用计害死,是后来重兵合围济南,先把应天城破掉,大军齐至,铁铉寡不敌众而落败。 这哥们最出名的一招,是把朱棣他老子,朱元璋的画像挂在城头,又亲笔书写朱元璋灵位放置城墙垛口,硬生生逼得朱棣有炮不敢开,灰溜溜逃走,方航说,如果守卫应天的是铁铉,应该能坚持上一段时间,也方便我俩想办法。 我学的理科,方航初中没毕业,我俩对历史的了解仅限于电视里看来的奇闻异事,应天攻城战究竟是什么情况却一无所知,方航只记得城中有朱棣内应,里应外合才攻破了城池,可他偏偏不记得内应是谁! 商量一阵,方航深吸口气,略带一丝期待的说:“王震,你这名字也是开国大将嘛,咱的目标要远大一些,既然知道有内应,小心防守就是了,不管弄咱俩来的目的是什么,保住自己的命为前提,一个不留神再给朱棣打退了,也许他会哭着求咱们离开呢。” 扭头看一眼小皇后,忽然发觉自己挺在意这个小丫头,便对方航说:“如果咱俩有机会离开,你说我能把她带出去么?” 方航瞥了一眼,咧嘴道:“难,如果真能离开,那就说明她是虚幻的,不过这小丫头的下场很可怜,我记得朱允炆溜走的时候没带着她,皇后在宫里自.焚殉葬了,我可得劝劝你,你现在是皇帝,睡了她都没问题,可千万别动感情,这姑娘不是人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初见铁铉 虽然不是人,可看上去和人没有区别,再看她刚才劝我解救天下百姓的劲头,恐怕还真能干出来引火烧身,为建文帝王朝殉葬的傻事。 这是无解的难题,即便我想要永远留在这里照顾小皇后,也得考虑弄来我的朱棣是否愿意,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担忧,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夜深之后,燕王府便停止攻城,安公公不让我上城墙观战,我便让他去将铁铉招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应天城的防守情况嘛,我看看哪里还有不到位的地方。 其实是问问他,有把握守多久,我好方便开溜,只是这话不能当着安公公的面说。 我让小皇后去休息,她却温柔的说,等陛下忙完。 皇后玉颜不能轻易示人,也就是当着我的面才让方航看了看,得知铁铉要来,便向方航嘱咐了几句君臣之言,径直去了里屋等待,屋子里没了外人后,方航顺手抓起小点心,也不管这鬼变出来的东西能不能下肚,大口吞咽起来,含糊不清的说:“看样子,马皇后对你的感情挺深呀!” 我纠正他,是对朱允炆。 方航翻个白眼:“难道你认为我在说你呀,不过我要是个女人,肯定也喜欢朱允炆,百万雄兵,千万子民,亿万疆土全是他的,古往今来的皇帝有不少,像他这样年轻的却不算多,这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朱允炆饱读诗书又性情温和,还是个大帅哥。” 我诧异道:“你见过他?” 方航理所当然的说:“没有,但他要是个丑八怪,肯定温和不起来嘛,你看马皇后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分明是发自肺腑的深爱着,就像我老婆看我一样,不过可惜呀,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叫人间现白头,男人也是这样,过于完美就只能昙花一现了,易学里也有这种说法,面相找不出缺陷的人,注定命途多舛,就像我一样!” 正喝茶呢,差点喷他一脸,前面说的还挺深沉,挺玄奥,最后来个不着调的,偏偏他还一本正经的扼腕叹息,真要恶心死寡人了,估计是看出我脸上的嫌弃,方航笑着解释,他说的是面相不是长相,他不认为自己是帅哥,但找十个算命先生给他相面,会有九个说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方航的来历一直不清不楚,但打从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这哥们是个靠得住的人,也愿意跟他相处,此时闲着也是闲着,我便问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方航说自己就是深山老林一野人,不能多说以免我爱上他,我做出个反胃的表情,方航笑了笑,正要说话,一个小太监便猫着腰跑进来,方航赶忙从书桌上跳下去,作出一副恭敬姿态,小太监远远的跪下说,山东布政使铁铉求见。 历史上的铁铉本来就是山东布政使,守的也是济南城,只是到了我们这,就成了送粮草时遇到朱棣攻城,便被兵部尚书齐泰委任城池守将,这也是方航想不通的地方,说穿越吧,明朝并没有这样的历史,也不知道穿哪去了。 可如果不是穿越,而是朱棣的鬼魂想杀一次建文帝来泄愤,没理由把铁铉拉来守城,这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他在铁铉手里不止吃了一次亏,济南城下铩羽而归不说,就连他本人也险些死于铁铉手中,但他对铁铉没有恨意,一来是靖难成功之后,他将铁铉处以磔刑泄愤。 就是割肉离骨,斩断四肢后才切断咽喉,剩下一副骨架子还要扔进油锅里炸上一轮,天大的怨气也该散去了。 二来,朱棣登基后不止一次夸赞过铁铉的忠义,这也就是铁铉不肯低头,否则他可舍不得杀这员大将。 所以,就更没有理由再杀一次了。 让铁铉速来见面,几分钟后,安公公带着两个男人进来,一个中年魁梧男人四十左右,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穿着一身黑色的半袖锁子甲,内衬的锦袍在小臂位置露出两条红底金龙,看上去威风凛凛,就连他头上插着避雷针的铁盔也不让人感到滑稽。 目光如电,腰玄利剑,身上沾有血迹,当真乃武将风采! 另一个男人就不值一提了,贼眉鼠眼,一副老农民打扮,跟他妈来皇宫当小偷似的,估计是铁铉派出城的探子,听说我要了解战局,便带来向我汇报了吧。 我和方航对视一眼,照着早就商量好了的说辞主动迎上去,他们纳头要拜,我却急忙扶住,握着铁铉的手,声情并茂的说:“铁爱卿,战场厮杀,刀剑无眼,可千万要小心呀,你乃是我大明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朕的江山还要劳烦你保驾护航,有朝一日打退了四叔,朕会大加封赏有功之臣的!” 方航捋了捋胡子,其实他根本没有胡子,是其他人看我俩却是朱允炆与齐泰老头的模样,他必须做出个老人的姿态来。 方航趁机凑趣道:“铁大人,本官可要提前向你贺喜了,刚刚我与陛下商量,等燕王府反贼伏诛,你便是兵部尚书,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哈哈哈,陛下绝不会亏待任何功臣,只是现如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哈哈,这是本官昨夜刚作的一首小诗,还不要献丑了!” 铁铉脸色诡异,倒是他身后的猥琐男人嗷呜一声,满面通红的昏厥倒地,抽搐不止,嘴里喷出的白沫子都溅我鞋上了,我心里大感恶心,却还要装作关心的模样,大呼小叫:“来人啊,快请太医来瞧瞧,想必是连日征战,体力不支了吧?” 铁铉的眼角在抽搐,安公公的脸色有些难看,指着倒地不起,满嘴白沫子喷的欢快的猥琐男人说:“陛下,这才是铁大人,估计是皇恩浩荡,铁大人难以把持,被吓到了吧!” 抽过去的是铁铉? 我赶忙松开魁梧男人的手,问他是谁,竟然带着剑来面圣,难道想弑君啊! 那大喊瓮声瓮气的说:“回禀陛下,臣是李景隆啊,昨个还来见过您的!” 李景隆是谁? 不管他是谁,我当即说道:“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我当然记得你是李景隆,只是有阵子没与铁大人见面,一时间看错了而已。” 安公公按着铁铉的人中,后者正迷迷糊糊的睁眼,那李景隆又来了一句:“不是吧陛下?昨天我和铁大人一起来给您请安的?” 我不知如何回答,有些窘迫,方航适时插嘴,呵斥道:“李景隆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质疑陛下?陛下宣铁大人进宫,你有什么资格跟来?” 李景隆眼皮一番,斜眼横拉方航,冷笑道:“齐老头,我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么?你都有资格进宫,难道我还不如你么?”说罢,他又变作一副凄苦脸孔,跪倒在地狠狠磕头,狂呼着:“允炆呐,这姓齐的老头欺负哥哥,难道你不为哥哥做主么?” 卧槽,他居然叫我允炆? 我赶忙捂着头说,昨天被炮弹炸了,脑袋有些乱,你别跟我一般计较,咱们先聊聊正事。 被虚无的馅饼砸昏了的铁铉终于缓过劲来,语无伦次的跪下谢恩,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被方航说的神乎其神的铁铉,居然像极了修炼成精的大老鼠,这种一瞬间偶像破灭的感觉真他娘的不好受,连带着也没给他好脸色,挥挥手让他起身,把攻城之战的情况说一说。 坐回椅子上,我和方航侧耳倾听,而一旦说起战局,铁铉就变了个人似的,由里到外都散发着睿智的气息,看来人真是不能貌相。 铁铉只说了一句话:“请陛下放心,应天城固若金汤,只待勤王大军赶到,城外的燕王府反贼定当豕奔狗泣!” 都城都被包围了,铁铉居然还敢夸下海口?我赶忙问他,信心来自何处? 铁铉正要说话,那李景隆却脸色大变,赶在他前面张口说,铁大人日理万机,不如稍作休息,由他来分析一下时局。 铁铉脸色古怪的看看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两人交换的眼神,分明有猫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动与惊变 李景隆所说的与我们的性命休戚相关,我和方航的侧耳倾听。 若说兵强,自然是燕王府精锐甲于天下,燕王铁骑可是能与蒙古骑兵对冲的,而燕王本人又武艺高强,亲自上阵杀敌,鼓舞士气,但明朝开国之初,政权统一,他一地王爷之身份而造反,确实力有不逮,北平以南全是他的敌人,居庸关外的元蒙又蠢蠢欲动,即便燕王在造反,依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撤走居庸关的精锐守军南下讨伐。 两线作战乃是兵家大忌,而天下万民一心向着朝廷,这几年来风水轮流转,虽然朝廷损失惨重,但燕王家底更薄,应天城城高墙深,乃是明太祖花大量人力屋里而建成,最近几年天下丰收,朱元璋抄了沈万三万贯家财不说,又酷刑整治贪官污吏,完全担得起钱不缺,粮够吃的说法。 兵是弱了些,但守城与攻城的比例要达到五比一,更别说是应天这样的雄城,再加上朝廷有铁铉和李景隆这样能征善战的两员大将,只要挡住燕王一时之锋芒,破敌指日可待。 这是李景隆说的。 好像还蛮有道理? 可我就想不通了,如果是这样,难道把我们弄来的是朱允炆的亡魂?让我替他消灭燕王,以报当年之血海深仇? 方航与我一般怀疑,他上下打量李景隆,犹豫着问道:“真的假的?你没骗我们吧?欺君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 李景隆鄙夷方航一眼,满脸的不屑:“齐老头,我可是允炆的亲堂兄,你要灭我九族,将陛下置于何地?” 看上去威武雄壮的男人,可说话时却总透着浮夸的感觉,我也不太相信他,便看向铁铉,而这猥琐汉子起身,冲我拱手鞠躬后,有些木讷的说:“回禀陛下,李大人所言非虚,燕王府叛军攻城三日全都无功而返,一乃城墙高深,铁骑冲锋再凶也无法冲上墙头,二乃水战失利,应天离长江只有十里,燕王府兵卒不擅水战,仓促组建的水师不足为虑,南将军带领巢湖水师赶来之后,这几日一直压着他们打......” 相比于李景隆只说钱粮的夸夸其谈,铁铉的见解朴实又真实,是那种一听便让人信服的言论,他接连说出了几条见解,就是一个意思,如今朝廷兵寡,但守城绰绰有余,只要扛到立冬,燕王难以攻城便只能退回北平。 反.攻北地,玩个千里大追杀,暂时还只能在梦中想想,但拖得时间越长,时局对朝廷越有利,总而言之,现在谈胜负还太早了些。 历史证明,铁铉是个有本事的人,他的话不能不信,可这样一来,就想不出迷我们眼的鬼有什么企图了,难道说我真的穿越另一片时空? 如果是这样,我就得做长远打算,不说当个好皇帝,起码不能被人拉下马,下台的皇帝过的比狗的不如,搞不好还会没命的! 拍拍铁铉的肩膀,我以一个皇帝该有的郑重口吻说:“爱卿,朕信得过你,真有那么一天,你便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朕封你为王,代朕御守北疆。” 嗷呜一声,铁铉口吐白沫,再一次激动的晕了过去,我刚刚建立起对他的好感便烟消云散,很不耐烦的挥手:“快,赶紧拖下去,别让我再看见他了!” 李景隆带着几个小太监,扛着铁铉离去,安公公见我终于松了口气,老怀大慰的笑了,随口凑趣几句,说是天色不早,陛下早些休息吧。 我轻松道:“当然要休息,这一晚上可没把我给紧张死,我睡哪间屋子?” 安公公皱眉,他问我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脑子,我说不用,就是被炮弹炸的有些晕,过段时间就好了,如果未来再发疯,你们得慢慢习惯。 让安公公去安排房间,我趁机又和方航商量起来,同样想不通,为什么战局如此诡异,但他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真的离不开,在这片时空当个皇帝和大臣也蛮不错的。 我说,家里怎么办? 方航凄苦道:“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咱俩除了干着急,还有什么用呢?”他围着我看了一圈,随后揪下我腰间拴着的一块盘龙玉佩,说道:“大臣不能轻易进宫,你记得交代一下,只要我拿着玉佩,便可在宫里面畅通无阻,行了,你去陪小皇后睡觉,我也得回尚书府看看,看看这齐泰老头找了多少小妾。” 既来之则安之,他好像看的开,可脸上的悲痛是怎么也无法掩盖的。 而经方航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安公公的意思,皇上休息的地方当然是后宫,当然要和皇后娘娘同床共枕。 说真的,我兴趣并不大,甚至还有些抗拒,虽然觉着豆芽皇后挺可怜,但谁会对豆芽产生冲动?何况我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离不开了,若有分别的一天,我和她水.乳.交.融过,那是决计难以割舍的。 推开里屋的门,便看到小皇后支在桌案上打瞌睡,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方航只说是马皇后,难道她叫朱马氏? 被推门声惊醒,见到我后她赶忙从软榻上跳下来,又要鞠躬行礼却被我止住,像所有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那样告诉她,以后没有外人在场,就像普通朋友那样,谁也不要拿架子。 小皇后稍作犹豫便娇滴滴的答应了,安公公在此时进来,说是布置好了,是否现在去后宫安歇,我让他赶紧回去休息,也不要人跟着,就让小皇后领我去。 夜里皇宫依然戒备森严,许多高大雄伟的宫殿都没有点灯,我俩也没有提灯笼,借着月光不紧不慢的闲逛,以主人的身份行走在皇宫之中,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古怪又激动,甚至让我有些畏惧。 路上遇到的侍卫全都跪下行礼,最开始我还挺不舒服,可慢慢的便懒得搭理他们了,随口与小皇后闲聊起来,我说自己被炸成傻子,忘记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马恩慧。 我想拉小豆芽的手,她还羞涩的不答应,说侍卫会看到,我说看就看呗,拉个小手怕啥,便不顾她的反对,抓着一双素净纤细的小手摸了起来,毕竟是皇后,虽然没啥肉,但保养的真不错,小豆芽渐渐放开,显出了天真烂漫的少女本色,走到一处花圃时,甚至还提起宫裙,跑进去摘了两朵花戴在头上。 她比文静小,而越看她,我心里越想文静,不由自主的便将两人重合在一起,等她再回到我身边时,心跳的飞快,胸口胀痛,很急迫的想要宣泄什么,便一把将她拖进怀里,在她大眼睛的惊恐注视中,重重吻了下去。 原本不想发生纠葛,可一旦尝到肉滋味,便怎么也控制不住了,豆芽就豆芽,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四下无人,小皇后却很抗拒,玉齿紧咬,含糊不清的说会被人看到,会有损皇帝威严,我便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挠了两下,小皇后的鼻子里哼出一声,下意识张开双唇,我更加用力的将她搂住,两张嘴紧紧贴着,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羞涩的亲吻,微带不满的娇呼,却很快化为柔情蜜意的回应,小皇后难以自持的在我怀里扭动着,轻蹭着,而我搂着她纤细的身子,上下其手,很快,便要在花圃里发生些什么,只是一只手去解她领口扣子时,小皇后狠狠咬在我唇上,尖叫道:“不要。” 这一声将我吓了一跳,她却带着哭腔说:“不要在这里,咱们回宫去。” 毕竟是古代人,还是放不开,而我恢复三分清明之后,也有些后怕,万一被人看到,我这皇帝估计也没脸做了。 欲.火难耐,回宫已成当务之急,她牵着我快步带路,经过有烛光的地方,我发现这小丫头眼含春水,已是春情大作的地步,而我忽然停步,郑重问她:“恩惠美女,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将皇位传给别人,带你去另一个地方,你愿意么?” 小皇后问我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告诉她:“去仙界,到时候我会换一张脸。” 小皇后柔声说:“陛下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 一听这话,我再也忍不住了,将她横抱而起,也不管身边的屋子作何用途,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屋里子连张床也没有,我不管不顾的将她抱在放桌上,小皇后也不再羞涩,双臂环在我脖间索吻...... 火星子与火药相触,勾动了天雷地火,旖旎春色,一触即发。 可就在我将身上的龙袍脱下一半时,外面忽然传来震天呼吼,有人在喊:“陛下在哪里?陛下在哪里?齐尚书有要事求见!” 这个傻逼方航,就不能给老子点私人空间! 我置若罔闻,小皇后却说家国大事大过儿女情长千万倍,她先回后宫,洗干净等着我。 小皇后执意不肯,我又不能强暴她,只好暂熄心头火,拉着她出门后,便看到满处乱跑的侍卫,有人喊了一声陛下在这,只过片刻,便看到方航提着官袍下摆,疯了似的跑过来,离着老远便疯狂喊道:“王震,快派人去杀了李景隆,我他娘的想起来了,就是他与朱棣里应外合,打开了应天城门!” 第一百三十六章 应天告破 方航的身手虽然打不过深宫内的精研武术的大内侍卫,却也远非常人可比,可短短几十米的路程,他跑来的时候居然摔了个狗吃屎,足见此时慌乱到何种地步,冲到我身前后,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快,快派人杀了李景隆。” 不管方航说什么,哪怕他说即刻自杀才能脱离此地,我也会照办,毕竟有老乡之间的信任与友情。 没有二话,我当即招手叫来一名侍卫,按着他的肩膀问道:“小伙子,朕要赋予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现在带人去把李景隆干掉,快去!” 比我高了半个脑袋的侍卫面露犹豫之色,方航吼道:“快他妈去呀,你还要抗旨不成?” 侍卫跪倒在地,连呼不敢,却始终没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就想不通了,安公公下令杀人,便有锦袍大汉冲出来照办,怎么我顶着个皇帝的名头,派侍卫杀掉李景隆,而反异常困难? 方航是假假的兵部尚书,身穿官袍又举着从我身上揪下的玉佩,打着十万火急的军情名义才在宫内发动人手找我,搞出一番大动作后,安公公还有许多我不认识太监,将领纷纷赶来,小皇后将仪容整理端庄,又摆出母仪天下威严一步步走了出来,只是脸上的红晕却无法立刻消褪。 她先向方航问好,自然问的是兵部尚书齐大人,随后又问,为何在宫内喧哗。 方航向她解释,我则继续威逼侍卫,正犹豫着要不要扇他两巴掌,小皇后便劝道:“陛下,李国公乃皇亲国戚,不可轻加刀钺,即便陛下要砍他脑袋,也要先着宗人府将他拿下,初审过后交与三司会审,述清罪过再由陛下定夺如何处置......” 没时间等他说完,我叫侍卫赶紧通知那个什么宗人府,正说话的时候,安公公匆匆跑来,隔着老远便开始喝骂,让太监宫女之流不要慌乱,随后他奔到我身边,对方航怒目而视:“齐尚书,你又要搞什么名堂?听说你要砍国公爷的脑袋?” 我说不是他,是我的意思。 明初的时候,太监被禁制识字,并不像明中期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那般具有实权,权力之大犹在内阁之上,此时的安公公仅仅是大内总管,但却是朱元璋与朱允炆在宫里最信任的人,执掌锦衣卫,监察天下,他听说是我要杀李景隆便不再啰嗦,当即派人去捉拿,只是捉而不杀,问我说,李国公犯了什么罪,先让宗人府审讯一番再做定夺。 我说:“没罪,但我就是想杀他。” 方航却喊道:“罪大恶极,私通反贼朱棣,设计害死朝廷百万大军!” 安公公诧异,请方航解释。 乱糟糟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便让小皇后先回后宫,我们仍回到最初的那间书房,路上,方航小声向我解释起来,我们一直知道应天城里有朱棣的内应,却苦于忘记了他的身份而不能提前下手,与铁铉见面时曾提醒过他,让他小心提防里应外合的事情发生,铁铉也说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几日正大力搜城,将来路不明的人关押起来。 可谁也想不到,在我们说这些的时候,那个内应就在旁边听着,这个故事教育我们一定要努力读书,否则就算给你穿越的机会,没知识也只能当个屌丝,还是个连电脑手机都玩不上的屌丝。 我不了解历史,方航只看过那些有意思的传闻,记得事而忽略了名,但他方才出宫的时候仍不放心,便和领路的小太监聊了几句,勾起了他对李景隆的回忆。 朱元璋立了功臣庙,让后人敬仰建立大明朝的所有功臣,其中排名第三的名叫李文忠,就是李景隆他爹。 方航不记得李景隆是谁,但他记得李文忠的儿子是个大水货,靖难之役时,朝廷先派耿炳文率领三十万大军平叛,虽然初期战事失利却很快的稳住阵脚,与朱棣相持不下,随后,估计是朱允炆觉着他没用,而当时随朱元璋平定天下的大将都被他干掉了,放眼朝中,只有李文忠的儿子颇耐琢磨,毕竟将门虎子嘛! 所以李景隆替换了耿炳文,率领五十万披甲士讨伐朱棣,方航说,当时朱棣听到这个消息时兴奋的手舞足蹈,还开了一场热烈的研讨会,做了一篇李景隆必败的主题报告,而事实也正如朱棣所料,当时朱棣领军在外,老窝北平只有几万守军,李景隆打着攻其必救的主意,带领军队浩浩荡荡的围攻北平。 五十万对几万,轰轰烈烈的打了一个月,北平城依然插着燕王的旗号不说,城内守军几次反扑,还把他五十万大军打退了几十里。 随后便是朱棣完成战略目标,带领军队回援,那时靖难初期,朱棣的军队也就十万左右,却把李景隆杀的落花流水。 燕王府精锐甲于天下,此话不假,可李景隆的将士们不是孬种,朱元璋设立的卫所制便是世袭当兵,也许他当时率领的不是平定天下的那一批,但也是那一批的儿子们,之所以五十万成为刀下亡魂,全要仰仗李景隆胆子太小,甫一接触就骑马逃跑,将士没了主心骨,自然大败而归。 可怕的是,朱允炆原谅了他,非但没有治罪,反而又给了六十万大军,在白沟河与朱棣十万精骑决战,那一战,李景隆再次上演了关键时刻溜之大吉的戏码,于是六十万步了五十万的后尘。 明初的一百一十万精兵强将,被李景隆在不到四年的时间里祸祸完了,而朱允炆依然没有治罪,这是连我也知道的,那死家伙还在我面前晃悠过,还自称是我哥! 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后来又收为义子,论起辈分还真是朱允炆的哥哥。 方航记着的,就是李文忠的儿子与谷王朱橞开城门投降了燕王,只是早时见面,那李景隆抢话分析时局,他以为大家心照不宣便没有提起自己的败绩,却没想到我俩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他当时说了,方航肯定不会让他活着出门。 情况就是这样,一切还要看安公公派去的人能否捉拿到李景隆。 书房里,我和方航备受煎熬,将李景隆有可能降燕的举动告诉安公公,他便也开始唉声叹气,只说自己瞎了眼,没能早些看穿这贼厮的真面目。 枯坐半个小时左右,我忽然想到一桩事情,既然我们没能提前阻止李景隆,也许事情还会照着原本的历史发展,铁铉所分析的天下时局毫无用处,一旦城破,我这个冒牌的建文帝连个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暗道在哪里。 念及于此,我和方航赶忙张罗逃命的事情,仅有的希望全落在安公公身上,我们再三逼问,安公公索性指天发誓,他说当初修葺皇宫的时候,他可是事无巨细的盯着,如果有暗道,他肯定会告诉我,绝不会看着我被燕王杀死,可问题是确实没有,那时候天下刚定,太祖皇帝手下兵强马壮,根本不存在被人攻破都城,要从暗道逃生的情形,又哪里会建一条呢? 说的蛮有道理,而且照方航所讲,安公公从小看着朱允炆长大,但有一线生机便不会让他落入危险当中,绝没有隐瞒暗道的道理,可历史上朱允炆的下落乃是千古谜题,如果没有暗道,他怎么逃出去的呢? 难道说,把我们弄来的人篡改了这片虚无的历史,将原本存在的暗道弄没了? 正思索着,便听到一阵极为震撼山呼海啸,惨叫声,厮杀声,马蹄声交错在一起,即便是我这个没有参加过战争的人也反应过来,朱棣再次攻城了。 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选在这个时候偷袭。 很有可能,李景隆打开了城门。 第一百三十七章 铁血与柔情相互交错1 事情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喊杀声响起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有侍卫来禀报说,铁铉身受重伤,冲到宫门外大喊出一句李景隆叛变便昏倒了,如今已传太医诊治。 根据那些拼死护送铁铉冲到皇城门外的亲军说,李景隆与铁铉出宫之后便分开了,铁铉去城墙视察,他则打道回府,可铁铉一众走到半路便遇到了大批李府的家兵家将,不由分说的打了起来,铁铉的亲军寡不敌众,只好向皇宫败退,李景隆没有出现,但如果是他对铁铉下手,以他守城副将的身份肯定是去开城门了。 听了侍卫的禀报,安公公便看向我,可我哪知道怎么办?便听方航说,派侍卫出宫探查城里的情况,如果有机会就阻止人手夺回城墙,让太医下猛药,无论如何要先让铁铉清醒片刻。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可安公公却说,应天城虽破,皇宫内仍有十二卫亲军把手,近乎七万人的部队,其中不乏锦衣卫之流的高手,而且李景隆开了城门,燕王却不一定拿得下城墙,即便应天城告破,五军都督府的残兵一定会向皇宫败退,我们收容一下,凑足十万大军,未必不能抢回城门。 若是运气再好一些,大破燕王府叛军,便可解应天之围。 若是运气逆天的好,于乱军中射杀朱棣,他所领导的靖难运动便化作飞灰。 若是运气好的没谱...... 运气好不好先不说,我看安公公是吹得没谱了,皇宫里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朱棣却依然敢来攻城,肯定实力更加庞大。 应天城虽大,可若作为燕王与朝廷最后决战之地便小了许多,就算他有百万大军,进了城也难以展开,只要将士用命,凭借十二卫亲军想打退燕王并非痴人说梦,但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统兵大将。 奔去前宫看望铁铉的路上,我们便一直商量这个问题,安公公幽幽说:“陛下,是时候御驾亲征了,只要见到您的身影,将士们才能真正的破釜沉舟。” 这不用多说,一旦战败,我肯定要死,还不如此时冲到上去给天平加一份砝码,可我的作用就是身穿龙袍的招牌,让士兵远远的看着有个黄灿灿的身影在注视他们厮杀,可真下令的,还得选个会打仗的人。 从朝廷二度任用李景隆的情形来看,还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好不容易发现铁铉可堪重用,他还受了重伤。 安公公再次幽幽张口:“陛下,这个关头,老奴也不讲虚话,如今的朝廷里再找不出能征善战的将军,何况应天城里乱糟糟一片,圣旨能否出宫,传达到那些将军府中都是问题,即便传到了,难道您放心将咱们手中最后的军队交给那人?谁敢说不会再出现一个李景隆。” 快步走着,我头也不回的问他:“那你说咋办?” 安公公说道:“宫里面不就有一员大将?齐大人乃兵部尚书,又熟悉应天大小街道的状况,更深得陛下信任,不如就让他统兵吧!” 方航指指自己,不耐烦道:“我?我他娘的最远只走到皇宫门口就冲回来报信了,你还是另选其人吧,十二卫亲军里,难道就选不出一个有本事的?” 宫殿里里外外的围着不少人,几位白胡子老头正围在床边忙个不停,我冲进去时,太医便要下跪,我赶忙挥手止住,问他们,铁铉的情况如何。 太医慢条斯理说:“铁大人连日征战,未有合眼,五脏六腑都已衰竭之极,本就是强弩之末,夜间又被利器砍上,此时气血枯竭,最佳的......” 安公公狞声说道:“你再啰嗦一句,公公我立刻剐了你,快说,铁大人何时能醒来?” 几个老太医相互看了看,都没敢回答,我心里也明白,这念头没有心脏起搏器,也没有强心剂,光凭药性温吞的中草药,委实无法断定铁铉何时能醒。 宫外的喊杀声依旧震天,十二卫亲军指挥使已经集合在宫殿门外,衣着不同但都同样奇伟雄壮,威武昂扬的劲头十足,连成一排往那里一站,便好像一座黑压压的大山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明朝卫所制,一卫有五千六百人,但明初的上十二卫有些不同,主要分为护驾侍卫和守卫侍卫,一个保护皇帝安全,一个守卫皇城禁宫,锦衣卫和旗手卫便是保护皇帝,同时执行秘密任务的,像我稍早时候派人去杀李景隆便选错人了,那哥们是守卫侍卫,搞暗杀,不专业。 上十二卫中,锦衣卫在宫内的人自成一营,名叫大汉将军,只有不到两千人,但守护皇城的几卫又人数稍多,最多的有八千多人,只是听安公公说,前一阵抽掉了不少,全派往铁铉麾下守城去了,如今宫里面能召集起来打仗的,只有不到七万人。 选不出合适的统兵大将,我正准备玩个破釜沉舟的把戏,慷慨激昂的发表几句宣言,带着他们冲出去拼命,一位老太医便便匆匆跑来说,不负圣望,铁铉醒了。 刚刚鼓起的勇气顷刻间消失,我让那十二名指挥使稍等便返回殿里,铁选脸色蜡黄,半倚床头,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陛下,李景隆谋反。” 我说已经知道了,城墙应该失守,宫外杀声震天,你身子怎么样?不是我往死里逼你,而是再找不到半个统兵的人了,与其我带着他们出去送死,失败后燕王再弄死你,还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要死也死在一起。 铁铉虚弱道:“陛下,万万不能出宫,只可据守皇城,等待援军。” 原先我还相信这种鬼话,此时却问他,士兵又不是地里的麦子,割一茬长一茬,李景隆祸祸了那么多,明朝还有兵么? 铁铉只认准一个死理便是出宫必死无疑,留守皇城还有一线生机,指不定老天爷开个眼,下场冰雹搞个地震啥的。 我有十万大军,再收拢一些残兵败将,不信打不过朱棣,最关键的,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只有把这七万人派出去,让应天城里的局面更乱,我和方航才有机会逃跑呀,就算是真正的朱允炆也没有留下为皇朝殉葬,何况我这个冒牌货呢?更何况,把我弄来的人,很可能就是要我死,只要我活着就算胜利了。 而铁铉也有一套理论,他甚至看出了我想逃跑的计划,先说七万亲军尽数出宫,最先乱的便是宫里,一旦后院起火,一两个时辰之内反.攻失败,连最后的退路也失去,大军乱起来,很可能就有人将我绑了送给朱棣,即便不发生这样不堪的局面,我也难以逃脱,人少了,乱局中护不住我,人多了,朱棣大军肯定追在后面。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丧气了,可铁铉随即提出了一套办法,先据守皇城,反正粮食够吃,守上十天半个月等他伤势稍好,便组织兵马突围,打朱棣个出其不意,只要冲出应天城,天高任鸟飞,我带上一批人想藏哪里就藏哪里。 就照他说的办,让铁铉安心养伤,我又跑出去对那些指挥使下令,让他们牢牢将皇城守住,这些魁梧大汉虽然不擅长冲锋陷阵,但毕竟在皇城住了这么久,守城还是可以的,同时安公公又补充几条,守卫亲军各司其职,锦衣卫全员跟在我身边保护安全,旗手卫巡视禁宫,无论宫女太监,侍卫城官,但有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者,当即扑杀。 十二卫大汉拱手应诺,连在一起的爆喝声将我的耳膜震的生疼,随后便带着亲卫齐刷刷退下,我站在宫殿外的台阶上,望着一队队劲装汉子匆忙却不慌乱的行动着,心里面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男儿在世,该当金戈铁马,能亲历一番这样的场面,就算死了也没啥后悔的。 带着血腥味的萧瑟晚风一吹,刚刚的满腔豪情顿时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向领兵而来,全员围绕在我身边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下了第一条圣旨。 满皇宫的撒开,给我找逃生的暗道去! 方航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佝偻着腰,缩着脖子,两只手藏在袖子里有气无力的跟在我身边,我问他怎么这副模样,他说:“宝宝心里苦,稀里糊涂的当了大官,马上就要死了不说,连自己的手下都没见到,光他娘的看你威风了。” 懒得搭理他,不知道位子越高,责任越大么? 带着一队大汉将军满皇宫乱蹿着寻找可能存在的暗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宫外的厮杀声渐渐停止,一前一后跑来两个小太监报告,第一个说,皇后想见我。 反正也快死了,先和小豆芽快活快活,可正要去找她,第二个小太监跑来报告城外情况。 局面到了最坏的地步,李景隆假传圣旨开了城门,虽然守城军士拼死抵抗,应天城却依然易主,如今,燕王府的大军已将皇城包围,并传话来说,给我们三日时限开宫投降,否则定斩不赦......当然,他是对那绑架朱允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齐泰说的,黄子澄和方孝孺应该已经被杀了。 可奇怪的却是,铁铉说,未来三日应当是朱棣攻城最凶的时刻,若不能一鼓作气拿下皇城,变数便多了起来。 可朱棣却偏偏给我们三日时限。 他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铁血与柔情相互交错2 铁铉再次昏迷,我和方航便没了主心骨,他提议上皇城看一看,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安公公也没有阻拦,招来大队侍卫,前呼后拥着上了城墙。 准确来说,皇城与皇宫不是一回事,宫是指皇城内的诸多宫殿连起来的建筑群,而皇城则要加上皇宫外围着的一圈高大城墙,驻守皇城的侍卫便在城墙里,宫墙外驻扎。 城墙上旌旗猎猎,城墙里也忙碌异常,听说我来了,驻守承天门左右的两卫亲军指挥使纷纷赶来,领着我上城头一看,便看到几十米之外,披坚执锐的燕王府士卒正在砍树推屋,他们身后肃立着大批骑兵,默默注视皇城,我问那虎贲卫的指挥使,燕王府的军队在做什么? 指挥使说,移平城前阻碍,方便攻城。 我又问他,收拢了多少残兵?皇城内此时有多少能打仗的士卒? 他说不到七万,至于那些残兵,他指指城墙下,我探身一看,空无一物,却是大片被血迹染红的土地,刚探出头便闻到那冲鼻的血腥味,让我胃里一阵涌动,险些呕吐出来。 他有些悲戚的说,城门不能开,以免燕王军队趁虚而入,刚刚逃到皇城下的残兵败将,不是被俘,就是被杀了。 我觉得有些残忍,更有些恼怒于他没有出去救人,可心里也明白,这种事不是我能插嘴的,即便十二卫亲军指挥使没有指挥大规模战争的经验,但对守城还颇有能力,既然他选择不救,想必是不能救吧。 看不出端倪,留在这里没有作用,我踮起脚尖拍拍他肩膀想勉励一番,便听到城外一阵马蹄声。 扭头看去,列成方阵防止城内冲击的骑兵向两边散开,一群杀气冲天的大汉拱卫着一位端坐高头大马,身穿明晃龙袍的魁梧老人靠近,离着远看不清长相,只是他身上的龙袍比我所穿着的颜色稍暗,花纹也不太一样,我心里便明白,这是燕王朱棣来了。 其实打心底里我对他没有厌恶,甚至还隐隐的崇拜这个男人,就像方航说的,锦绣江山,能者居之,朱棣的能力远在朱允炆之上,一个马上王爷,一个书房皇帝,武功不需多说,而文治方面,我隐约只记得朱允炆登基的四年里,比他爷爷朱元璋温和许多,大臣颇为满意,而朱棣登基后,国力却空前发展,五征塞北的前提也是老百姓手里有余粮呀,还修撰永乐大典,更别提,还有能力派遣郑和出海,满世界的寻找朱允炆。 郑和下西洋才是后世争论朱允炆究竟死没死的重大依据,首先随行船队的并没有负责贸易的官员,其次,船队主官是郑和这个皇帝最信任的太监,而不是礼部那些精研天朝国威的老书生,最后,船队带的士卒太多,走的路线过于诡异,明眼人都能猜出来,朱棣当了皇帝却对消失的朱允炆不放心,先派兵远征安南,找不到了,又出海搜寻。 穷搜天下,就为了朱允炆这么个人,不得不说,朱棣也是蛮拼的。 发生了诸多事端,实际上我只在这个时空里停留一天一夜,也就这短短的一天一夜,远处跨马而来的老头却给我极大的压力。 这也就是边上站着不少人,否则我真想和朱棣好好谈一谈,我他娘的投降行不行?! 燕王府的侍卫护着朱棣,奇怪的是居然有个和尚与他齐头并进,我小声问安公公,这死和尚是谁,安公公说,道衍和尚姚广孝。 这老太监,也不给解释清楚一些,我哪知道姚广孝是谁! 朱棣拔马前来,带着一股沙场练就,不怒自威的滔天气概,他们毫不在意密布墙头,张弓搭箭的士兵,径直走到了离城十几米远的地方,这才驻马不前。 朱棣得有一米八.九的身高,脸膛方正,体型魁梧,将一身王爷龙袍撑得鼓囊囊,方航小声问我,要不要放箭射死他? 我也在犹豫这个问题,看向虎贲卫指挥使,他小声解释:“陛下,不能放箭啊,射死朱棣,燕王府大军即刻攻城,您看那些骑兵之后,已经推来了火炮。” 干掉朱棣顷刻便死,不杀他,三日后我还是个死,我意味深长的盯着这个指挥使,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等着我投降,便可以免去厮杀?其实我也在担心他们不让我投降呢,否则还真想和朱棣商量商量。 而城下那票骑马男人,已经有一人张口喝道:“风吹马尾千条线!” 回头看去,是那黑衣和尚驱马上前几步,晃悠着缰绳,冲着城头的我大喊。 于是我扯着脖子喊起来:“你说啥?” 他又喊一遍,风吹马尾千条线。 我还是没听懂,正要问安公公,便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女声:“箭射四叔一颗头!虎贲卫听令,弓箭手对准燕王,给本宫放箭!”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声,我循声扭头的动作还没完成,先听到方航喝出一个好字,耳边又接连响起弓弦轻弹,飞矢破空的嗖嗖声,我顾不上看是谁下的令,急忙转身,便看到遮天蔽日的箭雨已经掩盖了朱棣那一群人的身影,一阵金铁交加的铿锵声,箭矢落下,毫发无损的燕王拔马便逃。 这一串箭雨全被他那些手持小盾的侍卫挡下,当场死了十几人,余下的几个还跟在朱棣身边。 城头放箭后,远处又是嘶声力竭的大喊,好像说什么火炮营,对准城墙上黄色身影,开炮。 我已经有过被炮弹轰的经验了,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猫腰要跑,便看到头戴凤冠,身穿朱红色大袖衣的小皇后正带人站在不远处。 刚刚那一声便是她喊出来的。 风吹马尾千条线,箭射四叔一颗头,好像是个对联? 这都什么时候了,朱棣居然要和我对对子? 黑色的铁蛋蛋不会遮蔽天空,我又逃得及时,顺手抄起小豆芽纤细的腰肢,带着她一起扑倒在地,一阵地动山摇过后,灰尘荡尽,便看到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多了一个大坑,所幸的是城墙没有坍塌,火炮也没有继续发威。 方航被一颗石头砸中,头破血流便发了飙,他见城头上也有火炮,便以兵部尚书的身份下令回击,奈何安公公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齐尚书,皇城可破,皇宫亲卫不可听命于外人。” 方航气的上蹿下跳,冲到身边将我拉起,低声嘶吼:“左右是个死,反正也回不去了,王震,带人跟着死老头拼了吧。” 我安慰他说,拼是肯定要拼,但要等铁铉伤势稍好,否则就咱们两个水货,根本没有任何章法,只能拿把破刀出去送命,多杀几个人都不行! 城外,朱棣已经逃到安全地方,指挥士卒齐声喊话:“三日之后,宫门未开,伏尸遍地,血流漂杵。” 拉着暴怒的方航下城,我让小皇后先回后宫,便摆驾去探望铁铉,太医仍然围着他忙碌,说是如果要与他问话,可以金针刺穴之法,让铁铉暂时清醒,我说还是算了,让他好好休息,三日之后争取给我弄个生龙活虎的将军出来。 随后,我便要去后宫,方航问我为什么如此着急,我说去找小皇后谈谈心。 方航叹息道:“我也有点喜欢这个小丫头了,巾帼不让须眉呀,比朱允炆强了一万倍。” 他又回忆起一个故事,说是当年朱元璋带人狩猎,朱允炆与朱棣都伴驾而行,朱元璋看着猎场秋景便出了个对联考量朱允炆的学问。 风吹马尾千条线。 朱允炆对的是雨打羊毛一片毡,风吹对雨打,羊对马,如果光从对子的角度考虑,勉强算个工整,但朱元璋觉得这个孙子对的没有气势,虽然他出的上联也没啥气势,可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而一旁的朱棣思忖片刻,也对了一句:“日照龙鳞万点金。” 气势,意境,胜了千万倍,朱元璋大喜,可最后还是传位给了朱允炆。 方航说,当时对对子的场景,朱棣心里肯定得意万分,得知朱允炆即位后必定失意万分,而连续征战之后的局面,我虽然站的高,却已成了瓮中鳖,笼中鸟,他朱棣这条龙即将翱翔九天,于是又想到了当日的情景,故而派人在城下重提,炫耀一番,侮辱一番。 我没感觉到屈辱,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方航刚才观察了安公公的脸色,一片黯然。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连安公公都认为自己一直支持的皇太孙不如燕王,何况其他士卒? 幸而,小皇后及时赶到,那句箭射四叔一颗头虽然不算佳句,却也显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她又下令对朱棣放箭,让不可一世的燕王落荒而逃,这才堪堪挽救了将士们悲哀的心情。 说到这里,我忽然停步,方航问我,不是要去找小皇后谈心嘛,咋不去了? 我苦笑道:“感觉自己配不上人家,不太忍心对她下手了!” 方航安慰说,去看看吧,再过三天就看不到了,咱们两个臭男人死不足惜,总得想个办法别让这可爱的小皇后再一次沦为悲剧。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朱允炆是这样溜走的 正史中,朱棣进了皇宫仍在装腔作势,不肯接受帝位,最后是被一群当王爷的兄弟按上龙椅的,没见他之前我还无话可说,刚刚见了面,就凭他近乎一米九的高大体型,又常年在战场厮杀,几个酒囊饭袋,只会玩女人的肥猪王爷,能按得动他? 所以,方航此时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将我们弄来的便是朱棣,不是穿越到明代,而是他想干掉朱允炆或是其他原因便虚拟了景象,首先是这片时空的历史与明代不符,反而我俩所扮演的建文帝与齐尚书受尽委屈,朱棣弄来铁铉守城,先给我们希望又随即赐予失望,见面后,他也不再装模作样,反而极致羞辱,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朱棣在报复。 如果朱棣仅仅要虚无的报复一番,没必要把我俩弄来,他肯定是要真实感受建文帝被扒皮剔骨的快.感,而方航也不看好三日后的反.攻,刚刚在城头上,方航望了望燕王府的军气。 只有八个字的评价,杀意冲天,人力难敌! 他想要说的就是,不知道我俩怎样惹上了这位祖宗,但趁着还有三日好活,有什么心愿就赶紧了解吧。 我被他说的戚戚然,又会想起了现实中那些难以割舍的人,想抽根烟排忧解闷都做不到,而方航已经眼眶通红,不住的抽动鼻子,我问他,他说想老婆。 我说,这宫里的小宫女都不错,要不给你安排上几个? 方航随意坐在台阶上说:“不用了,你赶紧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说你可别乱跑啊,这里没有手机,走丢就找不到了,即便要死,咱哥俩一起来,最后也死一起。 随后便不管方航,让安公公领着我去后宫见小皇后,路上还和这老太监聊了几句,年纪大的人就爱流眼泪,哭哭啼啼的让我好不心烦,便让他有什么事就赶紧去忙,三天后再出现。 屋子里,小皇后已经褪下宫装,只穿.着一身单衣坐在镜前梳头,我一看她这副打扮,心里便咯噔一下,感觉这是要睡我的节奏。 一小时以前,我求之不得,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小皇后对我屈身行礼,便挥手让小宫女们退下,随后又倒了杯茶,拉着我坐在椅子上,亲自捏起肩膀,温柔到极点,对我说:“陛下可是在为战局担忧?” 这话问的,不担忧才有鬼了。 看她巧笑嫣然,眉宇间尽是柔情,我便问,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小皇后从背后搂着我的脖子,小脑袋搭在肩头,吐气如兰道:“担心也没有用,四叔兵强马壮,麾下战将如云,如今将咱们困在宫里,想必是胜券在握了,与其将心思放在担心上,还不如珍惜与陛下仅剩的时光呢!” 她说着甜蜜贴心的话儿,我心里却颇不是滋味,男人最不愿意的便是向另一个男人低头,尤其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我如今又顶着朱允炆的名头,走到哪里都有大队人马随行,一声令下便有七万披甲士前赴后继,要说我不觉得虚荣那肯定在说谎。 可此时却被自己的皇后亲口说出,我不如朱棣。 失落,却也无可奈何,如果让我早来几年就好了。 虽然明知道答案,却依然忍不住问她,怕不怕死? 她轻轻摇头,脸蛋贴在我的脸蛋上,柔声道:“在陛下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说着话,她绕到面前,轻轻一跳便坐在我腿上,仍感觉不舒服的扭动两下,仅隔着单薄的衣衫,我可以感觉到那不算浑圆却很贴适的小屁股正好压在某个东西上。 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腿上坐着个任我如何施为也不会拒绝的小女人,偏偏她又靠在我怀里,一根青葱似的指头在我胸口轻点着,喃呢着:“可惜了,十二岁嫁入东宫做了太子妃,至今也没能怀上龙种。” 也许是感叹,也许是暗示,我自然选择性的理解为后者,一把将她轻灵娇小的身子抱起,火急火燎跳上龙床,告诉她不要急,还有三天,慢慢生。 女人的妩媚并不一定是久经床笫才能历练出来,只要面对心爱的男人,圣女都会变成狐狸精般的勾人,此时的小皇后便是如此,不等我动手便主动解开了雪白的单衣,露出里面那稍显瘦弱却柔软纤细的身子。 小皇后依然羞赧,她脸蛋酡红,拉开被子将腿藏进去,仅露出穿着绣了一对金色鸳鸯的红肚兜,大片的红紧紧裹着两团正在发育的软肉,那青涩稚嫩的身子,以及展开要与我相拥的双臂,彻底点燃了我的全身,脑中一片空子,只循着男人最本能的冲动,想要脱下身上的龙袍。 不得不说,龙袍的质量真好,撕不烂,还很难解开。 皇后也是妻子,她像最普通人家的妇人那般,跪在床前,为自己的丈夫宽衣解带,等龙袍滑落的那一刻,我发出一声近乎不属于人类的吼叫,猴急似的将她扑倒在床,在那细腻,没有任何茧子的娇嫩肌.肤上疯狂的亲吻着。 小皇后的一切都很稚嫩,却更让我有种变态的快.感,恨不得将她勒进怀里,骨与肉完全相融。 我已经失去理智,她却忽然让我稍等,伸出手臂一揪,被子里又探出一只白腻秀气的小脚丫在床尾一勾,两边的帷幔轻轻合上,宽敞的龙床变得昏暗许多,小皇后眼神迷离,檀口微张,发出无意识却让人血脉愤张的呻.吟声,任由我解下她的肚兜,主动配合着我的索取与鞭挞...... 两天一夜,仅仅是洗澡的时候下过一次床,小皇后时哭时笑,有时候甚至比我还疯狂,她每次陷入头脑空白,只剩下本能与欢快的时候,都会说出许多话,比如她和对朱允炆的往事,比如她想辅佐朱允炆当个明君的理想,比如,她说别的皇帝是沉迷床笫不早朝而导致亡国,我们确实即将亡国才恣意欢愉...... 这些话像一盆盆从头浇下的冷水,让我深刻认识到身下的女人所爱的男人根本不是我,每一次都让我刹那间心如死灰,却随即怒火大炽,还有一股子醋意冲天的邪火,让我更加卖力疯狂的侍弄她,带着一股报复的心态将她占有,恨不得让她就这样畅快的死去。 离朱棣给的最后期限仅剩下一晚,铁铉被金针刺醒,方航向他说了目前的处境,铁铉没有失望和绝望,只是静静劳烦齐尚书给他找一身盔甲,让他奋起余力为朝廷尽忠。 安公公想将宫女太监集合起来,当做炮灰驱赶而出,问我的意思时,我劝他算了吧,天下人各司其职,将士守土无功,哪能让太监宫女陪葬呢? 四面宫墙上仅留下少许迷惑朱棣,整整五万人排成几十个方阵肃立宫墙内,与其等朱棣白天来攻城,不如我们趁夜杀出去,虽然他们肯定做了万全的防守,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小皇后姿容鼎盛,穿戴着祭祀大典的礼服,笑容恬静的给我整理盔甲,这也是安公公派人连夜赶制的,同时还有一柄特制砍刀,两件东西加起来不到二十斤,方航还嘲笑说,我穿上这些,连只鸡都杀不死。 以往上朝的大殿里,安公公带着我们三个冲着龙椅三跪九叩,他哭的老泪纵.横,说什么陛下先行一步,老奴随后便赶去伺候。 原本我还想让他找上几百个亲信,趁乱护送我和方航逃跑,但与小皇后抵死交缠了两天一夜,我忽然决定陪她一起,因为即便逃出去,也不一定能回到现实,而方航也是这般打算,但他与铁铉商量了,派人护着他直冲朱棣,他要找机会给朱棣来上一招打鬼的铁插指,就算要死也得给他留点纪念。 空荡荡的大殿里,叹息几声,正要出去做战前动员,便听到一阵慌乱争吵声,安公公对门口把手的侍卫喝道:“把那喧哗之人的脑袋砍下来,为陛下壮行。” 侍卫领命而去,没走几步,一个嗓音尖锐的人高喊道:“是陛下叫我跟在身边的,是陛下亲口所说,陛下,奴才是小德子,求您见我一面呐陛下!” 我早已忘记小德子是谁,方航提醒说,就是偷玉狮子的小太监,我恍然大悟,便让侍卫放他进来,随口笑道:“这家伙,老子让他跟在身边,他好几天不见人,肯定是看我快下台了,专门躲着呢!” 安公公黑着脸说:“是老奴不让他来,他品行恶劣,会令陛下声誉受损。” 说着话,那小太监已经一瘸一拐的跑进来,离着还有七八米便跪下,硬生生的用膝盖滑到我面前,抱着我的大腿说:“陛下,燕王势大,您千万不能出宫啊陛下。” 伸手摸他额头,全是汗水但没有发烧,可这言语实在不过脑子,我便将他踢开,烦躁道:“你当老子想出去啊,他妈的,我不出去,人家燕王不会进来?” 小德子又跪走到我面前,沉沉磕头说:“陛下,奴才有法子,肯定能让您逃出宫去,就是......就是怕您......” 支支吾吾的不说,安公公不耐烦,喝道:“有话就说,没话便滚出去领死!” 小德子的脸上闪过一阵狠戾,咬牙道:“陛下,奴才的祖上曾经出海到南洋做生意,在当地学了一招邪门小术,当晚奴才便是用这招才将玉狮子偷走的,若是您相信,让奴才将您的脑袋砍下来,头身分离,便可瞒天过海......” 安公公不会武术,仅凭满腔怒火便一脚将小德子踢出四五米,咆哮着让侍卫将小德子乱刀砍死,而我和方航却齐齐色变,赶忙让侍卫住手! 第一百四十章 小德子的飞头降 小德子说,那天晚上他便是飞出自己的人头,从御宝斋的小天窗钻进去,叼着玉狮子偷梁换柱的。 安公公说他是看多了怪力乱神的杂书,魔怔了,让他现在表演一番,只要他的脑袋能脱离身体又安然无恙,便相信他的鬼话。 小德子看着我,回答安公公说,人头脱体的法术,每天只能施展一次,如果为了表演而浪费掉,就没办法送陛下出宫了。 安公公继续冷嘲热讽,可我和方航却深信不疑,这分明就是南洋降头术,虽然不知道怎样用在一个没有学过降头的人身上,但小德子既然说出来了,想必是可行的。 皇宫被燕王府的军队团团包围,若是没有直通城外的密道,溜出去便是天方夜谭,而皇城告破之后,燕王府的军队肯定会大肆搜捕朱允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活下去,所以他们要将活着的朱允炆杀掉,而那些死透的尸体没有人会在意,最多也仅仅是辨认容貌,可一具无头尸,谁会在意呢? 这个计划简直天衣无缝了。 但我和方航没有张口询问,全都低着头,思考心中的难题。 安公公继续嘲讽,他问小德子,既然有这种逃出生天的法子,为什么不用在自己身上。 小德子以为我不相信,跪走两步到我面前,重重磕头,顷刻间血流如注,他泣不成声的说:“陛下,在宫中行窃本就是掉脑袋的大罪,全赖陛下宅心仁厚,容奴才侥幸苟活几日,岂敢奢求更多?应天城破之后,奴才就想送陛下出宫,只是侍卫大哥拦着,奴才当面向您禀告,今夜陛下要出宫决战,宫里守卫宽松,才得以冲到陛下面前......” 说到动情处,小德子抬起头,脸上是鲜血眼泪混杂,表情扭曲的哭求:“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委实没有理由谋害陛下,容奴才斗胆说一句,燕王府叛军势大,就算您出宫决战也是死路一条,求您相信奴才一次,一定可以将您平安送出宫的。” 他说的在理,安公公也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我叹息两声,颇为无奈的说:“小德子,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一天只能施法一次,你将我送出宫,其他人怎么办呢?” 这才是我真正在意的问题,安公公自称老奴,可我作为现代人,心底里还是拿他当长辈的,豆芽小皇后就不用说了,即便是小德子,我也不忍心抢了他的生路,而最最重要的就是方航。 大家一起来,说好了一起死,难道我能丢下他不管? 而听我这么一说,安公公满脸欣慰的走到我面前跪下,语调慈祥的说:“陛下,若是只有一条生路,自然该由您走,老奴乃残缺之人,蒙先皇与陛下看重,在宫里伺候了一辈子,就算让老奴走,老奴也舍不得这个家呀,原本也没几年好活了,老奴就留在这里替您看着,看那朱棣能在龙椅上坐多久,还要看着您率领勤王义军打回应天,只是日后没了老奴在身边伺候,您独自一人,真不知道......” 人说太监坏,因为他们身体残缺,受尽白眼,遭人蔑视,时日久了,心中便好像眼镜蛇的毒牙一样浸满毒汁,但也这样人也是孤独的,自卑的,皇帝们信任太监,便是因为太监太孤独太自卑,需要一个依靠,一旦认了主便像条忠犬一样终身不叛。 这样的说法有些作践人,但事实确实如此,安公公将死之际,依然惦记着十指不沾阳春的朱允炆日后的生活,而这份感情又被我承受,心里怎能不感动?反而更放不下他了。 见我踟蹰不语,安公公又认为我舍不得小皇后,磕头苦劝说:“待陛下离去,我便下令上十二卫投降,朱棣虽然歹毒,但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绝不会动皇后娘娘一根指头,等您有了落脚之处,再想办法将娘娘接出宫去便是。” 这是正经话,我真的有过投降朱棣的念头,还和方航仔细探讨。 结果便是,我,他,安公公,铁铉,我们四个是朱棣必杀之人,我就不说了,方航顶着个齐泰的名头,朱棣对他恨之入骨,而安公公麾下的锦衣卫这些年来没少给朱棣找麻烦,甚至靖难之前的削藩,便是宫里派出锦衣卫去北平捉拿燕王的,即便燕王心胸比海阔,不计前嫌,也不会放任一个曾经执掌锦衣卫的老太监活着,那太危险了。 至于说铁铉,即便他愿意投降,即便朱棣爱才,可他杀害了太多燕王府的将士,日后朱棣的班底得势,必定要为袍泽报仇血恨。 反倒是皇后不会有事,朱棣是恨朱允炆抢了他的皇位,才不得已与侄儿刀兵相见,倒是不会对自己的侄媳妇,老爸的孙媳妇下手,何况还有天下那么多讲究天下君亲师的文人士子盯着。 可方航必须要活呀。 但我张不了口哇。 难道要我说:“安公公你放心去吧,我只是舍不得齐尚书!” 权衡一番,我做出决定,说道:“小德子,你送齐尚书出宫,我留下与朱棣决一死战。” 安公公竭力劝阻,小德子错愕万分,僵持许久,小德子满脸悲壮的说:“陛下,奴才还有个主意,子时之前送您出宫,子时之后便是第二天了,奴才再送齐尚书便是。” 咦?这尼玛真是个好主意,他刚刚怎么不说呢! 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小子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呢。 有点张不了口,毕竟二十一世纪的世界观在我脑中转悠了二十多年,我委实难以称赞小德子用自己的命,救我们两人是个好主意,只是心里面期望他再求求我,给我个台阶下。 而方航凑到我身边,小声嘀咕一句:“逃不逃得出去还是个问题呢,即便逃出宫,回不回得去又是个问题,试试看吧,别心软了,反正他们也不是活人。” 狠狠心,我问小德子需要怎么做? 他说需要的东西几天前就准备好了,只要我沐浴一番,换上小太监或者侍卫的衣服,再到他祖宗留下的佛像前焚香祭拜,便可以由他操刀砍头...... 具体的细节容后再说,让他们先出去准备,我跟皇后说几句悄悄话,可转过身便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那小丫头的身影,我愣神道:“皇后呢?” 小德子说,刚才安公公与陛下道别时,皇后独自绕过龙椅,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心里大急,想不通这紧要关头,她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忙碌,正要派人去找,方航却脸色狂变,大喊一声糟了,便拖着我向后宫冲去,同时让那小德子速去准备,让安公公安抚士卒们不要乱动。 我问方航要带我去哪里,他阴沉着脸说:“你还没发现么?虽然过程有些变动,但殊途同归,李景隆最终还是开了金川门,燕王也成功打倒朱允炆,安公公将死,铁铉将亡,建文帝如果身头分离逃出宫外,便是不知所踪的千古疑团,那他妈小皇后的下场,岂不还是自.焚于宫中?” 最后一句吓得我险些昏厥,大声问方航,她为什么要死? 方航却说,只有鬼才知道。 宫女太监们都被我下令圈在皇宫角落里,派几个侍卫看守,等朱棣进来便向他投降,此时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我和方航大喊着皇后的名字也没人应声,只是凭着直觉,顺着通往后宫路跑去。 远远的,便看到皇后寝宫的窗子透着黄光。 她果然独自回来了,而那火光比一般的蜡烛明亮了许多,我焦急万分,大步跑了进去,还没进屋便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而小皇后坐在床上,斜倚在床头,双目紧闭,一副凄苦表情,青涩的小脸蛋上正滑落两滴晶莹泪珠。 火势刚起,方航端起水盆浇灭,小皇后讶异睁眼,惊呼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我此时的感觉就好像有只铁爪狠狠的掐着我的心脏,一瞬间迸出的血液涌遍全身,冲过去就是一个巴掌,怒不可遏的问道:“你疯了?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爱的人是个好皇帝 一直以来,我都把小皇后当成小文静来看待,她瘦弱的让人心疼,却以稚嫩身子强装出皇后的威严,我不想与她发生什么,却不可抑制的对她产生了怜爱之情,也无法控制男人本能的冲动,而那两天一夜当中,她在我身下婉转承欢时,痴迷的喊着朱允炆的名字,恨不得让朱允炆永生永世的烙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吃醋还是嫉妒,当时满脑子转着一个偏执的念头,就是不顾一切的得到她,占有她,甚至想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让她明白,她已经成为了我的女人,以后应该喊我的名字。 后来从肉欲中清醒时,我还嘲笑自己幼稚,毕竟她只是虚幻中的一个女人,即便在现实,也是早就逝去了的。 真到了必须放弃的地步,我觉得自己可以不管她,说到底,她始终不是真人。 可直到此时此刻,我看到她举火欲自.焚时,那股子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让我明白,我好像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 不同于对文静的习惯她在我身边,也不是安素那种纯粹不敢得罪,哄着她高兴就好的心态,更不是康九香,被她成熟魅力所吸引,一心想着跟她上.床的冲动。 而是发自内心的在乎她,想要她真真正正嫁给我的感情。 所以,当她做出傻事时,冲动之下扇了她一巴掌,小皇后愣了,她的小脸蛋上显出一个红彤彤的手印,我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哗啦啦的碎裂成渣。 我屈膝半跪在她身边,小皇后娇小的身子即便坐在龙床上却仅仅比我高出一个脑袋,她愣愣的看着我,眼泪簌簌坠落,我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庞,也忍不住泪流成河。 我问她,疼么? 她摇摇头。 我又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她却微微歪头,仿佛不明白我的意思,问道:“什么傻事?” 我指指被方航扑灭的火焰,小皇后却嫣然而笑,问道:“你觉得傻么?” 我愣了,想不通这样的行为为什么不傻,小皇后却笑得灿烂,烛光给她的脸蛋照出一层黄晕,她又是一副追寻希望,追寻真理的神圣表情,不等她说话,我心里便不寒而栗起来,仿佛眼前的女人,是一名疯癫了的殉道者。 果不其然,她微笑着说:“我觉得不傻,你的王朝将要毁灭了,总要有合乎身份的人为它殉葬,既然皇帝不肯,我作为这个王朝的皇后,又是你的妻子,自然要替你去死的。” 听到这样的话,我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来,感觉小皇后已经疯了,亦或者我从来就不了解她,她始终是个权利欲.望特别强的女人,失去权利,便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甚至对此时的小皇后有些畏惧,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呐喊,让我离这个疯子远一些,却终究不忍看她自取灭亡,也许我不了解她,但我了解自己,我很确信,一旦失去了这个女人,我的心也会被剜走很大一块,起码,此时是这样的。 我没有说话,而小皇后的眼神越过我的头顶,怔怔望着糊了薄纸的窗子,沉默片刻后,她略微苦涩的说:“允炆,其实你一直想做个好皇帝,你有宏图远志,也有满腹经纶,我记得刚嫁入东宫做你的太子妃时,你与黄大人彻夜研习治国策,我便带着丫鬟在屏风后偷看你,那时候,我就相信你未来一定是个好皇帝。” 回忆往事,小皇后痴痴笑着,她对我倾诉,说着另一个男人的好,我却奇迹般地没有吃醋,而是静静的听,想多了解一些她的过于和心思。 “你带我去给皇爷爷请安,给我讲皇爷爷与太后娘娘的故事,你立志要成为第二个太祖皇帝,我便在心里将太后娘娘当成榜样了,我也姓马,我也会努力,我要让百年之后流传建文帝与他的马皇后的佳话,可惜的是,我们失败了,你的愿望以及我的梦想,敌不过四叔的铁骑,敌不过朝中的叛徒,我们的王朝要灭亡了,我为我们曾经所希望的梦想殉葬,难道有错么?” 来不及说话,小皇后深深的凝视我,好像要用这一次的眸光将我彻底刻在她脑海,以免死后忘记的那般深刻,随后,她用仿佛从灵魂最深处发出的绝望,凄婉的语调,呜咽道:“我的丈夫去世了,难道我不应该随他而去么?” 一瞬间,我从天灵盖冷到脚底,急忙用手指揩去她的眼泪,双手捧着她的脸,对视着,我说:“你看看我,你清醒一些,我没有死,我就在你眼前,我已经计划好了,小德子能让我和齐尚书逃出去,你留在宫里等我的消息,我一定会把你接走,咱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到时候你还是皇后......” 小皇后疯狂的摇头,摇掉了凤冠,摇散了黑发,她凄厉的叫着,好似自地狱爬出的复仇女鬼那般疯狂,她喊着:“不,你已经死了,建文帝朱允炆刚刚已经死在大殿,你是冒充他的厉鬼,你根本不是他。” 她竭力挣扎想从我怀中跑出,我死死按住,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让她冷静下来,就这样拥抱着,小皇后折腾累了,没劲了,便搂着我的脖子痛哭,刹那间恢复正常人的该有的哭啼模样。 可她的下一句却让我的心沉到谷底,她说:“允炆,你不要跑好不好?咱们一起去面对四叔,你立志要当个好皇帝的,即便我们战败了,依然要以亡国之君的身份死去,而不是像条丧家之犬那样逃命,你不要怕,我始终会陪着你,还有安公公,还有铁大人,还有七万对你忠心耿耿的将士,无论任何时刻,我们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边,守护你的王朝,如今到了最后关头,你不能抛弃我们啊!” 她哭着说出这一番话,将我心里搅得天翻地覆。 小皇后没有疯,而是快被我逼疯了,或者说是她认为我疯了,竟然要违背自己曾经发下的宏愿,竟然要背叛那些生死存亡的关头却坚决不会背叛我的人。 我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而事实上也无力解释,即便我是有苦衷的冒牌货,可历史上的朱允炆呢?他的下落是迷,可他皇后的结局却从未有人怀疑过史书,如果这片时空中仅仅改动了很小一部分,那朱允炆便抛弃了一位让我爱的深入骨髓的女人。 他肯定抛弃了,皇帝不会带着累赘逃命,就像李隆基选择放弃杨玉环那样。 爱到骨子里这不是一句虚话,也就短短的三五秒吧,我便做出了决定,推开小皇后,牵着她的手,郑重发誓:“你放心,我不会逃走,我会牵着你的手一起去见四叔。” 哭的泪眼婆娑的小皇后眨眼间展颜而笑,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噘起嘴,胡乱抹去眼泪,问我,她的妆有没有花,还说时候不早了,她要重新化妆,姿容端庄的去见四叔,决不能让我丢脸。 我说好,便放开手,让她自去打扮,而一直端着水盆,缩在角落里看戏的方航,却说了一句打死我也想不到的话。 他说:“那个......马皇后啊,你先稍等等,听我说几句话估计你就不用化妆了,其实他不是朱允炆,我也不是兵部尚书齐泰,我俩是从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简单来说呢,就是朱棣找高人,将两个住在很远的人,变成朱允炆与齐泰的模样,狸猫换太子,进宫里蒙骗你们的!” 方航直接将我说愣了,而走到梳妆台前,已经抓起.点唇纸的小皇后一样怔在原地,稍作沉默,我冲方航怒吼:“你他妈的瞎说什么?信不信老子现在叫人砍死你?” 小皇后却机械转身,眼露惊恐,嗓音艰涩,浑身抖个不停,她颤声问我:“齐尚书......这个人所说,是真是假?” 我当然不会承认,竭尽全力想要证明方航在说谎,我就是真正的朱允炆。 可那该下地狱的贱人,居然摊开手,仿佛很无奈的说:“看啊,你已经怀疑了,你没发现他和以前很不一样么?你没发现我俩的关系根本不是皇帝与大臣该有的那样么?你没发现他忘记了许多不该忘记的事么?你可以现在向他询问你们的往事,真假立辨。” 我狂骂一句,不顾一切的向他冲去,与此同时,小皇后尖叫着向我冲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锋利的剪刀。 方航却是向她冲去,好像三国混战那般混乱,最终,唯一受挫的便是小皇后,我踢出一脚,方航侧身闪过,旋即捏住小皇后的手腕,抢过剪刀后快步后撤,而小皇后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幸亏我及时扶住,却被她一巴掌打在脸上,还顺手挠了一把,抓出五道血痕。 她尖叫着:“放开我。”我赶紧撒手后退,她却裹紧了衣服连领口也揪的死死,生怕露出一丝皮肉给我们看到,同时又喝道:“滚,给我滚出去。” 我让她听我解释,她却气急败坏的将手边所有能抬起的东西向我砸来,我硬着头皮走去,边走边说:“你先别激动,齐尚书跟你闹着玩呢,你不让我逃命,他才出此下策......” 方航悠悠说道:“王震你别装了,到了这时候,如果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分不清,她就傻的可以了。” 我扭头怒视,咬着牙,硬生生从嗓子里憋出一句:“方航,我草你祖宗。” 他乐呵呵的对小皇后说:“听见他叫我什么了嘛?他承认啦!” 第一百四十二章 深宫中萎谢的小豆芽 此时再解释已然无用,小皇后用恨不得生吞活剥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我,满带倔强的小脸煞白一片,她强忍着不想流泪,不想在我面前露出软弱,可昔日的横波目,此时变作泪流泉,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长这么大,我从未遇到如此难以处理的局面,以前最坏的局面无非是死,此时却是连死都无法让她脸上绽放笑靥。 我不敢靠近,只好可怜巴巴的对她解释,我说自己确实不是朱允炆,个中原因复杂离奇,但我对她是真心的,我愿意陪她一起去死...... 认我说的天花乱坠,小皇后始终一言不发,紧绷着身体不让自己晕倒,秀气的小拳头紧紧握着,锋锐的指甲刺进皮肉里,鲜血一滴滴坠落,最后我试探着向她靠近,她才嗓音沙哑道:“站住。” 我站住,她又问:“陛下在哪里?” 这个确实不知道,方航却再一次插嘴:“被我俩弄死了呗,否则怎么冒充呢,你面前的家伙名叫王震,他杀了你丈夫,骗了你的身子,不过你也别想报仇了,你打不过我,我也不会让你出这个屋,即便你找到安公公,说出真相,谁又会相信呢?即便相信,此时此刻,杀了我俩又有什么作用呢?哎,你好好想想吧。” 方航说这些的时候我便静静的盯着他,一番折腾之后,我差不多也明白了,这家伙想带我逃走,所以说出真相,阻止我陪小皇后赴死,可挽回爱人很艰难,我他妈想死,谁还能拦的住呢? 所以当他说完之后,我也认命了,只是秉着最真实的心意对小皇后说:“没错,他说的都是真话,但我对你的心意不假,也正是因为我选择留下,他才会在此时告诉你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其实我挺喜欢叫你豆芽的,你现在应该很恨我,要是想杀,你就动手吧。” 说完,我便大步走去,小皇后癫狂的尖叫,让我不要过去,让我离她远一些,见我充耳不闻,她又抓起梳妆台上的一根凤钗对准自己的咽喉说,若是我在上前一步,她立刻死在我面前。 我便不敢动了,但还是坚定的告诉她,你死之后,我必相随。 小皇后不明意味的笑两声,却忽然问道:“你喜欢我么?” 我郑重点头,她又说:“我求你一事,你能答应么?” 我说,只要我能做到。 她冷笑起来,说出的语句化作一根冰锥狠狠戳在我胸口,她说:“我求求你现在滚出去,即便要死,你随便选个地方去死好了,我乃是明朝皇后,和我一起死,你没那个资格,我嫌你恶心。” 这时候我哪敢离开,可小皇后却做了一件我不得不走的事。 她抬手将凤钗戳在自己娇嫩的脸蛋上,慢慢用力戳了进去,那白皙的肌.肤上渗出第一滴血红时,我的心便狠狠抽搐起来,急忙摆手说,我走,我现在就走。 小皇后哭泣道:“滚,我再也不想多看你一眼。” 我后撤一步后,披头散发的小皇后软倒在地,放声大哭,我打心底里不想离去却更不愿看到她残害自己,方航在我肩头拍了拍,说是先出去吧,让小皇后冷静一下。 他拖着我出门,而我的眼,始终落在那坐地大哭,身穿朱红色长裙的娇小女人身上。 像个提线木偶任由方航摆布,退出寝宫十几米后,他松开我,我告诉他:“没用的方航,如果她死,我估计也不会活了,你不搞这一出,也许我还有些理智,但是现在我脑子里,心里,整个身体里装着的便是对她的愧疚。” 方航也不看我,而是落寞的望着寝宫说:“你选择陪心爱的女人去死,我没理由阻拦,不是么?真正原因还是可怜这个小女人......或者说小女孩更合适,王震,说到底你终究是个普通人,你的梦想不大,而她的梦想很大,偌大的梦想全寄托在心爱的男人身上,可你不是那个人,我不知道你懂不懂这些,但我懂,爱到极致之后,我宁可选择自己的爱人死去,也不会希望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假冒她陪在我的身边。” 我确实不懂他在说什么,我懂的就是,这个畜生毁了我的幸福。 可下一刻,我发现被他毁了的不止是感情,还有一条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 皇后寝宫,顷刻间烈火熊熊。 我大张着嘴,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随后才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撒腿便要冲进去,却被方航揪着领子,一条腿绊,一只手压,干脆利落的放到在地,将我双手背缚,膝盖顶在腰眼上,认我如何挣扎也无法起身,只能哭求,谩骂,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放开我。 方航却置若罔闻,只是盯着燃烧着的寝宫喃喃自语:“烧吧,这原本就是她的归宿,王震啊,无论现实还是此时,你的小豆芽都被自己的男人抛弃了,她选择放火烧宫而不是割腕亦不是自缢,便是要让烈火烧尽她存在的痕迹,即便你俩睡过,也无法拉进彼此的距离,她心中所想的,你永远不懂。” 我不想懂,我的视线冲进火焰中,仿佛看破了一切阻碍,脑中浮现的,便是那消瘦的红衣小女人,双目无神的靠在龙床上,任火焰灼烧她的身,也没有任何动作,平静的等待着自己的身体与心,一起化作飞灰。 火势越来越大,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就好像火焰吞噬的全是死物一般。 我从挣扎,反抗,折磨自己以求方航放手,到最后傻傻的看着火焰照亮了半个夜空,直到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有人大喊着灭火的话语,而那些人还没靠近,更远处,震天响的钟鼓声传来,方航说:“你听,朱棣大军看到火光,开始攻城了。” 他终于松开我,我却没有爬起来,就趴在地上轻轻的告诉他:“你跑吧方航,赶紧跑,我会叫侍卫杀掉你的!” 方航说:“随你吧,我只能告诉你,她原本就不是活人,现在又彻底消失了,你若感觉心痛,便要想想如果你回不去,文静,许祈,那些我见过的,没见过的,所有关心你的人,便如你此时一般心痛,你若放得下,若是认为一个虚无的小皇后抵得过那些陪伴你二十多年的人,你现在可以冲进火里。” 被侍卫搀扶的安公公跑到我身边,一边安排人去救火,一边将我搀扶起来,询问发生何事。 我盯着方航,他却淡然与我对视,没有紧张与畏惧,我几次张口,几次想要挥手下令,却始终无法忽视他平静的目光中所蕴含的东西,正如有人在等我,同样也有人在等他。 咬着牙,我对安公公说:“皇后自.焚殉国,不用灭火了,派几十个人,将宫里所有没人的房子点燃给皇后陪葬,命铁铉,带兵从承天门出击,给朕狠狠的打,哪怕全死光,尸体也要爬起来在朱棣身上咬下一块肉,传小德子,送朕与齐尚书出宫。” 说完这些,我扭头看向安公公苍老的脸孔,抬起胳膊不用他搀扶,却反手握住他那双满是皱纹与老茧的大手,低沉道:“老爷子,传旨之后,咱爷俩便永别了,若是下辈子有缘见到,我认你当干爷爷。” 安公公怔了怔,随即眼泪狂涌,他一边抹着,一边扭捏着说:“老奴一残缺之人,哪担得起陛下如此厚爱?为陛下尽忠是老奴的本分,老奴......老奴这就去了,陛下,您保重。” 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索性不说了,离别的拥抱都没有,安公公像个老女人似的,哭哭啼啼带着侍卫离去,分出一队人放火,我和方航站在空荡荡的宫殿之前,依旧转身,望向那不知道还要烧多久的寝宫。 小德子很快便蹦跳着赶来,要下跪却被我阻止,我说没地方洗澡了,不洗行不行? 他笑着说无所谓,陛下龙体,洗不洗都是香的。 他一瘸一拐的带路,脸上冒起的几颗青春痘让我忽然有了个念头,便问他多大了。 他说自己六岁入宫,在宫里伺候了十一年,前几天刚满十七,那对玉狮子便是送给自己的礼物,结果被抓了,可因祸得福,反而成了皇帝赐予他的礼物。 还未成年的小男孩。 方航问他的腿怎么了。 小德子说,安公公派人打断了,以惩戒他行窃之罪。 嘴上说的轻松,却让我和方航的心里更加沉甸甸。 小德子的屋宅就是一间跑风漏雨的小房,我也没想到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居然还有这种破屋子,但小德子却很满足。 他招呼我们坐在床上,便钻进那木板床下挖土抠砖,好一阵翻找后,提出两个包袱放在木桌上。 又去柜子里取出两身太监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委屈陛下与尚书大人了,只有换上这样的衣服才没有人重视,我会将身子摆在显眼的地方,等燕王叛军攻进来,一定会尽快将所有的尸体运出宫掩埋,届时陛下与尚书大人的脑袋会自动寻找身子,只是想要头身重合,就只能先想办法挖土了,那时候奴才不在身边伺候着,一切就全靠陛下与大人了。” 我俩没有回答,心中叹息,点了点头,他又打开一个包袱,露出诸多一看便不是凡品的珍宝,小德子更加不好意思的说:“陛下,这是奴才几年来从宫中偷出的宝贝,前两年有机会出宫卖了一批,余下的都在这里,一会就劳烦陛下叼在嘴里,日后也有个用度,可惜这几年我没偷到多少,否则您也能拿去招兵买马。” 我深埋着头,不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泪水,倒是方航郑重对他说了声谢谢。 于是他又解开最后一个包袱,露出一尊奇形怪状的佛像,佛像下压着一本古书,小德子介绍说:“尚书大人,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小术,杂七杂八的有许多用处,最高深的一招可以用人皮与布料做出与活人一模一样的女傀儡,日后您陪在陛下身边,闲暇时不妨练上一练,以护陛下周全。” 那奇形怪状的佛像有四面头,八只手,而小德子说话时,我便强压着惊骇,抓过那四面佛一看,果不其然,底座上刻着八个字——眼是情媒,心是欲种。 第一百四十三章 降头师的身份 我将四面佛递给方杭,随后就冲小德子眉来眼去,讪笑连连的说:“德哥,你这样做就不合适了,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好端端的把我俩弄来是怎么个意思......” 小德子一头雾水状,方航揪我一把,对小德子说,皇后初丧,陛下受了些刺激,你不用搭理他,有什么要准备的就赶紧去忙吧。 小德子从角落里取了个铁铲,说是出去挖些毒虫回来,屋里面就剩我和方航两人后,他对我说:“小德子不是弄咱俩来的人,他只是整件事中的一环,而且要搞出这么大的一副场面来,也根本不是南洋的降头术可以做到的,我跟你说吧,其实咱俩现在真实的处境只有两种,一是有人把咱俩弄明朝了,二是咱俩还在山顶趴着,被人将生魂拉到了幻象中,第一种,那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第二种,降头师可没这种本事。” 许多见鬼的人都会在梦中经历恐怖场景,这是鬼特有的入梦迷眼能力,之所以方航始终不敢肯定我俩被眯了眼,是他认为没有鬼能迷他的眼,其中有番阴阳二气的理论依据,说了几句我没听懂,他便不再详解了。 但他说,普通的鬼迷不住他,可如果朱棣亡魂在作祟那便是两说了,毕竟是一代帝魂,手下的大批军魂都百无禁忌,何况是他本人呢? 可几百年来,朱棣一直很安生,即便他的亡魂真在地宫里沉睡,如今搞出这样的事端,总该有个由头的,偏偏把我和方航拆碎了,也找不出半点能与朱棣扯上关系的地方。 我则问他,会不会咱俩真是朱允炆与齐泰的转世? 方航笑了笑,说道:“你想的真美,先不说咱俩有没有这种好命,即便真如你说的,朱允炆与齐泰的转世被朱棣亡魂看到,那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直接从明长陵里跳出来,把咱俩带下去一天打三顿了,还会让你有机会与小皇后一亲芳泽?” 一提起小皇后,我的心便疼了起来,方航赶忙岔开话题,抬起四面佛对我说:“王震,刚刚我便在想一个问题,有人利用四面佛做出那些逝去的女人,跟在你朋友身边心怀不轨,而且还有个降头师三番四次的与你为难......” 意味深长的住口,他将四面佛放在木桌上,又拍拍那小德子留下的古书,问我道:“看看这两个东西,想想我刚才的话,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我试探道:“会用四面佛的人,与南洋降头师联手了?” 方航无奈道:“下次设想要大胆一些,这一次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这他奶奶的何须联手,分明就是有个人身怀四面佛和南洋降头术呀。” 我问他,是谁? 他回答:“你呀!” 我说,我问的是现实中与我为难的人! 方航坐到我身边,侧过身,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快被你气死了,你怎么还没察觉到,你现在是朱允炆,稍后会逃出皇宫,如果你开枝散叶,那你所会的降头术以及这尊四面佛,是不是就传到了你后辈的手中?” 快被他绕晕了,好半天琢磨出意思来,悚然大惊道:“也就说那个一直对付我的南洋降头师,其实是明代皇帝朱允炆的后代,也许是齐泰的后代?他好端端的对付我做什么?” 方航小声嘀咕一句,我问他在说什么,方航挥手不答,只是告诉我说,朱允炆的后代也是人,也会饿肚子,保不齐他现在就靠降头术混饭吃呢。 一直想不通那降头师的来历,想不通他为什么与我发生纠葛,如今知道了来历反而更加困惑,他可是皇族后裔耶,刁难我一小老百姓有什么意思? 我喃喃道:“难道我是朱棣的后人?” 方航冷笑道:“你可以现在出宫,抱着朱棣的腿喊他老祖宗,看看他是否会满脸慈祥的摸你的头,说你是个乖孩子。” 我说开个玩笑,你较什么真儿呐,说再多也是假的,就算咱能逃出皇宫,也不知道如何回到现实中呀。 方航正要张口,小德子便捧着一个大瓷碗,一蹦一跳的进来,看他步履蹒跚却满脸为陛下效力,深感荣幸的表情,我心里一阵不舒服,建文帝下台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与小德子差不多,安公公可以拿朱允炆当自己的孙子那般对待,却偏偏对比他更幼小的小德子下此毒手,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老太监。 小德子在泥土中挖了不少毒虫,献宝似的将碗捧到我面前,吓得我一溜烟跳上.床,让他赶紧离我远些,方航却饶有兴致的盯着那绞在一起,不停翻滚的虫子团,让小德子赶紧开始吧。 看看天色,他便催促我们赶紧将太监服换上,可我脱下龙袍之后,小德子又告了个罪,慢条斯理的往身上套,我似有所悟,方航双手抱拳,深深冲他鞠了一躬,问道:“公公高义,未请教尊姓大名?” 封建王朝中,有几个太监能得兵部尚书一拜? 小德子激动地满面通红,连称不敢后,又羞涩的说,他只知道自己姓李,好像有个名字,但入宫太久便忘记了,方航说,那就请陛下赐个名字,日后陛下带兵打回来,便令天下人为公公祭祀。 小德子渴望的盯着我,可我肚子里没二斤墨水,翻来覆去只想出李德华,李学友之类,没有古意,倒是想捡个现成的古代名字送给他,可除了李世民和李隆基,我也只记得李自成了! 倒是方航送他一个好名字,李东阳。 小德子拜谢,方航喊了几声东阳先生,小德子欢天喜地的受了,随后便领着我们对那四面佛拜了又拜,将那一大碗虫子捣成浆糊,还加了几包成分不明的粉末,碗里顿时发出滋滋响声,还有令人作呕的臭味,小德子不停掐手印,对着供在身上前大碗念叨不停,方航肃容观察着。 子时是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过了一刻钟时,小德子抠了一把虫子酱在我脖子上抹了一圈,阴阴凉凉的,感觉有股凉意顺着毛孔往我身体里钻,很不好受,而随后的事情就更加不能接受了。 他让我平躺在床,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要将我脑袋剁下来。 小德子再三发誓说,绝没有谋害陛下之心,我也打心底里相信他,可那森然的刀锋每次触碰到我的皮肤时,总让我不可抑制的大喊大叫,无可奈何之下,方航一拳头将我打晕了。 再次睁眼时,近在咫尺的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将我吓得尖叫起来,方航不屑道:“咱俩一个德行,你他娘的喊什么喊?” 说着话,摆在桌子上的方航头颅便转过脸,拉出一条血印子飘到了半空中,而我急转眼珠,便发现自己也是一颗头,被人摆在桌子上,这副瘆人场面让我心跳飞快......确实是心跳飞快,热血直涌大脑的感觉,虽然我也不知道心和血从哪来。 小德子推门进来,一身明晃晃的龙袍格外扎眼,他说我和方航的身体已经扔到了宫墙下,并按照齐大人的指点,伪装成小太监盗宝潜逃,被侍卫追上砍掉脑袋的景象,等燕王军队进宫之后,便会将所有的尸体运到城外的乱葬岗里,届时,我俩想办法挖出来便好。 小德子将一包袱珠宝递到我嘴边,又将四面佛与那本降头术抱起来递给方航,这小子也有颗玲珑心,将纸钱物让我保管,免得齐泰携宝私逃。 随后,他又跪地下冲我们磕了几个头,起身时,已经泪水长流,说了句陛下与齐大人保重的话,便大步出门,我和方航都知道,他是要去宫中放火,让人寻到朱允炆的尸体。 又是一阵复杂情绪,方航头颅飘过来对我说:“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活下去呀,走吧,咱俩出宫等身子去。” 叼起包袱,方航飘走,而我却发现自己飞不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悲壮 飘脑袋的原理并不复杂,就像变魔术似的,把手法教给你,可你能变出效果么? 方航可以,我不行,在屋子里试了两次便摔得鼻青脸肿,只好由方航带着我,免得我控制不住冲进燕王军阵,那可真是一脑袋扎进朱棣怀里了。 他先独自一颗飘出去,约莫着十几分钟便叼回来个竹篮子,而我们又不知道还要在这片时空里停留多久,那些珠宝不能不带,便将两个包袱铺到下面,再将我叼进篮子,又用绳子拴好,挂在方航一对大耳朵上,歪歪扭扭的飘出门去。 小德子的居所很偏,可出了门便隐隐约约听到喊杀声,而宫里四处火起,方航先带我飘到三处着火宫殿的上空,分别是东宫,奉天殿,太庙,他说小德子举火自.焚一定会选在这三个地方,这才符合皇帝的身份,方航在每处念了一段往生咒,又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在皇后的坤宁宫上空也念了一篇,随后我便意兴阑珊,任他带着我飞了。 可很快便察觉不对劲,耳边传来的厮杀和大炮轰鸣的声音渐渐清晰,我问他要带我去哪,他说去承天门看看真正的战场厮杀。 我说你他妈脑袋进水了吧?躲还来不及呢,你居然要去看? 方航说:“再废话老子就把你扔下去。” 得,上贼船了。 夜里的应天城陷入黑暗之中,只有宫里烈火熊熊,以及承天门那一段火光大作,惨叫,炮鸣,马踏等种种战场上该有的声音混杂交错,正如电视里看到的攻城战一样,衣着艳丽的上十二卫牢牢占据城墙上,军服灰暗却杀气腾腾的燕王府军士扛着云梯,冲城车一波.波的冲击着。 找我们原本的计划,小德子送我与方航出宫,天亮之后,安公公率领上十二卫向朱棣投降,可小皇后焚宫殉国,朱棣看到火光担心溜了朱允炆,便下令攻城,为了让我们有时间出逃,安公公与铁铉拼死力战。 我们不知道的便是,铁铉是否知道我这个皇帝已经逃了。 但上十二卫的军士们肯定不知道。 他们悍不畏死,即便被铁枪捅穿胸膛,依然高呼陛下万岁的口号,抱着冲上城墙的敌人跳下去,摔得手足具断,却随即被一双双大脚踏成肉酱。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无论上十二卫还是燕王军卒,全都不缺猛士。 方航叹息说,原以为深宫禁军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如今看来,战力或许不及那些常年厮杀的北平铁骑,也或许他们身处宫中有着说不出的优越感,是一群纨绔组成的样子货,但这样的人也相对骄傲许多,反而更容易激发他们的血性,决不允许有人践踏他们的尊严。 离着太远看不清晰,方航便向下落了一段,扑面而来的杀意以及血腥味让我有些受不住了,便索性闭上眼不愿再看,只是那不知在何处的心脏,仍随着耳边惨烈的杀声而急骤跳动,让我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 从夜里看到天色灰白,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第一丝红光时,城墙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轰然一声,我睁开眼,便看到数丈高的城门重重砸在地上,荡起的灰尘掩盖了挣扎厮杀的身影,随后,一阵鼓声大作,燕王府的军队开始退兵了。 承天门前的大树房屋都被推平,皇城大门到应天城门之前铺满了营帐,连夜的征战,燕王军队毫不见少,而上十二卫还剩下多少人,我数不出来,只是城墙上不再拥挤,稀稀拉拉的站着满身血污,神色疲惫的一批人。 最醒目的,是一员身披黑色铁甲的将军,以及一名身边围着不少锦袍大汉,身形矮小的雍容老头。 是安公公,很雍容,没了以往奴颜婢膝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下巴微抬,满脸毫不在意的表情,好像城上城下死上再多的人也与他无关似的。 方航说过,安公公原本不是太监而是朱元璋的一员护卫,战场上为了救朱元璋而伤了下.体,这才沦为大内总管,否则在战场上锻炼几年,说不定也是个大将军呢。 燕王大军的军营出飘起了炊烟,火头军埋锅造饭,我看到铁铉招来个人耳语几句,随后便没了下文,方航说:“可怜呐,我估计铁铉也要下令吃早饭......” 我问,那为什么没人去吃? 方航反问我:“谁给他们做?” 不一定是没有厨子,也许是死亡在即,大家没心情吃,也许是如今的上十二卫亲军,已经分不出人去轮班吃饭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一群为了守护皇朝而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们,如今连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方航说,这也许是朱棣的攻心计,我便对那魁梧老头恨得咬牙切齿,脑海里正诅咒他,便再一次看到那骑着高头大马的高大老头,带着一票护卫跃马扬鞭,奔驰到皇城之下。 伏尸遍地,血流成河,身居高位的人却好似看不到,依然驱使马蹄践踏,不论那些尸体生前属于哪个阵营。 到了城下,燕王冲城头拱拱手,他还没说话呢,便有一员体形更加魁梧,坐在马上比朱棣还高了一个头的铁甲大将,策马冲到朱棣身边,拔出剑指着安公公大喝道:“老狗,还记得你家爷爷否?当年你困着爷爷,稍后城破,爷爷用此剑......” 这番话是在空中说的,还没说完便砸在地上昏了过去。 他刚喊出老狗二字,便被身旁的燕王一巴掌抽飞,而方航思忖片刻,告诉我说,这脑袋有问题的哥们应该是朱棣的二儿子朱高煦,当年朱棣三个儿子进京,便被朝中大臣困住,以图日后削藩时威胁朱棣,后来朱允炆淋了场雨,脑子进了点水,便把这三个堂兄弟放了。 方航说朱高煦挺有意思,几乎是朱棣的翻版,因为他是次子,朱棣继位后封他为汉王,朱高煦却赖在南京不肯就藩,多次陷害太子,后来被朱棣赶去藩地也不老实,朱棣死后,太子朱高炽继位,当了十个月的皇帝便挂掉了,于是朱棣的孙子朱瞻基登基。 朱棣造自己侄子的反,朱高煦也学着老爹造自己侄子的反,结局却迥然相反,朱高煦落败之后,却被亲侄子用铜钟扣着,四周点燃木炭,活生生把他给炙死了。 不可否认的是,朱高煦与朱棣一样能征善战,靖难时立功颇多。 而朱棣抽飞儿子,便对城墙上的安公公再次拱手,致歉道:“朱棣教导无方,公公恕罪。” 安公公挑挑下巴,爱答不理,朱棣又说:“当年朱棣入宫之时,承蒙公公照顾,今日相见,公公别来无恙。” 安公公冷哼一声,趴在城垛上探出身子,森然道:“早知有今日,公公我当年便该阴死你这小畜生。” 朱棣面色不改,郑重道:“公公手眼通天,棣未得势时,在公公手里自然翻不起浪花,可如今时局变改,应天在我手中,皇城顷刻即破,公公麾下的锦衣卫只剩寥寥数百,不复当初威势,棣念及当年之情,愿为公公指条生路,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还没想通朱棣在玩什么把戏,便听到安公公狂笑两声,随后一指朱棣,大喝道:“公公得两代陛下看重,岂会向你这乱臣贼子投降?想让公公我替你宣旨?除非是陛下灭你九族的旨意,朱棣,公公我掌着锦衣卫几十年,也明白受不住那等酷刑,但你当公公会给你机会?” 说完这句,安公公从身边的大汉手中接过金丝冠,郑重扣在头上,往手心里呸了两口唾沫,将一头白发抹的一丝不苟,此时的安公公,与那即将殉葬的小皇后所露出的神圣表情一般无二。 身边的锦衣卫齐刷刷的跪下,异口同声的爆喝出:“恭送安公公上路!” 踩着身前人肉搭成的台阶,安公公雍容万丈的站上城垛,傲然扫视着城下连成片的军营,随后疯狂又尖锐的喊了一声:“陛下,老奴来陪您啦。” 一语喝毕,安公公身子一歪,直直从十几丈高的城墙上落下,空中时,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安公公的眼睛仿佛直勾勾的盯着我与方航。 望着安公公的悲壮,死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方航也唏嘘不已,城头上的哭声连成一片,铁铉摘下铁盔默哀,只有朱棣面无表情,随后他下马,快走两步抱起马前那头破血流却死不瞑目的老太监,交给身后护卫,说是以公爵礼厚葬。 相处没几天,却让我倍感亲切的老人离去,我哽咽着让方航快走,因为城墙上还有个铁铉,这个獐头鼠目,却对建文帝忠心耿耿,被漫天封赏而吓晕,醒来后却心头平静,要奋起余勇,在朱棣面前洒尽最后一滴血,猥琐与高大集于一身的汉子。 我不能再看到任何一人死在我面前,即便他们是虚幻的,可我的心仍是肉长的。 可方航却说:“不能走,其实我就是要看铁铉的下场,应天城破,该死的都死了,一切都按照史书中记载的进行着,仅有的两个变数便是我与铁铉,齐泰本应与黄子澄方孝孺他们先被逮捕,最后被抄家灭族,但我还没出事,可以理解为我不是真正的齐泰,可铁铉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除非他也是外面来的人,或者,将咱们弄来的那位,需要铁铉的出现。” 不管是谁弄我们来,搞清楚他的意图才有机会回到原本的世界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回家 安公公死后,城墙上人人悲恸,铁铉默然而立,随后挥手下令,收拾残兵,带领队伍走下城头,与那被攻破的城门而出,列成一个很古怪的阵型挡在朱棣大军前面。 我不知道上十二卫还有多少人,可朱棣寥寥一眼便张口说道:“铁大人,仅凭四千残兵,对本王三十万铁骑,这一仗你怎么打?” 铁铉拔刀,赫然是安公公派人为我赶制的那一柄面子货,就是轻飘飘的铁片镶了刀柄,刀身上雕了条腾龙,看上去挺牛逼,实际上只有三斤多,当时我准备亲自上战场拼命,穿上二十多斤的盔甲连跑都不跑动,更别说挥刀砍人了。 见到这柄刀我才想起,铁铉是文官,也许他熟读兵书,却同样不是上阵搏杀的料。 而他威风凛凛的刀指朱棣,沉声答道:“往死里打。” 朱棣长叹:“铁大人,投降吧,我不责你之罪,更以二品大员相待,即便你不愿入朝,本王也可以封你个陵官,去为安公公几人守陵!” 铁铉嘿嘿两声,满身盔甲也锁不住他的猥琐劲,他调侃朱棣:“你不是靖难么?有什么资格封我官位?” 朱棣回答说,本想效仿周公辅成王,奈何允炆已死,未有子嗣,本王只好取而代之。 铁铉说:“你到底是周公还是王莽,日后自有分晓,我是铁铉还是李景隆,今日便叫你瞧个明白。” 心意已决,朱棣不在相劝,只是挥挥手,身后便号角声长鸣,沉闷的马蹄声响彻云霄,身披铁甲,手握钢枪,腰挎宝刀,能与元蒙骑兵正面对撼的燕王府铁骑汹涌奔来,他们所带来的震撼,铺天盖地的将一切摧毁,无论是拦在面前的敌人,还是那誓死抗争的十二卫残兵的悲壮,都在一个冲锋下消失。 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在大片铁蹄之下,我们甚至不知道铁铉是被砍死还是被踩死,黑色铁甲化为一股滔天巨浪将那些衣着鲜艳的亲军残兵拍碎,微微溅出一簇血花,随后也与尘泥混在一起。 铁甲骑士没有停止,携裹着朱棣冲进皇宫,随后便是震天的欢呼声,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中打了几年,但我们所知道的四年靖难之役,就在此时宣告成功了。 方航叹息,带着我飘然远去,一路高飞越过宽广的应天城城墙,在小德子指点的乱葬岗附近,找了个土堆将我放下,又像鸟儿似的叼来许多枯枝野草,搭了个窝,两个人头就很古怪的藏在里面。 脸对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良久才从皇城的悲痛中缓过来,我问方航,为什么脑后裹了块布? 方航苦笑道:“剁你脑袋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忒胆小,轮到我时,才发现自己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小德子剁掉我的脑袋,就让小德子把我打晕,可这家伙拳头没劲,居然用花瓶砸我!” 我哑然失笑,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闲聊着,商量以后的事情。 铁铉死了,我们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找不到离开的办法便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头身重合之后的生活。 别说不算太平的古代,就算是法律制度健全的二十一世纪,一下子拿出好多宝贝去卖,也难免会有人见财起歹意,何况小德子给我们的珠宝都打着皇宫的烙印,很难卖得出去。 换言之,再过几天,我想吃个烧饼都困难。 我说既然咱们成功逃脱,就说明弄咱俩来的人不是朱棣,他不想虐杀咱俩泄愤,要不再飞回去与他谈一谈吧,咱俩把他二儿子会造反的事情说出去,换条命呗,我试探着给他发明一下电灯泡之类的,争取当个有功之臣。 方航将牙齿咬得嘎嘎响,骂道:“你还真当自己穿越了?你信不信,咱俩现在回去,肯定被人当怪物杀掉,还是想点正经的吧,我可跟你说,三天之内,人头不归位,咱俩可就真死了,万一那些士兵把咱俩的身子火葬,哦呵呵呵......” 方航一阵怪笑,让我不寒而栗。 这一等便等到天黑,我都迷迷糊糊睡着了,是方航在我耳边大喝才猛然醒来,他喊的是:“看什么看,信不信飞出去咬死你?” 有人在看我们? 顺着方航的目光看去,差点没把我吓晕了。 月光洒下,乱葬岗里站满了人,都穿着明代布衫或者长裙,有舌头吐出半截双眼暴突的吊死鬼,有脑袋破个大窟窿,沾着血迹的白乎乎脑浆乱洒的死鬼,还有些缺胳膊少腿,在地上乱爬的怪物,少有的女鬼中有几个漂亮的,却也是脸若寒霜,双目无神。 入夜,乱葬岗的鬼魂全冒出来了,对我们两个不速之客大为好奇,只是这些鬼差别很大,有些看上去就傻兮兮的,有些却阴森森站着不动,还有的具有活人的智商,只是身上都带着致命的伤口,盯着我们窃窃私语。 我问方航怎么办,他冷笑着说:“他们是鬼,咱们是人头,怕他个球,估计他们也怕咱俩呢!” 他又发出一阵咬合的咔咔声,大声喝骂着不让那些死鬼靠近,谁敢过来就咬死谁。 我说你别闹了,赶紧带我飞上天吧,这些哥们太吓人了。 正商量着,远处便走来一派车队,两边的士兵都举着火把,将手推车上的尸体照的明晃晃,方航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的兴奋说,来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咱俩的身子。 那些尸体大多是太监宫女打扮,身穿侍卫服的极少,朱棣毕竟是马上王爷,对军人的遗体格外看重,应该会好生安葬,只是几十辆推车的尸体也太多了,我不曾下令让宫女太监陪葬,方航便猜测说,一群军汉杀进宫里,肯定要肆虐一番,估计他们也没胆子动皇宫宝库,可糟蹋几个宫女,杀几个小太监泄愤,想必是没人制止的,谁让这些可怜人都是朱允炆的女人和奴才? 又是一阵不知道说什么的失落,那些士兵将尸体推到乱葬岗,草草扔下便推着车离去,听他们言语里的意思,应该还有不少要运出宫外。 士兵在时,那些亡魂都缩在角落里惊恐望着他们瑟瑟发抖,方航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一下子冒出来这么鬼,想必是应天城破后,惨死了许多百姓,也就说乱葬岗的,都是被那些士兵残害了的,自然怕他们。 可士兵离去后,鬼哭声大作,阴风阵阵,全都扑向那些新尸体不知道做什么,方航忽然惊叫一声:“卧槽?吃人肉?王震快走,别让他们啃了咱俩!” 方航冲出去时仍不忘记将我带上,只是眼忙嘴乱之下咬错了地方,叼着我的耳朵急匆匆冲去,那些亡魂哭叫着向我们扑来,方航只好松嘴将我扔下,作出一副沉痛表情,肃穆的诵起经.文来。 我一直以为他算是道士,却没想到还会诵经,不过他也曾说,跟着五乘参过禅,此时稍加意外便不再费神,便看着他一边诵经,一边在尸体堆里咬来咬去。 叼走上面的,露出下面的。 我紧张无比的等待着,没过多久便听他惊喜道:“王震,我找见你......他妈的...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 诵经声一听,亡魂便要啃肉,方航只好边念边用脑袋将我的身子拱过来,让我别乱动,脖子的断茬处严丝合缝的对其后,猛地在我脑袋顶一撞,头与身即刻重合,他正要去找自己的身子,我正要伸胳膊踢腿体会一下不适之处,眼前的夜幕便如被皮球砸中的玻璃,哗啦啦的碎开。 我愣了,方航却没有察觉,而夜空碎裂之后又露出崭新的夜空,星月没有不同,只是雾霾颇重,那熟悉的汽车尾气味道让我感到一阵亲切,而方航也找到了自己的身子,合体之后,怒气冲冲的大喝道:“老子受够你们这些死鬼了,打不过燕王还打不过你们?” 他爬起来翻个跟斗,比划出一个我看不懂的手势,低声念道:“天长水,地长水,金长水,三水并一水,叫大鬼请二鬼......” 从夜空开始碎裂,等他念到这里时,我们四周已经换了崭新的风景。 山还是那座山,山间小河依然汨汨流动,我俩仍在当初观察明朝水师的山头,没有炮弹炸出的深坑,石头上的一袋子零食还在,唯一变了的,就是我俩的姿势。 相对望,俱发愣,但眼中都溢满欣喜,因为我们的衣服已经正常了。 还没说话,我的手机便响起来,是文静的,我压抑着喜悦接起,便听见她哭啼道:“哥,给你打了一百个电话怎么不接呢?” 我说,你哥我去明朝玩了一圈。 不知道她是否听懂,反正她焦急的说:“你快回来吧,吴教授打晕了许道长,抢了他的玉佩跑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蛛丝马迹 山顶的事还没解决,家里面又突生变故,我让文静仔细说说,而她仔细说的只有一句话,我和方航离开之后,吴教授便关起门与许祈详谈那块玉佩的来历,文静独自在小屋等我回去,十二点多,她听到客厅里一声怒喝,跑出去便看到许祈倒在地上,吴教授从他手上抓走玉佩,很轻浮的冲文静吹个口哨后,扬长而去。 我在应天城的皇宫里度过四天,却仅仅是现实中的半小时,从时间上来看,也就是我们被炮弹炸穿越的前后,吴教授对许祈动手。 我有些埋怨方航,说他招魂找成鬼上身不说,居然连那鬼一直留在老吴身体里都不知道。 方航眉头紧蹙,咬着下唇眯起眼,听我说了家里的变故,便带我匆忙赶回去。 小跑到山脚下,坐进车里后,我喘息不停,方航却气息平稳,我刚刚发动着车,方航猛地拍着大腿叫骂:“他妈的,常打雁,居然被小鸭子啄瞎了眼。” 我问他,怎么了? 方航让我先开车,随后恨恨的说:“吴教授有问题,不是你想的被鬼上身,那老头根本是装出来的,对,一定是这样。” 他始终对那两场失败的招魂耿耿于怀,可当时最棘手的是明朝水师,他心烦意乱便没能仔细琢磨,而此时想来,他之所以没发现有鬼上了吴教授的身,因为本来便没鬼上他身,是吴教授装出那副模样,故意让事情变得无解,也就是方航曾说过的,做出一场神仙局来。 在方航确信能招到魂的前提下,做出亡魂上他身的假象,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方航出了岔子。 我便问他,吴教授到底想做什么? 方航说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刘苍松为什么始终折腾我一样。 回家的路上文静又打来两个电话,说是许祈寻死觅活,快要拦不住了,我也顾不得交通规则,将汽车当飞机,一路冲了回去。 进屋时,许祈正躺在地上打滚,哼哼唧唧的说道爷要死啦,道爷这辈子注定是个窝囊废,我走到他身边,许祈便揪着我的衣服爬起来,泪眼汪汪的说:“徒儿,师父被人欺负了。” 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就没见过许祈不吃瘪的时候,官赐村里,安素一只女鬼都将他耍的团团转。 我让他坐下,把事情经过好好说一说,许祈却告诉我,他也懵着呢,就是和吴教授喝茶聊天,那老家伙学识渊博,天花乱坠的给他讲了许多野史传闻,其中还有关于龙虎山张家的小故事,许祈还暗自偷笑,觉得自己从吴教授身上挖到不少秘密,却没想到吴教授忽然翻脸,把他最宝贝的玉佩给抢了。 我忍不住挖苦他说,您老也是跟猴子打过架的人了,怎么连个老东西都对付不了呢? 许祈语噎片刻,随后便反问我:“那你也是见过大僵尸的人,你能打过我这被猴子欺负的老东西?” 说着话,他便要跟我较量一场,看看我学到了什么本事,居然敢对他连讽带刺。 纯粹是拿我撒气了,我赶忙让他别折腾,吴教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现在就联系李哥,哪怕那老家伙藏进耗子洞里,也一定把他揪出来。 正要打电话,方航便挥手阻止,说道:“直接抄他家,让你那李哥想办法搞开他家的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估计那老东西已经跑远了,但他家里总能留下些蛛丝马迹,去看看也好!” 事关玉佩,许祈绝对要去,留下方航保护文静,我又担心许祈对付不了敌人,只好将那丫头带上,她还美滋滋的换了一身运动服,对我带着她去办事的行为,深感满意。 一路上许祈都哼哼唧唧,要死要活的,方航安慰他说:“许道长,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你失了一块玉佩却也得了一个好徒弟呀。” 许祈扭头瞪我一眼,依然将满腔悲愤撒在我头上:“你哪好?来,王震你自己说说,你哪好?” 方航笑道:“你徒弟的运道远非常人可比,如今尚在井底,未来未必不能登上云霄,他的遭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样夸人家,人家怎么好意思,正要谦虚几句,方航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恨不得掐死他:“说出来怕你不信,也许你听了之后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在你们度过半小时的时间里,我和王震被鬼迷眼......不是鬼,但有东西把我俩迷了,弄到明朝玩了一圈,王震是建文帝,我是兵部尚书齐泰,虽说是虚幻,但我敢保证,与他身怀龙气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且他还把人家建文帝的皇后睡了两天一夜,什么级别的男人睡什么级别的女人,他能睡皇后,未来大有作为啊!” 躺在我怀里打盹的小祖宗立刻惊醒,仍然惺忪的睡眼刹那间蒙了一层水雾,用那种发现了绝世大禽兽的目光,惊恐的望着我,许祈却来了兴趣,让我赶紧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说说也好,分散一下许祈的注意力,便将在明朝当皇帝的事说了,只是关于小皇后的那一段,我解释为自己被迷了一切都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进行,是小皇后对我进行了令人发指的勾.引以及惨无人道的强.暴,并且深情的对文静说,小皇后狠狠糟蹋我时,我心里只想着她的如花笑靥。 不知道文静信不信,许祈显然不信,但他不在意这个,而是对四面佛和降头术很感兴趣,不停追问了每一个细节,与方航得出同样的结论,便是与我们为难的降头师很有可能与朱允炆有关系。 而他同样想不通,迷我们眼的究竟是谁,以及这个人想做什么。 若是朱允炆的后人,那不知在何处的降头师,便不该让我与小皇后发生那种事,可若是朱棣的亡魂,他把我弄过去锦衣玉食的招待几天,既不杀也不剐,这更没道理,我又不是他孙子。 暂时没有结论,许祈便沉思起来,文静与我闹别扭,一路上都不搭理我。 六号考古队的成员分散在诸多与考古有关的单位中,吴教授是名义上的队长,他所在的研究所里自然安插了许多,碰巧,其中一人就有他家的备用钥匙,我们劳烦李哥弄来时,还担心他或者他手下人难以逾越吴教授队长的权威,却没想到他一个电话便搞顶了,同时解释说,吴教授仅仅是名义上的队长,即便他与张云帆以及小道协里的高人相熟,可熟悉的,并不一定就是自己人。 对我和方航来说,上次进他家已是一星期以前,可在许祈眼中却是两天前的事,李哥不问缘由,干脆利落的开了门,许祈见冲进去大喊:“吴老头,把道爷的玉佩还回来!” 喊完这句,他环顾四周,脸色阴沉道:“他没有回来,那天跟咱们离去后,就再也没有进过这间房子。” 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我和方航挨个屋子乱窜,上次来只感觉这老头的家挺宽敞,此时才发现居然是六室两厅的大房子,少说有个二百多平米,便有些傻眼的问李哥,这死老头是不是贪污了呀,我记得他说自己每月的工资才一万多点。 李哥晃晃手里的钥匙,略带炫耀的说:“不止这间,对门和楼下两间,全是吴教授的房子。” 当初我攥着张云帆几十年的工资,又有许祈在背后撑着,就跟秦风说,不用给文静租房子了,就在她学校附近挑一间小些的,我买给文静,秦风问我有多少钱,我估摸了一下自己在许祈心中的地位,告诉他,差不多能弄到一百来万吧,秦风便说:“哦,那差不多能买间大一些的厕所。” 所以一听吴老头有如此多的房子,我真的嫉妒起来,而方航却面无表情的从一间卧室中出来,让李哥带他却其他三间房子看一看。 李哥边出门边说:“吴教授经常有亲戚来,一般就住在对门,楼下的两间近乎没有装修,简单的刷了刷墙,摆了几张床,当初还是我带人张罗的。” 不知道方航为什么忽然对房子感兴趣,他仔仔细细的将另外四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一遍,时不时在地上,床下,找出些什么东西,随后又带着我回了第一间屋子,面色古怪,拖着我的手进了卧室。 他指着床下说:“里面有个箱子,你打开看一看。” 不明所以的趴下去将箱子拖出来,打开一看,尽是些粗布烂麻和女人的衣服,随后翻了翻,衣服下面压着碎布条,女人假发,以及用于男女之间夜生活助兴,通电后产生强烈震动,棍状或鸡蛋状的特殊用具。 想到第一次来时,屋子里藏着两个女孩,以及吴教授阻我进入时的慌张神色,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死老头的口味真重呀! 许祈与我想到一起,淫贱的笑了几声,随后破口大骂,姓吴的做强盗不说,没想到居然是个变态。 方航一言不发的忙碌,他将那些女人衣裤平铺在床,碎布条塞进衣服里,头顶放上假发之后,便是一个女人的形状,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方航问我:“如果给这个东西套上一层人皮,你信不信,她会活过来?” 我说:“只要你说,我就信你有这个能力。” 他便不再啰嗦了,而是让我们退开,独自站到床尾,甩甩胳膊后,沉一口气,抠着床底用力一抬,便将那足以容纳四个人平躺,沉甸甸的红木大床给抬过了头顶。 我正要夸他天生神力,可话还没出口便愣住了,厚实的床板下,整齐镶嵌着一排排形状相同,却用不同木料雕刻出来的四面佛,木料不同,颜色便也不同,从左到右,依次从亮泽到暗晦,而最右边那一列通体漆黑的,双眼有两点幽幽红光,齐刷刷的闪了一下便消失。 方航将大床放下,问我:“还记得小德子的话么?难道你没发现吴教授的四间房子,与皇宫有相似之处?”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许祈离去 方航身体的各项器官都异于常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有疯狂科学家看到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拉去切片研究,而他刚刚进到这间卧室,便闻到我们都闻不到的奇怪味道,一股混杂起来的香味。 不同木料所散发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之后的味道。 而吴教授家里家具全都是紫檀木,不该有这种气味,所以方航认真找了一遍,才发现床板下藏着的几十尊四面佛。 而小德子说过一句话,那本书中所记载的降头术最高深的,便是用四面佛和特殊材料做出女傀儡。 方航想要告诉我们的便是,做出小柔以及的王雨的,很有可能就是吴教授。 他就是那个降头师。 想到当天的事,我不可思议道:“难道说那天他藏在屋里的两个女孩,其实是假人,所以才担心被咱们看到?” 方航却说,应该不是,就算看到两个姑娘,我们也看不出她俩不是活人,也许就是吴教授在玩变态游戏,自觉丢脸所以才那样的慌张,也有可能,他是担我们看到当时正摆在明处的四面佛吧。 单凭那几十尊四面佛就给吴教授盖棺定论还有些武断,就像李哥所说,他虽然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要说吴教授是降头师委实难以置信,先不说李哥与吴教授相识十年,对他的为人有一定了解,就凭那老头时常与小道协的打交道,怎么会始终没有露出马脚? 方航依旧说他听不懂的话:“四面佛可以当成那降头师栽赃,我两次招魂失败也可以赖在降头师头上,我不是他的对手,他将我招来的魂弄到吴教授身上我也看不出端倪,但这四间房子是早早买下的吧?没有人长期居住却间间窗明几净,应该每天都有人打扫,你可以当成他吃多了,雇人收拾用不到的房子,但你不觉得这些屋子的装修很古怪么?这里最豪华,对门稍次,楼下两间极为普通,我要说他用四面佛弄出许多宫女,关起门来做皇帝游戏,不知道你们信不信?” 李哥不信,他说吴教授又不是疯子,怎么会做皇帝梦? 可我信,因为他祖宗就是个皇帝,吴教授住在皇帝寝宫,对门是妃子们的后宫,那楼下两间就是宫女的居所喽。 四面佛,招魂失败,以及老吴的四间房子,每一个都不能证明他的身份,但是综合起来便很让人怀疑了。 我问李哥,有没有办法找到这个死老头,李哥犹豫着说:“吴教授大学毕业就进了研究所,至今有四十多年了吧,单我俩就十年多了,如果他一直深藏不露,忽然在这时候凶相毕露,那绝对是一击远走,凭我的能力,恐怕找不到他!” 我急了,就说张云帆出车祸的时候,几个小伙子去看他,那牛逼吹得,说什么他们要找,我逃到地府都会被揪出来,怎么如今我让你找个人就推三阻四呢? 李哥却无奈道:“那几位不是我们的人,应该是老爷子和某位领导合作培养的手下,不过考古队绝不比他们差就是了,但大家能做到什么程度,关键还是要看背后的靠山能给多大的权限,你别委屈,摊上你这么个靠山,我们考古队才是最委屈的,昨天有几个小伙子听说副会长换人了,让我领他们来见见你,我就直说吧,我都没脸让你见人,太丢脸了!” 明明是刺激我,偏偏他还一副委屈样,但他说的也是大实话,如果我有让相关部门一路开绿灯的通天手段,考古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汉子们,别说找到吴渊,围殴死他都不是问题。 李哥问我,水库的事情解决没有,如果解决了,赶紧回小道协复命去,只要把副会长的位子坐稳,牛奶和面包便接踵而至。 我说解决了,方航却说:“解决个蛋,稀里糊涂的看了一场古装剧,连谁给咱俩播的,为什么播给咱俩看都不知道,如果吴渊心怀叵测,他说的话根本不能信,我他娘的现在算是明白了,既然这老东西跟朱允炆有关,那当天夜里朱棣的一声吼,根本就是冲他去的,他还说自己没有听见,他聋了不成?!” 现在说的义愤填膺,当时却谁也没想到也许是吴渊说谎,我让李哥找朋友开个后门,与方航再一次夜探明长陵,他依然是那句话:“我没这本事,以后你也别让我干这干那,就拿我当个打手头目,而让我们出手的前提就是,出手之后不会再出意外。” 不顾李哥的阻拦,许祈带着我将吴渊家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扫而光,不看他黑成锅底的脸,扬长而去。 回到家里后,我们把这次的事合计了一下,没有头绪,方航便让我先去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去水库看看。 没什么好说的,文静还因为小皇后的事与我赌气,气鼓鼓的反锁了门,我只好去另一间卧室,还以为方航会与我同床共枕一次,却没想到夜里几次翻身都没感到身边有人,直到第二天清早,他拍脸将我叫醒说:“王震,快起床吧,你师父溜了。” 最后一句将我吓醒,我一股脑爬起来,便看到方航笑吟吟,完全不是出了意外的模样,便问他什么情况? 方航说:“你师父的宝贝玉佩丢了,他倍受打击,再加上这段时间在你身边起不到任何帮助,如今又有我帮你,他便一个人追杀吴渊去了。” 我抓起手机便要给许祈打电话,提示却是已经关机,方航在床边坐下,和颜悦色的安慰说:“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我说道:“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许祈这个傻货,就凭他还去追杀吴渊?他是追着送死去了,你居然也不拦着他,他妈的,你老实告诉我,其实你也有目的的对不对?是不是你把我师父给干掉了?” 揪着方航的衣领,他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昨夜与许祈的谈话。 虽说我是许祈徒弟,可他为了保持师父的威严,许多事情始终瞒着我,却可以在方航这个道友面前敞开心扉,说穿了就是一句话,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名道观的大观主饱受挫折,一直以振兴道观为己任,官赐村里与我相识,凭那一句天师做官,位列仙班的谜语,便认为我是名道观的希望,落水人,抓住一根稻草也舍不得撒手,反正也是一副烂摊子,即便他瞎了眼,错认了我,也不会有更差的结局。 可跟在我身边后,许祈发现我的遭遇还挺精彩,偏偏他屡次受挫,凄苦的小心灵雪上加霜,好不容易得到一块根本解不开含义的玉佩,一门心思的扑在上面,结果玉佩又被抢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祈再也扛不住压力,溜了。 他连吴渊在哪都不知道,何谈追杀? 方航说呀,其实他就是散心去了。 原本他想给我留封信,满腹牢骚话,提笔却无一言,便由方航替他道个别,就说师父对不住,不能在我身边保驾护航了,若是有天再见,必定会亲自向我道歉,同时,许祈还说如果有天遇到了得罪不起的人,就去云南大理以西四十多里地的山中,寻找僳僳族人搭建的牛头寨,说出许祈的名号便会有人保护我。 方航能说出牛头寨,我便相信许祈是自愿离开的,当日他带我挖棺材,马脸怪人突现时,他就叫我带上尤勿去那个寨子里避难。 去散散心也好,跟在我身边受窝囊气不说,指不定哪天连命也没了。 我问方航,剩下咱们两个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方航信心十足道:“去水库,我已经知道咱俩去大明朝旅游的原因了,受你的启发,我也找了个很会破案的朋友,将那件事告诉他后,他推测说......”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是那老中医的孙女,小枚打来的,我让方航等等再说,先应付了这个女人,她八成又要问尤勿的情况。 果不其然,接通后,她的第一句便是:“王震,找到尤勿了么?” 我说正在找呢,他的事情比较麻烦,我在北京求爷爷告奶奶的...... 小枚打断我,说道:“先别找他了,我爷爷是因为你们而死,现在我有些线索,你帮不帮我吧!” 老中医是被刘苍松干掉的,原因是他见死不救,而小枚说有线索,我便紧张起来,问她查到了什么? 小枚说:“我爷爷的老朋友来电话说,凶手是一个名叫刘苍松的人,他让我联系刘为民老爷子,但我联系不到,你不是去北京投奔老爷子了?顺便帮我把这件事办了吧。” 又是刘苍松刘为民,我现在听见这些名字就头大,而更为头大的,便是老中医的老朋友,如何得知刘苍松这三个字。 问小枚,老朋友是什么身份? 小枚说:“早几年我爷爷去北京给人瞧病,结识了一位名叫吴渊的考古学家,就是通过他才认识刘为民老爷子的,前一阵爷爷联系吴教授,托他请刘老爷子来救命,可惜还是耽搁了,害得我爷爷惨死,王震,我听吴教授说了,你如今也有些本事,你把那个叫刘苍松杀掉,替我爷爷报仇,以后要我怎样都可以,嫁给尤勿嫁给你都无所谓,你要是不帮我,老娘穿身红衣服跳楼自杀,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道吴渊对小枚说了什么,我还在错愕当中,她便越说越急,撂下一句威胁便挂了电话,方航用眼神向我询问,我说你先等等,我抽根烟缓缓。 方航递过烟火,兴奋的有些忍不住,对我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害怕,我那朋友推测说,咱们去明代旅游一圈的原因,很可能就是有人想让咱们知道朱允炆是怎样溜走的,咱们知道了这个之后,就会......算了,还是不跟你说了,免得吓死你,一会去水库让你亲眼看看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河中鬼事 当初刘苍松去杀老中医的时候,他正在写忏悔录,刘苍松看过便毁掉了,可第二天,小枚发现老中医的尸首后,居然又翻出一篇老中医写下的预言书,说是有股死亡的厄运缠着我们,终将一个个死去,而老中医的死,以及笔记中所记载的死去的工人,都让我们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那时候,我和尤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官赐村的,我要救文静,而他是出于友情以及对小白的爱情。 后来,我们都活着回来了,并被诸多杂事牵扰了心神,没能再考虑那笔记的事情,唯一记着的,便是刘苍松说,应该是他杀掉老中医离去之后,有人将笔记调包了。 当时猜不出是谁,此时却可以肯定是吴渊吴教授,他能说出刘苍松这个名字,显然是知道刘苍松的真实身份,况且老中医托他联系刘为民救命时,应该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处境,如果他有心算计,不难做到这些。 只是他打给小枚的这一个电话,让我们对他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我所见过的高人中,五乘是最顶尖的那一头,接下来便是刘苍松了,可如果吴渊能藏在暗处监视刘苍松的一举一动,等他干掉老中医再悄然溜进去留下笔记,那他显然比刘苍松厉害许多。 这样一位高手,却装作疲懒老叫兽的模样,跟在我身边好多天。 而我将电话里的内容告诉方航后,他却说,如果吴渊打从那时候就已经盯着我,那我来北京之后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大胆猜测一些,甚至就是他将我弄来的,再大胆一些,方航认为,也许刘苍松,黄劲柏,张云帆之流,都是他的棋子也说不定。 这在我意料之外,甚至连顺着方航的话去设想都做不到,就像我可以意淫自己一觉醒来变成富二代,而不会去想自己当成国家主.席那样,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 方航安慰我不要害怕,他已经有了对付这个死老头的办法,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再去水库一探,如果事情真像他朋友分析的那样,吴渊不足畏惧。 任我怎么问,方航始终不肯详说,一路开车到了水坝后,不等我问他有什么计划,方航便跳下车,赶跑两步跳上墙头,直接翻了进去。 也就十几秒的功夫,院里面一阵鸡飞狗跳声,又等了一阵,曾经见过的那一老一少两位工作人员将铁门打开,黑着脸让我进去。 那年轻些的也就二十出头,身上沾了不少灰,不停揉着胳膊,估计让方航揍了两下,我进去后,便看到方航坐在值班室屋里的床上,年长的那位正唉声叹气的倒水待客。 方航冲我眨眨眼,随即起身恭敬道:“副会长,这位是赵师傅,我跟他俩谈过了,愿意将水坝的事情告诉咱们。” 我顺着他的腔调,努力摆出一副威严模样,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鬼,干得很不错嘛,老子给你记上一功。”随后便问赵师傅,水坝里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初次见面时,天色稍安,他们便慌慌张张的逃了出去。 赵师傅递过两杯白水,一阵长吁短叹,倒是那年轻的按捺不住,着急说道:“爸,要不就告诉这两位大哥吧,咱俩也不能每到天黑就溜出去呀,如今不常用这座水坝,可万一哪一天启用了,再派来工作人员,若是那时再出事,咱俩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原来是一对父子。 赵师傅听了儿子的话,咬咬牙,拼了命的挤出一句话,就是说,瞧着我和方航应该有些来头,如果他将事情告诉我们,能不能给他爷俩换份工作。 这还真让我为难,若是换一位副会长想必不成问题,可许祈走后,我都快吃不起饭了,更别说安排他们两个,而赵师傅察言观色,急忙说自己不贪心,只要找份看大门的工作就好。 一番了解才得知,原来他俩不是大坝里负责观测水位之类的技术人员,而是山下村子里的村民,水坝停用之后只留了两个人看守,这俩人又在村里找来赵姓父子顶班,便出去摸私活儿了。 这便简单许多,我大包大揽下来,赵师傅松了口气,缓缓道:“具体的就要从一个星期前开始说起了......” 我已经陷入时间混乱的境地,盯着挂历好一阵心算,减去我们在大明皇宫的日子,才确定他说的就是水坝里再也捞不出鱼的日子。 正经的工作人员可不会放外人进来钓鱼,也就是这对父子没个规矩,收两个钱便将外人放了进来,直到七八天前,来钓鱼的人连颗鱼卵也看不到了,赵姓父子又乘小船下河中撒网,同样没有捕到一条,当时也没在意,只是第二天起床,便发现岸边有许多鱼头鱼骨,这才诧异起来,还挨个询问那些经常来玩的人,是不是有人半夜溜进来捕鱼了。 没人承认,父子俩虽然大感疑惑却也没个办法,直到又一天起床后,再一次发现岸边的古怪才认真起来,那天夜里他们就藏在屋里观察河里的动静,终于得知那些鱼骨鱼头来自何处。 是从河底翻起来的,他们看到河面无风自动,好像暗流激涌卷起了许多小漩涡,河底藏污纳垢的淤泥顺水势而起,带着一些鱼骨水草飘到了河边,甚至,赵师傅说他甚至看到了两具腐败不堪的尸体在那漩涡里飘动,却不知道是被漩涡从淤泥里卷出来,而是他们爬出来搅乱了河中的平静。 水里的脏东西最多了,我便问赵师傅,后来消失的人,是不是被那两具尸体给害了。 赵师傅摇摇头,迷茫道:“不知道啊,我也听过水鬼尸抱船之类的故事,但我感觉那两具尸体好像就是淹死在河中,被淤泥埋了很久,没发现他俩有多邪门,当夜在河水中卷了一阵,等河面平静下来,尸体就漂在河面上,当时我还准备报警来着,却看到那两具尸体,倏地一下就钻进河里了。” 他说当时所看的,就好像水中有只大手猛地将尸体拖下去,但同样也可能是尸体闹鬼,主动钻进水中,而赵师傅的手就抓在窗前的座机上,他说无论那种原因,总觉得尸体沉水的时机太巧,好像不想让他报警似的,于是便断了这个念头,只是第二天向来钓鱼的两位朋友说了,朋友不信,晚上溜进了水坝。 他们能溜进来,是因为当夜赵姓父子便已经吓跑了,根本没在水坝里守夜,也就没人知道那两位如何消失,反正是再没露过面,只是后来那两位的家人来水坝询问,赵师傅才得知他俩跟家人说要来水坝大院探险,为了防止被人知道他与儿子偷溜,也担心闹大了之后,水里的鬼报复,赵师傅便矢口否认。 接下来就是我们见到的,每到天黑之后,赵师傅锁紧大门,与儿子溜回家去。 说到这里便没有下文了,赵师傅可怜巴巴的盯着我,我便问他:“没了?也就说自从河里出事,你们便没有在这里留宿过一夜,也没见到出现在河面的鬼船?” 赵师傅惊恐道:“还有这事?那就真不知道了。” 小道协让我来处理的便是河中无鱼,有人失踪的事情,是我们来了之后又看到水师,此时听赵师傅一说,看来这根本是两档子事,河里还真有个作怪的东西,趁着天色尚早,方航舒展一番筋骨后,在赵姓父子钦佩的目光中,脱得赤条条,拿着他的牛骨刀跳下河,随后半个小时就没在水面露头,开始我还安慰父子俩说,我这小弟是帅人鱼,从小在河边长大,可后来连我都心里没底,准备报警打捞时,方航才平躺在河面,慢悠悠从上游漂了下来。 他逆流向上,一口气游出几百米,没有发现任何鬼与尸,也许是没有,也许在淤泥下藏着,便对赵姓父子说,今晚我俩守夜,看看还会不会出意外。 赵姓父子求之不得,还说如果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便不用劳烦我找工作,热火朝天的在水坝里折腾了一顿午饭,还主动和我俩小酌几杯。 黄昏之际,暮霭四合,这对父子留下几句祝福的话便匆匆逃跑,方航便叼根枯萎的狗尾巴草,双手叠在脑后,肚子上摆着他的牛骨刀,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躺在那小船中,在河里自由自在的飘荡着。 看他一副轻松神态,我站在岸边喊道:“哥,车给你留下,我回去陪文静了!” 方航跳起来骂道:“你敢走,老子也同样敢走。” 他摇着撸靠岸,问我是不是禽兽伪装的人类,他在这替我出生入死,我居然要回去泡表妹? 我讪笑着说:“这不是担心她嘛,文静那丫头一直就招鬼喜欢,如今许祈不在,真怕她出个意外。” 方航却说:“你别跟哥哥装,现在都知道吴渊一直盯着你,那所有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这老头走之前也没对文静下手,难道还会再找你表妹的麻烦?你就是想把老子撂这,一个人回去躲清闲。” 他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还真不是单纯的想逃离危险,最多最多,有那么一丢丢害怕吧。 我笑着说:“能者多劳嘛,我确实有点怕,万一今晚山里冲出一队元蒙铁骑,又把咱俩打到元朝当皇帝去,我可不想再睡一位草原上的可敦了,现在想到小皇后,我心里都难受的不行!” 方航忽然收了怒容,神秘兮兮的对我说:“放心吧,咱俩能回到明朝是有原因的,我估计呀,今天夜里就能知道原因了,提前给你露个底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河中尸 方航找了个很会破案的侦探朋友,让他把我们的事情分析一番,像这种听别人口述案件便给出结论的,大多都是臆测之后的推想,方航说,他这位朋友将手中所有的线索综合起来,能满足这些线索发生条件的,就只有吴渊是朱允炆这一个结论。 当然,并不是说吴渊肯定就是朱允炆,也可能是其他人比如朱允炆儿子,孙子,重孙子,只是朱允炆是否有后代便是我们不知道的了,仅凭知道的,只能得出吴渊是朱允炆的结论。 吴渊肯定与朱允炆有关,这是我们早就知道了的,方航那朋友之所以将这两个人重合起来,最大的原因便是我们去明朝玩了一圈,除了得知一些建文帝秘辛,便是我捞了桩艳遇,除此之外再无值得说道之处。 只要吴渊与姓朱的有关系,便绝不会让我染指皇后,而我们身边与明初年间有关系的人,除了他,也只剩下朱棣的帝魂了,如果是他迷了我们,便可以解释为,长陵里,他发现我们与吴渊在一起,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察觉吴渊的身份嘛! 至于朱棣为什么不从坟墓里跳出来亲自灭掉吴渊,就不是人脑所能揣测的了。 而除了最近几天的事情,方航那朋友还告诉我们一处很值得注意的地方,因为方航向他求助时,许祈还没有离去,觉着这哥们的脑子还算不错,便将李显的事情告诉他,却没想到方航这朋友居然认识李显,几年前还见过面只是没有深交,但他对李显的刑侦手段还是很佩服的。 隐去人名地名和几个关键的地方,许祈将前段时间李显所知道,以及李显死时的情况告诉方航的朋友,这人不假思索便断言道:“李显死前让你们千万不要做得事,就是不要去开那口棺材。” 许祈大感古怪,告诉他说,开棺材的主意就是李显出的。 那人叹息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李显那么聪明的人也会为情所困,一时间没能察觉到最关键的地方。” 他的意思是,李显爱极了小柔,明知道她并不是当初的妻子,却依然下意识的不会怀疑她,而小柔选在那个时候忽然变脸,害死了李显,才是这件事最关键的。 李显曾经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他仅仅藏了两天便与我相遇。 还是那样巧合的相遇方式,有人将他安排到刑警队,转天,张云帆便派我去刑警队报案,当时他甚至怀疑安排他的人就是张云帆。 李显还曾说过一个推测,就是小道协里有人知道同时有两个刘为民的存在,是这个人硬生生用外力,阻止了两个刘为民的碰撞。 既然要阻止他俩碰撞,肯定会无孔不入的监视着,时间久了,对这两个的脾气秉性也能摸出个大概,如果这个人知道张云帆在那间刑警队有熟人,而提前将李显安排过去,那我俩的相遇便看似巧合,实际是人为了。 看似巧合之后,我意外找到了李显,便会对他接下来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而李显接下来说的,便是怀疑张云帆,教我们带着张云帆去开棺,可他说到这里时,小柔便冒出来将他干掉了,因为在背后谋划一切的人,只需要他讲到这里。 李显临死之际,应该是从小柔下手的时机过于古怪,从而猜出了自己被杀的原因,想要示警却忽然咽气。 方航的朋友便得出这样的分析,当方航转述给我后,我倒吸一口冷气说:“肯定是吴渊,张云帆在小道协里不与人来往,惟独有他一个朋友,而他又是考古队的队长,刘苍松出现在小道协时,他想结交也十分容易,只有吴渊能同时与两个刘为民发生联系。” 虽然很合理,可我简直不敢相信,吴渊聪明到连李显会说什么都可以准确把握? 向方航询问,他却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如果吴渊真是朱允炆,有这样的逆天智商并不离奇,就算是头猪,经历明清二代也会升级成八戒,与其考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经过,还不如想一想那件事的后果,吴渊骗我们开了棺材,结果就是放出五乘,最多最多,可以加上得到一块不知用处的玉佩。 这样的后果看上去对我们没有危害,但方航说,吴渊也许并不准备伤害我们,只是想利用我们达到他的目的,当然不伤害的原因并不是他心善,而是暂时没有必要。 放出五乘对他有怎样的帮助还暂未可知,反正不会是情人相逢就对了。 月上柳梢,远处的山头变为黑压压的山影之后,方航说先办正经事,他叫我脱衣服下水,与他一起看看这水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急了,让他不要闹,我既不会游泳,也不会抓鬼,下去能干啥,还是在岸边替他呐喊助威,关键时刻报个警更有用处。 方航说,我的作用就是下去当饵,他身体里的阳气重,即便水里有尸有鬼也不敢靠近,只有让我把脏东西引出来。 不由分说,他胳膊一伸将我脖子勒住,另一只抓桨在岸边一推,便带着我飘到了离河五米远的地方,让我要么跳下去引鬼,要么自己游上岸。 这显然是欺负人了,即便我会游泳,不也得先跳下去才能游上岸? 渔网扯烂,捆着手腕将我拴在他腰间,方航说,我憋着一口气就行,他会带着我在水里游来游去,等到憋不住的时候就拍拍他的背,便会带我浮出水面换气。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我只得老老实实的趴在方航背上,认命的跟着他扎入水中。 夜里的河水阴凉刺骨,那股寒劲从每一个毛孔钻进我的身体,快要将骨头冻成酥的感觉,刚入水便扛不住了,奈何水中不能张口,又不好意思立刻拍他,只要咬着牙死扛,而方航像条鱼儿似的摆动,很快便潜到了河底,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可我却快被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压扁了。 顾不上其他,我猛拍方航的后背想让他浮上水面,明明在船上说好了的,此时他却置若罔闻,我能感到他伏在水底连胳膊也没用动弹,不知道搞什么猫腻,但他的水性和本事也是见识过的,应该不会出事,而我又快要憋不住,只好解开手腕上的绳子,揪着衣服在他背上站好,狠狠一蹬,竭尽全力向水面冲去。 幸亏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下水,否则我也不会这样的理智去自救,当时胸腔胀痛,也顾不上别的,只想先冒出水面换口气再说,哪怕稍后便沉入水中也顾不得了。 万幸的是老天爷垂怜,脑袋刚破水而出,便看到近在咫尺的小船静静漂浮着,我赶忙伸手去抓,险而又险的抓住了船梆,这才趴在上面大口喘息起来。 心里将方航骂个狗血喷头,等稍缓过来一些,便挣扎着爬上船,感觉方航不会做这种不知轻重的事,免不了有些担心他,就想先回岸上,让李哥找几个人来看看。 可任我如何摇撸,小船只在原地转圈,根本不向岸边漂去,不知道是脑子被冻坏了还是什么,当时也没想到其他,还以为是自己划船的方式不对,正要仔细琢磨一下,又是一颗脑袋破水而出,离我两米远,是方航。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双脚踩水荡出一圈圈涟漪,笑的眉开眼合,手里面举着个黑乎乎好像雕像的玩意,欣喜道:“王震,你真是个福星呀,看看我找到啥了?这玩意叫......”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扭头喊道:“我草?你在船上,那我背上的是谁?” 第一百五十章 方寸禅院 他冒出水面的那一刻,我便已经看到他的右肩上搭着一张惨白的脸,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脸蛋浮肿,沾着水草的黑发一缕缕的顺着脸蛋垂下,一双死鱼眼中白茫茫的没有瞳孔,眼角,鼻孔,嘴巴都溢出暗黄色的液体,离着老远我便闻到一股恶臭。 方航察觉到背上的人不是我后,下意识扭头看去,那一瞬间我的心悬在了嗓子眼里,看到他与那肿胀的大脸面对面,鼻尖微触,四目相对,犹如情人间最深情的眸光。 说眸光并不合适,那尸体的眼中还是浑浊浊一片,极长的黑发应该是具女尸,不知道哪来的感觉,反正脑中冒出的念头便是这女尸喜欢方航。 对视仅有一瞬间,下一刻,她便闭上眼,撅起一双早已失了血色的肥厚双唇,狠狠的印在了方航的嘴上,泡肿胀的肥脸上尽是沉醉的表情,而方航侧过头,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显然已经陷入痴呆,他的身边不再荡起波纹,应该是连踩水也忘记,却被女尸带着,依然漂在水面上。 动情,忘我的湿吻着,我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一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应该不会很长,便看到方航,竭力仰头想躲避那双令人反胃的烈焰红唇,可女尸原本就搂着他,刚刚亲吻时又将湿漉漉,每根指头都好似小胡萝卜那般粗胖的大手按着方航的后脑上,虽然四瓣唇分,却依然有条猩红的大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方航竭力挣扎着,哭天喊地的叫着,已经被女尸火辣辣的长舌吓没了章法,像是被流氓捆绑在床上的纯情少女那般无助,尖叫着让我赶紧救他。 这时我才从惊骇中回过神,赶忙划水想去帮忙,可小船再一次原地打转,怎样也无法靠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方航被一具可以用吨位形容的女尸搂着,嘴巴沾脸上的便宜,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掏摸。 毕竟是五乘弟子,没过多久便从初次遭遇女色.狼的惊慌中镇定下来,他不再做无用的抵抗,任那女尸的嘴再次贴上来,长舌头挑开他的嘴唇,而方航的手绕过女尸的脖子,在她后脑勺出掐了个手印,十根手指勾连在一起插了下去,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不知道女尸的后脑是何种惨状,但她发出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嘴唇四周染血的地方迅速变得焦黑,一张肥胖的大脸,被方航口中的血液腐蚀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小洞,好似马蜂窝那般望而生怖,方航终于挣脱女尸的怀抱,居然不管不顾的向岸边游去,我喊他,他却置之不理。 小船飞快的打转,水面荡起的波纹越来越密集,就好像要卷起一场漩涡将我带入湖底,而那女尸也沉入水中,方航爬上岸后,根本没朝我看一眼,便跪在地上疯狂的呕吐起来,我紧紧抓着船梆不敢乱动,大声呼救,方航的回应却是摆摆手,让我等他吐完。 船下有什么东西托着小船转圈,速度渐快,就在我头晕目眩,感觉自己要飞上天时,那股带动小船的力道忽然消失,又被惯性带着转了几圈便慢慢停稳,还顺着水势向岸边靠近了一段。 我不敢跳下河,又担心划船会再次引来脏东西,只好蹲在船中,双手按着船梆可怜巴巴的等方航来救。 船不动,河面不起波澜,就连风声都停止了,整条河上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死寂,方航不再呕吐,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岸边,好像还流泪了,我焦急不已,便轻声喊道:“哥,你管管我呀。” 方航转过头,阴冷的盯着我说:“刚刚的事,不准说出去。” 我说放心吧,我这张嘴很严的,你赶紧把我弄上岸。 方航爬起来却显然不敢再下河了,他在岸边找了一根长根子,正要探到我手中,却忽然间半蹲在地,冲我做出个压低身子的手势。 我低头缩脖,便看到方航盯着的位置依然是湖面,明明没有再次波澜,他却屈退躬身,作出一副狮子搏兔的模样,搞得我心里忐忑不已,正要再问,方航却面色一变,将那根细长的木棍当标枪向我掷来,同时大喝道:“王震快跑。” 在船里,我还能往哪跑? 木棍擦着我的耳朵而过,来不及扭头,便听到噗通一声,就好像山顶的万斤巨石落入水中才会发出的响动,而且也确实有巨大的东西砸进水里,溅出的水花犹如暴风雨下的大海所卷起的滔天骇浪,巨大的力道涌上船底,让我好似坐火箭似的,居然被弹飞了?! 是朝着岸边飞去,看到方航伸开双臂准备接住,还在空中的我便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惊变突起,我听到身后传来木板破碎的声音,一头巨大的黑影自水面冲出,两颗碗口大的眼珠子所放出的幽暗神光正落在我身上,还没等我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它已经飞到我头顶,遮住漫天星芒随后重重砸下,将我压进了水中。 刚一触水,我便感觉自己仿佛落到水泥地上那般,全身的骨头仿佛断掉似的,顷刻间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拍晕过去。 等我脑海中传来一丝意识,可以稍作思考时,便听到一个下一秒便要油尽灯枯的虚弱声音说:“王震,你醒了。” 眼皮沉重,勉力睁开一丝,看到的便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窗户糊着纸,木门上横着栓子,屋中的四方木桌上,摇曳着一穗烛火灯花。 没看到人,只是这副景象让我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情况,又穿越了?” 那个声音继续道:“没有,你还在现实中。” 稍作思索,我便发现连续两次的声音都是从耳边传来,扭过头去,这张贴墙而放的木床上,我与墙的中间还躺着一个形容枯槁,近乎是骨架子上裹了层人皮的老头,头顶处只剩下几缕毫无生机的枯黄头发,无论脸蛋还是脖子都露出大片老人斑,他的身上还散发出快要腐烂的味道。 我吓了一跳,一轱辘从床上滚下,惊魂未定的喊道:“你是谁?” 这老人没有动,只是转着眼珠子看我,他说床下有一副画像,我取出来看看,便会知道他的身份。 我没有钻到床下去取,而是又问他,这是哪里,我朋友在哪? 老人缓缓说:“方寸禅院,你的朋友发现了我留在河底的镇墓兽,正赶来这里救你,既然你不愿意看画,那我便告诉你吧,我叫姚广孝,不知道你是否还记着这个名字!” 在心里默念几遍,我说不记得。 他又说:“当日跟在燕王身边,向你喊出风吹马尾千条线的道衍和尚,你真的忘记了么?” 一句话让我眉头大皱,盯着他说不出话来,而那自称姚广孝的老人终于动了,犹如许久没打油的机器那般,给人一种艰涩迟缓的感觉,而他穿在身上的灰色布袍也不是灰色,随着他起身摇头的动作,床上落下一层灰,露出原本是黄红相间的僧袍袈裟,只是很难辨认了。 这种行将就木的姿态,真让我怀疑他确实在这张床上躺了几百年,但听李哥说,方寸禅院可没有几百年的历史,我便颤声问道:“你真是明朝人?” 姚广孝艰难的牵动嘴角,露出个苦涩的笑容说:“算是吧!” 我依然不敢相信,又问他:“你真的活了几百年?” 这一次,他笑的很有味道,说了句:“辰光只开一刻钟,但比千年松,并无甚不同,你我亦如此,几百年与几十年没有区别。” 看他仿佛没有恶意,我试探性的上前几步,便问他,迷我们眼的是否是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生便是罪生时 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和尚,委实让人难以置信,我脑袋里一下子冒出许多让人长生不老的邪性传闻,什么换小孩器官,喝处女鲜血,还有方航讲过的一个,不管男人女人都可以采补的欢喜禅法。 再看眼前的姚广孝,我心里便打了个突,总感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大妈去菜市场挑猪肉才有的,想给方航打个电话,却发现我穿着一身不知道谁给换上的僧袍,随身的物品没了不说,也不知道贞操还在不在了。 姚广孝察觉到我的不安,下了床,每一步都颤颤巍巍却始终没有跌倒,他在桌前坐下,倒了杯凉茶推到我面前,轻描淡写的说:“我只想和你聊聊,对面就是小道协,你又何须惊慌?如果你不愿与我聊,也可以大步离去,出家人讲究个缘法,自然不会勉强你。” 暂时没发现他有恶意,而且姚广孝肯定与吴渊不对付,既然吴渊找我的麻烦,我倒是可以向姚广孝寻求帮助,当下,便壮着胆子坐在他对面,想了想,又要给他也倒杯凉茶。 姚广孝伸手阻拦道:“不用麻烦了,我不能饮,不能食,像只冬眠的小兽浑浑噩噩的躺了许多年,和你们聊上几句之后,还要继续躺回那张床上。” 难道这是他活到现在的方法?我忍住又问了一句:“大师,您真是明朝人呀?” 姚广孝耸搭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让我等朋友来了再说。 与姚广孝对坐,每一秒都如坐针毡,时间就在我备受煎熬中悄悄溜走,一根台烛烧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候,姚广孝再次抬头,也不知他做了些什么,气色比刚才稍好,他说方航来了,让我去院里将门打开,免得他学那梁上君子,翻墙而入。 我心里一喜,起身出门,终于看到了方寸禅院是个什么模样。 很普通的寺庙,正面对着小道协的清净道观,院子对过是间供奉了释迦牟尼佛的恢弘大殿,而我刚刚所在的屋子就在大殿之后,被完完全全的掩盖住,平日里绝对见不到一丝阳光,开门便是墙,我心里还大感古怪,只是绕过大殿后,抬头便看到了位于山脚偏高,小道协的几间道观,这才若有所悟,看来是不想被小道协的人看到。 方寸禅院虽然只有那一间屋子,但平日里肯定不止姚广孝一人,庭院里铺着的黄叶也就是三五天没人打扫的样子,惦记着方航便来不及细想,一股脑的跑过去正要开门,便看到侧墙上闪出个人影,姚广孝提点在先,我便定睛看了一下,正是方航没错,却没想到他还是翻墙进来了。 正要张嘴叫他,十几米之外人影倏地一闪,本就夜色浓厚,我还以为眼花了正要揉揉,便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脸蛋,指尖隔着皮肉将我上下牙分开,用力一推,后脑勺重重磕在墙上,顿时眼冒金星偏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脖子里传来一丝凉意,那柄黄铜色的牛骨刀架了上来,方航凑到我耳边阴森说道:“小和尚别嚷,老实回答几个问题,哥哥送你去个安详温暖的地方。” 以为是僧袍让他误会,赶忙用眼神示意自己会乖乖听话,就等着他撒了手,质问一番是不是被女尸亲瞎了眼,可他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而是问我,今天夜里,寺庙里是否多了个年轻人,他不让张口,仅让我指给他看那年轻人被关在哪间屋子。 我指了指自己,方航面色一凛,森然的望着我的同时,将牛骨刀尖顶在我胸口上,满脸狞笑,缓缓加力,我急的快尿了,感觉胸口的一排肋骨快被那隔着衣服的传来的力道压断时,他身后的大雄宝殿才闪出个迟缓的身影,轻咳两声吸引了方航的注意力。 就在咳嗽时响起的同时,方航已经送了我,上半身侧扭,双腿用力一蹬,像个炮弹似的冲了过去,我左手捂胸右手揉脸贴着墙滑到,仍骂了一句,方航我.日.你大爷。 这一声让他身形一顿,不敢置信的转头看我,诧异道:“王震?怎么是你呀!” 我说你他妈眼瞎了啊,换身衣服就不认识了? 方航冲过来将我扶起,接连道歉之后还在我头顶摸了摸,说了句,你剃个大光头又穿身僧袍,我能认出来才是见鬼了。 头上传来的古怪触感让我心里一抽,自己也摸了两把,果真没有头发,怪不得刚才出门便觉着凉嗖嗖的。 姚广孝在大殿里闪了一下便又消失了,来不及与方航细说,我只告诉他姚广孝在这间寺庙里,想与咱们聊聊。 方航却出乎意料的说:“不聊,咱快走。” 我问他为啥呀,这可是从明朝活到现在的老和尚,就那一把岁数,说是老神仙都不过分了。 方航却说,跟和尚打交道肯定没好事,五乘不就是例子? 我说此和尚非彼和尚,说几句话又没坏处,若是运气好,还能说服他帮咱们对付吴渊呢。 方航便说,如果我实在要聊,他在院里等我。 见他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说,自顾自的回了屋里,姚广孝依然稳坐桌前,我还没张口,他便说:“既然他不喜欢和尚便由他去吧,之所以要等他,也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倚仗,不要对我含糊其辞。” 我还在琢磨他话里的内容,姚广孝的脸色便陡然郑重起来,挺直了瘦弱的小腰杆,双手搭在桌上,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对我说:“王震,你有愿望么?”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姚广孝循循善诱道:“有什么愿望便说出来,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实现。” 实在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就好像我捡到了一盏阿拉丁神灯似的,但我会有那种好命? 问姚广孝是什么意思,他说,没有什么意思,他帮我,我帮他。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问道。 他执意不答,偏要我先说出自己的愿望,一番交涉下来,我想着方航说跟和尚打交道肯定没好事的话,便板起脸来告诉他:“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姚广孝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如果我将马恩慧送与你,你愿意帮我一个忙么?” 这个熟悉却偏偏想不起脸的名字让我稍稍愣神,随即,脑海中便涌出了小皇后那张青涩的脸庞,巧笑倩兮,却随即变换成方航说出真相后,她绝望又憎恨着我的模样。 如一朵刚刚绽放的小白花般惹人生脸的脸蛋上,却露出对我恨之入骨的扭曲表情,是我这辈子也难以忘怀的,在应天皇宫,她自.焚而死时,我恨不得随她而去,可回到现实里,那份生死相随的感情便好像忽然变淡了许多,想到她时依然心痛,却不会再痛的撕心裂肺。 方航说,就像一场让人发痴的梦,梦醒了,明白那些都是虚幻的,难过一阵也就过去了,若是现实中依然爱着梦中人,那这个人肯定是疯了。 而此时,姚广孝的一句话却将我强行拖回那场梦,或者说他让梦中人出现在我的眼前,当她不再虚幻后,随之涌上心头的便是当初难分难舍的甜蜜与哀愁。 我再次张口时,嗓音已经变得干涩,我问他,是不是真有办法让我再见到小皇后。 姚广孝歪头看我,似乎想不到我居然会这番模样,他幽幽叹息一句:“哎,心生便是罪生时啊,你既已着相,便注定逃不出这张网,我是枉做小人了。”他缓缓起身,踱步到墙角的柜子,翻出一个红木盒子又捧着坐回来,将木盒子推到我面前,示意我打开看看。 长方形的木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尊四面佛。 这玩意,我随时能去吴渊家里弄出几十尊,但苦于没有大变活人的本事,而姚广孝既然拿出来,想必是有能力的,可我却心头凄苦,问他说:“你就是想弄个假人,让我像李显那样,处于你的掌控之中?” 姚广孝反问:“若是弄出个活生生的马恩慧,她是伴你,还是杀你?你若有把握走进她的心,亦或者愿意死在她手里,我倒是可以圆你的梦。” 在此时,方航推门闯入,大步走向姚广孝,举刀便砍:“圆你个死人头啊,你们这些死和尚,装神弄鬼最他妈的拿手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数百年不休的追杀着 牛骨刀的刀锋贴着头皮停下,姚广孝面色不变,歪头抬手,将牛骨刀推到一边,我还以为是方航主动停手,却没想到姚广孝不再处于刀下后,方航继续砍了下去,刀锋不着物,惯性带着他踉跄几步,随后猛然转身,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姚广孝。 随后,方航牙关紧要,正要划破掌心做些什么,姚广孝却劝道:“罢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起码现在还不是,照你的际遇,再有三十年就差不多了。” 方航没有反驳,我却有些讶异,姚广孝是不知岁数的老妖怪,方航却可以在三十年内迎头赶上? 想想便释然了,老妖怪不知道睡了多久呢。 方航不再动手,姚广孝倒杯凉茶给他,随后再对我说:“明知是梦,也有人不愿醒来,王震,我只问你一句......” “别听他的话,这死和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们和尚最爱玩的那套......” 姚广孝一张口,方航便冲我喊了起来,两人的声音都好像灌进耳朵似的,一句也没有听清,最后我大喊一句闭嘴,便问姚广孝,是否真的可以让我再见小皇后。 他说可以,如果我现在寻到一张人皮,明天早上便送我一位死心塌地的马恩慧。 我说不要假的,要活人。 姚广孝便要我做一件事,方航又喊:“死和尚,你再啰嗦一句,信不信我豁出命不要,一定能弄死你?” 姚广孝毫不顾忌他的威胁,说道:“找到刘为民要找的东西,便是小皇后重生之关键,顺手,替我杀了刘为民。”说完,他转头问方航:“连说四句,你怎么还不与我同归于尽?” 方航送给他一个大拇指,沮丧道:“你赢了,你继续说吧!” 再一次听到了刘为民的名字,却是从姚广孝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汉武帝说他喜欢听刘德华唱歌一样,让人感到浓浓的荒诞和错愕,他们根本是不应该有联系的人呐。 而姚广孝的下一句却让我们更加震惊:“对了,那刘为民还有一个名字,叫吴渊,也许他以后还会以新的身份出现,就看你们能否甄别了!” 我和方航喊出了同样的话,刘为民居然就是吴渊?! 姚广孝点头承认说,这个人还有许许多多的身份,但你们所知道的便是这两个了......对了,还有一个,他真正的名字应该叫朱允炆,不陌生吧? 太不陌生了,这尼玛是我情敌呀! 姚广孝见我好像吃了苍蝇的腻歪表情,心满意足的笑起来:“现在明白了吧?咱们之间有个共同的敌人,杀掉他,否则马恩慧永远不会属于你。” 我一直认为为了女人而杀人的男人,根本是脑子进水,大丈夫何患无妻?却没想到姚广孝提议之后,我便开始琢磨如何能除掉刘为民也好,吴渊也罢,反正他必须要死,可想了一阵便发觉想也没用,还是要先搞清情况再说。 想问,却被刘为民,大明皇宫这两件事搞得晕头转向,还是方航旁观者清,捋捋思路便问道:“那晚在明长陵里的人是你么?” 姚广孝说不是,他说四五十年来,从没有踏出方寸禅院一步,是在山顶将我们迷眼的人,得知了我的经历,这才赶来通知姚广孝,最后,姚广孝将我弄来。 我的心与眼被迷惑之后,所有的过去便被那人一览无余了。 我问他,是不是朱棣做的?今晚将我弄来的大怪物到底是啥? 一直都还算和善的姚广孝忽然冷脸,阴沉着脸吐出一句,如今已不是大明天下,但他还是大明子民,他不要求我们口诵陛下圣名,但也决不能任我直呼其名。 方航忽然张口,吐出一连串:“朱棣朱棣朱棣,我喊了,你要怎么着啊?” 姚广孝送他个大拇指:“你赢了,咱们继续说吧,但小伙子我警告你,我是假和尚,没有慈悲心,若非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刚刚便将你打杀了,不要再辱及陛下,千万不要。” 方航只是抱刚刚的一刀之仇,其实他心底里对朱棣那一句日照龙鳞万点金颇为崇拜,撇撇嘴便不再讽刺,而是对我说:“把你绑走的是一条黑鲤鱼,他姥姥的,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足足有一辆小轿车那么大,我都担心它把你吃掉,是后来在水库里发现一尊镇墓兽下刻着方寸禅院的字样,这才赶到这里来救你。” 姚广孝摆手告诉我们:“没有那么大,就像虚幻出大明皇宫的景象一样,眼前所见皆是虚妄,只是吓唬你们一番,将王震卷入水中,由那两具尸体顺着暗流送到这里来的。” 当日在山顶迷我们眼的,其实也是那条黑鲤鱼,鲤鱼的来历便是吴渊讲的那个故事中,两条石鲤鱼,只是如何变作活物,姚广孝语焉不详,似乎是不想告诉我们,方航还要再问,他说问一句答一句,天亮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由他讲,我们听着。 从头说起,还是要回到靖难之役,朱允炆逃走的方法便是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姚广孝与我们同时得知,以前,他只知道这个人没死,却不知如何逃出被围成铁通的皇宫,但在他眼里,用什么样的方式已经不重要了。 姚广孝是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者,而他说,当年朱元璋选了一批高僧随侍诸王,其实他是被派到燕王身边当间谍的,只是这个间谍没当好,反水了,朱棣登基之后,姚广孝又辅佐十五年,自觉年事已高,便辞官云游,而对外则宣称病逝,可朱棣反而在他之前登了天,姚广孝得知后,赶去长陵悼唁,这才发现朱棣的亡魂居然被扣在地宫中,永世不得解脱。 压着朱棣的就是那一方石盆,这是姚广孝与当时的皇帝朱高炽密报后,于暗流潜入地宫中查到的,他痛哭流涕的向朱棣亡魂询问情况,便得知是那选定陵址的廖均卿做了手脚,挖金井渗水便是廖均卿设计的,他将朱棣骗去帝陵,就是为了在朱棣在世时,暗中用风水邪术加害。 而廖均卿对付朱棣的原因也简单,那时候天下人都认为朱棣弑君杀侄,心中依然念着建文帝,而朱允炆逃出皇宫后四处浪荡,便在江西被廖均卿遇到了。 都不需要表明身份,廖均卿一看他脸上的帝王之相便知道是谁,赶紧请回家里当座上宾供养起来,也赶上朱棣倒霉,偏偏就请他去选帝陵了。 他动的手脚很可怕,石盆扣着朱棣,龙脉滋养着石鱼,一旦动石盆,石鱼就要作乱,反正朱棣的亡魂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就永生永世的压在那里,姚广孝也没有主意,只好追杀廖均卿泄愤。 杀了一个小相士,逃了大皇帝,而这皇帝又得到廖均卿倾囊相授不说,朱允炆的运道在靖难之役后隆盛到极点,走到哪里都有高人识出面相,而这些高人也颇有一番忠君爱国的思想,姚广孝在后面追杀他,朱允炆在前面边跑边学习,一来二去,姚广孝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再加上年事已高,姚广孝不知用什么法子,把自己搞成我们所见到的人皮骷髅模样,苟延残喘至今,始终追杀着朱允炆,直到他发现朱允炆变成了刘为民之后,便在小道协对面弄了间方寸禅院,暗中监视着。 方航忽然问道:“那镇墓兽可有些年头了,可你的方寸禅院只有数十年,这是怎么回事?” 姚广孝解释说,因为这寺庙的名字,就是从镇墓兽上照抄下来的。 随后,他又说起刘为民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联手 在逃跑的那段时间里,谁也不知道朱允炆究竟学了多少杂七杂八的本事,反正姚广孝说,他一会发现朝廷某官吏也许是朱允炆,一会又听说某地某当铺的掌柜醉酒后,口出狂言说自己是明代建文帝,总而言之,朱允炆活了数百年不说,还有一招冒充别人的绝活。 至今,姚广孝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冒充的,也许是类似于鬼上身,也许是杀掉原来的,乔装打扮后冒名顶替,毕竟他那四面佛大变活人的把戏,也许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姚广孝坦白承认,他很羡慕朱允炆,当初他出谋划策帮着朱棣将朱允炆赶下台,匆匆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逃窜的小皇帝,却比他活的更为精彩,同样存世数百年,朱允炆变着模样的乱窜,而姚广孝一百多岁之后就近乎走不动路,最近几十年更是挺尸般的僵卧在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刘为民的过去不是秘密,打过鬼子,家里传过一些绝学,热血道士赶来投奔,那只还未得势的军队便派他与道士们联络,厮混熟了,便成为道士们的领队。 后来的事情也正如五乘说的那样,他们满世界寻找龙脉,于名山大川,峡谷河流之中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当时一心报国,等天下稍定之后,就像饱暖思淫.欲那般,有些人就惦记上宝贝了,其中最招人惦记的,就是龙虎山第四十六代天师张元吉留下的好货。 之所以说是好货,因为姚广孝也不知道究竟是啥,但他不需要知道,清心寡欲的道士们都为之疯狂的,那肯定是人人都不想放过的! 能是啥玩意呢? 不外乎成仙成圣,长生不老,心想事成呗。 当时姚广孝已经撑不住了,他无意间知道有群道士在寻找某样宝贝,老迈的身体不允许他追在道士身后,便稳坐钓鱼台准备下手抢夺,那时候还没有道协,仅仅在北京城里有个总部,而当时的刘为民也隔三差五的消失一阵,有时带几个人离去,有时是一个人。 直到某一天,姚广孝心跳的厉害,正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有阵子没见到的刘为民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凭直觉,他认定这个人是朱允炆冒充的。 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就是百分百的肯定,他们两个追逐了数百年,如果朱允炆是个女人,姚广孝肯定连她的生理周期都了如指掌了,闭着眼能听出他的声音,聋了耳能闻出他的味道,即便把脑袋剁掉,朱允炆出现时,他心里都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一次他没有动手,一来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朱允炆的对手,再一个也是冒充了刘为民的身份之后,姚广孝近乎要以一人单挑几十位战场上幸存下来的猛道士! 随后刘为民再一次离去,接着小道协成立,姚广孝虽然是假和尚,但舌灿莲花的本事也没有落下,唬弄几个高官当信徒不在话下,轻而易举便在清净道观的对面修了间方寸禅院,这个寺名是他好些年前为了帮朱棣亡魂制伏两条石鲤鱼而寻找镇墓兽时看到的,但取名方寸禅院倒不是因为他想不出更好的名字。 而是清净道观的名号是刘为民提出,那时候,已经是朱允炆冒充了。 一个清静无为,是仙家妙诀,大道机谋。 这是观名的由来。 姚广孝听说之后,不由自主在心里对了一句,半点方寸失守,追数百年间,弹指乾坤。 根据姚广孝的分析,真正的刘为民即便没有死,也一定如五乘那般被困在某个地方,朱允炆才得以冒充,可接下来的几年里,朱允炆始终没有再次出现,反而多了两个轮班倒的刘为民,也就是我们知道的刘苍松与张云帆。 因为观察的久了,姚广孝倒是知道这俩人来历,虽然大感古怪,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没对那两位动手,说到这里的时候,方航插了句嘴,问他说,是担心打草惊蛇还是没把握拿得下? 姚广孝思忖片刻,笑着回答他:“刘为民那小徒弟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杀你,而张云帆,正面相搏的话,你有一拼之力,但那小子学的是青城山的青城秘录,一颗道心古井无波,他那姓陆的师父早些年是青城山下耍把戏的艺人,江湖上学来的邪祟小道悉数传给了他,也是个难缠的家伙,真到了性命相搏的时候......你还年轻,看开些吧!” 方航有些失落,我却有些不以为然,什么叫一颗道心古井无波?子弹能给他打出波不?刘为民张云帆的皮肉再有力,抽冷子捅他一刀,难道还捅不进去? 前几天我还问方航呢,他的实力算是什么等级的道士,他说是二十九级,过了年就升到三十级了。 他亲口说的,给他把枪,练上十天半个月,崩了五乘和尚都没问题,此时却怅然若失起来,我安慰他说,别灰心,抽机会咱买把枪去,实在弄不到,去用军品店里给你配个弩,让你当个弓箭手。 方航懒得解释,只回了一句:“给你一把枪,三十米开外你打不住我,三十米以内,不等你掏枪就被我剁成肉酱了。” 听他一说,我又想到另一桩事,便问姚广孝,既然让我帮他追杀朱允炆,总得给点能杀掉他的东西吧?如果真如方航所说,那我俩哪叫追杀,根本是追着送死去了。 姚广孝却说,如果他有能杀掉朱允炆的东西,也用不着借我之手了,力有不逮时便应该智取,就像朱允炆那样,驱狼吞虎,将所有能用到的人,全部赶到前面替他冲锋陷阵。 又说回刘为民的事。 几十年没有察觉朱允炆再次现身,直到获知了我的经历,他才得知朱允炆又变成吴渊,在与小道协有关的单位潜伏了下来,而他这样做的原因,姚广孝也有一番猜测,他先问我,对那王老实同志有多少了解。 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提起我的爷爷,我说没多少了解,便问他是什么意思。 姚广孝说,我从未见过你爷爷,但听那五乘所说,应该也是个有本事的小子,如果推背图真在他手上,那就更了不得了,当初他混在道士堆里寻宝,后来却抽身而出,窝在小村子里郁郁而终,这其中一定有原因,说不准,他便是察觉到刘为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位,自知无力竞争,所采黯然隐退。 虽然我对王老实同志不太了解,可毕竟是亲爷爷,还是不喜欢别人瞧不起或是诋毁他,我便对姚广孝说,那张照片里,我爷爷可是坐在最中间呢,他和老族公是最厉害的两个,我就不信他俩联手还干不掉朱允炆。 姚广孝这积年的老妖怪很快便察觉的情绪缘自哪里,他笑着说,这就是刚刚要说的事情了,朱允炆又从刘为民变成吴渊的原因。 在获知我的记忆后,姚广孝凭借数百年的阅历,又是我们之中对那伙人最了解的一个,很快便给出了一连串的结论。 他说的第一个,便是朱允炆与张云帆的师父陆同风,肯定联手了。 那张照片是七几年照的,而当时小道协里的刘为民,已经成为了张云帆冒充的,先不说他没有刘为民的实力,就看他连那些人的名字都叫不出,照片中的肯定不是他,同样的道理,也不可能是刘苍松,只能是将任何角色都扮演的惟妙惟肖的朱允炆,刘为民一现,陆同风便肯定知道内情,谁让他徒弟还冒出着人家呢。 最有可能的,弄个冒牌货的主意便是朱允炆出的,因为我对王老实不了解,姚广孝也无法断定究竟是我爷爷察觉不对劲,暗中向刘为民下手,还是某位急切寻宝的大人物在向他施压,总而言之,朱允炆是不方便再以刘为民的身份出现,所以找张云帆来当挡箭牌。 他又变作吴渊,藏在暗地里监视以及约束张云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探路石子 那张照片中,坐在前排的有六人,从老族公对我态度来看,他应该与我爷爷很亲密,但朱允炆能联合陆同风,也就有可能联合剩下的两人,即便只有他们俩,虽然不是爷爷与老族公的对手,但那坐着的一排的后面,可还站着二三十个人呢。 在这个世界上能算是我爷爷直系手下的,也只有我和我爸了,老族公稍强点,没有儿子孙子可人家重孙子多呀,但那二三十个一看就很有能力的小弟显然跟这两位没关系,蚂蚁多了还咬死象呢,何况那六位的差距也没有蚂蚁与大象那么大。 姚广孝的意思便是,朱允炆所假冒的刘为民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将我那势单力薄的爷爷搞死,所以爷爷察觉不对劲之后,能做的也只有隐退,最多,便是偷偷做个草人,藏在家里诅咒朱允炆。 但姚广孝又说,朱允炆最后应该也被算计了。 不知道他如何说服陆同风达成同盟,但显而易见的,陆同风利用完之后就将他踹了。 因为刘为民象征着宝物,张云帆存在的意义便是让一些人看到,刘为民没找到宝贝,安生呆着呢。 如今张云帆已走,一直监视他的朱允炆却没有阻拦,只有一个解释,刘为民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或者说张云帆的消失会带来更大的利益。 张云帆带着我去官赐村里放出了五乘,跟着他一起寻找张元吉留下的宝藏。 还有刘苍松,近几年忽然常常消失,又带着我开了一层棺函,也追着他师父刘为民的脚步在寻找。 姚广孝甚至说我也会踏上这条路,我说我对张元吉的宝贝没兴趣,手头还有一堆麻烦事没有处理呢,方航却说:“你别啰嗦,听他说完,你现在没兴趣,若是手上的事解决了,你依然不好奇?就算你不好奇,许祈会不带你去?” 姚广孝点头,说了个善,随后嘿贼笑起来,那张枯槁的老脸发出咯咯怪笑声,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说朱允炆已经处于发疯的边缘了,虽然他看上去活的光鲜亮丽,但姚广孝知道,他肯定也不好受。 长生不是没有代价,成仙还要灭绝人性,心中无情呢,更别说一凡人活上几百年,他比姚广孝好不了多少,肯定把张元吉留下的宝贝当成救命甘草,辛辛苦苦折腾了几十年,居然被人给甩了,便发了疯的算计一切与那些甩了他的人有关的,去寻找,去给他当探路石子。 也许刘苍松就是在他的鼓动下才开始找师父,也许设计车祸,逼张云帆报复以致放出五乘的也是他,是否还有其他的手段,便是我们无从所知的了。 笑了两声,一扫心中抑郁之气的姚广孝又肃容说道:“王震,我不知道你爷爷是否真的死了,但那小族公肯定在世,刘苍松不是跟你说过嘛?小族公死的太巧合了,你家楼上的老太太出事没多久,他便气绝身亡,我虽不知道那老太太是什么身份,但肯定与那群人有关,小族公便是发现有人动手,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将自己搞成半片僵尸,日后你若再见他,可以求他杀掉朱允炆,你帮我,我便送你马恩慧。” 他后面的话我都没听清,而是被那一句你爷爷是否真的死去而搞晕了头,我说这还能有假?当初将他抬进棺材里的人就有我呢! 姚广孝揶揄道:“你抬尸算不得什么,当年太子少师,道衍和尚去世时,我还在送葬队伍中对那尸体哭过两嗓子,可我不是依然在你面前唠叨?即便那小族公变成僵尸不说,还被人劈成两半,你不也感觉他应该在世么?假死而遁的法子太多了,朱允炆那窝囊皇帝假死仍有太监们一声哭,你爷爷如许高人怎会如此平淡的死去?当然,保不齐他还真就是个例外!” 姚广孝说,也许,爷爷是被朱允炆所勾连的势力吓的不敢造次,但也有可能,是以退为进,藏在暗处等朱允炆做出成绩,再跳出来摘桃子。 他说的有些道理,但爷爷也许还活着的消息却让我心里大感委屈,虽然我一直说他是个老不正经,那也因为他确实是啊,可打心里我还是跟爷爷亲的,小时候回了老家还总缠着他,是他摆出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最后才渐渐生分起来,我是他唯一的孙子,却连他的生死都不能确定,这份疏远与漠然,是我难以接受的。 叙话到天亮,姚广孝便让我们离去,尽快解决朱允炆,也好尽快与小皇后见面,我急忙道:“还有好多事呢,你家老大招一队水师拿炮轰我们是什么意思?还有,水坝的事得给我个交待,我先在小道协里有了立足之地,然后才有帮你的能力。” 方航再一次插话说:“咱们见到的水师与朱棣......与成祖皇帝没有关系,应该是吴渊弄了手脚,想弄死咱俩的。” 姚广孝再一次表示赞同,他先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随后才说:“斗胆说句不恭敬的话,陛下虽薨,可亡魂在地宫里囚禁日久,他已经疯癫了,你们见到的水师便是巢湖水师派去守卫应天的那一支,应天城破后,将士们沉船投湖,以命殉国,朱允炆装成吴渊,四处考古便是为了寻找这支水师,几年前找到,数次派遣他们从暗流中攻入地宫,幸亏有大黑鱼拦着,而陛下也隔三差五就要招水师来援,有时候还呼唤三保太监,只是你们没听到罢了。” 说这些的时候,姚广孝那老的不成样的脸上闪过一阵心酸,便顺着话头又唠叨了几句,那被龙脉养活了的石鱼心里也急,巴不得有人把那石盆掀开,本来的作用是威慑那些想救朱棣的人,几百年下来,石鱼和朱棣玩的还挺好,擎等着姚广孝赶紧抓住朱允炆,逼问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据姚广孝分析说,朱允炆三番四次的算计我,很可能是想逼出我身后的爷爷,几次无果之后就来了个大的,让我们见识一下水师,那可是连方航都束手无策的军魂,而我们还是没有求援的举动,朱允炆便准备要命了,是石鱼在关键时刻救下,无法与我们沟通,便上演了靖难之役的最后一战,让我们自己发现。 方航便趁机问起铁铉的情况,明明是济南守将,怎么跑去守卫应天了。 姚广孝说,我们认为看了场电影,实际上我们是演员,给疯了的朱棣演他一辈子最得意的过往,应天城一战,浓缩了靖难之役的所有精华,铁铉也没用出挂朱元璋画像的无赖招数,而真正的历史中,朱棣与朱允炆也没有在皇城见面,更没有喊出对联羞辱的事情,纯粹是给朱棣凑趣的假象。 朱棣对铁铉的事情很内疚,将一员智计百出又忠心耿耿的大将给磔了不说,骨头还在油锅里炸了一遍,妻女都送入教坊司为娼,当时是怒火上头,其他文臣的家人都是这样处置,顺手就把铁铉也照办了,但日后想起,颇多懊悔,所以石鱼给他放的电影中,善待了铁铉。 姚广孝所能告我们的便是这些,更多的就不知道了,他让我尽管回小道协复命,因为水坝的岔子原本就是吴渊搞出来的,现在吴渊抢了玉佩离去,事情便已解决,尽快提升自己的势力,帮他去捉朱允炆,而他手头也有些人脉,可以给我支持。 这感情好,我现在最发愁的就是走到哪都说不上话。 再次叮对那最重要的,如果我做到这一切,是否真的可以见到活着的小皇后。 姚广孝说肯定没问题,方航说,你连小皇后的时尸首都没有,拿什么让我们相信? 姚广孝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推背图 廖均卿在朱棣陵寝动手脚,将一代帝魂囚禁数百年不是没有原因,他会囚魂,朱棣手下也有他姚广孝这个会招魂的假和尚,之所以坚信朱允炆没死,便是因为攻破皇宫后,姚广孝没能招来他的魂,但姚广孝将能招来的全招来了,其中就有小皇后,一日没找到朱允炆,便困着他们一日不得出,后来就关在某个地方,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急忙讨要,姚广孝却也耿直,他说小皇后是控制我的唯一底牌,没见到朱允炆之前决计不会给我,若我实在心急,倒是可以用四面佛做一个假的陪着我。 我敬谢不敏,拉着方航出门,姚广孝低沉喊道,这几天会有人与我联系,我有事可以找他们帮忙,他们有事我若有闲,最好带着方航去帮帮他们,互利互惠的是。 心底满腹牢骚,没有多说,穿过大雄宝殿之后,我正要开门,方航却拦住说,等等再开,他趴在门缝里倾听又偷窥,随后依然选择翻墙,大费周章的推我上墙又扶下,摸黑向他开来的汽车跑去。 我问他,搞这么麻烦做什么,他说担心小道协的人看到我们出去,我说这天色还没大亮,哪来的人? 方航却说深更半夜他过来的时候,小道协门口就站了七八个,我吓了一跳,问清之后便暗自庆幸,幸好没把门打开,若是被小道协的人看到便糟了。 方航见我脸色难看便问了缘由,随后沉默不语,等上了车才语调古怪的说:“这老和尚在小道协里有人呀?” 问他什么意思,他说那姚广孝指点我去开门,搞不好就是要让小道协的人看见我,剃了光头又身穿僧袍,就差喊出一嗓子,大家快看啊,我是个和尚。 虽说当时从小道协出来的人不一定知道我是谁,但如果日后有心人提点几句,局面便很难堪了,即便小道协不知道姚广孝的存在,但也绝不会认为一间开在道观对门的和尚庙是心怀善意的,我在庙里晃荡,怎么说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也许姚广孝打着的主意便是那时候替我解决困境,从而将我控制在手中。 怪不得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原来小皇后便足以让我深陷泥潭,倒是他枉做小人。 我问方航,这个姚广孝的话是否可信。 开着车,方航想也不想便回答:“我相信他的话,但我不相信他这个人,他要告诉我猪肉是甜的,我信,他要说自己不爱吃猪肉,打死我都不信,我给你说呀,和尚们一条舌头可是能将死人说活的,道士捉鬼犹要动手,和尚念经便可超度亡魂,因为越是高深的和尚,他一言一语中的念力就越深,说通俗些,就是能把你催眠,他们若想骗你,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脸孔说,睡你老婆就是救你,你心底里都会涌出一股感恩之情,我当初就是被五乘三言两语给骗了。” 关于他的私事,方航不喜多说,问了几遍没有答案便不再逼他了,而是商量日后的打算,我说明天就去小道协复命,先把副会长的位子坐稳喽,彻底掌握那两只小队之后,先带着他们把尤勿找到再说。 方航却劝我不要太着急,先稳住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原本以为,仅有五乘一人知道我爷爷手中有推背图,可如今听了姚广孝的话,好像刘为民也知道,那朱允炆自然会知道,余下的人也有可能会知晓,这玩意就像个烫手山芋似的,若是哪天被人传开了,别说副会长,副省长都挂定了。 我问他推背图究竟是啥。 他说上网查查就知道了,就是唐朝年间的预言书,当时唐太宗下令让当朝两位最出名的相士李淳风与袁天罡为大唐推算国运,李淳风推算当中渐感过瘾,一发不可收拾,直接推算到大唐以后两千多年的家国大事,直到袁天罡看不下去,在他背上推了一把说,哥们你差不多点啊,天机不能泄露,你推算再多也不能说出去,当心把你小子给憋死。 于是李淳风罢手,将已经推算出来的六十四卦做成推背图,每卦做谶语诗两首,卦图一幅,十分隐涩的对未来将要发生的大事做出暗示。 方航说话的时候我就用他手机上网,听他的话还没有感觉,调出资料一看却不可思议起来,推背图一共六十四象,如今正在第几象,网上的人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还有一些卦象没有印证,推背图并没有完结,即便现在看来,依然算是预言书。 我感觉有些荒谬,而且网上也能查到这完整推背图六十四卦,就问方航,这玩意随手就查到了,也值得五乘要死要活的逼我去找?我他妈送他一台电脑,连上网自己慢慢研究去呗。 方航却说,也许五乘在棺材里呆久了,不知道电脑是啥玩意,但他肯定看过,历朝历代虽然将推背图列为禁书,却和红楼梦一样私下里在坊间流传甚广,只是没人能解开卦象真正的含义,也许你爷爷手中的那卷,明确解释了每一卦也说不定,否则五乘不会如此记挂。 也有可能,爷爷不给他看的原因,就是他手中的推背图与其他并无不同,看了也没用! 但这话说出来得有人信呀,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太多了,而且五乘只言片语中也透露过,爷爷是弃婴,被妓院的老鸨子捡回去当大茶壶了,得了一番奇遇才有资格在座次上凌驾刘为民一头,与清末的龙骧镇守将纳兰元清平起平坐,要说这番奇遇与推背图无关。 不说别人,连我都不相信,即便他现在出现,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也想亲眼见证一番。 我都这样了,更别提其他人,所以方航说一旦这件事泄露,会有大把人逼我交出推背图。 我提着小心对方航说:“哥呀,我真不知道那玩意在哪,我爷爷就留下一箱子身穿三点内衣的美女挂历,说推油图还靠谱一些。” 方航却让我回祖宅找找,什么床下地道,房顶暗格,都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我说几年前,我爸就把祖宅卖了。 方航说:“那不是还有祖坟么?挖开看看呗。” 我说你是不是也有兴趣呀?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撺掇我刨自家祖坟? 方航顺手拔出牛骨刀扔在我脚下说:“这是我家传的宝贝,你看过,摸过......看看看,你现在还踩了一脚......我靠,你居然放两腿中间了,它只是把刀啊,你居然要上它?话说回来,我能把自家宝贝让你如此亵渎,又帮着你忙前忙后的卖命,见识一下你爷爷的推背图还不行?我这辈子最恨背叛兄弟的不义之徒了,见一个杀一个,当然,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介绍一下自己的性格,但你要当成威胁也并无不可......” 初见时,方航给我的感觉就是懒散洒脱,自由随性的中年高人,没想到露出本性后居然也是个无赖货色,不由自主便想到了他将我当成庙里小和尚,左手掐嘴,右手握刀时,脸上露出的狰狞笑容,我忍不住问他,如果我真是小和尚,又告诉他王震被关在哪里,他会怎么做? 方航直言不讳道:“都说了去个安详温暖的地方,不送你上西天难道还送回被窝呀?你是不是被吓到了?如果是,你最好尽快适应,未来还有许多这样的情况,你若还以原本的眼光看这人世间,神仙也救不了你,想想你遇到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满手血腥的主,也就是成家之后我杀心淡了,若是照我以前的性格,直接从前门砍到后门,弄个灭庙惨案出来,反正也没人知道是我做的,何况被我干掉的人,大多是警察也查不出身份的!” 这倒也是,无论姚广孝,还是吴渊,亦或是刘苍松张云帆,本来就属于不被警察保护的人群。 一路闲聊着,便定下了未来的计划,姚广孝说,会让几位大人物与我联系,让我冒充他的弟子在尘世行走,我便可以拜托这些人打探一下尤勿的下落,知道了领走他的人是谁,再考虑我和方航能否对付的了,如果不行,只好去小道协求援,而在这之前,最好不要与小道协联系。 短时间内如果查不到尤勿的下落,方航便要去我老家看看,不管王老实真死还是假死,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寻不到推背图,找到他的下落也是极好的,方航说,虎毒不食子,爷爷既与老族公兄弟情深便不该是个无情之人,之所以对我冷漠,要么我不是他亲孙子,要么就是为了保护。 方航觉得是后者,时至今日我还没有死,除了运气好,便是那些人发现我没有继承爷爷的衣钵才没有真的下杀手,否则一百个王震也死定了。 回到家里,文静已经熟睡,方航将我扔下便又去了水坝,说是要找那具女尸算账,而我连夜奔波,很快便睡着了,直到被电话吵醒时,天色大亮,方航始终没有回来。 是李哥打来的,他问我水坝的事情有没有结果,那小雷子会长与他联系了,还有一个月便要去荒滩鬼谷,我没有正式加入之前,是没有资格跟着去的,但每一次鬼谷大会,必须要十八位副会长齐至才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可怜父母心 第一次听说荒滩,是在官赐村里,那个被挖了眼的庄深海口中,紧接着黄劲柏死前也喊出了这个地方,却在后面加了鬼谷二字。 许祈和方航都没听过,甚至连五乘初次听到这个地点时,都下意识看向了张云帆,两人交换个眼色,五乘露出了然之色便没有再问。 还有张云帆役使马面所需要的法旨,上面写的打油诗同样是从荒滩鬼谷看来的,一切种种,都说明了这地方的奇异,而今听说我也有机会去,那期待又有些恐惧的复杂心情,让我有些失神了。 电话里又传来几声喊,李哥问我,水坝的事情到底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说差不多结束了,他便问我,究竟是什么怪物在作怪? 方航嘱咐过,是否真的加入小道协还要再做定夺,我便向李哥打个哈哈,随即问起那荒滩鬼谷究竟是什么场所。 李哥也不知道,但他一口咬定绝对是个牛逼哄哄的地方,小道协去荒滩鬼谷的时间不定,有时候一年两三次,有时三两年一次,而且每位副会长只允许带三个人,以前张云帆都带着张大勇和不远万里从长白山赶来的长春长夏两兄弟,那两个道士便不说了,李哥可以确定的便是,每一次回来,张大勇都会神秘一段时间。 神秘的方式也不同,有时候消失一阵,有时候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云帆绝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他领着大勇去荒滩鬼谷,肯定是捞好处了。 说这些的时候,李哥的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酸劲,一个劲的鼓动我赶紧将水库解决,必要的时候,可以带人来帮我。 我调侃他,是不是希望我带他去荒滩鬼谷? 李哥一副不敢置信的口吻说道:“你居然问我?难道在你心里我不是第一人选么?我可是老爷子留给你的唯一亲信,平日里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忙东忙西,现在到了分好处的时候,不应该是你主动邀请我去么?” 前几天还让我别使唤他,有困难自己解决,现在居然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脸皮也厚的可以,我说解决水坝之后会尽快联系便挂机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日头高照,方航神清气爽的回来,眉宇间尽是喜色,我随口问他,怎么高兴成这样,和女尸爽了一夜? 方航立刻黑脸,做出个割脖子的威胁手势说,龙好淫,两条石鱼都是被龙脉滋养好久的,控制的两具尸体自然也不正经,那两个趁夜伏在水坝附近看怪物的男人就是被女尸给活活糟蹋死了,不过他趁着天亮,女尸陷入淤泥躲避阳光时,捞出来烧掉了,从今往后那水坝中只有三具男尸,再有不堪的念头,就相互搞背背吧。 我说,那天从水坝向上游了几百米也没有找到,怎么今天轻易便解决了? 他说跟镇墓兽有关,让我不要多问,说了也听不懂。 将李哥来电话的事说了,等着方航给那个主意,而他稍作沉思,便让我不要搭理小道协,赶紧回老家刨我爷爷的祖坟去,因为小道协是个马蜂窝,靠着他们虽然能捞点蜂蜜吃,可稍不留神也会被蛰出满头包,既然姚广孝的信徒们也有些能力,就更不用与小道协打交道了。 一个快死的老和尚,总比一群手眼通天的小道士容易对付。 方航让我今天就动身,我说咱们走了,文静可怎么办呢? 许多事情都知道个大概,比如害死李哥的人就是吴渊,可旁枝末节还没处理干净,当初绑走两个女孩子肆意凌辱,不知是人是鬼的恶棍还没找到,还有始终惦记文静的女同学小玲也不知下落,现在离去,总是不放心。 与方航商量,他劝我说,始终带着文静也不是个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以让李哥派人保护,也可以去找找那郝大爷,反正那老头鳏居在家,还不如我们给些钱,雇他回到那间房子与文静同住,俩人彼此也有个照应。 郝大爷可是连许祈都要叫前辈的道协副会长,他与李哥合力,保护文静想必是绰绰有余。 再给李哥打电话时,他已经改了称呼,张口闭口都是副会长您好,副会长请指示。 以荒滩鬼谷作为诱惑,李哥无有不允,随后便去找郝大爷,依然是破败的筒子楼,进了楼道便是一股子尿骚味,而郝大爷却不在家,向他仅有的几位邻居打听,都说这个时候,郝大爷应该在外面拾垃圾。 想到那佝偻的瞎子老头,蹒跚在垃圾堆中的身影,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楼下抽烟等待当中,便和方航感叹了一番人世间的变幻莫测,虽然不知道郝大爷当年是何等大人物,但想必也衣食不愁,如今却沦落到这步田地,怎能不让人心酸。 方航却指着远处深一脚,浅一脚,扛着个脏兮兮的编织袋艰难行来的老人问道:“你说他啊?” 正是郝大爷,我踩灭烟头小跑过去,还没说话,郝大爷便抬起头,用那塞满死肉的黑乎乎眼洞对着我,问我是谁。 我说许祈的徒弟,您还记得么? 他才恍然大悟,又扭头向正在走来的方航,问我说:“你师父也来了?” 不是说话的地方,作了介绍之后,我抓过那还在滴臭水的编织袋陪他上楼,本想扔掉,念及是郝大爷辛苦拾来便不太忍心。 屋子还是那般昏暗,卧室里依旧立着三个与常人差不多大小的木偶,方航简单看了看,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我对郝大爷说,师父离去前托我照顾您,所以我想请您去陪表妹合住,一来让她照顾您的起居,二来呢,也麻烦您保护她。 方航忽然插嘴道:“是住在一栋房子里,不是睡在一张床上,您老可别误会。” 就像当日许祈和秦风嫌我不恭敬一般,我也恼怒的瞪了方航一眼,他自顾自从口袋里掏出装了一万块钱的信封放在沾满油污的茶几上,说是您老先用着,生活费会由文静承担,也用不着您做什么,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欺负我们这个妹子就好了。 说完这番话,他站起来环顾四周,随后大惊小怪的说:“哎呀,这三个木头人做的真精细。” 来不及劝阻,他已经冲进卧室里抱了两个出来,就是那两个女性特征十分明显,只有脑袋栩栩如生,近乎与文静两个同学一模一样的木偶,对郝大爷说:“初次见面,这两妹妹送我当纪念,好不?” 我感觉方航有些不对劲,便没有阻止他无礼的举动,而郝大爷的面色有些凄苦,艰难的说:“好。” 方航又问:“那您去保护文静,好不好?” 郝大爷又说:“好。” 原本我们还决定等郝大爷同意便帮他搬家,可方航说了句,那您收拾一下,这一两天就去原来的房子里找文静吧,倒也用不着您老太操劳,王震接任了刘为民的位子,也派了其他人在暗中保护呢,我叫方航,祖上是扬州博山观的弟子,论起来,咱们也是同道中人了,您老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郝大爷坐在小凳子上,束手束脚的看上去有些拘谨,有些可怜,依然只说那一个字:“好。” 方航抱着两个木偶,盛气凌人的带我出门,钻回车里我才问他,刚刚为什么那样粗鲁的对郝大爷。 他指着后座上放着的两个木偶说:“你的郝大爷肯定不是好大爷,那两个姑娘的魂还在这木偶里锁着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此间事了 听他一说,我赶忙转身看木偶,倒也没有特别之处,跟她俩说话也没有回应。 而方航边开车边说,算命先生给人看相时,最先看的便是天庭与地阁,就是额头和下巴,天庭饱满代表衣食无忧,地阁方圆象征晚年荣华,但人的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比如一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男人,家境殷实又娶了漂亮媳妇,日子过得红火,哪个算命先生也会说他命中有大福报。 但假如有位皇帝私服巡游,看上他老婆又不好明抢,暗地里派人给他定个死罪,非但等不到安享晚年,反倒落得个中年间家破人亡的处境。 皇帝的命数比他更强,消了他的福报自然不在话下,但方航说自己举的例子中,坏皇帝只是那男人的恶果,真正的恶因仍是他媳妇,倒不是说他媳妇水性杨花,勾.引男人却引来个杀夫的皇帝,而是这对夫妻的八字根本不合,说穿了,就是克夫命。 有人克夫,有人克妻,有人只克与自己不合的八字,有人克所有八字,注定孤独一生。 方航说那郝大爷的面相很好,天庭地阁都是上佳,况兼耳大有轮,虽然无珠却有一对大眼窝,本该是大富大贵,晚年老妻常伴,膝下儿孙承欢的面相,可他偏偏丧子不说,居然还是个拾垃圾的。 我问他,这说明什么? 方航将刚刚的例子延续下去,他说女人进宫后,在龙床上与皇帝献媚承欢,皇帝为了灭口,那个倒霉男人死定了,可如果女人刚烈,死守贞洁,皇帝或心软或钦佩,指不定会放了男人与女人,让他们归家团聚,而这个女人是贞是荡,全看那男人如何选择。 如果是个稳重人,他会选个漂亮又知行守礼的媳妇,平日里恩爱有加,女人自然不会放.荡,可如果他是个纵情声色的男人,只顾美貌而不考虑德行,成亲之后又四处粘花拈草,他媳妇也不会是淤泥中的白莲花,也许上了龙床之后,第一个要杀男人的就是她呢! 再说回郝大爷,如果他丧妻丧子是难以抗拒的灾难,但他之后仍受苦楚就必然有自己的原因了。 一进屋,方航就看出那三个木偶里都锁着魂,郝大爷的儿子,还可以理解为郝大爷不忍放他离去,可自我们上次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两个女孩却被幽禁至今,而不是好吃好喝招待一番,送她们上路,足见郝大爷没安好心眼。 照方航猜测,郝大爷肯定把儿子当成宝贝了,死了之后也要拴在身边,如果祸害了两位姑娘的就是他儿子,虽然恼怒儿子作恶,可又心疼儿子清夜难捱,将姑娘囚禁起来当成玩物也大有可能,指不定还是父子俩轮番上阵呢! 想着那晚与郝大爷的谈话,秦风说,原本房子的主人是病逝,可郝大爷却说儿子作恶太多,便亲手结果了,但初时没有锁进木偶,有人送了张字条,写着这两个八字的女孩遇害,恶果落在你儿子头上,不信的话,你招魂问问。 郝大爷招魂,得知两个女孩的处境,便装进木偶里等那送纸条的人上门,这才有了三个木偶,此时结合方航的分析,我感觉应该是郝大爷发现儿子害了人,所以将他关起来,又舍不得儿子孤单,便索性找了两个伴,至于轮番上阵,应该是不可能的。 再次将那晚的事说了一遍,我告诉方航,郝大爷应该不是坏人,只是迫不得已。 方航却说,谁知道呢,也许他就是要给你们留下嫉恶如仇,为了正义连儿子都能杀的印象,这样你们才不会怀疑他说话,才不会怀疑害死女孩的就是他儿子。 我担忧起来,害怕郝大爷保护文静之后,又对她下手。 方航说应该不会,刚才在他家的近乎将事情点透了,如果郝大爷是不得已才做下恶事,应该会幡然醒悟,如果他真是个恶人,现在就该收拾东西跑路,不敢再见文静。 是这个理,我又问方航准备如何处置这木偶,最好帮帮她们,这俩姑娘也挺可怜的。 方航从倒车镜里瞟了一眼,满不在意的说:“哪里可怜?路是人选的,她俩要是老老实实住在学校,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在外面租房子的钱是怎么来的?今日因乃是昨日果,我帮她们是因为我人好,因为我想积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你认识从前的她们,那么就不会可怜现在的她们了。” 后排车座,忽然传出了嘤嘤哭啼声,搞得我很不是滋味,对方航说:“你这话就太难听了,我可没做过不干净的事,不一样被人欺负?路是人选的,我咋没遇到选择的机会。” 方航笑道:“你不正在选么?你是选择奋起反抗,对付那些欺负你的人,保护自己的爱人,还是选择自怨自艾,赶紧睡了文静,快活一天是一天?后面那两位你们也别哭,天无绝人之路,你们若从现在立誓当个好女孩,这份坚持会刻在魂魄最深处,下辈子福报源源,若是不长记性,谁也帮不了你们。” 自从去吴渊家的路上,文静得知我与小皇后的事后,便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来,方航要找条小河送两个女孩离去,我要叫文静出来与同学道别,顺便将真相告诉她,让她长个记性,方航却连连摆手让我不要多事,亡魂最善妒,当初是一个屋檐下的漂亮姑娘,如今却天人两隔,截然不同的命运,一个不留神,搞出两只怨气大增的厉鬼就麻烦了。 还不能确定那恶棍就是郝大爷的儿子,但有郝大爷和李哥双管齐下,文静便像被铁桶围住的安全,总算了我一桩心事。 说了许多软话将她从屋子里骗出来,可一说让她回去上学,我和方航回老家的话,便又哭啼着说我薄情寡性,我只好信口开河,告诉她这一次回去就是要和老爸老妈谈判,文静才露了笑脸,乖巧的说等我回来。 车子让李哥还回去,我和方航坐火车,没有直接回老家而是先与小枚见一面,免得她整天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丢在水库,小枚一整夜联系不到,再通话时,已经威胁说要去炸了我的房子。 约好在我家见面,在火车站拦了辆出租便匆匆赶去,而我家附近的大桥已经正式通车,快上桥时我才想起安素曾郑重嘱咐的话,便赶紧让司机换条路走,方航问起原因,我小声告诉他,他露出了然神色,对我说晚上一起去桥下看看,最好能找出安素的尸体,好生安葬。 经他一说我才想起来,安素在桥上自杀,便被埋在了桥墩之下,虽然刘苍松帮她报仇,可我作为朋友或是名义上的男朋友,总不能让她长眠在淤泥之中。 到了家门口却发生一件很尴尬的事。 我打不开门。 钥匙还在,锁子却换了,这是当初在秦风家的公司上班而就近租的房子,秦风一口气付了三年的房租,离到期还早,我便打给房东,他却说根本没有来过,还让我赶紧报警。 方航问我,谁有我家的钥匙。 一句话让我心头狂喜,我是个丢三落四的人,为了防止进不去门,曾将备用钥匙交给尤勿保管,难道说他回来了,却因为毁容而没有回家去住? 我将门敲的震天响,反正对门没有住人,倒是不怕扰民,可屋里却没人应声,只好和方航蹲在门口,看看尤勿晚上是否会回来。 不到半小时,电梯便在我家这层停下,我翘首以盼,甚至尤勿二字都含在嘴里了,却发现走出来的是个漂亮女人。 略一愣神,我惊叫道:“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尤勿踪迹 电梯里走出的女人,赫然康九香,她左手提着两袋子青菜,右手捏着钥匙准备开门。 不同于官赐村里的粗布乱服,此时的康九香衣着鲜丽,发型时尚,将她原本就美艳的脸蛋装扮的让人难以直视,而她见了我,却刹那间满面红晕,低下头,语气颤抖又很小声的说:“王震,你回来了?” 这种白痴问题。 我又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方航,问我:“这是你朋友么?快进屋吧。” 鸠占鹊巢,她完全当成自己家,挤着我们开门后,迎客似的叫我们进去,而我也根本不敢想象这是我住了一年多的房子,装修没有变化,却多了许多贵重家具,又经康九香的巧手装扮,一些细微的摆件更让人感到温馨,以至于我还退出去重看了一眼门牌号才敢确认这真的是我家。 问她,她说家具就是许祈的师弟买的。 又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康九香羞涩道:“那天你们离开官赐村不久,三位师父就将我送来了,他们说这些家具是送给咱俩的贺礼,等咱们回了龙虎山摆婚宴的时候,还会送一份的。” 听到这里,方航自以为搞清了康九香的身份,笑着冲她打招呼:“原来是弟妹呀,失敬失敬,我是王震的大哥方航。” 康九香今年也有二十八.九了吧?却嫩嫩的喊了声哥,随后让我们稍坐,她去准备晚饭,方航才小声冲我揶揄道:“原本我听你说有好几个女朋友,还当你吹牛逼的,没想到真有一手,很有哥哥当年的风范嘛!” 我没搭理他,而是冲到厨房,对正在戴围裙的康九香再次质问,许祈将她送来是什么意思,简直没有王法了,居然撬我家门? 她应该能听出我话里的抗拒,却依然娇羞回答说:“师父说咱俩总分居两地也不合适,我一个人在村子里又容易出事,便将我送来等你了,师叔有你家的钥匙,没有撬门,是后来我又换了锁子,因为......” 不等她说完,我便问她,师叔哪来的钥匙,康九香说,应该是师父给的。 稍作回忆,便想起在北京的时候,许祈说我四处乱跑容易将钥匙弄丢,便要过去代为保管了,肯定私下里配了一把,看来从那时候,他就有了将康九香弄到我家的心思。 既然来了,我也不能赶她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康九香轻吐舌尖露出个调皮又得意的表情,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妩媚又极有味道的女人,稍展风情便让我心头火起,想要搂住那宽松衣衫下的纤腰,重重吻下去。 逃回客厅,我苦恼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方航问我有什么心事,我指指厨房那正在忙碌的女人,他便诧异了,问道:“挺好的呀,模样好,身材好,又是个旺夫相,听她说话应该是老实娇憨的女人,虽然比不上我老婆,但你也配不上她呀!” 长了眼的男人肯定不会嫌弃康九香,我也如此,只是对她一次又一次的欺瞒有些生气,还有长夏道士曾说过,康九香如绸缎般滑腻的肌.肤是被男人滋养出来的,我也分不清心底里究竟是吃醋还是嫌弃,反正就是不爽,我不介意她的过去但不能忍受她口口声声要跟我在一起,转脸却让别的男人上.床。 而且我已经够麻烦了,文静没解决又在为了与小皇后见面而奋斗,哪有心思再应付一个康九香。 方航翘着二郎腿哼着歌,我心里一动便对他说道:“航哥,你这么帅,有本事又有钱,既然你觉得她是好女人,不如试着追求一下?反正你有好几个老婆,多养一个也无所谓,康九香其实也挺那啥的,你一勾搭,她就上手了,我会装作没看到,给你俩创造机会的!” 方航收腿端坐,正色道:“我只有一个老婆,余下的都是纠缠不清,比如娃娃亲之类的,但归根结底我是个专一的男人,宁可阉了自己也不会出轨,还有,你不该这样侮辱一个好女人,我可不觉得康九香放.荡。” 我说那是她装出来的,你看她皮肤嫩滑润泽,其实是...... 将长夏道士那一番话说出来,方航却低声怪叫道:“扯淡,说这些话的死道士有老婆嘛?” 我说不知道,但转念想起长夏木讷呆滞的性格,便说应该没有。 方航一副我就料到是这样的表情,他说:“你别听那种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的傻子胡言乱语,看过几本古书就跑出来信口开河,多少好女人都是被他们给逼死的!凭我多年的经验,你的康九香非但不放.荡,反而是个雏呢,你师父应该也是看出这点才将她推到你身边的,她如今正在花开灿烂的年纪,再开几年可就该凋谢了,有花堪折直须折啊,年轻人。” 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丢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当日长夏的话让我意想不到,此时方航所说那简直震骇欲绝了,我说:“你可别瞎吹,这事还能看的出来?康九香可是嫁过人的,她亲口所说。” 他又给我一个白痴的眼神,翻着白眼说:“当然看的出来,眼底桃花未开,额头发际未散,都代表童贞未失,你找个上年纪的中医问问就知道了。” 还是狐疑,我便将康九香的经历告诉他,时隔太久,记不太清,好像从小被人买去的童养媳,成亲没几年她男人意外去世,公婆让她改嫁小叔子,康九香逃走后被黄劲柏领回家,整日里不知道喂她什么饲料,吃了几年居然越来越漂亮,成了如今的动人模样。 说完,我便捏方航的眼皮,问他桃花在哪里。 他拍开我的手说:“跟你说不清楚,就是尝过滋味的女人眼里会有特殊的神采,你眼睛不干净,看不见的,而且照你所说,康九香嫁过人却没说圆过房呀,难不成你让她告诉你:王震弟弟,人家还是第一次哦,你赶紧来啊!” 话虽这样说,可我总感觉有些古怪,如鲠在喉却偏偏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康九香在黄家操持多年,很快便做了一桌香喷喷的晚饭,方航与她闲聊几句,气氛还算融洽,我闷头吃着,便听见她忽然说道:“王震,前段时间有人来了。” 头也不抬,我问她,是谁? 她放下碗筷,郑重道:“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正睡觉,被关门的声音吵醒就喊了一句谁呀,没人回答,当时我还以为你回来了,又问是不是王震,依然没人出声,我正要下床查看便又听到关门声,出去时已经没人了。” 我和方航严肃起来,问她,有没有报警。 康九香为难道:“没有,我名不正言不顺的住进来,跟警察说不清楚,只是给师父打电话,他说你们在忙,我怕你们担心便没有说了,不过后来我检查过,门窗没有损坏,应该是有人用钥匙开门。” 有我家钥匙的只有三人,房东,文静,尤勿,康九香说完,我就赶忙抓起手机要打给尤勿,想了想,又换成方航的手机。 电话通了,我紧张起来,直到听见那熟悉的油腔滑调,尤勿问道:“谁呀?” 我激动的说:“我,王震,大哥啊,可算找着您老人家了,你到底......” 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忙音,等我再拨过去已经关机了。 我怅然若失,想不通尤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便我当初有苦难言,不肯陪他去救小白而产生误会,如今他应该已与小白重聚,难道还不能原谅我? 即便不原谅,他可以骂我打我,也不该如此冷漠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个情字愁杀人 对于小白的遭遇我也很内疚,当初还认为是造化弄人,如果我们早些与小白谈清楚,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可现在搞清了整件事的始末,也亏得我们没去向小白求情,否则还真不一定能留下几个活人。 拥有四面佛的不是黄劲柏而是吴渊。 再也寻不到我在桥上遇到的中年人,也就无法得知,当日他究竟在我与谁之间传话,即便真是黄劲柏,他背后也一定有吴渊的影子,因为吴渊还有个身份便是刘为民,而刘为民,是黄劲柏的师父。 刘苍松的官赐村一行,肯定有吴渊暗中推波助澜,我不是倒霉而是注定要跟着去的,刘苍松亲口承认,那时候也没有骗我的必要,他确实是发现我俩有共同的敌人所以顺路带上,后来得知我的血可以开棺才起了杀心。 一定是吴渊想办法告诉他。 也许我遇到刘苍松是巧合,可即便不遇到,也注定会去官赐村帮他开棺,可若换一种方式,谁知道吴渊会不会杀几个人逼我过去? 那件事过后,我最在意的文静和尤勿活了下来,仅有一个小白被困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不是我不救而是根本没法救,虽然许祈后来用玄升内教经再次逼出棺材,可当时,他可是说自己无能为力的,还有那两重棺材之间的半片尸体存在,即便开棺也是个死。 最关键的,那时候我不认为小白还能活下去。 编个美丽的谎言想让尤勿活在梦中,却想不到他居然自己跑了。 而今,虽然他对我心存芥蒂,可听到他的声音,得知他还活着,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别说是我一片好心,就算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也有将他哄高兴的那一天。 就从现在开始。 我编了一条闻者落泪,见者伤心的短信,大概意思就是我很后悔,很重视这段友情,得知你此时居无定所,我心里很痛苦,你可以不见我,但把银行卡号发来,我给你打钱。 我编短信的时候,方航就叼着筷子,侧过脑袋看,最后问了一句:“如果他真要钱,你怎么办?” 这问题问的真白痴,我说,那就给啊。 他又问我:“不是没钱了么?给郝老头和文静的生活费,还有回来的火车票,都是我出的钱。” 我说,你先借给我呗,当我还不起啊?我他妈可是名道观未来的观主,手掌龙虎山财政大权,小道协十八位最高荣誉副会长之一,当年的太子少师,黑衣宰相,如今的方寸禅院住持姚广孝委任的天下行走,你居然跟我提钱?一句话把龙虎山,小道协,方寸禅院的脸都打了你懂嘛?我他妈堂堂建文帝的大情敌,你跟我提钱,朱允炆也不乐意呀! 康九香捂嘴窃笑,估计她理解了建文帝情敌的真正含义便笑不出来了。 而方航的脸色从红到黑,他用余光偷瞟康九香,最后用极不情愿,极不甘心的口吻说:“说真的,我对钱没有概念,够花就好,但不幸的是我老婆管钱,如今我身上连吃根棒冰的钱都不够了。” 我差点喷他一脸米饭,这阵子没少和方航聊天,他将牛逼吹得震天响,什么山里面建别墅,出门坐豪车,谈笑有官商,往来无白丁,最初我还不信,后来见识了他那一手抓鬼的本事和功夫,估计也八.九不离十,所以才向他借钱。 他问我要多少,我说你能借我多少? 他说去银行看看,有多少借多少。 卡里只有三万,可钱包里鼓囊囊的全是卡,当时我还感觉这哥们忒小气,肯定挑了张最少的卡,此时依然是这样想的,有些男人哪里都好,就是把钱看得比命还重,俗称小男人。 而他抓起手机,一本正经的说:“我老婆有钱,但我肯定要不出来,我打给她,你就说是我兄弟,有点急事需要用钱。” 我丢不起这人,他却装模作样要打电话,便忍不住嘲讽道:“大哥你别装了好嘛,你钱包里全是卡,现在告我没钱?我不和你借了还不成么?” 方航再次偷看康九香,那张脸霎时红到耳根子,好似蚊子叫那般低声说道:“口袋里没钱,再不多装几张卡充门面,掏钱包的时候可就丢死人啦,哥也是个要脸的人呀!” 他低着头,用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不由得让我信了一大半,而康九香取来自己的皮包,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手边,说是当天我给她的,现在还给我。 无论男人的自尊还是对她的感情,都让我打心底里不想要,可形势逼人,未来还不知道要奔波多久,我如今也没有工资,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句谢谢,过段时间我再给你。 正要伸手去拿,康九香捏卡的手却闪电般缩回去,还得意洋洋的晃晃脑袋,又递了过来,我再拿,她再次缩手,感情是尼玛逗狗玩呢。 筷子一摔,我喊了句这饭没法吃了,便怒气冲冲的跑去抽烟,康九香想说什么却被方航阻止,等两人吃完饭,方航将银行卡塞进我口袋里说,她只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她在开玩笑,可现在的我没心情陪她玩,方航点根烟,与我并立在阳台上,淡青色的烟圈从他嘴里缓缓吐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忽然间,我感觉他又变成初见的那个方航,眼底纯净,仿佛璀璨星芒,周身都弥漫着自由洒脱的气息,他缓缓问道:“如果文静与你开那样的玩笑,你会生气么?” 想了想,我说不会。 他又问:“名叫安素的女鬼呢?” 我说借我俩胆,我也不敢跟她生气呀。 他说,若是刚认识的普通女人呢? 我还说不会。 于是方航问了一个让我找不到答案的问题:“那你为什么独独冲康九香发火?” 任我想的头皮发痒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方航这才说道:“因为你心里对她有欲.望,以后你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还是说说你那个朋友吧,他溜进你家要做什么?” 我说,估计是不方便回家,所以来我这暂住几天? 方航却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俩一样,穷的连根棒冰都吃不起,尤勿可以住宾馆,如果他曾经真的困难到肯向我低头,刚刚就不会挂我电话,而康九香说,那天她听到声音时已经很晚了,尤勿选在那个时候溜进我家,恐怕没安好心。 我当即说道,不可能,当初尤勿可是豁出命不要,抱着刘苍松让我逃跑,他半张脸被毁容就是被刘苍松踩进地里了,他绝不会害我。 方航说:“溜进来的人不一定是他,许祈可以配钥匙,别人同样可以,我也跟着警察破过几桩案子,倒是能简单给你说道两句,他选在那个时刻溜进你家,却被康九香的喊声惊走,这说明他没想到家里有人。” 我脱口而出:“会不会是小偷?” 方航眯起眼,锋利如刀的眼光在我咽喉处扫了两下,目光所及之处顷刻间泛起凉意,我赶忙缩紧脖子说,是我太天真了,你继续说吧。 方航继续道:“不排除是小偷,但小偷是最好的结果,往坏处想,是一个知道你至今未归,却不知道康九香住在这里的人,首先,他了解你,小偷行窃还要提前几天踩点,而这个人却没有,他认为你不在,家里便是空的,其次,这是个普通人,如果是我,会选择杀了康九香以完成自己的任务,而这个人依然没有,甚至他听到康九香的声音后,呆滞几秒才逃跑,心理素质也不合格,最后就是他进来时的关门声,哪怕吴渊五乘这个级别的高人,潜进别人家也不会肆无忌惮的关门,你可以理解为小心谨慎,也可以当成做贼心虚,所以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这个人经常来你家,像回自己家一样随意。” 按着他的思路在脑海中搜寻这个人,最后哭丧着脸说:“你说来说去,不还是尤勿么?” 方航笑道:“即便不是他,也是他找来的人,你应该庆幸而不是失落,如果换个坏人,即便不杀康九香也难免不对她的姿色动心,此时便轮到你痛不欲生了,所以我还是那句话,珍惜眼前人呀,她开个玩笑你的狗脸就翻了,你看看她,边洗碗边抹眼泪。” 歪头看向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女人,本该被男人捧在手心倍加呵护,不忍让她受一丝委屈,此时却时不时用袖子抹一把眼泪,那纤细的身子颤动着所给我的感觉,就像雨夜中流浪街头的猫儿,让人从心底里涌出垂怜之情。 鼻子微微发酸,我很想就这样冲过去将她拥入怀中,替她揩去泪珠,好言安抚一番,却还是狠心止住脚步。 康九香不哭,便该轮到文静哭了,我更加做不到置之不理,即便我说服她俩大被同眠,可还有一个不知藏在哪里的安素,鬼最善妒,万一她伤害文静和康九香该怎么办?难道我还能提前让方航干掉安素,就因为她喜欢我? 更何况,我心里始终惦记着相处时日最短,却最能牵动我每一缕情丝的小皇后,即便我把这些女人女鬼都说服,可一张床上睡五个人,不觉得太挤了么? 将为难之处告诉方航,我说哥呀,你也与许多女人纠缠不清,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明明在谈感情事,他思考片刻,却缓缓从后背将用布裹着的牛骨刀拔出,摩挲着暗黄晦涩的刀身,良久,才叹息道:“持刀屠得九百万,不及情字杀人多,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你是留下等着被情字杀死,还是跟我去桥上找那女鬼的尸首?” 傻瓜才留下与康九香独处,我拉着方航便要出门,康九香慌张跑来,我本想逃出门不与她说话,她却喊了一声:“你要去哪,我陪你。” 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意思,但我却从这句话中感受到生死相随这四个字,心里颇为唏嘘,嘴上却柔声说,出去办点事,你在家等我回来。 就像丈夫上班前的嘱咐,康九香也如妻子那般温柔应承,眼含春色的绽放了笑颜,看得我一阵头晕目眩,赶忙拉着方航逃跑,昏昏沉沉的出了小区才想起来,问道:“安素不让我上桥,我去了会不会出事呀?” 方航却面色古怪的说:“你猜猜那小女鬼为什么不让你上桥?” 第一百六十章 新桥之秘 我猜不出来,方航便讲了一个烂大街的爱情故事。 说是有位书生与爱人定下婚期,最后爱人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书生痛不欲生,求一大和尚指点迷津,和尚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书生看到茫茫大海,有具一丝不挂的女尸躺在海滩上,第一个路人看了一眼便走了,第二个路过的,将自己的衣服给女尸盖上后离去,而第三个却挖了坑,小心翼翼将尸体掩埋。 和尚说,书生是第二个路人,曾给过女尸一件衣服,女尸今生与他相恋只为还当初人情,她要用尽一生来报答的,是第三个给她收尸的男人。 第一次听这个故事还是尤勿讲的,当初我俩住同一宿舍但还处于比较陌生的阶段,单身还是贵族而不是狗的年代,大家都以羞涩的眼光看待谈恋爱,我经常给同学讲自己与文静的故事,略带炫耀的将某些地方夸大其词,同学便说我对妹妹情有独钟,于是,尤勿就像狗见了骨头似的冲到我身边。 那一阵他对我好的不成样,鞋带松了都弯腰帮忙,整日里买饭送水,搞得我都快爱上他的时候,尤勿给我讲了书生的故事,问我说,作人是不是该知恩图报? 我记得自己当时啃着他买来的排骨,大点其头,毫不含糊的说,哥,有事你就开口。 他比我大,那时候我就喊他哥的,而他当时也没说要我做什么,是毕业之后给我下了次药,我才改口称他为尤大贱货。 此时方航再讲这个故事,便要告诉我安素心里的小九九。 昨日因,今日果,当初安素上了文静的身,给我做了一盘钩吻草炒肉,可惜她不专业,没能把我毒死,但也见识了我肝肠寸断时的痛苦表情便不忍再下毒手了,那晚在医院里,她说出名字后,以永别的口吻让我永远不要忘记她,仿佛真做好了再不相见的准备。 方航也说,她真实的想法应该是下辈子再与我见面,两个人心中牵挂着,哪怕十世百世也终有重遇的一刻,何况她干爹可是刘苍松啊,谁知道那老头是不是有能力,让安素一年以后就呱呱坠地。 但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凭感觉,一旦我上了大桥,踩过她的尸骨也就将这份姻缘踩在脚底了,下辈子她见我就烦,成为虽无过犯却面目可憎的两个人,只是后来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没能安心上路反倒四处奔波。 说着话便到了大桥下,如今的大桥已装了路灯,只是夜里雾气重,昏黄的灯光被飘散在空中肉眼无法辨识的小水珠层层反射,使整座大桥都笼罩在一片朦胧光晕之中,让人感到些许迷乱。 不再黑暗的桥梁却有种诡异的沉寂,起初我还没有察觉,只是问方航,准备怎样找安素的尸体。 她险些遭遇一个女孩子最无法承受的悲惨,我自然不会详细询问那件事的经过,也就无法得知具体的埋尸之处,河中有片插着桥墩的小河州,也许埋在那里,但也有可能沉尸水中了。 方航却说,既然刘苍松可以为安素报仇也许已经为她收尸,我们只是来试试,若找不到就祭拜一番,聊表心意。 我正要点头应承,方航的一只脚便踩上了大桥,新铺的桥路与老路衔接之处,是一道将深灰色干净水泥与经历了风吹雨打的黑色路面分开的缝隙,格外分明,所以我清楚地看到方航的脚跃过那道缝隙,踩上,却还没来得及踩实在路面时,他像一颗导弹...... 不能说他像导弹,而是像被导弹冲击在小腹,他的身子弓起来,犹如熟透的大虾那般形状,双臂被惯性带的平伸,脸色变为酱紫,涎水飞甩不说,一瞬间充满血丝又暴突出来的眼球,真个像是快要从眼眶里被挤出来。 他就这样在我身边消失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稍作愣神,随后骇然转身,方航仍是那个姿势,已经直直的飞出十几米,一双鞋子蹭着路面,拖出两条橡胶留下的黑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时间发生,方航砸进路边的灌木丛中,我才惊叫着向他冲去,而下一秒,他便爬了起来,满身狼藉,尽是泥土和细小枯枝。 他摇摇欲坠,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胸口急骤的起伏着,死咬着牙关却从喉咙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响动,十几秒后才将涌上来的鲜血憋回去,我跑到他身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看不到任何东西。 方航只说了一个字:“跑。” 看他郑重的神色,我大为着急,他推开我搀扶的手,从后背拔出牛骨刀却没有冲上去,而是在左手心里一抹,看上去很钝拙的刀刃便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横流,眨眼间染红了他半边袖子。 这是要拼命了,方航在方寸禅院与姚广孝初次动手受挫之后,便做出这样的动作却被姚广孝止住。 见他这样,我急的肝胆欲裂,再一次询问却听到身后传来两声闷响,像是击鼓所发出的咚咚但回音没那么重,反而像是大象重重踏了两步? 扭头看去,桥依然是那个桥,只是雾气更浓,仿佛刻意掩盖着什么,而方航却做出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哪怕他刺破心脏,用出他曾说过自己最厉害的一招,我都不会感到意外,可他居然跪下了。 他重重一跪,见我愣住便揪着衣服将我也拖得跪下,随后用左手涌出的鲜血将自己的脸蛋抹得红艳艳,又在我脸上照做一番,便郑重对着那大桥磕起头来,每一下都磕的很虔诚,长伏几秒钟才直起腰,这时候我已经分不清他是在向那我看不到的东西求饶,还是用什么了不起的招数,只好照猫画虎的随他一起,对那什么也看不清的桥上磕头。 我不知道是心里焦急而是那看不到的东西对我做了什么,磕过十几个头后,全身燥热难耐,奇痒无比,就好像每一个毛孔里都有只小虫子要钻出来那般痒,最开始还竭力控制,很快便难以自持,再不情愿也只好打扰方航,我痛苦的说:“不行了,我扛不住了!” 方航扭头看来,肃穆的脸色一下子变成惊恐状,哇呀怪叫一声,手脚并用的向一边爬了几米,随后又赶忙爬回到我身边,他皱眉咧嘴,伸手想摸我的脸却带着一股子不情愿,迟迟没有触碰,我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自己摸了两把,可手心的酥麻感让我没了以往的触觉,便抓住方航的手按在我脸蛋上,急忙问道:“咋回事啊?我脸上到底有什么,你倒是说呀。” 方航双眼紧闭,仿佛不敢看我,用那种将赴刑场的悲壮口吻说:“啥也没有,一切正常。” 这时候我要再相信他那除非脑子进水了,正要逼问,便再次听到沉闷的,仿佛击鼓又像是跺地的声音,方航急匆匆说出一句:“别折腾,回去再说,赶紧磕头。” 他继续磕长头,我不想拖他后腿却发现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不再发痒,却有股僵硬感从脚底蔓延,很快便四肢僵硬,像个木头人似的躺在地上,除了眼睛,再没有任何一处能动。 方航歪头看我一眼,估计是桥上的情况比较严重便没有管我,只是他磕头的频率更快,嘴里也念念有词,偶尔吐出几个音节,鼻子里却哼着抑扬顿挫的曲调,像是京剧的唱腔。 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我看不到桥上的景象,但湖面上隐隐约约响起了轻扬的音乐,与方航哼唱的差不多,都是每隔几秒才传来或叮或咚的声音,似与方航对唱,可他听了一阵却勃然大怒,大吼一句爷爷跟你拼了,便转身从灌木丛中挖出一捧干土,将鲜血淋在上面,三两下捏出个古怪造型,用力投掷出去,还威风凛凛的喊着:“看道爷请天兵天将来收了你。” 喊出一句,那用血捏的泥团仍在空中划出曲线时,方航左手握刀,右手将我抄起,撒腿就跑,仓促到鞋也掉了一只却不敢回头去捡的地步。 方航跑动如风,穿过马路又拐个弯便看不到大桥了,他将我放下又蹑手蹑脚的溜回拐角处偷看两眼,这才心有余悸的跑回来说:“没追咱们,估计是被我吓住了。” 离那大桥越远,我的身子越软乎,方航又扛着我走了几步,快到小区口时已经恢复正常,我试探着扭了扭腰,便让他将我放下,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尸变 我的问题让方航沉默三秒,随后他先道歉说,是他猜错了,安素不让我上桥是另有原因的。 我又问,桥上有啥? 方航却郑重回答:“你听我的,别问也别管,有生之年,不要踏上那座桥......跟桥没有关系,你别靠近就行了。” 我说你别瞒着我,我答应你不靠近就是了,但你总该告诉我原因吧?有时候你们认为善意的隐瞒,反而没有什么用处,咱俩可是朋友!当初我问刘苍松,他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因为他是个坏家伙,你要是也学他,岂不就成了一丘之貉? 方航问我,刘苍松说了什么? 我回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说,他说安素不让我上桥是对的,原因是什么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缘是缘,谢桥之上忆前番,还道好景复还,相隔百重山。 始终没搞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让我理解,好像是男女之间定下生死相随的誓言,所以方航解释说,安素不让上桥的原因是担心践踏她的尸首,未来没有姻缘,我联想到这句话便信了八分。 却没想到方航的嘴里吧咂两声,将这句话细细品味一番,颇为感慨的说:“哎,也不知道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王震,我不对你说,不是刚刚的事与你有关才想要隐瞒,而是与我有关,不管我还是刘苍松,一旦告诉你真相便当场身亡,这也是咱们能逃出来的原因,因为我们根本不能说出去。” 我再逼问,他便问我,是不是想要他死?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法追问不休,只好强压下好奇心闷不做声的回家,见家里只有康九香一人才忽然想起,明明与小枚约好了今晚在我家详谈,可她至今都没有露面。 康九香见方航满身血污,想问却被他阻止,方航说自己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只是在家里翻出药箱,用纱布简单包扎,我与小枚联系,她却很说有事在忙,近期不方便与我见面。 不知为何,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股冷漠,只是想到她要我做的事便没有放在心上,冷漠才好,她若满腔热情的求我去杀刘苍松就糟了。 方航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他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说大家去休息吧,既然那姑娘不见面,明天一早就回王震老家去,他指着我的卧室对康九香说:“你睡那里。”又指着文静住过屋子说:“我睡那里,王震睡沙发。” 康九香义正言辞道:“还是让他去卧室吧,沙发上睡不舒服。” 方航说,那我俩睡一起,晚上正好可以商量些事情。 康九香便有些不高兴,颇为幽怨的盯着他,羞赧道:“哥,我俩好久没见面了,明天你们又要走,不如这样吧,你去宾馆住一晚。” 从见了面就把康九香往我身上推的方航,此时却一反常态的严肃说道:“不不不,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方航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他要为小表妹守身如玉的,这家伙女人太多了,你跟着他没有幸福,有机会哥再给你介绍几个好男人吧。” 方航的态度忽然转变让我察觉到一些,而康九香却忽然冷若冰霜,哪怕方航说几个调.戏她的荤段子,也许康九香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计较,却独独听不得这种话,冷冰冰的丢给他一句:“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便走到我身边坐下,蹭了蹭我脸上的血迹,柔声道:“你去洗澡吧,我给你洗衣服。” 看看她又看看方航,我故意说:“好。” 果然不出我所料,方航直接挡在我面前,严肃道:“不行,王震,你要是真的在意康九香就别碰她,还有文静,还有那些与你暧昧不清的女人。” 我问他为什么,方航挑挑下巴,示意这件事不能让康九香听到,我便说九香姐你先回卧室,我俩聊一聊。 方航近乎把话挑明,康九香不是傻子自然不肯走,我蹿到旁边给方航腾开空间,让他把康九香打晕,而她却红了眼,决绝的盯着我说:“王震,你再这样欺负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死给你看。” 既然她心意已决,真的愿意生死相随,我便让方航直说了吧,没必要瞒着他,可方航却嘀咕一句:“说了,她还是个死,还不如不说,你俩自己看着办吧。” 我离得近,听到了这句话,而方航转身回了卧室后,康九香便催促我洗澡。 脏兮兮的,确实该洗,便脱得剩条内裤将脏衣服递给康九香,她还红着脸要将我扒光,我大喊一句女流氓便冲进卫生间,试水温的当口,便听到康九香的惊呼以及对流氓的喝骂,正要出去查看,方航便赤条条的进来,冲我炫耀道:“哥哥何等聪明,还避不开她一个小丫头?有本事她进来嘛,只要她敢进来我就敢告诉她真相。” 我哭笑不得,但不得不佩服这真是个好主意。 笑过之后,便严肃的问他,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航点头。 早些陪方航磕头那阵,我的身体出了岔子,看来那看不到的怪物确实对我做了手脚,而我这样问方航,他却说与今晚的事情没有关系,而是早就听我说了却一直没在意的情况。 没有立即解释,方航先在我身上随意捏揉,搞得我浑身不自在时,他又摸心跳,号脉,随后抓起手腕让我忍住疼,便用小拇指的长指甲浅浅划了一道伤口,挤出几滴血,长指甲挑着送入口中,品味两下便混着唾沫吐出来。 无论许祈还是方航,亦或是刘苍松之流,我所认识的所有道士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或多或少的留着长指甲,看上去有些娘娘腔,可方航说这是为了防止手头上没有刀子,划不开皮肉取血的工具。 我问他,味道怎么样,方航说,不怎么样,但总体来说就是常人该有的血。 不等我问,他却自顾自的说起来,一副沉思状:“可这就让我想不通了,你和许祈不止一次的说过,此时的你并不能算是完全的人,你的身子在龙虎山藏着,对吧?但我根本看不出你有任何异状,而最关键的,是刚刚在大桥附近的时候,你猜猜我看到什么了?” 懒得猜,我问他。 他说:“我看见你脸上长毛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用科学的说法就是尸体腐烂发霉所滋生的真菌,真菌长在木头上叫蘑菇,长在尸体上叫尸毛,你曾经说过,老族公喂你吃了一滴僵尸血,我觉得应该跟这个有关系,可首先你此时是魂而不是身,没理由尸变,其次呢,就算尸变,也不该等到两个月之后才忽然尸变,最后,你长了尸毛变成尸体,居然又变回了活人,这就让我想不出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了!” 从他嘴里吐出尸体两个字开始,我心里便蒙上一层不详的预感,他直说我变成僵尸就够了,偏偏要说些腐烂长毛的话,让我感觉全身都爬满了恶心的虫子,赶忙打开热水冲淋,方航怜悯的看着我,又说:“不让你和康九香圆房便是因为这个,如果你真的尸变,身子里可是有毒的。” 我带着三分祈求的问他,现在不是还不能确定么?也许是你眼花了,也许是我忽然得了疾病,去医院检查一下就好了。 方航却说,万一被医生解剖研究了呢?而且那老族公与你爷爷兄弟情深,总不会害你吧,也许是我想岔了? 我松口气,刚要夸他说的有理,方航便又补一句:“但也难说呀,别忘记是你捅穿了他的心脏,别说那时候他已经是僵尸,就算心智如常也该是心狠手辣之辈,连自己的后代都不疼爱,何况是你呢,也许他就是要你生不如死,来抱那一匕之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顶桥顶出一份缘 迄今为止,我也见了不少高人,却无一能告诉我,我的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世间有太多太多的歪门邪道,任谁也不能尽数详知,刘苍松的道行不如五乘,但总有一两手压箱底的绝招,他对我做的手脚便是连五乘也不能详解,就像姚广孝追杀数百年,却始终不知道朱允炆用什么方式改头换面。 从官赐村回来之后,我并没有感觉自己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久而久之便没有放在心上了,直到今夜,照方航的估计,应该类似于黑猫爬上离世不久的遗体引起尸变那样,他的血对我产生了刺激,但他想不通,后来我为什么又恢复正常了。 趁康九香不注意,方航赤身溜回卧室,取了牛骨刀又跑回来,我俩要做一个很危险的实验,方航取了几滴自己的血让我喝下,看看会造成什么后果,若是尸变后无法恢复,或者方航不能轻易降服而下了杀手,我就真的死翘翘了。 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即便我不属于人类这个物种,照样可以为国家纳税,不能因为我是僵尸就否定我生存的权力。 我可以当一只不杀人的好僵尸,也可以等我变了僵尸再杀也不迟啊! 可方航说,若是我变僵尸的时候,陪着我的不是他,而是文静康九香这些娇滴滴的女孩子,那时候便追悔莫及了。 无可奈何,我只好捧着他的手,接连饮下三口腥臭浓稠的液体,随后便被方航按到墙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而那牛骨刀已经顶在我胸口的皮肉上,我很委屈的说:“大哥,咱不是说好了,如果我尸变,你先试着制服我,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下杀手么?可我看你这架势,好像是磨刀霍霍就等着割人头。” 方航笑呵呵道:“赤身裸.体和僵尸打架,你真当我傻呀?” 就这样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在卫生间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并没有发生那坏到极点的情况,以至于我和方航都以为早些时候,我们两个做了同样的一场噩梦。 我松了口气,他却眉头紧锁,直到康九香问我俩洗完没有,方航才对我说,暂时没有发现异常,但最好别碰康九香,当然,如果我兽性大发,选择不顾她的死活,方航也不会阻拦。 不消他说,原本我也没这个打算。 并没有听方航的意见分房睡,我和康九香依然同床共枕,这是在官赐村便习以为常了的,甚至已经成为一种默契。 尸变的事占据了我整个心神,全然忘记家里还有个纠缠不清的女人,洗了澡之后我就躺在床上沉思,康九香进来,上了床跪走到我身边躺下,而我也顺其自然的将她搂到怀中,甚至还侧过身,一条腿压在她的身子上,脑袋里所想着的,赫然变成了,如何能不易察觉的在她身上占点便宜。 这是在官赐村的时候我连做梦都在思考的问题,那段时间她整夜都将脸对着我,双眼轻合,从睡着到醒来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缩在我怀中,仿佛睡梦中的一切都无所察觉,但我知道,她肯定是知道的。 我不能确定盯着她看了多久,也不确定心里那毛燥燥的念头转动了多久,只是忽然间才发现如今已不是官赐村,怀里的康九香是个任我予取予求的女人,我也不用再厚颜无耻的维护自己绝世好男人的宣言,却偏偏又落得个倒钩毒精的处境,比当初还要悲惨。 想了想,我问她,九香姐呀,你有没有和男人睡过觉? 康九香没有睁眼可脸上却露出微笑,又往我怀里缩了缩,说道:“难道你不是男......”话未说完,她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下,素净的脸蛋彻底没有血色,她蓦然睁眼看我,却随即黯然闭上,认命般的说道:“睡过,我嫁过人,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一直不碰我对么?你嫌弃我!” 微微发颤的睫毛足以证明她此时的悲苦,而我心里也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便是趁机告诉她,她说的没有错,我就是嫌弃,所以她应该离开我了。 可话到嘴边还是吞回肚里,一来我不忍看她伤心,哪怕这伤心只是暂时的,二来,我确实舍不得这个令人只想要裹在身下,肉与魂都完全交.合才甘心的女人。 我说九香姐,我哪有资格嫌弃你呢,是方航那张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你眼睛里长了朵花,我才随口问一句,那家伙明明是我朋友却也说我配不上你呢,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很喜欢你,但你也知道文静那丫头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了...... 整整咬了一个小时的耳朵,才将文静与小皇后还有安素的事情讲完,我对安素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余下的三个都很有好感,见不到小皇后便不说了,若是见到,一定要亲口对她说声抱歉,如果她愿意,我也很想照顾她一辈子,就算不谈感情这也是我要还的债,所以我将问题丢给康九香。 小皇后暂未可知,但文静不能不管,若是真到了成家的那一天,我作何选择? 康九香从始至终都闭着眼,满脸沉醉也不知在体会什么,她只回答了四个字,我不在意。 当初她也是这样说的,哪怕我有媳妇也无所谓,只要给她找个住的地方就好。 心里叹息一声,我真感觉老天爷是公平的,他安排一群老混蛋欺负我的同时,也送来一个可心的女人。 再无闲话,她就安详的躺在我怀中入睡,我没做什么,她也从不逼我,似乎静静的相拥而眠便是她最喜欢的感觉。 走了尤勿来了方航,他俩有个共同之处就是用脚敲门,一大早就催命似的将我俩喊起来,急不可耐,要回我老家寻找推背图。 听到我们要走,康九香落落寡欢起来,明明是做饭小能手却拖了一个小时才做好早饭,我看她细嚼慢咽一副没有胃口的模样,便起意带着她一起回老家。 方航也赞同,先不说那溜进我家的人是否会再来,康九香本身便是个祸水级的女人,九哥那样的败类可不是官赐村的特产。 吃饱喝足便动身,一路上并无事端,到了我家那小县城后,才与我爸联系,通知了回家的消息。 上次回来还是过年,家里有老爸老妈还有个从小相伴的小表妹翘首以盼,当时,她连出门接我都感觉羞涩,只是听到我进门的动静才站在卧室门口,粉嫩的小脸蛋上红霞相衬,十分腼腆的喊着哥。 那时候,我可想不到半年之后会与文静赤身相对,更想不到一个穿着开裆裤追在我身后的小丫头,会长成雪堆初砌,凄草疏稀,像颗剥了皮的蜜桃让人想要囫囵个吞入肚中的模样。 一年未见,我妈少说胖了十斤,她开门之后正要咧开大嗓门唠叨几句,便被两张陌生的脸逼得镇定下来,拿出长辈风范问我,这位姑娘是谁。 康九香在最后面,但她拉着我的手,以至于我妈直接忽略了方航。 我说是我女朋友,我妈便笑的合不拢嘴,揪着方航的衣服将他拖进屋,随口说了句,孩子,去屋里坐,便亲热的拉起康九香的手寒暄起来,康九香美是美,但那张漂亮脸蛋却无法掩盖岁月的痕迹,可我妈根本不在意她比我大的情况,头一回见面便说出将我拜托给康九香的荒唐话。 我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胖成这样了,我妈斜着眼说:“没那死丫头在家里气我,心一宽,体就胖了。” 明知我回来,我爸却端坐在沙发上,一股子领导派头,眼睛不往康九香身上落,我介绍方航是我的领导,我爸还嘱咐了一番立足本职工作,发挥先锋模范作用的废话,随后便抿口茶,拿捏着腔调问道:“小方啊,你们是属于哪个部门的?其实叔叔也有一颗爱国心,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廉颇老矣,尚是个饭桶,更何况......” 不等他说完,我插话道:“抓鬼部门,你来不?” 抓着被子的手一抖,大片茶水染湿裤子,我爸赶忙问道:“真的假的?” 我说真的,这次回来就是要回村里办点事,顺便请方哥看看爷爷的坟,他听我提过一次,觉得风水不好,恐怕是要迁坟了。 方航死活要刨我爷爷的坟,我死活不答应,他威胁说,会甩了我一个人去挖,管挖不管埋,或者埋到某些会殃及子孙的大凶之内,没奈何,我只好答应,便定下了一番说辞,既方便挖坟,又容易向父母打听爷爷的事迹。 我爸对迁坟的观点就是到时候再说,反而对我抓鬼的事情很感兴趣,我便将楼上老太太被拉去打生桩的故事改编一下,讲给他听了。 却没想到我爸根本不觉得新奇,反而嗤之以鼻说:“拉人去顶桥嘛,这不是新鲜事了,你四五岁的时候,就有人拐了你要埋在桥下的,幸亏你爷爷猜出真相,和你姥爷拉了半个村子的人去工地闹.事,这才将你和另一个小丫头救出来,当时你爷爷还想给你俩说个娃娃亲,可那小丫头的父母嫌咱家穷就没有答应,后来还听人说那小丫头回家之后就得了场病,将脑袋给烧糊涂,她家人说小丫头迷迷糊糊的走丢了,可谁知道是不是被他们给抛弃了!” 我都不记得这件事,赶忙问他详情。 我爸说,那是我们还住在棚户区里的小平房时发生的事了。 也是修一座桥的工程,离我们家不远,那时候没个娱乐场所,任何大工程都是人们围观取乐的好项目,而碰巧那阵子爷爷来我家住,每天都提个小凳子,与一群无所事事的老头跑去看修桥,便发现一档子怪事,工人们浇桥墩的时候,头天浇下去的混凝土第二天就消失了,而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施工队便不再让人靠近了。 当时人们只是疯传工地上闹鬼,出了邪乎事,直到两三天之后,我妈下班回来找不到我,急的四处寻找,爷爷听到喊声抱着小文静回来,了解情况之后,便让我妈出去打听,附近有没有哪家的女娃娃丢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爷爷的守护 必须要说一句,爷爷和我不亲,但是对文静出奇的好,虽然他俩并没有见过几面,但只要见了,他总会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小钱给文静买糖。 棚户区的家家户户都是邻居,彼此相熟,打听事情也方便,我妈很快就得到消息,确实有个女娃丢了,比我还小两岁,于是爷爷一口咬定,我俩是被施工队掳去打生桩了。 与黄劲柏坑害我家楼上老太太的法子不同,我所遇到的打生桩更为野蛮与残忍,也是听我爸说了才知道,打生桩的邪术居然是鲁班发明的,捉一对童男女,男童生葬在桥头的桥墩中,童女在桥尾,便可以保证施工期间不出意外以及大桥数百年不垮。 类似于这样的邪术还有什么塞豆隆,就是洪水泛滥的时候经常会决堤,便捉几个小孩投入堤坝内的排水口中,以此祈祷洪水退去,还有烧瓷器的时候将活人推入火窑,烧出的瓷器便莹润有光泽,诸如此类的邪术不胜枚举,都是我爸说了之后,方航滔滔不绝的给我们科普。 搞得我爸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畏惧了。 再说回当年,怀疑施工队拐小孩之后,爷爷和姥爷召集一大票老头老太太,浩浩荡荡的去将施工现场给围了,包工头自然不承认,推推搡搡之间,我爷爷往地下一躺就没气息了,群情激奋,那些老头老太便呼儿唤女准备玩票大的。 直到警察赶来,应群众要求进施工队搜查时,爷爷又一股脑的爬起来,跟个没事人似的混在警察堆里进去,最后,便在一间堆放建材的黑屋子角落中,找到了被拴住手脚的我与那小女娃。 后来的事我爸也不太清楚,都是爷爷与那小女孩的父母交流的,但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很可能就是安素,她说过,自己以前是个傻帽,真傻的那种,唯一让我不敢确信的就是,不应该有这么倒霉的人吧?小时候差点被拉去顶桥,长大之后又来了一次! 顺着我爸话回忆,依稀记得当年我家附近确实有座桥,我还和同学去玩过,便问我爸,那包工头判了几年,大桥最后是如何竣工的? 满以为我爸会说,是爷爷指点一番,降服了地下的脏东西,可他却说道:“没判刑,赔了咱家五万块钱,可以说咱们现在住的房子就是拿你小子的命换来的,至于施工进展,我也是听你爷爷说的,好像是包工头骗来个大学生,那可怜的孩子下去检查桥墩的时候,混凝土就劈头盖脸的灌了下来,将他活埋之后,桥墩就顺利浇好了。” 想到那种被活埋后置身黑暗的绝望和窒息而死的痛楚,一股寒意将我笼罩,同时也大为震惊的说:“警察不管?” 我爸看看方航,没说话,而方航却异常平静的说:“怎么管?操作灌浆机的工人说自己不知道下面有人,你还能把他脑子划开,看看脑浆里有没有这份记忆?工人认罪去监狱里住上几年,包工头赔给家属几万,定个工程事故便结案了,如果那根生桩不打下去,大桥建不起来,包工头要赔的就不是几万几十万那么简单。” 方航的话让我目瞪口呆,也彻底推.翻了我原本的认知,一直以来,我都感觉方航与刘苍松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变态,疯子,我与他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此时才发现,我们是同一个世界不同的视界,我始终活在阳光下,从未发觉夜晚来临时,人吃人的事就在我身边发生。 一番话让我心里沉甸甸,没了继续闲聊的心情,独自在阳台上抽烟,方航走到我身边说道:“你爷爷有问题。” 我说,他一直就有问题。 方航看着窗外,目光有些失神,近乎喃喃自语的低声说:“你说过的,你爷爷与你不亲,可我觉得他始终在暗地里保护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方航捏走我指尖的半截烟,深吸一口将浓浓的烟气囚禁在肺中,不让一丝溜走,只有心烦的人才会这样抽烟,心里面空了,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塞满。 我小声问他,是不是在思念某个人。 方航点头,低沉道:“在想我爷爷,他叫李凤凤,去世很久了。” 见他心里不舒服,我哦了一声便转身去向我爸询问一些事情,刚迈出一步却反应过来,又退回去问道:“你姓方,你爷爷叫李凤凤?是你奶奶吧?” 远眺窗外的方航微微扭头,嘴角向一边轻翘,没有回答,而是展颜露出个惊艳的笑容。 没错,就是惊艳,蒙了一层水雾的眸子反射了阳光,混合了从他清澈眼底放出的异样精彩,亮的让我惊心动魄,好像真有两束光从他的眼入了我的眼,无法直视,赶忙低头躲避,可那副将许多情感掰碎又揉.捏在一起,以窗外湛蓝天空为背景的复杂笑容,却仿佛刻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逃似的离开他身边。 太他妈可怕了,差点因为那一个笑容爱上他! 我带康九香来见父母,却被方航给掰弯了,这结局,啧啧! 问我爸,当年爷爷为什么来咱家住,他说记不清了,好像是爷爷说想孙子还是想孙女来着? 我不信,那时候我家就一室一厅,爸妈住里面,我和文静在外面挤在一张小床上,根本容不下爷爷,况且他早不想,晚不想,偏偏在我将要出事的时候赶来,看来方航所说应该是真的。 这个发现让我的心脏变成了小火炉,每一处血管中都流淌着温馨的暖流,爷爷还是疼我的,除了亲情本身的舒适,在精神上也给我莫大的支持,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好像被他承认,即便他不出现,我也不再畏惧刘苍松之流。 康九香陪我妈做了满桌佳肴,吃过饭后,趁着天色还早,我便提议直接回村里去,那是个比官赐村穷上百倍的村子,别说宾馆招待所,连个露宿的破屋都没有,便让我爸联系老家的亲戚,最后定下来让我们住在一位远房堂哥家。 说是远房堂哥但关系却挺不错,小时候回了村里,爷爷不待见我,我便整日泡在堂哥家,他媳妇是我心目中的杏桥村第一美人儿,但也是小时候的眼光,真说起来,也就比其他女人耐看一些,身子白一些,胸口的一对兔子大一些。 我一直认为自己喜欢成熟女人的原因,就是年少时对我进行某些羞涩启蒙的,便是这个大我十岁的女人,我俩并没有做那些逾礼的龌蹉事,只是在我十岁还是十一岁那年,对异性的了解仅限于文静不会站着尿尿的时候,我回了一次杏桥村。 住在堂哥家,酷暑难耐,其他人都出去的某天上午,我无意间看到她在洗澡,而她没有对我这个小屁孩避讳,拉进去顺手洗了一遍。 我早已忘记她的身子是怎样凹.凸的曲线,唯一记着的,就是推开门后,那映入眼帘,沾着水珠,雪一样白花花的软肉,随即便感到胸口发闷,有些东西想要宣泄却不知如何宣泄,像个木偶似的被她牵进去,任她用水和香皂擦遍我全身,而我只懂得竭尽全力的抱着她。 再后来,只要住在她家,只要她洗澡,只要没有第三个人在我就一定要推门进去,而只要我进去,她就一定会给我洗,直到十四还是十五岁那年,我似乎懂了什么,似乎在洗澡的时候伸手捏了什么,她似乎没有拒绝。 这些都记不清了,唯一记忆犹新的便是她坐在凳子上,将我抱在怀里,极为亲昵又极尽温柔的给我讲了个故事。 就是那个一户人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去世早,大儿媳为了照顾公婆便等小叔子成家再考虑改嫁,期间无赖糟蹋,最后跳进自杀的故事,而她给我讲的更加详细,她说那大媳妇被糟蹋之后,流言蜚语传到了小叔子的耳中,才上初中的小叔子便逼嫂嫂陪他睡觉。 她没有告诉我这个小叔子成功没有,而是着重讲了那大媳妇受尽屈辱与白眼,提刀找无赖拼命不成,便返回家将熟睡的小叔子剁成肉酱,随后才跳进自杀。 好似情人诉深情的喃呢声给我讲了个血淋淋的故事,后果便是我再也不敢跟她洗澡,并且誓死抗争,拒绝再与文静睡一张床。 想着青涩时期的不堪往事,大巴便到了杏桥村口,康九香留在家里陪我妈,顺便欣赏我童年时期所拍的露鸡鸡照,真不知道我妈咋想的,专挑那种照片给她看。 只有我和方航回村里,下了车我给堂哥打电话,他那里乱糟糟的听不清楚,只说我嫂子在家,让我回去等。 杏桥村没有任何值得说道之处,唯一的特点就是穷,堂哥已经算是土豪了,因为他进城打了三年工,攒钱买了两二手面包车,如今的工作便是送村里人去车站。 路上遇到几个人,对我来说全是陌生脸,他们同样不知道我是哪根葱,便波澜不惊的到了堂哥家,敲门后,院子里传出个女声:“谁呀?” 上次见面还是爷爷去世,此时我有些忐忑,略为心虚的回道:“嫂子,我是王震。” 一阵脚步声,从里面开了门,几年不见,我又见多了美女,当年的梦中情人虽然保养的不错,却不再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也从高我一头,变成矮我一头,她踮起脚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又冲方航笑了笑,便用胳膊夹住我的脑袋,我顺从的弯下腰,任她拖进屋里。 她如当年那般称呼:“小弟,好久不见,想嫂子了么?” 一只手要扭我耳朵,我赶忙说,想了想了。 她又笑道:“你是想嫂子这个人呢?还是想让嫂子再陪你洗澡呢?” 被压着头,我看到方航脚步一错,险些跌倒,显然是被她这句话吓到了,而我也没法回答,无论想她还是想和她洗澡,都他妈挺变态的。 院里寒冷,可她依然穿着凉拖鞋,一双脚丫小巧精致,十根涂了黑色指甲油的圆润脚指,好似藕芽儿般的娇嫩喜人,浑然天成的玉足欺霜赛雪,根本瞧不见一丝茧子。 我不由得感叹,就这破村子里,咋能养出这种女人呢? 随后又猛地惊讶起来,这根本不合理呀,堂哥家可是还有两亩地的,平日里他开车,他媳妇种地,经常要浇地灌溉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一双脚。 第一百六十四章 索命亡魂先还情 我恶意的猜想,难道堂哥口味独特,让媳妇好好保养自己的脚喽? 嫂子招呼我们进屋,问起来意,我坦白告诉她,回来看看爷爷坟地的风水,顺便找爷爷留下的东西。 她问我要找什么? 我说爷爷收藏了一封朱允炆写给风尘女子的情书,我在外面遇到个买家,愿意出五万块钱。 五万块是杏桥村里一座屋的价钱,她却无动于衷,没有说出愿意帮我,分润一些好处的话,随口聊聊这几年的情况,直到下午四点多,堂哥满身酒气,摇摇晃晃的回来,还没说几句话就吐了一滩,嫂子扶他进屋,让我们去院里稍坐,唉声叹气的收拾起来。 几年前买了我家祖宅的人,是村里面的一对老夫妻,膝下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娶妻之后便分了家,他们原本的房子留给大儿子,儿女们出钱买了我爷爷的破房子给爹娘住,农村里大抵都是这个情况,倒也用不着分说孝与不孝,我和方航考虑的,便是如何去祖宅里搜寻一番。 路上便琢磨这个事,当初我爸将两间破屋卖了两万块钱,我说如今再两倍买回来,方航却让我直接提出十倍的价格,我问他是不是吃多了,方航分析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刁民的本性就是得寸进尺,如果老夫妻以及他们的儿女就是这样的刁民,我出四万,他们要五万,我出五万,他们又会改成六万。 漫天要价也就罢了,万一发现我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在祖宅里翻找起来,爷爷的推背图落入他们手中,恐怕花上一千万也买不到了。 但二十万是我全部的身家,推背图却不一定就在祖宅,我便让方航弄两只鬼,潜进去找呗。 可他又说,老夫妻年事已高,真要招鬼进去,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俩。 最后的结果便是我刚刚对嫂子说的,想诓她接近那老夫妻,偏偏她没动心,我和方航便在院里商量,如何说服她帮忙办事。 还没等想出个好主意,堂哥家的两扇铁门便被人敲的震天响,嫂子挑开门帘问了一句是谁,便听一个吐字不清的男人说:“弟妹,哥来你家串个门。” 嫂子的脸色阴沉下来,听不清她嘟囔了什么但肯定是骂人的话,极不情愿的开门便赶忙后撤,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那男人的虎扑,男人踉跄几步,拍着额头说:“喝多了喝多了,你家男人呢?叫出来......”说到这里,他便看见我与方航,仗着喝了二斤猫尿,用那种全身没有一处不摇摆的嚣张姿态走过来。 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摆明要找事的男人靠近,方航却缓缓后退,慎重的脸色分明在戒备什么。 没容我细想,这男人便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极为猖狂的说:“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弟妹家里?” 我一把将他推得跌退几步,很不耐烦的说:“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不然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他一进门就想佯装醉酒抱住我的初恋情人,又对我吆五喝六,能给他好脸色才怪,怎么说我如今也是小道协的副会长,名道观的大弟子,被吴渊刘苍松这类人欺负,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我也不是泥捏的呀,就算是以前,我也不会将这种阿猫阿狗放在眼里,何况我虽然不能修道,许祈却也教了两手龙虎山的小功夫,要说与普通人单挑,我还真的谁也不怕! 被我辱骂,在美人面前失了面子,那男人想扑上来与我厮打,可哼哼唧唧睡不着的堂哥却被他的拍门声吵醒,一步三晃的走出来,极为动情的喊了一声哥哥。 后者则更加深情的呼唤一句:“贤弟!”两人连滚带爬的冲到一起,抱头痛哭起来,也不知道哭个什么劲。 嫂子满脸烦躁,也不搭理两只带地上滚来滚去的醉猫,我趁机问方航:“感觉你有点害怕这个男人,咋回事?” 方航嗤笑道:“你都不怕,我会怕他?不对,确实怕,怕他那一身丧气。”凑到我耳边,他低声道:“三天之内,这哥们必死无疑!” 我问他,此话怎讲? 方航说,稍有道行的算命先生都能看到他脸上的血光之灾,你用舌头顶住上颚,屏住呼吸,竭力翻白眼,等眼睛酸涩到快要流泪,看什么都模糊不清时,狠狠瞪这男人一眼,就会发现他脸上的血光了,不过这是普通人用的法子,你如今能否看的到,我便不敢确定了。 照着方航的说法努力一阵,果真发现那男人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苹果,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正常人类? 欣喜的将这个好消息通知方航,他却说:“你看到个蛋,这傻吊喝酒上头,八十岁的花眼老太太都能看到他的红脸。” 堂哥和那男人在地上翻滚一阵,便吵嚷的叫嫂子整治两个小菜,再开瓶酒,好好喝一阵,随后又是刚刚才发现我的表情,还问我怎么来了。 我说找我嫂子聊天来了,他居然满脸不悦的说:“有啥话不能晚上钻被窝里再说?先陪哥喝几杯!” 几年没见,他怎么傻成这副德行了? 那不知名的泼皮男人已经忘记刚才的不快,非要认我当贤弟,我说你给老子滚一边去,方航低声劝我,和个快死的人计较什么? 他倒是洒脱,自顾自的认了两个大哥,陪着大哥就着白面馒头喝起了小酒,我懒得参与便去厨房找正在切菜的嫂子聊天,问她,这男人是谁。 嫂子说,那人叫丁三,就是村里的闲汉,平常嘴里没个正经话,总对她出言不逊,堂哥还和他打过一架,只是前段时间不知道经谁介绍,一张桌子上喝了顿酒,臭味相投,居然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 心里不屑一顾,安慰几句便问起正事,嫂子第一句话便让我大吃一惊。 我问她,买了我爷爷房子的老夫妻是个什么性格? 她说让我去问堂哥,这几天他在那老夫妻家帮忙张罗丧事。 我问她,那家的谁死了? 嫂子说,老夫妻的小儿子,三天前夜里的事,应该是起夜的时候忽然低血糖发作晕倒在院中,第二天晌午爹娘起床才发现,儿子冻得全身黑紫,早就不活了。 杏桥村里很少用抽水马桶,大多是院里修的旱厕,行动不便和懒到极点的就在屋里摆个尿盆,起床再倒掉,我喜欢住堂哥家就是因为他家的厕所干净,毕竟有个漂亮媳妇,谁也舍不得让她去走风漏气的地方露屁股。 只是听嫂子这么一说我便有些着急,爷爷过世让我对杏桥村的丧葬习俗有些了解,省城的农村一般也就停灵七天,但这里却要推算刚日柔日以及死者的生辰和死忌来确定停灵时间,当初我爷爷只在家停了两天就下葬是特殊情况。 我不懂那推算的方法,只依稀记得我爸和从小长大的伙伴说过一句:“也算幸运,两天就打发走了,要是像蛋娃他爹那样折腾二十多天,可就遭大罪了。” 这里的二十多天便是停灵的时间,要求彻夜闹红火,白日大摆流水席,家里不能缺了人。 白天联系,堂哥就说在吃席,可打死我们也想不到,是在我家祖宅里吃白事席。 要去和方航商量一下,可刚转过身便听见嫂子问我:“王震,你刚刚为什么对丁三发脾气?” 我说,他想占你便宜呗,难道你没看出来啊? 她点点头,笑的甜美,说道:“嗯,小王震长大了,可以保护嫂子了!” 她脸上荡漾开的笑容就好像吃了蜜糖般的甜,分明是听到心爱男人说出绵绵情话才会有的表情,我不是自恋的人,是感觉自己没有值得她喜欢的地方,所以才觉得古怪,她的模样分明是对我有较深的感情,说亲情有些夸张,我和他男人都没啥亲情,友情就更扯淡了,什么基情母子情那更是天方夜谭嘛。 想不通便暂时不去想,出了厨房,趴到方航耳边将事情说了,方航在我膝头轻拍,示意不要着急,便绕个大弯子询问他的两位哥哥,最近几天在忙什么? 终于绕到停灵时间上,丁三说,镇上的先生让闹上十天,还有七天就完事了,再喝几杯,咱们一起过去,放着他家免费的宴席不吃,干啥要糟蹋自家的酒菜? 听他们说了几句令人作呕的话,我正要找地躲个清闲,铁门便又被敲响,堂哥问是谁,没人吱声,他示意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标准的村妇,粗手粗脚,皮肤蜡黄,戴一对老土的金耳环,冷着个脸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她挤开我进来,丁三赶忙起身,忙不迭的说:“和老弟商量些事情,正准备回去” 他满脸讨好的模样,和堂哥对这女人的称呼,我便猜出来是丁三的老婆,丁三要和她回家,她却一屁股坐在我的位子上,冷言冷语的说:“喝吧,懒得管你,我是来吃饭的” 丁三问她:“真的?” 那女人没搭理,端起酒杯向堂哥和方航敬酒,接连两杯下肚便露出了粗鄙本色,吃口菜还吧咂着嘴,听得我直反胃,倒是丁三挺喜欢他老婆的豪爽劲,装模作样的喝个交杯酒,便问她,看上去心情不错,难不成是捡钱了? 一句玩笑话,女人却白他一眼,说道:“就是捡钱了” 丁三问她捡了多少,她说:“六百八十一,在咱家门口扔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掉的” 听到这个数字后,堂哥的眼角抽了抽,对那仍在沉思的丁三问道:“哥,这是不是你上次结的饭钱?” 丁三愣住,随即脸色大变,嗓音发颤道:“你是说..你是说那死鬼把钱给我还回来了?难道..难道昨天夜里的话,被他听到了?” 丁三失魂落魄的表情让他老婆言辞厉喝的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支吾几声没有说话,堂哥便替他解释道:“嫂子,前几天三哥有事要拜托冯彪,就请他们弟兄几个去县上吃了顿饭,我也陪着,饭钱花了六百八十一,结果事还没办成,冯彪就在院子冻死了,昨天夜里我俩给他守灵的时候,三哥冲着棺材踢了一脚,让那吃饭不办事的死鬼把钱还回来,结果,结果你今晚就捡到这个钱了” 话没说完,可其中真意大家都懂了。 方航长长哦了一声,冲我挑眉使眼色,那意思好像在说:看吧,我没说错,丁三就是快完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搂尸 丁三吓得面如土色,他女人却吓得嚎啕大哭,急忙掏出那有零有整的六百八十一块钱,扔在桌上便跪下磕头,求冯彪饶她男人一命。 听说过鬼送钱,听说过冥币付钱,鬼还钱还头一次听说,丁三两口子对着那些钱磕头求饶,我和方航赶忙退离饭桌,我问他,那是真钱还是冥币? 他说肯定是冥币,我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说自己也看不出来,估计是被丁三的丧气污了眼,但如果是冯彪为了索命而送来,只能是冥币,想鉴别也容易,用火烧就知道了,真钱的灰烬厚实,而冥币却会放出噼里啪啦的绿色火焰。 他说的冥币不是普通的冥币,而是烧给鬼,又被鬼送给人的,火至阳,能烧碎迷眼的假钱。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方航的话,丁三两口子求饶一阵,决定将钱烧还给冯彪。 堂哥去屋里抱出许多纸叠的金元宝,找了个铁盆,就在院子里给冯彪烧纸,丁三说了许多服软道歉的话,总之就是一个意思,昨天是嘴贱,请弟兄们吃饭是为了友情,现在怎么能要冯彪的钱呢?这就还给冯彪,希望他投桃报李,不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方航始终冷眼旁观,我便问他,不准备救人一命? 方航翻个白眼道:“快死的人那么多,我救的过来么?我宁可从老虎嘴里救一个快被吃掉的人,也不愿意搭理一个被鬼纠缠的人。” 我们说话的当中,丁三已经陆陆续续的将那六百八十一块钱扔进火盆中,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等待方航所说冒出绿光的那一刻,结局却让我失望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异变,直到火光熄灭,丁三磕了几个头,坐在小凳上唉声叹气。 堂哥不知道给谁打电话,约定晚上见面之后便安慰丁三,我对方航说:“没有绿光呀,难道是真钱?” 方航大感古怪,而堂哥讲完电话便走来对我说,先住下,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谈,虽然将钱送了回去,却不知道冯彪收不收,他俩要去县里找一位先生救命。 我身边的方航比他要找的先生厉害许多,只是方航懒得管这事,他刚刚对我说,丁三虽有血光之灾,但应该与冯彪无关,送钱的原因或许是丁三品行不端,冯彪担心他日后会为难老父母,上门索要将六百说成六千,所以才选在这时候送来真钱,既还人情又要吓住他的嘴巴。 堂哥进屋里嘱咐一句,对院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嫂子才冷着脸出来,等堂哥那发出拖拉机咆哮的二手面包车离去后,嫂子根本不管院里的狼藉,招呼我们进屋休息,方航拖住我,小声问我爷爷的坟在哪? 我说大哥,你给我点面子行吗,那毕竟是我爷爷,总得找个迁坟的借口,弄个仪式再刨出来吧?万一他真躺在里面呢! 方航解释说,他只是去看看环境,没说要今夜动手,正好我陪着嫂子,他一个人行动起来也方便。 我说,那你去吧,出门左拐走到头就是村里的坟地,你找王老实的墓碑,不过我记得爷爷的碑上好像没有刻全名,是王公还是啥来着?否则我应该记得他的名字,反正你也不怕鬼,慢慢找呗,落款里找我爸的名字。 方航又问:“如果刻着王公,落款肯定不是你爸呀,你家咋这么奇怪呢?” 我说那就不知道了,他去世的时候我啥也不懂,这大半夜的也不能问人,否则都知道你要去祖坟里了。 方航嘟囔一句:“感情你以前回老家就记着找女人洗澡了,真他妈是个畜生。” 不再多说,方航连牛骨刀也不拿便出门了,我进屋的时候嫂子还问他去了哪里,我说吃撑了出去遛弯,她便不再多问。 自她给我讲了那故事,再见面便总是尴尬,此时共处一室,她给我倒水之后便隔着茶几与我相对而坐,双手撑着下巴,一双大眼睛痴痴望着我,哪怕我低下头,也能感受到脸上落着两道火辣辣的目光,忍不住猜测,她真对我有意思? 从楼上老太太出事,我的桃花运就开始爆棚了,什么表妹,女鬼,寡妇,皇后,如今又来个嫂子,没一个正常女人,难道这就是方航说的烂桃花? 大学四年我表白六次,全部失败,因为我只有长相和身形称得上普通,其他条件都是差,属于前世界只剩下两个男人,女人们选我的概率也不到百分之五十的那种,没资格被一见钟情,又没与嫂子相处过,我真不能确定她是否喜欢我。 低着头不敢吭声,她却忽然坐到我身边,温柔至极的说:“几年不见,我的小王震都长这么大了呀!” 她的小王震? 我抬头,讶异的看着她,心说难不成这是我亲妈? 可她下一句话却否定我的猜测,她笑的暧昧,眼中春情大作道:“小王震,要不要嫂子再给你洗个澡呢?” 我大为窘迫,抓住她探向我腿间的手,语无伦次道:“别别别,这样不好,我哥非杀了我不可。” 她顺势跨坐在我腿上,笑嘻嘻道:“要不把咱俩当年的事告诉他,看看他会不会杀了你?” 这是威胁我么? 这女人好奇怪呀,当年我少不更事耍流氓,她就含沙射影的吓唬我,如今我长大成.人变正经,她反而又想要了,这几年堂哥与她感情不和? 她越来越放肆,一双柔软素净的小手往我领口里探,我不敢再含糊下去,否则就真犯错误了,刚变作一副肃容让她住手,便听到有人敲门,还喊着堂哥的名字。 嫂子咬咬嘴唇,眼神是快要让我骨头都融化的春水,小声说了句:“先放你一马,反正你也跑不了。”说完,她喊句来啦,便套上拖鞋跑去开门。 敲门的是个陌生大婶,一见嫂子便嚷嚷起来,问堂哥在哪里,说好了今晚守夜,到现在也没有过去。 嫂子说他有事去县里了,那大婶便大惊小怪道:“这怎么行呢?他可是拿了钱的,今天晚上你家必须得出个人。” 听到这里我便明白,这是杏桥村的习俗,哪家有人过世,便会找村里人带着素供充当孝子贤孙守灵,就睡在棺材边上,换的越勤越好,就是说亡者深得村民爱戴,受百家供养,希望阎王爷给大家个面子不要为难。 大婶嚷嚷的厉害,嫂子说她替堂哥去,那大婶又问,丁三媳妇让我来这找丁三,他人呢? 说了几句,嫂子恨恨进屋,说丁三媳妇将捡钱的事赖在堂哥头上,今晚本该他俩守灵,去了县里之后,那女人便全推到堂哥家了。 领我出去,嫂子说我是丁三的堂弟,大婶一愣,露出个很三八的笑容,问道:“挺俊的小伙嘛,你男人不在,你俩在家做什么呢?” 嫂子裂开嗓子,威风凛凛道:“偷情!” 能去祖宅,我求之不得,嫂子做素供的当口我联系方航,电话打不通,估计是坟地里信号差便发了短信,等嫂子忙完便抱着四个热乎乎的大碗出门,路上,我语重心长的开导她,刚才那样的话可不能乱说,让人误会,以后在村里就无法立足了,还有那样的玩笑也不能乱开,若是我把持不住就铸成大错了。 嫂子笑道:“没事,嫂子准备跟你去城里住。” 一听这话,我吓得差点把碗掉了,也顾不得会伤她心,直说这根本不可能,我有女朋友,你跟着我算啥呀。 她却说:“算你嫂子呗,难道还当你女人?” 我无法回答,只好闷着头赶路,很快便到了爷爷生前住的破院子,破到见者落泪的地步。 堂哥家是砖围的墙上嵌着高大的红色铁门,院子也抹了水泥,屋里有卫生间不说,外墙还铺着瓷砖,而爷爷家就是黄泥围墙,墙上还能看见稻草,两扇黑黝黝的破木门还是用门栓的那种,院里是夯实的土地,一排两间的破屋,被人买过去后加盖了一间,此时那模糊的窗子正映着黄光,嫂子说,那是冯彪生前的屋子,棺材就停在里面。 院里坐着四个喝酒打牌的男人,边上有披麻戴孝的主家陪着,按规矩应该更加红火,只是这家太穷,如今又人情淡薄,不使足了钱,光请吃喝都懒有人来。 老夫妻在大屋睡觉,主家陪客的应该是那娶了媳妇的大儿子,听他说话倒是个憨厚人,嫂子说明情况,他便替嫂子担忧,与丁三的堂弟在一间屋里呆一夜,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嫂子却回了一句让我吐血的话,她说:“没事,我俩以前也没少睡。”打牌的男人立刻大叫起来:“啥时候轮我陪你睡一次?”嫂子等她一眼:“滚回家睡你妈去。” 我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了,她不要脸我还要呢。 生了一肚子闷气,以至于进了摆着棺材的屋子也没有多少害怕,被浓郁的线香烟气呛了两口,便接过主家递来的香,上香鞠躬后,听他简单交待几句,嫂子便跟着去搬铺盖。 夜里没有太多事,别断了香就好,墙角有张大木床,嫂子抱来铺盖我便一言不发的钻进被子,调好了一小时一次的闹钟准备睡觉,她在我身边躺下,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气鼓鼓的说没有,她笑的恬静,很柔情的抚.摸我的额头,眼中尽是宠溺,像姐姐又像母亲,而不是如饥似渴的荡妇,她将我设定好的闹钟全部关掉,叫我好好休息,她会盯着香火。 慈爱关切的语气让我不忍拒绝,感觉此时的嫂子真的拿我当亲弟弟那般看待,也许是她给我洗过澡的缘故? 可姐姐会对弟弟动那种心思? 难说,我不也把文静那啥了嘛!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便进入梦乡,夜里,她再没有动手动脚,直到我仍未睁眼却渐渐清醒时,便感觉有条腿和胳膊压在身上,刚睡醒的男人并不冷静,我循着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的本能念头,转个身,探出胳膊将枕边的身子搂住,也许将她当成康九香或是文静,很不规矩的想将手伸进她衣服里捏上两把。 可几个动作之后便感觉不对劲了,被我搂着的不是温香软玉,而是一具僵硬冰凉的身子。 怔了几秒,我蓦然睁眼,近在眼前,甚至两个鼻尖都快要触碰的,是一张泛着铁青色,略带浮肿的脸。 第一百六十六章 每年都要晒月亮 是遗像中的那张脸,与之不同的却是表情,没有闭着眼的安详模样,而是睁大眼,用那扩散了瞳孔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明明没有任何活人眼中的神采,可配上他嘴角挂着的诡笑,硬是让我感觉他是活的。 头皮发麻,脑中猛地炸开,对视片刻后才失声惊叫,手脚并用将他踢下床又一轱辘翻下去,鞋也顾不上穿,刚跑到门口的位置,主家带着四个男人便冲了进来。 他们一样被地上的尸体吓到,惊叫连连,主家第一个镇定下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只说不知道,此时又发现嫂子不在屋里,略微担心,问主家有没有见到她。 正说着话,便听到嫂子在身后的回应,扭头看去,她匆忙从厕所出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又是一遍不知道,只说自己一睁眼,便发现被一具尸体搂着。 嫂子探头看一眼,捂嘴尖叫,那主家与朋友搭手将弟弟的尸体搬回床上,从始至终,都是伸手抬腿仿佛搂着一个人的姿势,根本按不下去。 入棺之时肯定是平躺,死了三天也早就僵硬,但他却从棺材里跑出来,将我搂住才又变僵了。 那一对老夫妻听到叫声,胡乱披了衣服出来查看,年纪都在七十岁上下,也不知冯彪是老来得子或是什么情况。 发生这样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大儿子便硬着头皮说了实话,老两口受到惊吓又看了冯彪的尸体后,老太太吓晕,老大爷则老泪纵.横,扑在尸体上哭喊,问儿子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托梦,千万不要搞这种吓唬人的事。 好不容易安抚了老两口,村里人听到响动陆续来询问情况,原本我还挺忐忑,前三晚没出岔子,我一来便搞出这种事,担心他们将责任推到我头上,却没想到杏桥村的民风还算淳朴,没有人赖我,七嘴八舌的问清之后,都觉得应该找先生来看看。 情况挺简单的,我睡着之后,嫂子没扛了多久也睡着了,后来忽然间惊醒,看那线香燃烧的长度,她也没睡多长时间,不忍心上闹钟打扰我,便一个劲的喝水,哪怕再睡着也会被尿意憋醒,直到凌晨五点多,她去了趟厕所,院子里围着火炉打扑克的男人们都看到的。 也就是她出去三五分钟,冯彪从棺材里爬出来,跑到了我的床上。 大儿子担心我受到惊吓,满口子道歉不止,还取了两百块钱要补偿给我,我哪里肯要,而出了这么大的事,嫂子也不再隐瞒,说了我的身份,村里人听说我是王老实的孙子,也都大加安慰,还说了一些我爷爷是个好人的话。 多么淳朴的父老乡亲啊,我感动的热泪盈眶,而他们说县上的那位先生脾气古怪,此时太早,最好等早上七八点之后再去请,我正处于激动期,便让他们不用请,我朋友就是老道士的后代,叫他来做个法事,何必看那些怪人的脸色! 打给方航,倒是通了,可他好半天才接,哈切连天的说自己刚睡着,问我有什么事。 告诉他有大事又说了来这里的路,十几分钟后,方航便脸色苍白的赶来,村里人一看他年轻如许,纷纷问我,这位朋友究竟有没有能耐。 我说有,交给他没问题。 方航被眼前的场面搞愣了,等我将事情经过告诉他后,他便大惊小怪的喊道:“领导的孙子可不一定是领导,我爷爷是道士,可我是个大学生呢,王震,你别搞封建迷信,我就不信尸体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搂着你睡觉。” 村民齐喊一声:“得!”有人商量一会去县里请先生的事,有人却对方航说:“小兄弟你还别不信,跟我来看看,彪子的遗体真就是搂抱的姿势。”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装出一副坚信科学破除迷信的模样,跟在那叫不出名字的村民身后进了灵堂,一看到冯彪的尸体还很浮夸的喊道:“天呐,居然真是尸体耶,好怕怕哦!” 我心中冷笑,不管他作何打算,但这演技也太烂了,矫揉造作的拍着心口仿佛很害怕,偏偏是平静如水,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领他进来的中年村民也是个逗比,居然面露得意的炫耀道:“害怕吧?稀奇吧?城里面看不到吧?” 方航四处看看,走到严丝合缝的棺材前,很不解的说:“尸体跳出来之后,还要合上棺材盖才去搂我朋友睡觉?很有进门出门,随手关门的美德嘛。”方航在棺材上轻敲两下,声音很清脆,看来并不如外表那般沉重,他轻飘飘的伸手抠住棺材盖,一条胳膊用力,唰的抬了起来。 边上的村民都看呆了,方航意识到什么,赶忙放下又装作肌肉拉伤的模样,捂着肩头痛苦道:“好沉呀,得有二三十斤吧?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能抬得起来嘛。” 这戏演的有点过了! 偏偏村民相信,还夸耀方航的爆发力不错,而他在棺材边上又说了一句:“棺材盖怎么会盖上呢?好古怪!” 连他在演戏都看不出来,又怎会理解他话里的暗示,没一个人主动上前开棺,方航只好叫村民们开棺看看,可村民却说,不能破坏现场,要等先生来了再说。 方航撇撇嘴,满脸不屑的走到我身边,我还当他放弃了,却没想到这家伙等所有人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闪电般揪住我的衣服,向那棺材推了过去。 连跌带退,最后撞在棺材上,一阵咚咚作响,棺材和香案轰然倒塌,让我们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棺材里居然又跌出一具尸体。 我摔倒在地,那尸体也正好掉在我身上,慌乱之中也没看清是啥,只是下意识将他推开,露出比冯彪安详许多,双眼紧闭好像睡着的脸后,我再次惊叫起来,这个人赫然便是丁三。 而他穿的也很古怪,不是昨晚见面时脏兮兮的老式西服,而是换了一身绣满青色花朵的寿衣,胸口处有个粉红色的大寿桃,脑袋上还戴了一顶瓜皮帽。 村民也看清了这具尸体的模样,那大儿子喊了句爹便又将我吓了一跳,而嫂子则喊着堂哥的名字,扑过来将我扶起,让我赶紧与堂哥联系一下,余下的村民则喊着怎么会是丁三之类的话。 丁三果真死了,尸体躺在冯彪的棺材中。 这时候,没人还在意我为什么忽然跌倒,冯家彻头彻尾的乱了起来,大儿子接连的几声喊让我明白,丁三不是他爹,却穿着他爹的老衣服,就是归老时穿的衣服,俗称寿衣...... 有人跑去通知丁三媳妇,有人去叫村长,有人顾不得时候尚早,径直去县里找那位先生,嫂子却担心堂哥的安危,我刚掏出来手机要打电话,方航便告诉我们,堂哥在家睡觉,他从坟地回来时,以为家里没人便跳墙进去,正在院里洗漱的堂哥还抄起凳子要与他搏斗。 嫂子松口气,我很古怪的看着她,明明挺担心堂哥的安危,怎么会对我做那种事呢? 丧事变成大事,来的人越来越多,乱糟糟的商量着,而我作为整件事的引子也不方便离去,便与那大儿子说了一声,在门口躲个清闲,有事再喊我们。 拉着方航挤出去,我问他为什么要装模作样,若是摆平了冯家的事,岂不拿我们当贵宾?无论是提议买回祖宅还是搜找一番,都不成问题,这家人挺憨实的,不是想象中的刁民。 方航却说了一句题外话:“你爷爷的坟被人刨了。” 我说啥?随后吼叫起来:“草他大爷,谁干的?” 方航说不知道,只是昨天夜里找到一座王公的坟,还不确定是不是我爷爷,便发现坟头没有长草,这是极不合理的,卖了祖宅之后,只有每年清明的时候,我爸会来祭拜一番,也就说如今爷爷坟头的草该有两米高,而仔细观察,坟包的土也不结实,很明显是近期被人刨过又回填了的。 我说谁会干这种事呢,我家穷到耗子来了都得哭的地步,根本没有陪葬品。 方航悠悠说道:“是呀,可推背图,人人都想要,你爷爷的坟头热闹着呢,听他的邻居说,近乎每年都有人来刨一次,还开棺让你爷爷晒晒月亮,看来知道你爷爷秘密的人可不少啊,想来也是,那张照片里就二三十人呢,而且刨坟开棺之后还要回填,也算有心人了,肯定是你爷爷的老朋友,咱们来晚喽。” 嘴里骂个不停,心里很是酸涩,我问方航,那棺材里究竟有没有尸体? 如果爷爷死而复生,逃了出来,我还会好受一些,可方航却说:“我可没开棺,昨晚阴天,没月亮给他晒,啧啧,僵尸可都是吸收太阴星精华的,指不定再晒几次,你爷爷就成精喽。” 方航满脸调侃的说出那些话,气得我直想打他,没好气道:“爷爷坟里肯定不会有推背图了,我估计祖宅也够呛,要不先回去吧,等咱们从荒滩鬼谷回来再说。” 方航斜眼盯着院里的动静,对我说:“别呀,抓住刨你爷爷坟的人,大嘴巴子抽一顿解气,顺便问问他有什么线索,我差不多知道溜进你家却被九香惊跑那人的目的了,祖坟祖宅没找到,所以去你家找,也许你父母的房子,也时常有人光顾呢,你们祖孙三代的家,基本就是公交车,这个上了那个上。” 这番话气得我嗓子眼里冒出股甜腥气,几欲喷血,咬牙切齿的说,抓,抓住了往死里打,你说怎么抓吧! 方航指指祖屋说:“你觉得丁三是被冯彪害死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场失败的装逼 这是明摆着的,丁三嫌他没办事就死了,前几天来帮忙的时候对着棺材喝骂,还踢了一脚,于是冯彪将饭钱还给他,了结人情之后,他不是喜欢踢棺材嘛?送他进去慢慢踢。 这是我的想法,可方航却诡异一笑。 他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为什么叫门?因为他们进不去,刘苍松也跟你说过,普通防盗门便可挡鬼,鬼可以穿过厚实的泥土钻回自己的棺材,却无法逾越门所代表的阻挡之意,阳宅阴墓,各居其所,这是老天爷定的规矩,天官赐福才能百无禁忌,而鬼,也是有禁忌的,丁三虽然踢过冯彪的棺材,但冯彪欠一顿饭的人情在先,这一脚便抵消了,冯彪缠不上他!” 方航说缠不上,却没说不缠他。 就像劫走文静的李大壮,不是不想直接进门,而是我没拆猫眼之前,他进不来。 还是那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叫门之前必须有个门里人亏心的前因。 方航说,冯彪想杀丁三,前因必须是丁三拿了冯彪的钱。 是冯彪的钱,不是冯彪还他的钱。 如果冯彪从别人家偷来人民币送给丁三,还的是一顿饭的人情,只有丁三攥着冯家人烧给冯彪的死人钱,他才有资格找上门去索命。 就像和尚们常说的因果循环,丁三踢棺材是因,冯彪心生怨愤是果,而这个果导致冯彪送钱便又是一个因,有了这个因,才有丁三丧命的结果。 但冯彪没有送自己的死人钱。 方航的意思是,丁三烧掉的肯定是人民币,不说因果那么难懂的话,便是没有证据显示,冯彪有足够的恨意要取丁三的命,除非,他俩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纠葛。 听了他的一凡说辞,我的心思已经不在祖屋发生的事情上,感叹道:“原来鬼害人还有这么多道道啊,可有些人去坟地溜一圈,莫名其妙就被鬼跟上了呀!” 方航说,没有莫名其妙,要么踩坟包踢墓碑,要么在坟头尿尿,即便什么也不做也照样有因果联系,只是不那么明显,说穿了,鬼就是怨气重的亡魂,人们常说的孤魂野鬼,其实野鬼比孤魂的怨气重一些,也就凶一些。 人有七情六欲,活人都有怨气遑论是没了身子的鬼?有怨气就要发泄,没有任何得罪或者生前纠葛而被鬼跟,那就是鬼拿这个人撒气了,但这个人不倒霉,因为心怀善念的人气运颇旺,经常健身的人气血充足,常做好事的人命有福报,这些都是抵御鬼魂儿的东西。 没有无故被鬼缠那么一说,一个心里不干净,时常偷鸡摸狗,每天宅在家里屠杀上亿生命的人,鬼不找他才没天理了。 方航说的口若悬河,刹不住车,他说刚刚说的是普通的鬼,厉鬼就更不用说了,那是死因有大冤情,死前受大磨难才能搞出来的东西,冤情和磨难就是因,谁欺负过人家,人家就要收拾谁,一旦有外人插手,便会沾染一丝因。 所以,方航最不愿救那些被鬼纠缠的人,与亡魂牵扯太多因缘,注定不得好死。 他说刘苍松在祠堂里招来官赐村诸多亡魂,看上去虎了吧唧的,却也是在我们跟着去,快要查清楚黄劲柏身份,确定他就在官赐村的时候,希望藉此来一击告破,之所以几年前没有招魂,就是担心得不到消息,那可就亏大发了。 冯彪还没有过头七,一新死之人又是死于意外,想害丁三必须要寻个因由,毕竟他不算厉鬼,最多最多,过了头七能勉强算个冻死鬼。 我问方航,厉鬼这么牛逼么?抽时间你抓一只给我见识一下呗。 方航波澜不惊道:“你见过,安素就是,你看她满世界转悠的多欢呐,普通鬼可没这本事,也只有厉鬼才能把许祈耍的团团转,黄劲柏也许不知道工人会见色起意,但他肯定知道安素死后向工人复仇,可他却没有抓鬼,因为他不敢抓,我同样不敢,不过安素报了仇又被你软了心,此时也算不得厉鬼了,哪天你负了她激起怨气,哈哈,就看谁肯为你牺牲了。” 与自己休戚相关的大事,我便多问了几句,方航与尤勿说了同样的话,厉鬼的厉是心志坚毅的意思,铁了心的要一个或是几个人的命,怨气大到老天爷都同意他们报仇,差不多可以百无禁忌,想去哪就去哪,想上身就上身,别说关着家门,哪怕关着的庙门也说进就进,谁想阻拦他们报仇,除非一命换一命,再或者,就像我与安素,软化她的心,让她不要再想着怨。 方航说大怨必定大爱,哪怕是自私到极点的人也有大爱,爱的是他自己嘛,所以对付鬼最好的办法就是小鬼击杀,大鬼感化,换言之就是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讲道理,我惯用的招数。 而我要想活命就要不顾一切的爱安素,等到我们爱的难舍难分时,安素的怨气散尽,就会彻底消失了。 我呆若木鸡,方航却说:“知道情字杀人多的原因了吧,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伤的痛彻心扉,未来且有你受的呢,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找到推背图,看看你爷爷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找到张元吉的宝贝之后,若是真能重生,看你选择见小皇后还救安素,我建议救安素,因为姚广孝信不得,可是没有小皇后你又一辈子背着情债,最后因伤心过度而死,哈哈,反正你是没好了。” 气恼的捶了方航一拳,我问他,究竟是谁杀了丁三。 他说不知道,丁三有事求他帮忙才请客吃饭,可听我嫂子说,冯彪是个游手好闲,三十多岁都讨不上媳妇的懒汉,平日里没少打我嫂子的主意,这样的人有什么能帮到丁三的?两个赖皮凑一起就肯定要酝酿坏水,而我堂哥又忽然跟他们走得近,其中肯定有秘密,只有先搞清了这个再说。 我要找堂哥询问,方航却让我等那县里的先生来了再说,听村里人说过,这先生是远近闻名的高人,冯彪死了之后,便是他来给推算守灵的日子,说来也赶巧了,那天先生散步到村子附近,听见乱糟糟的便赶来一看,办完事报了名号,村民才得知他的身份,居然是平日里花钱都请不到的那位先生。 方航等他的目的,就是想听听他对丁三的死因有什么看法。 我说县里的高人,再高能高到哪去,不是我吹牛逼,估计李哥来了都比他厉害,全国最顶尖那一拨人组织的小道协,哪怕是个道童弟子,也不比这先生差,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就是这个道理。 方航正色道:“可你们小道协是隐于朝么?那根本就是显于朝,山水之中最多修身养性之士,小镇之内也有手眼通天之人,越是不起眼的就越不能忽视。” 被教育一顿,我学着电影里看来的模样,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贫僧受教了,施主说的真他妈有道理。” 可方航又笑起来:“其实我也觉得这先生没什么本事,但我怀疑他有问题,丁三和你堂哥去见了他,回来就死一个,太巧合嘛。” 听到有人喊我,我俩往回走,我边走边说:“太敏感了吧?照你这样说咱俩的嫌疑才最大,我差点和丁三打起来。” 方航说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怀疑一会呗,否则多无聊呀! 是嫂子喊我,可进去之后对我们说话的却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模样很凶悍,打扮也普通,但是比其他村民干净了不少,这个人就端坐在凳子上,我们进来也没有打招呼,很不恭敬的直接问我,是不是王老实的孙子。 我说是,他又问,昨天晚上来守灵的时候,有没有对冯彪的遗体做什么无礼的举动。 我说没有,他便拍着桌子骂道:“没有?你他娘的什么也没做,彪子会好端端的诈尸?前两晚没有出事,你小子一来就出事了,还敢说跟你没关系?信不信老子叫警察把你给拘留喽?” 一小时以前我还觉着乡亲们热情,此时便有人怀疑到我了,被冯彪吓到后,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我直接告诉他:“拘吧,赶紧打电话报警。” 嫂子赶忙过来打圆场,其他村民也帮着说话,可那村长瞪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先剥皮再切成薄片涮火锅的恶毒,仿佛我糟蹋了他闺女似的,任嫂子说了许多软话也不肯松口,而他身后有个三分相像的年轻人,应该是他家晚辈,已经趾高气扬的打了个电话,张口便说某某所长,有两个外乡人在我们村闹.事。 挂机之后,他还挑衅的冲我扬下巴,嫂子见劝说不得,满脸焦急的走到我身边说:“王震,我缠住他,你赶紧回去,叫你堂哥送你们离开。” 还没回话,村长便喊道:“苗苗,你要是帮着这个外乡人,以后你们家就别在村子里住!” 原来我嫂子叫苗苗,好萌呀。 与我说完,嫂子便顺了村长的意,变作一副讨好笑着的脸孔,软声细语的求村长不要动怒,而我好像知道那村长为什么如此暴怒,他看向嫂子的眼光中尽是淫.邪欲.火,难道是听人说我俩睡了好几天的传言,专门收拾我喽? 大步走去搂着嫂子的脖子将她禁锢在我怀里,我对村长说:“你要不把我拘留,你他妈是我孙子!” 说完,我便打了个电话,还是李哥,就说有人要拘留我,李哥二话不说,问了地址便让我不要担心,警察不会去的。 于是,我拖了一张长椅坐在村长对面,左手方航,右手嫂子,我还攥着她的手故意恶心村长。 也就十几分钟吧,警车滴唔滴唔的来了,四个警察跳下来,与满脸阴沉的村长交流几句,那为首指着我说:“就是他,带回去。” 我草,李哥不给力呀。 三个年轻警察骂骂咧咧的冲来,我感觉颜面扫地,村长与他家晚辈有了警察撑腰便喝骂不止,万幸我身边有个给力的方航,抄起椅子便迎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风波诡谲 以前总听说越南猴子打游击战很猛,有一次我便问尤勿家的老爷子,中国兵和越南兵单挑,谁比较厉害,那老头当时在泡澡,晕乎乎的,双目微阖着跟我说:“谁不要命谁厉害。” 此时也是这样,方航冲上去之后,没有乒乒乓乓战到一处,也没有热火朝天打得热闹,更没有看到凳子挥出,满口大牙喷撒的场面,他刚刚收脚站稳,抬起凳子准备拍的时候,三个显然要命的警察很神奇的一百八十度转身,调头跑了两步,这才站定,色厉内荏的质问方航:“你敢袭警?” 方航点头,只回答了一个字:“敢!”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航身上时,村长的子侄不知道从哪摸了根棍子溜到我身边,但这哥们真的很不幸,我知道方航的身手与狠戾,他刚举起长凳我脑中便浮现出一副血肉模糊的场景,心中不忍便稍稍侧头,正好瞧见这孙子双手持棍高高举起,满脸的变态狰狞。 这一下若是打实,即便我不变成傻子也得在医院住上十天半月。 没有任何迟疑,近乎本能反应,按照许祈教的招数稍稍垫步,抬腿一个侧踢,我那四三的大鞋底子,结结实实印在他那张三八的脸上,登时鼻塌骨陷,他嗷呜一声狼嚎,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师父不是白拜的。 为了让我有些自保的实力,许祈曾对我进行为期两天的疯狂培训,中药汤里泡了一小时,浑身热乎乎之后,他和方航利用一天时间,像拉橡皮筋似的将我全身筋骨拉开,接着又毒打了整整一天,硬生生将搏斗的基本反应刻在我脑中。 学不了道,但学会打架了,没想到第一次出手便一击放到了村长的子侄,干脆利落。 美中不足的就是裤子有些不给力,腿抬一半,裤.裆处就呲啦一声,露出了迷人性感的蓝色秋裤。 几个向着村长的人将那哀嚎不止的哥们抬走,局面便这样僵持下来,为首的警察钻进车里遮羞,村长撂了几句狠话便陪在警察身边,看这情形是在等待支援。 即便方航浑身铁打也钉不了几根钉,苗苗嫂子还是担心,焦急的催我赶紧走,我趁机问她,村长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嫂子有些扭捏,踮起脚趴在我耳边小声说:“你说这村里的男人,有几个对嫂子没那种想法的?还是赶紧走吧,把嫂子也带走。” 又是康九香式的女人,只是杏桥村的水不如官赐村的深,这里没有九哥那种背景深厚的流氓恶棍,可嫂子也没有一个黄劲柏式的靠山。 后来我还和许祈探讨过,既然许树林是黄劲柏,他的侄子去糟蹋康九香又十分巧合的被我撞破,保不齐就是那黄老头刻意安排,想用康九香的处境以及刘苍松不施以援手的冷漠,逼着我带她离去。 想起在小旅馆里被九哥一脚踹飞三四米,险些背过气时的痛苦,我不由自主便将村长想象成他了,嫂子虽不如康九香那般风姿楚楚,却也不能落在他的狗嘴里。 又给李哥打电话,他居然满带得意的邀功:“副会长您好,事情解决了?不用谢我,我是你的亲信嘛!” 我说解决个蛋,差点被警察带走,你到底怎么办事的? 他十分惊奇,说这根本不可能啊,他托了一位北京的警察朋友帮忙,虽然没有明确的从属关系,可都是公安系统,一个来自警察总部的电话,绝不可能压不住一个也许连县长都没见过的乡镇派出所所长。 我说你别啰嗦了,把那个小雷子的电话告诉我,我得亲自和他聊聊。 小雷子就是清净道观里见过面的火爆脾气,在道协的身份与我一样,却是如今小道协的会长,李哥说警察不会来,可我听到警车滴唔滴唔的叫唤时,灵机一动便觉着是他从中作梗了。 如今对小道协有些了解,这里面的内幕颇为复杂,道协成立之初,内定刘为民当会长,因为建国之前他就是红颜色军队的人,既是道士领头又得国家信任,但他后来失踪便只能另选他人,可挑来挑去也找不到个合适的人选,国家相信的几位无法服众,能服众的大多有野心,难以信赖,比如陆同风,为了成立道协而鞍前马后,最后却不知所踪,也许是当不上会长,闹脾气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大环套小环,弄出来两个道协,老一批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剩下三个,余下的晚辈不是建国后,便是红颜色军队得势之后方才加入,心里没有大家曾经是合作伙伴的高傲,与国家亲着呢,小道协也彻底附人骥尾,被牢牢掌控住了。 也不能说掌控,应该是混为一谈,不再是单纯的道士而是道官,小雷子手底下两支道罡全在公安系统,被张云帆打了的便是其中之一,虽然许祈说梁子已经解了,可谁知道是真是假。 让李哥将他电话告我,李哥却说联系不到,他只能找人传个话,小雷子是否愿意与我通话,还得看人家心情,我让他试试吧。 也就十分钟的功夫,电话就响了,雷会长的嗓音沉闷如雷,张口便问我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去? 我说雷会长您好,我在外地,过段时间就回去,他又问我,为什么不处理水库的事,反而到处乱跑,我便说,刘师父让我做事,我也没办法呀。 一提起刘为民的名头,小雷子果然沉默了,良久之后,换作一副和颜悦色的语气说:“是这样啊,那自然是你师父的事情比较重要,王震呐,虽然你是个记名弟子,但该称师父而不是刘师父,找我有事么?是不是你师父有事吩咐我去做?” 眼珠子一转,我觉得不能说刘为民派我回老家找东西,否则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老头,肯定下一秒便飞奔而至,只好说自己顺路回趟老家,遇见点事,现在有警察抓我,我找人帮忙疏通,却还是没用,师父便让我问问您老是否知道这件事。 原本想狐假虎威一番,却没想到小雷子当即便反应过来,笑道:“是你怀疑我吧?你师父了解我的为人,我没有这么下作,你遇到什么事,跟我说说。” 起初还只想让他帮着解决警察的问题,可他这样一说,我才想起这家伙也是个高人,赶忙走到角落里,将冯彪从跳出棺材搂我睡觉,和丁三鸠占鹊巢的事告诉他,而小雷子听了之后,也认为杀死丁三的不是冯彪,他的理由更简单,人死之后七天去一魄,一年去一魂,头七未过,冯彪连自己是否死了都难以确定,又怎会索命报仇? 而他又与村长的看法相同,问我是否对尸体有过无礼之处,我说我啥也没干,睡得香着呢,他却说:“你没做,你嫂子也没做么?村长都能喜欢你嫂子从而找警察收拾你,尸体生前未必没有这个心思,也许你嫂子冲着棺材辱骂几句也说不定呢,你自己处理吧,我帮你解决警察的事,尽快回来,还有十五天就要抽签了。” 我说抽签干嘛,他说去荒滩鬼谷,我说这事我知道呀,不是十八位都去,为什么要抽签。 小雷子苦笑:“你师父什么也没对你说过?荒滩是荒滩,鬼谷是鬼谷,一条黄泉路,半座仙人府,自然要抽签决定。” 不等我再问,小雷子便挂了电话,我愣了愣神,有些想不通那荒滩鬼谷究竟是个什么所在,直到村民骚动,嫂子喊我才回过神,门口又停了三辆警车,下来的十几个警察都带着钢盔持着盾牌防暴棍,领头的那位也是个两杠三星,与原先的兵合一处,正在了解情况。 方航小跑过来问我:“特警也来收拾咱们了,即便我把他们都放倒,咱俩也待不下去,你那小道协咋还没用劲呢?” 我让他别着急,不会出问题的。 说着话,便听见那第一次带人来的警察接电话,即便没有当面,却下意识的脸带恭敬对着电话说了句首长您好,我松了口气,一定是小雷子的发力了。 不知道说了什么,让我跌破眼镜的是,十几秒后,便见那警察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无比坚毅的说:“除暴安良是警察的责任,哪怕您革我的职,我也得先抓了这两个暴徒。”说完,他将手机砸在地上,指着我们说:“就是他俩,抓起来。” 这时候我已经有点绕不过弯了,北京城里,凡是对我说起小道协的人,无不如惧猛虎,怎么跑到小村子里,反而连会长的关系都不好使了,而同样是小村子,刘苍松在官赐村最后一夜搞出的动静可极为骇人呢! 难道我和方航就这么招人恨,这么能激起别人的正义感嘛? 带着特警的来两杠三拍拍同僚的肩膀,后者狰狞道:“放心,出了事我扛着,先把他俩抓回去再说!” 十几个特警持盾而立,警棍敲打着盾牌,口中呼啸着列阵,苗苗嫂子一个劲的让我赶紧跑,急的眼眶通红。 见我不为所动,她竟然在我身边向村长跪下,正要求饶,便被我揽腰抱了起来,心疼不已,怒火中烧道:“方航动手吧,把他们放倒之后抓住那个硬骨头,我他妈还真不信他是个正义小天使,抓住他,老子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方航再一次凑嘴到我耳边:“你确定么?众目睽睽之下对抗国家机器,天大的背景也讨不了好,出了事,你全家就得进山当野人了,再考虑一下?” 我说不考虑,你打吧,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当野人就当野人。 方航高叫一声:“好嘞。” 他正要冲去,院子外便响起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同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张所长,你们这是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卖油老叟 摩托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村里人,另一个穿着洗发白了的灰布中山装,国字脸,短头发,个子不高却怒容满面的老头,跳下摩托车便气势汹汹的走到那下令抓我的张所长面前,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刚刚还气势逼人的张所,面对比他矮了不少的老头却微微弯腰,有些诧异的说,老神仙怎么来了?您要来这里怎么不知会一声,我开车去接您呀,您这身子骨哪禁得起摩托车的颠簸呢? 老头黑着脸,没理会他的奉承,将最初的问题又问一遍,张所才指着我说:“这俩外乡人在村里搞事,拘捕,袭警,我正组织人手拿下他们呢。” 扭头看来,老头高喊一句:“谁是王老实的孙子?” 又是我爷爷?我愣了一下便回答说,我是。 老头冲我笑笑,又变作肃容对张所道:“他爷爷是我老朋友,你要抓的人就是我孙子,给老头的面子,网开一面可好?” 张所有些为难,那老头二话不说便给他跪下,吓得张所赶忙退开不说,也跪下给他磕起头来,老头说,官老爷,求你放老百姓一条活路,张所便哭笑不得的回答,您老这简直是骂我呀,我放还不行么?您老赶紧起来。 老头执意等他撤走人手才肯起身,张所便走到后来的一队警察面前说了几句,方航耳目聪明,那里低语,他在我耳边翻译,原来这老头便是被村里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先生,十几年前那张所儿子被脏东西纠缠,命悬一线时,便被这先生救活,所以他必须还老先生一个人情,这次的事便算了吧。 两个警察合计一番,又对村长耳语几句,带着特警赶来的那位,便用满口乡音对我道歉,说几句场面话后,赶忙去找先生攀交情,看来先生在当地的名头确实响亮。 除了村长与他止了血的子侄气的面皮涨红,而余下的皆大欢喜,而张所也躲到僻静处给领导打电话,说是经过缜密思考,对领导的服从压过心中的正义,终于悬崖勒马,及时收手,免不了几句道歉,但也算将这篇接过了。 一场风波就以闹剧般的形式落幕? 方航冲我揶揄道:“还小瞧人家不?堂堂北京城小道协里正副两位会长的面子,比不上小县城里中九流的风水相士,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呐。” 我说你就在这煽风点火吧,抽时间真的找小雷子会长聊聊,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使劲呀? 到现在我还晕头转向呢,当初李显坠楼,我可是第一嫌疑人,张云帆扮作的刘为民在小道协里蛰伏几十年,扇个巴掌便将我捞了出来,扇的就是小雷子的徒弟,如今小雷子亲自出马,而我又是被人挟私报复,反倒没有效果了,难道真应了好人难做那句话? 屋里两具尸体,一具诈尸,一具被谋杀成尸,张所不管,放弃拘捕我之后便灰溜溜的带人离开,村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缩在个角落里时不时用阴毒的目光扫我一眼。 没了危险,嫂子再展笑颜,问我说,刚刚张所接到首长的电话,是不是与我有关? 这一次装逼中,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一脚踹翻了村长子侄,此时嫂子又发现一个闪光点,我赶忙卖弄起来,却也是为了哄她开心,让她以后不用讨好村长那个贱货,否则我还真没不愿意多说,把自己吹得再牛逼,不还是没能摆平张所?说多了,也打自己的脸呀。 而我越说,嫂子脸上的容光便越盛,像是慈母得知儿子高中状元,也像小媳妇在听丈夫讲述以往的辉煌经历,她的表情吓得我越说越小声,而嫂子见院里的人都围在先生身边,没人注意我们,忽然踮起脚在我脸蛋上啄了一口,喜滋滋的说:“小王震长大了,有本事了,嫂子奖励你的。” 柔软又稍带凉意的双唇,却让我好似被电到了,猛地打个哆嗦差点尿出来,她却脸颊绯红,说不出的娇羞妩媚,我觉得必须得和她谈清楚,必须确定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那先生与村里人交流几句,便分开人群向我走来,他没有刘为民的高大身材以及让人感觉高山仰止的神采,却身周都透着一股随和的感觉,就是说他看上去与普通人没啥两样,属于路边见到,我找他搭话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那种。 偏偏这样的人摆平了小雷子都摆不平的张所,又是我爷爷的朋友。 走到面前,他掐个兰花指然后古怪抱拳,向我微微鞠躬,方航也赶忙学着他的姿势还了一礼,我想学学不来,只说个你好,他对我笑道:“来的路上听村里人说,老实的孙子回来了,我心里还幻想了一下你的模样,却没想到是个调皮的孙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与小张结了梁子。” 旁边人附和而笑,我也干笑几声,正要说话,他便指着我的下面说:“我去看看屋里的两具尸体,你也换条裤子去,再回来跟爷爷聊聊,那死掉的冯彪为什么搂着你睡觉。” 黑色裤子裂开处,一片湛蓝秋裤煞是风.骚,我脸皮发烫,赶忙拖着嫂子回去换衣服。 路上问方航,刚刚他俩鞠躬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他说那叫稽首礼,九拜之中最隆重的礼节,大臣参见皇帝专用的。 我说我读书少但你也骗不了我,咱也是当过皇帝的人,李景隆和铁铉见我的时候直接跪下了,他们要敢微微鞠躬,安公公得砍他们脑袋。 方航又说,平辈道士之间的稽首礼不同,俗称道稽,见友会客便掐个手势鞠躬,否则武当山的掌教接见客人还要磕头下跪,那就让人小瞧了,而道士与道士见面必要稽首,否则就是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欺师灭祖。 我说,那你装了一早上,刚刚不是露馅了? 方航苦笑:“是呀,我可以嘴里否认,但爷爷倾囊相授我就必须要守礼,不过我可以装一个有名无实的水货道士。” 我说你到底装给谁看呢? 他说,害死丁三的人。 我们进门的时候,堂哥焦急万分的准备出门,张口便问,刚才丁三媳妇来闹了一场,说是丁三死了? 我说对,昨天夜里我冒充他堂弟,和嫂子去给冯彪守灵,那死家伙还从棺材里跳出来搂着我睡觉呢。 堂哥本就苍白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双眼上翻好像要晕倒,抓着门把挺了几秒才恢复清明,我问他怎么了,他却指着我的裤子说:“那冯彪真的诈尸了?他,他对你做了什么?我草他祖宗的。”堂哥跑回院里抄起一把锄头,说是要把冯彪刨碎了去。 我赶忙拦住他,哭笑不得的说,冯彪没撕我裤子,是后来和村长打架才扯烂的,他又问我,怎么一晚上没见,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趁这个机会正好劝劝他,脱下裤子让嫂子去里屋缝,我拉着堂哥将夜里的经过说出,又苦口婆心的劝他看住自己的老婆,村里面惦记嫂子的男人多着呢,最好是弄个娃娃出来。 堂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些难以启齿,方航是个机灵人,跑到院子里逗弄堂哥家养的一窝兔子,没了外人,堂哥又看看里屋缝衣服的嫂子,这才小声说:“不是我不想,是你嫂子根本不让我碰。” 我说为啥呀,他委屈道:“不知道,结婚头一年还好好的,你嫂子漂亮又持家,那日子过的红火,我听她的,跟着大队去城里修铁路赚钱,半年之后再回家,你嫂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非但不跟我睡一个被窝,连话也不多说,我以为她偷汉子,还专门买了摄像头在家里装了两年,可你嫂子也挺规矩的呀,除了给你洗洗澡,既不出门也不让别的男人进来。” 最后几句话,吓得我差点被口水呛死,堂哥拍我后背,嘴里还嘀咕着问我,嫂子到底和哪个男人有一腿呢? 我赶忙向他解释,我那时候年纪小,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喜欢干净所以一起洗澡。 堂哥瞥我一眼,不屑道:“哥哥我八岁就去偷看村里的女澡堂了,你还跟我装?况且你俩也没做啥呀,可就是啥也没做才让我想不通呢,你嫂子如狼似虎的年纪,给你从头洗到脚,又是个嬉皮嫩肉的小男孩,她居然不折腾你,你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话可不能接,接了就出事,堂哥仍自顾自的说着,他说那摄像头拍上十几天就没电了,之后在外的两年里,一共换过六次电池,前后监视了两个月的时间,除了我在的那一阵天天洗澡,可以说家里根本没有来过男人,嫂子出门也少,即便出去也会很快回来,绝不会是偷人,后来找借口领她上医院,也没查出原因。 吵过闹过,逼急了嫂子就要自杀,堂哥又舍不得这个漂亮媳妇,几年下来,堂哥在隔壁村撩了一个寡妇两个村妇,却始终拿不下嫂子,只好听天由命了。 说完,他让我给想个办法,我说无能为力,他压低了声音说:“她对你还不错,你帮哥个忙,试着撩撩她,哥也不怪你,就是想要个结果,如果你俩成了,看来她是对哥没兴趣,哥也能死了这条心直接离婚,实话告诉你,隔壁村的寡妇怀了哥的孩子,这几天正逼着哥娶她呢,不然就上家里来闹。” 又被口水呛了一次,堂哥看看墙上的表,说道:“不和你扯了,还得赶紧去找丁三媳妇,这疯婆娘死了男人就无法无天了,也逼着哥娶她,怎么女人全是这个路数呢?记着啊,撩撩你嫂子,看看她到底是啥意思,真不想和哥过了就直说,别耽误哥如花似玉的青春呀,哥女人多着呢!” 他说话,我便猛拍胸口,嘴里分泌口水涌成长河往我嗓子眼里灌,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正要叫他赶紧滚,马不停蹄的滚,堂哥便正色道:“还有,千万别回你家祖宅去,你冒充谁不好,要死不死的冒充丁三的堂弟,冯彪没掐死你真是走运了......你冒充谁也没用,你说是我堂弟也是一样的后果,反正别去就对了,今晚哥在隔壁村赵寡妇那住,你别忘了正事,抓住机会!” 他要走,我赶忙叫住,问他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章 赶尸钉 堂哥还没说话,嫂子便拿着裤子出来,一眼都不看堂哥,只是笑吟吟的对我说,裤子缝好了。 堂哥冲我使个眼色,傻笑着说,毕竟是好朋友,得去丁三家看看他媳妇,晚上还得处理他和丁三一起负责的大项目,估计得耽搁几天,十几万的大买卖嘛,马虎不得。 谁也没搭理他,堂哥灰溜溜离去。 嫂子的针线活做的不错,根本看不出是缝补过的,我将穿裤子的动作放的极慢,思索着堂哥临走前的那一番话,他和嫂子的问题,冯彪搂我睡觉的原因是我冒充丁三的堂弟,这两个念头在我脑中转个不停,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便决定挑一个重要的当先处理。 我说堂哥现在越来越有本事,都做上十几万的大项目了,嫂子用那种看不出想法的微笑表情说,他瞎吹的,和丁三在一起,也就能偷上十几块钱,就算真做赚钱的买卖,堂哥也是给其他女人花钱。 我有些吃惊,可听她的语气便知道无法为堂哥遮掩了,只好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嫂子淡然道:“好些年前就知道了,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的丈夫出轨都无法察觉,未免活的太失败了。” 听她说完这句话,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她那双小巧纤细的玉足上,昨晚熬了一夜,嫂子刚刚换了身衣服还没来得及穿袜子,套着夏天的凉拖鞋,露出十颗好似珍珠那般圆润的脚指头,脚尖的十点黑色在很少接触阳光,有些惨白的双脚上显得有些妖艳,勾人心神,只想要将她的小脚捧在手里好好把玩一番。 我不是存心占她便宜,只是她那句话与这双小脚丫给我同样的感觉,就是这根本不是一个经常下地做农活的妇女该有和该说的。 指缝里尽是污泥,粗糙结茧的大脚才对嘛,她应该说:一闻他身上的骚味,俺就知道他在外面搞破.鞋! 可偏偏没有,反而与康九香一样,与这破旧的小村子格格不入,可康九香是黄劲柏喂出来的,她又凭了什么呢? 没有占便宜的心思,可一旦沾上便有些挪不开了,以至于那双脚由远到近,又站在沙发上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苗苗嫂子,她毫不扭捏,再一次跨坐在我双腿上,又搂着我的脖子,吐气如兰,说道:“我发现你很喜欢看我的脚,是么?” 我竭力后仰,小腹处蠢蠢欲动,而她显然察觉到什么,小屁股轻蹭两下,这般娴熟的撩人动作差点让我举手投降,幸亏坐在腿上的是她,那个故事在我童年的心灵上留下阴影,若是换了文静或康九香,肯定扛在肩头直奔床上。 不等我回答,她抓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嗓音略略颤抖,显然是动了情,她说咱们去床上慢慢看,好不好? 一个好字被我硬憋在嗓子眼里,原因复杂,迈不过身份的坎,不愿再与其他女人发生纠葛,最重要的,是方航说我如今也许身怀尸毒,越喜欢,就更不能弄死人家呀。 她噘嘴索吻,我赶忙侧脸,方航便在此时推门而入,手里提了只兔子,他轻咳两声便盯着我嫂子,后者却很不自觉的将脸贴在的胸口问道:“方航小弟.弟,有事么?” 嫂子比方航还大两岁,可保养极佳,脸上倒是嫩的很,而方航愣了愣,估计是没想到她如此厚脸皮,便苦笑着说,没事,你们继续吧。 他转身出门,却又转身回来,说道:“其实有事,我跟王震说几句悄悄话,你俩先停一停?” 嫂子摇头,以嘲笑的口吻说:“你把我的小王震拐跑怎么办?” 方航说不会,说几句话,他就要出去办事,苗苗便答应了,却让我俩在屋里说,她还要去院里守门。 等她套上拖鞋离去,方航夸张道:“大哥,你玩的有点大了吧,一个文静便很难过你妈那关,你再把这个苗苗办了,到时候你爹妈合伙操刀剁了你。” 我说:“我说了这样不好,不对,不行,可说的软了她不听,说硬了,那可就彻底翻脸了,现在还不到那一步呀!” 方航翻个白眼说:“懒得管你,我自己也有一摊子乱感情处理不干净,说正事吧,一会你自己去见那先生,我得跟踪你堂哥去,我怀疑他要杀丁三的媳妇。” 我吓了一跳,急忙问他什么意思,方航说,刚刚进来的时候,他看见堂哥衣服的内兜里露出菜刀刀柄,而堂哥遮掩着不想让我们发现,出门之前也没放下,再联想他刚刚的话,他和丁三媳妇应该暧昧不清,也许受了威胁,准备铤而走险了。 那女人长的不怎么样,看来这几年,嫂子将堂哥逼得饥不择食了,我正要问他如何得知我们聊天内容,便想起初次见面时,我在清净道观里和那老道士的对话,一样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当下,我便要与他一起去,他却我说去了也是添乱,最基本的,他能翻墙入院而我不行,何况丁三媳妇是个泼妇,就堂哥目前的处境来说,要么娶她,要么杀她,否则泼妇折腾起来,放火烧屋,泼硫酸泄愤都是可以想到的情况。 我问他啥意思,真看着堂哥杀人啊? 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堂哥离开,同时让丁三媳妇找不到任何与堂哥有关的人,也就无法迁怒,别人就不说了,苗苗嫂子总得安顿。 闲话少说,我让他赶紧走,我跟嫂子谈谈。 借口说找堂哥有事,方航向嫂子问了丁三家的位置便独自离去,而嫂子又露出那种笑容向我逼近,我一大男人被逼到这个地步真是有苦难言了,其实能接受文静,再多一个苗苗也无所谓,只是一时痛快了,后面的麻烦事却多。 我拉着门不让她进来,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嫂子却柔声道:“好弟弟,我什么都答应你。” 一听这话,我更不敢放她进屋,正僵持着,便有人敲大门,同时喊着王震在不在?高先生问你换好衣服没有? 我喊一句,马上就出来,然后让嫂子别闹,先处理正事,可这回换她不让我出去,拦在屋外让我亲她一口。 抓着手腕正要将她推开,她又威胁说,不哄她高兴,一会就追在我身后,让全村人知道我欺负她,接着再找我父母做主。 惹上个马蜂窝,逼得我进退不得,想在她额头应付一下,她却忽然间搂住我的脖子嘟嘴欲吻,我认命了,亲一下就亲一下吧,可她却在四唇即将触碰之际,忽然张嘴亮牙,狠狠咬在我的烈焰红唇上。 没有任何温柔,也不是牙肉轻摩的挑.逗,而是拿我当杀父仇人,往死里咬的那种,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想要惨叫却张不了嘴,只能哼哼唧唧,活像一只正在被阉割的小公猪。 咬住我的唇,舌尖轻点两下,在我准备动粗自救的时候才松开,我看她粉嫩双唇染血,赶忙擦了下自己的嘴,她可真狠得下心,居然咬破了。 我气急败坏的问她发什么疯,她说这是欺负她的代价,我说啥时候欺负你了?她却得意道:“你继续喊,让所有人听到你欺负我才好呢!” 门外人又在催促,如果不是高先生与我爷爷有旧,我真不想去了。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别人看到我的嘴巴被咬出了血。 我出门,她也跟着,那叫门的村里人与我闲聊,我都捂着嘴巴哼哼两声,到了爷爷的旧屋时,便看到人群散去不少,外面蹲了几个,院里的方桌前围了几个人,村长,冯家大儿子以及二老,还有那高先生赫然在列。 不等他们说话我便先叫起来:“烫了嘴,疼死了。” 不知道村长经历了什么,没了初见的凶狠,略带讨好的说自己以前学过医,可以帮我看一看,我闷声闷气的跟他说了一个字:“滚。” 打过交道的两个村长都是一般经历,先给我一个下马威,然后来个高人救命,不同的便是许祈是官赐村的土皇帝,与许树林有旧,而高先生却与这里没有关系,也并不在意我对村长的态度,挪挪屁股将长凳让出一半,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没有立刻说正事,而是话起当年。 他自称高油翁,在县里开了一间粮油铺子,好些年前爷爷卖过一阵子油,那时候爷爷年迈而高油翁也四十多岁,两人酷爱下象棋便交了朋友,他说,当年爷爷没了的时候还见过我一次呢。 脑海中搜寻一番,实在找不到他的身影,其实我家在村里的亲戚挺多,但我大多不认识,每次回老家都是我爸领着,一顿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乱叫,叫完就忘了。 有些歉然的对高油翁说,实在记不得了。 高油翁笑道:“无妨,俗世俗人,本该眨眼就忘,还没有问你,你这次忽然回来,有什么事情要办么?” 捂着嘴,我说,回来给爷爷上上香,锄锄坟头草,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是么?没有其他事了?” 我说没有,他不置可否,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个油布包,刚打开便散出一股恶臭,我赶忙将鼻子一起捂住,高油翁说:“这是冯彪尸体上找到的,你看看是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祝由十三科 高油翁给我看的就是七根钉子,常人中指的长度,六根泛着乌青,血液结痂的颜色,只有一根黄橙橙,看上去还正常些,他说这是赶尸钉,那冯彪从棺材里爬出来将我搂住的原因,便是被人用赶尸钉所控制了。 他的说法与堂哥未言明的意思有些冲突,但有些话不方便明说,我便不动声色的问他,是谁控制了冯彪的尸体,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高油翁坐直,眼光异样,问我道:“这就要问你了,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人神态各异,村长在阴笑,冯家人悲痛又愤恨,我则不理解他的意思,问他,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明明是受害的那一个。 高油翁将赶尸钉包住,问道:“难道你爷爷没有教你祝由十三科?” 我说听都没听过,我爷爷会那玩意? 点点头,高油翁表态说:“你否认,我便相信你,冯彪诈尸的事暂且不提,人命比天大,当前最要紧的事查清丁三的死因。” 说着话时,他抬头喊一句:“丁三的家人来了没有?” 村民说刚刚就去叫了,他爹娘死的早,媳妇听说男人死了,哭哭啼啼跑出去,去她家通知的又是个老实女人,追不上那疯婆子,一时半会恐怕是找不到。 我知道丁三媳妇是去找堂哥谈判,有心替堂哥遮掩一下,权衡一番,只好委屈自己来吸引高油翁的注意力,我说丁三的情况我倒是知道一些,他死前的夜里和我吵了一架,所以我怀疑他死后来找我寻仇,故意用冯彪的尸体吓唬我。 这样一说,众人的眼光又落在我身上,问我为什么与丁三争执,我说他喝醉酒,占我嫂子便宜。 村里人都了解丁三的品行,那冯家大儿子也站出来替我说了句话,讲了讲丁三的日常,但我依然有杀人泄愤的嫌疑,便又将他收到死人钱的事情说出,这一下,没人怀疑我是杀丁三的凶手了。 村长问我,丁三有什么事拜托冯彪,我说具体就不知道了,仅仅是收到钱之后,听见他们两口子说过。 于是村长又问冯家的大儿子,这老实汉子回忆片刻,他说弟弟去世的三四天前,曾问他要不要去城里吃顿好的,但他平素对弟弟颇有微词,也不愿和弟弟的狐朋狗友的打交道,便没有跟着去。 不过经我的提点,冯彪老父母也插嘴说,最近一段时间,冯彪经常喝的酩酊大醉才回来,不过他以前也是这副模样,滚刀肉一条,东家蹭顿酒,西家赖口饭,劝他也不听,还总说生意场上的应酬。 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人,不事生产却从来饿不死,三教九流的朋友又极多,冯彪也断不了往家里领几个朋友,让老父母张罗一顿吃喝,这些朋友又都是口气极大,极会说些场面话,搞得这对老夫妻总认为,儿子以前遇人不淑,但这一次要发达了。 冯彪去世前几天应该结识了新朋友,夜夜烂醉,还破天荒的给家里留了五百块钱,只是不知道他又参与了什么项目。 老夫妻说到这里的时候,高油翁面露不愠之色,问道:“我上次来,你们为什么不说这个情况?” 冯家大儿子赶忙为父母遮掩说,弟弟干的都是些没屁股的事,既然人没了,家里人只想安安稳稳的将他打发走,况且弟弟的朋友也不好惹,多说了,难免要惹麻烦。 老夫妻接连叹气,满脸深皱的丘壑纹路,尽是对生活的心酸与无奈。 高油翁问他们,冯彪生前的一阵子,有没有将陌生人领回家吃饭。 老夫妻回忆一番,不敢隐瞒,说是半个多月前,冯彪领了一对小夫妻回来,没有吃饭,只是住了一夜,可第二天起床之后,冯彪和小夫妻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走的。 请他们形容一下小夫妻的模样,冯彪父亲说,男的四十岁左右,是个瞎子,但女的也就二十出头,浓眉大眼很是漂亮,心肠也善,冯彪母亲的眼睛不好,那女的听说之后主动给瞧了瞧,说是上了年纪,患了白内障,好像是个女医生。 四十岁也算是小夫妻,我深深无语。 仅见过这对夫妻一面,那天傍晚冯彪回来,撂下五百块说是给母亲看眼疾,便说有事要出去几天,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可再回来之后便隔三差五的找人喝酒,应该是发了笔小财。 老夫妻说完后,我看向高油翁,他眯着眼微微点头说,冯彪的死应该与这对夫妻有关。 冻死的人与死后置于院中受冻的尸体有很大区别,当日,高油翁一眼便看出来了,提点一句,老夫妻不说实话便只能不了了之,但如今又出了人命,高油翁便不能坐视不理。 冯彪的死也许与那小夫妻有关,丁三却不一定,先要弄清楚丁三为什么请冯彪吃饭,除我和嫂子以外,没有人知道堂哥也赴了饭局,便决定去丁三家找他媳妇询问。 只有村长和冯家大儿子陪着,嫂子自然跟在我身边,我旁若无人给方航打电话,反正他们也听不懂我俩说啥。 电话通了,我问他在哪,他说跟着堂哥去了隔壁村,我便放下心来,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一群人涌去丁三家,发现堂哥正在行凶或是与丁三媳妇赤.裸纠缠。 路上与高油翁聊了几句,他怀疑我用祝由术控制了冯彪的尸体,因为他知道爷爷会这招,祝由术并不算多么高深的法子,与鲁班的厌胜术一样,只要不怕报应不担心损阳寿,老百姓就可以学,属于某项行当研究到极致的术法。 厌胜术是木匠,祝由术是医术,巫医。 不用针灸药石,拿张鬼画符烧成灰冲水喝或者穿个草裙给病人跳跳舞,就是祝由术中的法子,现在看来是封建迷信,可唐宋时期的朝廷将医道分为十三科,其中祝由术就排在第十三,所以又叫祝由十三科。 祝是咒,由是病由病因,祝由便是用咒法去除病根,但还有种说法,湘西有个人叫祝由,他发明了祝由术,如今湘西流传的赶尸术便是祝由术中的一种,高油翁虽是卖油翁,但十里八乡都流传他的名头,医生瞧不好的病都找他解决,有一次俩老头正下象棋,便有人抬着病人求助,高油翁束手无策却被爷爷用祝由术治好,自那以后,高油翁才将爷爷当成真正的朋友。 冯彪住的是我家祖宅,他死了没几天我忽然出现,爷爷所会的祝由术又与赶尸有关,所以高油翁才怀疑我。 我还向他抱怨一句,您是我爷爷的老伙计了,即便怀疑我也别当众说出来呀,万一真是我呢? 高油翁忽然驻足,按着我的肩头说:“你爷爷是个好人,若是你仗着他的余荫为非作歹,我应该替你爷爷清理门户,而不是包庇姑息,明白么小伙子?” 我肃然起敬,这段时间见多了脸比地厚,心比天高的老流氓们,忽然发现小县城里居然有个侠肝义胆的高油翁,心里面感触颇深,也不知是心善的人注定没有大能耐,还是有了大能耐便会变坏,那些老头子一个个身居高位,手段莫测,却坏的骨头都黑了。 到了丁三家,敲门却没人应声,邻居也都说没有看到,村长说保不齐是走岔了,我们来找她,她去冯家看丁三的尸体,正巧离我堂哥家不远,不如去堂哥家稍候,他派人将丁三媳妇叫去。 高油翁问我是否欢迎,我哪能说不欢迎呢,便看着村长打发人去找,嫂子领着我们七拐八绕在村里穿梭,近乎走了半个村子才到家,这他娘的也叫不远?肯定是村长又在动歪念头。 嫂子倒水招待,我溜到院里打给方航,他说自己趴在隔壁村寡妇家的房顶上,堂哥正给那大肚子寡妇洗脚,我问他,丁三媳妇有没有出事,他再三保证说没有,堂哥与她吵了几句,说是再不老实就弄死她,丁三媳妇说老娘拖着你一起死,便不欢而散。 我说堂哥不杀她,拿着菜刀要砍谁呢? 方航说保不齐是杀寡妇,我便让他盯紧了,千万不要出事。 从中午等到太阳落山也没能找到丁三媳妇,而我终于知道了村长要来堂哥家的目的,他派人送来不少礼品又说了好些软话,显然是小雷子会长的电话让他对我有些畏惧。 高油翁等的不耐烦,要亲自去丁三家看看,如果还没人就破门而入,他担心丁三媳妇知道些内情,丁三死后便携款潜逃啊,畏罪逃跑啊,不然她为什么一整天不露面? 村长点头答应,还说出了事会抗下责任,便扛着堂哥家的大榔头在前带路,天色渐暗,远处的山脉只剩下最后一丝红艳艳的余晖时,终于到了丁三家门外,敲门,无人应答,村长便将门上的大锁头砸烂,推门后立在一边,让高油翁先请。 外面看也是高门大院,里面却破败至极,铺了细土的院子被几间砖房围着,也就比爷爷家强了一点点,角落里用篱笆搭了个猪圈,一只大肥猪跪在不知名成分的泥浆中,哼哧哼哧的望着我们,这家伙比康九香养那俩哥们大了不少,少说有五六百斤,以至于我和高油翁都倒吸口冷气,说了句这家伙也忒大了。 大肥猪吸引了片刻目光,高油翁阔步进门,屋里的摆设还整齐,不像是匆忙离去的模样,高油翁随口嘀咕一句,这女人到底去哪了,便继续向里屋走去,刚走两步便大叫一声不好,急蹿起来,我赶忙跟在他身后冲进去,便看到那平躺在床,脑袋朝着我们的人。 印花的被子遮住脖子以下,他的脑袋超出床尾仰天耷拉着,嘴巴大张,眼球凸出,脖子里的筋肉根根紧绷,那一副扭曲的表情好像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我歪头看这个人惨白的脸,心脏狠狠一抽。 是堂哥。 高油翁冲过去将被子掀起,露出一具赤.裸着,却被开膛破肚的身子,随着被子掀开,一股刺鼻的味道让我阵阵作呕,捂着嘴跑出屋,强压下胃里的不适感,打给方航。 他问我又有什么事? 我吼起来:“他妈的,我堂哥呢?” 他说道:“领着寡妇出门了,我在后面跟着,放心吧,不会让他害命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欲哭无泪 方航说,他就跟在堂哥后面,往隔壁村的村口走去,我却有种天昏地暗的眩晕,茫然告诉他,我在丁三家发现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是堂哥。 方航也懵了,他说肯定不可能,堂哥就在他前面呢。 屋里传来嫂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刚扭头,便看见村长搂着她出来,一双手很不规矩的揉着,我让方航赶紧回来看看便匆匆挂机,村长赶忙将嫂子还给我,高油翁也在此时出来,问我道:“是你堂哥?” 我也不能确定,下意识点点头,他便让村长报警,不到二十四小时没了两条人命,况且屋里那具尸体虽然凄惨却不算诡异,应该由警察来处理。 嫂子哭的厉害,甚至有几次都要挣脱我的束缚冲进屋去,高油翁让我看好她,给警察留个完整的现场,无奈之下,我只好扛起嫂子出门,那俩人也很快退了出来,将砸烂的锁子挂了回去。 高油翁与村长守在门口,我说先把嫂子送回去,便扛着她跑了几步,转过拐角才对着哭闹不止的嫂子说,先冷静一下,也许堂哥还活着。 嫂子赶忙擦干眼泪,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便将发现堂哥装着菜刀,方航跟在后面的事情说了,她还不相信,我又打给方航,他在电话里亲口承认,此时,堂哥正在十几米外的马路边等车,而方航刚刚溜进一户洗了衣服的人家,偷了两件,正准备乔装打扮,过去看看堂哥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联想我如今的身体状况,又紧张起来,我说你可别吓我啊,什么叫怪物?难道堂哥真的死了,放不下娃娃,鬼魂溜去探望? 嫂子对我无意间泄露堂哥私生子的问题毫不在意,只是抓紧我的手,等待方航的回答。 方航说,太阳还没落山,鬼魂溜出来就连鬼魂都做不成了,而且他在房顶上将堂哥与丁三媳妇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有争执却没有动手,即便动手,死的也不会是堂哥呀!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开膛破肚的尸体确实没有理由是堂哥,让方航赶紧把他带回来,我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嫂子,这才让她稍稍镇静,不断拍着胸口说,一定是误会,你堂哥肯定没事。 说不出的古怪滋味在心头,我问嫂子,挺在意堂哥的安危哈! 她瞥我一眼又低下头,语气幽怨的说:“夫妻一场,若是一点感情也没有,我怎么会和他过这么多年?” 见她敞开心扉,我趁机问她这几年的感情生活,又隐晦指出,她对我好像有些意思,偏偏她是个正经女人,我又没啥魅力,这份感情缘何而起? 嫂子只说,她尝试过去喜欢堂哥,但就是喜欢不起来,而我俩的事情,她却叹息道:“王震,有些事情你不懂,以后就明白了。” 到家之后,她倚在沙发上愣神,悬着的心却始终没有落下来,我便在家里陪着,说几句安慰的话,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村长推门进来,嫂子赶忙起身,企求的看着他,村长也没让我们失望,说出诡异却让人松口气的话。 他语无伦次的问道:“刚刚是不是看到你家男人的尸体了,就算不是你家男人,但肯定有具尸体,对吧?” 我说是,他便喊道:“真是奇怪了,张所带着人赶来,屋子里居然是空的,别说尸体,就连被子上都没有沾血,难道咱们集体眼花了?苗苗,当时你可是扑上去了。”说着话,他便指着嫂子大叫起来:“看看看,你身上居然没血。” 不知道是不是我来了的缘故,嫂子打扮的颇为鲜艳,此时那粉色的外套上却没有一丝血迹,而村长说,刚刚她可是扑上.床,半个身子都压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了。 努力回忆,好像村长拖着她出来时,身上就干干净净,而我清早与堂哥见面,即便他那时候就死了,此时,血液也不会凝结到沾染不上。 以我多月见鬼的经验来说,不难断定,刚刚我们被集体迷眼,看到的,以及嫂子碰到的都是假象,所以才不会沾血,只是当时过于慌乱才没有察觉,只是高油翁也被蒙在鼓里,这就难以置信了。 不想告诉村长真相,只说也许是丁三的鬼魂在作怪,问他高油翁在忙什么,方便的话,我想与他聊一聊,村长说高油翁在应付警察,他现在去看看情况。 说完,村长像个小马仔似的跑了,我看着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眼神稍稍放出神采的嫂子,稍感欣慰,简单安慰几句便琢磨起来到杏桥村之后的几件事。 事有反常必为妖。 听堂哥的话里的意思,似乎冯彪不该搂着我睡觉而是直接掐死,因为我冒充了丁三的堂弟,而他又说,以他堂弟的身份去守灵也是一个结果,难道说冯彪的死,与他俩有关? 就凭我这对杏桥村只有一星半点了解的人,都感觉这他们三个没理由凑到一起,丁三总想吃嫂子豆腐,堂哥与他发生过争执,而冯彪是村里的泼皮,四处吹牛逼的那种,可丁三虽是个闲汉却偶尔跟着村大队做工,与冯彪也不是一类人,他们三个不该有任何交集,此时却因为某件事走到了一起。 必须得向堂哥问个清楚。 我跟嫂子说,一会堂哥回来,别计较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让我俩好好谈谈,嫂子答应了。 可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高油翁没来,方航也没领着堂哥回来,我再次打给方航,问他走到了哪里? 方航避而不答,而是郑重道:“王震,我隐隐察觉了某些事,但没有证据所以没对你说过,而且我一直认为这件事不重要,就是你爷爷留下的东西应该不止推背图,或者说,根本没有推背图而是其他宝贝,否则这些年来,不会有这么多人刨他的坟。” 我避开嫂子,捂着电话小声道:“我知道呀,他得到推背图的同时,肯定还得到其他东西了。” 方航又说:“没错,这些年陆续有人来村里寻找你爷爷的遗物,而我感觉,咱们如今与某些人撞车了,他正在找时,咱们一头栽了进来,而这个人趁势改变计划,想把咱们逼走,也许他不知道我的实力,以为冯彪诈尸能吓退你,也许冯彪诈尸是他原本计划的一环,碰巧被咱们遇到了,你想想,棺材里的尸体跳出来,活人变成尸体装进棺材,是不是有人能趁机去冯家,也就是你爷爷的屋子搜查一番?” 听他一说,我想到了那对夫妻,便告诉他:“有可能,前段时间有人在冯家住了一夜,也许就是在找东西,但那是半个多月之前......” 不等我说完,方航便打断:“不管是谁,反正你知道有人在使坏就行了,所以这个关头咱们要稳住阵脚,千万不能乱,尤其不能内讧,明白吧?” 我说明白,你赶紧带我堂哥回来吧。 方航依然自顾自道:“一切都是圈套,我是真心帮你的,咱们兄弟齐心,吴渊和姚广孝联手齐至也无需畏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你要记住,有人在算计咱俩,你真正的敌人不是我!” 我说大哥你快别啰嗦了,赶紧回来。 刚刚还铿锵有力的方航立刻泄气,有些快哭了的感觉,他说:“我回不去,你来找我吧。” 我问他为啥? 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到方航此时的沮丧和纠结。 他说:“我把你堂哥一家三口给杀了,就在隔壁村的田地里,你赶紧过来吧,到了村口给我打电话,一个人来,我要是看见警察肯定会跑的。” 一句我草你大爷还没喊完,方航便赶忙挂机,我抓着电话的手剧烈颤抖,那种逃出狼窝又落入虎穴的转折让我眼前一黑,赶忙扶住墙壁才没有昏倒,嫂子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将她推到沙发上,我半跪在面前,看着嫂子苍白揪心的脸色,心里恨不得将方航千刀万剐,给嫂子捋捋凌乱的黑发,我柔声问道:“嫂子......苗苗姐,我堂哥现在下落不明,但不管他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嫂子是个敏感的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紧了我,许久之后,傍晚时分,几经变换脸色的脸蛋彻底沦为了一张白纸,她的嗓音不再是春水妇人那般妩媚勾人,而是沙沙的,很空洞的说了个好字。 我说,现在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锁好门,别让人进来。 她又说好。 我便问她:“你不会自杀吧?” 她茫然的摇头说:“不会的,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去里屋找到方航的牛骨刀藏进衣服里,我咬牙切齿的出门,在进村走过的路上小跑,到了村口又打给他,问了邻村的位置,十几分钟便到了,正要打电话便听到身后的夜幕中,无边无际的秸秆地里传出个谄媚的喊声:“震哥,我在这呢,一路跑来的呀?看您喘的,真让小弟不好意思。”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争斗一触即发 扭头看看到他在秸秆中讪笑的脸,我二话不说,掏出牛骨刀就要砍他,方航撒腿就跑,凭他的本事,给我插俩翅膀也难以追上,更别说追上也打不过,但我他娘的只想出口气,否则就带菜刀来了。 我说你给老子站住,告诉我,为什么杀我堂哥。 方航让我把刀放下才肯说话。 别看这牛骨刀在他手中,锋锐如屠龙,却是实打实的钝刀,切白菜都费劲,我说你杀了我堂哥,老子砍你两刀也不行么?他妈的,你不让我砍,咱俩就分道扬镳吧。 方航喊:“那你换把真刀去,你手里那宝贝专砍人魂儿的,让你砍上几刀,往后十几辈子都只能投畜生胎了!” 只想出口气,又不是要报仇,我扔了刀捡起块砖头让他滚过来,方航果然不再跑,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踩着自己的牛骨刀将脑袋送到我胸前,豪迈道:“往这打,留口气,别让我老婆守寡就行。” 举着砖头,我问他:“为什么杀我堂哥?” 方航直起腰,先是对着天空唉声叹气一阵,随后解释道:“我也不想呀,你打电话说,看到了他的尸体,那时候我也不能确定眼前的是人还是其他什么怪物,但我换了衣服准备接近时,你堂哥忽然变脸,他知道我就在身后跟着,扭头邪笑一下,抱起那大肚子寡妇冲到了田地里......” 方航没见过四面佛变出的傀儡人,但那一瞬间想到了这点,以为自己道行微末才无法察觉眼前的堂哥已是替身,便追进田地想将他拿下,堂哥抱着寡妇也跑不快,几个回合便被追上,但方航可以肯定,那时候的堂哥已经出问题了,只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遥控一个人动作的邪术有太多太多,鬼上身,下蛊,下降头都可以,而他和堂哥打得难舍难分,堂哥又手握菜刀,方航不得不全力以赴。 结果便是堂哥先将大肚子寡妇当盾牌使,方航收手不及,一拳轰塌了大肚子,当场就母子俱亡,虽说命丧他手,但归根结底是堂哥杀妻害子,所以方航更坚信他不是真人,甚至想到了吴渊也许又溜到我们身边。 杀性渐起后,方航空手夺白刃,抢过菜刀把堂哥的脑袋给剁了,也就是堂哥死的那一瞬间,方航才发现自己杀错人,却悔之晚矣。 解释清楚后,他又将脑袋探过来,说我要心里有气就赶紧动手吧。 我扔下砖头,在他后背砸了一拳,方航很配合的哀嚎起来,我说你他娘的别装了,带我去看看堂哥的尸体。 方航默不作声的带路,很快便到了一片秸秆被压倒的地方,一个穿着花棉袄,满身血迹的女尸,与一具歪着脑袋的男尸并肩而躺,空气里蔓延的血腥味不那么浓,却刺的我鼻子发酸,止不住的流泪。 刚刚还可以理解方航不得已的处境,此时却难捺心中悲愤,我扑过去对方航连打带踢,他橡根石柱似的岿然不动,脸色平静,等我打累骂累,发泄过后,才问我这两具尸体该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带回去好生安葬。 不是两具,那女尸肚子里还有我未出生的侄女或是侄子。 可方航却说,安葬是一定的,只是如何带回去,带谁回去却要好好谋划一番,先要想清楚如何向警察解释,还要考虑嫂子的以后,两具全带回去,堂哥的破事可就公布于众了,没面子不说,那寡妇的父母一定会讨要个说法,寡妇的婆家也难保不会为难。 方航说道:“我不在意背上个杀人犯的名头,但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以后就不能跟在你身边了,你一个人在村里露面,会被人活活欺负死的。” 几个月前我还是杀鸡都有些不忍的小老百姓,如今却让我出主意,向警察隐瞒杀人事件,这根本是刁难人,我问方航有什么办法,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反正没人知道是他做的,等人发现,我们再来认尸。 不忍让堂哥曝尸荒野,却苦于没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便蹲在地上揪头发,断断续续将白天所发生,方航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随后他蹲在我旁边保证:“你放心,不管是谁做出这一切,我一定想办法揪出来,你不忍心,我会替你折磨这个禽兽。” 他已经有些线索,还要从丁三收到六百八十一块钱开始说起。 钱绝不是冯彪为了索命而送的,无论方航还是小雷子都这样认为,但依冯彪那死皮赖脸的性格,更不会在死后想要还他人情,最有可能的,便是有人知道丁三请客吃饭的事,送钱造成丁三的恐慌,让他联想到冯彪身上去。 我说,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方航说不知道,我便分析起来:“这个人趁嫂子去厕所的时机,从棺材里弄出冯彪又将丁三的尸体装进去,显然一直在监视我们,灵堂只有一面有窗户,会不会是当晚打牌的四个男人中,有人通风报信?可即便如此,他又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溜进去呢?” 即便那人能控制尸体自己走路,又怎么不让院子里的人看到? 这不是一句鬼遮眼就可以解释的,活人身体里有阳火,并不是鬼或是某个人想遮就遮的,更别说同时遮上四五个男人的眼。 我和方航被遮到大明皇宫,一是动手的哥们太牛逼,那可是龙脉养活了的石鱼,再蹦跶一下就要化龙了,只不过一百条石鱼未必有一条能蹦过去,二是当时有炮弹炸过来,我和方航心神激荡,如果将阳火比作烛火,便是灯花摇曳,熄灭在即的地步,所以石鱼才轻易得手。 想不通丁三如何进棺材,我正要叫方航先回去再说,他却忽然拍着膝头,激动道:“我懂了,如果在你们去之前,丁三就已经躺在棺材里了呢?” 那天晚上堂哥与丁三要去县上找先生救命,出门之后的事,我们便不知道了,方航的意思就是,也许他俩刚出门,丁三便被人做了,塞进棺材中。 我说当时冯家院里的人更多。 方航却说:“人多归人多,可你又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这要问过才知道,不过现在的情况比较棘手,高油翁和警察都来了,咱俩问的多,便容易让人怀疑,先回去看看吧,对了,丁三求救的先生是不是高油翁?” 我说没来得及问呢。 方航便叫我回去,我却自顾自的给堂哥和另一位嫂子郑重磕头,方航叹气,也跪下说了几句道歉的话,不过他膝头上原本就沾满泥土,应该已经跪过,此时只是说给我听的吧。 一路无话,回堂哥家的路并不经过丁三家,倒不知道警察处理的怎么样,只是到家后,又看见让我心酸的一幕,嫂子不知道从哪弄了身孝服,已经披在身上,而高油翁与村长也在,正与她说着什么。 方航拉住我,说是没脸见嫂子,我说你事都做了,现在还要啥脸面呀,一会等外人走了,咱们跟嫂子说清楚,你要是有心,给她磕头道歉,嫂子是个明白人,不会怪你。 方航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而我们进屋后,高油翁放下茶杯,端坐而起,问道:“王震,你去哪里了?” 我说你管那么多干嘛? 他看向方航,近乎嘲讽的说道:“这位小伙子与警察对峙的时候很威风嘛!一整天没见,你做什么去了?” 因为堂哥的事,我俩都憋了一肚子火,方航也不再伪装,双目如电,落在高油翁身上,阴沉道:“你在审问我?你有那个资格么?” 村长赶忙和稀泥,只是听他的话,实际还在扇阴风点鬼火,而高油翁也起身,郑重说道:“村里出了人命案子,你身手不错又行踪诡异,我为什么不能问?” 方航点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将裹着牛骨刀的衣服解开,刀尖指着高油翁,微微仰头,傲然道:“来,院里宽敞,你出来问。” 第一百七十四章 罪伴贪生 高油翁有什么本事暂且不知道,但要说肉搏,他肯定不是方航的对手,听他说,好像是以前吃过老棺材还是什么古怪玩意,凭空得了一身怪力和极其旺盛的阳火,活人的力气没他大,亡魂的阴气吹不灭他的阳火,从他上次与姚广孝的对话就能看出来,也许还不如那些老妖怪,但豁出命去,也能拼掉一两个。 村长又在阴阳怪气的劝说,高油翁倒是没有被激怒,他缓步走到方航面前,抓住他的刀背慢慢放下,淡定说道:“年轻人的火气不要这么大,我确实怀疑你,但也确实没有私设公堂的权利,收了你的刀吧,若是最后发现你便是那暗中害命之人,我自然会陪你玩玩。” 他不等方航回话,便转头向我,说道:“王震,我与你爷爷有旧,杏桥村的事必然要一管到底,你们堂哥下落不明,心情不佳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吧,你们好好休息,我再去冯家看一看,明早再来......” 话未说完,村长的电话先响起,他走出去接,可看到来电人的姓名又返了回来,说是张所打来的,当着我们的面按下接听,随后脸色大变,听张所说话的时,一直盯着嫂子的脸,等他俩说完了,村长缓缓告诉我们,隔壁村,有人发现了堂哥的尸体。 嫂子应该早已察觉了什么,只是听到噩耗时,脸色白了又白,双眼一翻昏了过去,我赶忙将她扶住,装作刚刚得知的模样,叫方航赶紧跟他们去看看情况,我留下照顾嫂子。 高油翁便带着两人离去,我将嫂子抱到床上休息,正考虑着她这个情况是否需要人工呼吸之类的急救,嫂子便幽幽睁眼,满脸憔悴,问我一句:“王震,你堂哥真死了么?” 我说,既然警察也通知,那应该是没错了。 她又问,堂哥怎么死的,我说等方航回来,你问他吧。 嫂子没再出声,而之后的半小时,她始终闭着眼,泪珠子不住从眼角滑落,方航回来却不敢进卧室,先将我喊出去说,警察发现了堂哥的尸体,原本要叫嫂子却认尸,高油翁说嫂子折腾了一下午,委实再扛不住任何打击,警察只好作罢,不过堂哥和那大肚子寡妇显然是被人谋害,便运回所里等刑警队的人来接手,一两天之内,也会有人来了解情况。 说完,他小声问我,嫂子有没有说啥,我还没回答,嫂子便有气无力的喊道:“方航,你进来。” 方航咧嘴,做出个无奈的表情,我陪着他进去后,嫂子先问第一句:“我男人是怎么死的?” 一听这话,方航噗通一声就跪在床前,毫不避讳的说:“被我杀了。” 嫂子问,为什么杀他? 方航叹息道:“王震,你说吧。” 我想将他扶起来,方航却嫌我烦,让我赶紧把整件事的始末告诉嫂子,听她给个发落,我心里琢磨片刻,便将我们来杏桥村的目的也和盘托出,只是说的不那么详细而已。 于情于理,这件事情并不能全怪到方航头上,我不知道他与堂哥相搏的经过,但方航虽然心硬却不是杀人成瘾的变态狂魔,堂哥将孕妇挡在身前,方航却来不及收手,足见那水深火热的程度,手下留情,死的便是他了,方航也是有家室的人,别说他当时已经怀疑堂哥是个怪物,就算明知是堂哥,他也不会选择牺牲自己。 我理解他迫不得已的处境,也放任悲痛之情发作而冲他发脾气,但眼下的情形就是这样,不顾一切的耍小脾气让他滚蛋,凭我又对付不了在背后使坏的人,方航说的在理,也许那人的目的就是逼我俩反目成仇,便更不能让他得逞。 可这些话不能对嫂子说,如果死的是我父母,或是文静康九香之类,那股怒火和悲痛是我根本无法控制的,将心比心,堂哥对嫂子,便如文静于我了吧。 所以我尽可能的替方航辩解,让嫂子知道,从我们来杏桥村的那一刻,就有个大坏蛋处处刁难,方航落入他的圈套中但罪魁祸首并不是方航,与其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还不如让方航将那人揪出来再说。 嫂子便静静的听我说完,她知道我们在寻找爷爷留下的遗物却不知道遗物是什么,她问我,我说不是瞒着你,而是我也不清楚爷爷究竟留下了什么。 方航还跪在地上等候发落,嫂子却不理他,两条黛眉轻蹙,沉思片刻对我说道:“你堂哥和丁三,应该也在寻找这个东西,那天你说自己回来找什么朱允炆的情书,我就怀疑你堂哥也有这个想法。” 方航想问却不知道嫂子是否会搭理他,急的抓耳挠腮,不停冲我使眼色,嫂子用余光看到他猴急的模样,便柔声道:“方航小弟,你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是王翰心生贪念才自寻死路,但他毕竟是我男人,又毕竟命丧你手,你要替他报仇。” 方航重重点头,他说长嫂如母,以后苗苗姐你就是我小妈,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去做,咱是一家人了。 我暗自诽谤,这家伙真不要脸,小妈岂不是他爸的小老婆? 方航爬起来便询问嫂子刚刚话里的意思,嫂子说,这段时间虽然对堂哥的事漠不关心,但总会听到一些,以前堂哥与丁三是见了面都要骂几句的交情,前不久却忽然间亲密起来,俩人好的要穿一条裤子,嫂子性情再冷也会心生不满,毕竟丁三时不时的对她口花花几句,尽是调.戏。 所以嫂子就挤兑堂哥,说他心眼真大,居然与调.戏自己媳妇的男人交朋友,堂哥高深莫测的说自己在利用丁三,赚上一大票就将他踹了,当时嫂子懒得管他的破事,只是有了这一回交流,估计是堂哥感觉嫂子对他还有些感情,就时常向她套近乎,询问我爷爷当年有没有将什么东西托与她保管。 嫂子说到这里,我插嘴问道:“他为什么问你?” 嫂子却看向我:“你不知道我怎样嫁给你堂哥的么?” 这还真不知道,他俩结婚的时候我才八.九岁吧?不记事的年纪又不总回村里,不知道她叫苗苗,也是刚刚听她的话,才想起堂哥的大名叫做王翰。 而嫂子说,她是爷爷许给堂哥的,具体的事情便她不细讲了,总之他俩能走到一起全赖爷爷从中说项,爷爷在世时,偶尔来串门,对嫂子也颇为亲昵,故而堂哥有此一问。 嫂子对堂哥的回答也是没有,但感觉他图谋的事与爷爷有关便留了心眼,丁三再来时便竖着耳朵偷听,也尽是些爷爷生前的事迹,去过哪里,与哪些人打过交道。 自从丁三和堂哥有了牵连之后,这俩人就神神叨叨的在村里县里奔波,嫂子懒得管,便仅仅知道这些,此时听了我们的来意,又得知爷爷生前颇为神秘,便说一直与堂哥联系,在县里的那位先生应该就是指示他俩办事的人,若是堂哥不生贪念,不打自家亲戚的主意便不会遭此一劫,所以,她不恨方航,只恨自家男人不争气。 我脑中忽然冒出了姚广孝曾说过的一句话,很适合落得这般下场的堂哥。 心生便是罪生时。 方航咬着指甲嘀咕一句:“王震,假如丁三受人之托寻找你爷爷的遗物,他因此找上你爷爷的远房侄儿,是否,他俩请冯彪吃饭的原因,是因为冯家占了你爷爷的祖宅呢?” 我还没回话,自打堂哥下落不明便从未锁上的大门就又被推开了,村长点头哈腰的进来,说道:“苗苗,丁三没了,他媳妇下落不明,可这丧事还是要办,没人肯去给丁三守灵,只有你家男人生前与他关系不错,大家一致决定,是不是从你家里出个人?” 我正要告他,我们家还要办事,没闲人,方航便霍然起身说道:“我去,我给三哥哥守灵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爷爷的身世 方航要去,村长却好像怕他反悔似的,拔腿便跑,方航冲他背影喊了一句,还有谁给丁三守灵? 村长回道:“就你一个,其他人去冯家,还要来给苗苗帮忙。” 方航冷笑连连,嘀咕道:“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来吧,就怕你不来呀!”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不知道,只是听我说了丁三家的古怪想去看一看,可村长一副鬼祟模样,便感觉他没安好心眼。 堂哥的遗体虽然不在,但身后事总要安排,又与方航说了几句,门外便一阵吵闹声,有人抱着纸扎人金元宝之类的东西,领着方航去丁三家,却也是提前说好,帮忙搭了灵堂就会离开。 七大姑八大姨们一窝蜂涌进来,七嘴八舌的安慰嫂子之后,又围在我身边讲个不停,如置身鸭群一般聒噪,好些都是瞧着眼熟却叫不上名字,偏偏都问我一个差不多的问题:“王震,还记得我是谁不?”那语气,好像我不记得就是数典忘祖之徒了。 农村人家大多常年备着白布绢花,嫂子家也有当年办白事遗留的一些,虽然堂哥走的突然,可大家凑一凑,很快便搭好灵堂,白日里还不觉着,可堂哥没了,我们本家亲戚就全冒了出来,尤其是堂哥这一脉,根本轮不到我披麻戴孝冒充后人,他家的直系血亲都快要将院子塞满了。 看到仓促赶制的花圈才得知,嫂子的全名是白苗苗。 抽空给我爸打个电话,我说堂哥去世,你要不要回来,他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堂哥跟隔壁村的女人幽会,出了意外,我爸感叹几句,便说他和我妈带着康九香出门旅游了,一时半会回不去,让我替他卖把力气。 我爸又问了问村里的情况,他所提及的几个亲戚都是七拐八绕能与我家搭上关系的,几句之后我便感觉古怪,以前年纪小还没有察觉,此时却发现,我家在村里居然没有一个直系血亲,王翰是远房的堂哥,远到我爸都论不清关系的那种,而他那一脉人丁兴旺,可我家却处于快要灭亡的地步,连续三代都是一脉单传。 我爸是独子,爷爷也没有亲亲的兄弟姊妹。 问我爸,他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爷爷这一支原本就没几个人,早以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奶奶带着几个孩子远走他乡,最后就只剩爷爷一人活着,外面混不下去便回来认祖归宗了。 挂了电话,我始终感觉爷爷身世的问题很有猫腻,有个脱口而出的想法却始终出不来,便躲到僻静地打给方航,电话刚通就听见他那里哼哧哼哧的响动。 我问他在干嘛,他大呼小叫:“你们村里的动物真奇怪嘿,你嫂子养的兔子怪,丁三家里这头猪也怪,咋就能长这么大呢?我把它从圈里放出来,居然满院子撵着我跑,都把我撵到房顶上了!” 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的还有心思玩? 方航正色道:“不然我做什么?难道还哭啼着给丁三当孝子贤孙?嘿,这头大肥猪是不是通人性啊?怎么还趴到棺材旁不动了?难道是在给主人守灵?” 我快被满腹心事压的直不起腰,他却满口大肥猪玩的热闹,气得我破口大骂起来,好半晌之后,方航才问我有什么事情,我将爷爷的身世告诉他,方航思忖道:“难道说你爷爷本不是杏桥村里人,冒名顶替?” 我说王老实就是个农民,村里面搭间屋子,扛个锄头就是了,又没有副会长的权力地位,有什么值得冒充? 方航却对这个猜想大为确信,因为我爷爷在古稀之年去世,可五乘说过,爷爷的真实年龄应该在九十多,显而易见,村里人对爷爷并不知根知底,他们心中的那位王老实比爷爷晚生二十年,肯定不是同一个人,至于爷爷为什么隐姓埋名,也许是察觉刘为民变了,想要躲避,也许他留在杏桥村有自己的原因,方航让我找村里的老人问一问,看看有什么线索。 院里全是老头老太太,我着急去询问,可方航却让我先别挂电话,他说刚刚听了嫂子话,就一直在思考堂哥的情况,最开始他以为有人设计让他误杀堂哥的原因,是逼我俩反目成仇,但现在看来,堂哥是必死无疑的,仅仅是有人逼他做了这把刀而已。 我问他什么意思,方航说,感觉像是灭口,有人雇佣丁三和堂哥寻找爷爷的遗物,忙碌一阵却没有收获,也许那人想利用他们的死来做些事,也许是让死人保守秘密,反正堂哥带了把菜刀出门的行为十分古怪,谁也没砍,我一个电话让方航对他产生怀疑之后,堂哥猛然变脸,掏出菜刀就奔方航去了。 很有可能,他带着菜刀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控制,方航跟着就砍方航,若是没有跟,也许堂哥会随便挑个人砍,再被人家活活打死。 听了方航的分析,我说,你别多想了,我和嫂子都理解你当时的处境,法律上也有自卫杀人的说法呢,你认真起来,把那个坏蛋找到就好。 方航咂咂嘴,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最后只憋出一句:“也不全是向你解释的意思,反正我就感觉你堂哥的死很不正常,不完全是逼咱俩反目成仇,应该还有别的意图,我不想骗你所以才如实相告,否则我说自己扭了脚,再见你堂哥时,他已经被人杀了,那人浪费一条人命的阴谋不就成为空谈?肯定有其他目的,我再想想吧,你赶紧问问你爷爷的事,还有高油翁是否见过丁三与你堂哥。” 挂机前我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骗我?难道你不担心我赶你走么?” 方航洒脱一笑,说道:“其实在我心里,也不认为自己的错误不可原谅,如果你真赶我走便是缘分已尽,如果你经历这么多事,却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硬要跳进别人的圈套以图一时之快,别说我,五乘跟在你身边也起不到任何帮助。” 想着方航的话,回到那悲意不浓,却哭喊声震天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敲敲打打的锣鼓班子也来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热闹一番,我找了几个以前见过面的亲戚搭话,听他们说,高油翁已经敲定了守灵的日子,丁三与堂哥死的不明不白,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虽然堂哥的遗体不在,但也要弄个棺材先入土,让他冤魂安息,会有警察替他昭雪。 说了好多大道理,高油翁定的日子便是六天与五天,也就说冯彪,丁三,堂哥,这三个先后死去的,将会在同一天出殡。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要么回去休息,要么当个主事的在院里忙碌,也不方便打扰,期间高油翁带着村长来了一次,给堂哥上香便主动来找我,提点了几句白事的规矩,问了问方航的来历以及我们的来意,虽然他是好心,但有些事确实不方便让他知道,只好糊弄过去。 我问他,丁三出事的夜里曾找县里的先生救命,是不是他? 高油翁不假思索便回答:“是我,那天给冯彪看事的时候他就与我套近乎,说是弄了一本清朝留下来的村志,书中记载着埋在村里的几处古墓,想让我用风水点穴之术找出来,事成之后,陪葬品分我一半,我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若是你怀疑,可以去问冯家的大儿子,当时他也在场,后来也许是丁三不死心,向冯家要去我的电话想再次劝说,只是还没等到机会,他便被人害了。” 他说那天夜里,丁三与堂哥确实要去找他求救,可直到半夜都没有见人,高油翁便自去睡觉,第二天村民去请,才听说了丁三已死的消息。 原以为丁三求救的便是雇佣他的人,可高油翁承认,线索便又断了,我没再说话,高油翁自离去,等夜深人静,锣鼓班子有气无力的奏响哀乐,院里人散去大半的时候,我终于找机会逮住了那个应该称为四爷爷的老头,他是我爷爷的远房堂哥,与我和王翰一样。 绕了一通弯子,直到他主动说起爷爷的事时,我才问道:“听我爸说,爷爷小时候就跟着太奶奶远走他乡,怎么会忽然回来?” 四爷爷回忆道:“他三岁的时候就被亲娘抱走了,哪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是六几年的时候,他给一支考古队当苦力,跟着到了村里,俺爹又认出他脖子里挂的玉牌牌,这才硬将他留了下来,你爷爷可怜呀,那时候也就二十多岁,硬是长的像个小老头,也不知道在外面糟了多少罪。” 第一百七十六章 跌棺入河 听了四爷爷的一番话,几乎可以断定了爷爷不是杏桥村里人的事实。 五乘可是说他从小长得丑,被爹娘抛弃,在窑子里给那些姐儿端茶倒水洗小脚,直到十几岁才与五乘相遇。 可在四爷爷口中,爷爷对村里人叙述的又是另一番说辞,他说自己母亲早逝,被邻居抚养长大,与几个兄弟姊妹失散,后来就四处讨生活,却没想到在杏桥村里重遇亲人,真是可喜可贺。 凭一块王家老祖传下来的玉佩就重拾亲人,这种恶俗桥段怎么可能在现实中上演! 但当时四爷爷的亲爹以及其他长辈,都凭那块玉佩确定了爷爷的身份。 我问他是什么样的玉佩? 他叼着烟,含糊不清的说:“那可就记不清楚了,从我这辈往上数个三四代,咱老王家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老祖宗传下来不少好货,不过一百来年就被子孙后代败的差不多了,你爷爷的爷爷,就是因为占了大片土地,手里又攥着几样古董,土改的时候被折腾死,你太奶奶在村里活不下去,这才带着儿女逃命,那块玉佩是从小就挂在你爷爷脖子上的,自然不会有错。” 我说,万一是爷爷捡来或是买来的呢?不一定是他家传的! 四爷爷笑道:“他玉茭面吃撑了?跑到这穷乡僻壤里冒认俺们一群穷亲戚?就是凭了血脉亲情,你爷爷才说服考古队的领头人,在村里雇了许多年轻人干活,那时候可不比现在,能在考古队里另一份白面吃,可是比过年更让人舒坦的美事,你爷爷虽然受过苦,但那阵子也开始享福喽,若没有血脉亲情,他怎么肯留在这破村子?” 一听到考古队这三个字,我的心肝就开始颤,想问又不敢问踟蹰半天,才终于说道:“四爷爷,那考古队叫啥名?不是第六号吧?” 四爷爷说,什么六号七号的,当年的考古队满天飞,谁还记得他们打着什么旗号,反正县里镇里派干部跟着,人家要挖哪,村里人赶紧腾地方就行了。 但虽然不记得名号,可四爷爷也说,那年头的考古人员都是铁骨铮铮的郭老爷子派出来,属于这个研究所,那个科学院之类。 估计四爷爷白天睡足了,夜里来了精神,我就问一句,这破村子里还有古墓? 他便滔滔不绝的给我讲起了杏桥村的来历,官赐村还有一块证明历史悠久的石碑,可杏桥村里只有四爷爷一张老嘴,从神农给我讲到尧舜禹,神话故事说完了,又开始历史人物,什么司马光,李世民,杨贵妃,总之就是翻开历史书,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物,要么出自杏桥村,要么来杏桥村旅过游,或者旅游途中撒了泡尿。 从聚精会神的听到迷迷糊糊睡着,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经泛白,耳边仍响着那个苍老又略微沙哑的嗓子:“说时迟那时快,薛仁贵挥舞打王鞭挡住迎面刺来的银枪,大喝一声:某乃杏桥村白袍薛礼,尔等蝼蚁竟敢阻我......” 看他说的痛快,我真不忍心告他,使打王鞭的应该是尉迟恭,人家薛仁贵用的是方天画戟。 夜里有堂哥的侄儿守着,嫂子小憩片刻已经醒来,我出屋时,她正在喂兔子,听方航说这些兔子很奇怪,我看了看也没有察觉异常,只是当年的公兔子胖的厉害,杀了吃肉一定很不错。 清早时方航回来,身上脏兮兮却没有受伤,他说昨天夜里还算平静,甚至躺在棺材上睡了一阵,并没有发生他想象中,有人像控制冯彪那样,操控丁三向他动手,仅有的不美之处就是丁三家的大肥猪古怪的厉害,一有机会就往他身上撞,方航虽有怪力,却扛不住五六百斤的大猪猛冲,即便扛得住,谁也不愿意与肥猪打架。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波澜不惊,整个杏桥村被三家接连响起的哀乐笼罩,而警察也来过,向嫂子询问一些情况便离去了,倒是最有嫌疑的我与方航,没有进行问话,想来是小雷子的电话起了作用,自然,他们也查不到谁是凶手。 我陪着嫂子,方航夜夜去丁三家等待诈尸和研究大猪,这两件事将我们绊住,始终没能再寻爷爷的遗物,整日里依着白事的规矩度日倒也算忙碌,眨眼间便到了下葬的日子。 杏桥村的祖坟在村后与野山之间的荒地,有篱笆围着,防止一些小动物钻进去偷食贡品,平日里也没个人看守,毕竟葬在里面的都是些苦哈哈,盗墓贼开了棺,都想往里扔两件东西的那种。 三天前我跟着亲戚们给堂哥掏坑的时候,顺便给爷爷上了几柱香,只是想着方航曾说,向爷爷的邻居打听事情的言语,即便大白天,我依然感觉后背发凉,没敢久留,担心爷爷的邻居请我去家里做客。 下葬那天是三家一起出殡的,高油翁是总管,出了村子,三具棺材便齐头并进,取个亡魂赶路,相扶相持的意思,丁三媳妇下落不明,他家的队伍里只有几个亲戚,显得冷清了许多,我和方航跟在王家队伍的最后面,听着冲破云路的呜呜哭声,心里面悲哀与烦躁交织在一起,只想做些什么来发泄。 有一档子事,头两天还担心,后来却被我和方航抛之脑后,便在这一天,让我们措手不及的发生了。 方航只在夜里溜进祖坟一次,只顾着找王公之墓而没有探视地形,我们跟着送葬队伍远远看到那起起伏伏的坟包时,方航忽然惊讶道:“呵,好地方,龙怀抱,坐山望,不出王侯也是将相,嗯,真是好地方,东方青龙昂首欲走,水中宝穴隐湿升腾,当显得琉璃之色,要看那登台人儿!” 听他说的好像一段顺口溜,我问他念叨啥呢,他说是葬经里的一段话,就是说杏桥村的祖坟是个风水宝地,谁在这修建陵寝,子孙后代必要封侯拜相,不过这么一处好地方却被杏桥村千家万户的祖坟给糟蹋了。 我问他,风水真的管用么?就算村里没出大人物,也不应该家家户户都穷到极点呀。 方航解释说,风水宝穴不能像我这样理解,不是说一万块钱,一个人拿上是万元户,分给一百人,便人人都得一百,那是不能分的东西,好比天下只有一个皇帝,逐鹿中原,谁胜了,谁登九五,而这么多坟包占了一个宝穴,此时正处于百国混战,抢那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但是未来也不会战出个结果。 说着话,他扭头瞥我一眼:“不对劲呀,你家祖坟没冒青烟,你怎当上副会长的?难道你爷爷打赢了?可这也不是单挑,怎么能打赢呢?” 随口回他一句,当副会长可不是好事,指不定我爷爷是打输的那个。 山里涌出一条小河将祖坟围了多半圈,仅空出山脚西头那一片,而祖坟与村口相对的位置修了一座石桥,河面不宽,但石桥颇为雄壮,三家的送葬队伍可以并排通过,方航说这片宝地真正的妙处就在这条小河上。 如果我上了山顶,就能看到祖坟之上雾气蒸腾,不考虑那雾中瘆人的坟包,绝对像是云雾之中的仙境一般美丽,若是正午时分,雾中显出五光十色的琉璃璀璨,那就说明此处地脉厚重,这片宝穴的效用可以与半个太极晕相比。 朱元璋将老妈葬在太极晕中,才能大败陈友谅,隆登帝位。 前半截队伍上桥,我正在方航的指点下,听他分析山势走向,远处便乌泱泱冲来一群同样披麻戴孝的人,队伍中挟裹着一口棺材,冲在最前面的是个凶神恶煞的中年人,怀里抱着一张黑白遗像,等他们靠近后,我才看清遗像中的是个姿色一般的中年女人。 高油翁带着村长迎上去,高声问他们要做什么,可他俩原本就在队伍最前,已经过了桥,根本来不及阻止,那伙人已经冲到近前。 方航低吼一声糟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他,那伙人便从孝衣里掏出棍棒,对着杏桥村三家的送葬队伍劈头盖脸一阵乱打。 豕奔狼突,一阵鸡飞狗跳,那伙人有备而来,杏桥村里的送葬队伍混杂了老弱妇孺和没有武器的男人,虽然人数占了上风,却被打得溃不成军,方航向嫂子奔去,只留下一句话:“那寡妇的家人。” 哭天喊地,相互推搡着,那伙人将桥上抬棺的村民赶开,分出几个有力气扛起棺材,接连的落水声响起,尽数投入河中。 那抱着遗像的男人,声嘶力竭的高喊:“王翰家的媳妇,你给老子滚过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最毒不过恶人心 送葬队伍最前面的肯定是亡者最亲近的人,唯一一个穿着孝服,小媳妇打扮的女人便是我嫂子,寡妇的家人轻易便找到了她,虽然高油翁竭力阻拦,却仅仅是呼吁大家保持理智,以至于方航发现他们的意图,冲过去时,我已经看不到人群中那纤细娇小的身影。 便在这时候,听到有人大喊:“扒光她衣服,看看她还敢不敢叫自己的男人出去偷腥。” 若是原本对那寡妇还有五分内疚和三分同情,此时却被这一声吼全部抵消了,我不及方航力大,艰难在人群中穿梭还时不时的挨上几脚几棍子,只是高叫着让方航赶紧救人。 他也顾不得其他人,像只犀牛似的直冲过去,反正还站着的都是那些手持棍棒的寡妇亲戚,直到一片七零八落,无论哪伙人都被他撞到之后,便看到那一端的桥头,几个人与高油翁和村长推搡,而他们身边又蹲了几个,将嫂子按倒在地,七手八脚的撕扯她的衣服。 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些的人脸上不是报复的快.感,反而是一副淫.笑的下流表情,或许那领头的中年人在为亲人遇害而悲痛,可更多的却是凑热闹,趁着人多,钻着法不责众的空子,拼了命的满足自己的淫.欲。 他们不在意那寡妇的死是否应该归咎于嫂子,也不在意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是否会将一个刚刚丧夫的女人.逼到悬梁自尽,只要能占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便宜,即便害的别人家破人亡,又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狗不吃良心,偏偏有人用良心喂狗。 我捡起一根棍子的时候,方航已经怒吼着冲了过去,抓着两个背对着他,正上下其手的男人的脑袋,重重磕在一起。 没有昏迷倒地,顷刻间鲜血飞溅,躺在地上惨嚎起来,而这比推开别人拉起嫂子更有威慑力,血珠溅到身边人脸上后,他们全都停下手中的忙碌,嫂子赶忙裹紧那快要碎成褴褛的孝服,悲哭着爬起来,她要跑,身边一人却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嫂子惨叫一声,而我也在此时冲了过来,举起棍子砸在那人的手腕上。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总之是竭尽全力,以至于将他的手腕砸的变形,那股惯性也拖着嫂子向后仰去,我拦腰将她抱住,被打的那位则捂着手在地上滚来滚去,嘶声呼痛。 打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凶狠,连那不相干的冯家二老都被打破了头,此时挨了打,这伙人却又吓得噤若寒蝉,尤其是叫的最凶的那位,脸色苍白不说,眼里尽是惊恐,张着嘴巴无意识的啊啊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的指着我说:“你们敢打人?简直没有王法了。” 不需要我回答,村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善茬,只是刚刚担心挨揍才缩在高油翁身后没敢出来,此时两步蹿到那男人面前,接连扇了几个嘴巴子,涎水飞甩的说:“姓蒋的,那天你怎么答应老子来着?说好拿了钱不闹.事,今天居然给老子搞这么一出?” 高油翁气的脸色铁青,却没有多管我们这里的事,而是走到桥边盯着河里的棺材,满脸担忧,而我们正等着姓蒋的给个说法,刚刚阻拦高油翁的几个人中,冲出一个年轻的推开村长,很不服气的喊道:“去你妈的,我哥的手都被打断了,你跑出来装什么好人?还不是你说王翰的媳妇是个贱货,让我们趁机......” 他没说完,村长便扑上去与他厮打,可四周都是蒋家的亲朋好友,分出两个便将他拦住,既喝骂又似在揭底的说了一席话。 作为一村之长,他理应调节两个村子的冲突,堂哥和隔壁村寡妇的事便是由他处理的,我隐约听说过,却难以向嫂子启齿询问,几天没见那寡妇家来找事便以为村长给摆平了。 却万万没想到,这老东西一肚子坏水,从村里提了钱赔偿给蒋家,又煽风点火说了许多嫂子的坏话,打着的主意便是鼓动蒋家来闹上一场,做出不会善罢甘休的姿态,他便以这个为借口,让嫂子出钱补偿。 欲壑难填,即便堂哥还活着也喂不饱蒋家的狮子大开口,更别提只剩下嫂子独自撑着的家,村长再软硬兼施的说几句,从村里把这笔钱出了,说不定能逼得嫂子屈服,蒋家得钱,他得人。 就算我替堂哥赔偿,嫂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光,受尽屈辱,未来的日子也难过了。 方航说,村长这厮坏到骨子里了,若是真到那种地步,哪怕村长强暴了她,村里人也会说她活该,因为嫂子曾赤身于大家眼前,虽然她是被迫,可编瞎话的人就喜欢编荡妇的故事,就算我把她带走也无所谓,反正村长得不到,能恶心我们也算出口气了。 村长一直狡辩,可事实摆在那里,嫂子痛哭不止,冲着村长喊了一句:“你就不怕将我逼死么?” 方航幽幽道:“他还真不怕,既然不能睡在一张床上,你死了,他也没损失。” 我瞪了方航一眼,嫂子哭的更大声了,那些受伤的村民此时也纷纷爬起来,指责村长是个畜生,我觉得对畜生说再多也没用,便轻描淡写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告诉他:“老东西,你若一个月之内横死,记住,是我做的。” 方航轻笑着接口:“记得报警哦,看看警察能不能查出来你的死因。” 从未有过的,恨不得将一个人挫骨扬灰,而村长联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许高油翁对他说了什么,他明白我们要他死,那真就死的不明不白,于是扑到高油翁身边求救,可高油翁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把推开了,对我笑道:“王震,村长家太脏,我住着恶心,你堂哥家还有空房么?” 方航也笑道:“没有,但我的床可以给你分你一半。” 高油翁点头说好,对冯家大儿子说话,却是朗声告诉所有村民:“都回去吧,夜里不要出门,冯彪和丁三死的都不正常,原本想安稳打发他们,如今出了这档子,没法善了,棺材就在河里泡着,谁也不要动,千万不要动,我回去想想办法,会尽快解决。” 丁三家的亲戚不多又与丁三没什么感情,很快便散去了,我们家就更别说了,棺材里只有两身衣服,只是苦了冯家,摊上这档子倒霉事,二老软在桥上嚎啕大哭,一双儿女好言相劝,高油翁看不得这副凄苦场面,抹了两下眼泪便叫我们回去详谈。 嫂子还没从险遭欺凌的恐惧中回复过来,一路都像个淋了雨的鹌鹑那般瑟瑟发抖,几个长辈可能嫌我俩太亲密,有失体统,想说话却被高油翁破天荒的喝骂给堵了回去。 高油翁说:“你们这些老东西,刚刚跑的比兔子都快,全凭这俩小娃娃冲上来救人,若是没他俩,这妮子早晚被逼成一具尸体,尸体的事你们管得了么?既然是小娃娃救得,以后这妮子就归他俩了,哼,若是刚刚真发生那种下作事,觉着有辱门风而逼她自尽的还是你们这群老东西,滚滚滚,再不滚我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抽飞你们。” 这番话让我对高油翁大为改观,原以为他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如今才发现他顽固依然,但是颇有远见,有时候自家人的软刀子,比外人的刀枪棍棒更伤人呢! 回到家里便闭门谢客,嫂子强打着精神给我们做午饭,谁也没让她休息,毕竟忙碌起来更容易驱赶忧烦,高油翁对我们说,那两具尸体入河,三日之内必生事端。 我不懂这些道道,但是方航问他:“怎么说?没听说尸体入水会诈尸呀。” 高油翁苦笑道:“是没有这说法,但丁三和冯彪的尸体里都有赶尸钉,虽然被我拔了,可我也不知道拔了钉子,那人控尸之人是否还能控制他俩,为了稳妥起见,我用尿泥将那两具尸体给封了,原本想送他们入土,十几年之后也就尘归尘,土归土,可如今棺材落水,尿泥一化......”他问方航:“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方航也苦笑起来:“代表原本没什么事,但你多此一举,搞出两具水尸来。” 方航给我解释,人死之后,身子里还憋着一口气,埋在地里或是久置空气中,这口气会慢慢散去,任何控尸之术实际上都要利用这口气,而高油翁做的,就是用童子尿和上黄泥,将尸体的七窍与尿口粪门这九个出口堵住,任何人也别想再控制尸体。 可这股气在尸体中不得出,随着尸体腐烂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浓厚,若是埋入土中,地气会压住尸体,等尸体腐烂,大地又将那股尸气吸收便安然无恙,可如今棺材坠河,尿泥一化又被河中阴气一激,百分百的诈尸了。 我问他,是不是很难收拾?怎么两个高人在场也愁眉苦脸呢? 高油翁说:“收拾两具尸体有些棘手,但哪怕拼上自己的老命我也要护着这一村子人,问题是不知道害了冯彪与丁三的那对小夫妻藏在哪里,若是他们横插一手,恐怕我拼上命也没用。” 我说,这不是还有方航在嘛,再不济还有我啊,我应该能对付夫妻中的妻,可他俩都消失半个月了,会与他俩有关嘛? 高油翁点头,正要说话,方航忽然震惊道:“我靠,那伙人把棺材推入河里,是单纯为了泄愤,还是受到村长或是小夫妻的指示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谁才是真凶 不管怎样,这件事肯定有村长的参与,因为高油翁用童子尿泥糊住两具尸体的事,是在村长以及村长儿子的帮助下完成的,高油翁说,村长有对付我的理由,因为我一脚将他儿子的鼻梁骨踹踏了。 听说自己毁了一个年轻小伙的容貌,内疚在心中一闪而过,但他的鼻梁骨不塌,塌的就是我的脑袋,如今的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 既然确定村长参与,我建议把他抓起来,逼问出那幕后人的身份和下落,可高油翁有觉得不妥,他心里迈不过私设公堂的坎,而交给警察,以张所和村长的关系,基本就是老爸审儿子,审不出结果不说,也许还会颁给村长一个优秀村民锦旗,即便私下里捉来村长逼供,我们也没有把握三天之内得到结果,可河里的两具尸体却必须在三天之内处理。 三天以后,尸体便会睁眼,虽然它们本身没有多大能耐,可高油翁和方航下了水,天大的本事也得少去一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说,直接干掉他算了。 高油翁就等这句话,我刚说完,他便从口袋里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说是村长曾写下自己与儿子的生辰八字,想让高油翁给批上一卦,而这十六个汉字落入有心人手中,他们爷俩就只能任由搓圆捏扁了。 说完话,高油翁便闭目养神,嘀咕道:“老头子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无意中遗失了这张纸,不管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都与老头子没有关系。” 我心说这不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么?虽然我确实准备离开杏桥村之后,让方航想办法把村长办了,可没说我要亲自参与呀,起杀心和下杀手根本是两回事。 倒是方航浑不在意,打开字条看了看,问高油翁,是否村长亲笔书写,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拉着我出门。 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先去丁三家看看大肥猪,几日相处,他与大肥猪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甚至我家亲戚这几天给堂哥蒸寿馍祭品,他都要偷上两个藏进衣服里,拿到丁三家喂了猪,一番屈身结交所换来的,便是肥猪非但不撞他,反而任他枕着自己睡了两个晚上。 我说那是公猪母猪? 他说母的,随后又骂我是个变态,还叫嚣道:“母猪你要咋?你有能耐把它变成女人,老子就敢娶了她,没那本事,就别满脑子龌龊思想。” 到了丁三家,院门敞开却不见了大肥猪,方航问邻居,听得早上出殡的时候一片乱糟糟,最后出门的人忘记锁门,那大肥猪就跑出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航望着远处的枯黄一片的山势,喃喃自语:“跑了也好,去山里当野猪也比被人宰了吃肉强,可你进了山里还是会被野狗吃掉的,可惜了,我还想看看你究竟能长到多大呢。”他从衣服里掏出两个白面馍馍扔进丁三家,表达了对朋友最后的追忆,便心事重重的领我去村长家。 村长家是离村大队不远处的一座大院子,前不遮屋,后不连房,三十米之内就那一座院子,比许树林的房子高档许多,门口还停着两辆杏桥村里少见的黑色轿车,我俩过去时,村长的儿子正脸裹纱布在门口与几个闲汉晒太阳,远远看到我们便惊慌失措,高叫起来。 凶狠的矮村长自屋里冲出,手里还捏着半个馒头,满脸阴沉的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方航也不回答,自顾自在他家墙根下揪了一把干草便要走,我差不多猜出他是想扎个草人,这一点早听许祈说过,咒人的邪术最好是用纸人草人木偶人,说白了就是木质的东西,木是生机的象征,能将要害的人的生命折在人偶身上。 当时我问许祈,这不就是民间流传的扎小人嘛,你弄铁人,针也扎不进去呀! 许祈说原理相同,只是高人能用小人做许多事,但普通人只能扎,而且扎了还不管用,归根结底是没把要咒的人的生机折在小人身上,光有八字或者那人的皮毛贴身物是远远不够的,还欠缺一口有灵气的血。 所以我用不来,虽然我如今也能弄出血,但这血肯定不干净。 村长显然也听过扎小人,见方航揪了一把草,他便扔下馍馍要抢,几个巴结村长的闲汉当先冲过来,我都没看清方航怎么动的,一条腿就抬过了脑袋,犹如一个粗壮的鞭子砸了下去,直接将那冲的最快的砸倒在地,余下的,便不敢在上前了。 村长阴晴不定的盯着方航,方航也盯着他,两人深沉对视片刻,村长才嗓音沙哑的说:“我错了,能不能给条活路?” 方航平静回答:“去问阎王爷吧,看他会不会放你还阳。” 说完这句,方航拖着我扬长而去,回到家后,便看见高油翁与嫂子在院子里吃饭,嫂子已经稍稍平复了心情,但仅仅是平复,发生那样的事,短时间内不会有好心情了,方航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在院子里忙碌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高深,仅仅是将那村长亲手书写的姓名八字的白纸撕成两半,留着村长儿子的那张,将村长的在碗中烧成灰,随后方航划破中指取了几滴血,与纸灰混起来,驾轻就熟的用干草编了个丑陋小人,将那混血的纸灰在草人后背写上马友才三个字,是村长的名字。 随后扔在熄了火的灶台上烘着,他又去盯那一窝兔子,从始至终我都跟在他身边,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没话找话,问道:“你挺喜欢动物哈?” 方航说,还行吧,喜欢可爱的。 他伸手将当年留下来的公兔子提出,居然与它聊起天来:“兔子兔子,你为什么这么胖?” 我问他,这兔子哪里古怪? 方航却无法解答,他说仅仅是心里面有这个感觉,而修道之人修的就是精气神,直觉最为精准,所以这兔子肯定有问题。 我挥手招来嫂子询问,她稍稍有些红润的脸色却忽然变白了,看看方航又偷瞟两眼吃饱喝足的高油翁,扭捏道:“也许是我比较关心它的缘故吧,毕竟是你当年留下来的,我一直将它当你养。” 方航吐吐舌头,不再将兔子抱在怀里轻抚,嘀咕了一句:“怪不得我觉得不对劲,原来是只兔儿爷!” 我说你骂谁呢?趁着与方航斗嘴的机会从嫂子身边逃开,她已经让我感到畏惧,有兔子的时候我才多大?十四五吧?那时候她就对我动心思,偏偏讲个故事吓唬人,简直有些变态。 小人在灶台上烘了两个多小时,太阳毒辣到极点的时候,方航向嫂子要了根针,将我领到没人的屋子里,针与小人递给我,指点道:“这是神庭穴,扎这里,村长会脑中风而亡,这是丹田穴,扎下去,村长与媳妇亲热时会脱阳而死......” 接连几句话,介绍了若干种死法,我说你告我干什么呀,你扎就行了! 方航说:“干这种缺德事会损阳寿,我是来给你当保镖,不是替你去死的。” 我委屈道:“那你就溜进他家弄死他呗,我的阳寿也不多。” 方航认真的盯着我,随后便笑出声,问道:“你就是下不了手,对不对?” 我丧气了,点点头,虽然认为村长该死,可让我亲手抹去一条鲜活的人命,说我懦弱也好,说我滥好人也罢,即便在数百米之外,眼不见鲜血,耳不闻悲声,我依然下不去手。 方航在我身边盘腿坐下,说起自己第一次与人性命相搏,即便那人险些害死他的家人,却依然做不到亲手结果那人的性命,还想着先将那人制伏,看他肯不肯赔礼道歉,若是不肯就招鬼上他身,找个地方自杀去...... 他说,换他处于我如今的情况,也会举棋不定,心有不忍,但这种事总有第一次,早点破处,以后干起来就痛快了,言毕,他让我好好想想便出门玩去了,而我想着想着便走了神,索性铺开被子蒙头大睡,睡起来再作考虑。 方航将我叫醒的时候已经天色大暗了,他苦笑着说:“我让你杀人,你他妈跑梦中杀周公去了?算了,换我来吧,东西呢?” 小人就在枕边只是不见了那根针,我和方航翻着被子找起来,还没找到,便听见一阵喧哗声,好像要抄家似的,嫂子家的大门快人砸烂了。 高油翁推门进来,淡然道:“你们动手了?” 我说,动什么手? 他做个抹脖子的动作说:“村长死了,他儿子带人在外面闹.事,你们办的不干脆呀,咋还留了个小的呢?” 方航问我,是不是睡梦中,一不留神碰了下针,巧之又巧,扎住小人了? 我举起小人给他看,空无一物,而高油翁四处扭头,最后从地上捡起那根针,问我是不是在找这个。 能落地上,肯定不是我一不留神便把村长给办了,套上鞋出去查看,嫂子正在院中被外面滔天的喊杀声吓得瑟瑟发抖,我让她不要担心,家里窝着俩高人呢,谅他们也翻不了天,便径直将门开了。 刚开一条缝,劈头便是一棍子砸下,方航揪着腰带将我拖后,而我再一次纯粹下意识的抬脚踢出,也再一次踢在了村长儿子的脸上,他惨嚎一声,那张裹着纱布的脑袋,很快又渗出红色。 人群涌动,张所长竭力挤了进来,先让村里人冷静,随后很尴尬的对我们说,村长出事了,而我和方航又在许多人面前表示要干掉他,所以,张所想请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上午敢出言威胁,此时就不怕这种情况,想抓我们的前提,就是刑法中加上一条扎小人致死。 可问题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 问张所,村长怎么死的? 张所脸色古怪的说:“和你堂哥一样,在家里,被人用菜刀割掉了脑袋。”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云激变,敌友难分 张所如此说,我第一个反应便是扭头看方航,后者不动声色,问张所,是否查到了害死我堂哥的凶手。 张所一阵汗颜,说是没有,方航又给他分析,从杀人手法来看,这显然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而堂哥死时我与嫂子在家,有不在场证据又没有杀人动机,首先可以将我排除,其次方航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也没有动机,他很大度的将自己列位嫌疑犯,最后,因为两条人命是同一凶手,第一件案子与我有关那第二件肯定也无关,而威胁要杀掉村长的是我与方航,我俩是一个整体,整体的一半不是凶手那另一半肯定不是。 方航美滋滋的问他:“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纯粹是胡搅蛮缠,但张所一样拿不出我们是凶手的证据,仅仅是死了老朋友,又被村长儿子鼓动着来找事罢了,虽然我这个法盲也明白,请回去协助调查是合乎规矩的,但我不敢跟他回去,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即便不严刑逼供,被打一顿也没地说理去,万一,村长儿子收买个人,把我办了呢? 两面为难,张所下不来台,村民们义愤填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也要求警察必须捉拿凶手,呐喊助威的人中,甚至有几个我家的亲戚在,想来是拿我当真凶,觉着村长虽然可恶但我这害命之徒更加该死。 民心可用,张所犹豫片刻便后退两步挤入人群中,看样子是要不顾一切的将我拿下,就连高油翁都在劝说,最好是回去录份口供,我们是清白的,有什么好怕? 方航冷笑:“进去还出的来么?宁可血溅杏桥村,不愿沦为阶下囚。” 说来也巧,就在这个僵持的关头,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小雷子会长打来的,没有一贯的强硬口吻而是颇带无奈的询问:“我的小祖宗呀,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再有一周就要抽签了,这件事可马虎不得,到时候你不出现,我肯定倒大霉,你也落不下好。” 一听这话,我乐不可支的告诉他,回不去了,准备去拘留所待几天,小雷子语噎,随即苦恼道:“小祖宗,你又惹下什么事了?我对自己徒弟都没有对你这么上心过。” 我说老爷子,不是我给你惹麻烦,而是咱小道协不给力,还是上次抓我那警察,有件事我都没敢对你说,担心伤你自尊,那天根本不是你把我捞出来,而是又来了为老爷子说情,警察才没有抓我,如今是老家的村长死了,他怀疑是我杀的。 小雷子赶忙问,是不是你做的? 我对天发誓说没有,他便让我不要担心,这就想办法帮我,我说您老有把握么?要不还是别麻烦了,我进去住几天不要紧,千万别把咱小道协的脸扔地下,让人三番四次的踩。 小雷子不愧对他的名字,是个火爆脾气,当即便拍着桌子怒吼:“放屁,我师父闯下的赫赫威名,老子看看谁敢轻辱?你就呆在村里别动,我叫小李带人去帮你,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以为小道协是小娘养的种?” 有了他的保证,我估计这一回,张所总不会再叫特警来抓我了吧?但最关键的还是村里人的情绪,不安抚了他们,难不成我还真叫李哥一家家的打过去? 也就两三分钟,张所便又愁眉苦脸的接电话,接连喊了几个是,再次挤到我们面前,未开口便做出苦瓜脸,可怜巴巴的瞅着我,他说自己也不想找麻烦,短短几天,连上隔壁村便没了五条人命,还有个至今寻不到下落的丁三媳妇,于公于私,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徇私舞弊,我若是不肯跟他走,就得想办法安抚村民。 我想了想,试探性的对张所说:“你逼我还不如去逼村长儿子,把他也带回去,审问一下与外村人合谋,祸害本村死者棺材的事。” 张所对我话里的意思心领神会,大声询问上午的事情,而他一喊,围在外面看热闹的冯家人急忙涌进来,将自家的可怜对张所诉说,大家又想起村长的恶处,那股物伤其类的悲哀淡去不少后,让村长儿子给个说法。 自己还有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居然跑来找别人的麻烦,真不知道他是气晕了头,还是原本便是个废物。 村长儿子灰溜溜逃走,给他摇旗呐喊的散了大半,余下的起不到代表民.意的分量,喊破嗓子也没人搭理。 关紧大门,李哥的电话便来了,小雷子让他带上三十个人来帮忙,我心头大喜,只是这一次不能打着考古的名义,行程上需要耽搁,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能赶到。 三十六道罡的人马不是闹着玩的,千挑万选出来的壮汉,被各种中药喂饱,每年由各自效命的副会长带着去道观做蘸祈福,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当初李哥向我介绍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三四十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围死张云帆。 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忍不住的发笑,方航问我傻乐什么,我说我小弟们要来了,别说两具尸体,再加两具也给他拆碎喽。 方航冷不丁的打击道:“是呀,找到你爷爷的遗物也拆碎了,大家每人分一块。” 对高油翁来说,我们在寻找爷爷的遗物已经不是秘密,他也表示自己有些兴趣但绝不会强人所难,此时见我们担心那些小弟们,背着我向小雷子通风报信,很不厚道的笑着说:“咱们可以提前动手,他们明晚十二点到,咱们八点捞尸,若是能查到与老实哥遗物有关的线索,四个小时足够,若是尸变,拖到十二点,将两具水尸交与他们处理,如何?” 我说就这样办。 自去休息,一夜无话,偶尔能听到嫂子嘤嘤啜泣声,但她总要自己渡过这个阶段,我又担心犯错误,不敢去安慰,只好装没听到。 翌日,没人叫我起床,一觉醒来便看到方航用菜刀削磨两根竹片,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做些签子,抽时间烤了兔儿爷吃肉。 再与李哥联系,他正在等待同伴集合,预计到达村子的时间应该在午夜与凌晨一点之间,他还冲我抱怨:“你这么着急,不是有送死的任务吧?我咋对你这么不放心呢?王震,虽然考古队名义上听你使唤,可你还没正式加入小道协,死伤太多,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说你放心吧,跟着我肯定有肉吃,他却说小道协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到年底要给队员们发奖金的,如今另一支队伍没与我联系过,暂且不管,但他手下一百来号人却嗷嗷待哺等着年终奖呢,我问他要多少,他说看在我是个穷鬼的份上,每人发上十万块,意思一下算了。 我喊了句,你他妈爱来不来就挂机了,每人十万那是多少钱?三十六道罡全照这个最低标准发放,小道协每年要出三亿六千万,就算拿我当冤大头,也得尊重我的智商不是? 想找个人聊聊李哥欺负我的事,可方航与高油翁一前一后出门了,从日头高照到夕阳西下都没有回来,打电话也没有接,整整一天,便我在与嫂子的闲聊中度过,解决了今晚的事,若是再寻不到爷爷遗物的线索,我便只能打道回府,一来去荒滩鬼谷看看,再一个,我宁可不要,也不能让考古队的眼线将消息传出去。 寡妇门前是非多,我问嫂子有没有娘家,她说没有,我便让她跟我一起走,帮着康九香给我看家去,而我俩的问题则一切随缘,留待日后再说。 她静若处子的听着,将自己的未来无条件交付在我的手中,好像天涯海角也甘心相伴,而我在村里与她亲密了一些日子,却从未搞清楚,她对我的感情究竟从何而起。 赤日西坠,暮霭四合,远处山峰仅剩一条金线光华时,高油翁与方航又一前一后回来,前者说,与匆匆赶回村里的村支书交待了一些,又去祖坟附近看了看,后者说,整整一天,他都在村里寻找大肥猪的下落。 向嫂子嘱咐几句关好门窗的话,她也让我注意安全,我们便向祖坟走去,前日棺材跌落的桥下摆着一张法案,与许祈在官赐村做法招棺时的差不多,是高油翁白天支起来的,他让我们在河边等候,天色完全暗下来再下河捞尸。 村里人都躲在家里,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藏在山中偷窥,高油翁在法案前忙着,我和方航随口瞎聊,直到天空沦为黑幕,缀满了点点繁星,一轮弯月所洒下的皎洁白芒在水面照出粼粼波光时,我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 高油翁穿着老旧中山装,却郑重戴上法冠,持起桃木剑,说了一句让我瞠目结舌的话:“王震,你下水捞尸去!” 指着自己,问道:“我去?” 高油翁点头:“方航阳气重,若已经尸变,尸体会避开他,只有用你引他们出来,如果没有尸变,河水也不深,你将棺材拖出水面就好,方航在我身边,防备那藏在暗处的人忽然发难。” 我说你们这都跟谁学的套路呀,怎么全让我当诱饵!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传出,却异常清晰的婴儿啼哭声钻进我的耳朵,我猛地打个寒颤,偏偏他俩泰然自若,好像没有听到那般,我问他们:“没听到?” 刚说完便又是一声,高油翁说没听到,方航则笑眯眯回答:“猫叫春呢,你别害怕,来,拿着我的牛骨刀去抓尸体吧,只要是水里的东西,没有不害怕我这宝贝的。” 大冬天会有猫叫春? 不知道方航搞什么鬼,可他将牛骨刀借给我用便安心不少,我四下看看,又始终没有发现是什么怪物阵阵啼哭,只好将信将疑的接过刀下水,一阵刺骨阴寒,等稍稍适应了低温便河中走去,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淤泥中,艰难跋涉。 心里忐忑不安,岸上传来的一声呼喊差点将我吓到,是高油翁喊得,他将桃木剑重重砸在法案上,大喊一个起字,我扭头看去,却再一次呆若木鸡。 一直微笑着立在他身边的方航,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两根打磨极其锋利的竹片,双手各握一根,高油翁的衣衫和皮肉犹如豆腐一般松软,方航轻而易举便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方航笑容未变,低声却坚定的说:“这是我和王震送你的礼物。” 第一百八十章 不好对付的小畜生 眨眼间峰回路转,方航与高油翁反目成仇,我正要问他是什么情况,便被一双生硬的爪子钳住了脚腕,我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我靠,便被拖入水中,飞快向水深处滑去。 拼命蹬踹,感觉被抓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心里的惊骇难以言喻,真正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可下一秒,却同样有股子巨力揪着我的头发,硬生生将我拉出水面。 是方航,右手揪着我,左手握着从我手中脱落的牛骨刀,缓慢却极有规律的敲击着水面,鲜血自刀柄流至刀身,显然是他受伤,而不是捅高油翁所染上。 我说你的手没事吧? 他笑着说:“没事,自己弄破的,那死老头才真的有事。”他冲高油翁调侃道:“死老头,你有没有事啊?” 岸上的高油翁低头盯着小腹上的两根竹片,月光只照亮了他下半张脸,阴沉的可怕。 他久久没有答话,方航便带着我远远的绕开他上了岸,此时,我又听到婴儿哭嚎之声,问方航是怎么回事,他说:“死老头搞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啥,但不管是啥,今夜一并消灭了就是。” 缓缓流动的河水中冒出两颗湿漉漉的人头,波光将那轮廓映照分明,正是丁三与冯彪,停尸几天,已经开始腐烂萎缩,脑袋上又沾泥挂草,看上去瘆人可怖。 两具尸体便自水中向岸边行来,一个身穿棕色寿衣,另一个则是绣着青色小花的蓝底长袍,上了岸便拖泥带水的走到高油翁身后,垂手而立。 方航又问道:“死老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茫然呆立着的高油翁终于动了,嘴里嘟嘟囔囔好像在骂人,捏着两根竹片末端从身体里抽出,顺手抛到我们身前,方航瞟了一眼便陡然惊骇道:“没有血?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高油翁撇撇嘴,尽是嘲讽意味,冲我们戏谑道:“你管我!我先问问你吧,什么时候察觉了我的身份?” 说起这件事,方航不无得意,带着三分炫耀向他解释:“冯彪死后有个县里先生出现,而这花钱都请不到的先生,却愿意救丁三这闲汉的性命,偏偏丁三去找先生的路上变成了尸体,你说,我不怀疑你能行么?” 高油翁问他:“我救人怎么了?我慈悲为怀,将芸芸众生视为平等也不行么?而且单凭这个,你不会贸然向我动手吧?难道我出现之后,那正气凛然的做派没能打消你的疑虑?” 方航狂笑起来,他说自己不是个好玩意,便觉着一切好玩意都是伪善,但世间确实有好人,所以一开始,他只是闲的无聊,找个人怀疑一会,原因就是他刚刚说的几句,看上去太过巧合。 真正让他确信高油翁有问题的,也恰恰是他来了之后的表现。 “张所的表现就让我觉得不对劲了,村长的一个电话便让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抓我们,这样的人却打着正义的旗号,不畏强权,换了你,你信么?即便我真的看走了眼,一个正义警察,又怎么会顾及旧情,念在你对他有恩的份上饶过我们?” 高油翁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停,继续说。 方航道:“还有你对王震打稽首,当时我下意识向你还礼,出门就感觉心里腻歪,红尘昧心,你一个小县卖油瓮,又不用时常守着道规做事,何以初见王震,却像是积年的老道士会客那般做派?” 不管方航是否知道答案,高油翁主动解答:“唔,那时候我是想看看王震究竟有没有得到王老实的传承,可惜只试出了你,看来王老实对他这唯一的孙子,隐瞒颇深呀。” 听他一说,方航皱起眉头,问他究竟是谁。 高油翁笑道:“小县卖油翁,你刚刚说过的。” 方航摇头,说他肯定还有其他身份,若真是几十年前,王老实卖油时交下的朋友,不会等王老实死了七八年才动手,况且他对于小道协的存在,以及我是小道协副会长的身份毫不动容,一定是早就知道了的。 高油翁问道:“你连我要动手做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确定我没有拖上七八年的理由?还是你继续说吧,说到我满意,也许我会让你做个明白鬼。” 方航很不屑的切了一声,嘀咕道,你杀得了我么? 但他还是继续讲述自己暗中察觉的经过:“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就连王震这个刚刚出道,什么都不懂的新人都察觉诡异,更别说你方航大爷这种聪明绝顶的老油条了。” 被他说的与有荣焉,我不由自主挺胸抬头,却还是小声问他,我啥时候感觉高油翁不对劲了? 他说我曾经抱怨过一句,杏桥村的背景不如官赐村,可这里的事情真让人憋屈,在官赐村的时候虽然被欺负,但起码可以明确敌人就是黄劲柏,可到了这里,被尸体搂被警察抓不说,连堂哥也死了,却连背后使坏那人的身份都不知道,简直古怪到了极点。 就是我的这句话让方航最终确信,因为一个人伪装的再深也终要露出马脚,可我们始终找不到证明那人身份的任何线索,这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人在我们身边,他清楚我们将要发现什么,提前掩盖或是指给我们一条岔路。 比如我们要向堂哥询问雇佣他与丁三的人,堂哥立刻死掉,我们怀疑高油翁就是丁三求助的先生,高油翁当即承认,半真半假的言语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后来有将一切生搬硬套的推到那位消失半个月的小夫妻头上。 方航说到这里,高油翁插嘴:“这个便是你想岔了,那对小夫妻确实存在,这件事也确实与他们有牵连,你还是继续说吧,说到我老怀大慰为止。” 方航摊开手,很光棍的说:“没了呀,就凭这几点,难道不足以证明你在欺骗我们?哦哦哦,还有一个村长,应该是你杀的吧?他是依着你的吩咐才唆使蒋家人做那样的事,你想利用我们灭口,王震心有不忍,始终没有下手,而村长见我去他家门口拔草,惶恐不已便向你求助,你只好亲手将他干掉......我懂了,小道协接连托关系却使唤不动一个所长,你一来,他就老实了,还有昨晚你竭力劝我们配合警察,因为张所根本就是你的人,对吧?” 高油翁脸皮紧绷,看来方航说的没错,可他却咬着牙说道:“说了这么多,证据呢?拿出让你百分百确信我就是那个人,从而狠下心捅我两下的证据。” 方航失笑道:“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又不去法院起诉你,要证据干嘛呀,感觉你有问题就杀了呗。” 高油翁哑然,怔怔盯着方航,胸口不见起伏,连喘气都不会了,好半天才狂笑起来,笑的泪流不止,拍打着自己的肚皮说:“是我着相了,精心的伪装却被你戳的体无完肤,到了这一步还心有不甘,着相了着相了,”他送给方航一个大拇指说:“后生可畏,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小畜生,我千般谋划,却还是看轻了你,幸好我还留有后手。” 方航用胳膊肘推推我说,听见没,这死老头夸你呢,我说我可没这能耐,也担不起小畜生的名头。 高油翁看向我说:“担得起,虽然你的本事稀松了些,但王老实不教你,刘苍松毁了你,可这几个月来也有些进步,起码学会动脑子,况且你这一身运道也让人羡慕呀。”说道最后,高油翁咬牙切齿,露出一副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的仇视,他说:“经历这么多事,居然还没搞死你这小杂碎,真他娘的苍天无眼呐,不过不要紧,老天爷的眼睛早就瞎了,今天晚上,老子亲手结果了你们两个。” 方航冲他摆手,怪叫道:“别急别急,说好了让我们做个明白鬼的,我还有几个没想明白的呢。” 高油翁蔑视,让他但说无妨。 方航掰着指头,一件件数给他听:“第一,你为什么要杀冯彪,第二,究竟是谁杀了丁三,如果他们刚刚离家就糟了你的毒手,难道方航的堂哥是你的同谋?他可没跟我们说过这个事呀,第三,害我杀了方航堂哥的是你吧?你仅仅为了灭他的口?第四,那小夫妻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五,丁三家里的堂哥尸体是怎么回事,第六,你究竟是谁......你让我想想啊,这他妈一件件的数过来才发现,好多不明白的呢。” 高油翁冷笑,说方航再拖延时间,也不会等来救命的人。 方航便干脆道:“那就再问两个,第七,你哪来这么大口气?我他妈疯起来连自己都怕!第八,王震的爷爷究竟留下什么宝贝,值得这么多人惦记着?” 学着他的动作,高油翁也掰着指头,数着数给我们解释:“第一,冯彪不是我杀的,第二,你想不通的应该是我何时杀了丁三,如何瞒过你们的眼,将他尸体送进了棺材中吧?这与你第五个问题的答案一样,而第三个问题又与第七个问题的答案一样,你马上便知道,第四,我不知道那小夫妻的来历,第八,王震爷爷的遗物,其实你们已经知道了,只是还没察觉,至于第六......” 高油翁再笑,笑的伤心又怨毒,是冲着我来的,那份深入骨髓的恨意让我有种被厉鬼盯上的感觉,不知道我俩有什么仇怨,以至于他想起,怒火便烧哑了嗓子,他一字一句我说:“你这该死的狗皇帝,想知道我的身份,下去问阎王爷吧。” 狗皇帝? 不单是我,方航也愣了,问我说:“卧槽?啥情况?” 或许方航比我聪明比我见多识广,可关乎己身的事,便不如我的反应快,我感觉高油翁此时散发着滔天醋意,他看我,就像是在看有着夺妻之恨情敌,这种恨,是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特有的,与其他恨截然不同。 脑中猛地一震,一句话脱口而出:“小皇后?你大爷的,方航快给我杀了他,这是和我抢小豆芽的狗皇帝。” 方航仍在茫然,问我谁是小豆芽? 我急不可耐,已经捡起一块石头冲了上去,边喊道:“他是朱允炆呐你个傻蛋,抢走我师父玉佩的吴渊,如今改头换面变成高油翁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堂哥回魂夜 听我说,高油翁就是吴渊,方航没有与我并刀子上,反而又将我提了回来,小声问我,确定么? 我指着不远处犹自冷笑的高油翁说:“你看看,他都不否认。” 方航果真顺我的手指看去,随后,我便发现他的右眼皮轻轻跳动起来,他说:“我拦住他,你回去看看苗苗嫂子。” 我以为他自觉不是吴渊这数百年老妖怪的对手,找借口让我先逃,正要说两句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的煽情话,他却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对我说:“快回去看看,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那郑重的神色和这副表情竭力想要掩盖的东西让我心头一沉,拍拍他的手背,又捡起块石头向吴渊砸去,这才朝嫂子家跑去。 吴渊避也不避,伸手抓住我竭力掷出的石头向我后背砸来,方航抬刀砍掉,我下意识扭头望了一眼,便看见他撤掉上身衣物,满带兴奋的晃动着肩膀,跃跃欲试,冲吴渊勾勾食指,又握拳送他一个大拇指,只是指尖向下,轻蔑道:“被人赶下台的傻皇帝,你除了背后算计别人还有什么本事?来来来,带着你的两个儿子跟我比划比划。” 之后又说了什么便听不清了,只是担心方航出事才放慢脚步,偶尔扭头看一看,直到那两具尸体张牙舞爪的向他冲去,方航震天狂笑,再一次的让牛骨刀刀刃沾上自己的热血,大力劈砍,将不知是丁三还是冯彪的一支手臂砍飞,又听见他疯狂爆喝出:“杀杀杀杀杀......”我才彻底松了口气。 当初朱允炆大费周章将我们骗到山顶,让一支水师军魂灭杀,而不是一见许祈的玉佩就直接翻脸抢夺,看来他也没有把握能一举拿下方航与许祈两人,即便方航不是他的对手,但撑上一阵应该没有问题,等我看了嫂子就来帮他,不过我也帮不上啥忙。 不知道方航又有了什么念头,让我在这个时候回去,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干啥就干啥,别拖后腿就是最大的帮助,可进村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或已经发生。 狂奔到家门口,大喊着开门却无人应声,我正要去邻居家借个梯子翻墙而去,那大门上的一扇小门却吱呀一声,慢吞吞的开了。 漆红的两扇大铁门,右边那扇又嵌着小门,大部分农村人家常用的那种。 开了,可我却没有看到谁在开门,喊了声嫂子也没有回应,这时候,联想到方航叫我回家时的脸色,我已经确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墙根捡了块砖头,做出随时可以砸出的动作,提着小心进去。 院里静悄悄,瞧不见哪怕半个人影或是鬼影,一切都保持着我们离去前的模样,只是没了那个茕茕孑立,嘱咐我一定要平安归来的身影。 再喊,还是没人出声,我向里屋走去,身后那小门却砰的一声锁住。 没人,也没有能吹动小铁门的狂风,我便知道这一定是闹鬼了。 浮现在脑子里的第一个身影就是被剁了脑袋的村长,他一心念着嫂子又对我们恨之入骨,肯定是趁我们不在跑来站嫂子的便宜。 当下我扔了转头,一脚踹开屋门,只奔嫂子的卧室而去,便看到她呈个大字平躺在床上,没有被束缚又睁着眼流下屈辱的泪水,小脸蛋惨白又透着绝望和屈辱,却偏偏没做任何挣扎。 如我猜想的没错,她身上果然趴着个人影,在细皮嫩肉的脖子处一路亲吻着,而我连喊带冲的进来,他却恍若未觉,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其他,我手背靠手背,双手的六根手指相勾,大喊一声:“铁叉指。”朝这人的后脑捅去。 这是跟方航学的,总看他使,又听说是打鬼最厉害的指法,便学了个虚有其表,其实真正的原理还是因为这种指法,能将人的气血在一瞬间全逼到这六根指尖处,阳气越旺,气血越足,用起来也就越厉害。 本以为我是不行的,纯粹是喊一声吓唬吓唬这个死村长的鬼魂,却没想到六根勾在一起的指头像捅棉花似的捅了进去,我甚至能感觉到指头上传来湿湿,黏黏的触觉,好像真的捅穿头骨,插进了他的脑浆中。 趴在嫂子身上,背对着我的人发出一声惨嚎,身子不动,脑袋却一百八十度的转过来,而这时候,又没有力道带动我的手,仿佛插在虚幻中,只是从他后脑变成了正脸。 这人扭头,吓得我赶忙缩手,惊叫道:“堂哥?” 那张惨无人色的脸赫然就是被剁了脑袋,早已死去的堂哥,他的手仍在嫂子身上乱抓,却咧嘴一笑,声音飘忽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问我道:“干嘛?” 堂哥的出现,让我脑袋里懵懵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也是见多了鬼的人,只要别故意吓唬我,倒是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本身有着对鬼的畏惧,看到亲人化作的亡魂也惊叫连连,若是换个时刻,我也许会与他兄弟相逢,或许还会坐下来喝两杯,恭送他离去,可此时此刻,却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人家和自己媳妇亲热,跟我没啥关系,但人鬼交.媾,又对活人的身子有极大危害,按说我该劝劝他,可他死于误杀又死的凄惨,肯定有颗偏执心,我不顺他意,他再发起疯来,我也打不过他呀。 堂哥不耐烦道:“没事就出去,我先和她亲热一阵子,等我完了再换你。” 不知道这个换我该怎么理解,也许是他出去我进来,也许是和嫂子完事,他连我也不放过? 忽然间想到一桩事情,高油翁只给堂哥停灵六天,空棺下葬便是第六天的事,也就说今晚便是他的头七,也许方航就是想起这个才叫我赶回来的。 硬着头皮,我说堂哥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着急啥呀,咱哥们先喝几杯...... 我还没说完,便再一次听到了婴儿哭声,以为是高油翁弄出的小鬼来找我索命,心肝直颤之际,堂哥却不知道对谁喊了一句:“娃儿饿了,抱进来吃奶。” 说完,他揪着嫂子的上衣狠狠一扯,便露出她上半身快要令人窒息的白腻软肉,几年没见,风致不减,而堂哥的动作仍没停止,就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的将她上身的遮羞布扯断,剥了个干净,露出两团跳脱之物。 下手极快,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边的门便被推开,一个身穿花布棉袄,棉布鞋的村妇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个七八月大的婴儿。 是那寡妇,隔壁村的田地里见过她的尸体,只是当时她脸色痛苦,更兼光线昏暗,没能看个清楚长相,遗像上就更别说了,乱糟糟的场面也顾不得看,如今,也是她那身臃肿的棉袄,以及被方航打在肚上,流产而染遍全身的血迹让我知晓她的身份。 也就是这个女人,让我明白堂哥不是正常的头七回魂,而是回来报仇了,可他没有去找方航这个真正的凶手,却带着自己的姘头来欺负嫂子,难道鬼也欺软怕硬么? 寡妇将那哭啼不止的婴儿递给堂哥便在床边呆立,堂哥一只手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嫂子臂弯中,小心翼翼将托着婴儿凑到嫂子胸前,让那小嘴含住甘泉流溢之处,也因此我看到这婴儿的脸,没有虎头虎脑的可爱,反而脸色铁青,双颊干瘪,头发枯黄稀少,活像个快要饿死的脏猴子。 那婴儿长的瘆人,一双眼却十分灵活,不知道它大口吞咽着什么,可余光却落在我脸上,眼中带着诡笑。 嫂子没生过孩子,哪里有奶.水喂它,偏偏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婴儿喉咙里却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动,嫂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片病态的红晕,紧紧闭眼,神情痛苦到极点。 确定堂哥是回来报仇,哪怕我没有抓鬼的本事也必须做些什么,拼命回忆着方航许祈曾说过的话,想要找出一个能救她脱苦海的法子,可无论念咒,掐诀都是我用不出来的,便索性不再费神,大不了死在她前面,不见她难受也好。 用力在舌尖一咬,咬下黄豆大的肉粒,疼得我眼泪鼻涕齐涌,死马当活马医的探头喷了出去,而无论方航还是许祈都说过,我的血里近乎没有半点阳气,可那血落在堂哥和婴儿身上,便听得一阵滋滋声,好像硫酸落在皮肉上,飞快腐蚀着。 寡妇挥手向我抓来,我拦腰抄起嫂子扛在肩头,舌尖血混着唾沫喷出去,她便也步了堂哥的后尘,一家三口疼的满地打滚,我赶紧夺门而逃。 不知那婴儿是不是他俩的孩子,明明没有降生,怎么就长那么大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十年前的往事 从屋里逃到院里都没人阻我,只是那铁门的锁子却好像被焊死了,怎样也打不开,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如今只有这一招,就是弯腰用舌头舔。 一法通,法法通,舌尖血克鬼自然就能克鬼搞得猫腻,吧嗒一声,那锁子自己就开了,我赶紧逃出去,愣了愣神,便扛着嫂子去找方航。 哪怕吴渊就在那里也顾不得,我肯定逃不过那一家三口的追杀,我死不要紧,可既然救出了嫂子便希望她能活下去,还是在方航身边安全一些,更何况她如今的状态很不对,皮肉仍是软的,却好像植物人那般不能动弹,偏偏眼珠子转个不停,又不像是方航曾说过的鬼压床。 不知道为什么,咬破舌头喷出血之后,我全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肩上扛着一个人,却比来时的速度更快,担心将嫂子颠散架便将她横抱在身前,乳白色的月华落在她身上,那裸露在外的身子白的让人眩晕,我向那小婴儿刚刚吮.吸的饱满丰盈之处看了一眼,是两排细小,正渗着血的牙印。 好像用针戳出来的伤口,绝不是狠心狠咬能造成的,也不知堂哥从哪找来这么一个怪物,太他妈的狠毒了,居然能对一个陪了他十年,也曾鱼水交融,抵死缠绵的女人下如此毒手。 快到祖坟的时候,我脱下沾水后变得冰冷的上衣给嫂子穿上,而她好像缓过来一些,没有血色,微微起皮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我凑耳过去,她如梦中呓语般喃呢:“兔子......兔子窝...” 我说嫂子别怕,马上就有救了。 再次发足狂奔,几分钟后,听到了铿锵交错的打斗声,高油翁仍是一身洗白了的中山装,头戴法冠,不伦不类的模样,他持着桃木剑在法案边上跳舞似的扭动着,那两具尸体便在他的指挥下,正与方航打得热闹。 也不知方航遇到了什么,我离去之后,他居然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和鞋子,与常人一般高矮胖瘦的他,此时却像森林里的大猩猩那般骇人,青筋凸起,肌肉虬结,一块块鼓囊囊的,好像巧手工匠刻意用花岗岩雕出的巨人那般充满了力量感,牛骨刀在他手中大开大合,每挥出一次都带着呼呼风声,他也配合着爆喝,只是再没有一刀砍掉四肢的战果。 两具尸体的寿衣快被打碎,路边还躺着一只胳膊,它们被方航一击击倒却能直愣愣的弹起,再次向他冲去,凭我的眼力,看不出谁占了上风,只是隔着二十来米的时候,方航察觉我的动静,扭头看一眼便喊道:“哈哈哈,这个老废物的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你在边上看着,看哥给你杀个丧家皇帝。” 我还没说话,高油翁忽然收了桃木剑,两具尸体刹那间停止动作,被方航一刀一脚打了出去,再也没有爬起来,高油翁嗤笑两声,戏谑道:“陪你简单玩两手,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冲到方航身边,我焦急道:“快快,看我嫂子咋回事。” 方航长舒一口气,就如个气球人,暴突起来的肌肉渐渐松弛,他与高油翁对峙片刻,见后者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这才走到我身边,我蹲下,将嫂子放在腿上,揪紧了敞开的衣衫免她春光大泄,而方航在她脸上拍了两下,嫂子没有动静,这才郑重起来,翻看眼皮,奇怪的是眼珠子没有上翻,那颗黑瞳仁就对着我们。 我盯着高油翁以免他忽然发难,对方航说,刚刚在家里见到堂哥了,那寡妇也在,方航皱眉,从手心抹了把血又啐口唾沫,搓了两下狠狠推在嫂子额头,她依然不见醒。 方航疑惑道:“不是被鬼压着。”他抓起嫂子的手腕号脉,又说:“脉象很乱,可我不懂中医......这样吧,我拦着死老头,你带她去医院......” 未等他说完,不远处的高油翁怪笑道:“两个废物,连中毒也看不出来么?” 我喊回去,问他给我嫂子吃了什么,高油翁冷笑不答,而方航盯着嫂子的脸,忽然推开我捏着衣服的手,顺手一拨,嫂子便暴露在他眼中,方航倒吸一口冷气,而我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刚刚那小怪物下口所咬之处,白生生诱人之处,那一团却白里泛着乌青色,而细小伤口处所渗出的血彻底变黑,这时候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救人要紧,方航的指尖在伤口处沾上一丝黑血,凑近鼻子闻了闻,严肃道:“尸毒,这是被啥玩意给咬了?” 他不容我详说,将嫂子的衣服裹好,告诫道:“没有大碍,赶紧去用糯米敷伤口,找点艾草,点燃之后用烟气熏她足底,能找到珍珠最好,在她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滚一滚。” 我正要告诉他村里还有两只鬼和一个小怪物的情况,便发现方航盯着我身后,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刚要扭头,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婴儿哭声。 堂哥和寡妇手牵手,抱着婴儿,闲庭信步的来了,寡妇照旧面无表情,但堂哥脸上的笑容阴毒又嘲讽。 高油翁在此时说:“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小畜生,幸亏老子的手段也不弱,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设计你杀掉这一家三口?现在知道了么?” 刚刚还在性命相博,此时又和颜悦色的交谈起来,方航对堂哥和寡妇的鬼魂视而不见,指着被抱在怀里不停哭啼的小怪物问道:“那是谁家孩子?” 高油翁说,王震他堂哥的。 方航喝道:“胡说,孩子还没出世,怎么会长这么大?” 高油翁却说:“是王震的堂哥,与你们怀里那女人的骨肉喽。” 方航向我看来,我也摸不着头脑,确实没听说嫂子生过娃娃,难道是生了,却瞒着所有人? 嫂子昏迷不醒,堂哥阴森冷笑,都不是个为我们解疑的人,方航起身,将牛骨刀扛在肩头,作出一副我是你大爷的痞子样,对高油翁轻佻说道:“看样子你是胜券在握了?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嘛,来说嘛!” 高油翁得意,狂笑过后,抚掌道:“好,就叫你们死个明白,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那唤作白苗苗的女人,照辈分来说,应该是王震的姑姑?” 一句话吓得我差点把怀里的女人扔出去,而高油翁很满意我们错愕的表情,又说一句:“从辈分来说是姑姑,但十几年前,她又应该作王震的妻子,怎么样,像不像杨过与小龙女的故事?现在还不是很像,但一会就像了,我学那尹志平,占了这白苗苗的身子,而王震可不只是断支胳膊那么简单哦。” 高油翁越说越兴奋,肩膀颤动起来,激动道:“我要把你扒皮抽筋,砍掉四肢,压在这桥下做个孤魂野鬼,等你的苗苗姑姑被我折腾死,便葬在河里,让你们四目相对,受波刀割骨,万足践踏之苦楚。” 他说的波刀割骨,应该是方航讲过的水鬼苦楚,水里最容易养脏东西,但这脏东西也可怜,水流如钢刷,每一次流动都让水鬼如受刷洗之刑,所以水鬼最要拉替身,哪怕是至亲至爱之人也不会放过。 方航歪头问他:“一会姑姑一会嫂子妻子的,你是不是被我们气疯了?” 高油翁冷哼道:“我没疯,疯的是那王老实,打从我第一次见白苗苗,便感觉这是个好女人,却硬生生被王老实逼得终日以泪洗面,王震。”他看向我,说道:“是你爷爷一手造成的,他若早将东西给我,不强逼白苗苗嫁与你堂哥,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没有插话,等他继续讲述。 关于苗苗嫂子的身世,是那几晚方航在丁三家守灵,高油翁潜进嫂子家,在四面佛的帮助下,类似于催眠的邪术让嫂子自己说出来的。 她原本是我爷爷的养女。 爷爷有两个养女,都是路边捡来的流浪儿,一个叫白苗苗,另一个叫白禾禾。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歌当哭 嫂子对白禾禾的了解不多,那时候年纪都不大,嫂子十二三,白禾禾比她小两三岁,俩人在杏桥村不远的一处人家里生活了半年,白禾禾就被爷爷领走,再没见过。 那个女人便不再多提,高油翁继续讲嫂子的事。 他说凭自己的眼力,也能看出苗苗嫂子是个旺夫相,没有倾国之姿,却是最适合做妻子的那种,无论持家还是帮助老公的事业都是一把好手,也不知道真是爷爷捡来还是从谁家偷来的女婴,反正她从小在那对中年夫妇家长大,并且被明确告之,她并不是亲生的,是被另一个村子的王老实捡来,送与他们养育,因此,她也认爷爷当干爹养父,因为爷爷与中年夫妻是平辈论交的。 后来就是爷爷抱着刚刚出生的我去了那户人家,告诉苗苗嫂子说,这是她未来的男人。 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虽然不懂嫁人之后该做什么,但也知道自己是有男人的人了,青涩之时,花骨朵初结,应该是每天幻想嫁人之后的生活了吧。 后来我俩还见过几面,苗苗嫂子还哄我睡过觉,这都是她神志不清时告诉高油翁的,而我仔细回忆,好像是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吧? 堂哥没结婚之前,跟我爸回村里,有个打扮土气的女孩隔三差五就被大人领着过来,那时候真是啥也不懂,她领我在村里玩的时候,好像还被我推进水沟里了?还问我长大之后要不要娶她? 年纪太小,记不清那女孩是不是苗苗嫂子,不过我记着自己的回答,我说不娶,因为她长的不好看,穿着一双黑色大棉鞋,土里土气,粗手粗脚的。 高油翁继续说,苗苗嫂子长大之后,爷爷又将她送进城里念了几年学,就是与我同一所学校,不过我上三四年级的时候她就高中毕业了,爷爷将她从城里朋友家领回杏桥村,说了一句话:“你不能嫁给王震了,以后就在村里陪着我,去王震堂哥家住,过两年满了二十,就进他家门吧。” 虽说那时候我还不大,可苗苗将我当成自己未来的男人,有个七八年了吧? 骤然间嫁给别人,心里面难以接受,而且她在城里上初高中的六年,那家养父母的条件可是很不错的,吃喝穿戴比较优渥,让一个泥捏的土丫头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城里守着小老公,与在杏桥村这破地方随便挑个婆家,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她和爷爷闹了几天别捏,奈何无依无靠,又经不住爷爷的劝说,只好委委屈屈的去了堂哥家。 之后的事就比较复杂,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住着一个标致的黄花大闺女,以堂哥八岁就去偷看女澡堂的性格,哪里忍得住,还没在他家住上俩月呢,有一次堂哥爹娘出远门,堂哥就软硬兼施,哄骗一番,近乎强暴的把她给办了。 纵然百般不情愿,可事情已经发生,再加上那时候民风保守,她若不想溜走,过那流浪乞讨的日子就只能嫁进堂哥家,男欢女爱的诱惑没人禁的住,初时也算琴瑟和谐,苗苗几乎认命了,成亲之后又鼓动堂哥出去赚钱,准备和他过好日子。 但一件忽如其来的事,让她的心意一百八十度转变,就是给我洗澡的时候,我不规矩了一下。 在那之前,我俩也洗过,我是傻的没边了,就算在我面前躺个不穿衣服的女人,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啥的年纪,只是心里有跟她洗澡的冲动所以总要推门进去,她虽然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但心里没有多想,一来我还小,二来,她也认为与我洗澡是应该的,毕竟她要嫁的人本该是我。 但我一动手就不是那回事了,让她古井无波的心里荡起了涟漪,虽然是我出于男人本能的动作,可她看来,我对她是有想法的。 就好像一个时刻渴望吃满汉全席的人,寻而不得,拿着玉米面窝窝头凑合几年,快要绝了心中的念头时,忽然闻到了熊掌的味道,勾起心中压抑几年的渴望,汹涌到难以自持。 但她还是把持住,没在卫生间里把我给办喽,也许我是太小,没啥吸引力,也许是女人的羞涩和心底对堂哥还有一丝感情,不愿做愧对他的事情,所以才很矛盾的将我温柔搂住,满带深情的讲个故事吓唬我,想要绝了彼此心中不该有的念头。 这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便是,情丝难斩,所以那天晚上她去找爷爷谈判,我父母在外屋睡着,她只好拿石头砸墙,硬把爷爷给砸出来之后,就说要与堂哥离婚,要嫁给我。 那年我十三四,她也二十出头了,即便爷爷因为她旺夫而忽略年龄,也不可能让我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更何况爷爷还有其他理由。 苗苗不管不顾,说什么也不跟堂哥过了,还破天荒的指责爷爷,说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堂哥用强夺了她的身子,如果爷爷不答应,不给她做主,就别怪她做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爷爷的回答就是:“你随便做,你知道老子的手段,老子不高兴,你做了鬼也高兴不起来。” 这样威胁,苗苗果然畏惧,何况她就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罢了,但埋下仇恨的种子之后,风雨一至便开花结果,想着堂哥当年强行上她床的事情,打从心里开始恶心这个男人,便再没有同床共枕过。 听高油翁说到这里,我又想起另一桩事,十三四听她讲了故事之后,再回村里,我爸依着惯例将我扔到堂哥家住,我不敢在她洗澡时推门,却有几次被她硬拖着,近乎用刑似的将我搓的浑身通红,有时候还狠狠捏两把,时哭时笑的行为像个精神病似的,那几年可把我吓坏了。 苗苗的经历便是这样,而我也终于想通她对我的感情究竟从何而来,看着躺在怀里的女人,对她的遭遇大感心痛,而她被那小怪物咬了,此时脸上也蒙着一层黑雾,我想叫方航赶紧救人,他仍喋喋不休的追问高油翁,堂哥与苗苗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高油翁说:“就是这女人不与老公同床之后不久的事,王翰自外地赶回,想和婆娘亲热一番却被踹下床,这家伙心情不爽又是个粗鲁汉子,哄了几天不见效果,借着酒劲又强上一回,”说着话,高油翁冲我笑道:“王震,这里就是你那挨千刀爷爷最该死的地方,苗苗恼王翰卑劣,无论怎样劝解,一心想要离婚,你爷爷居然给她下药,王翰趁虚而入,短短三天,便让她有了身孕。” 爷爷想用孩子拴住她的心,等她清醒之后,在她面前把堂哥揍了一顿,苗苗哭上一场,当被狗咬也就过去了。 爷爷和堂哥演了场戏,就等着孩子出生,苗苗回心转意,而这期间,堂哥去外地打工,爷爷在家照料她,等她有了孕期反应,便找来相熟的医生隐瞒,就是说她身子不好,没有怀孕,将安胎药当成治病药。 可谁也没想到苗苗的性子刚烈至极,眼瞅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傻子也明白咋回事了,她要去医院打掉孩子,爷爷不允,俩人僵持一两个月,她居然带着孩子自杀。 命虽然保住,可五六个月的孩子却没了。 方航问他,那寡妇抱着的婴儿就是当年从苗苗肚里流出的小尸体? 高油翁说是。 方航重重叹息,转头对我欲言又止一番,最后很沉痛的对我说:“王震,放手吧,冤子索命,苗苗姐救不回来了。”他咬牙切齿,横刀指向高油翁,怒吼道:“你这老妖怪,老子要把你剁成十八段。” 高油翁赶忙挥手,劝说道:“别急别急,先听我说完嘛,你们就不想知道,王老实为什么改变心意,不让苗苗嫁给王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苗苗呓语 高油翁高深莫测的邪笑着,又问出一句:“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王老实的心意?” 爷爷为什么改变心意,不让苗苗等我长大? 这是个很勾人的问题,但比之更勾人心神的,还是她的性命。 我对方航说,不可能救不回来,你再想想办法,肯定有办法的,你再想想啊! 回应我的,是方航淡漠的脸孔,他摇摇头,表情虽冷但声音还是有些哽咽,他对我说:“斩不断的情字伤人心,洗不清的纠葛是冤亲,冤亲债主从来都是最难缠的,人命比天大,一个满心欢喜等待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却被亲娘扼杀于腹中,这份怨气足够他变成厉鬼,我跟你说过,厉鬼复仇,谁挡谁死。” 指着自己的心口,我急不可耐的告诉他:“我啊,我替她死啊,一命换一命,你说过的。” 方航重重叹息,他揉着自己的脸,痛苦道:“这不是你想替就能替的,我指的替死是让厉鬼感受到你甘愿牺牲的决心,给它枯死的心脏注入一点生机从而尽可能的化解怨气,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的发生,不可能刻意的安排,而且那小婴儿的死,与你也有三分牵连,它心里巴不得你死去,更何况,”方航刀指高油翁,喝道:“一切都是这个老妖怪安排的,即使有办法,他必不会让我们成功。” 高油翁笑的很轻浮,满带嘲讽的说:“其实还真与我无关,是王老实镇.压了苗苗腹中取出的婴尸,掩埋在此,有朝一日让它取这女人性命,因为......” 刚刚是没人接他话茬,而这一回则是根本没听,苗苗的双眼紧闭,眉头蹙的厉害,我不知道她正承受怎样的痛苦,但她抓揪着我衣角的手,关节处泛起了白色,我心痛,如在滴血,轻声呼唤希望她能睁开眼,泪珠一滴滴从我的脸庞,滴落在她那张不再明媚的脸蛋上。 泪珠便是泪珠,永远带着苦涩,不会像电视剧中,变作唤醒情人的甘泉圣水。 方航瞧不下去,走到我身边蹲下,不顾强敌环伺,四面楚歌的处境,他划开自己的手腕,捏开苗苗的嘴巴,直到滚烫的热血快要溢满才收手,伸出大舌头舔舐伤口。 以前吃过宝贝,方航的血很厉害,无论招魂捉鬼还是打架都要放些血出来,我近乎祈求的问他:“这样可以救命?” 方航揪把干草放进口中咀嚼,将一团咬碎了沾着唾液的浆糊糊在伤口处,对我说:“救不了,要她命的不是尸毒,而是你堂哥一家三口,不过我的血应该能让她清醒一阵?反正我只有这一个法子,哎,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不知道这老妖怪还有什么后手,但我估计咱们今天是难以活命了,妈的,咋就没想到这死老狗是朱允炆呢?” 不远处的高油翁欣然说道:“这话可是说对了,虽然时间尚短,但爷爷的算计......” 他没说完,苗苗嘤咛一声,本来就没人想搭理的高油翁彻底被我们无视,他怒极反笑,说我们死到临头还敢嚣张,苗苗的睫毛颤动两下,缓缓睁眼后,高油翁再说了什么便彻底听不到了,她虚弱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也许是口中仍有血液没吞尽,呛得咳嗽起来,我将她扶坐而起轻拍后背,正要说话,方航便带起一阵风冲了出去。 高油翁再次走到法案前,对着河水不知念叨什么,而方航则拦住了堂哥和那抱着娃娃的寡妇。 苗苗低语着,我将耳朵凑到她嘴边也仅能勉强听到一些,一句话接连说了三遍,看她始终盯着那寡妇抱在怀里的襁褓,我才若有所悟,对她说:“那是你的孩子。” 苗苗轻轻点头,问我是男孩女孩? 我说这就不知道了。 苗苗苦涩的笑了笑,眼中泛起泪花,将死之际,目光却始终盯着那襁褓所包裹的丑陋怪物,对我,但更像是对她自己,倾诉着什么。 她说自己从未想过杀死这个孩子,高中毕业之后,进了堂哥家就再没出过杏桥村,甚至连出门也少,发现自己怀了孩子的时候,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憧憬着未来,在爷爷的假意允诺下,编织了一场美丽的梦境,可这一切都因为怀孕而化作泡影,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懵了,根本没有做母亲的觉悟,向爷爷恳求无果后,只想着离开人世,早早结束这场噩梦。 她是吃耗子药自杀的,在杏桥村这破地方,想寻个高贵的死法都难。 被救回来之后,她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小生命已经成型,被爷爷弄了出来埋在祖坟中,若是让她以现在的心智回到过去,她也许会替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一些。 说着话,她揪紧我的衣服,将脸埋在我胸口深深啜泣,一遍又一遍的说:“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死他。” 确实没想,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也许是悲痛带来的力量,苗苗的声音清晰许多,她哭着对我控诉:“你爷爷明明答应我了,他说立秋之后就带我去你家,说服你父母的,他怎么能骗我呢?他从小把我带大,我拿他当亲生父亲,他怎么能骗我呢?” 字字如刀,戳我心,戳我神,眼泪不由自主的陪她一起滚落,滴在她额头上,与她的泪珠混在一起,打湿我胸前衣衫,被夜风吹凝成冰,却眨眼间又被那伤心泪融化。 我将她紧紧搂住,一只手捧着她的脸说:“骗了就骗了,现在也不晚,你快点好起来,我一定会娶你的。” 苗苗却哭的更厉害了,就像那忽然被抢走了手中玩具的稚嫩孩童,哭的撕心裂肺,她哭喊道:“晚了,我听到你们刚刚的话,我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我的孩子要杀我,从小将我养大的干爹要杀我,我最亲最爱的人,都不想让我活了。” 这是一种不知道怎样形容的绝望,没有同样的经历,我无法完全体会苗苗此时的悲伤与彷徨,仅仅是她流溢出的少许,便让我痛入骨髓,只能更加用力的搂紧她,让她真切感受到,哪怕全世界将她抛弃,依然有我的眷恋不舍。 喊过后,她成亲十年所积郁的怨气随言语宣泄而出,她应该轻松了,可嗓音却没有清脆,渐渐沙哑起来,哭过后,往日里脉脉含情,要剪秋水儿般撩人心脾的明眸却没有被泪珠洗刷的更加清澈,眼眸渐渐黯淡,浑浊着。 被我搂在怀里,苗苗怔怔望着天,好像心上人在夜幕中向她招手,脸上挂起微笑,对我诉说:“从小就学着洗衣服做饭,学着做一个好妻子,每次听说你来,我是一定要去见的,你嫌弃我,讨厌我,说我长得丑,其实我都不生气,我再丑,将来娶我的也是你呀,但你说我的棉鞋像蛤蟆,还将我推进水渠里洗脚,那次我是真生气了。” 忆起童年往事,苗苗笑的恬静,可我的心却沉到谷底,她红光满面,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精神三分,典型的回光返照。 两只脚蹭了蹭,我猜到她的心意将鞋子脱掉,露出一双白嫩玉足,她说:“王震,我的脚好看么?” 我说好看。 她又问我:“喜欢么?” 我说喜欢。 她娇哼一声,皱起鼻子,调皮又得意的对我说:“你十一还是十二岁那年,在我家住,我搂着你睡觉,晚上就把脚搁你嘴边,你还抱着亲了两口,对了,还记得我哄你睡觉么?你两三岁那年吧,我陪了你四天,整天趴在我背上听我唱歌...天色蒙蒙光,牧童起早床,山风捉发梢,清露吻衣裳,林荫下...” 她轻哼两句却又开始咳嗽,止住了,便也不唱了,又对我说,嗓音哑哑的,像是锯条在木头上所发出的沉闷:“那时候我真分不清你是我男人?是我弟弟?还是我儿子!”稍作沉默,她的容光开始退去,冷不丁的打个寒颤:“王震,搂住姐,姐冷。” 那不算美艳却看着很舒服的脸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皱纹,一头黑发也从根部开始发白,我赶紧将她搂紧,脸贴着脸,泪混着泪,不敢再看,便听她小声问我:“王震,你的那两个女人,比我好看么?” 我说我没有女人,只有你一个,她便不满道:“胡说,前段日子有人打电话对我说了,她说你有个小表妹,那丫头我也见过,但另一个九香姐就不知道了,她俩都比我生的美,是么?”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此时无暇他顾,我只能告诉苗苗,她是我心中最漂亮的女人。 苗苗忽然窃笑起来:“我知道自己不算漂亮,但做妻子也不用太漂亮,王震,如果我嫁给你,我一定是最好的妻子,没错,一定是最好的,告诉你一件事情吧,那年你在我家昏睡了两天,其实就是我做的,当时太紧张,生怕你忽然醒来......算了,还是不说了,永远不让你知道,你才能永远记着我。” 她的眼中再没有半点神采,但声音还在继续,断断续续,好像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快要燃尽最后的生命。 临走之前,最后浮现在她心中的仍是不甘和委屈,喃喃着说:“为什么我幻想了十几年,最后却换来一场空,王震,我不该是你嫂子,王震,若是有下辈子,叫你爷爷别骗我了,说出的话,应该...应该要做...要做...” 嘴唇轻动,却没有传出半点声音,胸口没了起伏,皮肤下的黑色从脖子涌到面上,再无一丝气息,但那双唇,依然在动。 她死了,死在我怀中,她想嫁却嫁不成的小男人,一如两三岁的我,被她搂在怀里睡得香甜,此时的她,也在我怀中那般安静。 从心脏涌出的酸楚顺着血管一寸又一寸,缓慢的流到全身每一处,像岩浆,将我烧的体无完肤。 我抱着她哭,从抽泣到哽咽到嚎啕,却啕不醒那不知魂归何处的女人。 方航冲我大喊,我扭头,却像似聋了,只能看到他焦急的脸孔却听不见声音,他冲到我身边想要抢走白苗苗,我不给他,他便抢不走。 方航急了,狠狠扇我两个耳光,脑中一阵嗡鸣过后,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放开,你他妈的给老子放开,再不放开你也中尸毒...你大爷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赑屃天牢 我咬了他一口,方航将我推倒,大脚丫子踩在我脸上,硬生生将那衰老到难以辨识的老妪头颅拔了下来,我震惊的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心脏骤然膨大,喉咙里热流上涌,一股子腥甜,无法再控制双臂,他便抽出了没脑袋的尸体,揪着衣服将我拖出几米。 目光所及,短短十几秒,那尸体从七八十的老妪变成埋了七八十年的干尸,最后噼里啪啦的碎裂,碎裂,再碎裂,散出一阵黑烟被大风吹去。 血液从嘴角溢出,没人喂我断肠草,小腹却阵阵绞痛,肝肠寸断。 一阵倾盆大雨袭来,将我全身染湿,我抬头,任雨水击打脸庞,伸手去接那老天爷的泪珠,喃喃自语:“老天爷,你别哭,你把苗苗姐......” 一个嘴巴子将我的呓语打断,方航掰着我的脑袋看向河边,气急败坏,骂道:“跟老天爷有个j.b关系,再尼玛玩颓废,你马上就与苗苗团聚了。” 距离高油翁法案不远之处的河中心,一具石棺由两具尸体托着,正诡异的竖立在河面,周围的河水正放肆的喷向天空。 高油翁狂笑三声,收了桃木剑,双尸沉水但那石棺依然漂立。 他转过身,大拇指指着石棺对我们说:“这就是王老实的遗物,张元吉留下的九具杀人棺材之一,每一棺中藏一块天书玉佩,加上许祈送我的那块,如今我九玉得七,就差你爷爷的一块,以及另一口不知下落的狴犴嘲天椁,哦对了,这一口叫赑屃(bixi)天牢,这些破名字都是你爷爷起的,九口棺材被他开了六口,开一口埋一口,可惜的是,为了不让我得到,爷爷在前面埋,他孙子在后面帮我开。” 再次狂笑过后,高油翁讽刺道:“王震,你可真是个坑爷爷的货,来吧,帮我把棺材打开,你就可以去死了。” 又是张元吉的棺材。 那一口吞了尤勿魂牵梦萦的师婆小白,这一口引来高油翁,害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女人白苗苗。 高油翁想让我开棺!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告诉他:“开你妈个蛋,你觉得老子会帮你开么?” 高油翁笑着摇头,他说我一定会帮他,我正要操他祖宗十八代,高油翁便伸手阻止道:“不急,咱再聊聊,其实照我一开始的打算,是当你面前享用了白苗苗的身子,只是后来看你对她的态度,我又觉得应该让你俩聊聊,重温旧情之后,她的死才更能牵动你的神经,容我问你一句,你现在可心痛?” 我指指自己的心脏告诉他:“痛碎了,你怎么对我,我一定会十倍还给你。” 高油翁一抽抽的怪笑起来,状若疯癫,刚刚还心平气和,此时却上前一步,咬着牙狞声问道:“既然你也会心痛,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占我妻子?” 我学着他的模样怪笑,寸步不让的告诉他,如果咱俩都算无冤无仇,那小鬼子和中国简直是世代友好的新兄弟。 他说,最起码,在我不知道他是谁之前,我与朱允炆这个身份并无仇隙。 我回道:“老子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他妈一声不吭就拿炮弹炸我们,要不是大黑鱼救命,老子早被你弄死了,再说,都是虚幻的场景,你在这装什么清高?” “虚幻?呵,呵呵。”高油翁让我去找姚广孝问问,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有点琢磨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小皇后的魂在姚广孝手里捏着,难道与我享尽欢愉的是真正的马皇后? 那样最好,那样日后有缘再见,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她道歉,便对高油翁说:“不是虚幻最好,等我从姚广孝手里将豆芽讨要回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样的话并没有让他生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没那机会了,你辱我妻,我杀你妻,很公平,不是么?你不要得意,原本我想确定棺材在这里再去找你,既然你一头撞上来,正好为我开棺,日后你便葬在这里,我将文静与那康九香绑来,你加之在我身上的耻辱,我会十倍百倍的在你坟前还给你。” 我想骂回去却被方航拉住,他问道:“我们和姚广孝的事情,你从何得知?” 高油翁不慌不忙,松松垮垮的倚在法案上,竟然还掏出烟,点燃一根后向我们抛来,方航接住,往烟盒里啐口唾沫便扔了:“快说,你从何得知?” 高油翁并不动怒,淡淡道:“他告诉我的!” “你俩有联系?” “不是联系,但他若想让我知道一件事,自然有他的办法,本以为你们已死在水坝,却是到了这里才知晓你们还活着,还做了那样的事,姚广孝那贼秃将一切告之与我,就是为了让咱们结下死仇,有朝一日我将他寻到,一定要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方航略一沉思,便说了姚广孝在方寸禅院的话。 而高油翁没有震惊,说是十几年前就知道了,但姚广孝狡兔三窟,等他驱狼吞虎叫小道协去杀秃驴时,已经人去楼空,当晚他选在那里与我们见面,其实就是想让小道协的人看到我,从而不信任。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我仍盯着苗苗化为飞灰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感觉那里有个到目光落在我脸上,方航见我心不在焉,在我腰间狠狠捏了一把,又问高油翁:“现在能说说了,你什么时候盯上这里的,王震爷爷的遗物,除了推背图还有什么?” 高油翁面露讶异,说道:“推背图?李淳风留下的真迹?我对这玩意没兴趣,要说盯上这里,那可有一段时间了,自从王老实在杏桥村隐居,哪年没有几十上百人来这里寻找,只是大多人仅仅听到只言片语,连他们究竟要找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要找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许祈有过的,那种玉佩。” 方航问他,难道能看懂那上百种秘传文字的意思? 高油翁哂笑:“鬼才能看懂,你问问张元吉能不能看懂自己写的东西,这些玉佩的含义并不在文字内容还是文字的笔画,九块玉佩连起来便是一副地图,不过就算将玉佩给你们,你们也看不出便是了,当年刘为民那一票人穷搜天下,最后也不过找到八口棺材,一口开不得,一口不让开,除了两口清朝便被打开,余下的,都让王老实带人给破了,棺中的内容不得而知,我仅知道有玉佩这么个玩意,最终指向张元吉真正的葬身之地。” “等等等等,”方航急叫起来,他说这时候再骗人就没有意思了,张元吉把自己当成掉宝物的怪兽么?留下地图指点人们挖他的墓,傻子才会相信! 可高油翁却让我们想想,张元吉大费周章搞出这九口棺材的意义何在。 这一点,许祈和刘苍松都说过,当年张元吉被扳倒之后,一心想要颠覆朝廷,假死而遁,留下九口棺材迷惑世人,同时棺中隐藏玄术杀机,开棺必死,而最重要的,就是后人发现这些棺材所埋之地,全部在历朝历代的分散的龙脉之中,便有人怀疑他是想重聚九州龙脉,让自己黄袍加身。 无法像朱元璋那样寻个出皇帝的太极晕葬老娘,他便弄出九个小号太极晕。 许祈的说法稍有差别,无非是元吉天师志不在帝位,而是想当神仙。 总而言之,张元吉在搞大动作。 而高油翁的说法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元吉明白这个道理,一旦被朝廷知道他的图谋,肯定是倾尽全力破坏九龙棺,哪怕被闲杂人等知晓,保不齐也有个眼红的,给他找点麻烦,所以从一开始,张元吉就没有隐藏秘密,暗中放出风去,将九龙棺当成七龙珠。 老百姓想发财,位极人臣想再进一步,进无可进的想要长生不老,长生不老的想要梦想成真。 只要你有梦想,来吧,第十口棺材一定会帮你实现。 这样的结果便是挖棺的人多了,却没一个舍得破坏九龙棺。 偶尔有几个死活要与他作对的,又应付不了九龙棺的杀招,而且张元吉虽然暗中放风却也不是拿个大喇叭满世界的广播,知道的人并不算多,所以时至今日,九龙棺依然没有被人全部找到。 高油翁说,在爷爷之前,九龙棺已经被人开了两口,正是寻到两块玉佩,才让刘为民等人接连寻到剩下的六口,但这里有些关键之处,剩下的六口之中,官赐村的睚眦三重函始终未开,高油翁知道的便是开到一多半,棺材吃掉一个同伴,所以才有个坑五乘的事情,个中隐情便不是他知道的了。 睚眦必报,那是九龙棺中杀机最重的,也是最难打开的,所以高油翁的上一个身份,考古队长吴渊才接连驱使马前卒,但他没想到的便是,刘苍松对睚眦三重函的了解比他还深,开了一重,看了几句话居然莫名消失了,他只好再用计驱使张云帆,最后放出了大和尚。 玉佩本该在第三重棺中,同样没开,居然自个冒出来了,这也是高油翁始料未及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猪合璧 九口棺材,一口寻不到,一口打不开,还有一口,国家不让开,这才是国家放任刘为民隔三差五消失的原因,九棺占其一,刘为民便翻不起浪花。 那口棺材可不是爷爷起的名,人家原本有名,就叫明长陵。 方航笑的意味深长:“其实听了王震的话我就已经猜出来了,明代的龙脉若散只会伏在三个地方,山海关,应天城,明十三陵,听你在水坝附近讲的故事,笃信就在长陵之下,一直想进去见识一番,却始终没寻到入口,这样说来,你冒充考古队教授,寻到水师兵符的目的,就是派他们攻破长陵,取出那块玉佩?” 高油翁轻点其头,抚掌夸耀:“我开始有些喜欢你了,水坝确实有暗流通往四叔陵寝之中,我想叫你们当个开路先锋,偏偏你们两个鼠辈没那胆子,不过我还是得手了。” 原本我没心思听他们扯淡,可慢慢便随着话语思考,忽然间想起爷爷落户杏桥村的事,不想问高油翁,便对方航说:“那我爷爷的玉佩是咋回事,就是让王家人将他当成后辈的那块。” 高油翁上道,主动解答说,那是五几年的事,刘为民一行人已经得到了五块玉佩,就在官赐村里那张照片前排六人的手中,老族公没有,偏偏爷爷得瑟,非要挂在脖子里。 玉佩不是玉坠,那玩意又大又重,挂脖子里纯粹是神经病行为,可爷爷耗这口。 王家老人发现他带着的玉佩从而认亲,因为老王家手中也该有一块,而这一块只能出自两个地方,一是当时爷爷他们来杏桥村挖的赑屃天牢,二则是那第九口不知下落的棺材,也许早就被人开了。 虽然当年爷爷在考古队的身份是苦力,但实际是挖赑屃天牢的主力,那时候刘为民真身还活着但是没有跟来,高油翁也不知道爷爷收获了什么,但哪怕赑屃天牢的玉佩随着王家后人而遗失,爷爷的手里也还有一块,这便是他这趟来杏桥村的目的,重倔赑屃天牢,取出爷爷放在里面的玉佩。 方航问他,为什么拖上这么多年才动手。 高油翁说,只知道棺材在这里却不知道具体.位置和如何弄出来,只有拿到长陵那块玉佩才行。 方航又问他,这些秘辛都是从何得知?杀刘为民真身的时候,逼问出来的? 高油翁古怪道:“为什么说我逼问呢?难道就不能是他主动告诉我么?刘为民可不是我杀的,而是王老实将他做了,他将这些秘密告诉我的代价就是让我替他复仇,可惜我不是王老实的对手,几次暗中交手被他获知了身份,逼得我不敢再以刘为民的身份出现,只得找个张云帆当冒牌货。” 他居然不是我爷爷的对手,居然是被爷爷逼得不敢露面? 我急忙质问:“你胡说,五乘被关进棺材二十周年,你们还在官赐村聚会。” 高油翁的脸色更加古怪,他说:“那是他叫我去的,说是大家谈一谈,我不泄露他对刘为民下手的事情,再将玉佩贡献出来,日后寻到第十口棺材,他分我一份机缘。” 我问他,后来呢? 他理所应当道:“肯定谈不拢喽,我又不傻,真把玉佩交出来,老子还有命活么?纳兰元清与王老实两个狼狈为奸的歹货,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说着话,他又换作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神色,怒骂道:“说好了只谈判不动手,老子曲意奉承,将一颗宫里带出来的夜明珠送与那老不死的作贺礼,他当场掷地还将我羞辱一番,这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当天夜里,他居然伙同王老实,一个缠住我,另一个将那珠子偷了,技不如人,老子认栽,偏偏他第二天就将珠子在手中把玩,还问我,乾隆那小辈赐予他家祖上的珠子,比我的那颗如何,操他姥姥的,乾隆赐的珠子会内雕建文二字?他妈的,世间最龌龊,不过他二人。” 听到这样的话,方航笑了,我嘴角抽动两下,想到了刚刚离去的苗苗,怎么也笑不出来。 高油翁狰狞道:“好玩吧?老子吃瘪,你们两个小崽子很开心吧?王老实品性卑劣,但确实有手段,可你这孙子习得几成?还不是任我搓圆捏扁?你继续笑,有你笑不出的时候。” 看看月亮,他说时间差不多了,是我老实配合,还是他出手强逼。 方航竖起一根指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来开棺就开呗,搞这么多事干嘛?” 高油翁的回答却是:“下去问阎王爷吧。” 河边再次凝结了肃杀氛围,高油翁走到法案前,挥动桃木剑之后,两具尸体从河中爬了起来,与堂哥寡妇一起将我与方航包围,方航握刀,转着圈的看了又看,对我投来个无奈的眼神,很沮丧的说:“王震,我打不了这么多,尤其是你堂哥和寡妇,明明是老妖怪设计他们被我杀死,可看这架势,满腔的怨气好像全集中在我身上了,还有那小怪物,一旦漏掉一个,就可以轻易搞死你。” 看看胜券在握的高油翁,我心平气和对方航说:“你走吧,不用管我了,我是死也不会帮他开这口棺材的,你现在走,接我父母,文静还有康九香,送他们去名道观或者其他你认为安全的地方。” 方航吓了一跳,握着我的手说:“我草,不至于吧?死了个苗苗就了无生趣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就用那倔强的小眼神,不甘的瞪着高油翁,若非我打不过他,早就冲上去将他剁成肉酱了。 高油翁高声道:“王震,去将你的血淋在棺材上,你爷爷埋下的棺材,只有这样才能打开。” 我说不去。 他说死了一个苗苗还有康九香,还有文静等等,若是我不想让悲剧重演,最好听他的话。 我说你随便杀去,老子稍后就自杀,眼不见,心不烦。 他倒是没有料到我有如此决心,沉吟未语,方航趁机劝说,让我先开了棺材,开的那一刹那高油翁要么对我俩动手,要么去取棺材里的物件,只要局势有变,他立刻带我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柴能不能烧起来,我觉得悬,可以肯定的便是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对高油翁有用处,他便会层出不穷的用我所在意的人威胁,苗苗死后,我的脑子忽然间好用了许多,高油翁敢来这里放肆,爷爷八成是真的死了,我若没有保护亲人的能力,最好的结局就是自我毁灭。 我让方航不要管我,赶紧走吧。 高油翁忽然高声喊道:“王震,我若帮你救活苗苗,你开棺么?” 我还是那两个字:“不开。” “好!” 高油翁缓步向我走来,方航想拦住他,却被那两尸两鬼拦住,眼睁睁的看着高油翁走到我面前,伸手揪我头发,我抬臂阻挡的同时,挥拳向他打去,他不闪不避,而我的拳头就在他眼前停下,一声凄惨的吼叫从嘴里冲出。 那一刹那间,手臂传来的剧痛将我的大脑击晕,还没晕倒却硬是被疼醒,我歪着头看自己的手臂,肘部,一截白生生的骨头断茬刺破皮肉,森然让我头皮发麻。 就这么一下,我的胳膊居然被他给折断了? 高油翁面无表情,仿佛这个结果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波.波钻心的疼痛让我忘记自己的处境,短短几秒钟便快要虚脱,却强忍着紧咬牙关,想摸摸那骨头茬子,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却被高油翁揪着头发向棺材拖去。 “好言相劝你不听,偏要吃过苦头才老实,我还当你有副铮铮铁骨,没想到也是一撅就折的软蛋。” 轻蔑至极的口吻,可我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像是被潮汐卷上岸,快要渴死鱼,大张着嘴巴呼吸却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凝固,怎样也吸不到一丝氧气,踉踉跄跄的任由他拖到河边,高油翁狞笑着,将我踩在脚下却抓着那支快要断掉的膀子,一点点的向上拽着。 他要活生生将我的胳膊揪断。 虽然我竭力控制,但那种非人的疼痛根本无法忍受,只能疯狂的惨嚎着,藉此来稍稍缓解,而远处的方航也在嘶声怒吼,他拼了命的想要赶开身边的苍蝇,却始终无法脱困。 高油翁的面孔已经扭曲了,眼里闪着变态的喜悦,时而生拽,时而轻扭,虽然我在嚎叫,可骨头摩擦的沙沙声却依然顺着身子传我的耳中。 他已经疯了,不但以虐人为乐,还冲着再无他人的河边狂吼着:“出来啊,再不出来我把这废物做成.人棍。” 接连喊了三遍都无人现身,高油翁便松开我的残臂,转而抓向另一完好无损的,我竭力挣扎却只是徒劳,而这一次,他从手指开始,想要一根根掰断。 疼痛到了极点便是昏厥,我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了,但高油翁脸上闪过的惊骇却让我一瞬间清醒,便看到距离我们十米之外的土地上忽然飞起一块木板,一个白花花的庞然大物从深坑中跳出,带着哼哧哼哧的咆哮声向我们冲来,四足踏地,地动山摇。 是丁三家的大肥猪。 它的背上跨坐一清瘦的男人,即便到了深夜也依然带着黑墨镜,唇上两撇八字须,腰杆挺直,一只手按在猪背上,任那肥猪狂奔也没有丝毫摇摆。 一人一猪,挟奔雷之势,瞬息便到眼前来。 危急关头,高油翁稍稍惊骇便镇定下来,如长鲸吸水那般深吸口气,胸膛鼓起,双足发力,侧过身右肩向肥猪撞去,而肥猪也重重跺地,那臃肿的身子凌空而起,与高油翁撞在一起。 人与猪的碰撞,一个是不到一百斤但有些力气的老头,一个是五百斤往上,高速冲来的大肥猪,结果不会有悬念,高油翁像一颗流星,倒飞出去。 远处的方航惊喜道:“我草,我草,牛逼呀蹦蹦!” 这一人一猪这就是高油翁在呼喊的人? 他确实喊出来了! 但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喊出来的是骑士! 肥猪骑士!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尸体爱阅读 谁也想不到会出来这样的一对组合。 即便我胳膊断了,疼的龇牙咧嘴,却依然想吐槽一句,骑条狗也比骑只猪强啊! 在丁三家守夜的头几天,大肥猪总是撞方航,也许是因为过于肥胖,跑起来不利落,总是蹦蹦跳跳,方航便给它起了个昵称,原以为蹦蹦冲进山里当野猪了,却没想与那清瘦瞎子从河边的坑洞中跳了出来。 而骑在蹦蹦身上的男人也不是为了装酷才带戴墨镜,他摸索着从蹦蹦那肥硕的身子上下来时,很明显是目不能视。 我心中猜测,或许是那对小夫妻? 高油翁被撞飞,这是蹦蹦唯一的战果。 除了沾身灰尘,全身上下并无伤口,但被一只大肥猪撞飞,即便他在市井间混迹无数年,不复当初万人之上的尊崇,也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高油翁爬起来,暴怒如一只被偷了崽子的老母鸡,每一个毛孔都被怒火冲的扩张,嘴里狂飙着各地骂人的方言俚语,他双拳紧握,发了一阵狠,却终究不敢靠近。 脚尖勾起桃木剑,想驱动尸体对付蹦蹦,可这一回又换方航缠住尸体,几次施为无果,高油翁毕竟城府极深,很快便息了怒火,语气平静的对瞎子说:“原以为王老实在村里留了人,却没想到与我是同道中人,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不如索性联手?” 瞎子不理他,伸手在空气中探索,一点点向我靠近。 自从来了河边,高油翁便接二连三被人无视,此时他嘲讽道:“你那小娘子呢?难不成你胯下肥猪就是她变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倒是个别具一格的法子。” 瞎子从高油翁手下救了我,坐骑又是方航的好朋友,此时他就在身边探索着找我,我便咬牙撑着地爬起来,递过手去想要搀扶他,却没想到他反手一抓,像是两只铁钳子将我按住,扭头向高油翁问道:“听你们刚才的话,你是明惠帝朱允炆?活到了现在?” 高油翁直起腰,倨傲道:“不错!” 瞎子却回他一句:“嘴巴如此下作,怪不得被朱棣赶下皇位,老婆举火殉葬,你却像只野狗似的狼狈逃窜,还苟延残喘至今,你这厚脸皮不该当皇帝,应该去守居庸关的。” 这一番话,道尽了朱允炆一生的奇耻大辱,我觉着高油翁即便不吐血身亡,也会火冒三丈,可扭头看去,他仅仅是自嘲的笑了笑,又不知道嘀咕了什么,便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个黑铁牌,双手夹着,好像和尚念经那般流利的唱诵起来。 我正要对瞎子说话,他却猛地将我拉进怀中,同时揪着领子和裤带将我举过头顶,这一番大动作牵动了伤口,骨头茬子摩擦着,疼得我惨嚎起来,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他向那河中石棺砸了过去。 瞎子那单薄消瘦的身子里,也藏着远超常人的怪力,怪不得许祈常说,欲修道,先练武。 小河只有六七米宽,河中漂着的石棺距离瞎子将我抛出的位置并不远,可这个过程却仿佛极其漫长,漫长到我在慌张之中,依然将那石棺上刻着的每一道纹路都看个清楚,似看到,但更像是心底里冒出的一副图案。 官赐村外的睚眦三重函是被九具尸体从地下拖出来,木棺套金棺压在一口不知材质的棺材上,而这口赑屃天牢却是在我与苗苗离别时浮上河面,并不知道高油翁用了什么法子弄出来,空气中暴露了一阵子,水迹稍干便露出原本的石头灰。 通体都是石头打造,古朴厚重,却极不合理的漂浮在水面,若说它轻,波纹晃动,它却纹丝不动。 除了棺材盖,余下的地方都刻着乱七八糟却让人感到极其玄奥的花纹,而棺材盖上刻的花纹不乱,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幅图。 坐棺图! 一老者散漫的坐在棺材上,右手在后,持剑斜刺天空,左手比出剑指在前,与我见过的老祖天师坐棺图极为不同,确切的说,唯一相同的便是两个老者都坐在棺材上。 那一位慈眉善目,额头宽阔,耳垂肥厚,标准的神仙画像,一看便是古人常说的福泽深厚之人,而石棺上的这位却獐头鼠目,拿着宝剑摆出威风造型,可配上他矮小枯瘦的身子却只让人觉得猥琐,而且他明明是侧坐,却硬要扭过头让人看到他的脸,看到他脸上淫.荡下流的笑容。 这不是一副雕刻在神秘古棺上,给后人启迪,让后人膜拜的神仙像,而像是某个老农民,身着古装,在古迹前拍照的装逼像。 没的说,是我爷爷。 瞎子抛得猛,没有砸在棺材上而是正好落在棺材顶,刺穿肘部皮肉,裸露在外的断骨在石棺上狠狠一蹭,是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感受到的疼痛,只觉着半边身子流过一串电流,成千上万根针同时扎下,之后的感觉根本无法形容,我只是躺在棺材顶,上身与双腿悬空,拼了命的长长“啊”出一声,持续许久,久到我快要断气。 接连的刺激让我的意识快要消失,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死,死了便一了百了,从伤口处流出的鲜血便顺着石棺缓缓而下,我仿佛感觉到,石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来。 方航与两对鬼尸的搏斗从未停止,此时唯一关心我安危的便是他了,疯狂的吼叫着让我赶紧跳水的话语,可我真的没有一丝力气,即便有也懒得动弹了。 可就在这时候,石棺剧烈晃动几下。 我跌入河中,冷水一激便稍稍清醒,接连呛水让我胸口火辣辣的憋胀,只好胡乱蹬踩着想要浮出水面,毕竟淹死比流血身亡痛苦许多,可这一蹬便站了起来,河水只没过我的脖子。 岸边,所有人停止动作,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石棺,我扭头看去,便发现我的血液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极有规律的顺着棺材盖上的图案流动。 黑色的纹路变为血红,爷爷那让人发自内心感到猥琐的模样居然变得诡异起来,尤其是鲜血勾勒出那上扬的嘴角之后,他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将欲噬人。 我不敢在河里多呆,向岸上逃去,而岸上的三人却忽然动了,高油翁,方航,瞎子,同时发足狂奔,高油翁与瞎子就在岸边,高高跃起扑向石棺,正在空中时,瞎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柄匕首捅向高油翁腰间,而后者也掐出个手势用指头戳他心口。 噗嗤一声,匕首进了高油翁的身子,高油翁的手也点在瞎子胸膛,前一个毫不在意,后一个却被点飞了回来,仰头喷出一蓬血雾,落地后踉跄后退最后被肥猪蹦蹦绊倒,而他刚刚被点飞之时,方航也自岸边跳跃,双手握刀砍向高油翁后背。 一个势头已尽,一个新力初放,高油翁来不及还手,只得双手夹住方航的刀刃,两人双双落入水中,方航犹自狞笑:“老妖怪,你欺负老子欺负的过瘾么?” 落水之后,方航便踹出一脚,抽回牛骨刀疯了似的劈砍,一刀一刀又一刀,只那一个动作便逼得高油翁连连闪避,眼看便要退到棺材边,石棺的盖子轰然倒下,正砸向方航头顶,他赶忙后撤,顾不上再与高油翁动手,大步跑上岸之后,棺材盖渐起的水花才落下。 方航冲到我身边,将我扛在肩头便跑,低呼着:“老妖怪刚刚叫水师来了,风紧扯呼,再找机会......” 话未说完,方航惊叫一声,将我扔在地上,惊骇的望着自己的手,随后看向我的脸。 他手上尽是鲜血,这不奇怪,我已经快成个血人了,但这血的颜色发黑,而且极其粘稠,就好像正在凝固的浆糊。 方航扑倒我身边,问我有没有事?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虽然断臂被压在身下却感觉不到疼痛,全身没有一处不痒,尤其是脸,仿佛天气干燥,整张脸都起了皮,正在簌簌脱落的感觉。 他跪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在我嘴巴上抠了两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哥们,又要变僵尸了?你到底咋回事啊?” 方航想搞清我身体的状况,捏来捏去却不知从何下手,而我脑袋是清醒的,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谁在操控我,撑着地爬起来,方航赶忙推到几米外,横刀戒备,但我没有对他动手,而是转个身半跪于地,冲着那漂在河中,没了盖子的棺材发出呜呜低呼。 野狗在警告闯入自己地盘的不速之客时,特有的声音。 棺材旁,高油翁呆若木鸡。 棺材里,一个人侧着身子,若是棺材平放,他该是蜷腿侧躺,可棺材立起来,他的姿势就好像坐在空气中,手里抓着一本古书,仿佛在仔细研读。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奇特之物。 方航眼尖,看到那古书封皮上的书名,低声惊呼:“我靠?金瓶梅?” 第一百八十八章 棺中尸,尸中蛇 高油翁疯了,他不顾那正在读书的人是否危险,蹚水靠近棺材,大吼着玉佩在哪的话语,伸手便要在读书郎身上翻找,可刚刚触碰,读书郎霍然翻身,高油翁发出一声暴喝,飞速后退。 等高油翁逃上岸,不再遮挡我们的视线时,终于看到了读书郎的全貌。 他已经死了,而且死无全尸。 是半片尸体,就像老族公那样被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甚至连上半身的骨头内脏都消失了,而他翻身之后,伤口处对着我们,便露出身子里的一团白森森。 是一条蛇,通体洁白,只有三角形的脑袋上,有两点血红色的眸子。 尸体依然是蜷腿读书的姿势,早已僵硬所以才像是坐在空气中,而那盘在他身体里的白蛇,刹那间张开血盆大口却没有咬到高油翁,吐了两下猩红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威胁。 我也再次张嘴,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威吓,那刚刚盘起来准备缩回尸体中的白蛇再一次展开,一双血色眸子阴森的望着我,它嘶嘶,我呜呜,意味不明。 方航忽然问道:“王震,你俩聊啥呢?给我翻译一下啊!” 我他妈也纳闷着呢,自己的身子居然不属于我了。 高油翁的狠戾与凶悍原本是主角,可此时便成了我,他大为惊讶的看着我,指着我的手颤抖不停,那瞎子是看不了,他受了重伤,脸色惨白却也竖起耳朵倾听场中动静。 非人类的对话持续了十几秒钟,白蛇便从半片空尸中爬了出来,这个动作带着尸体再一次转身,将正脸朝向我们,而此时,我的视力也变得超乎常人,即便在夜里,即便隔着十几米,那半张脸也纤毫可见。 是我万分熟悉的容貌,前前后后有好几人用过的脸庞。 刘为民的半张脸。 曾经在睚眦三重函中见到半具身穿清朝官袍的尸体,而那尸体会动,单腿跳着便将小白掳进棺材中,而眼前的这半具却穿着老式格子西服,死的十分透彻,不会动,但身体里藏着一条会动的蛇。 容貌相同,身材相仿,虽然衣着不同,行为迥异,但我感觉它们是一体的,是一具尸体被分成了两半,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什么长着刘为民的脸。 不会再有新的刘为民,迄今为止都知道四个了,一开始是真正的刘为民,挂掉之后,朱允炆冒充一段时间,被爷爷逼得不敢现身便找张云帆当替身,还有那寻找师父的刘苍松,这四人在几十年里分别扮演着刘为民的角色,只要刘为民出现,肯定是这四人之一。 若是还有第五个,除非他从不露面,可他若不露面,又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可前四个又不可能被剁成两半,分别装在两具棺材中。 石棺被爷爷开过,棺中读书郎的身份,或许只有他和老族公知晓。 那白蛇入水,水中白影扭动,上岸后也没有停留,径直朝我游来,所有人都注视着我俩,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它靠近后,我有种遇到天敌的感觉,全身紧绷,双臂平伸,这都是身子自己在动,我沦为一个看客,也只能看身子让我看的方向。 离着半米,白蛇稍作停顿,我还在想它是爷爷留下的东西,会不会向我表示亲昵之际,它猛地弓身弹起,在空中平展之后,好似一道米长的白色利箭射了过来,而我也完全想不到自己会变得迅捷如豹,明明只能看到一道极快的白影,可伸手一抓便将它抓住。 白蛇长嘶,扭成麻花缠住我的手臂,正是断骨的那一条,可此时却感觉不到疼痛,甚至像是毫无伤势,比以前更加灵活,直接缩到嘴巴前,张嘴咬了下去。 同一时刻,白蛇两颚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大张,口中那粉色软肉抽动两下,将一股腥臭却带着让人沉醉味道的毒液喷在我脸上,去势未减,狠狠咬在我肩头,上颚的两颗毒牙有常人小指的长度,全部插.入皮肉中。 它咬我,我咬它,而我也发现自己的两颗虎牙比平时长了许多,真正是僵尸才有的牙齿。 好像比赛,看谁先咬死谁,趁这机会,高油翁扑倒石棺前,在尸体身上翻找,瞎子继续倾听,方航想来帮我却不知道此时的我是否值得帮助,只好静观其变。 白蛇细碎的鳞甲渗出绿色汁液,也许是血也许是毒汁,而我肩膀也汨汨流着发黑的粘稠鲜血,对咬了一分钟左右,我没将它咬断,它也没将我咬死,便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松口。 手心一滑,白蛇落地,又极快的向石棺游去,高油翁没有察觉,直到蛇口中喷出一股毒汁,将他背上的皮肉腐烂大片,这才赶忙退回岸上,只是他没有任何痛苦神色,好像那身子没有知觉。 找了一分钟,若是有东西早该找到了,高油翁便看着那白蛇钻回半具空尸中,拖着石棺的莫名力量骤然消失,渐起大片水花沉入河底。 河水最深处也许才堪堪将我淹没,等水花落尽,水面趋于平静之后,依然能看到水中有个长方形的黑影,高油翁与方航沉默片刻,同时扑下河去,半小时前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此时却联手将那石棺推了起来。 棺中水流尽,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无论白蛇还是尸体,全都消失了。 方航怔怔发问:“顺水溜走了么?” 高油翁点点头:“应该是,娘的,忙活好几天,居然被他给溜了?” 方航问他,棺材里究竟有啥,高油翁下意识回答:“这棺材叫赑屃天牢,天牢自然是锁东西的,原以为王老实将自己的遗物藏在里面,却没想到......”话未说完,忽然变脸冷笑:“你在套我的话?虽然寻不到东西,便要将新仇旧恨好好的清算清算。” 说着话,俩人便在河中动起手来,受河水所阻,他俩都是街头流氓斗殴的手段,揪着衣服挥舞拳头,而高油翁接连呼喝,岸上的堂哥寡妇与两具尸体却没有动弹,满脸呆滞的立着。 我依然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状态,却可以感觉到控制我身体的力量正在减弱,虚弱与疼痛缓缓传来。 大肥猪在岸边冲来冲去,不断发出哼哧声,看那意思是想帮方航却不会游水,而那瞎子稳住气息,再一次摸着空气向我走来,方航留意着我的动静,叫我快跑无果后,又叫他的肥猪伙伴撞那瞎子,眼看着瞎子捡起匕首将要靠近我的时候,我们所处之地忽然间灯火通明。 是车灯。 两辆小车,两辆面包车,疾驰而至。 车在我身边停下,冲下来的都是精壮汉子,星夜赶路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李哥环视四周,挥手下令:“先把这两个拿下,十个人去河边拖着那俩正在打斗的。” 黑衣黑裤,与刘苍松在官赐村派给我的五个人一般打扮,除了冲去湖边的,余下的围城个圈子将我们包围,站在面前的瞎子苦笑两声,扔了匕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无奈道:“我投降。” 我也想投降,可我动不了,几个男人戒备着,缓步向我靠近,其中一个还喊了句:“咦?居然有个僵尸,他咋不动弹呢?快去找绳子绑起来。” 观察河中动静的李哥听到这句话,让手下不要冲动,亲自去车里去了捆拉车用的粗绳,先绕到我背后,小心翼翼打个绳套套着我的脖子,用力一拉将我放倒,惊奇道:“咦?真的不动,这僵尸可稀罕,虎子,你再打个电话,看看那小白痴开机没有!” 名叫虎子的年轻人拨出一个号码,随后说,还是关机,会不会出事了? 李哥教训他道:“别瞎说,什么叫会不会出事?肯定是出事了,你说这僵尸为啥不动弹,就是因为吸了那王震小白痴的血,连带着自己也变白痴了。” 蹲在地上的瞎子忽然张口:“诸位好汉,你们在找王震?” 李哥睥睨他一眼,问道:“对呀,他在哪呢?” 瞎子指指我。 李哥绕到我面前仔细端详,还拿指头在我脸上抠了抠,随后掏出打火机在我脸皮上轻晃,一阵焦糊味,我忽然想起方航曾说过,在新桥下时,我变成僵尸曾满脸长毛的模样,心里大感恶心。 尸毛烧尽后,李哥往手心里呸了两口唾沫,将我脸上的灰烬抹开,随后惊叫道:“哎呀?居然真是他。”指着我,他转身对手下说:“瞧见没,这就是白痴的下场,变了僵尸依然是白痴,轻而易举就被咱们制服了,不过念在他是副会长的份上,咱也别鞭尸了,明早让太阳晒死他就好。” 有人小声嘀咕:“老大,是不是太狠毒了? 李哥瞪他一眼:“狠毒什么?我没把他烧掉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对待僵尸不能手软!”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死都不得解脱 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又被李哥气的激发出潜力,口不能张却咬着牙哼哼一句:“姓李的,我草你祖宗。” 李哥吓了一跳,赶忙摸我心跳又试探鼻息,不可思议的喊起来:“没死?你居然还活着?虎子,快去车里取一张符来。” 那虎子一溜烟小跑,取了张鬼画符交给李哥,他对我说:“忍住疼啊,这是道协的老道士们进贡给咱们的,我们出来做任务全凭这些宝贝呢,这张是对付僵尸的,让我试试你是人是鬼。” 他先是在腰带上摸了一把,应该藏着某些利器,李哥右手中指破了个小口子,他将黄符夹在掌心,狠狠一撮,那张符居然烧了起来,这是许祈说过用阳火点燃符箓的把戏,李哥虽不是正统的道士,但肯定是国家或者小道协全力栽培出的,不知道吃过多少名贵药材,体内的阳气旺盛如斯。 他将符纸丢在我身上,与断骨截然不同的剧痛传来,我嗷呜一声惨叫,挥手将火拍灭,这才发现自己再一次掌控身体,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痛和眩晕。 李哥大言不惭道:“哈哈,我厉害吧,轻而易举就将你救了,你刚刚是咋回事,中了尸毒也不会立刻变成僵尸呀。” 顾不上跟他探讨这些,去到河边的十个汉子一字排开,等着河中激斗的二人两败俱伤,方航早看出他们是小道协的人,说自己是王震的朋友却没人搭理,此时,我叫李哥赶紧去帮忙,把那老头给我抓住。 心中有鬼,李哥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留下十人看着我,便带人去河边帮忙,我先是问那瞎子:“你刚刚想杀我?为什么?” 不等他回答,我让那虎子守着他,便叫两人扶着我去河边。 一摇三晃的走过去,李哥已经指挥人过桥,跳水,前后左右将方航与高油翁牢牢包围,便让方航退开,见识一下他们的手段。 方航依言,高油翁也没有纠缠,就在河中背手而立,赫然用另一幅嗓音说:“小李,你要对我动手么?” 李哥讶异,而旁边已经有人惊叫:“吴教授,是吴教授的声音!” 高油翁哈哈大笑,随后说道:“没错,是我,小伙子们,难得你们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如今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且问你一句话。”说到这里,他指着我,大喝道:“你们愿意为那黄口小儿卖命,还是愿意放你们的老队长一条生路?” 六号考古队虽然是小道协的人马,但成员比较复杂,是从不同单位挑选出来的人才,可既然叫这个名字,小道协没有事情时,他们还是在考古单位工作,而吴渊便是这只考古队的队长,更是文物研究所的领导,那间研究所里有不少六号考古队的成员,与他相处好几年,感情颇深。 李哥便是在他手下上班,这一次小雷子叫他来帮忙,带的人,自然也是容易召集的。 将高油翁包围的二十人中,有一多半都喊出了吴教授或是副所长这三个字。 我踱到河边时,李哥正满脸为难,还要应付队员们七嘴八舌的询问,方航冷眼旁观着,直到我靠近,李哥小声问道:“怎么会是吴教授?你叫我们来的时候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我拉着脸,反问他,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李哥正要劝说,我不看他,盯着高油翁却是对那些黑衣男人说道:“他是吴渊没错,我是王震,接替刘师父的位子,如今小道协十八位副会长之一,率领六号考古队和另一只我他妈到现在都不知道名号的道罡队伍,你们都是我的手下,也许我还不如你们,但你们就是我的手下。” 几句话便耗尽我全身力气,头晕目眩,只感觉眼皮挂铅想要昏睡,赶忙深吸口气,稳住身子,再喊道:“你们是我的手下,现在我让你们给我干掉这个死老头,做与不做,你们自己看着办。” 李哥急忙劝阻道:“王震你听我说......” “说你妈个蛋。”若不是身子虚弱,我真要扇他几巴掌,刚刚张口闭口喊我小白痴的帐没和他算,现在还要扯东扯西,劝我当这个副会长的是他,万事让我自己想办法的是他,说自己只能当个打手的依然是他,他怎么说,我怎么听,如今需要他当打手,他又开始推三阻四。 我冷声告诉他:“要么,现在帮你亲爱的吴教授弄死老子,要么就去给老子弄死他,你若继续两头讨好,老子弄不死这老妖怪,弄死你全家。” 李哥眯起眼,目光如刀,握拳的手背上青筋暴突,看样子是被我骂的难以下台,准备给我点颜色看看,而方航忽然走到他身边,牛骨刀背在他肩头轻拍两下,似笑非笑的说出两个字:“全家。” 李哥霍然转身,奈何方航不与他目光交锋,慢悠悠晃到我面前,旁若无人的检查我的身体,而李哥也终于下了决心,狠狠剜我一眼,转过身,极其低沉的说:“不管他是不是吴教授,既然副会长下令,现在不动手,回去之后就蹲大狱去吧。” 方航在我耳边低语:“看,我早说他们其实是国家的人,若是小道协的人员,想进监狱也难呢!” 李哥发话,考古队成员却没有动,他爆喝一声:“要抗令么?小博小宝,动手!” 小博小宝应该是为他是从的嫡系,当下,二话不说,揪起裤子便跳入河中,有这两人带头,余下的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纷纷扑了上去,我心里阵阵冷笑,刘苍松叫他们办事可没这么困难,张云帆那几十个身穿墨绿色.鬼脸风衣的小弟,更是一声令下,面前是火坑也跳进去填平了。 不是副会长的权威不给力,而是我配不上不这个位子,自然也没有那股威势,这点我懂。 二十人形成的包围圈并不算大,四面八成朝高油翁扑去之后,眨眼间便要近身,高油翁却狂笑起来:“王震,这一次算你走运,下一回,断的就不是胳膊了。” 喊出一句,他猛地屈膝入水,我大感不屑,他又不是鱼,还能从四十条腿的缝隙中溜走? 而下一秒,一艘普通渔船大小的战船却从高油翁消失的地方钻了出来。 船舱里,响起几个男人同时喊出的“哈”字,沉闷却有力,而船头与船尾探出两根长枪,不知他们怎样操控这网梭战船,居然在原地转了个圈,划伤几个考古队成员后将他们逼退,方航喊道:“水师,他又用兵符调来水师了。” 方航跃入水中,叫其他人赶紧滚到岸上,随后持刀敲击水面,左手掐个诀,不停念叨着某篇道经,这是他家传的本事。 那网梭船逼开众人再一次沉入水中,我叫方航快回来,他充耳不闻,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河岸边静悄悄,直到几分钟后,方航扭头,冷着脸说:“跑了,刚刚他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那艘鬼船潜到脚下。” 李哥自知有愧,问方航有什么办法能追的上,方航说:“你他妈变成鱼就可以。” 高油翁跑了,但我心里却没有多少遗憾,一来是累得没了精神,再一个也是打心底里就不认为自己能抓住他,当年朱棣坐拥天下,一声令下,数百万披甲士捉拿朱允炆却终五所获,姚广孝道行参天,拼死拼活追了数百年,他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朱允炆却过得滋润,以爷爷和老族公的不要脸以及骗天手段,却也仅仅是让他吃瘪。 这样的人,目前的我还不是对手,但我发现一个道理,爷爷没有明成祖的权势,也许还不如姚广孝的能耐,但我所知道的人中,他是唯一欺负了朱允炆的,而爷爷最大的特点就是变态,看来我也要朝这个方向发展。 没在河边久留,我要回嫂子家睡觉,一想到那在我怀中呓语又化作飞灰的女人,心头便一阵烦躁。 瞎子仍双手抱头,蹲在原地,我连与他说话的兴趣都没有,对李哥说:“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去,把那瞎子捅死。” 李哥毫不犹豫的冲过去,而瞎子赶忙叫起来:“等等,王震,杀了我,你便再也见不到尤勿了。” 我喊住李哥,问瞎子,尤勿怎么会在他手里?当初带走尤勿的难道是他? 瞎子说:“这你别管,你放我离去,换尤勿平安。” 点点头,我挥手让身后的黑衣男子们动手:“打他打他,往死里打。” 方航揪着猪耳朵,调侃我:“王副会长,快坐上来歇歇吧,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放着车不坐,我坐猪? 但蹦蹦也算救过我,便欣然跨坐在它身上,方航问我去哪,我说回去睡觉,他便向村里走去,边走边说:“王震,你为什么变僵尸?” 我说不知道。 他却解释起来:“那条白蛇很厉害,在棺材里埋了许久未死,喷出的毒液恐怕连我也受不了,联系到你两次变僵尸的经历,我忽然发现,硬茬子出现,你立刻尸变,难道说上次在新桥下,那老祖宗没有追杀,并非与我谈好了条件,而是被你逼退了?” 关于我变僵尸的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老族公喂我的血,要么是刘苍松对我动了手脚,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我正要趴在猪背上休息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咦?我堂哥和那两具尸体呢?” 方航说,尸体被他剁了,但是自从石棺落水之后,堂哥一家三口便消失了。 说着话,我俩转头寻找,忽然间,我发现远处有个纤细的身影,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轻哼童谣俚曲。 那女人背对着我,背影与苗苗十分相似,我急迫的拍打方航,问他有没有看到,方航说:“早就看到了,准备等你休息之后再说这个事的,那是苗苗姐的魂,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那小怪物毁掉,但也毁了一大半,通俗来讲,苗苗姐的魂变成了白痴,不认识你,不能投胎,只能在祖坟附近游荡,最后魂飞魄散。” 一番话说的我再次有了呕血的冲动,好不容易再见苗苗,哪怕是鬼魂也不能放她离去,可方航却说,我依然要再次失去她?!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两日之后 一觉睡了两天一夜,睁开眼已是第三天的黄昏,方航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被水打湿过的精装古书看的津津有味。 我哼了一声,他丢下书,递过一杯水,问我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可以,除了左臂裹着厚厚的石膏纱布,暂时没有知觉,其他地方没有一处不舒坦,就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充满了氧气,说是活力四射也不为过。 那晚得知苗苗终将魂飞魄散,本就失血过多,急火攻心之下便昏倒在猪背上,此时醒来,我就躺在苗苗家的卧室里,张口便问出许多问题。 方航让我不要急,慢慢听他说。 先说六号考古队,我昏倒之后便没人能约束他们,李哥不顾方航的劝阻,将石棺打捞上岸,亲自带人押送回小道协,留了二十人等我醒来。 对于这件事,我虽然心生怨愤却也不好说些什么,我昏过去,没人指示下一步动作,李哥便打给了小雷子,得到会长指示,自然不会将方航放在眼里,即便他心里清楚,方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也依然一意孤行了。 我毫不意外,从他叫我小白痴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也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诚然,与某些人相比,在某些事情上,我确实担得起白痴这个名头,他要不在背地里骂我才真是见鬼了,可我再白痴,也能明白他在三十名考古队队员面前诋毁我,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若是有意为之,便是故意落我面子,让本来就没有威信可言的我,变得更加不值一提,其心可诛。 若是私下里喊顺口,当时是无心之言,那就更了不得了,说明他在那些人面前毫无顾忌,丝毫不担心有人会泄露出去。 整个六号考古队只有一百来人,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嫡系亲信,可以任由他诋毁副会长,那这支队伍肯定是完全在他掌控之中了,别说是我,就算刘苍松,张云帆在位时,李哥一声令下,考古队也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 治大国若烹小鲜,当副会长与做董事长也没啥区别,总经理蹦跶的如此欢腾,我若不将他拍下去就只能等死了。 这一点,老谋深算的张云帆不会不知道,只是猜不出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居然让摆明是奸细的李哥知晓他最大的秘密。 留下的二十名队员在虎子的带领下,五个留在嫂子家中每天将那瞎子毒打一遍,余下的全都散落在村子里居住。 我问方航,那瞎子有没有交待自己的来历,方航笑着说:“嘴很硬,非要等你醒来再说,但我猜出他的身份了,那家伙挨了揍,胡子假发全掉了下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清秀小伙子,一双招子被人抠去,你猜不出......” 我恍然大托,脱口道:“庄深海,原来是这个家伙。” 我是许祈的徒弟,官赐村里人都叫我小天师,这家伙一来就给我改了个名,小天使丘比特,还牛逼哄哄的要买官赐村的秘密,我将黄老头豢养龙脉的消息卖了五十万,而庄深海敲门不应,带人跳进黄老头家却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准备召集人手反.攻,在村子里被季家的人堵住,又挨了一顿揍。 在县里来的干部的调停下,两伙人灰溜溜的跑到村外的破屋露宿,刘苍松叫我带人去找场子时,人去屋空,只留了两具尸体,后来的事可以证明,那两伙人不知为何全部跑进山里,季家被老族公追杀,你来我忘却忽然间消失了,最后再见时,他眼上蒙了条黑布,同伴下落不明,仅一人搀扶着他,向刘苍松发出复仇宣言。 原先我也想过,会不会是你来我忘或者季家的人再临官赐,因为他们知道那片荒山的秘密,仅仅是不知道棺材的位置,于是,他们联系了尤勿。 和许祈探讨,他却说肯定不可能,匪类就是匪类,没这个能耐,而今,庄深海承认知晓尤勿的下落,看来许祈又猜错了。 那家伙就没猜对过,还说什么追杀高油翁,从他手里抢回玉佩,追杀来追杀去,人家都跑来杀我了,也没见许祈从天而降。 念及尤勿,我让方航赶紧将那小瞎子叫进来,方航说这个时间正巧是考古队溜瞎子的时候,应该带到河边给他洗冷水澡,或者拉进山里做游戏,反正也跑不了,倒是不用着急。 他抓起那本被水打湿过的书,封皮上大喇喇的金瓶梅二字,背后还印着定价,并不是古籍而是仿古装订的图书。 方航说,他把这本书研究透彻了,没有秘密,就是金瓶梅。 我问他从哪找到的,他说棺材落水之后,尸体与白蛇溜走,书却在河中泡着,他便顺手捡了回来,而这一本没有玄虚的禁书,恰恰让他感到疑惑:“你爷爷留下的棺材里,装着半片爱学习的尸体,这合理么?” 我纠正他,不是我爷爷留下的棺材,而是张元吉留下的。 方航正色道:“是你爷爷,他五几年便来这里挖那口赑屃天牢,随后在杏桥村隐居四十年,就连朱允炆都怀疑你爷爷把棺材当成保险柜,藏着自己的遗物,怎么还算是张元吉的?而且那老妖怪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既然叫天牢,肯定是锁着某些东西。” 老妖怪说过,这些破名字都是爷爷起的,迄今为止我们知道睚眦三重函,狴犴嘲天椁,还有这口赑屃天牢,三重函的意思很好理解,三口棺材重合叠压,而方航说,龙九子之狴犴生平好讼,古代衙门上的虎头装饰就是狴犴的画像,本是象征急公好义,明辨是非的神兽却偏偏嘲讽老天爷,这符合张元吉与朝廷争斗的心态,故而爷爷如此命名。 也有可能是张元吉埋了狴犴棺,爷爷要挖那张大神仙的墓,所以在狴犴之后加了嘲天二字,讥讽张元吉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方航的意思就是:“你爷爷挺没文化的,他起的棺材名就是字面意思,赑屃神兽的模样与乌龟相仿,你爷爷又是个老龟.公,大茶壶,对这口棺材喜欢至极所以留在这里,而天牢天牢,自然是某些人的囚牢,不难看出,你爷爷隐居杏桥村的真正目的,就是在这当狱卒。” 高油翁以为赑屃天牢锁着爷爷的遗物,方航觉着他是找不到爷爷的玉佩,但有一丝线索便不会放过,但综合种种因素,方航还是认为那赑屃天牢存在的意义,是囚禁尸体与白蛇。 我问他究竟在说啥,方航神秘道:“你想,每口棺材都埋在一朝龙脉附近,明长陵自然是明代龙脉,官赐村是清代,杏桥村在晋南,或许是当年李唐龙脉溃散到此地,当然也可能是其他朝代的,反正肯定是有,龙嘛,往小里说就是蛇嘛,明长陵能养出两条活鲤鱼,这里也能养出一条大白蛇,你爷爷把龙脉给囚禁了,那具尸体也许是你爷爷的敌人,顺手关进去,也许也是个狱卒,用我不知道的手段,用尸体囚禁白蛇。” 这理论真是新鲜,龙往小里说就是蛇,那我是人,往大里说,其实我是个外星人喽? 方航说闲着也是闲着,动动脑活跃一下思路嘛,而且棺材里的尸体捧着一本金瓶梅,这个动作很容易激发人们的联想,他觉着就是两个意思:“如果那尸体是你爷爷的旧识,生前爱看黄色书籍,你爷爷把他弄死,总要留点陪葬品,但最有可能的,是这个动作有另一番含义,金瓶梅是书嘛,推背图也是书嘛......” 又是这种思路,我让他赶紧住嘴,出去呼吸一阵新鲜空气,我要去河边看看苗苗。 方航说:“晚上去,我在祖坟里给她立了个衣冠冢,昨天晚上还见到她在坟前唱歌了,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苗苗姐的状态不是很好。” 心中一阵酸楚,正想收拾点东西晚上去祭拜一番,便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 是五个劲装大汉,有说有笑的回来,其中一个牵着绳,拴着那骑在蹦蹦身上的清秀小瞎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瞎子故人 推门出去,劲装大汉有些尴尬的冲我打招呼,那是不服气却不得不低下头颅的态度,我挥手让他们一边玩去,庄深海极为动情的喊一声:“震哥,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就被他们折腾死了。” 没搭理他,我冲那满身肥膘的大猪招手,亲昵的喊了一声蹦蹦,正要摸摸它表达亲近之情,蹦蹦便四足狂甩向我冲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上屋外的台阶,脑袋一拱,径直将我撞回屋里。 谁也想不到几天前还救我性命的肥猪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子,方航赶忙拦在前让蹦蹦冷静,而我则感觉正面被一辆卡车撞到,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考古队的人抚胸顺气,掐人中,忙碌好一阵子我才缓过劲,心有余悸的望着在方航手中撒娇的大猪,想不通自己哪里招惹了它。 蹦蹦向我冲来的那一刻,庄深海便跃身而下,此时笑着对我说,蹦蹦与他感情深,这几天见他被欺负,便怪到了我的头上。 一头肥猪而已,还与人类处出感情了,真当我傻呢? 考古队留下的五人可以制服庄深海,担心蹦蹦再找我麻烦,方航便骑着它出门遛弯,我让人将庄深海手脚缚住,便在院子里审问起来,第一个问题:“姓庄的,我没得罪过你吧?即便在官赐村我跟在刘苍......刘为民身边,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出于无奈,说,在河边的时候为什么要杀老子。” 庄深海面露苦相,看着我身后一字排开,打手保镖姿态的考古队员,我估摸着庄深海手脚不能动,无法对我造成威胁,便让他们回屋里坐着,将刚才的问题再问一遍,庄深海才深吸口气,却先问我:“河边老者,真是朱允炆?从明朝活到现在?” 我说没错,他便感叹道:“那真是可怕至极了,怪不得我完全不是对手,连他一击都挡不住,幸好带着蹦蹦,否则刚一露面就会被他击杀,侥幸,侥幸啊。” 随后,他郑重对我说:“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杀你的想法,但我不是老者对手,棺中又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势必还要再与你为难,我也势必不能让他得到玉佩,反正你落入他手里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我早些送你归西,免去一番苦楚。” 这样说来,我还要感谢他喽? 端着水杯,忍住泼他一脸的想法,我嘲讽道:“你会这么好心?” 庄深海却说:“即便你不信我,难道还信不过尤勿?我若杀掉你,第一个跟我闹腾的就是他,何况,我们掌柜也让我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你的性命,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对你动手。” 接连问出两个问题,尤勿在哪,他掌柜是什么东西? 庄深海说:“尤勿在隐居,你若拿他当兄弟便不要打扰他,掌柜就是掌柜,不是东西。” 我问他官赐村里开棺的情况,是不是他带走了尤勿。 他便自嘲的笑笑,指着脸上那尽是烂肉的眼窝说:“你看我这副样子,连走路都要人扶,有什么本事去开那凶险至极的棺材?开棺的是我们掌柜,我一概不知,那阵子我在住院,出院后,他便领来尤勿和白姐姐,交给我两个任务,一是照顾他二人,二是想办法寻找你手上的一块天书玉佩,所以我才来了这里。” 我又问他掌柜是谁,庄深海却说,就是你来我忘的掌柜,一个神秘人。 我以为是那晚搀扶他出村的人,他却说,那一位是古董铺的掌柜,不是真正的大老板。 刘苍松介绍过的三个势力,六号考古队明明是他的手下,可那老鬼当时在装蒜,而岭南季家在云贵高原之上,细说起来就要追溯到民国年间,季家当时出了个人物,跟着白崇禧混饭吃,后来蒋校长将李宗仁白崇禧部打得溃不成军,这人便带着一票手下回了季家老村,干点打家劫舍的勾当。 云贵高原苍茫荒凉,十万大山重峦叠嶂,数不清的少数民族便有数不清的巫蛊秘术,如今的季家便是那一伙人后代掌控的小村子,大半姓季,村长不叫村长而是族长,带领村民做买卖,半黑半白,这一点,无论刘苍松还是许祈,亦或张云帆方航,全都有些了解。 惟独你来我忘神秘到极点,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一间古董铺子,铺子里有个掌柜,每天就是开店关店,品茶饮酒,只是圈子里流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可以去那里找人解决,这才被人们知晓。 而此时的庄深海也是一般说辞,那晚扶他出村的男人姓金,是铺子老板而不是你来我忘的掌柜,庄深海本人是金爷抚养大的,传了一身鉴别古董,寻龙点睛的相地本事,偶尔盗个墓,偶尔帮人看看风水,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每次有任务,金爷总会带来些生面孔。 他离开官赐村之后便在医院养伤,直到快出院时,金爷领来尤勿和小白让他照顾,同时吩咐他,通过尤勿,想办法找王震爷爷留下的一块或者几块玉佩,而其他的事,是庄深海后来与尤勿聊天时得知的。 我再三问他尤勿在哪里,他却始终如一的回答,若是真的为尤勿好,便不要去打扰他。 我肯定为他好,可谁知道是不是庄深海把他灭口或者囚禁,所以不让我们见面,最后逼得急了,我便告诉他,再不老实交待,我让他变成哑聋瞎。 他却问我:“亚龙虾是海虾还是河虾?” 我说你真他妈以为老子不会杀人是吧? 几天前,我连无声无息的杀掉村长都于心不忍,可人是会变得,在河边,高油翁将我左臂掰断,又要一根根揪掉我的手指,他当时可笑的很畅快。 庄深海不顾我身受重伤,将我扔向石棺,断骨与石头摩擦的剧痛,现在想起,我的心头肉都在跳,而那时的他,也是面无表情,毫无垂怜的模样。 别人能对我下如此狠手,我还有什么资格心慈手软? 当下我便要取刀,先拿庄深海练练手,他赶忙阻止:“别别别,我跟你说还不行么!不是我要瞒你,而是尤勿根本不想见你,他就住在杏桥村不远的小村里,知道你来,却没有相见的打算。” 我不相信,一定是他软禁了尤勿。 庄深海叹息道:“你可以给他打电话试试,一听到你的声音绝对会挂掉,我跟你实话实说吧,白姐姐是你爷爷的养女,你爷爷临死前曾嘱咐她,一辈子守护在你身边,她答应了,准备等你大学毕业便自荐枕席的,但你与尤勿相识,白姐姐就不方便出现了,你知道他俩的破事吧?尤勿小时候真够贱的。” 师婆小白是爷爷的养女? 白禾禾? 我说,她不是叫白娟么? 庄深海没有眼珠子,但我感觉他冲我翻个白眼,无语道:“稀奇么?我叫庄深海,但在老家人都叫我庄大宝。” 我说,这和尤勿不见我有什么关系? 庄深海解释说:“虽然你爷爷并未让白姐姐委身下嫁,可她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尤勿把你当情敌了呗,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如今的你处于漩涡之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白姐姐跟在你身边与找死没什么区别,偏偏她视你爷爷为亲生父亲,答应了便一定要做到,所以尤勿不肯见你,就是担心白姐姐跟你走,因为这个,他俩闹了不少别扭呢。” 我被这复杂的关系搞得头如斗大,尤勿和小白的事情不成问题,我肯定不会跟他抢女人,可如果他俩成了,小白是爷爷的养女,我要叫姑姑,那尤勿岂不是我姑父? 这样一说,我也不太想见他了。 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向小白求证,我让庄深海替我联系一下,问问她,我家楼上的老太太到底是咋回事。 先不说那两个老太太身份,最重要的便是我们一直怀疑她与老族公有关,若是能顺着这条线找到老族公,我可就真正有靠山了。 庄深海拍着胸脯说:“你说陈妈呀?这事问我呀,我就知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造畜 我家楼上有两个老太太,一个三年前就死了,却与我做了整年的邻居,另一个明明是我的邻居,可知道看到她的遗像,才发觉从未见过。 而老族公在官赐村里活的好好,老太太上午去世,他下午便发疯了,虽然那姚广孝的猜测很合理,就是吴渊为了逼我去官赐村,策划一场阴谋,老族公嗅出阴谋味道,所以搞了那么一出,但老太太的死并不是推动我去官赐村的原因,老族公咋就光凭那老太太,便察觉出官赐村里风雨将至? 除非他俩有联系! 不管吴渊是冒充刘为民指使黄劲柏,或是干脆以实力威逼,总之黄劲柏的所作所为都出自他的授意,否则黄劲柏不会毫不抵抗的死在刘苍松面前。 俩人是一个师父教出来,能差多少?即便不敌,也可以逃跑或者拼个两败俱伤嘛,但黄劲柏硬是将自己搞的满身虫子,早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唯一的可能便是死无对证,逼迫刘苍松去开那口棺材。 不知道他为什么甘愿牺牲,但一切都是预谋好的,唯一一个老太太死的没有意义,若是硬给她安排一个意义,我和方航都觉得,这是在针对老族公。 他俩是姘头,老太太一死,老族公伤心过度便发疯殉情,虽然现在看来老族公生死未知,但也许是吴渊错误估计了老太太在老族公心中的地位,老族公将计就计,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这段跨越地域的忘年恋让我们难以接受,却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而庄深海的回答,便是那老太太姓陈,因为我与尤勿念同一所大学,小白看见他就烦,便索性躲回老家,反正我毕业之后一定会回去,就是在老家与陈老太相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时常一起跳广场舞,三年前老太太被儿女气的心脏被发作,死在家中,小白将陈老太的鬼魂喊到身边作伴,我毕业之后,秦风给我租的房子碰巧在陈老太楼下,陈老太住在生前的屋里,也不会对后来的住户伤害太大,小白便托她去照看我。 她就附在新住户身上,偶尔与我打个招呼,直到黄劲柏拉她所附之人去顶桥。 我说这也不对呀,有时候我俩在菜市场碰见,那老太太还和小贩打招呼呢,鬼也需要买菜啊? 庄深海笑道:“那都是白姐姐设计出来给你看的,陈妈不能总藏在你真正邻居的身上,否则那老太太早就死了,所以才挑几个合适的机会,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见到她,心中坚信楼上的陈妈是个正常人,日后有些露出马脚的地方,即便有人说她是鬼,你不怀疑,也就少了许多麻烦事。” 我再问,黄劲柏为什么对我楼上老太太下手? 庄深海说,这一点也听白姐姐提起过,黄劲柏拉老太太去顶桥,正好是陈妈的忌日,而这个顶桥与在桥墩下生葬一人的法子不同,工人与老太太搭话,老太太回答,那一刻算是她的死期,尔后黄劲柏还要做一场类似于配阴亲的法事,硬生生将老太太配给大桥才算大功告成。 配阴亲就要用到死忌,黄劲柏故意让老太太的死忌与当年陈妈相同,就是想将两个老大妈一起拉去顶桥,小白当时的怀疑是,因为死掉的修桥工人要对文静下手,黄劲柏肯定知道我家楼上有只鬼,担心陈妈阻拦才设计陷害。 她不知道朱允炆的存在,不知道是那老妖怪推波助澜,也就不知道老太太的死与我们官赐村一行,有什么关系。 后来小白救了陈妈,她在官赐村进了棺材,陈妈被刘苍松打的半死就再没见过了,也许是消泯于天地之中,也许是溜到其他地方做了孤魂野鬼,反正小白找不到她。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解开老族公是否与陈妈,或者与那倒霉的活老太太有联系的秘密。 是否再见尤勿还要仔细考虑一番,我便问庄深海,为什么要杀掉冯彪。 庄深海却皱眉道:“冯彪不是我杀的,我也是发现他死了,这才重新回到杏桥村观察,原以为是那名叫高油翁的老者下了毒手,可后来在河边听你们说话,却也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不是高油翁,又会是谁? 丁三与堂哥的死与高油翁有关。 得知他就是吴渊,就是朱允炆,许多事情便豁然开朗,他得到许祈的玉佩便来杏桥村找爷爷的遗物,雇佣了丁三与堂哥,也许是许久没有收获所以起了杀心,那晚堂哥与丁三寻找的救命先生肯定是他,他们也肯定见面了。 以那老妖怪的智商来设计这样的小阴谋,再简单不过。 方航曾问他八个问他,第三与第五就是堂哥与丁三的尸体,高油翁没有解答可身份暴露之后,答案已经有了。 以县城高人的身份雇佣丁三,随后自己在周边晃悠着寻找线索,丁三没有收获,他又得知冯彪惨死,推算守灵日期的那天,肯定对冯彪的尸体做了手脚,插.入几根驱尸用的钉子,在尸体下面藏个人偶四面佛之类的东西。 守灵第三天,给丁三送上六百八十一块钱,让丁三联想到亡魂索命,赶去向他求救却被他搞死,遥控棺中冯彪诈尸,再让人看到四面佛变出的假丁三尸体,一定又会去找他求救,他便以高油翁的身份跑到杏桥村里大肆搜寻爷爷的遗物。 那时候,即便他堂而皇之的叫人挖空祖坟,恐怕也没人会阻止。 至于说当晚堂哥与他见了面,却没有告诉我们的原因,也许被高油翁迷了,也许是收买,但我们在丁三家见到堂哥的尸体,后来又消失不见,肯定是他用四面佛搞得障眼法。 那玩意太逆天,连活人都变得出来,遑论几具尸体。 高油翁承认杀了丁三与堂哥,也就不会再隐瞒冯彪的死因,他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可庄深海不一样啊,他可是乔装小夫妻与冯彪打过交道的,而且溜进我家,却被康九香惊走的人,一定与他有关,若是查到些线索便很有可能杀冯彪灭口,此时也就不会向我坦白。 我让他老实交代,他对天发誓说自己肯定没有杀冯彪。 正僵持着,方航便骑着蹦蹦悠然回来,还让我想个办法,把蹦蹦运回家去,以后当个宠物养起来。 我说这么大一头猪,运不走,养着也困难,还是留在村里吧,你赶紧来折腾一下这小瞎子,让他承认自己杀了冯彪。 庄深海赶忙举手投降:“别别别,我帮你们运蹦蹦,其实特别简单,不要说当宠物养,当媳妇养都不成问题。” 说着话,他站起来让我解开绳子,既然方航回来,也用不着再绑着他了。 可之后的事情却让我跌破眼镜。 庄深海让方航去丁三家的床铺下取一张绘好的符箓,方航将信将疑,取来之后便递给他,在我耳边说,就是最简单的驱邪符,随便找个道士都能绘的那种。 庄深海将符纸烧成灰,找了一盆残羹剩饭与灰烬搅拌起来,对蹦蹦说:“吃吧,现在没有危险了,大口吃,大口喝。” 在我们惊异的目光中,蹦蹦冲到那盆剩饭前,哼哧哼哧的狼吞虎咽,吃尽之后,庄深海又打了桶清水让蹦蹦喝。 五百多斤的大肥猪,整整喝掉四桶水,而方航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直到蹦蹦冲到墙角里开始呕吐之后,方航提着庄深海的衣领,将他举过头顶,用那种见了杀父仇人的语气,阴森逼问:“湘西造畜之术?你这小王八蛋赶紧给老子交待,蹦蹦到底是谁变得?” 不等庄深海回答,我便看见那吐得天昏地暗的大肥猪正渐渐消瘦下去,也就十几秒中的功夫,她嗷呜一嗓子,变为一个赤身裸.体的村妇,粗手粗脚,满身狼藉。 我半张脸都在抽动,这女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丁三媳妇。 庄深海解释道:“有人要杀她,被我遇到了,为了看那高油翁究竟是好是坏,我便用造畜之术将她变成肥猪藏在丁三家了。” 方航将他扔出去,而我见神情委顿的丁三媳妇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方航,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是不是不说过,如果母猪能便成女人,你就娶了她,正好她新作寡妇,择日不如撞日,你俩今夜就圆房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小男人的感情 人无信不立这句话,仅仅适用于普通人,没本事就别吹牛逼了,会被打脸的。 但方航无疑是个有本事的人。 说好了等蹦蹦变成女人就娶了她的,现在居然矢口否认! 从屋里冲出来,见识大肥猪变成活娘们这番奇景的考古队队员,听我说了方航当日的话,全都起哄着让他负责,直到方航黑着脸,进屋拿出牛骨刀,我们就集体哑巴了,惟独一个目不能视的庄深海还在叫嚣:“娶呀,快娶呀,男儿重信义,言出必践行,你不娶,我们会鄙视你的。” 方航扭头看来,我们齐声说,不会的,不会鄙视你。 方航便点点头,将意识到什么,额头渗出一层汗水的庄深海扛在肩上,出门去了。 丁三媳妇虽然变回了人,一时半会还没有改变猪的习性,口中哼哼唧唧,偶尔才吐出一两个人类才有的字眼,一汉子说,这是造畜之术的后遗症,还要等几天才能恢复,我便让他将丁三媳妇抗进去,好生照料着。 小时候看聊斋就看过这将活人变成动物的造畜之术,说是有个人迁了驴子去旅店投宿,嘱咐店家说千万不能给驴子喝水,便出门办事,当时酷热难耐,驴子热的又踢又叫,店家便将驴子领到阴凉处,碰巧有桶水,驴子狂饮不止,随后变成一妇人,领驴人回来时又迁了几只羊,店家趁他吃饭时取清水喂羊,同样又变作小孩,便报官将那领驴人活活打死。 还听我姥爷讲过一个民国年间的,那时候山东地带战火频繁,有个男人被抓去当兵,很快便没了音讯,几年之后,他儿子长成十五六的少年,也步了他爹的后尘,被军阀抓去打仗,一次战败后,便跟着三五个老兵狼狈逃窜,那时候人命比草贱,他们逃到一户人家,将屋主人绑起来找吃食,院中那大狼狗便冲他们狂嚎。 狼狗被拴着,初时也没人搭理它,直到几个大兵搜遍每个角落也没能找到一粒粮食,便打起了那条狼狗的主意。 屋主人恳求大兵说,村里有富户,可以去他家抢粮,千万不要伤害这条狗,这狗隔三差五会叼点小动物回来,全家人都指望它活命。 这番苦求并没有得到怜悯,既然狼狗能吃,大兵们可不愿意再去富户家肆虐,免得横生枝节。 于是那大狼狗就挂了,被大兵一棍子敲在头上,倒地不起,那悲哀的眼神,始终落在小兵的身上。 小兵逃回家,靠着一路抢来的钱粮做起小买卖,几年之后也算衣食不愁,还娶了一房媳妇,日子过得正红火,一天夜里便有日本鬼子闯进了他家。 同样的遭遇,他和媳妇还有老娘被绑在院中,家中钱粮被搜个干净不说,就连媳妇也被糟蹋了,而从始至终,他家院里养的大狗都蹲在墙根下,一声犬吠都没有发出过,小兵被刺刀捅出了肠子,躺在地上流血不止,他盯着那大狗的眼神也很悲哀,似乎在问它,为什么不叫两声,为什么不给主人提个醒。 我姥爷说,狗的眼睛能看到活人看不到的东西,不单单是亡魂阴鬼,就连这小兵的过去也能看到,这个看到并不是说狗有活人的智商,而是它感受到什么,让它有了不叫唤的理由。 没人知道小兵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大狗,但不回家的原因,显然是那副模样回不去了。 而今我也见了一回动物变活人的把戏,值得庆幸的是欢喜收场,只是想不通丁三媳妇虽然粗壮却也不算胖,怎么变成猪就胖成那副德行了。 院里只剩下我们,那五个考古队的汉子免不了有些尴尬,自觉应该与我说些什么,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都替他们难受,便随口闲聊起来,他们问我与刘为民相识的经过,我大致说了说,毕竟李哥知晓我全部的秘密,他肯定对某个人说过,算不得秘密了,也就不怕更多人知道。 说着话,方航便回来了,庄深海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他身后跟着,我说方航折腾你了? 他拍着胸脯说:“没有,航哥光明磊落,绝不会做那种仗势欺人的事,是吧航哥?” 方航嘴角微翘,一副自矜之色,忽然听到一阵哼哼声,扭头看去,丁三媳妇见他回来,正倚着门框冲他搔首弄姿,吓得方航夺门而逃,对我说:“王震,你不是要看苗苗姐么?快走吧,姓庄的你也来。” 醒来便是黄昏时分,此时月牙初上,杏桥村里又没有路灯,行在村子与田地中间土路上,前后左右都是黑灯瞎火。 不知道为什么,方航与庄深海都没有说话,我看看寸步不落跟在我身边的小瞎子,有些想不通他到底是如何看路,在他眼前挥手试探,却被他抓住手腕,我说,你真瞎假瞎? 庄深海略微愣了愣,随即苦笑,反问我:“你看我这模样,像是装的么?” 他这样说,我还真就审视起来,虽然我原本对他也没有多少了解,却真切感受到庄深海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初那带人踹门而入,用下巴扫视我们,让我改行去当弓箭手的庄深海,那份高傲可不是流于表面,而是从骨子里向外散发的。 现如今却变得圆滑了,为了不挨揍,甚至愿意将方航喊作航哥,我不知道是谁教会他作人的道理,但绝不是被剜了眼,吃了痛而变得乖,那晚他明知不是刘苍松的对手,却毫不畏惧的说出要杀掉刘苍松的话,那份悲壮和惨烈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轻易低头的人,确切的说,他是个从未学过弯腰的小男孩。 想问却不好意思,正暗自琢磨是不是那你来我忘的掌柜,把他硬硬的收拾了一顿时,庄深海拉拉我的袖子,小声道:“震哥,你是个好人。” 直觉告诉我,这家伙想搞鬼,我便告诉他:“以前是,现在我正学着做一个坏人。” 庄深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执意要夸我是个好人,我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小声祈求道:“你帮我要一下方航的手机行不?几天没和家人联系,我怕他们担心。” 我掏出手机递给他,让他开了免提,当着我的面报平安,他却说,必须要用方航的,因为尤勿知道我的号码,一定不会接。 与尤勿有关,我便很难拒绝了,喊了一声:“方航,把你手机给我用用。” 方航问我要干嘛,我说让这家伙报平安,他便停步等我们靠近,抬手做出要扇巴掌的动作,却随即想到庄深海是个瞎子,吓唬他也没用,只好不情愿的递了过来,还埋怨我太放纵这小子,对这种人就不能给好脸。 庄深海让我帮忙拨号,不是尤勿的号码,电话通了之后,传来的又是个清脆女声,他赶忙换作亲切语气,说道:“宝贝,吃饭了没?” 我他妈等着跟尤勿道歉呢,他居然打给自己的宝贝?! 不等我俩发飙,庄深海就赶忙应付几句,说是村里的事解决了大半,过几天就回去了,让那女孩照顾尤勿与白姐姐,少让他俩抛头露面。 女孩问他,有没有危险。 鼻青脸肿的庄深海很牛逼的说:“怎么会有危险,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级别的高手,天王老子来了都摆的平。” 几句闲聊便挂机,庄深海讪笑两声,不好意思道:“男人嘛,在女人面前不能丢面子,对吧!” 我问他,这女孩是不是与他乔装小夫妻的那位。 他说不是乔装,他俩本来就是小夫妻,女朋友比他大两岁,是三个月前住院时认识的小护士,是个很温柔的女孩。 又走了几步,他幽幽说:“金爷答应我,搞到玉佩就不再用我出活了,我等着娶她呢!” 走在前面的方航头也不回道:“你居然相信这种话,别说你搞不到玉佩,就算搞到了,也是被灭口的结局。” 黑暗中,庄深海的小脸有些发白,争辩说,不管怎样,有机会总是好的。 方航便告诉他:“没机会了,我就没准备让你活着离开杏桥村。” 庄深海忽然停步,抬手想抓我却在半途中放下,我赶紧躲开两步,方航也站定却依然背对着他,只是刚刚扛在肩上的牛骨刀放了下来,斜指地面。 月光下,两个拖得极长的影子,前一个肃杀,后一个凄凉。 许久之后,庄深海叹息一声,低着头说:“我不反抗,让你们杀,但我女朋友是无辜的,她什么也不知道,陪我来一趟杏桥村,也是因为我行动不便,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方航说:“放心,我不杀女人。” 庄深海摇头,对我说:“王震,我没攒多少钱,当初我给你五十万,你看我这条命能不能换回来十万,她为我辞了职,我得让她有个着落。” 看看他又看看方航,我点头,郑重说道:“放心,我会给她钱的。”狠狠心,我又说:“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自己知道的太多,方航,你等我走了再动手,给他一个痛快。” 方航讶异看来,收了刀说:“我草,你的心这么硬?我只是试探一下,你居然玩真的!” 方航哼着小调在前面带路,我气得全身发抖,正在学习他们的心狠手辣,他们居然说我过于歹毒? 苗苗的坟茔在村里的祖坟中,方航说,前天张所将堂哥的尸体还了回来,当时二十名考古队队员齐聚,那气度一看就是官面上的人,张所心惊胆战之际,方航领他去角落里聊了聊,势不如人,只好坦白自己与高油翁的合谋。 那天村长打了电话,他正要出警又接到县长阻止的命令,他自然不敢来,偏偏高油翁也让他去村里抓一个名叫王震的人,张所将难为之处说了,高油翁便天花乱坠的许诺一番,又保证自己会及时出来制止冲突,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整体来说,与方航猜的差不多。 过桥,进了篱笆围起的祖坟,方航带路,几百米之后忽然按住我的肩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极为模糊,快要看不清的白色身影。 寒风凛冽,那女人却穿了一身白色长裙,茕茕孑立,让我心头泛起酸楚,她怀中抱着一个睡得正香的婴儿,而她将怀抱当做摇篮,轻晃着,轻哼着,那温柔轻慢的曲调便顺着夜风飘入我的耳中。 “田垄长,袅袅长,谁把月儿水底藏。老青蛙,咕咕呱......”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未来的路 那似念似唱的俚曲勾起了我的回忆,没有明确的画面却想起小时候无数个睡梦中,似乎都听到过这样的一首曲子。 不知不觉,已是泪水涟涟。 方航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经过我两个晚上的观察,那不是魂,应该是一股执念,人会死,魂会散,执念也会被岁月磨得不再坚持,即便你现在走到她面前,她也不会看到你,即便看到了,也不记得你是谁,甚至也许会被你的生气冲散,我用望远镜远远的观察过,她怀里的孩子在一两岁之间,不像是你堂哥的孩子,而她也年轻了,二十三四岁,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年纪。” 我告诉他,那个小孩应该是我,而她现在做的,就是像当年那样哄我睡觉。 方航便说,那肯定是执念了,以最美好的年华活在最快乐的美梦中。 我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苗苗活过来。 他说没有办法,人死都不能复生,不知在哪里浪荡的安素,以刘苍松的手段都不能救她,遑论此时的苗苗仅仅是一股执念?执念,便该放下,她放下自己的执着,我放下对她的执着,彼此都是解脱。 抹了两把眼泪,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告诉方航:“我有办法救她。” 他问我怎么做。 找到张元吉的第十口棺材! 他问我,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说不知道,但姚广孝要摆脱人形骷髅的痛苦,张云帆要救自己招魂复生的儿子,朱允炆不知道为了什么,但他的执念便是靖难之役,也许,第十口棺材可以让他真正的穿越,回到过去弥补自己的遗憾?谁也说不准,谁也不知道,但每个心有执念的人都在找,既然我如今也有了执念,自然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庄深海忽然插嘴道:“那你们找到了,能不能把玉佩送给我。” 方航瞪他一眼,奈何所有的表情都无法让庄深海领会,他说:“找到棺材,还要玉佩有个鸡毛用!”将庄深海推开,他又对我道:“王震,还是那句话,执念就该放下,即便救活了苗苗姐,你能给她什么?” 我说,我要照顾她,她是个好女人,不该落得这般田地。 方航哂笑:“文静呢?康九香呢?咱这么说吧,找到第十口棺材,你家元吉师祖啪的从棺材里跳起来,笑容可掬的对你说‘灰孙子,你成功通到最后一关,祖师爷我能实现你一个愿望哦’,注意,是一个愿望,那时你怎么办?小皇后?女鬼安素?还是白苗苗?” 我反问他:“难道就坐视不管?她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我答应过不抛弃她的。” 方航不明意味的呵呵两声,他说:“天底下的好女人多得是,每一个都要照顾,你照顾的过来么?” 我说,好女人虽多,我能遇见几个? “懒得搭理你,”方航将牛骨刀插进领口,背着手,慢悠悠离去,却依然说着:“能遇到几个取决于你能活多久,姚广孝那句话说的没错,你果然也踏上这条路了,刘苍松担心你竞争,将你毁成废物,却依然无法阻止你,迄今你还活着,因为你从未贪图那第十口棺材,所有人仅仅是利用你而没有将你当做对手,可你上路试试?心生便是罪生时啊,你放不下一个,终将失去更多。” 我冲他背影喊道:“你说的轻松,如果你老婆没了,你是放弃还是努力?” 方航转身,再一次露出那足以媲美星辰的笑容,一双眸子在闪光,他笑着说:“我一巴掌就能拍死你,你和我比?我吃的是天才地宝木太岁,你吃的是啥?僵尸血啊大哥,你和我比?咱俩对脾气,我可以帮你,但真到必死之境,我不会陪你送死,你自己选吧,我得找丁三媳妇谈谈去。” 方航就这样走了,很快,夜幕中再也见不到他那个左摇右摆的滑稽身影。 庄深海忽然将一双黑眼窝凑到我面前,故作老成的说:“他刚才说到放下这个问题,其实我住院那段时间是有些研究的,我将自己的故事说给波.波听,告诉她,我一定要为兄弟报仇,谁挖了我的眼,我就要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踩碎,当时波.波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引以为傲的东西不屑一顾,但听多了,难免会聊两句,直到我俩相爱之后,她说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朝不保夕,劝我......” 啰啰嗦嗦一大堆,他终于发现我的异常,问我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说,没往心里去,等你说完赶紧滚。 庄深海便嘟嘟囔囔的走了,一样在左摇右摆,却让人有些可怜他。 两个摇摆的身影在我脑海中交错变换,最后方航消失,独留下庄深海那小瞎子蹒跚离去的模样。 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小男孩,曾经对我不屑一顾,如今我叫他滚,他便老老实实的滚了,即便如今的他依然可以轻易击杀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滚了。 人的一双手,不可能总是空的,庄深海放下仇恨却拿起了爱情,他委曲求全,就是担心自己的猖狂会让某些人迁怒波.波,也想留自己一条命,与那名叫波.波的女孩共度余生,。 他挺可怜,但我也挺可怜,我也一直在委屈求全,我对棺材没兴趣,有人拿青梅竹马的表妹把我逼到了官赐村,我对棺材没兴趣,有人拿表妹把我逼到了北京城,我对棺材没兴趣,有人拿我的命,秦风两口子的命,又把我逼回了官赐村,我他妈从头到尾都对棺材没兴趣,却从官赐村逼到了小道协,逼到了大明皇宫,又逼回老家杏桥村。 如果我不来,苗苗不会死,也许她依然活着不痛快,但起码还活着。 我没想招惹谁,却整天被人当成野狗,这个看不惯,踢一脚,那个看不惯,砸一砖头。 我他妈无辜到断了胳膊流了血,被人欺负的开了棺,都冒出条蛇要咬我一口。 难道我不老实么? 我觉得挺老实,王老实真应该把他的名字送给我。 但老实人活不下了! 方航就不老实,平日里放.浪形骸没个正经,甚至跟猪交朋友,可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姚广孝见他拼命都要赶忙劝阻,朱允炆带着两鬼两尸还手握可以招来军魂的水师兵符依然拿不下他,虽然水师只在最后出没,可方航也始终被我牵绊了心神,若是朱允炆有干掉他的实力,哪用得着步步为营的算计? 而他刚刚劝我不要打那棺材的主意,让我想起刘苍松说过的一句话。 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 我不救苗苗,不动第十口棺材,不会真正惹到那些了不起的人物,他才能护我安稳。 他有这个实力,但也仅仅是护我安稳,就像这一次,我没死。 仅此而已。 转个身,看向坟前那温柔哼歌的淡薄身影,倒退二十年,我对她的记忆就是个粗糙的村姑,总是乱糟糟像个鸟窝似的头发,没有漂亮脸蛋,皮肤也不细腻,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双笨重的黑棉鞋,而如今她身姿动人,虽不是绝色但她让我感到的温情确实任何人也无法给予的。 而如今,她孤立在荒凉阴森的坟前,满脸甜蜜温柔的笑容,抱着不知道什么鬼的小婴儿,喃喃低语,轻声哼唱,这副画面并不美丽,我也不觉得阴森,只感觉她像个傻子,失去孩子而疯癫的母亲,抱着玩具活在自己的梦中。 我就是那个孩子,她曾给我多大的温馨,如今我便有多大的痛心。 未来,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要找我的麻烦,杏桥村所发生的一定会再次上演,既然方航不能护住我所有在意的人,那些人也许要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又怎么能苟活于世? 九口棺材只剩一口没有寻到,而官赐村的王家人曾得到一块玉佩,爷爷最有可能藏着秘密的石棺也被人破开,也许,不会再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但我依然要救苗苗,即便会拖累其他人。 喜欢我,就陪我一起去死。 有了决心,再看苗苗一眼,将她的身影映在我脑海中最深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同样扭头向我看来,却很快收回了目光,我深吸口气,大步离去。 没有寻到推背图,明天就离开杏桥村,先回小道协,去那传说中的荒滩鬼谷看看。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实力,只是这份实力只会在我遇到巨大危险时才会冒出来,可怕的是,判定危险的程度并不是我是否会死,而是取决于杀我的人有多牛逼。 看来以后我必须要找那些了不起的极点的人得罪了。 独自回村,刚下了桥,手机便响了,是我妈的电话,问我在老家玩的怎么样? 我说挺好,胳膊都玩断一条。 她以为我在开玩笑,忸怩许久,这才很不情愿的说:“小震,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这两天小伟总来咱家。” 小伟是我高中同学,我念大学他辍学打工,这几年也小有成就,我离家的日子,他总去我家探望,此时听老妈提起,忽然间想起那个满身市侩,却对我很不错的朋友,我说明天就回去了,你做点好吃的,我叫小伟去家里吃顿饭。 我妈却抱怨道:“还请他吃饭?门都不想让他进,以前一礼拜来一次,自从我们旅游回来,他见了九香,整天赖在咱家不走了,我说九香是你女朋友,他却说你不在家,应该替你照顾九香,也不知道九香是不是坏了脑子,小伟一约她就去,打扮的花枝招展,你赶紧回来管管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求即是得 康九香跟小伟搅和到一起去了?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可能啊! 就算我再没有魅力,也不至于连小伟都不如吧? 他不止名字带个小,除了弟弟没有见过,无法确定之外,全身就没有一处不小的,身子小脑袋小眼睛小,心眼也小,唯一比我强的地方就是以前我工资五千,他每月能赚个万把块,我不想诋毁自己的朋友可事实就是如此,康九香要是能看上他,除非眼睛瞎了。 小伟有个故事,知道的人都认为他这辈子找不到老婆了。 两年前,我们都上大四,辍学打工的小伟就成了有车一族,虽然是二手车,却也是让人艳羡的成绩,有人给他说了个女朋友,俩人在饭店相亲见面,那一顿饭吃的如何,我们不知道,但饭后,小伟主动说:“回家嘛?我送你吧。” 女孩欣然答应。 于是小伟开着车,把她送到了距离饭店三百米远的公交车站。 介绍人问那女孩对小伟的印象如何,女孩把这事说了,介绍人又把小伟骂了一顿,问他为什么抠到这个地步,小伟还振振有词说:“汽油不花钱啊?我俩还没确定关系,凭啥要送她回家?这姑娘的人品有问题,怎么背后诋毁人呢?” 这还没完,第二天小伟便不嫌费油了,跑到人家女孩单位闹腾了一场。 这个故事是同学聚会时,小伟亲口讲的,旨在让我们评评理,帮他声讨那女孩,还冲我抱怨:“王震,你说如今的姑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贪慕虚荣不说,若是花自己的钱我也懒得说她们,可初次见面,我请她吃饭还不够,怎么就必须送她回家呢?哎,我是心累了,不想谈了,过几年再看吧,找不见好姑娘,我勉勉强强娶你表妹算了。” 就这样的一朵奇葩,若是康九香都能瞧上眼,我估计全天下的好男人都得气死。 可要说她对小伟没意思,以她在官赐村或是我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温吞性子,又不该去赴小伟的约,而且康九香是个成熟的女人,她明白在我父母面前三番四次与另一个男人约会所象征的意义。 要说我对这件事毫不吃醋那连我自己都不信,但古怪的是愤怒与希冀并存,甚至隐隐希望康九香真的移情别恋,不要陪我踏上那条荆棘丛生的路,但同时还有些担心,担心她真的看上小伟,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犹豫再三,我打给康九香,接通后,电话里传来一阵喧哗声,我问她在哪? 康九香说:“和小伟在外面吃饭,就在咱家不远,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这里,我真想问问她是否知道咱家这两个字的含义,都他妈咱家了,还趁我不在,在我父母面前,和其他男人去吃饭? 虽然我希望她不再跟在我身边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却希望她能堂堂正正的提出来,而不是用这种近乎背叛的方式,我回她一句,你吃吧,便挂了电话。 直到我踏进家门,看着方航将一只肥兔子从活欺负到死,康九香都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她不傻,听得出我生气了,只有心里不在意才会置之不理。 而察觉她的心意之后,我的心意也跃然而出,原来我对她的感情,如不是想象中那样轻易便能割断的。 康九香带来的烦躁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发现方航捏开一只兔子的嘴,给它接连灌了好几碗清水之后,兔子蹬蹬腿便不再动弹,而那肥兔子分外眼熟,仔细一看,居然是当年堂哥买给我,被苗苗细心照料的那只。 我大吼一声:“老子草你祖宗,你他妈吃多了吧?”冲过去抢过兔子,肚子鼓囊囊的,稍稍一按,嘴巴里便冒出清水,我甚至连人工呼吸都给它做了,依然没有起死回生的迹象,心疼的我破口大骂:“方航你他妈是不是心理变态啊?它招你惹你了,老子准备带回家的宝贝......” 方航嬉皮笑脸,说道:“睹物思人?一把年纪的老鬼了,也玩这么纯情的把戏啊!我不是一直怀疑这兔子有问题么?所以想看看它是不是也被人造成畜生,让人钦佩的是,它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它是无辜的!” 不等我动手,方航抢过兔子尸体,说是给它半个小型葬礼便夺门而逃,我欲哭无泪,伤心了好一阵子便回苗苗的卧室睡觉,床铺上残留着她的味道,让人如此迷醉。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我怀疑方航被僵尸吃掉了脑子,他居然在院里狂笑了整整一夜,五个考古队成员以及庄深海,甚至隔壁邻居都问他有没有事,方航说自己没疯,但隔三差五的仍要狂笑两声。 第二天清早,我去爷爷坟前磕头上香之后,便领着人回家。 虎子是留下的二十名队员的领队,他说了那晚李哥称呼我小白痴的原因,虽然事出有因,但他两面三刀的性格是无法洗清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怪我,毕竟没有当领导的经验,干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我叫李哥带人来救,却没有给他们安排接送的车辆和住处,李哥下了火车又联系不到我,便察觉我搞出个大乌龙,若是那晚高油翁没有翻脸,我没有昏迷,在这三十位倒霉蛋的面前就真的无法下台了。 后来是李哥托关系从县里找了四辆车,只是时间仓促,居然让精英们坐着面包车就来了,颇为汗颜,但李哥离去之前给我协调了车队,离开村子便是浩荡的五辆小车,逶迤向我家驶去。 路上,方航依旧在狂笑,我问他笑啥呢? 他说等笑够了再跟我说。 我便趁机与他聊了聊康九香的事情,而一向对她很有好感的方航却没有再向着她说好,而是问我:“心里不舒服?” 我说这不是废话么? 他笑道:“那小伟不是在你家嘛?中午到了家,你就好好装个逼,二十个小弟跟着你,康九香还不哭天喊地的抱住你的大腿,求你永远不要分开?” 我被他逗笑了,问他:“最好再抹点啫喱水,梳个大背头,嘴里叼根雪茄烟,找个穿着貂皮,浓妆艳抹的姑娘搂着?” 方航说:“那不叫装逼,是傻逼!” 我家里官赐村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快到的时候,方航忽然停止傻笑,问我,想不想知道他在笑啥? 我说,你爱说不说。 方航嘿嘿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在我眼前一晃,我只来得及看到绿油油一片他便又藏了起来,我让他别卖关子,方航笑容更盛,撩起上衣,从裤子里掏出一本青皮线装的古书,照样在我眼前一晃又藏回裤子,庄深海急的问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说不知道。 方航正色道:“天书玉佩,推背图!” 一句话说的我俩都坐不住了,方航不再卖弄,将东西递给我看。 古书便是推背图,我急忙打开,泛黄的纸张一看便是老货,可奇怪的是居然一个字也没有,正要问,方航便说,他也不知道,但既然是爷爷的东西,肯定有莫大的用处,日后慢慢研究吧。 我的注意力又集中在玉佩上。 与许祈的那一块差不多只是翠色更浓,那小兽也换了模样,是个尖嘴獠牙的大乌龟,方航说,这货就是龙九子之赑屃。 我已经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无数疑惑在脑中转来转去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庄深海接过玉佩又闻又舔,好不恶心,方航便幽幽说道:“你的兔儿爷没白死,这些东西是我在它窝里找见的,原本想把兔子窝烧给它陪葬,却没想到干草下居然藏着这两件宝贝。” 我喃喃自语:“苗苗咋不告诉我呢?她要早些告诉我,也许就不会死了呀。” 方航叹息道:“命里的劫数呀,她是你爷爷的养女,你爷爷将这东西交给她保管,咱们一到,她便猜出来意,若是把东西交出来,你又怎会在她家多做停留?她想与你多待些时日,却没到落得个天人永隔的下场,哎,缘分二字,强求不得啊,你爷爷好狠的心呐。” 我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航侧过头,不让我看他表情:“我现在相当怀疑你那王八蛋爷爷还活着,日后见了面,你自己问他去吧,我是一定要替苗苗姐砍他一刀的!” 他从庄深海手中抢过玉佩,也不嫌恶心,擦干口水又郑重装进口袋,说道:“我保管,免得被人抢了去,姓庄的,叫你们掌柜来,哥哥要拿玉佩和他谈谈条件。” 我急了,说这是我爷爷的遗物,你保管还说的过去,自作主张就不合适了吧? 方航瞪着我说:“这玩意在咱手里,日后不知道有多少老妖怪小妖怪会来抢夺,你那变僵尸的把戏是好是坏暂且不提,关键还时灵时不灵,别说我是肉.体凡胎,就算是铁打的方航也被人家轰成渣了,不找个合作伙伴能行么?” 是这个理,我便不再坚持,只是依然放不下这两样东西,便要过来仔细研究。 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便要看开一些,我没兴趣领着一群人在小伟面前出风头,每人发点钱自己玩去,只有虎子领了两人跟在我身边,不为康九香,只想让老爸老妈看看,儿子也算出人头地了,虽说是虚假排场,但哄他们开心也算尽个孝心。 上楼敲门,老妈不知道我回来,开门之后很是欣喜,而我的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一对人的身上。 许久未见的小伟正和康九香说说笑笑,看上去很是亲密。 在我父母面前撬我墙角,还在我家里谈情说爱,指不定还在我床上来了一腿? 这不是绿帽子,根本是给我戴了个绿头套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红颜遭劫 康九香与小伟,坐在狭小的客厅里包饺子,脸上挂着笑,眉目传着情,可以想象到我敲门之前,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 而我老爸缩在客厅角落里,坐了一张小凳子,比所有人都矮了一头不说,又是一副寄人篱下,敢怒不敢言的可怜相。 这是他的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情,一定是小伟与康九香做了什么,让我爸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却又必须留在这里,帮我盯着康九香。 我心里微怒,很想冲过去把面板掀翻,让这对狗男女滚到天涯海角去,偏偏小伟和康九香看见我后,全都露出笑容,拍掉手上的面粉迎我进门,小伟展开双臂要与我拥抱,笑的爽朗又亲切:“震子,好久不见,哈哈。” 康九香微笑起身,没有迎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很坦然的面对我,只是她所站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与造访的客人寒暄。 此时的我相当不爽,却没有他俩偷情的真凭实据,又不想在家里闹难看,正要硬着头皮与小伟拥抱一下,方航便侧身挤进门,一把将小伟推开,十分严肃的告诫道:“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小伟跌退两步,身后便是凳子,好悬没摔个狗吃屎,当即脸色大变,抓起擀面杖,指着方航不知要打还是要骂,虎子却领着两名队员涌了进来,一字排开挡在我面前。 三名容貌坚毅的魁梧汉子,又都是标配的黑衣黑裤,小伟哪见过这阵势,我估计他的世界里,烧烤摊上的地痞流氓已经是不敢得罪的存在,更别说虎子三人此时像极了有组织,有势力的黑.社会团伙。 情绪这玩意,来得快,去的也快,一看小伟脸上露出认怂害怕的模样,刚刚冒出的怒火便烟消云散,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当过皇帝见过僵尸,若是不依不饶的与小伟继续纠缠,那我这半年来出生入死的经历算是喂狗了。 拍拍肩膀,虎子三人侧身让开,我走上去握住小伟的手说:“没事吧?兄弟们冲动了,不好意思。” 小伟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我拖着他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方航自然不会客气,而虎子便问我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庄深海很难堪,在杏桥村被虎子带人打了三天,虎子去干活,他便不好坐下休息,偏偏他是个干不了活的小瞎子,扶着墙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便让他带着虎子,去车里将东西拿上来。 从头到尾,我都没与康九香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而她却很平静,给我们倒水之后就去帮我妈做饭。 我爸就爱和方航聊天,乐呵呵的拖着小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拍拍膝头,又摆出长辈风范,晃悠着脑袋说道:“小方啊,这一趟在我们老家玩的如何?” 方航笑嘻嘻道:“痛快啊,把你侄儿和侄媳妇都给玩死了,你儿子也玩断条胳膊,你老爸的坟也被我们给玩......” 我赶忙咳嗽两声,瞪了方航一眼,对已经吓傻了的我爸解释,堂哥在隔壁村偷人,被人家剁了脑袋,嫂子伤心过度,心脏被复发,而我是悲痛欲绝从梯子上掉了下来,爷爷的坟没有事。 我爸下意识哦了几声,一直沉默的小伟忽然问我:“震子,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我说没工作,瞎混。 他又问我,每月能赚多少钱? 我随口答一句:“没工作哪有钱?穷的连根冰棍都吃不起了。” 刚刚还一副苦瓜脸的小伟立刻容光焕发,小眼睛闪着惊喜神采,一张小嘴巴片刻不停的对我进行说服教育,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混黑.社会,看上去凶,实际是没有出路的...... 听起来像是好心,可言外之意便是我应该向他学习,以他为榜样目标,若是能将康九香送给他,他会毫不吝啬的将月入上万的赚钱宝典传授给我。 只要别让我父母受气,余下的,我还真没心情跟他计较,直到虎子几人提着大包贵重礼物回来,小伟忽然住嘴。 都是村长和张所向我赔情道歉送的礼品,还有些是李哥去县里协调车队时,县领导虽然不知道小道协副会长是个什么东西,但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国情,将五辆小车的后备箱塞满。 虎子问我道:“副会长,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我说,问我爸。 小伟疑惑道:“震子,你是个什么副会长?” 庄深海摸着墙壁过来,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顺路踩了小伟一脚,替我回答说,道教协会。 小伟大为吃惊,随即又开始念经似的教育我,说什么当道士也不是好路子,如今的游客精似鬼,想从他们手里骗钱可难着呢,最好还是学他那样做点小生意...... 一顿碎碎念,虎子实在听不下去,喝出一句:“行了,什么道士道观的,我们小道协的副会长哪个不是位高权重,走到哪里都有大领导争相结交,懒得与你废话,你还来劲了怎地?” 小伟引以为傲的成就,虎子一声吼便踩在了脚下,倒是我爸吓了一跳,问我是真是假,我说是真的,前一阵拜了个师父,接了他的位子,在道协当个副会长。 除了小伟,余下的都有一颗好心情,因为回来的人多,下午一点还没做好饭,也不知是真是假,小伟接了个电话便说有急事要处理,情绪很低落,提着我送他礼物走了,临出门还向厨房喊了一声:“九香,哥改天再来看你。” 没了碍眼的人,气氛便欢快许多,我爸揪着方航几人聊天,我趁机把康九香喊进卧室,她主动将门闭上,展开双臂搂着我的脖子,眉眼中尽是柔情蜜意,吐气如兰,柔声道:“你胳膊受伤了?严重么?” 若是常人受了这样的伤,这条胳膊肯定是废了,但我在杏桥村睡了两天一夜,居然奇迹般的好了大半,方航说,应该是那一滴僵尸血搞得鬼,只是现在还无法确定究竟是好是坏,可即便我以后有力敌朱允炆的实力,当一只僵尸的滋味想必不美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推开康九香,直截了当的问她,与小伟是怎么回事? 康九香没有慌乱,甚至还带了三分疑惑,反问道:“没什么呀,怎么了?” 这样的话将我逗笑了,我说你俩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天天约会? 康九香的神情有些委屈,解释道:“他是你朋友,你不在家时又一直帮衬咱家,他约我出去,难道我还不答应么?而且我俩也没有做什么,逛了一次街,吃了两次饭,我从没有夜不归宿的行为。” 听她如此说,我只感觉一阵浓浓的荒谬,我不是个容易吃醋的男人却也感觉她的行为有些不妥,更何况,连我那从不管事的老爸都认为她有失检点,偏偏她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觉得只要是个正常女人,都能听出我昨晚在电话中的怨气,但她没有解释和安抚,依然我行我素。 叹息一声,我好言劝道:“九香姐,早在官赐村我就对你说过,等你离开束缚你的黄家,眼界开阔之后,你不会看上我这个没有出息的穷小子,我也说过会带你走,但不要说什么嫁给我的话,免得未来让我伤心,其实我早就做好准备,等着这一天了,你若是喜欢小伟,我肯定不会阻拦你。” 一番肺腑之言,康九香却只说是我想多了,她的心意一如当初。 这便让我想不通了,问她,能否感觉到昨晚我的不开心。 她点点头,我问她,为什么不和我解释? 她却说,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要解释,当时有外人在场也不方便多说,回家之后估计我已经睡了,便没有打搅。 听她这样说,我恍然大悟,旁观者清,也许连康九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我差不多明白了! 康九香或是文静心里不痛快,我一定会哄她们开心,因为我在乎她们。 但康九香没有这样做,因为她不在乎我的感受,或者说她对我在乎的程度,不如维持一场饭局的氛围来的重要。 她不喜欢我,甚至不喜欢任何人,只是在官赐村活的凄苦,需要挑一个人来喜欢时...... 恰巧我出现了,恰巧我为了救她挨了一顿揍。 真是个令人伤感的发现,我宁愿她是移情别恋,也好过一直是我一厢情愿。 幸好我有自知之明,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她会离我而去的准备,也幸好我俩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将更难割舍。 从钱包里取出银行卡,兜兜转转,再一次回到她的手中。 她看了看,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在滴血,却还要故作轻松的说:“没什么意思,明天我就去北京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你照顾好自己,手里有钱,做什么都方便。” 康九香深深凝视着我,看样子是明白了我真正的意思,她的眼神中出现慌乱,恐惧,失望,以及种种被抛弃女人该有的神情,她果然明白我的意思。 她不傻,起码比文静聪明许多,却偏偏做了一件傻事。 泪水漫上眼眶,康九香哽咽着问我,是不是怀疑她和小伟。 我正要说没有怀疑,她的手机便响了,是小伟的电话。 我退后几步,示意她放心接听,而她真就当我面接起来,没开免提,不知道小伟说了什么,康九香回他一句好的便挂了电话,随后,她用那种万念俱灰的眼神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在官赐村时我要你留下,你不肯,我便一直等着,等到你来了,我要跟你走,你不带我,我主动来找你了,如今你又不要我,既然你怀疑我,我证明给你看!” 说完,她便转身出门了,我妈从厨房出来问我发生什么事,我说没有事,随后方航也进来,张口便问道:“九香会不会有难言之隐?” 这家伙有双狗耳朵,隔着墙关着门,依然把我俩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说:“你随意设想,只要想出任何一条说得过去的理由,我立刻把她追回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九香入狱 方航搔搔头发,认真想了片刻,叹息道:“想不出来,我觉着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确实不喜欢你,但又不好意思向你坦白,所以趁这个机会溜走了?可一个人的改变总要有个过程,她变得也太快了吧?而且......而且你那朋友确实不怎么样!”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担心,或者说希望她真有什么难言之隐,稍作沉默,便去找虎子说:“兄弟,辛苦你一下,带人跟在她后面,别让她出事。” 虎子点头,干脆离去,我妈再一次自厨房冲出,冲我嚷嚷起来:“你干什么呢?我做了四个人的饭,你们来了七八个,现在做了七八个人的,又剩下四五个人了!” 我爸察觉到什么,赶忙让她别激动,随后,整整一下午,我和方航都傻坐在卧室里。 直到晚上七点多,方航干笑起来:“那三个家伙被人干掉了?” 话应刚落,虎子打来电话,我没有说话,奇怪的是他也没有说话。 我说:“虎子?” 他喊了个到,我说你他妈说话呀,什么情况? 虎子犹豫道:“副会长,你让我跟踪的人,是嫂子吧?” 他比我还大五岁,却称呼康九香为嫂子,我说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虎子说:“嫂子出门便上了你朋友的车,两人逛了一下午的街,你朋友给嫂子买了几件衣服,最后他俩去宾馆了。” 就好像一道闪电将我劈中,脑瓜子快要裂开,无意识的哦了一声,让他们可以回来,方航想安慰我,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而是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嗓音沙哑的说:“老子不想哭,只想杀人。” 方航说没问题,今天晚上他就去把那两个狗男女剁碎。 没几分钟,虎子又打来打电话,方航替我接,随后转告我:“虎子要和你探讨一个感情问题。” 我说让他滚蛋,方航转述之后,又问我:“他说打个比方,一个给你戴了绿帽子的女人身患绝症又没钱医治,你会不会伸出援手呢?” 我问他什么意思? 方航转述,片刻后,呆若木鸡,对我说:“小伟死了,九香被警察带走了!” 一听这话,我赶忙抢过电话,问虎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虎子说:“我们刚准备回去,就看见几辆警车停在宾馆门口,一群警察冲进去,几分钟后,将嫂子押进警车扬长而去,我向留下勘察现场的警察询问,他们说嫂子杀了小伟之后,报警自首。” 我彻底懵了,没明白康九香究竟搞得哪一出,方航喃喃自语:“难道说,她向你证明的方式就是干掉小伟?” 电话里传出虎子的声音:“应该不是,他俩在房间里呆了俩小时,警察进去的时候小伟的血还是热的,要杀早杀了,而且小伟没穿衣服,他肯定和嫂子那什么了,照我分析吧,也许是完事之后不想给钱,嫂子一怒就把他办了!” 方航忽然变脸,森然道:“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不介意割掉你的舌头,来,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昏睡的那两天方航便和考古队较量过,一刀在手便有万夫不敌之勇,此时他发了飙,虎子道歉不迭,说自己只是瞎猜,算不得数,但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最好尽快做个决定。 不管怎么样,总要去了解一下情况,让虎子赶紧回来接我们,随后和方航商量起来,他说这种人命案子,警察没查清楚之前是不会把细节告诉我们,最好是找个人疏通一下。 翻看通讯录,最终还是选定小雷子,正要给他打电话,却有个陌生号码先打了过来,按下接听,是个温和的中年男声,问道:“你好,是王小居士么?” 我说你打错了,他回道:“错了?不可能吧,你不是王震?” 还真是找我的! 我问他是谁,他说是姚上师让他与我联系。 我心里烦躁,便问他姚上师是谁,方航也问道:“姚广孝那死和尚?” 中年男人说:“对,就是姚广孝姚上师。” 方航惊呼:“我靠,这死和尚居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胆儿真肥,不怕被科学狂人拉去解剖研究吗?” 姚广孝早就答应让自己的结识的人脉帮我办事,却没想到会在今日联系,我惦记着康九香,哪有心情与他寒暄,正要说句改日再聊,方航便抢过电话与他攀谈起来。 就是康九香的事,问他有没有办法让我们见上一面。 这男人问明了情况便说问题不大,稍后再联络。 在察觉李哥并不是张云帆留给我,可以信赖的嫡系之后,方航便劝我少与小道协打交道,李哥肯定将我不是刘为民徒弟的消息泄露出去,而那人却隐忍不发,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张云帆能带给他的,我一样可以。 朱允炆需要张云帆当盾牌,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需要的是张云帆所冒充的刘为民,带领小道协找到那第十口棺材,在得知张云帆并不是真的刘为民之后,却依然留着我,肯定是因为我是王老实的孙子。 李哥背后的可能是任何有权势的人,当然不能排除小雷子,与他们联系的越多,留下的把柄也就越多,既然姚广孝的小朋友此时一头撞上来,真是最好不过。 没与父母多说,虎子到了楼下便带我们直冲领走康九香的刑警队,那刚刚来电之人又打了过来,说是已经联系好了,会有一位姓刘的队长接我们进去,而这个案子发生的时间尚短,警察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暂时没有多少信息。 方航只问了这人贵姓便道谢挂机,不断安慰我,一定不会有事。 这天晚上却是个多事之秋,短短半小时的车程,先是考古队的一名队员打电话说,找到了当初与我一起被拉去顶桥那小女孩的照片,可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她是不是安素,只让他保存好,自己找地玩去。 随后就是小雷子,我没联系他,他却给我打了整整半小时的电话,我一个也没接,最后索性关机。 不用接也知道,又要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小道协,可康九香的事情一日没搞清楚,我便一日不会离开。 刑警队外,一名老警察正叼着烟和身边的小伙子聊天,我们下车后,确认了身份便跟他进去,他说去办公室聊聊,我却要先见康九香一面。 他有些为难,但还是叫人开了门。 拘留室里两间屋,最里面那间被铁栏杆分成两半,康九香便被关在里面,神情萎顿,小脸苍白,戴着手铐与脚镣,脚腕上的肌.肤已经被磨破了皮,一看到我,她顿时留下泪水,没有说话,只是那眸光始终落在我身上。 铁笼子被锁头锁着,我问刘队,能不能让我进去与她单独聊聊? 刘队赶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能进来看看......” 话未说完,方航已经冲出去,一脚踹在栏杆上,那不甚坚固的锁子断开,刘队脸色大变,色厉内荏的问他到底要做什么,方航将我推进去,与虎子三人拥着刘队,推搡到了外屋。 不知道他们如何交流,但刘队没有再进来。 拘留室里臭气熏天,仅有一张没有铺垫子的光板木床,康九香坐在上面,见我进来便要起身,我赶忙将她按住,蹲下身子检查她脚腕的伤口。 脚镣生锈,磨破了她薄薄的丝袜,皮肉上层出大片血痕,我心痛不已,扭头喊方航,让他把钥匙弄过来,都他妈锁在笼子里了,难道她还能飞出去? 锁子都被弄开,也不怕再多个脚镣,等方航取了钥匙解开她的束缚后,没有出去而是问康九香:“妹子,跟我们说说,到底咋回事?” 康九香盯着我,流泪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见她情绪激动,我揩去她的眼泪柔声问道:“不要着急,慢慢说,你为什么要杀小伟?” 康九香没能平静,越发激动起来,揪着我的衣服哭泣:“我没有杀她,真的没有,今天下午只是想和小伟说清楚,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随后就好像昏迷了似的,全都不记得,等我醒来就发现他躺在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接着就被警察抓到这里了。” 听到这样的话,我和方航全愣了,我问她:“下午的事全不记得?那你记得咱俩在家里说了什么嘛?” 康九香点头说:“记得,你怀疑我和小伟有事,正巧他打电话约我去逛街,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很清楚的记着自己对小伟说,希望他能向你解释一下,他答应了,带我去找你,我在他车里困得睁不开眼,也说不清是睡着还是昏迷,反正醒来就在宾馆。” 我摸她额头,冰凉一片,但还是问她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她在家里对我说话,却要开车去别的地方找我?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康九香只是哭泣摇头,她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稀里糊涂就上了小伟的车,反正她当时就认为找我需要开车。 我问她,宾馆的两小时中,有没有发生什么? 康九香拼了命的摇头,急忙辩解:“没有,肯定没有的,当时我也吓傻了,还以为他将我迷晕之后领到宾馆想欺负我,我迷迷糊糊挣扎时将他捅死,直到来了这里才发现,我的衣服没有破,头发也没有乱,身体没有任何感觉,肯定没有发生那种事。” 这就奇怪了。 我问方航,康九香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方航严肃的说:“不可能,她根本没有任何被鬼上身的痕迹,你还不如说她被催眠了,但不管是人还是鬼,做这件事总得有个理由吧?”他让康九香把这段时间与小伟相处的经过详细说一遍,看看是不是小伟出了问题。 而康九香的话再一次让我们大吃一惊。 与我父母所说,与我们亲眼所见的,截然不同。 我妈说的是他们旅游回来那天,小伟去车站接送,初次与康九香见面,便说第二天带她在附近转一转,因为我家没车,去哪里都不方便,康九香确实没有在我长大小县城里游玩过,我妈便欣然同意了,当时她以为小伟会带着她和我爸,却没想到第二天直接来了一句:“叔叔阿姨你们在家歇着吧,我带九香出去就行。” 第一百九十章 囹圄待枯 我妈愣了,康九香却同意,俩人逃似的出了门,我父母感觉古怪,他俩中午便回来也就没有多说,可自那天开始,小伟日日都来,提前与康九香联系,门铃一响,她就跑去开门。 私下里与康九香聊过,若是真看上小伟,我们家也不会强留她,但她毕竟是我女朋友,顶着这个名头在我家和别人谈情说爱,确实不太合适。 康九香说我妈误会了,也保证不会再与小伟来往,可门铃再响时,她还是会去开门,若非我妈知道她无家可归,想等我回来处理,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可康九香说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说小伟第一次约她出去,说了许多关于我的事情,康九香觉着他是我的好朋友,彼此留了手机号,随后小伟再与她联系,都是说给我家拿了点东西,让她下楼取一下。 这是最离奇的,我妈说,康九香给小伟开门,但康九香的记忆却是她出门取东西,取了便回家睡觉,只有两次是晚上,小伟顺便请她吃饭,因为前期处的不错,康九香没有拒绝,其中一次便是昨晚。 她说我打来电话,对她说了几句甜言蜜语,还和小伟聊了十几分钟,并且我在电话中,托小伟照顾我的女朋友! 说到这里,我又要摸她额头,康九香躲开,羞愤交加道:“我没有发烧,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掏出手机给她看通话记录,十秒不到,她说我与小伟聊了十几分钟? 康九香惊恐,不停的问我怎么会这样? 方航忽然插嘴:“妹子,冷静!我问你啊,你记着王震与小伟通话对吧?那你还记得中午在家时,与王震说了些什么嘛?” 康九香有些失神,近乎无意识的说:“记得,我一直在帮妈妈做饭,小伟忽然离去,王震将我叫到卧室,骂我是个贱女人,说我不知羞耻,还给我钱,让我赶紧滚出他家,我求他不要赶我走,王震就打我,说我陪小伟睡过觉,最后小伟来电话......” 那一声妈妈已经把我的心给叫酥了,下一刻便要碎掉,我不敢让她说完,紧紧搂住她的脑袋,康九香放声哭泣,却依然在解释说:“我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要赶我走啊!” 我郑重保证,一定不会赶她走。 可现在已经不是赶不赶的问题,而是她能否洗清杀人的罪名。 康九香哭个不停,我对方航说:“肯定是鬼上身,文静就是这样,做了许多自己不记得的事情。” 方航却说:“难道你还不明白?她在家里对你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如果是鬼上身,当时我,庄深海,虎子三人全都没有发现,你觉得可能么?何况那是大白天,龙脉养活的石鱼想迷我的眼都要选在黑夜,什么鬼会比石鱼更厉害?” 我说既然不是鬼,那是什么东西? 方航干脆道:“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肯定是警察不会相信的东西,即便咱们找到了,也无法证明就像的清白!” 咬牙切齿一阵,我压低了声音说:“劫狱!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她弄出去!” 康九香哭了的更大声了,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是她连累了我,而在这个紧要关头,方航居然笑了起来:“劫狱?就凭我拿着一把刀?别傻了孩子,不过我还真有个主意,你给老赵打个电话,问问他能否联系到那妖怪和尚,别忘了和尚手里有尊四面佛,他也会那大变活人的把戏,咱们玩个狸猫换太子,用假人将真人换出去。” 老赵就是刚刚打来电话的人,而方航出的主意也让我松了口气,确实是个好办法。 开了机,正要回拨,小雷子的电话又来了,我碰巧按住屏幕接了起来,小雷子的声音饱含怒火,可以想象到如果我在他面前,肯定被打成半死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王震,你居然不接我的电话?” 既然接了,索性和他聊一聊,我说刚刚有事,不方便。 他怒极反笑,说道:“好好好,您真是个大忙人,我不多打搅,就问你一句,三天后要抽签,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估计是回不去了,你们再想办法吧。 小雷子沉默片刻,随后便传来摔东西,拍桌子的声音,小雷子怒吼道:“王震,你他娘的别太过分,老子敬你师父三分,这才对你说好话说尽,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 我憋了一肚子火,正没地方撒呢,小雷子便撞到枪口上,他骂我,我也回骂:“我过分?你们他妈的更过分,没一个好鸟,有本事冲老子来,欺负我女朋友算什么男人?” 小雷子吼道:“老子啥时候欺负过你女朋友?” 我冷笑:“不是你,但就是你们那一票人呗,刘苍松,张云帆,高油翁,还有你雷会长,亦或者是那姓李的在搞鬼?也有可能是你来我忘和季家,反正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不就是想要棺材么?有能耐你们挖去呀,欺负我女人算什么本事,草你大爷的!” 我遇到的所有怪事,都是因为那口棺材,这一次也不用说,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利用康九香跟我兜圈子,绕到最后,肯定又把我绕到棺材附近了,没点新鲜花样,就能欺负女人! 虽然王老实是我的亲爷爷,可我现在连他也恨上了,若不是他孙子,虽然遇不到康九香这大美人,可遇不到也就免了悲苦,哪用像现在,愁得我焦头烂额。 听我说到棺材,暴跳如雷的小雷子立刻冷静,平静问道:“哦?你对棺材了解多少......先说说你女朋友遇到了什么麻烦吧,我看看能否帮上忙!” 我说:“杀人,被警察抓了,她叫康九香,你自己查去吧,如果你能把她救出去,老子这条命就归你了,草你大爷的!” 小雷子说:“杀的什么人?” 我说:“普通人,你大爷的!” 小雷子说他大爷在北京住院,如果我有兴趣可以介绍给我认识,随后,他阴阴一笑,说道:“这样说来,小李运回来的石棺与你有关喽?嘿,亏这小子还说是自己无意间遇到的,王震,看来我们要好好谈一谈了,杀人命案,我不能插手,但我可以立刻让你女朋友判死刑,明天晚上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帮你把这个案子拖上一阵,日后再想办法,若你明晚不回来,我让你女友变女鬼。” 威胁一句,小雷子直接挂了电话,康九香听不到他说什么,只是听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平安,便哭闹着让我不要管她,她不值得我这样做。 方航我安抚康九香,他出去与老赵联系,几分钟后回来说,老赵也找不到妖怪和尚,但他明天一早便会来这里处理康九香的事,帮不上大忙,却可以托朋友使把力气。 人命关天,就算是省长来了也不可能一句话便让九香出去。 我和方航都确信,如今的事,一定是又有王八蛋利用康九香,从而逼我做某件事。 人人都想得到的第十口棺材,只有照片中的六人了解最深,刘为民挂了,另外三人稍差,只剩下爷爷和老族公,老族公留下一群五六代之后的灰孙子,爷爷却有我和我爸,想找棺材,我俩是最有希望的人选,许多人都怀疑爷爷一定对后代留下指示,一来他们不确定爷爷是否真的死了,不敢把我往死里逼,二来又担心把我折腾死,没了最后的线索,变一次又一次的玩这种鬼把戏。 他们在暗,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我们只能见招拆招。 小雷子的威胁不能不放在心上,但又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陪那老赵,我对方航说:“你留下,我回小道协去。” 方航犹豫道:“我拼了命也会帮你保住九香,可倒头来你挂了,她不还是个死么?” 哭的像只红眼兔的康九香赶忙点头,揪着我的指头可怜巴巴的说:“王震,你不能死。” 我说没事,让庄深海陪我去,他也有些本事。 方航嗤笑道:“打个赌,那样你死的更快,他不把你绑了送给那什么掌柜,以后我跟你姓,王航!” 也是,没有方航在身边时刻揍他两下,那小子也歹毒着呢! 咬咬牙,我说:“让他滚蛋,帮我去给尤勿捎句话,就说我老婆快没命了,需要他家人帮忙,自己看着办吧,我一人去见小雷子。” 方航还要说些什么,我劝他,既然我决定参与到大家一起找棺材的游戏中,不能总托庇与他的羽翼之下,如今就是个历练的机会,是真金,被火炼得精粹,是破铜烂铁,死了拉倒,这样的事情再来几回,我早晚得被他们折腾死。 方航在我胸口捶了一拳,笑道:“这么有骨气?差点爱上你,那你俩再温存一会,我去找刘队了解一下案情去,其实我破案也是一把好手,一会你直接回家去吧,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里了,片刻不离九香身边。” 没了电灯泡,康九香贴着我坐,她倒是从惊恐中缓了过来,可我还懵着呢,支着下巴考虑一阵,才忽然明白过来,我那高中同学,齐小伟先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康九香干掉了。 想问问她,却不想提起那赤身裸.体的男人,正准备宽慰一番,手机又响了。 陌生号码。 有气无力的接起来,问他是谁。 他说:“我叫赵老大。” 另一个声音响起:“我叫赵老二。” 紧接着还有一个:“那我就叫赵老三吧。” 我头如斗大,问他们到底是谁? 赵老大说:“你叫王震,小道协的副会长,还有几天就是小道协去荒滩鬼谷的日子,你能带三个人,我们正好是三个人,咱们走着?” 我说:“哪冒出来你们三只傻雕,滚一边呆着去。” 正要挂机,赵老大喊道:“我们很厉害。” 接着是赵老二:“比小方航还要厉害。” 赵老三:“他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我急忙说道:“你们到底是谁?我靠,这次的事是不是你们三只傻雕搞出来的?我警告你们,最好把康九香弄出去,不然老子......” 赵老大说:“我们很厉害,所以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并不是为了牵绊小方航而陷害那小九香,若是我们想这样做,会直接杀掉那小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代表国家问一句 赵家三兄弟不肯交待自己的来路,我便索性挂机了,没几分钟那老赵又打过来,解释说三兄弟是姚广孝安排的,因为我家出了事,身边暂时没有能帮忙的人,去小道协又迫在眉睫,所以冒出来这三个家伙,不过老赵也联系不到姚广孝,是因为我不接纳,这三兄弟才主动叫老赵说项的。 姚广孝派人来帮我,这可以理解但不能信任。 我现在就是一块肉骨头,一条狗从另一条狗的嘴中将我救下,是因为它也想吃我。 让虎子将方航叫下来,我俩商量一番,虽然这三兄弟无法信任,但将他们领去小道协才是最好的出路,若是能想办法让姚广孝与小道协对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时间不早,让康九香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救出去,便离开刑警队,回家里向父母道别,让庄深海决定自己的去留,便收拾心情,召集了二十名考古队的成员,星夜赶往小道协。 赵家三兄弟就在北京等我,去了再联络。 坐在车里,虎子递过来一张泛黄的老旧相片,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正冲着相机咧嘴傻笑。 这是考古队员在我家老房子附近寻摸来的,小女孩便是当年与我一起,被施工队骗去,准备活埋在桥下的那一位,自从听我爸说了这件事,便总感觉她与安素的童年有许多相似之处,当时来不及调查,而在杏桥村里,高油翁三番四次的提及,却始终没能说出口的一句话,让方航对这女孩再一次产生兴趣。 高油翁问我们,是否想知道爷爷为什么改变心意,逼着苗苗嫁给了堂哥。 照片中的小女孩过于年幼,那尖尖的下巴磕与一双大眼睛像极了安素,但岁数相差太大,委实难以下定论,可方航曾说,如果她俩是同一个人,安素的遭遇便太巧了。 当年与我一起被拉去顶桥,险死还生,二十年后,她又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这一次却没能幸免于难,更巧合的是,她殒命之处仍旧离我不远。 若是巧合,巧的让人难以接受,何况她也曾说过与我有旧的言语,想必两人是同一个。 所以方航觉着她就是爷爷改变心意的原因。 捏着照片想了一阵,耐不住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陷入熟睡,一夜逶迤赶路,直到天际发白时,虎子将我叫醒说,到北京了,李哥就等在路边接我,而他们还要将车还回我老家的县城去。 看向窗外,那两面三刀的中年人依旧英姿挺拔,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肃立在寒风习习的高速路口,身后停着一辆越野车。 这个金牌小间谍,不经我允许就拉走了爷爷留下的石棺,虽然我也不知道那石棺究竟有什么用处,但毕竟是我的东西! 留在杏桥村陪我的二十名队员,除了虎子依旧跟着我,余下的都乘车离去,没人与李哥打招呼,也没人与我道别,仿佛大家根本就是陌生人,而我下车后,远远的冲他招招手,面容冷峻的李哥便换了一副以往经常挂在脸上的市侩笑容,一路小跑过来,有些奴颜婢膝的对我说:“呦,王副会长,您老可算回来了!” 一看他这幅模样我就来气,当初说的多好呀,要给我当个鞍前马后的亲信,转脸就把我卖了。 我冷哼一声,问他:“我的棺材呢?” 李哥笑的更加灿烂,像是青.楼老鸨子,一副油腔滑调:“瞧您说的,二十刚出头,怎么就惦记上自己的棺材了!” 我说你别跟我装,当初可是小白痴长小白痴短的,这时候一口一个您,你装给谁看啊? 李哥满不在意的呵呵两声,稍稍直腰,正常起来,笑道:“王震,我当时也是气急了,以往我们跟着老爷子出任务,不说前呼后拥却也礼遇隆重,可那天晚上你连辆车都不准备,幸好哥们我聪明,否则你想想,一群人坐着出租车去给你撑场子,你的脸还往哪放呀!” 那件事是我疏忽了,我也不计较他在背后骂人,毕竟咱确实不聪明,我计较的是从那件事看出他的心根本不是向着我的,此时便懒得废话,又问一遍:“你把我的棺材送给谁了?” 李哥拖着我的手,向越野车走去:“就在你家摆着呢,忘记对你说了,我把你爷爷的棺材拉回来之后,雷会长向上面一报告,嘿,奖励你一套房子,以后你也是在北京有房子的人了,这身价,蹭蹭蹭就蹿到了好几百万以上,是不是该请我吃饭,表示感谢呀?” 虎子默不作声的跟着我们上车,他俩在前排,我在后排,正要发动,我让他等等,严肃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在我身边? 他一如既往的回答,自己是六号考古队真正的队长,老爷子留给我的嫡系。 我说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棺材卖了,还是我的嫡系?嫡你大爷! 李哥再三解释,因为我当时昏迷才自作主张,我却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他,幸亏我当时昏过去了,若是清醒着,不让他拉走棺材,这家伙是不是还得把我和方航弄死在杏桥村呢? 接连骂了几句,让我想不到的是,最先翻脸的居然是虎子。 他霍然转身,阴沉着脸对我说道:“王震,你别给脸不要,真拿自己当成小道协的副会长了?若不是老大下令,就凭你,也配使唤我们?” 我静静的看着他,有些没想到,却又觉着他的反应很正常,本来,我俩就是没有交集的两种人,只是相处的几天中,我一厢情愿的把他当成朋友,此时略有悲哀,但很快便压了下去,我问他:“方航在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这种话?” 虎子冷笑两声,有些血腥的说:“我不是他的对手,但弄死你却是......” 李哥伸手推他一把,既不打圆场,也没有与虎子一般发飙,他点上三根烟,分别递给我俩,我接过却没有抽,他望向我,缓缓说道:“王震,虎子不是冲你,你别介意,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中国人么?” 我也问他:“你是傻子么?” 李哥的脸色陡然郑重起来,说道:“我不傻,但我想听你如何回答!” 我说这不是废话么,不是中国人,难道老子是小鬼子? 他便点头,正色道:“你承认就好,虎子不是对你生气,他气的是你们这种凌驾于国家之上的态度。”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笑出来,我他妈就一平头老百姓,即便当了个破烂副会长,心底里也知道自己是哪根葱,居然有人说我凌驾于国家之上?我要有那本事,先把这两个瞧不起我的家伙干掉了! 在李哥的逼视下,虎子向我说了个对不起,随后便扭过头,沉闷的抽着烟,倒是李哥颇有闲谈的兴趣,扭着身子摆出个舒服的造型,说道:“我卖了你爷爷留给你的棺材?这话合理么?你爷爷叫张元吉?即便你是龙虎山的后人,难道那石棺是遗物而不算是文物?谁都知道张元吉留下了宝物,却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宝物,照他的遭遇来看,最有可能是让自己当皇帝的龙脉气运,而你们一个个都在寻找,我代表国家问一句,你们,到底他妈的想干什么?”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振聋发聩,吓得我小心肝一哆嗦,正要吼一句还给他,却发现李哥的脸上从未有过的怒火与暴躁,如一头被闯入领地的雄狮,隐隐还带着些庄重与肃穆,我回小道协之前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此时却被他瞪得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小声说了句:“我可没找,我一直是被动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王公不羁 李哥一字一句道:“可你刚刚说,那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棺材,甚至你爷爷,以及你爷爷当年的那伙老朋友,全都瞒着国家在找,有了线索也竭力隐瞒,上至真正的刘为民,下至你这个冒牌货留下的接班人,无一不把那些装死人破盒子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我再问你,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你想做什么?” 我说你可别给我扣帽子,我找棺材是为了救人的,从没想过让自己黄袍加身。 李哥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问道:“是么?原先你可是一再表示自己对棺材没兴趣,此时不也变了心意?而且你怎么知道棺材可以救人,若是只能让你当皇帝,你会不心动?” 一个很诛心的问题,我想脱口而出的回答他,却发现自己也不相信那样的话,我从未有过那种念头,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可若真有机会,不心动的那是傻瓜。 李哥嘲笑道:“看啊,你连话都不敢说了,不怕告诉你,小道协的三十六道罡都是从军队和其他几个部门挑选出来人,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威慑那些无法无天,妄图颠覆的道士们,此时,也包括你,是你先站到我们的对立面,又怎么能怪虎子对你发火呢?” 正说着话,我旁边的车门忽然被拉开,一个足有一米八的魁梧大汉,弯腰探身进来,一口浓重的河北话问我:“你就是王震?说好了去接我们,咋在这聊上了?想冻死我们啊?” 一米八几的男人浓眉大眼,脸膛方正,蜡黄色脸皮上皱纹深重,他弯腰说话时,极重的大蒜味从他口中喷出来,差点把我熏晕喽,我捂着鼻子问他是谁,他说自己叫赵老大。 赵老大很魁梧,身子将车门挡住,他自报家门之后,我才从缝隙中看到他身后还有两个人。 李哥用眼神向我询问,我让赵老大稍等片刻,将他推出去关好车门,这才郑重告诉李哥:“我不想当皇帝,我没那治国平天下的本事,我只是喜欢荣华富贵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这就是刚刚我没能立刻回答的原因,即便让我找到第十口棺材,若是不能救人,我也不会用它搞一些该被枪毙的事情。” 李哥欣然点头,伸手与我握了两下,很用力,他说:“我可以相信你,你和小道协里的那些人不一样,你也可以相信我,这一趟去荒滩,我们会全力帮你,咱们一起找到张元吉的宝藏,你荣华富贵,我升官发财,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说起这事,我便有些尴尬了,但赵家三兄弟已经露面,只得硬着头皮告诉他:“不好意思,我那三个人选已经定了,没准备带你去。” 李哥大笑起来:“没事,我也是这几天才打探出来,去鬼谷,只能带三个,去荒滩,应该会有几十号人陪着你,否则你就回不来了。” 小雷子曾说,荒滩鬼谷,一个是黄泉路,一个是仙人府,听这意思,那荒滩不是什么好去处? 我向李哥询问,他指指车窗外的三人,说道:“你自己去问吧,你爷爷是王老实的消息已经被雷会长传开了,这一趟的荒滩肯定是你去,到时候咱们路上再谈。” 不等我说话,赵老大又将车门拉开,很不礼貌的推着我挤了进来,他那两个弟弟也紧随其后,我们四人坐在后排,快将我挤成肉饼。 李哥让我介绍一下,可除了名字,我对他们一无所知,原本还打算见了面再好好聊聊,稍作了解再决定是否与他们合作,可明明约好在张云帆曾住过的楼下见面,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在高速路口将我堵住了。 赵老大瓮声瓮气说:“我叫赵老大,他俩是老二老三,药x局赵局长派我们给小王震当小弟的,这一趟跟他去荒滩鬼谷捞好处。” 李哥意味深长的笑笑,从倒车镜里打量我,我赶忙缩下身子不让他看,心里却翻江倒海的掀起了波澜。 药x局? 我靠,原本还以为姚广孝有天大的人脉,却没想到给我联系了这样的一个人物,而且赵老大直接将赵局长的名号说了出来,这不是摆明了坑人么?李哥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国家不信任小道协,派过去当间谍的。 心里为老赵默哀,同时对赵老大三人的身份大感怀疑,昨夜打电话,有人曾说一句:那我就叫赵老三吧。 显然这不是他们的真名,甚至很有可能,是因为老赵先与我们联系,这三人才跟着他姓赵的。 车里多了三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许多话便不方便说,李哥开着快被挤爆的越野车向小道协驶去,路上只问过我一个问题:“王震,你们处理水库的时候,好像有我不知道的经历,因此对吴教授产生怀疑,对吧?你和方航去做了什么呢?” 这可不敢告他,难不成要我说,过了几天皇帝瘾? 上一次来清净道观还是深秋落叶积满地的时候,如今已只剩枝桠,黄灿灿的天寿山更加萧瑟,而道观也显得更加冷清,到了门口,我往方寸禅院瞟了一眼,依然是没个人居住的死样子,李哥去停车,趁机问那赵家三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需要我仰视的赵老大指着和尚庙说:“那里面的老鬼派我们来的,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 他们既然知道姚广孝的根据地,想必确是他派来的,李哥回来,不好再问,可我让三兄弟在门口等我,他们也点头答应,结果我跟着李哥进道观,他们却紧随其后,那赵老大还冲我笑笑,丝毫不觉得尴尬。 三兄弟的模样并不相像但很有规律,老大又高又壮,老二的身材与常人相仿,老三却足以用瘦弱来形容,而脸蛋也从方正到微胖到圆乎乎,倒是很好辨认。 赵老大是河北口音,老二却是南方人,老三则一路没有说话,我准备与小雷子谈过之后,再找他们三个谈谈。 穿过前院,又是那大片空旷之地,远处山脚下耸立着的几座道观辉煌依旧,而殿前台阶左右的两方铜鼎却燃着祭祀才会用到红色高香,白烟袅袅,越近,那味道越浓郁,我看看其他人的脸色都还正常,可我却感觉嗓子干涩,呼吸艰难,脑袋沉沉的想要晕倒。 这味道让我极不痛快,犹如进了喷洒过灭害灵屋子的昆虫一般快要死掉,却好像只针对我一个人。 我怀疑是僵尸血的原因,根本不敢声张,这可是全国顶尖的那一撮道士们的据点,降伏一只僵尸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上一次来,仅有三五个小道童在观里乱跑,可今日,那第一座大殿外却背手而立了好些人,都是器宇轩昂的挺拔男人,目光尽是落在我脸上,盯得我脸皮僵硬。 李哥小声说,余下的十七位副会长都在里面,殿外的人都是陪他们来的,我惊讶,问他,不是领我来见小雷子么? 李哥却说自己不知道,虎子通知了我要回来的消息,他向小雷子汇报,得到的命令就是领我到这来。 来都来了,是祸躲不过,我们上了台阶,殿外的人便让出一条路,李哥主动推开两扇高大木门便站在门外,低头用蚊子叫的声音说:“你自己进去,挺胸抬头,别给我们丢人!” 门一开,便露出了十七个打扮不一的人,正对面的是一尊硕大泥像,头顶横着块牌匾,上一次来还不认识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后来听许祈说,那是老子坐像,牌匾的四个字便是“道德至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摆明是坑我 天尊像前,三个形容枯槁,身着蓝色道袍,头顶盘着发髻的老头排成一排,面向我而盘坐在蒲团上,而他们对面,背对着我的,想必是当年创立小道协那群道士的晚辈,但不止十七人,粗扫一眼,少说二十几个,打扮也不尽相同,有人是蓝色道袍,有人黑色西装。 我心思忐忑的越过门槛后,李哥便将门关了,殿里的几十道目光尽数看来,小雷子就在下首第一的位置,我应该与大家打个招呼,却连他们如何称呼都不知道,除了干笑,再没其他表情。 当日给我交代任务的老道士盘坐三人之中,他指指小雷子身边一个空着的蒲团,老气横秋道:“王震,那是你的位置,先坐下,我向大家介绍。” 我赶忙入座,却依然能感受到有些目光越过攒动人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后脑勺。 老道士张口,还是那副快要死掉,有气无力的嗓音:“你们都知道前段时间为民离去,选定弟子王震接班,大家不认识这个小家伙,我也想不通为民为什么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接任这么重要的位子,但昨天夜里,小雷子来告诉我,王震有个爷爷,名叫王老实,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故人之后。” 底下人窃窃私语,我听到他们相互询问,王老实是何方神圣? 老道士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再一次开口:“王公还有个名字,他以前叫王不羁,”底下人又开始喧哗,老道士再一次伸手示意,继续道:“你们有人听过,有人没听过,但王震既然是他的后人,接了为民的位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日后你们要多多亲近,多多提携,闲话少说,既然人已经来齐了,这一次去荒滩鬼谷的人选便该定下来,小雷子,让大家抽签吧。” 穿着黑西装的小雷子爬起来,走到神像前端起一方木托盘,这个当口我感觉屁股下一抽,扭头看去,是个四十多岁的道姑,容貌一般但皮肤还不错,想必是经常打坐练气功所致。 有些骇人的是,她伸出一只芊芊素手,揪着蒲团,硬生生将一百四十多斤的我拖到了身边,露个笑容,小声问道:“小家伙,你爷爷还活着么?” 我不敢造次,老实回答说,早几年前就死了。 她露出个悲哀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感叹一句:“不羁公仙逝,我们这些晚辈没能送行,实在令人心痛,小家伙,你爷爷的本事,你学到了几成?” 这话问得好,我连他有什么本事都不知道! 告诉她,正在苦学,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步。 她又问我,为民老爷子教了什么。 还没答话,小雷子已经捧着托盘到了面前,盘中只剩下一块没有字的木牌,他很不耐烦的说:“到你了。”说完,不等我伸手便将那木牌丢在我身上。 巴掌大的木牌挺有分量,我正要看看是啥玩意,身后的女道姑便抢了过去,只看一眼背面,便像一朵绽放的鲜花,脸蛋上没有一处不露着笑意,就连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她说:“小家伙你走运了,这一趟是你去荒滩。” 来之前就知道了,当时没留心,可看这女道姑的表情,那荒滩绝非易于之地,而小雷子放了托盘便给老子雕像上香,我便趁机问女道姑,荒滩鬼谷到底是个啥地方? 女道姑奇怪道:“不羁公和为民老爷子都没跟你说嘛?抗战那几年,他们带着我父亲一伙人,于古墓之中找到两块玉佩,是从张元吉留下的两口棺材中取出的,一口在内蒙戈壁滩上,另一口在天鹤市鬼谷子留下的鬼谷石洞之下,张元吉埋棺之处都是风水吉地或者凶地,无论凶吉都藏着好宝贝,他们便去这两个地方又挖了一次,发现了鬼谷井中的妙用,也在戈壁滩上搞了一处死地,自那以后,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这两个地方,捞好处的捞好处,送死的送死。” 我说荒滩就是送死的地方? 她再次笑的像朵花,说道:“没错。” 我说你咋不抽签? 她伸伸腿,很惬意的说:“我又不是副会长,只是仗着父亲的余荫,跟着去蹭点好处罢了。” 正说着,小雷子上香完毕,坐回到位子上,又他娘的揪着蒲团将我拉了回去,我在这些人手中跟个没有分量的孩子似的! 抽签完毕,老道士说:“抽到荒滩的,自己站出来吧。” 这时候我才拿起木牌看了看,深棕色的木头上纹路流畅,正反面都没有字迹或者符号,我正要问那女道姑,是不是看错了,小雷子便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老道士抬头看我,惊讶道:“是你?这怎么能行,小雷子,再抽一次吧,王震时日尚短,且不说能否压的住那荒滩的鬼地方,恐怕连荒滩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中暗喜,小雷子却也面无表情,恭敬称是之后,从十七位副会长手中将木牌收了回来,再一次给老子上香鞠躬后,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老道士说:“让王震先抽吧。” 小雷子靠近,将那红布盖着的托盘送我面前,我随手捡了一块,拿出来一看,还是没字,正要问那女道姑如何辨别,小雷子便乐呵道:“又是你呀王震,看来道德天尊是选定你了吧?” 其余人轻笑起来,我问小雷子,没字,就代表去荒滩? 他点头称是。 我冷笑阵阵,这种破把戏,电视剧里不知道演了多少遍,居然还要拿出来卖弄? 将木牌扔回托盘上,我对他说:“进这个门之前,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去荒滩,果不其然,还真就是我,雷会长,你这十几个木牌上都没有字吧?” 小雷子面不改色,反问道:“你怀疑我使诈?你怀疑我做出十几个无字牌,最后将你推出去?你怀疑小道协的长辈前辈们,明明抽到无字牌,却矢口否认,联起手来欺负你这个小家伙?” 若是承认,可就把其他人都得罪了,我盯着他没有说话,小雷子却继续给我泼脏水:“这一次可是师叔叫你先抽的,难道你连师叔也怀疑?若是这大殿之内的所有人都有心针对你,我们还需要用这下作之法?联起手来逼你去,岂不容易许多?” 这话不能接,那老道士忽然张口,叫小雷子把木牌给他看看,小雷子不敢不从,而老道士接连翻起七八块,我垫脚看去,全都在一面刻着一个鬼字,惟独我那个正反面都是空白。 老道士叫我们再抽一次,还是我打头阵。 小雷子走到我面前,露出只有我能看到的阴笑,而我抽出一块后,果然又是无字牌。 老道士闭起眼,说道:“再抽,抽到有字的为止。” 虽然感谢这老道士,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下令,反正都是他的晚辈,他决定让我去鬼谷,肯定不会有人反驳。 众目睽睽之下,小雷子做足了上香祭拜的功夫,我抽第三次,还是无字牌。 第四次,依然是。 第五次的时候已经有人站起来观望,甚至有个看上去还算和气的中年道士先对老道士鞠一躬,随后问我,可否代我挑选。 老道士不答应,叫我一个人继续。 直到第六次依然是无字牌之后,三个老道士齐齐动容,小雷子将托盘端到他们面前,一一翻开所有木牌,而那唯一一块无字的,就在我手中。 这他妈就稀奇了,难道没人坑我,我真就这么衰么? 可小雷子的笑容,分明就是在坑我呀! 别人看我的目光已经有些复杂了,有人垂怜,有人嫌烦,还有的根本就是在看死人。 到了这一步,既然李哥也说过会与我通力合作的话,我觉着去就去吧,我与其他副会长相比,差的仅仅是我个人,只要让我带走考古队,又有姚广孝派来的三人相助,未必就是死路一条,何况自己主动一些,还能搏的大家的好感,将小雷子刚刚泼到我身上的脏水洗尽。 我不知如何称呼那老道士,便对小雷子说:“雷会长,既然道德天尊选定了我,那我就去吧,不过我确实对荒滩没有了解,你们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小雷子还没说话,老道士便张了口:“王震呐,这一次荒滩之行可是凶险到极点,我们一直怀疑,荒滩的地缝之下便是成吉思汗的墓葬,前几天也收到消息,有人在戈壁滩上看到了海市蜃楼,你带人过去,未必能活着回来,这样吧,既然是小雷子捧着托盘,让你三番四次抽到荒滩,这一次便由你们两个去,他为主,你为辅,彼此有个照应。” 话音刚落,小雷子赶忙答应,生怕我拒绝似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王老实也有朋友 我人生中第一次以主角身份,参与十人以上的非学校组织会议。 却在一场坑爹的结局中落下序幕。 我最好奇的不是小雷子到底要做什么,而是他怎样让我次次抽到无字牌。 也许因为我是王老实的孙子,有人起了回护之心,也许是小雷子的做法激起众怒,到最后,不止一个人检查了十八块木牌,也有人不信邪,虽然定下由我和小雷子去荒滩,却依然替我抽了几次,可怕的是,任何人,只要表示替我选取,结局就一定是那块无字牌。 本该相信命数,相信天命难违的道士道姑,这一刻却全都认为是被人做了手脚,奈何拿不出证据,三个老道士便让他们退出去,也让小雷子自去准备,明天一早便带队赶去阿拉善戈壁滩。 我被留了下来,等木门重重闭合后,搬着蒲团做到了三名老道士面前。 依然是居中那位开口发言,左右的两位,从未见过他们张口,真就如那泥胎菩萨,眼观鼻,鼻观口的沉默着。 与上次见面相比,老道士慈祥许多,感叹道:“王震,你若早说自己是王老实的孙子,上一次我不会为难你。” 原来他知道自己在为难我,我还当那是必须的考验呢。 依稀记着这老道士姓候,全名倒是忘了,此时我称他为侯师叔,我说没有关系,玉不琢,不成器。 侯师叔不置可否,轻飘飘将水库的事情略过,再不问我处理成什么模样,转而问道:“王公不羁,闲云野鹤,这些年来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隐居,也从未想过打扰他的清净生活,既然为民老哥找到了你,倒是免去明珠蒙尘之憾,王震,闲话少说,这一趟荒滩之行,师叔不求你建功立业,但务必要活着回来,危急关头,你可以甩了小雷子独自逃跑,天塌下来,师叔帮你扛着。” 我略微讶异,没想到侯道士会如此对我,便趁机问他,荒滩鬼谷到底是个什么场所,我不止听一个人说过,好像其中藏着某些宝贝? 侯师叔笑道:“哪里都有宝贝,只看你有没有那缘分,鬼谷便是鬼谷子晚年隐居的山洞,洞中有一口水井,跳入水井有一条生路,一条死路,死路便不说了,生路便是进到玄微子圣人留下的一座遗府中,你师父的草鞭就是从那里得来的,几十年前,我们从令一条路进入遗府,出来时,地动山摇,那条路便毁了,十几年后再探鬼谷洞,有两个小家伙夜里争斗,其中一个便坠入井中,捞尸不得只好作罢,可我们离去时,那小家伙又出现了,自称坠入井中后,迷迷糊糊便到了鬼谷遗府,我们才得知那水井的秘密。” 其中缘由,无人得知,而那口鬼谷井常年干涸,只有特殊的一段日子会溢出清水,小道协便派人看着,一有涌水迹象,就野狗般的尽数扑过去,想办法再探鬼谷遗府,不过后来用绳索吊了几个人下去,都没上来便是了。 我说,把那小伙子解剖了研究研究呗,看看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侯师叔苦笑道:“不说解剖,但研究是肯定要研究的,奈何你师父在时,没人敢动他手下的人,一来二去也就淡了这心思。” 我说刘师父走了,如今我做主,你想研究谁,就研究谁。 他却说,那小家伙已经不在人世了。 心里一动,我想到某个人身上,却不敢明问,只问他那人是谁。 侯师叔说:“只记得那小伙子姓张,余下便不记得了!” 果然是张大勇,想到李哥曾说,每次去荒滩鬼谷,张大勇都会得些好处回来,我就猜出张云帆一定知晓鬼谷的秘密,指不定张大勇第一次跌入井中,就是张云帆故意安排的呢! 说完鬼谷,再谈荒滩,侯师叔说,荒滩是一个更神秘的地方,他没有去过,模棱两可的给我解释一番,其实就是一个意思。 从抗战到小道协成立,前后二三十年,那些知晓所有秘密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我面前的三个老道虽是小道协如今辈分最高的,但比之前人,仍是晚辈,他们只知道每过一段时间,荒滩便有事发生,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内蒙阿拉善的戈壁滩上,无边无际的瀚海大漠,人迹罕至之处,有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每一次鬼谷井水涌动,那条裂缝附近也会出现怪事,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毕竟那地方没人居住,就算钻出十万饮血僵尸也找不到活人下手,但小道协成立之后,当时知晓秘密的人,鬼谷异变时,总有人要带队去荒滩,每一次都会死上几个人,最凶的一次是六几年,小道协两位耆老带队,那时候还没有三十六道罡,他们带了二十多门人弟子。 去了,再没回来过。 这事闹的挺大,甚至国家还派军队保护着科研人员去看了一圈,那时候的技术还做不到深入地缝检查,无缘无故的死了两个人之后,只好不了了之。 道士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既然荒滩有异变,也就前赴后继的去着,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侯师叔只对我说了这些,我便问他,这与成吉思汗的墓葬有什么关系? 他有些无奈的解释:“瞎猜出来的,当年为民老哥和你爷爷带着一伙人,在古墓中寻到两块玉佩,得知墓主人生前事迹,按图索骥,找到玉佩出土之地,就有两口张元吉埋下的九龙棺,龙虎山的这位老祖宗埋棺有个特点,非龙脉不埋,而前朝龙脉溃散方向也是有迹可循的,元蒙龙脉最有可能的下落,便是蛰伏在成吉思汗的墓葬附近,所以才有了那样的猜测。” 成吉思汗的墓葬一直是个秘密,蒙古人和汉人的习俗不同,他们不敬尸骨只敬灵魂,据说成吉思汗死后,用几百匹战马将下葬之处踏平,洒下草种,在母骆驼面前杀死它亲生的小骆驼,鲜血浇灌,让野草长的更肥沃,于是便派人守在附近。 第二天春天,绿草发芽,便牵母骆驼来附近,闻到新草香混杂着孩子血液味道的地方,便会哀鸣不止,守墓人确定成吉思汗下葬之处,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祭拜一番,杀掉母骆驼便会离开,等他们被灭口,再无任何生物知晓陵墓位置。 生物不知道,但死物灵物总有蛛丝马迹可循,我感觉侯师叔的想法大有可能,而他又说,前一段时间,戈壁滩上的浩瀚晴空中,曾出现三四分钟的海市蜃楼,是古时候的蒙古人,杀鸡宰羊祭祀什么的景象,虽然还不能确定荒滩究竟有什么秘密,但种种迹象都表明,那里绝非善地。 已经被赶鸭子上架,再不善的地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侯师叔让我一切听小雷子吩咐,最好能查清荒滩的秘密,可天有不测风云,若是察觉到危险将至,可以甩了他们独自开溜。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右手的老道士插话,嗓音很沙哑,好像许久没有开过腔,已经不会说话了:“有危险再跑,别刚到地方,看也不看就扭头开溜,你若先回来,我们仍在鬼谷未归,便找地方藏着,等师叔们回来为你做主。” 这三个老家伙对我可真不错呀,应该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 我心里颇为动容,王老实同志的朋友里,终于有一两个好家伙了。 想多了解一番爷爷的经历,但考虑到现在寸功未力,他们也未必有时间与我啰嗦,还是等回来之后,一并了解,再求他们帮我把康九香捞出来,也免得再与小雷子虚以委蛇。 再三嘱咐我注意安全,侯师叔让我早去准备,人不要多带,免得逃跑的时候人多眼杂。 恭敬告退,开那两扇大木门着实费我一番力气,那些跟着副会长来的人们已经离去,独留下李哥和赵家三兄弟,叼着烟,趴在栏杆上不知道聊些什么。 李哥冲我点点头,我示意他回去再说,便对赵家三兄弟道:“喂,你们真要跟我去荒滩?” 第一百九十五章 目标,荒滩 我准备了长篇大论,想在言语中一试赵家三兄弟的诚心和来历,可赵老大刚一张口就吓我的赶紧捂着他的嘴,灰头土脸的拖着他离去。 赵老大嚷嚷:“肯定要去呀,对面和尚庙里的死和尚说,那天晚上他已经跟你定下......”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三个老道士听见什么,当初朱允炆可是利用自己的身份,让小道协围剿过方寸禅院的,那间和尚庙已经成了小道协的敌人,我曾出现在那里的消息泄露出去,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李哥问我去哪里,我说国家不是奖励我一套房子?带我看看去。 出生入死几个月,虽然危险却也混了一套房子,尤其还是国家奖励的,这说明咱也成了为国家办事的人,想必可以得到李哥全力以赴的帮助。 上了车,我便将虎子撵到后排,与那赵家三兄弟挤在一起,我问李哥:“其实你的身份应该不是秘密吧?国家与小道协合力培养你们,即是服务也是监视,其他副会长应该都明白,惟独我这个菜鸟没搞清形势而已。” 李哥往倒车镜里瞥一眼,倒是也没隐瞒,直说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不是合力培养,根本没有合作的说法,小道协难道不是国家的一份子?从没有人让我监视谁,我也一直竭力全力为老爷子办事,是有些人先起了私心,公器私用,我们看不惯而已,你师父就是个代表人物。” 他说的是刘苍松,只是刘张二人共用一个身份,不方便在外人面前点破。 六号考古队在官赐村里组织村民挖棺材,这无可厚非,只是刘苍松得到线索后,没有向国家报告,反而自己逃跑了,这便是越过雷池的那一步,只是那时候李哥不知道而已,是后来听了张云帆与五乘和尚的对话才终有所悟。 我问他,既然他不是铁了心的跟着张云帆,后者又为什么带他去官赐村呢? 李哥猛地在方向盘上拍了一把,叫道:“说起来我还有些后怕,当时他叫我出任务,我也没多想,直到了官赐村才感觉不太对劲,我获知他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他准备灭口?可我也没有得罪过他,怎么就对我起了杀心呢,直到后来才渐渐琢磨过味了。” 他说张云帆去官赐村便不准备再回来,这也是那老头亲口承认了的,之所以带着李哥,应该是让他看到真相,借他之口让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刘为民早已消失。 李哥也如他所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领导。 我问他告诉了谁? 李哥苦笑:“吴渊教授,当时他还劝我按兵不动,等他把情况向上面反映之后再做决定,后来他跑了,我又找原先单位的老领导,这才有了拉走你棺材的事,实话告诉你,我得到的指令就是帮助你们找棺材,只要明长陵不破,你们就掀不起浪花,私心再大也只能与国家合作,合作完了,将你们一并收拾掉!” 我让他别你们你们的,如今应该说咱们,我就是国家打入小道协的一根钉子,一心向着朝廷呢,若是在军队呀,公安局呀,某安局呀,再给我挂个名那就最好不过了,让咱也混个公务员当当。 李哥干脆答应,他说会有机会的,只要我别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无论找到什么东西都上交文物局,没人拉我下马,坐稳了道协副会长的位子便已经贵不可言了,龙虎山那张继业大掌教在外面便是风光无限的人物,可每年道协大会,虽然他坐的靠前,可见了小道协的副会长,还是要点头哈腰。 听到龙虎山,想起了好久不见的许祈,说什么追杀朱允炆,却不知道藏在哪里风流快活,有阵日子不见,心里还挺想他的,可他的电话已经成了空号,等忙完手上的事,还要去名道观找找,起码要认祖归宗呀。 车缓缓开着,忽然间我发现身周的景物有些眼熟,直到李哥将车停在小区口,我便问他,这是国家给我的房子? 他笑的很贱,说道:“废物利用嘛,反正吴教授是不可能回来住了,我又有他家的钥匙,咱哥俩穿一条裤子,我的就是你的!” 一听这话,我他妈算是明白过来了,刚刚还以为吴渊的房子被充公,随后转送给我,可现在看来,这件事跟国家连鸡毛关系都没有呀,分明是吴渊不在,姓李的鸠占鹊巢了。 只能住不能卖,改天朱允炆再次乔装吴渊,都他妈能去法院告我侵占民宅。 李哥发誓:“你放心,他再敢出现,我一定叫人弄死他。” 我说,那吴渊四套房子呢,你咋就给我一套。 这王八蛋告诉我,另外三套租出去了,最好的那一套因为摆着棺材,暂时没有动,既然我没个落脚地,一直窝在张云帆留下的破屋子中,便借我暂住一阵。 是借,未来我还得还给他,因为他最开始的打算是一直哄着我,找机会把我弄死,既然我幡然醒悟,改弦易帜到国家阵营,有些事就能摊开说了。 再见爷爷留下的赑屃天牢,棺材盖上的猥琐图案已经没了血迹,而那赵家三兄弟对这口棺材很有兴趣,合力将盖子打开仔细钻研一番,期间我一直观察他们的反应,却没察觉到什么猫腻,既然他们愿意便跟着吧,按照与方航商量好的那样,想办法让他们与小雷子起冲突。 虎子去召集明日去内蒙的队员,李哥买来酒菜,我们五人痛饮一番,这段时间,我的神经一直绷着,便在今夜彻底松开,好好休息一次。 小雷子来电想找个僻静地与我聊聊,我仗着酒劲让他滚得远点,他回个好字便没了下文。 一夜无话,凌晨五点,天色还没亮,李哥叫我准备起床上路,那赵家三兄弟已经换了考古队的黑衣黑裤,虽然那身做惯粗活的气质依然掩盖不住,却也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下楼便看到虎子领着十名队员站成一排,一个个雄浑伟岸,容貌坚毅,都是二十五到三十五的壮年,精锐干练,从头到脚的黑色着装,尤其一身黑色风衣更显挺拔,犹如十柄出鞘利剑,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不由自主,我想到了明朝皇宫里,披甲持剑立在我面前,以喧嚣战火为背景,却冷峻沉着,等待圣谕的上十二卫统领,如今的这些,人数虽少,但那股子昂扬劲头丝毫不弱。 确定立场之后,李哥不再落我面子,他压低了声音免得吵到邻居,指着我说:“这位是王震副会长,刘老爷子的徒弟,他爷爷以前也是小道协的大人物,以后咱们六号考古队便是王副会长的人马。” 没有轰然应诺,没有震天呼和,他们只是平静的看着我,眼中没有不服,也没有崇拜,就好像机器人,只会听令行事。 李哥说:“这一趟的目标是荒滩,大家听过吧?刘老爷子在的时候,每次去的是鬼谷,如今轮到王副会长,有人觉着他年轻,故意刁难,落他面子的同时也把咱们的脸打了,我不多说,去了内蒙,大家自己看着办吧,来,让王副会长讲两句。” 李哥退后,示意我说几句话, 慷慨激昂的来上一篇调动情绪的长篇大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反应,但正在熟睡的邻居肯定拿臭鸡蛋砸我们,何况我也真没啥想说的,便挥了挥手,说道:“讲不讲都是废话,动身吧,不管荒滩里有啥,逮住就是一顿打!”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六号刑侦队 一共十五人的小队伍,分坐四辆越野车,同一款式连号车牌,我说这是标配呀,啥时候给我弄一辆。 李哥边开车边说:“你有,小道协的副会长都配车,前段日子你还不是正式的,我就开回家让我老婆先用着了,你要能从荒滩回来就还给你。” 我说那敢情好,让我也当个有车一族。 李哥怪笑道:“那就不保证你在荒滩的安全了,一辆车也舍不得送给我,我还把自己的房子给你住了呢!” 这一趟以小雷子为主,他带的人更多,为免太过张扬,只好到了人烟稀少的戈壁滩上再会合,路上不用太着急,因为他肯定比我们还慢,照这个速度,差不多夜里能摸到戈壁滩的边上。 赵家三兄弟在后排,李哥开车,这四个人不是同一阵营,我和谁说话都会泄露一些秘密,便索性摊开了谈,谁也不瞒着,反正他们并不是敌对阵营。 关于三兄弟的来历,他们自称是老和尚教出来的徒弟,平时做木匠,泥瓦工和烙大饼,只是前段时间老和尚联系他们,告知了一些小道协的秘密,让他们准备准备,跟着我一起寻宝去。 我问他们都有啥本事,赵老大说自己学过厌胜之术,就是鲁班发明的邪术,而那南方口音的赵老二说,自己是盗墓的好手,平常谁家要修阴宅,他都会留一条暗道,前脚下葬,后脚就溜进去扒尸体。 赵老三从未张口,相处的一天一夜也都是萎靡不振的模样,问过一次,赵老大说他是个哑巴,此时我问他有什么本事,他两只手一顿乱翻,赵老大给我翻译说:“俺们这弟弟烙大饼最拿手,因为要去沙漠就把他给带上了,没干粮的时候,就看他能不能找到吃的。” 赵老三咧嘴而笑,露出一口黑黄烂牙,更为恐怖的是,他口中只有半截舌头。 这三个怪人给我的感觉便是打家劫舍的江湖匪类,与季家,你来我忘是一丘之貉,也不知道姚广孝从哪寻来的。 没了交谈的兴趣,我便缩在座椅里打瞌睡,直到快睡着时,李哥又喊起来:“王震,你还睡得着哇?你就不担心雷会长把你弄死在荒滩?” 我说这事我也奇怪,前一阵还能和颜悦色的交流,最多也就是嫌我不回来,怎么你把棺材拉回来之后,他就忽然翻脸了? 李哥说,还是因为你爷爷的缘故。 那晚在杏桥村,他将棺材的消息告诉一位领导,领导让他与小雷子沟通,以此来试探小雷子是否也对第十口棺材感兴趣,同时对李哥说了一番当年秘辛,此时李哥转述给我。 九棺已开其七,一口寻不到,一口被国家掌控,而七棺中的睚眦三重函也是最近才破开的,但早在许多年前,三重函的位置便已经不是秘密,只是开棺的途中出了变故,不单单是棺材吃掉一个人,好像还有什么阻力让他们无法开棺,最后的结果便是骗来五乘,救出被吃掉的道士,三重函再次被埋入地下。 是爷爷埋的。 而高油翁也曾说过,爷爷在前面埋棺材,我在后面帮别人开,沦为坑爷爷货。 当时没察觉,此时却听李哥说,所谓的埋棺材并不是开棺之后,取尽宝贝又埋回土中,而是瞒着所有人,不知道给埋哪去了。 那时候大家只知道张元吉的第十口棺材中藏着了不起的宝贝,但没有一项正式任务是找到这口棺材,新中国成立之后,爷爷他们的行动也没有瞒着谁,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找,也等着看看那棺材里究竟是个啥。 直到某一天,有人发现不对劲了,建国之后,小道协没成立之前,照片中的六个牛人还时常往道士们在北京的总部跑,时不时的拉些人手出去,可渐渐地,爷爷丢了,老族公整日窝在杏桥村睡大觉,五乘提过的陆同风,博远扬之流也都纷纷消失,只剩下个刘为民在蹦跶。 这里面有个关键之处,当年那票道士虽然合力打过日本人,但并不是铁板一块,有些是性格合不来,有些是加入的晚,而刘为民,陆同风之辈,是最早的那一拨,也是这拨人在孜孜不倦的寻找棺材,人手不够用,就去总部拉人入伙。 小雷子的师父,侯师叔三位老道士,还有其余人的父辈爷爷辈,大多都是这种人,没有跟着爷爷他们寻找过,对棺材的了解甚至比我还少。 而刘为民几人的地位也用不着向任何人汇报,所以当爷爷老族公他们蛰伏之后,只是有人问刘为民,你们咋不找棺材了? 刘为民说找着呢,进度有些缓慢。 话虽如此,却渐渐露出马脚,有人怀疑他们找到了什么,却不愿意与大家分享,询问无果后,便循着历年来无意中得到的蛛丝马迹,踏着爷爷的脚步寻找,却又发现,他们连一口棺材都找不到了。 比如荒滩里的那一口,古时候已经被人破了,爷爷他们第一次去寻找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到那棺材就在地缝之中,可再去时,已经没有了。 这时候不单单是道士们,就连国家也起了疑心,有了与李哥一样的怀疑。 那是张元吉为了报复明廷而留下的棺材,可以允许一些人代表国家寻找,但这些人的行为诡异起来之后,国家可就不乐意了。 不乐意也没办法,问刘为民,他说第九口棺材始终寻不到,所以他们放弃了,而那些已经破开的,没有意义便掩埋起来,总不能让人家在野地里晒着吧,那多不道德啊! 有人问他埋在哪里了,刘为民说,王老实埋的,你们问他去。 可王老实就像是人间蒸发,再也寻不到了,至于为什么寻不到便不得而知,也许是不知道他在杏桥村,也许是去了杏桥村也没有找到...... 尔后,刘为民又窝在小道协之中,没有丝毫不轨之处,这件事也就暂时压了下来。 这是李哥听到的故事,此时讲给我后,他便说道:“官赐村里的那口,是沾了你的血才打开的吧?杏桥村的赑屃天牢也是如此吧?看来你爷爷不单埋棺材,就连开棺也做了一番手脚,必须尝到你或者你们家人的血,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招数,但显而易见的,开棺之法已经不是秘密,原先你只是刘为民的徒弟,雷会长给刘为民面子便对你和颜悦色,得知你是王老实的孙子后,他想开棺就要放你的血,也就没必要给你好脸色了。” 我顺着这番话琢磨,忽然惊惧起来:“我靠,你是说他要开荒滩的那口棺材?” 李哥说:“应该是,赑屃天牢从始至终都在杏桥村,只是换个地方而已,荒滩那口虽然不再原位但想必离着不远,他已经撕破脸皮,争取到与你同来的机会,摆明是要对你下手了。” 我说他带了多少人? 李哥苦笑,比出个“二”的手势。 我说俩人? 李哥回答道:“两只道罡,六号刑侦队,六号安保队,这两年他一直负责大首长的安保工作,那六号安保队还有个别名就是大内侍卫,刑侦队是公安部门的秘密队伍,这一次,除了有任务脱不开身的,全被他拉来了,正坐着绿皮火车慢慢赶路呢,我得到的消息就是一百四十六人,但他不可能全部带到戈壁滩上,应该还有在外围封锁消息的,不过带个零头,咱们这十几个人也不够看呀!” 怪不得那三个老道士告诫我,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险可以甩了小雷子逃跑,并不单单是看在爷爷面上对我回护,而是他们和小雷子不是一伙的,担心我被开了棺材! 咬着牙,我对李哥说:“回家,老子不去了,上次开个赑屃天牢都断了条胳膊,这一趟,还不连脑袋也掉喽?” 我说侯师叔答应了,出了事会替我扛着的,咱们十五人,哪是人家一百五十人的对手啊。 李哥踩了脚刹车,让我再考虑一番,险中求富贵,虽然危险,但只要从小雷子手中抢回棺材,李哥向上面汇报,也许小道协的会长就轮到我了。 我说,你要觉得咱们能打过小雷子,我无所谓,反正我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李哥犹豫不定,问我说:“你就真的没把握么?我还以为你爷爷留给你某些线索了。” 见我摇头,李哥长叹一声:“那还是回吧,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呀。” 正要打电话通知其他人,赵老大忽然挤到前面,很粗鲁的说:“怕他奶奶个腿,一百四十多人,洒在戈壁滩上,一百里地都不一定能遇见一个,咱悄悄溜进去,悄悄找棺材,悄悄运出来,若是有机会,悄悄干了那什么雷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食人水泡子 赵老大颇有信心,表示只要有机会,一定能干掉小雷子,我问他需要什么机会,他说:“一个独处的机会!” 说的是废话,能逮住小雷子落单的机会,我都可以派考古队围死他了。 沉默的赵老三忽然发出呜呜响声,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赵老二看着他的动作,翻译说:“杀死王震,难道小雷子不会受到惩罚么?” 我说能有啥惩罚,唯一保护我的就是法律,可小雷子会在乎法律?他是带着警察里的秘密部队来杀我呀。 李哥却说不然,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跟着小雷子来荒滩,我若死掉,必有人向他问责,他必须合理解释是什么样的危难造成了另一名副会长的死亡,尤其这名副会长还是刘为民的徒弟,王老实的孙子。 赵老三又开始比划,老二继续翻译:“权势滔天也不敢引起众怒,而且他带着一百多人来杀十几个同僚的行为,过于荒唐,走漏一丝风声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这风声已经走漏,咱们不是得知消息了么?” 不明白赵老三想说什么,他又比划一阵之后,赵老二面露明悟之色,对我们说:“我家老三说,这个小雷子打着的主意,很可能就是逼咱们回去,等你回了家,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绑来,有一大片人证明他没有与咱们相遇,到时,谁又能说你被他害了?” 仔细琢磨,大有可能,以小雷子与公安的关系,只要我在北京露面,想查到我的下落简直再轻松不过,若是那时候被他绑票,出于公理而帮我的人,对他的怀疑便不那么重了。 我说现在怎么办? 赵老大说,最好是加快脚程,赶在他们前面到达荒滩,正是那句险中求富贵,找到棺材就挖了回来,找不到便看看荒滩究竟有什么秘密,连秘密都查不清,起码要知道那条地缝是什么模样,日后回了小道协,也能应付小雷子的责难。 主意虽好,可我连荒滩在哪都不知道。 李哥同样不知道。 赵老大却面露得色,说道:“我知道,你们开车过去吧,到时候我给你们指路。” 这话一出,车里的气氛便古怪起来,不知道李哥做了什么,坐在前后车里的考古队成员悉数下来,围成个圈将我们这辆车包围,李哥问赵老三:“你们是什么人?”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说道:“喂喂喂,你经过我同意了么?你又开始自作主张了是吧?” 李哥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没意思,就是我还没下令呢,你就把人叫下来了,分明是不给我面子,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你们想去哪去哪,我一个人走回北京去。 李哥苦笑连连,但还是挥手叫队员们回车里去,看着黑衣男们令行禁止的动作,我说:“你再把他们叫下来吧,以后有什么事先问问我的意见就行。”转过身,我厉声质问赵老大:“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荒滩的地址?跟在我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依然是大老粗的模样,他回答说,就是老和尚叫他们来保护我,知道荒滩位置的原因,那自然是有原因的,若是我相信他们,继续开车,若是不相信,他们三个可以现在就下车,绝不会赖在我身边。 赵老二补充一句:“王震,你可以这样想,我们连位置都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呢?别说我们搞不到车的话,骑匹骆驼也就去了,至于说你的血可以开棺,这一点我们确实没兴趣,否则昨天见面便将你绑走,岂不更加干脆?” 昨天只有李哥和虎子在,若是他们对付不了这两个,如今我身边有十一名考古队员,他们就更不是对手了,念及于此,我凝视赵老大一眼,看不到任何作伪之处,便让李哥继续开车,全速赶去荒滩,赶在小雷子之前把那里的秘密查清楚。 李哥问我:“你相信他们?” 我说信不信也只有这一条路了,开车吧。 他不再啰嗦,让考古队员上车,全速向阿拉善前进。 一路飞驰,开始我还用手机搜寻一些阿拉善的信息,可渐渐便困意上头,靠着窗户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离开杏桥村之后我就特别嗜睡,尤其是坐在汽车里,好像这封闭的铁盒子像是一口棺材,我这不人不尸的怪物理应酣眠。 我们自太阳未现时赶路,下午三点便到了阿拉善郊区,这是与小雷子约好了见面的地方,照正常速度,我们应该住一宿,第二天去火车站找他,可那看上去傻了吧唧,实际却心思缜密的赵老三又出个主意,我们连夜骑骆驼进入戈壁滩,找人开我们的车回去。 李哥很自觉的看向我,我点头同意,他不知给谁打个电话,便带着虎子寻找租骆驼的地方,阿拉善最出名的便是奇石,总有许多游客小贩进戈壁滩里游玩寻宝,弄几匹骆驼自然不再话下,但赵老大还让他准备帐篷干粮,做好在荒漠中停留十天以上的准备。 我说有这么远么? 赵老大说,路上费时间,一来一回就得六天左右。 我说那还租鸡毛骆驼,租几辆车多好,他却说戈壁滩上没有路,而且快起沙尘暴了,到时车轮陷入沙中,反而更耽误时间。 一番忙碌便到了日落时分,李哥托朋友找来的人终于车开走,而且是一路开回杏桥村,做出我找地藏匿的假象,随后,也不顾当地人的劝阻,骑着骆驼冲进戈壁滩,多租了三匹专门扛物资,其中一匹所抗的全是为我准备,李哥说,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最低标准的进食与饮水,也能将精力充沛的状态保持五天以上。 我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一旦我那股劲上来,只要你们没死光,我是肯定饿不死的!” 戈壁滩上的天空湛蓝,黄昏来临后,将一片裸岩沙粒照的红彤彤,我们只在最外层的砾漠之上,若是连夜赶路,明早才会进入岩漠地带,再往里便是沙漠,不过赵老大说,用不着去那里,岩漠中赶上两天的路便能寻到地缝,在与外蒙交界不远的一片风蚀地貌之中,奇形怪状的小丘巨石与新疆的魔鬼城有的一比,夜幕降临,别说荒滩本就危险重重,光那些张牙舞爪的黑影和犹如鬼叫的风声,足以将常人吓个半死。 不过这时候我还没感觉到他说的恐怖,天色渐暗之后,戈壁滩的风景格外美丽,成片的灌木和杨树林在这苍茫的土地上彰显生机,头顶的夜幕分明是青紫色的绸缎上撒了细碎的珍珠粉,连成片的星芒让人迷醉其中,只是到了夜里七八点,寒风渐起,气温变低之后,我就怎么也迷醉不起来了。 冻得我缩头缩脑,骑着骆驼,那瞌睡劲怎么也无法抵挡,我问李哥有没有绳子,把我绑在骆驼上算了,赵老大举着手电看看地图说,再坚持一小时,前面有一片洼地,就在那里安营扎寨。 好不容易捱到他说的地方,考古队员升起篝火,支好帐篷之后,简单吃了两口买来的行军粮,我便什么也顾不得,钻进帐篷里呼呼大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便感觉一阵摇晃,睁开眼,便看见虎子那张黝黑的脸蛋,严肃的对我说:“副会长,咱们少了个人。” 我问他是谁,他说是考古队里的一名成员。 揉揉眼,困意怎么也无法消除但还是强撑着爬起来,边出帐篷边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虎子说,我睡着之后,赵家三兄弟便去附近探风,确定一下明天朝哪个方向走,而我们来的一路上,考古队员轮流开车休息,他们并不困乏,便索性两人一组的散开,观察地形同时,逮几只小动物烤来吃,其中一组的两人找到一片小水洼,便留下一个守着,另一人去招呼同伴过来取水洗漱,可大家都赶到时,前一个已经消失了。 跟着虎子朝那水洼赶去,我问他,消失是什么意思,一个大活人,就算被大.老虎吞了也会留下线索吧? 虎子面色古怪道:“就是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赵家兄弟说那水洼叫水泡子,将咱们的人吞了,但没有他入水的足迹不说,我们把水放干,却连个尸首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八章 蛇窝 跟着虎子赶过去时,李哥正带着人将赵家三兄弟包围起来,逼他们说出同伴的下落。 见过我过来,李哥快步走到我面前,说道:“王震,咱们的弟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绝不是淹死在水中,肯定是被这三个来路不明的人给害了,他们打得注意便是逐步蚕食咱们,以便到了荒滩就对你下手。” 拍拍肩膀让他稍安勿躁,没理会被包围的三兄弟,先去那水洼看看情况。 已经没有水洼这个东西了,只剩下一片直径十米左右的圆型烂泥坑,最深处也不过两米,被人踩得坑坑洼洼。 扭头叫赵家三兄弟过来,满脸悲愤的考古队员便寸步不离的跟在他们身后,时刻准备出手,我指着泥坑问道:“我的人呢?” 赵老大说,被水泡子吞了。 我冷笑起来:“你给我解释一下,这玩意怎么吞的?” 赵老大淡漠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如果他在这里消失,如果不是有人对他下手,那就一定是被水泡子吞了,蒙族和汉地的风俗有很大不同,这里的许多事情都是难以解释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扎汉宫?” 我说没有。 李哥却说听过,但这件事绝不是扎汉宫可以解释的。 当着赵老大的面,李哥给我解释起来,扎汉宫不是宫殿,蒙语里的意思是直上直下的深湖,之所以被人们流传是因为这片不大的湖泊有一个很恐怖的特点,无论什么东西掉进去都无法浮起来。 有点流沙河,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的感觉,只是没那么夸张而已,不过再会游泳的活人掉进去,也是无法冒头,直沉湖底的结果,而且被人传开之后,就成了这片湖会吃人,哪怕站在河边没有下水的念头,也会无缘无故的落进去。 赵老大的意思显然是让我们将水洼当成扎汉宫,但李哥说,扎汉宫的凶名是因为那片湖的深度超过了二十米,湖中暗流汹涌,落水之人被暗流卷走才无法冒头,而湖水勾人的传说纯粹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罢了。 如今我们遇到的水洼直径不过十米,深度不过两米,李哥带人用帆布帐篷将水舀干仅仅花了半个小时,有没有暗流一眼便知,甚至他们脱了鞋子踩在淤泥上,也只是陷到小腿的位置,所以水淹不死,泥又陷不下,怎么可能是被水泡子吞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水洼恐怖至极,可李哥带人赶来时,水洼周边四五米宽的淤泥地带没有半个脚印,那失踪的哥们如何去到水中?被水鬼勾了魂也不过是满脸痴呆,一步步走入绝境,难道这水洼离谱到让他来了个助跑跳远,隔着四五米便投水自尽? 水泡子吞人,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解释的,所以我们只能怀疑是赵家三兄弟暗中下了杀手。 我问赵老大如何辩解,他想了想,反问李哥,如果是他们害人,从那人与同伴分开,到考古队队员得到招呼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前后不过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能将尸体藏到哪里去? 扭头看李哥如何与他争辩,但他却一副沉思状。 其实在赵老大解释之后,虽然那个解释还有许多疑点,但我心里已经相信他们是清白的,很直接的问题就是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这一路上偷偷解决几个,以免翻脸时无法力敌的说法纯粹是李哥气急了喊出来的,我也不是真白痴,若是再有人莫名失踪,不查清楚之前我是绝不会靠近荒滩一步,即便那时翻脸,我们减员两人,却依然是他们三倍的人数。 考古队不能让自己的兄弟死的不明不白,偏偏又没有有力证据证明赵家三兄弟是真凶,局面一时间僵持了,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地,上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哪怕站在寒风凛凛的夜中,依然困意上涌,闭上眼便睡着了,直到双膝一弯,即将跌倒又被李哥扶住才猛然惊醒。 他问我怎么了,我不敢说实话,只好告诉他,从小家里穷,吃不上好东西,血糖有些低,老毛病了。 这肯定不是正常的疲倦,我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偏偏我是个僵尸的事又不能对任何人说,只想着赶紧回帐篷里,看看能否联系到方航,而李哥仍不善罢甘休,他咬咬牙后,不管不顾的让赵家三兄弟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 我看见赵老大的眼角抽动两下,显然有些不耐烦,正准备打个圆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啵儿的一声,就好像一双粉嫩的双唇在某张吹弹得破的脸蛋上放肆一吻所发出的声响,口水都沾在脸上了。 扭头看去,泥坑底部,那正在碎裂的泥泡子才刚刚溅射出泥点,我心里腾起一个很古怪的念头,就是刚刚那一下,似乎更像是吃饱喝足之后的打嗝声? 来不及细想,淤泥快随翻滚起来,明明连小腿也陷不过,较为黏硬河底此时却稀成了我小时候喝的豆奶粉,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子,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淤泥中钻出来那般。 我想走过去看看却被李哥拦住,他正要说话,那近乎沸腾的稀泥便又是一个泥泡子炸开,响动比上一次更大,沉闷如雷,吓得我打个哆嗦,便听到有人喊:“副会长小心。” 我和李哥同时扭头,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已经扑倒面前,这时候便纯看本能反应了,我傻愣着不知道怎么办而李哥却下意识曲指成抓,一把将那黑物抓住,随后便惨呼一声,将手中物狠狠掼在了地上。 这时我才发现自那淤泥中弹出来的,居然是一条缩成团的黑蛇。 应该不是黑的但它沾满了淤泥,通体只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闪着幽光,李哥将它掷在地上,捂着手腕被咬出的伤口踉跄后退,而那黑蛇仍扬着蛇头,嘶嘶吐着信子飞快向他蹿去,情急之下我一脚踩了上去,扭动的蛇躯自脚底传来力道,险些将我掀个跟头,却也险而又险的将它踩住,同时也被他咬在小腿上。 小腿吃痛,我用一只脚将它踩实,另一只则像个打桩机似的乱踏,也就七八秒的功夫,还没来得及看这蛇头是三角还是椭圆形,便被我疯狂的踩成肉酱。 虎子扶着面如金纸的李哥,而我初时被一团黑物吓傻,自觉在手下人面前丢了面子,可抬头却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三分钦佩,想必是被我疯狂踩蛇的动作给惊呆了。 李哥已经变得有气无力,虎子在他手腕上接连吸出几口黑血,随后还要为我吸出毒液,我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不是托大,而是真的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将困意一扫而光,有点打了鸡血的感觉。 棺材里的白蛇都毒不死我,何况是条泥鳅似的小长虫。 淤泥依旧在沸腾,赵老大谨慎靠近看了几眼,扭头说了一个字:“跑。” 不敢造次,虎子将李哥扛在肩头,其他人拦在我的身后,有序向营地撤退,将李哥塞进帐篷再一次点燃篝火后,赵家三兄弟也回来,张口便说,那淤泥之中少说藏了数百条蛇,交织缠绕成一个蛇球,一时半会还不能尽数冲出,但这里肯定不能呆了。 我问他们有什么想法,赵老大的意思是连夜赶路,而我进帐篷问李哥,他却已经陷入昏迷,那惨白的脸色在漆黑的帐篷中格外明显。 我说那刚刚是什么毒蛇呀,这么厉害,十分钟就把人毒晕了,赵老大这看了蛇球的人却也不知道,一来是通体沾泥难以分辨,二来刚刚那一眼他便发现好几种毒蛇,那水洼不知道有什么奇特之处,居然让品种如此繁杂的毒蛇混居在一起。 李哥昏迷,所有人都等着我的决定,如果就这样离开,明天白天才能回到阿拉善,正好迎头与小雷子碰到,即便能侥幸避开,可已经走到这里,若是被一窝毒蛇而吓退未免太过可惜。 简单权衡一番,我生平第一次单独给考古队下令:“虎子,你带个人,连夜送李哥去医院,其他人跟着我继续前进。” 第一百九十九章 黑风暴中的鬼影 连上李哥也不过十一名考古队员,深入戈壁又是个危险活,虎子说什么也不肯再领人走,只是取了些清水食物,领着两匹骆驼离去,我让他如果在半路遇到小雷子,可以泄露我们的行踪,最好能向他借一辆车,尽快送李哥到医院。 虎子感动到热泪盈眶,不停为当日的喝骂向我道歉,我说你再跟我啰嗦,就可以送李哥去太平间了,这才依依惜别着离去,并嘱咐一个名叫钱旺的队员,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考古队里没人比我年纪小,可钱旺却让我叫他小钱或者旺子。 拆带帐篷,在赵老大的带领下连夜赶路,两个多小时之后,他驱赶骆驼到我身边说,蛇群已经从泥中钻出,若非我们走得早,便被循着气味追去的毒蛇淹没。 我问他如何得知,他摊开手,露出一个黄泥捏的人偶,裂痕遍布全身,他说自己在刚刚的营地留了些东西,如果他留在原地,此时便是泥人的下场。 我饶有深意的盯着他,说道:“你很有本事哦,到底是什么来头,跟我说说嘛。” 他轻笑两声,将泥人抛向远处,便赶着骆驼到队伍最前领路,只留下一句:“不管我是谁,反正对你没有恶意。” 虽然他跑了,可我却不肯放过,不依不饶的追在后面,先用那消失的考古队员打开话题,现在看来,想必是被毒蛇害了,赵老大也一般看法,那水洼之下有没有暗流还暂未可知,但一群毒蛇盘踞,才是踩着淤泥却不会深陷的原因,考古队员分明是隔着薄薄一层泥,踩在一团蛇驱之上。 虽然我不怕蛇,可想想那种感觉还是不寒而栗,在目光不及之处,以为脚底所触是踏实的大地,却没想到藏着千万根毒牙,没给他们每人来一口,真是走狗屎运了。 那水洼的古怪之处不能明了,赵老大说,越是苍茫荒芜的地方,就越多难以解释的古怪现象,既然决定去荒滩一探究竟,这一路上必须小心谨慎,我们是来探险的,若是还有洗澡打猎的闲情逸致,趁早调头回家。 让钱旺将赵老大的话传达下去,随后任我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套出赵家三兄弟的秘密,而没过多久我便再次哈欠连天,幸亏早有准备,从背囊里取了绳子将自己绑在骆驼兄的长脖子上,搂着它呼呼大睡。 迷迷糊糊之中被冻醒好几次,越睡越累,反观那些从未合眼,连夜赶路的人却一个个神采奕奕,戈壁滩上连夜行路,已经穿过了砾漠地带,进入更为贫瘠的岩漠之中,大片的裸露的岩石稍稍触碰便会掉下一层碎屑,别说杨树,就连灌木都少见。 不时能看到游走的毒蛇和在石缝中穿梭的蝎子,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没有新奇,反而感到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无助,若是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那股绝望是怎样也难以忍受的。 看看时间,小雷子他们应该已经下了火车,而赵老大说,我们一天一夜的赶路,也不过挺进八十公里,距离那荒滩还有二百多公里的路程,我有些不耐烦了,我们骑着动物,人家可是要坐汽车的,八十公里,一小时也就追上了。 赵老大却笑起来,让我不要担心,差不多中午就能找到一条近路,一定可以赶在小雷子前面到达荒滩。 闷头赶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 一开始还没觉着什么,直到风势越来越大,坐在骆驼上都感觉快被吹走时,赵老大眯起眼,目光穿过漫天尘沙望向远方,喃喃一句:“三十年一次的冬季黑沙暴,又来了。” 我问他在说啥,他笑着摆摆手,示意我们继续赶路,而顶风前行到中午时分,便怎么也走不动了,骆驼都罢了工,往地上一跪不肯起身,赵老大招呼我们全部下来,拖着骆驼走到一座高大石堆前躲避沙暴。 让骆驼兄弟们跪成一个圈,我们便藏在石堆下,有了遮挡风沙的屏障,那灌耳的呼呼声也少了许多,只是仍被吹得睁不开眼,我问赵老大,这沙尘暴是怎么回事,要持续多长时间? 他说应该要持续三五天,但下午的风会小一些,我们可以趁机找到被风沙掩埋的古城,在里面躲避风沙,等小路被吹开了,第二天再赶路。 看着赵家三兄弟成竹在胸的模样,我挪挪屁股,往考古队员的身边靠了靠,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对这片戈壁的情况挺了解哈!” 赵老大同样嘶声裂肺的回我:“了解谈不上,只是听老和尚说过一些,你放心吧,我们绝不会害你的。” 我说,遇见我的每个人都说过这句话,可最后都是把我往死里搞! 我也在心底琢磨过,这三人之中会不会又有朱允炆的潜伏,但荒滩那口棺材的玉佩已经被他得到了,他再来这里也没有意义,而且以朱允炆的本事,只凭八名考古队员,想必不是他的对手,已经可以将我拿下,没必要伪装的如此彻底。 吃过行军粮,喝了几口水,我继续打瞌睡,下午三点,果然如赵老大所说,风沙渐小,而我们离开那避风石堆所看到一幕颇为震惊。 原本被沙粒掩盖的高大岩石,经风一吹,好多地方都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分明可以看出一些坍塌矮房的痕迹,还有许多高大的石柱石碑,岁月侵蚀之后,只剩个囫囵形状。 赵老大继续领路,我驱赶骆驼到他身边,询问他所说的古城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他说古城就是古城呗,古代人居住过的城市。 我便说,游牧民族还盖房子?不都住蒙古包么? 赵老大哈哈大笑,说道:“这座古城与元蒙无关,等你去到荒滩就明白了,既然走到这里我也不想再瞒你,老和尚叫我们兄弟三人跟在你身边的目的,便是去休屠王的墓中,寻找祭天金人的,不过他让我们务必保护你的安全,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咱们的目标没有冲突。” 我问他,这怎么又和休屠王扯上关系了,不是成吉思汗嘛? 赵老大不再解释,只说是到了地方便会知晓。 在沙尘暴中艰难跋涉,天色快黑的时候,终于到了赵老大曾说过的古城,其实就是一片走风漏气的破土房,只是相对密集,可以让我们这些人露宿其中。 没有二话,再次安营扎寨,就在墙壁倒塌的房中支起帐篷,我和钱旺住在一间房中,聊了几句便各自睡去,直到再一次被人摇醒,我脑袋昏沉,有气无力道:“大哥,又有什么事?” 黑暗里,看不到那人的长相,不过一身黑衣黑裤,除了考古队员也没有别人,他干巴巴的说:“副会长,咱们的人又少了一个。” 一听这话我脑袋都炸了,干脆利落的钻出帐篷,问他咋回事。 他说,和上次差不多,两人结队去小便,结队回来,半路上就莫名其妙的丢了一人。 其他人已经赶到出事地点,我便让他领我过去。 夜里的风比白天更大,我揪着他的衣服却也被吹得东倒西歪,想张口问问他,彼此牵着才能走路,怎么会连同伴消失也不知道。 可是刚一张口便灌了一嘴沙子,只好捂着眼低头前行。 有他领路,也用不着我注意脚下,只是偶尔扫上一眼求个安心,可走了十来分钟也没到地方,我正要发问,可刚一睁眼却发现让我心惊胆战的一幕。 这家伙走起路来,居然脚跟不着地? 第二百章 蛇人 我第一次在师婆家见鬼,楼上老太太就是这种飘逸的步法,一颠一颠,好像坐了窜天猴似的。 此时给我领路的考古队员相对沉稳许多,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但那脚尖确实是踮起来的。 依稀记得许祈曾说过,走路时脚尖不着地的并不是鬼,而是被鬼上了身的人,天下龙脉出昆仑,人的脚跟也有个昆仑穴,常说的接地气便是从这个穴位接引到全身,但鬼接地便要为安,所以他们上了人身,有了昆仑穴之后便要踮起脚走路,否则便会全身难受。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被安素上了身的文静,看起来便一切如常。 还有些人天生就脚跟不着地,从面相上看,足不履地者寿短,想来也是,地气都接不上,肯定活不长久。 所以一时间我也不能断定前面领路的考古队员,究竟是人是鬼,略一思索,我便松开他的衣角,两只手背相靠,比划个铁叉指,大喊一声:“铁叉指。”重重捅在他的脊背上。 让我欣慰的是,六根纠缠的指头并没有将他打出异样,虽说他真被鬼上身,我这虚有其表的铁叉指也不会奏效,但起码能把那鬼吓上一跳,露出马脚被我察觉。 然而并没有。 我松了口气,拍拍他肩膀,捂着嘴挡住风沙,瓮声瓮气的说:“没事,我跟你开个玩笑,继续带路吧。” 他没有说话,我忽然发疯的举动也没能让他留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听我让他带路,便自顾自的向前走了几步,发觉我没有跟上便又停在原地。 没有回头,没有询问,风沙遮眼,我只能模糊的看到五米之外呆立着的黑影,周身都散着诡异气氛,而我被打扰了清梦的迷糊劲渐渐消褪,已经可以肯定这家伙绝对有问题了。 自我踩死那条毒蛇,虎子临走前又专门交代过,留下的几名考古队员对我是绝对服从,若有人出了意外,与我同住一间破屋的钱旺肯定要先向我请示,怎么会自己去处理,随后再派人来叫我? 这家伙肯定不是人! 我渐渐后退,而他一动不动,直到风沙中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时,我应该安全了,却又狐疑起来,他费尽周折将我骗到此处,绝不会让我轻易逃走的,难道我已经被鬼眯了眼,身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鬼打墙是小把戏,若我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都能教他轻而易举的破解,可偏偏我无能为力,念及于此,只好顺着刚才的方向找到那人谈判,隔着三米远,我捂嘴喊道:“喂,你到底是谁?” 他还是不理我,我看看四周也没啥有力武器,便索性赤手空拳的走去,掰着肩膀让他转身面向我,而这一个对视我便知道他的身份了。 被水泡子吞掉的那一位。 我虽然叫不全那活着的八名队员的名字,但起码是个脸熟,而这个人却仅仅是有些印象,再看他的衣着打扮也就不难猜出来了,只是搞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不像人也不像僵尸的,跟我一般古怪。 我对他说,哥们呀,你要是有心愿未了,放不下老婆孩子什么的,跟我说一声,我会帮你照顾。 他还是不理我,却从满脸呆滞的与我对视,变成了深埋着头,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我便趁热打铁道:“真有心愿?那你倒是说啊,于情于理,我应该对你负责。” 说完话,我还在他肩头上轻拍两下,而他也猛然抬头,痴呆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诡笑表情,微眯的双眼犹如黄鼠狼般的狡诈,让我心头一紧,下一刻,搭在他肩头的手便传来一股凉意。 是一条通体暗红的怪蛇,从他后背冒出,顺着我的手臂缠绕两圈,猛地张口,狠狠咬下。 这蛇不到一米长,两根毒药极细,像是两根针同时刺入皮肉中,略一刺痛,随即便是一股酥麻感顺着隔壁涌上肩头,但也仅止于此了,暗红色的怪蛇没有松口,两颚如铁钳那般夹在我的胳膊上,一双蚕豆大的暗黄色眸子,瞳孔扩张,让我感到了阴毒戏谑的意味。 这蛇在嘲笑我! 反观那带蛇来的考古队员,苍白的脸上嘴角微翘,笑的十分邪魅,一样露出了讥讽之意,仿佛在笑我落入他的圈套之中,离死不远了。 于是我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将那从他口中探头出来的绿色小蛇又打了回去,我仍不觉得解气,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着,每打一下,我都要喊出一句:“你以为老子怕蛇么?你以为老子怕蛇么?你被蛇干掉就带蛇来找我了?” 接连扇了十几个巴掌,我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还有没有活人的思维,但他惊呆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被我打懵了。 我跳起来一脚将他踹出几米,也不顾扯烂皮肉,将那仍缠在左臂的红色怪蛇揪了下来,同时又被它咬在右手手腕处。 可我毫不介意,将它当成一根鞭子狠狠抽着地面,每抽一下都要告诉它:“你以为这样有用么?你以为这样有用么?” 其实一开始我是怕蛇的,发自内心的恐惧以及厌恶,碰一下都会起身鸡皮疙瘩,可自从在杏桥村被白蛇咬过,有了抗体似的,那种感觉难以言明,就好像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种生物再不能对我构成一丝威胁,事实也正是如此,一口将李哥咬昏的毒蛇,却拿我没有办法。 挣扎着想再一次缠到我手臂的怪蛇变得软绵绵,我将它丢在一边,而那不知名的考古队员被我踢飞之后,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走过去踢了两脚,却发现他全身都骨头都消失了似的,仅剩一滩软乎皮肉。 一道绿影从他领口钻出,正是刚刚见到的绿色小蛇,没有咬我而是想要逃离,却被我一脚踩住,不偏不倚的将蛇头压在脚底,蛇驱奋力勾着我的脚腕,想将脑袋从我脚下拔出。 试了两下都没能将蛇头踩碎,便索性狂踏蛇躯,还跟它讲了几句,我说你不是很牛逼么?不是想把我骗出来么?现在老子出来了,你倒是继续牛逼呀。 没一会功夫,绿色小蛇也挺尸了,我刚松口气,却发现那具体就像一个不断胀大的气球,膨胀速度很慢,但尸体确实比刚刚臃肿了许多,我正纳闷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发现他脖子处突起一个小包,下一秒,一条巴掌长,柳枝细的绿色小蛇,便从他皮下钻出,向我脚下蹿来。 正要抬脚踩死,却发现他的衣领冒出了数不清的初生小蛇,而那膨胀了的身子正飞快萎缩下去。 这是一具被小蛇塞满了的尸体。 不敢久留,转身向破房跑去,我要问问赵家三兄弟,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可跑出十几米之后,那顺风传入我耳中的咝咝声又变得格外清晰,定睛看去,考古队员领我走来的路上,遍地是蛇。 颜色不一,有些在夜中也格外鲜艳,五彩斑斓的一片蛇群就拦在我与考古队营地之间,有几条已经发现了我,犹如战场上的将军下令,昂首长嘶,随后,大片蛇群齐齐调头,带着一股铺天盖地的气势,潮水般的向我涌来。 看样子是那水洼中的毒蛇群追到了这里,即便我不惧毒蛇,也不敢面对如此多的冷血动物,只好再次转身逃跑,心里面叫苦连天,戈壁滩上没有信号,考古队员都是靠对讲机联系,我若跑出太远,迷了路,不被蛇绞死也得渴死饿死在这里。 情况紧急,先跑再说,我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埋头狂奔,幸而那蛇群虽大却速度不快,差不多跑了十几分钟便再也看不到了,可我也终于落入了最坏的结果。 找不到回去的路。 整片天地都是充斥着风沙,吹得我难以睁眼,十米之外便看不清晰,我甚至连考古队的营地在什么方向都不记得,正犹豫着是留在原地等人来找,还是拼把人品,随便挑个方向试试运气,却忽然听到有人对我说:“蛇群还在你身后,不要停,继续向前跑。” 身边没有人,好像从心底里冒起,更让我诧异的是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呆滞几秒,他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好像是赵老三的声音? 那晚在拘留室里,三兄弟依次报名,赵老三便是这副极为沉闷,好像压着嗓子说话的嗓音,而后来我发现他口中只有半截舌头时,那过于恐怖的伤口,竟让我忘记他曾开口说话的事实。 第二百零一章 几年后的重逢 我喊了一声你在哪,四下看了看,停留了短短几分钟,便又听到那种大片的鳞甲与沙粒摩擦声被狂风挟裹而来,蛇群果然还追在我身后。 顾不上其他,再次发足狂奔,而这一次足足跑了半小时左右,期间,赵老三的声音不时从我心底冒出,都是指点方向的言语,我七拐八绕,还以为可以绕回到考古队的营地,却没想到最后跑到一块巨石附近,赵老三让去石头下躲避,便看到了两只依偎而跪的骆驼。 六目相对,它俩还眨了眨眼。 一只是我一直骑着得,另一只则扛了行军粮与水袋,见到这哥俩之后,赵老三的声音便再没有响起,我围着石头找了几圈也没能看到人影,心里面简直翻天覆地的惊骇,但想到他刚刚所说,因为我杀了一条蛇,蛇群便是来找我复仇,我体内毒液的味道会维持三天,要么熬过这段时间,要么就得躲出两百公里之外。 我怀疑那蛇群已经修炼成精了,甚至怀疑将我骗出来的考古队员的尸体,根本就是被蛇控制了的,不能将它们当初一般的冷血动物,而是有人类智商的妖精。 留下便是被蛇群绞死,离开也许还有一条生路,我不再犹豫,揪着缰绳呦呦几声,将那两条发懒的骆驼拖起来,骑上去后,不停夹着它的肚子,催它赶紧迈步。 一路走来,我和这骆驼相处不错,毕竟也是搂着它睡过的交情,催促几声便很给面子的甩开四蹄狂奔,比我的速度又快了不少,蛇群虽凶,却怎么也赶不上我了。 仔细回想着刚刚的经历,最让我难以接受以及摸不着头脑的便是赵老三的言语。 不管他怎样让我听到声音,但这种不露面,在背后指点一切的行为让我由衷想要抗拒,不断猜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始终都不相信他们三个,所以风沙吹出矮房,在这里安营扎寨后,便叫几名队员与赵家三兄弟挤在一间破房里,我和钱旺远远的藏了起来,他们不知道我睡在哪里,而且若有异动,考古队员也会阻止。 他们未必能指挥蛇群,却提前在离我一两公里之外的地方准备了两头骆驼和饮水,这简直令我难以接受,骆驼全在他们屋外拴着,做出如此大的手脚却不被考古队员得知,难道是被他们干掉了? 若是如此,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直接绑架我岂不干脆利落? 搞不清他们有何意图,自顾自的琢磨一阵便头疼起来,我压低身子考虑目前的处境,却发现一个哭笑不得的事实,虽然暂时没了生命危险,可我该去哪呢? 最安全的肯定是逃出戈壁滩,但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即便明早太阳出来,也根本不知道我该面向太阳而逃还是背对太阳。 只能听天由命了,省着点吃喝应该能坚持三四天,只要骆驼哥走直线,总能遇见几个活人。 搂着骆驼的长脖子,不管它能否听懂,反正我是嘱咐一番,随后便又是沉沉困意袭来,只好用缰绳将自己绑在骆驼的长脖子上,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轻车熟路的忙乎完,继续睡大觉。 依旧是越睡越累,也照旧被冻醒几次,迷迷糊糊捱到了太阳升起,气温回升可风沙仍不见停,放眼望去,前后左右都是黄蒙蒙一片,便取了食物和水,稍作补充便继续赶路。 还是睡觉,自从离开北京我便很少有清醒的时候,而整整一天都能感觉到骆驼在慢步小跑,颠簸感从未停止,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终于睡够,睁眼一看,心便沉到谷底,也不知道骆驼将我领到了什么鬼地方,我赫然在一片深渊悬崖之中。 左右都是高达万丈的裸岩峭壁,前后是望不到头的崎岖小路,悬崖将沙尘暴阻挡,再没有塞满嘴巴的风沙扑面而来,我勒停骆驼前后看了看,无论继续向前还是调头返回都有些心理没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骆驼奔跑一天一夜的时间,蛇群肯定追不上我了,可以放心探查地形,暂时不用考虑自己的安全。 浑身快被颠散架,我便下了骆驼,牵着它们向前走去,四周仍是那毫无生机的景色,遍地是碎石沙粒,只有悬崖上突生着几簇荆棘,但走了十几分钟我忽然发现一个现象,荆棘丛好像密集了一些。 来之前就听李哥说过,有荆棘便代表地下有水,有水的地方肯定有人,我心里大喜,再一次骑上骆驼狂奔,只希望碰到正常人类,而不是隐居在戈壁滩上的食人族就好。 太阳完全落山之后,我终于跑到了尽头。 两边的悬崖向中间挤压,最后合在一出,这根本是一条死路,没有半个活人。 但有许多枯骨,都是半截埋在土里,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骨头架子,我看到其中一具,两只手骨突兀的指向天空,仿佛临死之前仍然想要奋力的抓住什么。 在感受不到阳光温暖的地方看到这幅景象,确实让人有些瘆得慌,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踩着满地的人骨检查一番,希望能找到他们生活过的痕迹,这些人绝不会居住在没有出路的悬崖绝境之中,应该有一条可以离开的地洞暗道? 忙碌半个多小时也没有收获,我正要骑上骆驼离开,便听见远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是挂在骆驼脖子上的铃铛,连成一片,好像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 我心头狂喜,正想奔向同类的怀抱却猛然一惊,没有人会来这种地方吧?难道我真遇见隐居戈壁滩里的遗族了? 虽然四处都是石头,可藏人还行,两只骆驼是怎么也无法隐匿的,我只好忐忑不安的留在原地,等远处同样露出骆驼的身影后,那骑在背上的人又让我长舒口气。 只有两个,赵老二和赵老三,虽然这俩人不一定怀有善意,但起码有过交流也可以正常交流,真碰上蛮不讲理的戈壁遗族,保不齐就将我下锅煮了。 穿着小道协黑衣黑裤的老二老三,手里抓着一串铃铛伪装了驼队,正笑吟吟的向我奔来,看他们表情倒是没有恶意,我便迎了上去,深吸口气,质问道:“喂,是不是你们两个把我弄到这里的?” 勒停骆驼,赵老二笑道:“是呀,你不是要来荒滩嘛?这里就是荒滩。” 这是荒滩? 我四下看看,先问他们地缝在哪里,随后又问:“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无缘无故听到你们的声音,还有,为什么甩了我的手下,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这番话是盯着赵老三问的,他只是痴痴望着我,我便说:“你别装哑巴了,赶紧给老子说话,要杀要剐也来句痛快话。” 听我一说,赵老三居然流下两行浑浊泪珠,他呜呜怪叫两声,张开嘴指着自己的舌头,确实只有一小截,那狰狞的伤口让我浑身不自在,赶忙挪开眼,控制着目光,只落在赵老二脸上,问他道:“说呀,你们到底打着什么目的?” 赵老二的脸色有些难看,应该是对我生了怒气但很快便压了下去,换作一副郑重脸色,指着赵老三说:“王震,全世界要害你,我们不害你,你也不该如此对自己的爷爷说话,我叫博远扬,不知你是否听过?” 好似晴天霹雳,我愣在当场,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缓缓扭头去看那赵老三,他只是哭,只是发出哑巴想要说话却口不能言,打心底里着急时特有的怪叫,呜呜着,如一只濒死的孤狼在哀嚎。 我的心脏狠狠萎缩起来,浑身力气仿佛消失了,语气颤抖的喊了一句:“你是我爷爷?王老实?开什么玩笑呢!” 赵老三指着自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翻身跳下骆驼向我跑来,展开双臂想要拥抱。 可我还是有疑,他不是早就死了么?虽然我们一直怀疑他还活着,可每一个提起王老实的人,无论敌友都说他道行参天,这样的一位高手,若是在世,又为什么看着自己的孙子被人往死里折腾? 该不会又是朱允炆假冒的吧? 第二百零二章 爷孙 每一位被欺负了的孩子都希望有长辈出面袒护,不单单为了报仇,而是渴望一份被呵护的感觉。 我亦如此。 我不止一次听到王老实的名头。 听到那活在二十一世纪,却依然住在豪华大殿中,位高权重的老道士喊他不羁公。 也听那金棺里冒出的大和尚说,是爷爷将他推进去的,大和尚也说,我若寻不到推背图,即便是王老实的孙子也不会手下留情,这句话让我沾沾自喜,因为反过来的意思就是,若非推背图太重要,他无论如何也要给王老实面子。 我还听那活了数百年,曾当过皇帝的老妖怪,满腹委屈的讲述爷爷和老族公联手欺负他的故事。 所有人对王老实的评价都让我感到自豪,与有荣焉,因为王老实是我爷爷。 可真的见面之后,他展开双臂向我跑来时,我却没来由感到一阵厌烦,想要躲闪。 他那噙着泪的浑浊双目,呜呜怪叫所表示的欣喜与慈爱,哪怕换给一个不认识的老乞丐,我都会有同情之心,但对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他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许多事情都是可以想到的,从小到大他对我的漠视,毁掉苗苗对未来的企盼,明明死了又活着,从没有把自己的本事交给我,一切的一切就是四个字——有苦难言。 但隐瞒才是最大的伤害呀。 因为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爷爷,我前后不知道多少次遇到超出能力之外的敌人,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曾经无数个日夜都要承受对文静,对朋友的担心,还眼睁睁看着喜欢我的女人香消玉殒,虽然我对苗苗并没有可以称之为爱情的感觉,但那份切肤之痛并无不同。 我可以为自己的长辈承受苦难,毕竟这条命是他给的,可其他人呢?苗苗的死,尤勿被毁掉的半张脸,罪不至死的堂哥,还有安素,这些倒霉人遇到的倒霉事不都与他有关么?不都是我最亲最近的人么? 真希望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留一个念想,让我在心里缅怀和崇拜就好了。 他向我靠近,我便呼号着驱动骆驼后退,随后让他站住,我说你不是我爷爷,你不是他的模样,他也不是个哑巴,而且他早就死了。 赵老三稍稍停步,随后更加激动,嘴里呜个不停,双手接连挥动,想要向我解释什么,那老泪纵.横的模样像极了与儿孙重逢的老人,可我只是驱着骆驼后退,他也没有与王老实这个名头相称的身手,踉跄着,跌跌撞撞的向我迎来。 见我抵死不信,他忽然站在原地深吸口气,不见嘴动,可我却再一次听到了赵老三的声音,他说:“王震,听爷爷给你说......” 骑在骆驼上的赵老二爆喝道:“住口!”我向他看去,他则说道:“我给他解释吧,王震,你爷爷的身子出了问题,最好不要让他开口,秀哥儿领着你的考古队去了地缝,时间还早,咱们好好聊一聊吧,我相信你也有许多问题想要知道。” 赵老三可怜巴巴扭过头看来,眼中尽是祈求,一瞬间,堵在我胸口的悲愤,因他这个眼神泄去不少,虽然我依然没有认他的念头,却毕竟无法欺骗自己,我还是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个解释,让我说服自己。 赵老二下了骆驼向我走来,我问他,刚刚说的秀哥儿是不是赵老大,他点头之后,我又问:“纳兰秀,或者该叫他纳兰元清?” 他再一次面露愠色,冲着赵老三质问:“你这孙子太没大没小了,居然直呼长辈姓名,我必须要教训教训他。” 赵老三赶忙摆手,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在我面前演戏,嘴里呜呜怪叫着,撸起袖子露出两条骨瘦如柴的细胳膊,做出要与他家老二动手的模样,而我却满带嘲讽意味的反问赵老二:“纳兰秀是我的长辈么?没听说呀,也没人给我介绍过这么一门亲戚。” 做出搏斗姿势,气喘如斗牛的赵老三即刻泄气,转过身冲我露出个极为苦涩的笑容,我心里便又响起他的声音:“王震呐,爷爷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说还好,一说我便来气了,苦衷又如何?苦衷就能祸害他人的性命?尤勿便不说了,即便他不让苗苗嫂子嫁给我,也可以送笔钱,让她远走高飞,为什么要拴在堂哥家,囚禁她十几年青春? 赵老二拉住他,柔声说一句我来解释,他招手让我下了骆驼,我却狠着心说:“你一个人过来向我解释,不要离我太近,老子还不相信你们呢。” 确实仍有三分怀疑,朱允炆的乔装之术可不是开玩笑的,江湖险恶,还是要留上一个心眼。 面对我有些无礼的要求,赵老二仅仅说了一个好字,缓缓踏出两步后,忽然一闪,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便一步跳到骆驼旁边,单手按在我大腿上用力一压,死骆驼好像打呼噜似的哼哼起来,前蹄弯曲,跪倒在地。 赵老二揪着领子将我拖下来,那股巨力是我根本无法抗衡的,而他却冷哼道:“这个距离让你满意么?这样做你能相信我么?不狠狠收拾你一顿,还真他娘的无法无天了。” 将我按在一块石头上,赵老二将我的胳膊当麻花似的扭,他家老三心疼的盯着我,我却将脑袋扭过去,后脑勺对着他,便听见沉沉一声叹息,赵老三牵着自己的骆驼离去,那踽踽独行的背影在夜幕中格外苦涩。 我盯着他看,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道赵老二何时将我松开,静静打量着我,直到我回过神,箭步逃开他身边后,他才微笑着说:“你心里已经相信了,对么?但是你恨他,对吧!” 揉着胳膊没有吱声,赵老二去骆驼身上的背囊中取了水袋和熟牛肉,跳上大石头盘腿而坐,招呼我上去详谈一番。 默不作声的啃牛肉,赵老二问我有什么想问的。 我便问他:“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略微惊讶,说道:“你不问问自己的爷爷为什么还活着?” 我说这个稍后再问,目前我还有些怀疑你们的身份,这段时间有太多人欺骗我,必须要多个小心。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解释道:“来找你的原因很简单,我们处理完一件事情之后,本来便要来休屠王的墓中寻找祭天金人,你爷爷打听到你的消息,得知你也要来荒滩,便与你结伴同行了,一来他想见见孙子,二来对你是个保护,三来,告诉你一些事情,若是再让你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他肯定要绝后了。” 我问他祭天金人是什么东西,他再次表示惊讶,说道:“你就真不关心自己的爷爷?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苦衷?”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苦衷这玩意,哪个人没有呢,即便我听了,原谅了,死掉的人难道能活过来?我被打断一条胳膊,半截骨头在石棺上摩擦的痛苦,难道能从记忆中消除?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么?我当时都疼傻了,疼得我他妈做梦都经常被吓醒。” 沉默片刻,我苦苦叹息,赵老二却忽然肃容说道:“我确实不懂,我没受过这样的痛苦,但你爷爷懂,他被人用烧红的铁钳夹出舌头,生生用钝刀割掉,还从大腿上剜了两条肉,太阳下曝晒三日,全身晒破了皮,又抹上蜂蜜,任由虫吃鼠咬,我不知道这样的痛苦,与你断骨相比,孰轻孰重?而他所承受的一切,却是为了换取儿孙的性命,你呢?你又为了什么才受这一番苦楚?” 第二百零三章 尸解仙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已经被他的话语吓呆了,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赵老二很满意我的吃惊,他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块牛肉,送入口中,仔细咀嚼。 脑海中浮现了那牵着骆驼孤单里去的身影,我只感觉到一阵撕心之痛,双目盈泪,为赵老二话中的男人感到悲哀。 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低吼,我扯扯僵硬的脖子,颤颤巍巍的从身上摸出烟,自顾自点上一根,便听到赵老二说:“抽烟可不是好习惯,我们那时候都吸鸦片的,哎,不跟你说这些烦心事了,给你讲金人吧,说起这个祭天金人,便要先谈谈匈奴的历史,你听过休屠王和昆邪王么?” 我没回答,而是问他:“谁对我爷爷下如此毒手?” 赵老二嘿了一声,嘀咕道:“给你说,你不听,不说了,你又问,真是个麻烦的小子。”他清清嗓子,无比郑重的告诉我:“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有个人一直藏在暗中与我们作对,几年前,就是他绑走你爷爷,逼问张元吉第十口棺材的下落,你爷爷咬紧牙关不说,尝尽百般酷刑,这才让那人以为你爷爷真的不知道,否则早将你们一家子捉来,在你爷爷前面虐杀了。” 我大吼道:“朱允炆,一定是这个老不死的玩意,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碎尸万段,还有,你们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了一口破棺忙活大半辈子,不找了又能如何?不是我诅咒你们,是你们绝对找不到的,等着瞧吧。” 我都气的跳起来了,赵老二又将我按得坐下,说道:“你先别激动,激动地人没有脑子的,你刚才那一番话可没有一句正确,朱允炆是什么东西?丧家之犬而已,他被朱棣赶下龙椅,仓皇而逃,就注定再也成不了气候,哪怕有陆同风这个卑鄙小人的帮助,也依然是个跳梁小丑,还有张元吉的棺材,谁说我们肯定找不到?二十多年前,你还没出生时,我们不但找到,还把棺材给开了。” 怒火一瞬间消散,我紧张不已的问他:“真的假的?棺材里有啥?” 赵老二说,只有一双草鞋,若是我喜欢,抽时间他编上几双送给我。 我将手掌竖在耳边,侧过脸,问道:“你说啥?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他对着我的耳朵大喊:“我说棺材里只有一双草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而那草鞋和薄棺都被气急败坏的我们烧了。” 我摇头表示不信,他一定在骗我。 随后他问我,是否记得爷爷刻在官赐村棺材里,留给五乘的那句话。 当然记得,有时候做梦,断骨之痛与浮现在棺材板上的鬼脸便交替相错,时常将我吓醒。 我背了出来:“荣登九五,是大自在,是大疑惑;尸解成仙,是大磨难,是大解脱!” 赵老二说没错,就是这句,解释道:“这是我们寻到第四口棺材时,刻在棺材上的一篇水书祈祷文,当时没人看得懂,但总以为张元吉不会无缘无故的留下这篇文字,所以将那些字符死记硬背下来,随后便是将五乘推入棺中的事情,留下祈祷文是等他从棺材出来之后,手里有些线索,直到你爷爷死去,也能识得水书之后,便念出了你刚刚的二十六个字。” 这一番话中蕴含的内容太多了,我一个个询问:“赵老二爷爷,你们为什么将五乘骗入棺内,这二十六个字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叫我爷爷死去,他到底死没死?” 赵老二纠正道:“我叫博远扬,是个道士,你应该称呼我为师叔祖或者远扬爷爷,都不喜欢,不如就叫博爷,而你爷爷的生死,我只能说他确实死过,现在也不算个活人,当年秀哥儿心生警兆带我赶去救人时,你爷爷已经剩下半口气了,明白我的意思吧?后来你们在家里发现的尸体,其实是我们准备的。” 那几年爷爷独居,还是邻居通知了死讯才赶回去给他办丧,这一点已经没有意义了,是人是鬼都是我爷爷,何况如今的我也不是啥正经玩意呢! 而张元吉留下的二十六个字,其实就是字面意思,只是许多人不肯相信,故弄玄虚让自己理解不了而已,荣登九五是大自在是大疑惑,当了皇帝,爽的不行,但又有些想不通的,比如想不通我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这种从没有人想通的问题。 尸解成仙是大磨难是大解脱,当神仙了,虽然经历一番磨难,但也终于跳出红尘,彻底解脱。 就是这个意思。 但我问博远扬:“他啥时候当皇帝了?我咋不知道呢!” 博远扬笑道:“既然朱允炆可以冒充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冒充皇帝?连他都可以,以龙虎天师的威能,未必不能深入宫中,冒名顶替,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当过皇帝,这句话只是表明他的心境,没了皇帝梦,一心要成仙,仅此而已,他虽然不及皇帝尊贵,却也是一顶一的大人物,尝遍世间享受,心里的恨意消失后,有这样的觉悟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倒是有些可能,明长陵的龙脉便眯了我的眼,大明宫内三日游,张元吉也许有这样的际遇,也许那一刹,便在虚幻中过了一把皇帝瘾,梦醒之后便淡了心思,一心成仙。 但还有个说不通的地方,如果是我猜的那样,他摆下九龙棺的阵势,其实还是为了打倒朝廷,既然途中没了心思,又为什么坚持做完呢? 向博远扬请教,他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微怒道:“愚钝,是我们找到第四口棺材才见到那篇祈祷文,可张元吉埋棺的顺序难道还和我们一样,也许那口棺材已是第七第八第九,九龙棺的阵势快要摆完,浪费岂不可惜?还有,谁说九龙棺只能全他皇帝梦?他尸解成仙也必定跟这个有关。” 博远扬给我讲,尸解成仙并不是神仙,传说中的神仙是腾云驾雾飞到另一个世界中,而尸解成仙充其量算个人精。 活数百年的蛇是蛇精,数百年的蜘蛛是蜘蛛精,活了好久的人就是人精,俗称老不死。 道士们修的精气神,精是身体,气是气血,神是灵魂,三种修到极致就能上天了,但这太困难,唐宋还有人成仙的故事,明清便近乎绝迹了,不过尸解仙却络绎不绝,简而言之,就是将身体血液的能量全部灌输到灵魂之中,舍二存一,达到长生的目的。 传说中颜真卿最后便尸解成仙,古书中还有数不清的故事,只是那些人不算有名而已。 张元吉肯定成了尸解仙,因为每一个尸解仙的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棺材里没有尸骨,仅有生前遗物,而张元吉的棺材里就有一双草鞋。 尸解仙与活人无异,但实力强横许多,博远扬说,我爷爷本是将死之人,便是用这法子存活至今,姚广孝也是如此,他俩能算是半个尸解仙,而朱允炆那纯粹是个怪物,博远扬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活到现在,但肯定与尸解无关,最起码的,没听说尸解仙能随便换自己的容貌,而且他也不是爷爷与老族公的对手,充其量与博远扬有一拼。 我问他:“也就说九龙棺不单单能当皇帝,还能帮张元吉变成这个尸解仙的玩意?” 博远扬神秘一笑,说道:“不仅如此,张元吉并非用棺材帮助自己尸解成仙,而是尸解之后,用棺材让自己真的成仙,他没有将九龙棺毁去,而是每一棺都埋下杀阵,其实是给自己的后人留个随他而去的机会,这也是我和你爷爷还有秀哥儿这几年一直在寻找的,不找不行呀,若是没什么机缘,再过十几年,我们三个就真的死了。” 好有好多问题,博远扬让我不要着急,反正要等上四个小时才能进入真正的荒滩,可以慢慢聊嘛。 我又问他:“你们为啥把五乘给坑了?” 博远扬说:“没坑,是为了救他,同时留个后手,一旦我们除不掉刘为民,便希望他在棺材里参上几十年枯禅,悟出一些东西,出棺之后为我们报仇!” 我说,这咋又扯到刘为民身上了?你们不是好兄弟么? 博远扬有些落寞,略微伤感道:“你相信一条蛇会与人类做兄弟么?” 第二百零四章 最神秘的人 一条蛇不会与人类做兄弟。 听到这句话我便眯起眼来看博远扬,他郑重点头,我便高呼起来:“我草,这怎可能呢?你在逗我吧?见鬼见尸我都忍了,现在你告我刘为民是只蛇精?” 博远扬却问我:“很难接受么?既然人可以做出兽行,兽又为什么不能做出人形?” 还没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清醒过来,我想到了赑屃天牢,想到石棺中的一条白蛇,便问博远扬,是不是刘为民? 他点头承认,回忆道:“几十年前,在我们寻找张元吉的最后一口棺材时,危险重重,一开始还没有察觉,毕竟做这档子事,总要死伤几个人的,直到你爷爷感觉不对劲,应该是我们其中出了内鬼,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其他也对棺材有兴趣的人,甚至还下手杀了几个,查来查去,你爷爷便怀疑到刘为民身上。” 不说九龙棺本身的凶险,就他埋棺材的地便已经很凶了,听博远扬说,埋着睚眦三重涵的小山坡以前也不安生,要比我们挖出棺材的地方更加偏僻,是时任龙骧镇守将的老族公追着龙脉赶去官赐村时,收拾了一批妖魔鬼怪,这才稍稍清净,后来又被爷爷他们扫荡一圈,可我们去了,那棺材又跑到一颗附着鬼的老树之下,若不是有刘苍松这个了解内情的人,开棺之前便让我烧掉老树,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在这样的地方挖棺材,死几个人也无可厚非,可渐渐地,爷爷就感觉不对劲了,有些人死的过于离奇,听博远扬说,当初有位天海道长跟着刘为民出去办事,再回来时,天海道长已死,刘为民说他跌入悬崖,连尸体也寻找不到,这样的事并非偶然。 反正只要刘为民领人出去办事,就总有几个人死的莫名其妙,于是从天海道长那件事之后,爷爷便暗中观察刘为民,并且对他有所隐瞒,直到几十年前,发现刘为民并不是人,而是一条白蛇藏在活人的体内,爷爷便召集老族公,博远扬,还有陆同风,联手将他打杀了。 我们看到的照片中,刘为民座次排在第三,但那是朱允炆假冒的,真正的刘为民可是厉害到爷爷联络朋友,决定暗中下手却依然没有把握,还要提前坑五乘一把,给大家伙留个报仇的人选。 官赐村里的半片尸体便是刘为民,赑屃天牢里的半片也是他,博远扬说,那是刘为民身受重伤,一条小蛇从身子里钻出来之后,老族公才一斧子将尸体劈成两半的,但也仅此而已了,两片尸体刀砍不烂,火烧不焦,爷爷便只能将它分开囚禁。 博远扬苦叹道:“其实尸体并不厉害,厉害的还是那条白蛇,我们真的找不到任何办法能弄死它,甚至还被它逃走两次,咬死了三名道友,那条怪蛇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秀哥儿一斧子砍上去,德宗皇帝花大量人力武力打造,御赐给他的宝斧却豁了个口子,当时正打着呢,秀哥儿就心疼的跪下了,差点剁了自己的脑袋向德宗皇帝谢罪。” 那柄斧子已经毁了,听博远扬说,清德宗派人都煅铸了几柄上好兵器,赐给即将奔赴天下镇守龙脉的亲信将军,吹毛断发那都是基础属性,最神奇的是那玩意乃皇帝御赐,又被高僧开光加持,还随着各个镇守将杀伐四方,染上无尽杀意,更是压制四散龙脉的根本法器,不要说砍在人身上,老族公持斧指树喊一声杀,那棵树都会慢慢枯萎,没了生机。 结果被白蛇崩出个小口子,更在将白蛇人身劈成两半之后,碎成十七八块,听说老族公还给斧子举办了一场葬礼,要不是大家伙苦劝,他都准备殉葬了,那是他对自己故国唯一的寄托。 如此厉害的白蛇,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我说白蛇已经跑了,还带着半具身子,官赐村金棺里的半具也消失了,这可怎么办呀。 博远扬苦涩一笑,说道:“让他来吧,我们将命还给他,其实刘为民是无辜的,那段时间藏在暗地里与我们为难的并不是他,只是察觉他的真身之后,我们怎么也无法相信一条毒蛇会有人性,所以才不管不顾的将一切罪责归咎于他的头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当时蒙蔽了我们的双眼。” 有一个人,始终在给寻找张元吉棺材的道士们使绊子,甚至抢在爷爷几人之前开了一口棺材,取走了其中的天书玉佩,爷爷怀疑自己人中有内奸,对刘为民起疑之后,就像博远扬说的,任谁也不会相信一条毒蛇会与人类做朋友。 后来翻脸,刘为民对他们恨之入骨却依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叛徒,那时候他没有必要说谎,而大家冷静下来,也隐隐察觉自己错怪了刘为民,有些事,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做,仅仅是杀过几个同伴,却也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不得不暴露真身才忍痛下了杀手,灭掉同伴的口。 那名叫陆同风的人与刘为民的关系最为亲密,他便是因为这件事才与爷爷几人离心离德,怀疑他们是故意坑害。 但据博远扬说,初衷可以原谅,陆同风之后做的事却委实下作,若是有机会,还是不顾一切的将他干掉。 等我消化了他话中的意思,再一次怀疑那藏在暗中的人便是朱允炆。 因为他手里有七块玉佩,也亲口承认,只差爷爷的一块和那始终没有找到的棺材中的一块,那只能是当初赶在爷爷之前就开了一口棺材。 而博远扬也再一次告诉我,朱允炆是条废柴,一个低过头的人,便很难再昂起首了,朱允炆灰溜溜从皇宫逃走,虽然恨极了朱棣,却也被吓破了胆,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而他手里能有七块玉佩的原因,是因为那藏在暗地里的人主动给了他。 当初每寻到一块都要交给刘为民保管,毕竟他代表国家,而死后这五块玉佩都不见了,爷爷以为刘为民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直到又冒出来一个刘为民,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朱允炆,在一次道士们聚会时,以无比高傲的姿态来了。 杀刘为民要低调,爷爷几人联手降服白蛇之后将两片尸体与白蛇囚禁起来,对外则宣称刘为民有事离去,结果朱允炆就这么来了,爷爷他们还很诧异,确定白蛇没有脱困,便猜出这哥们是个冒牌的,于是深夜约出来,毒打一顿之后,朱允炆才坦白说,自己在某野岭山洞遇到了将死的刘为民,告诉他第十口棺材的秘密,央求他为自己报仇。 而朱允炆可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手,还以为自己的出现会让刘为民的仇人大吃一惊,却没想到耍流氓不成,反而惹上了几个更大的流氓。 这件事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但是爷爷他们推测,朱允炆所见到的,应该就是一直与他们为难的人,刘为民保管的几块玉佩应该是被这人偷走,奈何当时的朱允炆打死也不承认,只说玉佩不在他手里,而爷爷留下他也有用,便饶他一条性命。 随后就是加紧挖掘已经有些眉目的赑屃天牢,得到那一块玉佩后,将白蛇与半片身子囚禁其中,另半片囚禁在官赐村中,爷爷就准备隐居了,他要等那一直不知身份的神秘人现身,这也是留下朱允炆的原因之一,既然神秘人把朱允炆拉进来,便一定会再联系。 一等便等了好多年,爷爷与老族公几个老朋友一直偷偷找棺材,将原先找到的藏起来,甚至第十口棺材都现世了,却始终没有等到那神秘人,而期间朱允炆应该也察觉到一些,叮铃咣啷的搞了许多小动作,只是爷爷懒得搭理他。 几年前,神秘人现身,直接把爷爷蹂躏一顿,得不到想要的便扬长而去了。 而这几年,爷爷几人便在寻找这个人,以及破解张元吉的秘密,只是这秘密并非大多数人知道的那样,藏在棺材中罢了。 我问博远扬查到了什么线索。 他眉头紧蹙,说是有些眉目。 第二百零五章 半块馍馍换来的奇书 所谓的眉目,就是神秘人有一个特征很古怪。 当年一群道士找棺材,神秘人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接连下绊子,使套子,无论爷爷,老族公,还是刘为民,全都是吃了好几次暗亏才察觉有这么一个人在搞阴谋,而爷爷隐居是为了等这个人现身,等不到又耐不住对棺材的期盼,接连几次出手,最终开了第十棺。 但这个人再一次出现时,张口询问的居然还是第十棺的下落。 这便大有古怪,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当年暗中捣乱的人并不是对爷爷动手的那位,要么,这个神秘人出于某些原因,蛰伏几十年,没有再监视爷爷的行动,连第十棺已开都不知道。 第一种解释,爷爷与老族公都不相信,当年他们寻棺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圈里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动心的早就出手了,不会在五六十年之后才找上爷爷,但若是这五六十年之内才降生的,又不应该让爷爷没有还手之力。 那神秘人的本事比任何一人都强,爷爷几人都怀疑他甚至不比张元吉差。 却不知他为何对张元吉的遗宝感兴趣。 道士的实力没有明确划分,博远扬说,当年那伙人中最强的就是老族公,从小在宫廷里跟着御前侍卫练武,被大喇嘛醍醐灌顶培养出来的顶尖高手,二十多岁便受封三品官了,但给博远扬一把枪,暗中偷袭之下,他可以干掉老族公,如今这年月,大家都是一颗炮弹飞过来,骨头渣子剩不下的水平。 但爷爷手里就有两把小手枪,他发掘赑屃天牢时,又指挥那支考古队对杏桥村的祖坟动过手脚,摆了个小阵,一来是为了锁死石棺,二来是等待那神秘人,老族公也在官赐村里搞了同样的动作,他俩以为胜券在握,可结局却让人跌破眼镜,那人看穿了爷爷所有的准备。 他看穿了爷爷摆的阵,没有入瓮,看出了爷爷身上别着枪,连掏枪的机会都不给,直接骗到村外偷袭,这人的眼力和智商都在爷爷之上。 而爷爷最拿手的就是问卜,博远扬说他得到推背图之后就学会这么一手本事,之所以能与老族公平起平坐,就是因为没人能杀死他,这是一种很玄妙,难以解释的情况,比如说面前有个陷阱,老族公掉进去也许能爬出来,但换了爷爷,他也许会绕过陷阱,也许是陷阱忽然坏掉,也许是里面掉了个人,爷爷踩着人家的头就走过去了,反正不会出事。 简单说就是运气好的离谱,所有针对他的阴谋阳谋都会失败,因为爷爷会算命,掐算出老天的心意便是个顺天之人,老天爷罩着他呢。 而神秘人却摧枯拉朽的把爷爷给拍倒了。 这份实力,绝不是五六十年能练出来的,当年那一伙道士中,爷爷算是年幼,有这份本事已经逆天了,若是再有个比他更逆天的,那没必要惦记张元吉的宝贝。 只可能是某个老家伙,在问卜一道浸淫已久,这才可以无视推背图这预言奇书转接给爷爷的运数。 我说推背图如今就在我手里呢,是不是我也变牛逼了? 博远扬翻个白眼,问道:“你能看懂上面的字么?” 我反问他:“那上面有字么?” 他回道:“对呀,你连字都看不到,你说推背图会帮你么?我看不到,秀哥儿也看不到,所有见过推背图的人都说那是无字天书,可你爷爷偏偏看得到,你说这事怪不怪?我给你讲讲这推背图的来历吧,当年你爷爷生得丑,被人捡去青.楼当小厮,被欺负的叫个惨呀,老鸨子嫌弃她,大茶壶们毒打他,一群风尘女子作弄他,简直不把他当人看了。” 那是人吃人的混乱年月,人性早已沦丧,可以想到爷爷受了怎样的苦楚,一群被世人鄙弃的男女,见到一个丑不啦叽的小厮,比自己更加没地位,还不使劲在他身上找尊严? 博远扬也是听我爷爷说的,说是那时候虽然在楼子里干活,但是不给饭吃,每天凌晨,客人和姐儿睡下之后,爷爷还得赶紧去外面找食,猪槽里扒拉两口,野狗嘴里抢个骨头,反正就是苦到极点了,刘为民还问过他,既然可以随意离开,为什么不逃离窑子? 爷爷说,他喜欢窑子里的一个小丫头,若是走了,就没人保护那小丫头了。 其实他也没有保护的能力,那丫头太年幼所以没有接客,但爷爷看着她,时常帮她做些活计,心里也是满足的,而且他也没地方去,窑子虽然不管饭,但偶尔也赏两口吃食,还有个柴房给他居住,他是从小在哪里长大,再不温暖也是个家呀。 后来就那小丫头就被糟蹋了,说是糟蹋也不合适,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倌人与小厮产生纯洁爱情的故事,纯粹是吹牛逼的,那丫头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无非是第一次,颇为惊慌和忐忑,但这不妨碍爷爷认为她是被强迫的,想冲进去救她,却被窑子的护院打个半死。 那晚他应该很伤心,虽然他没跟别人说,只说自己遍体鳞伤的缩在柴房,饿的受不住了,便出去寻摸吃食,捡到半个发了霉的硬馍馍,正啃着呢,边上就扑来一快要饿死的老乞丐,爷爷把馍馍给他,老乞丐吃了之后,说道:“红尘打滚,仍留赤子之心,难能可贵,这本书便送给你吧!” 一本推背图就这样到手了,但爷爷那时候不识字,是当春.宫.图看的。 我问博远扬,什么是当春.宫.图看? 博远扬古怪道:“我不知道,只有你爷爷能看到上面的东西,他说自己心里想什么,那本书便显些什么,他想着小桃红青涩的身子,书中便显出他与小桃红交.媾的图案,隔天又想红牌卿玉凤,书中便是他与卿玉凤。” 即便他是我爷爷,我依然有些嫉妒,忍不住呼倒:“我草,这么牛逼的神书呀,半块馍馍就换来了?” 博远扬的脸色更加古怪,有点将屎粑粑当成巧克力,吃下肚才察觉的腻味,他附和我说:“是啊,那可是推背图啊,多少道士寻不到,却落进一青.楼小厮手中,这不是恶心人么?但最恶心人的,是你爷爷说,他虽然丑,但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还是要脸面的,一身缝缝补补的衣服洗得很干净,他见那脏乞丐扑来,吓得丢掉了馒头,偏偏老乞丐以为他诚心相送,赠推背图为报,妈的,道爷积德行善无数,也没见谁报答我的,怎么这种好事就落你爷爷手里了?几十年了,每次想起我都是一肚子气。” 不单是他,博远扬说,当时道士们闲聊时,爷爷讲出自己的故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对劲了,哪怕与爷爷最为亲近的老族公都起了揍他一顿的心思。 我说幸好你们都看不懂,否则岂不从我爷爷手中抢去? 博远扬干笑两声:“天地重宝,能者居之嘛......不对,”他忽然正色起来:“除了你爷爷还有一人能看懂,五乘和尚,当年他遇到你爷爷,恼你爷爷被人欺辱而出手相助,结交之后,俩人便在柴房里厮混了好一段日子,正气凛然的大和尚,硬生生被一本想看谁就看谁的春.宫.图给毁了,白天领着你爷爷去街上看女人,记下自己喜欢的模样,晚上便钻进被窝,和你爷爷看春宫,再后来你爷爷的道行精进了,枕着推背图睡觉,便能让图中女人入梦,五乘也从大庆寺派往天下积蓄功德的行走,彻底沦为一淫僧。” 当初在黄劲柏家,五乘提起爷爷时,白净如二八处子的脸蛋上浮现两片绯红,当时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还以为他和爷爷有啥奸情呢,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番故事,不过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俩人钻一个被窝看黄书,谁知道他俩有没有做啥! 我说五乘也算够意思,居然没下手抢爷爷的宝贝。 博远扬嗤之以鼻:“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后来知道了,已经不是你爷爷的对手。” 博远扬看看月亮,伸个懒腰说道:“还有一小时,有没有问题了?没问题就去和你爷爷见个面吧。” 我说还有,指指自己,问他,我如今是个什么鬼? 第二百零六章 相认 因为推背图而变得轻佻的气氛严肃起来,博远扬正色道:“不知道,我们也是听说你的身子出了问题,所以才有了跟你身边的念头。” 我说,你咋能不知道呢?喂我僵尸血的是你秀哥儿,他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你不知道? 博远扬却说,这个知道,喂我吃的确实是僵尸血,而且不是一般僵尸血,是挖掘九龙棺时,寻到一具被龙脉滋养的尸体,也是个历史上的名人,是谁便不与我说了,因为这件事太下作,但凡沾上龙脉的都是宝贝,龙脉之地养出的水果可是大补之物,所以一群道士吃了个人...... 当然不是茹毛饮血,不过也够残忍的。 老族公没有死,仅仅是寻了具尸体,换上自己的官袍,取一滴当年留下的血液造成起尸,他也不知道逼我们去官赐村的便是朱允炆,还当那神秘人在作祟,自觉不是对手,便造成假死之象赶去与爷爷会合,但那具尸体所经历的,他都能在千里之外感知到。 我说,那为什么弄出半片尸体呢?搞得我们云里雾里,还以为那是刘为民呢! 博远扬舔舔嘴唇,带了三分血腥味:“不是秀哥儿弄了半片,而是一具尸体被人用剑被劈成两半,肯定是那神秘人当时也在附近,否则一具整尸穿着秀哥儿官袍,脚踩清朝龙脉,早就将苍松小儿弄死,救你出苦海了。” 不是朱允炆,博远扬说也不是姚广孝,那我就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了。 但我要问的也不是这个,而是问他,我还是不是活人呀? 博远扬却回答:“这才是我不知道的,当时的官赐村风云卷动,秀哥儿要控制尸体对付许多人,对你的事便没有了解周全,你捅他一刀,之后的我们也不知晓,只是听说你如今有两个身子,又听说五乘说你是个脏货,所以才跑来看看,我们三个都认为你与活人没有区别,认为五乘说你脏,也许是因为那一滴僵尸血,可一滴僵尸血又弄不成两具身子。” 听到这里,我露出个诡异笑容,问他,这些事都是听谁说的啊? 博远扬哈哈一笑:“一个很高很高的怪人,可惜今夜你见不到他了,他被五乘打伤,如今在鬼谷,今晚你能见到两个很贱很贱的矮胖子,那两个狗杂碎瞒着我们与朱允炆联手,稍后,看你爷爷如何打杀他俩。” 荒滩鬼谷,果然是黑白二怪与马脸怪的栖身之地,我赶忙问这三人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真是阴差? 博远扬说:“不完全是,若真是那三位,就不是五乘打伤马脸,而是马脸带他下去聊天了,具体如何,就看你爷爷是否愿意让你知道了,”说完这句,他唉声叹气,问我道:“聊了这么多,我就问你一句,这个爷爷你是认还是不认?” 初见时憋了一肚子委屈,可孩子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又不是要逆人伦,哪能不认自己的爷爷,只是刚刚那么牛逼哄哄,现在有些不太好意思,而最最关键的问题,我张口问道:“博爷,你说了这么多,我也没察觉有什么猫腻,一切都合情合理,但你也知道朱允炆冒充别人的本事,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真的不敢相信你。” 他问我怎样才肯相信? 我还确实没有个甄别朱允炆真假的办法,回忆与他相处的片段,我犹犹豫豫道:“要不你让我捅上一刀?朱允炆好像没有知觉,我看看你会不会疼。” 博远扬只回答一句:“滚你娘的,道爷还担心你是朱允炆呢,你直接捅死道爷怎么办?没必要啰嗦了,今天你认得认,不认也得认。” 说着话,他便撸起袖子要动手,我真就奇了怪了,见过强暴的,没见过强迫人家当孙子的。 身后传来幽幽叹息声:“哎,远扬你不要发怒,我来和他说吧。” 猛然扭头,我们盘坐的大石头之后,一个矮小枯瘦的身影正落寞的立着,一见他凌乱的发和枯槁的脸,我心里便忍不住难过,刚刚还嘴硬的厉害,此时,那爷爷二字便要脱口而出了。 他要爬上巨石,我身手拉他,忽然发觉爷爷的身子并不如老族公,博远扬那般壮实,好像比我还不如,难道说他是个法师,不是战士? 颤颤巍巍的上来,博远扬让他有什么想说的便打手语,他给我翻译,爷爷却温和一笑,嘴巴不见动,可那声音确实存在:“不用了远扬,说几句话不碍事,我自己的孙子,见了面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吧!” 不知道说话对他有什么危害,但博远扬如此慎重,便让我更加凄苦,想到电话里的那一句:那我就叫赵老三吧,想到被考古队员骗出,险些葬身蛇腹,他连续半小时为我指路的言语,这些话可以不用说,可以换一个人来说,之所以是他,想必是因为我是他孙子,见了自己的孙子,总是想要说几句的。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只想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却担心一头将他撞出个毛病。 但我还是说了:“爷爷,我没有不认你啊,是刚才不确信你们的身份,朱允炆那王八蛋可把我给欺负苦了,你别说话,就让博爷给翻译吧!” 一句话,爷爷便泪水狂飙,呜呜哽咽两声,踮起脚尖在我头上拍了两下,那声音再次响起:“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说几句话也不打紧,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爷爷还能死在说话上?远扬对你说了,爷爷如今可是半个尸解仙呢,之所以不言不乱动,便是守一个闭口禅,不让身子里那点精气外泄,其实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再活十年还是八年,若是这一趟失败了,再多两年也什么意思。” 见他执意要讲话,博远扬便不再劝了,只是挥舞手臂,冲那四只骆驼怪叫几声,于是十六只蹄子狂甩,很快便不见影,我愣了,问他:“咋了?不能让骆驼听见咱们说话?” 他解释说,用不着了,再过一小时,这里会发洪水,赶紧让骆驼逃跑吧,毕竟也是四条性命。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一句:“戈壁滩上发洪水?哪来的水?” 博远扬神神秘秘起来:“稍后你就知道了,几十年一次的浮屠影现,这条峡谷便会洪水滔天,直接将咱们冲进荒滩之中,你纳兰爷爷领着你的考古队在地缝与小雷子周旋,解决他们之后,便下来与咱们会合,争取找到最后一尊祭天金人,重开张元吉留下的通天之路。” 没理会祭天金人是个什么鬼,我想跟爷爷说几句却不知道说啥,说我很想他?这是骗鬼的话,半年以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可大诉苦水也不合适,毕竟与爷爷相见,该说几句温情话吧? 他看出了我的为难,抓着我的手,在手背上摩挲,说道:“王震,你受苦了,你怪爷爷不亲你,不将本事传给你,不把真相告诉你,这些都没有错,但爷爷也没有错,你希望知晓一切之后与爷爷并肩作战,可爷爷却想让儿孙活的无忧无虑,这一点,等你有了孩子便懂了!” 他这样说,我就忍不住了:“爷爷,我有个问题啊,不管你的那些老朋友怎样想,既然他们都认为你给家里留下遗言了,为啥全找我的麻烦呢?我爸不是更有价值的么?” 困扰我好久了,倒不是想把责任推给我爸,而是一般来说,即便爷爷有遗言也该说给我爸听呀! 爷爷有些疲惫的笑了笑,说道:“这是个巧合,是那些小杂碎们习惯对你动手了,他们也认为你爸更重要,便选择用你来威胁我,你被施工队拐去顶桥,便是有人设计的圈套,做这件事的是姚广孝,你见过他!而他也付出了代价,秀哥亲自追杀他半个月,直到那老和尚消失。” 爷爷藏得很深,知晓我是他孙子的人本就不多,姚广孝对我出手之事只有朱允炆知晓,毕竟他俩几百年的老对手,最在意的也是对方的行踪。 通过这件事,朱允炆发现王老实对这个孙子挺在乎的呀,于是便全都找我麻烦了。 我问爷爷,与我一起被拐走的小女孩,是否安素。 果不其然,爷爷点头,我又问,为什么这么巧,她两次遇到这种事? 爷爷再一次苦涩叹息:“打不退的和尚闲汉,杀不完的国.贼权奸,和尚和闲汉就像狗皮膏药似的,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了,姚广孝没有指点某人将你拖去顶桥,他们和尚玩的就是一手缘分,硬是给你与桥吹出一段化不开的缘,让你命中注定成为桥下亡魂,无奈之下,爷爷只能让那安素替你了,你可以怪爷爷心狠,爷爷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果真如此,方航就猜测过,安素是为我而死的,苗苗不能嫁给我,也肯定与这件事有关。 问爷爷,他再一次点头:“没错,夫妻同心,只有将安素许给你,她才能替你去死,作为回报,你要一辈子照顾这个小丫头,至死不渝,而苗苗落到这步田地,爷爷也无可奈何,依那丫头的性子,即便我赠金赠银将她打发走,她也一定会去找你,而你与安素的婚事不能有任何人破坏,这对你,对她,对任何人都好。”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纠缠,我感觉安素有些可怜,便问爷爷:“可是安素已经死了,我是要娶一只女鬼么?” 爷爷那瘦弱的身板忽然露出一副傲然气概:“不妨事,爷爷能救活她,早在当初,爷爷知道她注定遇难便已经留了后手,放心,爷爷一定给你弄出来一个活生生的安素丫头。” 原来还能活呀,这样一说,我的愧疚便少了,我问爷爷,能不能把苗苗姐也救活? 他摇头说道:“做不到,即便做得到也不做,免得她缠着你。” 我苦口婆心的劝道:“爷爷,你帮我想个主意把苗苗姐救活吧,我肯定不会跟她做什么的,只是不希望她就这样死去,她已经很可怜了,而且我根本不喜欢安素呀,既然她能活,我认她当个妹妹,一辈子照顾她还不行么?” 爷爷没回答,他胸口处却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王八蛋,你敢不娶我,爷爷饶不了你。” 第二百零七 鬼脸疑云 乍一听到安素的声音,不用问我也明白了,公园一别之后,安素便没有再出现,偶尔夜深人静时我还会想,这只小女鬼跑到哪里去浪了,要是被道士干掉就不好了。 看来这是投奔爷爷,或者被爷爷找到了?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语调中的怨念让我立刻感到一阵习习阴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爷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符护身符,他说安素就在这里面,让我贴身保管,我说还是算了吧,哪天弄丢弄湿弄脏就不好了,爷爷却笑着说,没事,她会主动找回来的,这符子也不怕水。 爷爷主动挂在我脖子上,还从领口塞进去贴着皮肤,我顿时感觉胸口生疼,就是被女人用两片指甲狠狠掐着那一丁点软肉的疼痛,耳边还听到一阵冷哼,我正要说两句好话,那博远扬看看月色,掐算一阵,说是时候差不多了,要赶紧准备一番。 我看看表,快十一点半了,想必是到了入荒滩的时候,可博远扬说的滔天洪水还是没来,甚至赶走骆驼之后,我连喝的水都没了。 我问他要准备什么,博远扬未答,跳下石头用步子丈量起来,爷爷让我去帮忙,待我跑到博远扬身边时,他已经站定,脚尖挑开一具骷髅骨架子,让我在这个位置开始挖。 我心说该不会让我挖口井,将那滔天洪水挖出来吧? 没个工具,只好用手刨,幸而戈壁滩上的碎石较多,地质却不坚硬,刨了十几分钟,触指便是一个布包袱,我提出来递给博远扬,问他这是什么宝物,他说半年前便来过这里,这是当时埋下的,做好了今夜入荒滩的准备。 半年前埋下,如今却压在许多枯骨之下,我不禁悚然起来,问他,这些人被谁杀了? 博远扬的回答超乎我的想象,他说这些都是两千年前的匈奴人,负责看守此地祭坛,而他们死后为什么将尸骨弃于此处便不得而知了,毕竟那时候少数民族的丧葬习俗过于繁杂,谁知道这其中有些什么说法,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尸骨是最近才出现的。 不争的是他们早就死了,即便曾经弃尸此处也该被风沙掩埋,绝不会像我第一眼看到的那样,只是浅浅的埋了少半边身子,起码的,爷爷三人半年前来此地时,并没有看到这些尸骨,就好像自地下钻出,故意暴露在世人的眼前一般。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今晚的天地异变。 我还想再问,博远扬说上去再聊,便打开包袱与爷爷分配起了装备。 先是三根飞爪,接着是两把驳壳枪,他递给爷爷,爷爷又递给了我,我苦笑着摇头拒绝,问他,这两个东东是从哪弄来的?他说当年的一位军官送给他的。 好家伙,比我爸还老,这玩意还能用么?一开枪就炸膛了吧! 将驳壳枪别在腰里,我心里嘀咕,他们这是要当游击队员的节奏呀,因为那包袱中并没有装着一应的抓鬼用具,反而尽是些简单器械,比如铲子钩子之类的,他们找了一辈子棺材,说好听些叫做寻找道教遗宝,说难听些,还不就是一伙子盗墓贼? 看这些家伙什,今夜是准备盗墓了,倒是不知道那休屠王是不是传说中的大粽子。 其实我才是大粽子! 拾掇好工具,博远扬想了想,挽起裤脚,抽出一柄带着体温的匕首,比他小腿稍短,郑重递到我面前,温和笑道:“小孙子,当年博爷离开道观时顺手偷走了这柄镇观之宝,初次见面,这宝贝就送给你了,吹毛断发不敢说,但削脑袋绝对好使。” 造型古朴,柄与鞘都雕着鱼鳞花纹,黄铜之色,上缀银饰。 长者赐,不敢辞,我抢似的接过来,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不用照镜子都能想到自己眉开眼笑的模样,博远扬愣了愣,随即也释然一笑:“你小子倒是个实在人,这是太子丕所铸百辟宝刀之一,名为龙鳞,又叫露陌,你别辱没了它就好。” 明明是柄小匕首,偏偏叫做宝刀,不过古代人的话信不得。 将龙鳞匕插进裤腰带里,我都感觉自己变得威风凛凛起来,不知道比起背着牛骨刀的方航如何,只论形象,应该我胜了一筹,毕竟我这么帅。 爷爷和博远扬提起飞爪,就是钢丝连着钢爪,挥动两下便牢牢勾在头顶的岩壁上,随后给我也弄了一根,这原本是为老族公准备的,只是我来了,他便领着考古队从地缝进入,顺便阴小雷子一把。 博远扬在我腰间栓了根绳,随后便要顺着飞爪爬上去,而爷爷看着瘦弱,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仿佛一阵风就将将他吹倒的模样,深吸口气后,却像是灵猿般的轻巧,三两下便爬了上去,贴着岩壁停在空中。 飞爪长四十米,而爷爷爬到头也不过是岩壁的三分之一高度,随后他踩着一块突出来的岩石,再抛了一次飞爪,感觉高度差不多,便招呼我们上去。 博远扬故意拖延脚步,避开爷爷,对我低声说道:“你爷爷的身子不行了,和那姚广孝一样,动的越多死的越快,平时他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如今却接连大动,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后代寻一条活路,你可莫要让他伤心。” 我郑重点头,他拍肩鼓励,便带着我爬绳索,这玩意真不是吹的,看着爷爷毫不费力气,两手拉,双脚蹬,蹭蹭的上了几十米,换我却格外费力,即便有博远扬的拖拽依然满身大汗,这也就是许祈用中药给我滋补过,否则我都爬不上来。 好不容易爬到爷爷身边,空中风大,却吹不进厚厚衣衫,我全身冒汗,热得实在受不了,便索性解开领子让风灌进去些,却没想到爷爷忽然变了脸,一只手如鹰爪将我衣领扯开,盯着我胸前细白的皮肉,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啥也没有呀? 他便用指尖在我胸口轻画,感受着他划出的线条,好像是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鬼脸。 我说你能看到吗?不可能呀,明明是刻在我身体上的,我身体在龙虎山的冰窖里冻着呢,一直想去看看他,就是没抽出时间。 刘苍松为了开棺,便在我火辣诱惑的胴体上刻了一副鬼脸图案,然后将胸口捅穿,一股热血喷在棺材上,这才得以开启,而后来,我的身上没有鬼脸也没有被捅出的伤口,许祈说我是个魂儿,等许多人都说我不像魂儿时,大家就不知道我是个啥东西了。 如今,爷爷却说我胸口就有一副鬼脸图案,我看不到但他可以,可问明缘由,他却也无法给出答案,反而眉头紧锁,等我和博远扬接连询问后,爷爷才说:“王震在官赐村开棺之后,所看到的水书祷文是我在另一口棺材看到那些字符,照猫画虎刻上去,后来我识得水书,解开那祷文是二十四字感言,却没有看到这张鬼脸,看来在王震开棺之前,已经有人修改了我刻给五乘的水书,呵呵呵......” 爷爷冷笑起来,笑声如哀猿悲啼,他说我去官赐村之前,有人剑劈了老族公弄出的僵尸,一定是他对棺材做了手脚,而这个人,肯定是掳走他的那一位,也肯定是当年一直暗中使绊子的那一位,几十年过去了,虽然他依然是藏在暗中的神秘人,可关于他的事迹却越来越多,想必要不了多久,大家便要见面了。 第二百零八 血月 我说这鬼脸不止一次出现,张云帆在小道协里偷来的黄绢也刻着这样的字,他领我去官赐村放出五乘时,所带的小弟们穿着的风衣上似乎也有,只是我们看到的鬼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而那风衣是左边笑脸,右边哭脸,想必是绣不出那种邪劲,只能用两张脸凑数了。 爷爷点头,笑而未答,笑容中有些说不清的东西,似是悲哀,似是怨恨,似是酸楚。 博远扬给我分析一番,情形便明朗许多,在我看来,朱允炆已经是了不起的幕后黑手,一步步的算计让我完全不能脱身,而这个神秘人便是连他都算计了的,张云帆是朱允炆搞出的冒牌货,神秘人肯定知道张云帆的存在,他偷出的黄绢,与某些大人物合作所培养的小弟,显然都有神秘人的指使或者推波助澜。 张云帆扑腾半天,就是想反抗操控自己的手,却没想到这只遮天大手早就将他紧紧攥劳。 不再啰嗦那神秘人的问题,爷爷说得到祭天金人之后,我依旧回小道协当我的副会长,他会叫老赵给我介绍一些人脉。 老赵就是那药某局的局长。 姚广孝搞了个心佛宗,不少达官贵人都是他的护.法弟子,但就像张云帆的合作伙伴是个两面派,其实老赵还是爷爷的人,确切说,应该是老赵的父亲与爷爷是旧相识,这一次姚广孝确实有叫人与我联系,但当官都不傻,没能查清楚我的底细之前,谁也不会铁了心听从姚广孝的指挥。 爷爷说,姚广孝始终抓不住朱允炆的原因,就是没能认清一个道理——信仰能控制的只有平民百姓。 他虽然有经国之策,辅帝之才,但读多了佛经也读傻了脑袋,认不清人心了,人家朱允炆逃跑的那阵,逢人就说:你帮朕,朕必不负你,这是用高官厚禄,名扬天下来笼络人心,而姚广孝却总说些气数已尽,天命已变的虚话,可敢帮朱允炆的,哪个不是与天争命,欺天骗地的高人? 心智不坚的人才会找一个精神寄托,而这样的人恰恰难成大事,那些高官贵人都是一路摸爬滚打才有了如今的位置,他们连自己的话都不信,又怎会相信姚广孝那张破嘴里吐出的莲花? 过去快一个月了,始终无人与我联系,都是打听出来我与李哥有过接触,怀疑我是小道协的人,不管我与姚广孝是什么关系,道士与和尚肯定合不来,未来有翻脸的风险,这时候要站队,傻子才会选他那间连个人都没有的方寸禅院。 爷爷向老赵询问,那死和尚最近有什么动静,这才听他说了我的事情,于是思孙心切,起了来找我的念头,便让老赵顺了姚广孝的意,给他们一个找我的借口。 还有几个老朋友,爷爷说等出了戈壁滩再介绍给我认识,我心头大热,便问他,能否解决康九香的事情,那女人还在笼子里关着呢。 康九香这三个字一出,胸口皮肉便被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捏着,疼得我两手一软,险些从空中掉下去,爷爷呵斥一声,让小女鬼不要耍脾气,随后劝我说:“王震啊,知心者得一足矣,你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这话说的,我也没说要娶好几个老婆,但总不能看着康九香蹲监狱吧?打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要娶谁,也没有个喜欢的人,是文静和康九香先钟情于我,我未娶,她未嫁,又都是寻死觅活的模样,难道我还看着她们去死? 要说我真正喜欢的,还是那相处没几天的小豆芽,柔弱中带着刚烈,虽不如安素那般美艳,却另有一种春季花开的清新和柔情,两军对垒的应天城头上,剑拔弩张,那在宫女太监的陪伴下,娇喝出箭射四叔一人头的红色身影,就好像在我心里扎根似的挥之不去,每次想到她,有钦佩也有怜惜,喜欢她的英武又不想让她稚嫩的肩膀扛起不属于她的负担。 她还是个孩子呢,就举火烧身,为自己男人的天下殉葬,多好的女孩呀,我就想一辈子照顾她,看她笑,陪她哭。 以前是力有不逮,绝了对她的念想,如今爷爷来了,那深埋在心底的思念便一发不可收拾,我说:“爷爷,求你个事呗,姚广孝当年拘了大明皇宫许多人的魂魄,其中有个名叫马恩慧的小丫头,你能不能帮我要过来?” 刚说完我便一声狼嚎,安素没有掐我皮肉,仿佛有根指头将我心脏洞穿那般疼痛,而抓着钢丝吊在半空中的爷爷气成了猪肝脸,指着我,哆哆嗦嗦的说:“你真是没完了,你好端端的招惹人家明朝皇后做什么?你还想当皇帝不成?这是要气死我呀!” 爷爷够有文化啊,我都没敢说马恩慧的身份,他居然知道了,但他肯定想不到,我还真就当过皇帝! 正准备解释一下,博远扬却猛地低喝:“来了,太阴星三十年一变,浮屠影在黑沙前现,休屠王地宫门方开,滔天浪裹金人拜见,老实,那老头子说的没错。” 我看向爷爷,他指向天空中的月亮。 戈壁滩上夜幕总是清澈,今晚却没有连成片的皓白星芒,只有皎皎满月在夜空高悬,却不再将素净的白色月华洒向大地,好像低劣的画工绘在纸上,没有生机,显尽了苍白的月亮,而边缘处,有一丝血色正在蔓延,十几秒的功夫,瓷盘大小的月亮已经变得一半澄黄,一半血红。 血色月亮,这可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也能看见这种奇景。 不知道有多长的一线天峡谷,远处传来了不该出现的惊涛拍岸之声,比水流更快风已经带着湿润的气息,那不知从哪冒出的滔天洪流,就这样极其荒谬的流淌在水源稀少的戈壁之上。 峭壁阻挡了声波扩散,虽然听到了水声,但还有几分钟才能亲眼见到,爷爷便趁机向我解释,张元吉的棺材只有一双草鞋,爷爷他们也很愤慨,你张元吉既然决定放弃了,没有在自己的棺材里留宝贝,那还摆完九宫棺的大阵做什么?这不是折腾后代的寻宝人嘛! 但他们将棺材烧掉之后,准备回去那地方时,还是寻到了蛛丝马迹,是一尊置于高台之上的祭天金人残片,其实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可这破铜烂铁没理由会出现,因为那是张元吉不看重的地方,留下任何东西都是多余,除非,宝贝确实有,但不在棺材内。 于是爷爷将金人残片收走,找了考古学家鉴定还原,最后得出了祭天金人的结论。 祭天金人是匈奴人的叫法,其实就是秦始皇收天下兵器所铸造的十二金人。 祭天是每个民族的大事,匈奴人每年正月都要在龙城的单于王庭祭祀天地鬼神,可祭祀得有个神像呀,就以当时匈奴人的水平,先不说有没有铸造金属神像的工艺,他们连矿藏都不会挖,最多也就捏两个泥人,所以秦末天下大乱时,匈奴人就趁机抢走一个金人。 也挺委屈的,想拜个神还得去其他国家寻摸一个。 匈奴单于将祭天金人交给实力雄厚的休屠王保管,结果休屠王不给力,霍去病带人把他给干了,抢走祭天金人,放在甘泉宫内,但爷爷说,不知道霍去病抢了个假的,还是匈奴人当时弄来两尊,反正这里肯定还有一个,休屠王的地盘在离这里不远的甘肃境内,但他的宗庙就在这里。 当年爷爷他们去的荒滩,其实是宗庙地宫之上的小裂缝...... 讲到这里,汹涌洪水终于涌来,而我发现这峡谷尽头,半掩埋的枯骨,居然尽数爬了起来! 我怔怔盯着那些骨头架子,博远扬忽然急呼道:“船?怎么会有船?” 第二百零七章 重遇水师 戈壁滩上出现洪水已经很奇怪了,爷爷对地理的知识不懂,只能猜测是月亮的异动让深埋的地下水涌了上来,等这股劲头退去,水流也就消失了,归根结底,洪水是戈壁滩中心冒出来的。 那船又如何使进戈壁之中? 这个问题并不费神,等那两艘大船自拐弯处尽数露出之后,桅杆上飘着的大旗,那大喇喇的“明”字便是解释。 爷爷少有的骂了一句:“草你娘,这老不死的狗东西不去找棺材,从哪里听说了金人的消息?一定是那老头子说的,当初老子就该杀了他灭口,远扬,王震,继续向上爬,别被老不死的手下发现。” 立足在岩石之上,解下钢爪,再一次向上抛去,博远扬嫌我速度慢,索性单手拖着,在直上直下的峭壁如履平地,而我一面盯着船,一面去看那爬起来的骷髅架子们,居然渐渐滋生了血肉,白森森的头骨上慢慢长出黑发,凭空冒出一身兽皮烂布裹在身上遮羞,一个个都是魁梧大汉,确实是匈奴人的打扮,而他们迅速跑向峡谷尽头,呼喊着我听不懂却极有威慑力的号子,一字排开,居然要推山? 几十双大手抵在石壁上,呼喝呼喝的喊着拍子,仿佛要将这高耸的峭壁推倒,这份精神,比愚公移山更不可思议。 担心被朱允炆的水师看到,我们一股脑的爬到了最顶端,这时我才发觉,原来我以为的峡谷其实还是戈壁滩上的一条长长的地缝,怪不得地下水那么容易便冒了出来。 趴在边缘处,地缝中水声震天,戈壁滩上却之后风刮过的响动,相比下面静了许多,爷爷和博远扬恨得咬牙切齿,都说不该叫那辨识金人的老头子活着。 我问他们,这下怎么办呢? 爷爷说,照进不误,一群死掉的大明军汉,还真当自己可以翻天不成?丧家之犬注定成不了气候。 自从在杏桥村变了僵尸之后,我的五感便强大许多,即便隔着一百多米,那两艘大船上的情形也纤毫可见,爷爷口中的丧家之犬,此时便端坐在前一艘的船的甲板上,一身明晃晃的龙袍格外扎眼,而那人也面冠如玉,翘嘴微笑,手里捧着个白玉酒杯,抿尽酒液后,在手中把玩着。 方航说的没有错,朱允炆确实挺帅,二十出头的模样,文质彬彬,看上去像个儒雅的书生,只是数百年的经历早已将毒汁灌满他的心房,嘴角挂起的邪笑,非但没能给这书生气质的人增添一抹邪魅狂狷的魅力,反而让我觉得他像个狗仗人势的死太监,像个不要脸的采花大盗。 反正就是咋看都不顺眼,他挂着的白玉盘龙玉佩,我都觉着肯定是塑料做的。 风.骚,朱允炆太他妈风.骚了,来就来呗,带两艘战船干嘛,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装给谁看呢! 一个个披甲持枪的军汉护卫在大船两侧,而朱允炆身侧又立着一个身穿古铜色盔甲,腰间悬挂重剑的魁梧将军,威风凛凛,更衬得朱允炆是个有身份的贵人。 不可否认我嫉妒了,恨不得现在扑下去和他决一死战,耳边却传来那黄鹂脆鸣的嗓音,带着一丝调皮和揶揄,说道:“他就是朱允炆么?好帅呀,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 是藏在护身符里的安素,爷爷说她暂时还不能出来,但可以听,可以看。 我说,你这么喜欢他,我把你扔下去送给他呗,不会说话就别说,他哪帅了?我拔根腿毛都比他帅上十万倍,他就是投胎投得好,其实没什么本事。 安素说我嫉妒,我说就是嫉妒,怎么着? 随即,我感觉有双冰凉却柔软的双唇在我脸蛋上印了一下,安素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嫉妒他,你要是想当皇帝,可以让爷爷放我出来,我迷了你的眼,你当燕王朱棣,我当你的王妃,咱俩把朱允炆赶下台去!” 正想和安素探讨一下这个游戏的可行性,爷爷忽然说:“看,门开了!” 探头望去,那些匈奴汉子居然真的将石壁推倒了。 并非是完整的石壁,我不知道是障眼法,还是无数年前设下的机关,看上去仅仅是一层石皮,推破之后,露出一个黑黢黢的高大洞口,匈奴人当先跑了进去,随后便是水流涌入,只是看水流与洞口顶部的距离,似乎并不能容下朱允炆的两艘大船。 爷爷说道:“王震,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铸就十二金人,并非是绝了各国造反的念头,而是用这十二金人祭天,让他成为千古不死的皇帝,那张元吉不知道从哪寻来一尊,应该是借了九龙棺引来的龙脉,配合金人做了某些事情,至今已过数百年,那地方应该养出足够龙气,若是咱们也寻到一尊金人,未来成就绝不比他张元吉差。” 我还真没啥兴趣,不过爷爷要做,我只能陪着,而他又说:“爷爷老了,但爷爷还不想死,可若真的要死,爷爷也不害怕,无非是寻一个机缘,可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秀哥儿喂给你的一滴僵尸血会慢慢改变你的体质,爷爷不知道能将你造就成何种地步,但少说也能延寿二三十年,漫长岁月之中,你要守好本心,万万不要迷失了,关于女人的问题,你自己看着办吧,但不管怎样,不要辜负安素这丫头,你欠她一命,便用一辈子来还吧!” 初时我还认真听,可后来就感觉不对劲了,我说爷爷,你到底啥意思啊?交代遗言呢? 爷爷笑着说:“朱允炆虽然狡诈多变,但格局太小,终究难成大器,但他爷爷却是顶天立地的人物,有这份余荫庇护,哪怕是只猪也不好对付呀,所以这一次,你便不要下去了,安素会带你走出戈壁,去寻那五乘的徒儿,他是个热心肠,就是嘴巴碎了些,你们兄弟相互帮助,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朱元璋的余荫庇护......爷爷说的是水师,那只誓死为大明尽忠,战败之后整船军汉沉湖自尽,忠魂不散,朱允炆冒充吴渊,四处考古的目的就是为了寻到水师兵符,他成功了,只要有水的地方,让他将水师招出来,那基本是个bug般的存在。 估计他也是被虐的受不住了,这才有了寻找当年部属的心思。 不管爷爷怎么说,我总不能让他们两个老家伙独自涉险,而且我和朱允炆也有大仇未清算,此时仇人见面,更不能抽身离去,想了想,我对爷爷说:“我也去吧,其实我有个对付朱允炆的主意,这王八蛋恨我恨到极点了,只要我一露面,随便刺激几句他就会发狂的,博爷不是说过吗,激动的人没有脑子,到时候咱们就有机可乘了。” 爷爷不答应,为了逼我离去,居然说我不孝,要让他断子绝孙。 博远扬却笑了出来:“快拉到吧,绝后就绝后,你连自己祖宗是谁都不知道,还想着给他家留一份香火呢?王震独自离去,咱们若是死在休屠王地宫之内,难道他能对付的了那些人?与其被人活活玩死,还不如陪咱们两个老家伙一起去了,还死的干脆些,何况秀哥儿也不傻,他带着考古队的傻家伙与那小雷子大队人马周旋,必定要引入荒滩之中,到时与朱允炆相遇,咱们趁机挑拨,正好坐山观虎斗。” 思忖片刻,爷爷哀叹一声,有些松动,却还问我:“王震,你若死在这里,安素丫头如何自处?难道你也不为她的性命着想?她已经死过一次,你还要绝了她第二次生机?” 未等我说话,安素便急忙说道:“爷爷你别拿我逼他呀,我肯定和他一起死的,我都死过一次了,害怕死第二次?” 爷爷点点头,爬起来,朗声说道:“既然如此,爷爷就带你们两个去会会那丧家皇帝,远扬,咱们走!” 说完,这俩老头纵身一跃,向那滚滚洪流之中扑去,我心中豪情万丈,也顾不得从一百多米高的地方跳下去会不会出事,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小僵尸呢。 低吼一声,跳入地缝之中,还在半空我便猛然惊叫起来:“卧槽,爷爷,我不会游泳啊!” 第二百零八章 虿盆 早些年前就听人说过,从三十米高的地方跳入水中,基本与掉在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我琢磨着俩老头既然敢跳,也没让我注意什么,应该不会出问题,却忘记自己根本不会游泳的事实。 然而已经晚了,爷爷不会长出俩翅膀,变成鸟人过来救我,我甚至怀疑他根本没能听到我的呼喊,我就这样保持着电视里看来,跳水运动员的矫健姿势,一脑袋扎入水中,随后便是脑袋一懵,沉沉昏了过去。 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还有冰凉彻骨的水滴滴在我脸上,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的,尤其是两条膀子和脑袋,昏沉沉的躺了一阵,好像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好不容易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之后,我低声呼喊爷爷和博远扬。 没人回应,摸摸胸前,护身符仍在,可安素却仿佛陷入昏睡似的,也不理我。 四面八方没有一点光亮,忍着痛爬起来,抹黑乱走了几步,一脑袋磕在什么坚硬之物上,疼得我龇牙咧嘴不说,将那被我磕断的石柱捡起来,仔细摸索,从手感和形状来看,应该是一根石笋。 湿乎乎的石笋,顶端十分尖锐,被我磕断的这根应该有个半米长,我没有四处旅游过,只在电视里见过这东西,但听尤勿说,石笋是含有矿物质的水滴滑落时,一点点沉淀出来,一万年才能长出一米,而我手中这根,即便被我齐根撞断,也说明这溶洞少说有五千年的历史。 我跳下离地平面一百多米的峡谷之中,被洪水挟裹着到了五千年以上的溶洞,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匈奴人的祭坛,可爷爷他们去了哪里? 吼了几声,回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没有一人回应,这让我心里焦急不已,先不说深入地下不知道几百米的溶洞之中是否藏着什么怪物,单单没有光线这一点,我连走出去都不可能,最后的结果就是渴死饿死,慢慢变成发霉长毛的尸体。 必须要自救,博远扬给我的匕首还在腰间别着,我拔出来握在手中,空气里虚摸着,一点点挪动脚步,黑暗中慢慢前行,也不知道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我摸到了湿漉漉的石壁,这让我稍稍欣喜,只要摸着墙总能找到洞口,若是在一大片空地上兜圈子,才真是累死也找不到出路。 指尖划着粗糙的石壁,又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没能找到出口,我便开始慌了,感觉自己落到了黑暗之中的迷宫,这辈子也无法脱困,终将在这不见天日的下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死后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心慌之后,许多负面情绪便接踵而至,焦急,恐惧,绝望,交织在一起涌上我的心头,甚至都有了直接抹脖子,免去那慢慢饥渴而死的痛苦,而就在这时候,指尖一痛,我赶忙缩手,放进嘴巴里吮.吸。 一股腥甜味,应该是流血了,我猛地心肝一颤,感觉刚刚的刺痛不像是被锋利岩石划破,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地底下肯定有怪物,这是不争的事实,一瞬间,我脑海中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形象,什么地下巨蜥,怪蛇,毒虫,就连那传说中久居地底的恐怖人种都想到了,赶忙胡乱挥舞着露陌匕首,而博远扬也没有吹牛,这小匕首确实有着分金斩铁的锋锐,我能感受到剑尖刺入墙壁两三厘米的深度,就好像捅进豆腐中,轻轻一划便有小块碎石和石屑脱落。 却始终没有斩断皮肉的感觉。 但我肯定自己的指头绝不是石头划破,因为左手已经微微发麻,是被某些有毒的东西咬到。 我也是带毒的,谁怕谁呀,索性在黑暗中喊了起来,我说你有本事咬老子,没本事露面让老子看看? 也许那怪物就在我面前,只是我看不到罢了,喊上几嗓子,只是想宣泄从心底蔓延的压力和无助,等我稍稍镇定后,便等着那怪物继续攻击,不管它是啥,它想咬我,我也想吃掉它补充体力。 我不再乱动之后,黑暗中死一般的沉寂,又过了许久,我终究不能在这里等死,反正也目不能视,便索性大步向前,真撞到什么东西也认了,可这一动,便听到细微的唰唰声,从我前后左右每一个方向传来,像是毒蛇在地面游走,又像是无数大蜘蛛,数不清的节肢点在地面,我赶忙停步倾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试探着迈了一步,没有声音,我以为自己听错,再一次放开步子走时,声音又响起,我似有所悟,猛地前冲几步,那声音更大了,依然从四面传来,甚至头顶也有,现在我可以肯定这溶洞之中除了我,还有其他生物的存在,但未必是人。 我不动,它们也不动,就在黑暗中偷窥着我。 左手的麻痹感已经褪去,但我估计并不是毒性不强烈,而是我身体特殊的缘故,难道黑暗中盯着我的怪物,是等我毒发身亡? 不管它们在等什么,我认准一个方向,一手捂着额头,另一手挥舞匕首小跑起来,而我的动作越快,那声音便越清晰,将我团团包围怪物盯住了我的动作,我前进,它们便后退。 有了这个发现,我更加肆无忌惮,无论如何要抓住一个,摸摸它们是什么形状,只要不是虫子,哪怕是地底侏儒我也得生吃一个。 微微弯腰在溶洞中疾跑,直到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绊倒,也顾不得摔得鼻青脸肿,刚倒在地我便手脚并用着爬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个怪物。 而他并没有逃跑,轻而易举便被我找到。 瞬间没了吃他的兴趣,因为这是一具尸体。 看不到模样和打扮,但他的身子还软,只是微微散发出一股尸臭,我摸到的几处皮肉都泛起烂疮,被我一挤,恶臭的粘液冒了出来,可我却不管不顾的在他衣服口袋里掏摸着,塑料封皮,应该是本证件,还有有钥匙串,有短刀,却偏偏没有手电和手机。 万分沮丧,我长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想了一阵这人的身份,准备将他皮鞋脱下来,换掉我那双湿乎乎的旅游鞋时,却在他脚腕处摸到一个长方形的东西。 是个烟盒,我心头狂喜,双手颤抖着摸出来,终于找到了烟盒里的打火机。 嘎嘣一声,一窜火苗亮起,身边的响动顿时大作,刚刚包围我的怪物们好像见不得光,疯了似地逃开火苗所能照耀到的地方,而我也赶忙松开打火机,短短一两秒所看到的景象,吓得我的小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那都不知道是些什么生物,我有限的词汇量仅仅能识出很少的一部分。 毒蛇,蜘蛛,蝎子,蜥蜴,这些都不用说了,更多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毒虫,而那能叫上种类的,也有太多太多的不敢确定。 我看到一条一米多长,小腿粗细,有着蛇类该有的一切,却偏偏在蛇头下长了一双婴儿才有的双臂,它不是扭成s行游走,而是用那两条胳膊匍匐离去。 还有一只张.开腿,近乎篮球那么大,像是蜘蛛的怪物,有着蜘蛛的腿,可身子却是一团粉嫩嫩的肉球,而刚刚它转身逃开时,我分明看见它的口器,赫然就是人类才有的大牙,没有双唇裹着,白森森的两排牙齿不住咬合,发出“磕,磕”的声音。 总体来说,是一群有着人类器官的怪物。 定定心神,正要再次点燃打火机找一条出路,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一个问:“是这里吧?” 另一个回答:“应该是。” 第二百零九章 蛛人 对话声从我头顶传来,我狂喜不已,正要拼命的呼救,让他们将我救离这满是怪物的溶洞之中,却忽然听到那人又说:“快一点,将军等不及了。” 将军? 这个称谓让我想到朱允炆,来这里的人,只有他的手下担得起这样的称呼,我想藏起来,可刚刚那恐惧一瞥并没有看清这溶洞的地形,况且藏起来也没用,我最大的目的还是要出去。 危急时刻,我抓起脚下湿乎乎的泥土抹在脸上,将那尸体往身上一盖,伪装成另一具尸体。 脚步声渐渐清晰,依然是从头顶传来,我眯着眼偷窥,等火把的光线找了下来时,唰唰声再响,那些怪物全都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而我也终于看清了溶洞的形状。 这是个葫芦形的地洞,不知道有多宽,只在距离我十几米的顶部有一个井盖大小的出口,应该会比我看到的更加大一些,可我是怎样也无法爬上去的,而那两个探出身子的人,确实穿着明代布甲,这是水师中最底层小兵的着装。 常年在水上行军作战,铁甲易绣,保养起来很麻烦,没有一定的级别,便只能穿这样的布甲。 一般的鬼我都无法收拾,更别说这种阴兵军魂,若是能肉搏,或许还有三分机会,若是拳打不住,刀看不伤的魂魄,那就真的死翘翘了。 将火把探下来照亮四周,我却忽然发现,溶洞顶端吊着几个白生生的球状物,等那火光稳定下来,这才看清,是六具被蛛丝一层层包裹的人,与我身上压着的尸体一般打扮,深棕色的运动服,其他便看不清了。 两个小兵便探出身子,看那六团蛛丝,一个说:“怎么少了三个?” 另一个回答:“你看,掉下去两个,还有一个难道被吃了?” 我以为他们会下来,握紧了匕首等待着,却没想到他俩商量一阵,好像对着溶洞中的怪物忌讳莫深,只说回去向将军报告便起身离去,没了火光之后,黑暗再次袭来,数不清的怪物从角落里钻出,我可不想再被它们包围,赶忙点亮打火机。 想了想,索性将尸体的衣裤扒下来点燃。 终于有了亮光,而那股焦糊味也呛得人难受。 在尸体的遗物中翻出证件,红色塑料皮,是个警队的单位,难道是小雷子的手下? 听博远扬说,当初他们在古墓之中寻到两块玉佩,看那墓主人生前事迹,这才得知张元吉九龙棺的秘密,起了挖宝心思之后,虽然有了玉佩,却还是到荒滩鬼谷这两地见识一番,荒滩是条深不见底的地缝,而张元吉不知道怎样在那地缝内的平地上兴建一座三进大院子,棺材没有入土而是倒在屋中,想必是被得到玉佩的古墓主人毁去了。 只是见识一下张元吉的手段,为日后寻宝打下基础,所以他们也没在那院子附近乱翻,是后来开了第十口棺材,起意寻找祭天金人之后,从一位家学渊源的考古学家口中得知,地缝之下还有匈奴人的宗庙地宫,而张元吉将棺材埋在那里,肯定与这个有关。 张元吉知晓下面别有洞天,却不一定在三进院子中留了通往宗庙的地道,爷爷他们知晓的入口,便是在三十年一次的血月出现,引出地下水的诡变之中,从那峡谷之内进来,而绳索只准备了三套,我来了,老族公便去地缝寻找入口,找不找到到还是两说。 小雷子的手下出现在这里,看来是找到了,但地缝中凶险异常,显然要费一些功夫,也就说我根本不是昏迷了一两个小时,搞不好,已经过去两三天,更搞不好,也许爷爷已经被朱允炆杀了,也有可能,他们赶在朱允炆之前得到金人,以为我已死,便逃了出去? 若是找不到爷爷,即便逃出此时身处的溶洞,却也不知道离开这地宫宗庙的路。 越想越烦,便拿那尸体出气,外衣快烧完,我便将他扒成裸尸,随后又盯上了挂在头顶的六具蛛丝团,离着太高,我是决计无法爬上去,便寻了一块石头,包在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背心里,点燃之后,呼的砸了过去。 硕大的一个蛛丝团,用小臂粗细,不知道多少根蛛丝拧在一起绳子掉在洞顶岩石上,虽然我抛得不准也无法引燃蛛丝,但高温可以让蛛丝瞬间融化,那火团每一次砸上去都能打出一个黑色小坑,渐渐便兜不住尸体,随着几根蛛丝断裂后,轰然落下一具。 砰的砸在地上,我想要扒衣服点火,却发现这尸体是个还算漂亮的短发女人,这就不太好意思下手了,正要再砸一具,那女人很轻微的哼哼起来,她居然没有死,坠落的剧痛又将她疼醒了。 身处绝境能遇到同类,我大喜过望,赶忙扑倒她身边,询问她伤的怎么样? 她微微睁眼,嘴巴颤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她嘴唇已经起皮,我四下看看,虽然尽是滴水的钟乳石笋,却滴的缓慢,我也没个能接水的器皿,便狠狠心,在手心里划了一刀,放点血给她喝。 僵尸血虽然让我气血虚弱,阳气薄到极点,但当水喝还是没问题,而最大的好处便是我的伤势可以极快愈合,或许能治疗这女人的伤势?当初被高油翁打断胳膊,方航给我正骨包扎之后,两三天便可以做些简单动作了。 捏开她的嘴,让鲜红血液流进,也就两三秒的功夫,那女人便来了精神,这是被液体给刺激到了,拼了命的抓着我的手,在伤口处吸取,我赶忙将她推开,说道:“润润喉咙就行了,你真拿我当人形饮水机呢?好些没有?” 苍白的脸蛋却有一丝血液自嘴角滴下,让这女人看上去十分邪意,我捡了块布包住手心,等她稍缓几秒,便沙哑着问我是谁? 我说你先别管我,赶紧坦白你的身份,是不是小雷子的人? 她犹豫不定的看着我,随后缓缓点头,问道:“你是王副会长么?” 果真是小雷子的手下,我长舒口气,让她躺着休息一会,我看看另外五团蛛丝里还有没有活人,虽然他们受了伤,可毕竟是道罡队伍的精英,这时候大家同仇敌忾,逃出这个尽是怪物的溶洞应该不成问题。 可我刚起身走了三五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作呕声,扭头看去,那女人正跪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的呕着血,我大为惊悚,想起了自己是个怪物的情况,方航都说我身体里应该带着尸毒,难道说,我想让她解渴,反而让她中毒了? 大感愧疚,我扑倒她身边拍打后背,而她却呕得更凶,一口接着一口,一团团血红色粘稠物中好像还有块状的东西,这可把我急坏了,我说你忍住啊,千万别再吐了,不然会被内脏吐出来的。 她茫然扭头,还算漂亮的脸蛋上沾满了秽物,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她的嘴角微微上翘,露给我一个十分吊诡的笑容。 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心头狂颤,我依着直觉赶忙向一侧倒去,她所喷出的一团秽物便落空了,只有少许沾在我身上,恶臭扑鼻。 这女人脸上的笑容让我想起那黑风沙初起的夜里,将我从屋中骗出的考古队员。 她没能吐在我身上,脸色凶狠,抬手要抓我肩膀,可她还没抓住,我便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那颗苍白的人头被我拍飞,骨碌碌滚到了黑暗中。 一只巴掌大,满身绒毛的恐怖蜘蛛,就趴在她脖子的断茬出,两根弯钩口器轻夹两下,八根长足好像镰刀似的齐齐迈动,钻进了血肉模糊的喉咙中,随后,一具无头女尸再一次向我抓来。 那是被蛇控制的尸体,这一次,轮到蜘蛛了么? 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我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踹穿她的身体,女尸向后跌退,一脚踏入那正在燃烧的衣服之中,随后轰的一声,整个人都烧着了。 那火人中传来凄厉的啸叫,数不清的小蜘蛛划破皮肤,从她身子里钻出来,却眨眼间被烧成灰烬,与此同时,火光不能照耀到的黑暗中,也响起同样带着愤怒和悲戚的啸叫,声音更大也更为尖锐,密密麻麻的节肢点地声,从四面八方向我逼来。 火光最薄弱,仅仅是一层淡淡黄芒之处,一片蜘蛛浪潮,最小的也有巴掌大,正试探着,想要冲进火光中将我撕成粉碎。 第二百一十章 伏羲与女娲 杀了小的,引出一群老的,上一次那蛇群便是如此,此时又换成了蜘蛛。 我可以握着露陌匕首冲进蛇群中将它们斩成无数段,却无法与一群蜘蛛决一死战,单从长相上来说,蜘蛛比毒蛇丑陋了许多,我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尸体挣扎两下后,轰然倒地,碎成许多燃烧着的小块。 布料,皮肉,以及蜘蛛燃烧烤焦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简直让我快要昏死过去,而从第一具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料已经快要燃烧殆尽,我估计这些藏在地下的毒物们从未见过光亮,一时间有些畏惧,若是陷入黑暗之后,便不会像刚才那样我进他们退,很有可能,蜘蛛海会将我淹没。 想到那数不清的细足在我身上点来点去,顺着每一个孔洞钻进身体啃食内脏,亦或将我当成培育后代的温床,恐惧是一回事,更多的仍是恶心,我焦急不已的想着办法,打定主意等火光彻底熄灭就自己抹脖子,可就在这时候,黑暗中传来了沉闷沙哑,却快速的脚步声。 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向我跑来,那声音肯定不是人类能发出的,这溶洞最高处有十米左右,却不知道究竟有多么广阔,也不知道黑暗中还藏着多少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物。 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依然等着最后的危险到来才肯自杀,却看到那火光边缘,正蠢蠢欲动的蜘蛛浪潮一瞬间静止不动,溶洞里没了无数点地的声音,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 我又觉着不像是脚步,而是刀刃插.入泥土的声音,只是过于频繁,仿佛十几把刀子片刻不停的插着,间歇里,还有咔咔声,咝咝声,我已经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怪物了。 直到,我感觉两团黑影出现在十几米外时,声音不再急促时,我稍稍弓起身子,全神贯注盯着那个方向,不管它是什么,只要别太恶心,我一定要死前捅它一刀。 脚步声不再急促,一下又一下,很坚定的走来,黑暗中,渐渐清晰出两个近乎有我两倍高的轮廓之后。 咣铛一声,露陌匕首坠地,我的眼球快要掉出来,下巴近乎脱臼的大张着嘴,满脸筋肉拉扯到极限,心脏也仿佛不会跳动了。 口水飞快的分泌,连成丝从我嘴角滴下,我当然不是想吃他们,真说起来应该是他们吃我,完完全全将我吓成了这副傻样子。 一男一女,两位蜘蛛侠。 确切的说,是人类的上半身与大蜘蛛的下.半身结合,每一条蜘蛛腿都有我半个腰粗,而他们每迈一步,都会插进地面,带起碎石。 说他们蜘蛛侠也不尽然,下.半身属于蜘蛛,上半身却是人类的躯干,坦胸露乳,女的腰肢纤细,两团软肉翘挺,男人很结实,一块块肌肉棱角分明,但他们的右臂都是蝎子鳌,左臂更加恐怖,根本没有左臂,而是从肩膀到腰际,密密麻麻的好几排节肢,像是蜈蚣足但还有许多不一样的,他们站定之后,蝎子鳌横在身前,那些节肢却无规律的摆动着。 脑袋像人却大了不少,我估计那眼珠子得有乒乓球的大小,土黄色眸子里是倒三角形的墨绿色瞳孔,稍一对视我便感觉被勾了魂似的眩晕,他们也没有双唇,裸露的上下两排犬牙上,嵌着四根极长的獠牙,每一次张嘴都有舌尖分叉的蛇信子吐出,刚刚那嘶嘶声,便是这样而来。 总体来说,这是我能想到的一切毒虫揉碎捏合在一起的怪物。 但更为荒诞的是,他们的肚脐眼上面都纹着两个巴掌大的青色字体。 男的纹着伏羲,女的纹女娲。 稍一错愕我便回过神了,这两个怪物在地下藏了不知道多久,不可能有人给他们纹上简体汉字,想必是一切亡魂猛鬼都能认识的水书。 不管生前是什么种族,只要是鬼见到水书,脑中便是生前用的文字。 我不是鬼,但我能看懂水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值一提。 伏羲与女娲,两位传说中的圣人便以这样恐怖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我心中苦涩,虽然知道他俩肯定是冒牌货,但也不是我可以对付的存在,那反射着黄光的坚硬蝎子鳌,想必可以一下子砸碎我的脑袋。 捡起匕首,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我向他俩露出个笑容,问道:“你好,请问......咱们可以交流一下么?” 我觉得既然是人的脑袋,应该可以口吐人言,但他们却是听不懂的表情,眸光只有嗜血和残暴,十几根蜘蛛脚再一次迈动,向我靠近一些便没有在向前,而是将蝎子鳌举在面前,看上去虽然不畏惧火光,却也有些不适应? 也就是这一个动作,让我发现他们的侧脸额角位置有许多刺青,那头发也是少数民族才有的脏辫,看来这里确实是匈奴人地宫,他俩也肯定与匈奴人有关系。 所以,他们听不懂汉语! 我大叫起来:“咱们商量商量,hello!萨瓦迪卡!啊你蛤塞由!” 我也不会匈奴语,交流成了问题,我急的直跳脚,索性大喊着:“朱允炆,快来救老子呀,老子是王震,快来呀!” 两个怪物一点点靠过来,我赶忙削断一根石笋,挑起正在一件燃烧的衣物向他们砸去,居于地底的怪物始终对火焰有着莫名的畏惧,赶忙快退着避开,等那衣物坠地,却又极为好奇的抬起一只蜘蛛脚,向火焰戳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结果自然是烫着了,那刺着伏羲二字的怪物也跳着脚逃开,满脸狰狞与痛苦之色,嘴里发出“吱吱,吱吱”的怪叫。 我的心凉了,这肯定不是匈奴语。 暂时逼退了他们,可火光也更加微弱,我绞尽脑汁所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只有把自己点燃,看看灼烧的剧痛能否逼出我的潜力,蹦出十几米高,跳出溶洞之中。 忽然间,我听到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呼喊:“王震,你在不在?” 是博远扬的声音,我激动地快要哭了,大喊道:“在呢在呢,博爷快来救我呀。” 博远扬抱怨道:“醒了就醒了,黑灯瞎火的就不能再睡一觉么?乱跑个什么劲!”抱怨声由远及近,等我身后也亮起火光后,博远扬自石壁后闪出,这溶洞果然有出口,只是我刚刚没有找到。 他与我仍隔着二十来米,而这段距离便铺满了大小不一的蜘蛛,博远扬盯着路,嘴里依然抱怨:“你咋把这些毒虫给惹出来了?按理说他们不敢咬你的呀,难道......我草,这是他妈什么怪物?” 他看到了伏羲与女娲,满脸惊骇之色,一头灰白相间的指长头发真就根根倒立起来,足见他骇到何种地步,他忙不迭的扭头喊道:“老实,快过来,看看你孙子又惹出什么麻烦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爷爷还没出现,已经有只怪物绕过火光,在黑暗之中潜行到博远扬附近,只是那刺破地面的脚步声无法掩盖,博远扬挥着火把将他逼退,随后三步赶做两步,几个腾跃便跳到我身边,一脚将正在燃烧的衣服挑入蜘蛛群中,趁它们散开之际,拉着我向来时路狂奔。 但这并无用处,两只大怪物带着蜘蛛轻而易举的追上我们,只是畏惧火光不敢靠近。 刚刚我处于溶洞之中的一片大空地,其实离一处石道不远,很快便遇到了衣衫整齐的爷爷,他手里还抓着一根古朴长矛,刚一见面便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响起:“吓死爷爷了,还以为你被毒虫吞了......”说到这里,他也满脸呆滞,盯着我们身后追来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一章 萨满教义 多少人说过爷爷的厉害,却连他也被两只怪物骇的惊慌失措。 将我拖到身后,爷爷与那追来却畏惧火把不敢靠近的怪物对视片刻,便让博远扬带我进去,由他拦住两只怪物,我自然不肯让他涉险,博远扬也颇为忧虑,他说这俩搞不清是什么的怪物一看就不好惹,问爷爷有没有把握。 从震惊中镇定下来后,爷爷微微一笑,让博远扬赶快带我走,他自有办法。 我俩将信将疑的离开,却也是一步三回首,便看爷爷倒提着那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古朴长矛,举着火把,在那怪物面前走来走去,瘦弱矮小的身材与体型庞大的怪物对比鲜明,可看上去,他却胸有成竹。 两三分钟的路途,在溶洞甬道里七拐八绕,居然到了一处插着许多火把的高大殿堂之中,应该原本也是一处宽敞溶洞,却被泥浆抹出了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墙面,墙上除了插着几个正在燃烧的火把之外,还有牛羊的头骨,以及一些狰狞古怪的脸谱面具。 大殿另一端有个高大石椅,上面坐着一具披着斗篷,身穿怪异服装的骷髅架子,而他脚下也散落了许多人骨,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博远扬带我走到这里便停步,仍在担忧爷爷的安危,他问我怎么会惹出两只如此古怪的东西,我将自己从昏迷中醒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后,顺口问了一句:“博爷,我昏迷几天了?” 博远扬的回答也让我大感古怪,他说我们来到这里还有没三个小时,哪来这昏迷几日的说法? 我问他,小雷子手下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咱们只进来三个小时,他们怎么可能在我昏迷之前就到了溶洞之中? 博远扬说,应该是进了戈壁滩之后,被那些毒虫猛兽掳来的。 刚刚那不知多大面积的溶洞深处,黑暗中,有许许多多的狭小洞口,不知道有多深,但冒出的怪物却络绎不绝,博远扬和爷爷分析,搞不好这匈奴人祭天的宗庙四通八达,在戈壁滩上每一个方向都有出口,比如我们曾遇到的水泡子,那蛇群并非钻在泥浆之中,而是从这里冒出去的,我若没有杀掉几条,蛇群不找我报复,也许,我那可怜的考古队员也会被带到这里,当做孕育下一代的温床和养分。 看来小雷子进入戈壁之后的行程并不顺利,短短几天便减员了十人左右。 而博远扬也说了一件一直没来得及说的事情,就是考古队中唯一惨死的那一位,当晚将同伴支走的目的,便是给小雷子通风报信,只是没想到支开了同伴,反而落得个被毒蛇咬死的下场。 过去的事情便没有再提及的必要,我杂七杂八的问他许多问题,博远扬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解答,当先说的便是安素没有危险,我落水昏迷之后,爷爷和博远扬便游到我身边搭救,进了被匈奴人推开的黑洞之中,朱允炆两艘战船去势极快,不知道顺水漂去了哪里,爷爷也没心思追他,而是追着匈奴人到了这里。 那些从骷髅架子变成活人的匈奴人虽然是最先进入石洞,却没有向深处跑去,入口的石壁上有许多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凹槽,他们就藏在里面,等洪水卷过,朱允炆顺水离去后,纷纷钻了出来,正巧被赶来的爷爷看到,那时,水势已经止住,慢慢向地下渗透,稍游几十米便上了岸,而匈奴人却对我们视而不见,呼号着听不懂的口号,黑暗中一路狂奔,将我们带到了刚刚的溶洞之中。 数不清的毒物将我们包围,仓促之间无法护我周全,却发现那些面容可憎的毒虫鼠蚁对我没有兴趣,全是冲着他俩下口,初时仍能听到匈奴人山呼海啸之声,与毒物对峙一阵便渐渐弱了,爷爷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又看出身周的毒物只对魂魄感兴趣,便收走了安素,将我扔在地上,两人轻装上阵,越过包围圈寻找匈奴人的下落,最后便到了此时的大殿之内。 博远扬回忆道:“那些毒物不敢进来,在门口围了一阵便退去,我们还以为要与匈奴人大干一场,却发现他们消失了。”他指着散落在石椅四周的骨头架子:“这里没有出口,他们绝对逃不出去,可若是再一次变成骷髅,每三十年开启一次祭天宗庙的说法,每一次都有匈奴人死而复生,打开入口跑到这里,那这里的骷髅又太少了吧?” 想不通这个,他们便在这大殿内寻找一番,爷爷手中的长矛原本握在端坐石椅上的骷髅手中,应该是个宝贝,被他抢了去。 有些担心爷爷,却始终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博远扬让我稍安勿躁,既然爷爷有把握便应该没有问题,不管那两只怪物的实力多么强悍,总之是匈奴人搞出来的,人类能搞出它们,人类就一定能对付它们。 我又问他有没有找到祭天金人,他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只知道金人在这地下,却不知道地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还得慢慢摸索才是,当前最要紧的是找个出口。” 我告诉他,醒来之后见过朱允炆的手下,而且刚刚的溶洞顶部有一个洞口,只要解决了两只怪物,我们可以想办法从那里逃出去,跟在朱允炆身后,他应该有些线索。 博远扬却摇头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朱允炆的战船顺水而行,水流至何处,他们才能在何处登陆,未必便是离金人最近的位置,而这宗庙每三十年开启一次,匈奴人死而复生,一定要去最重要的地方,既然来了这里,这里便一定有秘密,你看那些毒虫不敢踏入一步,应该就是匈奴人留下看门的......” 话未说完,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爷爷握着长矛信步走来,满脸笑意,毫无受伤之处,我俩刚忙迎上去,问他将两只怪物如何了? 爷爷说,也没做什么,就是举着长矛说了几句萨满教的教义,两只怪物还弯下腰,蝎子鳌搭在胸前给他行了个礼便带着毒虫缓缓离开,之所以耽误这么长时间,是他跟着后面,看看了那溶洞的全貌。 博远扬讶异道:“老实,你还有这本事呢?什么时候学会匈奴语的?” 爷爷笑着说,没学过,就是以前与一位乡下跳大神的神汉打过交道,那老神汉喝多之后,念叨几句被我记了下来。 匈奴人的宗教气氛并不浓厚,爷爷说他们真正信奉的应该是自然,匈奴首领单于早上拜朝阳,晚上拜夕阳,打仗之前先看看月亮,月芒盛壮则此战必胜,亏蚀则要退兵,说他们信奉萨满教仅仅是萨满教简单粗暴的教义,比较符合他们的口味,将萨满教当成自然的替身来崇拜,其实骨子里与其他宗教的信徒还有区别,在他们心中排第一位的永远是财富和杀人。 而这里便是他们的一处祭天宗庙,爷爷说了与博远扬同样的话,弄出一堆奇形怪状的毒虫,应该是为了守护宗庙里的某些东西。 我问他,那些怪物是怎么弄出来的,看上去好可怕呀! 爷爷思忖道:“用生魂亡魂的培育的吧?与蛊虫的原理差不多,许多毒虫搏杀吞噬,最后培育出一只变异了的毒虫,刚刚那两个刺着伏羲女娲的怪玩意,想必是吃多了虫子和人类的魂魄,最后搞出了一副恶心模样,你看那蛛丝里裹着的尸体,还有你手下的考古队员,即便身子里装着毒虫,可以行尸走肉,却不该露出人类才有的表情,想必是毒虫将他们的魂魄吞噬后,不但能操控尸首,甚至有了简单的思维意识。” 说完,他指指那石椅上的骷髅,问道:“你们猜猜这个死鬼是谁?”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巫公1 我脱口而出的便是休屠王,虽然至今都不知道休屠王是个什么鬼。 博远扬却满脸的慎重的摇头,他说原本只听说祭天金人在休屠王所筑地宫之中,这才随口编个休屠王墓的说法,其实有没有他的尸首实在难以确定,因为历史上得到祭天金人的休屠王被霍去病干掉,他的儿子阖族降汉,金人被置放在甘泉宫内,只是出现了第二尊金人,这才怀疑了史书所记载的,也许休屠王未死,而是逃了出去? 但以休屠王的人力物力,委实难以筑造出如此规模的地宫,博远扬对我说,汉代时期,至少有八支匈奴部落在甘肃境内活动,比如休屠,昆邪,楼烦,白羊等等,势力最大的就是休屠王,这些都是匈奴人的贵族,类似于汉族的王爷,最大的仍是单于。 后来单于要干掉昆邪王,昆邪休屠两部相连,唇齿相依便共同向汉朝投降,休屠王临时变卦,最后被霍去病战败,休屠部落的太子被掳进皇宫养马,而他们投降时,两部加起来只有四万人,即便全拉来当工人,也无法在地下修出这样的一座宗庙。 所以这肯定不可能是休屠王的宗庙,更不可能是他的墓葬,他不配... 还有爷爷所说,匈奴人对信仰并不看重,全族只有王城里住着几个萨满巫师,而这里培养毒虫怪物的方法显然是他们搞出来的,休屠王也没这本事,于是博远扬指着石椅上的骷髅,试问道:“这是某位单于的遗骸?” 爷爷摇头,咬咬嘴唇,不太确定的说:“这还真不知道,我估计是萨满教的大巫公,但也有可能是单于,不管是谁,肯定不是咱们原先所想,休屠王将金人置于此地,每年来祭拜一番,搞不好和张元吉是一丘之貉,也想利用金人做些事情,否则不会弄这么多毒虫守护。” 不管它是啥,我们要做的就是得到金人然后逃出去,我将自己看到朱允炆小兵的事情告诉爷爷,再一次说了自己的想法,既然爷爷拿着长矛便可以赶开毒虫,我们完全可以从那洞口逃出去,跟在朱允炆身后,就算让他找到祭天金人,最后还是要出去的,我不信他的水师可以在瀚海戈壁上前行,等水师消失,朱允炆落单的时候,我们再拦路打劫呗。 爷爷点头,将那溶洞的情形说了一遍。 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刚刚走了一阵也没能走到头,但越深处,便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孔洞,毒虫鼠蚁便在其中藏匿,他怀疑这些孔洞可以通到地面,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长,也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毒虫,但总归是一条出去的路。 目前我们有两个办法,一是我说的,跟在朱允炆身后趁火打劫,二是博远扬的想法,他说跟着匈奴人跑到这里的一路上,目不能辨,只是循声前行,但并没跳坑攀登,应该是从溶洞深处跑来的,而匈奴人不要命的狂奔到这座大殿之内,想必有特殊的意义,与其去找朱允炆,还不如解开这大殿秘密,最后举着火把原路返回。 至始至终,博远扬都瞧不上朱允炆,他说张元吉埋棺之处必在龙脉附近,因为这里是内蒙,原先还以为是元蒙遗留的龙脉,虽然没有高山,想不出那山龙依附在哪里,但也权当自己道行低微,无法参悟,后来得知了荒滩之下是匈奴人挖的地宫,那龙脉所属便更成谜团,匈奴人可没有立国,也不在九州所属,根本不可能有龙脉。 所以他觉得朱允炆也许是来解开龙脉的问题?也许是想从这下面进入荒滩?他坐船而来,未必知道水下别有一番洞天,若是跟着他走,搞不好还弄巧成拙了。 我感觉博远扬是打心底里看不起那丧家皇帝,觉着任何事只要跟他有关就一定会失败,而他或许也认为我执意跟在朱允炆身后的原因,就是为了报仇,爷爷权衡一番,取了个折中之策,先在大殿搜寻,朱允炆既然派了两个小兵来窥探溶洞动静,应该还要有人过来,到时候若没有解开大殿的秘密,再跟着他们也不迟。 搜寻之前,爷爷先将我胸口护身符取出,神神叨叨不知道做了什么又挂在我脖子上,安素的声音立即响起,喜滋滋的问我:“傻子,想我了么?” 我随口应付着她,仔细检查大殿之内的每一个角落,而安素就像只蜜蜂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嗡嗡,一张小嘴就没有闲的时候,搞得我头如斗大,根本不能专心干活,我让她别吵了,她还说,就凭我的本事也找不到线索,还不如陪她聊天解闷。 倒是有些道理,我就靠在一根柱子上与她闲聊起来,听她说着自己被家人抛弃,迷迷糊糊在乱走时,被刘苍松捡到的经历。 据安素所说,那老头的本性不坏,起码对她是仁至义尽,能收她做干女儿也并非巧合,刘苍松就是去杏桥村寻找爷爷的下落,无功而返后,才与迷了路的傻丫头相遇,瞧着可怜便带回家抚养成.人。 我问她,当年烧坏脑子是生病还是被爷爷给暗算了? 那时候她才三四岁,死后才有了清晰的记忆,她说确实是生病所致,原本在家门口和泥玩,有个猥琐男人见四周没人,掳了她就跑,打定主意拿她顶桥,也不会考虑性命,把我俩关在阴暗潮湿的黑屋子,受了风寒,后来被救出之后,父母光顾着找施工队要赔偿,没能及时就医便发了高烧,而她父母原本就不喜欢女儿,这一下便有了抛弃的心思。 她还嘲笑我说:“你比我还大两岁呢,我是被人抢去的,可你是被人家用两颗糖就骗了,我记得你是拉着一个工人的手进了那黑屋子,还叫他叔叔,让他再给你两块糖吃。” 我说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但实际上我很聪明。 安素幽幽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在小黑屋里跟我说了什么嘛?” 我说忘了,安素便满腔柔情的说:“等你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开始哭,你一哭,我也跟着哭,然后你就不哭了,转而安慰我,还说要一辈子保护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我说这样不好,将来我要嫁给别人的,到时你就不能保护我了,于是你让我嫁给你,还跟我拉钩发誓,可最后呢?你一出去就一心扑在小表妹身上,早把我给忘了吧?” 胸口处又开始疼,我讪笑连连说,那时候年纪小,忘性大。 安素却说,她的忘性可不大,虽然当时没能记住,但自从自己烧成傻子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里就只剩下我的影子,这种变傻也不会忘记的思念,足以证明她对我的爱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未来我若是负了她,一定不得好死。 我心说那是爷爷给你下降头了,否则你能记住我才怪,但嘴上仍说着甜言蜜语,求她不要再掐我了。 不知道聊了多久,爷爷他们始终没有发现,博远扬便拿我撒气了,大吼道:“王震,滚出来干活,谈情说爱也不分个时候。” 我赶忙答应一声,闪出柱子便发现脚边有个陶罐。 不知道这种低劣古董能卖几个钱,但大殿内确实有不少,全都很整齐的排在中心位置,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不过我也没在意,走到墙边继续敲敲打打,寻找着隐藏的暗道,可无意间的一瞥,却发现那陶罐又从柱子附近跟到我的脚边。 悄无声息,全然没有陶土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但我肯定它会动,也不知道是陶罐成精了,还是里面藏着什么鬼东西!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巫公2 发现跟踪我的陶土罐时,我觉着里面肯定藏了一只毒物,纯粹是下意识,抬脚就把它踢飞了,这最少放置两千多年的陶土罐还结实,没有被我踢碎,但坠地之后还是碎成了一团陶土。 人头一般大小的陶罐碎裂成渣,将藏在里面的毒物完全遮掩住,爷爷和博远扬被响动惊倒,都飞奔而至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这陶土罐里有东西,一直跟踪我,爷爷便提着长矛去了,扫开陶土渣子,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拨拉出来,一眼望去,是一块黑漆漆的腐肉,只是没有腐臭的味道也没有发霉,更不可思议的是,两千多年,这腐肉居然没有风干。 好像果冻一般软趴趴的黑色肉块,怎么看也不像会动的样子,我还担心他们怀疑我神经过敏,正要保证一番,爷爷便让我们小心再小心,这匈奴人的宗庙处处透着诡异,没搞清楚究竟是作何用途之前,务必不能掉以轻心。 陶土罐肯定移动过,却不知道藏在里面的毒物何时溜走,目不转睛的盯了一阵,爷爷自去墙壁上敲敲打打,我也准备开工,却发现博远扬再解裤腰带,我问他:“博爷,你要干嘛?” 博远扬嘿嘿一笑:“博爷我还是童子呢,一泡童子尿下去,任它天大的孽障也翻不了天。” 其实我挺想看看童子尿能将这腐肉淋成什么模样,只是安素慌张的叫我离这老流氓远些,我只好唯命是从,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将童子身守了近百年的男人,他要是流氓,这世界上就没正经人喽。 露陌匕首在墙壁上敲敲打打,听着博远扬吹起口哨给自己加油打气,足足过了三分钟才听到一串欢快的流水声,我差点笑喷了,感情这老头修了近百年的道,修出来一个尿等待的毛病。 我窃笑着,博远扬舒畅着,全然没有深入恐怖之殿该有的气氛,而现实从来都是乐极生悲的。 忽然间,博远扬尖叫一声,猛地弯腰撅臀,他的身手自然没的说,顺着这个姿势的劲头,直接双手撑地,倒立之后又瞬间弹了起来,平平稳稳,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站定,可他的裤.裆处也湿了好大一片,显然是仓促之间,虽然成功收回老鸟,却也将老鸟吓得窜了稀...... 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裤.裆处,直到地上有个东西向博远扬弹去时,才发现那是一只黑乎乎的手,博远扬大喝一声:“来得好。” 倏地将右腿高抬,狠狠砸下,将那只手踩在了脚底,他揪揪湿乎乎的裤子,脸色难看到无以复加,却也是先看我一眼,见我已经发现他的糗事,便不再遮掩,脚尖用力,将脚下那只黝黑的手,碾得变了形。 爷爷再一次飞扑而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博远扬说,刚刚我们看到的黑色腐肉其实是一只手,童子尿一浇便活了,想要抓他博大爷的小脑袋,万幸是他躲了过去,否则博爷以后就成博公公了。 那手被脚尖碾着,五根指头仍在地面抠出许多痕迹,爷爷趴在地上朝那手腕断茬处瞄了一眼,惊奇着说,这只手掌居然没有骨头,软乎乎的团在一起,怪不得刚刚没能看出它是个什么形状。 爷爷握紧长矛,示意博远扬将脚挪开,两人配合极为默契,一个刚刚抬脚,长矛便擦着鞋边扎在了黑色手掌上。 刹那间,极为凄厉的悲啼响起,赫然便是那手掌发出的,就好像将一万只生命力旺盛的毒虫同时投入火中,那无数望而生怖的口器共同颤动所能发出的声音,而事实证明我的感觉并没有错,长矛尖上的断掌拼命挣扎,我看到爷爷握矛的手背上青筋突起,脸色也憋得酱紫,显然是快要压不住了。 危难之间,爷爷猛地将长矛举过头顶,我心里忍不住为他点个赞,断掌力气再大,没有着力之处总无法挣脱了吧? 而事实上,爷爷举着长矛的双臂在颤抖,矛身左摇右摆,突然,那手腕处倾下了黑色洪流,是无数芝麻大小的虫子流了出来,劈头盖脸的浇在爷爷头上,而那些落到地上的,仿佛一片黑色液体,飞快向大殿之中的几十个陶土罐流去。 矛尖上的手已经迅速干瘪,很快便化为黑灰飘散,我向扑过去问问爷爷有没有被虫子咬到,他却猛地伸手阻住,随后右手掐剑指,左手握着手腕,全身用力,只剩半截舌头的嘴巴飞快张合,吐出一个又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也就是一两分钟的功夫,期间我们听到了陶土罐接连炸裂的声音,却谁也没有兴趣多管,只是满带担忧的盯着爷爷。 接连几声布料被撕碎的响动,爷爷的上衣化作片片飞舞的蝴蝶炸开,那被裹着的干瘪身子上道道伤疤,而更为惊骇的是,他上半身纹满了拇指大小的青色小字,而随着他的用力,那些小字好像活了似的,一股子青色正向他的脸部蔓延,我正欲发问,博远扬便让我不要担心,他说以爷爷的道行做不到尸解成仙,为了活命,寻来一具高僧遗留的金身,将自己练成半人半尸的怪物,那些青色小字其实是药汁和金蛇血刺得一篇经.文。 博远扬说,最开始是满身红字,几年下来已经褪成青色,什么时候变成黑的,就是爷爷入土的时候,而他最近参的闭口禅,也是为了能多活几年。 我说,既然爷爷换了一具高僧遗体,为什么依然没有舌头? 博远扬告诉我,并不是换,而是融为一体,留皮换骨的高深道术,跟我是说不明白的,只要记住那张脸是我爷爷就好。 一番施为过后,爷爷的脸色又变成蜡黄,只是身上的青色小字显然黯淡许多,我赶忙脱掉外衣给他披上,正要说话,便听到一阵唰唰声。 太熟悉不过了,大片虫子走路的声音,我现在一听到就感觉头皮发麻。 是从大殿之外传来的,显然那溶洞之中,数不清的毒物正在飞速赶来,而大殿之内也异动频生,那些陶土罐碎裂之后,一片渣子之中,居然蠕动出了许多黑色软肉,正以各自的方式向石椅上的骷髅架子赶去,其中最可怕的无疑是那一张苍老到每一根皱纹就连熨斗都无法熨平的脸皮,挂着几缕白发,两颗眼珠子嵌在上面。 博远扬喃喃自语:“天呐,该不会是要回到骨架子上吧?” 爷爷却一锤定音道:“我懂了,那一定是匈奴人的贵族,他肯定是利用祭天金人进行某种仪式,唯恐岁月耗尽,等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便将自己的血肉封存起来,每过三十年让那些匈奴亡魂将他唤醒,看看仪式进行到何种地步,跟着他,跟着他一定能找到祭天金人。” 博远扬却垮着脸说:“不用跟,他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咱们算账。” 爷爷没接他的话茬,而是像个老流氓那般蹑手蹑脚的溜过去,将长矛塞回到骨架子手中,随后溜回到我们身边,让博远扬找个地方藏起来,便拖着我向大殿最深处跑去,就藏在一根柱子后面。 我问他,这不是掩耳盗铃么?人家也不是瞎子呀。 爷爷却说,他未必知道有人溜了进来,如果他真是两千年前的老不死,苟延残喘的到现在,不单单要保证血肉不腐,还要让自己的灵识也沉睡。 我说啥叫灵识? 爷爷解释,道士将一个人分为精气神,和尚却是肉身与灵识,灵识与灵魂差不多,但要确切来说,就是灵魂的脑浆,意识,很不好解释,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就行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明代皇帝与匈奴巫公 说起灵识,爷爷便给我讲了讲朱允炆活到现在的原因。 看上去无比潇洒,其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姚广孝就曾说过,朱允炆一定活的不痛快,他所言非虚。 长生不老的是神仙,凡人注定生老病死,那些妄图逆天之人,必遭天谴。 拿传说中的神仙来说,大多是合了天数而生,生而为神,而道籍所记载,修炼成仙的人,也要经过天雷地火阴风这三道天劫,渡得过,飞升成仙,渡不过,魂飞魄散。 正儿八经的修仙延寿尚且如此波折,更何况是爷爷,朱允炆,或者那正在变身的匈奴贵族,对老天爷来说,他们都是蝼蚁般的存在,却螳臂当车,硬要强留在人间,注定不得好报。 爷爷感叹一句:“王震呐,爷爷跟你说,生死天注定,万万不要逆天行事,古往今来,智慧比你超绝,实力比你强横,气运比你昌隆的人犹如过江之卿,那些数不尽的惊才绝艳之辈,想忤逆老天爷的意思,下场全都惨不忍睹,反正爷爷从没有听说哪个成功的,唐代的袁天罡,李淳风,这两位高人比谁弱了?可结果也是羽化而去,根本不敢起了长留人世间的心思,他们羽化之后是成仙还是做鬼,爷爷不知道,但他们肯定是先死过一轮的。” 这样的话从爷爷嘴里吐出来,我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不敢置信的问他:“爷爷你没事吧?发烧还是中邪了?你生前就想长生,死过一次还不甘心,变成什么尸解仙......瞧瞧这名字,都当尸体了还要搭个仙字,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反正你变成尸解仙之后依然不甘心,现在劝我顺应天意?这不是你该说的话吧?” 我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满腔的荒诞,而爷爷那张黑脸皮也泛起一片红色,有些羞赧,想吐吐舌头卖个萌,却吐出了让人心酸的半截。 他赶忙合上嘴,用那种不知道如何发声的方式对我说:“你是你,爷爷是爷爷,爷爷吃过苦头所以不想让你步了后尘,咱爷俩的心境不一样,修道本就是逆天,袁天罡李淳风不敢做的事,我王不羁敢做,纳兰秀敢做,朱允炆姚广孝全都敢做,他们是老天爷的顺民,我们是刁民,出生便注定要将这天地捅出一个窟窿来,爷爷之前,这样的人不少,爷爷之后,依然络绎不绝,爷爷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传说中的人可以长生,偏偏老子不行?老子也不比他们少个卵蛋,你老天爷不让老子长生,老子便拖着你一起死。” 这一次相见后,爷爷在我面前便总是一副慈祥憨厚的模样,而此时,他满身暴虐与狰狞,就像是一头洪荒时期的巨兽,站在万丈悬崖的边上,用咆哮来释放心头的怒火。 我不感觉恐怖,反而也随着他满腔豪情,正要说些什么,爷爷看出我的心意,赶忙说道:“你是不行的,你没那个天分,爷爷给你算过命,注定是平头老百姓,你还是歇着去吧,这一次若有命出去,你继续当你的副会长,混个衣食富贵,安分守己的守着安素丫头过日子,多美呢!千万不要学爷爷,你学不起的。” 我真不知道他是安慰我还是打击我,咋这么不爱听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我连当个刁民的资格都没有么? 探头看一眼,大殿之外已经涌来了无边无际的毒物,只是畏缩着不敢进来,而那高大石椅遮挡了视线,也不知那骷髅架子变身到何种程度,闲着也是闲着,爷爷继续说道:“再说回朱允炆,这老妖怪也挺可怜,当初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皇帝,最能撩动小媳妇大姑娘春心的小白脸,可现在呢?你没发现已经疯了么?” 我还真没发现他是个疯子,虽然对我的手段有些变态,可谁让我与他有夺妻之恨呢。 可爷爷却说,朱允炆疯了,当初毒打一顿,获知他的身份之后,其实打心底里,大家伙对他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当然老族公是坚决抵制他的,可其他人不一样,无论陆同风还是博远扬,都是清末民国出生的人,骨子里还带着一些对皇权的尊敬和崇拜。 而朱允炆,可是汉人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若是他正常一些,甚至有可能将那些人收入麾下的,偏偏,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眼中的妒火和祈求,软弱和卑鄙。 不知道妒火从何而来,但爷爷说,当时朱允炆被打成死狗,其实不必坦白自己的身份,哪怕他说自己也是一条蛇,大家都不觉得意外,偏偏他说自己是皇帝后,便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所有人,他所祈求的,便是希望眼前的人能给他一份尊敬,给他一份认同,承认他皇帝的身份。 这是可以理解的情绪,常人甚至会觉得朱允炆可怜,可落在几个与天争命的道士眼中,更多的却是不屑。 尊严是自己挣得,绝不是靠着祖宗给的身份,期望敌人赐予怜悯,惊叫出我靠,原来是建文陛下这句话,或者说他连尊严都不想要,只希望听别人喊出一声他皇帝的身份。 爷爷说,朱允炆坦白自己的身份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只有老族公对他很感兴趣,不停的出言讽刺,而朱允炆唯唯诺诺的模样更让其他人愤恨起来,他们虽有对皇权的尊敬,却也经历了华夏被列强蹂躏的年代,明亡之后无中国,便是汉人背负的耻辱,好不容易遇到个明朝人,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身份,更了不得的他还是个皇帝,结果朱允炆的表现让大家失望了。 其实这才是爷爷总和老族公欺负他,博远扬始终瞧不起他的原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陆同风最后帮着朱允炆做了一些事情,想必也是看在他的身份上。 但这些,都不是爷爷说他是个疯子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朱允炆存活数百年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灵识去吞噬别人的灵识。 这是朱允炆被追杀的那阵子,在天竺苦行僧身上学来的,类似于鬼上身之后吃掉原本的生魂,朱允炆的脑细胞吞噬别人的脑细胞,也就说朱允炆早就死了,如今我们所见到的,只是一个有着他记忆的怪物。 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天衣无缝的冒充每一个人,比鬼上身更加完美,但代价也是惨重的,每冒充一个人,便要吸收这个人的记忆,吸收的多了......可以说,朱允炆已经是个精神病,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格,保不齐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扯了一通漫无边际的话,我便问爷爷,怎么不早点干掉这个疯子,留着他做什么呢? 爷爷有些贼眉鼠眼,笑的很下流,对我说:“明代皇帝,你不觉得这条货很稀罕么?活生生的古董,爷爷真不舍得杀他,这也就是一直没腾出手,否则爷爷都想抓了他,当个宠物养起来!” 我深深无语,继而又说起马恩慧的事情,再一次央求爷爷从姚广孝手中要过来,我真的挺喜欢那个小丫头,也对她有发自内心的愧疚,可这个名字刚刚出口,安素便在我胸口捏了一把,也就在此时,大殿里想起了一阵沙哑的“啊啊”声,仿佛失声许久的哑巴,忽然可以说话却忘记了怎样说。 大殿外,所有的奇怪毒虫全都用各自的声音呼应着,那让人不寒而栗的虫鸣混杂在一起,犹如铁钉在玻璃上划出的噪音贯入耳中,让我耳膜欲裂,脑袋生疼,痛苦的抠着头皮想要用脑袋撞墙,爷爷便用一根指头点在我额头上,这一次嘴巴动了,一篇庄重肃穆的经.文好似骄阳融雪,了无痕迹的化解了我所有不适。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阵阵沉闷齐整的脚步声传来,我探头看去,那高达三丈的大门处,铿锵有力的行来两队士兵,全都是身披铁甲,腰悬利剑,绝对是水师中的高级将领,而这一次我也看清他们的容貌,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国字脸,面无表情。 两列士兵之中是悠哉行步,面露微笑,仿佛春游踏青一般轻松写意的弱冠少年,一身龙袍格外扎眼,风.骚的让我想泼他一盆洗脚水。 是朱允炆,这应该是他原本的容貌,真他娘的帅呀,嫉妒死我了。 而他身侧微微靠前的,又是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金甲大将,右手扶着剑柄,左手却高举一块雕刻着什么花纹的巨大腿骨,他们所过之处,那些毒虫如潮水像两边退去,仿佛对那骨头有着发自内心的畏惧。 只看一眼,爷爷便惊叫起来:“我知道了,原来这些毒物是蝅兵,他姥姥的,居然真有人搞这种天打雷劈的玩意。” 朱允炆来了,博远扬猜错了,他果然知道祭天金人的消息。 而刚刚让我们担忧的匈奴贵族,此时却为他担忧起来,毒物不再保护他,也不知能否对付的了朱允炆。 停步,朱允炆离石椅有个十几米远,笑吟吟道:“大巫公,一别三十年,朕又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旧相识 老情人见面的开场白,朱允炆那腼腆却透着股得意劲的笑容,我就忍不住想抽他的脸。 老族公没有回应,似乎是变身还没结束,我忍不住替他担忧,爷爷却眯着眼想事情,我们离朱允炆有个几十米远,便小声问爷爷在想什么,他回答我:“如何破解蝅兵,这玩意可不好对付,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呐,要是有个和尚在就好了。” 我问他蝅兵是啥,爷爷说,战国时期,从西域流传过来一种名为蝅的虫子,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天山极寒之地找到的品种,爷爷也不知道蝅虫具体长什么模样,只是听一起寻宝的道士提起过,好像与肉呼呼的蚕宝宝长一个模样,不过蚕这个字本身就蝅简化的写法,倒也不能尽信。 蝅虫很脆弱,没有毒性但有一项天赋神通,就是可以钻到孕妇的大肚皮中,蝅虫入体后,生下的孩子体型魁梧,在西域基本是当做保胎药来使的,不知道被哪个缺心眼的胡商带到了中原,又要死不死的带到了楚国。 爷爷说任何奇怪的东西落到楚国人手里,结果就是变得更加奇怪,楚国人喜巫近鬼,他们的地盘原先有个巫咸国,那是所有巫师的祖宗,如今的蛊毒,赶尸之类的巫术,都是巫咸国留下的遗产,而楚国也衍生出了灿烂的楚巫文化,出了一大票巫师神棍。 一只蝅虫入体,生下的婴儿很壮实,几十上百只蝅虫钻入一个孕妇的肚子,生下来就是怪物了,又被楚国那群疯子一般的巫师与蛊术相结合,蝅虫配着其他毒虫一起钻入孕妇体内,最后就搞出了一种名为蝅兵的东西。 就是我见过的,长着人类器官的毒物们。 这里的蝅字很好理解,巧夺天工造化的虫子,当做蚕字理解,也有个化茧成蝶,另类新生的意思,那冒牌的伏羲女娲两口子,应该就是蝅兵进化到最终阶段的模样,真正的伏羲圣人与女娲圣人是人首蛇身,而蝅兵也差不多了,人不人,虫不虫,搞不清是个什么怪物。 当年楚国就搞出这么一批蝅兵,至于是伏羲女娲两口子的状态,还是仍在爬行,令人作呕的古怪生物便不得而知了,爷爷所知道的就是蝅兵冲入秦国之后就再没出现,而楚国那群科学狂人的巫庙也毁于一场大火之中,让人感到古怪的便是,楚国人自称是祝融后裔,而祝融恰恰就是传说中的火神。 是否天谴,不得而知,但蝅兵有伤天和却是每一个知道这种怪物的人,共同的看法,十月怀胎,未能诞下麟儿千金,反而产下人不人虫不虫的怪物,这是每一个女人都无法承受的,可痛苦不仅于此,她们生产之后,还要被活埋在不知道什么怪树之下,几年之后,在那成堆的枯骨中选出最粗壮的一根,刻上特有的法言符咒,才能制出控制蝅兵的兵符令牌。 爷爷也是看到那金甲大将举着的腿骨,才确定那些丑八怪的身份。 而有了这个发现之后,爷爷的语气变得极不情愿起来,对我说:“大事不妙了,恐怕朱允炆与这匈奴大巫公,几十年前就已经联手了,否则,他不会有这根腿骨的。” 事实正向爷爷猜想的那样,他说完这句话后,大殿里便响起一个干哑的声音,不但音色难听,强调也很古怪,大巫公便用不甚流利的汉语对朱允炆说:“后世的皇帝,昆仑神时刻注视着你,这三十年,你可找到了中原术士留下的藏宝之地?” 爷爷小声解释,萨满教信奉自然,昆仑山又是所能见到的最大山,他们的神就是昆仑山神。 而朱允炆依然满脸带笑,微微向大巫公欠身,很是羞涩的说:“还差一步,等不到您下次醒来便会有结果,阵这一趟过来就是有两个目的,一来,请您不要再封锁地宫之门,方便朕有了音讯后派人通知,再一个,便是看一眼祭天金人,从始至终朕都没有见过,既然快要大功告成,您总该让朕心里有个着落。” 一阵嗤嗤怪笑声,大巫公说了几句,意思是既然大家联手,看一眼祭天金人也是应该的,可就像朱允炆不相信他,他也不放心着呢,一旦泄露保管祭天金人的位置,朱允炆下手抢夺,大巫公便鸡飞蛋打了。 朱允炆诚恳道:“您是个谨慎人,朕应当给您一些信任,朕手中有七块藏着最终地点的玉佩,看一眼金人,玉佩便交与您保管,等朕再找到最后两块,咱们再一鼓作气,带着金人去找那口棺材,您以为如何?” 不知道大巫公盘算了些什么,十几秒后,欣然答应,随后又讨要了蝅兵腿骨,估计是放着朱允炆见到金人之后便痛下杀手,两个老妖怪交流一阵,便听到一阵嘎吱声,仿佛缺了机油的机器那般生硬运转着,我探头看了一眼,是个瘦高的背影,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奇装异服,头顶还差了跟羽毛,像是印第安人的打扮,领着朱允炆的队伍大步离去。 很有公德心,出门之后还让人将两扇石门合上。 大殿里就剩下我们几个,长舒口气从柱子后闪了出来,我刚要问爷爷准备怎么办,他和博远扬便不约而同的向那石门抢去,我抬头望着他们,却发现石门正飞快的消失,变成与四周的墙壁一模一样的颜色,爷爷和博远扬终究慢了一步,等他们靠近,已经没有石门了,大殿被封的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出口。 朱允炆声音却隔着墙钻了进来,他无不得意的问道:“里面可是朕的故人?” 爷爷和博远扬对视一眼,没有搭理他,朱允炆却毫无介意,满带嘲讽的说:“你们就在里面待着吧,等朕看了金人回来,再好好与你们这些老朋友叙旧,哈,哈哈,哈哈哈...” 志得意满的狂笑着,穿插着那大巫公特有的沙哑笑声,渐渐远去。 我跑到爷爷身边,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满面愁云的说,那大巫公也不是傻子,咱们毁掉他一只手,苏醒之后自然会察觉,原本还想挑些事端,让他与老妖怪鹬蚌相争,却没想到他俩根本是狼狈为奸,估计是察觉到咱们的存在,却隐忍不发,先封起门,谋定而后动。 我说现在怎么办,爷爷干脆道:“那露陌匕首,毁了这堵墙。” 我拔出匕首,博远扬当仁不让,伸手道:“我来!” 石门关闭之后便隐匿于墙中,应该与这地宫入口的石壁是一回事,萨满教年代久远,爷爷不知道这是什么鬼把戏,仅能确定这不是鬼打墙的虚幻,便只剩毁墙这一个法子。 石门只有二三十公分的厚度,以露陌匕首的锋利,以博远扬的力气,以匈奴人那低下的建筑工业,想必可以轻易破开,但门外肯定有大队的蝅兵看守,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爷爷说,那俩最厉害的蝅兵肯定跟在大巫公身边,或者干脆守护着祭天金人,我便说余下的让我试试?那些毒物好像挺害怕我的。 爷爷却说,不是怕,是进殿之前,没有人下令让蝅兵对付我,而它们又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怪物,便静静打量着等我露出马脚,如今的形势已翻天覆地,我若出去,肯定被蝅兵撕碎了,而且那玩意最让人头疼的地方,便是人不人虫不虫的模样,却是实实在在自娘胎降生,可以当成一群畸形婴儿,杀一个便沾上一份恶孽,杀多了,怨气大涨就容易出厉鬼,偏偏这里的蝅兵数不胜数,搞出上百只厉鬼也不稀奇。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想起一件事来,问爷爷,我身体里是不是藏着什么怪物啊,每一次遇到重大危险就会尸变,可面对那蝅兵夫妇却没有异常,难道他们还不如刘为民?我咋感觉它们收拾小白蛇就跟玩似的。 老族公,爷爷,博远扬,陆同风,四人联手,轻而易举击杀了刘为民,只是弄不死那条白蛇而已,刀砍不断,火烧不焦,喂它砒霜,人家本身就有剧毒,至于说放水里淹死它,纯粹是智障才有的思路。 但也仅仅是杀不死,绝非伏不住。 可博远扬和爷爷见到那俩蝅兵却近乎被吓傻了,除去模样过于恐怖的因素,想必也有实力的原因。 而爷爷的解释是,蝅兵再厉害也只是怪物,可刘为民那是珍惜保护动物,小白蛇应该叫做白螭,屈原所作的九章有云: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这里的白螭是给舜帝拉车的神龙,虽然夸张了些,但也足以证明白螭属于传说中的神物,否则怎么会钻进人身便与活人无异? 至于我家大桥下的东西便不知道是什么了,问安素,她却一头雾水说不知道,爷爷答应我,有机会去看看。 我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只能有机会去问老族公,这是他搞得把戏。 博远扬手中的露陌匕首挥舞成一团寒光,不断劈砍在变成黄泥墙的石门位置,我和爷爷请教的当口,博远扬已经砍出一个近乎半米深得凹洞,绝对超出了石门的厚度,但石门不单单是从我们眼前消失,还真的变为不知有多厚的黄泥墙。 第二百一十六章 墙后之人 爷爷让他停手,在墙上仔细观察一阵,感叹着说,匈奴人也有一番好手段,萨满教传承数千年而没有断了香火,并非浪得虚名。 爷爷和博远扬,一个是不知道算人算鬼的尸解仙,另一个则是积年的老道士,他们面前不会有鬼打墙的事情发生,既然破不开石门,足见萨满教源远流长,有些手段便是他们也无法详解的。 我心急如焚,问他们该怎么办,可这俩老头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居然饶有兴致的探讨起石门变泥墙的原理,我说你们别聊了,赶紧想办法出去吧。 博远扬横我一样,仿佛挑衅似的问道:“怎么,怕了?” 我说大不了一死,有啥好怕的,我是不想让你们两个死在这里。 除死无难事,我也是不止一次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已经对死亡没有多少畏惧,确实是打心底里想让爷爷活下去,一个近百岁的老头,本来就该由子孙后代保护服侍,更何况爷爷英雄如许,我是真不愿看他在这匈奴地宫里折戟沉沙。 可博远扬却笑道,他们两个加起来都超过二百岁了,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都不怕死,难道他俩会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老天爷不给他们机会,就在此处葬身也无妨,不过死前一定要拉上朱允炆和大巫公陪葬。 我说人家两个被水师和蝅兵牢牢护着,你们咋和人家同归于尽嘛?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扫把星,没我之前,爷爷将朱允炆耍的团团转,如今带上我了,我也没干啥拖后腿的事呀,怎么朱允炆就好像开了挂似的,智力和实力蹭蹭蹭的往上涨,难道说那水师兵符就如此逆天? 面对我的疑问,爷爷和博远扬对视一眼,纷纷苦笑起来,尤其是爷爷,从腰里拔出两柄驳壳枪,摩挲着苦叹:“原本还以为这里是休屠王的墓地,爷爷准备的几样家伙什全是盗墓用的,若是早知地宫中的玄机,稍稍带上几样法器,无论是咒杀朱允炆,还是撒豆成兵与那水师蝅兵拼命,都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可偏偏爷爷带了两把枪,你博爷带了柄匕首,哎,倒霉呦!” 不知道这小手枪能否发射,可显而易见,即便打住朱允炆与大巫公也没有用,爷爷说,若是没有蝅兵环伺,仅凭两个古代老妖怪,和那十几名金甲护卫,刚刚便冲出去与他们拼命了,也天大的本事也架不住延绵不绝的蝅兵一波.波涌来,何况又是不能杀的鬼东西。 说着话,爷爷便怀念起五乘来,说是如果他在就好了,凭那条能将死人说活的口条,小嘴嘚嘚几篇经.文,定能大片大片的超度蝅兵。 博远扬又将匕首要了过去,他说事已至此,只能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拼命了,他又对爷爷说:“老实,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当初咒死老妖怪的人就是你吧?我捏上几个泥人,你再把那言出法随的本事露一露,让道兄我开开眼界。” 他俩是过命的交情,本不该争风头,可爷爷听了博远扬话,依然老脸放光,很自衿的点点头,博远扬便去墙根处,露陌匕首将黄泥碎块碾碎,寻些最细的,准备搞个大手笔。 我问爷爷,博远扬要做什么,爷爷将我拉开一些,绕道柱子后面小声说:“你博爷要拼命了,捏几个泥偶,请下他们祖师爷的法旨,将全身气血灌进去,也能弄出一些金吾卫士,不比朱允炆的水师差,只是数量远远不及,这也是无可奈何呀,没有法器,我们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又问他,咒死老妖怪是怎么回事? 爷爷说,老妖怪就是老妖怪,也是当年寻宝时遇到的一个怪物,那时候爷爷与道士们相识不久,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身怀推背图的事情,便在暗中对那老妖怪下手,动动嘴皮子喊了个死字,那老妖怪就呕血惨死。 我惊异道:“咋能这么牛逼呢,那你现在再说几句话,直接把朱允炆弄死呗。” 爷爷摆摆手,无奈道:“没那么简单,其实这也是爷爷没把本事传给你的原因之一,你根本学不会,爷爷能得到推背图,这背后还有诸多因缘牵扯,绝不是那不知是谁的老乞丐犯了糊涂所致,你也听说过,爷爷一生下来便是个小老头的模样,就好像下一秒便耗尽寿元而归天,几十年前爷爷遇到过一位高深的算命先生,听他说,爷爷这种面相就是注定夭折的命,即便侥幸不死,也会一生都遭遇沟沟坎坎,但每过一个坎,那亏损的寿元便会补充一分。” 说白了,就是最贱的命理,如那草芥一般卑微却生机绝强,野火烧尽也能春风吹又生,一辈子贫贱,但只要不横遭不测便能长命百岁。 爷爷是弃婴,没有生辰八字也就无法让那先生推演,他到底是不是这种命理,但能从推背图中参详一些东西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获知了未来的走向,也就能稍稍影响未来,爷爷说他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言出法随,那可真正能做到梦想成真,只要他想,只要他说出口,便一定能实现。 爷爷要喊一句:“我要月亮掉下来。”那月亮肯定会脱落一小块石头,落入地球将他砸成肉酱,可他若盯着蚂蚁说:“我要你死。”这蚂蚁肯定活不成了,归根结底,还是要考虑实际情况,但那推背图在他手中,便如判官手中的生死簿,判定一两人的性命确实不成问题。 当然,判死朱允炆,与判死我,又是两个层次的概念。 爷爷管这招叫咒杀,言语上也不会过于随性,反正当年那一伙道士中,他唯一没有把握咒死的就是老族公,毕竟老族公是小截龙脉照拂的人,力量够,可以砍死他,但若想用这因果或者运数把他弄死,除非本身的气运强的过龙脉。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血,在黄泥墙上写下他曾经在推背图上看到的图案文字,一会朱允炆和大巫公进来,就要用这招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了。 我说你身体扛得住么? 爷爷苦笑:“若是扛得住,我也不会将推背图留在苗苗手中,言出法随的手段,用一次便要消耗极大的心血,你当爷爷为什么要苦修闭口禅?就是因为爷爷的嘴巴太厉害,动一动,比常人更耗力气。” 想必那神秘人抓住他之后,先将舌头割掉,也是如此原因。 我说,能不能用我的血,他说不行,你的血太污了,一丝阳气都没有。 拼命是个死,不拼还是要死,事已至此,总不能让朱允炆好受,我便不再劝了,却也不忍心看到爷爷脸上的痛苦之色,便走到墙根处生闷气。 博远扬将黄土碾成细分之后分成均匀的十八堆,随后便四处踱步,我问他怎么了,他说酝酿一泡童子尿。 爷爷就立在柱子前闭目养神,时间渐渐流逝,差不多十几分钟吧,爷爷蓦然睁眼,深吸口气,伸出一根指头,硬生生在粗壮的石柱上刻了两笔,而博远扬也走到他身后观摩,我正要过去,却听到身后传来闷闷响动,好像有人在敲墙似的。 略一愣神,便又是两声,我赶忙喊爷爷,让他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爷爷与博远扬走来,我们三个将耳朵贴在墙上,那声音更加明显,而爷爷便贴着墙走了几步,最后招呼我们过去。 这里的声音更大,那敲墙人就在这堵墙的后面。 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我们全都屏息静气的等着,直到几分钟之后,爷爷忽然拉着我飞速后退,便听到轰的一声,这面墙塌出一个大洞,博远扬团身冲去,露陌匕首划出一道寒光,尘埃还没落尽,博远扬与墙后人对打一拳,蹬蹬蹬后撤三步,一个高大身影从灰尘中走出,平静脸色却带了几分欣喜,说道:“远扬,是我。” 黑衣黑裤的赵老大,却好像被炮弹炸过,衣衫褴褛,而他身后,便跟着我的考古队员们,一般的神情疲惫,看样子,被小雷子揍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官赐村的故人与往事 匈奴人只会烧杀抢掠,造房子是万万不行的,这大殿尽是靠厚实黄泥糊成,博远扬能削出个深坑不说,老族公带着一群汉子,居然硬生生撞毁一面堵。 考古队员见到我后,虎子留下负责带队保护我的钱旺便扑了过来,兴高采烈的表示重逢之喜,还说我那天夜里忽然消失,可把他们给吓个半死。 简单交流几句,我便看向赵老大,寻了好些日子的老族公,居然以这个身份溜到我身边,而此时的他,也没了那股粗鄙气息,笑容和煦的冲我点点头,便问爷爷:“你们怎么在这里,找到金人了?” 爷爷说:“闲话少说,先说你们为什么来这里,荒滩的情形如何?这面墙之后是什么所在?有没有危险?” 老族公干脆说道:“没有,我们被那小雷子在荒滩之中追得鸡飞狗跳,跑着跑着就迷路了,最后落水,飘到了一处溶洞之中,好多毒虫鼠蚁,幸亏畏惧我身上的气息不敢靠近,可我们也无路可逃,这名叫钱旺小子发现一面石壁之后有暗道,我便打穿石壁,看到黄泥土墙,一路撞到了这里。” 说着话,他还扬扬手中的黑色斧头,只是不知道从哪弄来的。 爷爷点点头,让他路上再聊,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柳暗花明又一村,大巫公将我们困在大殿之中,却被机缘巧合赶来的老族公所救,他们三个老兄弟走在最前叙话,我则被考古队团团包围,听他们说诉说着荒滩的遭遇。 钱旺跟我告状说,雷会长无法无天了,甫一见面便下了杀手,日后回到小道协,一定要告他一状。 小雷子想杀我的事情不是秘密,只是没跟钱旺说过而已,只是老族公信誓旦旦的要给小雷子一个好看,却反被追的仓皇而逃,我便问钱旺,小雷子领了多少人来。 钱旺说,只有二十多个,但全部带枪。 那晚我消失之后,爷爷和博远扬跟在后面一路护送,老族公便叫醒了钱旺,他知道我的下落却说我被蛇群掳走,一番花言巧语,让他们相信我暂时不会死,一定会被蛇群掳去荒滩,考古队没人做主,作为领导的副会长下落不明,即便是个陷阱也得硬着头皮跳进去,便跟着老族公去了荒滩。 那是一处戈壁滩上的地缝,深不见底,白天还有许多戈壁特有的毒物在四周流窜,千里之内没有一个人影,而老族公领着他们七拐八绕,寻到一坡道进入,地缝深处又有一座悬崖,七八层楼的高度,悬崖上有座三进宅院,这让考古队万分诧异,他们虽是打手,但考古专业也没有落下,轻而易举便发现那是明代建筑。 讲到这里的时候,钱旺看看最前头的三个老家伙,低声对我说:“副会长,这三个人有问题,那座宅院里无人居住,却没有落下灰尘,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他们知晓咱小道协的秘密,恐怕来者不善呀。” 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我自有主张,赶紧把荒滩的经历说完。 钱旺继续道:“宅院的正堂倒着一口木棺,从木头的氧化程度来看,应该是早就开了的,但两间偏房里还有两口差不多的棺材,我向赵老大.逼问您的下落,他却让我们找地方藏起来,稍后便有分晓,在那宅院中藏了几个小时,雷会长就带人来了,不知道赵老大使了什么鬼把戏,好像戏耍了雷会长一行人,会长便让您现身,还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想必是老族公阴了几手,小雷子以为是我在搞鬼,他恶语相向,流露杀意之后,考古队自然不会让他,纷纷现身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是个什么意思? 结果这帮傻孩子就被二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给指住了。 小雷子逼问我的下落,考古队想说也没法说,便被带到了悬崖边上,再不说就要依次处决,随后小雷子的手下便看到三口棺材从宅院中飘出来,他们开枪射击无果,一片慌乱之中,悬崖下水声大作,老族公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劈了小雷子一斧,领着他们集体跳崖,被水流冲到了这里。 走在前面的老族公扭头说道:“小子,什么叫从哪钻出来?爷爷就藏在其中一口棺材里,你没有看到么?” 我赶忙打哈哈,让钱旺不要胡言乱语,小跑到老族公身边,先冲他拱手鞠躬,笑嘻嘻的问道:“老爷子,久仰大名,官赐村里多谢您老相救。” 老族公翻个白眼给我:“你谢我的方式就是捅一匕首?” 我大窘,倒是老族公哈哈大笑,拍着我肩膀说:“无妨,你也算有情有义了,不亏我那般照顾你。” 官赐村里的事,至今仍有许多谜题,比如老族公为什么将我放进棺材,又为什么给我穿身官袍,此时我向他询问,他未回答,倒是安素先张口:“傻子,把你放进棺材里的是我呀。” 我说你好端端的欺负我做什么? 安素笑嘻嘻道:“谁让你和那康九香眉来眼去?当时我可不知道纳兰爷爷与爷爷的关系,只是听说官赐村里有僵尸,想寻到他对付干爹,漫山遍野的找啊找,走的我脚疼呢,后来纳兰爷爷给我一身官袍,你换上之后他封你七品官职,在官赐村里就被龙脉看护了,本来我不想吓唬你的,谁让你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连我做啥梦都知道? 安素理所当然道:“我给你换官袍,把你都看光了,你有什么反应还能瞒得过的?肯定是梦到那贱女人,不把你装进棺材才有鬼了。” 官赐村里妖魔齐聚,有尸有鬼,男鬼是修桥的工人,尸体自是老族公和九哥,只是我们一直以为女鬼是天师棺弄出来的,但刘苍松知道女鬼是安素,只是他瞒着不说,后来文静告诉我,安素曾出现的消息,我便猜测上了许祈和许树林的身,给大家唱戏的女鬼是她,只是将我装进棺材因由尚未可知。 刘苍松在没了解真相前,曾说过,僵尸会咬人,却不可能让我敲敲尤勿的窗子,再独自走进棺材中,肯定有鬼与老族公联手,可官赐村里,谁有资格与他联手? 安素有资格。 爷爷在安素身上做了手脚之后,并没有时刻注意她的去向,也不知道安素被刘苍松抚养,但她一旦丧命,爷爷便会得知,所以早些时候就对老族公说过这档子事,老族公知道安素是谁,便取了官袍让她给我换上。 我问安素,杀掉九哥的也是她? 安素故意以那种很慈祥的腔调说:“是呀,他欺负你嘛,妈妈当然要保护你啦,谁让你是我的乖儿子呢。” 爷爷猛地咳嗽起来,气的不轻,让我们等他不在的时候,再说这种不着调的情话。 其实杀九哥的不是安素,是老族公,咬死他之后,安素仍不解气,做成一盘白蒸肉端给我们吃,许祈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是有鬼想毁他道行,可安素自己承认,她是看见我和康九香一起去了祠堂,故意恶心我俩的。 想起当夜的事,九哥端来蒸肉,我故意试探许祈,将酒水泼了九哥一脸,他最后离去时,露给我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却没有动怒和杀机,现在想来,应该是安素受了无妄之灾,心里委屈。 安素做了这么多事,虽然尽是调皮捣蛋的行径,但我心里也暖融融的,便夸耀她:“你的针线活做的不错,难能可贵哦!” 她问我什么针线活,我说后来给我的官袍缝了六品犀牛补的事,刘苍松都夸你的手艺好。 安素却阴沉沉道:“承您老夸奖了,可惜您老夸错了人,我还真没这本事,那是康九香半夜溜进来给你缝的,黄劲柏用九哥的尸体害你,康九香自然知道内情,怕你出事,从黄家偷来六品补子连夜给你换上,真是有情有义又贴心的女人呀,怪不得你喜欢她呢。” 说着话,胸口又是一阵钻心疼痛,安素的性格,求饶也没用,只能等她把醋劲发泄一光,我捂着胸口问道:“纳兰爷爷,您喂我那一滴僵尸血,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如今我身体里好像有个大怪物。” 老族公说,那是爷爷给他的。 僵尸血取自一口棺材中,被龙脉温养的历史名人,一群道士把人家蒸熟之后,蘸着辣椒酱吃了,那时候老族公还不认识他们,后来成了朋友,爷爷便送他一小瓶血液,是那名人僵尸的心头热血,最是宝贝不过,统共只有十二滴,爷爷不知道的便是,老族公一滴未用。 他拍着爷爷的肩膀说道:“老实,哥哥承你的情,但你我身份不同,陛下虽已驾崩,但我纳兰秀受浩荡皇恩,身为天子之臣,食用活人之血的事,万万做不得,否则死后,我无颜面见陛下。” 爷爷点头表示理解,老族公便对我说,从未服用过,那十二滴血最后融为一滴,因为在官赐村察觉到风云激变时,他曾怀疑是幕后的神秘人,自觉不是对手,只好用那很神奇的血搞了一具僵尸,奈何,依然被一剑劈成两半,但也差不多摸清那人的实力,因为僵尸也把他打伤了。 后来被我捅了一刀,僵尸血不能浪费,既然是爷爷赠与他,便由他再转赠给我。 所以,他从未服用过,也不知道僵尸血会把我变成什么样。 我看向爷爷,他摊摊手表示无奈,虽然他也喝过几滴,却没有我的情况。 我忍不住问他们:“你们到底把哪个人给吃了呀?” 老族公张口欲答,却被博远扬急忙捂住嘴,神色慌张道:“不能说不能说,说了我们就是罪人了,你这该死的满人,就不能设身处地的为我们汉人考虑一番?” 爷爷也苦涩道:“王震,你还是别问了,当初吃人的主意是为民出的,那家伙不是人,没有这股子负罪感,我们也是猪油蒙了心,事后想起来,也是追悔莫及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分道扬镳 虽然最初以为这里是休屠王的墓葬,但爷爷三人并没有准备照明工具,在溶洞中遇到我的时所举得火把,还是从大巫公的大殿中偷来的,幸而考古队人手一个强光手电,我们顺着老族公跑来的甬道直走,没过多久便没了黄泥土路,彻底变为自然形成的地下溶洞通道。 地面还有积水,倒是不影响赶路,近乎走了一个多小时,老族公照着面前的三个洞口说,找不到路了。 他们是在水中游来的,一片黑暗中能保住性命已经不易,更别说记住路标,若是不走回头路,老族公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三个洞口。 三选一,如何选择便需要商量一番。 这里肯定有条路能通向荒滩,但也是荒滩悬崖之下的河道,未必能进到宅院之中,也就未必能回到戈壁滩上,强光手电剩下的电量不足以支撑我们无限制的寻找生路,更何况,爷爷三人的目的并非离开这里,不找到金人,誓不罢休。 另外两条路却不知道通往何处,更加难以选择是,我们也不知道哪一条路是通往荒滩的。 自然是爷爷三人做主,他们商量一番的结果,爷爷带着我和考古队选一条路,另外两位各选一路,单飞。 我不赞成,既然荒滩之下有路进到这里,完全可以先回去,做好万全的准备再下来,哪怕带上几瓶杀虫剂,也比现在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蹿强上许多,更何况蝅兵凶猛,哪怕十个老族公与那数不尽的毒虫遇上,也是被啃成白骨的结果。 可爷爷却说,他们所寻到的匈奴人兽皮古卷中记载,来这里的方式只有三十年一次的地下水上涌,荒滩中未必有通往这里的道路,老族公能带人赶来是机缘巧合所致,也许是自然原因,地面塌陷之后露出了一个地洞,若是不顺着洪水倾泻的方向,肯定难以寻到。 这是匈奴大巫公弄出的祭坛,竣工之后肯定要严密检查,绝不会留下另一个入口来横生枝节,更何况,若没有洪水冲刷,也许荒滩的通道里也会爬满蝅兵。 总而言之,分头行动的决定势在必行,老族公和博远扬都让我不要担心,只要没有人用母骨控制蝅兵,那些零星的毒物奈何他们不得,何况他二人也不是易与之辈,都是活了百年的老不死,谁没有两手压箱底的绝招? 我要将露陌匕首还给博远扬,他拍拍鼓囊囊的腰间让我不必如此,送给我便就是我的,而老族公手握的黑色大斧也非凡品,我随口问他,不是说皇帝御赐的斧头已经毁了嘛? 他说没错,所以几十年前,他和爷爷两人寻找其他龙骧镇守将的后人,陆陆续续抢了四柄武器,都藏在他们的宝库之中,若是有机会,可以领我去见识一番。 说完话,老族公和博远扬便每人带着两个手电离去,将最中间的路给我们留下。 说话时信心满满,但道别之际的神色仍很郑重,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两条路通往何方,也许,此地便是永别。 爷爷目送他们,直到看不见手电光时,这才招呼我们上路,没了那两位与爷爷交流,我们的队伍变得安静许多,爷爷一人走在最前面,钱旺问我说,这一趟来荒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任务?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虎子离去时,只说与雷会长会和之后,搞清楚荒滩究竟有什么妖魔鬼怪,现在雷会长疯了,按规矩,我们应该尽快赶回小道协,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而不是私自寻找那名叫金人的东西。 听他这样说,我忽然想起李哥曾色厉内荏,代表国家问我一句话。 此时的钱旺也是如此想法,他未必不想找到金人,而是看我们的意思,即便找到,也不会把金人交给国家的。 这口锅我可不背,李哥有那一问,是不知道第十棺作何用途,毕竟张元吉曾有过当皇帝的想法,而现如今爷爷也说了,他们找金人的原因就是为了长生,绝没有半点不该有的念头,可这种说法立不住脚,毕竟金人也算个文物,寻到了也不归我们私有。 可金人的特殊性也决定它不是单纯的文物,国家不需要用它实现长生,但有人需要,李哥说的大义凛然,可我若把金人交给他,他百分百给了自己背后的领导,或者干脆也加入找棺材的行列。 我让钱旺不要多管闲事,若是不乐意,可以现在就分道扬镳,他自然不肯,急忙辩解说,自己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担心我加入小道协时日尚短,不了解规章制度。 我问他什么制度,他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其实说白了,还是不信任我。 最后我告诉他,小道协的规矩是十八位副会长定的,我不需要了解,因为我就是定规矩的人,要么跟着我一条路走到黑,要么现在原路返回,自己找条路去。 钱旺的脸色千变万化,他的手下也是如此,走在最前面的爷爷忽然停步,依然背对着我们,瘦小的背影却有股不容忽视的气势,他没有针对我,可就连我都感觉到他身周散发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威压,让人打心底里不敢质疑他的每一个决定。 在我的言语和爷爷无形的压力中,钱旺很快便做出决定,郑重告诉我,考古队一直是刘为民副会长的人马,如今我接了他的位子,便会对我言听计从,绝不会干些两面三刀的事。 我问他,如果在李哥和我下了不同的命令呢? 不知是真是假,钱旺干脆道:“听副会长的。” 这哥们很上道嘛!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爷爷继续迈步,我便蹿到他的身边,想聊一聊钱旺刚刚提出的问题,咱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那种为了私利而破坏祖国的事,可坚决不能干呀。 我旁敲侧击的说了几句,爷爷却说我想多了,假若第十棺真是黄袍加身的用处,他们也会毁掉,不会让别人得到。 我把李哥的几句话告诉他,爷爷嗤之以鼻说:“别听他扯淡,当年我们齐心协力抗倭寇,这颗心是红是黑,轮不到他们这些小辈评论,那姓李的背后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代表国家向你问话?我们若是贪图虚荣富贵,当年就全入了小道协,如今还有那三个小道士说话的余地?你不用搭理他,记着自己的初心,想做什么便去做,有些人自己当蛤蟆,总以为世间没了青蛙。” 潮湿的地洞中没见到半只蛇虫鼠蚁,但凭脚下的感觉,应该在走下坡路,向着更深的方向走去,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出口,强光手电射出几十米的光束,却仍然消失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是个多么宽广的所在,我小跑两步想看看外面,却脚下一空,幸而被爷爷揪住手腕拉了回来。 探头看去,一望无际的地下湖泊,最中心有个小岛,岛上插满了火把,一尊足有十几米高的金色雕像,披甲持毛,半跪于地,整体看来,就是个放大版的兵马俑。 爷爷也看到了,瞠目结舌,傻了眼似的拍着脑门感叹道:“好家伙,这么大呀?” 我说这就是祭天金人? 他说应该是。 我便问他:“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家伙,咱们咋能弄走嘛。” 爷爷满脸古怪说:“不对呀,我们在第十棺附近寻到的,明明是个小家伙呀,肯定不对,匈奴人的祭天金人是从秦朝抢来的十二铜人之一,如果真有这么大,他们咋从陕西运到这里,还运了不止一尊!” 第二百一十九章 明兵对蝅兵 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铸造十二铜人。 全天下的兵器熔在一起才弄出十二个家伙,别说十几米高,再高十倍我也不觉得意外,当初听博远扬说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即便寻到了,怎么运出去,即便弄来大货车,这玩意在公路上招摇过市,出不了内蒙就被警察包围了。 当时还以为自己想错了或是爷爷有办法,此时看来,他们也搞出个大乌龙,爷爷说他们寻到的金人残片,粘合起来是半条胳膊,估摸着金人也就和普通人家供奉的神像差不多大,虽然也曾考虑,天下之兵熔出的铜人不会只有这般大小,但与我一样,也认为其中有隐情。 如今真的见到了,颇为震惊。 初时被金人吸引眼球,稍作定神便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地下空间,应该是自然形成,别说匈奴人的科技水平,放到现在也很难在地下开出如此大的空旷。 而我们就在离水面二十米高的洞口,爷爷抓着石头,探出身子看了看,笑着说:“搞不好再过一阵,秀哥儿和远扬也该来了。” 揪着胳膊让我自己看,手电光一照,这面石壁上尽是大小不一的洞口,犹如一面平铺的马蜂窝,我转着手电四处打量时,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响动,爷爷说,应该是趴在墙上的蝅兵或者普通毒虫,这些地道应该是它们挖出来,或者有人为它们挖出来,以便看守祭天金人的通道。 既然金人四周有如此多的洞口,想必博远扬和老族公踏上的路也会通往这里,爷爷让我们再等片刻,若是等到他们,大家一起合计一下,若是等不到,还得原路返回,寻到那俩人再作打算。 爷爷和考古队员坐在地上休息,我继续用手电观察金人附近的环境,忽然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脸上,扭头看去,是洞口边缘的石壁上,趴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模样像是松鼠,两颗大板牙,一条硕大的尾巴,瞧上去还挺可爱的,四肢小爪子牢牢钩着石壁,歪头打量我,圆滚滚的眼珠子里也没有敌意,反而透着好奇,看上去颇为温顺,可我却无法相信这地方会有温顺的生物。 对视片刻,它稍稍仰头,咦咦的叫了几声,极为轻柔,仿佛想要吃奶的婴儿,四只小爪子连挥,从我头顶偏上的地方爬到手边,猛地张开小嘴,想咬我扶着石壁的手。 也不是个好玩意,我抬手就把它扇飞了,看着它咦咦叫着,在空中缩成一团绒球,翻滚两下落入水中,爷爷问我在干嘛,我说有只小动物想咬我,他哦了一声让我自己小心,也没有多言。 下面的深湖不知多宽,手电光所能射到最远之处皆是波澜不起的死水,并没有看到朱允炆和大巫公的身影,我问爷爷,他说那两个老妖怪还不知道从哪条路过来,也许绕的远,路上耽搁了。 我感叹说,这也就是金人太大了,否则咱们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拿了金人就跑的。 爷爷却说我想的太简单了,与其想那些天方夜谭的事情,还不如想想一会该如何自救。 爷爷说,寻宝多年,其实许多有宝贝的地方都是一个套路,如今我们所立的地洞肯定是蝅兵的通道,而匈奴人得到制作蝅兵的方法,应该也加以改进了,每一个蝅兵都是孕妇生出来的,可我们见了多少蝅兵? 我在溶洞醒来,点燃火焰时,将我包围了的全都是那种长着人类器官和肢体的怪物,它们藏进黑暗之中,随后才冒出来那些稀奇古怪,却与人无关的毒虫,我毁了一具身体里钻满蜘蛛的尸体,激怒它们后,又引出两个最恶心的生物。 蝅兵要保护大巫公的安危,于是在三十年一次的开门日,全部去了大殿外守护,也有可能,那里本身就有大队蝅兵,这里也有守护金人的怪物,如今我们没有见到,也许是潜伏未出,也许全跑去找大巫公了,一会朱允炆到来,蝅兵也会蜂拥而至,而我们所处之地,一定会被他们发现。 问爷爷怎么办,他说不要急,走一步看一步。 忐忑不安的等了十几分钟,老族公和博远扬还没有出现,爷爷正要带我们原路返回去寻找那两位,便有动静传入耳中。 探出洞口看去,黑暗中,两艘战船正缓缓靠近。 朱允炆来了。 只有战船破水之声,甲板上肃立的士兵们没有发出半点响动,等他们靠近后,甲板上那明晃晃的身影十分引人瞩目,却没有看到印第安人打扮的大巫公。 湖中心的小岛并不大,也就数百平方米,战船靠岸后,朱允炆便在金甲将士的簇拥下向祭天金人走去,爷爷忽然笑了:“难道他俩狗咬狗,朱允炆把大巫公干掉了?可这么大的一尊金人,他怎么运得出去?” 显而易见,朱允炆也在为这个问题伤脑筋,他仰着脖子立在金人脚下,立着太远也听不清说了什么,便看到士卒齐动,围着金人转悠起来。 战船停稳后,水面再一次恢复平静,可随着朱允炆对金人下手,却慢慢的荡起了涟漪,一圈圈的波澜越来越密,到了最后,两艘战船已经摇摆不定,涌上岸的河水越来越高时,朱允炆不敢再留,带着一众手下跑回了船上,却没有离开,而是在金甲大将的指挥下调转船头,将几尊明代大炮对准了黑暗中的水面。 爷爷愈发肯定,他说一定是狗咬狗了。 果不其然,数不清的毒蛇自水中冒头,尽数游到了立着金人的小岛上,纠缠勾连在一起,给那小岛扑了一层毒蛇毯子,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水面还在翻涌,那些不能划水的蜘蛛,蝎子,蜈蚣之类的毒虫飘飘荡荡,有些沉入水中,可一旦靠近战船,细小节肢便钩着木板的缝隙爬了上去,而那些士卒却毫无畏惧,哪怕毒虫爬到脸上,从领口袖口钻进衣甲之内,也面无表情的站立着。 想来也是,说穿了就是一群死鬼,虫子咬不到也毒不死,不过爷爷说,蝅兵应该是他们的克星,毕竟蝅虫的特性就是钻进孕妇肚皮,吞掉婴儿的魂魄,也许单打独斗,蝅兵不是军魂的对手,可这里有多少蝅兵,朱允炆又有多少水师军魂供他糟蹋? 毒蛇仍在大片大片的聚集,在那小岛上垒出好几米的一层,但其他毒虫却渐渐稀少,估计是全被淹死了。 蝅兵始终没有出现,直到一条独木舟自黑暗中漂出,爷爷忽然笑了,他说大巫公的排场,完全不能与朱允炆相比。 大巫公就站在独木舟之上,或许说是一截木头更为合适,不过这木头所荡起的涟漪却格外密集,想必是水下有东西拖着他。 右手握着长矛,控制蝅兵的母骨却不见了。 我以为朱允炆会下令水师,用炮弹轰死大巫公,可实际上并没有,独木舟远远的绕过两艘战船,靠近小岛后,大巫公踩着毒蛇地毯上岸,明战船也随着他的身影掉转船头,始终将炮口对着他。 爷爷满脸带笑说:“狗咬狗,没错了,朱允炆知道藏着金人的地点后,对大巫公下了毒手,却没想到金人如此庞大,他运不走,所以此时见面才没有动手,想向大巫公寻个主意,你看看,母骨在朱允炆手里。” 原本朱允炆是坐在甲板的大椅中,自从大巫公现身,他便走到船头,背着手,昂首挺胸,再没了以往的腼腆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怜悯的虚伪笑容。 大巫公走到金人之下,哑哑的说:“明皇帝,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么?” 第二百二十章 落入敌手 面对大巫公饱含恨意的质问,朱允炆还是那副嬉笑模样,很轻佻的说:“没忘,你让朕寻找上一尊金人的下落,未来与我共享金人带来的机缘,朕一直谨记于心。” 大巫公怒道:“那你为什么背叛我?” 朱允炆挥挥手,诚恳道:“不存在背叛,你也别总拿自己当个信守承诺的蛮族,朕只是先你一步下手而已,你们匈奴人若是真的恪守盟约,几千年来也不会一次次的侵入我汉人疆土,朕从未效忠于你,又何谈背叛?即便真的叛了,你能拿朕如何?别说这些废话了,告诉朕,如何带走这尊金人。” 大巫公怒极,嗷嗷怪叫着,双手接连挥舞长矛,小岛上的毒蛇吐着蛇信子,嘶嘶声连成一片,齐齐涌动着入水,那始终跟在朱允炆身边的金甲大将爆喝一声,便有士卒点燃火炮,砰砰砰的三声,三颗将我们炸到明朝的黑蛋蛋,朝着大巫公射去。 炮弹落入蛇群中,眨眼间炸开,一阵地动山摇,震得我险些掉下去,无数段蛇驱漫天乱射,七七八八落入水中,烧焦的肉味,蛇血的腥臭味混杂在一起,即便离着好远,依然让人胃里涌动,等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又是噗通落水声。 很不和谐的一个声音,似乎是从我们不远处的石壁上掉了下去,受石壁阻挡,我们看不见,又认为是震落的石头便没有在意,可朱允炆和大巫公看了一眼,随即大喝起来,大巫公喊得是匈奴语,几条毒蛇顺着他指的方向冲去,而朱允炆稍稍呆滞后,震天狂笑道:“纳兰元清?纳兰元清!原来是你这老东西,怎么从大殿里逃出来的?真有本事啊你!” 老族公落水里了?我心中一阵焦急,狠下心道:“爷爷,跳出去和他们拼了吧?” 爷爷探头看一眼,摆手说:“别急,秀哥儿比鬼还精,谁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 话音刚落,下面已经响起老族公的狂呼:“朱允炆,你他娘的就看着老子被蛇咬?你就看着你的好兄弟被匈奴人欺负?” 朱允炆走到船梆处,一直敲踩着,十分惬意的盯着水中手忙脚乱,躲避毒蛇的老族公,戏谑道:“呦?咱俩是兄弟?什么兄弟?” 老族公喊道:“咱们可是亲亲的一族同胞,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能让外族人欺负老子啊!” 朱允炆笑的前仰后合:“是么?你不是满族人嘛?你不是以纳兰氏的后代而整天得意洋洋么?什么时候成我们汉族人了?” 话虽这样说,朱允炆却还是挥手下令:“派小船去救他,千万不要伤着我这个好兄弟。” 话音刚落,又是扑通一声,我心说该不会是博远扬也落水了吧? 便看到朱允炆错愕片刻,随后跳着脚的狂笑,博远扬的声音响了起来:“救道爷,朱允炆小儿快救你家道爷,好多大蜘蛛呀!” 我说这俩老东西搞什么鬼把戏,爷爷也小声嘀咕着。 他俩走了不同的路,即便老族公有什么想法,主动在朱允炆面前现身,博远扬却没机会与他合谋,难道说他俩的路最后通到了一起? 那一边,老族公与博远扬奋力爬上明朝小船,不断拍打身上挂着,爬着的毒蛇与蜘蛛,朱允炆丝毫不管脸色难看的大巫公,只顾着与两个老朋友叙旧,满带欣喜的喊道:“这一次真是收获颇丰,即便带不走祭天金人,朕也能一扫几十年的怨气,哇哈哈哈,纳兰小儿,博道士,你们那老兄弟在哪里,可是死了么?” 被朱允炆亲切的问候的爷爷面露沉思之色,应该是想不通那俩位为什么自投罗网,正在这时,我忽然听到地洞深处传来许多节肢点地的声音,顿时心惊肉跳,手电向深处照去,已经看到了蝅兵的先头部队,无声无息游走的毒蛇怪虫,而那愈发清晰的响动也证明了大批蝅兵正向我们奔来。 爷爷苦笑一声,对我说:“跳下去吧,秀哥儿和远扬就是被这些东西给逼出去的。” 说完爷爷站在洞口高声喝道:“乖儿子呦,你爹在这呢,快准备小船来接,我们有十个人呢!” 接连的收获让朱允炆忘了如何开心,他怔怔的看着我们一个个跳入水中,爷爷拖着我爬上小船,立刻有长刀架在脖子上。 不大的小船上挤了七八个人,水面与船梆平齐,再上来几位就要沉船了,博远扬与老族公忽然出手,将四名持刀逼着我们的小士兵推入水中,招呼几位考古队员上来,正要划船,朱允炆便喝道:“跑,你们几个王八蛋敢跑试试,来人,所有火炮给朕对准了他们,再划出一米就直接送他们上西天。” 老族公一边摇撸一边喝道:“谁说老子们要跑?不把你的小兵推下去,就要沉船了!” 朱允炆丝毫不顾皇帝风度,扯着嗓子大吼道:“你他娘的放屁,他们根本没有重量,你这王八蛋,老杂碎,就你最不是个东西,就你这张破嘴说的比唱的好听,等你落到老子手里,新仇旧账咱们好好清算一番。” 划到战船之下,水师放下绳索拉我们上去,刚刚是四把刀威吓我们十几人,此时却是每人的脖子上都架了四把钢刀,等我们全上了战船,水师小兵便推搡着,将我们一字排开,朱允炆彻底忘记了大巫公,背着手,菜市场挑水果似的,带着微笑在我们面前来回踱步。 小人得势的贱笑,每一个人,每一张脸,他都要深深凝视:“呦,这小伙子真帅,啧啧,这家伙比较精壮,哎呦呵,小钱呀,还记得我么?我是你吴教授,哈哈哈。”走到我面前,朱允炆笑的更猖狂:“王震也在呀,今天真是大丰收,朕一网下去,什么虾兵蟹将都给捞上来了。” 最左边的老族公不耐烦道:“儿子,赶紧来看看你老子我呀!” 朱允炆并不动怒,走到他面前,却还要踮着脚,与老族公一般个头后,拍拍他的肩膀,嘲讽道:“考古队是虾兵,我将他们制成军魂,王震是个蟹将,稍后虐杀了取乐,你嘛,就是龟丞相一只,朕要打碎你的乌龟壳,看看你藏在壳里的身子是否娇嫩。” 博远扬笑了笑,没吭声,朱允炆也没嘲讽他,而是盯着爷爷的脸,有些迷惑:“你是哪位?” 爷爷说,我是你爸爸。 朱允炆阴沉着脸,说道:“好啊,来人,送父皇归西。” 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举起欲砍,爷爷赶忙说:“别别别,我是王老实,难道你忘记几十年前认我当义父的事了?这孩子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 老族公也插了一句:“对呀,你认了老实当义父,还要认我当干爷爷,这些事你都忘记了?” 被抓的不怕死,被骂的不动怒,朱允炆得知爷爷的身份后,只是问他为什么换一张脸,不等回答,便说先解决了跳梁小丑,咱们稍后在叙旧。 此时,四周石壁的洞口处,已经爬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蝅兵,有长着人手的蜈蚣,有长着人脸的蜘蛛,密密麻麻到看一眼便会腿软,可朱允炆只是随意瞟了瞟,并不认为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只是走到船头,喊道:“大巫公,朕与你做个交易如何?你将金人送给朕!” 说完便没了下文,他并不说自己以什么回报。 大巫公摇摇头,淡漠道:“明皇帝,现在说这句话还为时过早,你并未占据上风,也取不走这尊金人。” 朱允炆回他,金人可以不要,只要大巫公将金人变小的法子,或者真正的小金人在哪里说出来,他就带着水师退走。 这样的谎言连我都不信,只是不知道朱允炆究竟有什么把握能对付如此多的蝅兵,老族公问他:“姓朱的,别说大话,赶紧带我们开溜吧,一会蝅兵扑下,咱们都要死。” 朱允炆扭头道:“扑下?你让他们扑下?母骨在朕手中,蝅兵只是退到此处看守金人而已,你当大巫公还有翻天之策不成?” 大巫公也听到他的言语,却没有辩解,而是问他:“明皇帝,即便你抢了母骨也不该有如此把握,事已至此,不如将你的手段尽数露出来给我看看?” 朱允炆却说,手段就在这里,若是看不到,只能怪大巫公眼力不行。 形势有些不对劲,朱允炆即便将水师全部招出来,也不是这无边无际的蝅兵的对手,而大巫公既然面无惧色,应该有其他办法役使蝅兵的。 正想不通,忽然感觉有一道阴森目光落在我的后背,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不由自主打个寒颤,想要扭头,却全身僵硬,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全身燥热,每一个毛孔都用东西想要钻出,这是第三次有这样的古怪感觉,在舌头还能稍稍动弹之前,我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爷爷快看,我要变身啦。” 第二百二十一章 演戏套话 官赐村一行,我的身子出了两个毛病,一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身体,二是不知道每次巨大危险来临,我总会尸变是什么原因。 第一个问题,无论高到何种程度的人都给不出答案,我曾见过两个自己,那一位躺在名道观的冰窖里,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爷爷还是姚广孝,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但他们都认为我是个完整的人类。 至于第二个问题,虽然一样没有答案,但我感觉爷爷三人肯定知道真相,不说而已。 有没有身子并不重要,起码我的活的与正常人没有区别,而尸变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可爷爷会悉心检查我的身体,却毫不在意我尸变的经历,那态度分明就是知道真相却不愿对我说。 第一次是在新桥下,第二次是在新桥村祖坟的河边,只有巨大的危险降临时,我才会开始尸变,如今在朱允炆的船上,第三次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所有人扭头看来,我不知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没有长出尸毛,但那种全身僵硬的感觉仅仅持续了片刻,落在后背的阴森目光也立刻消失了,我变得一切如常之后,赶忙扭头,没有门的船舱里黑洞洞一片,看不到半个鬼影子,但我百分百确信,那里面有着可以与白螭相提并论的恐怖存在。 这就是被蝅兵重重包围,朱允炆却信心十足的原因。 朱允炆仅仅扭头看了一眼,毫不感兴趣,挥手让人将我们绑起来,便继续与大巫公打嘴仗,劝说他交出金人的秘密,等那小兵们拿着绳子捆绑时,老族公又开始揶揄朱允炆:“朱小儿,你这鬼船上的东西不少啊,有没有姑娘,叫出来给我玩玩。” 朱允炆转身笑道:“你那老鸟还飞的起来么?不要急,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咱们慢慢玩,大玩特玩,玩的你不亦乐乎!” 老族公倒也不生气,而他屡次挑衅朱允炆,倒是激怒了朱允炆手下的小兵,我们都是双手背缚,他却得到特殊照顾,像个被活捉了的大螃蟹似的五花大绑,却依然颇有兴致的问朱允炆,如何得知匈奴人的秘密。 朱允炆也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老族公信口雌黄,说是十几年前得到一卷匈奴人的兽皮古卷,找人翻译出内容,得知匈奴人的大巫公在利用祭天金人做某件了不起的大事,于是就趁着机会赶来了。 不知是信了还是懒得分辨真假,朱允炆淡淡点头,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但是比你们早了一百多年,始终寻不到入口只得作罢,直到六十年前在山洞里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刘为民后,听他说了张元吉九棺的事情,发现荒滩那口棺材就在这地宫之上,于是再一次赶来,时逢天降异象,血月高悬,虽然仍然没有找到入口,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来上一次,三十年前,终于顺着洪水进了这里,与大巫公攀谈之后,约好了这一次的见面。” 老族公问他与大巫公定下了什么盟约,朱允炆回答,找到张元吉的第十口棺材,重复张元吉当初做过的事情。 他扭头瞥了一眼漠然立在蛇群之中的大巫公,两人极有默契,谁都没有率先发难,似乎都在等待什么,而朱允炆也来了兴致,问老族公:“纳兰元清啊,你们找那棺材也有几十年了吧?” 想到几十年摸爬滚打的心酸,老族公点头,沉沉叹息一声,朱允炆又问:“知道棺材里有什么嘛?” 老族公摇头,眼中放出希冀神采,像是求知欲极浓的好学生,等待老师的答难解惑,而朱允炆却吊足了胃口,目光依次从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爷爷与博远扬学着老族公的模样,配合着朱允炆成就感,他哈哈大笑起来,狂妄至极道:“三个废物,你们连棺材里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找个什么劲呢?就不怕放出来一只千年大僵尸,把你们全给咬死?” 好一阵奚落与讥讽,爷爷三人的老脸又露出尴尬与失落,我心说这哥仨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而朱允炆也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说道:“告诉你们吧,其实那棺材里什么也没有,张元吉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将四散的九朝龙脉灌入己身,变成尸解仙,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而做到这一切,就必须要利用秦皇留下的十二铜人......当然,其他国器也可以,只是寻不到罢了。” 爷爷三人齐齐色变,仿佛惊骇到极点,口齿不清的状态连说好几句,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朱允炆怒道:“怎么不可能?不然你们以为那棺材里装着什么?一群井底之蛙,这世间的其妙岂是尔等可以想象?即便让你们寻到棺材又有什么用?哼,到时候还是空欢喜一场!” 一通恶语嘲讽,朱允炆自以为所透露的消息将爷爷三人所震慑,带着一股愉悦心情欣赏他们复杂万分的表情,我也一般欣赏着,不同的是我想看看这三位老戏骨能演到什么地步。 老族公仰头望天,眼角滑下不甘的泪水,爷爷则缩着脖子一副萎靡不振,彻底没了斗志的模样,博远扬是最夸张的,摇头晃脑,怪叫着:“哇呀呀呀,道爷恨呐,道爷恨这么多年所做的无用功呐。” 再也忍不住,我当场笑出声了。 有人笑,自然有人哭,朱允炆虽然不到哭的程度,但他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歪着脖子看我,问道:“王震,你笑什么?” 我说,笑你头上有些绿。 朱允炆对我恨意被这句话彻底点燃,我都能看到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却很稀奇的没有将怒火宣泄到我头上,仿佛看死人似的看了我一眼,便问爷爷:“王老实,你可知道王震做了什么事?” 爷爷说知道,朱允炆便让他评评理,这件事做的是否光明磊落。 其实我并不觉得与小皇后的事,哪里不光明磊落,淫人妻女自然该死,可小皇后充其量算个寡妇,那时的她算不得任何人的妻子,当时的背景也颇为复杂,许多因素交织在一起,才有了那样的事情。 应天城破在即,生死不知,心绪杂乱之际哪还有理智,何况我是真心喜欢那小丫头,又不是为了耍流氓才敲寡妇门,真说起来,我唯一对不起的也仅仅是小皇后,跟他朱允炆可八竿子打不着,那是被他抛弃的马恩慧,虽然我是被石鱼迷了眼,可小皇后亦如此,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朱允炆弃她而去之前,清醒的马恩慧,未必一心念着朱允炆。 他之所以愤怒,无非是皇帝特有的优越感,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的东西,即便是被他抛弃的。 爷爷也明白他的想法,所以爷爷对这件事的评价仅仅是:“嗯,王震的行为有欠考虑,你想怎么着?” 朱允炆看着,对爷爷说:“咱们做个交易吧,我饶你孙子一命,从今往后,你们三人唯我马首是瞻,如何?” 不等爷爷回答,我便说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朱允炆却说:“那我再加一个砝码,如果我将恩慧送给你,你愿意说服你爷爷,日后作我的手下吗?”我心头狂震,不由自主的想着他这句话的意义,朱允炆瞧我心动,循循善诱道:“恩慧虽是亡魂,但你爷爷应该有办法弄出个活人,她性子刚烈,即便你们从姚广孝手中抢来,也势必不会委身于你,但她对我无比忠诚,我若开口将她赐给你,纵然恩慧心中不愿,但绝不会违抗我的命令。” 第二百二十二章 炮轰金人 不可否认,朱允炆说的是实话。 以小皇后能烧宫殉葬的性子,再加上古代女人对贞洁的重视,我跪死在她面前也很难求到一丝原谅,但若朱允炆开口,一切便不是问题。 那娇小纤细的身影刹那间填满我整个脑海,魔怔了似的,眼前是她如花笑靥,耳边是她银铃脆笑,而自从被朱允炆抓起来之后,安素便仿佛消失了,没有她的打扰,我彻底沉浸在小皇后的温情回忆之中。 却忽然听到爷爷冷笑:“然后等我们帮你实现愿望,你也成了劳什子尸解仙,再抢走那女人,王震淫你妻,你再淫他妻,以泄心头之恨?朱允炆呐朱允炆,我愈发瞧不上你了,当初你抛妻求生,已经无情无义,如今又拿爱你至深的女人当做工具,送与别的男人当做玩物,你简直下流无耻啊,成大事者,虽要斩性绝情,却也要有雷霆霹雳手段,像你这么恶心卑鄙的做法,注定是条丧家之犬。” 说完,爷爷对我喝道:“王震,讨老婆要自食其力,别人送你算怎么回事?大丈夫何患无妻,别他娘的给爷爷丢脸!” 我满脸愁苦的模样并不是在考虑朱允炆的提议,而是为小皇后感到悲哀,听爷爷一说,便收起其他心思,冲着朱允炆啐口唾沫,后脑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朱允炆闪身避开,先扭头看看大巫公,随后狞声说道:“既然你们执迷不悟,就先给你们些苦头尝尝,王震,我不杀你,我要留你一条狗命,等我抢回马恩慧后,让你看着她在我身下婉转承欢。” 一声喝骂还没出口,便被水师士卒揪着头发拖倒在地,考古队想要反抗却尽数被打倒,而一直冷眼旁观的老族公却高声喝道:“那匈奴老哥哥,别等了嘿,这狗皇帝盼着你出手,他势必佯装不敌,等你收走金人再下手抢夺呢,他手里的兵符能招出......” 话没说完,便有士兵要殴打老族公,刚刚按住老族公的肩膀,抬腿想踢弯他的双膝时,老族公霍然扭头,状若暴怒雄狮,大吼一声,不知被老族公吼到的水师军魂是什么感受,反正我胸腔一涨,感觉四面八方的空气全都向我脑袋挤压过来,眼前登时乌黑,三五秒之后才渐渐清晰,却仍感觉头昏脑涨。 刚刚要打老族公的小兵只剩下一半了,一吼之威,直接让他的上半身消失,两条腿子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轰然倒地。 虽说亡魂不及人身稳固,可被老族公一嗓子震碎也委实可怕,那声音雄浑之中带着三分高亢,绝不是人类口中能发出的,而且这音量也太大了,震得我耳膜生疼,嗡嗡不止。 水师纷纷拔出钢刀要砍,朱允炆让他们住手,随后抚掌为老族公喝彩,还夸赞说,这一嗓子堪比狮子吼。 老族公被绑成个螃蟹样,却依然点着脚,得意洋洋道:“狮子吼算什么?老子这招叫水龙吟,别看你曾经贵为真龙天子,也就是朱元璋的余荫罩着,本身没什么龙气,废物一条!” 一句话将朱允炆气的脸色铁青,不敢再与老族公对话,而且他也不能再肆意嘲讽我们,那一边的大巫公已经开始作怪了。 十分沙哑的嘶嘶声,一左一右从两边的石壁上传来,正是那一对假圣人,真妖孽,巨大的蝎子鳌横在身前,啸叫着,在与睡眠呈九十度的石壁上健步如飞,应该是不会游泳,只是十分急躁的跳来跳去,却始终没有扑下来,但朱允炆却慎重起来,从身旁的金甲大将手中抓过蝅兵母骨,嘴里嘀咕着奇怪的语言,伏羲女娲两只怪物的游走的速度更快,所发出的声音也隐隐带了几丝痛楚。 大巫公少了一只手,单手将长矛舞成风车,口中振振有词,那厚厚铺叠的蛇群齐齐嘶鸣,越来越尖锐,最后竟然隐隐练成了竹笛才有的音调,悠扬又飘忽,朱允炆察觉不对,双手托着母骨举过头顶,更大声的约束着蝅兵的动作,他就这样与大巫公相抗,直到大巫公喊出最后一个音节,湖中小岛上的蛇群顿时消声,高昂着的蛇头尽数地下,居然一瞬间死了好大一片。 这般施为的后果,便是朱允炆手中的母骨忽然炸开,炸成漫天白灰,那呛人的灰尘钻进我鼻孔,仿佛吸了辣椒面似的,鼻腔里火辣辣。 母骨毁去之后,左右石壁上密布的洞口,倾泻出了如潮水般的蝅兵洪流,一个个不要命似的跳入水中,那些能游水的在水面上铺了一层,余下的,便踩着它们的身子向两艘战船冲来。 蜘蛛人还是未动,以它们的重量,普通虫子可承受不住。 情势越发危机,朱允炆将头上的骨粉拍尽之后,向水面扫视一眼,满带不屑的笑了笑,对金甲大将挥手,后者抱拳应诺,取下身上插着的小旗子,站在船头连连挥动起来。 他在打旗语,虽然目光所及之处再没有第三艘战船,可他们这种鬼兵的联系方式显然不能正常看待,根本不需要用眼看,因为其他战船居然从水底下钻了上来。 一艘艘曾经见过的网梭船破水而出,将那扑在水面的蝅兵浮桥冲的七零八落,但正如水师接连钻出一样,左右的石洞所涌出的蝅兵流依然不见停止。 爷爷忽然嘀咕一句:“看来朱允炆冒充考古教授寻找水师兵符,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来这里对付大巫公啊,呵呵,以前小瞧这老妖怪了。” 水师好似地府三途河中行驶的鬼船,蝅兵则像蛮荒时期肆虐人间的猛兽毒虫,这两支军团开战,还真难预料孰胜孰败,网梭船中藏着三五士卒,不断从船头船艄刺出长矛捅穿那些体型稍大的毒虫,而蝅兵也爬满了船身,好似啄木鸟那般敲打,叮咬着木质船舱。 每一次出矛都能刺穿一串蝅兵,却也不时有蝅兵破开船舱,钻进去大快朵颐,鬼兵没有发出嘶声惨叫,却时不时有船沉入水中。 鬼船依旧自水中浮现,蝅兵继续从石洞跳出,厮杀的难舍难分。 而朱允炆忽然下了一道命令,让两艘大战船的所有火炮对准大巫公发射。 老族公喊了一声不要,却没有人会听他的命令,一轮轮火炮慢悠悠被推倒大船一侧,大巫公始终挥动长矛指挥蝅兵,他看到了船上的动静,却没有任何闪避阻挡的动作。 朱允炆忽然让士兵不要开炮,老族公松口气,怒骂道:“小王八蛋,人家吃准了你根本舍不得毁掉金人。” 朱允炆却说:“那怎么办?要不你给出个主意?” 老族公当然不理他,扭头过吹起了口哨。 看这意思,朱允炆是想吓唬一下大巫公,若想带着金人逃离火炮威胁,便要变小或者取出真正小金人,却没想到大巫公根本不吃他这套。 拿不定主意,朱允炆沉思片刻居然向大步进了船舱,我更加确信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帮他出谋划策,而短短一分钟,朱允炆便阔步而出,喊道:“司徒将军,抬高炮口,毁掉金人。” 老族公吼道:“姓朱的,你疯了?” 朱允炆浅笑着回答:“不要急,毁了便毁了,金人的作用是以九国国器镇.压九朝龙脉,没了金人还可以寻银人铁人,而且朕真不信这老不死的妖怪会舍得祭天金人。” 老不死的妖怪,朱允炆显然忘记他也是这样的存在。 姓司徒的将军言听计从,估测角度之后,火炮抬高,还未发射之际,我忽然看见那金人的头顶闪过一抹紫色,好像是那个想咬我,却被我一巴掌扇飞的小动物? 接连的轰鸣声,黑蛋蛋再一次呼啸冲出。 第二百二十三章 混战开始 九龙棺所埋之地便是九个朝代溃散龙脉的潜伏之地,而龙脉也分为山龙水龙,山龙有九,水龙有五,皇帝乃九五之尊便是天下龙脉俯首之意,这两个数字是周文王所著的易经中早就推演出来的,注定了地气凝结出龙脉的数量。 山主贵,水主财,山龙托起的王朝最为稳定,在那一段地道中赶路时,我还跟爷爷聊过这事,他说张元吉埋得九龙棺,分别是夏商周秦汉唐宋明清这九个朝代溃散龙脉的附近,全是由山龙托起的,虽然传说中商朝的龙脉是黄河流域,但黄河是从青海流出来的,其实还是昆仑山。 没有元朝,元灭之后,龙脉就散到居庸关外,即便是张元吉也没本事出关抓人家的龙脉。 而朱允炆此时说金人的作用是降服九条龙脉的关键,爷爷三人交换眼神,彼此了然于胸。 金人头顶的紫色一闪而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炮弹砸上去,一阵浓烟伴着飞溅的泥土笼罩了整个小岛,不知道大巫公是否活着,反正尘烟散去后,那水中洲岛上看不到一个生物,铺了一厚层的毒蛇要么被炸死砸死,要么全逃入了水中。 硕大金人挺立了十几秒,轰然碎开,而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它居然流出了金色的液体。 金人是空心的,那金色汁液不知是何物也并不太多,渗入地面后只在金人碎块上沾了少许,其中也并没有藏着个小金人,而爷爷他们费尽心机想得到的宝贝,就被朱允炆一阵炮弹给炸碎了。 老族公喃喃的问他:“姓朱的,你炸了金人,这下可如愿了?” 朱允炆的脸色也不好看,说道:“不可能,肯定有问题,大巫公说这金人可以让他返老还童,绝不会任由我轻易毁去的。” 然而已经被他毁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趁他心神不定时,老族公忽然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东西能配合第十棺变成尸解仙?” 朱允炆下意识道:“夏朝九州鼎,唐朝龙泉剑,大宋定国刀......” 听这名字就知道,基本是传说中的重器,私自买卖收藏要杀头的那种。 回过神来的朱允炆只是颇带幽怨的瞥了老族公一眼,居然没有谩骂和讽刺回来,极为心疼的看了看小岛上的狼藉,便狠下心,专心观察战局,老族公又嘲笑道:“你会打仗么?” 朱允炆点点头:“就算是条野狗,被人追杀数百年,也变成哮天犬了!” 老族公说,我喜欢你这个比喻,你真是条狗! 接连响起了砰砰声,老族公稍稍用力便挣断了身上的麻绳,而那些护卫朱允炆的士卒纷纷拔刀举矛,可朱允炆依然是淡淡扫来一眼便扭过头,他说:“我知道这绳子锁不住你们,可你们逃得了么?” 爷爷说,逃不逃得了,不用你操心,拖你一起死总是没有问题。 随后,他和博远扬也挣断了绳子,那些小士兵虽然将我们绑起来,却并没有搜身取走武器,老族公的斧子就在他后背的衣服里用布裹着,爷爷和博远扬应该也有,却始终没有露出来。 朱允炆哼哼两声,又让他的司徒将军把火战船招出来,普通的小虫子烧一烧,清场之后就准备离去吧,而爷爷也趁这个时机问他:“朱允炆,真打起来,我们能拖着你无法离去,你自己选吧,大家是换个日子再决斗,还是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朱允炆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我们一眼,略带心疼的盯着那些不断沉没的网艘船,而我也想起船舱里,朱允炆准备的杀手锏,正要提醒爷爷,却忽然间脊背发凉,又被那阴毒目光盯上,随后便是浑身燥热,我赶忙喊了一声:“要变身了。” 爷爷三人齐齐看来,而这一次,尸变没有终止,直到我再也没有任何感觉,连舌头都动不了时,那控制我的莫名力量才驱使我转了个身,盯着黑洞洞的船舱。 朱允炆忽然哂笑道:“今天是老友相见的日子,纳兰元清,你们的老友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原本想等取到金人,再去找王震的麻烦,逼你们这些老东西现身,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爷爷一边戒备着朱允炆的忽然发难,一边走到我身边,在我没有知觉的脸蛋上捏来捏去,老族公也看了看,我一大活人正在朝僵尸的地步发展,他们却没有担忧,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博远扬给考古队成员解了绳子之后,我们站成一团,除了考古队戒备四周,余下的,都盯着那船舱里动静。 即便船上有火把,却没有一丝光线能射进船舱,仿佛有一面看不到的墙,要让船舱里充斥黑暗,仿佛钻着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老族公忽然吼一嗓子:“是好汉就出来,不要藏头露尾。” 真被老族公说着了,朱允炆藏在里面的杀手锏,还真是一只有头有尾的生物。 最先露出来的,是一颗布满白色细碎鳞片的三角形舌头,吐着猩红的信子微微露个小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看到那只蛇咧到脖子处的嘴巴细缝,竟然像是一张诡异的笑脸。 爷爷三人顿时色变,不敢置信的彼此对视着,随后,那白蛇缓缓游走出来,三分之二的蛇驱竖起来,差不多要到我胸口的高度。 是杏桥村里见到的白蛇。 或许我应该叫他,刘为民? 当初尤勿还说过,能叫这名字的人,一定是一心为老百姓服务的大官,若是他知道,刘为民其实是一条蛇,不知会作何感想。 通体雪白的蛇身,只有信子与两点眸子是血红色,美丽到足以用妖艳来形容,比起上次相见,刘为民长高了不少,昂起蛇首之后到我胸口,便与最矮小的爷爷一般个头,他以蛇的姿势游走过来,却让我感到了人类帝王才有高傲姿态,而爷爷三人的脸色复杂难看,似乎不愿面对他,纷纷扭过头,唏嘘不已。 博远扬已经冲着朱允炆喝骂起来:“老不死的,你以为弄出这条怪物来,就能对付得了我们?” 朱允炆耸耸肩膀,摊开手,坦白道:“没有王震,或许可以,有了他这个怪物,变数便多了起来,不过我也没想要现在杀死你们,这一次只是玩玩,你们老兄弟许久吧,等我打退了蝅兵,咱们再认真交流一番。” 说罢,朱允炆便真的不理我们,而那炮弹炸响之后便消失了的大巫公也没有再出现,只是石壁上焦急蹦跳的两只怪物已经显出烦躁姿态,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朱允炆专心致志的观察战局,考古队员戒备他的发难,爷爷长叹一声,抓着我的手,对那白蛇说道:“为民,好久不见。” 白蛇没有回话,只是发出嘶嘶声等待下文,不知是没了人身无法言语,还是不想向爷爷张口。 爷爷继续道:“为民,当初是我们误会了你,既然你已经脱困......” 说好了不理我们的朱允炆忽然高叫道:“怎样?既然他脱困,不如就一笔勾销了?王老实你脑袋进水了吧,早几十年前你就知道他是无辜的,却始终没有从赑屃天牢里放出来,此时想要化解恩怨,你觉得可能么?忘了告诉你,这条白螭好像退化了,没有智力,不过看这模样,对你们的仇恨依然铭记于心呀,纳兰元清,你不是号称以斧劈乾坤,荡尽妖与人?来吧,劈一个我看看。” 老族公暴喝道:“老子先劈了你。”从后背拔出那黑黝黝的斧头,老族公像阵风似的冲了过去,可还没等他靠近,战船一阵摇晃。 石壁上的两只怪物居然就这么直愣愣的跳到了船上,那粗壮又长满绒毛的蜘蛛长腿随意挥动两下,便有七八个水师鬼兵被削成两段,身后,响起了一个苍老却凄厉的声音,是大巫公再喊叫,匈奴语,听不懂他说什么。 最危急的混战终于来了,朱允炆也高喝道:“司徒将军,全力招水师来援。” 第二百二十四 濒临死境 大巫公喊出一连串的匈奴语后,伏羲女娲腾空二十多米,重重砸在了朱允炆的战船之上,锋利的蜘蛛节肢牢牢插在甲板之中,节肢与蝎子鳌挥舞着,便横扫了身周那些穿着布甲的小兵。 横扫千军的威势让船上所有的人与鬼兵稍稍失神,也就在这个时候,战船忽然向下坠了一米,巨大的冲击力让船上的生物们立足不稳,除了几个身手矫健的及时稳住身形,余下人全都东倒西歪,那两只怪物更是砸穿甲板,掉入了漆黑的船舱之中。 是大巫公做的手脚,水面居然一瞬间下降了许多,左右的石壁上露出许多凹槽,都塞着一个蛛丝裹成的茧子,光线一照,可以看到茧子中的人形,不知是活人还是尸体,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一个动作,他们双手的十指仿佛最锋锐的尖刀,轻而易举的撕碎了蛛丝茧,露出一张张诡笑着的脸庞。 有些人脸形容枯槁,犹如在沙漠中久经风沙的干尸,但有些还稍稍带着水分,像是死去不久的尸体,所有人露出诡笑之后,便又起了惊悚的变化。 有节肢刺破皮肉从他们身体中冒出,有些则飞快的长着细小鳞片,还有些双腿剧烈打着摆子,渐渐融成脓水却又很快凝结起来,变成了大蜘蛛那肥硕的丝囊。 短短一阵子,蛛丝茧里的尸体便尽数成了人类器官与种种毒物器官相结合的怪物,看上去没有伏羲女娲的威势,却也极令人害怕,而变身结束之后,便发出各不相同的啸叫,跳入水中向我们这艘战船冲来。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这些人的年代跨越了几十年,想必与考古队最先倒霉的哥们一样,死在不同的戈壁陷阱之中,被那些毒虫给拖到了这里,制成看守祭天金人的武器。 白蛇与两只大怪物一起砸入了船舱之中,不知道下面的战况如何,但船身却被它们的打斗带的剧烈摇晃,而随着白蛇的消失,钻在我身体里的东西也再一次消失,我有了知觉却依然被麻绳绑着,原本爷爷要给我解开,可朱允炆一挥手,便有人拔出钢刀将我们围了起来。 老族公不复刚才极尽嘲讽的笑脸,神色冷峻的问道:“朱允炆,这个时候不想办法逃命,非要与我们同归于尽不成?” 朱允炆则一如既往的带着笑容说道:“同归于尽?想太多了,我若想走,随时都能走,为什么不与你们多玩一阵?” 老族公则有些好奇,问朱允炆,祭天金人已毁,怎么他毫无悲痛之色? 朱允炆指着站立在依然冒着黑烟的小岛上的大巫公,花里胡哨的印第安人羽毛披风已经被炸碎,脸上微微露出痛苦神色,朱允炆说道:“毁了就毁了,我可以再寻其他国器来驱使龙脉,何况是否真的毁去还暂未可知,你看那老家伙,不是一样没有悲痛之色?” 老族公不再言语,握着斧柄的手背上青筋突起,关节处也泛起白色,若是朱允炆此时一声令下,除了已经松绑的爷爷三人,我和考古队的成员,少说得有五六个倒在血泊之中,可他并没有下令,而是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与我们对视。 水面不再冒出鬼船,石壁上的洞口也不再倾泻蝅兵,但打斗仍在继续,在那二十多个被虫子塞满身体,忽然长出毒物肢体的怪物的带领下,蝅兵渐渐占了上风,但朱允炆后来下令招出来的四艘稍大一些的战船,虽然沉没,却也在水面上洒下了大片黑乎乎的液体。 地下无风,过了好久才飘来气味。 是汽油的味道。 老族公忽然问他:“你要烧掉这里?” 朱允炆点头,诚恳的说:“不管怎样,不能让这匈奴人的老妖怪活下去,他若带着蝅兵现世,定会造下滔天杀孽,最近十几年我以考古学家的身份,一直在寻找休屠王当年筑造这地宫的图纸,一是为了寻找金人,再一个,也是想毁掉这肮脏之地。” 送给他一个大拇指,老族公再次消声,朱允炆始终与我们对峙着,直到船身一阵抖动,那男人躯干的怪物从船舱中砸了出来时,所有人再一次摇摇晃晃,老族公与爷爷忽然动手了。 先是老族公挥斧逼开围着我们的鬼兵,爷爷张开双臂向我们撞来,而博远扬则径直扑向了朱允炆。 金甲大将以及那些有资格在船上穿着铁甲的将领应该是朱允炆手下的高手,一只护在他身边,此时我们动手,他们只是拦在朱允炆身前,齐齐拔出四指宽的战剑挡住博远扬,并未上前阻拦,而爷爷则揽着我们几个被绑着的,一股脑的推入水中。 除我以外,其他人都会游泳,爷爷先从身上掏出个锋利的东西划开我的绳子,随后博远扬与老族公也跳了下来,给其他人结绳途中,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虫子咬到,反正我没感觉。 朱允炆带人站在残破不堪的甲板上,十分残忍的冲我们笑道:“终于把你们给逼下去了,我还当你们真要拼命呢,纳兰元清,咱们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司徒将军,带人进船舱里解决那两个怪物,来人,给朕点火,让朕的老朋友们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 这个王八蛋居然要烧死我们。 蝅兵死了不少,许多奇形怪状的尸体漂在水面,还活着的,便是蛇形蝅兵,老族公一边划水,一边用斧头将那些怪蛇劈成两截,但也陆续响起了考古队员们的惨嚎,博远扬大喝起来:“毒不死你们,撑住!” 一对手持弓箭的小兵迅速在船头列成一排,给那包了棉布的箭头点火之后,朱允炆狂笑不止,大吼道:“先送你们一片火海,你们三个老家伙肯定死不了,咱们稍后再见。” 爷爷赶忙叫我闭气,拖着我向水下沉去,临入水前,便看到一阵火光箭雨射了过来,与水面飘着的汽油相触,轰然间,这广阔地洞被照的亮堂堂,即便已经沉入水中,依然能感受到热浪正迅速袭来,爷爷只好拖着我不断下沉。 灌满峡谷的洪流应该是这里溢出去的,足见这大湖有多深,我们脱离了快要被烧开的湖水,沉到冰凉刺骨之地,依然触不到湖底,而爷爷将我的手搁在他腰带上,我心领神会,紧紧抓住,便由他带着,不知道向哪个方向游去。 若是侥幸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学会游泳,当然这是后话了。 深入水底的压力一点点挤压着我的全身,本就没吸到多少空气,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若没有爷爷在,哪怕送命也一定要冒出头去呼吸一口,但现在不行,他一定会救我,我只要硬撑着,尽量不拖累他,可撑到极限之后,脑中昏沉,四肢没了力气,眼看就要抓不住时。 身后的水流忽然间推着我们急速向上。 骤然的变故让我猛然间来了精神,虽然水下乌黑,却勉强能看得出身后向我们游来那大物的轮廓,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是阴魂不散的朱允炆,他的水师战舰能从水中招来,自然也能在水中前行,这王八蛋居然把战船当成潜水艇,点燃汽油将我们逼入水下后,居然又追了下来。 残破的甲板上看不到人影,朱允炆应该带着手下缩在船舱之中,却不知道那条刘为民和两只怪物是否还在大战,而战船穿行所带起的水流逼得我和爷爷飞快向上,脑袋刚刚破水而出,我赶忙大口呼吸,却硬生生的吸了一口火焰,鼻子嘴巴喉咙被灼起燎泡,疼得我惨嚎连连。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金人下的地道 朱允炆让那将军全力招水师来援,确实来了,这地下湖泊所能容纳的船型,此时又多了七八搜,都是与朱允炆带来那两艘同样型号的战船。 这叫苍山船,内河巡航的水师中,算是大型战船的一种。 探头出去却烫了一脑袋燎泡,估计连头发的烧光了,爷爷听到我的惨叫便赶忙拖回水下,像条鱼似的在水中穿梭,而那几艘不知道如何观察敌情的大船也都紧咬着我们不放。 速度比我们快,体型更是成百上千倍的差距,撞不死我们,却逼得我们手忙脚乱,我不知道爷爷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但这样耗下去,肯定会死在这里。 水下漆黑,早已看不到老族公他们的身影,但想来也是被朱允炆欺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我自水面冒头之后,虽然没能换气,但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好像不再需要呼吸那般,越来越精神,眼前越来越清晰,甚至从小腹处涌出一股热流,通体舒泰。 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之后,我便发现自己想错了。 两种不同的不适感相互冲击,以至于产生错觉。 那涌向四肢的热流让我恨不得伸胳膊腿去与朱允炆大战一场时,却发现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我又开始变身了,而我变身就预示着将要出现某些恐怖的东西。 我以为是刘为民那小蛇自船舱中钻出,来找爷爷他们复仇,想要示警却无能为力,嘴皮子能颤动两下,可在水中却说不出话,心里面急的火烧火燎,却只能眼睁睁的瞪着前方,任由爷爷拉着,躲避战船的撞击。 可我并没有看到那纤细的白色怪蛇在水中出现,反而看到了一条粗壮的黑影,正飞快扫向最后面的一艘战船。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我的嘴巴却自动张开,应该是想发出几声威胁的呼啸,却接连灌了一肚子水。 水面上燃着熊熊火光,可我在水里却也只能看到个轮廓,根本无法分辨那自水下伸出的黑影是什么怪物,仿佛洪荒时期的巨蟒,也好像一只大章鱼伸出了触角,犹如爱人间的抚弄,极其缓慢轻柔的在战船上绕了一圈,而那有生命的战船却没有察觉,依然跟着船队围堵我们。 下一秒,那条黑影猛地用力回拉,战船像颗炮弹似的沉入深水中我看不到的地方,也不知是否到了水底,但它带起的一股洪流激的前方战船歪歪扭扭,也将我和爷爷推了个七荤八素。 湖水开始翻涌巨浪,三米以外便看不清了,爷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借着这股子力道飞快的向前游着,最终,带我爬上了金人曾站立的湖中小岛。 地下湖泊望不到尽头,但目光所及之处已是水面翻涌,不时有浪花拍岸,爷爷喘息几口,便盯着湖中戒备。 火焰已经被拍熄,那翻卷湖水中尽是毒虫鼠蚁,有些被卷上岸,却也是奄奄一息,爷爷随意几脚便踩死了不少,朱允炆的鬼船却不见了,一艘都没有。 没了威胁我们的恐怖怪物,我身体再一次恢复正常,顿时有点想哭的冲动,蝅兵鬼兵就不说了,白螭跟在朱允炆身边我也认了,可这湖里竟然也藏着能让我尸变的怪物,匈奴人的地宫简直太他妈可怕了。 我爬起来想告诉爷爷刚刚发生的事,却感觉喉咙阵阵灼痛,刚一张口,嗓子便仿佛被撕开的难受,爷爷扭头看我,居然笑了起来:“害怕么?”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指着湖水,尽可能的发出可以让爷爷听懂的声音:“下面,下面有东西。” 短短几个字便疼得我险些晕过去,爷爷在我脸上揪下两块脏东西,安慰道:“别怕,这都是小场面,建国之前我们一行十八人,去长白山天池玩了一圈,啧啧,最后只有六个人活着,后来广邀天下道友,组织了六十多人的队伍,结果就爷爷,你博爷,还有为民和同风活着回来,那才叫真正的凶险,一步一杀机呀,摘个野果子都能吃出比蝅兵恶心一百倍的东西,等你成了家有了娃娃,爷爷带你去见识一番。” 我急着想告诉他水下的东西,他却毫不当事的给我讲起故事,而刚刚那一句话又让我彻底发不出声,正要在地上写几个字,老族公和博远扬便带着考古队员冒出水面,爷爷招呼一声,他们赶忙游了过来。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减员,可老族公他们七手八脚的爬上来之后,这才发现考古队人人带伤,其中四个已经气若游丝,脸色青紫,也不知中了什么毒。 博远扬再一次要过露陌匕首,让考古队员露出伤口,尽是些牙洞和碎成渣的皮肉,博远扬就在他们的伤口附近用匕首刮着,那些神情坚毅的汉子也难以忍受这种痛苦,竭力克制着没有喊出来,却也时不时的低哼两声。 老族公问我有没有被咬,我冲他摆摆手,爷爷仍不放心,让我脱掉上衣检查一下。 湿乎乎的衣服刚刚撩起来,便掉出一条满身红色条纹的小毒蛇,刚一坠地便猛地向我弹来,老族公出手如电,一斧子将它剁成两段,可那断开的蛇头仍然咬到我的小腿上。 踢开蛇头,我赶忙脱得赤条条,老族公在我的衣服里翻找一阵,硬夸我是职业养殖户,除了那条毒蛇,还有几只蜘蛛蝎子在我身上藏着,可我居然毫无察觉。 应该是我的身体太过迷人,老族公边看边发出啧啧声,爷爷则苦笑连连,倒是博远扬教育考古队员的话让我听出了端倪,他说:“要不他是老大你们是小弟呢,瞅瞅这孩子,被咬成马蜂窝了,照样生龙活虎。” 没人给我疗伤解毒,老族公说这点毒性弄不死我,便让我穿好衣服,与爷爷探讨此时的处境,他们刚刚在水中的遭遇与我们一样,而老族公也看到了黑暗中伸出的好似触角一般的东西,将朱允炆的战船毁了好几艘,随后战船兵合一处,冲下去找那怪物报仇了。 不知道是什么,但暂时也管不了它,金人已毁,我们当前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爷爷看了看左右的石壁说,爬上去原路返回是一个办法,可即便回到溶洞,也很难找到出去的路。 博远扬插了句嘴,他说早些时候我们分成三队前进,他在一条路上看到了考古队员掉下的帽子,应该可以通到荒滩,但那条路上有许多岔道,他是听天由命随便走,最后才碰巧到了这里,但总体看来,地宫中的通道最终大多通往金人这里,只要在他那条路上费些功夫,去到荒滩应该不难。 说的很有道理,可石壁上少说有百十个洞口,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跳了出来,而且溶洞之中肯定还有蝅兵,最少,也有数不尽的毒蛇毒虫。 另一个办法就是下水,朱允炆的战船可以在水中前行但绝不能穿墙而入,他的船能开到这里,我们也能顺着出去,只是那水下怪物过于可怕,谁也不愿意在立足不稳的水中和他拼命。 正苦恼着,我忽然感觉指头一痛,赶忙缩手看去,正是那紫毛小动物咬了一口,此时也不松嘴,叼着我的指头悬在空中,竭力晃动着想要抱住我的手腕。 一对灵动的眼珠子闪着得意炫耀的神采,仿佛终于咬到我之后,十分欢快。 这个小王八蛋,老子正饿的呢,它就送上门了。 一把将它抓住,这好像松鼠的家伙又是那种特有的咦咦尖叫,有些畏惧和慌乱,爷爷问我这是个什么鬼,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刚到这里的时候它就想咬我,让我一巴掌给扇到水里了。 爷爷让我给他看看,接过去后,揪着大尾巴凝视片刻,而那刚刚去金人碎片上检查的老族公忽然喊了起来:“这里有个地道,快来看看。”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吃金人的紫松鼠 金人被炸的四分五裂,老族公心疼不已,却也知道这与他们寻到的金人残片没有关系,那些残片黏成的手,还没有这个金人的指头大。 朱允炆显然也不知道真相,但正如他所说的,与金人有同样效果的东西不止一个,爷爷差不多猜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管那九口棺材怎样运用龙脉,前提就是让龙脉俯首,任由差遣,可龙脉绝不会低头,最多会照拂本朝之人,刘苍松仅仅让现代人穿上清朝官服,便气的龙脉将尸体逼出了土中,更别说让龙脉听令行事。 十二铜人是秦朝倾力打造的镇国神器,秦始皇妄图长生,这铜人有没有这方面的作用,便要看那群秦朝方士有没有利用铜人来长生的手段,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铜人将秦朝的气运推到了顶点。 从现实说,集天下之兵而打造铜人,老百姓没了造反的武器,而说的神乎一些,这玩意肯定与镇墓兽有相同的作用,可以镇.压风水或者增强国运。 总而言之,这是最能代表秦朝的物件之一,或许可以让秦朝溃散的龙脉听从指挥,而九条龙脉有了一个做主导,余下的想不帮忙也不行了。 来这里之前,爷爷并不知道金人的作用,只是在第十棺处发现了残片,所以才按步就章的寻找,如今既已得知,有没有金人便不重要了,就像朱允炆说的,还有其他东西。 秦朝最有象征意义的东西不仅仅是金人,我觉得长城也可以,无非是搬不走罢了。 而且爷爷也说,其实金人不咋地,要是能寻到传国玉玺,那才真的是翻天了。 秦相李斯奉秦始皇之命,用和氏璧所刻的传国玉玺,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那是历代皇帝相传的印玺,若是能弄到手,除了夏周商三朝,余下六朝的龙脉莫敢不从,这才叫真正的国之重器。 博远扬也说,传国玉玺也一般般,要是能搞到九州鼎,那就呵呵呵了。 大禹划天下为九州,夏朝初立,派人将名山大川,形胜之地,奇异之物画成图册,雕刻与九只铜鼎之上,一鼎象征一州,得九鼎者得天下,而夏朝可是第一个封建王朝,九鼎的地位比传国玉玺高了无数倍,若是用这玩意配合第十棺...... 远处的老族公就喊了一句:“有了九鼎你还用个蛋的第十棺,那玩意都消失两千多年了,你咋不说找到盘古斧,你还能开天辟地当神仙呢?越说越没谱,赶紧过来看看,这里有个地道。” 博远扬边走边说:“哪有盘古斧?那都是神话故事杜撰出来的,人家盘古是一边长高一边开天辟地,并没有拿个斧子劈空气,你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哪里知道真正的道教典故,九州鼎和传国玉玺可是史书里记载着的,这一趟寻不到祭天金人,咱们总要定下一个目标吧?” 爷爷捏着那松鼠怪,第一个跑到老族公身边,等我们赶去时,便看到原先金人站立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光线的洞口,黄泥台阶抹得十分平整,应该是匈奴人专门弄出的地道。 原本立在这小岛上的大巫公已经消失,爷爷说那老妖怪肯定钻下去躲避火焰,老族公当仁不让道:“我打头,老实在中间,远扬最后一个下来!” 接连的变故让我们遗失了所有手电,老族公只好抹黑前进,而经历生死之后,钱旺也对爷爷三人产生了信任,还提醒老族公小心,千万不要触碰到机关陷阱,古墓里尽是这些东西。 老族公回他一句:“狗屁的机关,匈奴人也就是玩玩虫子的水平,戈壁滩地质疏松,什么机关能保持两千年不坏?” 艺高人胆大,老族公下了地道之后果真没有小心翼翼,他摸着墙壁走在最前,十几分钟后,便看到了远处冒出的黄光,老族公让我们停下,小声说道:“你们等着,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是那大巫公的,他说:“一起过来吧,这里没有危险。” 他果然在这里,老族公冷笑两声,大步走去。 黑洞洞的地道极长,尽头有间屋子,煞有介事的在门口用黄泥垒出一座影壁,绕过之后,便看到屋子中挖出的浅坑里正燃烧着火焰,材料却不是木头,而是一根根属于不同生物的骨架,有人类的头骨,还有些是小兽小蛇,那火焰幽蓝,最外一层是淡淡的黄色。 大巫公落在墙上的影子格外狰狞,像只厉鬼似的张牙舞爪着。 安素忽然说话,将我吓了一跳:“这里面好可怕,鬼屋呀!” 她要再不张口,我都以为这女鬼溜了,此时便小声问她,刚刚躲到哪里去? 安素说就在我身上呢,是见到朱允炆才没有露面,担心被他发现。 胸口的皮肉再一次被阴凉小手掐住,安素一字一句道:“你欺负他的女人,万一他欺负我怎么办?你真是个禽兽,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咱们改天再算账。” 大巫公的风.骚披风已毁,仅有一块破布裹在身上,一手握着长矛,另一只仍是嶙峋手骨,他就站在火堆之前,静静候着我们。 刚一见面,老族公看看左右,嘿然笑道:“老妖怪,没帮手了?” 大巫公的表情有些痴呆,缓缓摇头说:“没了。” 老族公应该要逼问那真正的,与佛像一般大小的金人的下落,可刚一张口,大巫公便侧身,露出身后嵌在墙上的泥台。 泥台上,一黄灿灿的人形半跪余地,左手放在膝头,右手握着一柄长矛,正是一个小号的祭天金人,但是,这个金人没有脑袋。 一见金人,爷爷三人面色狂喜,却不能露出下作的吃相,稍稍稳住表情,老族公问道:“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打杀了你,抢走金人?” 大巫公面无表情,但那黑漆漆的眼窝里却溢满了泪水,他说:“金人已经毁了,你们看不出来么?” 老族公问他什么意思,大巫公反问:“你们汉人没了脑袋,还能活?” 没有脑袋的金人,并非爷爷三人想象中原本就是这个模样,而是一尊被毁掉的,虽说他们早已绝了对金人的念想,可此时失而复得却随即又失去的打击,让他们不可抑制的失落起来,老族公咬牙切齿道:“你这匈奴蛮族,居然敢毁汉人至宝,即便老子是满人也看不下去了,来来来,跟你家纳兰大爷大战三百回合,让大爷砍你三百斧,出了这口恶心。” 大巫公没有与他动手,居然放声大哭起来,含糊不清的说:“我没有毁掉金人,不是我做的,是谁,到底是谁溜了进来?” 大巫公在匈奴人部落的地位,甚至可以稍稍凌驾于单于之上,而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又是苟延残喘两千年之久的妖怪,居然在我们面前露出如此不堪的表现,显然是伤心到了难以自持的地步,让人不得不相信他,金人确实毁了。 刚刚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此时,老族公却懒得再理他,走过去将金人抓起,仔细审视之后,满脸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来,问道:“老实,你手里那畜生是什么来路?” 爷爷说:“王震捡来的宠物。” 老族公举起金人,给我们看那脖子处,一道道牙咬过的痕迹,与紫色松鼠怪的两个大板牙,痕迹吻合。 爷爷嘴巴大张,保持着吃惊的表情,不知道什么器官在发声,问道:“这小畜生把金人给吃了?不可能吧?它不怕吃坏肚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金身武士 爷爷掐着松鼠怪的脖子,将两颗大板牙对到金人的咬痕中,完全吻合,肯定是这个坏家伙将金人脑袋吃掉了。 爷爷三人欲哭无泪,但那一边的大巫公却狂吼一声,骂了一句匈奴语,将手中长矛掷来,目标正是松鼠怪,不过看这势头,杀死松鼠怪之后也会刺穿爷爷的胸膛。 乌黑的长毛转瞬即至,老族公爆喝着劈出一斧却来不及阻止,而爷爷只是轻飘飘的松开紫毛松鼠,再反手一握,那长毛便停在他胸前。 松鼠收到惊吓,咦咦尖叫,手脚并用的向我跑来,揪着衣服一溜烟爬到肩头不说,还要从领子里钻进去,我发现这小家伙好像对我情有独钟,虽然搞不清它是什么品种,但爷爷说,能在这凶险之地存活,肯定不是一般的小动物,此时它向我寻求庇护,便没有管它,等爷爷解决了大巫公再研究。 长矛便在爷爷手中纹丝不动,老族公挥舞短斧,带起一阵旋风向大巫公冲去,大巫公不闪不避,任那足以将华山劈开的斧头砍向自己的头顶,只是即将砍到之时,他的头皮忽然裂开一条缝,露出白森森的头骨。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金铁交加之声,惨白的头骨上没有留下一丝伤痕,反倒是老族公被反震的力道逼得后退几步,面露震惊之色,却也没有退缩,嘿然道:“好一副铮铮铁骨,来来来,再让我砍你三百斧。” 爷爷喝止,将长矛挥舞几下便丢还给了大巫公,很坦诚的语气却说着极为傲然的话:“大巫公,你不是我们的对手,即便你有一副铜皮铁骨,取你性命也在反掌之间,既然金人已毁,我们也无意与你为敌,倒不如你指条出去的路,大家各走各的阳关道,如何?” 大巫公伸出大拇指,指指身后的墙壁,十分颓然的说:“这面墙后有为金人准备的升天梯,破墙便能出去,你们想走便走吧。” 看他的神情不像作伪,可我却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我们跑到别人家做贼,忽然来了另一伙贼在他家肆虐一番,即便我们没有出手,但迁怒之下,这家主人也不会安安稳稳的放我们离去吧? 爷爷三人与我一般考虑,便决定问个清楚,老族公问他说:“为金人准备的升天梯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金人还能活过来,打破墙壁,上到地面之中?” 大巫公只是点头,看向金人的目光中,尽是哀伤与悲痛,这副模样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仿佛是唯一的信仰与支柱忽然倒塌,从此了无生趣似的,爷爷忽然叹了口气,说了几句镜花水月一场空的话,便顺势与大巫公攀谈起来。 爷爷问他,上面那尊被轰碎的是什么东西,大巫公说是金人,爷爷又问,下面这尊小的是啥,他还说金人。 爷爷便有些微怒了,问道:“胡扯,史书中从来没记载过什么十二小金人。” 这句话让心如死灰的大巫公的眼中,稍稍放出一些神采,反问爷爷:“难道你们汉人的史书中,有着金人存于世的记录?” 这倒是也没有,听爷爷说,史书对秦始皇十二铜人的记载众说纷纭,有说金人随秦始皇陪葬,又说被项羽毁掉,但最为普遍的,是汉朝王莽为了铸造铜钱,将金人熔了十尊。 当初爷爷在第十棺处寻到的金人残片,黏合之后找了一位职业考古的老学究辨识,恰巧这老学究曾见过差不多模样的人偶图纸,指点爷爷他们去甘肃找到匈奴人的兽皮古卷,翻译出的内容,就是这里有祭天金人,但祭天金人应该就是十二铜人的说法,是那老学究推测出来的。 原理只有一个,就是匈奴人造不出这东西。 至于说史书.记载金人已毁,为什么会出现在匈奴人的地宫宗庙之中,大家就全当成史书.记错了。 此时大巫公的一句话让爷爷语噎,史书中关于金人下落的记载都能是错的,又为什么不能记错了数量。 除了大金人,还有十二小金人? 小金人也就罢了,最让人想不通的,他们咋把金人运到这里。 爷爷问他,当年如何偷出金人,藏到这地下不知几百米深的洞穴之中? 大巫公微笑道:“为什么说我们偷呢?而且不光是金人,你不觉得这磅礴大气的地宫,难道是我们匈奴人可以建造的?而那育养蝅兵之术,是我们匈奴人可以做到的?我们可舍不得糟蹋如此多的女子!” 爷爷双手抱拳,冲大巫公作揖,诚恳道:“大巫公教我。” 换做我是大巫公,肯定不教他,但大巫公却也抱拳回礼,感叹了一句:“两千多年,我竭力守着十二金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一被人偷走,你们汉人的东西,终究还是要落到你们汉人手中啊,说说也无所谓,最后一尊金人已毁,我也撑不下去了,总要将当年事说个清楚,免得我族背上个小偷的名声,后世晚辈,你们要知道,我们匈奴人只抢东西,不偷的!” 抢劫也能抢出高傲感,真不知道匈奴人是什么思路,不过大家没有在意这个,而是震惊与那一句:守着十二金人。 我们露出吃惊状,大巫公却缓缓说:“没错,这地宫也是当年修阿旁宫的那一批工人所建,这些蝅兵,便是秦皇掳来的六国女子所生,而十二尊金人却是秦相李斯派人送来,留在秦宫之内的,仅仅是十二尊空壳子。” 秦始皇晚年最信赖的就是那一批为他求长生的方式,所以爷爷早就猜测出,铸造金人的原因绝不仅仅是为了收集民间兵器,但此时听大巫公一说,依然让我们震骇难言。 李斯丞相曾告诉大巫公,这十二尊金人可以养成活人,最后杀进地府,抢回逝去的帝魂,让秦始皇重临人间。 集天下之兵,聚战国七雄的杀伐之气,所孕育出的十二名金身武士,就是秦始皇自知长生无望之后,所寻到的起死回生之法。 而大巫公,只是替秦始皇看守金人罢了。 爷爷指着那小金人问道:“难道说,这就是被养活的金身武士?” 眼神落到没了脑袋的金人身上,大巫公面露悲戚,说道:“我不知道,但想必如此,听李丞相说,秦皇选了十二名武力超群又忠心耿耿的武士,服下方士练成的僵死丹药,全被封在金人体内,待他们血肉与金人融为一体,便会成为强大至极的金身武士,其中过程,他不会教给我这外族之人。” 爷爷又问他,其他金人被偷走是什么情况? 大巫公说,被偷走就是被偷走呗,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两千多年,地宫开门时,总会有人闯进来打金人的主意,有些被蝅兵杀死,有些则强悍到闯过蝅兵,还要大巫公出手解决,更有些强悍到逆天,大巫公不是对手只能看着他们抢了金人离去,还有一些,那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天生就是做贼的料,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金人,大巫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忽然想起一件事,我问大巫公,几十年前有一队道士来过,是不是被他害了? 大巫公问我什么水平的道士,我说不知道,倒是爷爷也听我说过这件事,而他甚至能猜出是哪两位道士带着弟子赶来,形容了容貌之后,大巫公便摇头说,没有见过,也许不是来这里,也许连最外层的毒虫蝅兵都没能闯过。 博远扬问他,李斯许了什么好处,换取大巫公为秦始皇守护金人? 大巫公惨笑连连,声音也高亢许多:“好处?以当年秦朝的实力,他们需要给什么人好处?一统天下之后,国力空前强盛,百战之兵以厮杀为乐,南击百越,北筑长城,我们族人无法去汉地劫掠,大片大片的饿死,李斯在此时带了一队轻骑出现在我面前,要么答应给他当狗,要么阖族全灭,他虽只带百名随扈,却有十万秦锐士在长城下蠢蠢欲动,你说我有的选么?” 秦始皇在位期间,做出了许多后世都难以想象的事情,原以为他修建长城是为了抵御匈奴入侵,可听大巫公一说才得知,根本是为了威逼匈奴人,阖族给他当看守金人护卫。 无法进攻汉地,为了防止秦朝将士打来,只能向更加蛮荒的地带迁徙,于是李斯出现后,给了大巫公三个保证。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宋定国刀 匈奴人无力南下劫掠,若不想阖族迁徙,便只能答应李斯,作为回报,李斯也承诺给他们运送粮食,此为其一,其二是世代交好,日后秦朝雄霸天下,会给匈奴人留下一片族地,让他们休养生息,而不是征服之后圈为奴隶。 不过也差不多,在秦朝人掌控之下繁衍生息,哪天秦皇不乐意,说灭也就灭了,当皇帝的,哪有个信守承诺的要脸人呢。 第三就是大巫公本身的好处,他若答应,日后秦皇重临天下,自然不会忘记这位功臣,而且他守护金人期间,也类似于不死的存在,与日月齐辉,这是每个凡人都求之不得的。 虽然大巫公没有阐明,但这其中一定有许多说道,战国那一群嘴炮高手,就连高.潮时发出的呻.吟,也一定藏着阴谋诡计。 大巫公虽然在匈奴人中有着超脱的地位,但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权柄,李斯所承诺的粮食,仅仅是大巫公手下的小部族,要说以秦朝之力供养整个匈奴族,绝无可能,即便有这能力,也没人傻兮兮的养虎为患。 大巫公将埋藏金人的地点宣称为匈奴人的圣地,整个匈奴部族都会竭力保护,而大巫公一心做着长生梦,他手下的小部族和萨满教,也不会再为匈奴人出力,无形之中便分化了匈奴实力,这是我所能想出来的好处,有没有其他,便不得而知了,毕竟跟那些专搞阴谋的纵.横家比不了。 可惜的是,秦始皇和李斯肯定想不到,他们勾画的天下霸业,仅仅传到第二世就灰飞烟灭了。 爷爷问大巫公,秦亡之后,为什么依然守护金人? 大巫公说,他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眼里,那个庞大的帝国是永远不会灭亡的,而且他答应之后,李斯便着手修建地宫,建成之日运来十二尊金人,大巫公便带着两千名萨满巫师赶去,服下秦朝方士炼制的虫丹,被人削肉剔骨,封于地宫之内,每三十年,峡谷入口处,会有二十名当年被杀死的萨满巫师爬起,打开地宫将自己的魂魄献给大巫公,而大巫公便可短暂醒来,去看看那十二尊金人的情况。 养出十二名金身武士后,自然会带着大巫公出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数百年,始终没有外人来过,而匈奴人当做宗庙的位置,其实是我们成为荒滩的那座地缝之中,原先有几个骨塔,后来被人毁去。 秦朝到唐朝期间,不管匈奴人换了多少个称呼,始终占据着大片土地,即便大汉年间也没能彻底将他们征服,上有匈奴骑兵看守,下有蝅兵守护,并没有人能进到地宫之内,直到唐朝,疆域最大时足有一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虽然没有持续多久,但汉人的脚步总算是踏上了匈奴人的土地。 于是就时不时的有人来大巫公家串门了,我所看到的伏羲女娲两只怪物,其实一开始有十二只,也是秦朝那批方士搞出来的,想必是灭了楚国之后,得到培育蝅兵的方法,上有十二大金人,下有十二小金人,中间还有十二伪圣人,什么蚩尤,帝喾,神农,怎么牛逼怎么叫。 闯到这里的人一通乱杀,如今也只剩下两个,也不知道与白螭打成什么样,死了没有! 唐朝,道教佛教的高人多,第一尊金人也是那时候丢失的,虽然十二金人不全,可大巫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找不到个商量的人,只好守着剩下的。 金人便一尊一尊的被抢,被毁,被偷,我们所见到的地下湖泊,原先有十二个小岛,每失去一尊金人,便有一小岛沉下水中,大巫公也是在一次争斗中,发现被抢走的金人脚下有地道,所以这一次金人被毁,才下来看看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小金人。 就这样到了几百年前,金人只剩两尊的时候,一位名叫张元吉的道士来了。 大巫公睁开眼时,身披道袍,黑发披肩,背着一柄古剑的张元吉就立在他面前,十分飘逸与洒脱,大巫公要动手,张元吉说:“你不是贫道的对手,咱们还是聊聊吧。” 两人聊了一阵,大巫公指点了金人的位置,撤去蝅兵,张元吉取走金人就再没回来。 爷爷问他,为什么要送一尊金人给他? 大巫公说,张元吉要金人有用,也同样说了未来会有好处与他分享,而那时候大巫公的处境颇为尴尬,十二金人不再齐全,再寻不到出路,就只能耗死在这地下,还不如与张元吉合作。 于是便在这地宫里等啊等啊,反正他大多时间要沉睡,倒也不觉得无聊,等了数百年之后,等来一位朱允炆。 那时朱允炆身上挂着一块玉佩,与张元吉道袍上的图案很像,毕竟都是明朝流行的审美,大巫公还以为是张元吉派来的人,便撤去蝅兵将他放了进来,俩人一聊,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大巫公这时才发现,张元吉把他给骗了。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只剩下最后一尊金人,大巫公也顾不得朱允炆是不是可靠之辈,必须要利用他自救,而朱允炆进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知晓了张元吉棺材的事,他们将信息共享,所作出的决定便是朱允炆出去寻找张元吉棺材,找到之后,再来带走最后的金人与大巫公。 为了表示诚意,大巫公还将控制蝅兵的母骨送给朱允炆,只要到了开门日,他便可以自由进出此地,只可惜朱允炆也是狼子野心,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大巫公。 我想不通的就是,张元吉为什么要欺骗大巫公呢?他既然毫不畏惧蝅兵,抢走金人就好了,欺负一个可怜老头子做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老族公小声对我解释,也许张元吉不惧蝅兵,也许他也找到了金人,可那么大的玩意,他未必带的走,所以想与大巫公交谈,得知大金人之下有地道,这才取了下面的小金人。 十二尊金人,两千多年之内毁之殆尽,而唯一一尊快要养活了的,居然被一只松鼠怪给啃掉了脑袋,而我从老族公手中抓过那没脑袋的金人,要进嘴里咬了两下,差点把我大牙崩断了。 讲完了故事,大巫公便对我们说:“走吧,走吧,金人尽毁,这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已油尽灯枯,与其艰难强撑,还不如趁早死了去。” 爷爷问他,那地下湖泊里藏了个什么妖怪? 大巫公说不知道,只是许多年前,有一伙贼人势大,蝅兵阻拦不住,被他们自溶洞通道中冲到了这里,跳入湖中向金人游去时,湖水卷动,冒出一只很可怕的怪物,将他们都给吃了,不出所料,应该是李斯留下守护金人的,之所以从未对大巫公说,想必是连他也算计在内了吧,而这怪物并不是每次有人抢夺金人时都会出现,也不知是那些人过于强横,还是怪物睡着了。 爷爷又问:“那怪物什么模样,是乌贼还是八爪鱼?” 大巫公则说了让我们所有人满头冷汗的话,他问道:“乌贼和八爪鱼是啥?” 也就是这一句话,让我感觉大巫公有些可怜,细想他的言语,并不是灭绝人性的怪物,反倒是一次次被人逼迫欺骗的倒霉蛋,念及于此,我便多说了一句:“大巫公,能活就活着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死呢?” 爷爷眼神一动,也说:“是呀,你这个情况应该是剔骨削肉之后,用虫子将血肉保存起来,每过三十年附体一次,虽然我不会这一招,但细心研究,想必也能找到培育这种虫子的方法,你若有意,我愿意相帮,金人没了不要紧,我汉人无数年来留下数不尽的至宝,其中一柄大宋定国刀也能驱动龙脉,如今就藏在陕西境内,不如我们同行?” 大巫公嗤嗤怪笑起来,问我们是不是在可怜他。 爷爷诚恳道:“成王败寇,能活下去才有可怜别人的机会。” 大巫公略微沉默,随后摆摆手,说道:“罢了,耗尽了力气,已经不愿再生,不过容我多问一句,你们所说的大宋定国刀是何物?何以与金人有相同效用?我记得当年那张元吉来此时,曾说他所图谋得,必须得靠金人相助。” 第二百二十八章 撕天裂地之威能 朱允炆失神间说出三样国器,九州鼎,龙泉剑,定国刀,九州鼎便是传说中的九鼎,唐朝龙泉剑应该是李世民年间,魏征斩龙王时手持的那一柄,九鼎仍有史书.记载,而这柄送龙归黄泉的宝剑,只存在与民间故事和古代小说之中,而那大宋定国刀就更别说了,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爷爷也没有向我提起,出去之后便要寻找大宋定国刀的事情。 此时大巫公发问,爷爷欣然说道:“大宋定国刀乃是传说中陈抟仙人送与宋太祖赵匡胤的宝刀,巫公久居地下,没听过也是正常的。” 我说我常年在地上,一样没听过。 老族公便瞪我一眼说:“你不学无术,听过才不正常了。” 扭头看看八名满脸求知若渴的考古队员,他们可是专学此术的,不一样迫切等待爷爷解惑? 说起大宋定国刀,便要先说一个名叫陈抟的老头,这老头历经唐,五代十国,北宋三朝,乃是著名的人间活神仙,说是当年陈抟屡试不第,便起了去华山隐居的心思,不过他祖籍在重庆,为什么要不远万里跑到陕西隐居便不得而知了。 陈抟在去往华山的路上,遇见一挑筐汉子,两个竹筐中各坐了一名小童,从陈抟身边经过时,陈抟高兴得险些从驴背上掉下来,以后逢人便说,天下定矣,那汉子一肩担着两条龙。 汉子便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父亲,竹筐中自然是赵匡胤和他弟弟,宋太宗赵光义。 赵匡胤才是真正的不学无术,每天和人打架,有一次被官府捉拿,便溜过潼关进入陕西避难,而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陈抟算准了他的行程,这一天便乔装成卖桃子的老汉,早早在华山之下等候。 赵匡胤来了,赵匡胤饿了,一鼓作气冲到陈抟身边,抢过桃子吃了个肚儿圆,接着便倒头大睡,而陈抟也不吵他,直到赵匡胤睡醒,二话不说便要离去时,陈抟才拦住他说道:“哥们,吃了桃子不给钱,连个谢字也不说,不合适吧?” 赵匡胤问他,需要多少钱,陈抟回道,给一文钱吧。 可惜赵匡胤连一文钱也没有,陈抟便给他个台阶说,说是咱俩下一盘棋,你赢了我,便抵了桃子钱。 当下便支起棋盘手谈起来,赵匡胤是围棋行家,很快便赢了陈抟,可陈抟要走时,他却拦住不让,非要再下一局,还很不要脸的说:“这一局赌你家的桃树。” 陈抟反问他:“那你以什么作为赌注?” 赵匡胤穷的叮当响,手边只有一根绘着盘龙纹路的棍子,便以此为赌注,杀起第二局。 没走几步,赵匡胤就挂了,陈抟抓起盘龙棍就跑,赵匡胤不依不饶的追在后面,一溜烟跑到了山脚下,也许是赵匡胤见四下无人,起了歹心却被陈抟看穿,赶忙变出了另一幅容貌,这可把赵匡胤吓了一跳,心知眼前这位是高人,便老老实实的说,想要再下一盘,赢回自己的棍子。 下棋可以,可赵匡胤没有了赌注,陈抟问他时,他便信口雌黄说:“我赌华山,赢了我,华山就是你的。” 口说无凭,陈抟让他立下字据,赵匡胤哪有不同意的,反正华山也跟他没有关系。 之后连下三盘,赵匡胤皆输,陈抟便向他行跪礼,口呼谢主隆恩,赵匡胤问他这是何故,陈抟只说:“壮士身有九五之尊,日后便知。” 赵匡胤虽然赖皮但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当皇帝,输了华山必遭世人谴责,便死皮赖脸缠着陈抟,而陈抟被烦的无可奈何,不但教他去投奔周世宗柴荣,有了后来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典故,还将那盘龙棍变作一把刀,说是持此宝刀,当可劈开混沌世,建立太平国。 宋朝建立后,这把刀便成为大宋定国刀,之所以名声不显于世,是因为赵匡胤想毁却毁不掉,扔进华山深处,免得别人得到定国刀,造他赵家后代的反。 以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厚脸皮,丢掉定国刀的事,未必干不出来。 爷爷说,他知道大宋定国刀的下落,只是原先对着宝刀没有兴趣,再加上那华山深处危机重重,便没有取出来,如今,倒是要去寻摸一番。 而大巫公听了之后,却断言道:“没用的,能引龙脉破开昆仑龙胎之物,只有集天下杀伐之力与一身的十二铜人,你说的那定国刀,不行!” 爷爷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大巫公却反问,是否对张元吉有所了解? 沉吟片刻,爷爷说道:“如果朱允炆对张元吉的了解全是听你所说,我知道的,应该比他多。” 大巫公便笑道:“我比你知道的多,既然明皇帝听我所说,你又如何断定,他知道的比你少?” 爷爷老实回答:“你绝不会对他知无不言。” 大巫公点头称是,事实上他确实防着朱允炆一手,那蝅兵母骨便是证据,虽然能逼退蝅兵,但只要大巫公想,便可以毁了母骨,因为他手中这根长矛,才是真正的母骨雕刻出来。 当年他与张元吉合谋时,张元吉坦言了自己的目的,后来朱允炆亲至,那时候他没有水师兵符,为了保命,听大巫公询问张元吉的事情,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大巫公便明白,张元吉将他骗了。 都是活了许多年的老妖怪,心机比海深,朱允炆所讲出的话,让大巫公发现这个儒雅少年也在追寻张元吉的过去,便说一半留一半,告诉他张元吉曾来这里取走金人事情,让朱允炆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得到张元吉的宝藏,必须再回来找他大巫公合作。 至于朱允炆从哪听来其他国器可以驱使龙脉的说法,大巫公不知道,但他知道的就是,除了金人,再没有任何物件可用,这是张元吉亲口告诉他的。 甚至,张元吉说,在他之前来抢走金人的人,想必也是做这个用处,因为他所摆的九棺阵势,也是在前人遗留的法子上改变的,根本目的,就是昆仑山的龙胎。 天下龙脉出昆仑,而神话传说中,昆仑山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是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也许,便是所有宗教人士的最终目标。 自唐宋以后,鲜有成仙传闻,数不尽的惊才绝艳之辈,无论如何参悟道经典籍,哪怕他们能陆地挪移,水上轻飘,最终却只能沦为一抷黄土中。 所以自唐宋开始,许多人都在打昆仑山的主意,十二金人既然可以裂地,抢出下了阴曹的秦始皇,自然也能撕天,让人间的蝼蚁,飞到天上去当神仙。 大家都是这个目的,都循着前人的脚步前进。 张道陵,葛洪,吕洞宾,数不尽凡人最后成为神仙的传说,可朝代几经更迭,这种人没了,反而是尸解仙大行其道,可明清以来,就连尸解仙也少见,爷爷可以算是如今的年岁中顶尖的那一小撮高人,却连个真正的尸解仙都称不上,半个而已。 再过上几百年,不要说真仙假仙,估计连鬼都是珍稀保护动物了。 也许是人类走上了另一条进化道路?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有人喜欢科技,有人喜欢当神仙,反正有人提出了昆仑找路的法子,而目前看来,张元吉成功了? 可眼下,最后一尊可堪大用的金人也被毁了。 所有人向我看来,领口处,冒出个小脑袋的紫色松鼠倏地钻了回去,我都能感到他在我衣服里缩成团,瑟瑟发抖着。 老族公抓起那无首金人,狠狠咬了一口,那本就摇摇欲坠的老牙便齐根断了一颗,他浑不在意,依然关心着金人,问道:“不可能吧?那小畜生的牙口有这么好?会不会是还没长出脑袋呢?” 爷爷说,即便是没长出也没用了,大金人已毁,这小金人便废了,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是找到与金人同样效果的东西,二是,寄希望于松鼠吃掉金人之后,可以变成金松鼠,把这小畜生拿到第十棺处,驱使龙脉冲到另一片天地之中。 不管选哪一种办法,当下都要先离开再说,必须得把松鼠研究一番,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而土屋入口处,忽然响起朱允炆的声音:“原来非金人不可呀,往我绞尽脑汁的琢磨许久,束突兀,你这老不死的妖怪,若是早些说实话,我说什么也不会毁掉金人的,王老实,你也瞒着我,你是不是已经找到第十棺了?” 转身看去,朱允炆与手下的金甲大将浑身狼狈,不知道与那什么怪物经历了怎样的征战,居然没有全部葬身水底? 老族公问他:“你对船队呢?” 朱允炆恨恨道:“毁了,被那水里的妖怪给毁了,但是不要紧,兵符不毁,水师不绝,巢湖水师还有大批将士供我驱使,不如咱们再出去做上一场?” 老族公怪笑道:“当我们傻?有本事你就进来,看看你手下这几只阿猫阿狗,能不能拿得下我们。” 朱允炆笑而不答,却对我说:“王震,把松鼠和金人给我,我以太祖爷爷的名义起誓,绝不再与你为难,即刻将恩慧赐予你为妻。” 我只回答他一句:“滚你大爷。” 朱允炆便侧身让开门口,冲着那黑漆漆的甬道说:“恩慧,还是你来劝劝这冥顽不灵的小子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香消 朱允炆喊过后,我便望向门外,黑暗中,一抹朱红色渐渐清晰,那被金甲卫士簇拥着而来的纤细人儿,姿容鼎盛,稚嫩的身子硬生生摆出母仪天下的风范,最活泼的年纪,走起路却不偏不倚,那插在发中的金色凤钗的流苏不带一丝颤动。 小皇后在朱允炆身边停下,并肩而立,一丝不苟的盯着我们所有人,目光,没在我脸上停留一秒,而我情不自禁的喊出恩慧两字,她讶异看来,不解道:“你是谁?何以直呼本宫闺名?” 她居然不记得我了,而我却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一缕愁滋味自心头开始蔓延,只是盯着她没有言语。 朱允炆将嘴巴凑到她耳边,眼角却带着笑意,余光向我瞟来,他虽是耳语的姿态,却毫不隐瞒的让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语,他说:“恩慧,这小子叫王震,一直是你的追求者,如今他手里有朕需要的东西,你去向他讨来,可好?” 近乎是朱允炆的话音刚落,小皇后便对我喊道:“王卿,请将东西交给陛下。” 依然是清脆的嗓音,却不再对我讲那甜如蜜糖的柔言软语,而是代表另一个男人向我发声,其实仔细说来,她以前也不是冲我诉深情,而是冲着她心中的朱允炆。 我正要摇头,告诉她不可能,朱允炆便低声劝道:“恩慧,这样是没用的,这小子是无君无父之徒,哪还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你,你要过去求他,哪怕下跪,哪怕自荐枕席也要将东西给朕要来,朕向他许诺了,只要他答应,日后你便是他的女人!” 小皇后愣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身边的男人,而朱允炆却郑重点头,只说一句:“你没听错,他手里的东西对朕很重要,朕的宏图霸业与此相系,恩慧,拜托你了。” 说完,朱允炆后撤两步,肃容向小皇后鞠了一躬,而小皇后赶忙屈身回礼,随后低头片刻,再抬起时,刚刚湿润了的眼眶已经再一次清澈起来,她稍提裙摆,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只到我脖子的小女人仰起脑袋,如一泓清水的凤眼里尽是恳求,她对我说:“请将东西送给陛下,恩慧愿以薄柳之姿,从此常伴先生身边。” 这张稚嫩却露出真挚神色的青涩脸庞,像是一根锋锐的锥子在我心头戳了个窟窿,全身的力气都从这一点宣泄而出,我不敢看她也不想看她,只是扭过脸,盯着黄泥墙上被跳跃火苗照出的两道影子,忽闪忽现,就像我此时的心情,复杂又烦乱。 小皇后再一次说:“王先生,您若成全陛下之伟业,恩慧虽姿色不盛,从也愿此朝夕相伴,任您恣意赏玩。” 这番言语更加让我心烦意乱,甚至有些恼怒她如此作践自己,狠狠瞪她一眼,小皇后也寸步不让的与我对视,朱允炆便在此时,戏谑道:“恩慧,原以为这小子对你痴心一片,宁可失了天下也要得到你,现在看来,他对你的兴趣不大呀,不如你给他一点甜头尝尝?” 果真,小皇后对这狗皇帝已经到了疯狂的言听计从,他如此说,她便后撤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要褪去身上的宫装,我赶忙按住她的手,小皇后好似触电般的轻颤,嗓音也有些颤抖,却坚持着说:“请先生自重,恩慧还不是你的人,你若有意,将东西赠予陛下,恩慧自然无有不从。” 自打小皇后靠近,紫松鼠的小脑袋就从领口里冒出来,前爪抓着衣服,好奇的望着这豆芽般瘦弱的女人,而那金人还在老族公手里,所有人都等着我的决定。 我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小皇后的一对酥手,而她见我不为所动,固执的要脱去自己的衣服,相持不下,她忽然冷静的说:“恩慧与陛下所需之物,您只能得到一个,若是无法抉择,可是要恩慧死在你面前么?” 说着话,她猛地抽回手,将头上凤钗拔下,再一次对准了自己洁白丰润的脖颈,凤钗尖处,已经流下了一小串血珠。 熟悉的人,熟悉的打扮,就连动作也与当日一般无二,无非是明宫之中的小皇后,神色凄苦,带着赴死的决心与被欺骗后,自灵魂深处蔓延出的绝望与对我的痛恨,而此时的她,坚决中却有着欣慰,一切,都源自于对身后的朱允炆的爱意,只要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心甘情愿的,即便被他送给另一个男人。 我仅仅发呆了三秒钟,那凤钗便向里刺了一些,小皇后的眉宇间有些痛楚却没有出声,我心如绞痛,抿回嘴,狠狠咬着下唇,将手伸向了老族公。 老族公嘀咕一声:“也是个痴情种子。”却将金人递了过来,我推开他的手,说道:“给我斧子。” 其实露陌匕首就在我腰间插着,但我并不想杀掉她,只是藉此让小皇后知道我的选择,希望她知难而退,可惜的是她没有,听我讨要斧子之后,反而将凤钗插回发中,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狠狠剜了我一眼,随后双目紧闭,扬起下巴,示威似的将脖子露给我。 朱允炆耻笑道:“要杀人啦?王震呐王震,当夜你搂着那白苗苗哭泣的时候,我还真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此时看来,比我还不如呀,我虽抛弃过恩慧,却绝对下不去杀手!” 也就是老族公的黑斧太重,否则我真想扔出去砸死朱允炆。 右手抓着斧柄,左手抚上面前那仰起的脸庞,触手间一片滑腻,小皇后虽不如安素美艳,不如康九香妩媚,但她的皮肤却如最名贵的丝绸那般顺滑,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娇嫩,而这份触感让我回想起当日在龙床上的颠鸾倒凤。 极尽欢愉时,恨不得融为一体,那份水乳.交融的惬意与甜蜜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或许这才是我喜欢她的原因?第一次总是难以忘怀,虽然那并不是第一次,但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个发自内心深爱着,想要用生命去呵护的女人,此时却为了另一个男人为难我,而我也不得不亲手结束她的生命。 我轻抚她的脸庞,小皇后也笑眯眯的享受我掌心的温度与摩擦,如热恋中的男女的亲昵一般无二,但我却知道,这是装给我看的,想用这份温顺与伪装的乖巧,动摇我已经下定的决心。 当日发下宏愿,一定要再见马恩慧,此时再见了,却又要面临永别,我难以自持,泪水夺眶而出,呜咽着告诉她:“别怪我,我也不想这样,但你是狗皇帝弄出来骗我的,我不能不杀你。” 马恩慧的魂在姚广孝手中困了数百年,朱允炆很难抢回来,也根本不会在这件事上费力气,而我眼前的这位,很可能是四面佛弄出的傀儡人,朱允炆就擅长这个。 也许,朱允炆确实抢回来了,否则他怎么知道我在明皇宫的所作所为? 但我只能用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强迫自己相信这小皇后是假的。 我舍不得杀她,又不能自私的绝了爷爷三人近百年追求的追求,便只好给自己找个理由,即便一斧子砍下去后,鲜血喷涌,人头落地的场面会让我痛的撕心裂肺,大不了等爷爷安全,我再下去陪她。 小皇后扭着脸,在我手心轻蹭,如梦中呓语般的说:“杀吧,你只是给自己找借口而已,何必说的如此虚伪?” 我点点头,说个好字,又道出一句对不起,猛地举起黑斧,正要砍下这可让我魂牵梦萦的脑袋时,却被一股力道控制了身体,举起斧子的手臂停在空中,而我口中,却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尖叫。 是女人的尖叫,带着无比浓厚的哀怨和憎恨,仿佛被伤到骨子里,无法压抑时所发出的哀鸣。 下一刻,黑斧带着一道乌光重重劈了下去,原本我要砍掉脑袋,却被控制手臂的力量改了方向,从小皇后头顶正中砍下,而她的表情稍稍呆滞后,被劈成两半,同时向两边倒去。 没有溅一身血,那劈开的身子也没有砸出响动,仅仅是裹了人皮的碎布人偶。 朱允炆果真在骗我,我稍松口气,却感觉身子一轻,又仿佛迎面被推了一把,跌退两步后,便看到一个苗条身影自我身体里钻出,一身黑色长裙,露在外面的手腕与小腿犹如洗净的莲藕那般白皙饱满。 是安素,与我第一次见她时,相同的打扮,只是没有穿鞋。 她不甘的尖叫着,右手提着黑斧,赤脚向朱允炆出去,爷爷急忙高喝道:“丫头不要,快回来!” 第二百三十章 玉殒 安素提着黑斧冲去,眨眼间到了朱允炆面前,而朱允炆却仿佛见了新奇的玩具,很是兴奋的“哈”出一声,抬起右手,五根手指轻灵拨动两下,将劈向他的斧头拨开,随后,左臂挥拳,重重打在安素小腹。 同一时刻,爷爷三人也冲了过去,金甲卫士齐齐拔出战剑迎上,而那大巫公则将古朴的长矛横在身前,嘀嘀咕咕的念叨起来。 没有开战前的宣言,安素的忽然出现便开始一场乱战。 朱允炆的战船被怪物毁去不少,却不知道那些兵将还有多少留下,我听到甬道中沉闷的脚步声,大片披甲持矛握剑的士卒涌了进来。 安素被打了一拳,那黑裙与白嫩肌.肤相间的身影一阵晃动,整个人看上去都不清晰起来,但她却固执的,像是丢了孩子的疯娘那般尖叫着,不管不顾的再一次向朱允炆劈去。 自打进了这匈奴人地宫,便没见到爷爷三人有那种毁灭一切的威势,我还当他们实力不济,可此时方显神威。 最先冲进金甲卫士之中的是老族公,不知道多少把宽大战剑砍向他,他却不闪不避,野牛那般撞倒一连串人,直奔朱允炆而去,而博远扬在腰带处抹了一把,手中便多了一柄薄如蝉翼,握在手中仍不住颤动的短刀,成年人的小臂那么长,他飞快甩动着,从金甲卫士的铁甲缝隙中插.入,每一次拔出都带起一串血珠,而那些被短刀捅伤的,全都静止片刻,惨白泛清的方脸上,又泛起了乌黑。 爷爷是最后一个,老族公和博远扬近乎拦住了所有金甲卫士,他就站在战局之外,双手掐个手印,嘴巴快速张合,没有声音传出可过了十几秒,我给他批上的外套怦然炸碎,再一次露出了满是青色小字的干瘪身躯,而他长鲸吸水似的吸气,那枯瘦的身子居然渐渐胀隆起来。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声,博远扬接连捅伤六名金甲卫士,全都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而爷爷从一矮小老叟,渐渐变为了壮汉才有的体型,露在外面的上半身隆起块块肌肉,看上去好不骇人,不过他也没去找朱允炆拼命,就在原地跳动,脚掌在地面踏出的声音很有节奏,隐隐与我心跳的律.动结合起来,或者说这踏地的声音带着我的心跳改变了节奏。 老族公无人可挡,任那战剑砍在身上也浑不在意,直接冲到朱允炆身边,拦腰将安素搂住,粗糙的大手握在那芊芊素手上,给原本就要砍向朱允炆的斧头,送上一股磅礴的力道。 安素在朱允炆手下就是个玩笑,十根手指肆无忌惮的拨弄着她劈来的斧头,这一次他弹动着两根指头正要点向斧面时,却陡然色变,急急侧身,根本不敢让那斧头挟裹的万钧之力落在身上。 一斧砍下,擦着朱允炆右臂,消掉一块带着皮肉的龙袍,随后便是轰的一声,朱允炆身后的黄泥墙,塌了。 老族公将那苗条的人向我抛来,喊了一声:“王震,接住你女人。”随后便骂骂咧咧的奔朱允炆而去,刚刚与安素相搏,闲庭兴步的狗皇帝被吓得面如土色,根本不敢正面对上,被老族公追的满屋子乱蹿,狂呼:“护驾,快来护驾。” 老族公在他身后喝骂:“给脸不要的东西你还敢跑?逮住你就剁掉四肢做成.人棍,若非老实敬你为汉人皇帝,始终阻拦着,你纳兰爷爷早八百年就把你剁成肉酱了,不准跑,快来让爷爷砍上三百斧出了这口恶气。” 安素向根断了线的风筝向我飞来,我伸手将她接住后,才发现她轻的不如一根羽毛,而那明媚娇艳的脸蛋此时却蒙了一层灰败之色,仿佛将欲萎谢的花朵,生机在消散。 我问她有没有事,安素面向我,却双目无神,泪珠子自眼角滑落,她一言不发,不知是看不见,还是看见了当没看见,可我却发现,几道黑色的线条正从她白嫩的脖子里向上蔓延,她的身子也越来越虚无,我赶忙喊道:“爷爷快来,安素不行了。” 眼前一闪,爷爷已经到了,他只看一眼便面露苦相,很是痛苦的说:“丫头,你......你这是何苦呢?” 好似木偶人般痴呆的安素被这一句话说的放声痛哭,她推开我,转而扑进爷爷怀中,泣不成声道:“爷爷,王震不要我。” 爷爷瞪我一眼,我赶忙解释:“没有,我没有不要你啊,我都已经要杀掉她了。” 安素根本不理我,自顾自的哭诉着:“他不喜欢我,他心里只有那个马恩慧,我能感受得到,我在他胸前,离他的心最近的地方,但我走不进去,他心里全是那个红颜色的身影,爷爷,我不想活了,你就让我走吧。” “王震!”有史以来,爷爷第一次对我发出这般严厉的喊声,他质问道:“说,你愿不愿意照顾安素?” 我赶忙竖起指头发誓,我说我愿意,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即便当初喜欢马恩慧,以后也会喜欢她,但安素却转过头,给我一个绝望凄婉的眼神,绝决道:“我不用你喜欢我,你变了,你已经不是当初在小黑屋里保护我的小哥哥了,你喜欢谁就去追寻吧,我不想再见你。” 爷爷劝说道:“丫头你冷静一些,你这情形不能去投胎的,爷爷给你养的身子快好了,到时候王震一定会娶你的,即便你不愿意,也可以再寻个男人过日子,王震给你当牛当马,这是他欠你的,还没还呢。” 安素摇头,很失落的说:“我不要了。” 这时候,博远扬拦着大片金甲卫士不让他们施救,被老族公撵得满屋子乱蹿的朱允炆忽然跑到我们身边,爷爷大喝一声:“滚。”他双手掐了个古怪的手势朝朱允炆打去,并没有触碰到,朱允炆却轰然倒飞,跌倒在那一面被老族公轰塌了的残垣之上,老族公大喜,抡圆了胳膊冲去,正要将朱允炆劈成两半,那一堆碎砖之中,猛地钻出一条雪白之物,正是刚刚未见到的白螭毒蛇。 蛇吻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张开,血红色的眸子里闪动疯狂,向着老族公的脖子咬去,危急关头,老族公闪避不及只好抬手格挡,四颗细长的毒牙便狠狠扎进他的手腕中,老族公怒吼一声,揪下白螭,那深入皮肉的毒牙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横流,却不是深红而是微微发黑的粘稠血液,不知是中毒所致,还是老族公的血原本就是这般颜色。 将白螭扔在地上,老族公举斧欲砍,那斧头在空中悬了片刻却终究没能砍下,老族公大步向我们跑来,喊道:“老实你上,我对付不了这畜生。” 被爷爷轰飞的朱允炆自塌方处爬起,嘴角不住的溢血,可他却极其猖狂的笑了起来:“纳兰元清,来啊,来杀朕啊!你不是自诩有万夫不当之勇?你不是号称清宫之内第一勇士?你这三品小官不把你家皇帝爷爷放在眼中,此时可不是吃亏了么?朕就在这里,来杀啊!” 白螭再现,出奇的是我居然没有变身,老族公退回来,那白蛇便向博远扬游去,弓身一弹,绷直了的蛇躯化作一根雪白利箭,只是箭头不尖锐,反而大张着嘴,露出粉扑扑的口腔中的血肉,更让人头皮发麻。 万幸的是博远扬已经注意到它,同样甩动着薄薄短刀想砍,却想到什么,及时收手,就地打滚躲开毒蛇,那朱允炆笑的更嚣张:“你这破观里的野道士,你家三清见到你这驴打滚的姿势,还不得气的从神坛上跳下来?无君无父,古往今来,你们这些方外之人最不是东西,有朝一日朕重登皇位,必要杀尽天下的牛鼻子贼秃驴。” 老族公盘膝而坐,大口大口的呕着血,博远扬不理会朱允炆的嘲讽,看了老族公伤势后,无比狠戾的扭头,却也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墙根处,三两下撕碎衣衫,露出一具不胖不瘦的身子,用那颤个不停的短刀在身上划出道道伤口,爷爷略带担忧的看他一眼,倒也没有阻止,而是稍稍弯腰,戒备着白螭的发难。 朱允炆嘲讽道:“呦?这是要拼命了?博远扬,你若拼命,朕还真不是对手,可朕要逃跑你也拦不住,还是白送一条命,哈哈,你慢慢来,朕可不着急。” 随后,他望向我,笑容顿时收敛,阴仄仄的说:“王震,那女鬼是你的相好么?她要死了,朕心甚慰,只可惜没能在你面前活活弄死这个贱货,不过朕对女鬼没什么兴趣,你先伤心一阵,若是有命出去,朕会抓住文静和康九香,在你面前演上一场活春宫。” 我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与朱允炆之间早已不共戴天,只是没有对付他的办法。 怀中的安素更见虚幻,我喊了一声爷爷,问他有什么办法,爷爷却说,没办法,这是安素丫头自己不想活了。 朱允炆将她打伤,若是她回到护身符里坚持到我们出去,爷爷可以给她补身子,但她执意在外面,静等着魂飞魄散的结局到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消散 安素说的没有错,我确实不喜欢她。 从始至终我就没喜欢过谁,也正因为谁也不喜欢,便对谁都不抗拒,不忍伤害文静,她与我从小长大,我弃了她,这丫头就没法活了,康九香也是如此,出了官赐村,她一个朋友都没有,狠心斩断我俩之间的纠葛,这无依无靠的女人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要么自杀,要么沉沦,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去死? 从没有一个女人,让我爱到足以狠下心不顾其他人惨剧的地步,也只好来回和稀泥,应付一天是一天,即便我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马恩慧,但心里也知道我俩肯定没戏。 安素也是这样,我只能说并不抗拒她,但要说喜欢,其实也谈不上,既然爷爷安排又有小时候的一番纠葛,也就听天由命了,但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要我一心一意的牵挂,心里面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可这种事由不得我,感情若能控制也就不叫感情了。 此时就面临这样的抉择,也许是刚刚对马恩慧的态度,让安素明白我真正的心意,她本就是鬼,此时连最后的执念也化为飞灰,说穿了就是怨气散去,要到了方航曾说过,厉鬼报仇了结心愿的下场。 魂飞魄散。 也许,我现在对她说,曾经想着小皇后,但从现在开始,我决定全力以赴的照顾她,或许可以让她重燃活下去的希望,可这样的话一说,文静和康九香就拜拜了,并非我贪心到想要同时娶三个老婆,实在是害怕她俩也搞出以死相逼的事。 当初秦风甩了王雨,那条短信至今都让我心有余悸。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自己了!” 我是个小人物,没有让女人付出生命的魅力,关键是这些女人没一个正常的,粗俗来说,与王雨的经历一样,从小得不到关爱,稍有一丝温情便倚为活下午的全部动力,失去了,便是天塌了。 两难的抉择,一个是日后苦果,一个是眼前的性命,天人交战一番,我只好再一次运用起和稀泥的大招,先摆平了安素再说,应付一天算一天吧。 清清嗓子,我对怀里那闭眼等死的女人说:“安素,你振作起来,等咱们离开这里,我还要跟你结婚呢。” 安素蓦然睁眼,眼神没有动容,反而是嘲笑与冷漠,她说:“你连鬼也骗?” 我说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以前不喜欢你是没有过多的相处,现在你快要没了,我才发现你在我心中有多么重要,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安素眨眨眼,眼皮缓缓合上,冷漠道:“从来都是鬼骗人,人骗不了鬼,我把你的心看了个清清楚楚,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文静,不喜欢康九香,不喜欢白苗苗,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你谁也不喜欢,我无所谓,有爷爷在,你装作喜欢我就好了,但现在我才明白,你心里已经装着一个人了!” 我说这个人没了,我不要了,就要你。 安素扭扭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却也变得更加淡薄,她问我,觉得她漂亮么? 我说漂亮,国色天香。 她又问我,是不是那种男人都会喜欢的女孩。 我说是,以前是我眼瞎了,没看见。 她却嘲笑道:“那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把自己送给你?原先我喜欢你,因为在那阴暗潮湿的黑屋子里,你答应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结果却是我替你死,但我不后悔,我喜欢保护你的感觉,但你先背叛了自己的诺言,你先喜欢上别人,既然你跑掉了,我也就不要了,现在,我也不喜欢你,死还是活都与你无关。” 爷爷扭头,那白螭也探出脑袋看我们,朱允炆抚掌大笑:“好好好,也是位世间奇女子,朕动心了,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你自去吧,朕先弄个假人与你培养培养感情,日后定会寻到你,让你由聻变鬼,从鬼做人,封你为皇后,共享这大好江山。” 爷爷摇头冷漠道:“别做梦了,你活不到那时候。” 安素也扭头嫣然一笑,对朱允炆说道:“不用麻烦,我嫌你恶心。” 朱允炆怒极反笑:“是么?等你尝到朕龙枪滋味,再说这句话也不迟。” 咆哮一声,满脸黑色的老族公爬起来,吼道:“打你这王八蛋,爷爷就总是忍不住,老实,你拦住为民,哥哥我剁了这狗皇帝。” 争斗再启,我却顾不上他们,安素脸上刚刚绽放的璀璨笑容更让我心痛不已,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她坚持下去,可任凭我说的口干舌燥,她始终不发一言,甚至脸色恬静,怡然自得的哼起歌来,静候着彻底消失的那一刻。 她越淡然,我越难受,眼看就要给她磕头了,安素这才说:“你真就这么喜欢我么?” 我说是,她说:“那你陪我一起去死吧。” 爷爷狂吼不要,我说却说:“好的。” 拔出露陌匕首放到她手中,安素却掷于地让我自杀,我抓起匕首撩开衣服,那小松鼠赶忙跳到腿上免得被误伤。 露陌匕首锋利无比,稍一触碰皮肤便划开一道口子,安素也不是说笑,她不断鼓励我赶紧自杀,与她双双做鬼,化蝶翩翩飞。 为安素殉情么?其实我并不愿意,但我欠她一条命,既然她想要,还了也是应该的。 咬咬牙,我狠下心正要用力捅穿胸口,便听到一串银铃笑声,睁眼看去,是安素在笑,而她的身子已经虚无的近乎看不到了,不远处,白螭缠在爷爷脖子上,而他却掐出个手印,正对着安素。 是爷爷对她下手了,安素笑着说:“你看啊,爷爷最关心你呢,我失了男人,就连一直疼爱我的爷爷也不要我了,你说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么?” 泪水汹涌而出,脑中嗡的炸响,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素抚上我的脸庞,那快要看不见的手掌却有阴凉触感,她的声音渐渐虚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王震,你的命是我给的,我不想让你死,只是想让爷爷送我一程,替我活下去吧,活着太累了,当鬼也累呀。” 随着最后一字入耳,怀里的轻飘飘的人彻底消失不见,我徒劳在空气中抓捕,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挽留不下。 人没了,与这人有关的记忆却一股脑的从脑海最深处翻涌而来,与安素有关的片段并不多,却在我耳边,眼前,脑中挥之不去,许多细小,根本想不起的细节纷纷记起。 失去方知真贵并非虚言,仿佛设定好的程式,现实中的消散换来记忆中的浮现,走了一个,冒出一个,并非失而复得,只会让人更加思念那失去的。 我颓然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有人在我身边消失,我没守护别人的能力,可像我一样的普通人数不胜数,为什么这样悲惨的遭遇偏偏落在我的身上? 不知是逝去的安素张口,还是我出现了幻听,总之是安素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你既然如此痛苦,如此不舍,就来寻找变作聻的我,你若寻到了,也许我会再一次喜欢你。” 我脑中念叨着聻的字眼,早已忘记询问这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而那一边,被金甲卫士拱卫着躲避老族公追杀的朱允炆狞声说道:“第二个,这仅仅是第二个,王震,我不会杀你,我要让第三第四第无数个人,一一死在你面前,当日.你对恩慧做的事,加在我身上的耻辱,朕要一一回报!” 猛然抬头,我怒视朱允炆,喊道:“草泥马,你他妈有本事找姚广孝算账去,欺负老子算什么本事?想让老子痛苦?你他妈没机会了!” 捡起露陌匕首,在爷爷惊恐的喝止声中,我正要干掉自己,不给朱允炆报仇的机会,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再一次不受控制,这感觉比原先来的更加猛烈,没有前期的长毛与全身燥热,一下子就不能动弹。 我口中,那不知是谁在发声,喊出一句奇怪的话:“噫吁嚱,人生苦短,何必自寻短见?你要他死,我帮你杀掉便是,可不要拖着我一起死!” 第二百三十二章 满屋尽打朱允炆 不知道是谁控制了我的身体,但他高叫那一嗓子“噫吁嚱”,着实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我记得高中时学过一篇古诗,开头便是这三个字,好像是李白写的? 难道爷爷他们把李白给吃了? 即便此时没有身体,我依然被这个想法搞得全身恶寒,而被卫士簇拥着的朱允炆则高叫道:“王震,你发什么疯?要死就赶紧死,别在这装神弄鬼。” 爷爷和老族公全都脸色难看的望着我,而“我”却慢悠悠踱步到在墙根处,向那不断用身上溢出的血液在黄泥墙上绘制符箓的博远扬说:“把你的短刀给我用用嘛!” 博远扬好像见到天敌那般畏缩,恭敬递出短刀,我伸手接过,轻晃两下,薄薄的刀身却发出夏季蝉鸣的扰人声响,我夸耀道:“好刀,就是有些短,女人用的玩意。” 这根本不是我的声音,朱允炆也察觉到不对劲,喊道:“你是何人?” 钻在我身子里的怪人呵呵笑了起来,提着刀,慢悠悠向朱允炆走去,每走一步便念出一句:“我是谁?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刀一口,性喜割人头,屠得九百万,方登最高楼......” 几步便走到了一众金甲卫士面前,而爷爷和老族公便谨慎后撤,似乎他们对我身体里的这位怪人,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朱允炆撇撇嘴,说一声装神弄鬼,正要下令将我砍成碎片,那从爷爷手臂上落下来的白螭再一次弓身弹起,化身做箭向我咬来。 当日我变作僵尸便将它击退,此时怪人完全冒了出来,白螭远非对手,而我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胃里分泌出的粘液赫然传达了饥饿的感觉,白螭弹到面前时,怪人毫无烟火气的伸出双手,它就仿佛主动落尽手中那般轻松,随后怪人双手一捋将它抻直,选住一个位置狠狠咬了下去。 我没有感觉,却听到嘎嘣一声,怪人将白螭扔出,吐出一口血水骂道:“好硬的货,没吃到蛇胆反而崩掉一颗后槽牙,幸亏这身子也不是我的,否则岂不是潇洒不再,气度尽失?” 白螭在他手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简直凶残到了极点,而他们打到这半田地,我也看出了他们的实力,不算这不知身份的怪人,单打独斗来说,爷爷应该是第一名,老族公能排第二,博远扬或许比朱允炆强了一线,奈何朱允炆是个皇三代,家底太厚,水师兵符在手,延绵不绝的鬼兵足以缠死所有人。 至于这白螭怪蛇,其实并不算强横,老族公都能砍到它仅仅是砍不死而已,这不知道什么岁月遗留下来的生物委实变态,与朱允炆一个德行,靠着祖宗的余荫混饭吃,反而是最难缠的一个,也许爷爷老死了,它还活蹦乱跳着。 谁也没想到它会跟在朱允炆身边,若非怪人及时出现,爷爷三人或许有能力逃出去,但我,以及缩在墙角里的八名考古队员想必已经沦为亡魂。 这八个家伙好没存在感呀,刚一动手就跟着老族公冲上去了,在都市中,一个个好不威风,谁知与金甲卫士稍一接触就全部带伤,被老族公撵到墙角蹲着,朱允炆狼狈逃窜时,逮着机会都要踹他们一脚。 怪人一击逼退白螭后,朱允炆面色狂变,赶忙下令,分出一队手下拦住怪人,余下的护卫着他逃跑,临走之前仍对我阴森说道:“王震,咱俩的仇改日再报,朕不会放过你的,走着瞧吧。” 我心急万分,却无法与那怪人沟通,而朱允炆带人跑了几步居然又阴沉着脸回来,冲那一直念叨的大巫公喝道:“束突兀,你不想活了么?” 黑黝黝的大巫公此时的脸上腾起两片红晕,酒醉微醺的模样,怪笑着回答朱允炆:“没错,非但不想活了,还要拖着你一起死。” 说完,他转向爷爷,点头示意后,说道:“一枕黄粱梦,弹指两千年,打碎这面墙壁,从升天梯离去吧,我为你们拦住这明皇帝。” 朱允炆狞声道:“拦朕?你拦的住么!司徒将军,朕就在这里,看你如何为朕杀敌!” 这一次,在那为首的金甲大将带领下,所有人齐齐下跪,轰然应诺道:“敢不誓死效命?” 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十分玩味的用短刀拍打着大腿,那怪人说好了替我杀掉朱允炆,此时却没有动手的打算。 倒是博远扬忙乎完了,他怒吼道:“他拦不住,你家道爷拦得住,狗皇帝,尝尝道爷的五阳正雷符。” 怪人转身,我也因此看到了博远扬的动作,他撕碎衣衫后,只剩下一条宽松的老式内裤遮挡羞涩之处,那不胖不瘦,保养的细皮嫩肉的身子自残出道道血痕,而他便用自己的鲜血,在黄泥墙上画了一张庞大的符箓,我看不懂那鬼画符所代表的含义,却看得到,博远扬在墙上一撕,居然将那张符给撕了下来。 不沾着一丝泥土,完全就是血迹在空气中组成的符箓,足有七八平米,博远扬便用掌心吸附着,满脸凶狠之色,狂吼着给道爷去死的言语,平推向一众金甲卫士。 大巫公则一指身边的墙壁,让爷爷快些动手,随后双手紧握在胸前,做祈祷状,那长矛便架在肘间,先是对爷爷说了一句:“我若是遇到你们而不是那张元吉,想必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时也,命也。”随后,大巫公再一次用匈奴语嘀咕,头皮裂成一条缝,那穿在身上的皮肉便如衣服似的垂然落地,而没了皮肉的包裹,骨架子也哗啦啦的散架,这时我才发现,大巫公的皮肉,仅仅是无数米粒大小的虫子顶着一张皮,依附在他的身上。 苟延残喘两千年,死去时,所需的时间又与常人一样,只在刹那。 一个人的肉并没有多少,但那些小虫子却飞快的繁殖着,像是地下涌出的流沙,缓缓向四周扩散,老族公带着考古队员再次奋斗起破墙事业,而博远扬推着那张血符,正面撞在了无数柄战剑之上。 四指宽,足以斩断牛骨的宽大战剑,砍向血符之后便冰雪消融,金甲卫士察觉不对而收手后,手中只剩下个光秃秃的剑柄,博远扬却狂笑着,吼道:“狗皇帝,那安素丫头平日里没少给道爷端茶递水,洗衣做饭,你逼死她,道爷要为这干女儿报仇啊!” 喷出一口血,那稍稍黯淡了的血符光芒大盛,几个金甲卫士伸手抵挡,却仿佛被雷击了似的跳起霹雳舞,博远扬一己之力便逼乱了水师阵脚,而我却发现,在那幽晦的甬道之中,正钻出一条粗壮的触手,也说不出是什么生物的肢体,像是章鱼的软肢,又像是柳树妖精的枝桠。 悄悄的,带着做贼的鬼祟,轻轻在门口的金甲卫士腰间一缠,随后猛地一拉,没有任何声响,朱允炆便损失一名手下,而下一刻,那黑影中的触手又勾住另一名卫士,短短十几秒的功夫,便干掉七八位,等朱允炆察觉身边空旷之后,却也被博远扬推着血符,逼到了门口。 控制我身体的怪人只盯着白螭,它不动,我便不动。 朱允炆的脸上阴云积郁,他手下的金甲卫士原本便没有多少,接二连三的损失或许不会让他心痛,但足以让他担心自己的处境,看甬道中的情形,应该是那水里的怪物追出来了,只是不知道稍早时,朱允炆怎样逃脱。 博远扬终究不是神仙,他手中的血符在消融了七八名金甲卫士后,变得晦涩无光,一直抱头鼠窜的朱允炆也终于表现出高手的一面,手腕一抖,两根指头不知从哪捏了根长钉,抬手便要向博远扬的眉心刺去。 一道人影急蹿至博远扬身边,险而又险的将他从铁钉与战剑之下拯救出来,正是刚刚还在带着人撞墙的爷爷,他们飞快后撤,每一次要踩住地面时,铺满了的米粒小虫便空出一小片地方让他二人立足,而追在身后的金甲卫士便没有这般待遇。 虫子爬到他们身上,在铁甲缝隙里钻进钻出,只要沾上,走不出三步便会僵在原地,随后,眼睛,鼻孔,嘴巴里,流出了水一般稠密的虫子,无比骇人。 后有水中怪兽,前有米粒小虫,朱允炆终于落入这必死境地,而老族公带领着考古队员不懈努力之下,近乎一米厚的黄泥墙壁终于被破开了。 一条直上直下的台阶,不知通向哪里,而这面墙壁倒塌后,整个地宫都开始剧烈晃动,爷爷说,想必李斯设下的机关,金人尽失,升天梯露出,地宫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正好塌掉,毁去那有伤天和的蝅兵。 爷爷转身喊道:“朱允炆,我们在上面等你,你若有命出来,我与你做一个了断,王震,咱们走。” 最后一句是对我说的,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而那怪人对刘为民情有独钟,双眼与双眸相对,不知是什么目光,彼此都没有动作。 第二百三十三章 重回地面 可以看得出,爷爷走到我身边时颇带了三分不情愿,他小声对那控制我身体的怪人说,此地不宜久留,最好是先上去再做清算。 而怪人始终没反应,只是与刘为民,那条白螭对视着,爷爷便叫老族公带人先走,稍后再会合。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老族公嘱咐几句,扛起脱力的博远扬,顺着楼梯绝尘而去。 米粒小虫便如水银那般缓慢却无法阻挡的向朱允炆袭去,让我不可思议的是,经过白螭时,虫流却远远的避开,似乎也知道这种可以称为妖怪的生物很不好惹。 甬道中的触手依然掳掠着朱允炆的小弟,只是从刚刚的暗中偷袭变成明抢,眼看着身边鬼兵一个个殒命,哪怕朱允炆心机比海深,也依然止不住的焦急起来,他看看我又看看白螭,张嘴欲言,爷爷便抢先说道:“痴心妄想!” 朱允炆语噎,眯起眼扫过我和爷爷,随后,他并未张口,喉咙却剧烈鼓动起来,发出类似于小锣鼓的响声,而那白螭也配合着嘶嘶几声,居然就这样调头走掉了。 朱允炆恨恨的瞪我们一眼,一句狠话也不留,带着仅剩的十几名金甲卫士,冲进甬道中找那水怪拼命。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若是选择从我们这里突破,水怪在后面捣乱,他肯定会被爷爷抓住的。 这间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之后,爷爷并不称那怪人的姓名,只是劝他赶紧上去,我不知道怪人有没有在听,但我听到刚刚喊出“噫吁嚱”的声音说:“小家伙,莫要再想不开,你这条命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以后也别往危险的地方跑,我不可能时时出来救你,就这样吧,我困欲眠君且去,春来自会百花开。” 话音一落,那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回来,我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地宫摇晃更甚,泥灰簌簌扑落,来不及多说,我喊了一声爷爷,就要跟他登上升天梯。 而墙角里却响起两声“咦咦”怪叫。 那紫色的小松鼠,抱着比它还稍大一些的金人,可怜巴巴的缩在墙角,躲避不时落下的泥块,一双小眼睛所留露出的祈求与眷恋,不知为何,竟然我有种难以言喻的悲痛,仿佛它是我最亲近的人,而我却要弃它而去。 先不说这股子莫名的垂怜之情,就这死家伙本身,我也绝不会让它溜走,我松开爷爷的手,冲过去掐起松鼠怪的脖子,顺手抢下金人,根本不管它的挣扎与不满的尖叫,急忙顺着升天梯逃跑。 近乎垂直的升天梯是为金人准备,每一级台阶都有三四十厘米的高度,也不知那金人养活之后会有多大,但对我来说,攀爬时很是费劲,更别说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离地面有多远,而地宫的晃动连带着升天梯也摇摆起来,仅仅爬了十几分钟我便力有不逮,将金人与松鼠怪塞进爷爷腰带之中,让他不要管我,赶紧逃命。 爷爷却笑道:“胡扯,只有爷爷护孙子,没有爷爷舍孙子。”说完,他再一次长鲸吸水式的吞气,上半身肌肉虬结之后,将我扛在肩头,猛地跺地,火箭发射似的狂奔起来,在这直上直下的台阶上,又扛着一个人,却比我在平地冲刺的速度还要快了不少,颠的我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 狂奔半小时,空气忽然冷峻起来,脚下的震动也轻微许多,爷爷大呼一声,足下再一次发力,很快便踩上了湿漉漉的碎石斜坡,爷爷便将我放下,稍稍喘息片刻,看了看昏暗,但勉强可辨的环境对我说:“这是荒滩悬崖的河道,看来张元吉在地下盖得宅院果真可以通到地宫之中,到了这里,咱们就安全了。” 这一次匈奴地宫之行,简直窝火到了极点,我是提防着小雷子的发难,而爷爷也认为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开棺,那兽皮古卷明明记载着匈奴人的休屠王大修地宫宗庙,供奉单于交给他的祭天金人,以休屠王部族几万人的实力,能修出什么样规模的地宫来? 一是轻敌,二是要跟在我身边,也不方便携带法器,虽说爷爷如今的身体状况也用不了那玩意,但老族公和博远扬可以,老族公师承清宫内的大天龙喇嘛,除了勇武过人之外,一手密宗大手印也极为强悍,就连五乘都赞不绝口,奈何老族公并不信佛,必须要将大喇嘛给他求得本命佛带在身边才能施展手印之威。 而博远扬本身就是个道士,开坛做蘸才是看家本事,稍带几件法器便不一样了,哪里还轮得到朱允炆的手下逞威? 现在说这些都是虚话,跟在爷爷身后赶路,我问他,我身子里那位怪人,是不是他们曾经吃掉的那一位。 爷爷干笑两声,解释道:“这个问题爷爷也没法回答你,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秀儿哥喂你僵尸血,是我送与他补身,他不愿服下便转送给你,不好意思向爷爷提起,爷爷也是听你说了才知道,后来你说自己会变僵尸,爷爷还当秀儿哥专门搞出来让你防身的,只是在大殿里与他相遇,提及此事,他却一无所知,还以为这是僵尸血的副作用,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借尸还魂了吧!” 爷爷坦言,那人就是他们吃掉的,只是不肯告诉我究竟是哪一位,让我有机会自己问那怪人去,他实在没脸说,而现在也无法分辨我身体里钻了这么个东西,究竟是好是坏,虽说这是怪人第三次救我性命,但也正如他所言,如今我俩休戚相关,我死了,他也跑不了,但这样的状态不会永久持续下去。 照爷爷分析,应该是借尸还魂之类的把戏,先将我逼成僵尸再上身,像刚刚那样直接冒出来,肯定对他的损害也很大,能不动手最好不要动手,否则就直接杀了朱允炆,让我没了威胁,他也更加安全。 这不是个长久之计,毕竟怪人与爷爷有深仇大恨,而且爷爷直接怀疑我彻底沦为废柴的原因,便是那本就不多的阳气都被这怪人给吸收了,虽说有个强力保镖,但最后会走到什么地步还是个未知数,若是有办法,还是要解决这件事。 爷爷在前面领路,自顾自的说着,我听了几句也没有回应,爷爷忽然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了两个字:“安素。” 爷爷默然,似乎不愿再提起这个女人,我便问他:“聻是什么东西,我该怎样做才能救活安素!” 爷爷喟然长叹:“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这是一本极为偏门的道经里的一句话,说是十八层地狱中有一小地狱,名为聻冥幽境,死掉的鬼都在那里面锁着,聻这玩意,爷爷也只是听说过,至于狗皇帝说的后两句,聻死为希,希死为夷,爷爷连听都没有听过,鬼死为聻的说法只是民间很小众的一个流传,真假难辨。” 我问他,那有什么办法能救安素? 爷爷说,没办法,即便这世间真的有聻,安素却也未必变作了这玩意,因为她不是死掉,而是执念消失,彻彻底底的消泯于人世间了,老天爷的规矩是人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前尘往事化作一缕轻烟飘散,那恶人自有恶报,用不到你无辜惨死者去复仇,如果怨气太重,硬是要亲手报仇,老天爷也允许,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报仇的机会,就要拿下辈子作为代价。 每一只了却心愿的厉鬼,都不知去了哪里,爷爷无能为力。 我却不依不饶,让他一定要想想办法。 磨了许久,爷爷琢磨不定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第二百三十四章 鬼道传人 当日我想救苗苗姐,便有了寻找第十口棺材的心思,其实我也不知道那里面是否有起死回生之物,只是给自己个安慰和寄托罢了。 如今爷爷想到的办法也是第十棺。 那大巫公说了,第十棺的意义便是聚集龙气,在十二铜人的带领下冲破那什么昆仑龙胎,张元吉得到一尊金人,他也肯定成功了,我们不知道他有了怎样的成就,若是放胆猜想一番,这哥们八成当了神仙。 爷爷的办法就是人间做不到的,天上应该可以,他这半个尸解仙没有的能力,当了神仙或许就有了。 我说,你在逗我? 爷爷却说:“王震,安素走了,爷爷比任何人都难受,你仅仅感激于她舍命相救,但这一切却是爷爷亲手造成的,她虽不流爷爷的血却与亲孙女无异,但有一丝可能,哪怕以命换命爷爷都想救她回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钻在你身子里的人物,当年早就死去,我们吃了尸体,他犹能再次附体,那救活安素也未必是痴人说梦,爷爷为她养了一具身子,与她原本的八字极为相合,若是一切正常,时机一到便可招魂重生,此时她算不得魂也就一切休谈,所以爷爷更要寻到那昆仑龙胎,有了招聻的本事,救活安素也不成问题了。” 说来说去还是给自己一个梦想的意思,我问爷爷,世间再无一尊金人,如何打破昆仑龙胎? 爷爷说,两个办法,一是寻到与金人效用相同的宝贝,所以离开戈壁之后,他准备去陕西看一看,一来爷爷知道那地方有个硬货,而来也要会会那你来我忘的大掌柜,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在刘苍松离去之后,赶去官赐村中放出半片刘为民,毁掉爷爷留给五乘的殄文水书。 第二个办法就相对简单了,爷爷从腰带中拔出被那只被勒得晕头转向,神情萎顿的紫色松鼠怪,逼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吃掉金人之后会不会有金人的本事?” 小松鼠咦咦两声,扭过头用眼神向我求助,那眸光中的恐惧,哀怨,祈求,让我难以抑制的想要把它当成从小陪伴的宠物来宠溺,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既不喜欢小动物,也不会喜欢一只毁了爷爷毕生追求的毛团畜生。 想不通这份感情从何而来,但毕竟无法抗拒,那小眼神一甩,我就不希望它受委屈,赶忙从爷爷手中接来,捧在手心里,和颜悦色的问它,我说松鼠呀,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 松鼠不吭声,也没有任何动作示意,居然躺在我手中,一条长尾巴扫来扫去,十分轻松的睡起大觉,而爷爷也将金人递给我,说道:“王震,我看着小畜生对你很依赖,以后你就养着它吧,每天喂它吃点金人,我觉着它的来历颇为不凡,搞不好真的可以金人附体,到时爷爷再来找你,领你去第十棺看看。” 我问他,第十棺在哪里? 他说在神农架之中。 稍感不放心,爷爷又补一句:“你不要自作主张,一切等爷爷安排,期间你就安分守己的过日子,既然安素不在了,你看看文静还是康九香,挑一个娶了吧,给爷爷留个后,也给你父母留个牵绊,日后若真带你去神农架,未必能活着回来。” 文静还是康九香?这是我现在根本不想思考的问题,甚至有了一丝对女人的抗拒,想要永不与她们见面,免得重演苗苗与安素的悲剧。 将松鼠怪塞进衣服里,它很是熟练的用小爪子勾着衣服,没一阵便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一路无话,我跟在爷爷身后走着,直到四周变得空旷,头顶那一线天的地缝射下薄薄一层阳光时,爷爷说,我们终于走出了地下水的暗流,老族公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 有了光线,我才发现爷爷的容貌更见苍老,若说原先的他有八.九十岁,此时简直老的不像人了,我心肝一颤,正要说话,爷爷便猜出我的心思,笑道:“千年王八万年龟,爷爷死不了,不要做这小女儿姿态!” 真的死不了么?没相认之前,他连说话都小心谨慎,而这一趟,发声已是平常,最让他耗力气的便是扛着我爬升天梯那一阵。 心里阵阵酸楚,只觉着是我拖了爷爷的后腿。 悬崖下的河道早已枯涸,爷爷随便选个方向闷声走路,而上到地面之后我们的运气好了起来,没几步便看到悬崖上垂下几根绳索,我和爷爷赶紧爬上去,发现老族公一行人就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神情异常的望着几十米外的一座大宅院。 朱门高墙,放到古代也是大户人家才有的院子,只是两扇木门紧闭,也不见小雷子的身影。 老族公招手叫我们猫腰过去,爷爷问他,这是个什么情况? 老族公说,那暗流水道的出口被碎石掩盖,而他们听到四周有着纷杂的脚步声,估计小雷子的手下在寻找他们,便藏起来没有出去,毕竟那是一群握着枪的硬茬子,原本想等他们离去,或者靠近之后拿下几个,搞两把枪与小雷子拼命时,先是一声惨叫,随后便有人招呼在河道中搜寻的人上去。 我们爬上来的绳索便是这伙人留下的。 老族公一行人亦是如此上来,而他们看到小雷子的手下全涌进了宅院之中,随后大门紧闭,一切都归于沉寂,也不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说那里面有什么? 爷爷说,有两个装神弄鬼的矮胖子。 说起这件事,我便想起了黑白二客以及马脸怪人,更想起了张云帆用草鞭役使马脸索要燃烧的水书法旨,他说这是在荒滩鬼谷临摹下来的字符,此时我就深处荒滩,却没有看到那些鬼画符。 小雷子的手下进去十几分钟,爷爷让我们再等等,我便趁机询问了那几首打油诗的来历。 最关键的,我想知道黑白二客和马脸到底是什么鬼。 想起陈年旧事,爷爷三人都笑了起来,老族公挤眉弄眼,不知道在揶揄谁,对我说道:“那三个怪人当初是不是将你吓了一跳?” 我说是啊,黑白无常,马面,这还不吓人呀? 老族公说:“当年也把我们吓了一跳,尤其是远扬,甫一见面就给那三个跪下了,连称后辈弟子不知三位尊上法身降临,有失远迎,无礼之处还请......” 博远扬那柄短又薄的刀就在爷爷腰带里别着,老族公说到这里,博远扬猛地抽出来架在他脖子上,阴仄仄的说:“秀儿哥,别光拿我打趣,要不我给这些小娃娃讲讲你当年康郡王福晋舔小脚的事?我跟你们说呀,清灭之后,康郡王的福晋,一位五十多岁的小脚老太太逃难到官赐村......” 老族公赶忙捂住他的嘴,求饶道:“过去的荒唐事就不要提了,我只讲那三个恶客的来历,你莫要再聒噪!” 博远扬瞪他一眼,老族公对我说:“其实这三个鬼东西和你师门也有些关系,就是龙虎山嘛,张道陵留下的道统往好听里说名为正一教,但也叫五斗米道,真正的名字其实是鬼道,这三位可以说是你民国时期的师祖,学的就是鬼道之中,尊阴差为神的邪术,他们供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白天是活人模样,夜里便灵魂飘出,替这四位大阴差四处拘魂,其实可以看做他们四个在人间的化身,直到有一天,为民把...那条毒蛇把...哎,还是你们说吧。” 老族公背过身去,手掌揩着泪珠子,我正纳闷着,爷爷便说:“非我族类,却不一定不是善类呀,发觉为民是蛇之后,我们都慌了,毫无理智的下了杀手,但细想与他相处的几十年,无论对兄弟还是对外人,为民的作为并无挑剔之处,那化身牛头的杂碎仗着有些能耐,在小村里淫辱妇人,为民得知便将他打杀了,这份善心,我等自愧弗如。” 刘为民干掉了牛头,另外三人找他报仇,而那首诗便是他所写。 一壶老酒总孤酌,登门三位不善客,我乃人间大禽兽,尔等小辈奈我何? 我打断爷爷的话,问他:“大娃小娃睡觉觉,睡了觉觉洗澡澡,洗了澡澡吃饭饭,吃了饭饭拉粑粑。这么恶心的东西也是刘为民写的?” 爷爷极为尴尬的笑起来,正要解释,那宅院中忽然响起一阵炒豆子似的枪响。 第二百三十五章 自相残杀 在枪声响起的同一瞬间,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是被枪声所掩盖,不那么容易听到。 而这一连串的声音让我们全都愣住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发愣,反正我是第一次听到枪响,与惨叫混杂着,我才意识到那一颗颗不大的铁丸丸每一次划过空中便要取走一条鲜活的性命,如果我冲上去,上一秒还是活人,下一秒便死了,死在一颗精巧的子弹手里。 我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此时,却对那冰冷的器械感到一股让我灵魂都要颤栗起的恐惧。 第一声枪响之后,一阵炒豆子,也不知道小雷子一行人正在与什么怪物交火,我正怀疑是不是地宫毁塌,有蝅兵从缝隙中钻了出来时,那枪声已经渐渐微弱了。 直到,最后一声枪响传来,一声凄厉疯狂的惨叫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了。 没有二话,爷爷三人当先跳过遮身的大石头向那三进宅院跑去,我们自然跟在后面,两扇朱漆大门严丝合缝的闭着却没有上闩子,很轻易便推开了,正对门的是一面汉白玉影壁,雕刻着看不懂的图案,绕过后,一眼便看到了第二进院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小雷子领了一百多人来,但正如爷爷冒充赵老三时所猜测的那样,根本是吓唬人的,那毕竟不是对他忠心耿耿的队伍,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动手,所以下到这荒滩地缝里的只有二十多人,此时一眼扫去,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但小雷子的人手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全是黑衣黑裤,与考古队一个打扮。 他们横七竖八的躺着,满身的窟窿眼里咕咕的冒着鲜血,子弹壳散落一地,有几个还在轻颤,但也是神经无意识的颤动,没两下就不活了。 即便我是第一次遇到枪击事件,但从他们躺着的姿势和身上的伤口也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遇到了不可力抗的敌人,而是相互射击。 稍作惊骇后,老族公第一个扑了进去,我们紧随其后,一个个查看着,确定没有活口,而我也没有找到小雷子的尸体。 所有人都忍不住再问,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事? 忽然间钱旺叫了一声:“那里还有个活口!” 扭头看去,偏房的门开着,正对我们的是一口用两条长凳搭着的朱红色棺材,果真有一人正背靠棺材而坐,脸色苍白,神情惊恐,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双唇抖动,无声的低速着什么。 他虽然还活着,但胸口也有一个血窟窿,看这架势,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我们一群人全都涌了过去,老族公蹲在他身边,问道:“还记得我么?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替你们报仇。” 这人好像被吓傻了,依旧无意识的盯着前方,不住颤抖,对老族公发问置之不理,于是老族公向我看了一眼,我读懂那眼神中的意思,走到这人面前蹲下,沉声说道:“兄弟,我是小道协副队长,我叫王震。” 副会长的名头终于让他冷静下来,他呆怔怔的将脸扭向我,神情开始激动,继而抓住我的衣服,结结巴巴,声音又急又尖,高叫道:“救我,副会长救我。” 说出这几个字,他猛地一阵咳嗽,大片血沫喷在我身上,喉咙里发出老母鸡下蛋时的咕咕声,老族公赶忙拍他后背顺气,安抚道:“别急,你赶紧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一阵,表情恍惚片刻,却在下一秒惊悚起来,双手揪着头发尖叫:“鬼,这里有数不清的鬼,它们抓了雷会长,三两下就吃掉了血肉,随后还要来吃我们......” 语无伦次的尖叫着,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接着,就发出低低的一声闷哼,脑袋一歪,身子向一侧倒去,而那渐渐失去生机的脸庞上,筋肉已经扭曲了,双眼暴睁,我感觉他不是伤势过重,根本就是想起刚刚的恐怖景象,给活活吓死了。 小雷子是小道协的会长,这个位子注定了他要配合国家的重要部门,军队是肯定不允许任何外来势力介入,所以他一直窝在警察总部,而他手下的两只道罡,一只是负责大人物的安保工作,另一只又分散在附近城市的几个部门,就是传说中专门负责灵异案件的警察。 若是以普通人对战士的标准来划分三十六道罡的实力,他手下的这两只,基本就是第一和第二名,也许单打独斗会被老族公秒杀,但有一点可以断定就是他们绝不会被老族公吓破肝胆。 当初张云帆的儿子,考古队的成员,便有胆子迎着半边身子的老僵尸而去,钱旺他们见了蝅兵,见了骷髅模样的大巫公也毫不畏惧,而此时,比他们更精锐的刑侦队成员,居然活活被鬼给活活吓死了?! 这里有两只鬼,那黑白二客便是。 我正要问爷爷,他便面色严肃的招手让我们退出去,随后说道:“秀儿哥,你带人把这院子里检查一下,我在这看看。” 不知道爷爷发现了什么,老族公点点头便招呼博远扬和钱旺几人一间间的搜查,我就留在爷爷身边,望着身周几间古意盎然却不显破旧的房屋,总感觉那黑惨惨,阴森森的屋子里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全然忘记如今的我,也是个比较恐怖的玩意。 也就十几秒钟,钱旺他们刚刚推开屋门进去,便接连传来了呼吼声,都是招呼我们过去看的言语,而我看向爷爷,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忽然长吸口气,上身的衣服再一次炸碎,露出渐渐隆起的肌肉块后,拔身而起,一溜烟跑到正房下,蹬着那一人粗的柱子,灵猴攀援般敏捷的跳上了房顶。 所有人被爷爷的动作惊出来,站在院中,看着房顶那不断张望的人,博远扬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 爷爷居高临下,前后左右的看了看,居然大吼道:“出来,老子知道你就在这里,出来决一死战啊!” 声音在这地缝中来回萦绕,那最后一个啊字余音不绝,而听爷爷说这里还藏着一个人,老族公他们赶忙围成个圈子,戒备着四周也许会冲出的敌人。 但是什么都没有,就连本该居住在这里的黑白二客也没有见到。 不多时,爷爷从房顶跳了下来,脸色铁青,我赶忙扯下钱旺的外套给他披上,我已经不行了,外套和毛衣都给了他,再脱就能脱秋衣了。 松鼠怪也从领子里冒头,盯着爷爷打量,我便问他发现了什么,他让我等等再说,转头问老族公:“有没有找到那两个烂.货?” 老族公说没有,随即又撮着牙花子补了一句:“我找到小雷子了。”他指指正厅,示意我们跟过去看。 三进的院落其实就是个“目”字型,能住在这种宅院里的也是大户人家,第一进就是下人们的居所,第二进就大了许多,正对的是正房,左右是东西厢房,而正房之后就是常说的内宅,女眷们的居所。 此时老族公便领我们进了正房,越过小腿高的水泥门槛,两把太师椅贴墙对门而放,左右各是两排四张黄花梨圈椅,圈椅之间本该是供下人端茶递水所行走的空地,而这里却停了一口朱红色的大棺材,由两条长椅搭着。 老族公没有开棺,而是让博远扬给我们解释一下这里的过去,因为爷爷他们第一次来这里时,还不认识老族公,他知道大概却不清楚细节。 博远扬欣然说道:“王震,这里是荒滩,亦是张元吉当年埋棺之地,我们在古墓之中寻到两块玉佩,又从记载墓主人生平事迹的石碑上得知此地,于是赶来查看,主要是为了日后寻棺做个了解,当年我们来的时候,这里住着一户姓孙的人家......” 我赶忙打断他:“住这里?他们吃啥喝啥?” 博远扬笑道:“喝啥就不知道了,吃的是香气,这么说吧,这里住着一窝子姓孙的鬼住户,不知道这窝鬼是什么来历,总之一见面就对我们下了杀手,不过他们怎样也想不到,我们一群人都是捉鬼的祖宗。” 爷爷十分严肃的让他不要卖弄,赶紧说完,博远扬看他表情不对,一连串的吐出了当年经过:“干掉孙姓鬼,这棺材当时倒在地上,想必是那墓主人寻到这里,开棺取了玉佩后,并没有好心好意的收拾棺材,尔后,我们抓到那两条烂.货,便将他们囚禁在此,只有你爷爷写的法旨能放他们出去。” 我问博远扬,法旨是啥? 第二百三十六章 苍松劲柏 大娃小娃睡觉觉,睡了觉觉洗澡澡,洗了澡澡吃饭饭,吃了饭饭拉粑粑。 这就是爷爷写的法旨。 具体的经过还要从刚刚没讲完的地方开始说起,博远扬看看爷爷脸色,见他没有反对便替他讲完那个故事。 道教有许多流派,如今最大的便是正一和全真,全真道士要除情去欲﹐心地清静,练出传说中的金丹元神,最后当神仙,他们开坛做蘸一般是祈福祭祀,平日里时常练练武,偶尔炼炼丹,根本不画符,画符的道士属于符箓派,有什么上清,灵宝,神宵之类的小派系,很早以前并不算主流。 就像为秦始皇炼丹的人,不叫道士而是方士,有方法的人士,严格来说算不得道士一流,也不被正经道士瞧在眼里。 全真道士收徒要讲究根骨和悟性,也就说像我这号人,基本是没戏了,但符箓派则不然,就像方航说的,只要是个活人,有阳气又不怕报应不怕死,基本都能修符箓派,无非是天赋不同,成就有高有低。 许多修符箓的小派系渐渐壮大,最后相互融合就有了正一,其中张道陵的五斗米道势大,便尊他为正一教的创始人,正一便是正者不邪,万法归一的意思,就是说我们符箓派虽然看上去有些邪门,但我们本身不是坏蛋,万法归一,大家方式不同,可最终目标是相同的,你们不要说风凉话,瞧不起人。 博远扬给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我,张道陵的五斗米道又称为鬼道的原因。 而那黑白怪客和马脸怪人,便是民国时期,修张道陵鬼道的人。 开始有个牛头怪人,欺负小姑娘便被刘为民做了,临死前说,会有人为他报仇,让刘为民走着瞧。 于是刘为民就拉着爷爷他们等在破屋里。 那张照片中前排六位的其中之五,没有老族公,当时不认识他,是后来寻到官赐村里挖棺材时,不打不相识才结下的缘分。 没有老族公,但有个五乘和尚,其实还是六个人。 博远扬自曝糗事,他说刘为民是条蛇,对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无感,而我爷爷从头到尾都不是道士,也不尊敬传说中的阴差,五乘就更别说了,那家伙唯恐天下不乱,何况刘为民只说自己杀了个很像牛的怪人,并没有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所以黑白怪人和马脸联袂而至时,博远扬看了一眼,扑通一声就给人家跪下了,后来老族公听说,总拿这事取笑他。 叮铃咣啷一阵胖揍后,三位怪人给跪了。 一壶老酒总孤酌,登门三位不善客,我乃人间大禽兽,尔等小辈奈我何,这首诗就是刘为民当时所做,那时候所有人只觉得豪气云天,敢称阴差为小辈,又自比禽兽来揶揄,都觉着刘为民是个洒脱率性的汉子,谁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大禽兽。 抓住三人之后就打呗,打老实了就处置呗,而他们毕竟尊地府阴差为神,全杀了也不合适,何况他们三个并没有恶孽,尤其是马脸,言语之间也颇得爷爷赏识,最后就把他们带在身边。 这里面有个说法便是这三位并不是活人,他们每夜都要生魂脱体,替阴差拘魂,当时找刘为民报仇也是这个状态,所以装个瓶瓶罐罐里就带走了。 后来去了鬼谷,感觉总带着也不合适,就把马脸囚禁在那里,因为鬼谷有好处,还有鬼谷子留下的仙人府,而马脸是个好人就有资格住在好地方,黑白二客是两个赖货泼皮,爷爷他们便不远万里回到荒滩,把他俩锁在张元吉留下的宅院之中。 刘为民扎了根打鬼鞭鞭,爷爷弄了根打狗棒,把这三位的八字在鞭与棒中做了手脚,只要手持鞭或棒,烧下两人写的法旨,就可以分别驱使这三个哥们,而十几年后,爷爷曾来这里,叫他二人把棺材藏起来,不给人们找到,那时候,爷爷已经干掉了刘为民了。 驱使马脸的草鞭就是那首禽兽诗,而爷爷当时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黑白二客这两位宝贝理所应当归他所有,所以驱使这俩哥们的法旨也应该由他写。 其实他可以让别人代劳,但没文化这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哪好意思说给别人听呢。 于是就有了那个睡觉觉,吃饭饭的玩意。 两首诗,便让刘为民刻在鬼谷墙壁之上,是用水书刻得,他懂这种文字,当时其他人当他博学多才,依然没想到他根本不是人。 草鞭与黑棍分别送给了刘为民在鬼谷收的两个小徒弟,苍松劲柏。 而博远扬也说了一件让我从未想到的事情! 刘苍松与黄劲柏也他娘的不是人,是鬼谷子在山里采来的两株药材,黄劲柏是一块何首乌,刘苍松是一株雷公藤,原本爷爷想吃掉何首乌,谁知刚挖出来,居然变成活人了,随后便试探性的摘下了雷公藤,也给活了。 不知道鬼谷子如何把它们弄成活人的,但任何东西在鬼谷子手下都会变得神异万分,这一点毋庸置疑。 苏秦,张仪,孙膑,庞涓这些人原本默默无名,都是拜鬼谷子为师,出山之后大放异彩,足见这老先生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而且除了这四个,还有人说李斯,毛遂等人也是鬼谷子的徒弟,虽然年代上差得远,不可信,但鬼谷子时不时在历史中蹿出来跑个龙套,也是因为他厉害到人们相信他可以长生不老。 一般人肯定不愿意收草药为徒,但是刘为民无所谓,草鞭与黑棍便送给了这两位,而爷爷写的那首破诗中的大娃小娃,其实也是抓耳挠腮许久,看到两个童子模样的小孩后,忽然做出了生平第一首。 当夜黄劲柏惨笑着对刘苍松说:“你当然不懂,你又不是人。”我还以为他是说刘苍松灭绝人性,却没想到他真的不是人。 怪不得他俩是刘为民的徒弟,多有默契啊,当着所有人的面坦白自己不是人的事实,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的。 被虫子填满身子,黄劲柏却与活人无异,想必是植物的原因,被蚂蚁咬烂的大树也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嘛。 马脸仍在鬼谷之中,荒滩的三进宅院里所关着的黑白二客,此时却不见踪影。 而爷爷他们第一次来此时,主屋的那口棺材倒在地上,几十年来从未有人打理过,包括老族公在此地埋伏小雷子时,棺材依然倒着,可现在却被人扶了起来,就连棺材盖也盖上了。 博远扬讲完这宅院的故事,老族公只用一只手,轻飘飘的便掀起了棺材盖,对我们说:“看看,小雷子在里面躺着呢。” 我们赶忙围了上去,棺材里溢出的血腥味差点让我当场呕吐,而那矮胖又总是露出凶狠表情的雷会长已经不是活人了。 全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在棺材里积了三只的厚度,他并未像以前那样,走哪都是一身休闲服,而是煞有介事的换上了深蓝色的道袍,显然对荒滩之行格外郑重。 一柄木剑平放在身侧,漂浮在血液上,而我捂着脖子,很诧异的问道:“这是小雷子?” 钱旺小声说:“应该是雷会长吧,我们跳河之前遇到的人,只有他穿着道袍。” 这是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那脖子的断茬处十分平整,应该是被锋利之物剁掉了头颅。 我从领子里把小松鼠提了出来,按到棺材边上问道:“说,是不是你给啃了!” 金人没脑袋,小雷子也没脑袋,即便这小东西没有作案的时机,但它的来历太可疑了,谁知道它会不会分身之术呢! 小松鼠很是委屈的咦咦两声,小眼睛顿时蒙上水雾,我又开始发自内心的心疼,简直想要跪下向它道歉,再狠狠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爷爷忽然说:“别闹了王震,小雷子的脑袋是被活人砍掉的,秀儿哥,你给他念两篇往生经吧,云虚道长当年为了救我,挨过日本鬼子一枪,我还欠他人情未还。” 博远扬也感叹道:“云虚那么老实的道士,怎么就教出来这种下作的弟子呢?” 我问他,如何得知小雷子是个下作之人,博远扬拍拍我肩膀说:“他欺负过你呀,这还不下作?” 这句话让我心里暖融融的,近乎到了热泪盈眶的地步,可他却接着说:“连废物都折腾,这人品肯定好不到哪去!” 爷爷忽然再喝道:“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藏头露尾不成?是个带把的男人,就给老子滚出来领死!” 博远扬讲故事期间,爷爷就始终冷着脸,此时再一次让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或是鬼出来,而我们再一次戒备,宅院中静的掉根针都可以听到,却没有任何人影鬼影现身。 许久之后,老族公问道:“老实,你到底在找谁?” 钱旺也说:“您是寻找两个身穿白袍与黑袍的人么?我刚刚看到他们了。” 爷爷艰难吐出一句话:“在哪?去看看!” 钱旺再一次领路,是二进院中的另一间偏房,门已经被他们推开了,刚到门口便看到,屋里也停着一口朱红色的棺材,与对面的偏房一模一样,比正房的那口小了一号。 博远扬低声解释:“当年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有三口棺材,在正房与两偏房停着,但棺材都是空的,后来将那两位囚禁于此,他们就是睡在偏房内的棺材中。” 跨过门槛,钱旺指着里屋说:“你们说的人,应该就在里面。” 老族公当先挺身而进,却忽然惊叫一声,等我看到里屋的情形后,也是瞠目结舌。 第二百三十七章 灭口 黑白二客,居然上吊死了。 横梁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并排吊着,紧绷的脚背就在我眼前轻微晃动,抬头望去,两颗歪着脖子,面皮酱紫,双眼上翻,舌头被勒出老长的脑袋,确实像是传说中,将舌头吐在外面的黑白无常。 老族公跳起来斩断绳子,黑白二客重重砸在地上,老族公咦了一声,蹲在旁边稍作检查,随后说道:“这两个王八蛋什么时候有了身子?看这架势应该死了有一阵,差不多是我们从悬崖上跳水,他俩就挂在这里了,邪门呀!” 黑白二客出去拘魂或者打架都是生魂脱体的状态,当年爷爷囚禁于此的也是两条生魂,严格说来,并不是锁着他们,而是用东西拴着他们不得离去,除非有人手持黑棍,烧掉水书书写的打油诗,才能招他们暂时离开这里。 至于他们原本的身子,几十年过去,也许早就腐烂了,而我们眼前的两位却是两具真正的尸体。 爷爷只看了一眼,便一脚将那朱红色的棺材踹倒在地,棺材跌开,里面空无一物,爷爷大马金刀的坐在长椅上,对我说:“王震,我记得你说放出五乘的晚,这两条烂.货曾出现过,你再讲一遍,关于他俩的,要一字不落。” 那晚黑白二客出场后,并没多少事情发生,与五乘说了几句话便离去,我虽做不到原原本本的复述,但也能将他们话里的意思表达清楚,而这一次爷爷三人郑重听着,便察觉了许多事情。 五乘当时要杀我,黑白二客来了,五乘问他们来干嘛,他们说杀五乘,五乘狂笑着让他们放马过来,而那白袍却说,杀归杀,但没说这个时候杀,他们的目的是来救人,杀五乘可以救,既然没本事杀,就求他放过我们,作为回报,将五乘想知道的告诉他。 至始至终,也没见黑白二客对五乘说些什么,也许是后来见面说了,也许是用我们看不到的方式交谈,而五乘答应放过张云帆一群人,却独独要我和康九香留下。 要我的原因可以想到,黑袍说我带人开过棺材,所以五乘要审问一番,要康九香的原因可以猜出来,我给爷爷将这故事时,他曾苦叹说,五乘坐了几十年枯禅,非但没能磨去欲.望,反而变本加厉了。 五乘是个色和尚,他当时要欺负康九香。 后来黑白二客就走了,是马脸对他耳语几句,五乘还很不要脸的说,马脸舔他耳朵。 应该是说了我的身份,所以五乘给爷爷面子,饶了我和康九香。 经过就是这样,再讲一遍后,爷爷便冷笑道:“这两条烂.货胆量见长,看来是有人给他们撑腰了。” 我问他什么意思,爷爷说,五乘不是个东西,刚抓住那三个倒霉蛋时,可把人家欺负了个生不如死,马脸还好些,原先是民国的教书先生,温良恭俭让的性子很得大家喜欢,五乘只是稍稍奴役他一下,但对黑白二客绝不客气,往死里打不说,还逼人家喝洗脚水。 这两位也是个贱骨头,越打越谄媚,被五乘收拾的服服帖帖。 所以那晚他们说要来杀五乘时,五乘脸上的错愕和荒诞格外明显,想不通这俩人哪来的勇气。 所以爷爷此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俩能活着也是赖了爷爷的周全,否则早被五乘玩死了,可他们不记旧情,连一句话都不为我说,希望五乘干掉爷爷的后人,这份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狼子野心是正常的,但野心需要实力,倘若五乘杀了我,爷爷找五乘复仇,很轻易便会知晓黑白二客见死不救的事,到时,他俩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情于理,应该说些什么,但他们没说。 再结合有人给他俩弄了两具身子的事,答案便揭晓了。 这是有靠山了呀。 老族公摸着只有几根长发的光脑袋,冷笑道:“早些时候我在这里埋伏小雷子,就是指着这俩王八蛋杀个出其不意,当时还一口一个纳兰爷爷的叫着,没想到也是包藏祸心的东西,早知道我就该开棺看看,一斧子一个,劈死算求!” 定好了计划,老族公就钻进正房的棺材里,小雷子来了之后,三口棺材就飞出来吓唬人了,只是没想到小雷子的手下人手一把枪,这才跳入水中避难,看天色,我们最少在地宫之中呆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黑白二客的身子已经僵硬,是老族公跳水不久就死了的,要说是小雷子干掉他俩,颇有些不肯能,爷爷了解他们的本事,小雷子或许能抗住一个,就算手下能抗住另一个,一番血战之后也仅仅是个惨胜。 可事实上,黑白二尸没有枪伤,小雷子的伤口也新,那些队员也是我们进来之前才死于自相残杀,说明老族公落水之后,他们并没有打架。 这就奇怪了,老族公忍不住问道:“老实,你到底发现什么了?究竟是谁藏在这里?” 爷爷寒声道:“现在藏没藏,我不确定,但咱们进来之前,这里一定有人在,你们跟我来。” 爷爷起身,带我们去了对面的厢房,那被吓破胆的尸体依旧保持着靠棺坐地的姿势,胸口处的血仍在缓流,爷爷指着他说:“这就是我发现的,你们看院子里的尸体,手上都握着枪,显然是相互射击而死,而死在屋里的那一位,手上没枪,反倒是屋外掉了一把。” 说着话,爷爷捡起来,卸下弹夹又一粒粒的取出子弹,胸有成竹道:“其他手枪都是打光了弹夹,显然他们死前曾拼命射击,而这一把只打出一颗子弹,照我估计,应该是他看到了什么恐怖景象,连开枪都不敢便逃进屋子,等外面人死光了,却有人抢过他的枪,击杀了他。” 钱旺说:“会不会是他刚开一枪便被人打中胸口,便弃枪而逃,最后死在屋中?” 爷爷看也不看他,背着手向正房走去,而我的智商被连串碾压之后,首次爆发出来,我说你是不是傻?枪声渐弱之后,咱们听到最后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一声惨叫,显然是有人打中他,他的叫声很有力气,怎么可能是枪战中期就受伤了! 钱旺恍然大悟,冲我比出个大拇指,满脸钦佩:“高,实在是高,要不您是副会长,我只是个小队员呢!” 我说你快一边歇着去吧,你这拍马屁的水平比我差远了,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把我们系主任拍得快飞翔了,差点给我弄成学生会主.席。 连拍两年多,眼看就要成为主.席候选人和入.党,秦风出个事,一群学生把我们揍了一顿,没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已经走运了。 钱旺讪笑连连,我心里一动,搂着他的肩膀说:“钱兄弟,看你这意思,似乎是想成为我的嫡系人马呀。” 钱旺赶忙立正,正色道:“瞧您说的,我本来就是您的嫡系呀!您不隐瞒自己的秘密,这份信任,这份恩遇,简直让属下受宠若惊,未来,属下一定对您马首是瞻,绝不会有二心!” 余下的考古队员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们脸上的崇敬之色,险些让我把自己幻想成耶稣了,而博远扬却不合时宜的阴笑起来:“知道这么多秘密,你们还想活着离开?想太多啦!” 爷爷不理会,径直去了正房,老族公停步转身,摸着斧子,笑的格外狠戾,而考古队员脸色狂变,想到了某种可悲的下场。 博远扬信步走到门口,和老族公一前一后堵住了钱旺几人。 看这架势,爷爷他们是早就有了灭口的想法。 搂着钱旺的手臂僵硬了,我下意识扭头看他,他也在看我,那通红的双眼,尽是拼死一搏的绝望意味,老族公幽幽道:“没用的,抓住王震当人质,我们也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你。” 我也想到他要抓我当人质,而老族公这句话彻底击毁了钱旺所有的抵抗念头,向我探来的手臂垂了下去,他十分颓败的问道:“能不能给条活路?” 老族公说:“给我个理由。” 钱旺发誓不会将这里的事情泄露出去。 这一次换博远扬回答他:“死人也能保守秘密,我们为什么不杀呢?” 钱旺咬着嘴唇,已经渗出了些许血迹,我无法安慰他,又知道自己绝对无法说服老族公,只好闷不做声的走到一边,但心里还是痛苦难耐,被大巫公锁在大殿之内,老族公带着钱旺破墙而入,考古队员见到我的欣喜和兴奋绝不是伪装的。 也许我没什么本事,也许我比他们还不如,但毕竟顶着个老大的名头,在生死未卜的环境下,只有他们视我为依靠,希望我能带领他们找到一条生路,才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而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我的长辈却要杀他们灭口。 不行,这绝对不行。 我转身走回去,与钱旺并肩而立,对老族公道:“还是别杀了吧?” 老族公叹息:“心慈手软可成不了大事,王震,让开。” 我说离开这里,你们就要走了,连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即便钱旺几人泄密,能泄出什么呢?有危险的是我呀,现在我选择承担这个危险,留他们的性命,行不? 一听这话,钱旺几人再一次发誓,宁愿天打雷劈也不会说出这一趟的经过。 博远扬却说道:“还是那句,死人才会真的闭嘴,你让我们如何相信?考古队虽是王震手下,可看上去,你们似乎对那姓李的更为顺从?” 钱旺说,李哥是副队长,顺从他也是正常的,但倘若在副会长与副队长之间选一个,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博远扬不信,老族公不信,其实就连我都不信。 一名不记得名字的队员忽然张口,情绪激动,涎水飞甩的喊道:“副会长,我们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说出来怕你不信,你以为李队真的中毒了?他根本就是趁机抽身,留下我们送死的,这些年刘副会长很少露面,考古队就是他和吴教授一手把持,我听说吴教授失踪了?很可能就是他杀的,如今考古队大半人马,全是在他原先的部队中选拔出来,而像我们这样不肯对他言听计从一些人,便被排挤到一边,早些时候听说副会长换人,我们想来见见您,他都百般推辞。” 第二百三十八章 屠夫秀 原先还以为李哥虽然赖皮,但起码有一身正气,可此时听这考古队员一说,才发觉他也是个包藏祸心的家伙。 去荒滩的路上,死在水泡子里的那一位,其实是支走同伴好给小雷子留下记号,却没想到意外送了性命,而早在阿拉善弃车换骆驼时,老族公便发现那家伙在偷偷报信了,小雷子身为会长,想在小道协麾下的三十六道罡里安插眼线,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爷爷没有提前把他揪出来,也是打着反过来掌控小雷子行踪的主意,爷爷原本的计划就是将小雷子和考古队全部弄死,只留我一个活人。 那人出事之后,最先赶到的也是爷爷三人,正在琢磨大活人去了哪里时,虎子带人来了,问明情况先去叫的李哥。 当时我身体不对劲,连日困倦便早早休息,李哥又是一路开车便与我一起睡了,当然,我俩没有睡一个被窝,他在另一顶帐篷但离我不远。 李哥赶去,组织人手泄了那小水洼的水,没有任何收获才派虎子将我喊来,现在想来,应该是他要对付赵家三兄弟,而这三位是我领去的人,所以才通知一声。 即便路上答应一切听我的指挥,但他说话跟放屁似的。 也就是李哥派虎子去叫我时,两人耳语的那几句诛心之言,被眼下说话的考古队员给听到了。 考古队员是用微型对讲机联络,所以来阿拉善的路上,李哥敲敲腰带,前后车的人便冲了下来。 当天夜里他们两人一组,散开了逮小兽加餐,此时说话的这位便与虎子一起,他俩的对讲机调到同一频道,正因为此,李哥对虎子的耳语便落入这个人耳中。 李哥说的是:“你去将王震喊来,我逼他将大家伙散开了搜寻,你装作失踪或是受伤,我会独自留下找你或者送你去医院,此地凶险,咱们就不要留了,让这帮傻帽送死去吧,即便不碰到雷会长,也很难活着离开了。” 狼子野心的畜生,就凭他这番话,回去之后我也得弄死他,而考古队员虽然听到,但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还是想看看再说,免得弄巧成拙。 之后便是虎子没受伤,李哥却被咬了,不管他真中毒还是假中毒,虎子趁机带他逃跑。 怪不得这王八蛋不肯带走一个人,感情是巴不得我们全部死去。 连夜赶路,到了风沙吹出的破屋之后,我又被蛇人弄走,匈奴人地宫里就更不适合说这些,以至于此时才知道李哥打得小算盘。 我估计若不是危在旦夕,这哥们很可能一直瞒下去,也许在他眼里,副会长与副队长神仙打架,是避之不及的祸事,反正不管谁干.死谁,他都是吃那一份饷。 现在说出来,也是为了证明他们这几人与李哥不是一路的。 但老族公说,即便不与李哥一路,却不一定与我一路,要想活命,还是要拿一份投名状出来。 钱旺问他,需要怎么做,老族公阴笑连连,让他们把所有的枪捡起来,不需要做什么,留下自己的指纹就好。 这主意简直太歹毒了,是要做出钱旺几人干掉了小雷子手下的假象,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两只道罡的成员,肯定要干掉他们为袍泽报仇。 没有二话,钱旺几人当即照办,豁出去的喊着:“副会长,我这条命就卖给你了,永不背叛。” 钱旺拾枪的时候,博远扬不易察觉的捏出那柄薄刀戒备,估计是防着他们找到新弹夹与我们拼命,幸而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看来钱旺是真心投奔。 等他们忙完了,老族公笑眯眯的说:“甚好,以后你们就跟着我这孙子吧,你们不亏,若是亮出身份,我们三人轻而易举便可以入主小道协,这份背景,足够你们横行霸道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分不清爷爷三人究竟是早就决定灭口,还是临时演戏,给我找几个铁杆小弟,但不管怎样,我算是因祸得福了,那古代怪人不能时时保护我,有了钱旺他们倒是安全些。 李哥掌握了多半只考古队,那我就利用钱旺收拢那一小半吧,出了戈壁滩的第一件事,就是求爷爷给我弄死这个王八蛋。 我们聊了这么多,爷爷始终站在正房门外,背着手,仰头看那门楣之上的一块牌匾,蓝色为底,四个鎏金大字——和光同尘。 爷爷说,最后一声枪响是道罡之外的人在射击,可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生物始终没有现身,而头顶的光线已经极淡了,想来是日头西移,不再将阳光洒向地缝,老族公说到了夜里,这里会爬出毒虫,密布毒瘴,便对爷爷喊道:“老实,先上去吧,免得夜里再生端倪。” 爷爷转身,指着那牌匾说:“如论你还是我,亦或是当年的刘为民或五乘,都还有棱有角,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唯一能做到和光同尘,圆润如玉的只有一位,当年将我掳去的神秘人,我有感觉,在官赐村里将你弄出的僵尸劈成两半的,是他,一剑斩下小雷子头颅的,也是他,让那两条烂.货有底气向五乘叫嚣的,依然是他,快了,他很快就要再次出现,我能感觉得到。” 知晓爷爷经历的人,无不动容,那神秘人神出鬼没和绝高的道行,曾得爷爷的评价就是应该不比张元吉差了分毫,而爷爷他们仍是贪图张元吉宝藏的晚辈,怎是那神秘人的对手? 老族公狞声道:“等他来,当日他对你所做的事,哥哥十倍还给他。”相处几十年,兄弟情深,老族公的脸上尽是暴虐与凶残,他指着爷爷向我喝问:“王震,你可知道当年你爷爷受了怎样的苦楚?那简直不是人......” 爷爷轻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过眼云烟,不值一提,也不要让孩子背上过重的负担,王震,爷爷留给苗苗的玉佩和推背图,如今在哪里?” 我说在方航手里,爷爷说道:“玉佩你留着,推背图给爷爷寄送到x省x市xxx地,爷爷要会会这位前辈,看是他的道行高,还是我这推背图选中的天煞孤星更能克人!” 爷爷的身子不行了,再用推背图便会死去,否则也不会留给苗苗姐,我想劝他,他却说主意已定,让我不要啰嗦,随后便昂首挺胸的当先出门,老族公和博远扬紧随其后,都快要走出这二进院子了,老族公猛然转身,怒发冲冠的模样,双手握斧柄,爆喝一声:“杀。” 一斧砍过,也没见有鬼从空气中蹦出来,我正想不通他在杀谁,身后便轰然一声,正房门楣到屋顶被劈开一条缝,断成两半的牌匾与砖瓦哗啦啦落在地上。 骇的我头皮都酥了,隔着二十多米,虚劈一斧,威力如斯?! 钱旺他们也纷纷傻眼,好半响后,博远扬跑回来,露个脑袋催促道:“快走呀,一会毒虫爬出来,把你们全吃了!” 我追出去,让钱旺他们收拾收拾再走,那把只射出一颗子弹的手枪给我戴上,顺便在尸体里翻翻,看看能不能找到弹夹,以后我就凭这玩意防身了。 我对博远扬说,老族公真猛哈...... 博远扬很没架子的搂着我的脖子,哥俩好似的说道:“羡慕?那是秀儿哥将满腔杀气劈出的一斧。” 我说杀气也能砍人? 博远扬回道:“阳气可以抓鬼,杀气为什么不能砍人?别说杀气,秀儿哥有了杀意,随意一瞟,一般人都受不住,胆子小的当场就肝胆碎裂而死,所以他才是我们之中最能打的,我也羡慕,但这本事羡慕不来,以前秀儿哥在京城有个外号,屠夫秀,他亲手杀死的人早就数不过来了,听说那大天龙喇嘛为了将他培养成杀器,每天要从天牢里提出五名死囚让他砍掉脑袋。” 掐着指头算了一阵,博远扬说道:“四岁到二十四岁,出宫之后就不说了,你自己算他杀了多少人吧,人命...呵呵,清宫里最不缺这玩意。” 确实学不来的,先不说我是否忍心害死这么多性命,就算我是个变态,也没这么多人让我杀呀,不过经这一次,我再看老族公,就总有点畏缩的感觉,反正就是担心他忽然想回忆一下清宫初体验,把我拖到故宫里砍上一斧子。 在戈壁滩上看,荒滩只是一条深不见底,蔓延数百米的一线天地缝,常年升腾着黑雾,外人很难进入,老族公带人下来,是走了许久以前,不知道谁挖出的小路,而小雷子如何知晓这条路便不得而知了,爷爷冷笑个不停,最后还是博远扬模糊不清的解释一句,让分析当夜黑白二客与五乘的对话,想得通便通了,想不通就慢慢琢磨吧。 艰难跋涉,是悬崖上修出来的之字形小道,不知道原先有多宽,但现在只有一人的宽度,快要走到尽头时,我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低头看去,那只有橘子大的三进宅院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勉强看个轮廓,我心说难道爷爷一直在找的人其实就藏在里面?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该有如此目力,竟能让我感受到他的目光。 微微失神的当口,我感觉到一阵晃动,再向下看时,地面好像在下沉,宅院轰然倒塌,声响在地缝中来回震荡,三秒钟后才入耳,我更惊骇,以为老族公的一斧子有如此威力,居然把地面给劈裂了。 下一刻我便知道自己想错了,一股洪流从宅院消失的裂缝中激荡而出,喷泉似的吐出两个黑点,落在岩壁上飞速移动着,看这势头是奔我们来的。 定睛看去,好半响才看清了这是什么怪物,我吓得心脏骤停,尖叫着:“快跑啊,伏羲和女娲居然追出来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内讧 确实追出来了,那不断挥动的蝎子鳌每一下都扫落大片碎石,尖锐的蜘蛛腿坚定有力的迈着,发出悚人的啸叫声,沙哑又低沉,饱含怨毒与憎恶。 地下水激涌,显然是那不知道何种生物的水怪在作乱,可大巫公在最后一刻明明与我们站在一起,难道这些怪物不听他的指挥么? 爷爷看到了它俩,吼叫着让我们快跑,可在这狭窄的小道哪能跑的快,伏羲与女娃越来越近,我甚至看得清长在它们肋骨上的无数节肢,正无规律的摇摆着。 大地在颤抖,狂风刮进地缝,迎面吹来的力量让我们摇摇欲坠,老族公忽然一斧子劈在岩壁上,双手一拉,跳起来越过几人,落在我身边后,顺手拔出了那把捡来的手枪,看也不看,抬手便射,一梭子打完又从我口袋里取了几个弹夹,让我赶紧跑,他独自阻挡两只丑陋的生物。 老族公显然不是玩枪的好手,尤其是两只蝅兵首领将坚硬的蝎子鳌挡在脸前,细小的子弹便不能致命,只是每一发都能将它们打退一些,靠着老族公很有节奏的射击,我们终于爬出了地缝。 没有我们拖累,老族公跑的飞快,我甚至怀疑他连过传说中的轻功,每一步都迈出十米以上的距离,离远了看就像是一直时而落向地面捉虫的飞鸟,但那两只怪物,简直是横冲直撞的犀牛,踏碎一连串的岩壁冲了过来。 爬上地缝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到地面正在缓缓合拢,用不了多久,世界上便再也没有荒滩这个地方,但照这个速度,那两只怪物肯定能在地面合拢之前冲上来。 能对付怪物的只有怪物,我估计怪人都不行。 比我们慢了十几秒,老族公爬出地缝,我们焦急不已的盯着那俩怪物,我对老族公说:“秀爷,劈它们,快拿你的杀意劈它们啊!” 情况危急,老族公也没了风度,暴跳如雷的喊着:“放屁,若是老子每一斧都能劈成那水准,老子可以改名叫纳兰大炮了。” 博远扬忽然推我一把,说道:“快,骂他,激起他的杀意。” 这是个好办法,当下,我顾不得会不会被老族公一斧子劈成两半,喊了一声:“秀爷,得罪了。”便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嘿,傻逼,你长得真丑,是不是来自马勒戈壁的草泥马?我干你大爷的......” 不单骂,我还想送他一根中指,可刚伸出手却被博远扬推开,而老族公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傻子。 我骂他,不起作用。 博远扬将我推开,随后,就吐出了一连串的,让我们目瞪口呆的污言秽语:“纳兰秀,瞅瞅你这怂样,跟个夹着尾巴耸拉耳朵的大狼狗似的,平时那一张大嘴叉子不挺能白活的么?现在就怂成鸟蛋了,隔三差五抱着斧头缅怀一下先帝,你家先帝也挺不容易,千顷地一根苗,养出你这么个废物玩意,对,就说你呢,看什么看,成天满嘴跑火车,半点不着调,逮谁跟谁吹个牛逼,真遇见事了怂的跟个龟蛋似的,欺负袍泽后人,抢了人家斧头,你倒是劈出个威风呀,当初在青城山道爷就看你不顺眼了,师父再骂我那是道爷的家事,你他娘的出什么风头?还不是为了睡我小师妹?走街上见个半老徐娘都眼珠子不转的盯着人家看,你是没见过女人咋地?当初舔小脚都没舔过瘾是不......” 又急又快,连珠炮似的喷了老族公一脸唾沫,而老族公的脸皮一瞬间由白到红到紫到黑,最后踉跄两步,胸膛起伏,伸手指着博远扬想回骂过去,却被他拨开手:“指什么指,你他娘的还能指死道爷?说一千遍你也不听,合着道爷那天唾沫星子全打水漂了,改天抽冷子给你一板砖,你就知道什么是肝颤儿......” 老族公头上那几根长毛被这番怒骂气的立了起来,那气冲斗牛的模样,让我感觉他的鼻子耳朵都快要喷火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博远扬这几句估计把老族公的糗事全抖落出来不说,还极尽所能的进行批判,最关键的是他的表情做的十分到位,那不屑,那鄙夷,那厌恶,合在一起化作洪流冲入老族公心中。 “狗道士,老子跟你拼了。”最终,老族公气晕了头,双手抡起斧子还原地转了个圈,发出呼呼破空声向博远扬斩去,看这架势,是要一斧将他给腰斩喽。 躲不开,绝对躲不开,即便我立着两米远依然感觉有股莫名力道压得我不能动弹,而博远扬余下的骂声也被逼了回去,居然还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嗝,看来是灌凉风了。 幸好,爷爷及时向上拍了一下老族公的手腕,那斧面擦着博远扬头顶而过。 没能砍到东西,惯性带着老族公转了半圈,也就在此时,快要合拢的地缝中腾空而起一个身影,正是冲的最快的男性伏羲怪物。 长满毒蛇牙齿的嘴巴嘶鸣着,蝎子鳌挥舞着,男人的躯干上留有几个血洞,都是被老族公用枪打出来的,非但不致命反而更激起了它的凶悍,而这怪物一冒出来,我便感觉五雷轰顶。 完蛋了,肯定打不过它。 八根强而有力的蜘蛛分别探向老族公与博远扬,我看到伏羲怪物脸上露出的嗜血的狞笑。 可下一刻,笑容僵住。 足以刺入岩壁的四根节肢正好拦在老族公斧前,一斧挥过,节肢坠地,可这还没完,那蜘蛛形状的下.半身居然从中间被平平的削成两半,一半轰然砸地,溅出大片恶心恶臭的墨绿色粘液,而另一半则被轰了回去,刚好砸在刚刚爬出的女娲怪物身上,两只怪物惊恐,痛苦,不甘的吼叫着,重新落回了地缝之中。 不知道他们是摔死还在及时抓在岩壁上,剧烈晃动的大地终于让大片碎石落了下去,将那已经快要合拢的地缝彻底填满。 狂风依旧呼号,我们几人却一言不发的呆立着,直到很久之后,那怪物始终没有钻出来,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终于是安全了,终于平安回到了现实中的戈壁滩上,狂风吹得我睁不开眼,张嘴便灌满口沙子,呼吸艰难,可比之地宫内潮湿腐烂的味道,和那满目疮痍的石壁,蝅兵,戈壁滩的荒凉贫瘠却让我感觉置身于仙境之中,没有一个细胞不轻松自在的。 我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其他人和我一个模样,只有老族公从暴怒中清醒之后,对那有些歉然的博远扬问道:“远扬,你刚刚说的话,是真心的么?” 博远扬说,当然不是,是为了激怒你,好劈出如此威猛的一斧呀,秀儿哥,你太猛了。 老族公固执的摇头:“不,你就是真心的,我知道当年因为你师妹的事,你一直对我心存芥蒂,既然现在说出来了,咱们正好做个了断吧。” 博远扬解释,道歉,老族公不依不饶,最后博远扬也怒了,拔出那短薄的小刀喝问道:“睡也让你睡了,你还有理了不成?来,你想怎么了断,真当道爷怕你了!” 眼看着他俩要翻脸,我赶忙爬起来打圆场,爷爷却叹口气,说是艰苦才刚刚开始,我们失去了骆驼,只能在没有任何补寄的情况下,徒步走出隔壁。 他看看月亮,辨别了方向之后,便叫我不要管那两位,硬拖着我离去。 我始终担忧着,扭头看时,他俩都一言不发的肃立着,直到看不见了,爷爷便讲起那小师妹的事,就是博远扬师承青城山的道观,有个小师妹,其实长相也一般,可架不住博远扬与她青梅竹马,情根深种,因为当年抗日那伙道士都是被逐出师门的,后来抗战结束,有人想回去。 博远扬就是其中一位,于是大家就陪着他回了道观,观主是他师父,拿出门规处置,老族公骂了几句,观主便变本加厉的将恶气撒在博远扬头上,然后外来道士们一拥而上,那把道观的十几只大小猫从里到外的揍了一顿。 博远扬无法重入门墙,而观主为了恶心他,专门把他的小师妹许给自己的亲儿子,那小师妹对博远扬没感觉,师父说啥就是啥的傻道姑,不肯跟博远扬私奔不说,还骂他是个欺师灭祖之徒,可把这小老头的心给伤碎了。 老族公是个热心人呀,见不得兄弟受委屈,所以观主儿子成亲之日,他偷溜去了,打晕了要入洞房的观主儿子,还把人家给阉了,他在清宫长大,倒是会一手无痛阉割的本事! 事没完,他还冒充新郎,把那醉醺醺的新娘子给睡了! 屠夫秀的名头不是白叫的,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又经历了封建王朝,是非观和常人不一样,在他眼里,他纳兰大官人肯睡你家的媳妇,那还不是莫大的荣幸?不服气你就报官嘛,纳兰大官人可是三品大员呢。 后来向博远扬邀功的时候,俩人就连吵带打,日子久了也就没那心气了,刚刚情况紧急,博远扬口不择言或者必须要说一些能激起老族公怒意的话,这才有了如今的结果,不过爷爷说应该没有问题,冷静下来之后最多就是打一架,不会害命。 果不其然,我们赶路一小时后,两个大猪头就赶上来了,奇怪的是俩人伤势差不多,难道打成平手了?这不合理呀,应该是博远扬被揍才对。 星夜赶路,没有帐篷挡风御寒,不能睡,戈壁只有毒虫毒草,不能吃,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遇见一头狼,我拔出露陌匕首正要干掉他,博远扬又赶忙制止,说是狼的报复心很强,杀死一只便引来一群,可即便我不杀,到了下午的时候依然来了一群,只是老族公吼了几声,它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跟着,伺机下口。 骑骆驼仍要赶路三天,步行便要做好十天以上的准备,老族公和博远扬将自己的衣服裹在爷爷身上,由身材高大的老族公扛着,免得爷爷再耗力气,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体力不支,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老族公说,恐怕爷爷撑不过两天了。 原本还有七八年的寿命,可这一趟戈壁之行,耗尽了他最后的潜力。 第二百四十章 每年杀一人的陈茉莉 也许是人善天不欺,也许是天怜苦命人,也许是爷爷的命硬到老天爷都不敢收他。 老族公说他抗不过两天,可一连七日,爷爷虽昏迷不醒但始终没绝了心跳,而我们几个也扛不住了,为了弄些吃食,老族公和博远扬搏杀了狼群,蚁多咬死象,他俩伤的极重。 而我和钱旺几人原本就比不得他们,赶路都成问题,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不止一次想要放弃,却心里明白,他们不会丢下我不管,我若倒下,只能给他们增加负担,这个念头始终支撑着我,直到遇见两辆来戈壁滩上探险旅游的越野车,三男三女,都是年轻人。 开始还不想救我们,我刚掏出没有子弹的枪,全乖了。 我不记得两辆车怎样载着我们和那六名年轻男女,挤公交的神技在这里发挥到极限,出了戈壁滩后,我们这一票衣衫褴褛的乞丐级人物本就扎眼,老族公又要去医院给爷爷输液,一番琢磨之后,我借来手机打给了方航,没有多言,只说情况紧急,让他赶紧联系老赵。 老赵就是卫生口的领导,处理这种事不成问题,联系医院,我们简单包扎了伤口之后,吃点东西,老族公便坚持要去病房守着爷爷,怎么劝都不听,我只好让钱旺他们找地方休息。 虽然没了威胁他们的手枪,但男人的生死之交也在此时定下,我觉得可以信任他们。 老族公拉着爷爷的手给他加油鼓劲,我和博远扬在走廊抽烟,我劝他去休息,不要都在这耗着,博远扬不置可否,反正是没走,我便说,你们三个是不是基友呀,好到这地步了! 博远扬问我基友是啥,我解释了,他也不动怒,而是说我不明白他们的感情,很复杂,也许还真可以算是基友,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间,比老伴更长,而且他博远扬也一直没有老伴。 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正说着话,方航的电话便来了,博远扬让我滚去宾馆休息,明天一早再来换他俩的班,而我也确实力不从心了,转身离去。 接起电话,方航大着舌头说:“小震子,玩的可好?有什么经历给领导汇报一下呀。” 我问他在干嘛,他说在喝酒,我说康九香呢? 方航迷迷糊糊道:“笼子里关着?不太清楚,我在江苏呢。” 一听这话,我毛都炸了,也不顾在医院便破口大骂起来:“卧槽,你还是人么?老子让你帮忙看着康九香,你跑江苏玩去了?” 一通数落,方航等我骂完了才解释:“我就是在救九香,老赵的面子不够,你那朋友的家人盯着,直接放了九香肯定不行,协调之后的结果就是我给他们破三件悬案,他们偷偷放人,你当本大爷容易么?天南海北的追凶呀,都是积压好久的悬案,都追江苏来了,可把我给苦着啦!” 我说你破完了么? 方航炫耀道:“你也不看看谁出马?哥哥这次是豁出去了,死了十几年的亡魂硬是招了回来,我估计自己的阳寿得缩水一半,幸好哥哥没阳寿,哈哈,但这种事做多了容易被老天爷盯上,也危险着呢。” 我问他,是不是可以放九香出来了? 方航却说不行,他只破了两件案子,第三件有些棘手,毕竟不是职业刑警,没有那份头脑。 我记得方航有个堪比李哥的破案高手朋友,可他却说,那位也是人,不是黑猫警长,就算是李显也有破不了的案子,不能把他们想的太神奇。 说着,他便给我讲起这桩案子的情况。 没想到的是,就是我初中时的事嘛。 红衣杀手杀人系列。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公园,我对这小公园最老的记忆也要从九十年代末开始了,那时,公园里有个小广场,平时有老头老太太扭扭秧歌,旁边还有个小湖,也就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吧,记得我上初中时,某年的冬天听到了一个流言,说是我们县城里冒出一位红衣杀手,专杀穿红衣服的人。 之所以我很肯定是冬天,因为我记得同学说,在那结了冰的湖上发现一颗眼珠子,有人报警,便在湖边的杂草中寻到了尸体,是个小女孩还是成年女人,已经记不清了。 说它是系列杀人案,也是因为我每年都能听到这种说法,传的极其离谱和恐怖,今年在结冰的湖上发现颗眼珠子,明年冰中冻着条胳膊,反正总有残肢在那冰湖上。 传言听多了也就没人当回事,尤其是那阵子的网络上流行什么十大杀人案,五件无头悬案,任何邪门恐怖的案件都能在网上查到消息,我溜去网吧玩,自然也要搜索一些,可结果便是,哪个省没有红衣杀人案的传言,那这个省的人民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便寡淡无味了。 当时觉得离谱,后来却想出了原因,早听说穿着红衣服自杀会变成厉鬼,红又是血的颜色,所以人们编故事的时候就挑这颜色下手了,这个省专杀红衣服的人,那个省是喜欢穿红衣服的杀手,都跟红色干上了。 我们那小县城还是很要强的,其他地方都有红衣杀手的传闻,我们凭什么没有? 此时方航说的案子就是这样,入冬了,湖面结冰了,残肢又出现了。 我问他真的假的,这样的传闻我每年都能听到。 方航不乐意了,说道:“警察找我解决的案子,那还能有假?” 我说你见到尸体了? 他说没有,紧接着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每年都有这样的传闻对不?因为每年都要死一个,这是警察跟我说的,每年都是年前半个月的事,时间很规律。” 我说,这不是扯淡吗,那今年你在湖边搭个小屋守着呗,凶手来了就抓住他,争取让九香回家过年。 方航却说:“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你们县的警察也不傻,他们还真就守在湖边了,每年都能抓到一个来抛尸的凶手,每个凶手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你说可不可怕?但最可怕的还在后面,每年抓到的凶手,其实都是同一个人,被枪毙了好几回的女人,长的还挺漂亮呢。” 我有些懵,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航详细解释,便要从九年前开始说起了。 九年前,有人在那结冰的湖上发现一颗眼珠子,这是红衣杀人案的第一件,方航说第一位受害人是个小男孩,不是我记忆中的女性,当时没能抓到凶手,这与刑侦的能力无关,举个例子说,李显分析我的事情时,头头是道,但让他抓一伙四处流窜的偷车贼,难上加难。 越是简单粗暴的事情,越难以解开谜题。 第一件案子就很粗暴,那男孩死时十二岁,本命年,早早就穿上了为过年准备的红衣服,不知道哪个畜生把他给害了,尸检结果就是死前遭到猥亵。 仅仅是猥亵,难以断定凶手的性别。 害死小男孩之后,分尸挖眼,残肢装进塑料袋,弃在湖边枯黄的野草从中,眼珠子扔在湖面上,发现尸体时没有衣服,而当时大家也没想到红衣这件事。 那时候监控力度不大,走访排查一番连嫌疑人都无法锁定,只能当个悬案搁置下来,随后是第二年,死者是个小女孩,一只被剁掉脚丫子冻在湖中,被发现时,那本该秀气白嫩的小脚已经变成青紫色了。 女孩的尸体也在草丛中,而这个女孩失踪三天,很轻易就寻到了她的父母,失踪时,也是一身红衣,小女孩也同样遭到猥亵。 这就有了红衣杀手的传闻,警察还提醒群众不要给家里的孩子穿红衣,不过我爹妈也没跟我和文静说这事,不知是没在意,还是觉得我俩对凶手没有吸引力。 第二件案子,一样没能找到凶手,来年,第三桩发生了,死者是个成年女性,和前两位的遭遇相同,而这一次警察从死亡时间发现端倪,第四年的时候就在湖边设伏,逮住一个神情呆滞,前来抛尸的女人。 这次的死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凶手依然非礼了他。 那女人名叫陈茉莉,名字是她自己交代的,随后又坦白了自己勾.引老大爷,杀人分尸的罪孽,而这个女人的信息,并没有从公安部门的户籍档案里找到。 一片空白的女人,除了自曝姓名,余下的一概不知。 杀人已是事实,用不了多久她就变成死人了,也就没人关心她来自何方。 从判.决到执行,短短两个多月,四条人命全算在这女人头上,警察还开了个通报大会。 然后第五年,有一位老大爷遇害,一样是湖面上,一样是猥亵和红衣,这时候警察怀疑自己抓错人了,但这一次的抛尸时间也与以前相同,于是第六年,再次设伏,又把陈茉莉给逮住了。 当时可把警察下了一跳,可陈茉莉有血有肉有影子,再正常不过的活人,请风水先生来看,也说她不是鬼,警察只能集体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 两个月后,陈茉莉被枪毙了,嘴上说这是巧合,可抓她的警察还是到坟前祭拜,希望她安心上路,千万别回来了。 第七年年根,有人开玩笑说,今年该不会又出事吧? 不放心,便再一次到湖边巡查,几天后,又把陈茉莉逮了。 这一次受到的惊吓是无法形容的,但警察还是壮着胆子将她给抓了,因为要方航破这个案子,警察便说了实话,请来几个先生检查,又绑在太阳下晒过,确定她百分百是活人后,狠狠逼供了一番,但陈茉莉叫得惨,哭得凶,却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枪毙。 第八年,第九年,一切都像以前那样进行着,陈茉莉出现,被抓,执行死刑,来年再出现。 警察都怕她了,几个老警察甚至给她下跪,愿意替她了解心愿,只求不要再害人,可除了报名和说出害命过程,陈茉莉不会多说一句话。 凭借警察说的信息,方航认为这陈茉莉应该是活人,但种种迹象都说明她不是活人,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什么鬼。 后来方航说了什么我便没有再听,陈茉莉这应该是女鬼的生物勾起我脑海中那巧笑嫣然的身影,直到方航喊我名字,我回过神,他问我有没有在听,我说道:“方航,安素死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九香案 我想找个倾诉安素的死所带给我的痛苦,但方航并不是合适的人选,他喝大了,也从未见过安素,无法与我一共缅怀,甚至还开玩笑说,安素从来就不是活的。 我说,魂也没了。 地宫的经历过于复杂,没有细讲,只是说安素得知我心里念着小皇后,不开心,便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方航的反应也很平淡,说了句节哀顺变,便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赶紧帮他把陈茉莉的事情解决,也好尽快放康九香出来。 当日小雷子催命似的叫我回小道协,还拿康九香作威胁,我只好将事情交给方航全权处理,虽然我打心底里不相信康九香会杀人,但警察要的是证据,他们要给小伟的家人一个交代。 所以方航说,破几桩悬案换取康九香平安,我觉得悬,法律不会跟任何人讲条件,公安局也绝不会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交换,照我的想法,要么劫狱,要么花点钱把人捞出来才是最靠谱的。 将疑问抛给方航,他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没事。 当夜我走得急,对九香案子的了解仅仅是个皮毛。 一开始,是我父母发现她和小伟眉来眼去,这是我也亲眼所见的,与她对质时,康九香不承认,恰逢小伟来电,她说要证明给我看便出门离去,虎子带人在后面跟着,发现康九香和小伟逛街到天黑,去宾馆呆了两个小时,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最后康九香报警说,自己杀了人。 方航有过怀疑,是否康九香向我证明的方式就是干掉小伟,但虎子又说,康九香和小伟进宾馆时有说有笑,那神情与情侣无异,但凡是个有脑浆的女人,都该知道男人带自己去宾馆的目的,康九香笑的出来,起码是不介意的。 小伟的尸体被发现时没有穿衣服,他俩又在宾馆呆了两个小时,如果这是康九香证明的方式,那她简直该去精神病院了。 后来我与康九香见面,她对这些事情却矢口否认,文静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是被安素上身了,但康九香显然不是这样。 我心平气和的送她钱,说了几句祝她幸福的话,这是方航那狗耳朵在隔壁屋子也听到的,可康九香的记忆却是我打了她,言语羞辱了她,若是将她失去记忆的原因推到鬼的身上,那她当时就是鬼上身的状态。 想想当时在我家的人吧。 我这小道协的副会长坐镇,虽然没啥用,可方航与考古队员并不是浪得虚名,若是家里有鬼,他们一定能察觉到,都不要说鬼上身,就算被鬼跟,从面相上也能看出端倪,但方航说,康九香的脸色很好,正是那种无忧无虑,处于温馨环境中,才能养出的红润。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一团乱麻,康九香既没有杀人的理由,也没有不杀的证据。 所以我感觉捞她出来的事,难。 但我走之后,方航与警察配合调查的结果便是: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她的清白,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她杀人。 康九香翻供,警察要想起诉她就必须拿出她有罪的证据,现在没有这玩意,即便康九香曾经自首过,但不能排除她是个神经病呀。 好比说,方航站在医院太平间,指着一具癌症死掉的尸体说:“其实是我把他干掉的。”傻逼才会相信他。 目前还有几个比较重要的疑点,康九香没有杀人动机,虽然她与小伟的联络比较密切,小伟也到处吹牛逼说康九香是他的女朋友,但没迹象表明两人的感情破裂,也就不能说她因情杀人,而警察给她体检的结果,康九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也曾怀疑是否她真就傻到不知晓去宾馆的意义,小伟想欺负她,康九香便下了毒手。 捅死小伟的刀是俩人逛街时买的,一刀封喉,尸体上没有其他伤口,但如果他想要强暴康九香,身上该康九香挣扎时弄出的伤痕,若是康九香有一击毙命的本事,也完全可以打晕他逃走,即便杀人,有这本事的人会选择报警自首? 所以查来查去,即便没有证据证明清白,但康九香的嫌疑也小了许多,警察转而调查小伟,这才引出来最大的疑点,就是这家伙近半年来的行踪有些鬼祟。 莫名其妙的消失一阵,与莫名其妙的人联系的频繁,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警察怀疑是否他参与某些行动,被另一批人灭口,嫁祸给康九香。 暂时是悬案,但没有证据,要不了多久,九香便会出来,只是小伟的家人闹得凶,成天在警察局和我家楼下折腾,而方航帮忙破案的原因也是向警察卖个好,求他们尽快放人。 我问方航,为什么不招小伟的魂来问问? 方航说,不是没招,是没招到。 在老赵的说项之下,负责这案子的刘队愿意给方航一个招魂的机会,准备一天一夜却没有招来,刘队讽刺了几句,方航一怒之下就把刘队他爹给招来了,刘队认识到方航的实力,不说对他言听计从却也尊敬许多,就是在方航的建议下,刘队才转而调查起小伟背景。 招不到魂的原因有许多,方航解释道:“一般的亡魂会流连人间或是被阴差押解地府,还在人间的比较好招,而招那去了阴间的有三种办法,一是你师父许祈那种人,张道陵本就是天官,他的法旨一下,亡魂就会上来,二是乡村神汉,这种人多有阴阳眼,或者天生与鬼亲近,与押解亡魂的阴差结下缘分,一些不重要的亡魂,稍稍供奉就能请他们暂时还阳,第三种就是我,其实不算招,而是从阴间偷来。” 万事由天定,老天爷让这个人死也是有原因的,招魂上来就是与老天爷作对,要遭天谴,所以很少有人敢从阴间招魂,最多也是招上来与亲人见个面,亡魂还阳的影响越大,报应也就越严重,无论仗着师门威望的道士,亦或是偷鸡摸狗攀交情的神汉,全都不能逃脱阴间的清算。 但方航说,阎王爷管不了他,甚至不知道世间有他这个人的存在,听上去比较牛逼,但他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暴露自己,假如小伟已经被阴差押走,他只能偷摸摸的弄上来,阻力太大,便不敢继续施为,否则小伟没上来,反倒被阎王爷把他弄下去了。 不过仅从招不到小伟这一点,也足能看出一些端倪,比如说两口子吵架,女的杀了男的,即便这男的上来,也无非是害死那女人,但如果,是如果,小伟加入了一个反.人类组织,他还阳便有可能暴露这个组织,所以阴间对他的看守比较严密。 还有其他原因,但方航的目的是为了救九香,便一股脑的全推到了小伟头上,说他肯定还有秘密。 警察也许会放康九香,但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去到钱旺投宿的宾馆,他们给我单开了一间房,洁白又柔软的大床的正中心,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位紫色的大爷。 那牛逼哄哄的感觉,搂着一尊无头金人睡得正香,它要是在戴上一副墨镜,翘起二郎腿,简直是领着美女在夏威夷沙滩度假的黑蛇会老大。 金人似乎又少了一小块,不知道是不是被松鼠怪啃了,此时我也顾不上它,提着尾巴扔在枕头边上,呼呼大睡。 起床已是第二天中午,原本还能睡一阵,却被钱旺焦急的敲门声吵醒,我让松鼠怪去开门,它居然真的去了。 钱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副会长不好了,你爷爷他们跑掉啦!”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煞孤星 爷爷走了,在我昨天离开医院之后。 我再一次让老赵联系医院的朋友,去看了一下监控录像,没有人强迫他们,老族公背着爷爷,与博远扬一起走进花园中,再也没有出来,应该是翻墙离开的。 为什么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爷爷在留下的信中阐述。 他不喜欢送别的感觉。 满满三页的信纸上,每一个字的每一笔都像是刀砍出来的生硬,挑出一个字来看,甚至不如初中生写的漂亮,但整体看来,却有股肃杀萧瑟之意,想来是老族公代笔。 我不知道是他真的可以将满腔杀意流露于纸张上,还是我被信中的内容所感染,脑海中冒出来的景象便是爷爷倚在床头,有气无力的讲述着自己的情况,老族公却心中带恨写着,想要杀掉那让爷爷落到这般田地的人。 爷爷说,他坚持不下去了。 别的老人是数着天过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他却是数着话,说一句便少活一天,而我们在地宫之内接连搏杀与奔逃,爷爷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月,也许十几二十天,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多久,可是那自心底开始蔓延的疲惫和挫败感,无比真切。 爷爷说,当初告诉我有个很高深的先生给他相面,正是那种如草芥一般卑贱的面相,时不时就要被人踩上一脚,但只要扛过去,生机便会源源不断,而这种面相应该适合钻研推背图,所以那老乞丐赠给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那先生无法推算,也就始终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命数。 命数便是一个人的命运,每个人都不同,但有了生辰八字再结合一些乱七八糟的就能推算出来,最简单的例子,有人命中缺水,有人与公职单位相克,有人的命数容易冲煞......只有知晓了命数,才能想办法避免和弥补这些缺憾。 信中,爷爷坦白了,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命数,是那算命先生耗了三年阳寿给他卜出来的,一些道术要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才能用,却没想到这一番算卜,得到一个悲哀的结果。 没有说生辰八字,但爷爷告诉我,他的命数在命理学中叫做四九极命,这种命很不好,也是他一直不敢与我父亲,与我亲近的原因,更是他这段时间明知道有人找我麻烦,却依然不敢呆在我身边的原因。 爷爷又说了自己的行程,他准备先去陕西找那你来我忘的大掌柜,再搜寻一件能替代金人的宝物,若是有机会,我们还有再见之日,若是他不幸死在路上,我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了。 最后,爷爷叮嘱我将推背图邮寄到他曾经说的地址,一旦神秘人再次出现,爷爷拼了命也要与他鱼死网破。 看完信后,我唏嘘不已,钱旺则紧张兮兮的问我怎么办,他以为爷爷会对我妥善安排,那样的话,回了小道协之后,他也不必再担心李哥的刁难。 我让他不要害怕,收拾一下就回小道协,小雷子已死,应该没有人会明着跳出来与我为难,我跟那三位老道士好好聊一聊,以后他们八个就跟在我身边,当个贴身保镖吧。 钱旺点点头,却没有离去,我忍不住催促道:“快去呀,买几张火车票,咱们就开路了。” 钱旺低下头,老实巴交道:“没钱。” 真是日了狗了,我这么大的副会长,他居然跟我提钱? 问题是我也没钱,一直就没有这玩意。 从北京出发时,一切花费都由李哥垫付,后来进了戈壁滩更没个花钱的地方,即便装着钱包,在地宫里折腾的一阵也全丢了,我们住宾馆的钱还是博远扬给的,除了他们三个,没人能在那般凶险的情形之下保住随身物品。 在爷爷离去的伤感时刻,在我琢磨着先救九香,再诛李哥,干出一番大事业保护家人的澎湃时刻,钱旺居然跟我提钱?难道他就不觉得很煞风景么? 即便屋里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我依然压低声音,很鬼祟的对他说:“这还用我教你么?蒙上脸,拿我的枪出去抢呗,你们虽然不修道但起码练过武,总不该被警察抓住吧?” 钱旺的脸色千变万化,为难道:“副会长,这不合适吧?这也太龌龊了吧?” 晃晃手机,我说道:“有啥不合适,这玩意不就是抢来的?快去吧,别被人抓住就好。” 去戈壁旅游那三对年轻男女,将我们送出戈壁后,我借他们手机联系方航,后来就没还给人家,他们也没要,不知道啥时候溜走了。 带着一股悲壮的气息,钱旺极为不情愿的离去,其实我是专门恶心他,谁让他说些煞风景的话,钱旺出门之后我就联系方航,我那张银行卡还在他手里呢。 张云帆几十年的工资,被我送给不少人了,没想到最后还得要回来,看来我当前最主要的是想办法弄些资金呀。 电话通了,养足精神之后我决定跟方航认真聊一聊,便讲了这一趟地宫之行的经历,方航始终大呼小叫,埋怨我,有这样精彩的经历居然不叫上他,还夸夸其谈,说是如果他在,凭那把水鬼克星的牛骨刀,一定能对付得了地下湖泊之中的怪物,说不定还能收为己用,当场就把朱允炆的船队灭了。 朱允炆? 应该是死了吧,他带着所剩不多的手下与一条白螭去找那怪物拼命,后来怪物出现,激起洪浪,想必是干掉了朱允炆! 也难说,那狗皇帝最擅长的本事就是逃命了。 问方航,什么叫做四九极命? 他沉思一阵,有些不确定的说:“我算命的本事也稀松,没听过这个四九极,但根据你爷爷的情况来分析,应该是七七四十九之极数的意思,《周易》中论述卜筮之法时提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就是说命数的变化一共有四十九种,那这个四九极应该是变化到了极致,变无可变,最顶端的一种命数吧!” 我说,这不是很牛逼么?为什么我爷爷说的那么凄苦? 方航苦叹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四九极命还有另一个名字。” 方航给我科普了算命的基础知识。 古人纪年用的是干支纪年法,像甲午年,戊戌年这些。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是十天干,方航用天干给我举例子,余下的如地支之类的就没说了,说多了我也听不懂。 天干对应了五行,就是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而甲丙戊庚壬属阳,乙丁己辛癸属阴,同性相见而克,所以阳克阳,阴克阴,比如命带甲木的人与命带庚金的人,天干和五行都相克,那就往死里克了,而甲木与辛金,五行刚克可天干相生,克的就不那么厉害。 按照这个相生相克的说法在天干五行中就有个一个规律——逢七便克。 随便挑一个数到第七位,比如丁火与癸水,辛金与己土,第七个总克第一个,这就是天干五行中相生相克的规律,而这是八字中前两字是逢七便克,要是八字全算上,方航说是逢几百万人便克。 有时候遇到一个人,明明没有任何交集但就是看他不顺眼,便是因为这两人的八字有轻微相克,若是极度相克,那甫一见面就会把人家克死,一般是发生意外事故,但也有一些是无缘无故的发生激烈争执,一人杀了另一人。 方航要说的就是,爷爷的命数已经到了变化的极致,任何人都无法克他,但他会克死所有人。 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第二百四十三章 翻脸 没有人能看到推背图上的字,除了爷爷和五乘。 在得知爷爷的命数也许是天煞孤星之后,方航愈发肯定这个推测,爷爷和五乘,一个云游大和尚,一个青.楼大茶壶,怎么看都不该有交集,更别说成为莫逆之交,也许就是两颗天煞孤星命中相吸所致,而爷爷将五乘推进棺材中,几十年不得现世,也许便是得知了两人的命数,若是再呆在一起,早晚有一个人要被克死。 预言后世的推背图,想必也能预测一人的未来,如此神异的奇书也只有天煞孤星能承受,命中注定没有在意的人,也就不会利用推背图为其他人逆天改命。 爷爷不与后代接触,也许是担心克死我们,可他有朋友,老族公和博远扬不就是么? 可方航让我想想爷爷的其他朋友。 我们所知道的,五乘在棺材里虚度几十年光阴,刘为民从人人钦佩的汉子,沦落成一条被人役使的傻蛇,那陆同风还没有见到,但可以想象,原本是道士中的翘楚,却没能在小道协里谋个位子,不知钻在哪个山沟里当野人,这下场,肯定是被爷爷妨害了气运。 至于老族公和博远扬,如今也挺凄惨,垂垂老朽却没有颐养天年,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反而跟着爷爷满世界乱跑,过着餐风饮露的生活,虽然还活着,但又能活多少年呢?稍动脑子想一想,在家中或道观中修身养性,总比他们四处奔波能多活一些时日。 凡是认识爷爷的,没一个好下场,杏桥村里唯一与他走得近的堂哥家,如今都家破人亡了! 说到激动出,方航后怕不已:“妈的,幸好没跟你们去荒滩,否则一不留神就被你爷爷克死了,可怕呀!王震,以后你想杀谁都不用动刀动枪,求你爷爷去跟他交朋友就行!” 骂了一句,我让方航别废话,赶紧给我弄些钱花,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铁公鸡终于拔毛,也得先打给老赵在医院的朋友,我用他的银行卡取钱。 又在阿拉善盘桓两日,终于踏上归程,钱旺几人稍感不安,担心回去之后要面临李哥的报复,我索性给那姓李的打个电话,让他去火车站接我。 对我的归来,李哥极为意外,以至于一听到我的声音便惊问道:“王震?你还活着?雷会长呢?” 我冷笑几声,让他不要废话,开车去火车站接驾。 一整天的车程,终于到了熙熙攘攘的帝都,车站里与李哥见面,他依然带着虎子,很亲切的迎了上来,张开双臂要与我拥抱,虚情假意的说:“王震,欢迎你平安回来。” 我皮笑肉不笑,拥抱过后便当先走出火车站,虎子落到后头,不知与钱旺几人说些什么,而李哥赶跑两步追在我身边,询问荒滩的经历。 再一次问及小雷子,我说他死了。 李哥大惊,问我怎么死的? 我看看左右的行人,确定没人注意后,刚搂住李哥的脖子,领口处一痒,冒出个紫色的小脑袋,李哥笑道:“呦?这是什么怪物,稀奇呀,是带给我的礼物嘛?” 说着话,他便要将小松鼠抓出来,我却冷声说道:“当然不是,我左手上的东西才是带给你的礼物。” 李哥下意识低头,看到我用袖子遮挡,指在他腰上的黑物后,那张虚伪的笑脸顿时冷了下去,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手上握着荒滩带出的那把手枪,虽然没有子弹,但吓唬人还是没问题,为了把它和小松鼠带上火车,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我对他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些事想和他聊聊。 火车站里,随处可见的是军人和警察,李哥指点着他们,说道:“聊?我现在喊一声,就凭你手上的东西,马上会被打成筛子,你信么?即便我让你开枪,你敢么?” 我平静的告诉他:“你喊吧,看我敢不敢开枪。” 李哥怒目而视,眼角抽搐,显然怒到了极点,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摊手做轻松状,问我要聊些什么? 保持着威胁的姿势,七拐八绕走了十几分钟,李哥领我到了停车的地方,是火车站不远处一座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不知是什么场所,并没有停多少车,空旷又安静。 李哥是开着那辆黑色越野车来的,旁边还有一辆奥迪小轿车,李哥便指着告诉我:“这是副会长的配车,以前老爷子用得少,都是我替他保管,去荒滩之前你说自己没有车,我赶紧给你开来了,我没有对不起你吧?而你就这样对我?” 他走到车前说出这句话,我的枪口也始终指向他,局面挑明之后,虎子勃然大怒,骂了一声找死便要向我冲来。 虎子一米八几的身高,一旦发怒确实很有威势,可他刚迈出一步,钱旺便揪住他的衣领,狠狠一拳砸在脸上,这番急骤的反转是虎子没有想到的,当即愣住,大吼一声:“钱旺,你他娘的要造反不成?” 没有回答,八名跟着我从内蒙回来的考古队员一拥而上,虎子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眨眼间被按倒在地。 一切已成定局之后,李哥收回看向钱旺的目光,转而望着我,说道:“看来他们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王震,有两下子呀,我真是小瞧你了,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得罪你吧?” 虎子叫骂不停,钱旺径直在他脸上踹了几脚,李哥狞声威胁道:“钱旺,即便有王震护着你,考古队也是我说了算,你是从哪个部门挑出来的?等我回去查一查,你准备滚回去把禁闭室坐穿吧。” 我横跨一步挡住李哥的目光,晃晃枪口,学着博远扬威胁钱旺时的表情和语气,说道:“你还想活着离开?想太多啦!姓李的,你说没有得罪我,我倒要先问问你,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又为什么要给小雷子通风报信,想将我弄死在戈壁滩上?” 以小雷子的身份,想要瞒着李哥在考古队中安插间谍确实不难,但将整件事联系起来,我们都觉得那个间谍也许是李哥派去给小雷子通风报信的。 在所有人都看到我启程离开北京之后,李哥忽然示警说,小雷子带了大队人马想要围剿我,如果我没有应对之策,最好是回北京藏起来,而爷爷点破小雷子的阴谋,就是想逼我回去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最安全的办法还是弃车向荒滩进发。 李哥选在那个时候示警,很有可能就是与小雷子合作了,而考古队损失一人后,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人的尸体,当时看来是不忍让同僚曝尸荒野,但仔细想想,应该是想要找到那人身上通风报信的工具,免得小雷子踏入危险之地,也能继续为他指路。 泄水之后找不到尸体,李哥便准备带着虎子开溜,说不准还想鼓动考古队与爷爷三人打上一场,削弱我们的实力,方便小雷子下手。 这都是分析出来的,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也没准备起诉李哥,用不着证据。 而面对我的质问,他自然矢口否认,解释说,我爷爷早就去过荒滩,我应该知晓那里的情况,不管是设伏还是藏匿都很简单,所以没有把小雷子当回事,忽然想起才随口说了一句。 我不相信,他说不信也没办法,反正他说的是实话。 我说,那你就去死吧。 轻叩扳机,一声脆响,李哥猛地哆嗦一下,脸色煞白,却随即明白我的枪里根本没有子弹,他怒不可遏道:“王震,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分了。” 我吹吹没有冒烟的枪口,说道:“不过分,没子弹是因为我没来得及弄子弹,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弄到,下一次我向你开枪,肯定会送你一粒铁花生米,咱们走着瞧,那车就送你了。” 转身离去,李哥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撕破脸皮,以后不要对我虚以委蛇,我没兴趣陪他玩下去,稍后我会去小道协复命,钱旺八人以后就不回考古队了,也许,考古队要整顿一番,也许,我会成立一支新的考古队?反正不会在于他联络。 不理会他的吼叫与威胁,我带着钱旺他们离开,刚走出停车场,老赵居然打来电话,说道:“回北京了?咱俩还没见过面呢,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把你爷爷的事情聊一聊,姚上师......姚和尚也要见你。”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内部清洗计划 姚广孝要与我见面,似乎还想和我吃一顿饭,难道就不担心死在饭桌上? 他可比爷爷老多了,若是爷爷是数着话过日子,他简直要数着呼吸,喘口气就得少活一天,更别说筹光交错的跟我吃一顿。 不过我也没必要在他的身体上多费心思,与老赵约好了晚上吃饭,我还得赶紧回小道协找侯师叔复命,这一趟地宫之行足足耗了半个多月,考古队员也该回家看看,便留下钱旺和另一人跟着,余下的都赶回去了。 清净道观之外,从未来过的钱旺感叹不已,他甚至连这里是小道协的总部都不知道,他说十年前初恋的时候,带着女朋友在北京城里游玩,经过清净道观时,还想让里面的道士给他俩算一卦,结果被轰了出来。 我说,当年有个小道士赶你出门,如今我这假道士请你进去,一饮一啄,这就是缘分嘛,不过你怎么连这里的真相都不知道,姓李的没跟你说过? 钱旺尴尬的笑起来,有些古怪的看我一眼,说道:“每支道罡有一个队长,两个副队长,只有他们才了解小道协真正的情况,而我们这些手下人......说真的副会长,不听你说,我都不知道还有个小道协,一直以为掌握道罡的十八位副会长就是道协的成员,原先还想不通,雷会长明明是副的,为什么大家都称他为正的......” 吐吐舌头,钱旺的神情略显凄凉,正是那种打了一辈子工,却连老板是谁都不知道的悲哀,他旁边那位也是一脸凄苦,我领他们从正门进去,守门的小道童就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时,迎我进门的那位,道号叫清风还是明月来着?方航还因此揶揄过他,并断言这小道士未来的成就有限。 道士中,道号为清风明月的,和尚里,法号为金刚菩提的,这四个名字就像是最丧气的诅咒,一旦叫上了,注定干不了大事,证据也简单,古往今来叫这四个名字的人不知凡几,没一个出名的,都听过李淳风,谁听过李清风? 离那大殿还有一截,边走边聊,我问钱旺,考古队另一名副队长是谁,人在哪里? 钱旺说:“虎子就是。” 听他仔细解释,原来这其中还有些猫腻,原先的副队长是张大勇,张云帆一手培养起来的,车祸去世之后,他原本就极淡的权利欲,仅存为儿子争一个出路的心思彻底没了,考古队完全落入李哥的手中,虽说那时候吴渊还在,但他并不管事,李哥随口提了一句,准备离去的张云帆便同意让虎子当副队长。 虎子是李哥的铁杆亲信,他俩原本就是一个部队的,彼此不认识,几年前下去挑选新队员时,李哥发现这么一位小老乡,将他弄进考古队加以培养,以坐火箭的速度升官,不是在考古队,而是他们表面工作的文物研究所,队里,吴渊是领导,研究所里,吴渊又是副所长,所以他们之间的勾连也是极深的。 听说,虎子都准备娶李哥的亲妹为妻了,也就是我横空出世插了一杠子,否则再过几年,这支道罡就成了某些人的私有物品。 其实我如今要做的,也是要让考古队成为我的私有物而已,大家半斤八两,谁生下来也不是一心想要当枭雄,我不知道李哥是野心太重还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我是赶鸭子上架,当副会长是被逼的,想要掌握考古队也是被逼的,天可怜见,我从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但有些人总想要我命,我也只好奋起反击了。 大殿外,小道童让我等着,可我从门缝里偷看,大殿中空无一人,直到十几分钟小道童叫我进去时,一位老道士才盘坐在道德天尊神像下的蒲团之上,我心说这老道士真够摆谱,但脸上却忙不迭露出恭敬神色,鞠躬之后,说道:“师叔,侯师叔不在么?” 辈分早就乱了,他们三个老道士与爷爷平辈,按理我应该叫师爷,可我偏偏又是刘为民名义上的徒弟。 这老道士虚抬手,示意我起身说话,告诉我说,侯师叔和另一位师叔有些要事在忙,去鬼谷的队伍便由他带回来了。 随后他问我,荒滩一行的情况如何,小雷子身在何处? 我说,蒙阎王爷感召,雷会长已赴地府长眠。 老道士眼皮一翻,那惺忪的双眸登时变得凌厉无比,好似一道电光落在我身上,却也仅仅是那一下子,随后又变作有气无力的垂垂老朽状,耸拉着脑袋,轻描淡写问道:“你干的?好本事!” 我说您老可真看得起我,雷会长带了一百四十多人奔赴荒滩,我能干掉他?不被他干掉就不错了! 老道士接连问了三个问题:“小雷子带那么多人做什么?谁杀了他?荒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天有异象?” 我回道:“他带人杀我呗,杀他的人就不知道是谁了,反正我看见他的尸体,至于你们说的海市蜃楼,这些年来应该不止发生了一次吧,如果是每三十年一次,我倒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那下面有个匈奴人建的宗庙,是秦皇嬴政和秦相李斯妄图长生,与匈奴人合作的玩意,就在离荒滩十几公里,当地人称为阿拉特的峡谷之中,每三十年开门一次,凶险无比,我怀疑当年那两位带着弟子奔赴荒滩的师叔,就是殒命在那里,太恐怖了,您知道蝅兵不?遍地都是啊!” 看老道士的表情,应该是有些怀疑,而他也问我:“既然如此凶险,小雷子都死在那里,你又是如何活着回来?” 我干脆道:“走运呗,碰见我爷爷了,还有纳兰前辈与博前辈,他们三个护着我跑出来的。” 刚说出爷爷二字,老道士双腿不动,就用两条膀子爬到我面前,再也不复刚刚那波澜不惊的表情,震骇道:“你爷爷?还有纳兰元清和博远扬?他们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 有人称老族公为纳兰秀,有人唤他纳兰元清,想必元清二字的解释正如五乘推测的那样,告诫自己清朝是第二个元朝,王朝更迭,人力难阻,所以任何叫他纳兰秀的,必须是极亲近,愿意承认他清朝人的身份。 听到爷爷三人的名字,老道士那快要掉光牙齿的压床上流下一丝涎水,显然激动地难以把持,不断往我身上扑的劲头,仿佛下一秒就要上了我似的,我赶忙将他推开,说道:“师叔你先别激动,爷爷他们已经走了,我不知道去了哪里,先听我说说这一趟的经历吧。” 在回来的火车上我就盘算好了说辞,爷爷现身的事,瞒不住,除非真将钱旺八人灭了口。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敢保证这八人之中没有奸细,即便他们愿意守口如瓶,可考古队和前后三十多名精英的死,势必会有人追查,我们九人便是突破口,肯定要询问一番。 他们八个敢不说么?若是有人拿他们的家人要挟,他们能不说么? 还不如我和盘托出,反正地宫已毁,不怕那水中怪兽的尽可去搜查。 我也不担心有人抓我逼问爷爷的下落,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爷爷重情重义,他可是天煞孤星,不肯让孙子知晓去处,很难理解么? 除此之外,我连朱允炆的事都说了,若非没那本事,我都想上次新闻联播,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俺们明惠帝还活着哦,这可是条稀罕货色,想考古,想解剖研究,想瞧个稀奇的可要赶紧下手了! 唯一隐瞒的就是紫松鼠和刘为民,钱旺八人对他们的了解不多,应该可以瞒得过去。 听我说完之后,老道士好久才回过神来,发出一连串喃喃自语,语气复杂,又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但想必是感叹世事过于其妙。 等他发泄完了,我趁机抛出自己琢磨了一路的诱饵,我说师叔啊,这些年来爷爷他们一直在找棺材,目标已经锁定在云梦大泽之中,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到时他们会与我联系,也让我捎一句话给三位师叔,爷爷说:几十年兄弟,若有机缘当要不离不弃,你们若不惧辛劳,可随王震同往......” 老道士的双手颤抖,盯着我,激动道:“不羁公真如此说?他肯带着我们?” 我说当然肯啦,九棺皆破,第十棺开,一鼓作气,冲破龙胎,到时候你们就都是活神仙了,牛逼呀! 老道士像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喉咙涌动着,发出咕咕响声,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我趁热打铁道:“师叔,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爷爷的事情需要保密......” 不等我说完,老道士连呼:“应该,应该如此,这件事都有谁晓得?师叔替你处理了。“ 我说那倒不用,他们不会走漏风声,我是担心今后的行动被小道协的人看出端倪。 掏出那把抢,递到老道士面前,我说:“您看吧,雷会长带的人中有二十多人都拿着这玩意,存心要我命,我手下考古队也被人渗透了一大半,日后我想做点啥,或者我爷爷联系我时,恐怕就不那么保险了,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先内部清洗一下?” 听我说了小雷子的阴谋,还有李哥这些年来的举动,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老道士的脸上阴云积郁。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专业盗张元吉墓有限公司 见老道士意动,我再次劝说,拍着大腿仿佛才想起来的模样:“对了,刚刚忘记告您,那朱允炆就在咱小道协里潜伏一段时间,您知道吴渊吧?” 这一句,彻底让他没了主张,问道:“什么意思?吴老头是那丧家皇帝伪装的?” 我说,可不就是?去荒滩之前,我为什么不敢回来?我差点被朱允炆打死在杏桥村,小雷子也帮着他欺负我,您别怪我之前不说,那时我敢说么?现在您也知道小雷子准备把我阴死在戈壁滩上,再想想我始终抽到无字牌的情况,他甚至当着三位师叔的面做手脚呀,简直无法无天了,若非爷爷要去的地方过于凶险,他都不敢让我留在小道协,谁知道哪天又蹦出来个大雷子,二雷子,一股脑就把我捏死了!” 老道士的脸色从平静到惊骇又归于冷漠,我便知道这事成了,果不其然他问我:“王震,你有什么想法,对师叔说说?” 我先问他,如今在小道协中,三位师叔能使唤多少人? 老道士合计一番,先给我讲了小道协的情况。 当年成立小道协的初衷是让抗战出力的道士有个栖身之处,顺便找找那口棺材,那时,大家是一条战壕里爬出来的战友,彼此信任有加,可随着陆同风,爷爷,博远扬的消失,老族公在官赐村里蛰伏不出,刘为民行踪诡异几年,又变得尸位素餐,窝在小道协里没有动作,这就开始渐渐疏远了。 随着老道士们接连离世,若想让老道士们的后代弟子不至于沦落到街头算命,小道协只能与国家越绑越深,从战友沦为了手下,小雷子便是推出去卖命的,而推他出去的原因也是小雷子功利心很重,能和那些人打到一处。 这些年来,道士道姑的徒子徒孙全是小雷子送来的,平日里端茶倒水,恭敬有加,出师之后也都身居要职,凭借师徒情分,将这些道士托得高高在上,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种徒弟没有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思想,不会对他们言听计从。 以前也就罢了,只要能让小道协存活下去,怎样都好,可若是想寻棺材,就与某些人产生冲突,那些弟子靠不住,他们出于公心或是私心,都要将这件事报告上去,然而结果便是被大人物的私心加以利用。 就像李哥曾一本正经的代表国家,问我找到棺材想做什么,后来我将这事说给爷爷时,老族公还骂了一句:“他能代表个卵蛋,我们找棺材是为了活命,国家需要么?他不还是代表某些人?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老子就要将机缘让出去,凭他官大?我呸,往前数一百年,谁敢在老子面前称官大?那群铁帽子王都没这胆儿。” 大家都是为了私利而找棺材,不能说你当个官,就有资格代表国家,等我把宝贝献出去然后你自己用了,毕竟这玩意不是单纯的古董,是个人类就会动心呢。 老道士的意思便是,小道协靠不住,三十六道罡,不会成为我们寻找棺材的助力。 其实第十棺在神农架,我没对他说实话,若是有朝一日真去寻宝,也不用不到成百上千人涌进去,有个十几二十人的精干小队就成了,但这小队非但要绝对忠诚,还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这一点比较困难,我一没钱二没权,也没有传道授业的本事和收买人心的心机,只能将难题抛给老道士。 他问我,有什么困难? 我说,您该问我什么不困难,反正我是没有一点办法,最当紧的,我没钱了,晚上和朋友吃顿饭还得赶回家救我老婆去,哎,自己女人蹲监狱,我连个招都没有,愁着呢。 老道士哈哈大笑,他说小雷子说过这件事,也让小雷子帮我使把劲,不过小雷子心怀不轨,靠不住,只能靠我自己解决,不过没钱的困难倒是好解决,小道协别的没有,就是钱多,那些弟子晚辈每年都往观里捐不少钱,小雷子虽然功利,但也做不出向观里伸手的事,资金还算充裕,既然道罡靠不住,我们就自己成立一支队伍吧。 我说,人手呢?难不成要我去幼儿园挑选呀! 老道士说,这事简单,小道协虽然只有十八位副会长,但还有一些当年道士留下的晚辈,这些人可以绝对信任,手下也都有几个居士弟子,若是只组织一支精干小队,可以从他们手下挑人。 打得一手好算盘,选一支不被官老爷场控的队伍,但又彻底被这群道士插手了。 不过无所谓,若是成立一支三五十人的队伍,有钱旺他们,爷爷三人和方航,我再找到龙虎山f4,只要占到一小半的人手,小道协的道士们就翻不了天,实在不行,再让博远扬骂老族公,一斧头劈过去,少说也得死上七八个。 先让老道士激动着,等我把康九香捞出来再谈,等那小道童取来银行卡,我便喜滋滋的揣进口袋准备溜,老道士还提醒我:“王震,师叔为你准备人手,你也琢磨着成立个有名分的团体。” 我一愣,赶忙劝到:“师叔,你到底想干啥呀,咱可就几十人,一把机关枪就全放倒了!” 老道士说我想岔了,必须有个地方给这些人落脚,总不能成天跟在我身边,或者各回各家,有事再打电话联系,那样太不方便,最好是搞个公司之类的,把他们集合起来。” 看着老道士双眼放光,满腔雄心将要施展的模样,我应付几句赶忙溜了。 开个什么公司呢? 专业盗张元吉墓有限公司! 我公司立志于又好又快的发掘张元吉全部墓葬。 不用警察,估计龙虎山就得组织人马,浩浩荡荡的冲过来把我们砍成肉酱。 快出道观,忽然想起这地方应该有车,又返回去跟老道士沟通一番,他很大方的把自己的车借给我用,想到这段时间出生入死的四处奔波,终于混了一辆车和一张不知道有多少钱的银行卡,我激动地快哭了。 直奔银行,看到卡里那一串令人欣喜的数字,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成功男人的滋味,很大方的送给钱旺一些,让他给内蒙回来的兄弟们分发,算作我给大家的过年钱,如今出门有车,兜里有钱,晚上还要赴约,就缺一漂亮姑娘跟着了,这也不是问题,我直接打给文静,让她不要多说,叫上她的老保镖下楼等候。 当初郝大爷的儿子糟蹋了文静的两个室友,作为补偿,他答应我照顾文静,期间匆匆给文静打电话时,得知郝大爷确实尽了心,他是个瞎子,却每天接送文静这个快二十的大姑娘上下学,虽说有替儿子还债的原因,但也算难能可贵了,只是不知道他那龌龊儿子在哪里,方航曾警告过他,他儿子敢多看文静一眼,哪怕送到地府,方航也追下去打他个魂飞魄散。 女大十八变,也没过多长时间,文静却好似变了个人,出落得更见风致不说,脸上也绽开了笑颜,不再是当初那时常羞涩的模样,打扮也精致许多,想来是大学生活彻底让她与过去的拘束告别。 看到文静过的好,我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就好像望女成凤的老父终于得偿夙愿那般,满心欢喜,老怀大慰! 惊喜相见之后,文静就搂住我的手臂,小鸟依人,她放寒假了,这一趟要跟我回家,郝大爷的眼窝依然被腐肉塞满,看上去有些瘆人,而他见了我,更听到钱旺对我副会长的称呼,便有些拘束,有些放不开,我跟他闲聊几句,邀请他回我老家游玩,郝大爷点头答应,似乎是听天由命。 也许郝大爷不是方航的对手,但毕竟见多识广,我叫他回老家还是为了那陈茉莉的事,去饭店的路上,我把陈茉莉每年杀一人的事情说了,让大家集思广益,探讨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在副驾驶的钱旺转身,问我道:“副会长,今年那陈茉莉还要去抛尸么?” 我说应该会去,钱旺笑道:“那就简单了,咱把她抓住,观察上一年不就知道她是人是鬼了?” 对呀,真是个好主意,我没在这事上留心也就罢了,怎么我家那一群警察也想不到呢,陈茉莉可以死而复生,为什么不直接判她无期呢? 正要打给方航,郝大爷便阻拦,三言两语解释了警察不这样做的原因。 不是没想到,而是不能这样做。 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天大的阴谋。 第二百四十六章 季家纨绔 我每年都能听到红衣杀手的小道传闻,而不是报纸上刊登这桩案子,想必是有人在封锁消息。 警察缉拿凶手也要给受害人的家属一个交代,不枪毙陈茉莉,家属肯定不答应,小县城的警察领导仅仅是处级干部,家属到市里省里哭闹一番,某些人就要和他的位子说拜拜了。 这种案件的处理方式,一面安抚受害人家属,一面通过特殊渠道向上面汇报,上面会派人来解决,我们县的警察肯定是这样做的,他们没有权利私自关押一个该枪毙的犯人,何况谁敢看守陈茉莉呢? 郝大爷原先是正规道协的副会长,听过不少案例,有些是道协派人与警察合作,有些是小道协处理,而小道协中,负责这种事情的就是小雷子。 县里不会自作主张,肯定报上去了,迟迟没有人出面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联系到陈茉莉的情况,我们就可以尽情想象没人出面的原因了。 许多因素让我们无法断定陈茉莉是人是鬼,但如果是人,那显然是每年有一个人装成陈茉莉出来作怪,为什么没有高人敢管呢?是不是这个陈茉莉与他有什么旧事?如果她是鬼就更不得了,重大冤情才会冤魂不散,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冤情,逼得那些高人不敢出面? 想象一阵,钱旺笑的十分淫.荡,一看就想到了不正当男女关系,他贱兮兮的说:“副会长,如果陈茉莉与你们县领导有关,他未必就报上去了。” 确实有这可能,一切还得等我回去之后在详查。 老赵选的地方很偏僻,京郊的一所农家小院,报了老赵的名号,一年轻人领我们进去,三层小楼的内部装修极为奢华,确实是饭店规格,走廊里迎来送往的尽是些俊男靓女,一看就是大人物私下里聚会的场所。 进门之前我还想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老赵请客吃饭,我一下子来了五个,让人家以为我专门占便宜就不好了。 可推门一看,屋里竟然有七八个人,除了一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中年人,正在看菜谱,边上还坐了一大和尚,一挺精神的消瘦青年,余下的都是保镖模样,双目如电,沉稳的站在房间角落。 一个都不认识,没见过老赵,没看到姚广孝,那披着袈裟,脑袋上没有戒疤的和尚看上去有个五六十岁,身材壮硕,笑声爽朗,并不是当初我见到的,满身落灰,骨瘦如柴,粗布僧衣打扮的姚广孝。 我愣了,倒是那中年人起身笑道:“哈哈,王震?初次见面,你好!” 他大步走来与我握手,随后还给个拥抱,那眼神意味深长不说,在我背后拍打的两下也显然暗示着什么,我心里一沉,心说难道是鸿门宴? 老和尚中气十足对我说道:“王震,还记得贫僧么?机缘来了,这卖相倒是比当初好了许多,侥幸,侥幸啊!” 果真是姚广孝,居然年轻如许,我必须问问他如何变成这样,也好让爷爷再拾青春。 领人进屋,正准备与姚广孝客套两句,那清瘦帅哥便迎了上来,对我笑道:“王震你好,我叫季飞飞,请多指教。” 小伙子挺帅,正是如今女孩喜欢的那种模样,若是再打扮的时尚一些,简直可以上电视当明星了,但他下一句话却让我蒙在鼓里,是冲那扶着郝大爷进门的文静说的:“嗨宝贝,几天不见,真想你呀!” 闻言,文静抬头,吃惊道:“季飞飞?你怎么在这!” 季飞飞抬手,笑的矜持却隐隐带着三分傲气,说道:“赵局长做东,请姚上师和你表哥吃饭,我当然要来见见表哥,毕竟以后是一家人嘛!” 文静的脸蛋通红,不知是不是羞得,见我看去,她急的手忙脚乱,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俩没什么关系。” 季飞飞再次插嘴,那张帅脸上荡漾的得意笑容,让我忽然起了一丝厌恶之心,他笑道:“现在没什么关系,但你逃不出我的手心,早晚要嫁给我的。” 眯眼看他,他笑着点点头,我看向老赵,他摊手苦笑,而姚广孝则把玩着手里的念珠,看戏似的,十分得意,我便差不多明白了,问那季飞飞:“什么叫逃不出你的手心?你把自己当猎人,总该看看别人是不是猎物吧?你有那本事么?” 转向姚广孝,我问道:“你俩认识?” 姚广孝欣然点头:“认识他父亲,前一段时间给贫僧送来一种蛊虫,得以青春焕发,正好飞飞也到了念大学的年纪,贫僧便安排在文静的学校,方便你们年轻人多亲近。” 郝大爷忽然张口:“王震,这段时间我天天接送文静上下学,就是担心她出事,这小子来路不正,南方玩蛊的手段,文静不想分你的心,便一直没有告诉你。” 宴无好宴,古人诚不我欺,姚广孝其心可诛,该死。 指指那稳坐泰山的老和尚,我说旧账还没跟你算,你又算计我表妹,再添新仇,咱们走着瞧! 说完,我便要离去,姚广孝乐呵呵的喊道:“稍等,王震呐,你我也算有缘,飞飞他们家更是我的有缘人,我便做那桥梁连接你们的缘,结个亲岂不完美?飞飞是个好孩子,配得上你表妹。” 我说,我虽然不是个好孩子,但想必配得上你老妈,你先叫我一声爸爸,可好? 随后,我又转头问那季飞飞:“小伙子,你有老妈么?还缺老爸么?” 季飞飞没有生气,大笑几声后,挥手让角落里的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堵住了门口,略带阴森的说道:“我不缺老爸,但你缺个妹夫,王震,今天来了,我们就没准备让你平安出去,我这个妹夫,你认要认,不认也要认,”说着话,他手腕一番,掌心露出一只很像白蚕,但满身都是小眼睛,很是悚人的虫子,对我说:“这只蛊虫就送给文静,她会死心塌地的爱上我,我们再给你生个外甥,你觉得如何?” 文静骂他无耻,下流,季飞飞狞笑道:“贱女人,骂吧,我看你还能清高多久。” 老赵的嘴皮子动了动,应该是想帮我说句话,我假装摸额头对他使个眼色。 他虽认识姚广孝但也是利益之交,爷爷认识他父亲,其实还是站在我这边,今晚的变故想必超出他的预料,我不怪他,他也说不上话。 我再问姚广孝,是不是不准备让我走了? 姚广孝起身,双手合十,长长道了一声佛号,诚恳的说:“王震,我不会害你性命,只想给飞飞说个亲事,你若配合,他日后会善待文静。” 善待文静? 不就是给文静下个蛊,让她心甘情愿替季家说话? 季飞飞带着南方口音,想必就是岭南季家了,当初刘为民介绍的三大势力,季家最为不堪,无论实力还是品性,都比不上小道协这庞然大物和神秘莫测的你来我忘,如今不知道怎样搭上了姚广孝,狼狈为奸,居然跳出来找死! 我问姚广孝:“如果我不答应呢?” 姚广孝念了一句罪过,由那季飞飞回答:“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蛊虫一下,文静就是我的人,以后你也可以娶我们季家族女为妻,大家就是一家人喽。” 我恍然大悟:“然后再生个孩子,也是你季家的人质?”说完,我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便掏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指在了季飞飞的太阳穴上。 露出枪的那一刻,季飞飞抖手,那只恐怖的蚕宝宝便趴在我手背上,十几对眸子一起打量我,是一种让人发瘆的感觉,但也仅止于此了,匈奴地宫中的蝅兵,这它恐怖了不知道多少倍。 季飞飞仍认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以嘲讽口吻对我说:“王震,你还是把枪放下吧,这虫子咬你一口,可是万虫噬心的痛苦,你受不住的,呵呵。” 话音刚落,我一枪在他脑袋上砸出个口子,鲜血冒出,季飞飞正欲翻脸,枪口再一次指上他,我说:“来,叫虫子咬我,不然你全家都是我孙子。” 季飞飞满脸憎恨,怒火烤的他喉咙发干,沙哑却怨毒的说:“王震,你不要找死。” 姚广孝也叹息道:“是呀王震,被这虫子咬一口可不是好受的,那将是你从未体会过的痛苦,还是放下枪吧,舍一个女人,总比送了性命强。” 我真的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目光在季飞飞和姚广孝脸上来回打量,一只手慢吞吞的解开上衣,露出那东奔西跑之中锻炼出的肌肉。 自从匈奴地宫出来之后,我洗澡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恶心,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满身伤疤,没有一块好肉了,要不是博远扬曾安慰我,这是余毒未清,有机会寻点药材泡泡澡就会抚平一些,我都准备去韩国整容了。 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可满身挂着勋章的,那是变态! 也就是枪里没子弹,我只能唱个空城计,否则哪会露肉,早就把他们全崩了。 指着自己的身子,我说:“姚广孝,你他妈念经念坏脑子了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道理,不懂么?无边无际的蝅兵都咬不死我,传说中的白螭蛇也毒不死老子,你他妈拿条破蚕就跑出来吹牛逼了?快咬,赶紧咬,说不定以毒攻毒,老子还能好受一些!” 扭头,我对季家带来的手下说:“不要乱动,否则老子一枪崩了这个小白脸。”随后,我告诉钱旺:“给师叔打电话,让他带人过来抓和尚,然后集合三十六道罡,老子带人去云贵高原,看看那季家的土匪村里有多少活人,全他妈的弄成尸体!”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来我忘大掌柜 别说钱旺,我都没有那三位老道士的电话,甚至连他们是否有手机都不知道。 但钱旺应该能领会我的意思,叫来其他考古队员,混乱之中带着文静逃跑,我留下来任他们折腾,不把我弄死,我都看不起他们! 我现在就是一大刺猬,别惹我,我也没有招惹别人的想法和实力,要是一旦把我身体里的名人兄惹出来,死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不负众望,钱旺没有喊出白痴话,当即掏出手机,季家的一名手下想阻拦,却被仇兵的大拳头砸了个眼冒金星,季家人担心我伤到他们的小少爷,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仇兵是跟我来的另一名考古队员,以前是全省散打冠军,不知道是八字好还是哪一点被领导看重,说好了介绍他给一名大老板当司机,仇兵兴冲冲的提着行李来了北京,稀里糊涂进了考古队,等新队员培训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可那时已经不允许他离开了。 后来分到考古队总是带头挑事,被李哥狠狠收拾几顿才彻底绝了退出的心思,沦为行尸走肉,整日沉默寡言。 听钱旺说,好像是李哥为了逼他,托关系让仇兵的父亲被单位辞退,所以我决定和李哥翻脸之后,这种人才是怎么也不会放过的,身体素质越好,阳气也就越旺,让仇兵在乱葬岗里跑上一圈,都能冲散不少游魂野鬼。 不知道钱旺打给谁,装腔作势一番,便信心十足的告诉我,支援马上就到,看这架势,似乎是随便找了个人演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鱼死网破的局面,一直稳坐钓鱼台看戏的姚广孝终于坐不住了,双手撑着黄花梨木的太师椅把手站了起来,面色冷峻,他向我踏出一步,黑白相间的软底僧鞋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可我的脑袋里却轰然一声,好像一颗炮弹在我体内炸开,眼前一黑,双眼不住的上翻。 我以为要遭,却没想到下一秒便恢复了知觉,季飞飞伸出的手已经快要摸到枪上,我赶忙又给他来了一下,季飞飞惨叫,我喝骂道:“给我老实一点,他妈的。” 姚广孝冷哼一声,正要上前,郝大爷推开文静搀扶的手,空气中虚摸着,颤颤巍巍的向我走来,一边走,一边用低沉苍茫的嗓音唱诵着:“其六天总民,应化顺运,与日月推迁,阴阳否勃,天地炁反,小劫交周,万帝易位,九炁改度......”几步走到了我与姚广孝中间,他目不能视,面向姚广孝旁边说道:“这位佛兄,出家人慈悲为怀,还是不要欺负晚辈为好。” 姚广孝嗤笑道:“你要拦我?” 郝大爷回答:“不敢,老头子拦不住佛兄,但总能阻挡一息片刻,足够王震轰烂那小娃娃的脑袋,您觉得呢?” 说的有理,动动指头的事,可惜我没子弹! 不管姚广孝如何与季家勾搭成奸,他总归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季飞飞去死,僵持片刻,便发出春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打心底里舒畅的笑声,我不禁想到了方航常说的一句话:死掉的和尚是最好的和尚。 他说和尚的一言一语之中都含着念力,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旁人的心神,对付和尚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见面直接弄死,千万不要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此时姚广孝一笑,便让我有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清新之感,而他又说:“王震,把枪放下吧,贫僧不逼你便是,咱们好吃好喝的聊上一聊,把你近来的经历对贫僧说说,你在何处遇到了蝅兵,又为甚被传说中的白螭咬了一口?” 枪不能放,话可以答,我说,在内蒙遇到蝅兵,白螭就比较复杂了,我从棺材里放出来的。 他显然不信,说遇到白螭这种上古遗种,根本不可能活着。 我无不挑衅的说:“有我爷爷在,想死也难!” 看到姚广孝吃惊的脸色,我心里便有底了,姚广孝将念珠转的飞快,眼珠子却不转,紧盯着我,问道:“与你爷爷见面了?什么时候?他还活着?如今去了哪里?他可曾寻到了什么?那一位现在何方?” 一股脑的问出这些,足见此时的姚广孝心神大乱,我脸色平静的告诉他:“我只说一件事,你自己琢磨去,当年你用顶桥之法算计我,逼得爷爷让其他人替我去死,这笔账咱们慢慢算,你也不用管我爷爷去了哪里,他早晚回来找你。” 姚广孝陷入沉默,季飞飞则满脸不甘的瞪着我,这张帅气的脸庞因过于愤怒而扭曲,越看越讨厌,我又用枪柄在他脑袋上狠狠砸了几下,季飞飞抱头惨叫,再没了刚刚的威风。 长的比我帅就不说了,还敢打文静的主意?我辛辛苦苦把她养这么大,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自己都舍不得碰她一根指头,这小王八蛋还想用蛊虫欺负她! 季飞飞蹲地抱头,我踹了几脚,骂道:“别人欺负文静,你也欺负文静,可你他娘的有那本事么?你以为自己是黄劲柏还是刘苍松还是朱允炆啊?也不看看她是谁罩得,我告诉你,这事不算完,当初你们家那姓赵的老头在官赐村里把老子给打哭了,老子早晚让你们全村人痛哭流涕。” 看他蹲在地上连话都不敢说,哆哆嗦嗦一副被色.魔强暴了的惨状,我再提不起欺负他的兴趣,这小子纯粹是脑子进水,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当夜他们季家的供奉,赵老头见到半只僵尸便赶忙远遁,后来有了增员,却被考古队一拥而上,打的连渣滓都找不到,这小子居然不涨涨记性。 这件事就有钱旺和仇兵的参与,从内蒙回来的路上便听他俩说过,刘苍松带我去县里时,半只考古队在县领导的带领下涌进官赐村,是夜,全员出动,提着考古队特质的唐刀漫山遍野围剿季家和你来我忘,这两货人都是那种死了都没人报警的可怜鬼,刘苍松当然赐他们一死。 你来我忘犹能留下一个活口,季家却全军覆没,足见他们的实力是垫底的,季飞飞或许连小道协是什么级别的存在都不知道,纯粹是被姚广孝利用了。 没兴趣给他科普,但必须说几句威胁的话,我不可能时刻守着文静,在腾出手,有能力铲平季家之前,最好是让他安分一些。 刚欲张口,脑中忽然一震,再一次想起了庄深海对刘苍松发出的威胁。 他曾说,早晚有一天要去荒滩找刘为民算账! 可刘为民与荒滩没有丝毫关联,反倒刘苍松是鬼谷子种在鬼谷的一株雷公藤。 换言之,金爷救下庄深海后,他询问刘为民的身份,金爷便告诉他,这个人来自荒滩鬼谷。 金爷知道刘苍松在冒充了刘为民,也了解他原本是什么生物,更有胆子只身陪着庄深海去见刘苍松。 这个人不简单,也许是金爷本人,也许是神秘莫测的你来我忘大掌柜,总之这伙人中,有人对爷爷他们的经历一清二楚,否则不会开棺放出小白,和那刘为民另外的半片尸体。 我差不多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因为错怪刘为民而与老朋友反目成仇,不惜帮助朱允炆来报复,迄今寻不到的下落的那一位。 陆同风,一定是他! 当下,我有些惶恐,因为爷爷他们正是要去陕西约见这个神秘的大掌柜,有心算无心之下,很可能被陆同风算计。 第二百四十八章 青梅竹马 必须要给爷爷报信,方航应该还没有邮寄推背图,我得让他再邮一封信。 正因这个发现而恐慌着,姚广孝忽然张口,语气中尽是恳求意味,他对我说:“王震,如果贫僧将马恩慧送给你,我们可否化干戈为玉帛?” 朱允炆玩过这一手,不同的是,马恩慧确实在姚广孝手中。 扭头看文静,她捏着衣角的指节泛白,显然是紧张到极点却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来影响我。 而我想了想,点头答应:“只要你别玩阴谋,只要是真的马恩慧,我可以既往不咎。” 姚广孝伸手探入僧袍,取出一块半透明的红色石头,钱旺主动帮我接下,递到我手中后,这才发现并不是玉石质地,触手温润,好像稍稍用力就会捏碎,而那朦胧的红色中心,确实有个裙角飞扬的身影,一只秀小的足轻轻点地,另一条腿高抬,似在碧水之上霓裳起舞。 这定格的舞姿,令人迷醉。 可我要的是马恩慧,不是石头! 姚广孝说,这叫血玉琥珀,其中封的就是马恩慧的魂,任何没有身子的魂都容易沾染天地间的戾气怨气,所以他一直将明宫收的那批亡魂锁在朱棣陵寝之中,伺候这位已经疯掉的皇帝,而他今夜的主意其实是让季飞飞祸祸了文静,他将马恩慧送给我,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彻底将我收服。 我问他,如何把马恩慧放出来,姚广孝说,血玉琥珀只能用血去融化,阳气越重的血,融得越快,但马恩慧的情况有些特殊,明长陵下的龙脉给朱棣演戏时,不止迷了我的眼,而是将我与马恩慧都眯了,她与我一般,都记得所发生过的,我若贸然将她放出,马恩慧要么自杀,要么与我同归于尽。 看上去,姚广孝没有骗我,可我心中在冷笑,因为我在骗他,一个人的死,总要有另一条命来偿,我对不起安素,但归根结底,造成这般尴尬处境的就是这贼秃驴。 早晚弄死他,但面上还要假装一下,我说,这琥珀没问题吧?你没有玩阴谋诡计吧? 姚广孝露出一个无限凄凉的笑容,说道:“本以为用蛊虫壮了身子,这天下大可去的,可既然你爷爷没有死,贫僧便只能偃旗息鼓了!” 我有些诧异,问道:“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这一点,你比狗皇帝差远了。” 姚广孝摇头,郑重说道:“贫僧不怕你爷爷,当初不怕,现在亦不怕,只是贫僧还有牵挂,不敢轻言赴死,你是知道的!” 为了把朱棣救出来,这就是姚广孝的追求,一旦有任何危及到朱棣的情况,当即壮士断腕,宁可继续蛰伏也不敢彻底绝了朱棣的生路,不得不说,这老家伙忠到极点。 话已说尽,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收回枪,没有人阻止,我便大步离去,临出门之际,又问姚广孝:“你真的甘心么?那可是人人都想要的机缘哦!” 姚广孝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死和尚,明明是明朝人,念人家鲁迅的诗干嘛! 一场闹剧,但没有白闹,兜兜转转,小豆芽终于落到我的手中了。 虽然在文静面前,我竭力克制自己的喜悦,但她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让她不要多心,仅仅对马恩慧有所亏欠,想要弥补而已,但郝大爷却说:“王震,连我这个瞎子都能感受到你每个毛孔喷出的欢快气息,你还是不要装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蛋,说道:“是么?这段时间风里来雨里去的,毛孔有些粗大,过几天得好好保养保养!” 文静更生气了,哼一声便扭过头不搭理我,可一只小手却鬼鬼祟祟的伸进我口袋里,想要抢走那被我紧紧攥着的血玉琥珀。 这才哪到哪呀,等她知道我把康九香领回家,麻烦事的才刚刚开始呢,不过我准备抽时间与她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继续这样不明不白的牵扯下去,只会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像郝大爷问了问季飞飞的情况,原来在我送文静回学校不久,这个纨绔子弟便忽然转学到了文静班上,开始只是套近乎,直到有一天文静回来,郝大爷闻到一股不对劲的味道,正是那经常在花丛中穿梭,沾上花粉却又带着一股子苦涩的味道,这是蛊虫特有的,最终在文静的发梢里发现一只黄灿灿的小蜜蜂。 能闻到女人头发中不同的味道,并不是郝大爷的鼻子太灵,而是那味道太重。 这是一只指路蛊,一窝蜂群只有一只雌蜂,每到交配季节,大家就来找它了,雌蜂只产一次卵,就是说一次啪啪啪后,如果受孕便没有下一回,若没有孕,雄峰还有几次机会,将雌蜂养成指路蛊,便是养蛊人需要时,可以催雌蜂发.情,雄峰引着养蛊人找来再终止情.欲,以免雌蜂产卵,以后无法使用。 雌蜂味重也是故意为之,防止距离太远,气味消散太快,所以一般味重的蛊虫都是用来指路的。 既然有人要来,郝大爷便静静等待,不过当晚并没有人登门,但是他听到打斗的声音,想必是李哥安排的人,他答应派人帮我保护文静,这一点没有食言。 郝大爷每天接送,不给登徒浪子下手的机会,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季飞飞,直到今晚见面,季飞飞凶相毕露才确定了恶人的身份,原本想生米煮成熟饭,奈何势不如人,始终没能得手,这才有了姚广孝出面,但他绝对想不到结局会是这般。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季飞飞不能留了,我不在意一个想要杀我的人,却最见不得这种满脑子苟且淫.欲的男人,这种人天生就是贱骨头,打是没用的,只能彻底湮灭他的存在,等救了康九香就得着手办这事,否则文静始终有危险。 半小时之后,老赵来电,对今夜的事表示抱歉,他说姚广孝提议要见我,他并不知道老和尚已经青春再发和季飞飞也要来的消息,我让他不要多想,并感谢他对康九香的帮助,约好了有时间再聚便挂机。 星夜赶路,我和文静彼此依偎着熟睡,天蒙蒙亮时终于到了县城,而我迷糊睁眼,脑中浮现的仍是梦中巧笑倩兮的佳人身影,下意识摸口袋,血玉琥珀已经没了。 问文静,她并不否认,可任我好话说尽也不肯还给我,但这事开不得玩笑,稍有差池就是一条人命,我只好板起脸训斥她,文静没有哭闹,怔怔的盯着我看了一阵,便掏出血玉琥珀,郑重交付在我手上,万念俱灰的空洞语气说道:“哥,祝你幸福。” 一看她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 哀,莫大于心死。 文静好不容易养出开朗的心态,却因为一块血玉琥珀,再次将心埋进了阴影之中。 我无法安慰她,也明白冠冕堂皇的假话无法欺骗这个从小长大的妹妹,只好让她搂进怀里,轻抚那乌黑顺直的秀发,任滚烫的泪水顺着脖子流到我胸膛,在我心头烫出一个烙印。 郝大爷忽然叹息道:“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本该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怎么就弄到这般地步了呢?” 不说还好,一说,文静哭声大作,泣不成声的控诉:“怎么会这样呢?我一直陪着你,没有做错什么啊,怎么随便冒出来个女人就把你抢走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案发 文静没有错,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只能怪老天爷让人有了感情,欠马恩慧的要还,缺安素的要补,爷爷害了的苗苗要救,康九香也不能不管,我不一定会娶这些人,却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消泯于人世间,而文静没有我的经历,她只是单纯的希望着一切如当年那般,活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小世界里。 我给不了她这个世界,只能紧紧的搂住她,让她感受到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我绝不会抛弃她,纵然相濡以沫是痛苦,也好过望于江湖之前的绝望。 钱旺始终从倒车镜了偷窥我俩,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停下车,去后备箱里取出个笼子,紫色松鼠怪抱着它的无头金人,隔着栏杆,泪眼婆娑的望着我,就像那惨遭抛弃的妇人,抱着孩子怒视负心汉一般。 这个怪物总往我衣服里钻,可我有饭局,若是吃到一半,领子里钻出来个动物,别人还以为我生了呢! 小宠物转移了文静的注意力,我给她讲着地宫中的经历,隐去一些又夸张一些,而这死动物吃我的喝我的,终于干了回正事,小爪子揪着文静的头发,挂在她脖子里不断调皮捣蛋,可算把这丫头哄开心了。 没有回家,到了与方航约好的地方,钱旺陪我等着,仇兵开车找宾馆入住,我得先跟老妈谈一谈再让文静回来,否则她说上几句风凉话,又把文静刺激到了。 这一等便等了一个多小时,那不胖不瘦的身影才摇摇晃晃的走来,打个饱嗝便喷出一口酒气,方航张开双臂要与我拥抱,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哦,亲爱的郭靖安达,我们在太阳初升的时候重逢,真是可喜可贺,既然你的蓉妹妹不在,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华筝妹妹?” 我说你他妈喝多少酒呀?喝成这个傻样了! 方航拉着我的手,不知道要带去哪里,傻兮兮的笑道:“草原上,唯有我千杯不醉,来自远方的朋友,请允许我为你献上一条洁白的哈达,我们土家族人最是好客。”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似乎是用过的卫生纸,要挂在钱旺的脖子上,我赶紧按住,顺手抓起路边摊上的一瓶矿泉水,从头浇下。 冷水一激,方航打个寒颤,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装出来的,居然顿时清醒了,除了湿漉漉的头发稍显狼狈,再没有与平时不同之处,他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你别啰嗦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康九香什么时候能出来? 方航说,已经出来了,两名女警察陪着她住进宾馆,小伟的家人整天去刑警队和我家折腾,所以康九香不能露面,最多最多,过年的时候可以藏在家里。 听他说,小伟的老爸联系自家子侄,差点把我爸揍一顿,我当场就炸锅了,别说小伟的死因还有待调查,即便真是康九香杀人,起因也是小伟先对不起我,他家人怎么就能理直气壮的找事呢?长辈发生口角而动手还可以理解,仗着人多欺负我家就不能容忍了。 方航让我稍安勿躁,那一架没有打起来,庄深海一直在我家住着,后来尤勿他们也来了,我父母没有危险。 听到尤勿的消息,我心头一片躁动,等不及要去见他,方航却让我不要着急,先去那抛尸的小公园看看,熟悉了地形之后就回家叙旧,顺便把推背图邮寄给爷爷,等到天黑之后大家再出来蹲点,人多也热闹。 算算日子,陈茉莉应该在这几天便要抛尸了。 给方航和钱旺彼此介绍之后,走去小公园的路上聊聊荒滩的经历,方航听得很认真,有些地方还主动向我们询问,直到最后爷爷说那神秘人在我们进宅院之前,出掉了小雷子一众手下时,方航眉头紧皱,啃着指甲深思起来。 我问他想到了什么? 方航说:“你们是不是有人中招了?怎么他对你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抽时间我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吧,不过你爷爷让你思考那黑白二客与五乘的对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头绪,方航便说先解决手头的事,关于陈茉莉的案子我始终有一点没有搞明白,那些受害者死前都遭到猥亵,可受害者有男有女,年龄跨度也极大,难道说陈茉莉生熟不忌,只要是个人类就行么? 还有,既然那女人颇有姿色,应该不缺男人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最搞不懂的一点,什么叫做除了名字什么也不知道,第一次枪毙她的时候,难道连基本信息都没有嘛?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关于我的提问,方航竖起一根指头,看上去很睿智的感觉,但他脑袋里装着啥就只有鬼才知道了,他说现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确定了她是人是鬼才能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如果她是人,做出此等变态行径的原因很可能是口味独特,想办法让她彻底消失就好了。 如果她是鬼,这一番举动便别有深意了,不能硬来,要先摸清楚她的来历在缓缓图之。 说着话便进了小公园,没走几步却忽然看到湖边人头攒动,早已结冰的湖面上似乎还有警察的身影,我和方航同时喊了一声糟糕。 难道说,陈茉莉已经抛尸了? 两分钟之前还在琢磨着抓住她如何拷问下落,若是她已经抛尸,岂不又要消失一年? 事情总是朝着最坏的方向进行。 我们冲进人群之后,获知的消息便是今天早上来小公园健身的老大爷,看到冰面中冻着一只手掌,报警之后,警察正在寻找残余的尸体。 两年前,这小湖无人打理,湖边围了一圈茂密的野草,残肢弃于草堆之中,后来小公园翻修过,小湖被人承包做了鱼塘,野草除尽后,除了湖面冻着肢体的情形雷打不动,余下的肢体就很不固定了,去年是在公园围墙外的荒地中寻到的。 方航摸着口袋寻找手机,还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刘队为什么不与他联系,可找到手机一看,应该是昨晚喝酒时关了机。 刚开机,刘队的电话便打了进来,方航接听后,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方航的脸色渐渐冷漠起来,最后,他的语气比寒冬更加凛冽,说道:“刘队长,叫我去江苏的是你吧?昨天我回来,拉我去喝酒的也是你吧?心里有气就憋着,别往我身上撒。” 几秒钟后,方航冷笑道:“你随意,我妹子今年不能回家过年,老子让你全家在明年春节的时候过一周年忌日。” 压了电话,方航便对我说,这姓刘的队长真是蹬鼻子上脸,完全不懂人敬一尺,他敬一丈的道理,反而是别人敬他一尺,他立刻将自己的形象拔高一百米,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我不了解刘队的为人便无法评价,正要和方航商量下一步计划,刘队再次打来,从方航的表情来看,刘队的态度端正了许多,两人谈了这件案子的详情,方航便让他将这几年有关陈茉莉案所有的卷宗拿来,我俩好好研究一番。 其实我们不会破案,要研究的仅仅是这陈茉莉是人是鬼而已。 情况有变,暂时先不回家,我们三个得好好琢磨,而刘队也说小公园里人多眼杂,他派人将卷宗送到康九香暂住的宾馆,我们去那里取,顺便与她见个面。 挂机之后我们便匆匆赶路,并不算远,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按着门牌号一间间数过去,方航在402的门口停下,敲门道:“九香九香快开门,我是方航!” 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喊声极大,走廊里延绵不绝,结果402的门还没开,对面不知道多少号的房间开了,有个女人惊喜道:“方航哥,真的是你呀。” 是文静。 一听这个声音,趁她还没出来之前,我掉头就跑,可刚转身,楼梯口就冒出三个提着油条豆浆的女人,居中那一位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将一张脸牢牢遮住,我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我,稍作停顿,同样惊喜的说:“王震,你回来了。” 是康九香的声音,而她摘下口罩扑进我怀里时,我恍若雷击,没有许久不见的热情,只是尴尬的扭头,望向同样尴尬的方航,他旁边那探出半个身子的女人,双眼喷火,双拳紧握,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方航忽然叹息道:“哎,其实你们都不知道,王震已经死了,我招他的魂儿回来和你们道别的!看也看了,我还要送他回地府呢,魂去来兮,来又归兮......“ 第二百五十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我有了心上人,哪怕文静伤心,她也一定会祝福我,唯独不能是康九香。 在官赐村就结下的仇怨。 虽然后来康九香很隐晦的解释过,李大壮溜进去想要糟蹋文静,机缘巧合之下却被安素所救,这其中有她暗中推波助澜的结果,而从康九香趁夜给我换补升官的行径来看,她的心应该是向着我这边的,最起码,她不会让男鬼糟蹋我表妹。 但她扇过文静两巴掌,这一点,她从未抵赖也从未解释。 冰与火永远无法相融,文静和康九香似乎是打心底里憎恨厌恶对方的,而此时相见,两人的智商立见高下。 文静发出一声生怕所有人听不到的哼声,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愤怒之后,转身进门,康九香却笑的温柔,主动搂着我的胳膊说:“王震,你专程来看我的么?我好想你呀。” 嘴上说着温言软语,眼神却时刻盯着敞开的房间,故意和文静赌气。 方航仍神神叨叨的喊着魂来归去兮,天人永隔兮,力争将我刻画成一缕亡魂,也不知是宿醉未醒,还是这段时间接连破案,把他脑浆给折腾没了。 头如斗大,顾不上与康九香多说,让她回房间等着便先去安抚文静,快刀斩乱麻,告诉她我有大事要办,和我俩小时候总听说的红衣杀手有关,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有什么事都留待日后再说,便让松鼠怪陪着她,扶起郝大爷去找康九香。 小伟的死因犹未查清,康九香作为第一嫌疑人,按说要蹲在看守所里,不过方航处理两件悬案,小伟的过去又扑朔迷离,刘队便给我们个面子,免了她的牢狱之苦,只是担心小伟家人折腾,便送进宾馆里深居简出,一老一少两位女警察陪着。 女警不认识我们,但经康九香介绍,得知方航的大名便面露敬佩之色,尤其是那小女警,主动将自己的早餐送给方航,方航也厚颜无耻的吃着,询问有没有同事给她们送来卷宗。 正说话,有人敲门,抱着一摞档案袋进来。 九年来,九名受害人的资料和陈茉莉六次被抓所录的口供,最新一次的案件还没有找到尸体,有待调查。 只有方航在大快朵颐,我们则捧着卷宗仔细研究,其实凭我们的本事,对破案本身没有任何帮助,只是想寻找些证明陈茉莉是人是鬼的蛛丝马迹。 如果冤魂不散,方航可以想办法与她沟通一下,了结心愿送她离去或者直接打散,如果是人,那陈茉莉确实被枪毙了,每年出现一次的原因,就是有人或者有个团伙搞出了新的陈茉莉,只要找到这个人或是团伙便真相大白。 可无论怎么看,都不能断定她的生死。 刑警队不止一次找风水先生看过,陈茉莉有血有肉,更何况她曾出现在阳光下,这是任何亡魂阴魅都无法做到的,即便是当初怨气极重的安素,依然要钻进文静的身子里才能在光天化日出现,而陈茉莉肯定不是鬼上身,她始终都是那一个模样。 可要说她是人那也太离谱了,死而复生好几次不说,她的行为也是每一个人类都无法理解的。 整整看了半个多小时,无论郝大爷还是钱旺仇兵,徒劳无货。 方航吃的肚儿圆,正慢条斯理的擦嘴,我合上卷宗,对他说:“必须得找个会破案的人帮忙,你不是有个朋友嘛?联系一下呗。” 方航说道:“早告诉过你没有用了,听说这件事后我第一个打给他,三年前,他听同行说过之后便有了破案的心思,调查过十来天,束手无策,即便李显复生也没有用,破案的第一要素就是搞清楚作案动机,而搞清动机的前提,你得先知道嫌疑人的身份吧?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陈茉莉根本没有身份!” 哪怕她是鬼,生前也该有个做什么工作,家住何方的身份,而警察在全国联网的户籍档案中寻找,叫这个名字的人有几百个,无一与我们要找的陈茉莉相符。 而如果她是人,这件事就耐人寻味了。 李显曾说过,每一桩悬案的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破案的方法就是设想出种种目的,在案件的相关嫌疑人中选出与这个目的有关的人,再一一排除他们是否有作案的可能。 无论是普通案件还是灵异案件,这个办法全都适用。 如果六次被捕的陈茉莉都是人,那显然是有人弄出了许多陈茉莉,可他弄出一个不存在的人,去猥亵再杀掉许多无辜又无关的人,这样的行为,如果让我学着李显去给他安排一个动机,只有一个解释——这是一个高智商,且没有性能力只能猥亵他人的变态杀人狂,并且以挑衅警察为乐! 说出自己的猜测,方航嗤之以鼻:“有这样的人么?有这样的想法,我他妈感觉你就挺变态的!” 我正色道:“确实有,我以前看过一本名为《美国杀戮》的书,记载了不少这样的罪犯。” 方航鄙夷更甚:“美国还有超人呢,你在中国找一个给我看看,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感觉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把陈茉莉抓住,你家这小县城也不大,撒网捞鱼吧,实在找不到就等上一年,明年我早早在湖边蹲点,非要瞧瞧她是人是鬼。” 一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也不想再让我们这安静的小县城里发生这种悲惨的命案,既然陈茉莉昨晚在湖里抛尸,此时应该还没跑远,试着抓一抓,应该能抓到。 我让方航给刘队打电话,赶紧安排人手搜捕,一旦发现了就与我们联系,方航亲自出手抓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妞。 刚掏出手机,一直坐在床上沉思的郝大爷便幽幽张口:“为什么会没有身份呢?” 我说您老快别琢磨了,肯定是假名。 郝大爷摇头道:“未必吧,没有身份这事,嘿嘿......”不明意味的冷笑几声,有些悲凉和憎恨的意味。 我赶忙问道:“大爷,是不是想到啥了?” 郝大爷说:“我原先是道协副会长,某人张了口,我便不是了,身份是人给的,自然有人可以收回去!” 脑中灵光一闪,但还没有个准确的思路,倒是那一直对方航献殷勤的小女警忽然捂嘴惊叫:“老爷子,难道您是说,有人把陈茉莉的户籍信息给销了?” 这玩意还能销么?如果可以,确实符合陈茉莉的情况呀。 方航问那小女警,销了能否再找出来? 小女警说可以,一个人死掉之后会注销户口,但死归死,档案还是有的,也许陈茉莉就是鬼,只是当初办这案子的警察在活人的档案里寻找她,所以没有找到。 给我们送卷宗的警察没有离去,方航便让他别傻站着了,赶紧回去找一找,找到陈茉莉的生辰八字和死期忌日,直接招个魂,这种游荡在人间的亡魂最好招,手到擒来,届时,一切终将真相大白。 警察走后,方航便窝在沙发上,满脸带笑的点了根烟,还饶有兴趣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对我说:“找朋友得瑟一下,航哥不光抓鬼牛逼,破案也是一把好手嘛,简直是包青天再世,狄仁杰投胎,当代的福尔摩斯呀!” 说着话,电话已经通了,方航牛逼哄哄的叫道:“老绪,我把陈茉莉的案子破了!” 开着免提,我听到方航那朋友十分粗犷的嗓音,好奇道:“哦?怎么破的?” 方航说,她是鬼嘛,在活人的户籍里哪能找到?一会我就准备招魂了,你要不要来见识一下? 那姓绪的男人颇带嘲讽意味,反问:“凭你的智商,想不到这里吧?” 方航大喇喇的说:“想不到,是一个妹子提醒的,你到底要不要来看啊,不是挺好奇真相的嘛?” 那人回他:“不好奇,好奇心重的人通常活不久,你也别得意,我拿脑袋跟你打赌,你肯定查不到陈茉莉的信息,早在三年前我就这样做过,可惜失败了,去问问你的妹子,应该存在的户籍档案却查不到,这代表什么意思吧,劝你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的水很深,你还是别参合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谁能删档案 不管方航怎么问,他朋友都不肯吐露详情,只说等小女警说了,我们便会知道他的为难之处。 挂机之后,我们看向小女警,她咬着下唇,犹豫许久才琢磨不定道:“难道是被人删除了?” 方航问她:“你不是说可以查得到么?” 小女警解释:“注销可以,删除不行,注销户籍就是说这个人没有户口,已经去世了,会标记他死于何时与死因,但是删除就是永久删除,变成黑户。” 还是不太明白,让她给详细解释,小女警急的直跺脚,最后认命道:“基层单位没有删除户籍的权利,只有省里的电脑才能做到......” 眼神中尽是意犹未尽,让我们自己领会,而话说到这一步,昭然若揭。 基层做不到,那只能是高层删除了陈茉莉所有存世的证据。 方航那姓绪的朋友查到一半忽然放弃,就是意识到这点,查下去便要牵出某一位,他退缩了。 回来之前,郝大爷就说过类似的话,不管是人是鬼,这么久都没有道协或小道协派人处理,肯定有猫腻。 稍作沉默,那还在路上的警察便打电话回复,他询问了当年负责陈茉莉案的老刑警,与我们刚刚所想的不一样,当初怀疑陈茉莉是鬼后,去世人员的档案也查了,没有陈茉莉。 方航问我:“怎么办?”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会破案。 他却说:“不是问你,是问你体内的王副会长同志,有没有信心和胆量抗住这个大人物?” 噗嗤一声,笑得我肚子疼,在两名不算漂亮的女警和大美人康九香崇拜的目光下,他问我有没有胆子扛得住大人物的刁难! 多大的人物算大?比狗皇帝大?比黑衣宰相还大?比那掌管警察里的特殊部队的小雷子还要大? 我说查呗,送命由你去,黑锅我来背,可现在咱不知道那大人物是谁,没有陈茉莉的信息,连她是人是鬼都不确定,怎么查呢? 方航不回答,再一次打给他朋友,直接告诉他,这件事参合定了,只是苦于缺少一个参合的方法,如果他还是个有血性的男人,还拿方航当朋友,起码给我们指条明路。 那人切了一声,不屑道:“别激我,哥哥有血性的时候你还玩泥巴呢,不想找麻烦而已,你把这件事的始末跟我说说吧,当初我查到户籍这块就放弃了,这么些年,早不记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结合着卷宗的细节,方航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那人稍作回忆,说道:“我脱不开身,只能提供几个思路你们自己去做,连上如今这一位,一共十名受害者了吧?陈茉莉在特定时间杀人,在特定时间抛尸,也许她选择被害人也有特定的原因,你们去查这十人的背景,看看是否有联系,陈茉莉是第四年被抓的,你们将十个受害人分成两拨,前三个与后七个......” 这人问方航,有没有人能听见我们说话,方航说有,他便要私聊。 钻进厕所通话,等方航出来便说可以走了。 与康九香的见面很仓促,来不及安慰太多,只让她安心休息,我一定会把她救出去,还郑重警告一番,不要去招惹文静,最后仍不放心,将郝大爷和仇兵留下,免得两个女人折腾起来。 出了宾馆,方航便对我和钱旺说:“先回家吧,今天晚上豁出命不要,玩把大的给你们见识一下,招魂!” 我问他要招谁,他说招受害人,问问他们是否死于陈茉莉之手。 我说这还有假?陈茉莉每年都认罪。 方航白眼一翻,说道:“康九香还自首了呢,难道她也是真凶?而且从现在开始咱们就不能跟着警察了,以老百姓的身份去受害人家询问吧,免得走漏风声。” 方航担心隔墙有耳,但我和钱旺肯定不会是泄密之人,他便说了两人的对话,真正要避过的也是那俩女警察而已。 陈茉莉的户籍被人删除,绪兄弟全面考虑之后说,如果是早就删了的,一切休提,如果是因为红衣杀人案而删除,那肯定是担心警察顺着陈茉莉这根线从而找到自己,至于找到他的原因,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是这人与陈茉莉本人有不为人知的关系,不想暴露,二是这人与案子有关系,比如说他是真凶或者他俩合谋,为了自保所以删除信息。 当然还有许多可能,绪兄弟也不是神仙,只让我们随时联系,有什么进展或疑惑再做沟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的行动不能让警察知道,那大人物能删户籍,即便不是警察也一定有强而有力的警察朋友。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方航的牛骨刀和招魂所需的东西在我家放着,顺便与尤勿见个面,等晚上再出来干活,一路上我都在盘算着见到尤勿之后的说辞,离家近了,我心里更加忐忑,便赖在楼下不敢上去,其实我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只是对那别后重逢,感情迸发的场面有些尴尬。 抽着烟稳定心神,正准备上楼,便听到身后有东西掉地的声音,扭头一看,两男两女。 尤勿拉着一个美女的手,脚下散落着蔬菜瓜果,另一名比较清秀的女孩扶着小瞎子,好奇的打量着我,而庄深海忙不迭的发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入秋别过,深冬重逢,时间并不久,但尤勿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往日飞扬跳脱的表情消失不见,那张胡茬密布的脸上多了冷峻与成熟,最让我不是滋味的,依然是那右半张脸的伤疤。 当夜,他冲向刘苍松,拦腰抱住让我赶紧逃跑,却被刘苍松一拳打倒,踩着脑袋压在了满地碎石的山坡上,就好像拿砂纸不停的摩擦,直到皮肉稀烂,血流成河的伤口,如今虽已痊愈,但脸皮上鼓起一层,肉色可怖,就像在半脸上贴了几层宣纸,看不出他受了多重的伤,但一眼望去还是令人浑身不自在,盯久了,甚至要被那细碎的石子刺出的小伤口而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肉.体的伤并不算重,但一个阳光开朗的男人却从此破相,走到哪里都要承受异样的目光,这份压力,想必比断骨更痛也更持久。 去官赐村是为了帮我救表妹,可我和文静都平安无事,可他和小白,一个破相,一个被棺材吞噬,若是迁怒于我,是我活该。 此时见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我的出现也让尤勿呆住,彼此对视了十几秒钟,他才幽幽叹息,稍稍扭头不想让我看到那半张脸,感叹着说:“王震,你还是回来了。” 我说,这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 庄深海摸着空气向我走来:“王震来了?在哪呢?快让我摸摸你,好久不见呀。” 尤勿大步上前,推开庄深海走到我身边,说道:“聊一聊嘛?” 我说好,便甩开所有人绕到楼后,短短几十米,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半年之前,他可不会如此冷漠的当先而行,总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调皮话,可现在,显然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走到僻静处,尤勿转身,我赶忙擦干眼泪问他想聊什么,尤勿认真的盯我看了片刻,忽然笑出声,在我肩头打了一拳,笑道:“你哭啥呀?” 我说心里不爽。 尤勿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看,我都成这样了也没有不爽,你有什么不爽的?” 一听这话,我哭的更厉害了,我说,我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也不想这样呀,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是刘苍松的错,你不能拿我撒气吧,换作是我,我为了帮你,毁容,受伤,最多也是骂你两句,打你两下,消了气就没事了,可你他妈一消失就是半年,你还是人么? 尤勿愣了愣,满腔无奈的说:“我什么时候拿你撒气了?” 我说,那次给你打电话,你一听是我,直接就挂了。 尤勿搂着我的脖子,找个台阶坐下,点上根烟,哂笑道:“瞧你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搞背背呢,那次不接电话是有原因的,你嫂子脾气不好......明白么?是你嫂子,嫂子,嫂子!” 师婆小白嘛? 白禾禾,爷爷的养女。 我说不用你提醒,我现在看见女人都害怕她们爱上我,更别提主动招惹女人了。 尤勿笑道:“我当然放心你,我是担心小白主动招惹你,这女人太可怕了,我发现童年不顺的人都有些心里阴影,继而发展成心里扭曲,这事也赖我,当年我把她给卖了,现在稍有风吹草动,她就认为我要对不起她,解释也不行,只有等她气消了,可每次她还没消气,我又被她气着了。” 我问他咋回事? 尤勿说,小白气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在他俩屡次吵架之中,小白摸索出一条必杀技,就是拿我攻击尤勿,动不动就说,你给我滚,咱俩没有关系,我干爹早就把我许给王震了,过几天我就找他去。 她要换个男人,尤勿还不至于生气,偏偏爷爷确实嘱咐过小白照顾我,而我又是尤勿的朋友,每次听到这话,便有一种被我和小白一起背叛的怒火,顾不上安抚小白,自己先炸锅了,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他还打不过小白,每次都是被毒打一顿,小白打累了,懒得搭理他,冷战两天再和好。 我给他打电话那次,俩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小白祭出杀器,再一次表示要嫁给我,尤勿反驳她:“你看看王震敢不敢娶吧。” 小白挑衅道:“我白送,他还不要?” 刚说完,我电话就去了,尤勿不是挂机而是直接将手机砸烂,当时我若在他面前,指不定还得揍我一顿。 我苦笑不已,感觉尤勿认识的女人都比较奇葩,而他深吸口烟,问我说:“知道我俩为什么吵架么?还记得冯彪不?”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尸体也不放过 当日.你来我忘的金爷领着尤勿与小白,交与还在住院的庄深海照顾,给他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找到我爷爷留下的一块或者几块玉佩,而庄深海与女朋友乔装小夫妻的第一站,就是我爷爷当年留下的老房子。 住在那里的冯家二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赖货,还轻易便被冯彪收买,应该是在房子里没有收获,坟地也瞧不出端倪,庄深海黯然离去。 白禾禾当年与苗苗在一户人家住了多半年,随后被爷爷安置在杏桥村不远处的空院中,悉心教导,希望她未来保护我,这是爷爷唯一的徒弟,却被刘苍松轻易逼走,足见爷爷虽然厉害却也是仗着推背图的威力,他的本事无法传授,也就没有把我培养成才。 离开杏桥村的庄深海仍不死心,便住进了白禾禾当年的小院中,以图后效,后来得知冯彪惨死,庄深海察觉有异才潜了回去,骑着猪,关键时刻在高油翁手下救我一命。 此时听尤勿说,康九香住在我租来的房子中时,溜进我家的那一位就是冯彪。 庄深海派他去的,从尤勿手中要来钥匙,想找找我家有没有玉佩的下落。 完全符合方航曾说过的特征,心理素质不行,手段不狠辣,认为我不在家,家里便没有第二个人,即便不是尤勿,也与尤勿脱不开干系。 冯彪死后,庄深海无意间说漏了嘴,白禾禾得知他仍在对付我,更恼怒于尤勿给他钥匙,两人争执起来。 尤勿向我道歉,也说了自己的苦衷,这段时间他对我的事情或多或少也有些了解,即便刘苍松一人便已是他所仰望的存在,更别说那些比刘苍松更加了不起的人物。 他是普通人,怕不怕死先搁在一边,白禾禾才是他最无法放下的牵绊,他不认为我有对付那些人的能力,亦不敢让白禾禾承受一丝危险,只好与庄深海合作,委曲求全,希望那些人得到想要的后,不要再为难我们。 苦笑两声,他说:“说白了,还是我对不起你。” 拍拍他的膝头,我让他别忘心里去,这不是大事,何况他还来保护我的父母,不受小伟家人刁难。 尤勿笑容更苦,说道:“其实我们是来避难的,几天前,小白供奉的一尊观音像忽然裂开,她说那是你爷爷留下的,很灵验,想必是有人要对付我们,小庄便将我们接到你家,托庇于那位姓方的高人。” 我问他,是谁在捣鬼? 尤勿说,暂时还不知道,但冯彪的事还有尾巴没有处理干净,庄深海雇他去我家探风,回去不就便被人杀了,这个凶手,至今没有找到。 杏桥村的事,高油翁雇佣丁三和堂哥寻找爷爷的遗物,冯家占着我家祖宅,丁三便请冯彪吃饭,希望他能帮忙,不知道冯彪是否答应,但他没两天便暴毙,高油翁得知后,认为可以借口处理冯彪后事而光明正大的进入杏桥村搜查,便灭了丁三与堂哥的口,有了后来的事。 但杀死冯彪的那一位却再没露面,也不知道冯彪究竟做出或者知晓了什么。 叼着烟回忆那当日之事,却因冯彪而勾起了许多疑问,没想起一件都让我后背的衣服湿上一分,不光是冯彪,自从我去了官赐村后,每一件事都有尾巴没有处理干净。 第一次去官赐村留下了小白和尤勿失踪,现在知晓是你来我忘的大掌柜,可这人究竟是不是陆同风还暂未可知,随后我去北京救文静,那总在她身上占便宜的姑娘小玲,至今下落不明,以考古队的能耐都没有找到。 虽说李哥和我不睦,但一些小事却不会马虎,找不到小玲只说明她比考古队厉害,或者已经被灭了口,但无论哪种原因,都说明她出现在文静身边,并不是我们曾认为的巧合,那一次我收到三条信息,一是守着文静的秦风向我示警,二是知晓文静在北京,偶尔关注她的张云帆,第三则是署名你懂.得的陌生人。 姚广孝曾分析说,对文静下手的应该是朱允炆,将我逼来北京,一连串事引得张云帆去开棺放出五乘,从而替他寻找棺材,这一点,朱允炆虽然没有承认,却也说出爷爷在前面埋,孙子在后面开的话。 但此时我忽然想到,那封速来京,你懂.得的信,应该不是朱允炆寄给我的。 四面佛乔装的王雨就陪在秦风身边,张云帆又是朱允炆弄出来的傀儡,向我示警,有这俩人足够,何以要多写一封信来画蛇添足呢? 还有冯彪的死是个疑团,还有我们在地宫中,虽然爷爷说是当年掳走他的神秘人干掉了小雷子一行,可我们在地宫中的一天一夜,他们既不离去,也不寻找我们,难道那神秘人在陪小雷子聊天么? 现在又是康九香莫名其妙干掉小伟,有人要对尤勿他们下手,想到这些,我便有种早已被人织就的大网正在收缩,即将把我们所有人一网成擒的窒息感。 从未有过的压力骤然间袭来,我觉得时间紧迫,不能再多聊了,拖着尤勿回家,赶紧解决这里的事,回小道协和龙虎山弄一批人手再说,不管是谁,既然他一件件的谋划,我就一件件的解决,直接去陕西把你来我忘铲平,再把那小玲找到,吹开眼前所有的谜团,看看那些王八蛋究竟要搞什么。 回到家,老爸老妈已经知道我回来,似乎有话要说,却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唉声叹气一番后,我便安慰他们,说自己当了大官,赚了大钱,不用担心我,可我爸却来一句:“狗屁的大官,能活命再说吧,你爹我早听小尤勿说了你的事,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怎么就加入邪教组织了呢!” 邪教?名道观还是小道协啊? 我回他一句:“你爹领我加入的,有本事找他算账去!” 官赐村外匆匆一瞥,只看到白禾禾满腔赴死决心,此时正式见面,她有着足以令男人着迷的美貌,怪不得尤勿满脑子都是这个女人,而她虽然在尤勿面前泼辣,总是叫嚣着要嫁给我,真见了面却十分羞涩,甚至有种抗拒的意思,打个招呼就钻进厨房做饭,我稍一琢磨便释然了。 这是担心我逼她信守诺言呀。 吃过午饭便要出门,我妈欲言又止,我问她有什么事,她只说俩字:“九香......” 我说过几天就回来了,她没有杀人,无辜的。 我妈便松口气,笑的眉开眼合:“我就说九香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看上小伟呢,一定是被你影响了,既然你现在总和脏东西打交道,以后就离九香远点,别害得她生不了娃娃。” 我要是离她远,她依然能生,生下来也得捏死。 让庄深海不要乱跑,抽时间要找他谈谈,这小瞎子赶忙举手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我没搭理他,拉着方航和钱旺匆匆出门,把我刚刚想到的事情说了,方航却浑不在意,双手叠在脑后,无比轻松的说:“无所谓,阴谋之所以叫阴谋,就是因为它见不得光,不过你的想法也对,自己有本事,做事也方便,你那傻师父有没有消息?他给你培养的师弟怎么样了?” 想给许祈打电话,但还是忍住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还耽误事,我准备过了年直奔名道观,我师父玩消失,我找他师父去。 小县城并不大,走了半个多小时便到了第二位受害人父母的家,第一个遇害的是位小男孩,但那件事之后,他的父母便去外地打工,联系不上,方航按着卷宗里的联系方式一次拨打,佯装警察,那第二位遇害的小姑娘的父母同意见我们。 方航要招魂,一个个招过去,询问他们被谁在何地用怎样的方式害死,十名受害人提供的消息汇总起来,总能找到那陈茉莉或者真正凶手的藏身处。 女孩的父母住在单位职工楼里,老房子了,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十分冷清,打过电话后,女孩的父亲说家里有老人在,他出来与我们单聊,正在小区外等待,刘队便打来电话,不至与方航说了什么,后者惊呼一声,挂机后对我说:“这一次遇害的尸体找到了,你猜猜是谁?” 指指自己,我说:“是我?” 方航翻白眼:“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啊!是小伟,他的尸体被人偷了,剁碎,抛尸,现在小伟的家人正在刑警队闹呢,要求严惩康九香,她已经被带回拘留所了。” 顾不上多说,我让钱旺留下与那女孩的父亲交流,说服他让我们今晚来招魂,便与方航赶去刑警队,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小伟的尸体被猥亵了么?” 方航说不知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刁民 刘队没有说小伟是否被猥亵,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没穿红衣服。 谁要是给尸体穿身红,那他纯粹是脑子进水了。 但陈茉莉只对红衣服感兴趣,前九名遇害人都身着红色衣物的。 难道说小伟不是陈茉莉杀的? 这显然是废话,他已经被康九香干掉了。 所以他既不是活人,又未穿红衣,陈茉莉为什么动他? 去刑警队的路上,方航始终嘀咕着,是否与招不到小伟的魂儿有关。 小伟开个修车铺子又兼职倒腾水果,但他真正的职业就颇耐人寻味了,刘队调查他的时候,在遗物中发现了一张机票,随口询问,他家人却不知道小伟出过远门,顺藤摸瓜的排查,这才发现今年小伟有两次莫名其妙的失踪,一次坐火车去了江西,另一次去了广西。 瞒着家人去这两个地方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两段时间,他的手机始终关机,所以警察怀疑他去做非法勾当了,也因此怀疑他的死或许与康九香无关。 即便不管陈茉莉的事,康九香疑罪从无已成定局,方航纯粹是好奇心驱使才无论如何也要破了这桩案子。 小伟做过尸检之后,遗体交由家属保管,虽说有个十天之内火化的规定,但我们这小县城的人情味也相对浓郁一些,他父母要在家停灵,具体的时间并不知晓,反正出事之前,尸体就在他家摆着,也不知道咋被陈茉莉弄走的。 我们到了刑警队时,院外人山人海,叫嚣最凶的就是小伟的三叔。 老流氓一头,当初小伟不上学,就是跟着他去混社会了,只是小伟没有看场子,收保护费的胆量,只能做点小本生意,但总体来说,他三叔也算个人物,吆喝一嗓子能召集的人马,比县里的警察还多,不过枪一响就只剩一地鞋了,这一次,终于有了这群流氓发声的机会,在小伟三叔的带领下群情激奋的叫嚣着,要警察严惩凶手,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凶手自然是康九香。 我有些不理解这件事与九香有什么关系,方航低声解释,小伟与他三叔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只有鬼知道,但小伟死后,他三叔仿佛被割了小弟.弟一般,那悲愤,那哀婉,只能用人民币来抚慰,不单单说九香是凶手,还污蔑她拿了小伟许多钱,根本目的就是让我家赔偿。 有过这样的行为,此时的意图也就不言而喻了,想尽理由赖钱呗。 对这种跳梁小丑的行为颇为不屑,撇撇嘴便分开人群准备进去,小伟的父母则一身黑衣,捧着遗像在最前面哭闹,看到这种场景,我心里有些戚戚然,小伟的品性不太好,只有我这一个朋友,我上大学的四年,他时不时往我家里送点水果。 虽然恼怒他搞我名义上的老婆,可我俩本就不是与尤勿那样的患难之交,倒也没有多少被背叛的怒火,人死如灯灭,见他父母哭的悲痛,我就想上去安慰几句,小道协的老道士给了我好大一笔钱,只要别狮子大开口,我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 可我刚刚靠近,小伟的父亲瞧见,恸哭的表情顿时变作咬牙切齿的憎恨,跳起来指着我吼道:“老三,这小子就是王震,就是他老婆勾.引小伟,害了你侄子的性命,给我打死他!” 话应刚落,身边一贱肉横生的中年老混混便揪住我的领子,往身前一拖,怒骂道:“老子今天弄死你个小王八蛋。” 身后有另一人应了小伟父亲的话,也就说抓住我的人并不是小伟三叔,不知道哪块地里长出的水仙花,跑这装蒜来了,估计是想出点力气,讹了我家钱之后能分上一笔? 骂着污言秽语,应该是身后有人想打我却被方航推开,而抓住我的老混混,抬起蒲扇般厚实的手掌向我脸上扇来。 没有啪的一声响,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毕竟许祈对我的锻炼不是白给的,若是连一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肥硕中年老混混都对付不了,我简直可以去死了。 我也没打他,只是顺手拔出小手枪,以极快的速度指在他眉心而已,我现在有些迷恋这种感觉,最喜欢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人,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变换脸色的窘态。 手枪一露,身边顿时空了,最外围的还悄悄溜走不少,小伟他爸呆滞几秒,哭天喊地的叫道:“没有天理啦,杀了我儿子的凶手在警察面前掏枪,要杀我们全家呀。” 一滴汗水,从我面前的老混混额头流下,圆乎乎的脸蛋变得惨白,也许是仗着人多势众,又在刑警队门口,依然壮着胆子喊道:“有本事打死老子,老子就不信你敢开枪。” 说的视死如归,那颤抖的语调却泄了老底。 我对他说:“你扇我一巴掌,看看我敢不敢开枪!” 他双眼微眯,随即又大睁,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看似睿智的以嘲笑口吻说:“你当老子傻?老子先打你,你不就成自卫了?有本事直接开枪呀!” 我说你他妈真聪明,我的持枪证上写着只有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才能开枪,你不动手,我还真不能打你。 他无比猖狂的笑了起来,得意洋洋。 围观的人一听这话,全都高嚷着:“来啊,打我啊,有本事打我啊!” 这帮傻叼,把小鸡.鸡插脑门上,就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独角兽了,我懒得跟他们吵架,招呼方航进了刑警队,那些拦在面前的人嘴上喊得凶,却无比自觉的让开一条路,生怕给我开枪的借口。 维持秩序的警察看到我的枪,当时没有说什么,可我进来之后就全都如临大敌,有个警衔较高的迎上来,脸色严肃,问我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拿枪。 方航与他认识,听称呼是副队长,想打个圆场可副队长却不依不饶的让我交代清楚,交情归交情,但是法不容情。 我说枪里没有子弹,递到他手中,让他去查这把枪的编号,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小雷子手下的配枪都有备案,这才是我一直带着的底气,查到最后只能是小道协,小雷子的手下都敢用枪杀我,我一副会长,拿把没子弹的枪吓唬人还不成么? 听说我来,刘队匆匆赶下楼,这是第二次见面,当上一次,我在小道协的位子还不算稳固,此时方航便正儿八经的介绍,说的有些高深,刘队肃然起敬,夸赞英雄出少年不说,姿态也矮了三分,他说家属来闹,只好委屈康九香再回拘留室,问我要不要见见。 我说不用了,直接说案子吧,刘队便将我们领到办公室,一番倒水寒暄后,轻咳两声,严肃道:“今早我们在湖面发现残尸,经过搜寻,在垃圾桶里发现被害人......被害尸吧,他早就死了,又被肢解抛尸,目前我们怀疑凶手是名叫陈茉莉的女性,不知道方航跟您说过这件事没有?” 我让他不要客气,叫我王震就好,陈茉莉的事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小伟是否被她猥亵,被碎尸前穿着什么衣服? 刘队说,没有猥亵,尸体穿着紫色绣福的绸缎寿衣,与过往几年的被害人有些不同,但除了陈茉莉,也没人会做这种事了。 方航问他,尸体是怎么丢失的?难道小伟家人不守灵堂? 刘队稍作沉默,脸色有些古怪,说道:“其实吧,这个尸体并不是丢失,而是爬起来自己走出的,昨天夜里十一点的事,当时是周伟堂弟守灵,听见棺材里有闷响便叫醒了周伟的父母,周伟父母从卧室出来时,他已经推开棺材盖爬了出来,周母被吓晕,这件事邻居可以证明,他们都听到了惨叫,周父说,会给儿子伸冤,让他不要折腾,周伟却说要去报仇,便冲出家门,不知跑到哪里去。” 守灵不关门,小伟家又是一楼,很轻易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他父母当时没有报警的原因可想而知,警察至今不处理康九香,既然小伟要去报仇,他们不会多事。 小伟诈尸报仇,却被陈茉莉肢解抛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鬼鬼神神的问题要问方航,我看向他,他皱着鼻子轻咬下唇,满脸纠结,许久之后才说:“奇怪了,难道说杀死小伟的其实是陈茉莉?他不是陈茉莉的对手,诈尸报仇却又被干掉了?这也不可能呀,”方航掐算一阵,说道:“小伟死了二十三天,他脑子得多慢呀,这个时候才去报仇!而且报仇的都是亡魂,尸体的心都不跳了,他用什么记住仇恨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正宗的招魂法事 最关键的,尸体可不该说话呀! 我和刘队一点都不懂,全指望方航给答案,见他陷入沉思便攀谈起来,刘队拐弯抹角的套我来历,我则放肆的吹着牛逼,只要别让我把他爹照片挂在天.安门上,北京城里就没我办不了的事,前提是他先放了康九香。 聊了十几分钟,钱旺打电话说,那小女孩的父亲同意让我们招魂,当年小丫头和爷爷奶奶住,如今二老与儿子同住,那里倒是方便。 对方航说,若是想不通就稍后再说,先把能办的办了,方航却依然纠结小伟诈尸的事,茫然抬头道:“我跟你们说,小伟的尸体绝不是自己动的,要么是借尸还魂,要么是有人控尸,尸体在哪,我想检查一下!” 刘队说尸体在停尸间,不在队里,毕竟是小县城的刑警队,没那么高的配置,他换做一副为难神色,说道:“可是门口围了好多人,这时候恐怕不那么容易出去呀!”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这样的领导,怪不得九年都解决不了一个陈茉莉,不管九香是不是杀小伟的真凶,眼下的事肯定与她无关,一群地痞流氓胡作非为,他这个领导居然连出门都不敢,若是这时候有人报案,难道他们还先与小伟家人好言相商,然后再出去救人? 猛地站起来,我很不耐烦的问他:“小混混聚众闹.事,你能不能解决,不能解决就收拾东西回家抱孙子吧。” 刘队赶忙起身,没有丝毫不愉之色,忙不迭的回答:“能能能,我这就赶走他们。”说罢,刘队小跑出门,还在楼道里便指挥起来,我和方航跟在身后,他送我一个大拇指,夸耀道:“挺有领导的气势,你要是这样,为父也就放心了。” 嘴上骂他一句,心里也颇为得意,我刚刚是心里鄙夷小伟的家人,连带着对畏惧他们的刘队也有些不满,却没想到一发火真的奏效,看来一会还得夸耀两句,锻炼一下恩威并施,以后用在钱旺他们身上。 停尸间就在刑警队对面的医院里,走路便到了,刘队解释说,照流程,尸体要送去市里的解剖室由法医检查,小伟刚死的时候就是这样,而现在是陈茉莉做的碎尸案,没有细致解剖的必要了,每一年都是被锯条生生锯断,刘队见过好几具这样的尸体,稍看一眼便确信与以前一样,只是通知市里派名法医过来,在尸检报告上签个字,现在还在路上。 我心里一动,便问他,这样草率的处理掉,不会担责任么? 刘队说,大家心照不宣吧,原先的老队长调到市里,他知道陈茉莉的案子,不会责难。 我问,老队长是不是叫陈建国,他说是。 卷宗里写着,红衣杀手系列的前两桩案子就是由他经手,第三年才换成刘队,早上看卷宗还没有多想,此时听说陈队长高升,而那删除陈茉莉信息的人也位高权重,倒是可以向他询问一番,当初查案子是否遇到了某些阻力,或者说,他就是屈服于某些阻力,才因此获得高升的机会? 残破的小伟享受了单间的待遇,停尸几天早已恶臭蔓延,怪不得陈茉莉没有猥亵他,换了谁也没胃口下手,我就在门外等着,方航进去拨弄两下便干呕着出来,摇摇头,说道:“啥也看不出来,腐烂很严重,即便被鬼上身,留下的阴气也散光了,锯得又细碎,找不到控尸法器留下的痕迹,但还是那句话,诈尸不会说话,肯定是有人故意做出这样的假象。” 日头西移,小伟的事情没有着落便只能先放一边,托刘队照顾好康九香,我们又匆匆赶往那小丫头家,经过宾馆的时候去瞄了文静一眼,这丫头还因康九香的事与我赌气,便没有多说,要了车钥匙便逃之夭夭,虽说我家这小县城不大,但总靠两条腿,走起来也费劲。 方航曾提过招魂的凶险,我也见他招魂时口吐鲜血,此时便问他有多大的把握,方航贼兮兮的笑着说:“放心吧,其实我最怕死了,但凡我说有危险的事,那基本没危险,真的有一丝危险我肯定不会做,我老婆快怀孕了,可不能让她守寡。” 我说了句祝贺你,随后便回过味来,什么叫快怀孕了?难道方航不在家的日子里,有人替他播种? 没好意思问他,开车接上钱旺与那丫头的父亲,方航要去小丫头的墓前取一抷土。 那丫头叫小曼,死的时候仅仅十一岁,若是活到现在也是个和文静一般大的漂亮姑娘,我不知道钱旺与小曼父亲如何沟通,以至于刚一上车,他就泣涕涟涟的喊我首长,让我为他女儿报仇,说到动情处,还用额头磕车窗,说是给我磕头了。 方航冷不丁来一句:“磕头也别磕我们车呀,磕坏了你给赔不?”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不好意思说,而方航极具攻击性的言语让小曼父亲不知如何自处,我赶忙打圆场,说我这朋友开玩笑呢,方航却瞪我一眼,又对小曼父亲说:“没开玩笑,就是专门恶心你呢,这些年做了不少亏心事吧?看看你这张脸,耳小额陷鼻子歪,眼里暗含贼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你缺德缺大发了,我也懒得跟你客气,今天这法事,你不配合就别想安全回家。” 我有些惊讶,倒车镜里观察小曼父亲,有没有贼光还看不出来,但其他与方航所说相符,整个人看上去就透着一股鬼祟,却不知道方航是以貌取人,还是从面相上看出了端倪。 小曼父亲被方航骂的极为狼狈,脸上讪讪一阵,却忽然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骂自己不是东西,说女儿就是被自己害了,方航冷笑不已,我却问他到底是咋回事。 小曼父亲说,他以前有吸食白色粉面状固体的嗜好,确实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时常和老婆吵架,那次小曼过生日,老婆给女儿买了一身崭新的红色洋装,本来挺和睦的气氛,他瘾头上来就发疯了,他闹着,老婆骂着,女儿哭着,折腾过了才发现,小曼不在了。 平时住在爷爷奶奶家,他们还以为小曼害怕,一个人溜了回去,谁知道却是天人永隔,再见时,女儿已成了被分尸的惨状。 方航一个劲骂他活该,只是可怜那小丫头,爹的报应落到了她的头上,听到这样的话,小曼父亲哭的更凶。 小曼是火化,只在公墓中里了一块碑,方航硬生生抠起一块石板,抓着把泥土,在守墓老大爷的喝骂声中飞奔上车,在小曼父亲的指点下去了奶奶家。 带院子的小平房,比较贫旧,小曼离世后,二老伤心不已便住进儿子家,这间小平房许久没人打理,蛛丝遍结,杂草丛生,屋子里也是一股子霉味,但一张供了遗像的供桌还收拾的挺干净,小曼父亲说,当初就是这这里办的葬礼,他们每年来祭拜一下。 让我们简单炒几个菜再蒸锅米饭,嘱咐一口不能偷吃,方航便一个人开车离去,再回来时,已经扛着他的牛骨刀,还换了一身道袍,身上香喷喷的,他说去洗了个澡,除去一身人味,免得晚上激怒脏东西。 晚饭是供给小曼的,方航再一次严厉询问:“确定没有偷吃吧?吃了同一口锅里的饭,就要跟小曼走上一条路,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们谁犯馋痨就趁早坦白。” 都不是小孩,不需要这样叮嘱。 将供桌上的棉布抖了抖,方航解开背来的包裹,倒掉香炉里的小米和香灰,换进小曼墓地拿一把泥土,插进三根香后,供上饭菜,方航将我们远远赶开,对着小曼的遗像郑重磕了三个头,严肃道:“今晚多有冒犯,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我有些担心,便问他,上次在张云帆家,可没见他如此郑重。 方航说情况不一样,我去阿拉善那半个月,他帮警察破案都是这样招魂的,像小曼这种冤死惨死的人,肯定去到阴间了,这是要从阴间弄上来,而方航有些特殊,不能明目张胆的请,用些特殊有段又难免激怒要请的亡魂,所以提前告罪,虽然亡魂震怒也不会对他有威胁,但总归没有好处。 解释之后,方航便咬破中指挤了几滴血,宰了一只刚买来的大公鸡,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在一起后,画了许多符箓,分别交给我们三个,说是夜里十二点肯定有东西疯了似地要从门窗闯进来,到时我们要严肃戒备,哪里不对劲就将符贴上去,千万不能让任何一只脏东西进来。 小曼父亲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着牙答应。 最后,方航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鸡蛋,写了小曼的姓名,生辰,死忌,放在一个空碗中,将那已死的鸡脑袋剁下来,不偏不倚摆在鸡蛋上,便将绘符剩下的染料全部倒进碗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对我说,小曼来的时候他不一定能说话,要由我询问当年案发的经过。 做足了准备,方航便盘膝打坐,我们捏着符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半个小时后,这家伙居然打起呼噜,睡着了。 方航轻易不会掉链子,便没有吵他,就这样等啊等啊,好不容易捱到十一点整,他居然瞬间清醒,双手拍地跳了起来,抓起供桌上的牛骨刀,绕着空荡荡的屋子转圈,每一步都要摆出一个姿势,嘴里念叨着:“阴阴亡魂,不要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处庙宇村庄,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勿要停留,山神开道,游路将军停留,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进差役,着意收寻,亡魂附体,帮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但他步速渐快,语调越急,随着他动作的加速,屋外的风声也大了起来,等到方航像个陀螺那般飞快的在原地转圈时,窗缝门缝传来的风声已经极为尖锐,一股阴阴凉凉的气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我全身笼罩,彻骨冰凉。 屋外,已是鬼哭狼嚎。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是陈茉莉 鬼叫声渐渐凄厉,有女人哀啼,男人惨嚎,婴儿悲哭,种种不同原因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勾起我们心底所有值得哭泣的伤心事,我当先想到的就是熊熊火焰舔舐每一次肌.肤,却因心已枯死而一声都未发出的马恩慧,随后便是在我怀中喃呢呓语,渐渐化为虚无的苗苗姐,紧接着是安素,笑的释怀又轻松,了却一切心愿准备离去,却又带一丝挑衅的望着我。 最后就不知道是哪来的伤心事,一会是我妈不要我了,一会是一群人毒打我,那些似乎经历过的,丝毫没有记忆的,全部涌上心头,让我恨不得扑倒在地,撒泼打滚着痛哭一场。 恍恍惚惚之间,我看见门开了,一袭红色长裙的马恩慧盛装走在青石铺就,两边栽满鲜花的石板路上,嘴角上扬,眼眉中的甜蜜让我浑身骨头发酥,耳畔也想起苗苗低声呼唤,她对我说,快来呀,天气这么热,姐给你洗个澡吧。 根本用不着安素也出现,这两个占据我大片心田的女人已经让我魂不守舍,一步步向门口走去,不敢太快,生怕带起的微风吹散这美好的景象。 但是有人比我快。 在我感觉一阵快要吹熄我全部生命力的阴风之后,猛地打个哆嗦,马恩慧和苗苗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腐败味极浓的老屋,两扇木门敞开,黑压压的院子里人影绰绰,大多看不清晰,唯有离门口最近的那一位长发飘飘之货,一只手牵着钱旺,另一只手很轻浮的挑弄着他的下巴。 我清醒之际,这位好像仅仅在身上裹了一张白床单的阿飘扭头,齐腰长发被这个动作带的飘扬,那张很漂亮的瓜子脸上绽放笑颜,双眼眯起,嘴角向两边咧开,足有一笑倾人城的美艳,看的我双眼发直,可她的笑容还在继续夸张,一张嘴越咧越开,最后居然裂到了耳根处,那微眯着的,十分勾人的眸子却渐渐留下血泪,在惨白的脸庞上,妖异十足。 钱旺被鬼迷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我箭步冲去想拉他回来,刚冲到门口,一只脚将将迈过门框时,身后却响起钱旺的喊声:“副会长别跟她走,她是鬼呀!” 我愣了一下,循声扭头的当口,却发现钱旺在我身后,满脸焦急的跑来,当时我就懵了,既然他在屋里,我便想看看屋外是谁,可下一秒钱旺便冲来,一把将我推出门外,揽腰抱住那白袍女鬼,将她扛进屋里不说,还赶忙将门闭住。 身后是已经锁死的木门,眼前是黑暗中交替印错的鬼影,我顾不得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钱旺赶紧开门却无人回应,那一个个鬼影已经近在咫尺,却仿佛雾里看花似的瞧不真切,我赶忙掐出铁叉指,虽然我阳气稀薄,不能像方航那样一指头戳死一个,却也不能放弃抵抗。 终于,肩膀一凉,有只枯槁的手搭了上来,我正要捅出铁叉指,却发现身子不会动了,口中爆喝出不属于我的声音:“呔,滚。” 明明自我的口中发出,却依然震得我头晕目眩,耳鸣不止,清醒过来之后,再听不到狂风鬼嚎之声不说,朗月星稀,披了一层白惨惨月华的小院里纤毫可见,没有一丝阴森的感觉。 我惊喜的对自己说:“名人大哥?你醒了?” 等了三五秒,没有回答,正要再问,脑中冒出一句渐渐虚弱的声音:“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才能再向前,谨记,谨记......” 忽然出现的名人兄再一次消失,我在院中怅惘片刻,明明是有东西要进来,我们阻拦,怎么倒头来,反倒是把我弄出去了? 振作起来敲门,依然没人来开,便擦了擦灰蒙蒙的窗子,垫脚看去。 方航仍握着牛骨刀原地打转,小曼父亲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而将我推出来的钱旺却没有看到,仔细寻找,这才发现他在角落里站着,衣领开的极大,露出半个肩头,那身子不住扭动,满脸贱样,也不知道在对谁发.骚,喊了两声,屋里应该听不见,我索性捡块砖头砸碎玻璃,掷在钱旺身上。 他瞬间惊醒,茫然看看四周,随后发现了我,诧异道:“副会长?你怎么跑外面去了!” 我说你把老子推出来的,居然问我?赶紧给老子开门! 开门后,我先问他,小曼父亲怎么了,他说不知道。 钱旺满脸通红,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我问他,刚刚怎么回事? 钱旺说,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伤心事,正伤心呢,被一阵冷风吹醒,便发现我跟着一个白衣女出去,他赶忙推开白衣女将我抱回来。 我说你是不是傻?后来那女鬼上你的时候,难道都没反应过来? 钱旺支支吾吾的说,他不知道是女鬼,因为刚刚他所经历的,就是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死乞白赖要以身相许,他自己说的,畏惧我的权势,只好半推半就。 我赶忙退开他两米远,带着怀疑问道:“真的?你该不会喜欢我,被白衣女鬼看出来,所以乔装成我,吸你阳气吧?老实交代,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问题还没争执出结果,方航忽然停步,蹿到供桌前,牛骨刀敲击桌面,喊道:“过往神灵,请来吃粮,若吃我粮,门外恭候!” 那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在方航一声喊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我看方航似乎正常了,正要说话,他便扭头对那抽搐不止的小曼父亲冷笑:“果真不是个好东西,死了也白死。” 话音刚落,小曼父亲便爬了起来,刚一张嘴,便是呜呜的女人哭声,那尖锐和阴仄让我的头发根根立了起来,惊呼道:“小曼?” 小曼父亲呆呆的扭头看来,一双眼睛上翻,白蒙蒙没有瞳孔。 听她声音不像是十一二岁,似乎是发育成熟的感觉,方航冲我摆摆手,语速飞快的说:“小曼,我们是警察找来帮你报仇的,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里遇害,快快告诉我!” 男人身子冒出女人嗓音,又做出小女孩思考的娇憨模样,别提多别扭,小曼稍作沉思,这才带着嘤嘤哭腔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记得爸爸妈妈吵架,我哭着跑出门,遇到一位叔叔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很害怕,他就带我回家喝糖水,后来就睡着了。” 一位叔叔? 不是陈茉莉! 方航急忙追问:“那位叔叔长什么样?” 小曼的语气又急又快,说道:“忘记了,只记得他的胡子很扎,头发也很扎。” 方航扭头看看那燃烧的三根香,这时我才发现,傍晚七点半点燃的线香,在我们被鬼迷之前只烧了十分之一,我还和钱旺感叹过,这香可真耐烧,可自从小曼冒出来,短短几分钟,已经剩下食指粗的一小截了。 方航加紧追问,让小曼再想想这个男人有什么特征,可时隔太久,小曼当时又好像被迷晕,哪里还记得,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只回忆起那叔叔的手很粗,磨得她浑身疼。 香只剩半个拇指的长度,方航再问:“你离家多久遇到了叔叔,领你走了多久才到他家?” 小曼说,就在小区口遇到,也没多久,那叔叔住在三层楼。 香剩下一丝长度,方航急问:“有没有名叫陈茉莉的女人?” 小曼说:“茉莉姐姐?我认识她,但是那次没有见到......” 嗷呜一声,是小曼父亲的声音,翻着白眼晕倒在地。 寥寥只言片语,信息量却是极大。 害死小曼的是个男人,而她似乎认识陈茉莉,又似乎,她的死与陈茉莉没有关系? 我在想这陈茉莉是怎么回事,方航却嘀咕道:“小曼见过陈茉莉?可警察四处寻访,根本没有人认识她呀!”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佛牌 陈茉莉第四年被捕,交待姓名之后,警察肯定会向前几名受害人的家属询问,到现在,对她的了解依然仅停留在姓名上,结果可想而知。 可小曼却认识陈茉莉。 方航将昏迷的小曼父亲踢醒,拍着桌子问那还茫然的男人:“说,你认不认识陈茉莉?” 他知道陈茉莉是谁,警察说这个女人便是害死他女儿的凶手,但他揉揉眼睛,清醒三分后,回答说:“不认识,只是听警察说过。” 方航又问:“你老婆认识么?” 他说,也不认识。 方航怒吼道:“父母不认识,你们女儿怎么认识的?” 小曼父亲大惊,语无伦次的问我们是什么意思,随后便意识到什么,惊叫起来,不停询问小曼在哪里,那焦急关切的神情绝非作伪,由不得我们不信他。 胡搅蛮缠的解释一番,只说小曼刚刚上了他的身,没说几句就离去了,小曼父亲想再见女儿一面,方航根本不接这话茬,而是拿出那枚红灿灿的鸡蛋,让小曼父亲带回去,蒸炒煮煎随他的便,只要将这枚鸡蛋吃掉就好。 这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了,对于今晚的招魂法事,方航肯定对我有所隐瞒,当下不便戳破他,就看着他口水飞溅的忽悠小曼父亲,指点一些日常中的忌讳和普通人家的风水,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后来便发现方航在使坏。 小曼父亲说,自从小曼出事后,他每晚睡觉都觉得心里不踏实,经常自梦中惊醒。 方航便让他寻一把用了十年以上的杀猪刀,是连用十年而不是保存十年的那种,再各砍一只乌龟和王八的头,对着最少有六十六年的柳树砍上一刀,一定要砍破粗糙树皮,露出里面泛黄的树干才行,观察三天,若是那白色泛黄的伤痕处有焦黑或者有血色,就说明这把杀猪刀被他养成神器了,睡觉时压在枕头下,百鬼不侵,诸邪退避。 我不知道是否有辟邪的效果,但我知道这样做了之后,第一个死的肯定是小曼父亲,早以前我就向许祈请教过一个问题,剪刀压在枕头下,是否真的可以克制鬼压床! 许祈说,可以是可以,但最好的办法还是请道护身符或者神像。 因为天地万物都是阴阳二气衍生出来的,人是阴阳调和,鬼就只是阴气,阴气和冷气可不是一回事,枕头下菜刀或剪刀的效用,也不是网上所说用刀的杀意吓唬鬼,毕竟剪刀是剪布料,菜刀是切菜,虽说可以杀人,但板砖也能把人拍死,谁见过枕头下压板砖的? 刀是铁器,五行属金,金致锐,无坚不摧,虽然能吓唬鬼但也对生人有害,有些不了解个中原由的,为了追求效力,千方百计寻来见过血的铁器,压在枕下求平安,这样的后果便是,或许鬼不敢来了,但用不了多久,这个人便会噩梦频发,神情恍惚,整日里恹恹欲睡。 杀猪刀用上三五年便钝的无法使用,更别提十年以上,真能用到这个年月,肯定成了许祈说过的杀生器,干别的不行,杀生特顺手。 许多战场老兵用的大砍刀便是这样,刀刃砍成锯齿状,但轻轻挥一刀便可斩掉寇首,这玩意在三伏天的太阳地里晒上几个小时,依然冒着一丝凉意,普通人枕着睡觉肯定不会被鬼压床,而是被那杀意刺激到,大半夜提着砍刀,疯了似的跑出去砍人了。 可小曼父亲一听说可以将柳树砍出血色,如此神异,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方航千恩万谢。 招魂已经结束便没必要留在这里,将小曼父亲送回家,他仍郑重托付我们一定要为他女儿报仇,这才一步三回首的进了小区,我没有开车离去,而是方航,为什么要害这男人? 方航说,他不是好东西,以前玩那粉面状有害物质时搞了个婚外情,与另一名女人生了个儿子,俩人瘾头上来就以折磨小婴儿为乐,结果自然是婴儿夭折,小曼会有如此凄惨下场,与她父亲的歹毒往事有间接联系,时隔太久也查不出真相,或许,小曼的死就是那小鬼在报复,而小曼父亲夜里睡不踏实,也有可能是被小鬼折磨的。 我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露出个卑鄙的笑容,说道:“其实我画的符箓不是治鬼,而是专门迷你们的,让你们脑海中冒出所有伤心痛苦的往事,说了什么,我自然听得到,”方航忽然扭头,对坐在后排的钱旺说:“你那佛牌的做法不对,改天我给你做个好的,再这样养下去,你就养出厉鬼了!” 钱旺顿时扭捏起来,不敢与我对视,方航替他解释说,这小子挂着一块九尾狐佛牌,泰国玩意,佛牌有正阴之分,正牌与汉人开光的佛像差不多,阴牌就是装着恶灵阴鬼的玩意,钱旺就在佛牌里养了个妞,不知道是谁,但看他刚刚被迷时,泪流满面的模样,应该是喜欢的女人。 我问钱旺,是不是那位裹了一条白床单的姑娘? 钱旺点头承认,说是自己的未婚妻,几年前遇到劫匪被捅死了,幸好钱旺已经加入考古队,也认识一些奇人异事,就求一位泰国大师做了这块佛牌。 方航说,正儿八经的泰国高僧制作佛牌,要用到许多圣物,比如高僧舍利子,香火极盛的寺庙的泥土和香灰,一百零八种被雨淋过的干净花瓣,而钱旺的这块就粗制滥造了,一些小村子里的巫婆神汉的水准,也不知是那位大师本事不济,还是人在中国,没有泰国的圣物。 佛牌就在钱旺的脖子里挂着,我要过来看了看,小半个手掌大的泥牌,雕了只九条尾巴的狐狸,手感还不错,隐隐有股子奇异香味,我正研究着呢,钱旺就嘟囔起来:“副会长,那里面是我未婚妻,你这又摸又亲的,不太合适吧?” 将佛牌还给他,顺道批评几句,我说你是小道协的人啊,十八位副会长,还有那么多高人的晚辈,你随便找一个帮忙,也比那什么泰国大师强吧? 钱旺笑的很苦涩,眼眶湿润说:“那时候我不知道小道协。” 我说,明处的道协也有不少高人呢,你可以去找张云帆......去找刘为民啊! 钱旺摇摇头没有说话,我也顿时醒悟,张云帆未必会帮他。 佛牌就像人的身子,是魂魄的容器,容器的好坏自然很重要,方航答应给钱旺做个新的,我便让他也给我做一个,他问我要装谁,我说装马恩慧。 在最里侧的口袋里,取出贴身保管的血玉琥珀给方航看,他冷笑连连:“呦,还跟我打埋伏呢?我要不说做佛牌,你都不准备告诉我吧......还有,刚刚那群孤魂野鬼包围院子的时候,你挺威风呀,一嗓子就全吓跑了,不是你的声音吧!” 马恩慧和名人兄,我没有把他俩的存在告诉方航,当夜在明皇宫里,方航对马恩慧说出真相,我担心他再搞这么一出,至于隐瞒名人兄便是为自己考虑了,方航是个变态,怀疑苗苗姐的兔子也是造畜,就把它给活活弄死了,万一再有了研究名人兄的心思,我这条小命也危险呀。 此时依然不想告诉他真相,方航看了看便将琥珀还给我,赌气似的说:“不给你做,你就守着一块破石头意.淫吧!” 刀子嘴豆腐心,他肯定会给我做,我也不愿与他争辩,而是询问陈茉莉的事。 既然小曼不是被她杀死的,那这些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稍作沉思,方航说:“明天白天,咱们先去小曼家附近打听这个有胡茬,短头发,双手很粗糙的男人,晚上继续招魂,所有的信息汇总起来,总能知晓真相是什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那一年的荒唐事 家里没我的住处,尤勿和白禾禾霸占了我的屋子,庄深海与他的小女朋友还得在客厅将就,我们只好去宾馆对付一夜,跟文静讲了会电话,我便拿出血玉琥珀欣赏其中静止的曼妙舞姿。 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马恩慧情根深种,论日久生情,她不及文静,论美艳又不及安素,虽已为人妇却又没有康九香那股温婉妩媚的韵味,但我就是喜欢她,也很清楚对她的感情是想要倾尽所有的照顾她的一生那般厚重,佑她平安喜乐,免她孤苦无依。 应该是男人第一次的情怀,还有当时朝不保夕的恐惧,是她陪在我身边,因而产生了极浓厚的依赖。 认识马恩慧之前,我已经和女人上过床,就是尤勿的堂妹尤窕,那一夜的荒唐让我至今心有余悸。 尤窕的模样还可以,稍作打扮也算是个美女,她的性格与普通人一样,有好有坏,豪爽仗义却又粗鲁急躁,活泼开朗但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温柔与性感。 活脱脱一假小子。 而事实上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女人,她喜欢女人。 一开始我和尤勿并不熟悉,他认为我对妹妹有着特殊癖好后,开始大献殷勤,直到我俩毕业回了省城,那年春节我没有回家,初一在尤勿爷爷家吃了午饭,我们几个年轻人自然要出去玩,到了晚上,尤勿的堂哥尤余有事离开,本来尤窕也要走,但尤勿说,王震酒量不错,哥求你个事,帮哥把他放倒。 其实我酒量并不好,但年轻人总是争强好胜,拼了命的喝呗。 一喝就喝到晚上,除了看戏的尤勿,我俩都神志不清了。 第二天醒来,我和尤窕就赤条条的搂在一起,床上一片狼藉,当时我就吓懵了,但稍作冷静之后也没有多害怕,毕竟是好朋友的妹妹,尤窕应该不会报警,若是她不嫌弃,我也愿意负责任,毕竟床上的证据也能看出来,这个姑娘没有过于混乱的男女关系。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我是第一次,她是第一次和男人。 尤窕醒来之后就跟我拼命,操着菜刀满屋子追着我跑,我赶紧躲到屋里联系尤勿,等他来了,尤窕已经穿衣服离去。 说着安慰我的话,但尤勿却没有给尤窕打电话,甚至连她是否会报警也不敢肯定,我感觉他俩的兄妹关系有些不对劲,但尤勿否认了,之后的几天,我始终提心吊胆,直到尤窕再一次登门,张口便说,那天夜里,尤勿给我俩的酒中放了东西,一切都是他暗中策划的。 把自己的亲堂妹送到我床上,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尤勿了,甚至还有些感动,觉着能处到这样讲义气的朋友,真是棒棒哒。 随后,尤窕便说了他们兄妹之间的往事。 尤家三兄妹念了同一所学校,初中高中在一个校园,尤余继承了尤老爷子的彪悍作风,在学校里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所以尤勿入学之后,非但没人敢欺负他,他反而天天欺负别人。 那时候的尤勿完全担得起王八蛋这三个字,逮谁欺负谁,穿着一双白颜色的布鞋站在楼梯口,同学从面前走过,他就伸出脚绊人家,然后指着自己的鞋说:“你看,给我踩脏了,怎么办呀!” 除了献出零花钱,没有任何办法能抚平因布鞋脏了带给尤勿的心灵创伤。 尤勿就这样收了两年保护费,他那上高中的堂哥毕业了。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虽说尤余不在,可按理说只要尤勿收敛一些,也没人敢找他麻烦,但是尤窕入学了,打从入学第一天起就看尤勿不顺眼,别人不敢打尤余的堂弟,但在尤余堂妹的带领下,一切都不成问题。 听尤窕说,尤勿从初三到高一的两年中,就是被她带着一票学弟学妹打了两年。 不是兄妹间开玩笑,是真打,隔三差五,尤窕放学之后就要逮住尤勿,拿他当马骑,绕着操场走一圈。 而且有了前几次之后,大家发现尤勿是只纸老虎,以前被他欺负过的也纷纷开始复仇,打那时候,尤勿就把这个妹妹恨到骨子里。 念完高一,父母耐不过折腾,给尤勿转学到尤余大学附近的高中,再一次到了堂哥的身边,尤勿做出了同时处八个女朋友的伟业。 整个尤家除了尤余偶尔听说过一些,再没人知道两个小孩之间的故事。 我问过尤窕,为什么总欺负自己的堂哥,她说当时也不知道,就是看他不顺眼,后来发现自己总想亲女同学,这才回忆起入学第一天,看到尤勿掀了一个女孩的裙子,她才明白自己是为了爱情而战。 而那一次尤窕来找我,是来摊牌的,她说自己早晚要嫁人,与其再被其他男人折腾,还不如做我女朋友,反正我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是我不能干涉她的生活。 我哪里会干涉,我都心花怒放了好嘛! 找个女朋友,她还自带一个女朋友,等于我同时有俩,若是尤窕再放.荡一些,我他妈连三宫六院都凑齐了! 当时我恨不得立刻娶了她,即便我俩合不来,我出去找小妹妹,她也势必不会反对,但尤窕要相处一段时间,看看性格是否合得来。 这也是应该的,于是我将家里收拾的焕然一新,凭着从文静那里偷学的手艺,给我未来的二位女朋友做了香喷喷的饭菜,等到尤窕领着一位很腼腆温顺的女孩登门时,我激动地快哭了。 然而老天爷与我开了个玩笑。 梦想中的齐人之福非但没有出现,这俩姑娘反而对我有深深的敌视,一个拿我当情敌,另一个自认为被我糟蹋了,整日里在我家作威作福,对我吆五喝六的,还让我给她俩洗脚。 洗脚,我认了,可尼玛洗完居然没我啥事,把我赶到小屋里反锁了门,整夜听着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心里干着急,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最不能容忍的,是她们见了文静的照片后,让我将还在过寒假的文静叫来。 我能揍她俩,但尤窕说,我敢碰她一根指头,她就报警告我强.奸。 最后我只能去找尤勿拼命,而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之所以几天没出现,是因为尤窕找人把他打了一顿,他还向我诉苦说,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心疼堂妹,希望给她换换口味,藉此改变她的癖好。 合计一番,不知道尤勿回家说了什么,震怒的尤老爷子送孙女出国,还把我叫到家里吃了顿饭,给我科普一番流.氓罪的刑罚,应该是想逼我接手他家的奇葩。 尤窕的父母将她抓回家,之后就再没见过,但她上飞机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王震你等着,老娘玩不死你,以后跟你一个姓。 自这事之后,我就再没谈过女朋友,虽然被糟蹋了,但我的心是完完整整的处男心,直至遇到马恩慧,温柔可人不说,又有了三天两夜的亲密无间,一颗心拴在她身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回忆着当时的温柔触觉,洗了澡,裹着一条浴巾的方航敲门,我装起血玉琥珀开门后,便被他推在床上,吓得我心肝一颤,问他想干嘛? 方航冷笑:“不干,就是和你聊聊,你身体里到底钻着个什么东西,屡次变成僵尸是否就与这个有关?” 我说,告诉你可以,但你不能用变态手段研究我,也不能说出去。 其实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爷爷他们不肯说这名人兄的身份,但不管他是李白屈原还是文天祥,一旦走露消息,我肯定要遭大殃。 得到方航的保证,我便将地宫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而方航听了名人兄的几句话后,跌破眼镜的吃惊,说道:“天呐,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也是李白的诗,难道真是他?” 不等我回答,方航急忙出门,十几分钟后,提着几瓶啤酒回来。 方航站在椅子上,一只脚踩着电视柜,摆出个登高望远,把酒临风的潇洒姿态,灌了一瓶啤酒,打个酒嗝,十分装逼的做出豪迈口音,朗诵道:“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太白兄,当日一别,已是数百年未见,愚弟思念之甚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今夜良辰美景,更有琼浆玉酿,何不出来与子美小酌几杯?”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午夜枪声 太白兄没理他。 方航沉思片刻,又来一首:“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太白贤弟,当年你做此诗赠别愚兄,着实催人泪下,你我二人在这数百年的后世相逢,不如出来饮酒作乐,再展酒八仙之风采?” 太白贤弟还是没搭理他。 我让他算了吧,即便真是李白,他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方航在装? 可方航却说,能否看出来是一回事,是否现身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可以出来戳破方航的伪装嘛。 眼珠子一转,方航狞笑道:“李白,吾乃太守李北海,你还不出来向本官求个一官半职嘛?” 李白依然不理,方航又冒充各个历史人物对他进行了讽刺咒骂,我感觉若真是李白,早就该出来劈了他,但我的身子确实没有任何动静。 徒劳无功,只好放弃,方航却说李白是个缩头乌龟,居然不敢现身,我说未必是李白,总不能古人喊个噫吁嚱就说他是李白,我也会说娘希匹,难道我还是蒋光头不成? 方航却笃定道:“肯定是这老鬼,这么跟你说吧,你吃一只僵尸却未必能变成僵尸,那刘为民变得小白蛇乃是上古遗种,但你吃了它,也不会有它刀枪不入的能耐,你爷爷既然吃人,这人就一定有嚼头,李白的死因众说纷纭,有一种说法是他喝醉了,去捞那水中月影,溺毙在湖里。” 我问他,淹死的尸体有嚼头? 方航说:“没有,但是水解的尸解仙,嚼头可大了!” 爷爷讲述尸解仙时,我听得云里雾里,此时方航又补充一些,将肉.体的力量灌注到灵魂中,假死而生便视为尸解仙,但假死的方法有许多,各凭手段,有些道教门派甚至有专修尸解的道术,方航说他家祖宗以前的师门,扬州博山观就有太一守尸法。 不是变成尸解仙,然后假死再隐匿于世间,而是在杀死肉身的过程中做到这些,其实是真死,无非是以另一种身份又活了过来。 有人水解,淹死自己,有人火解,有人金解亦称为兵解,有人杖解也就是木解,没有土解,土解就彻底死了,地气会束缚亡魂。 古书上记载了许多自杀之人,又在世间现身的故事,便是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尸解仙,而肉身消亡之后,可以留下尸体,让世人以为自己已死,也可以让尸体变作某一物件,暗喻自己尸解成仙的事实,从而低调炫耀一把。 张元吉的棺材里就有一只草鞋,方航说,张元吉是学张三丰,明朝初年,活神仙张三丰声名卓著,因为与朱元璋有旧,朱棣上台后就寻找张三丰,怀疑是他救走了朱允炆,张三丰被追的上天入地,只好在朱棣手下面前抹脖子自杀,但朱棣的手下又觉着张邋遢不该死的如此轻易,开棺验尸便看到一只臭气熏天的草鞋,也不是为了炫耀,而是告诉朱棣:我已尸解成仙,即是仙人便不管凡间事,你别再找我了。 若是没有眼下的事,方航也不会怀疑李白淹死是水解成仙,但有了这个传说,再结合名人兄屡次念出李白诗句,方航就这样怀疑了。 但是尸解成仙的前提是肉身有能量,李白是个诗人,难道他也修道? 方航肃然道:“你可别小瞧了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李白是四川人,你没听过蜀地多剑仙嘛?他可是我少年时期的偶像呀,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瞧瞧这诗句,多威风,你知道高力士吧?唐朝的东方不败,护驾御前,一身武艺逼退数百披坚执锐的将士,李白再狂傲,若是没有真本事,敢让高力士给他脱靴子?手上稍稍用力就把他脚丫子捏烂了,唐朝有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字,裴旻的剑,而李白的师父就是唐代第一高手,裴旻剑圣,李白号称当朝第二高手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希望钻在我身体里的就是李白了,现如今没有裴旻,李白当第一,我当第二。 方航不死心,盯着我的肚子说:“李白,赶紧出来,我作了两首诗,你给指点一下。” 李白又不是被我怀着,盯肚子也没用呀,但不管他藏在哪,总归是没有出声,方航便叹口气:“妈的,夸你半天,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子睡觉去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忙呢。” 方航垂头丧气的离去,却没有提那几瓶啤酒,我也学着他的模样,疯狂灌了几瓶,装作不同的名人呼唤青莲居士,奈何酒量不济,没等他出来便头晕目眩,昏沉沉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之间,我仿佛听到一个人在对我说:“想学剑,你得先有一把剑呀。” 我回他:“我有露陌匕首,别称龙鳞,短小锋利,便于携带呢。” 他叹息道:“那你挖荆轲吧,跟他学习当刺客。” 清早起床我就想起这段对话,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的,试探性叫了几句也没人搭理,便匆匆洗漱,等方航和钱旺起床,再一次奔去小曼家附近。 胡茬,短发,双手粗糙,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有这三个特征,而方航搜寻的重点也不是这个男人,他向路边的大爷大娘打听陈茉莉,整整一上午都没有收获。 吃过午饭,方航说下午不找了,准备夜里招魂用的东西,我问他,是否要与那几家联系一下,他说不用,钱旺与小曼父亲沟通的方式,就是告诉他,真凶并不是陈茉莉,可若让所有的受害人都听到这句话,肯定要去刑警队折腾。 方航要硬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些鬼招来,我问他是否有凶险,方航说不单单是凶险,一个不留神招来一队阴兵,直接带他却下去与那些受害人作伴了。 我赶忙劝他,还是别搞了,别让你老婆守寡。 方航却朗盛笑道:“真有那下场,也是她命中注定,谁让她要嫁给一个道士呢,打从我学道第一天,爷爷就教我除暴安良,替天行道,我不能让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也不能让陈茉莉蒙受不白之冤,更不能让那恶人逍遥法外。” 我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不是说过,自己不是道士嘛?” 他说,老子想当啥就当啥,你管那么多啥? 钱旺却满脸崇敬的望着他:“方老大,你真是个正义人,你爷爷也是真正的高人前辈,比王震他爷爷正直多了。” 方航不屑道:“他?他连自己老婆都杀!” 去香烛元宝一条街上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照着他的指点开车出城,随后让我停在路边,换了一身蓝色道袍的方航轻松道:“行啦,我一个人去,你们就在这等我,明天天亮不见我回来,日后见了五乘,让他给我念两篇超度的经.文吧。” 一听这话,我和钱旺都焦急不已,可无论怎么说,他始终不让我俩相陪,一来过于危险,二来,他说自己有些秘密不方便让人知道,三来,今晚要招的魂儿太多,很容易惹出阴兵借道,带着我俩也不方便逃跑。 不管这事是肯定不行的,方航的理由就是两个字:“好奇。” 最后,他背着包袱进了树林,我和钱旺等在车里,如坐针毡,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看着太阳从正中挪到西边,落山后,月亮接了太阳的班。 度日如年,焦躁不安,钱旺好几次要进去却都被我拦下,方航不是莽撞人,若真危险,我俩进去也没用,若是假危险,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晚在杏桥村的河边,他力战高油翁,满身是伤也没有丢下我逃跑,这样的人不会骗我。 烟盒空了,心也没个着落,车里死一般的沉寂,直到树林中传出一声闷响将我俩吓了一跳,沉默片刻,钱旺惊叫道:“枪声?那是枪声!” 方航没有枪,难道是有人在打他?!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两个凶手 钱旺说是枪声的一刹那,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守林子的老头还配枪? 可这是柳树林,没有果子,哪来的守林老头? 随后,第二声枪响传来,钱旺也喊出了第二句话:“半自动步枪?副会长,这是专门冲咱们来的!” 忧心方航的安危,顾不上赞扬钱旺经验老到,我拉开车门冲了下去,而钱旺的身手比我更加利落,超过我后,狂奔向刚刚枪响的地方,从某种程度来讲,他比我更在意方航的生死。 下午的时候,方航问我哪里有柳树林子,他说柳字通“留”,是老百姓口中的四大鬼树之一,最能锁阴牵魂,在这里招魂对亡者的伤害不大,若是真引来阴兵,多少也会受到些阻碍,方便他溜之大吉,于是我便指了这片从未来过的柳树林子,不知道有多大,总之连到了山脚下,一眼望不到头。 进入树林跑了几十米,没能看到方航的身影,我正要喊他,却被钱旺捂住嘴,拖到一棵树后,小声告诫道:“别出声,当心被发现,估计是个狙击手。” 我满腹疑问,却也知道这时候尽量别啰嗦,看着钱旺脱下外套,猛地朝远处一扔,不等衣服落地便拉着我跑去,捡起衣服又藏在另一棵树后,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 应该是想引出那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只是自从第二声枪响过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而我们转移了七八次却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我忍不住担忧起来,毕竟树林太大,或许我们并不是朝着方航的方向前进。 也有可能,方航已经死在了两颗子弹之下。 心急如焚,想给他打个电话,却担心若是未死,铃声反而将他暴露,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钱旺忽然捅我一下,指点我看向树林深处,淡淡的白色薄雾中,缓步走来的身影。 是方航,深蓝色的道袍中心,一副黑白相间的阴阳鱼图案格外扎眼,根本就是个靶子,而他却仿佛浑然未觉,懒洋洋的,左顾右盼着,不知道要走去哪里,那略微发胖的小圆脸上尽是轻松写意,反倒让我纳闷了,难道那两颗子弹的目标不是他?他与我们一样,听到枪响所以跑来探查? 可这架势也太散漫了吧? 怕他有事,我赶忙转出树后,招着手,低喊一声:“方航,这呢。” 似乎没有听到,他没有往我这里落一眼,依然闲庭信步,我咬咬牙,拔出没有子弹的手枪,猫着腰向他跑去,本就离着不太远,眨眼便到身前,可我却忽然有了逃跑的念头。 若说他没有听到我的喊声还情有可原,可我这么大的一坨东西向他跑去,方航始终没有正眼瞧我,就好像我俩处于不同的时空,永远不会交汇,这极不正常,眼前的方航不对劲。 这是招阴的柳树林子,保不齐眼前的方航就是脏东西变得,我转身便要逃,却在上半身刚刚扭过的那一刻,双脚突然抬不起,仿佛地下深处一双手牢牢攥住,让我在惯性的带动下摔倒在地。 同一时间,左手方向再一次传来枪响,飞速射来的子弹擦着我的手臂而过,将我的衣袖划出一道焦痕后,洞穿了方航的身体。 那不是血肉之躯,被子弹打过的地方好似投入水中的石子,他的身体荡漾出一圈圈波纹,随后露出个狰狞的笑容,模样顿改,是一张泛着铁青色的老脸,颧骨高突,双颊干瘪,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随后,他跃过我,向枪响处跑去。 在这老鬼走来的方向传出一声怒吼,方航自树后冒了出来,一手捂着小腹,另一手握着牛骨刀,张牙舞爪的跑来,边跑边骂:“你他妈拿枪打老子!你咋不直接开坦克来呢?你这么牛逼咋不上天呢?” 几步便冲到我身边,只问了一声有没有事,便扑向那狙击手藏身之处,一连串污言秽语从口中吐出,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暴怒,却也看到他捂在小腹上的手被鲜血染红,想来是被击中,但他生龙活虎的模样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便爬起来追在他身后。 脚腕的束缚感仅仅持续了一刹那,或许是名人兄察觉到危险将至,局部控制了我的身体,也许是方航做的,总之没有后遗症,轻而易举便追上受了伤的方航,而这期间,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听声音却是离我们越来越远,那追的最快的老鬼消失在夜幕中后,我又听到摩托车的响动,扬长而去。 方航疼的直哼哼便不追了,在地上蹲了几秒便起身对我说:“快跑吧,一会真有人开坦克来就麻烦了,路上跟你说。” 钱旺扛起方航,我扶着他,快步向树林外逃窜,那狙击手想必是骑摩托走了,一路上有惊无险,上车之后便溜之大吉,我时刻观察倒车镜,确定没有人追来才松了口气,方航也在此时满脸狠戾的说:“不用去医院,这点小伤死不了,妈的,老子招个魂又惹着谁了?居然拿枪打老子,他咋不直接向我开炮呢!” 我问他,到底是咋回事啊? 方航忍着痛,咬牙切齿道:“鬼知道,我今晚可是搞了大阵仗,你俩要去了估计得直接吓死......正向那几位亡魂询问案情,忽然心生紧兆......也怪咱没经验,可他妈我是道士又不是战士,也不该有这种被枪击的经验呀,他姥姥的,当时心头一紧,如芒在背,只想着回头看看情况,谁能想到是被枪瞄上了呢?要是直接扑倒就好了。” 这一个转身救了方航的命,原本要打穿心脏的子弹自小腹而过,受伤之后,方航连滚带爬的藏到树后,第二颗子弹就打在树干上,好悬没有干掉他。 惊骇中回过神来,方航开始自救,两声枪响虽然惊跑了一些亡魂,但还有几个渴望方航血液的没有离去,他便与其中一位做了交易,老鬼乔装成他的模样,引那狙击手再开枪。 那老鬼就是红衣杀人案系列的第四位死者,六十来岁的老大爷,方航答应给他报仇不说,还要当孝子贤孙,每年祭拜烧纸。 我说这狙击手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方航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说,明天晚上找那老大爷问问,看看他有没有抓住那该死的家伙。 自上车之后,钱旺便一直沉默,此时忽然插嘴道:“副会长,我有些想法,但如果这件事真像我想的那样,恐怕就难办了。” 我让他但说无妨,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钱旺便点点头,组织一下语言,说道:“是这样的,刚刚那枪声应该是从距离咱们一百米到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传来,树林中遮挡物太多,再远就不能有效射击了,而这个射击距离,再加上那是半自动步枪的节奏,差不多可以断定这个人的身份。” 流血不止的方航来了兴趣,问道:“这也能断定?你咋断定的?” 微微一笑,钱旺颇为自豪的说:“这个人不外乎有两种身份,一是王副的仇人中能弄到枪的人,这种可能性很小,王副的仇人最多不过是江湖匪类,不该有远距离狙击的能力,只能是一群人拿着手枪或微冲来围剿咱们,至于第二种身份,就得先说一下用狙击枪的人群。” 钱旺给我们科普,合法持枪的只有军人与警察,但因为作战环境不同,用的狙击枪也不同,军队的狙击手一般是远距离击杀单个目标,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稍有耽搁,不说炮弹,敌人一个齐射就把他射成马蜂窝了,所以军用狙击枪口径偏大,有效射程一般在八百米往上,沉重的子弹要防止受风力影响,所以通常选用手动步枪。 就是打一枪拉一下枪栓,手动将子弹上膛的那种,因为多一个动作,而且在这个动作期间无法瞄准,射击速度也相对缓慢。 而警察则不同,用到狙击枪的场合基本是多数围攻少数,有时候还要短时间内击倒多个目标,所以通常选用半自动步枪,不用手动上膛,每次只能射出一发子弹,攻击距离也近,不是楼上射楼下,就是在这栋楼射那栋楼,一般在二百米以内,比不上军队,这个山头射那个山头,所以子弹较轻,杀伤力小但是飞行速度快。 若是军用狙击枪,即便没有命中要害,也能炸碎半个身子,而方航仅仅是洞穿伤。 伤势轻,射击距离近,开枪速度快,这是警队狙击手的特点。 钱旺说,其实他以前就是吃这碗饭的,有一次失了手,领导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去蹲大狱,要么加入小道协。 他扒住我的座椅,探出身子,很是激动的说:“王副,给我搞把狙击枪吧,我肯定能干掉这个家伙。” 我没搭理他,既震惊于那狙击手的身份,也对钱旺当初装傻的行为感到有些可笑,明明是个内行,在荒滩宅院里偏偏装傻来拍我马屁,偏偏又被我给看穿了。 老天爷是公平的,赐予一个人真材实料的同时,也会收走他所有阿谀奉承的天赋。 正要问问方航,什么时候得罪了警察,他便冲我咆哮道:“你他妈听上瘾了?赶紧开车呀,等着老子失血过多呢?” 拿我出口气,方航恶狠狠的咒骂道:“一群王八蛋,非把你们的破事抖落出来,老子招个魂抓个鬼而已,居然连狙击手都冒出来了?直接派架飞机轰死我算了!” “王震。”方航再次吼叫,吓得我一哆嗦,以为又要拿我撒气,却没想到他冷笑着问道:“你猜猜这几年的红衣杀人案是谁做出来的?” 我说,不是那短头发男人? 方航说,第一个小男孩还不能确定,但小曼是被男人害了,余下的,全部死于陈茉莉之手。 第二百六十章 幕后人 当鬼不想给人见到时,一般人看不到他们,那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应该看不出方航已经招魂成功,直到方航问出一些信息,他才察觉不对,开了第一枪。 而方航也不给我细讲,他说我这人太不自觉,一听故事就不管别人的死活,只有进了城,给他方大爷止了血才肯说。 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受了枪伤不能去医院,医生会报警,方航又说自己不用消毒,买点绷带裹住伤口就好,我便盘算着深更半夜,去哪里弄些纱布。 一路上,我们都在担心钱旺的推测成真。 如果那狙击手真是某些人派出来的,或许会在路上设卡,虽说最后有小道协出面,牢狱之灾可以免去,但这期间难免会发生无法掌控的事,而不幸中的万幸,一路平安。 我家不远处有个小诊所,钱旺轻车熟路的搞开卷闸门,弄了点消炎药和绷带,扔下几百块钱溜之大吉,回到我们入住的小旅馆后,手忙脚乱的给方航包扎起来。 虽然在荒滩宅院中见过二十多具满身窟窿眼的尸体,但我也不会仔细研究,此时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枪伤,强忍着找根筷子,试试能否捅穿的冲动,给方航简单包扎之后,钱旺问他,有没有好一些。 今夜受了窝囊气,方航逮谁都是一顿骂,大怒道:“你他妈以为打游戏呢?喝个血瓶就满状态复活了?” 钱旺讪讪的吐吐舌头,缩在一边不敢吭声,这一点他就不如我聪明,自从进了房间我就一刻不停的干活,伪装成很忙碌的样子,根本不给方航说话的机会,想骂我也找不到理由。 一口气抽了三根烟,方航脸上的亢奋之色彻底消褪,萎靡不振起来,看来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他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我趁机问他,今夜的招魂,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方航说,招来好大一片,但是与红衣杀人案有关的只有三位,分别是第三年的成年女人,第四年的老大爷,第七年的老大妈,这三人都是陈茉莉害死的,而有了这三位的坦白,连上第十年的小伟,一共十位受害人中,方航断定有七人直接死于陈茉莉之手。 第一第二年的少年少女还有最后一年的小伟尸体,暂时难以确定,余下的,肯定被陈茉莉所杀。 招到魂的两位女性并不知晓太多,她们都是天黑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见到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蹲在路边哭泣,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陈茉莉抬头,那张还算漂亮的脸蛋却是扭曲到极点的阴森笑容,而这两位,当年可是百分百的活人,又是女的,胆子小,老大妈当场吓晕,那成年女人尖叫起来,随后眼前一黑,不知道为什么就晕倒了。 于是就再没醒来过。 昏迷前见到了陈茉莉,不能断定是她下了毒手但也没什么区别,方航招来的两只女鬼仅仅记得这些,倒是那老大爷多说了几句。 他生前认识陈茉莉。 这位名叫彭海庭的大爷生前是搞音乐的,玩艺术的人比较浪漫,可惜老大爷没玩出个名堂,没有少女慕名而来陪他浪漫,他就只能花点小钱出去浪了。 他说,陈茉莉是个小姐,很久以前刚出道的时候,他曾光顾她的生意, 陈茉莉不是一代名妓,而那种站在昏暗小巷里,有男人经过便低声询问,帅哥,玩不玩。 老大爷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与她有过那么一回,萍水相逢,露水鸳鸯,早已消泯于脑海之中,只是那一年陈茉莉蹲在路边哭泣时,穿了一件极为风.骚的红色夹克的老大爷,怀着不为人知的念头上去询问,陈茉莉抬头的那一瞬间,老大爷忽然记起这个女人,正吃惊着忽然眼前一黑,最后步了两只女鬼的后尘,沦为一只男鬼。 除去这一段风流往事之外,老大爷对陈茉莉一无所知,就连名字都忘了,在方航面前嘀咕了一阵:“小红,小燕,莹莹,还是什么来着?反正就是这些名字吧。” 而他遇到陈茉莉的地点叫康乐巷,是我中学时,装作毫不了解却心驰神往的一条红灯区,但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拆了。 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线索,倒头来却发现没有半点作用。 招魂的事暂且不提,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个狙击手,一颗藏在暗处,不知何时射来的子弹比匈奴地宫的水下怪兽还要恐怖,面对水怪,即便不敌我也知道自己将要死了,可我却不知道子弹会在何时射来,这种连自己生命都无法掌控,时刻处于危险中,每一秒都提心吊胆的感觉让我十分难受,相当不爽。 对付狙击手的前提是知道他的身份,这一点,我和方航有了分歧。 应该说我和钱旺想到了一起去,他费尽口舌给我们解释军用,警用狙击枪的不同,便是心中的小心思在作怪,不想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猜到了,所以我说出一定是李鹏程这个贱货后,钱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方航纳闷,问道:“李鹏程是谁?” 我说,考古队副队长,李哥。 方航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跟他没有关系,我怀疑是删除陈茉莉档案的人做的,咱们在查陈茉莉的案子,他担心自己的丑事败露,所以就派狙击手来杀他方航大爷,妈的,等老子养好伤,找出这个王八蛋,送几只鬼去他家参观一番。”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从树林出来后,方航骂骂咧咧的要将某些人的破事抖落出来,我还以为那狙击手是他的仇人派来,此时才明白,他怀疑陈茉莉与某些大人物有奸情,被捕之后,大人物担心名声不保所以删了她的信息。 这根本不存在,红衣杀人案的第四年,陈茉莉被捕,当场交待了自己的姓名,那时就已经没有她的户籍了,若是大人物真有如此及时的通天手段,完全可以避免陈茉莉被抓,再说了,为了隐瞒自己的私情,动用狙击手来干我们,这尼玛说的过去么? 还有,能派出警队精英,这位大人物肯定如我们所料,正是警察内部的人员,可让我们查案子的是谁?也是警察啊,他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而方航也有自己的理由,他说,我们去柳树林里招魂是临时起意,狙击手能在那里开枪,肯定一直跟踪我们,而方航在树林里搭法案的时候没有丝毫戒备,我和钱旺又像是两只呆头鹅,傻坐在车里,整整三四个小时,狙击手有充裕的时间对任何一个人下手,之所以选在方航招魂成功之后才开枪,显然是希望打断他的问话。 最关键的,李哥真正的恨得人应该是我,而今晚中枪的人却是方航。 探讨几句,方航又发了脾气,他说不管是不是,反正他就要找这个人算账,一通乱骂让我和钱旺闭嘴后,他掏出手机拨出个号码,气急败坏道:“老绪,老子被打了一枪!” 是他那位很会破案的朋友,我赶忙凑过去偷听,方航索性开了免提,并不瞒着我们。 绪兄弟没有惊讶,乐呵呵的说:“是么?玩大了吧!” 方航重申道:“差点打死我,狙击枪。” 绪兄弟略带讶异:“呦?真够看得起你呀,咋没拿导弹轰了你小子呢,那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方航让他想办法查出删除陈茉莉档案那人的身份,并且告诉他,陈茉莉原先是个小姐,也许和那人有奸情。 绪兄弟有些无奈,劝他不要激动,找奸夫是狗仔队的专业,他可没这个本事,还不如继续关注这件案子本事,随后便问方航有什么进展。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好处 进展确实有,陈茉莉原先的职业,小曼与她是旧识,十位受害人死于最少两人的手中...... 将我们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后,绪兄弟忍不住感叹:“妈的,一个会招鬼的道士调查人命案子,简直像开了挂一样,连死人的口供都能得到,太令人嫉妒了。” 方航让他少拍马屁,赶紧给分析一下,这两个线索能得出什么结论。 绪兄弟脱口而出:“有个屁的结论,你当我的脑子是一秒钟运算上百万次的电脑啊?不过我跟你说,昨天咱俩通电话之后我就在考虑一个问题,陈茉莉为什么男女老少通吃,生熟不忌也就罢了,偏偏她还吃不干净,原先我还怀疑她没有性.能力,欲.望积压太久导致了性格扭曲,可她以前既然是做这行的,显然是我想错了。” 方航吼道:“我不听你想错的,赶紧说你想对了的。” 隔着无线电波,方航也打不住他,绪兄弟毫不在意,依然慢条斯理的说着:“前九名受害人,同样的死因,同样的抛尸地点,差不多的抛尸时间,看上去像是一人所为,可既然小曼那孩子死于一名男人之手,这显然是一场模仿杀人案,第一个死者也许是陈茉莉害的,也许是这个男人,也许是咱们不知道的人,不管是谁,总之是有人在模仿,可他们模仿什么呢?” 方航继续喝骂:“别用这种反问的语气,不要给我当老师,赶紧说结果。” “草你大爷的,你他妈烦不烦?一天到晚就属你的废话多,老子说给自己听的,”更为暴躁的吼声从电话里传来,顿时压的方航没了脾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终究不敢再啰嗦,看得我一阵暗爽。 绪兄弟依然嘀咕着:“不该有毫无意义的模仿,而且陈茉莉的行为有一个最古怪的地方,短发男没有落网,她却一次次被警察抓,陈茉莉可以死而复生,难道还逃不过警察的追捕么?所以呀,我感觉她的目的要么是挑衅,要么是让警察注意这个案子,方航,你现在能不能确定她是人是鬼?” 方航说,确定不了,应该是鬼,但不排除是某些人弄出的假人。 不方便对绪兄弟言明,但我明白他的意思,朱允炆可以一次次的弄出布偶人,未必没有高人可以搞出几个活生生的陈茉莉,即便陈茉莉是鬼,背后也有某些人的影子,因为普通的鬼无法承受阳光直射,更别人与活人一样,接二连三的被子弹杀死。 而绪兄弟顺着方航的话说,即便不是鬼,也肯定不是与我们一样的普通的人,不能以普通人的思路来揣摩她的想法,但这样反而更简单,因为普通人会被现实的压力而逼疯,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但鬼不会,有能耐的高人更是心志坚毅之辈。 厉鬼本事大,却也执着于报仇,弄出假陈茉莉的高人想必也没兴趣耍弄几个小警察,所以绪兄弟说,陈茉莉一次次作案的原因肯定是让警察注意这个案子。 动机应该是小曼。 绪兄弟说道:“瞎猜的,当不得真,假如第一个男孩是陈茉莉害死,短发男模仿她害了小曼,陈茉莉心里不痛快就一次次作案,逼得警察找到真凶,也有可能前两人都是短发男害的,陈茉莉依然是为小曼报仇吧,可这里有个前提就是,陈茉莉首次被抓之前,应该已经不是活人了,所以你们现在要找两个人,一是这个短发男,二是当初审结红衣杀人案的警察,看看他当初查到了些什么。” 方航说,找不到短发男,他的特征太普遍了。 绪兄弟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说道:“你们再去打听的时候,多问一句,哪个男人有寡人之疾,或者与老婆不和睦,老婆不让碰的情况,小曼死时已经十一岁了,这畜生猥.亵而不是强.暴,肯定是那方面有问题。” 随后,绪兄弟又关心方航的伤势,俩人嘀咕一阵便挂了电话,方航流血过多,困得睁不开眼,而那狙击手又不知藏在何处,我们三个便在一间屋子里将就一夜。 翌日,方航仍在昏睡,钱旺去买来早点,我想叫醒方航补充一些体力时,才发现他全身冒汗,额头发烫,已经烧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肯定是伤口发炎了,昨晚我就劝他去医院,他却说自己以前吃过什么木太岁,子弹没留在身体里,这点贯穿伤还奈何不了他。 没说的,天大的事也不如人命要紧,让钱旺去开车,他却说那狙击手难免就藏在附近等着偷袭我们,还不如打120,让医生开个全封闭的救护车来,那人就不知道方航躺在什么位置。 当即照他的指点去做,接电话的女同志问我病人是什么情况,我想也不想的告诉她,被人给狙了一枪,结果救护车还没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便破门而入了,连网上常说的收快递的段子都没有。 依然是刘队带队,县城里的大案要案全归他管,而发现是我们后,刘队很诧异,警察拱卫着我们将方航抬到车上,滴唔滴唔的开向医院。 一路上,我始终盘算着如何对刘队解释方航的枪伤,可他却没有询问,到了医院后,方航直接进了处置室,倒也没有大问题,这家伙的恢复能力确实变态,伤口已经长住一些,医生稍作处理,缝合伤口再输几瓶液体就没事了,我们等在屋外,直到刘队领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国字脸男人过来,对我介绍道:“王兄弟,这是咱们陈局长,原先队里的老队长,陈茉莉的案子交接给市里了,你们沟通一下吧。” 干笑几声,刘队赶忙溜了,那陈建国也挺和气,笑眯眯的问我是否抽烟,得到回答后,便一起去到院子里。 前四宗杀人案就是他审结的,也是他亲手将陈茉莉送上法庭,早就有与他见面心思,始终没找到机会而已。 陈建国的模样很威武,说话却温和,点上烟后,既不问我案子的事,也不问方航为何中枪,我俩坐在病人休息的长椅上闲聊,他问了几句我家的情况,得知我爸以前在县里办的焦煤厂上班,便欣然说道:“老同志经验丰富,虽然退休了,可只要身体扛得住,还是要为国家发光发热嘛,回头我看看市里有什么计划项目,叫你父亲帮忙指点一下。” 我觉着陈建国有些误会了,我爸就是个铲着焦炭扔进火炉的工人,他能指点啥呢?估计是听说我颇有些来历,以为我老爹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正要解释,陈建国轻咳两声,又说道:“小王同志,听小刘说你一直在北京工作,平时很少回家,你们年轻人在前面建设祖国,大后方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头子吧,家里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说啥,刚要说没有,陈建国便拍着大腿道:“这样吧,县里准备盖几栋住宅楼,你看看家里的哪位亲戚有这方面的生意,自己人嘛,还是应该照顾一下,等盖好了,叫你父母搬进去住,警察大院,住起来也安全。” 这倒是好主意,我正担心李鹏程对我家人下手呢。 摸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颇有些底气,我问他:“陈局,那房子多钱一平米?” 陈建国大手一挥,面露不愠:“谈什么钱?送你家两套,一套你父母住,一套你结婚了住。” 这可使不得,我正想拒绝,可看到陈建国眼中希冀的神色,忽然间恍然大悟,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通,感情这老东西想收买我? 这个当口,他身为警察,不问方航因何受伤,不问陈茉莉案子的进展,反而使劲往我怀里塞好处,他想干嘛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张口就有两张脸 真受不了这些当官的,说起话来总是兜圈子。 望着陈建国,忽然想起上大学的一件事。 有次我和秦风去系主任家送东西,我趁机跟向大腹便便的死老头,表达了自己想成为一名光荣某员的雄心,死老头嘬着牙花子,冲我摆摆手,满脸严肃的说:“这事不好办呀。” 当时差点把我气死,出了门就和秦风抱怨,我说这老头,平日里总使唤我,现在求他办点事,居然给老子打官腔,秦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去银行取了三千块,让我送给死老头。 我有些担心,怕那死老头是个正经人,一个不留神,某员没当上,说不定还得背处分。 秦风不解释,只叫我找他的话去做,转天,我硬着头皮向死老头借了本书,还书的时候便夹着钱,对死老头说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啊,老师这本书,让我获益良多。 后来我还提心吊胆几天,生怕死老头将我叫去训斥一顿,可结果却是波澜不起,我又觉着死老头没有领会我话里的意思,没有翻开看便直接插回了书柜,秦风却叫我沉住气,让子弹飞一会。 一飞就飞了半年,飞的我都死心了,老师忽然问我会不会写加入那什么的申请书。 大喜过望,赶忙将好消息告诉秦风,他却说自己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死老头是个谨慎人,不会拿钱不办事,我说,这也就是你了,换了我,哪有胆子给他送钱呀,秦风哈哈大笑,这时才给我解惑,不是他胆子大,而是死老头主动要的。 秦风说,当时我表达愿望,死老头冲我摆手,大拇指与小拇指稍稍弯曲,中间三个指头伸得笔直,粗一看也没什么不对,但落在秦风这种从小就跟着他爹送礼的富二代眼中,那就是一个意思:这事得三千块钱。 向我这种穷学生暗示都要如此隐晦,足见死老头小心谨慎的性格,这种人拿钱必办事,也是担心送礼人恼羞成怒,因小失大。 而此时在我眼前的陈建国和死老头是一丘之貉,有什么想法不明说,先玩一阵弯弯绕,我若真认为这是故乡长者对晚辈关爱有加,即便不承他的情,心里也会颇有好感,若是受了他的好处,稍后,或是某一天,陈建国露出爪牙,那时再拒绝,少说也得惹一身骚。 不过他还真看得起我。 小道协的副会长虽然手眼通天,但也是因为每一位副会长都是达官贵人争相结交的对象,本身并没有一官半职,即便我收了他的好处,适用于他的法律也懒得搭理我这平头百姓。 无论小道协还是名道观,都没有门人弟子不许受贿这一条门规。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反正没人管,我便将心落回肚子里,与陈建国虚情假意的客套着,先谢过他两套房子的好处,并保证只要陈局长用得上,我一定誓死卖力。 陈建国心满意足的笑了,而我则等他开口相求,看看他费尽心机的讨好,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可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我闲聊,绝口不提方航与陈茉莉的事,难道他也要让子弹飞一会? 飞鸡毛飞,直接给他抓下来。 当下我便清清嗓子,正要告诉他,昨天晚上在树林里有人狙了我朋友一枪,陈建国却抢在我前面开口说道:“小王啊,听说你女朋友叫康九香?” 我下意识点头,他继续道:“唔,她的事情我听说过,死者是叫周伟吧?我和他叔叔也是老相识了,呵呵,抽时间我跟他叔叔说一声,上门给你道个歉,他家人不追究,找个合适的机会就悄悄放你女朋友出去吧。” 九香是小伟案的第一嫌疑犯,陈建国一张口却是小伟的叔叔来给我道歉,看来他所谓的老相识并不十分友好,想想也就释然了,刑警队的队长与老流氓的关系不必说的那么明显。 我低头沉思,陈建国这番话究竟是继续示好,还是以康九香来威胁,陈建国却在此时拍我肩膀,笑呵呵的说:“对了小王,还没有问你在北京哪个部门,我也有些朋友在北京,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介绍,都是一个县出去的,应该相互帮衬,哈哈。” 我说,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不在哪个部门,在道协当道士呢。 陈建国果然吃了一惊,笑容凝在脸上,嘴角抽动两下,刚刚的热情顿时消失不见,换做一副稍显冷漠的面孔说:“道协呀,怪不得小刘找你朋友处理陈茉莉的案子。”掸去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陈建国颇有些嘲讽语调,说道:“向老百姓传播你们那鬼鬼神神的一套,不容易吧?” 刚刚是他笑的欢实,我一本正经,此时又换成我面带微笑,对他说:“这就不知道了,传教布道是各个门派的道士们做的,我们主要负责保护领导的安全,解决全国地的各稀奇古怪事,您应该听说过自己的系统里有一批这样的人吧?专门处理那种案子的!” 假装沉思,又假装恍然大悟,我说:“估计您的级别还不够,我给您说道说道吧,我们那有个雷副会长就是领着一批警察处理邪门案件的,前两天在内蒙仙逝,对了,陈茉莉的案子怎么没报上去呢?要不是我碰巧回家,都不知道老家出了这档子怪事呀。” 我还真不知道陈建国的级别是否知晓六号刑侦队的存在,但他肯定听说过这样的一批人,此时我含沙射影的提起来,他刚刚显露的轻蔑之色瞬间消失,又变作小心翼翼的模样,避开陈茉莉的案子,而是问我保护领导的安全,这个领导是什么级别? 一个人能把脸变的如此之快,估计与陆同风有一拼了,听爷爷说,陆道士原先是青城山下卖艺人,就会四川的变脸绝活,可他纵然再能变也无非是个模样,心还是那颗心,而我面前的陈建国,简直虚伪。 他问我保护什么级别的领导,我就在领导后面加了个人字,不是骗他,这本来就是小道协的职责,严格说来并不能算是保护,而是首长身边总要有形形色色人,已备不时之需,当初去小道协,我曾被这个任务吓得屁滚尿流,却没想到三位老道士根本没有跟我提这事。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把我推到首长身边滥竽充数,那将是小道协走向灭亡的第一杀器。 听了我回答的陈建国,脸色瞬息万变,结结巴巴道,曾听刘队说我是副会长,那这个副会长,在我们这个组织里是第几号人物? 我说,这可没法排,名义上,我们十八人都是道协副会长,私下里是论辈分的,我爷爷和师父辈分高,所以我能排到第四。 可劲吹牛逼,反正陈建国也没处打听,即便他打听了,我也没说谎呀,谁也不会说刘为民的徒弟排不上第四,无非是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过于猖狂,但我现在是为了虚以委蛇嘛! 从一开始的示好到轻蔑到震惊,最后沦为巴结,也就是我太年轻,否则陈建国一定会站起来给我敬个礼,他语无伦次的说了几句英雄出少年的恭维话,再不敢跟我兜圈子,直接问我,准备怎样处理陈茉莉的案子。 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到正事上,我说道:“还能怎么处理,查呗,陈茉莉不是真凶,真凶是一个当年有胡茬,短发,患有寡人之疾的男人,先把他抓喽......” 陈建国紧张道:“然后呢?” 瞟他一眼,赶忙收回目光,故作随意道:“然后还陈茉莉一个清白,陈局,我估计你当年抓错人了,陈茉莉不是凶手却落个被枪毙的结局,所以才冤魂不散,每年搞出一条人命,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咱把真凶抓住就好。” 可以清楚的感到他松了口气,满脸懊悔之色,说自己当年鲁莽了,错怪好人,他应该深刻检讨,即便被革职查办也毫无怨言。 我在心里冷笑,论起演戏,他比朱允炆差太多了,当年陈茉莉可是亲口承认自己是凶手,单论这件案子,陈建国没有丝毫过失,可他此时却愿意抗下一切罪责,显然是希望尽快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大风大浪里晃悠半年,我要是再被他给骗喽,朱允炆都觉得我丢人,既然他想揭过去,我暂时随他愿,等方航痊愈,等康九香出狱,咱们再来个春季大算账。 不过好不容易逮住个冤大头,自然狠狠宰他一刀。 掏出枪,吓得他赶忙后撤,我笑道:“陈局别怕,枪里没子弹,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把子弹给配上。” 若不担心有把柄落在他手里,我都想让他给钱旺搞根狙击枪...... 眨眼,已是方航入院的第三天。 小手枪充实之后,我整个人也充实起来,兜里有钱,手下有人,腰里别杆大杀器,这惬意,这酸爽,比起古装剧里整天在街上遛鸟的纨绔也不遑多让! 不过最为充实的还是我家,简直要被塞爆了。 我父母,尤勿四人,快要出来的九香和肯定要回家的文静,还有医院里的我们三只,一共十一人,在那七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过春节,颇为夸张,所以这三天我便让钱旺开车四处溜达,务必在春节之前买一套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 不负所托,第三天上午,小护士给方航换药时,钱旺兴冲冲跑回来说,找到了肯定让我满意的房子,我直接掏出银行卡让他去交钱,用文静的身份证办手续。 在小护士面前装了一回大尾巴狼,充分享受崇拜和敬佩的目光,代价就是买了一栋二百多万的别墅,连上回家前,给我那几位忠心小弟的过年钱,正事没办,我的身家已经缩水一半。 我都不知道钱旺花了这么多钱,是有人打来电话,称呼我为王师叔,又说师祖有事问我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王震,我是侯玉山。” 是侯师叔,我赶忙请安,说了几句关心他身体的废话,侯师叔便说起正事。 他听另一位老道士讲了我在地宫的经历,同意我组织一队完全属于我们的人手,日后杀向张元吉的第十棺,虽然这老道士从不随身携带手机,但小道协里有时尚人,这边的钱旺刚刚转账,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春节至,真相露 侯师叔问我,是不是开公司了,开的什么公司,虽然是个空壳子,但好生运作一番,也能让我手下人混口饭吃。 我有些尴尬的说:“没,给自己买了套房。” 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到侯师叔的幽怨和嗔怒直冲天际,我估计他都想一剑劈了我,而我也想一枪崩了钱旺,沉默好半晌,我都担心是不是把老道士给气死了,侯师叔才干巴巴的说:“也好也好,安顿了家里才能安心做事,昨天有人打听你,我吩咐下去,以后对外宣称你是小道协下一任会长,师叔给你竖起大旗,你可千万,务必,一定不要误了咱们小道协三代人的夙愿。” 我拍着胸脯保证,过完年就组织人手,只要爷爷一有消息,立刻全力以赴杀向云梦大泽,抢夺张元吉留下的机缘。 纵然火气再大,听到爷爷的名头也只好憋着,好言好语的诫勉几句,挂机后,我正要质问钱旺哪来的本事,在一个房价不到三千的小县城里,买了一间两百多万的房子时,陈建国又打了进来。 两件事,让我接康九香回家过节,问我要不要见一位刚刚抓来的犯人。 害死小曼的男人被捕了。 事情正如方航那位朋友所说,加上寡人之疾这个线索之后,在这谁家丢个碗都能传上好几天的小县城,很轻易便查到了真凶的身份。 经过连夜的审讯,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超出我们预料到则是,第一个被害的小男孩既不是他杀,也不是陈茉莉所为,而是这个凶手的老婆的情夫的女儿做的。 先从凶手这说起,他叫暴崖,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我免不了联想到尤勿三兄妹,一只鱿鱼,一位尤物,一根油条,这名字全是尤家老爷子起的。 老爷子上了年纪,洗澡要人陪着,我和尤勿毕业后就总陪他泡澡,有一次我问他,咋就能给孙子起这种奇葩的名字,这位越战出身的老爷子欲哭无泪,很是跟我抱怨了一番。 他吹胡子瞪眼说:“老子一辈子没见过海,尤余出生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鱿鱼是个什么玩意,即便是现在,也分不清鱿鱼,墨斗鱼,章鱼,八爪鱼都是个什么模样,尤勿就不说了,犹以儒风行人世,勿以粗鄙待世人,这寓意不好么?谁也没跟我说尤物是漂亮婆娘的意思,老子就是一大头兵,还能起出什么有水平的名字?” 我问他,那油条是咋回事? 当时老爷子怔怔望着水池子,有种快哭的冲动:“咱们山西没有油条呀,咱们管那玩意叫麻叶,谁能想到十几年后冒出油条这么个东西,这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么?当初我想名字的时候可是绞尽脑汁,每一个都有很好的寓意,怎么最后全成笑话了呢。” 尤勿三兄妹的名字便是这样来的,而此时的暴崖,不知道他爹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名字,但我觉得暴徒更为合适。 暴崖今年快五十了,年轻的时候和我爸在同一个焦煤厂上班,这不稀奇,早时候县里就那么几间工厂,不种地就只能当工人。 警察能如此迅速的抓获暴崖,也是因为他颇有名声,这名声来自于他老婆,年轻时有些姿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大家都说她是破.鞋,被副厂长玩腻之后抛弃,但暴崖不嫌弃,娶回家里当宝贝供着,可这女人嫌弃他,那时候不是住在棚户区就是筒子楼,稍有风吹草动,邻居们都知道。 暴崖整日被老婆当成狗似的训斥,沦为街坊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便是暴崖三十多岁,终于被老婆给骂痿了。 纵然国色天香,气质跟不上也是白搭,暴崖天天对着个凶神恶煞的罗刹鬼,能硬起来才怪了,那一年,每到夜里暴崖老婆就扯开嗓子乱嚎,骂他是个废物,连自己老婆都喂不饱云云。 直到有一天不骂了,却又传开他老婆偷汉子的事,情夫是县里开五金店的小老板。 不知道谁最先发现,但暴崖肯定知道,他老婆整日里花枝招展,也不缠着他亲热了,毫无察觉才怪,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态,总之没有约束老婆,就这样过了两年,暴崖家忽然传来打斗声,他老婆从二楼坠下,摔成了植物人,那小老板身中四刀,气绝身亡,暴崖右臂被划伤。 警察局里,暴崖一言不发,因为捅死小老板的水果刀上只有他老婆的指纹,暴崖又确实可怜,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事后,暴崖离开工厂,在路边支起摊子,以修自行车为生。 谁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暴崖落网,坦白自己害死小曼的罪行,真相才得以昭然。 小老板的女儿是个人贩子,靠着这个赚钱,才给老爹开了间五金铺子,而一开始,小老板并不知道这些。 第一个遇害的小男孩其实也是拐来的,卖给当地的一对夫妇养了几年,人贩子偶然遇到,发现小男孩长的挺俊秀,她觉着孩子的来路不正,即便丢失,那夫妇也不敢报警,便拐走了准备再卖一次。 倒霉夫妇失了孩子,回想曾与人贩子相遇便起了疑心,自知人贩子不会承认便去向那她父亲求情,小老板怀疑女儿之后,暗中观察,随后发生了一个极为巧合或者极为荒唐的事。 暴崖老婆去铺子里找小老板偷欢,当时人贩子也在,她知道老爹与这女人的事,自然不会打扰,一个人回了家中,而小老板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带着暴崖老婆回家,想看看女儿是否将孩子藏在家里。 当他们到家时,便发现那丑陋的人贩子正在折腾一个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想来是被父亲与暴崖老婆的私会勾的情欲大炽,居然连如此年幼的小娃娃都不放过。 小老板留有人性却不是聪明人,只让女儿赶紧将孩子还回去,女儿答应后,他便带着暴崖老婆找地方水乳.融去了。 结果就是我们所知道的,人贩子没有还,而是将那男孩杀死节肢,抛弃与我家附近的小公园之中,随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第一件红衣杀人案残忍却不离奇,警察信誓旦旦的要抓住凶手也就没有封锁消息,小老板与暴崖老婆得知,找不到女儿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担心受到牵连便没有声张,而这件事也给了小老板很大的压力,再加上暴崖老婆的吸引力日益减小,他便有了分手的心思。 十三亿国人的心愿都没能解散那支十一人的队伍,他一人又怎能做了两人的主? 暴崖老婆不想分手,俩人折腾几回,暴崖老婆见他心意已决便发了狠,当时没有想到杀人,而是将人贩子害死小孩的是告诉了暴崖,两人琢磨着狠狠敲上一笔,以后好好过日子。 将小老板约到家中谈判,起了争执,暴崖老婆惊慌失措之下杀了人,暴崖拉她,却被已经疯癫了的老婆划伤,暴崖下意识一推,老婆跌下楼,摔成了植物人。 这件事的经过便是如此荒唐,除了那最该死的远走他乡,余下的人,似乎并没有过于作恶,却一个比一个凄惨。 眨眼间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小曼的案子,这就比较简单了,老婆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没了以往的压迫,枯死的色心渐渐萌芽,见到一身红色洋装,粉雕玉琢般精致的小曼丫头在路边哭泣,暴崖忽然有了禽兽的念头,将小曼领回家,让她喝下加了料的糖水,随后兽性大发,就在已经成为植物人的老婆面前。 心虽然有了生机,但他这个人还是痿的,几番施为无果,欲.望和几年来的压力与耻辱让暴崖渐渐变态起来,种种毒辣手段,活生生将小曼折磨死,胀满胸腔的怨气宣泄一空后,暴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暴崖有胆子杀人没胆子自首,恐惧激发了他本就不多的脑浆,暴崖碎尸又抛尸,想要嫁祸给第一桩案子的凶手。 一开始并没有红衣杀手,也没有专挑红衣杀的杀手,只是两个孩子都碰巧穿着红衣罢了,就像方航那朋友所说,没有无缘无故的模仿杀人案,暴崖模仿的目的是为了脱罪。 而得知真相却没能解开最大的疑团。 前两条人命与陈茉莉无关,那她模仿这个案子,还年年去警察局旅游一圈,究竟图了什么呢?! 绝不是为小曼报仇,她在刑警队认罪,反而误导了追查凶手的警察。 陈建国问我是否要去看看暴崖,我说考虑考虑再联系,将暴崖的事情告诉方航后,我让他联系绪兄,方航警告我,别在他面前提起那个自以为是的小人。 三天前第一次与陈建国见面后,我就让方航向绪兄请教,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陈建国宁可不要官帽,也要尽快将陈茉莉的事情糊弄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绪兄在电话里将方航讽刺一通,说他是个猪脑袋,空有一身蛮力的莽夫,俩人闹了脾气便不再往来,而挂机后我还安慰方航,让他多体谅别人,说不定绪兄死了老婆,正伤心呢。 方航却冷笑着说:“我是懒得动脑,不是真傻,你想想,如果有人不希望我继续调查陈茉莉的案子,派出狙击手干掉我,说不定连我的手机都监控了,说不定知道姓绪的一直为咱们出谋划策,说不定还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既然他跟我发脾气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真心瞧不起我,要么是贪生怕死,反正我要跟他绝交了。” 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求助绪兄便是强人所难,只好由我们两个臭皮匠分析这件事。 前两个娃娃的死,是因为凶手动了淫.欲,而从第三位往后,应该全死于陈茉莉之手。 方航招到第三位受害女性的魂儿,我们得知陈茉莉曾以恐怖姿态出现在她面前,也就说那时的陈茉莉应该已经不是活人,或者说已经是某人弄出来的非正常人,反正她已经不对劲了。 陈茉莉应该在小曼死后的一年之内出了意外,而这意外的原因,应该与小曼或者那男孩的死有关,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还有她害死的几人究竟是随手乱杀,还是有我们不知道原因,同样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折腾小伟的尸体。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小人穷斯滥矣 说自己不是真傻的方航却没有任何想法,在医院养了三天,这家伙凭借变态的恢复能力已经痊愈八成,便闹着要出院,一起去看看暴崖。 我说那王八蛋有什么好看的? 方航说:“瞧个稀奇呗,王八蛋也不常见,而且我想见见这个陈建国,看看他的面相。” 方航只看一眼便断定小曼的父亲不是个好人,但他未必看得穿陈建国,虽说相由心生,但心随万境转时,总不会带着相也转变,一个人的面相不单单显示他是善是恶,还有是富是贵,是悲是喜,是福是秧等等,许多内相显示在外相上,错综复杂,极难甄别。 有着大富大贵的面相,却也可能是大奸大恶之徒,但脸上被富贵相掩盖,很难看穿这个人心中所想,一个长着穷凶极恶脸的人,若是心中欢喜长留,也不会去刁难别人,所以看相有很深的学问,道行越高能看出的东西越多,陈建国身居高位,毕竟是富贵相,方航未必能看穿他的心。 之所以看穿了小曼父亲,也是因为这人表里如一,从头到脚都让人厌烦。 钱旺来了,乐呵呵的将银行卡还给我,还大言不惭的表功说我父母很喜欢那栋别墅,这时我才知道他买了个什么玩意,气得我火冒三丈。 我他妈是什么身份?张云帆犹住在八.九十年代的老楼,我有什么资格住别墅?! 尤其是听钱旺介绍了环境,一股热血上涌,差点把我气晕过去,这混蛋居然花二百万买了一栋别野,县里最边缘地带,山脚树林边上,孤零零的一座三层小楼,我妈以后都不用买菜了,挖野菜吃吧! 瞧出我脸色难看,钱旺赶忙解释说,那是刘队介绍的卖家,位置偏了些但胜在清幽,价格贵了些但物有所值,他说自己也是见过好房子的人,那栋别野但从造价上来说...... 钱旺将我上下看了看,说道:“说句实话您别生气,就那些建筑材料和室内装修,您卡里所有的钱,再卖了咱这辆车也买不起,纯粹是刘队照顾咱,而且那卖家也说了,咱以后不用考虑维护,他来负责,我估计是有人趁机向咱示好呢,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那个谁占了吴教授留下房子,过完年回去了,您最好从他手里抢过来,凭啥便宜他呀,随便卖一套就比咱的别墅值钱!” “拿我们县的房价和北京比?我给你个窜天猴,你上天玩去吧!” 一路吵吵闹闹便到了刑警队,陈建国虽然在市里上班但家仍在县城,快过年了,索性留在家负责红衣案,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除了他,还有几个气度不凡的人在等我。 四男一女,那女的风韵犹存,一身珠光宝气让我多看了两眼,陈建国一一向我介绍,其中三男都是市里和县里与陈建国比较亲近的领导,那女的是个生意人,自来熟,说着让我叫她李姐的话,作势要搂住我的脖子,我微微皱眉,后撤半步,钱旺很识趣的横插一脚,半个身子拦在我俩中间。 前面有个李哥,这又来个李姐,是不是姓李的都想当我哥哥姐姐? 若说让我感到背叛怒火的,只有李鹏程一人,我现在见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人事物都不顺眼。 最后一个男人与我差不多大,李姐没搂住我,陈建国却搂住这男人,笑着说:“小王,这是我儿子陈康,在云南做生意,这一次回来过年,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正好多亲近亲近。” 一听云南二字,眼前这年轻人的脸,落在我眼中便与那季飞飞重合,并不是眼花而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初见面时,满脸冷峻,并非性格孤傲而是颇为高傲,对我不以为然,不想屈尊纡贵,折节与我相交。 他把自己当个人物,我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对于陈建国的介绍只是轻轻点头,便问道:“暴崖在哪?” 陈建国有些下不来台,毕竟是官场老手,很快就恢复镇定,侧身做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去拘留室。 康九香曾呆过铁笼子,但暴崖显然没有她的待遇,手铐脚镣齐全不说,角落里摆个塑料尿盆,恶臭扑鼻,我看到他的同时,他也抬头看向我,表情麻木,眼神空洞。 是个马路上随处可见的邋遢男人,满是油污的头发,岁月与苦难侵蚀了的粗糙脸膛,十根手指倒是格外粗胖,指缝里尽是黑泥。 我见过小曼的照片,纵然是个美人胚子,可十一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少姿色?虽然不瘦弱,却是比我的小豆芽更让人怜惜的模样,却被这从头糙到脚的男人糟蹋,光是强.奸也就罢了,一个不能人事,心头却燎着一把欲.火的男人会做出怎样丑陋的行为? 稍稍幻想,若是文静,马恩慧落到他的手里,我便不寒而栗起来。 我问他:“你是暴崖?” 他点点头,嗓音沙哑:“你是谁?” 没有回答,继续发问:“你还是人么,居然对小丫头下手!” 他咧嘴笑,露出满口不甚平整,令人作呕的黄色的牙齿,似是无奈的对我说:“没办法,想要女人了。”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理由。 扭头对陈建国说:“把笼子打开。”随后对钱旺道:“打他,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警察取来钥匙来了铁笼后,早已摩拳擦掌的方航立刻冲了进去,扭头看钱旺,正在听陈建国嘀咕什么。 铁笼中响起惨嚎声,方航并没有打他,而是在他身上点来点去,但暴崖扭曲的脸孔和涨红了的双眼无不证明他正在承受地狱般的痛苦,上一秒我还因为小曼而恨不得将他剁碎,此时却又于心不忍,微微扭头,不想看他受苦,却赫然发现我身后的几人全都面色如常,尤其是李姐和陈建国的儿子陈康,惨叫声入耳,他们却隐隐有兴奋之色。 见我回头,李姐冲我媚笑,我赶忙转过脸去,方航一下又一下的掐着奇怪的手印按在暴崖身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但肉.体的疼痛到了极致,思维便要飞翔了,当初我的断掉胳膊的骨茬在石棺上摩擦时,剧痛让我脑中嗡嗡作息,甚至都看到仙女翩翩起舞的幻想。 暴崖也是如此,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时而愤怒时而淫邪,但更多的却是变态残忍的狞笑,方航脸上怒气更甚,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三分,我问他,这人渣嘀咕什么呢? 方航说:“他现在的痛苦应该与当初小曼受到的一样,所以,他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深深的挫败感,本想惩戒他,没想到惩戒出高.潮了。 叹息一声,我让方航住手吧,暴崖已经瘫软在椅子上,身体仍不受控制的颤动着,稍喘口气,他带着神经似的疯笑,对我说:“你这小杂种,你们这些富家子不缺女人,老子好不容易娶个漂亮媳妇,反而给我戴了顶绿帽子,那小丫头很不错,皮肤比我老婆的滑溜多了,老子不后悔,如果能重来一次,老子还要弄死她,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要不是有个好爹,你们比我抢不到哪去!” 把我当富二代了,可惜我还真不是呀。 世间永远不缺暴崖这种人,总以为自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总将过错退给别人,总感觉别人与自己是一丘之貉。 却从不明白,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的道理。 对于人渣不应该讲道理,应该一见面就把他们送进回收站。 对小曼有了物伤其类,怜香惜玉的悲哀,一种难以言喻的愁绪萦绕心头,酸涩清苦,也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忽然冒出一句话:今日入红尘,一身泥泞,他日冲天起,满心欢喜。 我脱口而出:“李白,你说话呢?” 所有人向我看来,都以为我疯了。 但我为啥能当副会长? 除了运气,还有机智。 赶忙按住耳朵,装出带了微型通讯器的模样,自言自语:“我在拘留室呢,信号不好,等我出去再说,保持无线电静默吧!” 陈建国掏出手机看了看,也自言自语:“咦?满格呀......” 刚刚他还说要请我吃饭,就冲这句话,老子不去啦! 来这里的目的有两个,见了暴崖,还要带走康九香,自从陈建国出面,小伟家人不折腾之后,康九香再一次去宾馆服刑,我们从拘留室出来,去接康九香的车也回来了。 彻底脱去牢狱之灾,康九香显然精心打扮过,烫了十分妩媚的波浪长发不说,还穿了一身黑色紧身衣裤,将那完美成熟的曲线彻底勾勒出来,没有一处露肉却全身都透着神秘的性感,她从车里出来,即便方航是个以清心寡欲为目标的道士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其他人,简直魔怔了。 尤其是陈康,接连低呼了几个“操”字,当天季飞飞打文静的主意,被我拍了一顿,如今陈康敢动康九香的念头,说不得也得拍他一顿。 挡在陈康眼前,我说还有事,改天再吃饭,不给陈建国拒绝的机会便向康九香走去,故意在陈康面前抱了抱她,也不完全是争风吃醋,还有对她平安的祝福。 温香软玉入怀,全身瘫软,赶忙钻进车里遮丑,我爹妈和尤勿他们已经去了新买的别墅,这栋花了我卖命骗来的一般家当的房子,我也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出了刑警队便问钱旺,刚刚陈建国对他说了些什么。 钱旺说,陈建国准备了些东西想放咱后备箱里,我说做不了主,让他跟您老人家请示去。 副驾驶的方航扭头说道:“这家伙对你挺上心嘛,绝不仅仅是想巴结你这个副会长那么简单,陈茉莉的案子,他肯定知道隐情,他家住哪?今晚我找他聊聊去。” 我说祖宗呀,杀人不过头点地,后天就过年了,你让他,也让我安生过个年行不? 方航翻个白眼,有些怨气的说:“大过年的,我连老婆都见不到,你们还想平安过年?没点恶心事发生,我连年味都找不见......” 方航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往车窗外吐几口唾沫,喊几句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所以,这张乌鸦嘴吐出的话,真就一语成谶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阴鸷文 方航住院那三天,大家陆陆续续来看他,郝大爷与仇兵自然陪着文静来过。 自从回到家便被琐事缠身,文静与康九香忽然碰面所擦出的星火一直没有时间处理,她来医院探病,我与她仔细聊过。 平常口花花几句,但归根结底我是受一夫一妻教育长大的,不说冠冕堂皇的话,即便我心里有个三妻四妾的男人通梦,但我未来的妻子肯定不会同意,我既娶她,总要考虑她的感受。 所以我将这个难题抛给文静,让她给我出一个主意,当初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扇扇子,哄她睡觉的苗苗姐要不要救?救了之后,她硬要嫁给我,我怎么办? 还有那将她救出官赐村,免她悲惨遭遇,最后在匈奴地宫中,喃呢着虚无而去的安素又要不要救?她替我死过一次,又被我气死一次,若是侥幸再见,难道我再把她气死一次? 千真万确,在我没有一个定下了海誓山盟的妻子之前,我很难狠下心不管这两个女人的死活,而文静也回答我,一定要救,如果我将来要娶她们其中一个,文静不会胡闹,而是默默地祝福,但正如回来的路上我对她说的那样,她一天没有男朋友,我就一天不能抛弃她,等她长成大姑娘依然没有嫁出去,就一辈子赖住我了。 她这样说,我当即摸摸文静的狗头,继续说道:“她俩对哥有恩,所以不能不管,咱再说马恩慧,虽然一切都是误会,可哥确实把人家给欺负了,你可以去问问方航,马恩慧临死前的凄惨模样有多么令人心痛,难道哥不该补偿她么?若是把她救活,她在这世界上无依无靠,难道哥不该倾尽一生去照顾她嘛?” 这一次,文静只是撇撇嘴,帮我出主意:“照顾她也不一定娶了她,你可以给她找个好男人,我看方航哥就不错,尤勿哥也挺好,秦风哥也很痴情呢!” 我说,这些人都有老婆。 文静白我一眼:“你也有呀,即便不娶苗苗姐和安素姐,你要娶的人也应该是我吧?” 我说马恩慧就先不说了,咱谈谈康九香,她孤身一人,为了哥远走他乡,难道...... 话还没说完,文静就叫了起来:“让她去死吧,不用管她,没人心疼。” 我问她,为什么对康九香有如此大的成见? 文静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她打过我,所以我讨厌她,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反正我觉得一个喜欢你的女人,爱屋及乌,一定会你的妹妹好,安素姐就对我很好呀!但是康九香一面打你妹妹,一面口口声声说爱你,你居然还要管她的死活?” 文静冲我飞来一个深深失望的眼神,说道:“哥,你应该欺负她,折磨她,惨无人道的蹂躏她......” 我赶紧让她住口,问她,上了半年大学,老师就教她这玩意? 文静阴森一笑:“自从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之后,我就开始看宫斗剧了,学习借鉴一下,说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本宫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康九香,你走着瞧吧。” 当时我感觉有股很邪乎的阴风拂过,打个寒颤,而文静冷笑两声,留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便招呼郝大爷与仇兵离开。 也就是这一次谈话让我发现,她和康九香的仇隙是彻底解不开了。 所以在刑警队接上康九香,我根本不敢联系文静,即便心知她不会在外面闲逛,却依然免不了有些心虚,缩在后排座椅上,不敢让自己这张英俊的脸庞自车窗露出,可这一个姿势却正好缩在康九香怀里,她顺其自然的搂住我,一只素净,柔弱无骨的小手在我脸上轻轻抚弄着,还怡然自得的哼起了歌。 很轻灵的曲调,自那小嘴中吐出,原本我想爬起来,可一听到这个声音却仿佛失了魂,不由自主的沉迷在一个又一个简单,却悦耳的音节之中,那感觉就像在极其适合的温水中泡澡,懒洋洋的不想做任何动作。 方航也被康九香哼出的曲调打动,侧过头倾听片刻,震惊道:“洞经古乐?你居然会哼这玩意?” 方航的询问在康九香哼出的洞经古乐中响起,就好像静谧的夜空田垄中,一群公鸭子乱叫那般惹人心烦,将我从沉醉中惊醒,心里面仍有中失落之感,便听到康九香回答:“什么古乐?干爹以前总哼,听多了,我也学会了。” 方航脸色郑重,感叹说,世人多如繁星,却每一人都不可小觑呀。 在我所遇到的高人中,黄劲柏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仅仅以真实面目存在半小时便挂了,但方航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哼这快要失传了的古乐,若是能参详出个一二三来,别说剧情反转,换作他追杀刘苍松,恐怕直接破碎虚空,到天上当神仙去了。 他给我们科普说,现如今流传的洞经古乐是以道教音乐为基础,融汇了民间小调,佛教梵乐和宫廷音乐演奏出来的曲目,南宋年间,青城山的两个道士琢磨出来的,但最原本的洞经古乐并不是音乐,全称为《文昌大洞仙经》,乃是文昌帝君向世人传道的经.文,听者如在聆听九天仙乐,这才被人们改编成真正的音乐。 文昌帝君是传说中掌管士人功名禄位的神仙,我说,这不就是文曲星嘛?方航却说,文曲星是北斗第四星,但文昌不是星而是星宫,在北斗七星前四星的前面的六颗小星星,这些理论知识说多了我也不懂,他单讲与洞经古乐有关的。 古乐改编自大洞仙经,而大洞仙经又是文昌帝君所授,而文昌帝君另一篇出名的文章叫做《文昌帝君阴骘文》,教人行善积累阴德,阴鸷便是阴德的意思。 这里面有个很模糊的说道,许多道士各执一词,其他神仙都是教人上天,唯有文昌帝君教人积累阴德,下辈子得福报,所以有道士认为文昌帝君与地府有关,有的道士则坚信他在天上。 方航也是道士,他的观点就是文昌帝君肯定与地府有关。 中国的历史过于悠久,神话体系也被侵入的驳杂万分,民间流传的十殿阎王,地藏菩萨,都是佛教传来的说法,几千年前的中国并没有他们,但不管怎样称呼,这些神仙是肯定存在的,不同教派给人家换个名,支撑自己的神话体系而已。 最原本的说法是商朝被灭后,纣王帝辛被封为阴曹之王,其实就是个打工的,他上面还有被封为阴天子的黄飞虎坐镇,而纣王之下还有五方鬼帝,罗酆六天,等到佛教来了,就给人家搞了个体制改革,不但扩充为十殿阎王,还把地藏王菩萨给派去坐镇恶鬼道了。 究竟是佛教神仙赶跑了道教神仙,还是两派神仙共同执政,还是换汤不换药,给原本的神仙换了个名,这就得等我死了之后才能了解,方航就是想告诉我,在神话体系中,文昌帝君应该与地府有关。 道士论的是三界阴阳,和尚们说的事三界六道,人死之后,根据生前善恶分别投向六道之中,享福或受苦,而文昌帝君的星宫正好是六颗,再加上那阴鸷文,想不把他和地府联系起来都难。 更为有力的证据,九五年轰动一时的四川僵尸事件,有小道消息说,僵尸是从峨眉山九老洞跑出来的,起尸的原因就是那几天接连演奏了洞经古乐。 文昌帝君留下的一切都直指人死后的世界,方航说,很久以前就有个说法,真正的洞经古乐就是阴间的声音,谁能破解了其中的奥秘...... 方航不说话了,我问他,破解之后会发生什么? 方航伸个懒腰说道:“那就不知道了,但肯定有好处吧?你可以理解成,只要学会真正的洞经古乐,阎王爷就是你亲爸爸,反正我是不会,你不是想去云南找季家的麻烦嘛?可以顺道去大理溜一圈,洞经古乐在那里很流行的。” 扭头看向康九香,她略有紧张,赶忙摆手说:“我不会的,我就听干爹哼过一小段。” 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康九香已经够可怜了,我怎能再让她回忆官赐村的痛苦,但方航这么一提,我对洞经古乐有了极大的兴趣,如果阎王爷成了我亲爹,把我死掉的女人还给我,应该不是难事吧?毕竟那是他儿媳妇呢! 让康九香再哼几次,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经过一片林荫柏油路,便到了僻静清幽之处,远远望去,矮山脚下的树林边上,一栋青石搭成的高耸围墙,围着一栋孤单耸立的白色三层小楼,两扇灰色厚重的铁门牢牢合闭,庄重肃穆如戒备森严的监狱,看不到里面是否如钱旺说的豪华,可一看这冷清的环境,我气不打一处来。 别野就算了,还是这么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专门软禁大人物的屋子。 将车停在门口,钱旺下车去开门,方航隔着车窗看了看,饶有兴趣的说:“呦,风水不错,院后小山虽不雄壮却有抬头之势,乃神龟探海之吉象,坐北朝南,后有靠山还是颇为可取的,东侧属木,栽种一片松柏林子,生机源源不断,又有左青龙托运,西方为金,一条坦途泄去杀伐,置虎象大石作白虎拱卫,左青龙,右白虎,后玄武,就缺个前朱雀了,怪不得住不下去,把房子贱卖给你,普通生意人住在这里,要是不出事,我把脑袋剁下来。” 这么说我就搞不懂了,问他:“那这风水到底是好是坏呀?”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阁楼的那一位 方航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秦始皇怀璧,那就一点罪都没了。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流传甚广的一句话,取自二十八星宿,二十八星群分成四个,东方苍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与来的路上方航说的一样,每个星星都代表一位神仙,而二十八星宿的中心就是传说中的天宫。 这座别墅后的小山可以视为玄武,林子当做青龙,边上一块很像老虎的石雕显然就是白虎了,而这块石雕也说明布置这里的人,根本就是按照青龙白虎的格局来的。 方航推测说:“我估计盖别墅的人都没有请风水先生来看,自己瞎折腾的,或者先生告诉他,后有玄武左有青龙,他就自作主张弄了只老虎,真把自己当神仙了,结果就是青龙白虎送他上天。” 想化解也简单,将虎形石像毁了,心里不要动那青龙白虎的念头,仅凭小山和林子的风水还是不错的,不旺主人飞黄腾达,但也绝不会招灾惹祸。 别墅是装修好的,却也不能立刻住进十几个,我父母看了看便回去准备东西,不知道他们作何感想,我心里却有些激动和自豪,别野就别野,一般人还野不上呢。 院子是水泥地面,瞧不见丝毫泥土,墙根处装了几件健身器材和玩具,颇为贴心,停了车,我就急急忙牵着康九香去参观我的新家,钱旺为我们介绍。 不愧是二百多万的房子,从外面看毫不起眼,但屋里的装修确实豪华,简直比得上五星级酒店,一股奢侈华贵的气息扑面而来,满眼金碧辉煌,让我心跳加速,有种进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鲜感。 虽然方航兜里没几个钱,但他总吹嘘在山里有别墅,我站在足以容纳二三十人开会的空荡荡大厅中,问他,这里比他家如何? 方航点头说道:“比我家豪华。”他随意看了看,却问我:“你不觉得很没有人味么?不觉得很像某种场所么?” 真没觉得像什么,我也不知道人味是什么味道,只当他羡慕嫉妒恨,正要上楼参观,方航满脸严肃的问钱旺,这房子是从谁手中买来,原先是做什么用的? 钱旺不明所以,偷瞟我一眼却被我察觉,他赶忙挪开眼神,有一说一。 当天我叫他找房子时,刘队也在,后来两人出门,刘队说陈茉莉的案子交给陈建国,他正好没事,愿意陪钱旺找房子,随后便向朋友询问,最后领钱旺来了这里。 即便以我的眼光也能看出来,二百万买这样的别墅是我占便宜,所以钱旺当时也想到了,这是有人故意向我们示好,反正小道协也不禁止我们收好处,买了就买了,领不领情又是另一回事,全看我心情。 买房的经过很正常,可方航一脸严肃,我便问他哪里有问题,难道钱旺买了个鬼屋? 方航说,那倒不是,就是感觉这屋子挺没人味的,装修过于奢侈,摆设也很古怪,像会所多于住宅。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起回家之前赴得那一顿鸿门宴,也是小村里的一栋小楼,不显山不露水,仿佛村里稍稍富裕的人都负担得起,但内里却别有一番洞天,是老赵那些权贵私下里聚会的地方。 有了参照,再看这栋别墅,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不像私人饭店但也绝不是有钱人居住的地方。 钱花了,家人也来看了,我就问方航一个问题:“能不能住吧!” 他说,当然能啦,傻子才不住。 那就不要啰嗦了,我一脑袋栽在快要将人陷下去的柔软沙发上,看着四周的富丽奢侈,再看看那美若天仙的女人,顿时有了成功人士的满足感。 刚刚还挑三拣四的方航比我更加过分,糟蹋着我家,使唤着我的女人,完全沉浸在土财主的角色之中。 恣意享受着,眨眼间便过了四天。 这期间,我父母和尤勿他们也搬了进来,大家齐心协力将没有人味的别墅布置成温馨的大家庭,而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带着方航和钱旺,去赴陈建国的饭局。 陈建国肯定知晓陈茉莉案的内情,可是快过年了,我并不想在这段时间找麻烦,一来担心他心生警觉,二来也是为了跟在他身边,即便有蛛丝马迹的收获,年后清算起来也方便许多。 经他介绍,我认识了许多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是诚心结交,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副会长的计划就从这里开始第一步,这是让我欣喜的,不欣喜的便是陈建国每次都要带着他儿子和那位风韵犹存的李姐。 第一次我带着康九香,虽然每个男人都惊艳于她的美貌,却唯独陈康敢表露自己的心意,他看向康九香的眼神,尽是想要将她扒光了扔到床上的意思,还堂而皇之的向康九香发出约会邀请,他说出这句话时,屋子里静悄悄一片,陈建国气的脸色铁青,应该想不到他竭力讨好,自己的儿子却忙着拆台。 那一刻,所有人等着我的反应,我却慢条斯理的夹菜送入口中,等待康九香的反应,想看看她会不会上演一番与小伟类似的情节。 康九香回答他:“不好意思,我有了王震的孩子,这段时间要静养。” 颇给我长脸,陈康却气的扬长而去,还留下一句:“没事,我等你一辈子。” 那一刻我感动了,觉得自己错怪了陈康,他不是登徒浪子而是康九香一见钟情的痴情种子,所以第二次聚会我带了文静,那是陈建国替儿子赔罪的饭局,甫一见面,陈康就盯着文静挪不开眼了,而这一次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犯傻,喝了几杯酒便凑到我身边,很是轻蔑的说:“这丫头哪找来的?我给你三倍的钱,今晚把她让给我吧。” 说老实话,我没有丝毫怒意,只是满脑袋的问号,想不通陈康到底是真傻呢,还是陈建国派儿子跟我玩策略呢? 这件事的结果便是我告诉陈康,文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能让给他,陈康果然激动:“还是雏?今天晚上老子包了!你敢动她一根指头试试!” 我说,我不但要动,还要大动特动,动的不亦乐乎,动到她肚子里也有我的骨肉为止。 文静满脸羞红,陈康要抓她却被她泼了一杯酒,随后钱旺将陈康打得皮青脸肿,拉都拉不开。 可是第三次,陈建国依然带着儿子,而我为了激怒陈康,那一次带去了白禾禾,我身边走马观花的换着美女,陈建国和他的朋友都拿我当成同道中人,言语间也放开许多,总体来说,连续四天的宴会在皆大欢喜中落幕,除了陈康不满意,也只有庄深海有些怨言。 因为我不向他借女朋友。 我是考虑到与这个名叫波.波的女孩并不熟悉,也没有前缘纠葛,可庄深海却说我瞧不起波.波,认为波.波长得丑...... 酒肉之中厮混四天,终于到了除夕,中午我照旧赴宴,文静却在郝大爷和仇兵的陪伴下住进别墅,我与老妈说好了,不管我将来娶谁,一定会把文静带在身边,也许哪一天就把她办了,我妈说,如果我和文静发生什么,她就从楼上跳下去,我说行啊,咱娘俩一起跳。 除了康九香外的所有人都帮我劝说,最后还是方航的话起了作用,他将我的经历讲了几句,让我妈明白一个道理便是,如今的我朝不保夕,也许哪天就被人干掉了,我妈要是因为二姨而继续拒绝文静,我死都不会瞑目,若是她与文静改善关系,也许将来能多抱一个孙子。 儿子和亲妹的感情事,孰轻孰重,老妈分的清楚,甚至还帮我劝康九香,以后对文静好一些。 所有人盛情迎接小公主的归来,我认为应该没问题了,可下午回家之后却看不到文静,尤勿对我说,文静一眼康九香就炸毛了,将自己锁在卧室里,谁也不见。 我喝的醉醺醺也顾不上她,闷头睡了一阵,直到方航将我叫醒,去院子里吃烧烤的时候,文静依然没有下来。 正要去哄她,方航却拉住我,不易察觉的指了指阁楼,我抬头一看,黑漆漆的阁楼小窗上,映着半张藏在窗帘后的脸,见我抬头便赶忙缩了回去,方航说:“咱就在下面玩,气气她。” 对,气气她,不能总顺着她的脾气,会惯坏的! 这间别墅虽然豪华可电视却不能看,下午的时候我爸回家将旧电视搬来,搁在院中,天线对着月亮才勉强能看节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总之大家便提议在院中开个烧烤晚会,虽然除夕夜寒冷,气氛却热闹。 满院子男女老少,有护士有道士,有傻子有瞎子,别具一格的除夕夜却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快乐的一次,喝了不少酒。 想必要将文静气疯了,一开始我抬头看她,她还跟我玩躲猫猫,后来便堂而皇之的露出半张脸,这已经事服软,故意等我去请她呢。 但我决定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便没有管她。 直到节目开始半小时,我们所有人乐在其中,文静忽然在我身边坐下,一双娇嫩的双唇撅的老高,满脸委屈之色,我搂着她的脖子调侃:“呦?怎么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修成神仙,不用吃饭了呢。” 文静娇哼一声,抓起我手里的肉串咬了两口,看到康九香,示威似的挺起胸脯,估计是发现没有康九香的大,便决定再补一刀,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噘起嘴便要亲我。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仰头躲闪,却发现那小阁楼的窗子上,依然露着半张白皙的脸蛋。 醉意上头,我懵怔怔的说:“文静,阁楼上那位是你同学?” 文静却说:“不知道,我一直在屋子里,没去过阁楼。” 第二百六十七章 陈茉莉自杀了 虽说是三层别墅,但那尖屋顶下的小阁楼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杂物,也可以算是第四层,刚住进来的时候我们去看过一次,康九香要收拾却被我止住了。 满地灰尘,蛛网遍结,我家的东西不多,用不到阁楼,没必要费这力气。 那是呼吸都会吸一鼻子灰的地方,稍早时,我和方航还打赌文静能在里面藏多长时间。 此时,她却说自己从未上去过。 我惊呼道:“谁在里面?” 话音未落,方航和钱旺已经冲进屋去,快步跑上楼梯,我刚忙追在后面。 第三层的墙上焊着通往阁楼的梯子,方航第一个爬进去,问那人是谁却没有回答,他打开灯后,一声惊呼。 钱旺要上,被我扯下来插了个队,钻到那充斥着晕黄光芒的杂乱小屋子后,看到窗边的人影,全身顿时冒出一声细细的冷汗,吓得我没了醉意。 一具背对着我们的女尸,长发及腰,穿着很老土的墨绿色长裙和又笨又重的老式黑色高跟鞋,裙摆下露出的半截小腿套着肉色丝袜,也是许多年前的款式,比起现在的厚了稍许。 那本该垂到脚面的裙子却露出了小腿的原因,是这个女人虚跪在空中,脚尖轻触地面,被一根麻绳勒着脖子,吊死在阁楼上。 方航掐出个手决,缓步走过去,按着肩头将女尸转个圈,看到脸后,他对我说:“是陈茉莉。” 看卷宗的时候我见过陈茉莉的照片,表情呆板,仿佛没了心智,而此时见到的脸与照片中的差不多。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仍在醉酒后的酣眠之中,每年被枪毙一次的陈茉莉,今年终于逃脱了,可她居然吊死在我家? 阁楼的屋顶很低,最高处仅仅比我高了一个脑袋,而小窗户又靠下,若是正常人在窗前上吊只会露出小腹位置,但陈茉莉是露脸的,她给自己的脖子里套根绳,随后双膝一弯,以跪在空中的诡异姿势而死。 应该是自杀吧?否则她一伸腿就能站起来。 钱旺以前是警队的狙击手,虽然不是刑警但也学过基础理论,他看了看陈茉莉的脸色,又翻开眼皮检查,最后对我们说:“吊死的人的舌头会被勒出来,双眼上翻,脸色酱紫,还会大小便失禁,但陈茉莉没有,肯定是死了之后被人挂在这里的。” 我惊叫道:“不可能啊,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文静,时不时偷看,她还跟我玩捉迷藏呢。” 钱旺说,这就不知道了,我刚刚说的那些只适用于一般的案子,陈茉莉案,从来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摸着下巴胡茬沉思片刻,方航忽然伸手抓住陈茉莉的衣领,用力一撕,那白花花的上半身便暴露在我们眼前,陈茉莉很苗条,胸也不小,方航却又一把将她紫色的胸.罩扯了下来,两天汹涌之物抖动两下,随后稍稍下坠。 我们再不济也不会冒犯一具女尸,方航有自己的主意,而他将陈茉莉裸露的上半身的每一寸都审视,轻抚了一遍,尤其是脖子和下巴处,格外细心的捏揉,最后收回手却没有说话,我忍不住问他:“说呀,发现什么了?” 方航茫然扭头,说道:“软的,刚死的尸体。” 我说肯定是刚死的呀,半小时以前还和我眉来眼去呢。 捡一块盖在杂物室的脏布想要给女尸遮羞,钱旺赶忙阻拦道:“等一下,咱们要报警么?要是报警就别动了,免得破坏现场。” 交换眼神,却都拿不定主意,方航说,下去商量一番吧,让咱们的警察同志给个建议。 我说,大哥,尤勿是交警。 方航回我:“就算他是条警犬,这时候也得说人话给我拿个主意出来。” 家里人都围在梯子下,原本想上来却被老成持重的郝大爷拦住了,纷纷向我们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父母担忧的神色,我很不是滋味,大过年的喜庆气氛,家里却凭空冒出一具女尸,这让他们两个普通老人如何受得住? “方航!”我忽然怒骂道:“你他妈就是个乌鸦嘴。” 抱怨不能解决问题,我让文静和九香陪我父母下去,便叫其他人跟我去别墅的会议室。 我们搬进来时,这间屋子里就是空荡荡的,也不知原来的屋主人作何用途,此时当会议室用了。 望着一本正经,挺胸抬头坐在凳子上准备开会的女孩,我苦笑道:“波.波,你也去下去看节目吧,别在这添乱了。” 小瞎子叫起来:“凭什么呀,刚刚不让我的宝贝......” 我怒吼道:“闭嘴,再啰嗦,你也滚蛋。” 庄深海喜上眉梢:“好嘞。”丝毫看不出目不能视的困难,这小子拉起波.波逃得飞快,气得我差点给他一枪。 跑就跑吧,没瞎之前还能当个打手,现在也就当宠物养着了。 环视一圈,被陈茉莉搞出来的烦躁减去不少,此时坐在屋子里的人,放到外面都是有本事的人物,更有几位是了不起的硬茬子,既然事情发生,就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的解决掉陈茉莉,有人不让我安心过年,与这事有关的就都别过了。 即便郝大爷看不到,我依然对他拱拱手之后才说:“老爷子,原本不想麻烦您,不过事情比较麻烦,还得请您老给谋划一番......”随后,我将楼上尸体和这几天与陈茉莉有关的事情尽数告诉了他,大家也都听着,无论仇兵还是白禾禾都能出出主意。 我说完后,方航补充几句,说了他刚刚摸尸体的原因:“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陈茉莉是人是鬼,先不说她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光说她那种自杀的方式,简直匪夷所思,活人肯定不成,被勒昏迷之后,求生的本能会让他们站起来,但陈茉莉没有,所以我怀疑她当时是借尸还魂。” 就是陈茉莉附在自己的尸体上,上吊之后,亡魂瞬间离去所以尸体的脸上不会有吊死之人该有的表情,方航猜测,也许陈茉莉每年出现的方式就是借尸还魂,每年捱一枪却没有留下伤口的原因暂且不论,因为借尸还魂是她唯一能用这样的方式在我家吊死。 借尸还魂的前提就是尸体留有最后一口殃气,新死不久的,也许陈茉莉将自己的尸体保存起来,只在需要的时候使用?但连续用了十年,哪怕每次用一小时也早该僵硬了,可方航摸到的却是软尸。 鬼上身也可以那样吊死,但不管她上谁的身,总不会是自己的模样。 说道最后,方航自己都想不通了:“除非她每年都有新的身体用,与原先的一模一样,比如说我上初中学过的克隆技术?能克隆完整的人?这个好证明,你们谁去睡了陈茉莉的尸体,看看她是不是雏,反正我是不去。” 这么愉快的事,必须交给刚刚逃跑的小瞎子。 了解经过之后,郝大爷没有要观察尸体的想法,他站起来在我们面前踱步,每一次,脚掌都慢慢,完全,碾压地面,显得格外慎重,差不多走了几十步后,郝大爷说:“不要管她的身份,有人能用四面佛搞布偶人,未必没有人能搞出大活人,不管她是啥,总归逃不开精气神的范畴,咱们从这点着手就好,拿她当鬼吧,如此阴魂不散的纠缠,肯定是有大心愿的厉鬼,厉鬼出现在某一处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生前留情之处,要是仇人所居之宅,你们觉得,陈茉莉为什么会在这?” 低头思考这个问题,文静却慌慌张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说:“哥,陈局长来了,带着他带儿子和那个坏女人,说是来给咱家拜年的!” 陈茉莉刚自杀,陈建国来拜年? 黄虎狼给鸡拜年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茉莉故交1 茉莉和建国都姓陈,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亲戚关系。 这几天陈建国上蹿下跳还不够,连除夕夜都要跑我家过,更是赶在陈茉莉自杀的当口上,我们真不知道他打着什么鬼主意了,也许是巧合,也是那陈茉莉的尸体就是陈建国弄来的? 二十多年前,陈建国便是我父亲工作的炼焦厂的保安队副队长,不过我爸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爸,前两天又见了面,虽然两人没有旧交,但我爸还是硬凭这过去的一点缘分要和人家拉关系,托陈建国照顾我。 积威已久,副会长的位子再尊崇,在我爸眼中,也不比上陈建国这种真材实料的干部,对于他的到访,我爸自然殷情招待。 我带着一票男男女女下楼之后见到的场景,就是陈建国三人坐在一张沙发上,我爹妈带着康九香坐在他们对面四五米远的另一张沙发上,我爸和陈建国扯着嗓子遥遥喊话客套着。 沙发是别墅原本的摆设,我们没有动过,也不知道曾经是个什么场所,处处都没有家的感觉。 李姐穿着黑色套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稍稍张腿,裙底风光尽数露在我爸眼前,偏偏我爸也是个不争气的,嘴上和陈建国说话,余光却盯着李姐,而另一条色.狼便正大光明许多,从始至终都在对康九香挤眉弄眼。 康九香羞得耳根通红,却顾及主人的身份不好离开,只好硬装着看不到陈康。 陈建国见我下来,起身笑呵呵的说:“小王,叔叔来给你家拜年了。” 李姐也卖弄着风.骚,眼神一甩,尽是媚意,也不知在勾.引我们中的哪个男人,她娇笑连连,说是与陈局在附近吃饭,喝了些酒,正好过来看看。 我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接连看了看他们的表情,陈建国一如既往的露着看上去很睿智的笑容,毫无狡诈之色,李姐却微微抿嘴,想扮出一些纯情姿态,而那跟着父亲一起起身相迎的陈康,依旧是对我爱答不理的模样,只是贪婪地盯着我身后的每一个女人。 我特别不理解陈康的脑子里究竟想着什么,稍微有些智商的人,看到父亲费尽心机的讨好我,他纵然不屑,也不该拖父亲的后腿,陈康是留过学,做着生意的人,总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陈茉莉的尸体还在阁楼摆着,陈建国此时造访,颇耐人寻味,既然他说来给我家拜年,我便顺着话说道:“陈局,今晚有活动么?” 陈建国一愣,立刻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含含糊糊的说:“只要你有活力,活动随时有,咱们喝酒去......”说到这里,陈建国扫过我们一行人,有些为难的说,他只开了一辆车,恐怕坐不下我们这么多人。 听到这句话我反而松了口气,刚刚还担心陈建国来者不善,既然他言语中没有提及陈茉莉,想必是不知道阁楼的事,我便告诉他,不麻烦,我就带俩人。 扭头对方航说:“你留下照顾家里,把阁楼收拾收拾,钱旺和仇兵陪我出去玩。” 陈建国插嘴,问我阁楼怎么了,我说太脏,打扫一下,他便说,大过年的还是别费力气了,反正也用不到,过上两三天他找人帮我打扫。 听这意思,陈茉莉在我家上吊的事确实与他无关,便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陈建国说,既然我带着两位兄弟,就去李姐店里坐一坐,我让他前头带路,很隐晦的嘱咐方航看家,便与钱旺和仇兵开车跟在后面。 稍后就找机会向陈建国询问陈茉莉案的始末,这几天的饭局中也偶尔提起过一回,每次都有人出来打岔说,饭桌上就不要谈公事了嘛。 担心打草惊蛇,我也不好再问,可陈茉莉的自杀让我们不能安心过年,只好尽快解决,毕竟我也不能无限制的耽搁在这件事上。 陈建国的车在前面带路,没有进县城而是直接上了高速,路上我问钱旺,那狙击手的事情有没有消息? 钱旺说,够呛,原本就是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试一试,希望不大。 他原先就是这这行的,主动请缨要向曾经的同事询问消息,方航一直认为那狙击手肯定与陈建国有关,而陈建国是市里的副局长,他手下的狙击手只能来自两个地方,特警,或者从武警中请求支援,像这种杀人灭口的活计必定是亲信,稍作打听,其实不难找到线索。 但最关键的一点,狙击手或许与陈建国有关,但未必是他派来的,当初删掉陈茉莉户籍的人,可就比他的身份高了许多。 一路疾驰,下了高速后,四周渐渐繁华起来,陈建国居然领我们到了市里,一路七拐八绕之后,两辆车停在一条昏暗小巷之中,我让钱旺和仇兵戒备,陈建国却从前车下来,对着我淫.笑道:“走吧,让你李姐好好招待一番。” 我靠,我家里摆着两位任我索取的漂亮妞,我会对一位半老徐娘感兴趣?而且李姐整天跟着他,偶尔还和陈康眉来眼去,我可不喜欢他们父子的二手货。 硬着头皮下车,思考着一回如何拒绝李姐的献.身,却见她在一栋建筑的后门上很有规律的敲打几下,门开了,探出一颗贼眉鼠眼的脑袋,四周看了看便迎我我们进去。 陈建国是熟客,抢在李姐前面大步走去,而李姐则等上我,紧紧搂住我的胳膊,饱满的胸口蹭个不停,近乎贴在我脸上距离,小声说道:“弟弟,今晚就别回去了,姐叫人好好招待你们三个。” 那副男人都懂的语气让我有些诧异,我问她,这里是什么地方? 虽然在讨好,却依然带了三分自豪的语气,李姐问我有没有听过大富豪,就是她开的。 大富豪?那真是如雷贯耳了,市里最大的夜生活娱乐场所,开了七八年,以前我在家上学的时候,地痞流氓们能去大富豪玩上一夜,少说要吹三天的牛逼,这地方对当年的我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而现如今,大富豪的老板还在我身边发.骚呢,世事难料啊。 进了一间昏暗却闪射彩灯的包间,陈建国二话不说便要喝酒,还说今晚没有女人在,大家可以放开了玩,李姐笑吟吟的附和,并不把自己当女人,一杯酒下肚,陈建国和李姐鬼鬼祟祟的出去,将我们年轻人留在包间,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这番尴尬是冲着陈康去的,因为我们三个坐成一排,冷笑连连,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谁让陈建国刚出门,他就冲我冷哼一声,一副有本事你来揍我的表情。 被我们盯得头皮发麻,尤其是仇兵徒手开了一瓶啤酒之后,陈康只好用言语掩饰心虚,他对我说:“王震,有本事呀,从哪来找那么多漂亮女人?” 我说路上捡的,他便挪挪屁股,向我靠近一些,似乎很大度的说:“这样吧,我也不和你争,你把那个康九香借我玩几天,我不计较你手下打我的事。” 钱旺一怒,拍案而起,我却将他按住,但陈康这句话也让我的怒火汹涌而出,虽说我暂时没有娶康九香的念头,但绝不容许别人侮辱她,当初我为了救她还被九哥揍了一顿,岂是他想玩就玩的? 尤其是这个玩,最让我难以接受。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没有当场与他翻脸,而是掏出小手枪,退下弹夹,将子弹一颗颗取出来再一颗颗压回去,我还没开始装逼呢,陈康就嗤笑道:“行了,你这把枪的子弹还是我爸送的吧?这玩意,我从小见到大的,吓不到我!” 一直以引为傲的装逼利器没能发挥功效,但我反而笑了,从腰间拔出露陌匕首,重重砍在大理石的桌角上,分金斩铁的露陌匕首便削掉巴掌大的一块,而陈康脸上的鄙夷更甚,不过我不是为了吓唬他,纯粹是出口气而已。 我正色道:“陈康,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嘛?” 陈康回答:“知道啊,什么小道协下一任会长呗,我爸说过。” 有些诧异,我歪头再问:“那你知道什么是小道协么?” 陈康立刻说道:“道协里的特殊部门呗,一群抓鬼道士,好像还挺有实力的?与北京的高官来往密切,好像连最高级的领导也要你们保护?” 嘿,这小子知道的不少,可我更想不通了,侯师叔给我竖起的这杆大旗不可谓不张扬,即便不会让所有人畏惧,但也应该是人们争相结交的对象吧?怎么他就不怕呢? 难道我长了一张不值得尊敬的脸? 正要再说,门开了,李姐领着一队美女进门,虽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安素那般国色,可数量太多,一群各有风情的莺莺燕燕的美艳扑面而来,着实令人血脉愤张。 第二百六十九章 茉莉故交2 不知是被李哥搞得没了说话的欲.望还是本性木讷,一队美女进门后,一向少言寡欲的仇兵忽然嘀咕一句,被我听到了,险些将口中酒液喷出去。 他说:“万恶的资本家啊,除夕夜也不让美女休息,仇哥哥一定要解救你们。” 没想到仇兵是个闷骚男,扭头看他一眼时,李姐已经笑着叫美女们坐下,领着一个二十来岁,面容姣好的女孩到我面前,不外乎说我是她好弟弟,让这个名叫莹莹好好招呼。 别说这几天见多了酒池肉林的糜烂,就算是以前我也不怵这场面,秦风领我玩多了的,那时候,一个没见过美女的我近乎与牲口无异,迫切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献出去,偏偏秦风和尤勿这两个人坏蛋可以请我吃请我喝,就是不请我找妹妹,说什么欠债不欠赌债,请客不请嫖客,到后来我就不和他们去了,看得到吃不到,心里也苦啊。 莹莹姑娘刚坐下就指着缺了一角的桌子说,这里为什么少了一块,陈康冷笑着说:“你旁边那位帅哥用牙啃得。” 我懒得与他斗嘴,因为我斗不过他,便自顾自的灌了莹莹几杯酒,等到陈康已经放.浪形骸,恨不得当着我们面表演一场盘肠大战时,陈建国终于回来,李姐跟在他后面。 不用我问,他便笑着解释说,有几位老朋友在其他房间玩,他去打了个招呼,我无所谓的嗯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如何询问陈茉莉案的情况。 之后的半小时就是喝酒唱歌,我始终等待机会便没有多喝,莹莹陪我枯坐一阵,觉着无聊便扭着小屁股跑去向陈建国献媚,钱旺倒也正经,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脖子里挂着佛牌,不敢当着未婚妻亡魂的面造次,唯一能与陈康相提并论的就是仇兵,俩人比着不要脸,都快把人家姑娘扒了。 好不容易等陈建国唱累了,关掉音乐招呼我们喝酒时,他问我是不是有心事,看上去兴致不高? 我说陈叔,啥也别说了,喝酒吧。 越这样说,他越不能喝,睥睨陈康一眼,指着儿子问我:“康康又惹你不开心了?” 我说跟他没关系,其实我今晚把您叫出来是有原因的,刚回老家那阵,我朋友不是处理那谁的案子嘛?我就跟我们那谁汇报了一下,您明白吧?后来呀,我们那谁发觉这案子没有报上去,就让我调查是咋回事,过完年我就要回去了,可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陈建国有些发愣,问我说:“那案子不是结了嘛?过完年起诉暴崖,等他这个了,死者也就瞑目了。”陈建国比划出个手枪的姿势。 我说,话是这么说,可当初我向会里询问的是陈茉莉案,回去之后总不能一个字都不提吧? 陈建国看看左右,不管是真是假,都还都低着头忙活手中的事,训练有素,他也没有叫她们出去,而是更加迷惑的问我,为什么不能提? 绕了一大圈,终于绕到我想说的话上:“陈叔,暴崖是真凶,陈茉莉是误判,余下的我全不知道,我若就这样跟我们那谁汇报,他肯定找您了解情况,这还是最好的局面,起码我能帮您说几句话,可这种事毕竟不是我们负责,我估计呀,他肯定交给警察内部调查,到时候北京成立个专案组调查组什么的,恐怕您就......” 陈建国面露沉思,反而陈康着急了,也顾不得与我的交情,乞求道:“这可不行呀,震子,让你们那个谁别汇报啊。” 没理他,我看向陈建国,等待他的反应。 陈建国的手不停在酒杯上摩挲,沉思片刻,问我说:“小王,既然你是下一任会长,原来负责与警察联络的人也死了,你需要向谁汇报呢?” 他如此说,我心中稍宽,要是说自己愿意承担责任,除了翻脸,让他察觉到我很在意这个案子,还真没有第二个办法能获知陈茉莉案的详情。 我对他说,会长是说给外人的,我们那还有三个老头子,不喜世俗所以才轮得到我当会长,我不需要向他们汇报,但总要聊聊这一趟出来都做了些什么吧?他们知道陈茉莉的案子,我不能一问三不知呀。 陈建国思忖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到时候也好糊弄过去,其实这个事并不复杂,他们不管闲事,只依着规矩办事,不管是什么结果,只要有结果,最多感叹几句,可若是一件没有处理干净的案子,那就该谁负责便交给谁了,要不您给我说说?到时候我随便编个结果,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陈建国紧绷的身子展开,舒服的靠在沙发上问我:“这事容易,你想知道什么?” 我赶忙回答:“第四年抓捕审问陈茉莉的经过,我看卷宗上写着她主动认罪,但没有其他证据,怎么就忽然判了呢?” 我对身边的莹莹说:“你们先出去吧,我们说点事。” 可这个女孩居然没有动,而是用眼神询问陈建国,后者点点头,女孩们刚起身,那陈康却又喊道:“不用全出去,留几个倒酒的,这事也不是秘密,何况你们能说给谁听呢!” 刚站起来的莹莹又坐下了,还示威似的冲我笑了笑,我却颇感无奈,这几天怎么尽遇到脑袋不灵光的人呢,陈康摆明瞧不起她,她还当成信任了。 出去几个,留下几个,屋里顿时宽敞起来,陈建国稍作回忆便对我说:“其实第一次抓陈茉莉并不是第四年,第二年就已经抓过一回了,她有重大作案嫌疑,那第二个遇害的小丫头叫什么来着?陈茉莉曾表示要杀掉小丫头,结果没两天,小丫头就出事了。” 我问他,陈茉莉与小曼是什么关系? 陈建国说,没有关系,但陈茉莉认识小曼的母亲。 陈茉莉以前是站街女,她站的那条街早被拆了,原本我准备等过年之后,与方航去寻找当初的住户打听陈茉莉的消息,却没想到陈建国在此时说了出来。 小曼父亲说自己两口子根本不认识陈茉莉,但他女儿却认识,他没有说谎,而是被老婆骗了。 他老婆原先与陈茉莉住在一个院子里,都是做那种职业的。 从小曼出事之后开始说起,暴崖害了那小丫头,几天见不到女儿,父母主动报案,因此,很快便锁定了受害人的身份,在询问线索时,两口子都没有说出有用的东西,但第二天,小曼母亲偷偷到找到陈建国,对他说,怀疑害死小曼的凶手叫做陈茉莉。 小曼母亲比陈茉莉大个七八岁,在海里赚够了钱就想上岸,也怪她当时鬼迷心窍,不嫁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反而相信了小曼父亲那张破嘴,认为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其实小曼父亲就是盯上她那点皮肉钱了,但凡沾上那种粉末的人,嘴巴比茅坑而恶心。 两人结婚后有了小曼,可纸里包不住火,小曼爷爷奶奶得知儿媳妇的过去便整天对她辱骂不休,她的钱花完了,小曼父亲也不再讨好她,为了让自己有个好生活,她向当年的姐妹们借钱,其中就有陈茉莉。 借的到,还不起,渐渐又有了麻烦,小曼父母整天吵架也是缘于这些破事,而小曼母亲与陈茉莉之间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反正她对警察的说法是,陈茉莉为了逼她还钱,曾拿小曼的性命作要挟。 之后抓捕陈茉莉,审问一番,她不认罪,再加上没有其他证据,警察便将她放了,没成想第三年又出了人命案子,从时间上发现联系后,第四年暗中布控,这才抓了前来抛尸的陈茉莉。 第二百七十章 峰回路转 两年前有了嫌疑,两年后当场抓获,陈茉莉又坦白自己作案的过程,是个人就会认为她是凶手。 这番隐情是陈建国说的,但是卷宗里并没有写陈茉莉两年前曾被捕,我问他为什么不写,陈建国并不避讳身边的姑娘们,直说道:“没有必要,第三和第四宗案子,陈茉莉供认不讳,任何细节都对的上,也有有力证据证明她是凶手,单凭这点就够判她了,而除了那两次杀人过程和自己的姓名,陈茉莉一言不发,我们准备把前两桩案子赖在她头上,安抚民众的情绪,自然不会在卷宗里留下痕迹。” 前三次是老百姓在湖面上发现了残尸,之后警察每年在小湖布控,不等人们发现就把陈茉莉抓了,最后一次是方航拍着胸脯保证,刘队才没有带人去小公园等陈茉莉,又是一次老百姓先发现的,只是小伟尸体并没有穿红衣,大家才没有联想到几年前的案子,否则早就闹翻天了。 一系列的红衣杀人案,影响极为恶劣,若是冷静下来,全盘考虑,安抚民众比追查凶手更加重要,这也是陈建国毫不隐瞒自己泼脏水的原因,即便被人们察觉,领导也灰理解他的苦衷。 比如说某地将要地震,提前发现却没有对大家示警,看上去冷血实际也是无奈之举,若是通知大家撤离,谁也想不到撤离期间会发生多少事情,有些丧尽天良的恶棍最喜欢兴风作浪,骚动所能引发的乱子,未必比地震的损失小。 暴崖就是个例子,第一件红衣杀人案的凶手没有逮到,他有样学样做了第二件,倘若陈建国不把脏水泼在陈茉莉身上,大家知道还有另一名凶手,人人自危之下,连工作都没心情,我们县的经济就毁了,以点带面,拖垮全国经济,而国家不富强就要被欺负,若是小鬼子趁机再打过来,酿出的惨剧岂不比红衣杀人案严重千万倍? 这是陈建国说的,听他解释了,我们才明白,感情陈茉莉的牺牲有这么重大的意义呀。 吹牛逼的话听听就行了,很实际的就是,给陈茉莉泼脏水,结果是每年死一人,若是言明还有凶手未抓获,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指不定打着栽赃嫁祸的主意出去作案。 有一个暴崖就要死一人,有两个人模仿就死两个,我们小县城的人口虽然不多,但十来个王八蛋总是不缺的,而且陈茉莉注定要判死刑,多给她戴顶帽子换取大家平安,无奈之举!又何乐不为? 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开脱,看来陈建国虽然宁可以前途为代价,换取陈茉莉案偃旗息鼓,但倘若有一丝转机,还是想抓住机会。 于是我又问他,谁删了陈茉莉的户籍? 陈建国显得很诧异,问我是不是听了闲话? 我说没有呀,就是看卷宗里写着查不到陈茉莉的信息,故而有此一问。 陈建国不信,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摆摆手说:“小王啊,谣言止于智者,只有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人才喜欢传些流言蜚语,查不到户籍就一定是被人删除么?为什么不能是陈茉莉出生时,就没有人给她上户口呢?我不了解她的身世,但咱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家庭和睦,从小受过关爱的女孩总不会去从事那样的职业吧?树长歪了一定是根没扎正,陈茉莉之所以不幸,是因为小茉莉有个痛苦童年呀!” 这样的说辞反而让我愣住了。 谁说没有户籍就一定是被删?也许她原本就没有呀! 难道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妄加猜测?陈茉莉每年杀一人的原因是为了泄愤,陈建国并非想要遮掩,而是心甘情愿想要为自己的过去恕罪,他对我的巴结奉承,不是为了让我不要追究陈茉莉案,而是想与我这个副会长拉上关系! 都可以说的通。 陈建国问我还想知道什么,我忍着冲动,没让他赶紧去我家拉走陈茉莉的尸体,而是茫然的摇摇头,灌了自己一杯酒,陈建国便又说了许多奉承话,说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未来大有可为,到时可不要忘了一众父老乡亲,这几天介绍给我认识的朋友,都等着年后再聚一拨。 我脑袋里乱糟糟一片,下意识的附和着他,陈建国又说,要去陪朋友喝几杯,让陈康陪我们好好开心。 陈康和我互相看不顺眼,他爸比刚走,这小子便叫人放开音乐,自顾自的与身边姑娘耍乐起来,而陈建国对我说的一些话,让莹莹感觉我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堪,态度猛然转变,恨不得将整个人挂在我身上,不过这时候我没心情应付她,喝了两杯就指着双手在姑娘身上不规矩的乱摸的仇兵说:“你去陪他玩吧,他刚刚对我说,想把你娶回家呢。” 不理会莹莹哀怨的目光,我搂着钱旺的脖子嘀咕起来。 其实我们怀疑陈建国有问题的主要原因,是方航认为当夜那狙击手就是冲他来的,而他没有仇人,只能是牵扯到某件事中,有人想要灭他的口,那狙击手早不开枪,晚不开枪,方航招魂询问几句之后,狙击手才起了杀意,所以他笃信引起杀身之祸的事件就是红衣杀人案,而陈建国开始巴结我之后,狙击手反而不再出现,更令人认为那幕后人换了一种让我们闭嘴的方式。 这案子有宁愿害命也要保守的秘密,而陈建国也让我认为他宁愿丢官也要揭过这事,所以才死咬着他不放。 如今听了陈建国的解释,许多事情就更为说得通,我们听信方航朋友的话,将这个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了,如果一切如他所说,这是某位省里的高官警察在背后指点,那才有许多难以解释的呢。 对方航有意思的小女警说过,存有户籍的电脑在省厅,要删陈茉莉的信息只有两种人,一是大到足以对省厅下令的地步,二就是掌管这台电脑的内鬼,可第一种人不会与陈茉莉有纠葛,她虽然漂亮但也不是天姿国色,做情妇都不够资格的那种,若仅仅是一夕之欢,也无法得到足以被灭口的东西,即便得到了,她也很难撼动大人物,好比给我一颗外星人的炸弹来毁灭世界,我也不会用呀。 最关键的,大人物想要陈茉莉消失有一百种方式,不会留下这么不干净的手脚。 如果是第二种人就更说不通了,他派不出精锐的狙击手,最多与此时的陈建国平级,很难说服他帮自己,更何况九年来的案子,绝不是他们两人合谋就可以瞒住的,刘队知道陈茉莉案,县长肯定也知道,官场不能说没有秘密,但想瞒一件事也很难,绝不是那地位不会太高的内鬼可以做到的,即便收买,他也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我们一直以为陈茉莉受了大冤情,所以年年搞事,可现在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欺负她的人! 包间里时刻响着陈康那破锣嗓子又跑调的歌声,我难以静下心来思考,便索性出了包间给方航打电话,如果狙击手与陈建国无关,那他不再动手的原因也许便是等待时机,而非我们想象中的从灭口变成堵住我们的嘴,所以要叫方航小心一些。 可电话还没通,一袭灰色长裙的莹莹便娉娉婷婷的出来,脸上的媚态消失,换作认真表情,我以为她要走便让开过道,没成想莹莹却走到我面前,问道:“王哥,你们说的陈茉莉是不是红姐?” 我说红姐是谁?不认识。 她自顾自的说:“应该是的,我以前听红姐说过,她有个姐妹嫁给了当地吸.毒的男人,时常问红姐借钱,不借给她,她就威胁说,要把红姐出来坐.台的事情传回红姐老家,而且李局说的陈茉莉消失的时间,差不多也是我最后一次见红姐的时间。” 这样说来,陈茉莉该是红姐无疑,我便问莹莹是什么意思? 她却狡黠一笑:“我对红姐的事情很了解呢,也许有你想知道的哦!” 第二百七十一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莹莹笑容中的意思很明显,我跟她说,只要她说的信息对我有用,我给她十万块。 她的笑容又多了些鄙夷,告诉我,她随便在大富豪里找个客人陪上十天半个月就不止这个数,我便问她想要多少? 她伸出三根指头,我说三十万? 她笑语盈盈的摇摇头。 卧槽,三百万?! 钱这么好挣么?我出生入死多半年,把爷爷的秘密打包卖给小道协才换了五百万,还不是我能肆意挥霍的五百万,给家人买套房子,侯师叔就不高兴了,莹莹居然张口就要三百万,别说我不想给,就算想给也没有这么多钱。 看看装修豪华的走廊里没有外人,我狞笑两声,逼上前去给莹莹来了个壁咚,用我所能做出的最凶残的语气说:“小丫头,十五万不能再多了,你不答应,我强.奸了你。” 这样的话没有吓到她,她还挺挺胸,让那两团柔软在我胸口施展着女人天生的温柔,她很挑衅的说:“你要是想,我不会反抗的,为什么要用强呢?我先问问你,你是从北京来的对嘛?看李局对你的态度,还是某个很厉害组织的继承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难不成她想嫁给我,混个北京户口?可惜我也不是! 点点头,问她什么意思,莹莹掰着手指头给我算了一笔账:“要么你给我三百万,我把红姐的事情告诉你,要么我给你三百万,你把我带到北京去,介绍我认识你的朋友,当然了,是那些很厉害的朋友,之后就不用你管了,不管我能不能留在那里,三百万都会给你的。” 一番话说我的瞠目结舌,对自己壁咚了她的居高临下姿势万分尴尬,她居然要给我三百万,搞了半天,我还不如这个女人有钱?! 以前曾听尤勿说,北京有个地下阴间还是什么的夜总会,那里的姑娘都开着豪车上班,当时我还不相信,既然买得起豪车,为什么还要上班陪男人呢,而此时此刻,我理解了尤勿回答的那句话,他说:“哎,那是一群有梦想的女人呀!” 忽然对莹莹有些好奇,我缩回胳膊讪笑两声,犹犹豫豫的问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知道,你有多少钱啊?” 莹莹笑了笑,有些自嘲意味,她说自己十五岁出来做这行,开始挺不容易,长成大姑娘之后风情初现,尤其是在李姐这里干的几年,身价蹭蹭蹭的往上蹿,到现在,攒了四百多万吧。 虽说她的职业不太光彩,但世人多是笑贫不笑娼,而且如果有的选,谁也不会作践自己。 美女脸上的落寞让我有些怜香惜玉,便问她去北京做什么,都当富婆了,为什么不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嫁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呢? 然而我终究没有理解有梦想的女人这句话。 她脸上的嘲笑意味更浓,说不出是在嘲讽谁,她反问我:“然后呢?像红姐的姐妹那样被男人骗光了钱,沦为一个整天洗衣做饭带孩子的黄脸婆?即便这样也难免不被抛弃,最后人财两空,还不如趁着年轻漂亮,陪一个有钱男人睡几年,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开公司当老板,反过来花钱睡男人,等我有了足够的实力,不管我过去做过什么,大把男人抢着娶我,那时候就是我甩他们了!” 以色侍人不能长久,莹莹有这样的觉悟和愿望,简直让我肃然起敬,我诚心实意的告诉她:“钱就不要了,你把陈茉莉的事情告诉我,我领你去北京,介绍一位很厉害的朋友给你,他若不答应,我把他绑起来让你睡,再拍他裸.照。” 老赵就是好人选,不用我送,他肯定不会拒绝莹莹的献身。 可是听了我的话,莹莹却整张脸上全是嘲讽了:“被我感动了?谢谢你,可你得先给我足够的保证,不然我凭什么相信你呀,感动可不会持久的。” 我问她要什么保证,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咱俩睡几次,你让我录个像!”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后你再发网上,让我火一把?” 莹莹笑的花枝乱颤,她说男人挺简单的,和一个女人睡过之后,态度就截然不同了,她提要求时也会理直气壮,可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会理直气壮的拒绝她,所以还是亲密几回比较有保证。 正要再劝,端着一杯酒的陈建国忽然从另一间包房出来,看到我们先是一愣,随后笑着问我们为什么出来? 我说屋里太吵,出来沟通一下感情,陈建国哈哈大笑,搂着我的肩膀向包间带去,让我不要着急,晚上有的是时间沟通。 冲莹莹点点头,让她稍安勿躁,又与陈建国喝了几杯,看看表,我说不早了,今天先这样吧,我还着急和莹莹沟通呢。 陈康喝的烂醉,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牛逼哄哄的说:“你找莹莹沟通,我去你家找九香沟通吧!” 一句话,让笑声不断的包间变得静悄悄,钱旺和仇兵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我也接连经历生死大劫,我们三人同时冷脸所散发出的气势,根本不是这些泡在灯红酒绿之中的男女可以抗衡的。 最起码,仅仅是表情就吓得那些女孩不敢吭声了,我问陈建国:“陈叔,你儿子三番四次的挑衅我,不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吧?” 陈康一轱辘翻起来便要开骂,陈建国却脸色铁青,一巴掌又将他扇倒,力道之大,让他脸上肿起红红的手印,绝非场面上的应付,可这就让我意外了,没有陈建国的允许,他儿子屡次得罪我,难道真是脑子进水了? 陈康捂着脸,愤怒与委屈交加,泪水在眼眶打转,陈建国让他赶紧滚,等儿子负气出门后陈建国便向我道歉,我扭头对钱旺说:“告诉方航,谁去家里闹.事就直接干掉吧。”又对陈建国说:“陈叔,不是不给你面子,只是我处处忍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跑来欺负一把,反倒弱了我们小道协的名头,这也就是在老家,若是换个地方,换一位副会长来,谁敢说那样的话,已经是个死人了。” 陈建国满头大汗,忙不迭的说了许多软话,而我之所以吓唬他,其实还是说给莹莹听得,陈建国见我心情不好,便叫莹莹去跟李姐说一声,在楼上给我们开个房间。 我说不用了,我们出去散散步,心里憋着火呢,陈建国不敢拒绝,而莹莹在这暖气十足的屋里穿着无袖长裙,总不能这样出门,她去换衣服,我便去车里等她。 在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陈建国始终陪着,还安抚我说,莹莹一定是精心打扮着呢,女人就是这点麻烦,可最后他先忍不住了,打给李姐询问消息,低声讲了几句,挂机后对我说,有个生意人把莹莹拦住了,他过去看看。 又是十几分钟,陈建国小跑着回来,示意我摇下车窗便忙不迭的解释:“叔叔真是对不住你呀,拦住莹莹那人我也认识,市里的一位老板,今晚约出来一位大人物,瞧见莹莹经过就不管不顾的叫她去陪两杯酒,那人物确实很大,叔叔得罪不起呀,要不这样吧,叔叔再给你找两个漂亮姑娘?” 谁要姑娘,我就要询问陈茉莉的事! 当下我便拉开车门,说道:“前头带路,我看看是哪位大人物,后年就轮我陪在首长身边了,正好借这个机会,今晚提前认识一下。” 陈建国哭丧着脸说:“瞧你说的,再大也大不到那份上呀,就连你也比他大多了,叔叔是两大之间难为小。”深吸口气,陈建国下了极大的决心:“你给叔叔个面子,稍退一步,让莹莹陪他们喝几杯酒,不做其他的,一个小时一过,他们不放人,就算是抢,我也把莹莹给你抢来。” 陈建国拍着胸口保证,我想了想,说道:“好,一会把莹莹送到我家吧,以后她也不来上班了。” 陈建国长舒口气,夸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随后,我便辞别陈建国,让钱旺开车回家,不管莹莹的消息是否有用,能帮就帮一把呗,做个善事也不错,最重要的,我发现这姑娘与王雨有些相像,我一直不敢与秦风联系,若是王雨没了,有个莹莹也能稍作补偿。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刚刚到家,还没停稳车,陈建国便打来电话,语气焦急的说:“王震不好了,莹莹大出血进了医院,估计是救不回来啦。” 第二百七十二章 命途多舛 一小时前还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一小时后鲜血淋淋,命不久矣。 世事变幻,莫过于此。 我问陈建国,怎么好端端的就大出血了? 陈建国也说不清楚,他毕竟是个副局长,尽心尽力的给我找女人也太失身份了,所以我刚走,他也离开大富豪,只是叮嘱了李姐,务必将莹莹给我送来,而刚刚李姐给他打电话说,莹莹与客人起了争执而受伤,现在去了医院,医生说她撑不下去了。 陈建国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说当然要去了,一条人命的案子,那些人这也太猖狂了吧? 可陈建国却让我冷静,莹莹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时候谁去看她,就说明谁经常光顾她,大家躲都来不及。 我说小道协没有这么多破规矩,你告我地址,我自己去。 莹莹就在市医院,李姐也在那里,陈建国已经派警察去了解案情,若是情况允许,他也会尽量赶去,而挂机之后,我叫钱旺调头回市里,方航却敲敲玻璃,问我怎么刚回来就要走? 除夕夜,家里冒出一具尸体,除了不知道真相的父母,其他人都没有休息,我问方航,陈茉莉的尸体怎样处置了,他说还在阁楼跪着呢,我便让仇兵下车,辛苦他与庄深海守在家里,方航陪我去医院。 来不及与其他人多说,出门了便一路向市里驶去,方航问我去医院干嘛,我将大富豪的事情对他说了,同时还有陈建国所说的关于陈茉莉案的详情。 可方航听了之后却对我说:“这么巧?好不容易冒出来个陈茉莉的故人,刚表示知道一些消息,立刻就出了意外,别是被灭口了吧?” 我说现在下结论有点太早了,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其实刚刚我也有这样的念头,只是与莹莹起争执的是另一伙客人,甚至还有陈建国口中的大人物,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究竟是谁做的,一问便知,若是陈建国灭了她的口,不会变出这么荒唐的谎言。 说是不要妄议,可我还是忍不住问方航:“咱们一直认为陈茉莉有冤的原因,是有个大人物删了她的户籍,可倘若她原本就没有户籍,咱们一开始就是错的,戴了有色眼镜看待陈建国。” 方航没有回答我,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陈茉莉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说不是六年前嘛?第四次抛尸的时候现场被捉,然后被枪毙了。 “然后她每一年都是现场被捉,以活人的姿态被枪毙。”方航搔搔脖子,说了我从未想过的可能性:“那为什么不能是她第一次被抓时,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晚上你出去之后我和郝大爷聊了聊,冤假错案数不胜数,确实有过化为厉鬼回来寻仇的情况,无一不是有莫大的冤情,无一不是直接手刃仇人,可陈茉莉如果是第四次案发之后才被捕枪毙而死,她确实杀了人,唯一含冤的就是多背了两桩命案,这就像陈建国说的,无奈之举,她原本也就要死,不会因为这个搞得怨气大涨。” 所以她真正的死因并不是我们想象的枪毙,肯定另有冤屈,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陈建国有没有参与,也就难以辨别他有没有说谎,如果他抓捕的陈茉莉已经不是人,也就谈不上帮某人害死她。 照方航推测,陈茉莉应该是在第二与第三件案子之间被人害了,被害原因也肯定有前两桩案子有关,所以她才接连做下许多一样的案子,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陈茉莉死后,有人假冒她继续红衣杀人案,因为如果是厉鬼寻仇,没理由害死那么多毫无联系的人,只有借题发挥的活人才会乱杀无辜,何况怎么看陈茉莉也不像是鬼。 但不管是陈茉莉还是有人冒充她做了这些,原因肯定与她的死有关,只要找到一个了解她在第二与第三件案子之间经历的人,应该就能找到答案了,莹莹应该知道一些,但她凶多吉少。 我让钱旺加快速度,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黑漆漆的市医院外,我们直奔急诊室,迎面碰到了被两个警察陪着的李姐,她衣不蔽体,披头散发一副被人打了的模样,刚一见我就泣不成声的喊了一声:“王震,莹莹走了!” 好像当头一棒,我迈得飞快的步子忽然停住,全身的力气从心脏处宣泄而出,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对于这个仅仅认识三四个小时的女人,她的死,其实我也谈不上有多么悲痛,最多有点对她红颜薄命的可怜和可惜,但这件事却让我细思极恐。 美如一朵玫瑰的女人,生命正怒放着,对未来充满憧憬,立志要开得更加灿烂,却在我转身离开她一个小时之内,香消玉殒。 白云苍狗般变换的命途,让每个人都捉摸不定,此时是莹莹,下一个又会是谁呢,我现在不是特别怕死,但我特别怕身边那些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对命运的畏惧让我脸色有些难看,方航看到了,小声安慰我说:“节哀顺便,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振作起来为她......卧槽,你这也太快了吧?这才多长时间呀,你俩能处出多深的感情呀,至于这幅模样么?” 没给方航解释我脸色大变的原因,而是问那正在抽泣的李姐:“莹莹是怎么死的?” 李姐放声嚎啕,陪她走来的护士安慰几句,又说医院里要保持肃静,便扶着她出去,我们跟在后面,出门之后,李姐才嗓音尖利的说:“王震,你要给莹莹做主呀,她被人强.暴,活活给欺负死了!” 我惊叫道:“啥?强.暴致死?她被大象......”这句话太伤人,我及时住口,但想必每个人都明白我的意思,莹莹十五岁就出来做这个,短短一小时就被人折腾死了,这可能么? 陪李姐的警察应该得到陈建国的知会,见她哭的说不出话,便接替了解释情况的任务。 毕竟是警察,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会意就好。 他说今晚十一点钟,也就是我离开之后的二十分钟,莹莹与几位客人起了冲突,原因是客人让她出去陪过夜,莹莹不答应,争执几句,客人打了她一巴掌,并且不让她离开,包间里的姑娘赶紧通知李姐,等李姐赶来时,莹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客人咒骂不止,若不是有女孩拦着,少说也会揍莹莹一顿。 这位客人就是陈建国所说,宴请某位大人物的生意人,李姐陪着笑脸说了好话,他始终不放莹莹走,还威胁说,莹莹不给他面子,今天敢出这个门,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迫于无奈,李姐只好说了实话,不是不给面子,而是已经被其他客人定了,生意人自然拉虎皮扯大旗,还与我说了同样的话,指着那领导说:“什么客人这么牛逼?让我老大也过去拜访一下!” 那是陈建国也要敬酒的人物,李姐得罪不起,只好把她听来关于我的身份说了,生意人说,一个摆摊算命的破道士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可那一直沉默的人物却忽然让他住嘴,并且让李姐带莹莹走。 眼见我的身份有如此大的威慑力,虽然挨了打,莹莹出门的时候还挺开心,李姐陪她重化了妆,换好衣服从后门出来时,暗处冲出七八个魁梧大汉把她俩劫上了车。 随后就不用说了,李姐的姿色不如莹莹,只有几个排不上队的在她身上占点便宜,可怜的还是莹莹,惨叫连连,而悲剧进行到一半时,莹莹忽然下.体出血,那些男人这才停止暴行,将她俩仍在医院门口,扬长而去。 方航插嘴道:“也就十几分钟吧?怎么忽然就出血了,难道莹莹这么弱不禁风?” 第二百七十三章 污点证人 对于方航的问题,那警察转述的医生的诊断,莹莹曾做过四次刮.宫手术,本身就很脆弱,而那些男人本就为了折磨她,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过于粗鲁猛烈的鞭挞便不是莹莹能承受得住,这只是初步诊断,是否有其他出血诱因,还要等法医的结果。 李姐又哭喊了一嗓子:“王震,你要给莹莹报仇啊。” 不用她说,莹莹的死与我有一定关系,而且用这么无耻的手段去欺负一个女人,稍有良心的人都看不过去,我问警察有没有抓到凶手,警察说没有,两辆面包车都没有牌照,凶手也蒙着脸,唯一见过他们的李姐此时过于激动,不能提供有力线索。 我又问,与莹莹起冲突的客人呢?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把他们放了。 警察赶忙说道:“没有,连夜请回去协助调查了,具体进度您还要向陈局了解,我们不知道。” 显而易见,是那生意人自觉失了面子便派人暗中报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有他这种人用得出来。 警察问我要不要去看看莹莹的遗体,若是要看最好尽快,耽误时间越久,越不利于法医验尸。 我说看看吧,方航说不用看,他问我:“除了徒增烦恼,你还能看出来啥?烧点纸钱尽尽心就得了。”不由分说,方航拖着我便走,李姐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落开一段距离后,方航小声道:“一会要到莹莹的生辰八字,等她头七那天我给你招来,发送发送,见一只女鬼,也比见那血肉模糊,被人糟蹋了的尸体强呀,还有,抽时间再跟你爹妈确定一下你的出生日期。” 我问他要干嘛? 他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怀疑我上次告诉他的八字有错,根据那个八字算出来的命理普普通通,应该会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可现在他觉得不对劲,他认为我有克妻命,任何一个女人只要与我产生关系,注定就不得好死。 我说你可别吓我啊,真的假的? 方航笑道:“当然是假的,即便你真是克妻命,你爷爷也早就给你改命了,可你小子也太衰了吧?这都第几个了,真替九香和文静担心呀。” 让他不要给我添堵,我和莹莹只是萍水相逢,就算我克妻也克不到她,她是命中有此一劫。 两个警察留在医院,李姐做我们的车去找陈建国顺便做笔录,车里,李姐哭个不停,我安慰几句,她居然顺势揽住我的腰,我顿时有种被蟒蛇缠住的感觉,鸡皮疙瘩自腰间向全身蔓延,而她仍扬着那张人老珠黄却挂着泪珠子的脸,扮着柔弱说:“王震,姐好怕,你抱紧姐。” 副驾驶的方航扭头,伸开双臂说:“他有老婆了,胳膊也没劲,我怀里舒服,你来不?” 李姐冷哼一声,却没有放开我的打算,我只好推她肩膀,不让这老女人吃我豆腐,又问她,莹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的身后事准备怎么处理? 倒也应了陈建国那句话,过得顺的人,很少会做这一行,李姐说莹莹只剩个奶奶和傻弟弟留在老家,这些年打回去的钱倒也够这祖孙二人活下去,李姐不准备让他们知道莹莹的死讯,老奶奶年纪大了,若是接受不了,追着莹莹离去,那十七八岁的傻孩子就没人照看了。 要过莹莹老家的地址,我交代给钱旺,让他抽时间派人去一趟,跟村里的干部知会一声,以后多多帮衬,也算我为莹莹做一点事,毕竟她的死与我有些关系。 到了市局门外已是凌晨两点多,正巧碰到陈建国陪着一位五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出来,那老人中等身材,面无表情,但被跟在身边,向他陪着笑脸的人衬托,倒也颇有威严,他们也看到我们的车,陈建国向老人耳语几句,老人便驻足不前,李姐又开始哭,告诉我这位老人就是今晚那包间里的主角,莹莹的死,肯定有他推波助澜。 一位大人物,李姐只知道是省里的,却不知道具体职务,不过她对我颇有信心,可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我这名头也就吓唬吓唬县里面没见过世面的小干部,陈建国已经是我能忽悠住的顶天级别了。 小道协能保持超然地位的原因就在于很少与外界接触,虽然接触的并不少,但表面上必须要有个超脱于世的姿态,别说我没有陪首长的本事,即便真能蹭到那几位的身边,我告个状试试?首长可不傻,谁拿他当枪使,他第一个打谁。 说白了,对上这种人物,真不给我面子,我也只能忍着,唯一的手段就是用邪术阴了他。 这老人摆明要与我见面,我硬着头皮下车,远远的,陈建国便招呼一声,等我靠近便介绍那老人为郑老,正欲介绍我,郑老挥手打断:“王震是吧?咱俩聊聊。”说完,他不要人跟着,做出个请的手势。 我们两个在前面走,身后跟着七八个人,还有一辆黑车远远吊着,这场面颇为威风,可惜路上再没有其他人。 走了几十米后,郑老缓缓说道:“王震,那位姑娘的死,我很抱歉。” 我说生死有命,是她该有一劫,郑老无需内疚。 他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们小道协有些超出常理的手段,我无意与你起冲突,只能告诉你这件事与我无关,也不是小勃做的,他虽然认识一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员,但那姑娘出门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与外界联系过,这一点,警察也查过通话记录,稍后你可以向他们询问。” 那小勃就是宴请他的生意人,当着他的面辱骂厮打莹莹,他未加阻拦,这样的人品,要说他没有指使小勃做某些事,我信,毕竟他身份在那里,不会如此下作,可要说小勃的行为没有他的默许,打死我都不信,不拉个大靠山,一个生意人敢得罪李建国? 可他说自己一行人并没有与外界联系,也似乎也是个证据,总不能用脑电波叫人吧? 但除了他们,谁会选在那时候欺负莹莹! 我没有回话,郑老停下步子,老脸上嵌着的那对眸子奕奕有神,他与我对视片刻,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说:“相信我,这件事是个圈套,有人故意让你我起冲突。” 我脑子里顿时冒出了陈建国的身影,扭头看去,方航也隐晦的指着陈建国,他那双狗耳朵,听到我俩的谈话并不困难。 可陈建国的影子一闪而逝了,我略带嘲讽的问郑老:“莹莹怎么会去到你们的包间中?” 郑老坦白道:“小勃硬拉进来的,那姑娘不愿意却不敢得罪我们......看来你是不信了?那有什么手段就放马过来吧,我活着之前,不要伤及无辜,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小道协的势力再大,这天下也不姓你们道士的李。” 郑老甩甩衣袖,带着两个人,大步上了那跟在后面的黑车,扬长而去,我却有些发愣,这跟姓李有什么关系? 陈建国听说了莹莹已走的消息,他让身边的警察回去办公便上前安慰我,我问他有没有查到那伙人的下落,陈建国苦笑:“没有,大过年的,根本没有目击证人,我觉得就是郑老他们做的,可奇怪的是当时在屋里子的所有人的电话,全都没有打进打出的记录,我想不通他们是用什么方式叫人来的?” 方航说,对讲机? 陈建国回他,警察直接从包房中带走那一行人,包房也搜了,没有其他通信工具,而且这年头,谁也不会带个对讲机在身上,除非...... 我问他除非什么? 陈建国说,除非这是提前安排好的,可咱们今晚去大富豪,是你临时起意,也没有人能猜到你会带莹莹出去过夜,连我都没想到,毕竟你家里的女人已经够多了! 没有有用的消息,我却有些疲惫了,想告辞回家,陈建国却邀我去他办公室喝茶,再等半小时看看,他正派人调查着呢。 不知道他搞什么玄虚,我们几人回到他的办公室,宽宽敞敞,还算气派,陈建国亲自泡起了功夫茶,我随口问他陈康在哪,他再一次赔礼道歉,还说不用管那小混蛋,死在外面才好。 也就十五六分钟吧,有个年轻警察满脸激动的跑来,连门也不敲,张口便说道:“陈局,胖子撂了。” 我不明所以,陈建国也不解释,径直带我们下楼,七拐八绕到市局刑警队的审讯室,接连穿过三道铁门,便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躺在地上,软成一滩烂泥,满身的肥肉流似的坠着,嘴角冒着白沫,四肢仍不住的抽搐,他身上没有伤口,但站在一边的两个壮实警察却撸起袖子,一副刚刚大干了一场的模样,手里还抓着电棍。 陈建国冷笑几声,在那胖子身上提了几脚,很戏谑的说:“张大老板,你不是嘴巴很严实么?怎么这就扛不住了?” 李姐小声告诉我,这是张勃,今晚的生意人。 陈建国居然严刑逼供了! 我小声说:“陈叔,这样不好吧?” 陈建国拍拍我肩膀,隐晦道:“叔到了站队的时候,已经得罪了郑老还不如得罪个彻底,小王呀,你回了北京,可要多给叔叔美言几句呐。” 我点点头,便问刚刚审讯的警察,这胖子交待什么了? 陈建国又踢他,冷笑道:“说吧胖子,你是怎么与外面人联络,找来两车人害死了莹莹?” 胖子迷迷糊糊的睁眼,眼中尽是惊恐之色,吐字不清道:“跟我无关,不是我叫的,是郑老打得电话。” 陈建国破口大骂:“放屁,他手机里根本没有任何记录。” 胖子却带着哭腔说道:“你们又没有搜他身,只让他交出手机检查,他还有个手机呀,那是到了级别之后配发的,你们的破仪器根本扫描不出来,即便让你们查,你们也找不到任何通话记录懂么?快放开我啊老陈,我配合还不行么?我给你们当证人还不行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 郑老造访 虽然没见到莹莹的尸体,但那惨状是可以想象到的,既然胖子老板坦白又愿意戴罪立功,我们看向陈建国,他却没有表态。 我只得张口,说道:“陈叔,不抓人么?” 陈建国将我拖到一边,小声低语:“不能抓呀,原本我以为是张胖子在搞鬼,郑老最多是个默认的态度,可这件事若是郑老指使就难办了,照章办事,我们想动他还要先上报,一层层批复下来才行,他肯定会得到风声提前毁灭证据,我们只能像刚才那样请他回来协助调查,可他的审讯经验比我们还要丰富,唬不住的。” 听他解释我才知道,郑老是省里的大员,专门查干部的那种人,骨头太硬,陈建国咬不动。 我说,难道一条人命的案子,就这么算了? 陈建国看看左右,确信没有人能听到自己的话,便问我:“按说以他的年纪和地位,不应该和你这毛头小子争风吃醋,郑老的名声可是很不错的,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吧,可他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也爬不到如今的地位,你俩是不是有其他恩怨呀?” 半年以前,我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这半年打交道的也尽是妖魔鬼怪,与郑老素未谋面,能有什么恩怨? 可陈建国却说,未必与他有过仇隙,或者是他身边人呢?或者有人托他报复我呢?如果光是今晚那算不上冲突的冲突,郑老绝不会下此毒手,大人物或许会有小流氓的品性,但做事的手段可是天差地别的,既然郑老确实做了,那肯定有这样做的原因。 我的仇人可太多了,即便素未谋面,也有不少人想折腾我,陈建国这么一提醒,我顿时想到,该不会又是朱允炆假冒的吧?那狗皇帝的恶劣品性,做得出这种事,我抢了马恩慧,所以他听说莹莹要陪我过夜,当即用这种手段弄死了她。 虽说上次别过,朱允炆要面对的是一只无比恐怖的水下怪兽,可谁也不会认为他会陨落在地宫之中,即便我们想不到任何办法从那水怪手下逃生,但朱允炆一定行的,我对他有信心,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说的就是他。 一想到朱允炆我就恨得咬牙切齿,恰逢此时,陈建国语气幽幽,仿佛自地狱中爬出来教世人作恶的小鬼那般诱惑口吻,说道:“王震,你是个道士,不如......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他吧!否则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猛地一震,顺着他的话想到了文静和康九香,若是她们步了莹莹的后尘,那对我便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暗暗地发了一阵狠,再张口时,嗓音略带沙哑,我说陈叔,把郑老的生辰八字给我,你能搞到他的毛发或者贴身物么? 陈建国说尽量做到吧,年后郑老要开会,会在宾馆里住几天,派人搜集几根头发应该不是难事。 我又问他,张胖子如何处理,陈建国瞥了那摊烂肉一眼说,这胖子与郑老是七拐八绕能连在一起的亲戚,估计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今年将郑老请来不说,居然还给领到了大富豪,趁着还没到天亮,必须再好好敲打他一回,免得出去之后乱说,引起郑老警觉。 辞别陈建国,汽车驶出市局大门,方航那狗耳朵照旧听到我们商量的事,一本正经的对我说:“王震,我不建议对郑老下手,两个原因,第一,我看他面相乃是堂堂正正的大忠大义之相,不该做出这种恶事,第二,他可不是平头老百姓,这种私自对高官下毒手的事若是走漏风声,小道协肯定会弃车保帅,你明白不?” 我回道:“不消你说,我能感觉到陈建国拿我当枪了,他今晚得罪了郑老,巴不得我干掉他免除后患,但我问你,如果郑老是朱允炆假冒的,你能看的出来么?” 方航不吭声了。 相面本就玄奥,方航若是一看一个准,他以后啥也不用干,找个人流量大的商业街,往那一蹲,帮着警察把坏人全抓住,保管能荫妻封子,当初在杏桥村,他就没看出来高油翁的面相带恶。 除掉郑老有危险,可放任一个也许是朱允炆的人活着,危险更甚呀,而且,郑老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有可能派出狙击手的人,他有这个本事。 许久之后,方航叹息道:“交给我吧,若是出了事,我闲云野鹤一只,没人能抓住我。” 我说,情领了,但这种事还是我亲自出手吧。 方航便不乐意了,钱旺也从倒车镜里打量我,方航阴阳怪气道:“什么叫你亲自出手?咱先不说你出手能顶个蛋用的事实,你给我解释一下亲自是什么意思嘛,来嘛,解释一下嘛,是不是我这小弟不堪重用,只好劳累王副会长亲力亲为?” 我说你想哪去了,我是说这种危险的事不能连累别人,你还别小瞧我,至今为止,什么话都是你们说的,说我是个废柴,说我这辈子注定修不了道,可结果呢?每次有巨大危险,都是靠我变身才化险为夷的,我肚子里怀的也许是李白,青莲居士呢,那是你们能看穿的?一会你教我两招邪术,看看我能不能弄死个人。 说起李白,方航又开始没正经了,把耳朵贴在我肚子上,说什么让爸爸听听动静的恶心话,还让李白出来给大家拜个年,一路插科打诨,终于到家。 陈茉莉的尸体在阁楼跪着,暂时还不知道怎样处理便索性不管她,文静他们已经入睡,这栋不知道原先作何用途的别墅有许多卧房,我专门挑了一间角落里的屋子,免得那俩女人半夜溜进来欺负我。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新年的欢喜气氛却被昨晚的变故搅扰一空,每个人都忧心忡忡便让我不知道内情的父母也愁眉紧锁,当然,方航是个例外,他总是乐呵呵的在别墅里乱窜,有时候还去阁楼对着尸体说几句话,看上去像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而那只地宫里带出来的紫色松鼠在文静的衣服里钻了几天,对柔软的胸脯兴趣大减,抱着那尊又被啃去不少的金人兴高采烈的追在方航后面,整个一跟屁虫。 到现在,依然不知道松鼠是个什么鬼,见它颇为无害便当宠物养了,我甚至还担心有天金人被啃完,这小家伙会不会饿死。 因为怀疑朱允炆冒充了郑老,担心他对我家人下手,在陈建国送来贴身物之前,我们不敢乱跑,枯守在别墅里只有钱旺每天出去买菜,直到初五傍晚,这个不应该出门的日子,郑老悄然而至。 没有任何预兆,放那敲门之人进来后才发现是他,除了司机只剩下一名戴眼镜的清瘦男人跟着,像是郑老的秘书,即便如此也让我们如临大敌,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郑老下车后,对着站在别墅门口的我拱拱手,笑道:“王震,我来给你拜年了。” 我还没说话,倒是我爸从屋里冲出来,粉丝见到偶像般的热情,激动地语无伦次:“郑书.记?您怎么来了,我的天呐,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来来来快请进,倒屣相迎,倒屣相迎啊!” 没多少学问的老爸还整了几个成语,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兴奋,以小太监扶着老佛爷的姿态恭请郑老进屋,可郑老没走两步便驻足,看看宽敞的院子,对我说:“王震,你这房子可价值不菲呀,我三辈子的工资也买不起,方便带我在附近参观参观么?” 不参观我家,反倒要去外面,耐人寻味。 方航半个身子藏在我后面,悄悄将手枪插进我裤子中,小声说:“去吧,我偷偷跟着,反正有我太白贤弟在,不用害怕。” 根本不给我啰嗦的机会,我爸拖着我走到郑老面前,还自告奋勇要做个向导,可惜郑老不给他面子,隐晦表达要与我单聊后,我爸深深失望却嘱咐我一定要当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别冒犯了郑书.记! 我爸转而去招呼郑老的随行,我们出门后,郑老便当先向树林走去,我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直到他停步转身,目光炯炯的望着我说:“王震,你家有后门嘛?” 我说有,怎么了? 他却又问:“你平常出门是走正门还是走后门呢?” 我有些不耐烦的说:“当然走正门了,后面是山,我又不去砍柴。” 郑老便说:“既然如此,大富豪的后门是一条脏乱的小巷,赶去与你幽会的莹莹姑娘,为什么要走后门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欺上瞒下 我哪知道她为什么要走后门,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根本没有解释,也许是职业的尴尬,让她不想堂而皇之从前门离开,成为人们议论诽谤的焦点?陈建国也走后门,不想给别人看到呗。 那晚,郑老毫不含糊的让我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此时却又提起莹莹的死,显然是想为自己开脱,难道他察觉我要动手的念头? 见我沉默不语,郑老走到一块青石前坐下,摸出烟递给我一根,我没接,而是故意抽起自己的烟,摆明了不会妥协的立场。 想弄死我的人有很多,但说心里话,除了朱允炆,我对其他人并没有过多的恨意,哪怕他们要杀我父母,杀我身边人,我会反击但也会理解他们的心情,成王败寇,我被爷爷带上另一条路,杀与被杀都是很正常的,但杀有杀法,我会报复那些伤害我亲人的人,但不会恶心他们。 而害死莹莹的人,让我发自内心的厌恶,恨不得扔进茅坑里淹死他们。 同样是失身,女人总比男人承受更多的痛苦,女人被强.奸是丑事,换了男人似乎趣闻的性质更浓一些,而莹莹非但被强.奸,还被他们活活给弄死了,这些王八蛋最好不要落进我手里,否则弄死之前,先把小.鸡.鸡切成片! 对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郑老稍作叹息,却又说一句:“我调查了,尸检报告写着莹莹死于子.宫大出血,年轻的时候做过太多手术,宫.璧很薄,生育是个问题,但正常的房事并不会致死,尤其这几年来莹莹在大富豪声名鹊起,夜夜贪欢,咱们都是男人,说的下流一些,这姑娘不知道陪多少男人睡过,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一夜不止一个男人,何以被人掳走之后,短短半个多小时就一命呜呼了?” 这种专业的问题不在我了解范畴之内,警察说是那种死因,我就这样听,此时也无法分辨郑老所说的真实性,但皮相再变,一颗心始终如一的,我就问他,莹莹是谁杀的? 我临时起意去大富豪,临时决定带走莹莹,不管我还是她的仇人,都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埋伏好陷阱,何况莹莹离开我身边的原因,是被郑老的远亲强拉进包间并起了冲突,唯一有机会,有理由下手的,只有他们一行人。 张胖子都招了,他还要狡辩么? 郑老说,他不知道谁是凶手,只是莹莹的死还存有一些疑点,所以来跟我说一声,若是我不相信,依旧要与他为难,不管怎样他都一肩担之。 我说好的,这件事我会再查,话说完了,我就不留你吃饭,破五不出门,您走起路来还是当心一点吧。 转身要走,郑老却让我稍等,他说告之莹莹案的疑点只是顺便而为,他是为另一件案子来的。 我问他什么案。 他说:“陈茉莉!” 我心肝一颤,还以为家里的尸体被他知道,带人抓我来了,可左右并没有想象中将我包围了的警察,便问他是什么意思。 郑老起身,缓步走到我面前,虽然个子比我矮,可气度却针锋相对,他说道:“我打听了你的背景,小道协里忽然冒出来的副会长,风头很劲,似乎是内定的下一任会长,将一众道士道姑压的抬不起头?几位手眼通天的副会长联名反对,却被你们最老的那三位用门规处置了,我说的没错吧?” 风轻云淡的说了这些话,仍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说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他眼眸中的得意却被我看到了,那分明是说:小子,老子早把你的背景打听清楚了,赶紧吃惊吧,赶紧问我是如何得知的吧! 可惜让他失望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而是感叹于三位师叔对张元吉第十棺的决心,更好奇小道协的门规是什么,处置副会长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把他们杀了吧?! 我连小道协的变动是否是隐秘都不知道,也就不会问他从何得知,只是问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郑老说,道士们虽然餐风饮露,但一颗心与人心无异,也有七情六欲,不过身为小道协的会长,总要做些分内之事,即便贪图享乐,也不是一个小县城或者地级市的官员富豪可以收买的。 我问他到底要说啥? 他说:“我要你帮我破了陈茉莉的案子,这是一桩灵异案件,我手下的人不擅长刑事案件更别说抓鬼了,原本就要向你们求助,既然你这下一任会长来了,你责无旁贷,你破陈茉莉,我破莹莹案,你给我个真相,我给你个交待,如何?” 绕了半天居然是这档子事,我本来就在处理陈茉莉,去大富豪也是为了探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个证人,这老头跳出来把我的证人弄死了,现在居然让我查案,我便问他:“你是来气我的吧?朱允炆,你又玩这一手啊?能不能整点新鲜的?” 说完,我就捏他的老脸想撕破伪装,纯粹是下意识动作,朱允炆并不是带着面具才能冒充别人。 高油翁就是打着调查冯彪的死因出现,顺手害死了丁三,让事情变得更加离奇,如今又是陈茉莉,半路没了莹莹,郑老又跳出来让我破案。难道朱允炆逃跑几百年,就凭这一招活着吗? 被我捏了脸,无法保持风度,即便他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官也免不了露出常人的气急败坏,推搡几下,我趁机退开,右手已经握住手枪,就等他变脸之后先来上一梭子,可郑老却气呼呼的骂人说,小道协要完了,居然找个疯子当会长! 发泄一通,郑老气喘吁吁,问道:“懒得跟你废话,陈茉莉的案子,你管是不管?不管我就找别人,娘了个腿的,国家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们这群野道士,还他娘的给养出神经病了!” 我说,你想让我怎么管?我原本就在破这件案子,好不容易发现莹莹是陈茉莉旧交,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你整死了,你让我怎么管!” 郑老震惊道:“莹莹认识陈茉莉?除夕夜,你是去查案子的?”稍作沉默,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他忽然阴森森的嘿嘿两声,让我将有关茉莉案的了解对他说一说。 即便他真是朱允炆,说了也不打紧,正好趁机加以辨别,我便从知道茉莉案的开始,一直说到除夕夜,只是隐去了陈茉莉在我家自杀的事,而是换成想把陈建国灌醉,方便酒后吐真言,于是他领我去了大富豪,巧合之下才遇到莹莹,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陈建国未必参与其中,也不存在一个害死陈茉莉的凶手。 我说完后,郑老脸上的疑云更重,眯着眼睛想了一阵,猛地拍着大腿,恨恨道:“这帮混蛋,眼里根本没有法律,看来我这一趟出来还真是来对了!” 没有说话,等着他解释,郑老犹自发了一阵狠,便对我说:“你刚刚说,害死陈茉莉的人只有两种身份,一是能对省厅下令,删除户籍的大官,二是能接触到户籍档案,又能说服许多人帮他隐瞒的人,第一种人不会与陈茉莉结下死仇,第二种人地位不高,也就没能耐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对吧?现在我告诉你,你想错了,陈茉莉案的元凶就是这样一个人,县里,市里,任何能接触到陈茉莉案的人都在帮着他欺上瞒下。” 我问他,这种人可能存在么? 郑老正色道:“你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你们道士就靠这个混饭吃,你觉着太悬乎就说他不存在?那你说陈茉莉为什么而死!我告诉你吧,一年多之前就有人对我说了陈茉莉案,当时我就认为是灵异案件,但这是警察的职责,他们会报上去从道协请人协助,不归我管,我也没有过问,后来碰到你们县的干部,顺口问了一下,他却说没有这件事,是以讹传讹,老百姓的流言蜚语罢了。” 郑老说,当时还是没留意,直到再一次的饭局上遇到了当初告诉他的那人,他板起脸把人家训斥一顿,让他以身作则,不要学老百姓的恶习,没事少传闲话,那人却拍着胸脯保证,陈茉莉案是真的。 有了这一回,郑老留心了,暗地里四处打问,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民间的传言虽有许多出入,但整体能分析出个轮廓,但郑老找官方的人询问时,没有一个人承认。 这时候他才发现问题。 郑老不是破案的,他是专门查官的,一众官员欺上瞒下,这是他分内职责,也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但相比于我,认为这种人不存在,郑老要查的就是,那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如此多的人帮他,还是说,让陈茉莉消失是这些人的共同心愿,所以才勾搭成奸了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侍魔邪党 上位者敢于直面任何挑战,却唯独害怕被属下欺瞒,变成聋子瞎子,因为当官的玩的就是个掌控力,当手下人连成一片,集体欺瞒的时候,说明他不再能掌控这些人,失去了披荆斩棘的唯一武器。 郑老暗中走访排查,所幸的是这一次的结党隐私仅仅停留下市里的几个部门和我们县,所以他这个省里的大员亲自出马,务必要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毕竟是大人物,在这一点上他比我们想的都远,甚至在我听了他的想法后,后背已经黑汗水打湿了。 陈茉莉何德何能?竟让如此多的人在为她的案子打马虎眼? 郑老的推测是侍魔邪党,说得直白些——邪教组织。 追溯到古时候,世人愚昧,这种例子数不胜数,比较典型的就是太平道,白莲教这些,自诩为神仙下凡,唬了一票又一票的官员百姓,动辄便在一州一城之内,关起门来称皇道帝,而且百姓官员也都吃这一套,对这些邪教首领的态度,甚至比对皇帝还要尊敬。 金钱能蛊惑人心,但信仰却令人疯狂。 郑老在调查干部的那个部门里工作几十年,说得难听些,当官的见了他就跟见了野狗似的,生怕被他咬上一口,甚至有些胆小的,郑老一眼扫过去,什么也不说,那人便交待了,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哪怕芝麻大的官,也敢梗着脖子告诉他:“几年前确实枪毙了一个陈茉莉,不过每年枪毙一次那纯粹是胡扯了,老百姓的迷信说法,难道您相信啊?” 以郑老的身份,哪怕鬼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必须说这是个人。 其实想查出陈茉莉究竟枪毙了几次并不困难,市里的法院每年都关起门来判人家一回,人证物证都有,一抓一个准,但郑老看的比较远,判陈茉莉的人肯定知晓内情,这是毋庸置疑的,关键在于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被信仰蛊惑了的人,下油锅都下的很惬意,若是抓了却审不出结果,只会打草惊蛇,让那些没有落网的彻底偃旗息鼓。 所以他想出的办法就是打入敌人内部,张胖子能在新年请来郑老并不是走了狗屎运,而是郑老兜了个圈子故意给他请来的机会,其实张胖子能有什么事用的到郑老?还不是希望他向市里的干部张张嘴,给他的生意开个门? 郑老也是这样想的,用一个合适的借口结交市里的人,拉近关系之后,假如真有个装神弄鬼的神棍,怎会不对他这个大书.记动心? 而且正如我盯上陈建国一样,他也对这个审结陈茉莉案的警察颇感兴趣,有关他的档案在办公桌上垒了厚厚一摞,能在大富豪见面却是意外收获了,郑老尽量伪装成一个尚有余勇可贾的老色.狼,让陈建国将他视为一丘之貉,最后便有了张胖子强拉莹莹陪酒的事端。 不知道真假,但郑老如此说,当时张胖子对莹莹凶神恶煞,他心里也挺可怜这个混口饭吃的小姑娘,不过路是莹莹自己选的,这条路上的黑暗也只能由她自己面对,再加上郑老要混入乌鸦之中,也不方便显得自己太清高,只好冷眼旁观,任凭张胖子发威。 而郑老也再三保证,当晚在包房中的五人是他和张胖子还有秘书以及两位司机,张胖子以及胖子的司机绝对没有打电话找人,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他将话撂下,我去查陈茉莉,他调查莹莹的死,在真相大白之前,一旦张胖子有任何意外,他第一个对我动手。 我冷笑道:“张胖子不会有事,我怀疑打电话的是你。” 郑老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为什么?” 我说,你还有一个保密手机,你用那个电话叫了人,所以警察查不出来。 郑老踱了几步,猛然转身,有些不耐烦的说:“你们小道协的下任会长就是这种智商?你怀疑我,xx委书.记郑康生与一个毛头小伙在夜总会争风吃醋,纠集一批地痞流氓,将一名坐.台小.姐强.奸致死?我孙子玩那游戏怎么说来着?你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吧?如果我当夜要和你抢女人,你连大富豪的门都出不去,还用得着那么恶心无耻的手段?你这娃娃的脑袋里装的是狗屎吧?!” 极不客气的一番话,以郑老的身份确实值得动怒,但我也有值得怀疑他的理由。 郑康生不会这般下作,朱允炆会呀。 偏偏我没有任何手段来检查他是不是朱允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许久,郑老火气平息,问我说:“王震,你不该这般白痴,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说出来吧,我给你答案。”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朱允炆的名头能随便说么?说出来会脏嘴巴的。” 扭头看去,方航和钱旺正押着郑老的司机和秘书从重重树影中钻出来,郑老的两位随扈满脸苦涩,应该是吃了苦头,而郑老一看这架势,勃然大怒,转身问我是什么意思,可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硬生生憋回肚中。 方航出现的那一刻,我便拔出了枪,指向郑老。 稍稍错愕之后,郑老怒极反笑:“好好好,看来我是自投罗网了,怎么就没想到呢?谁能比你这天字第一号大神棍,更适合做那侍魔邪党之事?”郑老的脸色渐渐趋于冷漠,淡漠道:“我老了,无所谓,他俩还小,能不能不杀?” 那戴眼镜的清秀秘书喊道:“老爷子别求他,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要杀要剐随他的便!” 我心说这时候了,还不忘记演戏,那边的方航却问我:“王震,你干嘛呢?” 我说杀人呗,他又问,你杀人家干嘛? 我说这不是废话么,苗苗和安素的仇,刻苦铭心着呢! 方航却说,郑老又不是朱允炆,你这迁怒也迁的太离谱了吧? 我就愣了,问他道:“你说他是朱允炆呀!”方航说我信口雌黄,我说你绑着他的小弟过来,又讽刺朱允炆,不是暗示是什么? “去你大爷,老子哪天不骂他个十遍八遍的,我要在菜市场骂,你还把买菜的大爷大妈都做掉?”方航松开那四眼秘书,疾走过来将我枪口按下,先给郑老道个歉,又对我说:“我跟在你们后面偷听,四眼他俩又跑来跟踪我,钱旺是跟着他俩出来的,担心打扰你们谈话就直接拿下了,我可没暗示你,这口锅我不背!” 我说行吧,咱俩没啥默契,以后尽量少交流,先说眼前的,你怎么证明他不是朱允炆? 方航说,凭感觉,他又对郑老说道:“老爷子,有些事情您不太清楚,但也正如您所说,我这兄弟确实有怀疑你的理由,过于离奇就不给你科普了,总之就是一个道理,咱们通力合作的前提就是你跟着我念一篇经.文,只要你没说谎,念完了,大家就是自己人。” 郑老并不多问,让他开始。 方航却对我说:“来,枪口指着他,一会他神情不对,崩了就是。” 说罢,穿着休闲服,蓄着长发的方航便长长道了一声佛号,郑老颇为动容,便听方航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方航念一句,郑老学一句,待那最后一句我等与众生,皆共成佛道结束后,他俩已经念了半个多小时,郑老口干舌燥,但方航的却面如金纸,刚一收声便摇摇欲坠,我赶忙扶住,方航闭着眼定了定神,这才有气无力的说:“不是狗皇帝,放心吧。” 他推开我,给郑老作揖,说一声冒犯了,便谈起正事:“郑老,我听到你们刚刚的谈话,您是怀疑那陈茉莉是某个邪教成员?” 郑老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仅仅是根据大批官员知情不报,从而怀疑有这么个蛊惑人心的组织,至于与陈茉莉有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某个大神棍要他死,信徒们帮着隐瞒,也许那陈茉莉就是大神棍,信徒们看穿她的真面目,担心自己曾迷茫过的丑事败露,联手将她做了。 命案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要搞清楚的事,是什么让这些人联合在一起,并且毁掉联合他们的人或物,如何清算就要等到真相大白之后再酌情定夺,而陈茉莉案就是高清真相的突破口,先查她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郑老可以信任,但陈茉莉案却没有丝毫进展,我抱怨道:“查案查案,说的轻巧,我好不容易逮住个知情人却被人干掉了,我又不是狄仁杰,怎么查?对了方航,既然有郑老当靠山,你把绪兄弟喊来呗。” 一听那姓绪的,方航火冒三丈:“喊来?他敢来,老子一刀剁了,我还必须凭自己的本事破个案子给那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瞧,”他扭头向郑老:“再问一遍,您没有找人欺负莹莹吧?” 郑老无比郑重道:“对天发誓,没有。” 方航又问:“那您得到的结果,哪怕是稍微粗暴的房事,也不会造成莹莹大出血喽?” 郑老说,绝对不会,从这种案子的性质来讲,如果莹莹落到他们手里三五天,或许会有虐待的情形发生,可一小时不到,那些男人本身的兽欲还没有发泄,猴急猴急的,不会使用超出莹莹承受范围之内的手段,如果一开始就这样做了,那是铁了心要莹莹的命。 方航怪笑起来:“得嘞,您去找那张胖子算账吧,他亲口说,是您用保密手机联系了一伙地痞流氓,我们去找那李姐聊聊,看来那天晚上的经历,这老女人并没有说实话呀,或许,她们从未被绑架?” 第二百七十七章 真凶 陈建国不单单严刑逼供,甚至还屈打成招了,而其狼子野心也昭示天下。 郑老没有打电话,张胖子被毒打一顿后,硬说他打了,我无法向郑老询问,陈建国又表示常规手段奈何郑老不得,给我出的主意便是阴了郑老。 如果今天没来我家,初七一过便去开会,恐怕今年的十五月圆夜,正好是他的头七回魂夜了。 张胖子已经从市局出来,但他并没有向郑老示警,方航让郑老回去找他教育一番,郑老却很洒脱的笑了笑,说道:“不怪小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从未给过他搭救的承诺,他诬陷我来自救也在情理之中,”他看向自己的秘书和司机,说道:“你们也是一样,倘若有天进去了,我照样坐视不理,郑老头活着一天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你们若是辜负我的信任,我一天没死,你们就一天没有出头之日。” 两个哥们赶忙保证不会让老爷子失望,随后,郑老伸胳膊抻腿的做了几个健身动作,看上去心情舒畅,还对我拱拱手,调侃道:“小王会长,现在看来,莹莹姑娘的死,大富豪的老板应该知道内情,不用我忙活了吧?那陈茉莉的案子,拜托了?” 点点头,我说会全力以赴,但实际上还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 郑老的意思很明显,知晓陈茉莉案的人应该不少,即便不知道具体内情,也总该知道是谁让他们帮着欺上瞒下,可难就难在我们不能确定谁是真的不知道,谁是有意隐瞒,而郑老显然想将他们一锅端掉,最起码,不能有太多的漏网之鱼,所以要找一个人询问,就务必保证他一定会开口,并且事后不会出卖我们,我们也不能灭口,否则他的意外会让其他人警觉,蛰伏起来。 陈建国肯定知道全部内情,我极度怀疑他那傻儿子不将我放在眼里的原因,就是有某个神棍给他做靠山,这哥们被洗.脑了。 但陈建国不好对付呀,在不能干掉他,又不能让他消失太久的前提下,我真不知道什么酷刑可以让他尽快开口。 该说的也说了,郑老欲走,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陈建国一直在欺骗,那狙击手应该是他或者他的小伙伴派来的,这可是个bug,我们抓鬼的人,不和玩枪的人打交道,便托郑老把狙击手摆平。 而郑老问了有关狙击手的情况,先对方航可以招魂的本事表示诧异和钦佩,随后搓搓一双老手,笑的古怪,嘿然道:“这小伙子也是个人物,今年快五十了吧?还有劲在后面追杀你们,不用查,他这几年光顾着搂钱,手底下没有狙击手可用,但他本身就是个硬茬子,部队转业回来的,据说是个神枪手。” 他揶揄方航:“小伙子运气不错,估计是搞不到大口径狙击枪,只能用不太熟练的半自动,否则,你应该已经死掉了。” 狙击手居然就是陈建国本人,真是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郑老嘱咐我们务必要谨慎行事,方航意味深长的让他放心,还说自己知道怎么做,郑老便和他交换了眼神,问道:“哦?你真的知道?” 方航点头:“知道,事后您老别坑人就行,我们的家人,毕竟是老百姓。” 不知道他俩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郑老哈哈大笑,让方航放心,随后转身迈步,我们跟着他回了家,在我爸失望的送别声中,郑老扬长而去。 听我爸说,郑老的官声不错,铁打的清官一位,在他们那个年代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而这短短两小时的交谈中,我也确实觉得他的很清廉,等吃过晚饭,他们都围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我将方航拉到没人处,问他,对陈茉莉的案子有什么打算?还有最后那几句话,听上去,郑老会坑我们? 方航说,陈茉莉和莹莹是一回事,在确定陈建国不老实,李姐隐瞒了当晚的经过后,几乎可以断定莹莹的死有很大的隐情,说不准就是因为她将要告之陈茉莉的过往,所以遭到了灭口,陈建国不能动,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向李姐询问消息,或许,就是她与某个人合谋,害死了莹莹。 说这些话的时候,钱旺走了过来,听到方航的分析便说:“李姐那晚表现的恐慌不像是假的,副会长,她说自己很害怕,让你搂住她的语气,百分百是被吓到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他女朋友临死之际的神情,与当夜的李姐很像。 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抬出了去世的女朋友,我也不好反驳他,而是说,即便李姐不是主谋,也一定有事隐瞒,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钱旺继续道:“听了你和郑老在小树林的谈话后,我倒是怀疑某个人,他有这么变态的性格,也应该能找到做这些变态事的地痞流氓。” 问他是谁? 钱旺确信道:“陈康!” 我顿时色变,而方航对那晚的细节不太了解,钱旺便给他讲解:“因为女人的事,陈康出言不逊,被他老子打了一巴掌,负气离去,那一夜,莹莹可以算作副会长的女人,陈康有理由拿她出气,也有能力召集一票地痞流氓,更关键的是,这样的卑鄙行径,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了,郑老和陈建国,没这么无聊吧?” 陈康虽然与我不睦,但对他爹还是颇为尊敬的,那时陈建国在帮我找女人,也就没有怀疑陈康会坏他爹的事,后来将郑老当成凶手,脑子里更加没了陈康的身影,此时钱旺突然提起,仔细一琢磨,似乎只有陈康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一晚的事情还有许多疑问,不能百分百确定是陈康所为,而且以我俩的关系,主动约他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最好的人选只能是李姐。 打铁要趁热,今晚就找她去,我先给陈建国打电话,询问郑老的贴身物什么时候能搞到,他让我稍安勿躁,再耐心等待几天,我便说,在家里呆的无聊,想去大富豪找妹妹,问他有没有时间? 陈建国说我是个性情中人,但他没有时间作陪,让我直接去找李姐就好。 正中下怀,我们当即直奔大富豪,路上与李姐联系,她说自己在外面办事,但我要去,她无论如何也会陪着。 见李姐不难,难的是让她说出那晚的真相,我问方航有没有把握,方航思忖片刻,说道:“这样吧,咱别立刻动手了,李姐和陈建国整天形影不离,谁知道他俩的关系有多么密切?若是铁了心为陈建国保守秘密,短时间很难撬开她的嘴,偏偏这件事不能走漏风声,所以咱们要想个办法,让她光明正大的消失几天!” 一路上,我们都在琢磨究竟用什么法子,能让李姐消失却不被所有人怀疑,不管绑架还是烧了她的房子,似乎都不太圆满,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钱旺出了个馊主意:“副会长,要不你领她去旅游吧!” 我说,这不是扯淡么,她有生意要照顾,而且我俩去旅游算怎么回事呀,旅游也不能好几天联系不到吧? 钱旺笑道:“可以呀,你们去昆仑山,神农架,无人小岛,打不通电话不是太正常了?而且她应该愿意和你去旅游,小道协下一任会长,比她所能接触到的人物中最有势力的,她还不往死里巴结?唯一困难的,就是你能不能给她安全感了。” 我说你赶紧滚蛋,还安全感?老子是不是还得和她领了结婚证啊! 钱旺却说,所谓的安全感,就是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候,我忽然提出去旅游,会不会让她感觉我另有它意,只有让李姐认为我是真心迷恋她,她才会安顿好一切,顺理成章的消失在众人眼中。 我跟钱旺说:“滚,谁想的主意谁自己去做,老子没兴趣迷恋她。” 第二百七十八章 阴招 钱旺的主意确实很棒,棒到了方航也帮他说话,不顾我的强烈抗议,提出一连串很不要脸的计划。 李姐今年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也许更老一些,她整天打扮的跟只骚狐狸似的,委实难以辨别她的年纪,但不管怎么说,比我大十岁以上是肯定的,而基于我一贯对她的态度,要说我忽然间死心塌地的爱上她,鬼都不信,所以两个贱人琢磨一阵,将我迷恋的地方定在了李姐的身体上。 我说你俩赶紧滚,再说这些,老子就跳车了。 方航按住我的肩膀,继续和钱旺合计。 李姐不丑,否则陈建国也不会整天带着她,再加上她的生意的特殊,可想而知这女人的私生活很混乱,有没有老公就不知道了,但她肯定是解锁了全部床上姿势,经验丰富的女人。 钱旺说,文静与九香姐比她漂亮许多,但几次饭局也能看出来这两女人很羞涩,某些时候不会很放得开,再加上我年纪不大又顶着个道士的名头,别人很容易相信我是个那方面的新手。 方航也插嘴:“不是容易相信,大家都是这样看他的,暴发户才会炫富,方航每次赴约都换个妞,谁都认为他是干旱好多年,一朝得了雨露,疯了似地找女人呢,那些大人物生意人,谁的女人也不比你少,可人家不领出来呀,所以你和李姐来上一回,忽然发现原来女人可以如此有味道,从而陷入她的温柔乡中无法自拔,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我依然是那句话:“滚蛋,你去无法自拔吧,你比我帅。” 他俩却仿佛没听见似的,钱旺说:“没错,虽说李姐年纪大了一些,但很多人都有恋母情结嘛,只要副会长在床上疯狂一些,再吼两声她的名字,她肯定以为将你拴得死死了。” “恋你妈个蛋呐,停车,老子要回家。”眼看就要到大富豪,他俩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说越来劲,摆明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想让我这样做,我立刻折腾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你俩有病吧?你见过谁家查案子还要献身的啊?我是有兴趣所以为民除害,还他妈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见我是真怒了,钱旺讪讪不敢吭声,但方航并不害怕,他歪着脑袋问我:“你发这么大火干嘛?让你和女人睡觉,又不是让你陪男人,我还真想不通了,不是让你娶了她,逢场作戏而已,李姐也挺有魅力吧?要不是顶着副会长的名头,这种女人,你连一根指头都碰不到,现在让你逮个便宜,你怎么还卖乖了呢?文静和九香又不在,你装什么纯洁呀!当初你占人家马恩慧便宜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抗拒!” 方航一番话让我瞠目结舌,不由自主的就深思起来,好像,似乎,他说的没有错,别说马恩慧,就文静和康九香,以前我也想着法的吃她俩豆腐,按说我也不是个好东西,此时又有查案的借口,怎么心底里如此抗拒呢? 难道说,我是不好意思在他俩面前承认? 应该不是,比这更龌龊的事,他俩也知道不少。 难道是我萎了,对女人没兴趣了? 这可是个大问题! 可闭眼幻想,搂着康九香睡觉时的丰腴柔软的触感,险些与文静成就好事时,她衣衫褪去所露出的青春逼人的胴体,还有李姐那双时常被黑色丝袜包裹着的性感长腿,都让我小腹冒出一股热流,浑身不自在,只想抓住某人狠狠鞭挞一番。 我还是正常男人,这真是极好的,况且此时的我又是光棍一条,为了查案嘛,为了让无辜惨死的人昭雪嘛,牺牲自己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拿下李姐,把她领到荒郊野岭,方航再辣手摧花,逼问出消息后,让不让她活命还不是看我心情? 就算我灭了她的口,谁能把我怎么着?! 想到这些,我脑中顿时清醒,猛地一拍大腿,找到了如此抵触的原因,我吼道:“不是我装纯,是尼玛这事太卑鄙,老子前脚把人家睡了,后脚领到山里让你们严刑拷打,拔屌无情已经很恶心了,我拔出来之后还打人家一顿,我估计文静和康九香都嫌我恶心,不干不干,你们自己干吧。” 拉开车门就要走,方航拖着领子将我揪回来,说道:“别跑,刚刚没想到这一层,确实够恶心,但这件事必须做下去,你不愿意与她有亲密接触,可我还有个主意,也是前几天跟尤勿学的,你认她当姐吧,编个谎言,反正让她认为是你真心对她好,让她愿意跟你去旅游,这不过分吧?” 与上一个相比,不是很过分,可我却问他,为什么必须做下去,大不了跟郑老一拍两散呗。 方航正色道:“不行的,那样一来你家人就遭殃了,官字两张口,一善一恶,和尚一条舌,死人说活,这两种生物的嘴都不能信,你别看郑老正气凛然,那是冲着老百姓去的,而对于咱们这种不在他管辖之内的人,恨不得剁成肉酱再冲进下水道里。” 我说不在他管辖之内的人多了,他杀得完么! 方航解释说,不在管辖的意思是指世俗的法律很难掌控的人,上位者的武功是掌控,武器是法律,而我们这种人,即便是小道协那样的官面道士,也有一只脚踏在法律之外了,破了他的武器自然是他们的敌人,即便表面上其乐融融,但心里,或许他们都没有察觉,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就是让我们这些难以约束的人消失。 方航给我讲了个故事,与此事的情形很像。 七八年前,他二十出头时,在某地帮警察破了一个号称四大家族的盗墓团伙,那是豢养小鬼,与盗墓贼配合的四个家族所组织的势力,也就是那一次,方航认识了姓绪的。 恶首伏法后,猢狲四散,本来没有方航什么事,但姓绪的给他拍了张照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存照留念嘛! 但方航在当地的新闻里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警察采访一个面部被打了马赛克的人,边上却挂着他的照片,那自称方航的哥们详细解释自己英勇破案的经历,并对恶势力喊话,表示不惧任何报复。 后来方航找姓绪的算账,姓绪坦言自己也是无奈,领导对他们这种具有超出常人能力之外的人深感厌烦,挂出方航来,就是让他与那些逃走的坏蛋狗咬狗,咬死一个算一个,死光了,世界也就清净了。 讨厌我们也是正常的,就像方航在杏桥村时,准备害死村长所做的替命傀儡人,那玩意是留着指纹的凶器,可谁也不能说那是凶器,方航这样的人作恶,根本无法正大光明的收拾他。 方航认为郑老也怀着这样的念头,找我收拾他治下的侍魔邪党,成功了,他领个功,失败了,责任推到小道协头上,惨胜惨败,他出来收拾残局,反正就是坐山观虎斗,百害而无一利,偏偏我受命于他,等于替小道协接手了国家的任务,无法抽身。 再往深处想,小道协日渐堪危的根源也在这里,同仇敌忾的情分淡去,养着一群无法彻底掌控的道士,弊大于利,一口气端掉也不合适,便软刀子割肉,慢慢磨死小道协,道士重传承,可副会长的直系弟子一个比一个少,未必是收不到徒弟,或许是历年出任务时,都被各地的官给阴了。 总而言之,陈茉莉的案子我必须要做,不给郑老阴我的机会,而想破案,就要从李姐这里突破。 拍拍肩膀,加油打气,方航说:“你爷爷他们不加入小道协才是聪明的选择,话就说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觉得第一种办法最可靠,你也不用可怜她,她做的这种生意,手上也未必干净。” 车到了大富豪外,李姐正站在门口张望,我深吸口气,表示会见机行事,便拉开车门,挂起微笑与方航迎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欲睡得枕 冬夜凛冽,李姐穿的又少,在门外瑟瑟发抖,可一见了我却连眼角的鱼尾纹都荡漾着笑意,迈着小碎步跑来,紧搂住我的胳膊,半个身子死死压在我身上,生怕我跑了似的。 她问我,今天兴致不错? 我说在家闲的无聊,跑出来转悠转悠。 穿过大厅,直接领到电梯口,李姐笑的很妩媚:“王震,你们是要喝酒还是唱歌,或者,想做点别的呢?” 一句男人都懂的话却从女人嘴里冒出来,更要命的是这女人还颇有味道,简直是致命的诱惑了,差点就将我压抑了好久的火焰勾出来,我清清嗓子,依着来时的想法,装作很轻浮的模样,满脸下贱的说:“不着急,先喝点酒找找感觉。” 李姐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紧身线衣,鼓囊囊的胸口软肉汹涌起伏,看得我心肝乱颤,而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很配合的挺了挺胸,将我搂的更紧了。 站在我身后的方航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抓住我那只被搂住的手,狠狠打在她屁股上,啪的一声,李姐惊叫,随即却脸色大窘,满面羞红,但也没有抗拒,反而将我的胳膊从身侧搂到身前,出了电梯后,每一次迈步,指尖都在她大腿柔软处蹭过,我心跳的厉害,感觉再这样走下去,裤子非湿不可。 钱旺停好车便赶来找我们,李姐始终陪在我身边,一个电话之后,照旧是一队漂亮女孩鱼贯而入,分别陪方航和钱旺喝酒,而李姐一看钱旺端起酒杯,双眼放光,问我说:“王震,你今晚不走了么?” 我下意思啊了一声,随后才明白她这样问的原因,看看钱旺,说道:“他都喝上了,那就不走了呗,晚上我们在市里找个地方住。” 李姐娇嗔道:“你这是骂姐姐呀,今晚你不用管了,姐肯定把你们安排好。” 我点点头,没有拒绝,随后李姐也没有出去,不停招呼她的姑娘们陪我们喝酒,好一番放.浪形骸,就连脖子里挂着未婚妻的钱旺都显出了男人本色,与当夜的仇兵有一拼。 钱旺跟美女做游戏,李姐则一杯接一杯的让我喝酒,方航酒量不错,来者不拒,那麦克风也始终没放下,但他抓鬼是把好手,唱歌就不行了,比我强不了多少,唱吐好几个姑娘,没人好意思说她罢了。 这番折腾便到了深夜,而我也终于见识到夜生活究竟能糜烂到何种地步,以前我和秦风尤勿出去玩,毕竟年轻人,脸皮比较薄,比之今夜简直是小把戏了,在李姐这个见惯了风月的老手的指挥下,几个女孩都脱得剩下一条还没我巴掌大的内裤,不停在方航和钱旺面前搔首弄姿,做着种种不堪入目的动作。 包间里暖风熏熏,香气阵阵,淫.靡的气息顺着每个人的毛孔钻入每个人的体内,只要是个有欲的活人就别想保持清明,钱旺已经把持不住了,就连方航也呼吸粗重,双眼充.血,竭力控制自己不做出对不起老婆的事,但我觉得悬,如果没有我和钱旺在,他肯定扑上去。 李姐侧身压在我身上,她倒是没有脱衣服,而且有她在,别人也没有撩拨我,但光凭这个久经战事的女人的上下其手,已经让我快要失去理智,仅存的克制也与方航一样,不好意思当着男人的面做出某些事。 就在我胸口的火焰烧到顶点时,李姐趴在我耳边小声说:“不早了,是姐给你叫两个女孩呢?还是姐亲自陪你呢?” 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今夜完蛋了,不需要任何劝说我也会按照方航的计划去做,或者说,按着自己的心意顺便实现方航的计划,我将手伸进李姐的衣服里,抚.摸着滑腻光洁的后背,嗓音哑哑的,说道:“肯定是你,小丫头多没意思!” 推着我胸膛,李姐跨坐在我小腹上又弯下腰,在我耳边,靡靡低语:“姐也不老,但姐确实比你家里的小姑娘有意思,这里不好,姐带你回家吧。” 不等我回答,她便下地将我拉起,喊了一个眼神迷离,在钱旺身上不停扭动的女孩,让她招呼钱旺与方航,便拖着我匆匆离去,我不敢看方航的眼神,但刚出门就收到他的短信:“为了正义!去征服她吧,你要是个男人,就让她在床上心甘情愿的说实话,对了,记得戴个东西。” 没错,为了正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进来的时候没多少人,出了包间却断不了有人与李姐打招呼,进电梯之后还遇到个熟人,张口便称我为王会长,应该是陈建国认识的朋友,只是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客套几句,他看向我和李姐的眼神颇耐人寻味,下到一楼后,李姐去拿东西,这人的话便下流起来,说我颇有本事,居然把这个浪.蹄子给搞到手了。 一听这话我就有些倒胃口,有种吃别人咀嚼过,还沾着口水的馒头的腻歪,尤其是李姐打电话,叫我去后门等她时,夜风一吹,寒颤一打,某个东西就变成软趴趴的虫子,顿时萌生退意。 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家里有两个任我索取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我跑这勾搭不知道被多少人上手的公用品,即便我是光棍,不需要对谁负责,这也是脑子进水的选择,可正想着如何离开又不会让李姐警觉时,换了平底鞋,走路不带声的李姐便从我身后冒出来,手里抓着个小包却依然是单薄的紧身衣,再次搂住我的胳膊,温香软玉入怀,那躁动的火气腾地燎便全身。 仅剩的理智让我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便问她:“那天晚上,你和莹莹就是在这里被绑走的?” 一听这话,李姐软绵绵的身子发僵,脸色煞白,居然放声大哭起来,拼了命的往我怀里钻,用半张脸顶着我的胸膛,泣不成声道:“别说了,我害怕,那天晚上的事太恐怖了,莹莹死的好惨。” 这番真情实意让我相信了钱旺的话,李姐的恐慌不是伪装,正想趁机问她真相,被痛苦回忆占据了大脑的李姐不顾一切的寻求安全,宣泄恐慌,一双手伸进我衣服里放肆的挑弄着,又说了许多让男人心神荡漾,想要垂怜她的言语,我彻底被击败了,无论死掉的还是活着的女人全部抛诸脑后,只想着赶紧去到她家。 李姐住在离大富豪不远的地方,她开车载我,似乎比我还心急,进了小区停好车后,我看到小区里的便利店还开门,想起方航的嘱咐就让她先上去,我得买点东西。 将门牌号告知我,李姐夹着腿,有些勉强的上了楼,我买了那玩意之后还在楼下抽了根烟,彻底稳住心神,思考一番,终究舍不得唾手可得又不用负责的销魂,李姐可不会让我娶她,于是踩灭烟头,冲了上去。 二十六楼,一分多钟的电梯时间险些将我急死,好不容易捱到电梯开门,侧着身子冲出去,在这一层有十几间的走廊里寻找李姐家的门牌号。 2609,终于找到,李姐还给我留门了,一丝光线从门缝中射出,我有种在黑暗中徘徊许久终于寻到光明的激动,拉开门便要脱掉上衣,却愕然发现屋子里除了李姐,还有三名不认识的男人。 客厅里稍显狼藉,许多杂物散乱在地,而茶几旁边,衣衫单薄的李姐被按倒在地,一个男人用膝盖压着她的脚腕,另一个抓着双手捂着嘴,还有一人,抓着一根麻绳狠狠勒着她的脖子。 李姐的脸正好对着我,双眼上翻,舌头外伸,嘴角还挂着涎水,虽然竭力挣扎却挣不开两个男人的束缚,掉落了鞋子后,一双纤细小脚的脚趾因痛苦而夸张的伸展着,也被将要到来的死亡吓得小便失禁,性感的黑色丝袜被尿液打湿,再没了以往的优雅成熟,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被我惊动,三个男人齐齐望来,抓着脚的离我最近,喊出一声:“先弄死他。”便松开李姐向我扑来,危急关头,我拔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却发现扳机居然扣不动,而那男人已经冲到身边,我顺手砸出去,趁他弯腰躲避时,又拔出了绑在小腿上的露陌匕首。 分金斩铁的利器在手,我也早非吴下阿蒙,团身扑过去,无比轻易的将匕首捅进他的胸口,这凶神恶煞的男人顿时目眦欲裂,抓着我衣服的手没了力气,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人生中,第一次亲手杀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死了没,反正躺地上不动,鲜血咕咕的冒着,而另外两人被惊到了,一时间迟疑着不敢上来,稍作对峙,我才想起自己那把枪还没有开保险,赶忙捡起来板起那细小的金属条,这才真正掌控了局面。 枪口指着两个男人,我嘲讽道:“就你们这胆子也敢杀人?入室抢劫的劫匪吧?” 缓过劲来的李姐连哭带嚎的爬到我脚下,抱着我的小腿,凄惨叫道:“是陈康,他们是陈康派来杀我灭口的,王震你要救我,姐什么都听你的,姐不想死啊。” 陈康的人?怪不得这么水,一群地痞流氓。 没有向那两人求证,枪口指着他们,我问道:“李姐,莹莹是怎么死的?” 李姐尖叫:“也是陈康,他忽然把我们两个绑走,折磨死了莹莹,还有陈茉莉,陈茉莉是陈建国杀掉的,你救救姐,姐陪你睡觉,把什么都告诉你!” 第二百八十章 红衣案告破 寻寻觅觅多半个月,新年都没过好,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轻松感让我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叫,长长呼出一口气,而这个松懈的机会被两名小混混抓住,一前一后扑了上来,前一个赤手空拳,后一个则抓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我没有时间思考,单纯是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抬手便是一枪,面前那张凶神恶煞的丑脸顿时一滞,重重倒地,我正要给抓起水果刀的哥们也来上一枪,叮咣声入耳,水果刀坠地,他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嗓音发颤道:“老大,别,别杀我,我不想死!” 今晚献出了许多第一次,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开枪,第一次有人给我下跪,而这些第一次并不是白白献出去,有人跪下,就一定有人站起来。 半年前,我被九哥打成死狗,虽然没给人下跪,但被人打哭了,如今陈康的小弟跪在我脚下,过几天陈康也会这样,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要让那狗皇帝也跪下,让他为了自己的过错而痛哭流涕。 老实说,这一刻我很骄傲,虽然骄傲使人退步,但被人欺负了这么久,小小的放纵三分钟并不过分。 上前一步,踩着那被我击毙的尸体的脑袋,枪口指着下跪之人,我问一字一句,极其轻蔑的问他:“就来了你们三个?还有谁?” 黑洞洞的枪口,他吓得肝胆欲裂,不停向我磕头求饶:“没有别人了,陈少只让我们弄死这个女人,求您饶我一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欺负一个跪地求饶的人实在没有成就感,一被制服,人家自己就承认错误了,连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的机会都不给我,憋足了劲准备一展雄风却没处使力的感觉让我顿时心烦,便问他:“当晚害死莹莹的人,有没有你们?” 他说没有。 委顿在地的李姐却尖叫起来:“有他有他,一共八个人,我全都认识,还有陈康。”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他们用最残忍的手段害死了一个对未来充满期望的少女,当初我就说过,只要被我逮住,小鸡.鸡肯定要切片,陈康是没跑了,只是眼前这位有些犯难,崩了他,过于轻松,切了他,我又不想自己动手。 正在犹豫的当口,脚下传来的力道让我立足不稳,险些摔个跟头。 中了一枪的人推开我的脚爬了起来,脸色惨白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迹,仅仅是胸口处的衣裳有些许被火星子烧出的焦痕,我不禁.看看手中的枪,随即恍然大悟。 子弹是陈建国给的。 这王八蛋给我弄了一梭子空包弹! 而刚刚中枪的那位,是吓晕了。 那两人也意识到手枪不能杀人,刚爬起来的顺手抓起水果刀,那下跪的只好举了玻璃制的烟灰缸,骂骂咧咧诅咒我去死,全然没有刚刚求饶的凄苦相。 说是迟那是快,李姐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拦腰抱住想将我推开,而我双脚一分,牢牢扎在地上,手疾眼快,抓住那握刀人的手腕,向怀里一拉,同时抬膝磕在他两腿.之间,原本是女人用的撩阴腿招数,方航改编成撩阴膝,说是适用于不男不女的人,于是就教给我了。 丑脸变成猪肝色,叫声如一只正在被阉割的小猪,双手捂住小弟.弟,满头大汗,我用力一推,他撞向后面那位,随后我让李姐松手,拔出露陌匕首大步向前,刚刚跪下的那位,面色千变万化,推开惨嚎不止的同伴,猛地将烟灰缸砸碎,咬着牙,跪在一片玻璃渣子上。 他痛哭流涕道:“老大,我没有别的意思,感觉跪在平地上不够诚恳,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谁知道他会忽然向您动手呢?” 小伙子真机智呀,我都忍不住想给他点个赞了。 李姐忽然带着哭腔骂了一句:“王八蛋,看什么看,不怕长针眼么?” 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外探头张望,被李姐一骂,又看到屋里的惨状,赶忙缩回身子溜走,还顺手将门给我们磕上,而我扭回头时,跪地人的手,刚刚摸到水果刀上,随后,他极度委屈的说:“老大您别误会,我是想再诚恳一点。” 全身冒出一股悲壮的气息,这哥们咬着牙在胳膊上划了一刀,可怜到极点了。 被我捅了一刀的已经没了气息,杀人简单,善后却有些麻烦,正考虑要不要找郑老疏通一下,便听到门外的叫声:“对对对,富景小区五号楼2609,我把他们堵门里了,有枪呢,你们赶紧来吧。” 李姐冲到门口却推不开门,应该是被重物堵住,气的她跳脚骂街,指名道姓的表示要弄死他全家,而这位多事的邻居帮我下了决心,我没有联系郑老,打给了陈建国。 夜已深,但他不会关机,接通后,我当先暴怒道:“陈局长,这个玩笑开的太他妈大了吧?” 陈建国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继续震怒:“你要是觉着我没资格配枪就直说,别他妈拿空包弹逗我玩,若非我身手不错,今晚就被劫匪弄死了!” 陈建国惊咦一声,让我把子弹退下来,看看前三颗子弹是不是有特殊符号。 我照他说的去做,随后告诉他,打了一枪,前两颗的屁股上有个图案,陈建国怒骂道:“这帮小兔崽子,办点事如此不牢靠,我们处置突发状况时先要鸣枪示警,所以前三发都是空包弹,手下人以为是我的配枪,也这样装子弹了,叔叔没办妥当,明天给你压惊,你到底遇到什么事?” 我说今晚喝多了,来李姐家睡,刚进屋就冒出来三个壮汉,差点把我弄死。 陈建国故作镇定,但嗓音还是有些发虚:“哦?这三个坏蛋的情况怎么样?” 我说杀了一个,另外两个打昏了。 陈建国松口气,劝我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最好离开现场,他派人接手也方便为我善后。 我冷笑着告诉他,热心市民堵着门呢,出不去。 陈建国便气急败坏的痛斥这些刁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让我稍等片刻,马上安排。 我又打给方航,听声音,他们并没有与漂亮妹妹共赴巫山享乐,顾不上多问,只让他们赶紧过来。 谋定而后动,先搞清楚陈茉莉的死因再找陈建国算账不迟,但李姐家已经不方便详谈,我让她收拾一下,方航到了就离开这里。 如今的李姐视我为救命稻草,说一不二,赶忙溜进卧室清洗自己,在方航来之前,我只说了一句话,对那倒霉蛋说的:“不要停,保持你的诚恳态度。” 也就三五分钟,门外就响起方航的声音,他问,你是谁? 热心市民说:“别捣乱,这抓坏人呢,这家发生了枪战。” 方航又道:“我知道呀,我们是来参战的,你赶紧逃跑吧,一会还要炸楼呢。” 随后便是一阵惊恐乱叫,又有挪桌子的声音,我将门打开,方航昂首阔步的走进,与他相反的则是满脸灰败的钱旺,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来的这么快? 方航叹息道:“别提了,这孙子脖子里挂只女鬼,还敢和其他女人亲热,当场把那小丫头吓尿裤子了,真扫兴,你这是什么情况?” 简短的陈述,方航问我准备怎么办,如果让这两个人活着,陈建国一定会警觉。 我说,不太忍心动手,等你过来灭口呢。 倒霉哥和碎蛋哥赶忙求饶,说自己一定会保守秘密,而方航却说:“一见面便打昏还说得过去,后来又杀了,陈建国难免怀疑他们清醒时说过什么,我来处理吧。” 他走到两人面前,坐在茶几上问道:“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陈康怎么折磨莹莹,我听得爽,不杀人。”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叫起来:“那女人胸不大,但是皮肤很白,身上都是香的,陈少用敲碎的酒瓶子......” 我怒火勃发,方航已经动手,左手揪住那没有说话的人的头发,右手握拳,狠狠轰了下去,力道之大,好像西瓜坠地的声音过后,他的半只拳头已经砸进那人的脸骨之中,血液以及人脑中的粘稠物溅满他的上半身,配上方航狰狞的笑容,屋子里近乎被血腥的气息充满,哪怕明知他不会杀我,却依然被那股杀意骇的全身汗毛立了起来。 方航笑的很残忍,说道:“你很聪明,没有张口所以我让你死的痛快一些。”扭头向倒霉哥,他说:“你就想死也难了。” 一巴掌抽去,准备拼死一搏的倒霉哥昏迷,方航要过露陌匕首走到那被轰碎脑袋的尸体前,扭头说道:“王震去里屋,太血腥了,小孩子不要看。” 我说没事,刚刚杀了个人,我也挺狠毒的。 方航略带不屑的撇撇嘴,三五分钟后,楼下响起警笛声时,我和钱旺都吐了。 露陌匕首在他手中犹如江南织纱的巧手妇人一般灵敏,他将尸体背部朝上,撩起衣服在腰间剥了一小块人皮下来,那粉嫩,微微渗血的伤口让我头皮发麻却还能忍得住,但他绝对是故意的,他隔着衣服在剥皮处接连捅出几十刀,那股子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我和钱旺的胃阵阵涌动,连去卫生间都来不及,当场呕吐。 咬破指头,方航在人皮上画了个看不懂但很玄奥的符号,随后贴在昏迷了的倒霉哥额头,在他后脑重重一拍,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方航便叫我去催李姐,最好不要与警察碰面。 水声不止,李姐还在洗澡,我见床上放着干净衣服,顾不上多说,抱着被子冲进卫生间,将大为窘迫的李姐裹成个蚕宝宝,扛在肩头,抓起她的衣服跟在方航身后出门,电梯上行,我们只好走楼梯。 楼下已经拉起警戒线,我又给陈建国打电话,他叫我从一二楼之间的楼梯窗口跳下去,虽然也有警察守卫,但全都变成睁眼瞎,衣服蒙着李姐的头,逃到车里才松了口气,我和李姐坐在后面,她便默不作声的穿衣服,不知道是否羞涩,反正我想偷瞟,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径直让钱旺回家,路上我便问李姐,陈茉莉与莹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航却轻笑两声:“不要急,咱们回家在尸体面前说,我想看看那玩意会不会跳起来,快六天了,丝毫不见腐烂,牛逼呀!” 第二百八十一章 花开不败 从市里回家最快也要四十多分钟,期间陈建国又打来电话,问我到了哪里,我说李姐受到惊吓,今晚就不去找他了,明天再说吧,陈建国故作随意的问我,怎么好端端的会去李姐家,我说小丫头没意思,还是李姐有味道,却没想到碰上了劫匪,真他妈扫兴。 我再次重申自己认为那是劫匪,以此安陈建国的心,却没想到他根本不在意这个,笑声中尽是淫亵意味,说李珊珊的滋味确实不是青涩小丫头可以比的,这骚.货在床上比蟒蛇还要缠人,朋友们都说好,一般人也根本喂不饱她,要两三个人一起上才行,前段时间老孙和他司机跟李珊珊大战了一回...... 车里静悄悄的,陈建国又说的大声,李姐自然听到了他的污言秽语,原本因为车里穿衣服而变得通红的脸蛋一瞬间煞白煞白,双眼瞪圆,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一只手捂着嘴,无声啜泣,另一只一直搭在我腿上的手则狠狠的用力,一个女人手掌的力量却让我疼的龇牙咧嘴,足见她此时悲愤到了何种地步。 陈建国口中,李姐是个人尽可夫贱货,而且他说的有名有姓,似乎并没有造谣,一桩桩艳事道个不停,黑暗中,那变得雪白的脸望向我,李姐双手抓住我的肩头,眼中的泪依然在流,却遮不住那眸中格外浓烈的祈求之色。 我心里叹息一声,对陈建国说,手机没电了,明天再聊,不等他回答便关了机。 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李姐猛地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胸膛很快被打湿,她的凄厉以及愤恨就像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被人用最恶毒的酷刑虐杀,令人无不动容,我心里唏嘘不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世界不是只有用身体换钱这一条路呀。 就连心硬似铁的方航也有些同情她,忍不住嘟囔一句:“别搭理这种烂人,他故意的,想让王震嫌弃你呢。” 李姐猛地推开我,似乎将火气洒在了方航的头上,泼妇似的叫了起来:“嫌弃我什么?有什么资格嫌弃我?我是陪许多人睡过觉,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老公刚死,陈建国就把我强暴了,我不敢报警也不想陪他睡觉,就有小混混三天两头找我麻烦,如果我不做他们的情人,我的下场跟莹莹一样,难道我就必须自杀么?你们男人一面想上我,一面又瞧不起我,你们最不是东西。” 李姐咆哮一通,方航顺着座椅滑下去,当起了缩头乌龟,钱旺赶忙说道:“我是司机,我得专心开车。”于是李姐又看向我,我头皮一酥,心说糟了,李姐便扑到我身上,双手掐住我的脖子,用那种哀求又混杂了阴森的语气说:“王震,你不嫌弃姐,对不对?你也想跟姐睡觉,你一定不嫌弃姐,对不对?” 我都快被掐死了,赶忙挣扎着说:“不嫌弃不嫌弃,这有啥呢?这都什么社会了,怎么能用老眼光看人,陈建国就是个贱货,我们和他不一样,就说方航吧,前几天他还夸你漂亮,还说要不是已经结婚,真想娶了你呢。” 李姐松开我的脖子,软绵绵的靠到车门上,额头贴着玻璃,似乎刚刚发泄的不止是怨气,还有全身的力气,她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情,喃喃自语,她说我还是嫌弃她的,其实她也恶心自己,但是没办法呀,陪他们睡觉总比死了强,而且睡着睡着,也就习惯了。 李姐还说了一些往事,她说自己从小就漂亮,跟着姐妹进城打工,没成想姐妹逼她去夜总会坐.台,威逼利诱一番也就勉为其难了,一开始还坚定陪酒不卖.身的心愿,可这事由不得她,刚去第四天就被一个老头强暴了,她要报警,老头却说,婊.子告强.奸?你太天真了。 那是李姐第一次,老头见猎心喜,软磨硬泡一番将她养了起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老头娶了她,大富豪就是老头的产业,李姐也成为了大富豪的妈咪,在夜总会见多了丑陋,自然变得风尘起来,不过比她漂亮的女人不少,再加上老头颇有势力也没人打她的主意,陈建国更是小弟一般的人物。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头日渐式微,平时应酬之间,拿李姐开涮的荤段子便多了起来,直到老头去世,陈建国第一个向她递爪子,其实那时候李姐对男女之事已经司空见惯了,陈建国也来了市里,她同样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可陈建国张口就要大富贵,李姐才和他折腾一阵,可最后也只能妥协。 就像莹莹曾说过的,男人对枕边女人总会有些保护欲,李姐委身于他,大富豪也就无所谓了,但李姐还得供养这位祖宗。 睡着她的身子还要啃她的钱包,陈建国简直令人作呕,但勉强成习惯,习惯成自然,陈建国也确实帮衬她不少,李姐就一点点习惯着,习惯了被他折腾,习惯了给他钱,习惯了被他送给其他男人,反正常人不习惯的,她都习惯了。 习惯到头,换来的却是最恶毒的羞辱不说,这个得到了她的一切的男人,连她的命也要取走。 说着话,到了家,在院子里下车后,李姐眼神异样的看了看三层别墅,转头向我,说道:“王震你知道么,这以前是我的房子,茉莉出事后,这里就空了。” 我惊叫一声:“你的房子?你和老公住?有钱人真是变态的,装修的这么离谱。” 李姐惨笑道:“我不住,茉莉她们十几个女孩住,原先是个私人疗养院,你明白什么意思吧?陈建国介绍给你认识的人都是这里的常客,茉莉死后,这里还闹过鬼,请风水先生来看,说是什么青龙白虎,得罪了神仙老爷,谁住谁出事,陈建国便叫我把院外的虎形石头收了,前段时间他变着法的卖给你,又叫我把石头搬出来。” 方航冷哼:“雕虫小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姐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双手,仰着头,神情动容,苦苦哀求:“王震,你帮我杀了陈建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把大富豪送给你。” 我一小道协的未来会长,要夜总会做什么,而且李姐确实可怜,哪能占她便宜呢,我说李姐你不要这样,陈建国必死无疑,咱们先谈谈陈茉莉的事吧。 方航又插嘴,叫我们去阁楼,当着那朵花的面说。 进屋之前李姐拉着我手,我也没在意,可一看到沙发上坐成一排的四个女人中,有两道杀人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吓得我赶忙松手,讪笑道:“呦?还没睡呢,姑姑,我那傻姑父咋舍得你熬夜呢?” 已经跟白禾禾认亲,论辈分她就是我姑姑,尤勿也理所应当的升了一辈,搞得我十分不爽。 白禾禾伸个懒腰说,陪着九香和文静等你,你们聊,我得赶紧跑,免得伤及无辜,说完,她就拉着波.波上楼,文静和康九香一直合不来,此时却站在一个阵营,面色不善的盯着大冬天依然穿着短裙黑丝的李姐,俏脸蒙了一层寒霜,而文静睡衣领口处冒出个松鼠脑袋,看着姿势,应该是站在文静胸脯上? 爽死这王八蛋了,它要是公的,我非阉了它! 不等她们发问,我急忙说道:“这是我的证人,差点被杀,你们看看方航身上的血,好他妈一场大战呀,我亲手干掉四十多只僵尸厉鬼,赶紧睡觉去,别给我添乱,明天还得下水抓妖精呢。”文静要张口,我赶忙说道:“别烦我啊,不然我抽空抓只狐狸精回来。” 拉着李姐逃上楼,她很不解为什么要去堆满杂物的阁楼,里面的东西都是她当初留下的,而真正上去之后,看到那跪在空中,被绳套吊着,坦胸露乳的女尸时,李姐不敢置信的捂住嘴,随后扑过去搂着陈茉莉的尸体痛哭起来。 发现尸体当天,方航便扯烂了她的长裙上身检查,气血仍带有生气也就说陈茉莉确是自杀不久,而方航说的一通颇为复杂的道家理论就是两个意思,一般来说,这种事要么是鬼上身,要么是借尸还魂,但陈茉莉不属于任何一种,她就是死去不久的陈茉莉,所以方航对她很感兴趣,每天都来陪她聊天。 我觉着观察一位裸露的女性不太合适,一次也没来过,直到此时才明白方航路上的那句话。 不管她原先是啥,总归在我们面前死掉了,但整整六天,陈茉莉栩栩如生,被李姐搂住的地方仍是软肉。 方航对我说:“稀奇吧?没见过吧?我现在怀疑陈茉莉每年被枪毙一次,然后尸体爬起来跑了。” 我说不可能呀,应该火化的,方航说那就不知道了,有待观察。 李姐哭了一阵,我收拾两个木箱子坐下,终于有了开诚布公的详谈的机会,李姐擦去眼泪,问我们想知道什么? 方航说,当然是这朵花的死因,我却说:“先说莹莹吧,那天夜里你们为什么从后门出去,李姐你别骗我,即便是你害死莹莹,只要实说我就不杀你,若是被我发现你在骗我,莹莹怎么死,我让你怎么死!” 嗔怪的瞥我一眼,李姐唉声叹息,说道:“你对这丫头可真好,对姐可真心狠,我们为什么走后门,难道你不知道么?我要送她去找你,我的车停在后巷呀。” 我靠,居然这么简单,原先我还以为是李姐故意将她领去后门,方便陈康绑架。 我又问,陈建国怎么知道我要向莹莹询问陈茉莉的事,莹莹长得漂亮,我又是个色.狼,想睡她难道很难接受么?还有,他怎么知道另一间包房的张胖子会碰巧拦住莹莹,如果没有死胖子横插一手,莹莹跟我离去,就不会落得如此结局了。 这句话让李姐嘤嘤啜泣,她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向陈建国示警,却没想到陈建国如此心狠,居然派陈康暗中埋伏。 第二百八十二章 茉莉死因 从始至终,陈建国都没有放松对我的警惕,也不会放任一个了解茉莉案内情的女人与我单独相处。 我向陈建国了解茉莉案,莹莹在旁听着,从蛛丝马迹中分辨出陈茉莉就是她原先认识的红姐,便以红姐的过去为条件,换取我帮她飞黄腾达。 举个例子来说,我向某人问路,这人说了,而旁边的人明明知道我已问路成功,却依然要告诉我怎么走,那只有一个原因,第一个人说错了。 陈建国把茉莉案说的很清楚,一个原本就没有户籍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模仿红衣案,接连害死两人,第二次抛尸时被抓获,只肯交待姓名而不说自己的来历背景,又对罪行供认不讳,枪决之后死而复生,每年都要杀一人,而我们误以为是有人删了她的户籍,从而怀疑有幕后黑手。 一套完美的说辞,无法解释陈茉莉为什么参与红衣案,但听上去与陈建国完全没有关系,他也不知道茉莉发了什么疯。 方航也曾说过,或许陈茉莉并非是第四次案子被抓之后,才开始一次次的死而复生,而是小曼死的那年,她已经因为红衣案而死,凭借死而复生的天赋神通,有了随后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与陈建国都没有关系,他可以不知道自己抓的陈茉莉是大活人,还是死而复生之后的大活人。 而莹莹听了他的话,所发现的错误,想要告诉我的应该是,陈茉莉在第二件案子之后就已经死了。 莹莹已经彻底沉默,李姐不敢肯定她究竟知道多少,但莹莹与陈茉莉原本就住在我们所在的别墅中,眼睁睁的看着警察带走陈茉莉,李姐也告诉她,陈茉莉杀了人,要被枪毙了。 莹莹听出了陈建国在说谎,事实并不如陈建国所说,抓了之后又放走。 枪毙陈茉莉的原因就是小曼的死,警察认定她是凶手。 先说莹莹。 陈建国解释茉莉案后,便去另一间包房向郑老敬酒,又找李姐掏摸了一阵子,期间说了一句:“那个小王八蛋,好吃好喝的供着,居然还抓着陈茉莉的事情不放,真当自己是小道协的副会长就不把别人放在眼中,惹急了,老子一枪崩了他!” 陈建国是李姐的靠山,自然关心他的安危,听说我还在意陈茉莉,她赶忙询问会不会出事,陈建国很得意,说是将我哄的团团转,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把他当成忧国忧民,甘愿背黑锅的好人了。 让陈建国没想到的是,他说了自己如何欺骗我的话语后,李姐反而吓了一跳,告诉他,包间里的莹莹就是当年陈茉莉带出来的小丫头,知晓陈茉莉何时被枪毙。 毕竟老谋深算,陈建国没有慌张,因为陈茉莉是本名而她与莹莹相处时名叫方红,莹莹未必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即便知道了,以这个丫头的市侩性格也未必会对我说实话,但出于谨慎起见,陈建国还是决定让莹莹离开我身边。 那晚和我莹莹在走廊聊天时,陈建国从另一间包间出来,看到我们为之一愣,李姐说,那包间里的人是郑老和张胖子,陈建国再次过去的原因就是让张胖子帮忙,一会假借敬酒,抢走莹莹,后来看到了我与莹莹单聊,才心生警兆,动了杀机。 张胖子不是恰巧碰到莹莹,是受陈建国的指点,而后来他污蔑郑老也不是屈打成招,根本就是给我演戏。 一坨胖子瘫软在地的模样无比真实,我忍不住喊一句:“演员,都他妈是演员,他们演戏给我看,我又给他们演一场被耍的团团转的猴戏,他妈的!” 方航有个疑问,问道:“陈建国有这么大的能耐?郑老灭他只是举手之劳,张胖子却帮他污蔑郑老,这不合理吧?” 李姐正色道:“这就与茉莉的死有关了,陈建国也是凭借这个一路升官,我先把莹莹说完。” 怀疑莹莹要与我合作后,陈建国起意灭口,而我心急向莹莹询问消息,没喝几杯就要走,陈建国的时间不多,来不及找其他人,只好让他的傻儿子办这件事,他则尽可能的拖延我,暗中派张胖子,将已经去到更衣室的莹莹掳到包房,那屋里有郑老在,即便莹莹傍上我也不好立刻就走,便给了陈康召集人手的时间。 是李姐亲口告诉莹莹,陈茉莉已被枪毙的消息,所以才有了那晚的事,而陈建国迁怒与她,所以并没有提前让她知道绑走莹莹的计划,等莹莹在郑老面前晃了一圈后,就叫李姐送她去找我,去后巷开车时,陈康带人将她们掳走。 说到这里,李姐猛地哆嗦一眼,抬起头,眼中尽是恐慌和乞求的神色,我问她怎么了,她却跑过来将我搂住,说自己害怕,陈康简直不是人。 两个箱子,她非要在我怀里寻求安全感,方航和钱旺只好坐到对面去,李姐说,她们被带到一件仓库中,两个人按住她,莹莹则被扒了衣服。 又是一阵沉默,李姐贴着我的胸膛流下痛苦的泪珠,方航实在忍不住,问道:“因为那一晚莹莹是王震的女人,所以陈康强暴了她?” 李姐摇头说,没有,莹莹曾陪过陈康一个月,他对她没有兴趣,若是男人和她那样也不会在半小时之内将她折磨死。 但陈康和我不对头,他确实恨一个表面上要陪我过夜的女人,所以他找了一根成.人手臂粗的木棍,用刀子砍出许多豁口,将那足以称为狼牙棒的东西,捅进了莹莹的身体。 女人最柔软的地方,承受了最恶毒的利器,而李姐此时告诉我们,被方航一拳轰烂脑袋的人更为残忍,他给陈康出了个主意,光用木棍没有意思,不如插上玻璃渣子,于是他们敲碎了酒瓶...... 同为女人,李姐感同身受,莹莹歇斯底里的惨叫和求饶如同梦魇一般,在这几天的每个夜里出现,即便是白天,只要她稍稍失神,便能感觉到莹莹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 杀人不过头点地,陈康已经不能用禽兽来形容了,说真的,我恨不得将他加之在莹莹身上的痛苦十倍奉还,但绞尽脑汁,却想不到比他更恶毒哪怕一丝一毫的法子,我想求助方航,却发现他脸上挂着的笑容让我感觉有盆冰水从头浇下,骨髓都快要冻住了。 不管方航如何折磨他,我一定要先切片。 莹莹应该是变作厉鬼了,只是头七未至还没有害命的能力,但她这几天肯定跟着李姐,而李姐说,她也为莹莹求情,但她只是陈建国的玩物,陈康连她都打,又怎会给面子,这几日她很害怕,之所以今夜如此殷勤的等着我,甚至厚着脸皮的撩逗我这毛头小伙,就是希望我陪她睡觉,她认为我是全中国最能抓鬼的道士。 说完了莹莹,再说陈茉莉,其实李姐知道的并不多,但这件事一定极为严重,因为陈建国基本不瞒她,却从不提茉莉案,她只是无意中得到一点消息。 陈茉莉死时二十三岁,出道六七年年,开始一直在各个小巷里做暗娼,那时候小丫头还未长开,记得她的人并不多,后来李姐的老头在我们县弄个疗养院,陈茉莉便去了那里,一干就是五年。 刘队拿着陈茉莉的照片在大街小巷询问,一无所获,搞得陈茉莉好像天上掉下来似的,这是必然的,一来,经常在疗养院与陈茉莉见面的人并不会出现在街头,二来,即便有人认识也会装不认识,傻逼才承认呢,帮警察破个案,结果自己因为嫖.娼罪进去了! 当年但凡来这里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反正就那十几个姑娘,任由他们折腾,李姐说,其实这些女孩也赚不到多少钱,因为这里并不是花钱就能来,而是她家老头专门搞出来招待客人用的,除了每个月近万块的死工资,也只有客人给的小费,但比之外面,这里的条件很优越,也容易傍个硬货! 其实万把块钱也不少了,但女孩们出去一趟总要花许多钱,除了一些天生一副好皮相的,被客人当金丝雀养了起来,余下的并不富裕,而陈茉莉当年在别墅中只是中等姿色,几年来一直不红不紫,可是口味总有不同,陈茉莉机会来了,有个还过得去的老板看中了她,领出去玩了一圈。 回来之后,不知道陈茉莉哪根筋搭错了,向那老板要二百万。 老板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没有给她不说,还跟李姐的老头告状,于是陈建国来了,将她收拾一顿。 这件事就是陈茉莉死去的引子,因为她不知道拿住了那老板什么把柄,后来,居然给了她一百万,老板自然不会宣扬,是陈茉莉日渐奢侈的生活让大家起了疑心,可谁也不知道客人给了她多少小费,她不说,其他人只能暗自嫉妒,而半年之后,陈建国忽然将她抓走,人证物证齐全,她作为红衣案的凶手被枪毙。 这些年李姐跟在陈建国身边倒也察觉到一些,陈茉莉肯定不是凶手,而她死后,陈建国才开始一帆风顺。 但具体的原因,李姐并不知晓。 可听了这些我反而奇怪了,事情并不像郑老说的那样,背后有侍魔邪党的影子,我问李姐,陈建国有没有某些神棍朋友,李姐说:“从陈建国对你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并不信这些,倒也认识几个,却也不算亲近。” 我摸不着头脑,嘀咕道:“陈建国是怎样说服别人帮他欺上瞒下的呢?半年时间,陈茉莉敲诈不了这么多人吧?不该有这么多人想让她死吧?到底是她做了天.怒人怨的事,还是有神棍用信仰控制了一批人呢?” 李姐急忙道:“陈康,陈康一定知道真相。” 话应刚落,楼下便传来文静的尖叫:“你不能上去,我哥没叫你上去,仇兵哥,尤勿哥,你们快出来呀。” 同时,还有陈建国的大笑声:“王震,你在阁楼干嘛呢?叔叔上来了。” 我们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吊在房顶上的陈茉莉。 危急关头最能考验一个人的能力,而经过此次突发事件,我对方航的钦佩比天高,比海深! 眼瞅着陈建国就要爬梯子上来,方航迅若矫豹,拉着钱旺冲向陈茉莉,同时压低了声音对我们喊道:“脱裤子,快。” 第二百八十三章 都是神人 看到方航的动作,我恍然大悟,我和李姐来不及脱裤子,赶忙揪她单衣,李姐相当配合,飞快的褪去上身衣物,两条丰腴丝滑又结实的腿紧紧盘在我腰间,将白皙滑腻的玉背对着阁楼入口,看上去,我俩正在亲热。 为了配合方航,他要和钱旺隐藏陈茉莉。 来不及将她藏好,而她原本的墨绿色长裙又被方航撕碎了上身,脖子里挂根绳,虚跪空中的动作也十分符合某些姿势,方航将她的披肩长发撩到面前遮住脸,自己也将裤子褪到脚腕,露出个白花花的屁股,撩起陈茉莉的裙子挺了上去,看不出有没有肌.肤相触,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如此机智,这一刻,方航在我心中就是神! 而钱旺是至高神!! 我们几人要假装在阁楼干那不要脸的事,钱旺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必须参与其中才合情合理,于是,脱掉裤子的钱旺跑到了方航身后。 串糖葫芦似的,陈茉莉最前,方航居中,钱旺最后。 那一瞬,我看到方航的脸都绿了,转身欲打,陈建国却也钻了出来。 他呆住了,下巴颏快要坠地的痴呆相。 陈建国对李姐的身体并不陌生,但我还是将她搂紧了免得走.光,陈建国看看我又看看方航,嘴巴一张一合却没能发出声,他清清嗓子,对我拱手,无比钦佩的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王震,叔叔自愧弗如,方小兄弟,你真是前可攻,后可守的人才啊,牛逼!这位姑娘也是猛人,脖子里挂个绳,这口味,重啊,怎么不动呢?别是死了吧?嘻嘻!” 有些尴尬,但方航急中生智,成功瞒过陈建国,他还是忍不住嘚瑟:“就要这种感觉,勒晕了才带劲,你要加入我们嘛?” 陈建国赶忙摆手:“不不不,叔叔老了...” 话未说完,他身后鱼贯而出了一群人,文静,康九香,尤勿,仇兵,白禾禾.. 除了我父母和郝大爷,能来的都来了,所有人都脸色呆滞。 文静霎时红了眼,跺跺脚喊了一句:“哥,你真是太过分了。”她哭着跑走,而庄深海目不能视,急得抓耳挠腮,不停的问:“波.波,咋回事啊?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呀。” 我趁机佯装发怒,问他们要参观到什么时候?再不滚蛋,老子就要发飙了。 陈建国这才从欣赏中回神,苦笑着说,似乎给我添麻烦了,随后便摆出长辈姿态招呼大家下去,又说有事与我商量,在下面等我。 一个个爬着梯子下去之后,方航的脸色顿时狰狞万分,转身一拳将钱旺打倒在地,压低了声音,质问道:“钱旺,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去前面?” 钱旺哭丧着脸说:“老大,你说这尸体可能还活着,我敢去前面么?她咬我怎么办?” 方航怒道:“放屁,别以为老子没发现,平时你就总盯着老子看,说,你他妈是不是想上我?” 他俩折腾的当口,李姐已经穿好衣服,我跑到梯子口看一眼,确定陈建国不在又跑回来说:“先别闹了,抽时间你俩再分胜负吧,我跟你们说哦,想搞清陈茉莉的秘密必须抓了陈康,现在不能肯定有没有一个邪教在后面给他们撑腰,咱们还得小心谨慎,就照原计划执行,一会我跟陈建国说,李姐受到惊吓,我准备带她去旅游散心,你们两个回北京去,年也过的差不多了,钱旺组织咱们的人过来,我想办法再敲那三个老道士一笔,方航去领车领钱,然后你们在不让陈建国怀疑咱们的前提下抓了陈康,这计划行不?” 具体的细节可以再商榷,但告之去旅游却要趁这个机会,所以才这时候让他们拿个主意。 稍作思索,方航问我:“咱们走了,你家人怎么办?” 我说有尤勿和庄深海,一般人没问题,郝大爷当年也是道协副会长,还有白禾禾呢,真有邪门歪道也不怵他,再托郑老照顾一些,暗箭肯定防得住,陈建国要敢明目张胆的抄我家,我就敢把三十六道罡全拉来,灭了他满门 方航又问:“我是说你带着李姐,文静和九香怎么办?” 我说一起呗,带着三个美女出去旅游,多威风呀 方航冷笑:“她俩互相看不顺眼,又集体看李姐不顺眼,你们四人出得去,未必能回得来,而且四个人目标太大了,还是留家里吧。” 我说那可不行,我和李姐单蹦,她俩不气的自杀? 方航不耐烦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连女人的主都做不了,真不是个男人。” 说完,他就背着手走了,陈建国也喊了一声,问我们好了没有,我便带着李姐下去,小声告诫她,暂时忘掉一切不愉快,该是什么态度就是什么态度,李姐粲然一笑,让我放心,不会破坏我的计划 下了阁楼,还在三楼的走廊里我就暗叫糟糕,陈建国居然将我父母请了出来,虽说对于儿子的私心,他们不在意我究竟和几个女人纠缠不清,但前提是好女人,九香持家能干,文静乖巧温顺,可陈建国若是提及李姐的过去,我爸肯定当场翻脸 不知道陈建国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我硬着头皮下楼,老远便听到了他和我爸相谈甚欢,两人原先是一个焦煤厂的职工,前几次见面都是老哥老弟的称呼,此时陈建国在对我爸道歉,说自己没将事情办妥贴,子弹出了问题,险些害我性命 爹妈并不知道我有枪的事,赶忙追问,陈建国说我去珊珊家过夜的时候遇袭,我爸自然要问谁是珊珊,陈建国阴仄仄的说:“市里大富豪夜总会的老板,也是个手眼通天的女人呢。” 不能说任何有本事的女人都很淫.乱,但封建思维根深蒂固,普通老百姓,尤其是男人,似乎并不喜欢有本事的女人不淫.乱,我拖着李姐快走几步,向我爸介绍说,李珊珊,刚认的姐姐,对我贼好。 我妈看向李姐的眼神有些厌恶,我爸倒是挺正常,而此时最麻烦的就是我不能让陈建国感到我对他有任何不满和敌视,偏偏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击李姐,几句过后我也看出来,以他多疑的性格,虽然我再三表示将那三人视为劫匪,但他担心李姐瞧出端倪,背叛了他,想尽办法要带她离开 陈建国不停说着李姐与某些男领导是极为亲密的朋友,一定会对我帮助匪浅,李姐抓着我的手十分用力,脸上却硬挤出笑容,装作没有醒悟之前,将这些话当做荣耀的模样,而陈建国看我们家颇能忍耐,越来越过分,居然来了一句:“老哥,珊珊肯定能帮助王震的事业,不过你们可要小心哦,以后珊珊和王震有了孩子,不一定是你家的骨肉,哈哈。” 李姐的笑容中藏着千万般痛苦,却只能娇滴滴的说:“陈局,这话可不对啊,我一女人,还能分不清孩子的爹是谁么?而且我和王震是姐弟,不生孩子。” 我妈哼一声,正要说话,我爸却笑着冲李姐摆手道:“不打紧,我家王震的女人太多,偶尔帮穷人家养上一两个也无所谓,不过珊珊呐,生上三个,总得有一个是我家的吧?哈哈,你在社会上闯荡的时间长,以后王震有什么不懂得,你可要多教教他。 卧槽?这是我爸么? 我抬头看二楼走廊里,趴着栏杆站成一排看戏的人,怀疑是方航或者白禾禾让我爸鬼上身了? 便听我爸又说:“王震,上楼睡觉去吧,这都几个媳妇了,你那身子骨受得了么?不过珊珊是最重要的,你可别亏待了她。”扭头向脸色难看的陈建国,我爸说:“陈局,咱俩喝几杯?我家有了珊珊,如虎添翼呀,值得庆贺! 话说到这份上,陈建国的阴谋失败,他哪里肯跟我爸喝酒,只说有事便带上大檐帽起身,似乎是认命了,问我,那件事准备怎么办? 我也装作以前的态度,说道:“那一位还有三天才开会,珊姐今天受惊了,明天我带她出去散心,渡蜜月,马尔代夫捞个鱼啥的,不一定啥时候回来,我几个手下也得回北京办事,您要是方便的话最好能帮我照看一下家里,如果搞到那一位的头发,皮毛,派人送到我家就行,瞎子老爷爷会出手的,那是我师叔祖,清末活到现在的老道士了。” 我是想告诉他,别找歪门邪道来讨野火,但陈建国只是音调向上的哦了一声,嘀咕一句:“活了这么久?厉害呀!”对我正色道:“那叔叔就走了,好好照顾珊珊,哎,怪舍不得她的。” 临走还要恶心人,这人真够恶心 陈建国的黑色越野车消失在夜幕中后,方航第一个蹿出来,绕着我爸看了一圈,啧啧称奇:“老王,你是不是中邪了?” 我爸睥睨他一眼,笑道:“没大没小,我怎么了?” 方航说:“你不是挺古板的么?怎么今晚变了个人似的?” 我爸望着陈建国消失的方向,冷笑道:“陈建国是什么货色?他在厂里保卫科的时候我发觉这不是个好鸟,当初老子偷了两袋子煤,他就敢问我要一百块,今天还跑我家里挑事,凡是陈建国说的,我坚决反对,凡是他反对的,我坚决拥护...不过,” 刚刚还豪气冲天,眨眼间垮了脸,我爸很是复杂的看看李珊珊,问我道:“不过你俩到底是啥关系呀?珊珊,哥不想...叔不想干涉年轻人的感情,可关键是,你不是年轻人了呀。” 李珊珊的脸先是一红,随即苍白下去,最后恢复正常,她一本正经道:“王哥,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没有非分之想,今晚要不是王震救我,我就被陈建国杀了,我只想找陈建国报仇,不会糟蹋你们家的。” 李珊珊的眼有些红,我爸第一个怜香惜玉,张口便说:“好妹子,你这是说的...”话说一半,他被我妈揪着头发提进屋了。 抬头,望着清朗无一点星光的夜空,胸口处豪情激荡,我忍不住嚎了一嗓子,转身对身后的三个男人说道:“就这么办吧,明早咱们全部离开,你们回北京领人来,偷偷绑了陈康,逼问出陈茉莉究竟有什么隐情,如果他背后真有个邪教,这就是我加入小道协后立的第一份功劳!”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名人兄的嘲讽 翌日,钱旺先送我和李珊珊去市里的火车站,随后他们再自行开车赴京,而陈建国一大早便与我联系,最后在车站见了面。 他开始慌了。 他开始极尽所能的奚落李珊珊,虽然他心里明白这样并不能阻止我俩离去,何况昨晚李珊珊住在我家,若是有话也早就说尽,但陈建国依然将种种恶毒的语言喷向这个被他折磨的很惨的女人,甚至不在打着说笑的幌子,堂而皇之的在我面前骂她是个婊.子。 我有些不高兴,李珊珊却笑意不减,甚至整个人都软成一滩水,露出媚态来呼应陈建国的话,等陈建国发泄一通,狠狠瞪她一眼,与我们道别后,李珊珊才恢复正常,虽然她竭力伪装,却依然有些落落寡欢。 我说陈建国是个贱货,你不用搭理他。 李珊珊打起精神与我闲聊,莞尔一笑,略带狡黠的说:“我了解他,他快疯了,陈建国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并不是运气,他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单说破案,确实是市局的顶尖高手,他肯定从最近几天的事情中从察觉到危险,偏偏又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更不知如何化解,所以才拿我出气,我无所谓,反正他快死了,何况...”李珊珊笑不出了,再一次落寞起来:“何况他也没说错,我就是个婊.子!” 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说她不是吧,她确实是,说婊.子才是好女人吧,我也说不出口,只好听之任之,就像郑老曾说过的,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受这条路上的黑暗,世间从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陈建国的反常让我有些意外,看上去,他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强大,仅仅是无形的压力便快要将他击倒,可这并不合理,他能与好多人沆瀣一气,干出欺上瞒下的勾当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这也是郑老至今没有动他的原因,一来要搞清楚他究竟与多少人勾连,一网打尽,二来,也要看看他手里的牌究竟有多大,我们能否对付的了。 一切就有待陈康帮我们坑爹了。 踏上通往省城的火车,可我却并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做出远游的姿态,去省城搭飞机而已,所以我问李珊珊,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而她沉思片刻,试探道:“不如,咱们真去旅游吧?” 去就去吧,拍几张照片发给陈建国也能安他的心,可我问李珊珊想去哪里,她却忽然间失神了,喃喃着说,不知道。 她那死老头从没有带她旅游过,陈建国就更别提了,而李珊珊三十六年的生命中,仅仅有三次陪老头和陈建国来省城赴宴,从未出省,而她对名胜风景的了解仅限于听说过故宫和黄山,五岳都不知道。 最后我们将目的地定在了南京,当年的应天城,重温一下当皇帝感觉。 动身前与小道协联系,想着法的骗了些钱,侯师叔没有多说,叫我派人去取。 其实他也能看出来我在假公济私,进树林里挖棺材而已,要那么多钱也没用。 但我有个计划,是某天夜里和方航聊天时商量出来的。 未来随爷爷进了神农架,能否出来还是两说,我得雇佣一批人手提前把该干的人干掉,以免我回不来,我的家人被他们欺负。 当然这是后话。 我和李珊珊在南京呆了六天,钱旺召集了我在内蒙收服的铁杆手下,开着小道协敲诈来的车,再一次溜回我老家。 初七刚过,郑老果然去开会,陈建国以保卫的名义中途潜进了郑老的房间,取了几根头发和郑老故意留给他的指甲,兴冲冲的送到了我家。 他很激动,因为他不安的原因就是担心李珊珊察觉他灭口的意图,从而告诉我,陈建国对我不怀好意,如果我如约帮他干掉郑老,便说明李珊珊没有背叛他,这几日,他隔三差五就要与我们联系,确定我俩在旅游又看了几张亲密照片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 那些亲密照片并不是装出来的,到了南京第一夜,正巧是莹莹死去的头七,当晚,我就把李珊珊办了。 没有鬼上身,一切都在我神志清醒下进行。 方航曾说要招莹莹的魂,李珊珊也察觉有东西跟着她,但忙前忙后,谁也没记得这档子事,那天到了南京,在宾馆开了两间房后,我俩就跑出去逛夜市了,十一点多回来后,我却进不了房间,到前台询问才得知,我记错了房门号。 17a层,也就是十八楼开了两间相邻的房间,这是我和李珊珊的记忆,但前台的记录却是李珊珊的房间没变,我却入住在十四楼,当时也没想带多,还以为我俩记错了,各自回房休息之后,我忽然骂自己傻,我改到她旁边不就行了? 去前台,我一个劲的给南京小妹妹抛媚眼,抛到小姑娘都愿意晚上陪我了,却依然不给我换房间,因为十八楼住满了,我就问她,李珊珊隔壁房客的信息,我去和他沟通一下,咱如今可是身怀巨款的人呢,买个房间还不容易? 小妹妹说,李珊珊隔壁是个女孩,名叫马楠。 于是我去敲门,没人应声便去李珊珊房间等着,闲聊起来之后,她听了马楠这个名字却吓得魂不附体,告诉我说,莹莹就叫马楠。 这个名字并不罕见,但闹鬼的事从不存在巧合,十二点一到必有厉鬼索命寻仇,虽然李珊珊有些无辜,但你跟厉鬼讲道理? 躲是躲不开了,我只好带着李珊珊回我的房间等待,毕竟十八楼听上去就有些瘆人,而到了这个时候,李珊珊依然对鬼的存在抱有怀疑,或者说不可思议吧,于是我就给她讲了自己的故事。 话匣子开了便很难收住,而李珊珊很适合姐姐的角色,盘着腿靠在床头上听我诉苦,那沉静如水的眸光让我感到一阵心安,恨不得将所有心事向她诉说,最后就说到了几个女人。 我说自己都快愁死了,娶哪个都会伤害其他,偏偏这些人里没一个正常的,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我可没有主动撩拨谁,最后我落个花心的名声,你也看见了,我晚上都不和她们一起睡,生怕惹上了又不能娶,倒头来耽误了人家,可她们还整天撩我,逼我,看得到吃不到,我都快成太监了。 李珊珊说,为什么不都娶了呢?陈建国办过好几次婚礼。 我说我俩没有可比性,他是畜生我不是,先不说她们是否愿意,我虽然不是深爱着每一个却也都有好感,希望她们过上好日子,但我肯定不可能同时照顾四五个女人呀,退一万步讲,我本身也不想娶这么多,出门逛个街,左拥右抱,别人的眼光也受不了哇,前脚上街,后脚就上新闻了,要是一天陪一个,那我以后啥也别干,就逛街吧。 李珊珊歪头想了一阵,对我说:“你就是活的太累了,你想将她们妥善照顾,其实她们未必需要你照顾,不过姐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反正跟姐睡过觉的男人,没一个说要照顾我,我也不奢望自己有这好命,睡来睡去,一辈子也就睡完了,反正我是不需要别人负责的。” 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李珊珊虽然比我大了不少,但那身段和风韵绝对不差,她也说的很清楚,过一天算一天,图个乐子,用不着别人负责。 但我依然忍住了,她不需要别人负责是她的事,我不能逮着便宜就占呀,她是认命了,而不是喜欢与人做露水鸳鸯。 李珊珊见我不为所动,稍显失落,看看表便说不早了,她要回房间,我说别呀,就在这睡呗,略一愣神,李珊珊灿然笑道:“好,姐去洗澡。” 伸个懒腰,窈窕有致的身子的魅惑让我小腹蠢蠢欲动,硬生生将解释的话压了回去,看着她走进卫生间,心里纠结不已,正准备跟她说清楚,忽然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恣游狂荡方显男儿本色,你却畏畏缩缩,怨不得她说你活得累。” 我有些吃惊,犹豫道:“太白?你睡醒了?” 名人兄说:“太白太黑,爱谁谁!虽说有情有义方是好男儿,但忠义难两全,情义亦如此,你若守着义,便辜负许多情,不想负春心,只能抛却了义,世间美人不多得,如何狠心相负?非要死后方才怜惜么?” 即便他是李白,这也不是他擅长的话题,我说你个古代人就别在这添乱了好么,我们现在是一夫一妻制,不是我负不负的问题,是她们只允许我一心一意,我娶一个,伤余下的心,全娶了,她们全伤心。” 名人兄说了两个字:“干她!” 我愣了:“你说啥?” 他说:“干她,谁跟你闹,你就把她干到昏迷不醒,情难自禁,就像这女人说的,睡来睡去也就睡习惯了。” 我说你别出馊主意,这尼玛能行么。 名人兄少有的嘲笑口吻:“那是你不行,不代表我们不行,鄙视你!” 这么说我就不高兴,怒道:“我他妈号称人力小马达,你说我不行?这就证明给你看!”说完,我就冲向卫生间。 名人兄的声音渐渐虚弱:“虚伪,明明是自己忍不住,还要打着我的旗号!” 再一次消失了,而我也顾不上她,猛地推开浴室门,我说姗姗姐,李白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她下意识用双手遮挡那些让我大吞口水的部位,问我,谁是李白?什么故事? 我狞笑道:“推车的故事..” 从始至终,莹莹都没有出现,而我自忖有名人兄罩着,即便她真的变成不通情理的厉鬼,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便全身心沉醉在男欢女爱当中,但整整六天,我们却没有走出宾馆一步,期间李珊珊不止一次对我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图个快活,不会逼我负责,我处理不了陈建国,她会被他害死,若我成功了,她依旧是大富豪的老板,我想娶谁就娶谁,与她没有关系,若是有天想她了,她的床始终是我的床。 第六天下午,方航打来电话说,陈康抓到了,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问他有没有审问,他说没有,刚抓住,正往城外走着呢。 我激动的吼起来:“别动他,留给我回去处置。” 第二百八十五章 百官行述 陈建国的那张网手眼通天,我回去处理陈康难免露出踪迹,最好的办法还是将他弄出来,与方航合计一番,我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地方。 同时动身,方航一行人经小路绕到其他省份,再一路疾驰,把陈康带到阿拉善的戈壁滩上去。 他不是喜欢以虐待取乐? 虽然匈奴地宫已毁,但那地下四通八达的蝅兵通道里,一定还有许多残留的毒虫,我倒要看看,他见到蝅兵后,会不会流露出莹莹见到他自制狼牙棒时的凄惨表情。 方航离得较远,我在南京呆到第七天凌晨才乘飞机去内蒙,与方航见面时已是中午,甫一见面他就吓得一哆嗦,端在手中的当地特产小吃,沙米凉粉掉在了地上,随后看到我和李珊珊拉在一起的手才若有所思,倒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钱旺几人租了越野车,带着陈康去了当夜我们遇到水泡子的地方,他们不会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到了再决定。 留在戈壁滩上等我们的,只有方航和仇兵,原本也要租车,只是李珊珊很兴奋的指着骆驼说了一句:“这就是骆驼嘛?第一次见活的!”她凑近了,抽抽鼻子,十分惊奇的感叹道:“好臭呀!” 因此,我决定弃车骑骆驼,让她玩个高兴,反正回来的时候可以坐钱旺的车。 仇兵领着李珊珊去挑一只漂亮的骆驼时,我趁机询问抓住陈康的经过,其实抓陈康,钱旺一个人足够,之所以回北京叫人也是为了让生面孔,装作普通人做这件事,这样才会让陈建国安心,若是发现我们将他儿子抓走,肯定逃的连背影也看不到了。 而方航对我说,想破脑袋,陈建国也不会想到是我们抓了陈康,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抓他,而是救了他!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陈建国这些年来的行为,准确的说应该是瞒上欺下,一些生意较为灰色的老板被他断了财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所以今年有人找陈建国报仇。 是一位黑煤窑的老板,知道陈建国不好动,便盯准了陈康回家过年的机会,那天夜里,不知道陈康从哪找了两个漂亮姑娘,考古队正准备装作醉汉耍流氓上去动手时,漂亮妞将陈康领上一辆车,扬长而去,钱旺发现有两辆车悄悄跟在后面,便打起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煤老板将陈康掳去一废弃工厂,狠狠收拾了一顿,还打电话给陈建国,自报家门,约他单独出来见面,这时,钱旺才派了五人假冒特警将陈康解救出来,但事还没完,陈康要报复,考古队员以身份不便为由拒绝了他,陈康便喊来三名小混混,顺藤摸瓜,将当夜欺负莹莹的小混混,还活着的那五人一股脑端了。 直到现在,陈建国依然以为儿子在煤老板手里。 我问方航,煤老板怎么处理的? 他说交给郑老的秘书,软禁起来了。 郑老如今在住院并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开会当中捂着胸口栽倒在地,陈建国以为是我们动手,其实郑老也是演员。 一切已成定局,我们只要从陈康嘴里问出他爸比的底牌,若是情况允许,就可以将他斩草除根。 说完这些,方航看看表说:“半小时以后出发,太阳落山之后可以到达你说的水泡子!” 我却有些纳闷:“你怎么不问问我和李珊珊是什么情况?” 方航无所谓道:“能是什么情况?一个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风韵犹存,另一个更是如饥似渴的小处男,你俩要是不睡一起,我把脑袋剁下来给你当尿壶,我都能猜出你俩是怎么沟通的,李姐表示看穿了情爱,只图及时行乐,不会让你负责,然后你就说自己不是那种人,给她解释自己目前的为难处境,反正你肯定说宝宝心里苦啊,宝宝有好多女人,但是宝宝不敢碰啊,于是李姐稍稍主动,你就很仿佛无奈的屈从了!” 我目瞪口呆,虽然方航猜的不准,但如果没有名人兄的出现,似乎就该是这个样子。 有些不敢看方航的眼神,他却拍我肩膀说:“睡就睡了,李姐也是可怜人,反正她不会赖着你,有机会就多陪陪她吧,也陪不了多久了!” 似有所指,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没意思,正要逼问,李珊珊和仇兵牵着租赁的骆驼过来,没有多说,即刻出发。 我与李珊珊共骑一头骆驼,一路上,她都大呼小叫,对这戈壁风光很感兴趣,她虽然是大富豪的老板,但每年的收入有大半落入陈建国口袋里,当然,剩下的也足够她挥霍,但她除了在吃穿上极为奢侈,并没有将钱花在其他方面的概念,她每天想着的就是如何与人拉关系,如何让大人物在大富豪玩的尽兴。 李珊珊像个孩子似的欢乐着,时而扭头吻我一下,脸上荡漾着甜蜜与欢心。 她比我们每个人的年纪都大,在我怀里却像个妹妹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照顾,我从未谈过恋爱而这一刻忽然有了恋爱的感觉。 把好女人变坏,把坏女人变好,这不是男人的本事。 把老女人变成小女人,似乎才是男人该有的品质。 而此时,两具身子紧紧贴着,全心全意感受对方的心情,不用考虑其他人,其他事,这份清净却温馨又甜蜜的美妙滋味,让我迫切的想要娶一个女人。 只娶一个! 全心全意的搂着一人,总比搂着一个,还要时刻惦记着另外几个,更让人舒心。 逶迤赶路,骑骆驼比不得汽车,我们比方航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小时才赶到水泡子,因为不知道要停多久,钱旺在水洼三十米外支起了一圈帐篷,中间是一簇篝火,我下了骆驼,考古队的成员纷纷与我打招呼,把副会长叫个不停,虽然我们不算亲密但也让我稍稍有些重逢的喜悦,正沉醉着呢,便听到一声怒吼:“王震?居然是你!他妈的,赶紧放开老子!” 考古队员让开路,便看到了篝火边上,几个脏兮兮的男人成一排跪着,双手背缚,脑袋上带着头套,目不能视,但几声副会长让陈康猜出了我的身份,想要站起来却被绑着脚腕,竭力挣扎,怒骂着。 一看他落到如此处境,我顿时笑了:“呦呵?这不是康康嘛!钱旺,这我可得说你了,咱是代表正义来查案的,你怎么搞得跟恐怖分子似的!快给康康摘了头套,让我好好看看他!” 钱旺笑而不语,摘去那正在喊叫之人的头套,露出一张熟悉,狼狈,惊慌却暴怒着的臭脸,而被近在咫尺的火光照的睁不开眼,稍眯一阵,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正处于远离都市的戈壁滩上,顿时惊恐异常,大吼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他妈是什么地方?王震,你把老子弄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看来他意识到了,远离都市也就远离了文明,在这蛮荒苍瘠的地方,最适合干那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事。 我就歪着脑袋看他,没有说话。 李珊珊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有些复杂的望着陈康,而方航却远远的走开,靠在车门上抽烟,我身后又立着一排黑衣劲装,英姿挺拔的男人,不知道这副阵势,有没有让陈康意识到他与我的差距。 叫喊一阵,陈康哑了嗓子,怔怔的说:“王震,要杀要剐你吭个气,不要装哑巴!” 我对他说:“费尽周折才把你们弄到这里,难道还想活着出去?钱旺,把其他人的头套也摘了,我好好看看这些人渣都是什么模样。” 钱旺上前动手,而他们听到我满带杀机的言语,无不哭天喊地的求饶起来,李珊珊紧紧抓着我的手,身子抖个不停,应该是想到了莹莹,越来越激动,终究喊出一句:“那晚莹莹也求你们,你们不还是把她杀了?”扭头看上我,小脸苍白,她乞求道:“王震,杀了他们给莹莹报仇。” 点点头,让她稍安勿躁,我对陈康说:“你肯定活不了,但可以死前少受一些痛苦,只要你告诉我当年陈茉莉究竟做了什么,你老爸为什么要害死她?” 我以为陈康自知必死,说什么也要求个生路才肯坦白,我正好先折磨他一顿,却没想到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后,陈康咬牙切齿的说:“你不敢杀我,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看看你这没有一官半职的狗屁副会长,敢不敢对我下手。” 随后,陈康说道:“陈茉莉写了一本百官行述,这就是她的取死之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任伯安的隔代传人 狗耳朵离得远,但听得清,一听到百官行述我就扭头看向方航,他也踩灭烟头走了过来,先问陈康:“陈茉莉写了百官行述?她有这本事?” 我说百官行述是啥? 方航盯着陈康,将嘴巴凑到我耳边说:“字面意思,叙述官员品性与行为的东西。”方航又问陈康:“那里面都写了什么?” 陈康不屑道:“她一个臭婊.子,能写什么?无非是某月某天陪了某个人,这人喜欢用什么姿势,坚持多长时间,期间又说了那些话,还有她听其他女人说的,全记在日记本上了!” 陆陆续续说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明白陈建国手里究竟掌握了什么底牌。 方航的知识并不渊博,但对历史上的稀奇事很感兴趣,碰巧知道这个百官行述,说是清朝康熙雍正年间,吏部有个名叫任伯安的书吏,那时候没有打印机,一应公文档案全要靠手写,不知道任伯安是写的字漂亮还是写得快,反正是吃这碗饭的,他是吏而不是官,换到今天,连最基层的公务员都不是,仅仅领份皇粮,没有升职加薪的机会。 但这样一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书吏,却干了一件让朝野震动的大事。 吏部掌管天下百官,乃是六部之首,每年岁末都要对官员进行考绩,分其优劣,以行黜陟,自然有下面人呈上来,回报百官品行功过的折子,而这些折子要先抄录一份,再呈交考功司审核,最后交由尚书,侍郎定夺,这里面就有许多门道了。 任何朝代都有明察暗访的两套班子,有些官员为了免罪就只能给给吏部塞好处,有些能塞到尚书手里,有些塞给侍郎,也有些塞给下到各地巡查风闻的官员,反正吏部收到的折子所记载的事件未必是真的。 能耐越大,有时候真就越倒霉,那些贿赂了小官,写了好折子递上去的,作为书吏的任伯安也难以辨别,而有些托了大官照拂的,自然不会在意巡查的官员如何写折子,而任伯安就将所有记载了罪过的折子抄了一份。 按照折子里的罪过,有些官应该受罚,经吏部大员隐瞒不报,自然官位稳固,但任伯安却掌握了他们的犯罪证据,一来二去折腾了好多年,这哥们就写出一本百官行述,天下百官的罪行叙述,此为要挟,呵斥六部大小官员如同皂隶。 这其中还有许多细节,比如以任伯安的身份,怎敢威胁可以直通吏部大员的官员,又比如书吏不止他一个,吏部要记载的档案也多,他怎样做出这等伟业。 困难是任伯安要解决的,反正他就是搞出来了,而陈康告诉我们的,陈茉莉写出来的那玩意,似乎称为艳.情日记更加合适。 陈茉莉是什么学历就不得而知了,但她肯定会写字,人们都说记日记是个好习惯,陈茉莉的日记却要了自己的命,是从李珊珊的老头,在我们县弄了那一间私人疗养院开始写的。 虽然没有人拴住她们的脚,但整天跑出去玩也耽误赚钱,所以她们平常就住在别墅里,陈茉莉的性格颇为古怪,和大家相处不来,又时常听那三个最红火的女孩炫耀,心情不好便开始写日记,在小本本里抒发心情,少不得对别人加以讽刺,比如某个姑娘跟某个大人物出去,又认识了某个大人物之类的,回来炫耀之后,陈茉莉就在日记本上骂人家。 女孩为了炫耀,说出的话全都指名道姓,生怕别人不信,恐怖的是陈茉莉也把这些人的真名记在日记中,今年某某见了某某,明天某某收了什么东西,后退某某和某某亲热时说了某些隐秘。 李姐老头弄出疗养院是为了招待客人,他本身就是生意人,客人自然以当官的居多,而他所能结识的,基本是市里中等偏下的级别,陈茉莉的日记中囊括了不少。 积年累月的写着,陈茉莉也不傻,渐渐便发觉自己的日记似乎有些牛逼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她需要找人分享成功的喜悦,而她在县里只有一个朋友,小曼的母亲。 莹莹在别墅中跟着陈茉莉学了两年,而陈茉莉当初就是被小曼母亲带出来的,俩人好像还有点远亲的关系,陈茉莉将日记给她看也是图个乐子,但小曼母亲在家里受窝囊气,总要四处弄钱,某一天就忽然打起了这本日记的主意。 合计一番,决定搏个富贵,但怎么做却要仔细商量,恰逢某位老板带陈茉莉出去玩了几天,而已经存了弄钱心思的陈茉莉多留了心眼,发现那老板的不轨行径就张口勒索,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再加上那老板不甘心被她勒索便告诉了李姐老头。 老头派陈建国收拾陈茉莉,陈茉莉怀恨在心,回去在日记中翻找到另一件与这老板有关的事,再一次勒索,而这一次,老板怕了或者心烦了,给她一百万权当被野狗咬了一口。 一夜暴富,陈茉莉胃口大开,没有金盆洗手反而享尽奢侈,自以为能富贵花常开,偶尔陪男人赚钱,出去又花钱找男人陪,反正是潇洒的不要不要的,这女人有点小聪明,接连的几次勒索都是其他姑娘说出来的事,她又不露姓名,居然全部成功了。 最后就到了乐极生悲的时刻,小曼母亲总跟她要钱,陈茉莉挥霍无度并没有留下多少,而且也不愿意经常接济当初的姐妹,有一次小曼母亲发火,威胁说,如果陈茉莉不给钱,就把她的事情说出去。 与陈建国说的不同,但他从没有一句真话。 受到威胁,财大气粗的陈茉莉说:“你敢说,我就找人弄死你家姑娘。” 日子过得惨兮兮,小曼母亲也豁出去了,她不敢彻底撕破脸却小小警告了陈茉莉,可是没几天,小曼被暴崖害死,小曼母亲怒极,向陈建国举报了陈茉莉。 后来的事很简单,那日记里本来就有陈大队长的大名,而他凭借敏锐的洞察力也感觉这日记不简单,以红衣案为借口逮捕陈茉莉,秘密审讯一番,陈茉莉被他做了,但对外则宣称她审讯后被枪毙。 做这些的都是陈建国的心腹,内部瞒得严实,而外人也不会关心一名小姐的死活,何况陈建国做了许多伪证,让大家认为她上过法庭。 她必须要死,因为陈建国想要她刚刚到手的钱,而陈茉莉也被抛尸,沉入了两次红衣案抛尸的小湖里,当晚凿出的冰窟窿第二天便重新结冰,即便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也可以赖给红衣案。 陈茉莉的日记自然落到陈建国手中。 又过一年,小公园里再一次抛尸,陈建国本就知道真凶从未被逮捕,也就当成一般的案子查着,直到第四年,有人发现前三件案子的抛尸时间大致相同,陈建国便在小公园设伏,再一次抓到陈茉莉。 可把陈建国吓懵逼了,鸡飞狗跳的折腾之后,感觉陈茉莉与活人一样,虽然他心里知道这绝不是活人,但也硬着头皮当成活人抓了。 以前,陈建国只是根据日记所记载的官员的喜好性格,想办法接近可以带给他好处的人,而陈茉莉二度被捕后,他首次用日记中的丑事,威胁当时调到省里的一个倒霉蛋,删除了陈茉莉的户籍,就是担心陈茉莉明年再冒出来,自己捂不住时,别人查不到陈茉莉的身份也就不会怀疑她。 尔后他发现这日记挺好用,走了陈茉莉的老路。 但他比她聪明太多了,目光并不短浅,没有勒索小钱钱,反而还给一些人送钱,恩威并施,努力营造一张大网,日子久了,原本诚惶诚恐的倒霉蛋们,在陈建国积极运作下,居然成了相互获取利益的团体,组成一股让人窒息的势力。 事实并不像郑老猜测的那样,有人用信仰蛊惑了一群傻帽,而是任伯安的隔代传人,得到一本百官行述后,长袖善舞,组织了一伙贪婪鬼。 陈康如此干脆将陈茉莉的死因告诉我们,便是一个意思,杀了他,他老爸一定找我算账,我若对付他老爸,就要对付与他老爸牢牢绑在一起的一群人。 法不责众,想到陈建国盘根错节的势力,我忍不住头疼起来,如果我执意干掉陈康,唯一的办法就是暗中弄死陈建国,不给他将大网罩在我头上的机会,可我如何跟郑老交待? 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人知道百官行述的存在,有知道我杀陈建国,肯定怀疑这本破日记落在我手中,这才是最可怕的后果,那时候还是层出不穷的刁难,或许郑老以至于更高的人都会想办法折腾我。 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方航忽然干笑两声,问道:“康康,如果我们现在说对不起还来得及么?” 陈康冷哼,随即放声大笑:“来得及,其实你们也不弱,若是愿意与我们联合,大家一起发财岂不痛快?陈茉莉和莹莹,两个婊.子而已,别在我面前玩正义使者那套把戏,当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挣扎着站起来,陈康说道:“愣着干嘛?给我解绳子呀,王震,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你把李珊珊交给我,她敢背叛我们家,老子必须弄死她。” 第二百八十七章 虐 陈康让我将李珊珊交给他,用屁股都能想到她会有怎样的下场 叹息一声,我觉得有些累 陈康讲述陈茉莉死因期间,我与李珊珊的十根指头紧紧勾连,并肩而立,此时我扭头望去,漩涡最深处的女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是刚刚听故事的模样,并不与我对视 我看她的侧脸,眼角稍有鱼尾纹,脸蛋也不如康九香和文静那般精致又紧致,甚至她自己也说了,与我的关系仅仅是空虚寂寞时的床伴,别说我救她性命,单凭我的身份,她也巴不得我爬上她的床 她转到面前,李珊珊抬头望来,平静如水,她问我:“怎么了?” 我松开她的手,顺着双臂滑向肩膀,最后捧着她的脸蛋,深深吻了下去,李珊珊仿佛被电打中,猛地颤抖一下,随即搂住我的要,灵巧香滑的舌头热烈,猛烈,疯狂的回应着我,仿佛要在这一吻中将我完全吃尽肚内。 方航吃惊道:“卧槽?你该不会真要把珊姐送给他吧?” 陈康自衿而笑:“这是最正确的选择,王震,你爱上她了?这样吧,你把文静和九香送给我,我不为难这贱货,是你先得罪我的,现在又要示好,你总得给我一份投名状,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往死里折腾李珊珊......算了,给你个面子,我不弄死她,老是老了些,但也有滋有味,我这几个弟兄想上她也不是一天两天,让他们过足瘾,再卖到贫困山区去,一家老小,只要是个男人,共用这女人,你自己选择吧!” 陈康说话当中,我始终与李珊珊忘情热吻,他说完,我依然没有停,直到勾动了天雷地火,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这才猛地推开,李珊珊已经哭了,她撅撅嘴,小女儿撒娇神态,松开我去找陈康 我却将她拖了回来,前胸贴后背的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勒着她的脖子,下巴在她侧脸轻轻摩擦,这感觉,倍儿爽 依然没有搭理陈康,我掏出手机给郑老打电话,这是方航从小道协给我带回来的宝贝,不然根本没有信号 电话一通,我便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将陈建国的底牌告诉他,问郑老怎么做:“情况就是这样,我偷偷干掉陈建国吧,否则他的同伙全部蹦跶起来,你也吃不消啊。” 担心找不到陈建国的百官行述,郑老怀疑我私藏起来,意图不轨,所以提前跟他打个招呼,刚刚方航还说了一个桥段,当年雍正和太子争皇位时曾得到历史上的百官行述,但他烧掉了,原因只有一个,法不责众 以雍正那历史上近乎绝情的性格都要退却,郑老一样扛不住下面人的反抗 可他稍作沉思后,居然对我说:“法办了他,你务必找到那女孩写的日记,交给我!” 我有些担忧:“万一底下人闹起来,把你整下去,我也要倒霉啊。” 郑老却说:“不给他们闹得机会,找到日记,不留一条漏网之鱼,该枪毙的枪毙,该蹲大狱的蹲大狱。” 我说您老能扛得住嘛? 郑老干脆道:“就这一把老骨头陪他们折腾,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 我的未来可还长着呢 郑老嘿嘿两声,正色道:“孩子,不要怕,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顶不住咱俩一起去死,你不陪我死,我先让你死,你没资格配枪吧?那晚你是要领女孩过夜吧?你现在绑架别人了吧?搞不死你我也恶心死你,我把莹莹的年龄改成十一岁,让新闻报道一下小道协的下任会长嫖.宿幼女......” 不等他说完我就求饶了,这老头简直是个流氓呀。 刚喊出郑老的名字,陈康便破口大骂,钱旺上去就是一脚,而他的人渣小伙伴不知道郑老是谁,但也明白离死不远,一个个面色惨白,再没了陈康要挟我时,看着李珊珊的淫邪目光。 挂机之后,我琢磨着怎样弄死陈康,虽说来这里是为了利用蝅兵,但比之他的歹毒,蝅兵似乎轻松了些,我必须要让他痛入骨髓,让他明白每个人都会喊疼 但我想不出来,方航也想不出来,最后我挥手道:“算了,杀人都杀不出新花样,真他妈失败,钱旺,带人放水去,看看这里还有没有毒蛇,没有就换地方,我就不信蝅兵都死绝了。” 每个来过这里的考古队员都知道我选在这里的目的,早就准备了放水的工具,十几根手臂粗的管子插在那水洼之中,没一阵便露出了稀糊糊的淤泥,有个小混混惨叫着,他说自己有老有小,求我不要活埋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珊珊忽然尖叫起来:“那晚你们给莹莹机会了么?” 可以想象,被那样的东西捅入身体,莹莹求饶的姿态一定比路边的野狗还要卑微,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求这些人能放过她,可结局是她依然死了。 李珊珊见惯了黑暗,不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的好人,之所以对莹莹的事耿耿于怀,便是那晚的悲惨,连她都看不下去。 这就是陈康要杀她的原因,她虽然不是忠心耿耿,但也严格打上了陈建国的标签,何以要灭口? 李珊珊说,应该是她为莹莹求情,让陈康认为她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存在背叛的可能,所以与陈建国商量几天,决定下手。 自制的简易工具,隔着很远挖开了淤泥,顿时冒出一股腥臭的味道,那纠缠成团,五颜六色翻涌着的蛇群正扭动向上,一看这场面,陈康他们吓得丑态毕露,有尿裤子的,有骂我不是人的,也有求饶的 仇兵忽然出了个主意:“王副,他们会做狼牙棒,咱们可以用仙人掌呀,先给他们骑个木驴呗。” 方航嗤之以鼻:“好主意,你亲自动手。” 仙人掌爆菊,这招数弱爆了好嘛,早八百年前我就想到了,可万一把他们弄得大小便失禁,多恶心呀,其实肉.体上的痛苦有许多法子,比如凌迟,梳洗,但这些残忍却不恶毒,比不得他们那样折磨一个女人,其实最完美的,还是找一个长着仙人掌的同.性恋。 蛇群四散,周边被撒了雄黄,只要不激怒它们,这些毒蛇轻易不会冲出来,钱旺几人抬着陈康的小弟,一个个投向蛇群中,血腥残暴的一幕便在清朗的夜空下上演 但还是不够,群蛇下口,两分钟就会弄死一个,而莹莹被他们折磨了半个多小时。 有些失落,却没有更好的法子,方航叹息一声,背着手去散步了,我让钱旺慢点动手,先享受过恐惧再死,速度便慢了下来,我将李珊珊的眼睛遮住,继续与她耳鬓厮磨的温存,同时也炫耀说,曾经这群蛇撵我八百里,我身上的伤疤是比它们更恐怖的虫子咬出来的。 李珊珊问我,刚刚为什么没有把她送出去,凭我的身份地位,如果和陈建国联手才是最好的选择,交恶反而会有危险。 摸摸她额前的碎发,我笑道:“我王震天生就是为女人操劳的命,想救都救不回来,怎么可能推出去呢?” 她撒娇道:“那你刚刚不早说,吓死我了。” 中午与方航见面,他吓得手哆嗦,因为在南京的六天,我差点被李珊珊折腾死,瘦了整整一圈,除了上厕所和洗澡就没有下过床,吃饭都是暧昧香艳喂我,真就是方航说的那样,如饥似渴的小处男,逮住甘泉便不要命了,全怪李珊珊有着致命的吸引。 有些侮辱,但是事实,李珊珊的滋味简直美妙,她刻意将自己摆在极低以至于卑贱的位置,只求让我开心畅快,我让她不要这样,她却说,都是图个乐子,别管她。 纵然她将自己说的再不堪,心里也有一份奢求,她不敢说出让我负责的言语,只好用这种方式作践自己的方式,让我离不开她。 她成功了。 刚刚我确实在吓唬她,想看看她会不会哭天喊地的求饶,若真是那样,我俩的缘分也就仅此而已了,但她虽然认命向陈康走去,却也有为我牺牲的意思,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在李珊珊身上明白了什么叫爱情,那种得一人心,白首不离的感觉过分美妙,我决定回家之后就娶了文静,李珊珊自然是知心大姐姐,两个都要也只要两个,我会照顾康九香,会想办法救安素,白苗苗,弥补马恩慧,但绝不会再与她们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纠葛。 李珊珊依然仰着头等待我的回答,我不想说话,再一次印在了她那双娇嫩的红唇上。 只剩下陈康,我对钱旺说:“扔进去吧。” 话音刚落,方航风风火火的跑来:“别扔别扔,我找到个好玩的!” 高举着一只婴儿手臂粗细的白色虫子跑来,方航献宝似的给我看,是一条很像蚕宝宝的白色肉虫子,背部排列了一对对黑点,让我有些恶心 问他,这玩意怎么玩,方航笑的淫.荡,伸指到白虫嘴边,虫子将嘴张开拳头那么大,我顿时头皮发麻,这虫子口中,居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恶臭扑鼻 方航说:“一报还一报啊,他不是拿狼牙棒欺负莹莹嘛?咱也用这玩意给他爽爽。”说完,他就跑去将哭声震天的陈康的裤子扒了,却皱着眉头说:“好小呀,这样爽不起来!” 琢磨一阵,方航冷笑:“钱旺,你不是喜欢男人嘛?来,给我弄大了他。” 考古队员大惊失色,几个离钱旺近的赶忙躲开三米远,钱旺却哭丧着脸说:“哥,那次真是误会,求求你绕了我吧,咱给他吃点那种药呗。” 方航不管不顾:“去哪找药?就你来!” 这句话提醒了我,在身上翻找一番,掏出个瓶瓶晃荡两下,得意道:“我有,来,喂康康吃几粒伟大的哥哥,让他好好爽爽!” 所有人看向我,眼神暧昧,而方航的目光在我和李珊珊身上来回打转。 我心脏一抽,卧槽,暴露了! 正要解释,电话响起,是郑老的,他语气严肃,张口便问:“王震,你在哪里?” 我说在内蒙,怎么了? 郑老说道:“快回来,你家出事了,陈建国说你谋杀我,警察抓了你家所有人,我担心他屈打成招,只好现身作证,陈建国只好放人,你家的几个小伙子陪着你父亲在市局要说法,女眷回家的途中,全部被绑架了,肯定是陈建国做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当众割头 一听陈建国绑架了我家人,我眼前一黑,好悬才克服了热血上涌带来的眩晕感。 我冲着方航怒吼:“不是说一切做的很隐秘么?陈建国怎么知道的?” 盛怒之下,我也不顾的礼貌,对方航吼了一通又转向郑老,他答应过我会帮忙照看家里,他可是全省能排进前五的人物,居然让陈建国正大光明的将我家人带走,难道这头顶的天要变了么? 郑老向我解释,这件事确实是他疏忽,但就像我意想不到一样,谁也想不到陈建国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抓人,确切的说,并不是抓人,而是抓不到我,请我家人回去做笔录。 一切都走了正规程序。 因为郑老假装处于弥留之际后,陈建国提供了一份录音。 是在我家里,我说出要谋害郑老的录音。 于是,批捕我的手续格外顺利! 谁也想不到他竟然玩了这么一手! 除夕夜,莹莹死,陈建国故布疑云将矛头指向郑老,诱导我将郑老当做朱允炆伪装,便决定照他说的去做,暗中除掉郑老,而郑老是初五来找我解释,当晚我去找李珊珊最终将她领回家,陈建国随后追来,费尽口舌却没能将李珊珊领走。 若是我有露出敌意的情况,也只有初五晚上,不肯放李珊珊了。 但陈建国的录音却是初二还是初三,来我家商量时就已经录下的。 他并不是因为李珊珊未死才决定对付我,而是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 郑老了解经过,略一沉思便得出结论,看来他对红衣案动了心思,想通过张勃来打入当时他认为被邪教控制的团伙中,从那时起,他就已经中招了。 若是没有猜错,张勃未必有资格进那百官行述,但肯定与陈建国来往密切,这是一招请君入瓮,陈建国担心有一天被郑老查到线索,便叫张胖子主动相邀,也许是试探,也许是蒙蔽,也许要下毒手,反正年前张胖子的邀请肯定有陈建国的影子。 而我的出现坚定了陈建国害死郑老的决心。 不知道他原本的计划是怎样,反正连哄带赶,终于将我弄到了郑老的对立面,他也如愿以偿留下了证据,有了为郑老的死而背锅的人,但毕竟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有了巧合也多了变数,我和郑老因为莹莹结仇,但这个对立面并没有站很长时间便冰释前嫌,反倒联起手来蒙蔽他,最终让他功亏一篑。 我并非他想象中的始终蒙在鼓里,甚至还抓了他的儿子,而弥留之际的郑老忽然爬起来,活蹦乱跳。 陈建国失败了。 陈建国将我家人带去警局之后,郑老担心出事,又不能直说这一切都是与王震合谋,专门阴你小陈子的,只好找到正局长,为我作证又强逼他放人,而陈建国听说郑老来了局里,立刻溜走,后来,我爸便带着尤勿和庄深海等着警察给个说法,郝大爷陪我妈他们回家,毕竟也不能两个瞎子全堵到警察局里。 关于她们被绑架的消息就是郝大爷传出来的,那破别墅太偏僻,谁也不熟悉通往那里的路,又是警察送她们便听之任之,直到一个多小时都没有见到别墅的影子,我妈问了一句,警察不答话,郝大爷拉开车门就跑了,郑老也不知道一个老瞎子如何逃脱,反正郝大爷在公用电话报了警,警察正去接他的路上。 这就是陈建国的可怕之处,我们永远不知道谁是他的人。 郑老说,警察已经在搜捕了,但陈建国虽然品性极其卑劣,可没有人不佩服他的专业素质,否则也无法将陈茉莉案伪装的如此完美,所以警察对找到他几乎不报任何希望,也就是他带了五个女人,目标较大,可若是逼得急,他再干出点什么狗急跳墙的事...... 我没有让郑老说下去,那根本是我无法承受的结果,陈家父子对待女人的手段,我深有体会,哪怕稍稍设想便让我脑中嗡鸣起来。 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事情一定没有到最坏的地步,郑老在电话里叫了几声,我说完了再与他联系,便打给陈建国,但他的手机早已打不通。 陈康听到了我和郑老的谈话,一言不发,等我看向他时,陈康满脸倨傲的笑了起来:“我爸抓了你家人?有文静和九香?我睡和我爸睡是一样的,王震,有你哭的时候,操!”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着,我深吸口气,走到陈建国面前,和颜悦色道:“你能联系到他,对不对?” 陈康倨傲依然:“没错,但你不要忘记刚刚要对我做什么,想让我帮你也可以。”陈康努努嘴,盯着方航手中的白色肉虫子说:“来,你自己吃上几片药,拿那只恶心的东西给我表演一下你刚刚的想法,用你那根东西还你家人的命,还有,李珊珊也要......” 不等他说完,我猛地揪着他的头发拖到被被雄黄圈起来的毒蛇群边上,那一条条高昂着蛇头,吐着信子,不断发出令人悚然的嘶嘶声的毒蛇,数不清的阴森眸子盯着我们。 雄黄是一条分界线,毒蛇不越雷池一步,与陈康的脸仅仅隔了一分米,浓郁的腥臭味让我有些反胃,而陈康却吓得哭天喊地,让我赶紧松开他,否则我家人一定会死。 从谏如流,我当即松手,陈康尖叫着向下坠去,一条离他最近的鲜绿色毒蛇猛地将蛇吻张开一百八十度,近乎要吞到他整个脑袋,口腔伸出那细管状的粉嫩毒囊也喷出一股带着奇异香味的毒液,洒在陈康脸上,登时腐烂了半个巴掌大的皮肤。 我只是想吓唬他,可这条蛇的毒性太强了,腐烂了皮肤不说,甚至还在缓慢溶解他脸上的皮肉,一点浆糊状的粘稠血浆正在扩散,反倒把我吓了一跳,赶忙将他提起,在他伤口处抹了一把,却连他额头的皮也蹭下一块,陈康痛的鼻涕眼泪齐流,我掐着他的后脖颈,凑到耳边,指着几具爬满了毒蛇,仍在不住颤动的尸体说:“那些尸体的身体里已经被种下蛇蛋,用不了多久就会爬起来,变成血肉中钻着冷血长虫的蛇人,我要救家人,你也要自救,别再挑衅我了。” 他已经被吓破了胆,上下牙打架,连句话都说不出,我将手机递到他手边,他便伸出一根指头,哆哆嗦嗦的按着号码,身心备受煎熬的陈康按错好几次,直到我冷哼起来,想要再给他点苦头吃时,陈康忽然跌坐在地,哭了。 哭哭啼啼的念了一串号码,我赶忙拨出去,也就三五秒的功夫,那面便接了起来,但没有人说话。 稍作沉默,我深吸口气,说道:“我是王震,陈康在我手里!” 陈建国嘀咕一声:“王震?”随后陡然喝骂:“我儿子在你手里?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时候也用不着虚情假意了,我带李珊珊离开就是为了抓走陈康,现在你也抓了我家人,交换人质,如何? 虎毒不食子,陈建国对这个儿子颇为上心,他要先听听陈康的声音,我便在陈康腿上提了一脚,他惨嚎起来:“爸,我是康康,快来救我啊,王震要......” 话未说完,钱旺很知机的捂着他的嘴,而那一边的陈建国喊了几声儿子,得不到回答便对我破口大骂,我静静听,他狠狠骂,骂着骂着却忽然陷入沉默,许久,陈建国换作一副轻松的口气说:“王震呐,千算万算,没想到居然败给了你,你到底怎么发现的?” 我说,现在说这些,有用么?你听了陈康的声音,我家人呢? 陈建国戏谑道:“关着呢,除了你妈,其他女人都不错,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文静和康九香居然还是个雏!” 好似当头一棒,我险些昏迷,怒吼道:“你他妈的对她们做了什么?我草你大爷的,方航,给老子把陈康剁碎了喂蛇。” 陈建国根本跑不了! 当日在北京,许祈用草人指路寻到了文静,关于当时的情况还有个问题,他的寻人招数要用我的血,因为我和文静血脉相连,但后来才得知,我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这就搞不清许祈到底是咋回事,因为我想起这些的时候他已经离去,也就无法询问缘由,但总归是一个道理,给我时间,抓陈建国易如反掌。 之所以如此焦急要给他打电话,就是担心这恼羞成怒的人渣会欺负她们,却没想到还是晚了。 然而陈建国听到我的喝骂,赶忙解释说,现在还没做什么,他睡过的女人连自己都数不清,自然有毒辣的眼光。 前后的落差让我大汗淋漓,务必要听她们亲口报平安,陈建国却说:“没必要,平不平安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即便我真把她们上了,难道你就不管了么?王震,咱们谈谈吧!” 我问他要怎么谈,陈建国说:“我抓了五个,你抓了一个,换人质,我太吃亏,不过儿子比较重要,为了表示诚意,我放三留俩,你选吧。” 想也不想,我当即告诉他,留下文静和康九香,放掉其他人。 于是陈建国说:“好,我放了文静和康九香,留下另外三个。” 我气得破口大骂,陈建国却彻底冷静下来,他说骂人解决不了问题,他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命了,自己都顾不得又何谈儿子?我若是没有谈判的诚意,他还不如在死之前留下让我后背一辈子的仇恨。 告诉自己不要自乱阵脚,我告诉陈建国,我手里只有一个人,如果他肯放人,我可以给他一笔钱,保证不会追杀他。 陈建国却狂笑几声,说道:“你的保证有可信度么?即便你不追,难道我还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王震,我听你的,我放了你说的三个人,你放了康康,想救文静和康九香,就去把郑康生的脑袋剁下来,”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冷哼:“你玩的真好啊,居然和那老头配合着演戏,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一个没了头的人还能不能死而复生,明天,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要在市局所有人眼前剁了他的脑袋,你做到,我放人!” 说完他便要挂机,我赶忙喊一句:“等下,我要先确定她们平安。” 陈建国却冷声说道:“不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再玩一次飞头降 号码再也打不通了,应该是陈建国拔掉了手机卡。 我尽量不去想那些不好的结果,但陈建国连电话都不让她们接,这让我的灵魂都在颤栗不安。 方航走来安慰:“别担心,她们肯定没有出事,最起码,一定没有死。” 这句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方航严肃道:“直觉,不管你信不信但这就是直觉,道士修的便是一点灵机,九香和文静都是我认得妹妹,如果她们出事,我心里一定会有不好的感觉,你相信我,她们还安全。” 我便问他,陈建国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们说话? 方航无法回答,但他死咬着一个道理,她们还活着,语气在这追问不休,还不如想办法救人。 我说对,咱们回去救人。 跌跌撞撞向汽车跑去,考古队员见我神色异常,即便没听清我两次在电话中说了什么,却依然坚定不移的执行命令,侥幸留了一条命的陈康被装进后备箱,星夜赶路,去最近的机场。 路上,李珊珊一直向我道歉,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拦在自己身上,我没有说话,只是让我坐在我腿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搂着她,苗苗死了,安素死了,文静和九香落尽坏人的手里,更连累了我妈和我朋友的老婆,似乎每一个与我有关的女人终究没有好下场,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我真的有什么问题,但哪怕老天爷看我不顺眼,又为什么要折磨那些无关的人? 骆驼小跑五小时的路程,开车只要一个多小时,找了最近的机场却买不到机票,我只好再打给郑老,他先问我有没有家人的消息,又说我爸已经被安排进了宾馆,他不知情,还气鼓鼓的要个说法。 让郑老帮忙搞定机票,我说有很重要的事与他商量,千万要等我。 郑老识得轻重,立刻答应。 一路无话,飞机在市里落地,带着头套的陈康被我们团团包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郑老亲自在机场等候,已是凌晨三点。 见我脸色不好,郑老让我们上车再说,步行出了机场后,我拉着李珊珊的手,嘱咐道:“姐,你先回家,我派人去保护你。” 李珊珊将头摇成拨浪鼓,她说:“我跟你去,陈建国恨得是我,如果他和陈康一样想要拿我出气,我愿意换回你的家人,姐比你们都大,姐要保护你们。” 我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告诉她:“别废话,听我的,她们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出事,我也没脸活了,你是我的女人,虽然我没娶你,但你要替我给父母养老送终,这半年来虽然我没有给过任何一个人承诺,但被大家当成我女朋友的却有不少,我一个都没能保护好。” 摸摸李珊珊的脸,我惨笑两声:“你是最后一个了,不要出事,千万要好好活下去,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给我家留个后。” 李珊珊失声痛哭,而我见够了眼泪也来不及再哄她开心,只是挥手招来仇兵,说道:“钱旺跟我走,你们陪他回家,仇兵,我不管你们原先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们现在对我是不是真心实意,反正我把话撂在这,我爷爷还没死,他的手段你们是见过的,替我保护珊珊,哪怕你们死光了,也不能让她掉一根头发。” 仇兵几人下意识立正,齐声喊了个是,我拍拍仇兵的肩膀,深深凝视李珊珊一眼,转身上了始终在等候的郑老的车。 钱旺押着陈康上了另一辆车,方航在副驾驶,司机仍是当天见过的那位,我和郑老坐在后排,他手里盘着一串念珠,有些疑惑道:“王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说话,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倒是方航扭头替我说道:“联系到陈建国了!” 郑老惊道:“哦?他在哪里?王震的家人还安全么?你们有什么计划?只要别造成恶劣影响我都全力配合,哪怕陈茉莉的日记不要,也要平安救下王震的家人。” 这番话让我颇为感动,我爸说他是为老百姓着想的清官并没有错,但他想知道的,我却更加难以启齿。 依旧是方航替我说:“陈建国叫我们杀了你。” 滋溜一声,司机急踩刹车,不等挺稳就侧身要取方航身前柜子里的手枪,但他刚探出手,方航那冒充工艺品而带上飞机的牛骨刀便砍在他后脖颈上,没有用力,仅仅轻架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但有些人不得不佩服,比如郑老和他的司机,一个两袖清风受人爱戴,另一个无惧生死忠心护主,司机知道自己来不及取枪,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无视脖颈处那柄看上去残旧古朴却可以轻易砍掉他脑袋的牛骨刀,伸手揪住方航的领子,又扭身要来抓我衣服,满脸焦急之色,喊道:“老爷子快跑。” 方航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掰,司机惨嚎,回手一拳打去,郑老脸色铁青,将手中念珠砸出去,喝道:“住手,动动你的猪脑子,他们要杀我还会心平气和的说出来?” 收手不及,一拳打在方航脸上,方航却连脑袋都没有动一下,司机被呵斥的不敢造次,却依然双眼喷火的等着我们。 喘息两口,郑老再一次从容起来,拿出四平八稳的气度,问我:“王震,陈建国是怎么说的?” 还是方航张口,他的耳力可以听到我与陈建国在电话中的交流,记忆力更能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 对话并不多,等方航讲完,郑老便冷笑连连:“这小子打得一手好算盘。”扭头向我,他说:“王震,老头我今年六十六了,没几年好活也并不怕死,何况我是官,你们是民,我义不容辞,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我不死,谁死?” 司机要劝阻,郑老口水飞溅的咆哮:“闭嘴,你眼里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再是这样的态度,你就一辈子给别人开车吧!” 这股子气势一露,郑老飞快说道:“但是王震,你要搞清楚陈建国的想法,我去市局很容易,当众剁掉我的脑袋再平安离去,以方小兄弟的身手也不容易吧?即便成功了,然后呢?你提着我的脑袋送给陈建国,他是否放人还是两说,即便放了,你想想他为什么逃跑?如果你杀了我,那岂不是坐实了他对你的污蔑?大厅广众之下杀人,杀掉又是我这个级别,你小道协也扛不住省领导的压力吧?即便你没有被抓,你逃了,官复原职的陈建国难道不会对你家人下手?” 我低下头,双手捂脸,一言不发。 一开始没有搞清楚陈建国的小算盘,只当他想要出气,可后来在飞机上我便想通了,陈建国逃跑的原因是以我谋害郑老为罪名的逮捕不成,担心郑老找他秋后算账,如果我杀了郑老,那项罪名可就成立了,他反倒成为被冤枉的英雄,荣耀归来。 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但我也想好了应对之策,用郑老的命换我家人暂时平安,至于陈建国,他也活不了,就算我被抓了也有方航会杀他,小道协不会放过他,爷爷得知后,他死的更惨 其实对于陈家父子,我一直有两个疑问,一是陈康始终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原因,二是陈建国为什么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即便一切照他的计划,我误杀郑老,被陈建国逮捕,难道他无惧小道协那无孔不入又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报复? 直到现在才找到答案。 陈康纨绔却不傻,即便他嫉妒我又两个如花似玉的美眷陪伴,也没必要在他父亲曲意巴结的时候屡次挑衅于我,他若与我虚情假意,不管是撬墙角,还是阴死我后强霸我的女人,都比明目张胆的得罪我强上许多,而他那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早就知道陈建国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我死,根本懒得与我多说! 而陈建国不怕小道协的原因是我乱猜的,并非有一个道行参天的高人给他撑腰,而是他打心底里就不信这玩意 听上去很离谱,他连死而复生的陈茉莉就见过,却无惧任何鬼鬼神神,因为陈茉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比厉鬼还离奇却始终没有报复陈建国,但在陈建国眼中,被他干掉,变成女鬼之后都不敢来找他寻仇,似乎鬼并不可怕,抓鬼的道士也就不足畏惧? 应该是这样,他肯定瞧不上道士和尚那一套,每次吃饭,别人让我帮忙看风水,算命,传他们延年益寿的道术,可陈建国却从未提过这些要求 这是被陈茉莉培养出的变态的自以为是,终究会害死他,但目前看来,先死的是我 我的计划可以完美的保护我的家人和女人,唯一苦了的就是我和郑老,我无所谓,但我无法对郑老张口说:“你多虑了,你死吧,死了我家人就会平安。” 我许久没有开口,郑老有些微恙,说道:“你倒是说话呀,干耗着,难道能耗死陈建国?” 方航忽然笑了两声,吸引我们所有人的目光后,端正态度,说道:“其实,其实我有一个办法,我会一招剁掉人头却不会死的法术,王震也知道,小德子公公教给我,市局应该还有陈建国的人,所以他让王震在那里动手,如果,如果明天郑老过去,我砍掉郑老的脑袋,先应付陈建国,换回九香和文静之后,郑老再忽然复活,陈建国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就不信他还能找到机会绑架了她们。” 是飞头降,真想不到方航居然学会了 我大喜过望,赶忙对郑老解释飞头降的神秘与方航计划的可靠,为什么被剁了头却死而复活,就要靠郑老想警察们解释,而除了这个弊端,方航的计划近乎完美 我还没有让郑老相信飞头降不会真死时,方航变作苦瓜脸,说道:“这个法子还有两个缺陷,第一,我只是跟小德子聊了聊,王震你知道的,咱们虽然是用飞头降才逃出皇宫,留得性命,但咱们当时是被迷了,我所学会的飞头降也许是真材实料,也许是虚有其表,反正我不能保证是否真的平安。” 方航继续道:“第二,咱们找回身子就回到了现实,其实咱俩本身没有被割掉脑袋,所以我也不知道用了飞头降会有什么后遗症,也许郑老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哪天开会开到一半,忽然掉了脑袋,那才尴尬了!” 第二百九十章 事成 对我来说,方航提出的两个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只要救回家人就死而无憾,不敢要求更多。 回来的路上方航就想到用飞头降蒙骗陈建国,只是担心郑老畏死,拒绝我们,才没有提前对我说,而此时郑老的意思很明确,保护老百姓是他的职责,更别提这事本就与他有关,但他问方航有多少把握时,方航说,百分之五十。 郑老问他,这把握从何而来。 方航回答:“我学会的飞头降是真是假,真的就成功,假的就失败。” 好比我在十楼扔下一颗西瓜,西瓜摔碎的几率也是百分之五十,要么碎,要么不碎,纯粹是扯淡的话,他没有一丝把握敢说自己会的飞头降可以成功。 郑老双眼微阖,琢磨了好一阵子才握拳说道:“就这样做吧,只是王震,如果我死了,恐怕你独木难支啊。” 我说,老爷子安心,到时候我带着陈建国下去陪你。 计划就这样暂时定了下来,还有许多细节要商榷,比如明天如何让陈建国的眼线看到我们砍掉了郑老,而我们又不至于被一群暴怒的警察撕成碎片。 担心露出马脚,车进了市区,我和方航便十分狼狈的被赶下车,若是传到陈建国耳中,才不会认为我们又在和郑老密谋什么,随后,我与方航跑到市郊的小村中,找到郑老七拐八绕才联系到的一位村长,连夜领着我们在大棚里翻泥找虫。 我忽然有个很古怪的念头,道术佛法可以在全世界广为流传,偏偏蛊术降头仅仅局限于某些地带,或许有微末小术不被大家所喜的原因,但更主要的还是蛊术降头术大多要用到毒虫之类的邪物,很不幸是的时,北方一过冬,这些玩意就被冻死了。 看来法术文化也要受到地缘的局限啊! 找虫子的时候我始终联系小道协,想问问他们有没有凭借八字,血脉找人的法子,陈建国给我一天时间,最靠谱的方式就是直捣黄龙,找到他,干掉他,不要让郑老冒风险,而这时候我才后悔没能多要几个道士道姑的电话,因为我一直联系的那个手机号,居然关机了。 种植蔬菜的大棚比起外界相对闷热,适合虫子生存,方航给我讲了小德子割我们头的原理,那不是完整的降头术,仅仅是改变而来的权宜之策,其实原理也挺简单的。 断肢可以重接,断头自然可以,只是更为复杂繁琐,医学上很难做到,而降头术的法子就是用虫子捣成的酱汁当做浆糊和疗伤药,现在脖子里抹上一圈,断头后不让伤口恶化,时间一到再粘回去,严丝合缝,只是脖子里会留下一条红线,好生将养几天也就过去了。 这里面要用到的就是虫子的灵性,一般来说,越古怪,越阴毒的虫子灵性越强,而蔬菜大棚里能找到的也就是蚯蚓和蚂蚱,我说真应该从内蒙弄点蝅兵回来,方航却说,那样做,郑老直接被毒死了。 说起这事,方航告诉我,他背着手在戈壁滩上溜达的时候看见一个妞,那条白生生的肉虫子就是这妞给他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挺漂亮的姑娘,还穿了高跟鞋和灰色长裙,他问我是谁。 我说,是莹莹吧?我见她的时候就是那副打扮。 方航没见过莹莹,但想必八.九不离十,这姑娘虽变作厉鬼,却知道我在为她报仇所以没有对我身边的李珊珊下手,说她仍留有一丝善念也好,坐山观虎斗也罢,总之这一次手下留情,下辈子必有大福报。 弄到满满两坛虫子,我和方航赶回市里的宾馆,郑老早已等在这里,方航用路上捡来的石块在坛子里碾压,不一会,满屋子都飘着恶臭味道,郑老听说要把这恶心玩意涂在自己脖子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两坛粘稠物弄好,方航又加了许多东西进去,随后冲着坛子上香念经,也是为了加深这虫药的灵性。 期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造访,与我寒暄几句,问了姓名又与郑老闲话一二,握手道别便离去了,郑老说,这是一位政坛宿老,嫉恶如仇的老前辈,若是他活不过来,老前辈会对我稍作回护,但作用不大,天大的苦衷也不是当众杀人的理由,老前辈答应的只是一旦陈建国得势,他会不顾一切拉陈建国下马,与那些跳梁小丑们玉石俱焚。 见多了两面三刀,尸位素餐的人,我对郑老有些钦佩。 诚心赞扬他一句,郑老翘起二郎腿,晃悠着,眼神落在忙碌的方航身上,很洒脱的念了几句诗:“父母忠贞为国酬,何曾怕断头?如今天下红遍,江山靠谁守?业未就,身躯倦,鬓已秋,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时间流逝,一番忙碌到了上午九点,脖子里摸了厚厚一层的粘稠物渐渐干涸,轻轻一敲便碎裂开来,郑老去照照镜子,对有气无力,脸色苍白的方航说:“别说,你小子干美容还真有一手,成本也便宜,就是几条不值钱的虫子,若是这件事结束,不如你在我们省开个美白公司?” 方航嘀咕:“我放了多半斤血,烧了两道我爷爷留下来,清初师祖亲手绘制的符箓,这叫成本便宜?这件事结束,我非把你们省的中药吃光了不行。” 玩笑过后,郑老郑重与我们道别,动身去了市局对陈建国一案做指示,我们商量的计划就是中午他们去饭店时,方航冲进去大杀四方,因为郑老有了复活的可能后,善后一事就必须安排妥当,郑老不允许我们在大众面前剁掉他的头,影响太恶劣了。 陈建国要的无非是证人,可以给他,大不了等郑老活过来时,再对他们说一切都是魔术,不相信的,可以给他们表演死去爸爸复还阳的魔术,至于没有按照陈建国的指点在市局动手,也可以向他解释,恳求之后,郑老愿意牺牲自己换取我家人平安,但他要求将影响降到最低。 上午十点,钱旺开车领我们到了饭店外,不偏僻也不繁华,是几个单位招待客人常用的饭店,一般人也进不去,向来淡定的方航有些激动,面红耳赤,手里的烟就没有断过,他说这回可是玩大了,搞不好又得上个新闻。 十一点多,郑老的秘书打来电话,我还以为出了岔子,没想到是关于我妈的消息。 陈建国如约放了三人,只留文静和康九香当人质,他将三人的眼蒙住,直接扔在了市局后的小巷里,而警察简单审问后,她们没能给出线索,但总归有三人平安无事了。 十二点整,四辆车驶入饭店院子,在外面就可以看到七八个身穿警服和便装,气度不凡的男女众星拱月般的陪着郑老进入包间,有两个还是陈建国介绍给我认识的。 秘书再一次来电说,市里能排上号的基本都来了,这阵势不小,到底要不要动手,我们看着办。 方航有点心虚,纵有参天道行也终究是个老百姓,对他们的身份有些畏惧,遑论这伙人不管品性如何,起码表面上代表了正义,在正义面前做坏事,换做谁都会底气不足。 我不禁有些担心,咬牙道:“还是我去吧。” 方航说:“嗯,然后被一群大爷大妈联手抓获?” 我说,危急关头,李白会出来帮忙,我被枪毙,他也跑不了。 方航满脸不屑,下车前留下一句话:“李白?这老东西四处求官,看见当官的就想巴结人家,估计你刚进去,他就冒出来喊太君饶命了。” 已成定局,钱旺开车绕到饭店后门的小巷,七八米宽的水泥路凹.凸不平,围墙上的爬山虎只剩下枯萎的藤蔓,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帮我们,整条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逃起来十分便利。 方航是跳墙进去的,我站在车旁仰头望着那灰色墙壁的六层高楼,心中祈祷他平安顺利。 不多时,尖叫和怒吼响起,我的心狠狠提了起来,甚至双腿发软,有种晕倒的冲动,在一屋子高官面前杀掉领头的那一位,若是郑老没能活过来,即便家人平安,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而我,完蛋了。 近乎是喝骂声刚刚传来的那一刻,一道矫健身影从三楼破窗而出,径直跳在三米多高的围墙上,左手抱着个圆滚滚的东西,右手提着的牛骨刀血迹未干,飞快向我奔来。 窗户里挤出几个人影,看到我后,有人惊叫:“是他?我认识他,陈局早就说这小子要害郑书.记!” 虽然我站到车外的目的就是给他们看到,但此时,仍然心中滴血。 方航急冲冲跑来,我赶忙拉开车门钻进去,钱旺一踩油门,汽车轰鸣着,飞快逃窜。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单刀赴会 逃跑计划是在郑老的帮助下定好的,仓促之间,那些大员绝不可能抓住我们,走小路出了市区,又会有郑老秘书安排的公车,哪怕他们布下天罗地网也没有用,因为谁也想不到,这是凶手与被害人合谋的杀人计划。 方航的身上溅了不少血迹,他将郑老的头递给我,自顾自的换衣服,而我则端详这位可怜的老人。 郑老生前很有气度,但也是个枯瘦老头,此时我手中的头颅没了脖子的支撑,看上去圆了许多,他目眦欲裂,微微张嘴,似乎正要发出惊恐的吼叫时,忽然被剁掉脑袋,一切都定格在那一瞬间,虽然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刻,但也许是为了演的更像,也许是死亡来临时,依然不可抑制的恐惧? 冲他说了个对不起,我从脑后取了早就准备好的塑料袋,刚准备装进去,头颅的嘴巴动了:“别呀,装进去我就不能呼吸了。” 这一句话吓得我差点把他扔出窗外,便看到郑老挤眉弄眼的笑着,一颗头转来转去,似乎是抻脖子的动作,他对自己的状态感到很新奇,很兴奋:“长见识,真的长见识了,这还是第一次以人头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与众不同啊!” 这时我才想起,飞头降是可以说话的,他还能飞呢! 方航成功了,郑老的头与我们当初一模一样,只是能否安全回到身子还是个未知数。 刚刚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我可没有杀人,谁见过死人能说话? 到了约定的换车地点,郑老的司机将公车交给我们,康康也换了一个更加宽敞的后备箱,司机开着无牌照的车回市里混淆视听,郑老没跟他打招呼,那司机对我们有些怨愤,也没有多说,而换车之后才彻底安全,我们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闲逛,遇到一次设卡检查,想查我们,钱旺将胳膊伸出去指了指车牌,冷眼一扫,警察给我们敬个礼便放行了。 一小时之后,我的手机响了,是陈建国,语气中透着一股欣喜,他说:“王震,有本事,居然真的把那糟老头给干掉了。” 他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一颗老糟头的耳朵就贴在手机上听着,而我直接挂机,将手机卡拔出来,换了新买的号码打过去,这才可以安心与他谈判。 我说,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现在该你了。 陈建国笑道:“我儿子还没放呢!” 我说:“先让我与文静九香说话。” 此时的陈建国似乎胜券在握,饶有兴致的对我说:“你小子倒是重情重义,但你有没有想过,儿子可以再生,漂亮女人却不好找,我完全可以让你的女人,给我生上十个,二十个,白乎乎的大胖小子,你认为如何?” 我说你别做梦了,她们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即便为了不被你拿来威胁我,已经自杀我也不觉得意外,陈建国我告诉你,你想杀我们,仍要用瞄准镜先锁定我们的身影,但我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如果我昨天夜里用你的八字下手,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之所以没做,是不想让我的家人受到伤害,我可以拿命换她们平安,但她们哪怕掉了一根汗毛,我保证你死了都不会安稳。 陈建国嘲讽道:“我的生日么?我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生的,难道你还相信档案里的一串数字?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还有其他手段,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升官发财,没兴趣与你死磕,等着吧。” 十几秒后,电话里传来文静怯生生的声音:“哥?” 有些狐疑却没有受伤的痛苦和绝望,我急忙答应一声,便问她,有没有和九香在一起? 她说,在旁边。 我便郑重说道:“你告诉九香,哥一定把你们都救出来,若是有什么不测也不要害怕,哥会让陈建国痛苦十倍一百倍,我也会下去陪你们。” 文静没有说完,电话被陈建国拿走,他说道:“行了,以后有你们叙旧的时间,还是咱俩再聊一聊吧,说真的,我有些后悔,若是当初不利用你来除掉郑康生,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让他查,他又能查到什么呢?哎!” 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陈建国不是个喜欢马后炮的人,我没有回应,他继续道:“我只想升官发财,我还不想死,但我再小心谨慎也防不住你的报复,王震,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想怎么办? 陈建国便对我解释,在知道郑老假装病危之后,他以为自己完了,只想抓住我的家人报复一番,但幸而我也抓了陈康,救了我的家人却也救了他,如今我干掉郑老,坐实了他对我的指控,又没了郑老这个揪着他不放的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市局,继续当他的副局长,作威作福。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何时,何种方式取他性命的歪门邪道。 虽然陈茉莉让他变得盲目自大,但经过这一次,他冷静了,即便仍有不屑,却也不愿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所以他要和我做一个交易。 陈建国说:“文静和康九香很安全,安全到连处.女.膜都没有破,我将她们平安交还给你,你带着她们亡命天涯,以后再不要回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你家人不受伤害,我官复原职,虽然我害你有家不能回,但你也不是一般人,应该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既然输了就应该认命,何必与我鱼死网破呢?” 我说好,你在哪,我去找你换人质。 陈建国说道:“今晚九点,带着康康来你家后面的小山上,只能你一个人来,若是让我发现有些不该出现的人,你明白是什么后果。” 回他一个好字,挂机。 换了干净衣服的方航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就照陈建国的话去做。 陈建国的想法很简单,即便弄死我也有方航找他算账,何况还有小道协,如今我是杀人犯不假,但毕竟是小道协下任会长,有三名辈分最高的老道士鼎力支持,在陈建国眼里,我身后也有一股随时可以置他于死地的势力,他想当为郑老报仇的英雄而不是烈士,也担心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我也无比赞同他的提议,只要换回文静和康九香,郑老死而复生,我就不信陈建国还能再跑一次。 但郑老却眉头紧蹙,断然道:“不行,陈建国一定会杀你,你看他哪件事不是斩草除根?就连稍有背叛可能的李珊珊都要灭口,怎会留你这个定时炸弹的性命?” 我说,不管怎样,总得救人呀,如果他是那晚的狙击手,他见过方航招魂的本事,今夜不要方航同去,如果我没能平安回来,方航才是真正的定时炸弹,他不要命了? 没人能猜出陈建国究竟是怎样想的,最有可能的,是他一面对我动手,另一面偷袭在山下等待的方航,但这是饮鸩止渴,我的身份是道士,傻子也知道我该有师承,除非陈建国不要命,否则他不敢杀我。 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在街上晃悠到八点多,驱车赶往山脚下,根本不敢在我家附近露面,否则肯定被埋伏的警察捉了。 将车藏在树林中,方航和钱旺留下,我右手牵着被绳子捆绑的钱旺,左手抱着满脸不甘表情的郑老头颅,陈建国不让我带人,我带颗头总行吧?这头比人还厉害呢,少说也能吓死不少。 小山不高,半个小时便到了山顶,正要打电话,眼前铺满碎石的泥土便自地下被推上,脏兮兮的陈建国冒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冲我咧嘴一笑,全身也只有牙齿是白的,他说:“你来了,真守信用。” 我说:“我要的人呢?” 陈建国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拔出一把手枪,指着我,狞笑道:“她们的滋味可真不错,我送去阴间等你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绝望中一点生机 陈建国张狂大笑,仿佛压抑已久的滔天血仇在这一刻尽数释放了出来。 而我只对他说了三个字。 “我不信!” 稍作愣神,他正色道:“真的,不骗你!” “我不信!” “我真的没有骗你,文静的胸有这么大!”比划出一个碗口大的手势,又用枪口蹭蹭头皮,他回忆道:“康九香的大腿根有一颗小红点,应该是胎记吧。” “我不信,你不敢碰她们一根指头,除非你疯了。” 陈建国有些急躁,在原地走来走去,边走边说:“你怎么就不信呢?难道你以为我真是你慈祥和善的陈叔叔?你毁了我的一切,绑架我的儿子,还把我的女人像条母狗似的带在身边,虽然她在我眼里也是一条母狗,但我的就是我的,背叛了主人,那还叫狗么?你都能做这些事,我为什么不能对你的女人下手?” 皱皱眉头,我还想再说我不信这三个字,但我说不出口,只要陈建国没疯,只要还有一丝理智他就绝不敢与我结下死仇,可是看他现在的状态,似乎真的到了癫狂的边缘? 陈建国越来越狂躁,好像犯了狂犬病似的做出种种正常人不会做,极为夸张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他滔滔不绝的讲着,涎水飞甩,最后竟连成一条丝挂在嘴角,那布满血丝,通红的双眼所放出的神采是人格分.裂成千百份的精神病才有的复杂,仇恨,烦躁,淫邪,解脱,不一而足。 他口若悬河的说着折磨文静与九香的过程,我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一定在说谎,并且强迫自己不要听他的胡言乱语,但我竟也好似分.裂了,左脑不想听,右脑却不受控制的竭力吸收他每一个字眼,力争找到他在说谎的证据。 但我找不到。 他说的很真实。 陈建国是下午对她俩动手,在一间旧仓库里的木板床上,康九香平日里不多说话,像个温顺小媳妇似的逆来顺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性子,但也是绵里藏针,骨子里极其刚烈,陈建国说他最喜欢这种有些年纪的成熟女人,第一个对九香下手,刚抱到床上,康九香明白他要做什么,一脑袋撞上了床角,头破血流,当场就没气了。 死掉的康九香依然迷人,陈建国将尸体丢给了几个手下。 尔后是文静,他说文静年幼,不像康九香那般果决,还做着我会忽然出现,救她出苦海的美梦,这般幼稚的想法,自然在苦海中越陷越深,陈建国说,他糟蹋文静的时候,文静撕心裂肺的惨叫,叫我快去救她,还求陈建国杀掉自己... 我不想听,想要冲过去撕烂陈建国的嘴,但双腿不受控制的抖动着,就连站立都变得困难,我不知道是文静和九香化作厉鬼在耳边控诉着我的欺骗,还是出现了幻听,文静的惨叫,折磨九香尸体的男人的淫.笑,不断从双耳灌向我的大脑,掀起一波.波惊涛骇浪快要将我拍成粉碎。 双腿在颤,双眼上翻,涌上喉咙的腥甜热流让我胸口一下下鼓动,快要将自己憋死,但我不能就这样死,我必须杀掉陈建国再下去陪她们,可全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像条濒死的野狗那样,任由身子痉挛般的掣动。 最终,再也憋不住心头热血,喷涌而出,失明了似的陷入黑暗,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腰杆也没有力气,半张脸砸进泥土中,嘴巴里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却有两行泪水在脸上划出温热的感觉,脑袋涨的生疼,没有对陈建国的恨意,没有对文静和九香的心痛,我也不知道究竟塞满了什么,却希望它能继续膨大,涨爆我的脑袋,就此死去。 我觉得自己不该活在世上,我活在世上的唯一作用就是害人,苗苗和安素也许是巧合,可文静与九香步了她们的后尘不说,甚至死的更为凄惨,我若是再苟延残喘下去,下一个是谁?李珊珊?还是马恩慧活过来却又被我害死! 我尽力了,我拼了命的让自己强大以此来保护那些无法失去的人,但我还是失败了,不管是命运如此还是我的成长不够迅速,都是我难以抗拒的,与其如此,不如早死早解脱。 也许我会心力交瘁,呕血而死,也许会被陈建国一枪崩掉,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是趴在地上等待死亡的来临,即便没人杀我,我也可以饿死自己。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失,仿佛置身于一片真空中,听不到陈建国的声音,也不知道郑老的人头在做什么,静悄悄的,空落落的,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是死还是活着时,忽然间听到一个很虚幻的声音。 仿佛自天际传来,又好像在我耳边叙话。 他问:“你是否感到心痛?” 我没有回答的力气,也懒得去管它是幻听,还是阎王爷在审.判。 于是他又问:“如果能换回失去的人,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是神仙么? 是爷爷始终在追寻的目标么? 既然爷爷能追寻,他们就一定存在。 炎炎烈日下,被烤的龟裂的土地忽然埋下一颗种子,随即甘霖普降,种子发芽,抽苗,长成参天大树,又化作广袤的绿色森林,覆盖了这一片贫瘠荒凉的土地。 失去的力气就是这样的速度回到了我的身体中,我一股脑的爬起来,眼前依然黑暗,依然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但我仰天咆哮:“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我有的,你全都可以拿走,求求你,求求你让她们活过来。” 这个声音又问:“你真的愿意么付出一切么?” 我说我愿意,我心甘情愿,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她们是无辜的,求你可怜。 他说:“好,别忘记你说的话,我将文静和康九香还给你!” 他答应了,神仙答应帮我了。 我狂喜不已,扭着头,在黑暗中搜寻两道应该出现的佳人倩影,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但这黑暗中正渐渐浮现一些景物的轮廓,耳边也渐渐传来声音,有郑老小声却焦急的呼唤:“王震,你快醒醒呀,快醒醒呀。” 也有陈建国疯狂的吼叫:“是谁在说话?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一枪崩了你。” 直到我的思维再一次清晰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依然在山顶,夜幕还是那般只挂着一轮快要圆满的淡黄色月亮,夜风始终呼啸着一分分带走我的体温,而神仙答应我,应该出现的人却没有出现。 我有些慌了,这种得而复失的落差让我委屈焦急的想要放声大哭,可下一秒,却发现远处的山坡正有人缓缓行来。 一点点近了,我终于看清那当先的人,便是有些憔悴,有些萎靡不振的康九香,白皙的脸蛋上沾了灰尘,头发散乱的披在后背,微微噘嘴,一副受了委屈,楚楚动人的模样。 只有九香,她的双手背后,被绳子绑着,那牵绳之人又藏在她身后,直到离我们只有五六米远时,这才横跨一步,从康九香身后闪出来。 陈建国发现他们,赶忙调转枪口指着这人,看到康九香却又惊恐万分:“不可能,怎么是你?你明明已经死了!你也要学陈茉莉么?去死,你们都去死吧!” 陈建国的枪口上加了消音器,他接连扣动扳机,噗噗的轻微射击声十分紧凑,而那两位却不闪不避,陈建国眼花了似的,居然朝着空气中射击。 领康九香来的人冲我微笑,很腼腆的说:“王震,我们又见面了,我带来了你要的女人,你是不是应该兑现自己的誓言呢?” 二十出头的年纪,有些娃娃七的清秀脸蛋保养极佳,比一般女人还白,再配上嘴角挂着浅笑,总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的感觉,他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踏着黄土铺就的土路而来,皮鞋却油光锃亮,不染一丝尘埃。 这个狗皇帝,果然没有死在匈奴地宫。 陈建国射光了子弹,将枪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与空气厮打成一团,看上去,战况还挺激烈,打得虎虎生风,显然是被朱允炆眯了眼。 这时候,没人顾得上陈建国了,我将叼着我衣服,挂在半空中的郑老人头抱下来,故作随意的擦擦他脸上的灰尘,小声说道:“老爷子,快去叫方航。”随后对朱允炆说:“咱俩的事与这老人无关,让他走吧!” 不管朱允炆是否同意,我将郑老人头卡在指尖和手腕,抡圆胳膊,抛飞盘似的原地转了一圈,用力将他抛了出去。 当初我剩下一颗头时,飞得都很吃力,郑老显然比我这个年轻人更加难以适应,他没能借着我这股力飞起来,而是划出一道抛物线,消失在黑暗中,最后传来砰的一声。 不知道摔死没有,但肯定比落在朱允炆手里强。 深吸口气,我坦然面对朱允炆,他笑的一团和气,主动松开手中的绳子,说道:“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康九香向我走来,满脸委屈,我们始终对视着,直到近前后,我闭上眼将她楼入怀中,狠狠的拥抱,她的脑袋搭在我肩头说:“王震,我好害怕。” 我告诉她:“我也怕,我差点被吓死,草他妈的,真的差点吓死老子。” 像个无理取闹的女人,我隔着衣服在康九香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她略带痛楚的闷哼一声,却没有挣扎,直到我松口,擦去她脸蛋上的尘土,再次露出那微微泛红,美艳到不可方物的脸蛋后,我撩起裤腿,拔出露陌匕首割断绳子,搂着康九香对朱允炆说:“文静呢?也还给我吧!” 朱允炆感叹道:“那丫头自己跑了,她衣服里藏着只松鼠,趁我不在时咬断了绳子,来不及给康九香松绑我便回来,她只好独自逃跑,而我只需要一个人便足够表示诚意,也懒得抓她,毕竟当吴渊教授时还吃过那丫头煮的饭,王震,就你的女人来说,我最喜欢这个可爱的小丫头。” 我骄傲道:“那是,人人都爱小文静,但她只爱我一个,朱允炆,你没死在地宫,我不奇怪,可你咋就这么阴魂不散呢?你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一点呢?总在背后搞阴谋,有意思么?” 朱允炆笑道:“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反而是我帮你救了她俩。”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交朋友 我冷笑不已,对他说:“你要是会救人,孙悟空定住七仙女的时候就不会只摘桃子了。” 朱允炆依旧是一团和气的笑容:“那你觉得孙悟空应该怎么做?你换上七只母猴子试试!” 我说,懒得与你废话,咱俩的仇可不是赔礼道歉就能解决的,这段时间我也练了练,让九香先走,我陪你玩一玩,今天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将康九香拖到身后,我推她一把,催促道:“快走!” 康九香欲言又止,我喝道:“别跟我玩煽情,滚呐!” 别说骂她,再啰嗦,说不定我都会打她,同生共死也要挑个时候,这里的陈建国和朱允炆,一个比一个变态,真到了濒死绝境,我不介意康九香说出生未同寝死同穴的言语,但此时她明明可以活,而留下是比死更惨的结局,若是真的爱我,就别让我多承受一份痛心了。 但康九香还是没能离开。 朱允炆捡起地上的手枪,又揪着陈建国的领子,三两下制服了他,口袋里掏出弹夹换上,松开陈建国,让他继续与空气搏斗,枪口便只向康九香,我赶忙拦在前面,朱允炆笑道:“她可不能走,不然我就没底牌了,王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在杏桥村的时候,你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任我搓圆捏扁,在匈奴地宫,非但对我出言不逊,居然还亲手砍碎了恩慧,此时,你已经要和我过过手,再过一段时间,你岂不是要上天了?” 我露出一个略有得意的表情,点着脚,也对他作出评价:“要说这事吧,你比姚广孝聪明许多,那老和尚就不明白......” 不等我说完,朱允炆不耐烦的晃晃枪口,说道:“别耍小聪明了,就算是头猪,活上几百年都不是你可以耍弄的,何况我这头猪后面还多了个允炆,王震,自从知道你的存在,我时刻想着的就是如何利用你,得到你爷爷寻找到的线索,直到在匈奴地宫中险死还生,我才彻底想明白一个道理。” 微微伤感,朱允炆道:“如果,打从一开始我就真心实意和你爷爷合作,不要总想着独占好处,或许,我们现在已经成功了,或许,你的孩提时代就在我膝下玩耍......不可能不可能,我若是和你爷爷合作,他不会去杏桥村,也就没有你了,咦?这样说来,我岂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用那种现代人见到史前巨兽的吃惊目光看着他,脑袋里一个大大的问好。 他脑瓜子里到底装着啥呀? 一个打我骂我欺我辱我的仇人,绕了一圈居然成了恩人,再尼玛绕下去,他不成我爸爸了? 我说,朱允炆,不是我要上天,是你要上天吧?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正色道:“没错,不单我想,你爷爷也想,咱们不说这些废话了,先给你讲讲我大义凛然,救出你的女人的恩情吧。” 我说,你的水师呢?刘为民去了哪里?那个地下湖泊里到底藏着什么怪物啊? 朱允炆一个也不回答,自顾自说道:“真的,我特别想跟你冰释前嫌,逃出地宫之后就在琢磨如何能挽回我们出现裂痕的友谊,不过毕竟快过年了,我总要去应天祭拜先祖,就是南京城嘛,没想到居然碰见了你,你知道这种重逢的喜悦让我多么的欢心么?我为了保护你,甘愿藏在房顶,风吹雨淋,不让一只小女鬼害你,所以你才能肆无忌惮的和那女人共赴巫山,云雨享乐。” 身后,我抓着的一只滑腻柔荑颤动一下,康九香抽回了手,却很聪明的没有选在此时询问。 打死我也想不到,我和李珊珊亲密无间时,这狗皇帝居然在旁边看着,而腻歪过后却是深深的后怕,幸好朱允炆脑袋出了问题,他若是那时与我为难,李珊珊的下场恐怕不必陈建国刚刚说的疯话强到哪里去。 同样想不到的是,莹莹使了鬼计却没有出现的原因是他在拦着。 朱允炆继续道:“王震,做长辈的得劝你一句,醇酒妇人虽是人间极乐,但也要量力而行,朱爷爷也看出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打断他:“你要再这么说话,我可跟你拼命了啊!” 朱允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道:“成,我不占你便宜,咱们平辈论交,当兄弟的也看出来了,那李珊珊对你死心塌地,使尽浑身解数将你伺候的飘飘欲仙,但你要是再这么夜夜达三更,旦旦而伐之,李珊珊自然越来越爱你,可你肯定活不过四十,这种例子不在少数,比如说...” 我说你自己在这长篇大论吧,老子走呀。 朱允炆赶忙制止:“你走,你走一步我就开枪,不打你,打康九香,咱们长话短说吧,从你俩的对话里,我了解到有个陈建国在老家与你为难,你去内蒙,我就飞过来帮你报仇,出力于败军之际,挽澜于危难之间,你可以问康九香,下午陈建国不在的时候,他几个小弟自觉前路无望,确实想要对她俩做那苟且之事,幸亏我及时出手,用四面佛幻化替身将她俩救出,而陈建国也在此时回来,见到衣衫被扯碎的康九香便动了淫心,他说的没有错,错的是两个女人早已被我掉包。” 康九香在我身后小声说:“他没骗你,若不是他,我和文静已经死了。” 朱允炆却说,死不了,当然,你们要自杀就是另一回事了,王震依约砍了郑康生的人头,陈建国便认为自己吃定了王震,杀人犯的家属可是经常被关照的,若是王震还希望亲人有个安定的生活,即便陈建国毁了你们两个的清白,只要没死,王震不敢翻脸,反正他是这么想的,确实有点自以为是,而后来他将假文静折磨致死,是我影响了他的心智,我要让他给王震带来绝望,这样我的出现才会有意义。 朱允炆狡诈的笑着:“我没说错吧?若不是你经历那一番心智折磨,此时与我相见,应该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拼命!” 我没想那么多,但仔细想来,确实是文静与九香的平安让我从头到脚都感到轻松,连带着对朱允炆也有了好脸色。 表功似的夸夸其谈之后,朱允炆严肃起来,对我说:“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做朋友,也为过去的行为道歉,更加愿意弥补你受到的伤害,咱们齐心协力解开张元吉的秘密,一起逍遥快活,何乐而不为?多我这个朋友,总比多我这个敌人强吧?听说恩慧的魂落到你的手中,你放她出来,我下旨将她赐给你,王震,我知道你对恩慧用情极深,恩慧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人,将她交给你,我放心!” 我问他从何得知? 朱允炆神秘兮兮的说,姚广孝实力超绝,就像爷爷一样,舍不得费力气动手,可一旦动起手来,若是真刀真枪的干,几乎可以秒杀朱允炆,当然,也瞬间秒杀了自己,而近几十年姚广孝寻不到朱允炆同归于尽的原因,就是朱允炆在他身边成功插了一颗钉子。 姚广孝原先行动不便,起居靠这钉子照料,若非朱允炆准备双管齐下,看看姚和尚有没有本事寻到张元吉的第十棺,早就将他做了。 解释完,他又催我放出马恩慧,但说真的,纵然我明白自己对这个瘦弱纤细的女人的感情,却肯定不会劳他朱允炆张口,这是最基本的男人自尊心,我喜欢的女人,却要她的老公转送给我,还不够恶心的呢! 不过朱允炆说的合作确实让我意动,倒不是说需要他的帮助,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干掉他替苗苗姐报仇,可是目前敌强我弱,不答应,我俩肯定无法活着下山了。 关键之处就是我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真心,我可以将实话告诉他,等会合了爷爷再秋后算账,虽然我欺骗了他,可我凭啥不能骗?他将我骗的无比凄惨,现在说句对不起就想揭过一切,哪有这种好事。 但若是假意,我说了实话仍是个死! 沉思过后,我欣然说道:“好吧,咱们合作,日后你要为自己的过去恕罪,想办法帮我救回苗苗姐和安素。” 朱允炆郑重点头,诚恳道:“我会的,其实我并不是歹毒的人,是被四叔逼到绝路才变成这样。”苦涩的笑了笑,他说:“还有我吞掉太多的意识,有些神志不清了,哎,自作孽啊!” 我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咱们下山吧,好好罚你几杯酒,你带着陈建国,我带着他儿子。 担心我的安全,方航不能跟着便弄傻了陈康,起码不让他们父子齐上阵,如今的康康只有两魂四魄,另一些被收了。 转身要走,朱允炆却不乐意道:“别呀,你也得表示一些诚意,万一下了山,你叫方航对我动手呢?那小子可真不好对付,这样吧,你把第十棺的事跟我说说,你爷爷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话虽有理,但朱允炆委实难以相信,我坚决不肯说实话,只好再用对付小道协的招数,信口开河起来。 但他比老道士聪明,对九龙棺的事情也更为了解,我接连说了几个谎话都被他戳穿,朱允炆渐渐不耐烦起来,我暗中观察他的态度,却发现一个惊恐的现象。 总在不经意间,那么一刹那,朱允炆会忽然变换表情,时而狰狞一瞬,时而茫然片刻,有时又露个阴仄仄的笑容,许多不该在此时出现的神态纷纷展露,我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个怪胎,而这样的人说出的话,不能相信。 最后的一个试探,我说,告诉你真相也可以,但马恩慧必须是我的,如果咱们成了朋友,日后她不愿意陪我睡觉怎么办? 朱允炆说:“我扒光了她,按到床上随你肆虐。” 我猥琐的嘿嘿两声,说了句那就好,假装要去搂康九香却趁机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连自己的皇后都能扔到别人床上,这种王八蛋会在意朋友么?他一定是吞噬了太多意识,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所以才假意示好,欺骗我。 掏出枪。二话不说,抬手便射,前两发空包弹已经取出,虽然不知道手枪能否对付的了朱允炆,可是名人兄不出来之前,这是我最强大的武器。 砰的一声。 没有子弹射出。 手枪炸膛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的朋友是小哪吒 近乎在手枪爆炸的同一刻,我脑中忽然响起一声该死,随后身子再一次不受控制,左手比炸碎的金属碎片更加迅速的拦在脸前,护住致命要害,而危难之中冒出来的名人兄只做了这一个动作,随后,身体的掌控权再次回到我的手中。 炸碎的是枪膛,右手仅仅被强烈的后挫力震得虎口裂开,但挡在脸前的左臂和半边身子便被那不知道有多少,密密麻麻的金属碎片钻进了皮肉中。 火辣辣的疼,顷刻间血流如注。 陈建国这个贱货,今夜我若侥幸不死,一定要扒了他的皮,前三颗是空包弹不说,后面的,居然险恶如斯。 骤然间的变故也将朱允炆吓了一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他满脸戏谑道:“王震你可真是个倒霉蛋子,注定是天要亡你,也罢,既然你不肯跟我做朋友.......” 朱允炆悠悠收口,换上一副狰狞与嗜血的脸孔,但下一秒却又变的暴怒,随后又是惊恐,比四川变脸更快的变改着面部表情,活脱脱一个精神病,他说:“不当朋友,你就去死吧。” 抬起枪口,朱允炆叹息一声却又嘲讽的笑了笑,康九香的眼泪立刻汹涌而出,哭着求他不要杀我,若不是我拼命抓着,她已经给朱允炆跪下,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很古怪的声音。 七八岁的小童才有的奶声奶气,尖细又带着三分焦急与震怒。 一声喊:“住手,休要伤人,快快束手就擒。” 扭头看去,黑色的夜幕下,一团浑身冒着红光的人形正急速飞来,好像自天际而降,眨眼间便到了离我们十几米外的空中,而这个人却让我们跌破眼镜,朱允炆露出一副痴呆相,好半天都没有变过。 那张脸肯定是方航,但是身子缩水了三圈还多,彻底变成了小孩子。 原本的黑色快要及肩的头发,在头顶盘成古怪的发髻,就是左右各一圆滚滚的头发包,红丝绸绑着,好像两只刚刚冒尖的小牛角,那变小了的身子细皮嫩肉,白生生的小胳膊小腿裸露在外,整个人仅仅裹着一件金边红底的肚兜,上面绣着两只正在交配的鸳鸯图案。 左肩套着乾坤圈,脖子里缠着快速飞来而飘逸甩动的朱红色混天绫,右手擎着火尖枪架在稍稍靠后的位置,两只小脚丫一高一低的抬着,下有一对高速转动又冒出火焰的轮子拖着。 如果不看脸,这是一个很可爱,又有三分威风的小哪吒。 但那张快要三十,胡茬密布,写满严肃的脸,长在这么一具粉雕玉琢的身子上,怎么看都让人反胃,作呕。 我确实让郑老去叫方航,但郑老不是死了就是晕了。 心底里也祈祷过老天爷开眼,派个神仙下凡来救我。 但我不知道来的是只什么鬼。 方哪吒么? 离着还有四五米的时候,方航止住身形,飘在空中,我们看着他的老脸,却听到他口中吐出的稚嫩嗓音,说道:“王震莫怕,本太子来救你啦。” 话音刚落,我正要问问他是个啥怪物,我受伤后,便在身侧扶着我的康九香忽然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张开双臂,好像护崽子的老母子那般挡在我身前。 方航爆喝:“狗皇帝敢尔!” 他将手中的火焰枪掷向朱允炆,而同一时刻,枪声响起。 这一次,没有炸膛。 挡在我身前的康九香,胸口绽放一簇血花,重重跌回来砸在我身上,血液上头,受到惊吓而惨白了的脸蛋一瞬间变得通红,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虽然我没有学过医,但慌乱之中看她中枪的位置,似乎在心脏处。 朱允炆只开一枪,侧身闪过火尖枪后,发出一声狞笑,说一句:“王震,咱们走着瞧,你不肯做朋友,我还会来找你的。”他转身就跑,而方航却急忙追了过去,依然是那古怪的语调对我说:“王震,快带九香去瞧郎中。” 朱允炆跑得极快,此时的方航又是飞在空中,两人一追一逃,眨眼间没了踪影,而我也顾不上管他们,更顾不得傻立着的陈康,和那始终与空气搏斗的陈建国,我手忙脚乱的打了个120,告知了地点又直言不讳是枪伤,便背起康九香,向山下跑去。 中枪之后,康九香陷入昏迷,跑了几步却又被我颠醒,气若游丝的在我耳边说道:“王震,你没事吧?” 短短几个字,被用上嗓子的血液呛到,她咳嗽起来,我放慢脚步,担心颠簸会加重她的伤势,即便左臂已经麻木,却硬是鼓起力气将她横抱在身前。 同时告诉她,我没事,她也不会有事,马上就到医院了。 康九香笑了起来,很虚弱,她说:“我又没瞎,这里医院还远着呢,王震,我要死了。” 我说不会的,你不会死,就算死了我也叫方航把你招回来。 康九香却淡淡的说:“然后呢?你又不肯娶我,还不如让我死了,起码你会心痛,会一辈子记着我,就像方航说的白苗苗,还有那个安素。” 生死关头,她念念不忘的却是这种事,而接连说了几句话,她的脸色更加难看,那精致却惨白的脸上,由内向外蔓延着一股死气,她闭上眼,不再说话,我以为她死了,急的赶忙大叫:“别睡,不要睡呀,谁说我不娶你,你赶紧振作起来,等伤好了咱们就结婚。” 康九香没有睁眼,泪珠子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庞滑落,她说:“晚了,已经晚了,如果你早肯兑现在官赐村里对我的承诺,也许我现在都有了你的孩子呢,你拖呀拖呀,拖到现在,好了吧?刚刚那个人带我藏在暗处看着你,你以为我死了,你的绝望你的伤心,其实我挺欢喜的,看来你还是在意我,而经过这一次,你总该吸取教训,明白失去我的痛苦了吧?但老天爷总喜欢拿我开玩笑,现在你是真的要失去我了,王震,你后悔么?” 越说越流利,这种状态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回光返照。 自从陈建国绑走了她们之后,我的心就始终被一根极细的绳子提着,随时会断掉,随后便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接连折腾好几次,而朱允炆的出现让我彻底轻松下来,可下一瞬,康九香又要死了么? 在山顶曾有过的想法悉数冒了出来,难道爷爷是天煞孤星,而我天生就是克女人的命么? 于是我停步了,蹲下身子让康九香坐在我腿上,稍稍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康九香睁眼,眸光有些溃散,她努力一阵才能看清我,问道:“怎么了?” 我柔声告诉她:“九香,我后悔了,我真的特别后悔,但你振作起来,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就结婚,如果你死了,我也自杀陪你,黄泉路上看到我,就轮到你后悔了。” 康九香痴痴的笑着,她所有的温情与爱意在这一瞬间展露,她笑的很欢心,双眼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两扇长睫毛微微颤动,让我感觉有只柔软的小手在心头轻挠,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恐惧和绝望,生怕这个女人下一秒便要离我而去。 她竭力展开双臂将我搂住,靠在我胸前,小声又调皮的说:“臭美,你陪我一起死,我有什么后悔的?巴不得呢!” 在一起抱着她向山下跑去,我说,能活着最好还是不要死,你坚持住,为了老子坚持住,我他妈还没活够呢。 康九香便不再提死字了,只是闭上眼,显得安详又舒适,好像在交代遗言,梦呓般的小声说话:“有件事一直没对你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打文静么?现在我告诉你,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她求我放她走,不喜欢听她说,家里还有个哥哥在担心,更不喜欢她满脸甜蜜的讲着你们小时候的故事,我从小就三天两头被家人打,去了干爹家,村里的流氓也想欺负我,我任劳任怨,掏心掏肺的对每个人好,但他们只想欺负我,王震,难道我不如文静么?为什么她有一个无微不至的哥哥,而我没有呢?” 我说你有,以后我就是你哥,是你老公,是你爸,你让我是啥就是啥。 康九香不回应,继续浅笑着,说着自己想说却一直没有说的话。 “我比文静好,我比安素好,她们都太坏了,她们都在欺骗你,只有我是一心为你好啊,你听她们说我打过文静,所以怨我,恨我,但安素没有告诉你,其实是我领她进到干爹家,也是我故意放李大壮去找文静,干爹这才没有暗中监视,而文静看上去很无辜,像个人畜无害总被人欺负的小白兔,但你肯定不知道,有时候她故意推波助澜,让自己变得危险,就是想看你为她焦急,为她拼命的样子,她们都骗你呢,你这个傻蛋却只讨厌我一个。”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同时让她振作,伤好了就跟我结婚,而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沉,虚无,最后便睡着了,任我怎么叫也不醒。 我不管不顾,只是吼着她的名字向山下跑去,怀里的女人越来越凉,我脸上的泪也越来越凶,直到听见一个哼哼唧唧的声音,略微从悲痛中清醒之后,这才发现裤腿上居然多了个脑袋。 是郑老,鼻青脸肿,满脸血污,咬着我的裤脚,急的直哼哼。 脚尖将他挑起,人头落在康九香身上,他一见九香的样子便叫起来:“中枪了?快打120。” 我发足狂奔,告诉他已经打了,郑老又说:“打给小田,我跟他说,否则你现在的情况,一下山就被逮了,到时一切休矣。” 小田是郑老的秘书,郑老说的确有道理,我停步拨号,将手机放在人头上,郑老三言两语的下令,一是让小田督促医生的速度,二是让他想办法把自己的身子弄来,小田有些为难,郑老便说:“没困难要上,有困难也要上,别跟老子讲这么多,凡事都一帆风顺,老百姓白养你们这群祖宗么?” 不知道小田怎样沟通,没多久便有警察扛着床板冲到了半山腰,虽然对我严阵以待,但也帮忙抢救康九香,下山之后,我趁机将衣服裹着的人头和手机仍在地上,让郑老自己与方航联络,随后跟警察去了医院。 手术室外的灯一直亮着。 第二百九十五章 婚礼与成人礼1 整整三个小时,我蹲在手术室外的角落里,一言不发,警察的询问置之不理,医生要处理伤口也被我蛮横粗暴的推开。 与陈建国会面之前我就说过,若是她们有事,我也不活了,此时康九香生死未卜,我已经做好了与她共赴黄泉的准备。 方航和郑老来了,一个与往日无异,另一个已经头身重合,只是脖子里缠着纱布,想必是飞头降还有些后遗症,而郑老的归来,让我一切罪责都烟消云散,虽然还有首尾要交待,但毕竟从杀人犯变回了普通老百姓,严阵以待防止我逃跑的警察也悉数散去。 有几位厚着脸皮对我说了安慰的话,我连头都没有抬,甚至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唯一让我激动的便是方航,我让他想办法救救九香,他说自己不是医生,无能为力,我说不是这个意思,假如九香真的死了,你帮我把她弄活。 方航扼腕长叹,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但很坚决的表示这绝不可能。 于是我蹲回到角落等死。 别墅后的小山虽然不高但胜在延绵,傍晚逃出去的文静终于联系上了,方航替我接电话,让仇兵去接她,随后领到我父母那里,他们已经知道了一切平安的消息,却以为我在向警察交待情况。 最后一个到的是李珊珊,方航让她来安慰我,我对她有着很复杂的感情,三分情欲,两分爱恋,五分对姐姐的亲情,在她面前,我可以肆无忌惮的软弱,一见面我便扑进她怀里哭泣,李珊珊与我相依相偎,没有言语的安慰却让我从她怀抱中感到她的温暖和心疼。 我哭着对她说:“姐,我不能照顾你了,要是九香死掉,我要下去照顾她,我答应她了。” 李珊珊将我推开,一只手轻抚我的脸,柔声道:“那可不行,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姐的,这样吧,反正姐也没有家人,你能陪她一起死,姐也可以陪你,到了阴间,你可就要照顾我们两个了。” 没有说更多。 相濡以沫纵然痛苦,也好过忘于江湖前,撕心裂肺的痛。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其实医生出来过一次,李珊珊紧紧将我的头勒在怀中,力量之大,我居然完全无法挣开,而一群人将医生包围,不知道说了什么,医生居然又进去了。 警察寻到康九香和文静被陈建国搜走的手机,送到医院,方航暂时保管,而他开机之后看了看,居然煞有介事的跑到我面前说:“王震王震,你快看,原来康九香早就心有所属了,不是你呀,别伤心了,让她自生自......” 抬头,我怒目圆睁:“滚,给老子滚。” 方航垂头丧气的坐回椅子上,满脸愤愤不平,他依旧摆弄康九香的手机,直到放在耳朵上听着,几秒过后,他陡然尖叫道:“死道士你他妈在哪呢?你个臭不要脸的,自己跑去潇洒,让老子给你徒弟当保姆,老子是谁?老子是你方航爸爸,我为什么拿着九香的手机?因为九香快他妈死了,你徒弟现在一哭二闹三上吊呢,名道观有你这样的观主,怪不得在龙虎山抬不起头,什么?你居然就在附近?来来来,赶紧来,我不打得你师父都认不出来,老子以后叫许航!” 喊声在走廊里格外沉重,所有人都听到,几个小护士杀气腾腾冲出来让方航滚出去,钱旺几人只好替他道歉,我则扑过去抢手机,方航说道:“别急,许祈马上就来了,这王八蛋居然就在附近,气死老子了,他要是提前半天出现,哪会有他妈现在的事。” 刚刚,方航说康九香心有所属并非我想象中的污蔑,而是手机中,许祈号码的备注是天下第一好。 我是天下第一傻。 还有几条短信,倒是没什么,就是今天在干嘛,那个傻子怎么样,我现在在xx地,给你邮点小礼物。 这很容易理解为她和好的给我带了个绿帽子,所以我是傻的,方航想转移我注意力,就想把这个天下第一好拉出来折磨一通,却没想到接电话的赫然就是消失许久的许祈。 离开我身边,气势汹汹的跑去追杀朱允炆,结果朱允炆三番四次来杀我,他从未出现,这叫追杀?这根本是担心留在我身边,被朱允炆干掉啊! 急出的邪火不方便朝外人撒,许祈却是个最好的人选,我拔出露陌匕首在走廊里杀气腾腾的转悠,与方航商量好,一会他来了,先送他个三刀六洞再说话。 半小时之后,风尘仆仆的许祈赶到,依旧是一身扎眼的道袍,后背的衣服顶出个小帐.篷,应该是藏着东西。 许久不见,许祈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昨日刚离别,此时复相逢的自然与亲切,他分开人群快步走来,在我们扭头看去时,他威风凛凛又颇为关切道:“王震,师父来帮你了,什么情况,跟师父说说!” 我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出现?” 许祈一愣,眉头轻蹙,挥手道:“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改掉傻里傻气的毛病,方航小兄弟,你来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九香怎么了?” 方航指着手术室,冷笑:“里面躺着呢,已经没气了,医生出来过一次,你徒弟要陪九香一起死,我们只好把医生轰回去,装作还在抢救的模样。” 一听这话,我摇摇欲坠,李珊珊赶忙扶住我,许祈也大吃一惊,急忙追问:“这么严重?什么伤?你有没有把她的魂儿留下?” 方航表示听不懂医生怎么说,反正是死了,而他也没有招魂,担心我瞧出端倪。 郑老听出了许祈的身份,先打个招呼,随后说,枪伤并不致命,失血过多才是致死原因,但她身子骨还算结实,来了医院甚至抢救到有了心跳,但很快又不行了。 许祈郑重点头,让我不要担心,又叫方航琢磨琢磨,有什么续命的办法先吊着她的魂儿不要飘走,便让钱旺开车,赶紧送他去宾馆。 这架势,看来九香还有救,我赶忙求方航,而他沉思一阵,便问我九香的生辰,我说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方航便让护士进去,取来九香的一缕头发和少许血迹,不要我们跟着,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祈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小罐子,对我点点头便转向郑老,请他帮忙疏通,让无关人员离开,让我独自进手术室。 这并不困难,几个电话便解决了,随后许祈将小罐子交到我手中,说道:“这里面有条金蚕蛊,你不能修道,师父专门寻来给你筑基的宝贝,现在只能用在九香身上了,她受伤的位置有些尴尬,你一个人去,将金蚕蛊放在伤口上,只要心脏没事,九香一定能活过来。” 容不得耽搁,我连消毒都没有,捧着罐子进去,而医生第二次进来也并没有抢救,手术台附近干干净净,早被他们收拾光了,倒也方便我做事。 九香的双眼紧闭,静躺在手术台上,仿佛通话中的睡美人一般静谧安详,等待王子的浅浅一吻将她唤醒。 伤口处早已被剪开,血迹已经被擦尽,娇嫩的皮肉没了生气后有些灰败,触手间一点阴凉,我颤颤巍巍的掀开盖子,里面有条几根头发丝捆一起的粗细,小拇指长的金色小虫,与其说是蚕,倒不如说是蛔虫。 不知道能不能碰,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它倒在九香伤口附近,与皮肉相触,这虫子居然刹那间化作一片金色液体,渗入了九香体内,我憋着气等待她起死回生,可实际上,尸体依旧清冷的毫无反应。 让子弹飞一会,我懂这个道理。 拖了个铁盒子,坐在九香旁边,喃喃自语着加油鼓劲的话,也许是太累,居然趴在她身上睡着了,更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感觉脸上有些难以言喻的热切时,蓦然惊醒。 四目相对,那双大眼睛中再一次生机焕发,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 我惊喜道:“九香?” 她轻咬下唇,含羞欲滴的嗯一声,随后问我:“王震,咱们死了么?” 我说没有,把你给救活了,哈哈。 笑容凝在脸上,康九香掩不住的失落:“是么?我还以为你陪我一起死了。” 那份落寞很轻易便侵入到我的心头,我不知道自己曾带给她多么沉重的失望,以至于,竟然连生的喜悦,都比不过哪怕死也愿与我相伴的渴望。 这一夜太多的失而复得,好不容易寻到的也许下一秒就要失去,此时她再一次回到我身边,可谁也无法保证稍后会发生什么。 想着山坡上,康九香吐露心迹时的柔情,我长叹一声,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上前将她扶起,盖着的白单滑落,被剪开的伤口处竟然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到,那高耸,柔软,令人忍不住大吞口水,想入非非的翘挺完整暴露在我眼前,虽说以前总偷着占便宜,可正式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康九香脸色大窘,双手护在胸前,像个鸵鸟似的想将飞满红霞的脸蛋藏起来,我轻声问她:“九香,你感觉好些了么?” 她点点头,我说,那咱们回家吧,文静一直很担心你呢。 听到文静,她娇躯轻抖,却很快恢复正常,又变作以往那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温顺姿态,我将脏兮兮的外套递过去,她披在身上,免得春光大露,有些不想面对我,径直要走。 我大喊一声:“站住。” 康九香吓得一哆嗦,扭头惊恐道:“怎么了?” 我上前,按着她的肩膀,甚至还微微踮起脚尖让自己变得更加高大一些,居高临下道:“黄劲柏不教你规矩啊?我得振夫纲,以后你可以跟我身边在我后面,不能走我前面,懂不?” 康九香愣了,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捂着嘴,泪水在眼眶打转:“你说什么?” 我捏捏她的脸蛋,柔声说:“逗你玩呢,你这么漂亮,能娶到你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抓起她的双手,我很郑重,很温柔,学着韩剧里长腿欧巴的深情腔调,说道:“九香,你愿意嫁给我么?” 康九香一头扎进我怀里,泣不成声道:“我愿意,我一直愿意,是你不愿意娶我。” 通知 今天的章节全挪到下午六七点,原因原因在章节的小黄框再说,sorry! 通知11 说个事,气温骤降,昨天晚上我爷爷发烧住院,我一直在医院陪着,中午有所好转就回家了,刚刚呼吸有些困难又去了医院,我没去,现在开始写,两小时一章,今天还是四更不变,明早我还得去医院,如果今晚能写出来明天的,明早还是九点更新,要是写不出来,估计就得晚上了,三更还是四更视情况而定,要是病情再加重,我肯定不能离开也就更新不了,不过应该不至于,也不是啥大病,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没更新也没公告,大家就别等了,深感内疚,但也无可奈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婚礼与成人礼2(纯感情) 细细数算,在我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居然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 唯一的李珊珊也是肉欲打开了心门之后迸发的依赖之情,亲情的味道更浓。 而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我,忽然间要跨入婚姻的殿堂,才发现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其实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办场喜宴,收点礼钱,和康九香睡到一张床上,仅此而已,偏偏有人多事,听说我没谈过恋爱,担心我不懂得丈夫的责任,以郑老为首的几个已婚男士给我讲解一番。 后果就是,我恐婚了。 以前的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只要有那个能力,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可一旦娶了康九香,我的生命之中忽然多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时时刻刻要想着她不说,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要先站在她的角度着想一番,我要照顾她,关爱她,尊敬她,开心的事要和她分享喜悦,不开心时也不能生闷气,哪怕气到一句话都不想说,依然要顾及她的感受,不能让自己的不开心影响到她的心情。 郑老说,我爸说,方航说,就来许祈都给我传授了一通男人的三从四德,一群老男人的言语轰炸将我炸得晕头转向,脑袋一抽筋就跑去找康九香了,我说九香啊,我肯定是喜欢你的,但我觉得咱们不能太世俗化,所以这个婚就不要结了,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感觉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我们的感情并不需要一场喜宴和一个小红本来证明,只要咱们彼此爱着对方,心贴着心,足够了。 我觉得自己说的挺诚恳,心想康九香还不得感动到热泪盈眶? 可她立刻拉下脸,一言不发,而陪着她的几个女人,不管结过婚,没结过婚,除了李珊珊以及住在她家的文静,余下的用唾沫星子给我洗了个澡。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哪怕我剜心剖腹的证明自己对康九香的爱意,哪怕我弄一对同心蛊,主动给我俩种上,只要我不想娶她,那就是耍流氓。 是个人见到我就是一顿喷,我只好到李珊珊家躲清闲。 那天领着九香从手术室出来,我们径直回到家中,当众宣布要结婚的消息,我根本不敢看李珊珊和文静,就等着抽时间说个清楚,方航便转达了李珊珊的话,文静很难过,暂时住在她那里。 李珊珊总是竭力作践自己,用一种卑微的方式向我证明,她自认为能与我拉上一丝关系已经足够,不敢有太多希望,但她是不敢而不是不想,所以我再三保证过一定会照顾她一辈子,可现在我虽然没有抛弃她,却多了一个名义上更应该照顾的女人,即便她不说,我依然明白她心里的苦。 文静就更不用说了,我从李珊珊身上找到每个人都会贪恋的恋爱感觉后,最终决定要娶的人就是文静。 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我近乎每一秒都出现在她的身边,眼前,脑海中,这个可怜的丫头从小就寄人篱下,可以说我一个人就支撑了她大半个世界,另外一小半,一定是她幻想出来,由我们两个人塞满了的,或许她上大学之后,那些形形色色的新朋友占据了百分之一?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我此时离开她,她的世界就塌了,而且在戈壁滩上,我搂着李珊珊的纤腰骑在骆驼上时,偷偷给文静发了一条短信,我说丫头,你愿意当哥的女朋友嘛?以后会结婚的那种。 文静便疯狂的给我打电话,我告她不能接,她问我是不是喝醉了,我再三解释,最后问她是否愿意,愿意的话,我回去就和家人说。 文静发来一条文绉绉的短信:“红满枝,绿满枝,宿雨厌厌睡起迟,闲庭花影移。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折花卜归期。” 似乎是答应了,但还有点不太理解,我就问她是什么意思,她偏要打电话,还说让我听着就好,不会耽误太久。 于是电话通了,文静急促喘息一阵,紧张却愉悦的尖叫:“王震,我爱你,我等你!”叫完便挂了电话。 可以想到当时的她有多么激动。 而今,她满腹期许沦落成空,必定心碎成殇。 李珊珊开门后,我探头却没能看到文静,她领我到阳台,指着小区里,枯黄树木包围着的长椅子,一个看上去很落寞的粉红色身影,李珊珊说,文静在她家住了三天,除了睡觉吃饭,其余时间都坐在那里,李珊珊问她,要不要把我叫来,文静却说:“不用急,他一定会来的。” 文静果然伤透心了,但李珊珊也需要安慰。 趁着没有外人,我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倾诉这几天的思念,又让她没事的时候,想我的时候,多去看看我,李珊珊看似开玩笑,但眼中有些紧张,她说我快结婚了,她去我家会让女主人吃醋,我当即暴怒,说道:“她敢,她敢对我指手画脚,敢给你脸色看,立刻甩了她把你娶回家。” 李珊珊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她展眉欢笑, 那天在手术室我就和康九香说过,有一件事我没有猜错,离开官赐村的康九香必然会改变心意,她确实变了,以前她并不在意我有几个女人,还说只要我给她个住处就好,而现在,她让我发誓一辈子只有她一个。 我说这可不行,我第一个发誓要照顾的就是李珊珊,反正我就是这烂摊子了,如果九香你不愿意,我确实无能为力,我不能辜负你,又不能抛弃她,我只能把命还给你,带着她去阴间照顾了。 于是九香退一步,她说来之不易的幸福需要两个人去维护,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答应了。 李珊珊做饭,我下楼找文静,蹑手蹑脚走到她前面,正想给她个惊喜,却发现紫松鼠趴在她怀里睡觉,而文静虽然坐的端正,却也闭着眼,任由冬日阳光给她的脸蛋打上一层光辉。 我小心在她身边坐下,正要捏捏小蛮腰逗她笑,文静依然不睁眼,却淡然道:“我有办法让你俩结不成婚。” 忽然的张口吓得心肝一颤,随后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下意识道:“啥?啥办法?” 不睁眼,仰起头冲着太阳,好像向日葵的文静傻的有些可爱,她说:“我可以让你俩结不成婚,我自杀,留下不允许你娶别人的遗书,康九香只能黯然离去,而你呢,说不定会娶我的灵位?或者自杀,把咱俩的尸体和葬在一起?又或者哭天喊地的让方航哥救我复活,再娶了我?” 这是不用想的事实,如果她真这样做,别的不敢保证,这个婚我是不会结了,但她如此拿自己的生命说事,我有些微怒,冷言冷语道:“那你为什么不做?” 文静不睁眼,却扭脸露出微笑道:“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让你为难,即便康九香抢了本该属于我的男人,我还是会拼尽全力的让你们幸福,从小到大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换妹妹照顾哥哥,你为了救我,几次出生入死,你是个很伟大的哥哥,所以我喜欢你,所以我成全你们啊,我也伟大一次,看看你会不会喜欢我这个伟大的妹妹!”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结果,她伤了心,只怪自己不够好,其实是我没这个福气。 轻抚着紫松鼠柔顺的皮毛,这小家伙似乎拿文静当妈了,没有一刻不缠着她,而刚刚有些癫狂的文静忽然问我:“你喜欢她么?” 我说喜欢,不然我不会娶她。 文静冷笑一声:“得了吧,我听说了那晚的事,如果换了我,我也会替你挡那一枪,但我运气好呀,我有哥哥送的松鼠,我平安逃脱了,然后让她捡了便宜,真不知道究竟是我俩谁的运气好,哥,我这样说,你是不是很难受?” 她还是不睁眼,可我却点点头,文静察觉到了,换了温柔的语气:“哎,难受就好,如果你不难受,我这几天就白难受了,哥,给我十万块钱吧。” 我说没问题,但你要钱干什么? 文静说:“交学费,租房子,我要离开这里,一个人生活。” 我断然拒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不行,你哪也不能去,趁早死了这条心,否则你连学也不用上了,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一来你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二来,哥有不少仇人,他们一定会对你下手,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她自然明白,整件事就是由她起得头,而她的想法很简单,可以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任我好话说尽,她执意要走,最后我只好祭出杀手锏,我说,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三天两头要做些让我为难的事,你不是要成全我么?可现在你还是在逼我呀。 文静也是极能委屈自己的,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见我生气便忙不迭的答应一切,而是对我说:“哥,我没有骗你,既然你做了选择,我真的希望你幸福,但你也要为我考虑,我喜欢的哥哥娶了其他女人,我还要每天看着你们甜蜜恩爱,更要装作一副衷心祝福你们的样子,你觉得我能做到么?我若做不到,还是会让你为难呀,最好的结果就是我独自离开,从此恩断义绝,别人也不会拿我要挟你了。” 文静的状态让我想起张爱玲的一句话。 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自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摸摸她的头,文静顺势靠在我肩膀上,眷恋极浓,我说:“反正我是答应九香了,也同样见不得你难过,所以你赶紧再跟我温存一会吧,稍后我自杀去呀,我被你们欺负的没活路了。” 文静笑了笑,避开这个话题,问道:“哥,你知道你们结婚的那天是什么日子么?” 我试问:“好日子?” 她说:“不是,是我的生日。” 猛地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懊恼道:“忙过头了,居然还真是你生日,一眨眼,小文静都十九了呀。” 文静却固执道:“十八,刚满十八周岁!” 我嘀咕,是么?我把虚岁周岁记错了! 我问文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换个日子结婚? 她将脑袋从我肩头挪开,蓦然睁眼,认真道:“不是,我想让你送我一份成.人礼!” 我却悚然大惊道:“你眼睛怎么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被剁掉的小脚丫 一开始以为她不想让我看到哭红的眼,所以才始终闭着,后来发现眼皮没有肿,又当她故意搞出一副伤感的姿态,可此时却将我吓了一跳。 眼球血红,好像被人打过,充了血的样子。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文静却哭丧着脸说:“细菌感染了,红眼病,”她揪着松鼠怪的顶瓜皮,这小家伙睡眼惺忪,冲我咦咦叫唤两声便又在空中睡着,文静指着松鼠怪说:“它每晚就睡在我枕边,大尾巴总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结果给我扫成这样了。” 我要带她去医院,文静说昨天已经去了,没什么大碍,但我还是不放心,决定抽时间让许祈给她看看,毕竟是蝅兵云集的地宫里带出来的怪物,要说这毛团畜生不带毒,我第一个不信。 文静让我别打岔,问我究竟愿不愿意送她礼物,我说:“你尽管开口,哥有的全是你的,反正就这一条命,大不了我不活了。” 文静苦笑:“康九香拿自己的命威胁你,你又拿自己的命威胁我,我就注定是吃亏的那一个么?哥,我要不你送礼物给我,生日那天,我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你吧,白天你和康九香结婚,晚上找我入洞房!” 她认真的看着我,我也严肃的盯着她,许久之后,我俩都笑了,仿佛又回到纯真的童年时代,她没察觉对我的感情,我也一心守护着自己的妹妹,文静将松鼠怪扔在长椅上,钻进我怀里,抱怨道:“不让我走,不随我愿,结果就是活活把我逼死,咱们走着瞧吧!” 我没说话,文静让我背她回家,我便将她扛在背上,那傻松鼠生怕被我们丢下,小爪子揪着文静的衣服扒在她肩头,我们一步步走着,到了楼下,我对她说,现在才十八岁,不着急,等你二十五的时候如果没有男朋友,哥带你私奔。 文静却说:“二十二吧,二十五就老了。” 我说,现在的你在十四岁小姑娘眼中也不年轻。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下的年纪是二十三岁半,而嘴上说的私奔,但那时候也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我决定娶两个,如果文静和九香不答应,就别怪我用名人兄教的法子,咱这电动小马达的外号也不是白叫的。 连上文静就有三个女人要照顾,不能再多了,倘若有天救活了安素和白苗苗,依然纠缠不休,我只能想个假死的办法吓唬她们。 安抚了她们,吃过晚饭便带回家里,文静看似迷糊,九香仿佛娇憨,实际上这些女人没一个傻子,九香虽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但她知道,如果欺负李珊珊我一定会生气,也知道文静是我不能割舍的女孩,她便正将她们当成姐姐妹妹看待,这让我大为感动。 无以为报,只能倾尽一生来对她好。 结婚是头等大事,但许多小事也不容忽略,首当其冲的就会陈建国与方哪吒。 那晚方哪吒追杀朱允炆,我抱着九香下山,等郑老会合了方哪吒再去山上时,陈建国已经失踪,只剩下魂魄不全的陈康傻呆呆的立在原地,他的头套被摘下,露出那张被毒液腐蚀了的脸蛋,想必是陈建国以为儿子被我们祸害,没有带走。 陈建国不死,我家一日不宁,照方航的估计,疯掉的陈建国很有可能在婚礼当天与我们玉石俱焚,比如说,他扛着火箭筒来,我们死定了,所以最近几天,警察在我家周围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陈建国的出现,但我们依然忧心忡忡,因为陈茉莉写的百官行述在他手中,我们不知道波及面究竟有多广,也就难以确定警察中是否还有他的人。 生死有命,只能见招拆招了。 至于方哪吒则简单了许多,我问方航,那天晚上为什么到底是个什么鬼,方航说,他不放心我一个人上山,偏偏陈建国又是个狙击手,这种科技武器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畴,不确定是否会被发现,于是方航拼命了。 那是他请来了三坛海会大神的一丝真灵附体,有点当夜在李显家,许祈请来张道陵上身的意思,但许祈是张道陵的弟子,方航可与哪吒没什么关系。 他说:“所以你上山之后我就跑到县里买了件肚兜穿上,把自己打扮成他老人家的样子,这才念咒恭请,幸不辱命,或许我俩年轻时长得像,大神给了个面子吧,你见到的其实是我的魂,附着一丝真灵而已。” 我问他,难道哪吒出马也抓不住朱允炆? 方航解释说:“灵魂出窍,不能离开身体十五里地,当然这是根据个人情况来说,反正我就是这个范围,而我身体离你们只有十二里地,朱允炆随便一跑,我就追不上他了。” 我大感可惜,问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身体摆在山脚下,如今朱允炆再逃,下一次出现,指不定又要死掉谁。 一听到身体,方航顿时黑脸,扭头便走了,倒是郑老小声告诉我们,肚兜是女人穿的,这玩意不好买,方航费了好大劲,才在别人家里偷了一件,再开车赶去山脚已经来不及,便索性找了条小巷子,在车里脱光了换上肚兜打坐,最后变成哪吒飞去救命。 值得一提的是,方航虽然没想到朱允炆会出现,但也做好了追击的准备,其实他离我们只有七八公里,是因为白天我们干掉郑老,夜里警察巡街,发现车里有个变态狂,差点把他送到市里的精神病院,是有人发现他是正在追捕的犯人,这才惊动了郑老的秘书,仓促间将他救下。 而方航对飞头降的担心成了真,郑老虽然头身俱在,但怎么都无法黏在一起,每三天就要换一次新鲜的虫子酱汁,方航不知道如何善后,许祈也没有办法,只说有机会学到完整的降头术,或许会接了郑老的尴尬,现如今,郑老成天围着围巾,走起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跌一跤将脑袋给摔掉。 至于被我们带回来的陈康,就在第二天夜里解决了,血仇不能不报,但三番四次的折腾,我真没了折磨他的心思,陈康哭声震天求我们饶命,方航正要一刀剁掉他的脑袋,许祈忽然大叫一声,转身望向树林深处,哪里有个灰蒙蒙的人影,茕茕孑立。 这是方航在戈壁滩上见到的妞,他走过去与她交谈几句,回来时,抓着那只白乎乎的肉虫子。 厉鬼报仇,不死不休,莹莹给我面子,当夜让我们带着陈康离开,她却带着虫子追来,打定主意要陈康一尝她所承受的痛苦。 给陈康吃了伟大的哥哥,肉虫子将他折磨了一个多小时才断气,从始至终莹莹都在一旁看着,最后冲我遥遥一拜,跪下磕了几个头,消散在黑暗之中,方航说,世间再没有莹莹其人,下辈子也没了,这就是厉鬼报仇的代价,于是我们在树林里立了衣冠冢,马楠之墓。 陈茉莉真的不会腐烂,方航和许祈每天都要在她身上捏几把,皮肉也始终软着,便让她挂在阁楼,看看明年还会不会杀人。 平静的日子过了七八天,终于要结婚了。 都说新娘是最美的女人,可我以前参加婚礼,并没有发现她们美到哪去,而这一天,在许祈的强烈要求下穿着一身红色旗袍,头戴流苏凤冠的康九香从屋里出来后,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反正我呼吸一滞,眼中只有她一人了。 她美的令人窒息,虽然脸没有变,但整个人都散发最美妙的感觉。 这是她作为我妻子的第一天,不管日后会有怎样的生活,但每一个女人在这一刻,都抱有最美丽的幻想,她将这份美好的期许毫无一丝保留的送给她的丈夫,也只有我,能感受到此时的康九香究竟美到了什么地步。 婚礼就在家中举办,我的朋友不多,该来的都来了,能来的也都来了,但有更多该来的人却不能来,比如爷爷,比如秦风。 自从得到封着马恩慧的血玉琥珀,我从未离身,而今天将她妥善保管在一方锦盒中,压在了衣柜最下面。 不知道陈建国是否会报复,别墅外明火执仗的停着警车,也是为了不要破坏这场婚礼,即便这是最好的抓捕机会。 伴郎是郑老的秘书,伴娘是文静,这小丫头明目张胆的对我挤眉弄眼,放肆的调.戏着。 在许祈的操办下,中规中矩的中式婚礼,其实照我们的想法是中西合璧,穿着汉服办洋婚,只是方航多一句嘴,他说正经的西洋婚礼要问来宾是否同意我们结合,有文静在,估计不可能全票通过。 陈建国的介绍下,郑老剁头案期间,我也认识了一些新朋友,二三十位,但是收到的礼物却足足近百,都是些破铜烂铁,他们本就是想在郑老的面前证明自己的清廉,没送我一根咬了一半的白萝卜已经很大方了。 别人的礼物不方便拆开,惟独郑老送的一副墨宝当中挂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举案齐眉。 热热闹闹的渡过一整天,终于入夜,家里屋子足够,亲近的朋友都没有走,而我对康九香那诱惑迷人的胴体早就垂涎三尺,如今名正言顺,自然猴急万分,不到八点就拖着她进屋睡觉,康九香满面红霞,喘息急促,而我忽然就没了那股子冲动,只想先将她拥入怀中,说上千万句甜言蜜语才甘心。 刚伸手,方航便在门外喊道:“王震你出来一下。” 我说,不出去,我俩都脱光了,你们要是好意思就进来闹吧。 方航却说:“不是闹洞房,跟你说了可别嫌晦气,有人给你送了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女尸腿上剁下来的!” 话音刚落,头顶一声巨响,别墅猛地晃动一阵,我们婚房的屋顶被炸出一个大窟窿,我赶忙将康九香搂住,却被一块砖头砸破了头,方航破门而入,我抹去脸上的血迹,吼道:“他妈的,一定是陈建国这个畜生,钱旺,带人给老子抓住他!” 康九香惊叫一声:“王震!”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地上,一颗长发散乱的人头,后脑勺对着我们。 第二百九十八章 那口始终未开的棺材1 人头应该是房顶上掉下来的,我捂住康九香的眼,她却掰开我的手说:“看看吧,做你的妻子,少不了要见这种东西,我得有个准备。” 这句话说得我心里暖融融,便不再管她,而方航也走到了人头旁边,脚尖一挑抓在手中,随后苦笑两声,揪着长发露脸给我看。 居然是他老婆的头。 上次为了瞒天过海,方航撩起陈茉莉的裙子,还把人家的内裤褪到脚腕,那是没有任何阻挡的曲径深幽,而做戏要做全套,陈建国上来时,方航可是动着呢,甚至还边动边招呼陈建国加入我们,直到其他人钻进阁楼才停下动作。 虽然方航竭力否认,在暴力的威慑下我们也不敢起哄,但私下里都怀疑他对陈茉莉做了什么事情。 纯粹是恶意猜测。 陈茉莉并不是真正的尸体,严格来说,一具略微发凉又不会呼吸的植物人更为妥帖,首先方航和她有过最亲密的接触,最起码也贴一起了,其次他还时不时的上去探望陈茉莉,当然,他一贯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丁三媳妇变成的大肥猪都是他的好朋友,但这不是最直接的证据。 最后,也是最能勾起我们深思的,便是前几天仇兵无意间发现方航给陈茉莉立了一块牌位——吾妻陈茉莉之位。 方航的解释是,有天夜里他梦到一个女人的背影,阐述自己的孤苦无依以及对爱情的向往,所以方航才找了一个三十多岁去世的男人,给陈茉莉配了个简易的阴婚,那牌位是他为别人立的。 解释的合理,但没人愿意相信,我们更喜欢道士见色起意,对美貌女尸下手的故事。 此时陈茉莉的脑袋从房顶窟窿中落下,我抬头望了望漫天星斗,忽然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 我和九香新婚,夜里的动静免不了要大一些,所以我专门让钱旺布置一间偏僻的屋子,却没想到这哥们是缺心眼还是故意恶心我,居然把我弄到了陈茉莉的脚下。 一阵嘈杂脚步声,七七八八的人涌了进来,文静捧着松鼠怪笑眯眯的走到我身边小声说:“哥,这么厉害啊,屋顶都弄塌了。” 我说你别添乱,赶紧陪你嫂子下去! 方航和许祈嘀咕两声便顺着梯子爬上阁楼,我们跟在后面,刚冒头便是一股浓厚的火药味道,灰尘还没有落尽,虽有星芒洒下却看不清情况,稍等了一阵,钱旺取来应急灯,惨白色的光辉充斥这间破败的屋子后,我们终于看清挂在原先陈茉莉位置的黑影是何方神圣。 一进来就看到他了,担心有危险,没有靠近。 是陈建国。 几日不见,陈局长的装束比乞丐强不到哪里,而他挂在我们眼前,与陈茉莉以往的姿势差不多。 脖子里拴着绳套,歪着头,双眼暴睁,脸色憋紫,舌头吐出好长一截,双臂平伸双手成鹰爪状,手背上青筋暴起,瘦骨嶙峋,而陈茉莉的死相十分平静,仿佛熟睡的安详,之所以说他俩差不多,便是以陈建国的身高,只要站起来就不会被勒死,可他硬是屈腿半跪在空中,脚尖点地,正儿八经的吊诡死法。 方航看了看他的脸,鼻腔里流出的液体在嘴唇上干涸结晶,少说死了一两个小时以上,但我们从未察觉。 不远处就有警察的在潜伏,听到爆炸声尽数赶来,担心他们中还有陈建国的余党,硬是拖到刚刚回家的郑老赶来才放他们进家,其实我觉得警察查不出什么,但许祈和方航却放心将一切交给他们,我们在一楼大厅里等候结果,红衣未褪的康九香抱着腿,赤着脚丫子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委屈,李珊珊小声对她说着什么。 新婚之夜,房子让人炸了,房顶掉下来一颗人头,换了谁都委屈。 但这还没完,看到康九香那双匀称白嫩的小脚,我便问方航:“穿着高跟鞋的脚是什么意思?”在康九香脚背上挠了一下,我故意逗她:“很正常呀,穿着高跟鞋的脑袋才稀奇。” 许祈瞪我道:“还笑得出来?你小子在外面惹是生非,连累九香跟着你担惊受怕,嫁给你第一天就出这事,以后还不被你连累到死?” 康九香不满的喊了一声师父,随后噘起嘴,可怜巴巴的对我说:“那双高跟鞋是我准备今天穿的,昨晚找不到,珊珊姐连夜又去买了一双。” 好像有这事,昨晚她就在找东西,求爷爷告奶奶的跟大家说,这种事不能开玩笑,我想帮忙,但尤勿说新郎新娘前一夜不能见面,九香没有娘家才让我俩住在一个屋檐下,否则我连她声都听不到。 方航取来一个楠木雕花的盒子,瞧模样十分沉重,他说送来的时候还在外面包着红纸,挺喜庆的,却没想到是这玩意。 说着话他便将盒子在我面前打开,我定睛一看,却当先闻到一股恶臭,没有当场呕吐却也一阵反胃,赶忙闭住呼吸,便看到盒子里立着的一双彩色高跟鞋。 新娘子当天要穿许多鞋,这是其中一双,前几天九香她们买回来时我还见过,只是今天没见她穿倒也没有多想,而此时,这双鞋就套在一双腐烂生蛆的脚上,恶臭扑鼻,那正对着我的便是脚腕的伤口,森然的骨头断茬,周边是好似棉絮状,溢出了尸油的腐肉。 只看一眼,我便感觉被熏得辣眼,赶忙后退,冷着脸问仇兵:“谁送来的?” 仇兵今天负责收礼,但他却说不知道! 我的声音高了八度,质问道:“不知道?那你活着是专门糟蹋粮食的?” 仇兵下意识立正,喊一句:“是!”随后又说:“不是啊!”一阵尴尬,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反倒将我逗笑了,拍拍肩让他不要在意,随后仇兵说:“副会长,送来这个东西的人肯定不能让我知道,否则他走不了,中午婚宴过后,我就叫小北他们将礼品搬到门口,随后方老大喊我们进来吃饭,我估计这盒子就是那时候藏在礼品之中的。” 外有警察暗中设防,内有一群抓鬼道士,武林高手,就连我身上都带着一把郑老帮忙搞来的枪,这个阵容,就我目前的仇家来说,来一个死一个,所以最为混乱的喜宴结束之后,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但有人却能溜进来送给我们一个盒子。 郑老端坐在沙发上,身子不动,脑袋却九十度转圈,问他秘书小田,礼物没人看管的这段时间,都有哪些可疑人物? 小田虽是伴郎,却也是今天真正坐镇指挥的人物,又干着秘书这个非人类的职业,身上的优点着实不少,他闭眼稍作沉思,随后说了几个人名,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因为能留到那时候的,肯定是有身份与郑老多聊几句的人。 一个王八蛋,昨天偷了九香的鞋,又剁了某具女尸的脚给她穿上,装进盒子,婚礼当天给我们送来,这种恶劣的人品,我觉得只有朱允炆能做出来。 但随后又有其他人选,季飞飞也可以呀,那小子也不是好东西。 陈建国能潜进我家,他一样有机会做这事。 远在北京的李哥也可以,说不定我手下的考古队员,依然有他的奸细呢? 嫌疑人多了,也就没有嫌疑人了。 还没想通这件事,在楼上勘查现场的警察便下来向郑老报告,他在阁楼里找到一些引爆装置,初步判断的结果是有人在阁楼中装了定时炸弹,一个很简易的定时引爆装置,而炸药也是很粗糙的黄火药,就是俗称tnt的玩意,应该是某人在条件恶劣的情况下配置的,警察说,这玩意的原材料并不好搞,若是有心调查,轻而易举就能查出是不是陈建国。 随后,他又提出个很古怪的问题:“照现场的火药残留来看,这个定时炸弹足以将这栋别墅轰上天去,而实际上只炸碎地板与天花板,但这也不合理,如果在地板爆炸,能炸穿天花板,起码阁楼四壁一定会塌。” 方航叹息一声,问道:“有没有找到女尸的其余躯干?” 警察摇头,方航说:“去外面找找吧,我估计可怜的小茉莉被轰上天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那口始终未开的棺材2 陈茉莉的品种一直是个谜,她肯定不是鬼,身体虽然阴冷却并不僵硬,就连皮肉也是软的,若是再有呼吸和血液流动,基本可以当成活人,但她没有,前段时间方航和郝大爷琢磨时,曾怀疑陈茉莉是荫尸。 所谓荫尸就是尸体下葬后不会腐化,能保持多久就要看外界因素,有些能百年不败,一旦开棺就会尸变,而这尸变也有两种情况,一是开棺之后迅速腐烂,水分流失成为一具干尸,二是原封不动的站起来,像活人那般灵巧自如的行走,但不管哪一种,尸体并无灵智可言,嗜血好杀是一定的。 生前有大仇怨,怨气浸入骨髓,尸变后有针对性的前去报仇,这在情理之中,但陈茉莉却是每年被枪毙一次,见到陈建国也仿佛陌生人,空洞迟缓的陈述着自己杀人的经过,念念不忘的则是自己的名字,却全然忘记其他信息。 后来许祈加入对茉莉的研究之中,虽然他在龙虎山地位不高,但一应典籍道经却对他敞开大门,单论理论和见识,他还是远胜方航不止一筹,他说阁楼挂着的陈茉莉,保不齐还真就没死。 我们以为陈茉莉在阁楼上吊之后就是死了,而她的尸体却没有一切死后该有的特征,所以方航才纠结于她是鬼上身还是借尸还魂,看上去,两者都不像,直到许祈说,陈茉莉本来就特殊,我们不能用正常的身体来要求她,常人那样挂着肯定没命,但对陈茉莉来说,或许仅仅是一种睡觉的姿势? 这样的说法在阁楼爆炸后得到证实,是方航说的。 他和陈茉莉聊过天,那块写着吾妻陈茉莉之位的牌位,也是他以自己的名义立给陈茉莉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想要一辈子出卖自己的身体,陈茉莉也有嫁做人妻的美梦,等着赚够钱就上岸,可有些海,一旦下去就上不来了。 因为那阵子正在筹备我的婚礼,陈茉莉羡慕,而在阁楼给她办场小婚礼并不现实,新郎就没有人选,即便方航愿意哄傻子开心,暂时冒充她的新郎,可一旦动静太大被我们发现,他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方航搞了块牌位,告诉陈茉莉这才是真正的婚礼。 而陈茉莉会相信的原因也是那句哄傻子开心可以解释的。 我们所见到的陈茉莉,确实是个傻子。 依然不知道她是什么品种,但可以当作活人来看,与正常人的区别就是她的身体比较结实,一些可以杀死普通人的方式并不适用与她。 这是许祈来了之后的第三天,提出陈茉莉或许还活着的假设后,方航夜里跑到阁楼苦求,他说姐姐啊,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吧,我实在太好奇了。 方航说,陈茉莉被他的诚心打动,但我们一致认为,陈茉莉对他情有独钟,总之挂在阁楼上的陈茉莉终于张口,好像许久未说话,已经不会言语似的,嗓音沙沙的,语调艰涩,但方航认为她的嗓音还别有一番风味。 俩人聊了起来,陈茉莉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的记忆仅仅从自己死后,也就是第三件杀人案之前开始,她凿开冰面,自水中爬出,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这里,见阁楼的房梁上有根绳子便挂了上去,不想挂的时候就出去走走,走累了再回来挂着。 方航问她,是否记得这几年来杀掉的人? 陈茉莉说记得,于是方航便问她,为什么要杀掉这些人? 这是我们始终想不通的,一开始我们怀疑陈茉莉是厉鬼,但害死她的人位高权重,气运昌隆,贵气绕体,陈茉莉无法力敌才每年搞出这种怪事,企望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人为她昭雪,而厉鬼索命是很有原则的,不是心善,而是满脑子想着报仇,对无关的人根本没有兴趣,所以我们一直在找那些死者的联系,希望藉此锁定真正的幕后人。 但陈茉莉说,她没有理由,就是闲逛的时候瞧他们不顺眼,所以想要杀掉。 方航琢磨一番,或许那些人是陈茉莉被害死之前,曾与她结过仇的? 这很好理解,男的或许欺负过她,女的或许嘲笑过她,所以陈茉莉死而复生后,见到他们就一肚子火。 而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为什么陈茉莉每年都不多不少,在每年红衣案之前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方航仔细问她的经历,陈茉莉说,一开始她就是从湖里爬出来,然后杀掉一个人,抛尸湖中,随后她就回到这里的阁楼挂着,偶尔出去转一转,但大多时间还是挂着,第二年出去转悠的时候,遇到了当年那名叫彭海庭的老嫖.客,不知是口味太重,还是完事没给钱,反正他得罪过陈茉莉,于是他被做了,陈茉莉拉到阁楼分尸之后,脑袋里好像有个命令似的,鬼使神差就要去湖面抛尸,随后就被警察抓了。 警察局,不是她不肯说,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记得自己叫做陈茉莉,两年杀了两个人,余下的全然忘记,而她也很讨厌陈建国,可听其他人问话的语气,似乎自己并不该杀人?所以就忍住了。 第一次被捕,陈建国私设刑堂,伪造她被枪毙的证据,第二次被捕,见她神志不清,陈建国真把她给枪毙了,这一次光明正大,我们看到的案件卷宗也是如此记载,尔后陈建国担心来年再冒出一朵茉莉花,赶忙运作一番调进了市里,当年跟他审案的亲信也要么处理,要么调走,总之将陈茉莉的烂摊子留给了接手的刘队。 陈茉莉首次行刑,一颗子弹穿堂而过,她对方航说,很疼,感觉脑袋快炸掉似的,随后就晕了,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反正后来又在快要结冰的湖中醒来,没有地方去就回到了阁楼,偶尔出去转悠,见到不爽的人,没有对她严厉喝止的警察在场,她就把那人干掉了。 随后就是每年抛尸,每年被枪毙,刘队肯定向上面汇报过这桩案子,应该是被陈建国压了下来,联合同党秘而不报。 期间没有什么好说的,开始和结尾才重要。 第十年的案子是小伟,他可是百分百的尸体,几年前又是十五六的小屁孩,即便他有那个色心,也不可能与已经住进别墅的陈茉莉发生纠葛,除非是他十岁以前光顾过陈茉莉,但这显然不可能。 方航问她为什么要对小伟下手,陈茉莉说,有人教她的。 陈茉莉拥有婴儿一般的纯净记忆,但她心里明白自己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她也想搞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有人将小伟的尸体领到面前之后,说是县里来了一位高人,只要她将原来的事情照做一次,引这位高人注意,她的冤情就会昭雪。 于是陈茉莉照做了,做完之后就回到阁楼挂着。 小伟出事能引来的高人,在当时的县里来说,除了方航没有别人。 时间上有些冲突,小伟诈尸之前,方航已经答应刘队处理红衣案,即便没有这事他依然要管,稍作猜测,或许是他感觉红衣案过于棘手,想等我回来一起处理,而帮着陈茉莉的人,以为他知难而退,所以推他一把? 陈茉莉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形容的外貌也就是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在陈茉莉去世的七八年中,他们只见过三次面,陈茉莉感觉他值得信赖而已。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要说有位闲云野鹤的高人,知晓陈茉莉案的冤情,不想亲自沾血所以在陈茉莉背后帮忙倒也说得过去,反正陈茉莉说出这个人之后,方航就是这样想的,但联系到有人给我送来一双断足,这个人的身份就耐人寻味了,这是后话。 那晚方航与陈茉莉聊天,她将小伟抛尸之后就挂在阁楼上,但我们住进来时并没有见到她,陈茉莉便告诉方航,当时她藏起来了,不想给别人看到。 方航又问,为什么后来又现身装死? 除夕夜,我将阁楼人当成文静时,她还跟我捉迷藏呢,时隐时现的,而对此,陈茉莉的解释是,为了不让我们发现所以她出去遛弯,回到阁楼又看见一个很讨厌的人,所以多关注了几眼,也就是这个人让她不想装死,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讨厌这个人,不想因为他浪费自己的力气。 方航问,这个人是谁。 陈茉莉告诉他,就是始终看阁楼的男人。 也就是我。 当方航将陈茉莉的话转述给我们时,大家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 凡是被陈茉莉看不顺眼的,女人嘲笑过她,男人欺负过她,我肯定是男的,但天可怜见,就像小伟不能对她做任何事一样,我也根本不可能,我承认自己比较早熟,但小县城也相对保守,我上高二才无意间看到那种电影,在此之前,仅仅对异性有些莫名的冲动,纵然给我一裸.体姑娘,我都不知道该做啥。 更别说与陈茉莉了,调.戏她,我没那胆,光顾她,我也没钱呀! 陈茉莉同样不知道原因,反正就是看我不顺眼。 聊了些往事,方航感觉她很可怜,就想领出去与我们见个面,但陈茉莉不想离开阁楼一步,也不想与方航以外的任何一人说话,她说自己留在阁楼有很重要的事,方航问她什么事,陈茉莉满脸迷惘的回答:“不知道,但我不能离开,否则会后悔一辈子的。”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我们知道的那样,许祈和方航每天研究她,陈茉莉就挂在绳子上,任何过分的行为,比如说解剖,控尸,方航就想尽办法阻止,偶尔,他跑上去与陈茉莉聊聊天,但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坚持留在阁楼。 现在,方航想通了答案。 陈茉莉在等陈建国。 第三百章 那口始终未开的棺材3 我们都怀疑陈建国会在我婚礼当天赶来报复,严防死守之下,他依然进来了。 他未必知道我会在哪间屋子休息,也没必要知道,那是足以将整栋别墅炸上天的炸弹,或许他觉得没人会在婚礼那天上阁楼,便将炸弹按在里面。 于是这对老仇人再次见面。 脖子里挂根绳,被他夸耀过的重口味女孩依然挂在那里,不知陈建国当时作何感慨,想必陈茉莉很欣喜,她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许多事情都难以用科学解释,玄学同样如此。 我们不知道陈茉莉决定等在那里的原因是心有灵犀,还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茉莉案从一开始就超出了我们所有的认知,或许真是老天爷开了眼,怜陈茉莉冤屈,所以兜兜转转的帮她报了仇。 陈建国抬脚就能站起来,就能卸去脖子上的绳套传来的令他窒息的力道,但他依然死了,因为有人不让他站起来。 原本威力极大的炸弹仅仅造成了小范围杀伤,警察提出疑问后,方航脑中就冒出了一个景象。 陈建国安好炸弹,察觉到身后静静注视自己的女人,他死于陈茉莉之手,陈茉莉却不知道这一闪闪,数字正在减小的东西是什么,但她一定知道陈建国的不怀好意,所以趴了上去,警察说只有房顶和地板被炸穿,或许是陈茉莉被炸断的身子飞了出去? 但别墅周围也没有找到她的残躯,许祈说,会不会是陈茉莉将炸弹吞了,身子被炸成肉沫,脑袋撞破屋顶又落了回来? 有些夸张的解释,但无需过多在意,不管我们见到的陈茉莉是何种生物,总之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即便没有炸弹,她也不会在这个世间就留。 陈建国的死让我们彻底松口气,唯一有些伤感的就是方航,他为朋友的离去而感到惋惜,钱旺想安慰他,一只手搭在他肩头,诚恳道:“别难过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女人有许多,没必要......” 一个过肩摔,钱旺砸在墙根,方航环视每一个人,狞声说道:“我再警告你们一遍,我俩之间是清白的,谁再拿这件事开玩笑,肯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随后,他又无精打采的提起陈茉莉的脑袋出门,应该要将她好生安葬。 墙角里装死的钱旺等方航出门之后立刻生龙活虎,跑到我身边小声说:“副会长,他俩绝对有一腿,有一次我看见陈茉莉坐在方航的腿上......” 大家都竖着耳朵偷听,我赶忙捂住钱旺的嘴,让他抽时间偷偷告诉我。 恶首伏诛,陈茉莉的案子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但陈建国还有首尾没能处理,一是百官行述,二是帮助陈建国通过外围埋伏的内应,这栋别墅地处荒郊,平时根本没有外人过来,警察为了抓他,就差在周边搭人墙了,若是没有内应,打死我们都不信。 这两件事是郑老要操心的,而我们又面临了新的问题,一是穿在九香鞋里的断足,二是帮助陈茉莉的人究竟是谁,郑老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我说不必,郑老起身告辞,其实在这件事上郑老能起很大的作用,只是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公权私用,故而在我们说事之前有此一问,趁机脱身。 别墅虽然没塌,可许多墙壁都出现裂缝,灰尘满地,将就一夜,明天再找房子,本来我们就不是住别墅的命。 关于九香鞋里的一双脚丫子,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盯着那木盒子看了一阵,我忽然问一个很白痴的问题:“这是男人的脚还是女人的脚?” 许祈冷哼:“你试试呗,看看能不能穿上!” 别说,我还真试过李珊珊的高跟鞋,塞都塞不进去。 送来盒子的人肯定没有善意,而且嫌疑人就锁定在郑老秘书说的几个人名之中,除了他们,再没有人有机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我和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唯一有可能的得罪之处就是他们之中有陈建国的朋党,可这事就奇怪了,他们应该学陈建国给我送炸弹才对呀。 还是那句老话,无论人是鬼,没有人能在婚礼当天偷溜进来,当然两个人是意外,陈建国和朱允炆,前一个不提了,后一个纯粹是bug,他若冒充某位领导确实很方便,而且他也说过会再来找我的话。 但许祈不以为然,他说朱允炆虽然下作但并不无聊,或者说他歹毒更为合适,如果他诚心要捣乱我的婚礼,不会送来一双断足,我俩是生死之仇,一旦出手,不说血流成河也总得死上一两个吧?朱允炆哪次出现没有人殒命的? 杏桥村,死了堂哥一家和村长,匈奴地宫,小雷子带的一票手下都挂了,第三次在别墅后的山顶,九香险死,陈建国那些埋伏起来,带着枪的同伙最后都发现尸体了,所以朱允炆不会送一双断足这么简单,他要恶心人,那就是往死里恶心的。 许祈走到我身边,小声冷笑:“与其猜测是谁送来的,你还不如想想鞋子是怎么丢的!” 说完,他便背着手走了,我愣在原地,他却扭头道:“徒儿,还不跟上来?” 我答应一声,正要追上,康九香急的在沙发上跳脚,我只好将她背起,跟着许祈去了二楼收拾出来的一间书房。 新婚之夜呀,非但没能共赴巫山,反而差点共赴黄泉,真是苦了这惹人生怜的女人。 康九香没穿鞋,我将她放在沙发上,她便双臂环住我的脖子,闭着眼,嘟起嘴巴让我亲她,我哪里会拒绝,忙不迭的亲了上去,还没来得及享受品味那粉嫩双唇的滋味,一个紫砂茶杯便狠狠砸在我后脑上。 许祈气的七窍生烟,怒吼道:“道爷还没死,你们不用急着给道爷弄个徒孙出来,王震,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就傻到这地步了?” 傻么?比起跟他混的那阵,我聪明多了好吗! 书房里有张大桌子,许祈坐在老板椅上,康九香却不撒手,我只好抱着她在许祈对面坐下,怀里的温软的身子所发出的女儿香让我心猿意马,我俩的手就在桌下,许祈看不到的地方做着小动作。 许祈拿捏着腔调问道:“王震,前几日要操办婚礼,咱师徒二人没有多说,此时倒是方便,这段时间师父没能跟在你身边保护,心中有愧啊,不过有方航护着你,师父也稍稍心安,只可恨那些跳梁小丑居然敢对我的徒弟下手,若非他们死的死,藏的藏,贫道真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我心说,幸好你他妈不在,否则我未必能活到现在,但嘴上还是要告状,我说师父啊,小雷子忒不是东西,跟你喝过酒,收过钱,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简直是人渣呀。 许祈将死掉的小雷子骂的狗血喷头,却绝口不提那些藏起来的......人家那叫藏起来么?人家用得着躲着我么?分明是懒得陪我玩而已! 朱允炆扮作的吴渊从许祈手中抢走了玉佩,许祈说是要追杀,却不知在哪玩了一圈,前几天叙旧的时候,我和盘托出自己的经历,许祈却没有告诉我们,他又忙了些什么,此时正好一并说了。 先说鞋子的事,许祈问我,如果这间屋子里有间谍,我第一个怀疑谁? 我说庄深海。 许祈点点头,在纸上记下:“你来我忘!”思索片刻又划了去,说道:“不可能,那小瞎子虽然会听从你来我忘的命令,可你来我忘没理由给你送这么一双恶心玩意,再选一个人!” 我老实说道:“怀疑你,因为朱允炆可以......” 话未说完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我说你骂我干啥呀,朱允炆确实可以假冒你,许祈却说,师父是不能被怀疑的,师要徒死,徒不能不死,即便是假师父叫我去死,我也必须去死。 我说,行吧,你是爷爷,你说啥就是啥,那我没有怀疑的人了。 许祈在纸上唰唰唰写下几个人名,先给我解释:“王震呐,别墅的戒备并不是从这几天开始,今天收到的木盒子只是放在门外的礼物堆中,随便一人就可以做到,但你要想想九香的鞋子是被谁从家里偷走的,这屋里有我有方航,有郝前辈有你那小白姑姑,还有七八个精明能干的手下,外面又始终有警察埋伏,我就问你,谁能偷鞋?” 最后一句,他看向康九香,可九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如今我们也算是个有钱人,为了筹备婚礼,整天出去买东西,还有许多亲近朋友们送的,就连钱旺仇兵之类都送了几件,她全放在二楼的一间屋子里,正如许祈所说,没人能来这里偷东西,所以屋门也没有上锁,若是被家里人偷走,那每个人都有机会。 我不想怀疑这些与我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和朋友,但许祈说的确有道理,我们一个个分析起来,近乎每个人都有嫌疑。 比如庄深海,他会听你来我忘大掌柜的命令,比如考古队,其中或许有间谍,就连文静和李珊珊都有嫌疑,她们不想让我娶九香,存心恶心人。 仅有的两位肯定清白的,方航和尤勿,前者无惧任何威胁,后者没有人会威胁他。 如今的尤勿很没有存在感,他比我都不如,但尤勿自得其乐,他巴不得拉着白禾禾处于所有人的保护之中,这也是我欠他的! 商量一番后,许祈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他说:“好吧,既然这两位肯定是清白的,那你就和他们替师父去做一件事吧。” 我问他什么事? 他说去云南,打开张元吉留下的棺材中,唯一一口没有被打开的,就在他一直提及的牛头寨附近。 小抿一口茶,许祈怡然自得道:“别以为这段时间师父在游山玩水,说是追杀朱允炆就一定在追杀,真刀真枪的干,师父未必是他对手,何况也找不到这个阴货藏在哪里,但师父找到了元吉天师留下的最后一口未开之棺,原本想取出其中物等朱允炆来抢,可惜......” 许祈摊手,苦笑道:“可惜师父打不开。” 第三百零一章 狴犴嘲天椁 张元吉的九龙棺,每块棺材里藏着一块玉佩,如今已寻到八棺,其中明长陵被政府圈为禁.脔,不允许道士们染指,但朱允炆寻到水师兵符之后,便派兵自水下攻入,抢走其中的玉佩,算来算去,九棺已破其八,其中朱允炆得其七,我们有一块。 朱允炆不知道爷爷开了几口棺材,他一直以为爷爷应该有两块玉佩。 在挖掘赑屃天牢时,爷爷脖子里挂着一块,是他们原先寻到,分别保管的,也就是这块玉佩让杏桥村的王家人,错将爷爷认为自家后代,再加上赑屃天牢里的那一块,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爷爷应该有两块。 而事实上,爷爷一直都只有一块玉佩,因为他挖开赑屃天牢之后,才发现其中的玉佩早就失踪了。 但爷爷留给苗苗姐的玉佩,又确实雕着一只容貌狰狞,犬牙差互的大乌龟。 这一点我问过爷爷,问他另一块玉佩的下落,他说一开始自己手中只有一块雕着狻猊兽形的玉佩,是与一群道友在终南山挖出,交由他保管的,而原本的赑屃玉佩,是他用自己的那块,从真正的刘为民手中骗来的。 杏桥村的王家人凭借玉佩将爷爷错认为子孙,前提是他们见过类似于爷爷脖子里的玉佩,他们见过的原因,自然是赑屃天牢的那一块早就现世,落进王家老祖手中,传了个两三代,后来被子孙带走,下落不明。 九龙棺是后世人发觉这九口棺材都在历朝四散的小截龙脉附近,棺内又有雕刻了龙之九子之形的玉佩,所以才如此命名,爷爷给每口棺起了个名字,也是开棺之后,看到玉佩才能确定这是睚眦还是囚牛亦或是赑屃,没开之前,他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口棺材。 也就说挖掘赑屃天牢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里面该有什么样的玉佩,正因为不知道,刘为民才露出马脚,让爷爷发现他手中有个大乌龟玉佩。 博远扬曾说过,他们在寻找第九棺的时候危险重重,接连陨落好些人,最后怀疑自己人中有个内应,一番暗中调查锁定了刘为民,而锁定他的引子就是赑屃天牢让爷爷怀疑刘为民手中的玉佩,比告诉大家的多一块。 玉佩数量上打了马虎眼,只能说明刘为民有私心,最后发现他是一条毒蛇才真正下了杀手,之前查起来很费力气,后来翻脸时,刘为民说了实话,其实挺简单的。 一开始,大家发现古墓,墓中得到两块玉佩和这两块玉佩的挖掘之地,也就是荒滩鬼谷,大家去熟悉一下情况,方便日后的搜寻,荒滩中,没有过多的意外,但鬼谷里却危险重重,甚至还引起山崩,将他们原先的入口掩埋,只剩一处很奇怪的水井可以进入。 同是古墓主人得到玉佩的地方,同是张元吉埋下的棺材,危险程度却迥然不同,原因就是,鬼谷根本没被开启。 当初我去小道协时,侯玉山就曾说过,刘为民能执掌考古队的原因是因为他学贯古今,本身就是考古的高手,而在那古墓之中,给道士们讲解墓志铭的人就是刘为民。 赑屃天牢的玉佩早就现世,早就落进刘为民手中,古墓中陪葬的玉佩其实也只有一块,墓志铭上记载的,也是开启荒滩的经过,和指明未被开启的鬼谷的地点,但刘为民为了私留鬼谷的那一块玉佩,便将手中的赑屃玉佩拿出来冒充,让大家以为鬼谷的玉佩已经到手,最后他们去鬼谷,刘为民得到玉佩便悄悄藏了起来。 没有挖掘赑屃天牢之前,刘为民并不知道这块赑屃玉佩原本属于哪口棺材,但他知道余下的棺材中,肯定有一口是空的,寻寻觅觅几年之后,只剩下两口棺材,一口已经确定在杏桥村,另一口所得到的线索便在四川境内,现在听许祈说,他们是找错地方了。 但当时,刘为民将道士们分成两队,一队势力小的,在爷爷的带领下来杏桥村挖棺,另一队由他领着去四川,第九棺未能寻到,赑屃天牢已开,没有发现玉佩,但爷爷从埋棺的布局已经山川地脉的走势,确定这口棺材乃是承九龙之重的赑屃棺,而他又想起刘为民曾露出的两块玉佩之中,有一块刻着大乌龟。 这时候就很简单了,刘为民早已得到赑屃玉佩,却从未挖掘能看出赑屃特质的棺材,他肯定有所隐瞒,爷爷怀疑他有私心,但是否因这私心而接连祸害同伴的性命还有待调查。 于是爷爷做了一件事。 九口棺材被开了大半,官赐村的三重函虽然没有彻底破掉,但无论棺材的凶险还是历史背景,都证明那是睚眦必报的睚眦棺,明长陵埋着朱棣,大气磅礴,张元吉本身又是明朝人,所以长陵是囚牛棺无疑,仅剩两口不知道属性的就是赑屃和狴犴,爷爷开了赑屃,却说自己开的是狴犴嘲天椁,已经得到狴犴玉佩,还有最后一口赑屃棺未开。 刻着大乌龟的玉佩就在刘为民手中,而他得到玉佩的方式虽不被大家知晓,但显而易见的,他不知道这玉佩与杏桥村有关,否则他根本不会让爷爷来杏桥村开棺,所以爷爷说狴犴棺已开,他便认定那始终未找到的第九棺是赑屃。 玉佩在手,开不开也就无所谓了。 刘为民便开始整天和爷爷磨叽,死乞白赖的要他手中的玉佩。 那时候,刘为民是代表国家的人物,随便找借口便将原本由道士们保管的玉佩收回手中,唯有爷爷不给他,刘为民也无奈,因为其他道士都是正经道士,人品好着呢,不干不要脸的事,你光明正大的要,他就老老实实的给,若是不给,便说明这道士要当叛徒,刘为民也能收拾他,偏偏爷爷是个赖皮性子,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刘为民张口讨要,爷爷说:“就不给你,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必须得捂热乎再说,啥时候找到最后一口棺材,俺再拿出来交给组织。” 别人赖皮,有人瞧不起,爷爷赖皮成性,大家都知道他是这么个性子,不帮刘为民说话,而刘为民也不认为爷爷在针对他,自然不好强逼,只能一天天的哄着,终于寻到机会,让爷爷交一块留一块,爷爷便将原本的那块交上去,唱了个空城计,让刘为民以为他还有一块。 九玉得六,只差官赐村,长陵,和爷爷手中莫须有的,以刘为民的身份,想取出长陵的玉佩也容易,九龙棺近乎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他自然惦记爷爷的玉佩,终于有一天憋不住了,决定与爷爷谈谈。 而那时候,爷爷他们也查出来几位殒命的道士很可能死于刘为民之手,既然他主动相邀,或许是存了杀意,爷爷便呼朋唤友准备跟他一个好看。 误会就是这样结下的,爷爷认为刘为民要动手,但刘为民真心想谈,可甫一见面,刘为民看他们杀气腾腾,以为爷爷他们要下手抢夺自己的玉佩,顿时翻脸了。 其实刚一动手爷爷就觉得不对劲,刘为民不是他的对手,若要杀,总该埋伏一些人手的,不会单刀赴会,但还没来得及解释,老族公就劈了刘为民一斧子,虽然将他斧子崩了,但刘为民也受了重伤,爷爷想阻拦,但老族公根本不听,他早看刘为民不顺眼,因为刘为民有点娘娘腔。 五大三粗的汉子和偶尔翘个兰花指的娘娘腔相处,自然是哪里都瞧不顺眼,只要刘为民一说话,老族公就想劈了他。 也就是这一斧子,让身受重伤的刘为民发疯,当场变身,大家一看那条白森森,血红色眸子的毒蛇,全都吓得魂不附体,别说仍有误会,就算是路边遇见这种怪物,也担心他要自己一口呢,哪有不拼命的! 最后就是白螭被捉,爷爷在刘为民身上寻到赑屃玉佩,而其他玉佩便不知道被刘为民藏在哪里,现在想来,应该是被在荒野中,冒充重伤的刘为民,求朱允炆帮忙报仇的人给偷去了。 刘为民至死都不知道爷爷在唱空城计,他的继任者朱允炆,也始终认为爷爷开了嘲天椁,抢走刘为民手里的赑屃玉佩。 就这么几块破玉佩,大家抢来抢去,朱允炆破开长陵去了玉佩,九玉得七,爷爷虽然只有一块,但他一共见过六块玉佩,按说朱允炆走在爷爷前面,但爷爷寻到了张元吉的第十棺,朱允炆没有。 我问过博远扬,他们如何寻到第十棺,博远扬说,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走着走着就看到了。 他不想多说,但想来是运气好的缘故,而且棺材里确实没有东西,他意兴阑珊,我也不好再勾起他的伤心事。 却没想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嘲天椁,居然被许祈知晓了下落。 我问他从何得知,许祈说道:“说来也巧,前段时间被朱允炆抢走了玉佩,师父颇感伤心,真有云游一段时间的打算,不知不觉就到了牛头寨......” 我打断他:“你走过去的?” 他说,用脚走,还在还没到呢。 我说,那你扯啥不知不觉啊,你不还得买车票飞机票?你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去哪里,总听你说这个牛头寨,到底是啥地方啊? 许祈傲然道:“咱们名道观的地盘,和官赐村差不多,但是牛头寨的僳僳族人,对咱名道观更为尊敬,那里是自治区,师父去了就是个土皇帝,说一不二的那种,不比他张继业在龙虎山的尊崇少了半分。” 许祈总把人家张继业挂在嘴边上,稍有机会就得讽刺两句,前几天听说我成了名至实归的副会长,甚至有机会当选下任会长,许祈激动不已,非要今年道协开会的时候陪着我一起去,好好在张继业面前出个风头。 又是一顿胡吹海侃,等许祈说高兴了,我便让他直奔主题,讲讲狴犴嘲天椁的事,他为什么开不了? 许祈说,他只知道嘲天椁的大致方位,还没能具体找到,而且那个地方比较混乱,有一群牛鬼蛇神不让他找,牛头寨的人也不帮忙,他差点死在那里,更别说开棺了。 我赶忙打断他,狐疑道:“刚刚还说自己在牛头寨是土皇帝,现在又说他们不帮你,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第三百零二章 四十八代天师 许祈说,两句话都是真的,看我们怎么理解。 他在牛头寨里是土皇帝,但是开棺要出寨! 我说行吧,你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直接说嘲天椁的事,我感觉开不开已经没有意义了,爷爷已经找到了第十棺,里面啥也没有呢。 许祈正色道:“这你就错了,你爷爷是寻不到嘲天椁,否则也要去看看的,元吉天师置于棺中的九块玉佩,并不是留给后人地图,让后人将他辛苦埋下的棺材一一挖出来,九玉的效用也不是你以前说过的七龙珠,元吉天师没那份善心,原先师父也想不通,直到听你说了匈奴地宫的经历才若有所思,若是元吉天师要用龙脉来打破某些壁障,因此摆下了九龙棺的阵势,那玉佩肯定是镇器,或许集齐九玉的效用,便与那祭天金人一样,可以冲破某些阻碍?” 何况,许祈认为,既然朱允炆说那玉佩留有第十棺的线索,没有一块块找过去,又如何肯定爷爷寻到的第十棺是真的?谁也不知道张元吉是否摆下障眼法,蒙骗后人。 随后,他又说起发现嘲天椁的经过。 那晚被朱允炆抢走玉佩,后来得知吴渊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朱允炆后,许祈颇感挫败,一时间找不到对付的办法便起了云游之心,第一站就是牛头寨,一来是怀念山野风光,二来是求一位妙人做帮手。 我问他妙人是谁,许祈说,妙人就是妙人,日后自有见面之日。 而去了牛头寨的许祈,却没能见到这位妙人,所以他在牛头寨住下,直到一个月后,跟随牛头寨人下山采购生活用品时,见到有人在镇上喧闹,稍一了解便得知,是另一处山头的部落在强请镇上的医生,去山里为族人看病。 别说偏远蛮荒之地,就算大城市里也有强闯医生诊室,要求加塞看病的脑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许祈看一眼便要走,却听旁边人揶揄了一句,是对那正在诊所外吵闹的人说的。 这人说,你们僰人哪能生病呢,全是游荡在天地间的邪魂作祟,驱驱邪就好了。 驱邪,这是许祈的老本行,他心里热乎起来,想大展身手,偏偏那揪着一苦瓜脸医生的僰人壮汉,一本正经的说:“这次不是,肯定是闹了瘟疫,我们族里都死掉三个人了,就连巫公都看不出任何被邪魂侵入的痕迹,肯定是病死的!” 那嘲讽之人继续嘲讽,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僰人不能生病,而僰人壮汉也老实巴交的解释,这一次肯定是生病,只有医生才能救他们族人。 周而复始,始而复周的争论,许祈却听得津津有味,打从那嘲讽之人说出僰人这两个字后,许祈便对他们大感兴趣了。 僰人,一个数百年前便消失了的民族,据说几千年前,僰人首领跟随武王伐纣有功,被封为僰侯,还在四川建立了僰侯国,于山林之中繁衍生息,火耕流种,既饱且嬉,到了明代,全族也不过几万人,各个骁勇善战,表面上对明朝俯首称臣,暗地里时时盗边,劫掠附近的小村小镇。 明朝曾十二次动用大军讨伐时称都掌蛮的僰人,激战数百场,最后才让僰人销声匿迹。 而许祈却遇到了一个完整的僰人部族,这让他大感好奇,因为僰人与龙虎山有一个共同之处。 他们都有悬棺。 龙虎山的悬棺据说是春秋时期古越人的墓葬,考古学家一直想不通以当时的技术,怎样将棺材摆放在悬崖峭壁之上,也因此将龙虎山衬托的更为神秘,许祈说,无数年来,龙虎山的道士一直想办法破解悬棺的秘密,至今仍无所获,但他肯定悬棺并不是单纯的墓葬那么简单。 天师做官,位列仙班这句话,是老祖天师的儿子羽化之际留给弟子的法言,究竟是做官还是坐棺,谁也不知道,所以两手准备,一面如朝求官,另一面研究龙虎山的悬棺该怎样坐,而许祈在官赐村见到了棺材盖上的老祖天师坐棺图,更确信悬棺另有效用,张元吉一定是悟通了这句话,所以才弄出九龙棺。 寻找九龙棺,跟着张元吉的脚步或许可以位列仙班,但若解开悬棺的秘密,说不定能发现另一条路,而僰人也有悬棺,一个完整的部族所保存下来的秘辛,肯定比研究死物更加有用。 许祈听那僰人汉子喊了几句,差不多将云南深山中隐居的僰人了解了个大概,这是一个不与外界交流的部落,刀耕火种,自给自足,平日里外人靠近都会被他们赶走,更别说进去一探究竟,这一次主动在小县城现身也是部落里出了麻烦事。 就像那嘲讽他们的人所说,这个山野部落不信科学,下雨是老天爷尿尿,打雷是老天爷睡觉时的鼾声,有人生病那一定是邪魂入侵,驱邪之后依然不能痊愈,那就是邪魂太厉害,或者这人惹怒了神灵,降下了责难。 这回他们相信生病的原因,是部落里接连死了三人,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征兆的死去,这肯定不是邪魂作祟。 那老实汉子说,邪魂作祟是能看出来的,比如流鼻涕啊,额头发烫啊,尿裤子拉裤子啊,必须得有这些恶心事才是邪魂作祟,毕竟是邪魂嘛,不恶心怎么能说邪魂呢? 而听了汉子的描述,许祈认为这三人或许是睡梦中失了魂,具体是什么原因就不知道了,但那傻大个显然把感冒发烧当邪乎事,好不容易相信一次医学,又根本不是医学能解决的。 几个从山里出来的僰人要抢走老医生,医生却哭喊连天的求大家救命,说是前几天已经被他们抢走一个,至今没见回来,他可不想去送死。 而许祈为了向僰人打听悬棺的秘密,主动说自己是医生,愿意帮僰人治病,于是僰人汉子欢天喜地便要带他走,许祈要和牛头寨的人交待几句,约好了半小时之后见面。 随后,独自寻找同伴的许祈便被一名老者拦下,那老者慈眉善目,眉宇间有些谨慎,望向许祈的目光也颇为担心,他主动与许祈搭话,问他是西医还是中医。 许祈那张可以跑火车的嘴巴哪有一句实话?张口便说自己是北京城里最盛名的妇科男医生,老者要看看他的身份证,许祈不知道这老者的目的,小心翼翼递过去,这老者便相信了。 因为许祈就是北京户口,这死道士在北京买了两套房子。 肯定是龙虎山里贪污来的钱。 我问他,以前为啥不带我去住? 许祈说,担心我四处宣扬。 他让我别折腾,名道观的财产以后都是我的,先听他说完僰人的事。 身份证上写着北京,那当地的老者便相信了,却劝他不要去僰人部族,去了就回不来了,僰人虽然淳朴却不是榆木脑袋,以前不相信医学,怎么会死几个人就信了?他们根本是拉人去送死的。 许祈赶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老者便给他解释,他是本地的中医,原先还有个师兄,几年前被僰人请去山里治病,半个多月都没见回来,僰人部族在深山老林,平常人根本找不到,那师兄是个老光棍,除了师弟也没人在意他的生死,寻找他的力度也就弱了,而且谁也不愿意与凶狠的僰人打交道。 直到几天后,老者经历一次鬼压床,他梦到师兄坐在床边对他哭诉,说是僰人部族里有口很恐怖的棺材,僰人请他去的目的就是喂棺材,幸好他学了一辈子中医,亡魂比一般人强壮一些,这才勉强逃了出来,对师弟交待几句遗言,也就飘飘荡荡,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者将这些告诉许祈,就是希望他不要跟着僰人送死,可许祈却大喜过望,这种邪门鬼事反倒是他最拿手的,便向老者询问僰人究竟有什么秘密,其实这时候,许祈以为僰人的秘密还是悬棺,可听老者一说,居然又扯到张元吉的九龙棺上了。 老者问许祈,有没有听说过龙虎山第四十八代天师张彦頨(yu)? 张彦頨,许祈能没听说过么?他简直太听说过了。 张彦頨和张元吉差不多,都属于那种不干正事的,张元吉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都干了一遍,最后被罢黜了天师之位,他孙子张彦頨也被弹劾过,罪名是图谋不轨,派遣门徒四处活动,且以蟒衣玉带遗镇守中贵。 许祈也听说过他家祖师的光荣事迹,不过有个丑化的地方就是,许祈这支是张元吉大儿子传下来的道统,而张彦頨的父亲却是张元吉庶出,俩家不对头,所以许祈听说过的就是张彦頨为了拍当时嘉靖帝的马屁,派遣门人满天下搜寻宝贝,能让皇帝看在眼里的,自然是长生不老的玩意。 这样的宝贝只能在名山大川藏着,中原的宝贝已经被挖的差不多了,所以张彦頨派人到云南四川一带寻找,派遣门人四处活动,必定要惊扰地方,而明朝在各地都有镇守太监,这些人干别的不行,打小报告最拿手了,张彦頨记着张元吉的教训,为了不惹麻烦,便向太监们行贿。 太监不缺钱,不要女人,就稀罕个建功立业,平步青云,张彦頨便送给了云南的镇守太监一套蟒衣玉带,希望能堵住他的嘴。 偏偏事情就出在这里,镇守太监的嘴是堵上了,又被云南巡抚欧阳重得到消息,参了他一本,幸好嘉靖皇帝喜欢道士和尚,只批复了两个字:不问! 这是许祈知道的,而老者对他说的也差不多,稍有不同,便是张彦頨为什么单单向云南镇守太监行贿! 都掌蛮被消灭的原因,归根结底是他们自恃城高墙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屡次欺辱汉人,虽被打败,朝廷却没有灭族,之所以僰人消失,是溃散的僰人不敢露出名号,免得落单后被汉人算账,一来二去,各个种族彼此相融,也就没有僰人了。 可这里,却有一支僰人休养生息,这位老者因为师兄的死,很是打听了一阵僰人的来历,他听到的,便是明朝年间,张彦頨派人在云南四处活动,便是与这支僰人有关。 联想到张元吉的九棺,联想到张彦頨与他的关系,其中隐情便颇令人琢磨了! 第三百零三章 又闻仙经 老者打听出来的消息就是这支僰人部落与龙虎山有关,他是个中医,对道家玄术有一定程度的认可,他认为僰人在搞邪恶的祭祀仪式,劝许祈不要去送死,可他所说的几个关键字眼却让许祈似有所悟。 张元吉的孙子,棺材,讨好皇帝,皇帝不闻不问。 连起来,就是张元吉对朝顶怀恨在心,埋下九龙棺汇聚龙气,想要翻天,当年那些没能整死道门扛把子的儒家士子,恨不得将奔走相告每个人,张元吉要造反,实际上张元吉究竟有什么打算,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是中途悔过,也许打从一开始就对皇位没兴趣,在人间尝遍冷暖,决心当神仙了? 经过张元吉一事,龙虎山对朝顶的空前畏惧,作为张元吉的孙子,他爹又是朝顶扶起来对抗张元吉派系的天师,似乎他有理由毁掉张元吉的九龙棺。 他派遣门人漫山遍野找的不是天才地宝,而是可以危及皇位的龙脉棺材。 他向太监行贿,应该是托太监帮忙,皇帝知他心意,所以不予降罪。 时隔数百年,当年人的心思无从考证,也许张彦頨假借寻宝之名,暗中托太监帮忙隐藏僰人部落也说不定,我们只要知道那里有最后一口棺材就够了。 许祈就是这样想的,他要假冒医生溜进僰人部落,看看那棺材究竟是什么模样,便谢过老者好意,与牛头寨的人道别之后,跟着三个僰人汉子进了山。 僰人部落的情况超出了许祈的预料,他原以为进了部落会被人绑起来,投入什么比较恐怖的场所之中,甚至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只想一探九龙棺之隐秘,同时也要看看九龙棺中的杀招,会不会对他这个根正苗红的龙虎山传人下手。 可事实上,这一次的僰人部落确实是请医生的,甚至还有个行将就木的枯槁老头,不明白妇科是什么玩意,只听说许祈是西医后,很热情的将手中啃了一半的肥美毒蛇递给许祈,希望他品尝一下寨子里的美味,随后,僰人汉子抬来三具尸体,请许祈看看,究竟是得了什么疾病。 三具精壮男尸,他们遗容安详,甚至有些笑意,许祈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向僰人询问,最近几天有没有古怪的事情发生。 这一问反而露了马脚,僰人的巫公并不是傻,他本人虽然极少出山,却也知道正规的西医应该拿小镊子小刀子解剖遗体,于是便哄着许祈,让他在寨子里住下,看看哪里有细菌病毒之类的。 正合许祈的意,他在寨子里住了三天,夜里,正睡着,忽然听到一阵曼妙的音乐,好像有股力量在牵扯他的灵魂离开身体的感觉,他心里都有个冲动就是赶紧去到这音乐响起的地方,那一定是个美好,舒心,温暖的场所。 若是常人,肯定就中招了,但许祈是道士,他立刻警觉这是勾魂的音乐,于是掐诀念咒,稳住心神后,翻窗奔向那音乐响起之地。 半路上,许祈见到一个女人。 他说起这个女人的时候,眼神迷离,稍稍回忆便沉醉在那女人的风情之中,他可是我和康九香的师父,却没有丝毫为人师表的觉悟,很不要脸的说:“那女人可真漂亮呀,僰人的服饰与苗族差不多,那女人就头戴银冠,身穿五彩大花的麻布短裙,露着白嫩的小腿,赤足站在一块青石上,脚趾头都点着红色指甲油,别提多娇嫩了,我跟你说呀王震,她站的高嘛,师父正好看到她的小腿和一双玉足,当时心里面就想扑倒她脚下,捧起那双匀称白腻的小脚好好亲上几口,再搂进怀里......” 我和康九香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盯着满脸痴迷,带着肢体语言向我们陈述的许祈,活脱脱是憋了上万年的老淫.棍,见到赤身小美女才有的模样。 方航就在此时推门进来,惊醒了回忆中的许祈,方航直接坐上桌子,无意间一瞟,顿时惊叫道:“我靠!许老道给你们传授双.修之术呢?真尼玛牛逼呀,教徒弟教到自己硬了,真是第一回见!” 康九香有些脸红,不自在的在我怀里扭了两下,许祈却轻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小方来了,你也听听吧,前面的等王震给你说,过段时间你们给我办个事去!” 方航干脆道:“你别使唤我,五乘叫我来是干掉刘苍松和张云帆,可不是给你们名道观当打手的,刘苍松和张云帆不出现,冒出一群老家伙,我对付不了,我得回去再练几年,再说,王震结婚了,幸福了,我也是有老婆的人呀,我得回去了!” 方航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保镖,绝对不能让他走,但他和妻子分别多半年,我也不好为了自己而强留他,正急的抓耳挠腮,许祈便说:“小方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们元吉天师留下的秘密?九龙棺的最后一棺被我找到了,你帮帮忙,未来的好处与你共享!” 方航嗤之以鼻,说道:“九州大地的秘密太多了,你们是一拨寻宝人,寻张元吉的宝,我家先辈也没闲着,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呢,以前还跟你说过!” 许祈急忙劝道:“我知道我知道,但这一次咱们有共同目标,你继续听我说吧,听完,你就动心了!” 许祈坐正,继续讲述。 他直言不讳,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让他心里有了很龌龊的想法。 不是道爷太恶毒,实在美妞太迷人。 他看看四周无人,便准备做些什么,但那女人却向他示警,说他被大洞仙经勾魂,再不跑就没命了。 仅仅一句,方航色变,看我们一眼便向许祈追问,大洞仙经在哪里? 听名字有些耳熟,康九香小声告诉我,就是上次她无意间哼的一个曲子,方航说,那是与阴间有关的。 许祈让方航稍安勿躁,听他说完,女人说出大洞仙经后,许祈立刻明白,死掉的三名僰人汉子就是被这勾魂的音乐给害了,于是他问女人,是谁在演奏大洞仙经,女人带他走小路,七拐八绕之后,发现僰人部落的巫公正在吹着一个很古怪的乐器,而离得近,那股牵引魂魄的力量更加强烈,若非有女人按着肩膀,许祈多半就死在那里了。 随后,在女人的帮助下,许祈平安逃脱,分别之际,他问女人能否跟他一起走,女人摇头,许祈又问:“姑娘居于何处?贫道日后定要登门造访,拜谢救命之情。” 女人嫣然一笑道:“住棺材,你来吧。” 一言若雷击,雷得许祈外焦里嫩,愣在原地。 回过神后,女人已经消失,但许祈猜测她说的棺材肯定与九龙棺有关,发现他是龙虎山后人,所以才来救命。 这女人的身份是个谜,许祈让我务必查清她的下落,领回来给我作师娘,还有一个谜题,僰人巫公吹响勾魂的大洞仙经来害他,而那三人似乎也是被这音乐勾魂,这样看来,巫公请西医来验尸岂不是多此一举? 许祈让我去查清这些事,我却问他:“不是我不肯,但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你遇到梦中情人,不想办法抢来,反而不远万里跑来找我,再让我这个不如你的人,跑去替你抢老婆,这合理么?” 许祈眉毛一挑,怒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杀鸡焉用牛刀,你就不能让师父省点心嘛?而且师父确实有苦衷,以师父一人之力,肯定抢不走她,即便叫上你三位师叔也没戏,必须要让牛头寨帮忙,但他们肯定不帮,必须是你以名道观下任观主的身份去命令他们,让他们替你抢女人,这才行得通呢!” 我问他为啥,许祈说等我去了牛头寨就明白了。 我又问他,那美女喜欢他不? 许祈说,不知道啊,一面之缘,应该不喜欢吧? 我一拍大腿,无语道:“那你是让我强抢民女呀,抢回来能咋办,你还强.暴了人家?” 许祈正色道:“没错!她要不肯嫁给师父,就把她一辈子软禁在名道观,王震,师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人,你要不帮..” 许祈看看左右,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架在脖子里,威胁道:“反正师父没她就活不了,你是顾她还是顾师父?小方啊,僰人部落里有王震需要的最后一口棺材,有你需要的大洞仙经,你们用我名道观的势力,难道就不能顺手满足贫道一个极其渺小,微不足道的心愿?” 对视一眼,方航咬牙道:“王震,我要大洞仙经有用,若是运气好,你也可以用文昌帝君的经.文救活苗苗姐和安素,更能得到你爷爷梦寐以求的棺材,不用多说了,明早就出发,我去准备东西!” 说完,方航大步离去。 我怒视许祈,埋怨道:“我这还有一摊子烂事没解决呢,帮助陈茉莉的人,偷走九香的鞋,送来断足的人都没有找到,娶了媳妇,还没来得及入洞房,你就叫我去给你抓个女人来,你还有人性嘛?” 康九香嗔怪的瞪着他,满脸委屈,许祈乐呵呵的说:“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乎?这样吧,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你也别和九香圆房了,啥时候你把师娘领来,师父再把媳妇还给你!” 说完,他绕过书桌,抓着康九香的手腕就走,康九香哀怨至极,却不好对一直帮她的许祈发作。 翌日,方航拖着我出门,还有满脸不情愿却被许祈逼着帮忙的尤勿,余下的人中也许有偷鞋的内奸,许祈担心他们坏事,不让我带。 站在门口,许祈目送我们,朗声笑道:“王震,此去云南,师父替你看家,祝你一路顺风,成功归来,到时候,咱师徒俩就能圆房啦!哈哈哈...” 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和他睡! 气鼓鼓的上了车,我和尤勿没一个想去的,偏偏方航兴致勃勃。 到了市里的火车站,正在等车时,尤勿收到一条短信,是庄深海发来的。 “尤勿,你们千万不要走,千万不要走,晚上八点,咱们在大富豪见面,我一个人过去,你们千万不要走,千万不要与其他人联络。” 一条短信,四个千万不要,尤勿想打电话,方航却面色凝重的阻止,让我们等到夜里见面再说! 第三百零四章 小瞎子殒命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庄深海如此恐慌,但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就是照他的话去做,不要与任何人联系。 我们匆匆退了火车票,赶到大富豪的后门,没有进去,蹲在小巷子里等待庄深海的联络。 说是按兵不动,可还有七八个小时才能天黑,我们如何安心? 商量着可能发生的情况,尤勿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庄深海是个瞎子,他怎么发短信的? 他和郝大爷都是瞎子却有天差地别,郝大爷是抠掉了自己的眼珠子,为了帮儿子恕罪。 修道人有五弊三缺,缺钱缺命缺钱,还要受鳏寡孤独残之五弊,不是说只要修道就一定会落得这种结局,而是道教讲究独善其身,任何妄图以道术借命改运,盗取天机,盈满三缺,便要受到五弊惩戒。 高深的算命先生可以看穿他人的福祸吉凶,但是看穿可以,示警就不行,他帮别人免去破财之灾,自己就要破财,他帮别人免去血光之灾,自己就要殒命,所以一些算命先生在关键问题上总是缄口莫言,即便如此,也大多身有残疾,或者面貌越来越丑恶,他们毕竟要靠这个糊口,小天机泄露多了也会遭到报应。 郝大爷就是这样,他料定儿子会有恶报,亲手结果了儿子不说,还为他改了下辈子的命数,这才自剜双目,自寻报应,以此逃脱老天爷更为严厉的惩戒,而他也耍了个小手段,肉眼虽毁,心眼却开,他说自己如果想看,憋足了力气,可以在短时间内看到那么一刹那,何况开了心眼后,他对身周的人心变幻更为敏感,可以敏锐察觉到身边人的喜怒哀乐,进而让自己趋吉避凶,也因此苟延残喘至今。 但庄深海可不一样,他是被刘为民派人挖去了一对招子,本身也只能算是个气血旺盛,有些小手段,比普通人稍强一筹的高手,连高人都算不上,他可没有开心眼的本事,而且庄深海用的什么手机? 我说给他买个老人机吧,他非要个大苹果,别说发短信,平时接个电话都时常找人帮忙。 所以我们都觉着这条短信或许不是庄深海发的。 一个问题总引出许多问题,不是庄深海给我们发短信又有两种可能,一是庄深海找别人帮忙,二是他的手机落进了别人的手里,而这第二个可能又引出两个思路,一是这人在害我们,二是他在救我们...... 一连串的引申推测,除了自己吓自己,再没有半点作用,方航还能沉得住气,可我和尤勿却心急如焚,家里有我们的父母女人,稍有个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灾难,这叫人如何安心等待? 方航翻来覆去的看着庄深海的短信,就在我决定不顾一切的回去看看时,方航劝道:“别冲动,照我估计,家里应该没有危险,小瞎子行动不便,他不会到处乱跑的,又有许祈,郝大爷,还有钱旺他们坐镇,即便是朱允炆去了也绝没可能抢走小瞎子的手机,而且这条短信由他发来,本身就大有古怪,说真的,小瞎子在我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宠物,若是有人设下圈套等咱们跳,不管是什么目的,都有更合适也更方便的人可以冒充。” 有些道理,看来这短信很有可能是庄深海让波.波发的,至于他为什么发来这条短信,方航说,也许是小瞎子发现了什么,比如说藏在我们家里,偷走九香鞋子的内奸,他毕竟是个瞎子,行为与常人有些不同,内奸防备正常的人方法也许在他面前无用。 如果真是庄深海发来,反倒证明家里一切平安,因为他能在天黑之后与我们见面,起码行动自如。 但还有些不放心,方航让我双管齐下,在家里与外面找两个人,同时去保护一番,家里自然是许祈,外人就只有麻烦郑老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震惊,问道:“不会吧,你怀疑我师父?这绝不可能,虽然他有点傻,但对我没的说,而且九香跟他亲闺女似的,他害谁也不会害九香。” 不知道康九香给许祈灌了什么迷魂汤,总之许祈对她好的没话说,以前就总把康九香往我身上推,我俩结婚,他还提前送了一张卡和一把钥匙作贺礼,就是交给康九香保管的,根本不容我染指,要不是接连有人说康九香是个黄花大闺女,我都怀疑他俩有一腿呢! 许祈实力不济,真刀实枪的干,他连方航都未必打得过,但要说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他了,只要我能联系到,一个电话,他就从天南海北跑来解我危难,虽说他从没起啥作用吧,但这任劳任怨的师父也着实令人感动,毫不昧心的说,如果方航说他是坏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方航在污蔑他。 可方航却说,他不是怀疑许祈,而是我们所见到的许祈未必是真的,万一是朱允炆假冒的呢? 许祈将我们三人匆匆赶去云南的行为过于冒失,虽说他心急见到那美女,我们留在家里也无所事事,但假如庄深海真的察觉到许祈的问题,那他赶我们出门的原因便是为了方便自己做些什么。 整体来说,许祈还是可以信任的,我们只是做最坏的打算,最周全的准备而已,当下,我便分别与郑老和许祈联系,前一个表示家中有变,希望他能找个借口带人过去坐镇,后一个便将庄深海的短信如实相告,而许祈思索一番,提出比较可靠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 现在还不能百分百肯定这短信就是小瞎子发的,有人制作了与他号码一样的手机卡,这在技术上完全行得通,我们最好静观其变,若是庄深海发的,许祈会护他周全,若是其他人发的,我们见机行事就好,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许祈会让李珊珊把家里的女眷带出来。 时间一晃而过,李珊珊带着九香几个女人在郑老暗中保护下到了大富豪,开了包间便开始喝酒唱歌,除了李珊珊,没人知道我们就在隔壁守着,太阳落山之后,喝得醉醺醺的文静便给我打电话,说是李姐带她到大富豪玩,现在有好几个帅哥向她搭讪,其中一个长的特别帅,帅的让她心动。 我就站在包间里,隔着木门上的小窗户,静静看着走廊里的傻丫头吹牛逼,她想气我,却被我不冷不热的祝福气了个半死,挂了电话就拿墙撒气,一个人在走廊里逗留了十几分钟,许祈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半小时已经联络过一次,说是庄深海悄悄翻窗子溜走,而这一次,许祈说:“王震,你们回来吧,家里出了点事。” 我问他怎么了,许祈却一股脑的让我们赶紧回去,回去就知道了。 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在九香面前现身,带着她们一路飞驰,赶回家中。 被炸过的别墅,屋顶的窟窿还没来得及修复,远远看去早已没了别墅的豪气,而门外停着的几辆警车却让我们大吃一惊,下车后,飞奔进屋,客厅里的郑老和许祈起身,许祈张嘴便道:“王震,庄深海自杀了。” 郑老接着他的话说:“凶手是田小北。” 一人一句,直接将我们搞懵了,尤其是刚刚进门的波.波,失声喊出一句:“什么?”随后双眼上翻,登时背过气去,幸被九香与白禾禾扶住,一顿顺气拍胸,啵啵(改名了,波.波也是敏感词,真无语)请来之后,便哭天喊地的质问许祈,小庄为什么会死? 许祈让啵啵冷静,安慰几句人死不能复生的废话,随后便深吸口气,对我说道:“一小时前,庄深海跳窗离开,师父以为他要去找你们便没有多心,留在家里看着其他人,直到半小时前,郑老要去陈茉莉坟前祭拜,我们陪着他,这才发现庄深海吊死在陈茉莉坟前,墓碑上压着他的遗书。” 郑老捏起桌上一张被装在证物袋的白纸,歪七扭八的写了几个字。 我不想出卖朋友,也不想让啵啵有危险,只能自我了断,王震,偷走九香姐鞋子的人是田小北。 字迹难看,许多笔画都划烂了纸张,许祈说,这是庄深海在墓碑上写的,那根笔就掉在旁边,尸体还在林子里挂着,警察在勘查现场,不过刚刚已经向郑老汇报过,初步认定是自杀,树林里只有庄深海一人的足迹,而他爬树所遗留的痕迹也符合一个行动不便的瞎子。 就像方航所说,庄深海在我们心中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但毕竟是相处多日的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说,又对尤勿和白禾禾照顾颇多,他忽然死去,依然让我心中怒火滔天,咬牙切齿的问道:“田小北在哪?” 许祈说,钱旺带人看着。 我便吼一嗓子,让田小北赶紧滚出来。 田小北也是当日在荒滩之中,在老族公与博远扬前后威逼下,发誓不会出卖我的考古队成员之一,要说家里出了内奸,最有可能的就是除去钱旺与仇兵之外的考古队员,他们与我相交不深,唯一的感情就是那一次同生共死,以及我们都与李哥不睦。 听到我的吼声,钱旺带人押着田小北出来,田小北衣衫凌乱,鼻青脸肿,刚走到我面前便神情激动的跪下,他双手被绑,口水飞甩的吼道:“副会长,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庄深海,我和他无冤无仇,我根本不会杀他!” 啵啵扑上来厮打田小北,他不闪不避,梗着脖子硬抗,直到九香看不下去,与文静合力将啵啵拉来,田小北已经被挠的满脸血痕,更显狼狈。 我将庄深海的遗书仍在他脚下,冷声问道:“这个,你怎么解释!” 只看一眼,田小北脸色大变,眼中露出些许慌乱,大喊冤枉,他说一定是庄深海冤枉他。 方航冷笑:“你们无冤无仇,小瞎子为什么冤枉你?小北呀,虽然我不知道你当日是怎样向王震效忠的,但他如何对你,我看在眼里,这小子是个实心眼,对朋友没的说,你这样做,不合适吧?” 田小北继续喊冤,他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庄深海为什么冤枉他便不得而知了。 第三百零五章 不怪你无情,只怪自己太痴情 我眼前一花,方航箭步跳到田小北面前,一脚将他踢飞五六米远,落在地上的田小北狂喷一口鲜血,趴在地上不停抽搐,但钱旺和仇兵又拖着胳膊将他拽了回来,继续跪倒在我面前,田小北虚弱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冤枉我?我俩无仇,他不能冤我,难道我就肯定会杀他么?” 方航蹲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杀他,他是自杀,但很有可能是被你逼死的,咱们先不说这个。”方航捡起庄深海的遗书,指着最后一句,问道:“来,你把这句话解释一下。” 向仇兵招手,示意他也蹲下,随后方航搂着仇兵的脖子,搂的极其用力,仇兵喘息困难,憋红了脸,方航则狞笑阵阵:“他不解释,你替他解释?” 仇兵的脖子快被勒断,脑袋胀大一圈,很痛苦,很沙哑的回道:“与我无关!” 方航却不松手,而是说:“你和田小北最亲近,我记得王震婚礼那天,我喊你们进来吃饭,也是你让田小北收拾了礼物,将他留在最后一个,现在你说与你无关,让我怎么相信呢?” 方航的怪力我是见识过的,平时满身松垮肉,在杏桥村的河边与尸体激斗时,却露出满身钢铁般的肌肉块,此时全力勒着仇兵,仇兵双眼暴突,半截舌头都吐了出来,眼看就没气了,哪里还能解释。 我让方航松手,随后绕过他们,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郑重说道:“仇兵,小北,还有钱旺你们几个,虽说当初你们是在爷爷的威胁下才答应听我使唤,但这段时间以来,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们应该有所了解,我对你们如何,你们也感受的到,我早知道这间屋里有内奸,但打心底里不希望在你们其中,可事实就是如此,仇兵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小北如果解释不清,你死定了,至于钱旺你们,若是不愿意再跟着我,直说出来,咱们这就散伙,若是心口不一,以后被我发现你们搞小动作,不该死的错,我也让你们比死还难过。” 取出小道协要来的银行卡,我说,谁想走的现在就举手,这张卡里的钱分一分,不说富甲一方,起码够你们不愁吃喝了,我王震没有大能耐,只能做到这一步。 钱旺几个站着的彼此打量,都没有吱声,倒是仇兵咳嗽几声,喘匀了气息,脸色依然发红,却掷地有声的说着:“副会长,我是个直性子,一般不说话更懒得说假话,我不知道小北做了什么,但我确实没有参与,我俩是老乡,所以平时走的近一些,仅此而已,若是方老大怀疑我,要杀要剐我也认了,反正加入考古队的那一天,我也没指望有个善终,但死归死,我不会被这口黑锅,说心里话,跟在你身边,起码比受李鹏程的窝囊气强了许多。” 仇兵第一个表态,其实我心里也觉得他不是搞阴谋的人,而紧接着,钱旺却大步上前,接过我手里的银行卡,笑道:“副会长,散伙的话就不要说了,其实弟兄们私下里对你的评价都不错,我们几个都是稀里糊涂或者犯了事被拉进考古队的,虽然你本事不如刘老爷子,但跟在你身边起码不用担心被当成炮灰,自匈奴地宫出来,我们的命就是你的了,而今你愿意送钱让我们走,我们就收钱留下,把命卖给你呗。” 晃晃银行卡,钱旺笑道:“钱嘛,谁也不嫌多。” 其他几个考古队员也都笑的腼腆却欢心,以前,他们可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冲他们说了个谢谢,我又让半跪着的仇兵起来,最后对田小北说:“来吧,轮到你了!” 田小北的脸色阴晴不定,一看就是有事隐瞒,钱旺在此时插嘴道:“副会长,今天下午,庄深海曾叫小北扶他去厕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十几分钟才出来。” 田小北猛然抬头,冲着钱旺破口大骂:“放屁,那是他叫老子帮忙,这也能赖到老子身上?你他妈怎么不说自己成天盯着啵啵,说这小丫头胸大屁股翘,却被一个瞎子给糟蹋了,你更有杀人的理由!” 钱旺气的脸都绿了,我们却全都傻了,而啵啵被那几句话气的又抽了过去,钱旺颜面扫地,冲到田小北身边挥拳便打,边打边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子说几句话也不行?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老子说三道四?” 几个考古队员将钱旺拉开,而接连被打的田小北满脸血污,却也将他的狠戾神色衬的格外明显,他挣扎着站起来,极为轻蔑的盯着钱旺几人,鄙夷道:“狗,自甘下贱的王震走狗,你们都是。” 随后,他面向我,厌恶,仇视,鄙夷,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极为唾弃的对我说:“废物,无能之辈,凭你也配驱使老子?走了狗屎运的东西,没有祖宗余荫,你能成什么事?” 此话一出,坐实了他内奸的身份,我问田小北:“你瞧不起我,可以直截了当的离开,你了解我的性格,我不会强人所难,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田小北不回答,他横跨一步,又盯着李珊珊说:“臭婊.子,属你最下贱!” 他骂我,骂钱旺,情有可原,可这件事又与李珊珊有什么关系,何以用如此恶毒的语言,戳伤她心中最敏感的柔软,李珊珊的脸色霎时惨白,猛地后仰一下,险些昏厥,我心痛万分,刚将她搂在怀里,李珊珊便失声痛哭起来。 田小北依然没完,他又看向康九香,骂道:“毒妇,你早晚不得好死!” 康九香委屈道:“我怎么了?我对你们哪个人不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这一次不用方航出手,我抱着李珊珊走过去,一脚将他踹到墙根,田小北后脑磕破,血液染遍脖子,但他很快又爬起了起来,这一次却看向文静,我怒道:“你他妈有完没完?方航,往死里弄他!” 方航早就等着这一刻,立即上前,而将我们骂了一圈的田小北,却用异样的眼光的看着文静,沙哑的嗓音,款款深情,有股诀别意味,他说:“不怪你太无情,我只怪自己太痴情,最恨王震太绝情。” 语不惊人死不休。 平时不太起眼的田小北此时接连带给我们震惊,而被我们所有人注视的文静却急的直跺脚,娇嗔道:“你说什么呀,我的事用你管么?你这么说,别人怎么看我!” 田小北大笑几声,眼泪从眼角滑落,有些癫狂,微带凄婉,他痛苦的闭上眼,随后蓦然睁开,怒视我,暴喝道:“没错,就是老子偷了这毒妇的鞋,你别猖狂,会有人替老子报仇,你这种绝情之人,早晚不得好死。”说完这句,田小北猛地转身,方航及时揪住他的衣服,只听呲啦一声,方航手中多了一片碎布,而田小北却一头撞在墙上,血溅七尺,白墙上染出一朵血色红花。 又死一个。 这间曾作为龌龊之地的别墅似乎象征着不幸,前一天刚被炸过,阁楼死了一人,没了一怪物,而今又是两条人命的逝去,我父母也在今早回到老房子里,此时家里空荡许多,更因田小北的死,让所有人的心头笼罩了一股沉重。 我们都没有说话,许久,许祈才幽幽出声,说了一句废话:“真相大白,这小子是内奸。” 我搓搓脸,十分烦躁的说:“真相大白了么?这他妈到底是咋回事呀!” 郑老起身,走到我身边,郑重道:“恶首伏诛,剩下的你们内部处理吧,不过王震呐,我们是朋友,我可以与你喝茶聊天,也可以你在受到冤屈时挺身相助,但我不是你家的私人保镖,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也不希望再发生这种法律之外的事,你们的行为很难约束,但有时候不得不约束,我有不能退让的底线,希望你能好自为之,还有,赶紧想办法把我的脑袋搞定,已经立春了,我走哪都戴着围巾,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说完,郑老带着秘书大步离去,不过秘书却很隐晦的指指沙发上的一个盒子,应该是郑老留下的东西。 勘察现场的警察也在稍后撤退,临走前将庄深海的尸体搬了回来,再一次重申他是自杀的结论。 家里摆了两具尸,我们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 文静始终担忧的偷瞟我,生怕我迁怒于她,而醒来的啵啵捶足顿胸的哭着,更惹人心烦,我便让九香和李珊珊扶她回屋安慰,随后文静向我们解释,从北京来了这里后,田小北向她表白过,文静没有答应,田小北便整天给她发短信,但文静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我不疑她,她却掏出手机给我看,这丫头没有删短信的习惯,一应证据全都留着,对话中也能看出个大概,田小北莫名其妙就说自己深爱文静,希望她能接受,文静礼貌拒绝,表示已有心上人,田小北就说要一辈子守护她,随后隔三差五的骚扰一下,文静从来不回。 钱旺也替她辩解一句,说是几个月以前,冒充刘为民的张云帆派人暗中保护,监视文静,其中就有田小北,不过文静循规蹈矩,监视了十几天就结束了。 这丫头从小封闭心门,只活在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中,就连发呆的时候都挂着笑容,不经意间扫她一眼,确实很容易喜欢上这个明媚腼腆的姑娘,要说田小北钟情于她也在情里之中,但许祈说,很可能是因为我与九香的婚事让文静伤心,连带着田小北愤怒,但他有机会偷鞋却没机会剁足,一定将鞋子送给某人,也就是他死前所说,会为他报仇的人。 还有,庄深海向我们发短信的原因一定是察觉到什么,甚至都有可能不是察觉到,而是我们离去后,田小北以啵啵的安危威胁他做某些事,庄深海想告发,但他出于某些原因改变了心意,只好用自我灭口的方式来两全其美,他不死,有人会用啵啵威胁,他若死,或许没人会拿啵啵出气? 一拍大腿,我吼道:“招魂,把他俩都招来,田小北想自我灭口?他想的太轻巧了!” 话音刚落,门外却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不用麻烦,我知道那人是谁!” 第三百零六章 悉心栽花陆同风 听声音,我脑中浮现的是个魁梧奇伟的中年粗壮汉子,可扭过头却发现门外站着个瘦瘦高高,一身粗布中山装的老人,瞧模样应该有七八十,满脸可以挤死蚊子的褶皱,偏偏脸蛋好像剥了皮的鸡蛋那般白嫩莹润,他嘴角似有似无的挂着微笑,双眼眯成一条缝,缝隙里射出的眸光却格外有神。 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这人何时出现在门外,以方航的耳力也没能听到他的脚步,这让我们如临大敌。 钱旺几人的手悄悄向后腰摸去,前段时间我让他们去内蒙将车开回来时,顺便想办法弄了几把枪,如今,这才是我们最厉害的武器。 而方航和许祈则立刻起身,一左一右,快步迎了上去,许祈抱拳说道:“不知前辈造访,贫道龙虎山名道观观主许祈,有失远迎,来来来,请前辈进屋品茗。” 嘴上说的客气,手却毫不含糊的向这老者手腕抓去,而方航更干脆,他立在门侧等老者进门,便悄悄抓起了回家时,顺手放在鞋柜上的牛骨刀,等老者背对他后,方航一手握刀柄,另一手压手腕,以力劈华山之势向那老者后脑砍下。 无人能捱方航一刀,即便老族公都不行,他可以闪可以挡,决不能用肉.体凡胎去扛。 方航是想看那老者如何抵挡,分辨出他的道行,我们说起话来便心里有底了,若是无法力敌,大不了方航向他道个歉,善者不会刁难,恶客也不差这一刀。 牛骨刀挟裹着呼呼风声砍下,就算是我也会扭头看看身后发生了什么,更别说这神出鬼没的老者,我们都憋着呼吸想看他如何反应,但事实上,老者不闪不避,仿佛对身后要命的杀招全然未觉,或者毫不在意,他依然是那副淡笑着的模样。 方航收手不及,危急关头,许祈拉了老者一把,原本要落到脑袋上的牛骨刀便砍在肩头。 嗤的一声,拖得极长,老者的半条胳膊和大腿肉被劈了一半下来,但这声音绝不是砍在人身上可以发出的,也就在方航的刀将要落到他身上时,老者露出个诡异的微笑,随后变成了薄薄一张纸,任由方航劈碎。 他不是人,而是栩栩如生的一张纸人,一小半被劈落在地,另一半仍被许祈拉着手,一百八十度弯下了腰。 我们无人不惊,还没有惊骇中回过神来,门口便又闪出个身影,与那老者一模一样,半倚在门框上,笑道:“早知道是刀,我也就不搞这一出了。” 方航和许祈霍然扭头,那老者又冲方航笑道:“小伙子的刀耍的不错,应该是咏春路数里的合掌刀吧?那是女人使得小玩意,你力气极大,又使着长刀,用这套功夫实在难以发挥威力,我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上耍过一阵把戏,倒是学会一套八门金锁刀,算不上高深技艺,不过现如今武道式微,也够你用了,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方航并不领情,阴沉着脸问道:“你是谁?” 老者上前一步,环视我们所有人,微微仰头挺胸,傲然之色显露无疑,他朗声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破却沧溟水,我乃川地小民,没有如雷贯耳之名号,不提也罢!” 不提就不提呗,念一句极有气势的诗又是什么意思? 看他的朗诵的模样似乎对李白颇为崇拜? 他偶像也许还在我肚子里关着呢,也不知道他牛个什么劲呀。 撇撇嘴,正要让他能说说,不说滚,却忽然间噎了一下,一个许久未曾提起的名字跃然浮现在脑海中,我惊叫道:“陆同风?你是陆同风!” 这一次,陆同风微微颔首,似有羞赧之意,叹息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刚刚还不能确定,但一看陆同风的神色我便确定了,在地宫闲聊的时候博远扬跟我说过他,官赐村里的老照片中,坐在前排的六人没一个好东西,当然博远扬不是这么说的,他只是贬低了另外三人,而我也看出这三位的性格而已。 抛开民族大义来说,当年抗倭的道士几乎没有好道士,只有受过爱国教育的人才会爱国,而道士的国家观念稍淡,他们修的是清心寡欲,泰山崩于前只要自己跑掉就万岁的理念,虽然也有悲天悯人之辈,但大多还是红尘心极重的,他们半个身子留在红尘中,才能感受到红尘百姓的痛苦。 而一个红尘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欲,有高尚也有卑劣。 老族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爷爷根本是个少吃多占,逮住便宜就往口袋里塞的流氓,博远扬毕竟是正牌道士,品性稍好,却也整天一副我是你们二大爷的姿态,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刘为民的心狠手辣就不说了,另一位博远扬说过我却忘了名字的,简直是色中饿鬼。 陆同风原先是江湖上的卖艺人,积年累月下来,也学了不少奇技淫巧,归根结底是茅山术的路子,但他不知道从哪弄了本青城秘录,正儿八经的宝贝玩意,只要在寿命未涸之前练到心如止水,少说也是个陆地神仙的成就,跟尸解仙差不多,但陆同风学不来,他早些年和爷爷一样受够了人间疾苦,最大的梦想就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一颗向道的心早就是功名利禄熏晕了。 博远扬说他帮着朱允炆的原因就是想当官,那阵子建国没多久,八成,这死道士想跟着建文再建封建王朝呢。 总而言之,照片中的六人是高人能人,但绝非德高望重之辈,不过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他们时时刻刻把天道至理挂在嘴边,又有一身本事撑着,谁都以为这是有道人士,其实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就好像一本正经的张云帆,住在破楼里仿佛很清高,但他趴在老婆身上生娃娃的时候,肯定和普通人一样,满脸淫.荡。 此时确定他是陆同风后,我反而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这是爷爷的老朋友,但他们似乎有些隔阂,我应该提防,偏偏他是笑脸而来,做足了长辈姿态,我又应该持晚辈身份过去见礼。 硬着头皮,我冲他微微鞠躬,随后说,久仰前辈大名,不知今日造访,有何贵干? 陆同风笑着,顺手摸摸我的狗头,毫不拘束走到沙发前坐下,笑道:“早听说过你,过来见见,顺便给你们解解惑,再请教一件事。” 我说,前辈有话,但说无妨。 陆同风随意打量我家,又是唠家常的口吻说道:“别拘束,你们也坐吧,我和王震的爷爷是故交老友,还担心我会发难不成?” 这可真说不准,我原先怀疑他是你来我忘的大掌柜,并在给爷爷邮寄推背图的信件中示警,而庄深海又是你来我忘的伙计,今夜他刚死,陆同风现身,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楼下的动静惊出了楼上的几个女人,陆同风望一眼,便让我喊她们下来,今夜他要说的与她们有关。 我向楼上招手,等康九香领着双眼哭成核桃的啵啵下楼后,陆同风望着啵啵,叹息一声,说道:“可怜的小丫头,你男人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自杀前大哭了一场,仍对你牵挂不舍,不过他舍自己性命以全情义,求仁得仁,应该死而无憾吧。” 这样的话却将啵啵气的几欲昏厥,她面色惨白,指着陆同风哆哆嗦嗦的尖叫:“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救小庄?” 陆同风两手一摊,无奈却又严肃的说:“我为什么要救?生无所恋才会自我了断,我救下来又有什么意义?他既认为牺牲自己是值得的,难道我还毁他心愿?” 陆同风要对啵啵说的就是这些,告诉她,庄深海确实死于自杀,而啵啵要与他厮打,我却叫白禾禾将她拖回屋里去,陆同风不是田小北,这家伙打不得! 随后,陆同风又对我说:“王震,你们为茉莉报仇,帮她沉冤昭雪,我在这里谢过了。” 我大吃一惊,方航也赶忙蹿过来,问陆同风,难道他就是帮助陈茉莉一次次死而复生之人? 陆同风说没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康九香面前,笑道:“小姑娘作了新媳妇,这是陆爷爷给你们小两口的贺礼,愣着干什么,快收下,嫌少不成?” 康九香不敢擅自做主,我点点头,她才道谢接过,我打开一看,是个精雕玉琢的羊脂玉弥勒佛,圆滚滚的大肚子配上佛爷的笑脸,喜气逼人,我挂在康九香脖子里,润泽柔和的羊脂玉与她胸前一抹丰润搭配,直令我心神荡漾,心头也燥热起来。 新婚呐,没能和我的漂亮老婆造人,反倒接二连三的死人,晦气不说,关键是伤心呀,小瞎子再没存在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生怕自己目不能视而被我们欺负,如今他真个落得被欺负至死的下场,虽说我们交情不深,可我依然心痛自己没能保护这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伙伴。 康九香最能察觉我的心意,她依偎在我怀里,希冀用自己的体温带给我慰藉与温暖。 礼节过后,陆同风说起正事:“来说说送鞋子的人吧,我不知道那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原先不是人,不过我为了抓住这个小家伙,把他极为在意的一个女孩的尸体用大阵囚禁起来,那女孩叫安素,王震你应该认识吧?穿着九香丫头一双鞋的脚丫子,就是那女孩尸体上剁下来的。” 我和尤勿对视一眼,同时惊叫道:“卧槽,刘苍松?” 第三百零七章 新桥下的乌龙事件 怎么也想不到,给我们送来一双鞋子的人,居然是许久没有音讯的刘苍松。 当初这老头用刘为民的名字,可是将我们骗的死去活来,尤勿那半张脸的伤疤便是拜他所赐,而我之后的几次险死还生,也是因他作为个由头,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这老东西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手脚,明明将我身魂分离,身子被许祈运回龙虎山保存,可我这个本该虚无的灵魂却与活人无异,挨打照样疼。 除了刘苍松再现带来的震惊,还有对安素的哀思与愧疚一并绕上心头。 安素是刘苍松的干女儿,他对她的疼爱之深,是每一个见过他们的人都可以证明的,安素对我情根深种,我却与另一个女人结婚,婚礼当天,刘苍松将安素的断足装进九香要穿的婚鞋里送来,他想要表达些什么,不必多说。 我估计刘苍松有事脱不开身,否则,那天的婚礼可以当成葬礼来办,方航和许祈绝对抵挡不住他的手段。 美人,自然人人爱,要是我说自己不惦记那美若天仙,偏执到令人心疼的小女鬼,恐怕是个男人都会骂我虚伪,而且有爷爷作保,纵然我钟情于马恩慧,结果也肯定与九香一样,只要安素还在,我早晚得娶了她。 我心里是有她的,可她却因为我心里不全是她,而放弃了生的念头,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去爱上一个不是特别喜欢的女人,也同样无法控制她因我而死的内疚与悲痛,更何况,她早就为我死过一次。 死的连鬼都做不成了。 我不知道鬼是什么味道,但安素身上总是香喷喷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滑腻洁白,微带着一点阴凉,摸上去比绸缎还要舒服,可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精致如精雕细琢的瓷娃娃般的女人,穿在九香那双彩色高跟鞋里的双脚却苍白浮肿,恶臭扑鼻,内里全都腐烂,仅仅是薄薄一层人皮裹着尸水,稍一触碰便流出令人作呕的黄色粘液。 有了对比,凄惨更加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说什么亦不想再多说,当初怒火上头,要将这个送鞋子恶心九香的恶人碎尸万段,可此时却觉得全身无力,尽是对一位老父的同情还有对安素的愧疚及惋惜,这件事对九香是不公平的,却独是我没有资格替她讨回公道。 既然是刘苍松,便可以解释为什么是田小北了。 道行参天,积威已久的刘副会长,总比我这个没什么本事,又是情敌的王副会长更值得效忠。 我沉默着,方航替我问话,他问陆同风,陈茉莉是怎么回事,他又如何得知送鞋人便是刘苍松? 陆同风却不知道刘苍松是谁,尤勿解释几句,陆同风撇嘴,略带不屑道:“雷公藤就雷公藤,叫什么苍松呢,那块何首乌叫啥?刘灌木丛?” 尤勿告他,黄劲柏。 陆同风嘿然道:“硫磺?咋不叫蚂蟥呢,这俩小家伙玩的真起劲呀,当初王震那无赖爷爷可是把这俩小家伙祸害惨了,整天惦记着吃掉它们,若非为民老哥竭力照拂,估计已经被我们拿来下酒,只是谁想没想到呀,为民老哥对小娃娃的关爱不是心有慈悲,而是同为异类的垂怜......”说到这里,陆同风忽然警惕道:“你们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嘛?” 看这意思,似乎他对我的经历,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多,我便没有回答,方航则贱笑:“听不懂,您老继续说吧。” 陆同风啐他一口,说道:“装傻?我说的这么明显你还听不懂?不过无所谓,谅你们也不敢说出去,来,给你们讲讲雷公藤的事吧,有些话你们听得懂便听,听不懂也不要问,问一句我便不说了,说起这根雷公藤,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他,他是为民老哥的徒弟......” 陆同风以为我们不知道,许多字眼都含糊不清,比如朱允炆的存在,他只说是某个会变脸的人,而一番解释之后,我差不多明白了,陆同风应该与他徒弟张云帆见过面,因为他对我的了解,差不多就是张云帆所知道的! 从头开始说起,当年爷爷几人合力杀了刘为民,将白痴囚禁在赑屃天牢之中,随后琢磨起来,都感觉有些莽撞,似乎刘为民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歹毒,而刘为民救过陆同风的命,他是最为后悔的那个,与爷爷几人的隔阂便因此而生,有些独来独往,直到朱允炆傻呵呵的冒充刘为民出现,以为一众道士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结果就是被摔了一顿大嘴巴子,朱允炆坦白自己的身份,爷爷不忍心害了汉人皇帝的命,更要留着他引那冒充濒死刘为民,求朱允炆帮忙报仇的恶人出来,便与他虚以委蛇,可陆同风却与朱允炆勾搭上了。 原因并不是博远扬所说,陆同风想再建封建王朝,他只是不想继续与爷爷几人寻找棺材,仅此而已。 后来的情形就如当日姚广孝所料,陆同风把朱允炆耍了,原因更简单,陆同风对这可怜皇帝心存怜悯和一丝尊敬,朱允炆却认为他是来给自己当小弟的,时不时的颐指气使,陆同风惦记他手里的几块玉佩,忍气吞声却搞不清朱允炆将玉佩藏在哪里,但同时也得知刘为民将某样东西交给徒弟保管,便踹了朱允炆,自个玩去了。 当初,刘苍松寻找黄劲柏便也是讨要一件东西。 雷公藤是毒药,何首乌却大补,苍松原本就比劲柏强了一线,所以陆同风认为刘为民的遗物,应该落进苍松手中。 以为我不了解情况,陆同风多说几句却被我摸出底细,刘为民留下的,便是第九棺的大概位置。 就像许祈说的,张元吉不可能辛辛苦苦埋棺材,又在棺材里留下玉佩地图,指引人们挖棺的地点,玉佩另有他用,但九龙棺是个连为一体的龙脉大阵,作为大阵的镇器,玉佩总能显出些许蛛丝马迹,指引其他棺的地点。 得到的玉佩越多,余下的也就越明确,那时候已经锁定了七八个可能埋着棺材的地方,所以才分头行动,爷爷许杏桥,刘为民带人去四川,结果刘为民空跑一趟,爷爷开一口空棺。 但爷爷瞒天过海,硬说开了嘲天椁,号称自己有两块玉佩,一块留着,一块交给刘为民,也就说当时的刘为民手里有六块,只缺长陵,官赐,还有看上去在爷爷手中,实际上还在嘲天椁里的狴犴玉佩。 凭借这六块,以及长陵官赐杏桥三处埋棺地点,刘为民推算出第九棺的下落只可能在两个地方,但他以为那是赑屃天牢,所以始终跟爷爷磨叽。 而确定了九棺的位置,因为第九可能埋在两处,所以刘为民画了两个九龙棺阵的阵图,就等着得到全部玉佩,再对照参详第十棺的地点。 这两张阵图,他交给黄劲柏保管,刘苍松要的就是阵图,陆同风寻找刘苍松的原因便是以为阵图在他手中。 但是陆同风找不到刘苍松。 他说这小家伙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搞得他在荒郊野岭见到一根雷公藤都想问问,喂,你是不是那个小家伙。 看来他不知道刘苍松冒充了刘为民的事,他将张云帆变作刘为民潜伏在小道协里,刘苍松也冒出刘为民,自然找不到。 只是不知道刘苍松是怎么回事,他与张云帆如此完美的饰演一个角色,是在朱允炆帮助下,还是另有他人? 陆同风找不到刘苍松,却找到了他收养的傻丫头,潜伏一段便放弃,直到后来,他无意间又去看安素,发现那傻丫头丢了,一番卜噬问卦之后,这才追到了安素的尸骨就在桥下,他琢磨着刘苍松应该会来收尸,便布下一个针对雷公藤特性的大阵,等着擒拿刘苍松。 方航一阵紧张,问道:“你布的什么阵?” 陆同风不明所以,径直说道:“假司命上将军啊,怎么了?” 方航一拍大腿,恼火道:“唬人的呀!你没把雷公藤逮住,反倒把我和王震吓了个半死,我们去给安素收尸,《得胜令》一响,我还真以为上将军出行呢,要不是有王震在,我不想连累他倒霉才鼓起勇气逃跑,否则就跪下投降,求上将军饶我家人性命了!” 我问方航在说什么,他问我是否记得当晚经过。 去找安素的尸体,刚上桥,方航倒飞出去,随后他划破手心,将自己画成大花脸跪下磕头,然后我也跪,跪着跪着就尸变了,湖面响起好像京剧唱腔的音乐,方航还对唱几句,随后又是战鼓咚咚声,方航大吼,道爷请天兵来收了你,最后扛起我撒腿就跑,鞋掉了都不敢捡。 此时方航,向我解释,他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见了玉皇大帝也敢捅一刀,无非是个死,又何惧之?但他就怕两个人,一是地藏菩萨,二是文昌星君,前一位是地狱老大,后一位是方航认为的阴间魁首,他不说为什么,反正怕的有原因。 文昌是六颗星星组成的星宫,第一颗名为威武上将,传说中,威武上将星君出行,奉桥必奏《得胜令》,过海吹响《吉祥音》,都是大洞仙经里的曲目,所以当时方航神经敏感,真以为自己遇到了天敌神仙的出行,没吓尿那是因为当天喝水少。 陆同风搞出个大乌龙,他笑笑便揭了过去,继续讲述,他说谁挖安素的尸体,肯定要被自己布下的撒豆成兵给困住,他始终等待刘苍松去自投罗网,但不知为何,刘苍松一直不给安素收尸,等着等着便到了今年陈茉莉杀人的日子,陆同风赶来观察情况却发现了我,静候着我为陈茉莉昭雪,而就在这时候,刘苍松跑去收尸了。 陆同风说,他极度怀疑刘苍松一直在监视他,他藏在省城等待掘尸,刘苍松不露面,到这里没两天,刘苍松立刻动手,司命上将军的阵势只能坚持三个时辰,陆同风赶回去,安素的尸体已经没了。 我问陆同风,何时困住安素尸体? 陆同风说,立秋那阵? 我咬牙切齿:“那时候安素都死掉三个月啦,你要是早卜一卦,哪还有现在的事。” 陆同风呵呵两声,并不在意这个,而是问我:“你爷爷在哪?” 方航也在此时问他:“陆前辈,你和陈茉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帮她?” 第三百零八章 尤勿那张嘴 在我们看来,以陆同风的本事,既然要帮陈茉莉报仇,完全可以直接干掉陈建国,何以煞费苦心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每年杀一人,搞出如此多的麻烦事。 而陆同风却解释,不管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亦或是方外人士,全都要守着个规矩做事。 明里刑法相系,暗中鬼神相随,没有哪个能逃得脱,人在做,天在看,陈建国不守法规,早晚有他受的苦果,但阳间的规矩就是法,容不得任何人破坏,在规矩之内帮陈茉莉报仇,这叫替天行道,可若仗着有些本事便凭借个人喜恶强取他人性命,这也是犯规矩的事。 陆同风与陈茉莉没有多近的关系,他俩只是以前见过一面,陆同风在面摊吃面,陈茉莉来了,听她口音与原先跑江湖的一个朋友相像,陆同风便多问了几句,陈茉莉似乎还与他那朋友沾亲带故,俩人留了个联系方式,陆同风让她有事便打电话,可陈茉莉显然没把这个吃地摊的老头当回事,也就是过年发个短信的交情。 那一年陈茉莉没给陆同风发短信,这对现代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可陆同风心里不好受,因为每年除了陈茉莉,再没第二个人给他拜年,于是陆同风就想起这个小丫头,想着想着,心生警兆,掐指一算,陈茉莉应该出事了。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陆同风愿意帮她报仇雪恨,但帮有帮的方法,陆同风虽然没有道士的清心寡欲,但对于天道报应却不敢越雷池一步,或者说没有足够的利益之前,他肯定不会大开杀戒。 正如我们一开始猜测的那样,陆同风让陈茉莉每年犯一次案子,就是想引起人们对红衣案的重视,一旦破案,她便昭雪,既可以报仇,也免得拖累自己,而死的极为凄惨的陈茉莉原本可以化作厉鬼来寻仇,可那样便与莹莹一样,彻底灭绝了生的希望,所以陆同风做法事送她离去,却强留半分魂,保留一些陆同风让她保留的记忆。 至于陈茉莉究竟是个什么品种,陆同风便不与我们说了,只说每个人都有几手压箱底的手段,全不露出来,他还混个屁呀。 最后,陆同风又问我:“王震,你爷爷在哪里?” 如今的我已非吴下阿蒙,纵然陆同风看上去还算光明磊落,言语间,对我也颇带了故人之后的宠爱,但他心里究竟想着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爷爷已经迟暮,我不想再让他多一个敌人,便装作惊讶的问道:“陆爷,我爷爷早就死了呀!” 刚说完话,陆同风一杯茶水泼我脸上,吹胡子瞪眼道:“你再跟我装?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裤子扔到广场,喊上几百人来参观?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聋子,你口口声声说这几个小娃娃是在你爷爷的威逼下,才答应效力于你,现在说你爷爷死了,那也成,把王老实的鬼魂叫出来给我见见。” 我说,您还真说对了,前段时间我爷爷真就回魂来帮我收小弟! 陆同风捶足顿胸,他说王老实是个无赖,怎么孙子也是个睁着眼说瞎话的小不要脸,最后逼急了,陆同风要借用我的手机,我主动递过去,还告诉他:“你找嘛,真的没有爷爷的电话号。” 陆同风呸出一声,他说给王老实一个电话也未必会用。 这我便不知道他要打给谁了,忐忑不安的等了一阵,陆同风很得意的对着电话讲道:“玉山呐,是我,我是你陆师兄,对,已经见到了,那小不要脸就在我身边呢,可是他说王老实已经死了呀......”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垂头丧气的坐在他身边,可怜巴巴的求他挂掉电话,前前后后从小道协里弄了好几百万小钱钱,要是让侯师叔以为我在骗他,先不说会不会剁碎了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呀,保不齐一下子把老头给气死了。 陆同风得意洋洋,问我爷爷在哪里,我说在陕西,具体就不知道了。 他又问我,和谁在一起,我说,你们秀儿哥和博爷,陆同风笑容更胜,站起来伸个懒腰,神清气爽道:“做了二十多年闲云野鹤,快要闲的发霉,找他们玩去喽。” 说罢,陆同风真就准备出门,我想了想,似乎没什么要说的,虽然舍不得放这个牛逼老头离开,但也只能听之任之,倒是他临出门之际,方航忽然问出一句:“陆前辈,听说你们以前吃过李白?什么口味。” 陆同风当即张口,却仅仅吐出半个字便闭了嘴,扭头看看我们,却也是自嘲的嘀咕一声:“这些老东西,什么事都讲给小辈听,简直不要自己的老脸。”他摇摇手,回忆起往事便露出阑珊萧索之色,说道:“走了走了,等我找到秀儿哥他们再来找你们玩吧!” 陆同风就这样离去了,也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我们便注视他的背影,直到夜幕中再也看不到了。 虽说我现在比较多疑,但凭感觉,这老头似乎挺有意思? 可是再看到家里的两具尸体,刚刚冒头的好心情顿时散去,我也学着陆同风的样子,冲钱旺几人摇摇手,说道:“收拾收拾吧,明天给小瞎子办个葬礼。”拖着康九香的手向楼上走去,经过茶几时,再也按捺不住那股悲愤,一脚将茶几踹翻,扭头骂了一句:“尤勿,你以后少说几句话吧,你是不是乌鸦投的胎啊?” 端着杯子喝水的尤勿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回道:“你怎么知道,你给我算命了?” 我愣了:“你还真是乌鸦转的?” 尤勿老实回答:“刘为......苍松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上的二十八个星星里正好是乌鸦站岗,就是天生沾了一丝那颗星星的运道,所以我说出的话,时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方航和许祈对他兴趣大起,两人要了尤勿的生辰八字在我们面前推算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尤勿生于己丑年十一月十一,时值北斗移位,二十八星宿中的西方白虎星芒大作,尤勿爷爷身具虎威,暗合白虎星君气运,荫及子孙,白虎七星宿里有一颗的运道承托在他的子孙身上。 一般来说,这种人颇有好运,但尤勿命带葵.水,本来就有点阴,他又叫个尤物的名字,更是女性化,偏偏日子又是七星宿中的毕月乌,一只大乌鸦,最后他得到的星宿运数便是类似于女人长舌的乌鸦嘴。 许祈解释之后,尤勿还美滋滋的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哥们有星星罩着呢!” 我捂着脸沉沉叹息,感觉认识他颇为丢人,早就说过了,但凡尤勿一本正经的出谋划策时,那多半是馊主意,如果听上去还蛮有道理的,那百分百要出事,当初上大学,他策划了精密的偷试卷计划,又是灌老师酒又是偷钥匙,我感觉柯南来了都别想把我们抓住,结果成功偷到试卷,下楼的时候,秦风脚一滑滚下楼梯,惨叫响起,保安当场把我们抓了。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官赐村里就是证据,他说没有僵尸没有鬼,老族公半夜就来了,男鬼女鬼也层出不穷的往外冒,我说刘为民不值得信任,他说能叫为民这个名字,不信任他,那就不是老百姓,结果刘为民差点把我们弄死。 还有刘苍松叫他用粑粑捏人的事,尤勿此时告诉我们,人中黄秽极,可以以毒攻毒,冲散他嘴里的霉气,而大便干燥的人呀,粑粑也很燥热,又能加重他的阳气,所以刘苍松当日才叫他去捏人偶。 刘苍松会为他着想? 我不信,肯定也是怕了他那张嘴,希望在事成之前,尤勿的乌鸦嘴不要再成真。 早上我们等车的时候尤勿就感叹一句:“哎呀,上一次也是三人等火车,我和王震还有刘老爷子,如今那老头不在,怪想他呢。” 这一说不打紧,刘苍松晚上就蹦出来了。 我可以报复任何欺辱九香的人,却很难对安素的干爹下手,而任何人都可以干掉小瞎子,惟独刘苍松不行。 当初那高傲的庄深海,被剜了眼却依然盛气凌人,恋爱后,为了能与啵啵长相厮守,为了不连累啵啵,委曲求全,绝口不提报复不说,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谁,但刘苍松却没有放过他,用他最想守护的女人,生生逼死了小瞎子。 我不是刘苍松的对手也无法对他下手,但我一定要为小瞎子报仇。 兴致全失,我拖着康九香回房,她做好了把自己交给我的准备,可我却毫无兴趣,家里停着两具尸体,屋里有个刚刚丧夫的女人,我若放纵于销魂旖旎,委实不合适,而且这毕竟是九香完全成为我妻子的洞房一夜,总不能在这栋被炸出裂缝的残垣断壁之中。 在李珊珊的带领下,连夜忙碌的钱旺几人已经搭好了灵堂,第二天清早,一阵吹吹打打声将我从梦中吵醒,下楼给庄深海上了香,而另一间小屋子里也搭了田小北的灵堂,钱旺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说,兄弟一场,人没了,总要发送发送。 我说这是应该的,便领着文静去祭拜田小北,对着遗像便少了许多恨意,我说小北,谢谢你对文静的关爱,但我的女人自然是我来照顾,希望你下辈子遇到情投意合的女孩。 随后,我父母也来了,我有些不知道如何向他们解释,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忽然间就变成了尸体,这一次是庄深海,但下一次,也许遗像中的人会变成我。 我妈自然是陪着啵啵抹眼泪,但是我爸,再一次让我震惊,我俩在院里抽烟时,我问他,如果有天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我爸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吐出一口烟气,有些失神,说道:“爸已经准备好了,以前希望你飞黄腾达,直到你与陈建国来往,爸才发现你如今走的路有多么凶险,与你来往的人有多么恶毒,悔教儿孙觅封侯啊,但是有些路只能进不能退,爸没有帮你的本事,尽量不给你拖后腿吧,倘若有天你快死了,不用惦记我和你妈。” 第三百零九章 许祈口中的妙人 这一次,足足在家里停了半个月才踏上通往云南的火车,依旧是我们三人打头阵,但随后会有钱旺和仇兵带领小道协的人手来帮忙,因为庄深海的逝去,许祈不好意思逼我尽快给他抢女人,便利用这段时间认真调查了僰人部落,得到的结果让我们有些意外。 许祈没能了解那片山林的信息,而小道协传回来的消息便是,季家的匪村居然就在僰人部落不远处的另一个山头。 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牵连,但我原本就想干掉季家那群坏蛋,此时顺势将第九棺的信息坦白,侯师叔当即下令,让我把这些江湖匪类扫一扫,什么云南季家,什么你来我忘,蹦跶的时间太久了。 三十六道罡虽然不是小道协的嫡系人马,但这种事情正好让他们冲锋陷阵,只要挖掘第九棺时不要他们参与便可,不过侯师叔也嘱咐我不能做的太过火,我是代表正义去消灭那些目无法纪,上蹿下跳的坏蛋,可不是去抄家灭祖的,若是要扫荡他们,派一队叔叔去,比我们利索多了。 庄深海的葬礼还算隆重,聊表心意,许祈方航郝大爷使劲浑身解数,领着一群请来念经的和尚做了许多法事,而啵啵在葬礼结束后,去了庄深海的老家,我问钱旺,想不想一路护送,钱旺让我饶了他,他仅仅是开个玩笑,并没有其他意思。 啵啵曾求我们给庄深海招魂,让他们再见一面,但无论许祈还是方航都一口回绝,而我也因此知晓了道士们基本不愿意招魂的另一条原因。 有时候是担心坏了老天爷的安排,遭报应,而类似于庄深海这种情况就全是为了大局考虑。 让有情人见一面,说得容易,可万一庄深海不肯离去呢? 平心而论,换做是我,再见九香或者李珊珊,我也舍不得离开,而不离开就注定要消亡,啵啵不耐住思念,就会害的爱人魂飞魄散。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一对夫妻同罗帐,一对阴阳各漂流。 同罗帐的就是我和康九香了。 没其他地方可去,我和老婆入洞房也不能去宾馆,更不能跟我爹妈说:“你们出去呗,让我和老婆上个床。” 最后便选在李珊珊家了,在一个女人的床上睡了另一个女人,颇为汗颜。 除了文静发现我消失,察觉到什么,每天疯了似地打我电话,其余人并没有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九香是个温柔的小妻子,除了第一夜发疯似的对我又咬又挠,其他时间都像猫儿一样乖巧,我不知道是不是夜里说了梦话,第五天,九香居然把李珊珊叫来了,当时我悲喜交加,生怕自己的小身板应付不了两人。 但九香却说:“我一万个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你就是这个情况,我又舍不得离开你,与其仗着妻子的名分将你牢牢霸住,让你愧对姗姗姐再想尽办法补偿她,还不如我大度一点,让你记住我的好,王震,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甘之如饴的亲手奉上,但这件事,我还是很难过。” 她难过,我也痛苦,可让她开心便会让李珊珊难过,我还是痛苦,正在纠结当中,九香便将我推出门外,而我毫无兴致,与李珊珊倾诉,要不说女人了解女人,她出了一个主意,与名人兄的思路一样。 所有的抗议和不满都沦为婉转幽怨的呻.吟之后,倔强的康九香老实了。 但这才是我的悲剧的开始,两三天,齐人之福的旦旦而伐,我乐此不疲,五六天就勉力支撑了。 二八佳人体似酥,暗里教君骨髓枯,电动小马达也架不住两天两夜不给充电,到了第十天我就跑去找许祈,强烈要求去云南给他抢老婆,灰溜溜的领着方航和尤勿滚蛋。 火车上,尤勿在行李中找白禾禾给他带的零食,方航却拿了个小本写写画画,我问他在做什么,方航皱眉道:“我现在有点喜欢破案,准备把九香的案子破了,她应该是被人算计才无缘无故的杀了小伟,现在看来,第一嫌疑人就是刘苍松,他不想你与九香亲密,但有两个说不通的地方,一是小伟几次忽然始终,到底做了什么,与他的死有没有关系,二,我没见过刘苍松,但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性格,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九香,反而搞得这么麻烦?” 他要不提,我都快忘记这件事,思忖一阵,我说想不通就算了,娶都娶了,再想也没意义。 方航让我不要管他,纯粹是兴趣爱好。 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终于爬到云南,随后又上了许祈安排的汽车,开车的是个名为乃巴的僳僳族壮汉,这个季节,我们裹着羽绒服而来,他却单衣单裤,一个脑袋被山里的毒辣阳光晒得黝黑,双目有些凹陷,还长了个鹰钩鼻子,光看面相有些阴霾,但言谈却极为开朗,不断向我们说着山里的风光,但我向他询问许祈说的妙人,他却并不知晓,让我到了寨子问族长。 牛头寨在大丽以南四十多公里的山林中,距离僰人部落还有三十多里的山路,这个距离对于山林部族来说并不算遥远,但在延绵不绝的山林中,僰人部落已经处于无人区,又故步自封不与外界联络,乃巴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寨子,若非许祈说,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就是当年的都掌蛮遗族。 来之前许祈曾严厉告诫我们两件事,第一,不准说他在僰人部落的经历,只能说我如今以名道观下任观主的身份加入小道协,要来挖棺立功,有人询问,就说许祈告诉我,僰人部落有棺材即可,第二,坚决不能撩拨牛头寨里的任何女性,女蟑螂都不行,除非我们愿意娶她为妻。 汽车在盘山公路行驶两小时,改乘牛车进山,到了地方已是晚上七点多,这里天暗的晚,仍在黄昏时分,因为许祈的两点告诫,到了牛头寨门之后,我们都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牛头寨就好像电影《杀生》里的小村落,依山而建,只是碉楼变成了吊脚楼,多了几分生机,土路还算宽阔,给人一股宁静安详的气息,寨子里的人也不是我想象中,全都穿着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衣服,男的大多是深色长袍,女的则印花长裙或者短衣短裤,只有上了年纪的才会在头上戴个冠,让我很难接受的打扮。 这些都是进寨之后看到的,那些人就坐在各家门口,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欢迎仪式,但许祈是土皇帝,我怎么着也是个太子爷吧?官赐村里可威风着呢,怎么到了这,没啥人尊敬我呢? 不好意思问乃巴,只问他族长在哪里,乃巴说,族长在陪区里的干部喝酒,早就交代过,等我们来了若是不感疲惫就过去喝两杯,若是累了就在旅馆休息。 面都没见过,谁有兴趣喝酒,我便让乃巴领我们去旅馆,但心里却对牛头寨的态度有些疑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牛头寨有一千多人,因为是自治区,有个类似于村委会的部门,任职的大都是僳僳族人,真正做主的还是族中长辈,平时这里断不了有游客,便开了间旅馆搞些创收,乃巴将我们领进旅馆,与吧台里的大叔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大叔便喊出个小丫头,让她领我们上去。 一见女性,我们噤若寒蝉,生怕自己的魅力吸引到她,恨不得暂时毁容的那种,然而我和尤勿都杞人忧天了,这女孩明显对方航感兴趣,纤细的身子骨顶了一颗不太协调的大脑袋,圆圆的娃娃脸还有几颗小雀斑,十七八岁,开朗活波,无比热情的要帮方航提包,领着我们进了房间。 洗把脸,稍稍敛去疲惫,我觉着呆在这里也没个意思,还不如去找乃巴,让他介绍几个族里老人打问一下消息,该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这招待的忒不热情啊。 方航的房屋紧闭,敲敲门,他却让我一边凉快去,我心说该不会和那小丫头搅和到一起了吧?虽说他不怕我们名道观,但也得给点面子呀。 有些气恼便去找尤勿,他倒是没事,说明意图便与我出门,没有去找乃巴而是在寨子里闲逛,想找个人聊一聊,看看大家对名道观有什么评价,搞不好是许祈装逼了? 夜晚出没在寨子里的只有居民,几乎每家每户的门口都坐着几个抽烟喝酒的,人有不少,聊天却很困难,我们主动打招呼,他们便笑的热情,说着听不懂的话却做手势请我们进家,而那些打扮古怪的少女妇人欢天喜地的拉扯,吓得我和尤勿落荒而逃,七拐八绕便到了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 极为扫兴,我说还是回去吧,明天再说,尤勿却要再逛逛,又陪他走了几步,无意间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歌声,很飘渺,好像是小声哼唱,我心里一紧,想起了方航曾说,洞经古乐在大丽很流行的话,便告诉尤勿:“糟了,咱们是不是跑错地方,进到僰人部落了?一定是,他们上次没能抓住许祈,这一次就埋伏咱们!这歌不能听,会被勾魂儿的,快跑!” 尤勿却侧耳倾听,片刻后,拉着我向传出歌声的地方走去,嘴里说着:“你家勾魂用流行音乐?是个女人唱的,应该会说普通话。” 顺着歌声,我们找到一座挂着牌匾的小院,轻哼的音乐以及很有节奏的击打声从院里传来,这女人唱的还挺好听。 墙根有块大石头,踩着就能看到院里,尤勿便爬了上去,随后身躯一震,喃喃几句,我问他看见啥了,尤勿痴呆的说:“别吵。” 揪着他的裤子,我也爬上石头,脑袋刚探过围墙,歌声清晰了许多,随后我也和尤勿一般,彻底迷醉了。 屋檐挂着的灯泡散出一片黄晕,笼罩了正在唱歌的女人,我们只能看到侧脸,她浅浅笑着,跟着身边的录音机里放出的歌,轻声哼唱,击打声并不是录音机放出的,而是她在打手鼓,一身浅绿色的印花麻布裙,露着半截圆润的小腿。 这个女人的长相并不算是倾国倾城,我的姗姗姐都比她漂亮,真正要人命的还是她的歌声! 第三百一十章 联营篝火节 西方故事中,有海妖用歌声蛊惑航行的水手,我不知道海妖歌声究竟有多么魅惑,但我想不出任何可能比我们眼前这女人轻哼出的曲调更为动人,她的歌声好似情人在耳边喃呢诉说,带着一股子款款情深,又像是慈母的祥慈盯住,让人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我感觉她要是上个音乐节目,应该能成大明星。 尤勿啪啪的鼓起掌,红光满面的大喊真好听,那美女被他一吓,扭头看来,柳眉杏眼,琼鼻小嘴,长的还算可以,只是盘着头发,一副结婚女人的打扮,我正觉得尤勿孟浪,美女便款款起身,好奇的走到墙下问我们是谁? 她没有说那些听不懂的方言,而是软绵绵的普通话,我想向她打听一下,便说自己是许祈的徒弟,不知道她是否听过名道观。 一说许祈,这美女恍然大悟,笑容可掬的说:“那你就是王震吧?听他说过,来,快进来。” 我还没答应,尤勿便欢叫一声好嘞,兴致勃勃的等美女开门放我们进去,我小声告诉他,许祈可是说过,你要不娶人家,就不要招惹这里的女人。 尤勿却翻个白眼:“就算我想娶,也要看人家嫁不嫁,你当她和寨子里那些黑泥鳅姑娘是一回事啊!” 说着话,两扇木门从里面打开,就是很普通的农家院子,正门对着两间房,南角是厨房,北角的小屋黑漆漆,应该是厕所,院里有张方桌,美女搬来两个凳子让我们坐下,便娉娉婷婷的去了厨房,一阵琐碎响动之后,她端了两个正方形的嵌底木盒出来,笑眯眯的说:“来,尝尝我们这里的特产。” 我想打听许祈的事,却不好拂了主人好意,可解开那木盒盖子一看却差点吐出去。 几根翠绿的青菜根,混杂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虫子,虽说在匈奴地宫见多了蝅兵,可放进嘴里又是另一回事,而那美女却很热情地说:“吃吧,这些虫子很补的,你要不是许祈的徒弟,我都舍不得用这些招待你呢!” 顺着这句话,我赶忙岔开话题,将两个木盒子推到尤勿面前说:“吃呀,你不是最爱吃这些嘛?”随后不看尤勿快要喷火的眼神,对那美女说:“姐姐,你认识我师父啊?” 美女捂嘴而笑,眼波流转,虽说长的不算美艳却有股特殊风情,她笑道:“姐姐?我可不是你姐姐,你应该叫我姑姑,我的汉名叫许玉,美玉的玉。” 尤勿乐了:“呦呵,咱俩是平辈的,我是王震的姑父呢!” 不知道他是口误还是存心占许玉的便宜,我等她一眼,硬着头皮喊了声姑姑,尴尬道:“没听师父说还有个妹妹呀,不过姑姑你看上去真年轻呀!” 许玉竖起一根指头,纠正道:“错了,我不是许祈的妹妹,是师妹,你应该喊我师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许祈一样没说自己有个师妹。 既然是自己人,说话便方便多了,我说师姑你唱歌真好听,许玉掩嘴而笑说,师侄真会说话,随后,她便问我来寨子里有什么事,是来玩呢,还是许祈有事交待? 她不称师兄而直呼其名,应该是两人关系不错,我便说,我代表咱们名道观加入小道协,听说这里有个僰人部落,小道协派我来抢一口棺材的,师父怕我力有不逮,就指点我来牛头寨寻求支援了,他让我找一个妙人,师姑你认识嘛? 许玉稍作思索,问我妙人是个什么人? 说起这事,我也一肚子火,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就连姓名都不知道,我能找见个大头鬼呀,有本事他找个阴阳人给我看看。 许玉说,许祈这人一贯故弄玄虚,她让我现在打电话问问,放着这么方便的联系方式不用,难道还口耳相传的询问? 打电话容易,就怕许祈不肯说,所以拨了号我便将电话递给许玉,她没有接,而是按下免提放在小木桌上。 通了,许祈很威严的问我有什么事,许玉却很不客气的问道:“是我,你要找哪个妙人?” 不复唱歌时的靡靡嗓音,换做一副快要掉冰碴子的语气,而许祈却震怒了,质问我:“王震,你这个孽徒,怎么能把师父私下里对你师姑的称呼说出去?这样师父以后如何见人?太羞涩了,简直让为师脸红呀......” 不知道他搞哪一出,许祈骂我一阵,又十分奴颜婢膝的下贱语气,说道:“师妹,你在山里过的真么样?上次师兄去看你,你也不和师兄见个面,真让师兄伤心呀,这不赶紧把徒弟送过去,你若是还怪师兄,就拿王震出气,他皮糙肉厚,十分抗揍,揍舒坦,打过瘾了,若是闲得无聊,就派几个人帮帮这小子,他也不容易,咱们名道观能否发扬光大就全指着他了,师父年事已高,吊着一口气,就是想看咱们这些小辈给他增光添彩呢......” 许祈啰啰嗦嗦半天,许玉的脸色也颇为复杂,有愁绪有思念也有烦恼,最后听到师父居然还红了眼眶,却不等许祈说完便挂了电话,扭过头一阵失神,再看向我们时,虽然挤出笑容,但心里的悲苦却是掩不住的。 她起身进了厨房,纤细的胳膊提了两大坛子酒水,一坛搁在桌上,自己却抱着另一坛牛饮,微微发黄又稍显粘稠 的酒液顺着下巴滑下,打湿了她胸前衣襟,许玉却毫不在意,颇为豪爽的擦擦嘴角,对我们说道:“喝呀,男人不喝酒还是男人么?别扭扭捏捏的,王震,你把这坛子酒干了,师姑派人帮你,对了,你要做什么来着?” 刚抱起酒坛却又放下说话,我问她是否知道这片山林里有个僰人部落,她说,听许祈说了才知道是僰人,牛头寨很少与外界打交道,僰人部落更是与世隔绝,许玉知道山里有这样的一支族群却了解不深。 我说,僰人部落有口棺材,我想要里面的东西。 许玉问我,棺材里有什么? 她不是外人,我正要说那是元吉祖师爷留下的宝贝,她便又摆摆手,说道:“懒得管你们的事,藏着一条龙也跟我无关,你希望师姑帮你做什么?” 这也是我为难的地方,许祈虽然进过那原始部落,但也是一无所知,不知道棺材埋在哪里,也不知道僰人与这棺材到底是什么关系,具体要怎么做,我也一筹莫展,我便问许玉,能否先帮我打听一下。 许玉摇摇头,没有解释,她低头沉思一阵,说道:“这样吧,过几天附近的几个村寨会联营举办篝火节,你们说的僰人每年都会派人来,以前我看他们总是一身黑袍打扮,还当是哪里迁过来的黑苗族,根本没有过多交流,你们要是不着急就现在寨子里住下,等到了篝火节,师姑带你们过去,看看能否打听出一些线索。” 尤勿却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姐姐你能不能指点一下那寨子大概在什么位置,既然是个比较落后的部落,我们可以溜进去嘛。 许玉看看他,又将我从头看到脚,有些嘲笑:“凭你俩?对了王震,你吃掉金蚕蛊之后有什么变化么?要是不管用,你最好还是还给我,这种宝贝很难培育,若非许祈说你是下任观主,我可舍不得送出去。” 原来救了九香的金蚕蛊是从她手里讨要的,我赶忙起身道谢,并将金蚕蛊的用处和盘托出,而许玉听说我用那种宝贝救了自己的女人,便接连问了几句经过,我当做故事讲给她听,却没想到说着说着,许玉潸然泪下。 第三百一十一章 水书先生 莫名其妙的认了个师姑,莫名其妙的在牛头寨里住了六天,见了僳僳族的族长和族中前辈,也彻底明白了许祈的话,他说自己在牛头寨是土皇帝,有些夸大的成分但也绝非虚言。 许祈是土皇帝,许玉是太后老佛爷。 官赐村是张元吉弟子门人的后代,自然对名道观这支元吉正朔礼敬有加,而牛头寨却是因为许玉曾在名道观拜师学艺,加之许玉在寨子里地位颇高,而许祈是许玉的师兄,他本人也有一身本事,这才在寨子有着尊隆的地位。 整整六天,领我们进寨的乃巴兄弟又在族长的吩咐下,领着我们去各家牛饮,一来二去倒是听到一些传言。 有关许祈和许玉的传言。 让我们感到震惊的就是许玉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可实际上却是快五十了,而与之相呼应的便是许祈,我专门打电话向他求证,许祈也没有隐瞒,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两岁,三岁,还是四岁被领到龙虎山,但误差不超过三年,他如今在五十五到五十八岁之间。 我说师父你咋保养的呀,跟个老妖精似的,以前也不跟我说实话。 许祈却说,不是不说,而是我没问过他,他也更加不会主动坦白自己的年纪,三十岁的道士,道行微末是可以理解的,可若修道四五十年,依然四处吃瘪,这就有点丢人了。 关于这青春常驻的本事也是许玉的功劳,少数民族历来长寿,许玉在名道观学艺七八年,整日给他们做野菜炒虫子,吃着吃着,就吃成这幅不会老模样,但寿命没有延长,只是减缓衰老。 听牛头寨的族长说,许祈和许玉好像还有一段感情纠葛,当年十几岁的许玉便是僳僳族里的养蛊高手,她醉心此道,便起了拜师学艺的念头,不知道怎样入了名道观门下,被许祈的师父收为记名弟子,不知道是她和许祈情投意合,还是师祖将她许配给了许祈,她没有拒绝,反正名道观和牛头寨定下婚约。 后来许玉爱上另一个男人,少数民族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瞧顺眼了,幕天席地的风流一场也不觉得有违礼法,许玉自然不会把婚约当回事,当场就把许祈给踹了,期间发生了什么,牛头寨的人并不知道。 直到某一天,许玉独自回到牛头寨隐居,没多久,许祈也追了过来,但许玉闭门不见,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冲突,尔后,许祈隔三差五来牛头寨转一转,他不缺钱,将寨子里上下喂得肚儿圆,但无论多少人说好话,许玉始终不与许祈见面,两人离得最近一次也是前段时间许祈来向她要金蚕蛊,隔着墙聊了几句。 而许玉喜欢的那个男人,至今没有出现过。 照方航估计,搞不好许祈带着三个师弟把那男人给做了,亦或者,许祈把许玉欺负了,反正感情上的事,不外乎那么几种。 来之前许祈给我们两条禁令,一是不准说他在僰人部落的经历,想必是他移情别恋了那位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漂亮女人,不敢让许玉知道,担心她不帮我们找棺材,二是不准我们撩拨牛头寨的任何姑娘,应该也是担心许玉不开心。 不过牛头寨的姑娘可真热情,虽说长的一般,但偶尔也有那么几个风趣天然,撩人心脾的漂亮妹妹,若非许祈提前警告过,还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僳僳族有个贴面酒的习俗,客人来家里喝酒,男女共用一只竹筒杯,脸贴着脸饮尽酒液,洒一滴就要再喝一杯,喝贴面酒是绝不避讳男女之嫌的,即便老公在场也照喝不误,有些僳僳族汉子还主动鼓励妻子女儿向我们敬酒,琼浆醉人,如此的暧昧香艳,怪不得许祈没事干总往这里跑。 时间一晃而过,便到了许玉说过的篝火节,云南的少数民族极多,往往一片山林里就有好几个不同民族的寨子,而牛头寨所在的山林里混居了十一个民族,这还是大家知道的,山林深处也许还有,又比如僰人部落,平素里交流过少,许多人都以为他们是黑苗族,从而归进了苗人。 少数民族信奉自然,篝火节就是开春之后,大家选一片空地,点起篝火祭祀天地,原先是各搞各的,但随着日益密切的来往,十几年前便联合起来,声势大了,参加的寨子也就越来越多,僰人也不能免俗,毕竟举办一次要耗费不菲的材料,这年月吃山也难了,能省则省。 原先的篝火节是族长带着十几名族人参加,而今年就由许玉领我们去,除了与我们相熟的乃巴,还有六个满身黝黑,腰悬弯刀,杀气腾腾的矮小却精壮的汉子,这模样不像是过节,反倒像是去杀人的。 而许玉说,就是去杀人的,各个民族汇聚一起饮酒嬉戏,虽然热闹但也容易生事,两个醉汉冲突的后果就是两个寨子大打出手,更别提有些彼此不睦的寨子,专挑那天分出个胜负,人多嘛,赢了有面子。 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比如喝醉的青年男女滚草垛子,被女方的丈夫看见了,比如有人煽风点火的挑事。 许玉的打算就是一旦发生大规模冲突,就趁机绑走几个僰人,逼问棺材的内幕。 这一次的篝火节在离牛头寨五十多里地的哈尼族举办,那是个大寨子,附近还有两三个人多势众的村寨,基本上每年的篝火节都由这些大寨揽下。 山路崎岖,林荫茂密,渐渐便没了手机信号,好多地方都是由乃巴带人生砍出一条路,从朝阳走到夕阳,终于到了地方。 我们是从哈尼族寨子后的山林中钻出来的,可以看到寨前的宽阔空地上已经搭起了篝火,还有一条二十多米宽的奔腾大江,热闹三天的篝火节就在这里举办。 乃巴带人去交涉,也听不懂他们的话,而我们三个的长相原本就与少数民族有很大不同,便索性穿着原来的衣服,作为许玉的朋友来凑这个热闹,接待我们的哈尼族人没有多说,毕竟牛头寨人口稀少,来不来都无所谓,哈尼族人领我们进寨后,便看到大呼小叫,穿梭于各个吊脚楼,那些打扮不一的人,许玉说,她要代表族长去说几句话,便由乃巴带我们四处转转,今天不要惹事,等大家都喝醉了,起了火头再办正事。 乃巴不是第一次来,他在这里还有几个朋友,领着我们参观哈尼族的风光,一边指点那些服饰不一的人,给我们科普来历,我和尤勿就像是幼儿园的乖宝宝,乃巴说啥我们听啥,倒是方航有气无力,时不时打个哈切,看上去有些无聊。 我问他怎么了,方航说没事,就是没啥兴趣,他以前没少往这里跑,即便乃巴不在,他也能给我们介绍个一二三。 尤勿与乃巴相谈甚欢,方航还真就给我讲解起来,不断告诉我哪个是傣族人,哪个是苗人,我对这些也没啥兴趣,敷衍的听着,直到他指着一个头戴白巾,身穿粉蓝色长裙的女孩说:“那个可厉害了,这是水族人,你的胸口上不是还刻着水书文字嘛?可以脱光了过去让她看看,虽说她不一定认识,但水族人都有点独特的灵根,保不齐真能给你说道说道。” 我立刻心动,喊了句“好嘞”便朝姑娘走去,方航赶忙拉住我,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傻,你就这么走过去,咋跟人家说呢?‘嘿姑娘,要看我咪.咪嘛?刻着水书的哦,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你要不要试试!’你这样说,我保证咱们走不出这个寨子,少数民族的邪门招数多如牛毛,你爷爷来了也未必能讨了好去。” 那穿着粉蓝色长裙的姑娘看向我们,方航赶紧拉着我转身,我埋怨道:“在这里就别开玩笑了,我又不了解少数民族的风俗,你再玩就乐极生悲了。” 方航却说:“汉人也没有见到姑娘就露咪.咪的习俗,你自己是个暴露狂还怨我?” 正说着话,便听到身后有人叫道:“王震?” 在这里居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回头,随即脸色狂变,那粉蓝长裙女孩的身边,站着一个油头粉面,让人一看就想揍他的纨绔少年,而我扭头之后,他也惊讶道:“居然真是你,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是季飞飞,很想不到他也在这里。 狂笑三声,季飞飞搂着那蓝裙女孩的腰,无比嚣张的走到我面前,他比我还矮了少许,可那劲头却是极其高傲的俯视着我,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等我回答,他便对身边的女孩说道:“朵朵,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坏蛋,强抢了我的初恋情人,但幸好,我也因此遇到了你。” 尤勿和乃巴走过来问我这人是谁,方航虽然听我说过季飞飞,但我也没喊名字,他们都不知道这忽然冒出来的傻货是何方神圣。 季飞飞极其热切与宠溺的凝视名叫朵朵的女孩,后者却像是一团清幽的冰,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点点头,向我说了一句话,嗓音清脆,可惜我听不懂她说啥。 季飞飞满脸跋扈的说:“王震,朵朵问你为什么来这里,谁带你来的,有什么目的,你要是敢搞破坏,朵朵家的水书先生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识相的就趁早给我跪下道歉,等我原谅了你,朵朵才不跟你计较,你就能夹着尾巴逃跑了。” 我被他说得有些懵,也忘了我俩的关系,下意识向他请教:“水书这么神奇?几个音节的一句话能表达这么多意思?” 季飞飞气的哆嗦,方航却冷笑道:“这女人问你是不是小道协的王震,仅此而已。” 原来是季飞飞添油加醋了,可这便让我想不通,季飞飞向朵朵说汉语,她显然能听懂,即便能听不能说,也不会任由季飞飞信口雌黄呀,除非季飞飞说的,便是她想说却未说的。 季飞飞的叫嚣引来附近人的围观,几个全身白袍,头裹白巾,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了过来,那朵朵又向我说了一句,方航替我回答:“没错,他就是小道协的王震。” 随后朵朵点点头,转身对白袍男讲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个白袍男咧嘴冲我阴森一笑,不见他嘴巴动,但我却听到了他的声音,而且是汉语。 第三百一十二章 让你卖切糕 他说的是:“游荡在山林间的邪魂,我将为你献上血肉祭品,请你今晚悄悄潜进这个名叫王震的男人的屋子,轻轻在他头顶吹出可以将长河冻成冰川的阴风,让他在寒冰中承受永生永世不得解脱的痛苦,作为冒犯水族的代价,而你践行与我们水族的约定,也将得到丰厚的献礼。” 扭头看看其他人,面色如常,仿佛根本听不到这人的言语,我忍不住问道:“你说啥呢?念咒呢?” 似乎除我以外,再没人听到了这白袍男喊出的话,而我发问之后,两个人变了脸色,一是方航,他拉着我的胳膊询问:“你听到什么了?这人对你说了什么?” 另一个便是朵朵,叽里咕噜念出又快又长的语言,我不明白,但方航却满脸狰狞的扭头,说道:“贱货,无冤无仇,你居然对我们动手?谁稀罕偷学你们的破字。”伸手向后背摸去,应该是想拔牛骨刀,但为了掩人耳目,除了我藏着一把枪,方航并没有带任何武器,他摸了个空,又看看四周围上来,全都面色不善的少数民族,只要咽下这口气,说道:“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便拖着我要走,但季飞飞却高叫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王震不跪下给我道歉,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看热闹的人打扮不一,肯定不是季飞飞的同伙或是水族人,但深山老林里的少数民族大多对外族人有些敌视,虽然不至于对我们动手,但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我们包围,全都双手抱胸,憋着力气不放我们离开。 方航小声问,我说这是季飞飞,他恍然大悟,但一时间也想不出脱困的办法,只好默不作声,而乃巴满脸愤怒的喊了几句,人群中却也有人与他答话,方航便说:“乃巴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们。” 乃巴拔出腰间短小的弯刀,用不算流利的汉语,掷地有声道:“不走,许道长的徒弟来了我们牛头寨,若是被外人欺负,我也没脸回去了,”他冲着人群中的一位喊道:“岩慷,老子瞎了眼,白认你这个兄弟,从今天起咱俩就恩断义绝啦!” 这是用汉语说的,乃巴表明了要与我们共同进退,而那名叫岩慷的应该是傣族人,方航说过,傣族一般以岩玉区分男女,男的叫岩某,女的叫玉什么,而乃巴喊出恩断义绝的话,岩慷便与他对骂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听不懂说什么,但渐渐带动了看热闹的人,乱成一锅粥。 我问方航怎么办,他说不知道,打不过,走不了,一旦发生争执,我们几个死定了,在这自治区的深山老林里死上个把人,根本没人在意,何况法不责众,混乱之下,谁知道哪个是害命的真凶? 我说,你要是没办法,我可就自己办了。 方航点头,却问道:“你想怎么办?” 我刺溜一下拔出枪,指着季飞飞说道:“就这么办!季飞飞,你让不让路?” 手枪一露,群情激奋,下雨似的口水快要将我们淹没,人群涌动,仿佛下一秒便要冲上来将我们撕成碎片,而这一次,手枪没能吓住季飞飞,反倒勾起了当夜在包间被我羞辱的怒火,季飞飞整张脸都因愤怒而扭曲,像只公鸭子似的尖叫:“王震,你他妈的又要吓唬人?真当老子没见过枪?”他扯开自己的衣服,却指着额头说:“来,朝这打,你不开枪就是我孙子。” 对于这种纨绔子弟,我总是从谏如流,喊一个好字,当即扣动了扳机,这段时间在别墅后的小山里打了上百发子弹,不说百发百中,起码不会再犯当初那没开保险的幼稚错误,而季飞飞因上次的遭遇还当我在耍空城计,可他身后的几个白袍男却不这样认为,却也因此救了季飞飞一命。 弹壳跳出,一粒花生米瞬间命中,可就在我喊出好字的那一刹那,白袍人已经将季飞飞扑倒,火药的炸响声过后,季飞飞身后一个看热闹的大汉小腹处炸开了血花,捂着肚子仰天便倒。 一枪开出,震慑了身边所有人,但彻底被吓瘫的只有季飞飞,血腥激起了这群山里的血性汉子的怒火,纷纷拔出腰里不同的匕首或是小刀,咆哮着向我们扑来,不过我原本的打算就是吓得住最好,吓不住就鱼死网破,他们做了初一,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就别怪我将十五办的更红火。 第二枪朝天示警,巨大的炸响声让扑来的人们稍作停顿,随即喝骂声更响,而我也及时将枪口挪下,平指着眼前喊打喊杀的人,第三颗子弹也随即射出。 厚厚的人墙,子弹没有带起一丝血花,在我枪口下指的那一瞬间,这些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人们就全都趴下了,借此机会,方航扛起我便跑,踩着满地驱赶,好几个想阻拦的也被方航一脚踹翻,而我们刚刚逃脱包围,便有人骂骂咧咧的起身,继续追在我们后面。 敢包围我们的,极多,一声枪响之后,敢冲上来与我们拼命的极少,朝天鸣枪后,敢堵我枪眼的却一个没有,此时仗着人多,我又不开枪了,追在后面喊打喊杀的却又汇聚成一股滔天洪流,说穿了,根本是一群仗势欺人的乌合之众。 几个跑的快得,举起木棍要砸,我一抬枪口却又叽哩哇啦怪叫着滚到一边,比之刚刚的凶狠高傲神色,简直像是跳梁小丑,而看着他们稀奇古怪的服装,我忽然想起上大学时,和秦风去火车站接人,被强卖了四百多块切糕的事,虽然民族不同,但刚刚腰里别着短刀的蔑视和歹毒脸色却没有不同。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反正都开枪了,我便一股脑将剩下的九发子弹全打了出去,每开一枪都要喊一句:“让你卖切糕,让你卖老子切糕......” 背上颠簸,一梭子打完只倒下了两个,应该没有死,毕竟我无心杀人也没有那么准的枪法,而追着的人却纷纷将短刀匕首向我们砸来,一看这局面,我更加火大,让方航将我放下来,脱下裤子,又取了绑在大腿上的新弹夹,迎着他们冲了上去,而这时候,已经没多少人追我们,跟着大家伙欺负外族人是一回事,形单影只的面对黑洞洞的死亡枪口却是另一回事。 追了几步,仅仅逮住刚刚与乃巴对骂的岩慷,余下的都做鸟兽散去,而这时候才是最头疼的局面,面对没人带领的乌合之众,一把枪将他们吓了回去,可见了血,若是在他们所谓的族长,头人,巴斯的带领下,恐怕我们绝无生路。 我所担心的很快成为现实,乃巴打了岩慷几拳后,远处已经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攒动,山里的村寨虽然落后,但几杆子猎枪还是不缺的,隔着老远便朝我们开火,我正准备和他们拼了,方航却和尤勿将我拖到一出吊脚楼后隐蔽,再远处已是一片空旷,逃无可逃,我便对方航说:“你跑吧,钱旺他们应该已经动身钱旺牛头寨了,你带着他们来给我报仇。” 方航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他探头出去看了看,随即轻松起来:“有人把他们拦住了,你师姑也在。” 枪声惊动了带着族人来的族长们,此时拦住了围剿我们的队伍前面,但我却更为担心,牛头寨仅仅是一千多人的小寨子,又离得远,面对这些动辄三五千,还有几个上万人的村长,显然没有任何威慑力,我便叫乃巴过去,让他告诉许玉师姑,撇清与我们的关系,不要连累了她。 乃巴不肯,我呵斥几句,让他以大局为重才不情愿的离开,我们依旧偷窥那吵闹不得人群,不多时,乃巴却喜上眉梢的跑回来,激动道:“没事了没事了,只要咱们赔偿十只羊,三头牛,他们不追究啦。” 尤勿激动地说:“这么简单?那我给他们三十只羊,十头牛,把季飞飞交给我们处置,行不?” 乃巴说,他去问问,搞不好还真行,可随后他却与许玉一起来了,许玉俏脸微寒,质问我,为什么要闹.事,我三言两语解释与季飞飞的仇隙,她便不再追究,转而露出一副迷惑之色,说道:“王震,这事有点不对劲呀,我出面保你们是情理之中的,但水族的人也帮你说好话,还有两个比较大的村寨,也表示不追究族人受伤的事,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在次之前,我根本没有踏足这里,还以为是方航的老朋友,但他也面色严肃的摇头,许玉见那些人已经散去,便让我们跟她走,边走边说:“反正小心点吧,你们说的那个小男孩是水族的姑爷,他上蹿下跳的鼓动几个族长将你们拿下,反倒是水族的人不予追究,谁知道他们搞什么鬼把戏?” 不管他们要干嘛,只能兵来将挡了,少走几步,许玉忽然停步说道:“对了王震,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你要的那口棺材马上就被运来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江沙埋情人 关于嘲天椁要被运来的消息,许玉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一趟篝火节,大大小小来了十六个寨子,有几个别说见,许玉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肯定是僰人那种不与外界交流,处于山林最深处的神秘小寨子,在外人眼中,牛头寨里住着一群野蛮落后,刀耕火种的原始人,而牛头寨的僳僳族人看这些神秘小寨也是如此眼光。 每一次的篝火节,总有几个族长头人之类的想娶许玉,她不想嫁人便很少参加,这一次也是赶在篝火节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才出发,免得被人求婚,刚刚她碰到一位原先教她养蛊的老婆婆,而这婆婆年事已高,平素里钻在自己的吊脚楼中很少见人,更别说跋山涉水,参与这年轻人才感兴趣的节日。 许玉向婆婆询问,婆婆说,她是来研究一口棺材的,两天前,僰人正式宣布了自己的来历,同时说,他们部族一直守着一口上古流传下来的棺材,埋藏了长生之秘和无数宝藏,但随着岁月流逝,僰人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启这宝藏,与其继续给死物当保镖,还不如献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详其中隐秘,若是有所收获,稍稍的给他们一点好处就行了。 许玉没有多问,那婆婆也没有多说,她俩虽有师徒名分,但山里人大多法不传二族,若非自家子孙,根本没有师徒情谊可言,并不像汉人将师门看做家门一般的尊敬。 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就是一两天之内,僰人会将棺材运来,而各个寨子的来人之中,很有一些歪门邪道,蛊术降头这是肯定的,水族的水书先生已经现身,保不准还有养鬼,养着猫灵犬灵的高手,篝火节结束之后,就要开棺研究了。 凭我们几个,哪怕将钱旺几人叫来也白搭,更何况季飞飞也在,刚刚没能一雪前耻,这里离季家匪村不远,他肯定会找人对付我们。 一路愁眉不展的进了一间三层吊脚楼,乃巴带着人铺干草,方便晚上篝火结束后休息,而许玉则领我们到三楼,询问我们要的这口棺材里究竟装着什么玩意。 六天前她没有兴趣,此时依然没有,但她必须知道棺材有什么用途,才会决定是否不计牺牲的帮我们。 张元吉的九龙棺,对于名道观的人不是秘密,我便从头到尾给她讲了一遍,许玉初时对元吉天师的大手笔颇感震惊,可听到最后却关心我的感情问题,不停拍着桌子说:“这个叫安素的女孩敢爱敢恨,真有我当年的风范,那个刘苍松太可气了,居然躲掉了她的脚,即便我们僳僳人也不会对亡者不敬,他居然下得去手!” 我说,僳僳族也是人呀,刘苍松可不是呢,而且现在只是怀疑,说不定是其他女尸的脚,先别说这个了,师姑啊,你和我师父是怎么回事,给我讲讲呗。 说起许祈,她的脸色立刻沉静如水,捻起小杯子抿一口淡黄色的清香茶汤,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原先我俩有婚约,我爱上别人就悔婚了,后来我男人受伤,我想去名道观求一颗丸药,许祈不给,我俩就翻脸了,等我回家后,我男人和我儿子已经消失了。” 我问她,去了哪里? 许玉说不知道,想必是死了吧! 我又问她,那是什么丸药? 许玉还是不知道,只说那是张元吉的老爸留下的,当年明宪宗痴迷丹道方术,张元吉老爸曾炼过几颗丹药讨好皇帝,不知道是失败了还是炼出之后舍不得进献,反正留在了龙虎山。 许玉拜入名道观之后,许祈曾向她炫耀过这枚丹药,什么长生不老,包治百病,金.枪不倒的瞎话说了一大通,可以想到他是吹牛逼的,真有这么厉害的丹药,张元吉早就啃了,哪会留到现在,但许玉无所谓,她男人已经快死,死马当活马医呗。 但许祈舍不得,就连许玉开出以身相许的条件都拒绝了,尔后,许玉再不见他一面也是许祈活该,说了多少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却抵不过一颗丹药,女人最在意这个了。 然而可笑的是,许玉甚至连那个男人叫啥都不知道,她倒是不羞涩,给我们讲了他俩相识的经过。 许玉与许祈定下婚约后,就回到牛头寨等待迎亲,有一天她去深山里摘草药,被毒蛇咬到了脚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一个老帅哥从老林子里钻了出来,亲自用嘴巴吸出毒液不说,还背着她下山,路途较远,夜深在溪边休息,许玉等老帅哥睡着后,单腿蹦到溪中洗漱,虽然没脱光却也春光大泄,老帅哥就把她给睡了。 后来也没回牛头寨,老帅哥将她安置在四川,每过几个月过来与她相会一阵,俩人还有了个儿子,许玉一直称他为老禽兽,这老禽兽也喜欢这个称呼,两人就这样处了三年半,老禽兽重伤赶来,说是临死前看看儿子,许玉上龙虎山求药,随后再也没见过老禽兽。 但她说,老禽兽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此英雄的人物却甘愿被她骂做禽兽,哪个女人能不爱呢? 我说,你咋知道他是英雄,许玉说:“我就是知道!”随后她便起身离去,说是篝火节开始了,她带人去看看,我们意不在此,去不去随便。 许玉走后,一直在沉思的方航忽然说一句:“强.暴都强出感情了,不是大英雄是啥?” 我说你一直琢磨这个呢? 方航却说:“没有,我在想僰人的棺材,僰人悬棺一直是历史谜团,他们要运来与大家共享的未必是咱们找的那一口,而且人心善变,我觉得张元吉未必敢将自己的九龙棺交给活人守护,或许僰人连自己的部落藏着九龙棺都不知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瞎猜的,最可疑的还是眼下的事,不管是什么棺材,守了数百年忽然就不守了,加上许祈在僰人部落的经历,我总感觉这群野蛮人搞不好再玩阴谋,嘿,野蛮人玩阴谋,真是稀奇了。” 我问他有什么想法,方航看看跑风漏气的吊脚楼,小声道:“咱们溜去吧,他们运棺材来这里,部族肯定疏于防备,正好方便咱们办事,而且九龙棺里除了猛鬼僵尸也只有一块玉佩,即便他们运来的真是嘲天椁,这玉佩最终也会落入某人手中,咱们对付不了这么多歪门邪道,可暗地里向某人下手抢夺还是没有问题的,百利而无一害嘛!” 是个好主意,我说现在就动身? 方航翻个白眼:“你知道僰人部落在哪?咱们去参加篝火节吧,能问则问,问不出就趁机绑架僰人,反正这里乱糟糟的,谁知道是咱们下的手?” 说做就做,我们立刻下楼,朝着寨子外的火光跑去。 篝火节就是寨子外点燃一堆旺盛的篝火,几个身披烂布,头上插羽毛的枯瘦老头领着大家哭天喊地的跪拜篝火,他们认为火焰是最纯净的,也是最温暖的,而这纯净与温暖就是沟通天地的通道,当然他们不会自己去沟通,而是在篝火上架起牛羊,让这些畜生替他们向老天爷传话。 当了信使还不够,这些被纯净与温暖包裹了的畜生还得被吃下肚里,让大家也得到它们沾染的纯净与温暖。 总而言之挺无聊的,我感觉就是找个借口聚餐而已,其他寨子的来人不多,但附近几个大寨的年轻人却是全员尽出,粗略一看,搞不好有一两千人,一些身份高,年纪大的就坐在高台上喝酒,许玉也在其中,正勒着一个满脸猥琐下流的男人的脖子,将他禁锢在自己胸口,大碗的酒液灌下去。 前几天我也是这待遇,许玉的豪放让人难以招架。 我们三个在人群中穿梭,方航说,最好在搞点事出来,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曾出现过,而许多人都参与过下午对我们的围剿,对豪爽的人来说,仇恨来的快,去的也快,有个人拿着烤肉与海碗,听不懂言语但明白他的意思,方航来着不惧,每次张口便是一碗饮尽。 其实这家伙的酒量并不好,甚至酒品也差,但每次喝酒,他总有一股能灌倒所有人的迷之自信。 几碗下肚,周围人看我们的眼神也柔和起来,应该是一笑泯恩仇了,而我漫无目的的瞎看,无意间与一道目光对视,但这人却随即转过头,与身边人谈笑起来。 是坐在高台上的领头人之一,我揪过方航,问那些人是什么民族? 方航扫一眼服装说:“苗族或者水族吧,他们喜欢在胸前挂银饰。” 刚刚与我对视的是个老头,他虽然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可言谈举止却有股汉人的做派,端起海碗的动作很平稳,笑容中略带谦和,饮酒也没有丝毫洒出,而他身边的人,全是抄起海碗就灌,仿佛不洒出一半就显不出自己很豪迈似的。 他坐在水族人或是苗人之中,虽说不与我对视了,但间歇里总用余光偷看我,而我却越看越眼熟,但我敢肯定那张脸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可不知道怎么地,总有个名字憋在嗓子眼里,想吐却吐不出。 我歪着头,转着圈子看他,这老人似乎故意躲我,等我离近了,他居然放下海碗起身,下了高台朝着只有稀疏灯火的寨子里走去,我加快脚步,他也提了速度,这样你追我赶的近乎小跑着,终于到了哈尼族的寨子口,高大的木制栅栏,入口处柱门敞开着,老人便在门口停步,背对着我。 方航和尤勿没有跟来,我小心握住腰间的手枪,离着十几米,问了他一句:“你是谁?咱们是不是见过面?” 老人扭头,露给我半张脸,黑眼珠子转到眼角,嘴角也向上翘去。 他没有答话,扭头笑了一下便快步走进寨子,转身钻到篱笆下消失不见,而我却愣在原地,猛地尖叫一声,连开枪打他都不敢,一路尖叫着向篝火跑去。 一身墨绿色运动服的方航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已经带了三分醉意,正和撸起袖子与一个赤膊男人角力,边上有人在叫好,我冲上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们分开,先是慌张的问道:“尤勿呢?尤勿呢?” 方航指着不远处的水边,说道:“被一群漂亮妞活埋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沙滩下的鬼影 联营篝火,活动也融合了各个民族的习俗,方航说的活埋是僳僳族特有的节目,江沙埋情人。 每到节日,便在江边挖出沙坑,将心上人埋进去,被埋的一般是男人,而喜欢他的女人就在旁边装出非常悲伤,痛哭流涕的模样,还要围着沙坑里的人唱丧歌,跳丧舞,仿佛他们真的死了,藉此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依恋以及不舍,同时僳僳人认为这样能将心上人身上的死神埋掉,从此长命百岁。 方航说的活埋就是这个意思,我赶忙拖着他向江边走去,他有些不满的问我:“你发什么疯呢?我准备一口气摔趴下七个八个,让他们都知道老子的战绩,也就能引人......” 头也不回,我说了一句:“我看见刘苍松了!” 一时间,方航没明白,随即却抓住我叫道:“刘苍松?就是刚刚你追着跑了的老头?” 我说,就是他,肯定是他。 刘苍松一直扮作刘为民的长相,但气质神态却无法改变,刚刚总感觉熟悉,直到他在寨子口停步,转身露出半张笑容阴森的脸时,那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表情。 官赐村里,刘苍松逼我开棺,当时我的身体就立在棺材前,他不知道棺材里藏着什么凶险,便躲在我的身体后面,只露出半张脸偷窥。 当时他看到棺中物,脸上的笑容与刚刚那老头扭脸看我时的笑容,一模一样,让我有种艳阳天,忽然间乌云蔽日的阴霾感。 虽然不知道刘苍松的真容,但我敢保证,这个人肯定是他。 陆同风说过,黄劲柏手中有第九棺的位置,刘苍松一直在寻找,而今第九棺出现,刘苍松也随之到了这里。 这个老骗子,当初说好了去死的,说好了再也不与我见面,他居然反悔了! 江边,随处可见被埋的只剩下一颗脑袋的男人,我和方航一个个找去,还有小姑娘笑容满面的要将我们拉去活埋,也不知是凑趣还是看上我们了,尤勿那半张脸被毁容的模样都能得到少女芳心,真不知道什么男人是她们不喜欢的。 接连找了几个都不是尤勿,方航在少女中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个苗族姑娘,他除了水族语言也只会说苗族语,一串叽里呱啦的讯问后,那少女主动领我们去找尤勿,顺着江边走了几十米,到了一处被女孩围起来的沙滩,我和方航都吓了一跳。 江沙埋的是心上人,少女也用这种方式示爱,动手的女孩越多,这男人的魅力也越大,而这里少说有二三十个姑娘在扬沙,难道尤勿如此抢手? 方航似有所悟的说:“我懂了,少数民族喜欢有力量的男人,尤勿那半张丑脸看上去也挺唬人的,啧啧,这群姑娘的口味真独特。” 莺莺燕燕声不绝于耳,我和方航好不容易才挤进少女之中,忽然听到一声冷哼,是季飞飞的未婚妻,名叫朵朵的姑娘。 甫一见面,她便叫人用水书对付我,幸好我如今也是个怪物,那说给鬼神听的水书居然在我耳中自动翻译成汉语,这笔账还没跟她算呢,便在此地重逢了。 我身体的状况一直不清不楚,我都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了,却在此地听懂水书,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没搭理朵朵那张臭脸,我们挤进人群却没能看到尤勿,而被少女围着的居然是两个半人高的大沙包,方航失声叫道:“我草,真给活埋了?”他扭头怒视朵朵,咬牙切齿用汉语说道:“贱货,你他妈居然下如此毒手,”扭头看看四周,并没有全身白袍的水书先生,方航狞笑一声便要动手。 而朵朵也说起了汉语,波澜不惊的解释:“死了也与我无关,你们的朋友和季飞飞立下赌约,谁先撑不住,谁就当众钻对方裤.裆。” 其他少女也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方航听了几句便对我说,几个女孩在这里埋尤勿,季飞飞领着朵朵赶来,两人打赌,不露头的全身被埋,还要不停往上加土,谁先撑不住,谁就钻裤.裆。 不用说我也知道,尤勿那暴脾气加上虚荣心,他要是不与季飞飞对赌,我钻他俩裤.裆。 季飞飞有什么本事还暂未可知,但尤勿却是比我都不如的普通人,不知道埋了多久,但想必危险了,以季飞飞的卑劣性格,哪会光明正大的打赌。 我问朵朵,哪一堆是尤勿,她却说,若是挖出来,尤勿就要钻裤.裆了。 我咬牙切齿道:“行,老子替他钻,你们真牛逼,等这件事完了,老子不叫你和季飞飞钻了蹦蹦的裤.裆,以后跟你们一个姓。” 朵朵冷笑,却也指指我们身边的土堆,我和方航没有丝毫犹豫便用手刨土,心里面焦急不已,只希望尤勿还活着。 都是少女用手扬上去的沙子,埋的不实,也挖不出太深的坑,在方航的怪力狗刨下,不到两分钟便将土堆破开,可奇怪的是,我们连尤勿的影子都看不到。 旁边的少女啧啧称奇,就连朵朵的走过来,眉头紧锁的嘀咕,她说不可能,一定就在这里的。 也就是这句话让原本准备发难的我定了定心,继续和方航挖土,直到我们的手指触碰到被江水浸实,阴凉又混杂了许多坚硬石子的泥地,这是少女用纤纤玉手根本无法挖开的,我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 大步走到朵朵面前,我拔出枪顶在她头上,大声呵斥:“人呢?给老子把人交出来!” 朵朵无视头顶的枪口,十分嘲讽的盯着我,不屑道:“久闻小道协大名,却没想到传说中十八位副会长之一的大人物,居然会用这种东西威胁我一介弱质女流。” 我说,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女人了?不在家相夫教子,守着女人的本分,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人?别跟我废话,赶紧把我兄弟交出来。 朵朵依然说:“就埋在那里,现在找不到,我便没办法了。” 边上的女孩也开腔帮忙,不同的言语却都是一个意思,她们亲手将尤勿埋在那里,不可能没有的。 什么叫不可能没有? 他妈的已经没有了,还说什么不可能! 心急尤勿的安危,我指着另一堆土,问朵朵,季飞飞是不是埋在那里? 她点点头,我便转身对着土堆连开三枪,响声惹得女孩尖叫,纷纷散开,也引得其他人侧目,一看是我在开枪,想起了下午结下的仇隙,怒吼着跑来。 朵朵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俏脸微寒,刚要动却又被我用枪指着,她没有张嘴,我却听到那好似美玉碰撞的翠鸣嗓音,依然是翻译成汉语的水族咒语,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发声,我却猛地喝道:“贱货,给老子闭嘴,即便你真招来一只鬼也对付不了老子。” 朵朵怒目而视,眼中怒火勃发,而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起来,有少女七嘴八舌的讲了经过,大家知道是我们的人先消失,这才没有动手。 最远处,各族的领头人也赶来,几个白袍的水书先生将朵朵护在身后,许玉问我发生了什么,正说着,便有个穿着黑色粗布袍,头上戴着黑布帽子,凶神恶煞的男人冲了过来,离着还有七八米远,就撩起下摆,从裤子里取了一把驳壳枪出来,叫骂道:“小王八蛋,凭着一把破枪就四处嚣张,我家飞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让你全身都是窟窿眼。” 可以当古董的玩意,但杀个人还是没问题,他冲到身边,便向我对朵朵那样,将枪口顶在我头上,同时叫身后几个同样打扮的年轻人,赶紧将季飞飞挖出来。 他张口,口水喷我一脸:“别以为仗着个牛头寨就可以胡作非为,惹急了,老子轰平了你们。” 我抹把脸,推开他的枪口,问道:“你是季飞飞的老爸?” 这人说:“老子是他六叔!” 我说,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这人蔑视道:“我不用知道,你马上就是死人了!” 看这架势,他好像还真不知道,我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朵朵,这事可古怪了,如果朵朵是听季飞飞说过我,那季飞飞的六叔没理由不知道。 联想到刚刚刘苍松身边的人,方航说不是苗人就是水族人,看来朵朵应该与刘苍松有关系。 当下紧要的是尤勿,季飞飞六叔却抓着我不放,不停大放厥词惹人心烦,我便问他:“去年夏天,你们季家是不是派了一个姓赵的老者带人去官赐村,最后没有回来?” 季飞飞六叔一愣,谨慎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说:“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也快变成死人了。” 那一边,挖土的季家人已经叫了起来,季飞飞的衣衫自泥土中露出,几个年轻人赶忙将他拉出来,季飞飞脸色苍白,双目怒张,敞着的嘴巴里也灌满了泥土,有个年轻人试试他鼻息,扭头哭腔喊道:“六叔,飞飞死了。” 话应刚落,耳边砰的一声枪响,季六叔果真要让我给季飞飞陪葬,却被朵朵及时推开,一颗子弹射向夜空,朵朵说道:“六叔你不能杀他,他是小道协的副会长,死在这里,恐怕季家也要陪葬,而且......而且飞飞似乎不是被他打死的。” 盯着季飞飞的方航此时也说道:“没错,王震只有一枪打在他大腿上,子弹还有一小半在外面,根本不可能致死,他脖子里还有指印呢。”方航将一双手照着几个血痕按上去,随后满脸古怪道:“看这架势,埋在土中的季飞飞,被掐死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朵朵的条件 埋在沙土中的两人,一个莫名失踪,另一个被活活掐死。 赶来参加篝火节的人群中虽然没有法医,却不乏见多了死人的高手,就连季飞飞的六叔上前观察尸体,也认为季飞飞是被掐死的,有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婆比对了季飞飞脖子里的指印,得出的结论便是,凶手是个女人。 江边阴凉,尸体的血液很快凝结,季飞飞脖子里有五道淤痕,正是女人的手掌大小,但力道却奇大,生生掐碎了季飞飞的喉管。 就像我们怀疑季飞飞暗中动手,他六叔也认为是我们害了人命,他抱着季飞飞的尸体痛哭起来,不停隔空向季飞飞的老爸,他的二哥道歉,那老年失侄的悲痛再加上他想对我们动手却竭力克制,所留露出的无奈,简直让每个人同情,同时也对我们大为愤慨。 而朵朵喊出小道协名头后,便接连有上了年纪的人与我打招呼,问出许多小道协中我不认识的人,反正不是副会长就是当年那批道士的子孙,询问的人都是寨子里有些能耐的老家伙,或多或少与小道协打过交道。 小道协力压天下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虽然当年闯下赫赫威名的道士们死的死,走的走,但要说起实力来,反而更胜一筹,最浅显的,我带着钱旺他们用枪做些事,只要别对普通人下手又没搞出太大动静,即便被某些人知道也懒得多事,最多把我叫去训斥一顿。 可叫龙虎山天师府里那位,带着门人弟子拿上枪晃一圈,第二天他的嗣汉天师府就被绿色叔叔们包围了。 小道协不可能为我一人把所有寨子平了,但收拾几个领头的还是没有问题,更何况人往高处走,既然有攀交情的机会,谁也不会与小道协这个庞然大物结仇,除了几个与季家情深或者实在不知道小道协是啥的依然横眉冷对,余下的都和颜悦色与我打过招呼。 一来表示不想与我结仇的意思,二来,他们全都很隐晦的询问我这个小道协的副会长,来这里所为何事? 看这架势就明白了,即便是小道协,也不足以令他们心甘情愿交出棺材,但我忽然间有个念头,为什么不以小道协的身份私下里与僰人交流一下,若是愿意合作岂不是省去许多麻烦? 这个是后话,面对众人的询问,我指着许玉说:“我出自龙虎山名道观门下,这是我师娘,我替师父来探望的,听说这里有篝火节所以凑个热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说的是汉语,也有人用音调极怪的汉语询问:“左拉阿依什么时候嫁人了?她刚刚还说要嫁给我呢?” 我说,那你娶去呗,阿姨也不放过,真够口重的。 许玉踩我一脚,小声嗔怒道:“佐拉阿依是我的本名,左拉是姓,阿依是月亮的意思,我也没说嫁给许祈那混蛋。” 权宜之计而已,眨眨眼让她不要当真,随后便为尤勿担忧起来,那边季家人已经扛起了季飞飞的尸体,向寨子做主的人讨了一间屋子,说是要暂时安置季飞飞的尸体,等季飞飞的族长老爸过来处理。 说的很威风,可我却忽然反应过来,此时这一位位尊贵的族长大人,说穿了还不就是一群村长?平日在寨子里作威作福,也不知道有没有干过欺压游客的事,切糕之类的,想必没少卖。 那六叔让人扛着季飞飞,随后满脸沉痛的走到我面前,先是怒容相向,深吸几口气,这才平静了脸色,冷漠道:“王副会长,季家与小道协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无意冒犯,等飞飞的死因查清了,若真的与你有关,哪怕去清净道观,我们也一定要想小道协讨要一个说法。” 此时尤勿下落不明,文静的旧账还没跟他们算清楚,我哪里有心情解释,只是告诉他:“不用去清净道观,我的话就是小道协的说法,你想听,随时来找我。” 季六叔冷哼一声,带着季家人向寨子走去,那朵朵看了看我便领着白袍的水书先生跟上,而其他村长们则纷纷叫自己的族人帮忙,去附近寻找尤勿,可他是被埋进沙土中消失的,哪能这么轻易被人找到。 篝火节出了人命便也没能再继续下去,一群人散开后,留在江边的只有不到二十人,除了许玉带着僳僳族人陪我们,其他的都是表面上表示一下关心的村长。 至始至终,方航就蹲在两个被挖出的坑中间,我走过去问他有什么线索,方航茫然抬头,说道:“我知道季飞飞是怎么死的,但是不知道尤勿是怎么失踪的,可不解决了这个,季飞飞的死因也就难以确定。” 我想问,他却用眼神示意,我心领神会,便对身后的“村长村干部们”说道,好意心领了,但我们有些悄悄要商量,各位前辈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出了这件事,说不定我要连夜下山,到时就不与各位道别了。 十来个老头老太太都说好,告辞离去,没了外人后,方航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先问许玉:“大美人儿,来的这些部族里,谁有本事掐死埋在土中的季飞飞,比如养鬼养蛊,养猫灵犬灵?” 方航很会哄女人,硬说许玉肯定比他小,两人商量一番,他不叫师姑不叫妹妹,改称大美人儿,而许玉思忖道:“应该不行吧?山里人虽然学过一些巫术邪术,但整体还是比不上道术,甚至与道教的理论体系并不相悖,我没听说有什么法子能隔着土掐死人的。” 这里有不少人都养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故而方航有此一问,但就像一扇防盗门可以拦住李大壮那样,厉鬼都做不到百无禁忌,更何况是被人豢养的邪门玩意,活人决不能掐死一个埋在土里的人,而鬼也不可能钻进土里,否则那就不是鬼,而是土行孙了。 在得到许玉的回答后,方航便说:“只有神仙能掐死土中的季飞飞,所以他根本不是在土里被掐死的,应该是被掐死后埋了起来,我怀疑是那个朵朵,她将季飞飞埋了大半之后便下了毒手,随后将季飞飞掩埋,也有可能是其他人,不过我也没向当时埋土的少女询问,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掐死季飞飞简单,让尤勿在土中消失则绝无可能,除非她养了一条大蚯蚓,在土里把尤勿给吃了。” 有了方航的提点,朵朵的嫌疑陡增,具体是不是她还要仔细询问当时的情况,以及朵朵与季飞飞的关系究竟如何,但她可以杀人却没有弄走尤勿的能力,而最可疑的又是她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若是朵朵杀人,其实我们都能想到原因,肯定是她不喜欢季飞飞呗,一个清冷孤傲的漂亮姑娘,会喜欢季飞飞才有鬼了,倘若她想嫁祸给我们,弄走尤勿就是多此一举了。 想不出个结果,但每耽误一秒,尤勿便多一份危险,我渐渐不安起来,深感烦躁,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梦中情人,不惜抛下安定的生活跟我来到云南,若是死在这里,我回去真没法向白禾禾交待。 而方航忽然说道:“王震,你说这会不会是刘苍松做的呢?在这里,尤勿与任何人无仇,很可能是有人针对你才做了这件事,与你的仇隙最大的就是刘苍松,他又在此地现身,很可疑呀!” 我问,他用什么办法弄走尤勿? 方航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这不是重点,就像你不知道我怎样变成小哪吒,反正我是变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尤勿,这样吧,咱们也别呆了,连夜去僰人部落!” 我说,尤勿在那里? 方航说,不知道,现在连是不是刘苍松都不能确定,但假如是他,他一定也是为了嘲天椁而来,咱们只能先得到嘲天椁才有资格与他谈条件,或许他弄走的尤勿的目的就是将咱们拖在这里呢! 可万一不是他做的,恐怕尤勿就危险了。 正举棋不定,方航忽然冲我努嘴,扭头看去,夜幕中,一个身穿粉蓝色长裙的身影正缓缓走来,是朵朵。 没有靠近,隔着十几米便说:“王震你来,我有话对你讲。” 我说,你过来说。 她略一犹豫,真就走到我面前说道:“我可以帮你们找朋友,但你们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山中鬼村 尤勿那张乌鸦嘴再一次逞凶了。 朵朵刚表示要帮忙,方航紧跟着问道:“要我们背了季飞飞这口锅?” 朵朵轻轻点头,淡淡说是。 方航却问她,此时轻易的承认自己是凶手,当初为什么不想个周密的计划? 而朵朵的回答却让我们哭笑不得。 正如方航所猜想的那样,朵朵和几个女孩将季飞飞埋到一半时忽然下了杀手,谁也没能看出端倪,一开始季飞飞敢于尤勿对赌,所依凭的便是朵朵用江水在他后背画下了几个水书字符,入土之后的半个小时,季飞飞会变成没有任何生理机能的尸体,而尤勿是个普通人,既无法憋气半小时,也不可能承受半小时的沙土压迫,季飞飞稳操胜券。 正因为躺在沙坑之中的季飞飞已经不会动弹,朵朵下手掐他时,旁边人没有察觉任何异状,而朵朵选在那时候的原因,也是尤勿曾叫嚣一句:“姓季的你输定了,要是撑不下去就直说,当心你站着进去,躺着被人抬出来。” 本来是一句示威的狂言,但朵朵却动了心思,季飞飞与我们有仇这是下午围观的人都能作证的,而尤勿这句话也可以当做暗含杀机的威胁,所以朵朵不假思索便动了手,等到季飞飞被薄薄的撒了一层沙土时,朵朵装作拍实他面上的沙土,趁机在季飞飞脖子里狠狠一捏,便是一条性命没了。 乍一看,确实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就像我们不敢百分百肯定,是否有掐死沙土中人的手段,季家人也许认为我这个小道协的副会长可以做到,朵朵在一旁泼两盆脏水,以季家人的性子不难对我下手,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后,谁才是真凶也就不重要了。 可尤勿却成为一个破绽,假如他没有失踪,两个埋进沙中的人一死一生,尤勿威胁过季飞飞,我们又与季飞飞有仇,不需要任何多想便会怀疑我们是凶手,但尤勿失踪了,虽然仍有我们玩苦肉计的嫌疑,可是季家人在现实面前,潜意识里也会思考一下是否真的与我们无关。 人一旦开始思考,连上帝都要忙乎,何况朵朵做下的杀人案,赌的就是季家人会冲动。 方航问她,为什么要阻止季老六向我开枪,如果那时候我被干掉,小道协的季家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朵朵很冷静的回答:“王震不能死,否则小道协的怒火会连我们的寨子一并毁掉,而且我希望的是季家人死在这里,我好趁机毁掉季飞飞的尸体,我没想到他的脖子上会显出淤痕,那淤痕的方向不对,只要被人发现,不难联想到凶手就在埋他的几个女孩之中,我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与季家的婚约还有六天,即便王震死在这里,在小道协毁掉季家之前,我一样要嫁给他们家的后代。” 稍一琢磨便明白她说的方向不对是什么意思。 不管季家人认为我怎样弄死季飞飞,总归是一只手掐碎了喉咙,而朵朵蹲在季飞飞头顶,用后背遮挡众人目光,以这个姿势动手,肯定能看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几乎坐实了她是真凶,除非季家人傻到认为我驱使的杀人鬼喜欢以这种独特的姿势。 交代完一切,帮不帮她却是个问题,我问她,有没有尤勿的线索,她摇摇头,我又问,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下午还帮着季飞飞害我,晚上就要与我合作,而且帮她就要面对季家的责难,虽然我们原本就不和平,但选在此时翻脸显然不明智,我又不是没见过漂亮妞的初哥,哪能美女一恳求我就给她卖命,而且她还没求我呢,连个以身相许的桥段都没有,忒不诚恳。 但朵朵的话也是我们不能否认的,对这片山林的了解,她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而她也是一名水书先生,有她帮助总比没有强,但方航却说:“话虽如此,可我们如何信任你?” 朵朵干脆道:“简单,你可以当着季家人的面,将我杀人的经过讲出来,只要你们当众承诺,将我们寨子纳入小道协的保护之中,我愿意配合,如果这还不够,我可以做你们女人,你俩看上去比季飞飞正常许多,配的上我。” 别说我和方航,就连一向豪爽的许玉都傻眼了,什么叫做我俩的女人?这尼玛是想把我和方航一网打尽?还得我俩加起来才能配得上她,自恋也得有个程度不是?! 最后,我问她是否了解僰人部落? 朵朵狡黠一笑,那模样比起狡诈的黄鼠狼,只缺屁股上的那条尾巴,她说:“你们果然是冲着棺材来的,既然如此,想不与我合作都不行了,关于那口棺材,我比任何人知道的都多,还有,既然你们是冲着棺材来的,某位对你了如指掌的人,或许会绑架你的朋友逼你做某些事情哦,尤勿很可能就在他手里,而对他,我依然是最了解的,怎么样,与我合作么?” 打从见面,她就是一副天山雪莲的清冷模样,我还当她真是天生一副冷性子,却没想到此时露出了少女调皮的一面,而她说的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只是我想不通刘苍松还要利用我做什么,我的血能开赑屃天牢和睚眦三重函,是因为爷爷对这两口棺材做了手脚,而狴犴嘲天椁,爷爷从未寻到过。 可除了刘苍松,似乎也没有别人有理由,又有能力让尤勿忽然消失了。 没有再多说,与朵朵的合作便这样定了下来,她要我们明天一早向整个寨子的人宣布,小道协将与她这一支的水族人结成同盟,而我不日也会娶她为妻。 我坚定的告诉她,不可能。 朵朵猛地抖了一下,刚刚还有些得意和笑意,眨眼间却又变作冷冰冰的脸孔,她说没有让我真娶,仅仅是做场戏,我不这样说,别人很难相信小道协是真的保护他们寨子。 我说没时间耽搁到明天早上,我必须连夜就走,刘苍松既然现身,若不是已经去找棺材就是留在寨子里等着阴我,我必须争分夺秒,抢在他前头开棺。 这样一说,朵朵的脸色又稍微好看一些,看来哪怕再冷的女人也无法坦然面对男人的蔑视,不过话说回来,换了我也受不了。 朵朵执意不肯就此离去,只好商量个折中之法,许玉留在这里陪她,有不少人知道许玉曾去龙虎山学艺,是我师门长辈,她可以代替我做任何决定,我便让许玉向大家宣布,方航把朵朵睡了,以后我们罩着她。 朵朵无所谓,甚至还对方航羞涩一笑,而方航的抗议也没人理会,朵朵向我们指点了通往僰人部落的路,就顺着江流向上,弯道处拐入一片树林,向北直走,途经一片废弃的荒废村寨就离僰人不远了,明早朵朵动身,去荒村与我们会合。 向许玉嘱咐几句注意安全的话,毕竟刘苍松也许还留在寨里,随后便和方航动身赶路,朵朵说那荒村离我们有十几里地,若是脚步快些,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但是想进僰人部落就必须等到天亮,那地方很古怪,她以前夜里接近过一次,可以肯定没有被鬼跟,却好像鬼打墙似的根本找不到路。 顺着江流直走,路上和方航闲聊,他说朵朵那丫头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没有鬼就不能被遮眼了?诸葛亮摆出八卦石阵让陆逊大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险些困死在阵中,倘若这僰人部落真是张元吉留下守护棺材的,在部落外摆个小阵也不足为奇,水族人擅长水书,将鬼神一道研究的再深,照样看不破这暗合天地规律,鬼斧神工的汉人阵势。 我说,那咱们就别等她了,连夜进去吧。 方航冷笑:“我也看不破。” 因为这句话,我讽刺他几句,方航便闷头跑了起来,十几里的山路险些将我跑成死狗,方航却仅仅是喘息有些急促。 到了朵朵说过的荒村,夜幕下也看不出个大概,就是一座门牌楼,一条黄土夯实的街道两旁稀疏矗立着几间屋子,方航在门牌楼下停步,我瘫软在地,大口喘息,他仰头看了看,嘀咕道:“怎么是个汉人村落呢?” 我说你怎么知道? 方航让我抬头看,门牌楼上写着汉字。 抬头望去,一块硕大的石雕牌匾上果然有两个方方正正的大字,离远了看不真切,我定睛瞅了好一阵,极为惊讶的叫道:“我靠?鬼村?这也太他妈直接了吧!” 那两个大字就是真真切切的鬼村二字,毫不含蓄,十分露骨。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该出现的民国村 乍一看到这鬼村我便有些傻眼,深山老林的荒村里闹上一两只僵尸呀,鬼呀,都是我可以接受的,但这堂而皇之的写上鬼村二字简直是开人玩笑了,即便有人迷路到了这里,谁又敢进去送死,藏在里面的鬼岂不没了吃喝? 方航也是这样想的,他整整思索一阵,拍掌说道:“我懂了,一定是这村里的人姓鬼,与王村李村一个意思。” 我说你真能胡扯,哪有姓鬼的人。 方航却说:“真有,鬼谷子不就是?还有姓神姓死的呢,原先我认识一哥们,姓滚叫凯,真不知道他爹妈咋起的这名字。” 我说鬼谷子就姓鬼?人家姓王好不好,老子也不姓老呀。 方航吊书包,摇头晃脑道:“孔子名丘字仲尼,庄子名周字子休,还有姓尸的呢,没见过吧?我家祖师就姓尸名佼,尊称为尸子,不跟你说这个了,反正这村子要么真有鬼,一群白痴鬼,要么就是原先住着一群姓鬼的人,不管哪个,我觉得都不用怕,白痴鬼有啥怕的?走,进去看看。” 艺高人胆大,方航还真不怕这些孤魂野鬼,他见我踟蹰不前,怒喝道:“你怕个毛线,大哥你想想自己是什么怪物好嘛,你怕鬼,指不定人家还怕你呢!咦?搞不好还真是这样,这里有群鬼,见你来了赶忙弄出个鬼村,希望你知难而退,走,咱吓鬼去!” 不由分说,方航拉着我向鬼村走去。 自门牌楼下穿过,顺着黄土街道前行,两边的建筑物处处透着诡异,山里潮湿,又有许多毒虫小兽,况且烧砖不便,大多是高高的木制吊脚楼,但这里的建筑却尽是青砖黄泥,民国时期的矮房,少有几间二三层楼的建筑,也都挂着饭馆客栈之类的牌匾,这便很奇怪了。 有外人投宿才会有客栈,可哪有外人会来这里?饭馆也离谱,在没有外来客商的情况下,老百姓手里有闲钱才会去饭馆吃喝,可这穷乡僻壤的,我估计野菜都难以果腹,更别提下馆子了。 搞不好,这还真是个鬼村? 方航倒是饶有兴致的左瞧右看,带着我径直走到了黄土路的尽头,一片铺了方砖的空地上只有一栋不算大的院子,门口插着一根碗口粗,七八米高的杆子,方航走到院子前盯着那牌匾念了出来:“鬼村保公所......居然还真是民国时期的村子!” 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一保差不多就是一个村子,保公所也就是现在的村委会,只是职责稍有不同,方航说,那时候的保公所主要负责拉壮丁参军的,不过这里没有其他村政府部门的话,保长倒是也能当个村长使。 我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他说算了吧,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等到朵朵就进到僰人部落去。 原路返回,一路上,我总感觉两边黑压压的房子里有什么东西盯着我,毛骨悚然的感觉格外强烈。 最终,方航没有选择出村,而是停在了路边的客栈外,他推开连扇残破的画片木门,淡薄的月光洒进,只能很勉强,依稀的看出客栈的格局,略带腐败的土腥气呛得我嗓子直痒,方航掏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但他用屏幕的微光照着脚下,慢吞吞挪了几步后,对我说道:“找找吧,看看哪间屋子里还有床铺。” 我说,你不会想住在这里吧? 他说没错,还问我不住这住哪? 我说咱去村外凑合一夜不行么,这地方阴森森的,大半夜再蹦出只鬼把我逮了,而且朵朵只说这里有荒村,她可没说是鬼村呀,照常理来说,如果这儿真的叫鬼村,她总该向咱们提点一下,我跟你说吧,这间村子绝对有问题,没问题我把这件客栈吃了。 方航看看四周,凑到我耳边,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些阴森,说道:“你是小道协的副会长,难道朵朵要对你说,王大会长,那间村子叫鬼村,你可别害怕哦!而且那死丫头说不准就是要试试咱俩的能耐,再说,就算有鬼你怕个什么劲呢?你见的鬼还少么?咱把鬼抓住,逼问他僰人部落的事情,多爽呀!” 诚然,我见的鬼不少,我甚至连鬼嘴都亲过,此时要是蹦出来三五只鬼,我也敢怒吼一声,拔出露陌匕首跟它们拼命。 可问题是人家不出来呀,鬼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们藏在哪里。 方航执意不肯走,踩着吱呀吱呀的木楼梯上了二楼,一阵夜风吹过,两扇木门慢悠悠的合在一起,是风声忽然小了我才发现,而门关上后,客栈里真的黑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方航也上了楼,不知道钻进哪间屋子,我只感觉自己快要被死寂淹没,黑暗中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准备对我下手,而我无处藏身。 心跳越来越快,手机发出的光芒忽然消失,方航也在此时喊了一声:“你倒是上来呀。” 二话不说,我拔腿向楼上跑去,心里疯狂的呼喊名人兄,我说大哥你赶紧出来呀,不争馒头争口气,你应该也是个鬼,我要被鬼欺负了,你也丢人不是? 二楼,房间外,方航指着屋里说:“里面有床被子,我给你抖了抖灰,今天晚上你住这里。” 说了声好,正要进去却陡然高叫起来,我质问道:“什么叫我住这里?你要去哪啊?” 方航随便指指,理所当然道:“我再找呗,这么多屋子,总有一间能住的。” 我赶紧拉住他,说道:“方航你别闹了行不,野岭荒村,邪门的厉害,咱们为什么要分开住呢?你就在这里睡吧,放心,我肯定不对你做什么,我给你守夜。” 方航拍着额头,很无奈的说:“不是我闹,是你在闹啊,咱们啥鬼没见过,男鬼女鬼,好鬼坏鬼,基本上人类能见到的咱都见过了不说,还打过人家,这村子里充其量有几只孤魂野鬼,连莹莹都不如,你怕个什么劲呐?你也不是人呀,身体里钻着个大怪物,身上装着龙鳞匕和小手枪,还有我在附近保护你,你再说害怕,不觉得自己很无耻么?而且我能保护你多久?我早晚有一天要离开的,如果你连独闯这破村子的胆量都没有,别去找棺材了,回家抱着康九香睡觉去吧!” 说完,方航便转身进了其他屋子,我站在门口愣了愣,也进屋关门,让自己陷入那沉寂,黑暗的环境中。 方航有些不对劲,自从来了云南我就有这感觉,他和牛头寨旅馆里的小服务员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夜,那晚我被许玉灌醉,第二天早上回去找他,小服务员给我开门便逃了,我问他晚上做了什么,方航只是淫.笑让我不要多管。 这就很不正常了,以方航出门都恨不得把小弟.弟留在家里来证明自己清白的性格,不会做出对不起他老婆的事,而且那小丫头长的也一般,更是个平胸,方航不应该对她有兴趣。 不过方航一贯就不正常,倒也不能以常理来衡量他,可加上他刚刚的表现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他说这村子里最多有几只孤魂野鬼,而不是说这村子根本没有鬼。 鬼的恐怖就在于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冒出来,方航不怕鬼的原因并不是胆子大,而是他气血旺盛,阳气重的离谱,任何亡魂阴魅靠近他都能感到一股异常的波动,肉眼不能见,但凭这感觉与看到也没啥区别了,在这个以鬼为名的村子,若是不搞清楚情况,他绝不会如此轻松。 要么他确信没鬼,要么他很了解这里的鬼。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方航没对我说实话。 我的内心很纠结。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方航欺骗我将会是怎样的结局,无力抗衡的痛苦是一方面,最关键的还是我难以接受他的背叛和出卖,细数这段时间的经历,大多是他在帮我,而我也由衷感谢他,彻底将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人,倘若有一天我得知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那真是无地自容的羞愧和愤怒了。 其实方航骗我原因不外乎两个,有苦衷或者不怀好意,而我一连串的经历也证明了许多对我隐瞒的,基本都是心怀不轨,此时也往最坏的结局想了想,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在杏桥村的河边,方航拼死力战朱允炆,他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如果他要我死,不用这样,说一声,我会自我了断的。 上.床睡觉,刚躺下便发现方航又骗了我,他根本没给我抖灰,被子上积了厚厚一层尘土,还有淡淡的脚臭味,我心说谁的脚这么牛逼呀,上百年都散不去,这一村子人八成是被他给熏死的吧? 一躺下,脑袋里便又是层出不穷的恐怖景象,不是感觉床底下躺了具尸体,就是觉着房顶有什么东西正阴仄仄的盯着我,而名人兄也是千呼万唤不出来,到最后我也豁出去了,他不出来救我,大不了同归于尽,谁怕谁呀。 在山中奔跑让我也极为疲惫,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总感觉头顶凉飕飕,脖子里好像出了一圈汗,黏糊糊的,而忽然听到了哐的一声,我蓦然惊醒,坐起来盯着门的位置。 什么也看不到,我静等了一会,这才按亮手机,贴着墙壁走过去,门外没有一星半点的动静,而这可怕的沉寂也让我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鬼似的,手机微光照了照,确定门闩子牢靠的插着,便蹑手蹑脚的准备爬回床上,可刚走两步,忽然一震,扭头看向那门闩。 我没有插,我好像连门都没关? 难道是方航给我插的? 正想着,却猛地头皮发麻,根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门闩,好像得在屋里才能插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方航失踪 有东西溜了进来。 察觉这一点后,我猛地拔出了露陌匕首,手机微光照着房间,大喝道:“谁?给老子滚出来,”同时戒备着忽然会出现的恐怖,更加大声的喊道:“方航快来,闹鬼啦。” 回应我的却是沉默,无论方航还是溜进房间的东西都没有出声。 贴着墙,心跳飞快,静静打量着屋里的摆设,面前是一张木桌四条方凳,桌下空荡荡的,木床贴着嵌有木窗的墙根而放,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床单垂在地面,或许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床下藏着什么东西。 房间里仅有三样家具,最后一样是我对面的衣柜,一进屋就看到了,只是嫌脏便没有打开,如果有东西溜了进来,只能在床下或是衣柜里,我慢慢挪着脚步向木床靠去,脑中层出不穷的念头,甚至想起了小时候给文静讲的一个恐怖故事。 就是有个女孩夜里总接到陌生的电话,女声在电话里迟缓空洞的重复同一句话:“背靠背,我们做姐妹。” 最后这女孩在自己的床下,发现一具被钉在床板上的女尸。 保不齐,我也和一具尸体背对背的睡了一阵。 终于挪到床前,我的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里,用握着手机的手小心揪起床单,憋着劲准备看到床下血肉模糊的脸。 床单刚刚挑起一个巴掌的高度,床下却猛地递出了一只惨白的胳膊,在手机所放出的淡白色微光下更为瘆人,而这只手便抓住了我的手腕,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渗了进去,我顿时感觉肩头一片麻木,好像都不是我的胳膊了。 怕什么来什么,就算是活人,忽然出现也会吓死人的。 我吓得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胡乱向床下蹬踹,希望将这只胳膊的主人踢回去,木床与床单封闭的狭小空间好像有东西要爬出来,我又被拖着一条胳膊,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允许我将力气使足,只是轻飘飘的瞪了几脚,对着抓住我的尸体或是怪物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看这架势是想将我拖到床下去,而我坐在地上也没个借力的地方,屁股与地面摩擦着,一点点被脱了过去。 危急关头,我猛地叉开两条大长腿,脚跟分别抵住两根床脚,当初许祈让我在中药汤里泡澡,随后和方航联手将我浑身筋骨拉开,像这样的一字马根本难不住我,我要是和康九香互换了性别,肯定爽死她了。 抵住床脚后,手腕上的力道将我大腿根扯的生疼,却也止住了被拉入床下的危险,我一边喊着救命,一边用露陌匕首捅那只抓着我的惨白胳膊,每一下都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始终没能将他的骨头砍断,而无论我喊得怎样撕心裂肺,方航始终没有出现。 也就在这个时候,脚腕一凉,我定睛看去,差点把眼珠子吓出来。 床下又伸出同样的两只白惨惨的手将我脚腕抓住,正用力拖拽。 而这还不够,正中心位置,我的手与它的手角力的下方也探出这么一条胳膊,那五根手指正不停抓合着,方向便是我两.腿之间。 还没触碰到,但那蛋碎的疼痛却是每个男人都可以想象的,下意识便夹.紧双腿,不给这流氓摘桃的机会,却也因此失了抵抗,呲溜一声被拖入床下。 狭小的空间并不如我想象那般拥挤,目不能视但似乎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可手却不知道有多少,正七手八脚的在我身上抠抓着,似乎想将我的皮肉一块块撕扯下来。 被薅掉一把头发,疼得我龇牙咧嘴,但鬼这玩意,不怕它出来,就怕它藏在暗地里吓唬我,此时真刀真枪的干上了,还真就如方航说的那样,啥妖魔鬼怪是我没见过的?我他妈连小哪吒都见了。 露陌匕首掉在外面,我还有四肢和一张嘴,污言秽语咒骂着这只鬼的祖宗,痛斥名人兄和方航关键时刻掉链子,乱糟糟挥舞着拳头,反正总能打住那冰凉微软的尸体。 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力气比我大,手还比我多,我俩就在床下毫无章法的搏斗着,狂风骤雨般的拳头砸在我脸上,真将我打得有些发懵,恍惚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抠住我嘴巴,张口便咬了下去,而顺着牙齿流入口中的酸臭液体差点让我呕吐,可随即便听到一声好像虫子口器中发出的凄厉尖叫,它在我肚子上踹了一脚,力道极大,将我踹出床底不说,还贴着地滑到了墙根。 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便是热乎乎的粘稠血液,还摸到一个剑柄。 是掉在外面的露陌匕首,我坐着匕首滑到墙根,它居然捅了进来。 床塌了,怪物即将冲出来,我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解开裤腰带拔出了绑在大腿的手枪,一股脑打空一梭子子弹,那碎木之中的响动才彻底消失。 口中还含着什么东西,吐在手里感受一下,再也忍不住反胃,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我居然咬断了怪物的三根手指头。 吐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之后,我挣扎着爬起来,拾起手机,提着万分小心走到坍塌的木床之前,确定里面的怪物彻底没了动静后,挑挑拣拣,将被子床单碎木挪开,终于看清了刚刚与我搏斗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大脑一片空白,丝毫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我与菩萨打了一架?! 边上掉着一方菩萨宝冠,应该是这怪物曾经所戴,身上披着宽大的僧袍,半边身子赤.裸在外,僧裤赤脚。 菩萨打扮,更为惊悚的是它居然有三副面孔,八条手臂,正是佛像上常见的那种模样。 我只感到极其的荒谬,竭力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怪物,不是菩萨,我哪能打得过菩萨呢?可这与菩萨相差无几的造型却让我大为不解,那三副死气沉沉,眼珠子怒张的脸孔,就是普通人的侧脸显出正脸的五官,后脑则与常人无异,而它多出来的三对手臂,也是腋下到肋骨上长出来的,此时软绵绵的垂在地上,子弹打出的窟窿眼流出汨汨发黑发臭的血液,邪异至极。 错愕的盯了好一阵,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我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比鬼哭更加难听,有点第一次独立战胜怪物的欣喜,还有对这荒郊鬼村,发自内心的恐惧,我踹了踹这已经不会动的“菩萨尸”,用那种说不出是哭还是嘲讽的腔调说:“了不起呀,头比我多,手比我多,子弹孔你就比我多!” 发了一阵疯,忽然想到叫方航来看看,可随即却担忧起来,我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却始终没现身,情形不妙。 捂着屁股上的匕首,一瘸一拐的出门,客栈里还是那般沉寂与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依稀记得方航进了哪间屋子,可推门喊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在客栈中大吼大叫也是如此。 我终于接受了现实。 继尤勿之后,方航也失踪了。 不是刘苍松,他或许可以用某些小手段弄走尤勿,但绝不能悄无声息的掳走方航。 从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敌人,虽然我们一直都知道九龙棺的威力,却从未亲眼见过有多么凶险,官赐村里的那一口,是龙骧镇守将纳兰秀先扫荡了一圈,又被一群道士折腾过,最后在刘苍松这个了解内情的人的带领下,依然有浮现在棺材上的鬼脸是我们难以力敌的。 其他我所见过的,要么是爷爷已经开过,要么是明长陵,根本没对我们下杀手。 而此地,却是九棺唯一一口没有被开启的,若说谁能波澜不惊的让方航消失,只有张大天师了。 菩萨尸,也符合他的手笔。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佛堂菩萨尸 去官赐村,有尤勿和我相依为命,随后便处于方航的保护下,而今这最后一口也是最凶险的棺材,他俩出了意外,我必须要救他们。 只好忍痛拔出屁股上的匕首,顷刻间血流如柱,也没什么好包扎的,只好脱下背心绑住,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的安排吧,我是在和名人兄赌气,不信逼不出来他。 这位依然不知道身份的名人兄,自上次鼓动我推倒李珊珊,后山挡住炸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与九香婚礼前夜,我和方航很是做了他的工作,这么喜庆的日子,就算不做首诗送给我,起码也得给个面子出来喝两杯不是? 婚礼就要洞房,也得说好了不能偷看偷听呀。 但无论怎样威逼利诱,他坚决一言不发,好像失踪了似的,我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和李珊珊亲热的时候把他给射出去了。 此时对名人兄心生怨念,想到了那天的事,冷不丁就冒出个念头。 搞不好还真把他给射出去了。 爷爷他们心狠手辣,绝不会认为自己杀人吃人的行为有何不妥,独独对名人兄忌讳莫深,肯定是名人兄的身份让他们有些负罪感,除了方航猜测的白哥其实还有许多人选,比如说某位民族英雄,或者在某方面有卓越贡献,人们耳熟能详的璀璨人物,都会让爷爷他们感到惭愧。 而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操心我的感情吧? 更没理由教我十分粗暴的将李珊珊弄到床上,不管日后如何,过了瘾再说。 一定有他的目的! 比如说,他跑到李珊珊肚皮里,投胎去了! 这个想法让我心头狂震,血流的更加厉害,只好将那些烂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想,如果姗姗姐有了我的骨肉,我领她去医院做个手术,那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名人兄,岂不是死于人流了? 真是个荒唐的想法。 收拾心情,我寻找可以用到的东西,我和方航的手机都是小道协找人定做,硬的跟板砖似的,十分抗造,却独独忘了弄个手电筒的功能,真是失败到极点,倘若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裤腰带都能射出几十米钢丝的那种。 身上有打火机,只是屋里的一盏油灯早已耗尽,可此时决定拆了这里便不缺引火材料,用匕首削出两根木头,裹了那不知道放置多久的纯棉布单,一根点燃一根备用,我的武器只有这削铁如泥的匕首和一把枪,所幸的是子弹不缺,我是做好了枪毙半只僰人部落的准备,来的时候在两条大腿上绑了十个弹夹。 此时还有七个,我全取出来塞在口袋里,深吸几口气,调整到最佳状态,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火把熊熊,将仿似鬼屋一般破旧的民国客栈照的明晃晃,我一间间客房找去,除了临近楼梯的几间有脚印,应该是方航找被子时留下的,余下的却是无数年没有人进去过。 发现脚印,我又回到方航的屋子,刚刚我只是一只脚跃过门槛喊了几声,并没有破坏痕迹,此时借着火光检查,终于发现了问题。 看足迹,方航进来之后,手机照路,扶着墙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随后到了床边,那床上积满的灰尘还留着一个人形印记,他肯定躺了下去,而随后,他的床下也钻出来一个菩萨,因为床下的灰尘上,摩擦过的痕迹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应该是个女菩萨,那赤着的脚丫子留下的足迹很小,指头比划一下,也就和文静的差不多。 床边有左脚的印记,我趴在地上检查,最后在方航猜出的脚印中,看到了模糊的右脚足印,脚尖向前,应该是面向床上的方航,她做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而粗略扫一眼,赤足的足迹仅仅有着一对。 不知道这村子荒废了多久,但地上已经不能用灰尘来形容,简直就是洒了一厘米后的细土那么夸张,脚印再明显不过,却看不到这女菩萨离去的痕迹,难道她背着方航飞走了? 我站在屋里啃了一阵指头,忽然福至心灵,趴在床下继续观察,终于找到了。 这女菩萨每一步都踩在方航的脚印中,绝对是刻意为之,而一个个找到后,我居然停在了衣柜前面。 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确定女菩萨的足迹在这里终止后,我深溪口起,扭着屁股弓步后撤,右手握枪时刻准备开火,用左手的火把却挑那衣柜上的把手。 吱呀一声,柜门开了一扇,就在同时我将火把捅了进去,哪怕伤到方航也顾不得了,但让我诧异的却是,柜子里空空如也。 稍感诧异,却随即坚定自己的猜测,女菩萨肯定来了这里,因为方航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衣柜,门口,木床基本是个等边三角形,女菩萨要离去,没理由南辕北撤先绕到这里来,所以这衣柜一定有问题。 两扇柜门全部打开,那灰尘也说明了女菩萨并非是来取东西,敲敲木板也不像有暗道的模样,难道她带着方航穿墙跑了? 喊一句,赶紧把老子朋友交出来,否则烧了这个柜子。 没人回答,但也不能真烧,引燃这座客栈说不定连带方航也葬身火海,我后退几步正要开上几枪,却忽然听到很粗重的喘息声。 呼...呼... 扭头一看,门框上探着一个足以吓死人的脑袋,一颗头颅三副惨白面孔,一对眸子平视我,另两对则斜眼瞅人,她仅仅探出半个肩膀,一侧的四条手臂扒在门框上连成一排。 稍一对视,我便被那眼中死灰的眸光骇到,抬手便向她开枪,可她也同时逃跑,只听到几个脚步声便没了动静,我想追,可稍一迈大步,屁股便阵阵撕裂的疼痛,只好咬着牙,一蹦一跳的追出门外,正好看到那三面八臂的女菩萨,张牙舞爪的逃出了客栈。 追,绝不能让她逃走。 可就我现在这个速度,也就能和蜗牛分出个高下。 蹦过走廊,跳下楼梯,眼瞅着就平安着落了,木质楼梯轰然倒塌,但我粉身碎骨浑不怕,誓要抓住女菩萨,残垣断壁中爬起来,追出客栈后,已经找不到那跑起来八臂狂甩,十分嚣张的娇小身影。 夜色依旧笼罩这片山林,一条黄土路上只有我形影相吊,两边或高或矮的民国建筑依旧静悄悄,黑漆漆,我不断的原地打转,看不到任何鬼影却总感觉有很强烈的目光落在我后背上。 这种压抑的不安以及对方航的担心让我渐渐烦躁起来,猛地向那些民房的窗户扣动了扳机,大吼着:“出来,给老子滚出来,老子就一个人,难道你们要做缩头乌龟么?把老子的朋友交出来啊,滚出来和老子单挑啊!” 一梭子打尽,便索性连弹夹也砸出去,枪声在山间回响最后归于沉寂,而我这一番乱射只渐起了无数碎石,簌簌灰尘。 发泄一通,赶走心头的压力,而那被监视的感觉却格外强烈起来,就好像有股莫名的力量牵动的心神,不由自主便扭头看向了黄土路尽头,那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的宽阔院落。 鬼村保公所。 举着火把,蹒跚行去,如果方航不在里面,我就烧掉它,看看能否逼出这些该死的八臂菩萨尸。 从外面看,保公所比起荒滩那三进的院子小了许多,气势也不如,三.级台阶之后仅仅是个比如今的防盗门稍宽一小半的两扇木门,一把铁将军把守,露陌匕首砍了几下便断了,我推门进去,居然是一间摆了五张桌子的办公室。 四张桌子在中心,正对门的那扇墙前又是一张宽大的实木桌子,想必是保长办公的地方。 火光不再闪烁便看清了这里的模样,凌乱不堪,地上散落好些文件与纸张,一张桌子上甚至还有没有盖帽的钢笔,几把椅子或倒或歪,似乎发生了某些慌乱的事情,这里的人来不及收拾就跑光了。 依然是空无一人,但保长办公桌后的那堵墙是影壁,后面别有洞天,绕过去之前我先看了看保长桌上的文件,都是繁体字写比较生涩的语句,某家摊两丁,每户纳八担之类的,却是他保长应做的工作,没什么稀奇之处。 稀奇的,便是这办公桌的抽屉开着,一把手枪躺在抽屉之中。 拿起来看了看,并不是常见的驳壳枪但造型也不如我手上这把流畅,但在民国也算比较先进,担心枪膛被堵塞,我也不敢开枪免得再炸一回,只是卸下弹夹,发现里面装满了子弹便将子弹退出来装进口袋,手枪远远抛开。 冷笑两声,感觉这事有些古怪。 可以看出几十年前的保公所似乎遭遇了某些慌乱,一把拉开的抽屉里放着枪,难道说保长想要自保却没来得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绕过影壁便是保公所后院,前与右各是两座屋子,左面是高耸的青砖围墙与拱形铁门,或许是原先的监狱之类。 我先去那两座屋子检查,也是一派慌乱,地上还有茶杯的碎渣,又看到梳妆台和锦缎铺盖,想必是家眷的居所,方航依然不再这里。 可能被菩萨锁紧监狱了,我有挪到那铁门前,研究好半天都没能发现如何搞开,没有外挂的锁头也没内置的锁子,这就好像是一块完整的铁板被嵌在拱门之中,让不好奇都不行。 露陌匕首有分金斩铁之威,但要真拿匕首将这不知道有多厚的铁门削开那就是傻帽了,我又一步步挪回办公室,费了好大劲才搬来桌子和凳子,搭了两米多的台阶,这才捂着屁股向上爬。 捅别人,我恨不得露陌能再锋利一些,可此时却后悔没能早些将它磨钝了。 终于站到最高处,可是往这被铁门把手的院子里瞟了一眼,我却骇的双腿一软,跌了下来。 围墙与铁门之后有差不多六七米宽的露天空地,那一头是没有任何门窗阻挡的敞口屋棚,门楣上挂着一个牌匾,四个鎏金大字格外扎眼——鬼村佛堂。 而佛堂里,铺着黄布的香案上还有几根线香正在燃烧,但那香案之上所供奉的,并不是一级级,成排摆放的牌位或是佛像。 而是三面八臂的尸体。 一眼望去,不知道有多少位,一个个展臂做翘指拈花状,确实是菩萨的姿势。 第三百二十章 悬棺穴葬 自从进了鬼村就霉运当头,在床底下与八臂菩萨打一架,意外被露陌匕首捅伤屁股,从台子上掉下来,被桌椅砸了个七荤八素不说,后脑勺又磕在了燃烧的火把上,脖子里烫出一层燎泡,一头秀发糊在头皮上。 我疼得抱头打滚,哼哼了好一阵才勉强爬起来,都不敢想象自己被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但心底却有个很荒唐的念头。 不该有这么巧的事吧?我一辈子都没有如此倒霉过,难道这些仿佛七八具尸体拼凑成一具的怪物真是菩萨? 恼我冒犯所以降下惩罚?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尸体一样的玩意,留着黑色恶臭的血液,穿的花里胡哨,跑起来跟他妈演动画片似的,这也配称菩萨? 再一次将桌子椅子搭成高台,这一回我学聪明了,两根火把全点燃,一个抛进去,一个插在墙上的缝隙中,只要别烧我,摔两下倒是无所谓,那么多大风大浪都没把我弄死,我比手机还抗造! 忍着疼痛爬上去,先在墙头闪了一下,确定刚刚没有眼花,佛堂里确实坐满一尊尊姿势诡异的八臂菩萨,这才慢慢露头,小心翼翼的观察起来。 火把落在佛堂内,照的纤毫可见。 铺黄布的法案摆着一口小香炉,三根线香正烧出袅袅飘挪的白色烟气,不知道是谁点燃的。 三面八臂的尸体菩萨就在法案之后的台阶上,一样铺着黄布,每尊菩萨尸都坐在一张蒲团之上,也不尽是全坐着,还有几个站立着的,每一尊都不相同,站姿,半跪,盘坐,不一而足,两侧手臂也摆着不同的姿势,有些向八爪鱼那般随意屈伸,有些则在头顶比出个莲开的手势,他们面向不同的方向,或平视,或歪头。 总而言之,这些尸体将印度佛像的古怪姿势表演了个完全,共同之处就是全都闭着眼,面相也比我见到的那两尊祥和许多,与其说是尸体,还不如说是正在安稳的沉睡,更像活着,但他们的嘴唇都是黑紫色,仿佛中毒了。 衣着也很古怪,四处是汉字的鬼村,他们的打扮却像是印度人,可偏偏长相是汉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装成菩萨,故弄玄虚。 一共七层菩萨尸,民国的村子屋顶很高倒也容得下它们,但彼此的间距便显得拥挤,想数数一共有多少却被那横生枝桠似的手臂搅得眼花缭乱,只好放弃,但总归不超过六七十尊,有男有女,而最上层还有个只容一人盘坐的小高台,那里是空的。 照我的感觉,这些东西应该是活的,未必是活人的活,却肯定不是死人的死,尤勿尚且待定,方航的失踪肯定与他们有关。 稍稍喘口气,我扯着嗓子喊道:“嘿,别跟我装啊,赶紧把我朋友交出来,别以为你们在这装神弄鬼我就会害怕,玩邪教,老子也是大神棍。” 菩萨尸微丝不动,不知是听不到,还是听到了却不搭理,必须得试试他们,我便将手搭在墙头,瞄准了其中一个,最后通牒道:“知道这是啥吧?这是枪,你们肯定挡不住,我已经干掉一个了,我不想与你们结下死仇,只想要回自己的朋友,识相的就划下道道来,咱们谈一谈,否则我就开枪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怕,如果他们连枪都不怕,我怕是应该的,如果他们确实是活蹦乱跳的怪物,被我一枪惊醒,以刚刚那女菩萨的速度来说,恐怕给我挺机关枪也够呛。 但他们依旧没有回应,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便咬咬牙,将心一横准备动手。 可就在这时候墙头上忽然冒出一张比纸还要白的脸孔,表情凄怆,却咧开嘴冲我露出个笑容。 忽然冒出的人脸,近在咫尺,我都能感觉到她鼻子里的潮湿气息喷吐在我脸上,正面的一对眼与我对视,两侧的另两对也竭力将眼珠子转到眼角,斜眼看我。 是刚刚那女菩萨尸,她果然逃到这里,甚至就贴着墙根藏匿,此时骤然出现,着实将我吓得够呛,尖叫一声仰天便倒。 再一次从高台跌下,所幸没有弄翻桌椅。 危急关头我的反应也空前灵敏,刚掉在地便忍着疼翻身爬起,腰都没来得及直,便看到那女菩萨好似蜘蛛一般迅捷的翻上墙头,狮子搏兔似的向我扑来,八只小手屈指成抓想要掐我的脖子,我甚至来不及抬手开枪,只好直愣愣趴在地上,顺手抽出了露陌匕首,那纤细却留着长指甲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我的脖间,我也猛地推出匕首。 她死死将我掐住,力道之大,我感觉脑袋都胀大三圈,双眼充.血,耳鸣不止,但我也接连在她肚子上捅了七八下,以露陌匕首的锋锐,她的身子与松软的豆腐没有区别,轻而易举的发出一声声噗噗,每一下都捅了个对穿。 三张双唇青紫的嘴巴齐张,那是人类绝不能发出的尖锐惨叫声,女菩萨不敢再掐我,乱糟糟的将我推开,又重重一脚将我踹翻,再一次以那古怪到极点的姿势,迈着八字步,夸张的挥动八条手臂,仿佛很嚣张的逃进了保公所前屋的办公室。 我跪在地上咳嗽片刻,不敢再耽搁,翘着半个屁股,一瘸一拐的追上去。 不知道是女菩萨本身就速度极快,还是那跑步姿势更能激发人体潜能,减少空气阻力,当我追到前屋办公室时,保公所的大门仍在晃动,正对的一条黄土街哪里能看到半个影子? 不管不顾的追出去,两旁的房子依旧散发着死寂的气息,但不知道哪来的感觉,我肯定那女菩萨就藏在其中一间屋子里。 今夜,我们两个不速之客闯入鬼村,随后又冒出两尊菩萨尸,不知道是不是鬼村选出来与我们单挑的选手,但方航肯定是女菩萨掳走的,必须要找到她。 折回祠堂,取出墙上的火把,想了想又捡回了保长的手枪,表面灰尘擦去,重新装填子弹,毕竟以女菩萨的速度和我水货一般的枪法,多一把枪总是好的,至于会不会炸膛就管不了那多了,手上这把的子弹打光,不炸膛我也是个死。 拼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屁股血流不止,即便我现在是个怪物也感觉有些吃不消,没时间寻找止血的东西,便索性扯了一沓民国信纸,烧成灰烬糊在了伤口上。 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个老乞丐,被顽童用石头丢破了脑袋,便是用这种方法止血的,当时我只觉得心里酸楚,却没想到十几年后也落得如此悲惨的田地。 或许...或许我当时不那么憨,回家向老妈要来纱布送给老乞丐,今日也不会有这样的报应? 后悔也没用了,简单准备一下,我便冲出保公所,冲进左手第一家,枪口始终指着前方,就等着女菩萨出现好与她拼命,而街边的房子大多是民房,外面看着并不大,内里却是一间套着一间,无论衣柜床底,哪怕水缸和灶台都要检查,我都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也许我检查这间时,女菩萨便溜进了另一间,但我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几百米的黄土街道,两边更有二三层楼的饭馆,商铺,乃至进去才发现是妓.院的屋宅,极其耽误时间,我和方航差不多十二点进到鬼村,一番折腾,天色渐渐亮了,而我仅仅搜查了四分之一都不到的屋子。 站在空荡荡的街上,昏厥感阵阵袭来,方航是被怪物掳走的,说不定已经被它们架上篝火,烤成香喷喷的外焦里嫩,吃掉了。 心急如焚之下,我简直快要发疯,一阵怒骂吼叫,恨不得手中的枪变为大炮,让我将这里夷为平地。 找,继续找,我疯狂的冲进屋子,也不知道是找人还是抄家,能砸能毁的全部掷于地又冲进了另一间,就这样发了一阵疯,再一次冲出屋子时,忽然听到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王震?是你么?” 扭头看去,模糊的粉蓝色相间的苗条身影,我摇摇头又定定神,这才看清了来人便是朵朵,她背上还背着一个半人高的暗红色木匣子,正有些震惊的盯着我。 她向我走来,同时问道:“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你的朋友呢?” 一见到她,我心头大为光火,丢下火把箭步冲上去,粗鲁的搂住她的脖子勒进怀里,又将枪口顶在她太阳穴上,即便朵朵是水书先生,却依然是一介女流,可以招鬼役魂可身子骨还是孱弱,没有丝毫抵抗便被我制服,仍尖叫着:“王震,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大吼着,口水四溅:“没错,老子就是疯了,说,你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为什么将我们骗来这鬼地方。” 朵朵面若寒霜,一双杏眼却喷着怒火,但嗓音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她说:“我从没来过这间村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杀就杀吧,别把罪过推到我头上。” 急火攻心,哪里还有怜香惜玉之心,我揪着衣服将她转着面向我,枪口仍然没有放下,嘶吼道:“跟你无关?你他妈不知道这是什么村子就敢叫我们在这等上一夜?你帮着季飞飞与尤勿打赌,他失踪了,你叫我们来这里等候,方航也失踪了,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他妈也得给他俩陪葬。” 朵朵嘴角微翘,嘲讽道:“哦?那你想怎么折磨我?直接杀了还是先女干后杀?本以为你们与季飞飞不同,是汉人中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一丘之貉,我叫你等在马路边,你被车撞死,也要我负责喽?啧啧啧,我知道自己长的漂亮,想欺负我就直说,别找那么多借口。” 担惊受怕的过了一夜,接连受伤,我早就是强弩之末,此时被朵朵的言语一激,顿时热血上头,眼前一黑,蹬蹬蹬后退三步,下意识想骂她一句厚颜无耻,却刚吐出半个字,便活生生被气晕过去。 从昏迷着醒来,全身疼痛,稍稍睁眼后便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生疼,我迷迷糊糊的喊着:“九香,给我倒杯水。” 不多时,嘴唇便传来阴凉的甘泉,仅仅湿润嘴唇便没了,我听到一个女人说:“就这样吧,喝多了不好。” 我依旧朦胧,问她:“你是谁?这是哪?” 她说:“你不是要找棺材么?睁开眼看看,到处都是。” 第三百二十一章 水书分黑白 一听到棺材二字,那些相关的片段便在脑中串联起来,我惊坐而起,仰头看向身边歪头站立,脸上挂着些嘲笑的朵朵,她那身粉蓝色的长裙在山林中分外显眼,不得不说这件衣服还挺漂亮的,有机会叫九香和姗姗姐穿给我看。 依稀记得,我昏迷前与她发生过争执,我似乎将方航失踪的罪过怪到了她的头上,而她的解释也颇为合理。 我们在路边等候,出了车祸也不能怨她指的地方不对,虽然她仍有嫌疑,我却无力与她计较,只是感叹一句:“是你呀,这是哪里?” 她的眼神好像两柄刀子落在我脸上,刺得脸皮发烫,我便低下头不与她对视,可看到自己的模样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紧身的上衣被撩到肚脐眼以上,裤子却褪到了膝盖以下,中间的部位不着片缕,尤其是那团黑色毛发中,我那血脉愤张时可以化身巨龙的玩意,正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软趴趴的缩成了一条小虫,而我所感受到的不适,足以证明它受到了惨绝人寰的蹂躏以及非人的虐待。 脑浆顿时变成浆糊。 在我昏迷的这段期间,朵朵把我糟蹋了? 猛地抬头,带着不屈以及屈辱,我无比愤恨的怒视那浅笑着,得意洋洋的女人,过于沉痛和震惊,以至于发出太监似的尖锐嗓音,我哆哆嗦嗦的指着她,问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朵朵轻蔑的冷哼一声,想要表现不屑却犹带了三分窃喜,说道:“你的屁股流了血,我当然要给你治伤,黑乎乎的当我有兴趣不成?” 我说那是后面,你对前面干了什么?别说你什么也没干,老子根本不相信。 朵朵轻描淡写的说:“没见过,玩玩怎么了?瞧把你小气的,要不是无意间看到,你求我玩,我都懒得碰一下,怪恶心的。” 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又被她气晕过去,虽然我是个男人但依然有被糟蹋了的屈辱,而更让我感到委屈的是,她尝尽了甜头,最后居然恶心我? 淡淡的哀愁,浓浓的委屈,我感觉对不起九香。 朵朵却忽然问道:“文静是谁?” 我怒视道:“关你什么事?”说完,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告诉她:“我妹。” 她又问:“九香呢?姗姗姐,苗苗姐,安素,她们又是谁?” 我说:“我老婆,我姐,我姐,我养的女鬼。” 朵朵冷笑起来:“你的女人可真多,比季飞飞好不到哪去,甚至还不如他,起码他对自己的好色从不隐藏,不像你,总要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 我说你是不是抽风了,都他妈告你是妹妹和姐姐,胡说什么! 朵朵清清嗓子,拿捏着很古怪的腔调,仰天长笑:“哈哈哈,文静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了,乖乖的陪我睡觉吧,你哭,你越哭我越开心,苗苗姐,你的脚真漂亮呀,嘻嘻,太嫩了,快让我摸一摸,哇塞,九香你胸好大,快来喂老公...” 我赶忙打断她的话:“停停停,你是不是精神病呀,你疯了就得看医生...” 朵朵却说,这是我昏迷时喊得梦话,除了安素,所有的女人都被我折腾了一遍,还有更下流的,她都不好意思说,唯一比较奇怪的就是安素,喊出这个名字后我就开始哭,一直说自己对不起她。 摸着良心说,她所说的确实是我对这些女人心里最深处的念头,绝非她能作假,看来我确实做了很不堪的梦,而朵朵很好奇的说,哪怕我喜欢动物她都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会对食物感兴趣。 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又学我说话:“豆芽你真是太瘦了,瘦的都没胸,我给你揉揉吧...” 我大为窘迫,打断她:“行行行,你赶紧闭嘴吧,我没时间听你的疯言疯语,这是哪里?我昏迷多久了?你有没有见到我朋友?” 屁股的伤口糊了一层已经晾干了的青草碎末,血液已经止住,我便想提起裤子爬起来,朵朵却阻止道:“伤口还得再上两次草药,你穿了裤子又会流血,还是稍等等吧,我没想到你会用纸灰止血,还当你是急火攻心,便直接背到这里,这是僰人部落的后面,你们要找的棺材就在那里。” 顺着朵朵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面近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与我们又隔了一条三三十米宽的大江,根本看不清楚,我便问她在哪,她说:“就在那里面,你能看到崖壁上有许多孔洞么?” 定睛而看,好像是有密密麻麻的圆形洞穴,离远了,只是一个个小黑点,就在崖壁中心的位置,目测,无论是离江面而是山顶都有几十米的距离,朵朵说,每一个孔洞里都有一口棺材。 我们要找的狴犴嘲天椁,肯定就在其中。 我惊呼道:“开什么玩笑,怕不是有几十近百口棺材?你让我怎么找,就算知道是哪一口,我怎么下去开棺?” 朵朵却说:“这就看你的手段了,一天找不到就两天,两天找不到就十天,僰人能将棺材置在那里,难道你还无法下去打开么?你们要的棺材也有很大的秘密,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找那口棺材,我就将秘密告诉你。” 嘲天椁的秘密就是九龙棺,朵朵不知道这个,居然好意思说自己知道棺材的秘密。 我没兴趣也没时间,更不可能将九龙棺讲给她听,看看手机,已是下午两点,方航差不多消失十二小时,不能再耽搁,我必须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顾朵朵的阻止,我提起裤子说道:“我的枪和匕首呢?领我回鬼村。” 她问我回去做什么,我说救人,朵朵顿时严肃起来,说道:“你想想,我能将你背出多远的距离?其实鬼村离这里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村子离僰人部落如此接近,两者肯定有联系,这样说吧,我了解一些关于僰人部落的事,或许有助于帮你救回朋友,但你必须先告诉我那棺材的秘密。” 我问她打听这个干嘛,她却问我,既然已经合作,为什么不能说? 我的回答也简单:“棺材里有宝藏,既怕你走漏消息,也不想分给你,更担心你与我争抢。” 朵朵急忙道:“我不会与你们抢,而且你们都是成群结队来寻找,棺材里的宝藏一定可以共享,如果只有一人的好处,全归你们,有剩下的再分给我,我们寨子人少势弱,没能力与小道协抢东西,若是担心我会背叛,我可以做你们的女人,也可以让寨子效忠与你,告诉我吧。” 又是做我们的女人,她也忒会占便宜了,我还想做全世界女人的男人呢! 看她急迫的神色,似乎有些隐情,我便问她为什么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棺材里的秘密,朵朵稍作犹豫,认命道:“世人都知道水书神奇,却很少有人知道水书分为白书与黑书,我们这一支就是研究黑书的,几十年前被水族驱逐至此,而白书与黑书相辅相成,没有白书先生的保护,我们好像背负了一个很恐怖的诅咒,反正寨子里的水书先生最后全都死的特别凄惨,如果不想办法自救,恐怕再过几十年,我们就灭绝了。” 水族的这段秘辛还是头一回听说,可朵朵说的如此真情实意反倒让我不明白,似乎他们寨子的安危全都系于我身,但刚一见面她可是对我下杀手的,总不能忽然间就发现我是个救星了吧? 提出自己的疑虑,朵朵略微凄苦的笑了笑,辩解道:“你不是我们族的救星,仅仅能救我而已,雷先生同样有办法帮我们揭开这个诅咒,他一样在寻找这口棺材,也是他做主将我许给季飞飞的,原本我没什么想法,雷先生让我嫁谁就嫁谁,直到遇见你们,我忽然不想嫁了。” 咦?有点不对劲啊。 我小声问道:“你不是爱上我了吧?我很爱我老婆的,你要喜欢我也得排队呢,这辈子是轮不上了!“ 刚刚有些伤感的朵朵顿时变作以往的高冷,蔑视我,说道:“你想多了,是因为你们的出现让我彻底厌烦了季飞飞,他整天装腔作势,狐假虎威,下流无耻,这些我都忍了,但他想羞辱你却自取其辱,事后还露出上蹿下跳的丑态,不敢招惹你那姓方的朋友,不敢向你寻仇,就连与普通人打赌都要我的帮助,我简直不能找到他的任何优点,这样的男人我要他做什么?” 这番评价还是很深刻的,而一旦动了手的朵朵就注定越陷越深,她违抗那雷先生的命令就势必要依靠我来自救,同时为寨子寻一个出路,我问她,雷先生是不是刘苍松,她说不知道,反正就是篝火节与她的族人坐在高台上的老人。 果真是他。 雷先生?雷公藤先生? 似乎,朵朵是可以相信的,但我还是留了个心眼,简单讲述张元吉的经历,将九龙棺说成一棺,只要开启这口狴犴嘲天椁,取出里面的地图就能找到张元吉的长生之术,这样一说,即便朵朵真的在骗我,我也没什么损失。 而她真的相信了,也不再啰嗦,径直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我让她先说鬼村的事,当下,救人最重要。 朵朵冰雪聪明,她让我不要担心,方航未必已经遭了不测,他和尤勿都是莫名其妙失踪了的,如果掳走他们俩的是同一人,因为尤勿的失踪显然是有人在可疑针对我们,那方航便安全了,起码他不会被一群邪门的菩萨尸加入肯德基豪华午餐。 说起这鬼村,朵朵并没有过多了解,她说这方圆三十里的这一片山林基本是大家的禁地,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就是不允许靠近,而那些靠近了的也再没出现过,朵朵听说过,有外面人的曾经闯入,可再看如今僰人的动静,显然是把他们消灭了。 鬼村就在这禁地的范围之内,朵朵年幼的时候曾无意中迷路至此,远远的见到过废弃村落却没有靠近,她说自己是被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救了,将她从迷雾阵阵的树林中领到如今我们所在的地方,告知了回家的路。 一听说很漂亮的女人出现在此地,我当先想到的就是许祈的梦中情人,问朵朵,她也知之甚少,因为那次离去之后就再也进不来了,直到三个月前,刘苍松来过一次。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把古剑 我和方航顺着江流直走,靠着朵朵指点的几处很模糊的路标最后拐进了鬼村,似乎寻到这里并不困难,但听朵朵说,三个月以前,从没有人能进到这里来,反正就是找不到。 每年的篝火节都有僰人部落现身,而他们所说自己村寨的地点,无论离牛头寨还是哈尼族的寨子都不遥远,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五十里,但是加上高低起伏,崎岖险峻的羊肠小道,以及稠密茂盛的山林遮盖,想找到也不容易,但这些对山里讨生活的民族并不困难,平时逮只野猪都不知道要跑多远的路,可生活在这片山脉中的数十民族,几万山民,却从没有一个亲眼见过僰人部落的。 即便各族都有着不许靠近的不成文规定,但这个现象依然很古怪,不过大家对这与世隔绝,刀耕火种的僰人部落并没有多少好奇,只当他们故意隐瞒自己的位置,不想与外界交流。 如今是大力发展经济建设的时代,与其花时间探寻一个近乎蛮荒时期的野蛮人村寨,还不如开动脑筋,有切糕的卖切糕,有玉石的卖玉石。 朵朵知道通往僰人部落的路也是听刘苍松说的,雷公藤先生早就与朵朵家的寨子打过交道,他对水书的造诣也是因此学来,朵朵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她阿爸虽然是族长,但少数民族里侍奉神灵的神棍才是真正做主的人,水族对这人的称呼翻译成汉语也就是巫公大巫公之类的,刘苍松就一直与这人有联系。 三个月前刘苍松又至,与朵朵阿爸喝酒聊天,无意中透露过僰人部落的道路已经打通的消息,照我估计,或许正如方航所说,也许是张元吉,也许是某人高人用山林大阵将僰人部落保护起来,这种一入其内便寻不到出路或者让人总在原地兜圈子的森林并不少见。 刘苍松显然是破了这个阵。 而朵朵说,随后的怪事就多了起来。 先是一向不出山的僰人跑到山外收购牛羊,他们的身份也是在那时传开了的,在此之前除了水族这种有特殊机缘的,听刘苍松说了真相,其余都认为他们是黑苗人,直到他们以铜鼓作为货币采购才真相大白。 僰人骁勇善战,明代的都掌蛮更是凭借山城险要,让朝廷大军十数次无功而返,这般悍勇的民族的喜好就是铜鼓,平时各家来往也以铜鼓为礼品,就是这玩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采购家畜便闹了一次风波,一个月后他们又下山请医生为族人看病,以往,僰人得个重感冒而死都认为是祖灵降下的惩罚,忽然间相信医学,这本身就很奇怪,再后来就是几个寨子私下里联络,说是僰人愿意献出一口守护好久的棺材,棺中有巨大宝藏,想长生的,想发财的,想要美女的,只要解开棺材的秘密就会梦想成真。 将这些事连起来,足以证明刘苍松破了山林大阵后,僰人部落便出了很离谱的事情,而昨晚我们见到的鬼村也在僰人的范围之内,二者肯定有关系,那僰人的秘密也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可是听了朵朵的话,我依然不知道那鬼村是个什么来历,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救方航,还有,僰人有悬棺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我们要的是张元吉的嘲天椁,不能说僰人有悬棺,他们守护的嘲天椁就一定也是悬棺,我要找纯金打造的传国玉玺,你却将我领到一片金矿去,这有用么? 但朵朵却说,那为什么你们要找的棺材是由有悬棺的僰人守护呢?会不会是两种棺材之间有联系? 我说有悬棺的地方多了,龙虎山就有,但龙虎山却没有...... 话说一半,我忽然住嘴,龙虎山与僰人都有悬棺,可张元吉虽然没有将九龙棺在龙虎山埋上一口,可他本身就出自龙虎山,会不会他所弄出的九龙棺,也是因为看到了悬棺从而想到什么? 这样说来,嘲天椁和悬棺还真有一定的联系。 抬头望着那千仞立璧上大小不一的孔洞,冷不丁的打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简直让人浑身不自在,可随即也泛起愁来,离上离下都有一定的距离,山顶又有不知道多少人的僰人居住,我如何在崖壁上寻找棺材? 先不管这个,找方航要紧,虽说他的失踪或许与嘲天椁有关,但最有嫌疑的还是鬼村里的怪物,我准备趁天亮再入鬼村,如果太阳落山前还是找不到,我只能连夜赶回牛头寨,看看钱旺带了多少人来,既然外围的山林迷阵已经被刘苍松破开,哪怕冲进僰人部落杀个血流成河,我也一定要把方航和尤勿救出来。 屁股的伤口似乎麻木了,没什么感觉,我想站站起来跳了两下,活动活动身子,忽然感觉大腿有些湿润,伸手一摸便是暗红色的血液,朵朵叹息道:“告诉你还要上两次药才行,你偏偏不听,现在你的伤口崩开了,又被草药麻痹了疼痛,流血都没有感觉,你走走试试,不知不觉就流干血液而死了。” 我问她,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止血,朵朵说,她刚刚做的已经很快了,半天之内让伤口愈合大半,这还不快?是我连半天都等不了。 她扶着我趴在一块大石头上,说道:“两小时上一次药,再上两次就可以了,你等等吧,太阳落山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找,你现在去了也没有用,上午我找草药的时候就去看了看,那地方有点不太对劲,我一进去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盯着,但没有找到你说的三面八臂菩萨。” 我说,那是你没进保公所,进去吓死你。 朵朵却说:“进了,我甚至爬上你搭的高台,看到了你扔进去的火把,可里面什么也没有,刚刚听你说的时候我就想问,你真的看到那些东西了?” 我叫道:“怎么可能没有呢?佛堂里坐着好多,难道是天亮之后,他们都跑了?” 朵朵没有与我探讨这个,而是问,与我相比,方航的实力如何? 我说,那可不是吹牛逼的,即便不如你见过的雷公藤,也差不了多少,与我相比,基本上一根指头就可以秒杀我了。 于是她便问我:“那为什么方航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你却及时惊醒,甚至还杀了一只八臂菩萨?” 我说,我有枪呀,方航都没带他的牛骨刀...... 不对,方航那狗耳朵,离着十几米都能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八臂菩萨关门的声音能将我惊醒,他又怎会毫无察觉?而且我寻找方航时曾听到很粗重的喘息声,就是那女菩萨发出来的,这位容貌奇特,骨骼惊奇的女士有三张脸也就有三个鼻子,她的呼吸声比一般人重了三倍,方航一定能察觉。 越想越离谱,我忽然觉得女菩萨似乎对我没有敌意,否则以她的速度,有大把机会可以藏在暗处扑杀我。 我想这些的时候,朵朵蹲在草地上,打开了她背来的木匣子,背对着我似乎在吃什么东西,连带着我的肚子也咕咕两声,忍不住吞咽口水,眼巴巴的瞅着她说道:“你吃啥呢,给我也尝尝呗。” 朵朵转身,慢条斯理往嘴巴里塞了两根青草,盯着我,轻轻咀嚼,而我却有了潸然泪下的冲动,鼻子里酸酸的,怪不得初见这丫头时,她冷冰冰的少言寡语,天天吃青草,哪还有说话的力气。 有些心疼她,我难过道:“妹子,你们水族的日子已经这般艰难了么?别怕,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等从这里出去,大鱼大肉不敢说,但哥一定让你们顿顿吃上白面馒头。” 朵朵不理我,继续将青草往嘴里塞,等到两个腮帮子变得鼓囊囊,看上去就像是文静养的那只贪吃紫松鼠后,她将嚼碎的草叶吐在手心,走到我身后扒我裤子,说道:“别动,给你换药。” 脸上阵阵发烫,换药就换药,用得着嘴巴嚼么?白心疼这个死丫头了。 尴尬的部位对着尴尬的人,十分尴尬,那草药又是她用嘴巴嚼碎的,更加尴尬,也不知是草药神奇,还是这丫头的香津玉液别有疗效,伤口处传来清凉,稍稍麻痒,有种青草抽出嫩绿色芽儿的感觉,想必是伤口正在愈合。 看不到朵朵,但她上了药也没有离开,搞不好是打我娇滴滴的玉臀的主意,我赶忙打岔道:“你那木匣子里装着啥?” 朵朵说:“我的嫁妆,昨晚从季家人手里偷出来的,他们已经知道是我杀了季飞飞,但阿依姐姐说我是你的女人,便有许多寨子帮我斡旋,季家人只好抬着尸体走了。” 这是说好了的计划,可原本要说方航,想必是季家人发难在先,许玉担心方航镇不住他们,只好把我推出去,可这下麻烦了,我这么帅,这么迷人,万一朵朵当真可怎么办? 想了想,我说朵朵啊,我现在已经有一个老婆一个情人了,还有十几个女孩排着队要嫁给我呢,反正你又不喜欢我,仅仅是找个靠山,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你看方航怎么样! 朵朵点头说好,却又问,方航不是也有老婆? 我说那简单,咱们齐心合力把他救回来,不管是打晕还是下药,反正把他弄到你床上去,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只能负责了,而且你这么漂亮,这么迷人,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朵朵又说好,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我们说的根本不是她的终身大事,而说完之后我就伸长脖子盯着那木匣子里的古朴长剑说:“那好像是一把剑哈?看上去挺沉重的呀,女孩子用不动吧?方航也有一把牛骨刀了,倒是不需要,呵呵,我总觉着露陌匕首太短,对了朵朵,以后你嫁给我们汉人就要学点汉人的规矩,比如三从四德呀,比如成亲之后要谢媒人,一般来说,为了表示诚意,新媳妇都会在嫁妆里选一件送给媒人的...” 不知真傻还是装傻,朵朵再一次用那种蔑视的目光看着我,一言不发。 夕阳落山,山林里渐渐笼罩了一层朦胧雾气,伤口终于不再流血,我和朵朵便朝鬼村进发,入夜,想必那些八臂菩萨也该出来了,今晚做了万全的准备,连草绳都扎了几根,说什么也要逮住那女菩萨。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佛堂下的骨灰盒 重新回到鬼村的门牌楼下,天色还没暗下去,我们正要进村,朵朵却忽然停步,仰头望去,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说,这牌匾好像有些问题。 我郑重起来,等她为我解惑,可朵朵只是沉思而没有说话,稍后,她显然想到些什么,拉着我快步进了鬼村,沿着黄土路直走,不做犹豫的进了保公所,这才指着落满灰尘的办公桌对我说:“我认识的汉字不多,你去翻翻看,既然是保公所,这里应该有鬼村的户籍名册,找到这个,咱们不就知道这村子究竟是鬼姓大族,还是真正闹鬼的村子?” 我一拍额头,十分懊恼,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昨晚没能想到,一定是方航的失踪让我阵脚大乱了,不过此时此刻,究竟是姓鬼还是闹鬼已经不重要,因为它已经闹鬼了。 保长桌上就有个“徽丁徽粮”的名册,昨晚就瞟了一眼的,此时再翻看,朵朵的问题立刻有了答案,第一页便写着福家村一百零六户,而后面的记载也大多是带了姓名的福某家,前半册是这一百零六户的家庭情况,每页记了两家人,后半册就是摊丁入伍和征粮的条目,而昨晚我看到的那两页正好是记载十几户外姓人的,否则一看到大片福姓人家,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明明是福姓村子,门口却立个鬼姓牌坊,难道真是示警那些误入这里的人? 可外围迷阵不破,不应该有人进的来呀? 刚冒出也许是示警僰人这个念头便随即否定了,那帮哥们未必看的懂汉字,而且他们在这里住了数百年,肯定知晓这村子的情况。 将这个情况告之朵朵,她说道:“也就是说这里原本居住这一个福姓大族,外人进不来,他们也不会轻易出去,既不用打仗也无需交税,摊丁纳粮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比邻僰人部落,这里却丝毫看不到僰人特有的东西,这也很奇怪呀。” 朵朵自顾自的沉思着,我却没有心情想问题,只想尽快抓住女菩萨,找到方航的下落,见她一时半会很难回神,我便轻声绕到保公所后院,昨晚搭的高台还在,甚至可以看到朵朵那比我小了不少的鞋印子,难道说八臂菩萨真的全都消失了? 爬上高台张望,果真没有半个菩萨影子,墙根处也没有藏着女菩萨,我便免不了有些担忧,若是今晚他们不再出现,方航的下落便真是谜了。 我决定跳进去看看,而这三四米高的厚实围墙便是难题,我喊了几声,朵朵来到后院,将下午编得草绳拧成一股,拴在佛堂外的一根柱子,我和朵朵都骑在墙头上,向她交代几句却仍觉得不放心,想了想,便将自己的那把枪递给她:“我下去,如果八臂菩萨就藏在里面,你不用管我,自己跑吧。” 朵朵不要,我便拍拍腰间在保长抽屉里翻出的那把枪,让她安心,而朵朵却喊住我,咬着嘴唇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便解下一直背着的木匣子,将把柄造型奇特的宝剑递给我,说道:“借你用,用完还给我。” 豪爽的笑一声,我拍拍她的脑袋说:“没问题。” 名人兄说过,想学剑,我得先有一把剑,而朵朵的这把嫁妆宝剑一看就不是凡品,通体乌黑,晦涩黯淡却给人古朴的厚重感,好像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玩意。 一下午,我磨破嘴皮子想把这剑赖到手,希望藉此呼唤出名人兄的帮助,但朵朵碰都不让碰一下,借用都不行,我说你这小娘们真他妈倔强,来,咱俩现在就圆房,完事这剑就是我的。 可她却说,即便我睡她一百次,也必须等到结婚之后才送给我。 此时我的关心终于有了回报,一剑在手,只觉豪气冲天,想让我还给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我的脸皮也厚着呢。 千呼万唤,名人兄依然没有回应,我相当怀疑他跑到珊珊或者九香的肚皮里给我当儿子去了,失望之余却也多了三分信心,许祈和方航都教过我几手粗浅的剑术,再不济,也比那又细又短的露陌匕首更有威力。 我将露陌匕首抽出来递给朵朵,说道:“拿着这把还带着哥体温的神器,这是一位前辈送给我的,太子曹丕所铸的百辟宝刀之一,名曰露陌匕首,又叫龙鳞和素质,今日咱俩结为异姓兄妹,互换信物,永不反悔,谁反悔谁是孙子。” 说完我就跳下墙头,颠的脚腕生疼却也成功躲过了朵朵的毒手,她嘟嘟囔囔几句,但这时候也不方便再争吵,便严肃又担忧的望着我。 佛堂里,沉寂着,我握着嫁妆剑缓步走到堂外,先探头打量一番,确定没有埋伏才安了心。 香案上的小香炉里没有燃着香,我在里面拣了拣,挑出三截小拇指长,没有燃烧的线香,准备稍后点燃试试燃烧的速度,如果正常,那昨晚在方航消失前后,有东西来给这里的八臂菩萨上了香。 佛堂比一般的屋子高了许多,四处都挂着帷幔,厚厚积了一层灰,两边的墙上也挂着梵文佛经的书卷,还有些印度佛教才有的,奇形怪状的菩萨画像,很不符合汉人的审美,也因此看上去异常邪意,我将这些画卷书卷仔细检查,没有特别之处,而昨晚供着菩萨尸的七级高台后面便是一堵墙,与高台有半米的间隙,敲敲打打一番,肯定是实心墙,没有暗道。 可它们能去哪里呢? 它们当然可以去任何地方,关键是它们为什么要离开,难道真是畏惧阳光,所以白天都龟缩起来,还是昨晚有生人闯入,它们集体坐在这里装神弄鬼? 看来要等到天黑之后才有结论,南方天色暗的慢,还有差不多半小时,我决定再去那些民房里找找。 正准备走,忽然看到那铺着法案的黄布之下,应该是足以容纳一人缩藏的空间,便将嫁妆剑摆出适合捅出的姿势,想看看女菩萨会不会藏在里面,本来就是无中生事的行为,法案下也确实空无一人,但我却忽然发现这张条案极为恐怖。 黄花梨木有一种俗称鬼脸的纹路,就是木头上显出五官齐全,形象狰狞,须髯爆炸的模样,而这张黄花梨条案的表面尽是这样的鬼脸,并不是看上去像脸,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张张面露痛苦,悲惨的人脸,那一道道黑色纹路所勾勒出来的模样好像画上去那般真实,而法案的侧面已经四条桌腿则凸起了去多拇指头大小的木瘤,仔细观察,根本一颗颗小型人头。 这张桌子的邪乎劲让我愣在原地,回过神后,便扑倒那七级高台前,掀开黄布,本以为搭台的木头也是一般诡异,但事实上,乌幽幽没有第二种颜色,竟然是一个个木盒子严丝合缝的拼接而成。 四方形的木盒,雕刻十分考究,各种祥云仙鹤图案,尽是极乐世界的景致。 乍一看有些眼熟,随即却反应过来,这根本就是特大号的骨灰盒,足以容一人盘坐在表面的尺寸。 难道说,昨晚我见到的不是尸体而是鬼,白天,他们就全钻到骨灰盒里了? 深吸口气,正要打开一个看看,却忽然间听到一阵很奇怪的音乐,庄重肃穆,时而甚深如雷,时而清净微妙,透着一股佛教的感觉。 是保公所外传来的,骑在墙头的朵朵也猛地站起来,侧耳倾听。 来不及多说,我赶忙让她揪紧草绳,等我爬上去后,一起下了高台,冲进保公所的办公室,那大门还没关闭,黄土路上的景象一目了然。 尽头,门牌楼下,一队八臂菩萨正慢悠悠走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鬼村义庄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三品官出行才有的规格。 鬼村的这条黄土路就是这么来的。 一队八臂菩萨尸,想必是佛堂里消失的那些,佛说众生平等,但它们却分了个三六九等,最前面的八个列成两行,就好像古代官员出行时,走在最前举着回避肃静牌子的随从,不过手中物却换成了竹篮和水盆。 前四个,八只手提了四只篮,不停抓出黄土均匀抛洒在地面,后面的一对则端了四盆清水,用舀子将水洒在黄土上,浸润干土,而最后两位却抓着花篮,天女散花似的漫天扬着花瓣,再往后的菩萨尸便抓着种种乐器,演奏出我们所听到的梵呗佛音,音乐入耳,有股邪意的魔力让我心头阵阵悸动,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不自在,上一刻厌烦狂躁,刹那间又心如死水。 更有一种冲出保公所,对着这队邪门菩萨顶礼膜拜的冲动。 而事实上我也确实这样做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外挪着,幸而朵朵及时将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进我衣服里,就按在心口上,这股凉意让我脑袋清醒了许多,下意识看她,不见嘴动却听到一阵不知从而出传来,却阴仄仄,让我脊背发凉的凄婉歌声。 我脑中冒出的景象就是一个身穿血红色长裙的女人,背对着我,对着镜子梳理一头黑发,而铜镜中倒映的苍白脸庞,七窍都留着鲜血,但她浑然不觉,神经了似的,自顾自的浅斟低唱着。 猛地打个寒颤,眼前恢复正常,我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捂住朵朵的嘴巴,不让她再发出这恐怖的歌声,随后再看那一队八臂菩萨,便没了刚刚想要跪倒的欲.望。 垫道的,泼街的,撒花的,演奏的,剩下的便是被拱卫在中间的几个,一对手臂在身前合十,剩下的三对便接连掐出各种佛教特有的手印,变幻莫测,这本该玄奥的手印落在我的眼里,却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将欲噬人的妖魔。 它们走的极慢,似乎是踏着最后的阳光的节奏,黄土路走到一半时,天色便彻底暗了下去,将这一队八臂菩萨尸衬得更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厉鬼,哪怕有净水黄土的规格也没有丝毫庄严,简直邪气到了极点。 不过话说回来,撒土是为了垫道,泼水是为了防止鞋尖沾灰失了官家威严,可这群菩萨尸全都赤脚,岂不是踩了一脚稀泥? 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猛地吸几口气,对朵朵说:“你藏起来,把枪给我。” 朵朵问我要干嘛,我说冲出去和它们拼了,救出方航和尤勿。 朵朵劝道:“你连一只女菩萨都打不过,何况这么一群?现在冲出去根本是送死,还是要从长计议,咦?”叫出一声,朵朵忽然怔了怔,随后小声说道:“那里怎么会有间屋子,刚刚还没看到呢!” 菩萨尸身后,鬼村门牌楼前,平地里忽然出现一间屋子,好像还挂了一块牌匾只是看不清两个大字究竟是什么,勉强能看出的就是这屋子很贫旧,门窗被风雨吹打的残破不堪。 凭空冒出的屋子让我们稍稍失神,短短一刹那再看向那对菩萨尸时,却发现他们的速度快了三倍不止,那撒土泼水扬花的,转着圈,蹦跳着,似乎极为欢快,吹吹打打的菩萨尸也更加卖力气,甚至摇头晃脑起来,它们簇拥着中间的几位向保公所跑来,用不了半分钟便到。 仓促之间想不到可以躲避的办法,我低呼道:“藏起来,我引开它们。” 朵朵急忙喊:“不要,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她伸手抓我却抓了个空,我向门外跑去,同时让她钻到桌下,等我引开菩萨尸就立刻出村,去龙虎山和小道协求救。 不理会朵朵的喊叫,这时候我哪还顾得上她会不会死于季家的报复,我能豁出命去救她一次已经尽了男人的本分。 冲出祠堂,菩萨尸的队伍已经到了我五米之外,我抡圆了嫁妆剑虚劈一圈,大喊一句:“装神弄鬼的东西,老子和你们拼了。” 喊完,我拔腿就跑,刚刚的近距离接触,那全身没一处不让人感到死亡和邪门气息的菩萨尸,真的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倒也不是像怕鬼那样提心吊胆的恐惧,就是神经高度紧张,脑细胞不太够用,只想着引起注意就赶紧逃跑,千万别让它们抓住。 一股脑冲到保公所最近的一间房后面,拐过弯我便靠在墙上,来喘气都来不及,把出那把保长抽屉里翻出的枪,哪还担心它是否会炸膛,一手剑一手枪的又冲过墙角,准备打它们个措手不及,能杀几个是几个。 我是鼓起了全身的力气才有勇气做出这些,可转过墙角后,没能连个菩萨尸的影子都看不到。 猛地转身,并不是我想象中,菩萨尸神出鬼到我身后准备偷袭,再抬头看看,房顶上同样没有居高临下,戏谑打量我的怪物,而这已经是我能想象到妖魔鬼怪所有的出现方式,既然全都没有,难道说它们根本没有追来? 脑袋里一个大大的问号,我原路返回,一路上小心戒备着,到了保公所外,整条路上便只有我一人茕茕孑立,扭头看了看村口黑漆漆的屋子,依然阴森森的矗立着,我先进保公所,低声喊道:“朵朵,出来吧。” 没人回答,我又喊:“朵朵,你在哪呢?快出来。” 依旧是沉寂,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搞不好被菩萨尸捉去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隐匿行踪,我大喊着朵朵的名字冲到后院,三两下爬上桌椅搭出的台子,果不其然,菩萨尸全都以昨夜的姿势呆在了那铺着黄布的骨灰盒子上,同样的,香炉里又插上了三根线香,那长度就是刚刚才点燃的。 除了墙根下没有藏着女菩萨,其余的根本是昨晚的情形照搬过来,佛堂中并没有朵朵的身影,但除了菩萨尸,这里不可能有其他怪物将她捉走。 这一次,我眼睁睁看着朵朵消失,是我没能保护好她,便比昨晚更加羞愤,猛地拔出枪指着那七级高台上的菩萨尸,怒吼道:“赶紧把老子的朋友交出来,我草你姥姥的,数三下,不交人老子就开枪了。” 一,二,三。 三声喊过,菩萨尸纹丝未动,而枪声也终究没有响起,虽说昨晚已经干掉一具八臂菩萨,但此时却不敢再杀一个免得彻底结下死仇,它们抓了我三个朋友,不言不语却也没表示方航三人已死,或者绝对不会还我,这种前提下我总会投鼠忌器,担心自己的莽撞彻底害了那三人。 而且,我现在都不敢确定朵朵是不是被它们捉了,因为这鬼村里还真有我们之外的怪物,就是那女菩萨。 如果我没猜错,佛堂里的这些会在天亮消失,入夜再冒出来装神弄鬼,它们好像按部就班的机器人只会重复这一件事,而那女菩萨却是很灵动的,或许它们虽是同类却不是一回事,我若开枪难保不会将它们惊醒,若是我死在这里,方航三人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恨恨的瞪了瞪这些不该留在时间的邪门怪物,我跳下台子向村口跑去,一路上始终大喊朵朵,却只能是徒劳。 菩萨尸应该就是从村口那间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破旧老屋钻出来的,昨晚始终没找到女菩萨和方航,应该也是藏在那里,我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屋子里没有,我即刻下山,让钱旺搞一颗炮弹来,九龙棺不找了,人也不救了,哪怕被国家拉去枪毙一百遍我也要轰平这座山头,不管是僰人还是鬼村亦或是许祈的梦中情人,全都给方航他们陪葬吧。 越来越近了,立着还有三四十米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间房子居然没有门?! 有两扇斜挂着的破木门和纸糊的窗子,但根本是嵌在墙上的门面货。 而门上的牌匾也终于看清了。 白底黑字,大喇喇的两个繁体字。 義莊。 义庄,寄放棺椁的地方。 这两字阴森大字让我脚步一顿,略有失神,但下一秒却要不顾一切的过去看看,或许入口在后面,但脑袋里却忽然响起个很虚弱的声音:“客栈。” 是名人兄,我急迫的问他在说什么?什么客栈? 但名人兄却再一次沉默了,我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喊带骂叫他赶紧滚出来,同时转头在一排房屋中寻找客栈,却没想到我就站在客栈门外。 似乎,名人兄想告诉我朵朵就在里面? 我冲进客栈,但昨晚追女菩萨时踩踏了楼梯,跳起来可以抓住碎裂的台阶,但这些木板都是被岁月侵蚀,腐朽了的,抓断几块反而抓不到了,幸好客栈的一楼有好些方桌和椅子,我再一次搭了高台,足有二楼的高度,颤颤巍巍的爬上去后,喊朵朵,还是没回应。 名人兄不会无的放矢,若非朵朵在这里,便一定是这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或者事情,二楼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我借着手电微光冲进一间客房,将椅子砸烂,裹着棉被做了火把,点燃后,一间间搜查着。 回字形的二楼回廊足有十几二十间房,我又要小心检查衣柜和床下便颇费时间,差不多三四分钟,似乎到了昨晚方航失踪屋子的隔壁,我踹开门,火光照进屋里,便看到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个素色白净,十分诱惑的女人。 是朵朵,她那身粉蓝色的裙子和薄薄的单衣被扒了下来,叠整齐了搁在桌上,全身只剩下一间绣着鸳鸯的红底肚兜,以及脚上的粉色罗袜,这两件古代女人才穿的东西我至今只在朵朵身上见到过。 还有方航,他穿过肚兜。 朵朵那细腻的肌.肤在火光照耀下,好像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柔和莹润,我不由自主的有些心跳飞快却随即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将她扒光的怪物。 目光挪到了被床单覆盖的床板之下,直觉告诉我,今夜的八臂菩萨依旧藏在那里。 不管在她消失的十几分钟里遇到了什么,此时终于被我找到了,但我看看床下又看看那衣柜,也不知道哪来的念头,但我照做了,我退出去轻轻掩上房门,默数十个数,鼓起全身力气再一次冲进屋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棺材里的大肚子1 八臂菩萨尸果然出现了,不知是从床底还是柜子里钻出来,它就坐在床上,将原本躺着的朵朵紧紧抱在怀里,八条手背绕过她的后背,快要将那娇嫩的肌.肤尽数遮住,就好像被蜈蚣缠住的小虫那般。 这样拥抱的滋味显然不美妙,但朵朵应该是昏迷了,从始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我冲进来,那长了三张脸的脑袋才从朵朵脖间抬起,三对眸子中强烈的淫.欲尽数换成错愕,它似乎愣住了。 我大骂一句:“狗秃驴,你他妈犯色戒了。”枪口对着它,我怒喝道:“给老子放人!” 从谏如流,菩萨尸真的将朵朵平放在床,动作极其温柔,它松开怀抱时,不小心解开了朵朵后背的肚兜系带都要小心翼翼的绑好,还打了个蝴蝶节,这份对待妻子才有的柔情呵护,让我目瞪口呆。 但它放下朵朵后,我依然开枪了,是朝着它的小腹,只想让它无力搏斗而不是致命。 但我最近的眼光出奇毒辣,保长的这把手枪果然如我想象中的那样,不能发射,不知是哪里的问题。 大吼一声,我将手枪向它砸去,这位男菩萨尸侧身躲开,头上的金黄色薄片金属雕镂的法冠脱落,趁这个机会,我高举着嫁妆剑冲了过去,可它却三张脸同时皱眉,扭过头用侧脸对着我,却好像正常人侧耳倾听的动作。 不知道它搞什么猫腻,我狂吼着一剑劈下,却在即将砍住它脑袋时,菩萨尸才赶忙抬起一只胳膊阻挡。 露陌匕首能削能刺却不能砍,虽然锋利但在我这身手一般的人手中却难以发挥威力,而这把被我命名为嫁妆剑的古剑却没有愧对我死皮赖脸的讨要。 一剑劈下,菩萨尸的手掌坠地,黑色血液狂喷,而他呲目欲裂,三嘴齐张,嘶声痛呼着就地滚到一旁。 我持剑拦在床前,推推朵朵的肩膀,她犹有气息却没有醒来,此时顾不上唤她,我调整呼吸准备与菩萨尸拼命,虽然一击奏效,但若拼死相搏,恐怕我依然不是对手。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滚到角落里的菩萨尸血流如柱,脸色更加苍白,但它没有跑也没有扑上来与我厮打,照旧扭过头以侧脸和一只耳朵对着我,断了掌的手臂抽搐着,但其他则紧握拳头随时准备砸下。 越看越古怪,我忽然有个念头便是,难道这怪物看不到我? 我走了几步,他的耳朵也随我转动,我捡起掉在地上的火把晃了两下,它被那呼呼火声搞得如临大敌,我又向他砸去,他的目光随着火把而动,但拳头却接连砸在火把下的空气中。 似乎真的看不到我! 一下子,我回忆起许多细节,昨夜在床下与第一只菩萨尸搏斗,他只是抓着我拿了手机的手,尔后也是七手八脚的在我身上抠抓,好像被我吓了一跳似的,全然没有章法,第二只女菩萨也三番四次对我手下留情,我背对着她,她也没有动手,后来也是关键时刻出现在我面前,或许是她看不到我,只是听见我要开枪才循声露面。 今晚,那一队菩萨尸没有一个来追我,反倒是藏起来的朵朵被抓走,肯定也是这个原因。 既然它们看不到,事情便简单了许多,我盯着墙角里的菩萨尸,在朵朵裙子的内兜里找到那把手枪,几步走到菩萨尸面前,它疯了似的挥拳砸着空气,我问它:“能听懂我说话么?” 它发出怪叫,不知道能否听懂我的语言,反正我听不懂它的意思。 我说:“不想死就把我两个朋友交出来,现在,带我去找他们。” 话音刚落,菩萨尸便满脸疯狂的向我扑来,我赶忙扣动扳机,它中弹后退,三张嘴里的嘶吼声充满了痛苦与疯狂,全身两处受伤反而激起了它的狂躁,七颗拳头胡乱挥打着,但我后退几步却悉数躲开了。 依然无法确定菩萨尸能否听懂人言,但我听不懂它的话,它也没有带我去寻找方航的意思,就在墙角里做困兽之斗,权衡利弊一番,我连开三枪,它才瘫在地上渐渐没了呼吸。 转身去喊朵朵,她还是那副植物人的模样,我狠狠扇了她几个巴掌都没能弄醒,心里担忧着,便想带她离去,看看许玉或者水族的水书先生有什么办法。 给她穿裙子,刚套上脑袋和两条莲藕似的白嫩胳膊时,便发现这丫头居然睁眼了。 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惯作的冰冷,一双眼却瞪圆了,很是惊恐和不敢置信的望着我。 正要对她的清醒表示祝贺,一看这表情我便说不出话了,看看自己的姿势,坐在她腿上,我的腿绕到她后背撑着,双手揪着裙子停在她腋下,想不让她误会都难。 对视片刻,我很认真的说:“如果我说,我在给你穿裙子而不是脱你的裙子,你相信么?” 她摇摇头,眼中有些鄙夷和嫌弃,我认命道:“没错,你被菩萨尸抓走,我将你救下,你昏迷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事后也可以推到菩萨尸身上!” 啪的一声,朵朵扇了我一巴掌,骂道:“无耻,下流。” 我从她身上跳下来,弯腰拾起地上的做工精致的秀气蓝色布鞋,按着脚腕强行给她穿上,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心情,说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无耻,其实我真的在给你穿衣服,为什么呢?因为我已经完事啦,你没感觉吧?我不但无耻下流,我还又细又软呢!” 朵朵气得浑身哆嗦,我看看那菩萨尸真的变成了尸体,便转身问她道:“别闹,先跟你说个正经的,我发现这些八臂菩萨看不到我,你应该听到我冲出保公所喊得那句话了吧?没有一个来追我的,我不是让你藏起来么?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 说起正事,朵朵强压住怒火,但似乎不想与我多说,简单道:“你冲出去之后我就藏在桌下,听见你喊了一声,菩萨尸的音乐声也随即消失,然后就没有丝毫动静,我等了一两分钟,爬出来想看看情况,就发现...”她冲着那菩萨尸扬扬下巴,说道:“就发现它侧躺在桌上等着我,三张脸都在笑。” 她不想多说但我可以多问,详细了解当时的情况,朵朵虽然在水族长大但毕竟是个小丫头,她对这些妖魔鬼怪的承受能力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强,她像只鸵鸟似的钻进桌下,将脑袋埋在膝头,掩耳盗铃,也不知道是自己露了行踪被菩萨尸发现,还是菩萨尸一早就看到了她。 她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就好像菩萨尸并没有进入保公所,在外面就直接消失随后便去了佛堂里似的,她也不知道桌上躺着的菩萨尸何时躺在那里,两眼与六目相对,朵朵说,她当时有一种慈爱温暖的感觉,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是睡着,没有昏厥前的突兀感,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发生。 听朵朵说了自己被抓住的经历,我有个感觉便是方航或许也是这样被弄走的。 八臂菩萨尸虽然模样恐怖但并非难以力敌,十来个成年男人一拥而上,只要菩萨尸不逃跑最后一定会被打成肉酱,一对一单挑,拳头再多也未必是方航的对手,只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中招了。 但奇怪的是女菩萨将方航带去哪里了? 女菩萨的脚印只有床前到衣柜,要说衣柜里有暗格,女菩萨却又在门外看我,难道说那里有个四通八达的暗道?或者昨晚的事是两个菩萨尸做的,一个带着方航藏起来,女菩萨将我引开? 正想应该再去看看那衣柜,抱着腿坐在床上的朵朵却忽然问道:“喂,你说菩萨尸看不到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小丫头你喂谁呢?别用那种深仇大恨的眼光看我,千真万确是菩萨尸想欺负你,我及时把你救了,我家里美女一大堆,纵然再好色,也不会对一条昏睡的死鱼感兴趣呀,你再瞪我试试,信不信我强暴了你再始乱终弃,杀人灭口! 朵朵被我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可毕竟性子与常人不同,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神情,她下了床,又问我,菩萨是看不到我是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看不到呗,好像我是个隐形人,比如说我举着火把,它们只能看到火把飘在空中,应该就是这样吧。 于是朵朵又问:“既然看不到,为什么昨晚会有菩萨尸来找你?” 我说这就不清楚了,难道是看见我的衣服在空中飘,所以来查探一下?别说这个了,咱们赶紧去看看村口的义庄。 拖着朵朵出门,给她说了那没有门窗的义庄,顺着我搭好的高台爬下一楼,刚冲出客栈却又愣住了。 朗月一轮,村口牌坊前的空地披上一层银辉,却哪里还有那阴森义庄的影子! 我和方航来时,还有今晚与朵朵,全都没有看到义庄,只是天色黑了之后才忽然出现,而现在却又消失了,我俩快步跑到那义庄原本矗立的位置,地面根本看不出曾有过一栋屋子的任何证据。 难道说,这义庄每天只会出现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朵朵问我怎么办,我茫然的告诉她,不知道,可随后便狠下心说:“不管了,我去枪毙佛堂的怪物,反正也看不到我,先把这里的东西全干掉再挖地三尺找方航,你走吧,去找许玉,让她带我朋友来帮忙。” 朵朵却说,这一来一回要耽搁两天以上的时间,若是季家从中作梗,她能否带人来都是问题,我若死了,她肯定被阿爸喂了寨子里养的蟒蛇,还不如留下陪我。 脚长在她身上,要留我也赶不走,便再次向佛堂走去,经过客栈时稍作停步,想了想,还是先看看那衣柜究竟有什么猫腻。 再一次登台上楼,找到方航消失的那间屋子,似乎昨晚我即将对衣柜开枪便被女菩萨引走,此时想来,也许她正是怕我毁掉衣柜。 第三百二十六章 棺材里的大肚子2 再一次检查了衣柜,甚至将它推倒,敲打了后面的墙壁,我可以拿脑袋保证这衣柜绝对没有任何机关暗道,因为我把它砍成稀碎了。 动手的时候我便让朵朵藏在墙角,就等着女菩萨出来救这柜子,但她再没出现过。 我以为自己想岔了,或许一切都是巧合,女菩萨对这柜子并不在意,正要去佛堂找八臂菩萨们拼命,朵朵拦着我说:“不可能,这间客栈肯定有问题,这一路上有许多房子,那菩萨尸偏偏将我领到这里,方航也是在这里消失的,难道客栈是那些会动会掳人的菩萨尸的大本营?” 说完这些,她对我说道:“王震,方航和尤勿消失了一天一夜,如果有致命的危险那他们已经没救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冷静,不要动不动就要找佛堂的怪物们拼命,如果你的朋友还活着,一两天也不会死去,咱们必须搞清楚这村子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才能救人。” 我也不想冲动,是想不到救人的办法才自暴自弃,而每次我静下心想要思考一个办法时,最后想到的就是一群八臂菩萨尸架起了篝火,用棍子绑着洗刷干净,被扒得赤条条的方航和尤勿,架在篝火上慢慢烧烤,他们被烤出油脂,滴在木头上烧出滋滋的响声,最后外焦里嫩,冒出香喷喷的味道,那些围着篝火跳印度舞,欢声笑语的八臂菩萨们,便蘸着孜然和辣椒面,将他俩分而食之了。 这样的恐怖景象让我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而既然朵朵此时让我冷静,我便说:“好,你说怎么办吧!” 朵朵说:“那你就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自作主张,你死了,我也活不了,而我现在还不想死。” 我说行,全听你的。 朵朵便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先把你和安素的事情给我讲一讲。” 两件毫不相干的事连在一起说出来,我傻眼片刻便问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她说就是听我昏迷时念叨过这个名字,所以想了解一下。 朵朵那灿若星辰的双眸里有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便眯眼逼问道:“你和安素是什么关系?” 她得意一笑,并不隐瞒却也没有详说:“以前雷先生经常来我们寨子,安素又是他干女儿,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奇,你梦中调.戏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独独对她心中有愧,安素现在怎么样?” 我说,她死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脑子好使,赶紧想个办法。 朵朵追问道:“怎么死的?被你先女干后杀了?” 我狠狠掐住她的肩头,口水喷她一脸,吼道:“你再废话老子先女干后杀了你,赶紧给老子想办法救人!” 见我真的发怒,朵朵不再啰嗦,推开我的手,说道:“我有个想法,咱们再回保公所看看那些文件吧,这村子人丁稀薄又不可能与外界联系,不应该有保长这样的官员,咱们搞清楚这村子原先以怎样的方式生活,或许就能知道你朋友的下落了。” 说走就走,我们立刻出门,可走到我搭出台子的走廊处,正好可以看到客栈大门外时,却发现外面有火光闪烁,不知道是不是哪间房子烧着了。 下楼很费劲,我们便绕到回字走廊中,临街的那一排房间,随便挑了个最近的屋,冲进去打开窗子一看,赫然发现保公所外居然站着十几个持着火把的人,街上,民宅里零星跑出一些衣着不整,仿佛从睡梦中惊醒的男女老少,大多在远远观望,却也有几个举着火把跑向保公所。 而诡异的是,乱成一片的黄土街上依然死寂,我们能看到群情激奋好像在吵闹的人,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看衣着和模样,应该就是民国时期,福家村的村民。 担心被人发现,窗子只开了一条缝,朵朵那小脑袋从我腋下钻过来,看了几眼便凑到我耳边,很是恐慌的说:“鬼,他们都是鬼,全都没有影子的。” 不用说我也知道,活人哪能这时候在这里成群的冒出来! 保公所的大门敞开着,从我这个位置斜斜的俯视过去,只能看到门里一小片地方,不断跑动的两条腿子也看不清那些村民在做什么,但我却想起第一次进保公所时,满地狼藉的模样,以及保长抽屉里的那把枪。 我小声问朵朵,能否对付得了这些鬼?最好是抓几个来拷问一下! 朵朵苦着脸说:“不行,我一个都对付不了,想用水书役鬼或抓鬼,必须得经过族里的祭礼,那要二十五岁以后才行,你不是小道协的副会长么?你去抓啊!” 想了想,我说:“我倒是有这个实力,但小道协有个规定,未满三十岁以前不能抓鬼。” 不多时,冲进保公所折腾的人便出来了。 在一个拄着拐杖,满脸怒火的老头的指挥下,一群蓬头垢面,赤着脚,看上去身份不高的男人压着几个男男女女走出保公所。 相比而言,被压出来的人的衣着便考究许多,七男六女,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和一个穿着衬衣背带裤的小男孩,他们神色恐慌,不停对身边那些动粗的村民说着什么,也有人神情激动的回话,但我们一句也听不到。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到现在,这间村子的大半屋子都进去过,还给人家打砸一番,但我连一个鬼影都见不到,此时却冒出了一大堆,几乎每间民房都有鬼出来,而且那保公所里还有佛堂,还有几十位三面八臂的菩萨,虽然我叫它们为菩萨尸,可是不是尸体仍未可知,怎么一堆菩萨的注视下居然就闹鬼了呢。 水书先生就是玩鬼的,但朵朵这水书小先生确实担得起这个水字,非但一问三不知,反而团起身子缩进我怀里,恨不得一片衣角都不露在我外面,我说你怕个什么劲呀,就算你没有驱鬼的本事,也总该见过其他水书先生养的鬼吧? 朵朵却带着哭腔说:“动物园里看老虎和山里遇见老虎,这能相提并论么?” 这小丫头也是个绣花枕头,以前那牛逼哄哄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保公所里被抓出来的男男女女,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保长和他的几个手下,女人和小孩想必是家眷,似乎,当年发生在保公所里的慌乱就是我们眼前所发生的,可再演一次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有菩萨或者有鬼想让我们知道当年的经历? 不明所以,静观其变。 那拄着拐杖的老头走到四十多岁,穿着老旧衬衣和西服裤的保长面前,先是怒容张口,似是吼叫,而他身后的村民则群情激奋,听不见声,但保长却带着家人跪下给他们磕头,反正就是一伙漫骂,一伙求饶。 就这样不发声音的交流一阵,老者一拐杖打在保长头上,有个穿着旗袍,风韵犹存的妇人大哭着,将满头是血的保长搂在怀里,身后那大小丫头和小男孩跪走到保长身前,扑在他身上哭泣。 老者神色冷漠,拐杖指指保长,转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围着的村民更加激动起来,冲上去要将保长与亲人分开,而这时候,有几个人出来说了几句,看样子是在求情,老者摇摇头,便有稍年轻些的村民将他们推搡开了。 接着,我便眼睁睁的看到了惨剧的发生。 保公所里有五张办公桌,被押出的七个男人应该是职员或者打下手的杂工,都比保长年轻许多,几个女人应该是他们老婆,村民将这些男男女女分开,几个人压着保公所的男人们跪倒在地,余下的便扑向了女人,疯狂的撕扯着她们的衣物。 又有了看不下去的村民,纷纷站出来指着老者说些什么,而这时候他们的势力便泾渭分明了,差不多有十几二十个汉子是那老者的铁杆心腹,举棍挥拳朝村民身上打去,可以想到的,敢冲进保公所肆虐的肯定是福家村里的刺头一流,这些忠厚老实的村民哪是对手,没两下便被赶开,一个个或愤恨,或悲痛的捂着伤口回了家。 但也有人,明白他们要对这些还算有些姿色,肯定比村妇漂亮的女人做些什么,面露下流和猥琐,纷纷加入其中,简直就是人渣。 保长他们便被人揪着头发,眼睁睁看着一群粗鲁的汉子蹂躏自己的妻子,而那一对丫头,大的十四五,小的也应该在十岁左右,居然也被村民按到在地,她们或许连将要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拼命的哭泣着。 即便明白他们不是活人,我心里依然有些不忍,奈何力有不逮,否则真要下去弄死那些畜生,而朵朵已经被吓得噤若寒蝉了,只是扒着窗子露出半张脸,傻愣愣的看着,却瑟瑟发抖。 捂住她的眼,我正准备关上窗户,等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消失,再去保公所探查一圈,便发现那保长的妻子,被撕扯的衣不蔽体,灰头土脸,却忽然间疯了似的,不知道哪冒出的力气,挣脱了压在她身上乱啃的男人,顺手捡起一根木棍挥舞,她没有冲上去拼命,赶开身边人后,跑到那缩在地上哭泣的小男孩身边,推他一把,扯着嗓子尖叫着,应该是叫他赶紧跑吧,不可能再说别的了。 老者的手下要压着七个男人,又要去折磨那些女人,小男孩本就不惹人注意,此时保长妻子忽然搞了这么一出,离得最近的都在几米之外,虽然爬起来去抓,但小男孩愣了愣,依然听从母亲的吩咐,流着泪撒腿便逃。 保长妻子望着男孩的背影喃喃几句,便擦干眼泪,大张着嘴,像个疯婆子似的没了刚刚的端庄高贵的姿容,她的高跟鞋早就掉了,便赤着脚,挥着棍子冲向几个男人。 这就是我关窗前看到的一幕,小男孩迈着小短腿逃跑,可哪里逃得过成年人的追捕。 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了,轻轻将窗子关闭,却在剩下一丝缝隙时,忽然发现,这小男孩居然向客栈跑来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直击心灵的残暴 窗子只开了一条缝隙,我又不敢探头去看,小男孩朝客栈跑来之后,那些男人也都面朝了这个方向,我赶忙按下朵朵的脑袋,缩回身,侧耳倾听着窗外的动静,但随即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响动,我能听见个毛线。 我听不到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能否听到我们,更不知道鬼的耳朵有多么灵敏,我连话都不敢说,只是看着朵朵又比划几个手势,她赶忙点头表示明白,会老老实实的带在这里,绝不出声。 我准备溜出去看看。 刚刚走出房间,便看到楼下的矮小身影,仓皇,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木楼梯断裂,连我都摸不到的高度对这小男孩更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他在断掉的楼梯前愣住了,随后转身面向那些追进客栈的村民,小男孩大张着嘴巴,尖叫。 还是听不到声音,但他脸上因恐惧而扭曲了的脸蛋,已经让我有种被狠狠揪着头发的感觉。 我在二楼的走廊上只能看到村民的头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但应该存了戏谑之心,没有立刻去捉那小男孩而是慢条斯理的向他毕竟。 村民上前,小男孩踉跄后退,火光照亮他的脸,我看到他的嘴巴不停张合,双手接连摆动,应该是求那些村民不要伤害自己,稚嫩青涩的脸蛋上展露惊恐便更加让我揪心,即便是他是早已死去的鬼,我也发自内心的希望他逃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被他感应到了。 在这二楼的回字廊上,当小男孩一步步退到我对面的走廊下时,他所能看到的空间便包含了我的身影。 他肯定看到我了,他猛地做出个抬头的动作,惊恐的小脸蛋露出三分惊喜,我正担心他喊出声,虽然我听不到却会被村民察觉,那小男孩便注意到了我用桌椅搭出的高台,两条小腿飞快的跑了过去,顺着台子向上爬。 那些桌椅摇摇晃晃,十分松动,但承受一个小孩的重量还没有问题,不知是这是不是原本就喜欢爬房上墙的淘气孩子,还是生死关头爆发了潜力,竟然像只猴子似的飞快在桌椅上爬着,村民以为他慌不择路,竟也没有毁掉台子,而是用手中的火把不停的向他捅去。 小男孩被烧的满身焦痕,间歇里的扭头也可以看到他眉头紧蹙,十分痛苦,但还是坚定地爬上了二楼,又十分坚定地展开双臂,绕着走廊向我跑来。 已经有几个村民在爬桌椅,目光也始终锁定那小男孩的身影,一看这情况我便知道要糟,赶忙溜回房间,连门都不敢关,生怕引起他们注意。 今夜忽然间冒出整村的鬼,在我们眼前演了一场无声的人间悲剧,这让我联想到方航曾说过的几个鬼故事,鬼的行为也是有迹可循的,像这种重现当年事迹的情况一般有两种原因,要么是让活人知晓这里发生过什么,替死者报仇或者洗刷冤屈。 要么就是心有一丝善念的鬼,在考验活人的选择,或者说是将活人当猴耍,发泄心里的怨气,此时向我跑来的小孩,也许这默剧是它变出来的,考验我是否会救他,我若见死不救,被他害死也是罪有因得。 挺身而出保护小男孩,也许他会放我一马,但如果我猜错了,那悲惨的结局也是我根本不能承受的,村民会把我弄死,而朵朵落尽那些没了人性的村民手里,我敢保证村民舍不得杀她,她却比死还要痛苦。 一面是早已死过又注定要死的小男孩,另一面是我和朵朵两条人命,没有悬念的选择。 朵朵缩在衣柜旁,我冲过去将她抱起,空荡荡的衣柜足以容我俩藏身,却还是留了个头发丝的缝隙,偷瞟着外面的动静。 也就在我刚刚关住柜门的同一刻,小男孩便跑了进来,不知是看到我藏进衣柜,还是他发现本该在屋里的救星叔叔消失,也想躲进来,他朝我们跑来,满脸焦急与害怕。 朵朵惊慌到极点,紧紧抱着我的腰,脑袋贴在胸口,全身都在颤抖,而小男孩在外面拉衣柜,我心里苦涩万分,却不得不揪着柜门上的一根钉子,不让他打开。 没有僵持太久,几个满脸狞笑的男人进屋,小男孩不肯放弃,哪怕注定要死,他依然想先躲进柜子抓住那最后的一丝安全感。 却被我残忍,自私的剥夺了。 一个村民上前,狠毒的将那燃烧着的木棍砸在小男孩头上,小男孩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便被村民揪着领子提起,干出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的力气极大,双手揪着小男孩的领子,原地转了一圈,居然将他狠狠的砸在了墙上,顿时鲜血飞溅,我依然没能听到声音但脑中的惨叫和痛苦却无比真实,像是一柄钢爪,掐住我的心脏,缓缓,一点点的加着力气,快要将它捏爆了。 小男孩坠地,脖子已经扭曲,那张脸正对着衣柜,缝隙里,我可以看到额头冒出的鲜血划过他的脸,顺着地面慢慢向我淌来,而他呆滞,空洞的双眼,似乎正向我表示着失望和绝望。 他应该还没死,不住的颤动着,那些村民却狂笑着,露出了根本不是人类能露出的表情,一个村民踩在小男孩的身上,高高跳起又落下,将他踏的像大虾那般弓起了身子。 剑就在我手中,握了松,松了握,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小男孩早就死了,他是个鬼,我冲出去也会死,还会连累朵朵,两个大活人为一个死鬼殉葬,多么荒唐。 但直到那村民在小男孩身上蹦跳时,我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便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朵朵的手却抓在我的手上,缝隙里漏进来的一丝光线让我看到她的脸,她仰着头,眼眶有泪,不堪承受的痛苦神色,但更多的却是祈求。 她害怕自己也落得那般下场。 于是我握剑的手彻底松了,还将抵着柜门的脚尖撤回,不再让光线和房间里的兽行气息漏进来。 狭窄的衣柜中,我和朵朵紧紧贴着,这个村子里只有我们才从里到外都是人,我不敢想象房间和街上正在发生怎样的惨剧,但打心底里感到恐惧,就像朵朵搂着我寻求安全感,我也用她的体温来驱散心头的寒意。 那小男孩让我想到了安素。 被我忘记的顶桥经历,安素在我之前便被关进了小黑屋,当时她比小男孩更加年幼,所承受的恐惧也更加沉重,而街上那些正被凌辱的女人依然让我想到她,烧坏脑子却美若天仙的傻丫头,被修桥工人拉到桥下想要施暴,她逃了上去,遇到假装看不见的老中医,便又被工人抓住,最后以自杀告终。 而此情此景,我感觉自己与老中医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不知道某一天的夜里,保长会不会带着手下和家眷去找我寻仇! 在黑暗的衣柜中,我想了许多,想到不把李珊珊当人看的陈建国,想到被残忍虐杀的莹莹和陈茉莉,又想到自己也走在一条生死不知的路上,某一天,会不会有我的仇人将我从家里拖出,在我面前,残忍的折磨我那让人心醉的妻子和妹妹,或许那时候九香和姗姗姐已经给我生了孩子,也许就是名人兄。 然后这被我爷爷吃掉的倒霉蛋,又被朱允炆,刘苍松之流揪着领子提起,狠狠掼在墙上,脑浆迸裂而死? 我不敢想下去,脑袋里却不受控制的冒出那些画面,直到朵朵闷哼一声,我才发现自己快要将她的腰搂断了。 我松开她,她伸出一根指头在我后背写道:“你很害怕?” 我也在她背上写,对,我害怕自己的家人与保长一家同样的下场。 她不写了,趴在我耳边,很轻微的说:“我也怕,怕你刚刚冲出去,那些村民将我抓住,也害怕离开这里之后我被季家人抓住。” 我便以同样的姿势告诉她:“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你跟我走。” 她没有啰嗦,只说一个字:“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心情稍稍回复平稳便掏出手机看时间,凌晨十二点多,已经在衣柜里藏了三个小时,不知道街上是什么情况但房间里的村民应该走了,我想出去看看,却发现两扇柜门居然推不开了。 用力,依然如此,我暗道糟糕,难道村民发现了我却不露声色的将衣柜封死? 可随后却察觉不对,面前的根本不是两扇柜门,反而是一块中间没有缝隙,完整的沉重木板。 难道刚刚我沉浸在恐惧中,陷入呆滞时,村民卸下柜门换了一块木板,而我却毫无察觉? 简直荒谬,但还有更荒谬的事情,我忽然间感觉朵朵变重了许多,似乎,她不是拥着我站在衣柜中,而是侧躺着,半边身子压在我身上。 摸摸那条搭在我腰间的腿,朵朵还很配合的蹭了蹭,像只小猫似的哼哼两声,我也因此确信我俩是躺着而非站立 再摸衣柜,很不可思议的发现宽度和长度都变了,摸出来的形状,很像是一口棺材。 又进棺材了? 官赐村,睡梦中进了棺材我也就忍了,可今晚百分百清醒着,这也能把我弄进棺材? 简直太他妈欺负人了!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此时也没有太惊慌,我说朵朵,露陌匕首呢?给我! 她娇滴滴的说,腰里插着,你自己拿! 说着话,她还扭了两下,我却很不解风情的说:“都他妈进棺材了,你还骚呢,动情也不分个时候。” 毫不避讳的抽出匕首,顺着棺材盖的缝隙插了进去,凭借匕首的坚硬质地,硬生生将没有钉死,但很沉重的棺材盖翘起来,借着这股劲,我猛地将棺材盖推到在地 闷热的空气散去,却换作一股阴湿,霉味很重的气息,眼前漆黑一片,毫无光亮 我摸出打火机点亮,正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却被近在咫尺,棺材边的一颗脑袋吓了个半死 是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脸色铁青,眼眶乌黑却有两颗泛着幽光的眸子,嘴唇是黑紫色,他就扒在棺材上,俯视着躺在棺材里的我,对视片刻,我惊悚的认出了这具尸体的模样,居然就是那被打死的小男孩 而他咧嘴一笑,生前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此时却尽是歹毒阴森,他说:“这一次我不进去,是你主动要出来的哦!” 第三百二十七章 棺材里的大肚子男人 说出一句话后,小男孩后退几步,我从初见他的惊悚中镇定下来,自棺中坐起,朵朵看到他便要尖叫,却及时捂住自己的嘴,留下两行清泪,她哭泣着,对这小男孩说:“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不救你,是我们救不了。” 打火机始终亮着,仔细看去,这小男孩的脸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绒毛,穿着死前的格子衬衣,背带裤,黑色大头皮鞋,这身衣服在民国时期也是富家子才置办得起的,而他的双臂有些生硬的垂在两侧,一双小手上,十根黑紫色的指甲又尖又长,看样子,就是方航和许祈曾说过的荫尸。 怨气浸入骨髓,死后不会腐烂,皮肉干瘪的是干尸,与常人相像但有些区别的是湿尸,总归能一眼看出这绝不是个正常活人,当初想不通陈茉莉的物种,方航知道真相却不说,许祈就生搬硬套成荫尸,给我讲了一遍理论知识。 小男孩荫的不圆满,看上去是死了二三十天的模样,他听了朵朵的道歉,略带嘲讽的说:“对不起?你们没有对不起我呀!” 这显然不是没有怨愤的口吻,我叹息一声,打火机有些烫手便跳出棺材,用露陌匕首在棺材板上削了一条木头,又割掉半片衣袖缠上去,点燃。 火光亮了许多,却只能照亮这间屋子的大半,一看到那两旁整齐摆放的一口口棺材,我惊叫道:“这里是鬼村义庄?” 小男孩笑嘻嘻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 义庄出现时我没有看完全,根本想不到居然有如此大的空间。 长方形的屋子,长的很过分,怕不是有三四十米的深度? 两列棺材由凳子支着整齐排放,义庄是暂时停棺的地方,这样的摆放也是规矩,死者入土才能为安,棺材若接触地面,与地气相触却不被包裹,很容易诈尸。 就好像一个饿了的人,面前摆着一桌饕餮盛宴却只让他一粒一粒的吃米饭,给了谁也要发疯的。 短暂出现的义庄,本以为再也寻不到,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又进来了,直到此时我才忽然想明白一件事,看来客栈的衣柜确实有玄机,是我想偏了,并非是衣柜里有暗道,而是关上柜门就会来到这不知藏于何处的义庄? 那衣柜是啥玩意,电梯么? 想明白这个我也随即狂喜起来,难道说,方航就在这里? 四下打量,那些棺材一模一样,想找方航还得向小男孩询问,偏偏他满脸嘲讽,微微仰头注视着我,似乎不怀好意。 深呼吸,我将朵朵从棺材里抱出来,将她护在身后便与小男孩诚心交流,与朵朵一样,我先说:“对不起,我确实想救你,但我未必能救得了,你也看到了,我还带着一个女孩子,若是莽撞行事便会连累她的,如果你心里有怨......” 话没说完,小男孩很不耐烦的摆摆手,啃着大拇指上那尖细的黑紫色指甲,含糊不清道:“你们没有对不起我啊,是因为今晚不让我躲进柜子里?躲进去也没用,还是会被他们揪出来的,几十年前我就躲进去一次,还不是死了?” 仍是轻佻的语气,看话语里也有些释怀的感觉,我便更进一步道:“你能明白这个真是太好了,等我出去一定给你烧些纸钱,能不能问你一个...” 他又打断我,说道:“不能,你们也出不去了!” 我问他为什么,却猛然想起这间义庄根本没有门窗。 虽然我没能看到全貌,但那被封实了的肯定是原本的门窗,没有人会这么无聊在实心墙上钉门窗的,而这里没有出口,又不知道在哪一片鬼地方,难道真的出不去了? 可小男孩的回答却是另一个意思,他理所应当道:“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但你们就不该死么?救与不救是看你们的品性,不救也不欠我的,但品性不好就该死。” 真的被我猜中了,小男孩向我跑来的目的就是考验,而我也成功的没能通过考验。 刚刚还在想,保长会不会带着家人找我寻仇,却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其实现在想想,对于见死不救的决定并没有多少后悔,当时险些冲出去,也是无法直面那可以让每个人的灵魂都痉挛抽搐的惨剧,如果换一种情况,比如他是活人,我又没有朵朵的牵绊,早在村民将保长一家拖出来施暴时,我便已经出手了。 民国时期的村民都有些看不下去,我这个现代人若能不为所动,连九年义务教育都对不起。 当时真的无法抉择,毕竟这鬼村太离奇了,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小鬼迷了我的眼,重现虚幻的悲惨。 于是我也这样问小男孩,若我选择救他,难道他就不会杀我了? 小男孩很认真的说:“不会,我自己都活不了,怎么杀你?如果当时你现身,结局确实会是你想的那样,咱俩一起死,你身后的这位漂亮姐姐应该能多活几天....也活不了,最多活到现在吧。” 这番话又将我搞懵了,问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刚刚所发生的,并不是他搞出来的? 小男孩摇头晃脑,本来很可爱的动作可配上他的死相,便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将大脑袋晃掉,他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若真想知道就自杀来陪我啊!” 说完话,小男孩发出几声很阴森的“桀.桀”笑声,一步步向我靠近,大头皮鞋踩在有些细碎石子的弟子,吱吱作响。 朵朵忽然绕到我身前,张开双臂拦着他,嗓音颤抖却强撑着说出一句话:“别过来,你不要杀他,他想去救你,是我害怕所以拦着的,跟他没有关系。” 这傻丫头,忽然间搞这么一出,真给我丢人。 揪着领子将她拖到身边,勒住脖子不让她再犯傻,告诉她:“这就不是救不救的事,亏你还是玩鬼的呢!” 小男孩已经走到我三米之前,笑容残忍,屈指成抓做出即将扑来的姿势,我诚恳说道:“等一下,我再说一句,我承认自己胆小懦弱,贪生怕死,卑鄙无耻,淫.荡下流,反正所有的缺点我都有,但我就想问问你,明知必死,我不去救你,难道有错么?难道该死么?难道我不救你,你就必须要杀我们么?能不能不杀?” 眼见将我逼到这份上,小男孩笑的更加阴毒,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不行。” “那你就先给老子去死吧!” 怒吼一声,我掏出手枪指向小男孩,他顿时惊呆了,下意识喃喃道:“完了...” 枪声响起,在这幽深狭长的义庄里,回声格外沉闷。 一枪,两枪,三枪...每一枪都将小男孩打得跌步后退,而我则亦步亦趋的开着枪逼上前,心里将许祈骂的狗血喷头,这死道士怎么给人当师父的?光给我讲了什么是荫尸,咋就不教我怎么对付荫尸呢,我连小男孩的弱点在哪里都不知道,子弹打在他小腹,胸口,乃至额头都被我崩了一枪,却只是被撞击后退,根本不见死去的迹象。 感情他说完了,根本是逗我玩。 一梭子打完,小男孩的跌退也渐渐停止,他又发出怪笑声,正要说几句嘲笑话,我便将枪插进朵朵领子里,双手举着嫁妆剑冲了上去,先骂一句,笑你奶奶个腿。 小男孩抬臂挡剑,结果却是螳臂挡车,我甚至怀疑这把嫁妆剑比有龙鳞称号的匕首还要锋利,我用尽全力劈成的一剑居然将他的小臂斩断,伤口处光滑如镜,那粘稠,近乎凝固的黑血甚至还微微反射了火把的光亮。 一击奏效,小男孩尖叫道:“妈呀!” 他转身就跑,我却信心十足,追上去胡乱劈砍,在他后背划出一道道连骨头的划开的伤痕,也就是他跑的快,否则就被我腰斩了。 小短腿跑不过村民,同样跑不过我,挥剑耽误了速度但十几步便将他追上,接连的劈砍,小男孩被我分尸。 先是双臂,随后是大片大片的皮肉,非是我残忍而是身手不行,想劈脑袋却连连劈歪,最后,还是小男孩脚下一滑,自己将脖子送到剑刃上,只听一声锯子拉在湿木头上的沉闷响动,一口圆滚滚的脑袋坠地,身子继续踉跄几步也轰然扑倒。 等了等,残躯没有动弹我才长吁一口气,但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小男孩的悲惨是我亲眼目睹的,没有救他已经有些内疚,却又不得不亲手毁灭他,而且方航和尤勿依然下落不明,更关键的,在这没有出口的义庄,似乎我和朵朵也要交待在这里。 我揪着小男孩的头发将脑袋提起,虽然不能将他的身体拼凑起来,起码也要将脑袋放回棺材,可这一抓,却发现他的眼睛虽然不再灵动,却保持着一个得意和奸诈的笑容。 刚刚松口气,此时却又紧张起来,一个即将连僵尸都做不成,又忽然被砍掉脑袋的小孩,怎么会是这副神态? 一定有阴谋。 担心哪里又蹦出来只怪物,我扔掉小男孩的头戒备着,朵朵捡起火把随意看了看,忽然咦出一声,快步向一口棺材走去,随后说道:“王震你来,这棺材上刻着字,我太不认识。” 凑过去一看,都是什么甲午辛丑之类的,应该是某些日期,而我虽然认识却不知道是几月几号,念给朵朵听,她掐着指头算了一下,指着我们身边的这口棺材惊叫道:“这个,这是方航消失的那天。” 我大喜过望,却也随即恐惧起来,担心里面躺着的是方航冷冰冰的尸体。 这一次没有用露陌匕首撬,我直接挥动嫁妆剑砍在棺材板上,每一下都入木好几分,很快便劈出个窟窿,举着火把借光一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是方航,但棺材里不仅有他,还有一具女人模样的八臂菩萨尸。 女菩萨的肚子上犹有锋利的伤口,血已经不留了,伤口快要愈合,应该是佛堂里与我打过架的那一位。 之所以能看到她的肚子也是因为女菩萨啥也没穿。 方航同样如此。 八只手臂将他拥入怀,方航的一只手也按在女菩萨胸口上,两张嘴巴也对着,这两个臭不要脸就在棺材里保持着交.合的姿势,一动不动。 最为可怕的是,方航的肚子大了。 怀孕四五个月的女人的程度。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另一位遇害者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可怀孕的男人谁见过? 棺材里赤.裸纠缠在一起的男女让朵朵红了脸,小声啐了一口,便伸手去摸方航鼓起来的肚皮,我也同一时刻伸手试探方航的鼻息。 他的表情栩栩如生,但终究是如生,看上去总是少了些生机,而我将两指搭在鼻下的结果便是,果真断气了。 脑中那一刹间所浮现的就是过往方航的种种,我悲哭一嗓子:“兄弟啊......” 朵朵却在一旁惊叫出来:“咦?好像有心跳!” 后面的痛哭被这句话憋在嗓子里,我胡乱抹了两把刚冒出来的眼泪,粗暴地挤开朵朵,将手心贴在方航的肚皮上。 很轻微也很缓慢的律.动,似乎是方航肚子里的婴儿的心跳,我又赶忙将手塞进女菩萨的臂下,按在方航的心口却没有任何动静。 方航死了,他肚子里娃娃还活着? 眼泪汹涌而出,我扑在棺材上鬼哭狼嚎:“兄弟啊,是我拖累了你,你放心去吧,我一定把你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看来,绝不会让九香歧视他,一定要将他抚养成才。” 朵朵揉着手腕,有些不满的说道:“王震你疯了吧,如果方航死了,他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活着?” 我扭头怒视她:“怎么不能活着,你没听过棺材仔么?这是老天爷可怜我兄弟才给他留了一条血脉。”说着,悲痛再一次袭来,我又哭天喊地的趴回去,痛哭道:“兄弟呀,你抓了一辈子鬼,怎么就被一只妖怪给害了,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呀,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呢,想替你照顾老婆也找不到她呀,你若是牵挂妻儿就托梦告诉我他们的位置,以后你儿子就是我儿子,你老婆就是我老......就是我的老大姐,你放心去吧。” 正哭闹着,忽然听到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很清幽,仿佛黑夜中的坟场响起的招魂的声音,带着哭腔。 “方航,你回来,方航,你快回来。” 扭头看去,身后只有朵朵,她的嘴巴没有动但我却明白,是她又在念叨那神异的水书文字。 我问她在干嘛,她说,试试能否喊来方航。 她要招魂? 我赶忙振作,问她需要我做什么,放血之类的都没有问题。 可朵朵却略带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水书就是给鬼看的文字,我们招魂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不过我本事不济,只能喊来死去七天之内的魂,一旦过了七天便是真正的鬼,我现在还招不到。”说到这里,她微微皱眉,将我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问道:“对了王震,你为什么能听到我默念水书?这不应该的。” 方航新丧,我哪里有心情跟她说这些,只是告诉她,我和正常人不一样,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还是尸,八臂菩萨看不到我肯定也是因为这个。 说完便不理她,转过头继续给方航哭丧,朵朵被我扰的头大不已,让我不要吵,她在想问题。 我却问她会不会接生,帮我把方航的孩子揉出来! 朵朵嗔怒:“我都没嫁人,你说我会不会接生?王震你别傻了,方航肚子里的东西未必能养,他也不一定就是死了,棺材仔是女人怀孕时去世,婴儿汲取胎中的养分活下来,可方航是男人,他连胎盘都没有,孩子吸收什么?又在他腹内哪个位置?他怀的又是谁的孩子?你最好冷静一些,若是搞清楚这些或许还能把他救回来呢。” 听她说方航也许还没死,我自然欣喜若狂,问她有什么依据,朵朵说,如果方航真的死了,不管亡魂在何处,她刚刚的一两声呼唤总该喊得回来,魂魄可以乘风而行,当夜我独自去见陈建国,方航找见肚兜便是以生魂赶去救我,十几秒就踩着风火轮飞到山顶了。 而朵朵没能将他喊来,要么方航魂飞魄散,一切休提,要么就是被困在某个地方,他的身体没有伤口,生机未绝,那现在的状态也许是失了魂的假死。 人有三魂七魄,失一魄便是痴呆,失一魂四魄则为僵木卧,也就是植物人,若是全失了那就是一具尸体,当初文静就是这样,所以刘苍松弄了猫魂钻进她的身子,暂保肉.体不腐。 此时此刻,方航肚子里的孩子依然有心跳可方航没有胎盘送养,照朵朵的估计,或许这孩子吸收的就是他身体的生机。 最有可能,方航根本就是女菩萨掳来生娃娃的机器,毕竟他还没有我帅,女菩萨总不会对他一见钟情,掳到这里生未同寝死同棺的。 朵朵说的很有道理,也就说这腹内胎儿指不定是个什么怪物,保不齐都是个小号的八臂菩萨,哪怕他从方航肚皮里钻出来,我也绝不能抚养他。 盯着两具紧紧拥抱的身子,我再一次犯难,方航是找到了,可如何救他却一筹莫展,我总不能用匕首划开他的肚子,取出正在吃他的娃娃吧? 朵朵也没个主意,她只是从小在水族长大,耳濡目染,对这些事有一套完整的理论,其余的,或许比我还不如。 愁眉苦脸的思索,其实眼下最当紧的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束手无策却可以向小道协求援,若是十八位副会长齐至,哪怕救不回方航,毁了这村子为他报仇也有些把握。 不想再看棺材里那对不要脸的,也不想让方航就这样晾着,我很贴心的将劈出一个大洞的棺材盖又给他们盖上,这才举着火把打量鬼村的义庄。 火光都不能尽数将这里照亮,足见有多么狭长,两旁的棺材也都一模一样,不知道在这里停了多久却没有一口腐败,我从头走到尾,朵朵则始终蹲在方航的那口棺材旁想事情,而我也发现这间义庄四面都是实心墙,确实没有门窗。 走回到朵朵身边,将火把插在方航的棺材破口出,我举起嫁妆剑向墙看去,想学着博远扬在匈奴地宫的样子砍出个大洞来,但我既没有他的力气大,这里也是烧出的青砖墙壁而非黄泥糊出来的,几下之后,嫁妆剑虽然锋利却也震得我虎口生疼,只好放弃。 又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我快要背着阴气极重却静悄悄的昏暗义庄逼疯了,不由自主就有了些情绪,对朵朵说道:“喂,你说句话行不行?” 朵朵茫然抬头,看我一眼便又低了回去,爱答不理的模样,我更加烦躁,便盯上了身边的棺材,哪怕弄出来只厉鬼僵尸,打上一架,也比干耗着强。 随便选了一口棺材,大步上前,举起嫁妆剑狠狠劈在棺材板上,这被潮气浸透了的木头看起来十分轻松,反震的力道也不痛手,我便噼里啪啦的将满腔怒火撒了出去。 头两下还担心棺材里会蹦出东西,始终没有动静也就放松了,直到将这口棺材板劈碎,依然没有我想象中的事情发生,而随着棺材破开,我味道一股腐臭的味道。 里面果然有尸体。 取来火把,朵朵也跟着我一起看,棺材里的两具躯体却让我们有些意外,原以为义庄是鬼村当年死掉的人的停尸处,所以小男孩才会出现在这里,而这一口棺的两人却与方航一样。 一具是男性的八臂菩萨,另一具却是女性腐尸,身上的皮肉已经腐烂长毛,只能勉强看得出这是个女性,而男菩萨看上去没有生命的迹象,但保存的还算新鲜。 同样的,这两位不着片缕,正是一个交.合的姿势,女尸平躺在上,男菩萨的八条手臂将她上身搂的严实,还算是个有些难度的姿势,而这女尸的肚子也是高高隆起,比方航的打了许多,似乎是即将临盆的地步。 我忍不住的想,难道这每口棺材里都有一具八臂菩萨? 朵朵却蹲下身子看那棺材刻着的日期,掐算一阵,十分古怪的说:“一个月前?难道这女尸是一个月前被菩萨尸捉住的?”说完话,她脸色变得煞白,问我道:“方航,你救了我的时候,那尊菩萨尸是不是正要对我那样?” 我说,他都把你扒光了,你说呢? 朵朵便道:“旅馆的衣柜将咱们弄到这里,方航同样是在旅馆消失,八臂菩萨在保公所里抓住我,也是带到旅馆去,如果你不来救我,或许,此时我也躺在这里的一口棺材中了,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剖腹 朵朵这样一分析,似乎八臂菩萨绑架我们还真是为了给他们生孩子。 随即我便有些不满意了,抓走方航的是女菩萨,抓朵朵和此时抱着女尸的都是男菩萨,可那晚出现在我床下的也是男菩萨,幸好他看不到我,方航怀了女人的孩子已经够荒诞,我若怀上男人的孩子,那简直令人作呕。 越想越生气,凭什么来抓我的就是男菩萨,它们认为我喜欢男人么? 朵朵问我在气愤什么,我将这件事告诉她,她只知道我在床下与菩萨尸打过架,却谁也没有在意性别的问题,而此时提出来了,朵朵蹙眉沉思片刻,随后惊叫道:“王震,你是不是没有魂?” 我如实相告:“要说我没有身子还有些可能,龙虎山的冰窖里冻着另一个我,我们一直以为那是我的身子,我是个鬼魂,只是我这鬼魂又似乎有身子的模样,所以无论多少高人都无法看出我是个什么怪物。” 可朵朵却说不对,她说钻在我床下的八臂菩萨根本不是去抓我的。 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我和方航进入鬼村,以他的实力犹被女菩萨无声无息的抓走,我非但平安无事不说,还凭借露陌匕首的锋利与一把手枪干掉了八臂菩萨,又在鬼村中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全然没有怪物出来与我为难,若说它们看不到我,又怎会知道我睡在哪间屋子里? 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它们看得到却对我没兴趣,二是它们看不到,是被其他东西引去了我的屋子。 第一个可能我是不会承认的,没理由对我没兴趣,至于第二个,我问朵朵是什么引去了八臂菩萨? 她镇定的说:“一只女鬼。” 朵朵露出三分羞涩,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问我是否记得初次见面时,她家的水书先生用水书呼唤阴魂要将我弄死的事情。 我也不傻,被她一点便通了。 叫道:“你没叫水书先生住手,那晚有只女鬼跑来在我头顶吹阴风,八臂菩萨就是来抓她的?” 朵朵说,那天下午见面就是准备杀掉我,是后来季飞飞死掉,她才决心与我联手的,脑中早就被如何应付季家塞满,哪里还记得那档子事,之后来找我们的路上,好像是想起过一次但也没当回事,小道协的副会长,若是被一只普通的鬼被害了,她更加没必要在意我的死活。 仔细想来,确实是先感觉头顶凉飕飕,睡意稍浅,随后才被动静惊醒,而朵朵说他们水族信奉的也是类似于阴阳相生相克的那套规律,男克女,女克男,一般来说,确实会招女鬼对付男人。 正因为怀疑是女鬼引来了八臂菩萨,朵朵才得出我没有魂的结论,她和方航都是正经的活人,有身有魂,女鬼是亡魂,八臂菩萨看得到鬼却看不到我,那只能是我没有魂。 朵朵相当震惊,但我却很无所谓,一会没身子一会没灵魂的,其实没啥区别,就好像今天有人说我是火星人,明天又说我是木星人,总归不是正常人,我可懒得管那么多,反正也解决不了。 我说,先别管我了,你继续想离开这里的办法,我看看这里究竟有多少八臂菩萨。 说完,我便走到另一口棺材前举剑欲砍,朵朵却让我等一下,她用火把照着那些棺材上的字,不认识的就让我念出来,她在指头上掐算日子,差不多十几口之后,朵朵告诉我,棺材的摆放与日期没有关系,这十几口中,有一半是七十六年前或者十六年前,因为干支历六十年一轮,也无法确定究竟是那一年。 保公所这间屋子已经决定了我们所知道的鬼村历史终结于民国,棺材数量也决定了不可能有一百多年前的棺材,否则早就摆满了,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七十多年,联想到这邪门阴森的义庄,与保公所上演的惨剧,或许这里的尸体都是那件事中的遇害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多,毕竟我们看到的惨剧中,注定会死的也只有保公所里的十几人。 边看便算日子,刻着七十六年这个日期的棺材确实有一半,而余下的年份就很平均了,因为没有按日期排列,数起来有些困难,但基本也是每年有个两三口。 还没有走到头,朵朵忽然停步,指着一口棺材大叫起来:“这个这个,比方航的日子只差一天,很有可能是尤勿。” 尤勿晚上在沙土中消失,方航则是凌晨,确实隔了一天但也有可能是六十年零一天,开棺便有结论。 让朵朵退开,我挥剑砍去,没两下便砍出个窟窿,我都来不及推开盖子便抢过火把结光看去。 朵朵没有说错。 居然真是尤勿,他明明在沙滩下消失,却与鬼村消失的方航一样,都被掳到了这里。 喊一声帮忙,朵朵搭把手,我俩将棺材盖掀开,尤勿和方航确实是殊途同归了,因为这棺材里也有一位一丝不挂的女菩萨,而尤勿的肚子也大了。 前两棺,朵朵只是脸红,可这一次却气的跺脚,还骂了一句流氓,我也捂着脸,深以尤勿为耻。 每一口棺内的景象都是一副不同的菩萨春.宫.图,衣衫褪去,但菩萨脑上的法冠犹在,庄重中显露一点邪门和淫亵,便显得更加诡异了。 第一口,方航被女菩萨相拥着,纯洁如我,叫不出那是个什么姿势,但女菩萨的八条手臂却好像铁链那般锁着方航,而第二口也同样如此,女尸在上,脖子胸口也被八臂勒着,似乎这两位都是被强迫。 而尤勿就牛逼了,这位可怜的女菩萨没有一条手臂抓着他,反而竭力撑着两侧的棺材,蜷缩起来跪在尤勿腿.间,尤勿还按着她头,一副飘飘欲仙的沉醉表情。 分明是他强迫女菩萨给他那什么,满脸贱样! 更可气的是这混蛋还是我名义上的姑父。 别说救他,我他妈恨不得杀了他。 捂着红成猴屁股的脸蛋,朵朵却依然从指缝里偷看,我感觉尤勿丢尽了我这张老脸,便呵斥朵朵:“小丫头不怕张针眼?不用好奇,将来你也有这么一天,快来帮我把棺材盖上,不用管他了,让他去死吧。” 朵朵扭头看我,指缝中露出的小眼神略带迷醉和渴求,想必是一颗青春少女心被这接二连三的狗男女们搞得春.情大作,好奇了,想试试了。 我斩钉截铁道:“想也别想,你要是不用我负责还成。” 掏出手机,给尤勿拍了两张照片,虽然这砖头似的破玩意像素不高,但起码可以看出他在做什么,就凭他那下贱的享受模样,白禾禾肯定与他分手。 朵朵被我那句不负责给气着了,她轻咳两声掩饰刚刚的小羞涩,再看向尤勿时,双目清澈,不再胡思乱想,却再一次发现了什么,看看尤勿,又转到前两口棺材旁,在我砍出的破洞上稍作观察,居然说了一句:“咦?他们还挺有爱的。” 我说,你能不能想点干净的事,再说这些我可就给你讲故事了。 朵朵正色道:“是你想的不干净,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的姿势与肚子里的孩子有关?方航肚子稍小,所以他俩很随便,女尸临盆在即,所以她在上面,尤勿的肚子比方航大,似乎是五六个月,所以就是那样的姿势喽,担心压到肚里的孩子。”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怀孕之后,房.事便有诸多顾忌,而朵朵的那一句有爱也让我想起八臂菩萨搂着她时,饱含深情与宠溺,仿佛怀里的女人是世上最珍贵的珍宝,生怕弄出一点瑕疵,轻柔至极的将她放在床上。 就像是对待自己孩子的母亲。 菩萨尸对活人有着令人心暖的情谊,但我却不寒而栗起来,他们不该有这样的好心与爱意,难道是冲着肚里的生物去的? 必须搞清楚这是什么鬼胎。 不能破开方航与尤勿的肚皮,但这里还有一位现成的,我再次走到第二口棺材前,这回不劳朵朵帮助,用嫁妆剑撬翻了棺材盖,朵朵问我要做什么,我说划开孕妇的肚子。 确实残忍,但我无可奈何。 朵朵担心会有危险,我说有危险才好,死的也痛快,否则咱俩出不了这义庄,还不是得活活饿死在这? 一个饿字出口,我俩的肚子同时叫了起来,胃里空荡荡的感觉十分难受,朵朵失神,有些委屈的嗫嚅:“是呀,我好渴呀,王震,如果咱俩真的出不去,你又饿的受不住,会不会将我吃掉呢?” 这真把我问住了,因为我想脱口而出告诉她,肯定不会,畜生才吃人。 但话到嘴边居然说不出口,我没有那种快要饿死的经历,不敢保证自己在饥饿难耐时会不会做出某些兽行,毕竟这种事时有发生,有些人做得出,而我也不是圣人。 这是心里的念头,我可以善意的欺骗朵朵,但总不会连自己都骗。 掏出枪递给她,我说,现在我有理智,哪舍得伤害你呢?但饿疯了就不一定,真到那时候,你干掉我,吃了我吧。 朵朵没接,转身向我们钻出来的棺材走去,留给我一句:“你留着吧,你能给我吃,我也能让你吃,吃之前要先杀了我,我怕疼。” 看着朵朵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口棺材盖抬起来,又一点点的挪回棺材上,扣住一半后,自己也爬了进去,半坐着对我说:“你动手吧,如果钻出来怪物,我就躺进棺材里装尸体。” 感觉此时的她有些不对劲,我也没有细问,盯着女尸那快要被撑破的肚皮,深吸口气,先给她道了个歉,陈述自己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随后双手倒握嫁妆剑,尽量不让剑尖晃动,慢慢,轻轻地顶在她肚皮上。 女尸还柔软着,剑尖先顶出个很浅的小坑,到那薄皮所能承受的极点后,噗的一声捅了进去。 我绷着脸,手腕加力,正要向下划开她的肚子,那女尸却忽然间抬起了手,五指牢牢抓在剑身上。 我一愣神,扭头看那女尸。 她枕在八臂菩萨的肩头,两个脑袋一高一低的贴着,而她的眼睛却睁得老大却炯炯有神的盯着我,腐烂的脸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嗓音沙哑,问道:“你想做什么?” 第三百三十章 邪教徒似的疯狂 这女尸一张口,我吓得肝都颤了,除了尸体忽然说话所带来的惊悚,还有正在做坏事却被人发现所造成的羞愧与紧张,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太尼玛吓人了,赶紧跑。 被吓得一蹦三尺高并非虚言,我转过身之后没有立刻逃开,而是先原地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但就是做了,估计是吓坏了,忘记了逃跑的正确方式。 连嫁妆剑都顾不得,迈腿要跑,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衣领被扭住,随即闻到了令人反胃的腐臭,稍稍侧脸便看到揪着我领子的,淌着尸水的浮肿大手。 女尸半坐而起,却被大肚子阻碍的只能倚靠在棺材上,她一只手揪住我,另一只手抓着剑刃递到我面前,说道:“小帅哥,你不要这把剑了?是送给我的礼物嘛?我拿它砍掉你的头好不好?” 我苦着脸,干巴巴的说:“不好,我还要呢!” 说着话,我便接过嫁妆剑,她也没有躲闪,但我将剑从她手中抽出时,这柄吹毛断发的嫁妆剑便削掉了她五根指头。 轻微的嘣嘣几声,断指掉在棺材里,她低头看了看,随即又用那对浑浊的眼珠子对着我,我赶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便继续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原谅你,你刚刚是要剥开我的肚子么?来,我帮你。” 一只手的指头没了,她便松开我的衣领,用那十分黏腻软乎的手抓着我握剑的手腕,慢慢向自己的肚子插去,脸上笑容更深,说道:“你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嘛?是我的孩子呢,不过我看你生的挺俊俏,咱们杀了他,你当我的孩子吧,妈妈会好好疼爱你的,好不好?” 我当然说不好! 可她却戏谑道:“反对无效!” 抓着我手腕的手掌很用力,那粘稠的尸水连成丝滴下棺材里,剑尖一点点的向她肚子捅去,她的嘴角却越翘越高,更显歹毒与阴森。 而我也差不多从慌张中缓过来了,眼看着剑尖就要碰上那大肚皮,我手腕一挑,胳膊用力,嫁妆剑便轻而易举的捅穿了她的胸口,剑尖自背后冒出老长一截。 同一时刻,我左手掏出枪,不知道还有多少子弹却尽数打进她身体里,边开枪边骂:“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呀,怎么说我也是小道协的副会长,三天两头的被鬼欺负,你们让我这张脸往哪搁呀,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就你会诈尸?我他妈也是空壳子尸体,我比你活蹦乱跳多了!” 女尸被我打得颤个不停,但表情始终没有变过,抓着我的手还是那样用力,等手枪发出咔咔的空膛声,她低头看看身上的窟窿眼,再一次对我说道:“你这狠心的孩子,怎么能拿枪打妈妈呢?妈妈要打屁股喽。” 话音刚落,手上的力道便大了许多,她揪着我的手腕站了起来,而我不等她先动手,手枪插回口袋,嫁妆剑换到另一只手,狠狠向她胳膊砍去。 一剑落下,尸水狂渐,混杂了种种难闻味道的空气变得更加污浊不堪,而这女尸的胳膊便从肘部被我砍断,另一只手没有指头,身上又满是枪眼,我觉得不可能有人比她的模样更凄惨,而她赤身,挺着大肚子站在棺材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那高傲的笑容却如王座之上的女王。 她都可怜成这样了,居然还笑的出来。 我后退两步,正犹豫着要不要扑上去将她彻底分尸,却发现那棺材边上,左右各扒了四只大手。 是棺材里的八臂菩萨,八臂齐用力,居然撑着他直直地从棺材里弹了起来,与那女尸并肩而立,正脸对着我,却横着探出脑袋,用那一张侧脸迎向女尸的嘴巴,就在我面前,以这种极为古怪的姿势,发出响声的湿吻起来,我甚至看到他俩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三面八臂菩萨如常人一般新鲜,女尸却是腐烂的呀,这也下的去嘴,我都想替他呕吐一场。 看这架势是准备夫妻同心,其利断我了,我赶忙撤到两米之外,匆匆换了个弹夹,不知道这八臂菩萨是否如其他一样看不到我,但他手无寸铁,又没有高油翁那可以将我的胳膊生生扯断的怪力,我右手持剑左手握枪,若是这都打不过他,我简直可以去死了。 但下一刻,我听到朵朵焦急的尖叫:“王震快跑,他们全活了。” 扭头看去,这才发现靠着墙,两列尽头隐藏在黑暗中的棺材居然全都立了起来,就停在一张条凳上,而我回头之后,棺材板便轰然砸地,荡起的灰尘让本来就不清晰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可以看到,灰尘中走出了一道道人影。 不需要我开棺,他们自己冒了出来,正如我们所猜想的那样,一半穿着民国服装,有衣衫褴褛的泥腿子村民,也有光鲜亮丽的保公所人员,他们生前有大仇怨,可死后居然混在了一起,保长牵着那穿着暗红色旗袍的妇人,村民也没有向他们动手。 这些村民好像失去意识,沦为行尸走肉,但似乎全是荫尸,腐烂程度并不严重,尤其是保长和那妇人,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穿着洋装的丫头,栩栩如生,简直与活人没有两样。 其他棺材中走出的就是一对对菩萨尸与真正的尸体,他们倒是活灵活现,菩萨尸自不用说,原本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而那些尸体,除了方航与尤勿依旧在保质期,余下的腐烂极为严重,有几个走了两步居然连眼珠子都掉地上了,他们弯腰捡起,又塞回眼眶中。 方航,尤勿,女尸,这是三个大肚子的,其他与八臂菩萨搂在一起的尸体有男有女,小腹或平坦或松垮,可我却看到,几具尸体的肚子上,依稀还有妊辰纹的痕迹,他们已经产下了肚子里的怪物,却知道是什么鬼玩意。 子弹对他们的伤害很小,光凭一把剑肯定难以力敌,更何况其中还有方航与尤勿这两个不能伤害的人。 我暗暗叫苦,这一回想必是插翅难逃了,只是连累了朵朵,这一屋子恶心的尸体似乎对色.欲有着极浓的兴趣,我不能让她沦落到那种凄惨的地步,先杀了她吧。 有了这个想法,正好她也喊了一句,王震快过来。 我转身跑到朵朵身边,抓着她肩头说:“朵朵,咱俩必死无疑了,你若是愿意我就先杀了你,免得被他们糟蹋,若是不愿意也由你去,我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他们靠近你。”后半句没说,若是这口气没了,我想管也管不了喽。 朵朵激动的难以自持,张口想要说什么,我却先听到身后的喊声。 是尤勿的,他很惊讶:“王震?居然是你!” 我比他更惊讶,我说:“我靠,你居然可以说话?” 看到是我,尤勿十分欣喜,先是对身边的尸体说:“大家等等,这是我朋友。”随后转向我,但我却发觉他搂着身边女菩萨的手依然很不规矩,在她屁股上揉来揉去,他对我说:“真想不到你也来了,你身后那黄毛丫头不是季飞飞的未婚妻么?你俩好上了?这可不行呀。” 说完,他便露出一副沉思神色,而更加让我想不到的是方航也忽然张口,他说:“就是就是,这黄毛丫头哪里知道情趣,没意思的很.....”踮起脚尖,方航的目光越过我,对朵朵说道:“我可没有瞧不起你,实事求是嘛,王震也是个小家伙,你俩差不多,两个没有情趣的小孩在一起又如何快活的起来?你俩还是分手吧,朵朵,一会跟哥去佛堂,哥给你挑个顺眼的菩萨当你男人,王震也去,选个漂亮的姐姐,他就好这口。” 我被他俩的话雷到快冒烟了,而尤勿为了配合方航所说,很下流的将身边女菩萨抱起来,那女菩萨就像只树袋熊缠在他腰间,八支酥软小手在他胸前,后背轻抚个不停,而尤勿则在女菩萨三张脸孔上舔来舔去,他眼中炽盛的情.欲,似乎下一秒便要在我面前,上演一出翻天覆地的盘肠大战。 尤勿表演着,方航哈哈大笑,为我解说:“王震,看到没有,这姐儿比九香和文静都有味道吧?这才是小把戏,一会哥领你去大自在佛国,那里才是真正的美妙般若呢,你心中所想,脑中所念,无一不能实现,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最后便登上了极乐涅槃世界,哈哈,想想就兴奋呀,不行,我忍不住了。” 说完,他便扭头要吻那肚皮上还有伤痕的女菩萨,而我目瞪口呆的听他说了一番话,只觉五雷轰顶,世界观轰然崩塌,一个积年的道士,居然要去什么极乐世界,他中邪了么? 一定是中邪了,那一边的尤勿已经和女菩萨哼哧哼哧的卖起力气,方航也越陷越深,我急的大吼道:“方航,你他妈疯了?你看看自己的肚子,赶紧清醒过来呀!咬舌头喷血,拍自己天灵盖,这都是你以前教我的,赶紧给老子做,你一个道士,居然信佛?” 方航便低头看那鼓起来的大肚皮,还伸手摸了摸,却说:“爱情结晶,没有什么不对呀,她是菩萨,肯与我在一起已经是恩赐,我又如何能让她承受临盆之苦,自然是我来喽,道士为什么不能信佛,佛观一钵水,便发现八万四千虫,此等大威能如何不令我信服?王震你别啰嗦了,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等你明白那究竟是怎样的快活,让你走你也舍不得呢,来吧,哥领你去见识一番。” 方航向我走来,女菩萨便领着其他尸体,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我猛地将枪口指向方航,喝道:“别过来,九香还等我回去,你也是有老婆的人,你他妈别逼我,给老子站住!” 撇撇嘴,方航不屑道:“傻帽,一把枪能对付了我么?来吧王震,是兄弟我才好言相劝呢,忘记九香吧,如果她来寻你,我也会给她挑个好男人的!” 疯了,方航绝对是疯了,我不知道他中了什么迷魂药,但此时此刻我根本无法说服他,我不想伤害他,便只能步步后退,大吼道:“没开玩笑,你再上前一步,我真的开枪了。” 方航根本不听,甚至快步向我跑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蜮鳖 朵朵说方航的魂儿没了,可此时看上去,他除了性情大变和鼓了肚子,与以往没有什么区别。 那女尸不惧子弹,不知道方航如何,但即便将他打死,我也对付不了余下的尸体,只好认命,转身对朵朵吼道:“要死要活,快说!” 朵朵早就被这些怪人怪尸和方航的怪论惊呆,被我的喊声拉回现实,满脸焦急的说:“快过来,快进棺材,咱们也许可以出去的。” 一听能出去,我没有任何犹豫便冲到棺材边,空前爆发的潜力让我居然直接跳了进去,朵朵拼命的拉着棺材盖想要合上,她急的满头大汗,又喊:“快,帮我。” 冲的最快的方航已经到了两米之外,大吼一声:“留下,你们不会后悔的。”说完,他虎扑而来,绝对可以在棺材合上之前将我抓住,而我心里悲叹一声,抬手扣动了扳机。 我瞄准的是方航的脑袋,如此近的距离他想避也不行,不知道能否将他击杀但或许可以打退,而枪响之后,我惊喜的发现方航与那女尸不同,他是怕枪的,起码那女菩萨不想让他中枪,因为女菩萨将他扑到了。 砰的一声,方航没事,他身后的保长却嘴巴中弹,而成功阻止方航之后,我赶忙与朵朵一起将棺材合上,最后一丝空隙所看到的,便是爬起来的方航深深失望和惋惜的表情。 不恨我离去,反倒是可惜我没能抓住一次绝佳的机遇? 再一次被黑暗吞噬,除了我俩的心跳和喘息再没有任何声音,却也没有平躺变为站立的感觉,可奇怪的是,也没人打开棺材将我们拖出去。 紧张不已的等待片刻,我问朵朵,什么情况? 她说不知道! 我说,你怎么看出来这口棺材能把咱们送回去? 朵朵解释说,她没有看出来,就是瞎猜的。 我要剥开女尸的肚皮,朵朵害怕,就想要些被包裹着的安全感,她钻进棺材里掩耳盗铃,忽然想起我向她说过的,方航消失那晚的经历。 女菩萨的脚印在衣柜前终止,可随后我却在门外看到了她,想必是她抱着方航进了衣柜,到了义庄,或许是感应到同伴的死,所以又去客栈查看,女菩萨有血有肉肯定不可能穿墙离开,当然,她也可以穿墙,毕竟我们不了解这三面八臂的菩萨尸究竟有什么能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间义庄并不是无法离开的。 而最可能离开的方式,就是送我们进来,有着电梯效用,一会是衣柜一会是棺材的木头盒子。 在方航出现之前朵朵也不敢确定,后来生死攸关,哪还需要确定,有一丝机会就要尝试,而现在朵朵认为自己没有猜错,我们应该是安全了。 可我觉得未必,如果棺材能回到衣柜中,那晚女菩萨便不是在门外,而是从衣柜里扑出来,我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出于某种原因,方航他们没有开棺,此时在等我们自己出去。 我问朵朵,如果无法离开,她怎么办? 朵朵顿时惊恐,她说不知道,我便讲解了一下落进菩萨尸手中的后果。 不管是催眠,眯眼,或是洗.脑,反正落进菩萨尸手中肯定会性情大变,成为他们不知道孕育什么的生育机器,不过看大肚子女尸的情形,似乎会变成一种不会死的怪物?还有个很强壮的男菩萨陪着,享尽欢愉之乐,虽然在我眼里,那样恶心的苟延残喘还不如死去,但好死又不如赖活着,况且思维转变之后,也许就不觉得恶心了。 一切,全看朵朵如何选择,要活命还是要清白。 担心她小女儿脸皮薄,我尽力向她解释人这一辈子图了个什么,解救万民,造福苍生有些扯淡,无非是个享受,在这里没有现实的压力,大家都是一个德行,八臂菩萨怪是怪了点,但长得慈眉善目也能看得过去,也正如尤勿所说,那三张脸八只手的,似乎在某些方面还比正常男人牛逼了一些,她若选择留条命,在这里过那除了恩爱啥也不干用干的极乐生活,我肯定不会瞧不起她。 朵朵沉默,随后问我怎么想的。 我说,我肯定不行,家里还有个老婆等着呢,我要么与她团聚,要么死在这里,不能为了活命而抛弃她,况且我若不回去,她或许会来找我,到时我搂着一具八臂女菩萨,厚颜无耻的让她给另一位男菩萨做伴侣,她肯定会绝望的,而现在的我也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所以我绝不会活着落进他们手里。 朵朵便搂住我,说道:“那我也不活了。” 我说,你别这么说呀,咱俩没啥关系啊,我是有老婆的人,你千万别爱上我。 在这生死不知的时候,朵朵被我气笑了,说道:“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居然能娶到老婆?我是怕你黄泉路上太孤单,给你做个伴,别臭美了。” 我说行吧,既然你做了选择我就动手了,你是想我用剑还是用枪? 朵朵气得直掐我,娇嗔道:“你着什么急?你是不是担心我缠着你所以想杀了我呢?你先开棺看看呀,万一咱俩已经回到鬼村了呢!” 躺着的姿势都没变,装着我们的木盒子的形状依然是棺材,回什么鬼村?! 朵朵不见黄河不落泪,我将手枪递给她,说道:“那你一会自我了断吧,方航很厉害的,我估计一出去就完蛋了,来,一起把棺材盖推开,吓他们一跳,为咱俩争取点自杀的时间。” 一听这话,朵朵当场就哭了,黑暗中摸住我的脸,檀口轻启,狠狠咬在我嘴唇上,疼的我直哼哼,而她硬是把我咬出血才松口,恨恨的说:“王八蛋,变成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投到谁家我就跟着去,给你当妈,从小就虐待你!” 没明白她怎么能给我当妈,朵朵便推住棺材盖,我赶忙配合,喊了一个一二三便一起用力,生命到了最后关头所爆发的力气前所未有,居然将盖子给推飞了出去,一瞬间呈现在我面前的便是灰蓝色的清晨天空,天际还有一轮并不刺眼的朝阳映照。 太阳? 居然真的出来了! 震骇难言,心头狂喜,我激动地喊了一声:“我......”第二个草字还没出口,便听到头听一个笑嘻嘻的声音:“这一次我依然不进去,还是你们主动要出来的哦!” 是那小男孩的声音,他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抬头看去,还没将这个动作昨晚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和朵朵所在的棺材正飞速坠落。 慌乱之中,我来不及细想,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是胡乱抓着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万幸的是,我真的抓住一根粗糙的绳子,险而又险的的悬在了半空中,而朵朵自推开棺材盖便将我紧紧抱住,虽然她磕在石头上,剧痛之下松了手,却又被反应过来的我及时抓住她的手腕。 正要拉上来让她也抓住麻绳,忽然有片阴影将我笼罩,抬头望去,是那不到一米的小男孩,明明被我分尸可此时居然完好如初,全身上下不见丝毫腐烂,只是依然有着极重的黑眼圈,那双唇也是黑紫色的。 他遮住了阳光却没有影子,居高临下,用那猫抓老鼠的戏耍眼光盯着我,嘲笑道:“还当你们找不到出来的办法,准备晚上再去义庄找你玩呢,嘻嘻,你的手好有力呀。” 他说话当口我也看清了此时所处的位置,居然是朵朵领我见过的悬棺崖壁,如今,我们就在崖壁上挂着,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宽阔江流,四面则是那崖壁上搁着悬棺的洞穴。 客栈的衣柜通向义庄,义庄的棺材又将我们弄到僰人部落后的悬棺之中,崖壁上的洞穴很浅,悬棺就在洞口搁着,而刚刚,小男孩将我们推.翻了。 此时他就蹲在洞口,而我要一手揪着不知道谁留在崖壁上的麻绳,另一只手又要托着朵朵,我不是方航,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拿命在拼了,手背上青筋暴起,依然一厘米,一厘米的向下滑落,小男孩夸耀了我的手很有力后,便捡起掉在脚边的露陌匕首,剑尖在我手背上轻点两下,笑道:“大哥哥,这根青筋是血管吧?我把它挑断好不好?” 根本不等我回答,匕首轻轻一滑,迸射出的鲜血喷了我一脸,那疼痛也是我难以忍受,顿时又向下滑了一些,小男孩笑的更加阴毒,他说:“大哥哥,你的血也发黑哦,咱俩这么有缘,我送你一朵花吧。” 这一次,他探出身子,剑尖点在我小臂上轻易便破开了皮肉,他竟是要雕出一朵花来,而朵朵已经疯狂的喊道:“不要啊,王震你快松手,咱们落进水里不会死的。” 谁说不会死?我他妈不会游泳,不过看这意思,她会? 正要松手让她自去活命,小男孩却说:“这条江里有蜮鳖,知道什么是蜮鳖嘛?含沙射影你懂嘛?反正落下去肯定没命了,大哥哥咱们做个游戏吧,”他收回匕首,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孩子样,却说着该被千刀万剐的恶毒言语:“你松手,让这个大姐姐被蜮鳖咬死,我放你一条生路,好嘛?毕竟是她拦着你救我的,死有余辜嘛!” 稍稍歪头,他又对朵朵喊道:“姐姐,蜮鳖咬死你,会在你的身体里下蛋哦,你也会被困在水中作水鬼的,下雨则千刀万剐,浪涌似铁锤击身,烈日如炮烙炙烤,再心善的人,一旦淹死在河中做了水鬼也会想尽办法拉替身的,大哥哥松了手,你头七那晚可以去找他报仇哦!” 第三百三十二章 飘在河中的蓝色长裙 人做了鬼会变得很偏执,生前的一点恨变作十分恶,当初的安素也仅仅是对我有一份善心和情谊,但她依然让我不要对她太好,她会忍不住杀掉我化鬼翩翩飞,也不能不对她好,她一生气就要杀人。 不知姓名的小男孩也是如此,生前是虎头虎脑的可爱娃娃,死后却歹毒如斯。 我没有告诉他自己的选择,因为我根本没有张口的力气,咬紧牙关忍着手上的疼痛还要提着朵朵,朵朵则疯狂的喊,甚至想要掰开我的手,她叫道:“你松手,否则咱俩都会死的,你相信我,哪怕变成水鬼我也不会害你,你相信我啊。” 这个丫头又冒傻气了,我一小道协的副会长,还怕水鬼在头七夜向我寻仇? 估计钱旺和仇兵就将她拿下了,更别提还有许祈和郝大爷,我只是不想让她死,而且我松了手小男孩也不会放我活路。 没有说话,我已经快抓不住麻绳了,她依然拼了命的掰我手指头,气的我踹了她一脚。 而那小男孩又说:“大哥哥,你倒是做个选择呀,再不选,我就要雕花了哦!” 朵朵不折腾了,冷冰冰的问出一句:“王震,你到底放不放手?” 没力气张口,我拐着音调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却忽然听到朵朵的嗓音念出一句叽里咕噜的怪话,正是她一贯默念水书的语气但这一次,落进耳中的却不是汉语,正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却感觉朵朵的力气大了三倍不止,一个小姑娘手上的力气,硬是比此时我拼命抓着她的还要大。 根本难以抗拒,她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头,临下坠前,淡淡的说:“相信我,再痛苦,我也不会去害你的。” 手中一轻,我向下看去,朵朵闭着眼,展开双臂,飞快向水中落去,而我头顶的小男孩却咯咯咯的怪笑起来,笑声极其愉悦,以至于嗓音的尖细了,他说:“大哥哥,来,我拉你上来。” 他将匕首递到我面前,示意我去抓剑刃。 我没有抓,而是胳膊用力,双脚蹬着崖壁向上蹿了一截,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随后松手,喊一句:“滚你麻痹。” 我一般不说脏话,最多就是你妈我妈大家妈的念叨几句,但这小男孩真是太下作了,没见过他这么贱的,他已经贱到我在不知生死的关头,依然对他耿耿于怀,坠向水中仍不解气,还送给他一个中指又骂了一句:“逼孩子,草泥马!” 上一次在高处落水便是进入匈奴地宫中,事实证明这种情况之下是否会水根本不能决定生死,触碰到水面便会砸晕过去,更别说这条江里还有那不知道啥玩意的蜮鳖。 我不止一次决定要学习游泳却始终没有机会,此时也只好尽可能的让朵朵活下去。 伽利略证明了两个铁球同时落地,可我坠落的速度还是比朵朵快了许多,在空中抱住她的时候这傻丫头蓦然睁眼,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却随即变作惊恐与担忧,我将她转到上面,她满脸焦急却被空气冲的无法说话,不过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抱紧朵朵,等待掉进水中的那一刻,其实我并不知道朵朵是否会水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各安天命吧,至于我会不会死,就看名人兄想不想陪我一起死了。 也许,会与这个世界永别,不能白救朵朵一次,必须占点便宜。 我便伸手在她胸前狠狠捏了一把,那晚她穿着肚兜也看不出究竟有多大,此时下了手才发现,还真没多大。 朵朵怒目而视,我嬉笑道:“好小呀...” 话未说完,好像在水泥地上的坚硬,简直要将我的脑袋撞进脖子里去,随后脑中一沉,便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撞晕了过去。 对我来说,昏迷早已习以为常,而我的运气也说不出的好,每一次昏迷之后都会醒来,从未彻底沉睡。 这一次,好运继续。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的处境十分熟悉,细细回忆便想起那天朵朵给我疗伤的地方,此时依然在这里,与悬棺崖壁隔江向往的小片草地,而我依旧趴那块石头上,静静的躺了一会,适应了全身的酸痛便发现自己变成了绿巨人。 近乎半个身子都粘着被嚼碎的药草,不知道躺了多久,草药已经晾干了。 自石头上爬起,抖落一地草药碎渣,我看四周并没有朵朵的身影,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干涸,便没有喊她,在身上抹了两把露出人类该有的肉色,便打量自己究竟又受了什么伤,近乎要用草药包裹起来。 低头看去,满身红色小点,好像起了疹子那般密集,尤其是我原本就被蝅兵咬出了满身伤疤,此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满目疮痍的模样简直不能提了,我看见自己都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轻轻摩挲才发现这并不是小疹子而是一点点极细,好像被针扎出的伤口,仔细看,还挺有规律的,每六个小针眼围成一圈像是一朵梅花图案,只是过于密集所以一眼没能看出来,这让我想起上大学时我们三个同居的一件事,尤勿喜欢裸.睡结果有天夜里中风了,不算严重,右胳膊抬不起来,秦风找来一位中医给他看病。 中医拿了小锤子给尤勿活血,轻飘飘的一锤子下去,尤勿嗷呜一声就跳下床了,随后我们才看到那小锤子上插着五根小针,组成梅花状,医生说这叫梅花针,让我们按住尤勿,好好给他治一治。 此时的我就好像被人用梅花针治了全身那般夸张,而且是大号针头。 不知道是不是朵朵恼怒我捏了她的胸所以故意折腾我,我跳下石头便感觉一阵眩晕,双腿发软,虚弱到极点,正要勉力喊她,却看到我的衣服展开了晾在树枝上,似乎是被人洗过了,而嫁妆剑和手枪也整齐的摆在树下,只是露陌匕首落进了小男孩手中。 抬头往那悬崖上的黑色孔洞,我连自己是从哪一洞掉出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寻找小男孩,此时也没力气想那些,只想穿上衣服去找朵朵,但走到树下却看到一件叠得四四方方的白色体衣。 现在叫秋衣,但朵朵的衣服很复古,长裙里衬着单薄的白色体衣,再里面就是一件火红色的肚兜了。 展开体衣便看到里面的红色小字,歪歪扭扭,写的十分难看,更有几个空心圆圈有些惹眼,想必是朵朵不会写的汉字便画了个圈让我自个琢磨,其实她可以写水书的,我大脑自己带水书翻译。 字体像是血的颜色让我心中一紧,可看到第一句话却又稍稍松口气。 王震我走了。 我得去解毒,蜮鳖射中了我的影子,给你写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发烧了,晕乎乎的。 这条江里有许多蜮鳖,你身上的伤口就是被它们咬出来的,很恐怖,你千万不要再下水了。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就是僰人准备运去哈尼族的那口棺材,我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听雷先生说那口棺材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好像是因为雷先生破了树林的迷阵,僰人部落出现了怪事所以他们想用那棺材将可怕的东西引到别的村寨中,所以咱们要找的棺材应该还在这里。 可是我不能帮你了,我得去解毒,你最好也不要一个人找,多找几个同伴来帮忙吧,但千万不要进入这条江中,里面的蜮鳖真的很多,多的数不清,比你们汉人还要多。 还有一件事,前段时间雷先生带了安素的尸体来我们寨子,他很厉害,应该是想救活安素,但听他和我阿爸喝酒时说的几句话,似乎是要做一件让你追悔莫及的事,你要小心,不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究竟对安素做了什么。 小时候我见过她一次,雷先生带她来的,她比我年纪大还让我叫她姐姐,那时候我感觉她有点傻所以不想跟她玩,后来才知道她居然真的傻,所以一开始我挺讨厌你的,你怎么连傻子也欺负呢? 你的剑和手枪掉入江中,我给你捡回来了,那把剑叫独鹿,听说这把剑杀死过你们汉人的一位名人,是雷先生送给我当嫁妆的,既然被你赖了去也只好送给你了,连带着我也是你的了,毕竟那是我的嫁妆嘛,这个责你是必须要负的,不过我要去解毒,短时间不能去找你,你不要着急,等着我,总有一天会等到的。 你送我的匕首还在崖壁上的洞穴中,太高了,我捡不到,好可惜。 如果你要救自己的朋友,一定要尽快,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义庄里有七十二口棺材,崖壁上也有七十二口悬棺,似乎义庄里停着他们的尸体,悬棺中的是鬼魂,江中的蜮鳖一定是看守他们,或者阻止外人的,你赶在他俩腐烂或者临盆之前,还可以将他们救回来。 关于鬼村里的菩萨尸,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我们这里原先是六诏,佛教盛行,想必与这个有关吧。 我帮不到你了,只能靠你自己,反正你千万别下水,水里的蜮鳖真的很多。 就说这么多吧,我要去解毒了,等我去找你。 朵朵留给我的话就有这么多,落款就是朵朵,只是后面加了一句,我的本名就不跟你说了,反正你也不认识,朵朵的意思就是漫山遍野,百花盛开,你记住。 看完了,我将衣服叠好放在石头上,慢条斯理穿着自己的衣服,有些东西原本就没有落入水中,都被朵朵整齐的放在了树下,而穿衣服的过程中我脑中很乱,不知道是不是朵朵的离去让我有些伤感,反正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偏偏始终有股子不安的预感萦绕心头。 身边不再跟着那时而怯弱哭泣,时而清高冷艳的水族傻丫头,我心里空落落的,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直到穿戴整齐,检查了随身物品,我又将朵朵衣服上的留言看了一遍,忍不住嘀咕一句:“不就是解个毒,水里有蜮鳖,来来回回说上好几遍,这丫头真啰嗦呀!” 不管是佛堂还是义庄或是崖壁悬棺,都不是我可以对付的,此时夕阳正盛,再不下山便来不及了,我决定连夜寻找帮手。 转身欲走,余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扭头看去,一件粉蓝色相间的长裙,正随波逐流,向下游漂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朵朵花开朵朵败 看上去像是朵朵的裙子。 可裙子在水里,体衣在我手里,难道朵朵穿着小肚兜在山里裸奔? 这显然不可能。 水中的裙子时隐时现,看不清又捞不到,我只好顺着江边小跑,到了河道较窄,水流湍急的地段,裙子终于被水中冒出的一根枯枝挂住,虽然朵朵一再提醒我江中有危险,可跑了半个多小时,远离了环绕着崖壁的水域,更兼朵朵生死不明,我哪里顾得上自己,砍了几根树枝用衣服绑在一起,脱光了蹚进水中。 淤泥积厚,每一步都没过脚腕,立足不稳,走了七八米,水面已经齐胸了,幸好我之前砍了树枝,远远的挑起裙子向岸上走去。 有惊无险,只是还没上岸,水面到我小腿时,忽然感觉屁股上沉甸甸的,伸手一抓,居然抓下来一只小王八。 也就是巴掌大,四肢和脑袋都缩进了龟壳里,龟壳上长满了好像是水藻的细长毛发,有点绿毛龟的意思但这毛发却是灰白混杂的颜色,离了水后,全都向一边软趴趴的贴在龟壳上,刚刚抓它的时候连带着屁股有些疼,应该是水中被咬住了。 不知道这玩意是不是朵朵说的蜮鳖,我也没法检查屁股上的伤口是否梅花状,便捏在手里上了岸,用脚踩住这小王八,抖开了捡来的裙子。 蓝底长裙,领口和袖口缝了巴掌宽的粉色条纹,下摆还有一小片浅黑色的格子图案作为点缀,这是朵朵长裙的样式。 而我手中这条也应该是她的,只是快要烂成碎布,难以辨认。 衣服成了这般模样,她肯定遇到了巨大的危险,我猛地紧张起来,即便明知她不在附近,却焦急的四处扭头希望能找到她的身影。 朵朵说去解毒,难道她半路上被人绑走了? 这是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方圆百里除了僰人部落根本没有任何人烟,朵朵那小丫头不可能走出太远,裙子又是从上游飘下来,最有可能抓走她的就是僰人,但朵朵也不傻,不会去到僰人的寨子里送死也没理由向上游走,若是原路返回水族寨子,僰人怎么会抓住她? 除非她想回家,半路与僰人相遇,被带到了寨子里残害。 正想着,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灼烧的痛楚,低头看去,居然真的有一小片红色淤痕,很像被火烤出的模样,我顿时警觉,扭头看四周却没能发现是谁在暗算我,虽然快要天黑,但夕阳仍在,山鬼绝不可能现身。 有些呆滞,随即那胸口的灼烧感便更加强烈起来,我疼得跳脚,却又察觉小腿一痛,是那小王八再一次咬住我的皮肉。 弯腰想将它扯下,却意外的看到,夕阳下,我的影子被拖拽的极长,一小撮沾着粘液的泥沙在遍布鹅卵石的河岸上十分扎眼,我似有所悟,直起腰来,那泥沙在我影子的位置果真就是胸口。 想起那小男孩早上所说,蜮鳖,含沙射影,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将小王八拽下来,扯得皮肉生疼,却也发现它并不是咬住我的肉,它的嘴巴无法张合,而是像水蛭那样,嘴巴处是柔软,好像吸盘的口器,这团软肉中也可以看到六根棉签细的软管,被我一看,它的头缩回龟壳,下一秒却猛地探出来,头顶那本该是嘴的软肉一缩一张,向我喷出了一串细沙。 我伸手挡在眼前,那细沙也不知是什么鬼东西,落在手心居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反手一看,手心中赫然有一小片,好像被烧焦了的痕迹。 含沙射影,我不由自主得想,难道这成语真的与这种小王八有关? 可随即又不寒而栗起来。 我看看自己的小腿,多了六个正在渗血的针孔大的伤口。 掏出朵朵的白色体衣,将她留给我的言语再看一遍,又怔怔的瞅了瞅那褴褛破碎的裙子。 双腿一软,我跪在岸边,狠狠捏着小王八恨不得将它掐烂,而另一只手则抓紧了朵朵的体衣,掌心中,那些似乎是血液写出的汉字所冒出的灼热感不比火烧弱了半分,直烧到我心里去,引燃了胸腔的火焰。 朵朵的裙子不是上游飘下来,应该是从河底浮上来的。 我不会游泳,落入水中便昏迷了,只能是朵朵将我拖上了岸,而她也确实有说,自己被蜮鳖咬伤,可看看我的伤口,近乎没有一处好肉,那她受了怎样的伤,我简直不敢想象。 我们自崖壁坠入水中,手枪和嫁衣剑全部沉入江底,可我醒来却发现这两件东西整齐的摆在树下,我不相信她拖着昏迷的我,依然有功夫顾及这两样东西。 蜮鳖有毒,我被蝅兵咬的余毒未清,依然难以抗拒那股灼烧和昏厥,我同样不相信中了毒的朵朵,有心情潜入水中为我打捞宝剑和手枪,更别提不紧不慢的为我疗伤,还把我的衣裤在水中揉了揉,搭到树枝上晾干。 那么胆小的丫头,肯定会慌慌张张的想办法活命。 除非,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这才能安心为我洗衣服,才能忍着疼痛下水为我捡东西。 展开单薄的体衣再看,留心之下便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是她的上衣,可以看到左半边的后背上确实有许多针扎出的小孔,而朵朵将衣服叠整齐,又将字集中在右半边,体衣白色,她又是故意隐藏,很难发现。 不用求证,当时的经过是我可以想象到的,她不止一次提起水下有数不清的蜮鳖,想必我们落水后,蜮鳖便冲上来大快朵颐了,而朵朵扛着我划水,我能勉强为她抵挡一些,但肯定是杯水车薪。 这件上衣,是她最完整的衣物了吧,其他的都被咬碎了,就像我手中的长裙。 我一再重申自己是有老婆的人,即便与她发生什么也不会负责,可她依然无理取闹的要我负责,也在信中三番四次的表明自己要去解毒,解了毒就去找我。 她让我等她。 让我以为她没死,还要与我纠缠下去。 她所希望的就是我溜之大吉,永远藏起来,躲避她这个永远不会找来的女人。 想说的,应该说的,她全部说清了,她留给我的竟然是一封遗书。 她的长裙在水中浮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应该又去了水里,倘若殒命那必定化为水鬼无疑,正如小男孩所说,下雨则千刀万剐,浪涌似铁锤击身,烈日如炮烙炙烤。 她不断用江中蜮鳖吓唬我,让我千万不能下水,或许也担心自己承受不住那份痛苦,将我拉去做了替身吧。 瘫坐在岸边,幻想着朵朵离去之前可能的模样与举动,泪水横流模糊了我的眼,仿佛看到这片山林中的野草纷纷绽开了五彩缤纷,颜色迥异的花朵,有冰冷的雪莲,清丽的白合,啼血染红的杜鹃,而朵朵就在这片花海中,穿着粉蓝相间的美丽长裙,巧笑嫣然的越跑越远。 苗苗姐依然在孤坟前哼唱着哄我睡觉的儿歌。 变做鬼又再一次死去的安素还在那不知何处的聻冥幽境,等我想通之后接她回来。 这两位还没救活,如今又多了个朵朵。 她让我等她去找,却永远也不会来了,但是我可以去找她,她就在崖壁下的江流之中,日日夜夜的承受那刀剐锤砸火烤之苦,很轻易就找到了。 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做一件事,我得毁了鬼村,让那已经着了魔的方航和尤勿陪我们一起去死,他俩若是还活着,一定也希望我这样做! 最关键的还有那小男孩,他给我的选择如今成真了,我也得让他选择一次才公平。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四十多岁的老儿子 虽然早知道早知道厉害,却从没真个感受过一口完整的九龙棺究竟能恐怖到何种地步。 龙脉藏九棺,棺棺要吃人呀! 官赐村凶险,那是被扫荡过的,赑屃天牢有半片尸体和白螭,那是我亲爷爷关进去的,匈奴地宫蝅兵遍地,险死还生却有爷爷三人在一旁照拂,而那里,也是张元吉如履平地的所在,他的一个谎言将大巫公骗到了死! 直到今夜,我方才领教了这位龙虎山第四十六代张大天师的手段! 来自各个名山道观中的道士,前前后后二三百人,努力几十年,从解放前折腾到二十一世纪却仅仅开了八口棺材,其中有两口早就破了的,一口知道地点却被国家看守的,另一口开了三分之二,人家棺材懒得陪他们玩,自己把玉佩吐出来的,诚然,爷爷开了第十棺,那是因为他没找到第九棺。 实际说,他们豁出命去拼了几十年,死了无数人,其实只开了四口嘛! 如今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和方航还有尤勿,带着七八个考古队员,中途又加入了朵朵,又是手枪又是宝剑的,到现在连嘲天椁的影儿都没见到,居然就他妈快要被灭队了。 灭队就灭队吧,连为啥灭队都不晓得。 这还是刘苍松花费几个月的时间破开了外围的迷阵,否则我们连这一步都走不到。 将朵朵的白色单衣套在脖子里,嗅着上面淡淡的香味,她的长裙被我揣进怀里,就这么沿着河道往回走。 准备去鬼村找那些怪物同归于尽了! 由得钱旺他们自生自灭吧,家里的那些位大爷们,谁爱伺候谁伺候,谁能保护谁保护,我是一点心劲都没了,俗话说的好呀,合理的要求是锻炼,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可寻找九龙棺这个要求,简直是把我往死里练。 这玩意是我有资格找的么? 一命二运三风水,我天生就不是找棺材的命,这一回是方航尤勿和朵朵,即便我找到钱旺,联络了小道协,哪怕破了这口嘲天椁,也一定会死在去往第十棺的路上,与其到时候看着那些我无法失去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还不如趁早人道毁灭了自己。 我提着嫁妆剑,别着小手枪,抓着小王八,一路哼着歌就到了鬼村的牌坊下,那被我劈碎了龟壳的蜮鳖还有最后一口,直接扔嘴里嚼碎了,这一路走来,我想朵朵的时候就咬它一口,不想朵朵的时候,想起来手里有这么个玩意,我还要咬它一口,鬼村凶险,我未必有名到河边与她团聚了,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替她报个仇,若是这小王八咬过朵朵,我也算另一种状态的与她血肉相融了。 原本想去崖壁下的水域再看一眼朵朵消失的地方,但是太阳快落山了,我对鬼村依然没有多少了解,只好早早等在村口,想看看今晚会不会再有八臂菩萨在那条黄土路上装神弄鬼,义庄会不会再次出现。 贴身穿着朵朵的单衣,外面套着她的裙子,这将是我今夜的战袍,我左手握剑,右手抓枪,倚在门牌楼的石柱上,十分嚣张的等待八臂菩萨出现在我面前。 看天色,还有十几二十分钟吧,我等啊等啊,等到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问话:“你真舍得家里那些女人么?要与一个仅仅认识几天的小丫头共赴黄泉?” 人吓人吓死人,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从柱子上滑倒在地。 转身,枪口同时抬起,我问他:“你是谁?” 是个中年男人,又矮又胖,但皮肤很白净,头大目深,鼻梁高挺,小嘴巴微微抿着,上嘴唇两撇八字胡,下巴又留了一小撮尖尖的山羊胡,这男人穿了一身厚实的灰白色官府,胸前绣了一直展翅欲飞的白鹤,腰间又套着一方嵌满了和田美玉的黑带,他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双手就随意插在那玉带之间,虽然相貌不怎么样,但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还真的挺有派头。 最关键的,这哥们一身古代人的打扮让我联想到某人。 我问他是谁。 他淡淡回我两个字:“你猜!” 我说:“你猜我猜不猜?” 他回道:“那就别猜了,我一直想不通,你们为什么总想知道我的身份呢?” 果真是他。 我眉毛挑了挑,眼角抽了抽,有股一枪打碎他脑袋的冲动,之所以没这样做也是不确定他是不是人,能不能打死他。 而他走到我面前,就抓着我那只拿枪的手,拖到鬼村门牌楼一侧的林子边上,挑了两块大石头对坐,他伸手入怀,居然摸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支递给我。 我忙不迭的接过来,着急忙慌的点火,狠狠嘬了一口,舒服的嘴里直冒烟,正准备说几句,却看到名人兄再一次伸手入怀,掏出两瓶可乐。 是两升装的大桶可乐。 我满脸呆滞了,而他没有停止,他就像只包子手蓝猫似的,那衣服肯定有一片神奇的空间,因为他掏出一叠花生米,一叠辣鸭脖,甚至还摸出一瓶一斤装的汾酒,他将这些东西摆在石头上,便又开始从衣服里往外倒腾碗筷,而这时候我忍不住了,冲过去想拉开他领子,看看这哥们的怀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名人兄用筷子敲我指头,我疼得缩回手却依然很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说:“有本事你掏出一颗原子弹给我看看。” 名人兄将一双筷子搁在我面前,自顾自的夹起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边嚼边说:“你家没有,若是有,我一定装一个研究研究。” 怪不得这几个瓷盘子有些眼熟,全都是年前我和方航买回来过年用的。 怪不得年前我妈总跟我们念叨,说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了,想吃什么,想和什么就跟她说,她当阿姨的,肯定不会亏待儿子的朋友。 当时我还以为老妈表功呢,却没想到,感情是家里出了个贼呀。 但我依然感觉震惊,这家伙死了好一阵子,怎么忽然就给冒出来了,我问他:“你真是名人兄?” 他刺溜一声,饮尽一杯酒,说道:“不能叫个前辈么?毕竟我比你大那么多!” 我心里冷笑不已,原先我还真当他是前辈,可现在却没什么好感了。 见我没吭声,名人兄很敏锐的察觉我心中所想,问道:“怪我没有出来帮你?” 我说对,但也不这么简单,你不帮我是你的本分,可你总该有点仁慈心吧?你作为一个男人总该保护女人吧?我知道你们古代人重男轻女,可你也不能看着朵朵死呀,有枪打我,危及到你,你立刻就冒出来了,可只要有人保护我,哪怕这个人会因我而死,你依然能做到无动于衷,你说吧,我怎么尊敬你? 名人兄没有说话,一粒花生米一口小酒,好不惬意,我静静的看着他吃,三五分钟后,他脸色有些酡红,瞥我一眼,说道:“在等我解释?” 我气急败坏:“那你倒是说呀。” 名人兄放下酒杯,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对我说:“有苦难言呀,你坐下吃点吧,我将自己知道的,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其实我对你的了解比你自己还深,因为打从你出生......打从你还没出生我就已经在你身体里了,前两天你那个想法并没有错,我是从你爸身体里,到了你身体里的。” 噗地一声,口里的酒喷了出去,名人兄让我不要激动,继续听他说:“原因很简单,你一直认为自己喝了一滴僵尸血,于是有了我,而你爷爷却不告诉你真相,这一点你想错了,他确实不知道我的存在,否则以他的性子,一定趁我虚弱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么说吧,你爷爷是个王八蛋,有便宜就想独吞,不能独吞就必须占一大半,最多给别人留口汤喝。” 这一点不用他说,认识爷爷的都知道。 名人兄简单讲了几句,他说自己确实是那什么尸解仙,只是出了点岔子,状若疯癫,藏在棺椁之中养伤,十几个道士将他挖出来,一开始还以为是万年老妖怪,叮铃咣啷打了一架,道行大减的名人兄被博远扬用露陌匕首腰斩了。 这也是当天他占据我的身子,明明有匕首却不用,非要用博远扬那把纸片一样软的武器。 爷爷眼光毒辣,看出他是尸解仙便将名人兄的两条大腿藏了起来,又死乞白赖的折腾,非但吃掉了他最多的肉,还收集了一些血液准备留给子孙,期间自己吃了一些,送给老族公一些,也就是我服下的那一滴。 上半身的肉,爷爷抢了大份,又独占两条腿子,他近乎吃掉了三分之二个名人兄,所以才能在重伤之际变成半个尸解仙,也正因为他吃的太多,实际上名人兄早就在他身体里回魂了,只是力有不逮,无法反杀,而他也毕竟是一位高人,心里并没有多少恨意。 跟着爷爷东奔西跑,直到奶奶怀孕,名人兄感觉留在爷爷身子里太危险便又换了个家,后来有了我,名人兄感觉跟着我爸没啥意思,于是又奔我来了。 我说你也够牛逼的啊,你讲神话故事呢? 名人兄哂笑道:“你见过尸解仙么?张元吉的九龙棺就将你们耍的团团转,我可不比他差了分毫,只是我并非道人,不懂他那么多弯弯绕,但尸解仙就是尸解仙,我的本事不是你能理解的,听听就行了。” 他坦言道,虽然搬家容易,可翻身做主人却很难,直到我服下一滴血,他可算补充了些力气,所以才能三番四次的救我性命,之所以屡次变成僵尸的模样,因为那滴血放置太久,已经变质了,如果没有他,我就真被老族公变成僵尸了,而在匈奴地宫里,蝅兵咬不死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体质特殊,而是毒性全被他吸收了。 我在前面欢乐的浪,他在后面帮我疗伤。 重重叹息一声,名人兄无奈道:“明白了么?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帮不了,你想想自己受了多重的伤,我那点力气全用来修补你的身子了,而且我并非冷血无情,朵朵小丫头被八臂菩萨掳去客栈不就是我向你示警?否则是什么后果,你自己想想吧!” 我问他,那现在怎么出来了?还有,我到底是个啥玩意呢,一会没身子,一会又没魂儿! 第三百三十五章 开始疯狂的报复 名人兄很肯定的告诉我,如今的我没有魂儿,并非没有身,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就不懂了,他本身不是道士,他能成就尸解仙的道果也是另有原因的,比如关二爷,受历代皇帝敕封为武圣便真的是圣人了,名人兄也是在另一方面有很大的贡献,意外身亡后,被真正的高人搭救从而成了尸解仙。 传说中,一代大书法家颜真卿便有这样的机遇,还有许多类似的记载,只是那些人比不上颜真卿的名头。 再一个,名人兄也不知道刘苍松究竟对我做了什么,那天夜里他忙着吸收僵尸血,懒得管我。 关于我的问题便不再纠缠了,反正我活的挺滋润,我又问他:“那你现在怎么出来了?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颜真卿?” 名人兄认真的问道:“你先回答我,为什么对我的身份感兴趣,前段时间还怀疑我是李白,我是他不是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那他妈好处可大了,一代诗仙李白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当了个怪物后来还发了疯,最后被人给烧烤了不说,依次在我家祖孙三代的身子里蜗居,换了你,你不兴奋?你不好奇这个人是不是李白? 他一拍大腿,怪叫道:“兴奋呀,好奇呀,可你越兴奋,李白不就越没有面子?换了你,你会承认吗?” 想想也是,八卦的当事人并不喜欢别人八卦自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名人兄有情有义有实力,若是我纠缠身份而将他激怒便得不偿失了,我组织一下语言,诚恳道:“名人前辈,既然你出来了,能不能帮我......” 他挥手打断,说道:“不能,我现身的原因是在你身子里呆不下去了,你要去送死而我还不想死,所以要去做你刚刚没有猜错的那件事,在你的努力播种下,李珊珊已经有了身孕,我做了足够的准备就是等着这一天,夺舍重生,和借尸还魂一个意思,你不明白就算了。” 我惊骇道:“草,你真要给我当儿子?” 名人兄狠狠点头:“没错,我要重新做人,虽然会失去记忆却不会失去资质,王震,我不得不恭喜你将要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恭喜么? 我怎么感觉挺腻歪的,我儿子现在就在我面前款款而谈,比我还老,还恬不知耻的夸自己,既然他是我儿子,我能不能提前扇两巴掌,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呀! 刚刚拾起的希望却转瞬破灭,意兴阑珊,我说:“那你以后帮我照顾九香和珊珊,还有文静。” 名人兄说,他还需要被照顾,怎么帮我照顾人?而且他之所以选中李珊珊也是觉得她太可怜了,一辈子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有了男人却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名人兄才想当她的孩子,而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即将被我抛弃...... 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名人兄深情道:“王震,跟我回去吧,你留下送死没有任何意义,家里有你的妻子,你的情人,你的表妹,你死了,她们怎么办?将来李珊珊大了肚子,难道你不陪在她身边?白苗苗和安素,她们都等着你去救,还有被你放在衣柜里的小皇后,你也该给她个交待,而这一边只是朵朵一人,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么?” 我说,分得清,但是我不想活了,这很难理解么?你也别往我身上压担子,我他妈已经够能委屈自己了,我想照顾你说的那些人,可我照顾不了啊,从开始到现在我有的选么?我有让爷爷给我和苗苗定娃娃亲?我有让安素替我去死?马恩慧就更别说了,我自己都被迷了眼!我也没让文静喜欢我吧?是她爹妈不争气!康九香更不用说了,我确实喜欢她,但为什么娶她,你不知道么?她也是拿自己的命逼我做决定呀! 我从没有选择的权利,但也没怨过谁,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康九香为我挡子弹,我就娶了她,朵朵为了救我,不知她是否变成水鬼,不知她是不是被一群小王八吃了,我不能救她命便只能陪她死,顺便躲避活着的诸般烦恼。 这有错么? 我对名人兄说:“这没有错,每次都不让我选,最后我连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都没了?李白,你真是个逗比,古代人就是不讲人.权!” 名人兄耸耸肩,根本不在意我对他的称呼,哪怕叫他玉皇大帝也会默认,他说道:“行吧,那你去死吧,相识一场我提点你几句,不要对佛堂里的菩萨尸动手,他们只有一副空皮囊,不断的掳掠活人交配的目的就是生一个孩子,那孩子便是他们的魂儿,所以义庄的菩萨尸能看到你,佛堂里的不行,你若想出气,溜进义庄,转到悬棺崖壁上,一口口毁掉他们的棺材,或许可以逼出那幕后人。” 我说,咋又冒出来个幕后人,你在说张元吉? 他道:“不是,是将尤勿弄到这里来的人,我怀疑,尤勿失踪的原因就是将你引到这里,余下的我便不知道了。” 他看看天色,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名人兄问我:“需要我现在叫你一声父亲么?” 我赶忙扭头,赶苍蝇似的挥手:“逆子,看你这张老脸我简直无法忍受你当我儿子。” 名人兄大笑三声,也不转身,就这么一步步后退,却变作严肃脸孔,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出生时,我将你的命数改成了烂桃花,希望你像条牲口,不断与女人交.配,我好选一个合适的夺舍,其实你不亏,起码风流一生,但你爷爷传承了推背图,他的子孙后代自有命数,我失败了一半成功一半,你确实遇到不少女人,却是个纯情性子,做不成风流鬼却沦为短命鬼,可怜呀。” 说完,名人兄转身就走,而我大喊一句:“太白兄,今日一别便无再见之日,不如作诗一首赠与贤弟?” 名人兄双脚一顿,捡起石头向我砸来,骂道:“老子最讨厌别人叫我作诗,再啰嗦,我先杀了你。” 正要揶揄几句,名人兄忽然住口,指指鬼村门牌楼下,又冲我挥手道别,他没有张口,声音在我心中响起:“记住,悬棺才是重点,来不及教你用剑,只能在心中存留,你自己悟吧,独鹿剑乃吴王赐死伍子胥,越王赐死文种之帝王杀器,使得出剑炁你便砍得到鬼,不管不顾,心无旁骛,一剑祭出,尸呼鬼哭,切记,切记。” 我不知道名人兄是如何消失的,他指向门牌楼我便扭头看去,天边再见不到一丝血红阳光,而门牌楼前,一栋破败阴森的屋子,森然耸立。 昨天我和朵朵听到勾人心神的梵呗音乐之后,匆匆自佛堂跑到保公所,看到的便是一队菩萨自村口缓缓行来,随后才看到义庄,而这一次却是义庄先出现,那残破的木门敞开冒出一阵阴气,鱼贯而出了熟悉的八臂菩萨,反正他们也看不到我,我便放心大胆的走到正面,八臂菩萨目不斜视的从我身边经过,全然没有察觉。 忍住从他们一粒花生米的冲动,我小心翼翼挪到这义庄门边,探头探脑的向里偷瞟,天色仍有光亮但这门上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壁,那门槛便是分界线,竟不能看到屋里的分毫,也就无法得知这一座义庄是不是方航与尤勿躺着的,我便不敢贸然进去。 义庄内不再有八臂菩萨走出后,那些已经出来的便列好了队形,依然是前日所见,分工不同,等级分明的菩萨阵,而我却忽然发现少了一个。 这对菩萨中最前面是八位搞场面的样子货,两边是不知道多少的吹吹打打的音乐界菩萨,一眼望去应该有十几二十吧,而最中间则是那些不断变换手印,嘴里念念有词,装神弄鬼的几位,人数较少轻易便数清了,一共是七位,三男四女,现在只剩下两位男菩萨,想必有一位是抓朵朵却被我干掉了的。 其实我昨天很关注这四位女菩萨,我发现地位越高的,衣物也就越少,菩萨的法衣又宽松,走起路来,诱人风光时隐时现,不管何种处境我总归是个男人,而女菩萨虽然长得一般,趋于中性,但那身材却窈窕到极点,全身没有一丝赘肉。 他们非但看不到我,好像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到,否则昨天我吼那一嗓子应该能惊动。 试探着扔了快石头,几十位菩萨,三倍的脸孔齐齐侧目,他们能察觉我弄出的响动,但我本身的一切却无法感知,这下我便放心了,眼看他们要吹打那勾魂的音乐,我赶忙啊啊大叫起来,驱赶将要入耳的魔音,却又想起方航曾说,和尚的嘴巴很厉害,最擅长蛊惑人心。 我明白了,昨晚我这菩萨们看不到的人,依然有对他们顶礼膜拜的冲动,看来他们便是用音乐或者其他勾魂的方式,让方航毫无抵抗的跟他们离去,又毫不抗拒的愿意陪着女菩萨。 想到方航与尤勿的大肚子,以及朵朵的惨死,我怒火中烧,八臂菩萨们已经缓缓向佛堂前进,我赶忙跟在身边,大叫着不停那音乐,瞅准了机会,一巴掌拍在女菩萨的屁股上。 名人兄让我不要对他们下手的原因是没有必要,但若非他们,朵朵又如何会出事?有机会,我必须替她出口气。 别说,这小屁股的手感还真不错。 这名女菩萨的六颗眼珠子乱转,似乎想不通自己遇到了什么事,眼中疑惑却也没有停下步子,而我便一会拍一会捏,全冲着这女菩萨去了,心中那报复的快.感无比强烈,我甚至在她耳边大喊:“是不是不知道咋回事啊?是不是以为遇见鬼了?你们他妈装神弄鬼欺负活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越想越生气,反正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捅出天大的篓子也不怕,既然要泄愤,就泄的彻底一些。 还是那位女菩萨,我瞅准机会,猛地伸出胳膊勒住她的脖子,转过身夹在腋下撒腿就跑,也要让他们尝一尝被人掳走的滋味,朵朵被那水蛭一般的小王八咬的满身针眼,我没有这本事但我有学习的榜样,陈建国父子的手段历历在目,我做不了一个保护女人的好男人,我还不能学着做人渣么? 先诛佛堂,再灭义庄,化身禽兽,肆虐八荒。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小地狱妙境 想法很美好,可我还是被仇恨冲昏了头,女菩萨看不到,听不见,但她不是傻子,她不会被人勒住脖子却不知道反抗,我刚刚将她拖了几步,便被八只拳头同时砸在后背。 这些菩萨尸的力气虽然远超常人却仍不能与方航匹敌,但可怕的是,方航有两只拳头,他们有八只。 后背传来的巨力将我砸的向前飞扑,根本止不住身形,去向赫然便是那仍然开着门的义庄,幸亏我及时用双脚勾住门槛,这才没有完全落了进去。 而掉去的上半身却处于金碧堂皇的光明中,耳边是叮咚泉水的脆响,鼻子里钻的是让人迷醉的暖风熏香,眼前所见的,却是一对对正在交.媾的男男女女,他们躺在厚厚的毛绒毯子上,放肆的卖力鞭挞,呻.吟与低呼声连成一片,再被那混合了香料的淫.靡味道一熏,眼前又都是一具具白花花的身子,我心头狂震,一股热血上头,差点流出鼻血。 方航,尤勿,都在,那大肚子女尸也在,只是不再腐烂,肚子也不大了,原本我还认不出她,可所有人向我看来后,她惊喜的叫了一声:“好孩子,你是来找妈妈的么?” 方航与尤勿也此起彼伏的欢呼,方航尖叫:“快快,快抓住他,别叫他再跑了。” 陪着他俩的依然是那两位女菩萨,其实菩萨尸长的都差不多,我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玩那恶心的交换游戏,此时方航一吼,所有的人都停止忙碌,纷纷起身向我抓来。 匆匆几眼,将这些人看了个大概,并没有鬼村的村民,全是八臂菩萨与许多不认识的人。 不是人,我明白他们是什么了。 他们都是鬼,这些人或多或少有些黑眼圈与黑紫嘴唇,方航讲过,人说人话看人世界,鬼讲鬼言望阴阳间,说的不同,看的不同,眼与嘴自然也会不同,其实就是被阴气浸染了,所以会发黑发紫,但这是最普通的鬼,只能跟在人身后调皮捣蛋,不是不会害人而是没有害人的念头,没有怨气或者怨气极少的孤魂野鬼,无非就是想跟活人玩一会,不过这一玩总会玩出事。 朵朵说,义庄里是他们的尸体,而我们在义庄发现的方航,一开始也并没有魂魄,崖壁悬棺里则是他们的魂,我们也确实看到了小男孩的鬼魂,但方航这些被掳来的活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却不知道了。 而这里也不是义庄。 这是一座很宽敞的大殿,西方位有一石台,台子上盘坐着一个菩萨模样的生物。 我所能接受的菩萨模样,一颗头,一双臂。 头戴金色法冠,身披薄纱金丝的法衣,赤着一双粉嫩小脚丫,那法衣虽薄,可他双手架在胸前又长了一副中性脸孔,我也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他只是面向我,很诡异,很邪祟的阴笑着,那汉人能接受的菩萨庄重肃穆感,烟消云散。 这假菩萨的头顶上有块黑底金字的牌匾。 大喇喇的五个字。 人间小地狱。 而方航指挥人来抓我后,仍然高叫:“王震你不要跑,这里是大自在佛国,西方极乐世界,这是仙境啊,来了这里你还找什么九龙棺,咱们全都当神仙了!” 我赶忙爬起来,一只手扒这门框保持随时能退出去的姿势,怒吼道:“你给老子闭嘴,你已经没有资格说话了,大自在佛国?你他妈不认识字啊,你不会看看那牌匾上写的是啥啊?方航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你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老婆?你要是不想要,就告老子她住在哪里,以后归我了。” 方航搂着女菩萨,一点点向我靠近,满脸无可奈何的苦笑:“你到底是让不让我说话?” 我回骂道:“食屎啦你,给你这王八蛋一枪。”说完,我的枪口向方航虚晃一下,却立刻转向了那牌匾下的假菩萨,一声枪响,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住他,反正他没有中弹躺倒。 方航勃然大怒:“王震,你居然敢对地藏菩萨动手,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话音刚落,那所谓的地藏菩萨还真就长长念道:“阿弥陀佛,方檀越,嗔是无明,毕竟圆满佛,菩提须问世尊......” 又开始蛊惑人心了,不过要说他自称为地藏菩萨我还真信,这地方又是鬼村又是菩萨尸的,确实符合地藏菩萨的手笔,但他肯定是假冒的,每个人都听过地藏菩萨发下的宏愿,地狱一日不空,誓不成佛。 不信佛但也知道佛的慈悲,哪里会搞出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所以不等那假菩萨说完,我便梗着脖子说:“少在那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和老子单挑,一个一个上,不准欺负老子!” 说完,我便退出这古怪的地方,等待和他们决一死战。 可身子一离开那满是金光的大殿便又恢复黑洞洞的门里,再也看不到里面,而方航他们也没有出来抓我,我便一点点后退,抖胳膊抖腿活动身子,却发现那本该是门的位置,居然凭空冒出一块块砖头,短短七八米,门窗全部封实,彻底变为昨晚我所看到的义庄模样。 我扑上去用嫁妆剑敲打墙壁,吭吭的响声,百分百是实心墙。 脑中有些乱,我蹲在地上思考刚刚所见到的景象,一个富丽堂皇名为人间小地狱的大殿,一群醉心于男女情.欲的怪物,一只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尸的假地藏菩萨,这些过于震撼的景象其实并不让我诧异,菩萨尸现便是天黑,天黑了,跳出来的妖魔鬼怪弄些幻象也是正常的,他们让我看到扛着白龙马,嚼着三徒弟的唐僧我都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嘲天椁而已,纵然张元吉不想让人开棺,穿越到五百年后偷走一颗原子弹提前埋在这里也是正常的,不管他留下多少杀机都在情理之中,而这鬼村与悬棺虽有联系,可看上去与嘲天椁并无纠葛,即便嘲天椁也是悬棺之一,鬼村和义庄都是张元吉留下害命的,却也没必要每晚都冒出来吧?老老实实死着,等闯入者进来再发杀机不好么? 用得着每晚从村口走到佛堂,而看上去,稍后,又会有村民冒出来了,他们演戏给谁看? 忽然间,我想到一个很惊悚的可能。 该不会是尼玛找错地方了吧?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刘苍松也来了这里,他肯定不会找错。 我觉得等村民出来再看看,这一次要离他们近些,尽量观察他们的言行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走进鬼村,我仍然一步三回头看那义庄有没有异变,却冷不丁想起许祈曾说过,他最初发现僰人的时候,有个本地的赤脚医生跟他聊过,似乎僰人每年都要去山下骗人上来,而上来的人却人间蒸发了。 僰人不会吃人,难道说,那些人都被弄到了这里,送给八臂菩萨当配偶? 可许祈还见过一个漂亮妞,我却始终没有见到! 该不会......该不会是察觉到他龙虎山弟子的身份,刚刚那位假冒的地藏菩萨亲自出来勾.引吧?如果他真的在假冒地藏菩萨,那确实是女的,忘记听谁说过了,地藏菩萨的前身叫光目女。 一路上,我充分发动大脑便接连有了许多设想,而最后一个却让我由衷的感到恐惧。 行尸走肉的菩萨尸,一旦与活人成为配偶便有了灵魂,能看到我那应该不再是尸了,岂不是死而复生?那地藏菩萨岂不就是在度化恶鬼怨尸?马脸怪人可以修习鬼道中,封阴间马面为神的邪术,为什么佛教不能有代表地藏菩萨在人间积累功德的弟子? 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真是这样,我的下场会是如何,一玩就玩了把大的,爷爷他们最多干掉阴差的小弟,而我却是在与菩萨作对。 心里忐忑不已,但我连死都不怕了,哪怕他是菩萨也不能罔顾朵朵的性命,而且不应该有那么邪门的菩萨,就算真是弟子,也一定是被逐出师门的,肯定是这样。 回忆着昨晚保长几人被拖到的地方,我就进找了一间窗户还算干净的人家,缩在角落里,等候着村民的出现。 也就十几分钟,窗外亮起了火光,我正要偷看,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惊叫:“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 扭头看去,是一个举着油灯的老太太,很惊恐的盯着我,可我比她惊恐多了。 我居然挑了一间冒鬼的屋子,真是自寻死路。 可我又随即诧异起来,我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昨晚那喊杀声震天时,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福家村的往事 基本就是听到老太太说话的那一刻,街道上的走动声也传入耳中,还有一个男人的低吼,他叫大家快点,千万别让那姓王的跑掉。 一听姓王的,我心说完蛋了,往窗外看了一眼却发现村民都向保公所跑去,而那端着油灯的老太太却冲着里屋喊了一句:“老头子,家里进贼了。” 声音老迈沧桑,外面又乱糟糟的,应该没有被人听到,而我依然没有搞清楚这老太太究竟是怎么回事,稍作犹豫,便硬着头皮回答她:“大娘,我不是坏人。”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嫁妆剑上,显然不信我的话,而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冲过去灭了她的口,虽说我这次就是准备做些灭绝人性的事,但无缘无故对老太太下手还是有些不忍,毕竟她和八臂菩萨不一样,况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她,嫁妆剑再锋利也砍不到鬼。 里屋传来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精神头还不错的老大爷披着老旧外套出来,一见到我,顺手抄起墙角的扫把,怒喝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感觉这这一对老夫妻有些不太对劲,如果这事发生在我家,我妈早就扯开嗓子喊邻居了。 将嫁妆剑搁在地上,我举起手站起来,无比诚恳的说:“大爷,我真的不是坏人,就是路过这里,发现你们村好像有些不对劲,所以想溜进来看看情况,担心被人发现就藏在你们家了。” 老大爷将信将疑,老太太却拉开门向外瞟了一眼,随后猛地关上,靠在门上有些惊恐的说:“老头子,保公所被包围了,一定是福老爷要对王保长动手。” 老大爷沉默,面色微苦涩,有些艰难的说出一句:“这事跟咱们没关系,由他们去吧,你把门插上。”老太太便上了门闩,而老大爷扭头看我,依然不信任,我再次重申自己不是坏人,他便说,不管我是谁,总之他们家不欢迎我,前面外走村民乱蹿,他让我去后屋跳窗离开。 鬼村两排屋子的后面是一片荒野,倒也没什么危险,离开这里再溜到村口棺材也是一样的,我便拾起嫁妆剑向老大爷走去,内心则天人交战,犹豫不定到底要不要劈他一剑。 我上前他便后退,指点了最里面一间屋子的窗口,不过他总在偷瞟我的嫁妆剑,估计也看出了并非凡品,毕竟这战国兵器的样式格外扎眼。 没院子的矮房大多是一种格局,串连在一起的屋子,即将要离开了,我也有些轻松,肆无忌惮的东张西望,却在经过一间屋子时,随意向里瞟了一眼。 家徒四壁也很昏暗,仅仅是老大爷手里的油灯所照出的黄晕,将门里的一小片能稍稍看个清楚,而就在靠近门的位置,我看到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脑袋侧歪着,歪的很夸张,那侧脸近乎就要完全贴在肩膀上了,而她的脸色白到了极点,披头散发,一双空洞的眼珠子傻愣愣的对着我。 这基本是中国鬼故事中,最普遍的女鬼形象,深埋在每个人心底的。 一见这玩意,我当场吓得头皮发麻,惨叫一声:“鬼呀。”便转身跑去,却又看到身后的老头老太太,旋即反应过来这俩也不是人类,只好再一次转身,冲到墙根处,左手横剑在前,右手掏出手枪,大口喘息一阵才从那骤然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早知道这是一村子鬼,可能不能别搞这么吓人! 枪口指着那老头,我说:“老不死的玩意,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吧,老子敢来,就没准备活着出去,妈的,和你们拼了。” 说完,我用膝盖夹住手枪便要划破自己的手掌,虽然每个人都说我的血里没有阳气,但试试总比不是强,哪怕能染上一丝阳血,砍起鬼来也会事半功倍。 在我惨叫的时候,老大爷便赶忙上前,他探头往里屋一瞟,先止住我说:“小伙子别害怕,这是我儿媳妇。”随后便将那嫁衣女人拖了出来,女人依然歪着头,看到我后,还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嘴角挂着一丝亮晶晶的涎水,活像个大傻子。 老大爷再对我说:“小伙子别怕,我们是活人,这真是我儿媳妇,不信你看,她有影子的,你摸她的手,又软又热。” 灯花摇曳,屋里我们四人的影子都闪烁不停,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三个就是活人,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 而老大爷让我摸他儿媳妇,那老太太便咳嗽起来,老大爷自知失言,赶忙将儿媳妇拖到身后,交给老伴照料,那嫁衣女人举止呆滞,不是发出空洞的小声,似乎还真是个傻子。 儿媳妇将我吓个半死,老大爷也不好再赶我走了,他将我拖进里屋稍坐,指挥老伴去烧壶热水,又去前面的窗户上偷瞟两眼,这才回到我面前,盘起腿坐在床上,枕边摸出一根烟杆递给我,我摆手拒绝,想了想,又掏出名人兄留下的中华烟,递给老大爷一根。 老大爷诧异道:“呦?纸烟!小伙子,你有些来历呀。”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而他看了看那中华两字,更为惊讶:“没听说过这牌子呀,南洋卷烟厂新出的?小伙子,你是不是政府派来的人?” 一根大中华引起他诸多疑问,我赶忙将烟盒收起来,老大爷仍等着我回答,我便笑着说:“您老觉得是,那就是吧。” 他看看我的剑,又看看枪,挪着屁股凑到我身边,再没有刚刚的戒备,似乎还有了些谄媚,他问我:“小伙子,你是来抓我们回去的么?我愿意回去,我无条件配合政府。” 没有立刻回答,我盯着凑到眼前的老脸,含糊不清的哼了一声,有点搞不清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鬼村除了我再没有一个活人,但似乎这间屋里的三人并不知道自己是鬼,也有可能他们知道却在我面前伪装,类似这样的事情,我听方航和许祈讲过不少,就连郝大爷都插了几嘴,不外乎是鬼迷眼,害人命或者还恩情的小故事,可我对他们没恩,若是想害我也没必要搞这么麻烦,一窝蜂的涌上来就把我分尸了。 难道说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早已死去? 可佛堂里坐着那么多菩萨尸,村民冲进去肆虐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发现。 正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套话,便听到外面震天的吼叫声,这也是昨晚没有听到的,老大爷面色一变,跳下床向外走去,我便跟在他后面,他还扭头嘱咐我:“小伙子,你可千万藏好,别被他们发现,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点点头,我又藏在一开始藏着的窗台下,身后就是正在烧水的灶台,烤的我后背火辣辣一片,汗如雨下,这让我更奇怪了,因为方航说过,火是至阳,鬼迷眼所弄出的火焰肯定是假的,越烤越冷。 老大爷开了门,在门缝里偷看外面的动静,我也扒在窗户上,便看到了与昨晚相同的一幕,一群泥腿子推搡着保公所里的人到了街上,喊打喊杀声连成一片,我侧耳倾听,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隙,还有朵朵曾说过的一个问题,这村子处于偏远山林之中,又被迷阵关着,根本不可能与外界发生联系,为什么会有保长这样的人物。 人群中,那有些消瘦的保长面如土色,而那拄着拐杖的老者也分开人群走到他面前,保长赶忙向他发问,确实嗓音颤抖,似乎明白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他称着老者为福老爷,色厉内荏道:“福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如前夜,福老爷一拐杖砸在他头上,毫无怜悯之色,寒声道:“王保长,你做出那样的事情,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三十八章 弄巧成拙 福老爷一拐杖砸在王保长头上,我便伸出双手怀抱了面前的空气,尖着嗓子,用女人腔小声叫了一句:“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而屋外,那旗袍妇人比我稍慢些许,她将王保长抱在怀里,哭天喊地道:“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昨天夜里我唯一看口型能辨别出来的就是这句话,此时便不由自主的,先她一步说了出来,而那旗袍妇人喊完之后,我身边也同样响起一声:“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这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这户人家的傻儿媳妇已经擦掉了厚厚的粉底,却依旧是一身大红嫁衣,不知何时蹲在我身边,学着我拥抱空气的动作,喊出同样的话。 见到是她,我松了口气,嘀咕道:“妈的,吓死爸爸了。” 她照葫芦画瓢,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妈的,吓死爸爸了。” 老大爷趴在门缝里偷看外面的动静,左领右舍也大多如此,并没有亲自参与进去,对村里的事有些漠不关心,他听到儿媳妇乌鸦学舌,也仅仅扭头看一眼便又转回去了,似乎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男女之大防,可他老伴的目光始终落在我俩身上,颇为警惕,生怕我对他家儿媳妇做什么似的。 门外喧嚣依旧,自那旗袍妇人求饶之后,村民便开始极其恶毒以及难听的咒骂,不外乎骚.货婊.子,你们罪有应得之类的污言秽语,而我想听的保长究竟做了什么恶事,却无一人提起。 随后就到了保长与老者交谈的阶段,我竖起耳朵依然没有正经内容,保长说自己是南京国民政府委任的官员,什么为党国立过功,为委座流过血,福老爷你不要欺人太甚云云。 福老爷却说南京政府吓不倒他,即便是蔡元帅来了,知道你王保长的恶事也不会对我们如何。 随后就是保长求饶,先说自己愿意散尽家财,求福老爷给条活路,后来退而求其次,希望放家人女眷离去,最后就只求他们能饶儿子一命,保公所的男男女女都被村民押着,断不了有人动手动脚,加之保长声泪俱下的祈求,便有看不下去的村民出来说了几句话,而福老爷只有一个回答:“这是我们福家与他的事,与你们无关,休要多事。” 这句话让我若有所思,便小声问那趴在门上的老大爷:“大爷,您贵姓啊?” 他说免贵姓米。 我又问,外面劝架的都是外姓人么? 老大爷正要回答,那不许保公所留下一个活人的福老爷便已经下令,冷漠,毫无人性的说:“福康,你们不是总说王保长的女人水灵么?现在给你们个机会,尝尝她是个什么滋味,动手吧,就在这街上,让街坊邻居都看看,敢打我福家人的主意会有什么下场。” 因为这句话,老大爷没能回答我的问题,他义愤填膺的走了出去,周边的几户也有人走出,纷纷指责福老爷太过恶毒,杀人不过头点地,保长虽然对不起你们福家,但对村里也算尽心尽力了,就算你们要报仇也没必要灭他满门,更何况淫人妻女? 一番指责反倒让福老爷暴怒,他将拐杖狠狠顿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咆哮:“这是福家村,哪里有你们说话的资格?别以为我福家没落了,你们这些贱种就能骑到我们头上,”扭头,他对身边的壮年村民怒火:“福泰,你就看着他们欺负爷爷?” 正因为这句话,事情进行到福家人对其他村民动手的阶段,并非我昨夜所想,村里的流氓欺负老实人而是福家对外姓,积威已久,外姓人很快被赶回了家。 上次看到的,这一次依旧发生,几个满脸下流的男人点头哈腰的凑到那正在撕扯女人衣服的福康面前,说什么康爷,俺们也一直想干这骚婆娘,你们喝了头汤,能不能让俺也尝一尝? 只要能报复保长一家,福家人无有不允。 保公所里的女人们惨叫连连,几个男人想反抗却很快被打倒在地,这一次是近距离偷看,那血腥与残暴便更加触目惊心,米大爷被人赶回屋便赶忙关门,却仍气的浑身发抖,大骂福家人真是一群禽兽。 我和方航是午夜之后才进了鬼村,与朵朵则是白天就来了,而今晚所见让我明白了一些,似乎每天太阳落山之后,鬼村都会上演同样的闹剧与惨剧,先是人间小地狱放出一队八臂菩萨,随后小地狱变成没有门的义庄,最后村民冒出来蹂躏保公所,而这一切都会在十二点之前结束,因为我和方航来了之后这里一片平静。 现在是晚上八点,也就说这场惨剧最多会持续四个小时,我探头看看围着可怜女人的一群牲口,心里颇感无奈和凄然,纵然保长犯错在先,但这样的折磨似乎也有些过了,尤其是那两个小丫头,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憋住气使劲哼哼几声,驱散因街上兽行而感到的压抑,那傻媳妇也学着我哼哼,反倒将我逗笑了,稍感轻松后,我开始琢磨正事。 我和朵朵是钻进衣柜最后去到义庄的,傍晚时分,只是猜测会有村民再次出现所以选了个离得近的屋子藏起来,此时所察觉的疏忽,便是我无法去客栈钻衣柜了,我不知道衣柜怎样将人送去义庄,也就无法确定是否有时间限制,若是等村民折腾完,我钻进衣柜却没能离开便又要耽误一天。 时间还无所谓,问题是我没东西吃。 米大爷咒骂两句,便小声说:“小伙子别看了,看多了会做噩梦的,我有些话想与你说,咱们聊聊吧。” 我说好,起身便想到一个主意,我问他,家里还有没有旧衣服,我想混到外面的人群中去。 米大爷略一发怔,问我要做什么? 我说保长家太可怜了,我出去看看,若是有机会,能救一个是一个。 米大爷便夸赞我是个有良心的小伙子,不愧是政府派出来的人才。 说做就做,他翻出一身老旧的布袍,我好将朵朵的长裙脱下来,心里有些不舍但幸好还有一件体衣,那可是贴身小衣,足够睹物思人了。 长裙被傻媳妇抢去,七手八脚的穿在身上,米大爷趁机对我说:“小伙子,你是来调查福家的吧?” 我随口说是,便等他说出福家的秘密,可米大爷咬牙切齿一阵,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得帮我一个忙,你把我家这傻丫头带到外面去,好么?” 这个要求让我有些意外,脑袋藏在袍子里一时间不敢露面。 米大爷开出的条件我根本不能答应,先不说他是不是心怀不轨,希望藉此来缠上我,即便他真不知道自己已死,真心想让傻儿媳妇离开这破村子,寻一份安定的生活,我也依然不敢答应,我能带着她到哪去?我都不准备活着离开这里。 正要婉言拒绝,忽然间又想到,对呀,我都不准备活了,我还害怕鸡毛的冤亲债主的纠缠呀。 当下,我干脆利落的答应了,门外传来的叫声格外惨烈,似乎已经到了最兽性的地步,我问米大爷,福家人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却说,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还是等我救了保长,回来再详谈吧。 没时间跟他啰嗦,我就没准备再回来,一定要想办法在到崖壁上毁掉一口棺材,反正是个死,听不听秘密便无所谓了。 穿好衣服,嫁妆剑用布裹着塞进裤子里,我装成瘸子一瘸一拐准备离开,那老大妈将我喊住,说是我这么俊的小伙子容易惹人怀疑,她便在我脸上抹了两把锅灰,又用引火的稻草将我头发搓成个鸟窝,这才心满意足。 与米大爷在门里做好准备,我猛地拉开门,他一脚将我踹了出去,还怒骂:“你滚,老子没你这个侄子。” 这是他出的主意,他说自己儿子死得早,我若堂而皇之的出门肯定不行,还不如演个戏,我装作来投奔他的侄子,看到街上几个被糟蹋的女人便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米大爷动怒,将我赶出门。 而直到被踹出门后我才想到一桩事,福家村一直被山中的迷阵守着,怎么可能有侄子进来探亲,米大爷出了这主意,难道几十年前的民国时期,真的有人可以随便进出? 来不及细想,米大爷一声怒吼后,那些人就都停下动作向我看来,几个女人满身灰尘,哭声凄厉的向我求救,我大为不忍只好不去看她们,对那些注视我的人说:“他奶奶的,我这伯父真是个老顽固,老子就说一句这个妞的皮肤真嫩,居然将老子赶出来了,枉费我千里迢迢赶来投奔他,哎,真是世风日下呀。” 冲他们拱拱手,我说:“诸位大哥继续吧,我得赶紧走了,免得那老不死的拿刀砍我。” 说完,我便一瘸一拐向村口走去,准备经过客栈时想办法溜进去,却没想到刚走几步,便听到福老爷的喊声:“那位小兄弟,你是米老头的侄儿?” 我只好停步,扭头说是远亲,父母病逝只好来投奔他,昨天刚到的。 这也是米大爷教的说辞,应该不会露出马脚,却没想到福老爷说:“米老头是个顽固,你家福老爷却是个活泛人,小兄弟若是缺口吃喝,不如就留在我家吧,我正好准备做些事,却人手。” 我大喜过望,赶忙说好,便让他们不要管我,继续玩吧,我在旁边看看就好。 擎等着他们转身,我就一步步挪到客栈去,却没想到名叫福康的男人问我:“你觉着哪个妞的皮肤水灵?” 我指指正被他掐住脖子的保长妻子,不敢看她绝望的眼神,而福康却不耐烦道:“那你倒是过来呀,你躲那么远,再水的身子也不可能流过去呀。” 我赶忙讪笑,摆手拒绝,说道:“哪敢和大哥抢呢,你们先来吧,我最后再上。” 福康便松了手,爬起身向我走来:“什么你先我先的,我们福家人最讲义气,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兄弟,”他搂住我的脖子向回带去,很豪爽的说:“哥几个让让,以后这位兄弟就是咱们福家人了,你们先憋着,让他过过瘾。” 我呆若木鸡,福康却推我一把,不满道:“上呀,你瘸的是右腿,又不是中间那条,还得老子帮你脱裤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再入义庄 福喜一把将我推到保长妻子的身前,还真有人以为我腿脚不利落,连裤子也脱不下,说着话便要来帮忙,我哪敢让他们动手,先不说脱了裤子会发生什么,嫁妆剑和手枪可都在裤子里藏着呢,一旦脱下来,那真是想发生什么都没机会了。 我大吼一声,这种事还用帮忙,瞧不起我怎地? 村民们哄堂大笑,与之相对的便是哭喊声也更加凄惨。 在我没出来之前,保公所里的男人想要反抗,已经被打得满脸鲜血,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的倒在地上,连上那俩小丫头,一共八个女人全都被扒得差不多,虽说她们不是活人,可这副惨状比之日本鬼子蹂躏过的村子也不遑多让,稍有些良知的人都看不下去,我自然也不例外。 有那歹毒的小男孩作恶在先,我可以装作看不到她们的悲惨但绝对不能加入畜生的行列。 可不演下去就只能现在动手了,别说我对鬼无能为力,即便他们都是活人,我一剑一枪也肯定干不掉他们,更别说为朵朵报仇,毁掉那些至关重要的悬棺。 短暂的天人交战,我对福喜说,有点害羞,能不能让我带着这个女人去屋里? 福喜破口大骂:“老子让你可劲的糟蹋她,不是让你娶了她,要不要再给你俩洗个澡,吹吹打打的送入洞房?妈的,你可真能啰嗦,给我把他裤子扒了,这贱女人平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瞧不起老子,老子看看你被瘸子压了还能不能高傲的起来。” 原来他根本不是假仁假义的收买我,而是觉得我太卑贱,故意恶心这女人。 我看看身边,虽然都是一群粗糙村汉可起码身强体健,而我是个瘸子不说,满脸锅灰,比要饭的强不到哪去。 福喜一声令下便有人要扒我衣服,我赶忙让他们不要过来,看我如何收拾这女人。 嫁妆剑抵着,想蹲也蹲不下,我便蹦到这女人身边,直挺挺的砸了下去,她立刻惨叫起来,却被人按住手脚无法挣脱,而我原本希望将她砸晕的想法也没能得逞,在福喜的催促和其他人的鼓励下,只好压着她胡乱抓了几把,她的挣扎从未停止,身上尽是被人掐出的红印,泪水滂沱,沾了黄土变的灰头土脸,早已没了刚刚的贵妇姿容。 昨晚朵朵在旁,我又有些良心和羞耻心,没有时刻盯着福喜向她施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忽然挣开,而此时我以瘸子的身份出现,福喜退开,按着她的人更加用力不说,那些原本畏惧福喜不敢上前的也纷纷过来占便宜,丝毫看不出她有挣脱的希望,我心里焦急不已,一边应付福喜,一边拼了命的想办法。 忽然有人推我一把,是个满口黄牙的村汉,他不满道:“你轻点呀,你把她掐死,我们怎么办?” 低头看去,那女人被我掐住脖子,翻了白眼,我顿时计上心来。 我不可能假戏真做,而她今夜注定要死,索性我弄死她算了,还免去一番痛苦。 有了主意,我狂笑三声,对那不满的黄牙男人说道:“我就喜欢这么粗暴,哈哈。” 我趴在她身上做足了下流表情,她剧烈挣扎,我便顺势打她一巴掌,怒骂:“贱女人,让你乱动,老子弄死你。”说完,我便抓起她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向地面砸去,打定主意,如果这一下没能把她杀死,就立刻拔剑与福家人拼命,我实在做不到一下又一下的残忍杀人,即便她早已死去。 而这一次依然没能成功,有个憋不住的村汉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伸手在那女人脸上乱摸,居然被她咬住了手指,就是这一下减弱了我的力道,她后脑流血却没有死去,只是变得更加可怜。 福喜冲过来将我推开,大骂我是不是疯了,旁边也有人帮腔说,这小子一定是不行,和宫里的公公一样,没有玩女人的能力只会用残忍手段折磨女人。 我心说公公再变态能他妈比得过你们? 不过这样一折腾,村民都让我滚得远点,我喜不自胜的爬起来,抬腿要走,给我让路的村民又下意识松开了保长妻子,不知道是我离得最近还是她恨极了我,屈膝刻在每个男人最柔弱的部位,我只感觉一股酸爽直冲脑门,眼泪唰的涌了出来。 因为我的出现而波折了的暴行再一次回到轨道,我跌退几步撞开了身边的村民,保长妻子赶忙爬起来,捡起一根木棍疯了似的挥舞,向那小男孩冲去,与前夜一样,一个拼命的女人短时间无法制服,小男孩在她疯狂的哭喊下,拔腿就跑,去向也正是那客栈。 村民惦记着保长妻子,去追小男孩的人并不多,仅有两三个在福喜的喝骂下追着去了,我自然不甘落后,捂着小弟.弟,流着泪,一瘸一拐的追在后面。 客栈里,我搭出的桌椅还在,而今晚没了我在二楼的身影,小男孩似乎没有想到逃向二楼,我追进去的时候,他正哭着求几位叔叔放过他。 被我惊动,几个先进来的村民转身看向我,我向那堆桌椅跑去,还冲他们摆摆手说:“不用管我,我上去堵他后路。” 村民看我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小男孩却被我提醒,趁村民嘲笑我脑子不够用的机会,与我向同一个目标跑去。 村民存了戏耍心,并没有阻拦,我和小男孩几乎同时开始攀爬桌椅,到了二楼,我根本不搭理他,径直跑向昨晚的房间,他愣了愣,居然追在我身后。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是小男孩在追杀一个瘸子。 冲到房间里,我没有任何犹豫便钻进衣柜,来不及关门,小男孩便跑了进来,哭泣连连的说:“叔叔,救救我。” 我还是没理他,他却将手插在两扇柜门中间不让我关上,此时没有朵朵的牵累,若是也没有见过小男孩变做鬼后残忍的一面,也许我真会豁出命去救他,可他让我松手,让朵朵去做水鬼时的歹毒笑容犹在我脑中晃荡,真是越看他越生气。 不等村民将他砸向墙,我先一脚将他踹飞了,充耳不闻他的哭声,关闭衣柜等待变化。 但我始终没有由站变为躺的感觉,正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想要出去检查一番,可伸手却无法推开柜门,再摸那形状,居然已经到了棺材中。 这是无法察觉的改变,只有发现自己入了棺才会有平躺的感觉。 上一次,这口棺躺着两个人呢。 再听不到朵朵的呼吸和心跳,也没有她紧抱着我寻求安全感时传来的体温,我才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勇敢,棺材里的黑暗与死寂让我心跳加速,对着阴森森的义庄感到畏惧。 朵朵是个需要我保护的累赘,却也是逼着我勇敢的动力。 然而,我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这口棺材是我和朵朵贴的最近的地方,捂了不知道多久的浑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她的味道,就仿佛她还在我身边,恨不得钻进我身体里,永远不要见到棺材外面的恐怖。 要说我有多喜欢她,其实也不尽然,大多是她所留露出的柔弱一面让我由里到外的感到心疼,我竭力的不去想她遍体鳞伤自知离死不远时,为了不让我担心依然强撑着在素白的贴身小衣上,写下故作轻松与调皮的分别之言时,实际上承受着怎样的痛苦,那时而清丽时而怯弱的脸蛋上,和那裹着红艳肚兜的雪白身子上,已经被咬出了密密麻麻,针扎似的伤口。 那一定是很恐怖的模样,或许她最后落入水中便是不想让我寻到她的尸体,不看到那让人感同身受的伤口。 我拼了命的不去想这些,但躺在这口棺材里,她总要出现在我脑海里。 而到了这口棺材里,说明我最后的一站依然是崖壁的洞穴中,如今没了朵朵带我上岸,我是肯定上不了岸的,但我不顾一切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劈那洞穴中的小男孩一剑,然后纵身一跃,去看看水中是否有朵朵鲜花在绽放。 她说过,哪怕变成水鬼,哪怕刀剐锤击也绝不会找我报仇,我要帮她实现这个诺言,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替她去承受刀剐锤击之苦。 就这样在棺材里躺了一阵,不知不觉就哭了,我掏出手机给朵朵发了一条短信:朵朵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呀! 等了几分钟,她没有回复,我想了想,删掉她的号码,把自己的号码存成朵朵的名字,然后又给自己发了一条:我在水里,我也好想你。 山里都没有信号,更别说这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的义庄,不过我相信移动的信号塔总有一天会覆盖到这里,我把手机留下,终能收到朵朵想我的短信。 擦去眼泪,深呼吸几口,我将嫁妆剑顺着棺材盖的缝隙插出去,猛地用力一扳,这比露陌匕首更长的古剑能使出更大的力气,径直将棺材盖掀翻在地。 然后,我便听到一个有些稚嫩却有更多戏谑的童声,他说:“这一次我还是不进去,是你......” 枪口塞进他嘴里,我说:“老子知道了,不用你多说,干你娘的!” 前一晚被杀掉的保公所众人,第二天完好无损的出现,我便估计这小畜生的尸体也许还会复原,他还会扒在棺材边上等我,我专门把棺材盖向另一个方向掀开,就是不想破坏他将要大仇得报的美妙心态,也好让他体会一下云端跌入谷底的失落。 我未必能劈出名人兄说的那什么剑炁也就无法伤害他在崖壁中的鬼魂,所以我要把他的尸体砍成肉酱。 食指用力,正要一枪打穿他的嘴巴,棺材的另一边,却传来一个嗲腻的女声,专门发.骚似的,她说:“我可以让你干,但你不能再砸我的头了。” 第三百四十章 中计 保长的妻子,我只听过她哭天喊地的惨叫,却没想到真正的嗓音居然这种媚出汁来的感觉,她一张口我就打了个哆嗦,一股尿意涌出差点湿了裤子。 随后,便是一具柔然但冰凉的身子直挺挺的砸了下来,脚尖碰脚尖,但她没有我高,额头便砸在了我的鼻子上。 她在报复,刚刚我裤子里抵着嫁妆剑,无法蹲屈便是差不多的姿势砸在她身上,而且我还有直接砸晕她的念头,不同的则是,我是想让她少受点苦,而她是存心折磨我。 脚对脚,脸对脸,砸的我全身骨头快要断掉。 痛的我都精神失常了,如此危急的时刻,居然还有心情暗自庆幸,庆幸她没有小弟.弟。 压在我身上之后,一双冰凉的手在我胸口腰间狠狠的抓捏着,正如我为了应付福喜所对她做的动作,而抓了几下,她猛地扼住我的咽喉,力道之大,好似我好似被一双铁钳夹住,可以感到喉咙被挤压的快要断掉,憋闷感渐渐严重,我翻起了白眼,脑中幻想频生,快要陷入昏迷。 但她及时松手了,我大口喘息却不能抚平嗓子里火烧似的痛楚,而她直起腰跨坐在我身上,前后挺动。 人在危急的时候血液便会沸腾,比如被吓得脑袋充.血呀,双眼充.血呀,反正我是不认为自己会被一具女尸撩拨的有了反应,一定是快被掐死的恐惧让血液充错了地方。 保长妻子久经人事,她察觉到我的变化,笑声中的浪意更加浓厚,她的膝盖压在我双手上,我无法挣脱却深感羞愧和不安,便让她要杀就杀,有本事直接掐死老子。 她尖笑起来,重复我的话说:“我就喜欢这么粗暴,哈哈!” 看来她是想将我做过的,说过的在我身上重现一遍,我催促她,是不是该揪头发砸脑袋了?快点,老子等不及啦。 她说不着急,砸破脑袋容易,想让伤口愈合就难了,先试试不带血的,一会再玩带血的。 她猴急的撕扯我的衣服,这下我无法淡定了,急忙喊道:“等下等下,你是不是疯了?你儿子还在呢,你想干嘛?” 保长妻子却冷笑道:“福家人欺负了我几十年,他每次都在旁边!” 说完,她便一把拽开了我的上衣,伸手又要撕扯其他衣物,看这架势是真准备把我给办喽,可再看她被福家人欺负时的挣扎力度,似乎并不是不知廉耻的女人,搞得我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被鬼上了? 儿子不顶用,我只好拿她老公当挡箭牌,我说你这个贱货,你老公还在旁边躺着呢,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冤有头债有主,从头到尾我没有一点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我对你下杀手也是想让你少受些苦,就算你不相信,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老子根本是在应付福家人?我不指望你们这些脏东西懂的知恩图报,但士可杀不可辱,落尽你手里我也没准备活着离开,你要还算个人,你就干脆利落的杀了老子。 她根本不算人,但我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言语激她了。 而这女人听了我的话便没有继续动手,她怔怔的在我身上坐了片刻,忽然柔声问道:“你那样对我,其实是为我好?” 听这语气似乎有些感动? 我赶忙顺着她的话说,而且我确实是那样想的,我说,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得到,我想钻进衣柜进入义庄却被福喜拦下,你也听到他让我对你做什么了,可我做了么?没有!如果我真与他们是一丘之貉,哪里会放过嘴边的肥肉?确确实实是不想让你承受更多的痛苦,我和他们不一样。 保长妻子幽幽叹息,她伸手在我脸上轻抚,温柔至极,还轻声对我说:“谢谢你,你真好。” 真的感动了?我咋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果不其然,那只手在我脸上轻蹭两下便猛地抓住头发,狠狠砸在了棺材边上,而她的声音也无比高亢,她尖叫着,竟刺得我耳膜生疼:“你对我好的方式可真特别呀,我也对你好,对你好,你觉得好么?” 每说一句,她都要将我的脑袋狠狠磕在棺材上,她歇斯底里道:“士可杀不可辱?福家人难道直接杀掉我了么?你们不是喜欢欺负我?现在我主动送上门怎么你又不喜欢了?我生的不美么?我身子不苗条么?既然你不喜欢我,我给你找个更漂亮的。”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身上一轻,这疯女尸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而下一刻便是某棺材被打开的声音,我顿时明白她是去倒腾尸体了,很有可能要给我弄一具腐烂极其严重的恶心玩意。 但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气疯了,原本她压着我还无法反抗,可她跑去翻尸体,我顺手就抓起了棺材里的手枪和嫁妆剑,等她尖叫着向我靠近时,我已经仓促之间点亮了打火机,对着她便是一枪。 子弹让她跌退几步,手上举着的尸体落地,而那小男孩咯咯怪笑着向我扑来,我手疾眼快,劈出一剑居然正好砍在脖子里,那颗小脑袋第二次被我削了下来,阴毒的笑容便凝在脸上。 保长的妻子并不在意儿子的死活,几次想要冲上来全被我用枪打退,而我一只手举着打火机,另一只手换枪换剑,间歇里还要用牙撕咬自己的衣服,好不容易忙乎完,我将咬下的碎布点燃朝她扔去,随后跳出棺材,右手剑左手枪的扑了过去。 义庄里,原先住在福家村的那些尸体其实并不厉害,也就比常人的力气稍大一些,只要有光线,有一把削铁如泥的武器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他们,就像前一天一样,保长妻子在前跑,我追在后面不断劈砍,终于将她的脑袋剁了下来。 可我却站在原地,歪头看向地上那有一头乌黑长发的脑袋,用脚尖将她的脸转到我面前,那似有似无的阴毒笑容让我有种中计了的不妙感觉。 第一次砍她儿子,便是歪打正着剁了头,第二次依然如此,而刚刚砍她的最后一剑,也是劈到半空时她猛然站定,转身想与我拼命却正好将脖子迎着嫁妆剑而去,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可以是巧合,但连上她便是第三次了。 我感觉他们母子俩是故意让我砍掉脑袋的。 上一次只是见到保长领着妻子出现,倒也没看出他俩是否同居一棺,那一棺,此时静候便可,我把他老婆孩子都给点掉,王保长也没有出来报仇,我便用前晚看出的木头随便做了火把,再一次将这义庄照亮大半后,我先去看了看保长妻子刚刚弄出来的尸体。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逻辑,她认为自己对我没有吸引力,于是把福康弄出来了。 福康的尸体与保长一家差不多,都是栩栩如生的荫尸,没有保长妻子那般连皮肤都保持着生前的滑腻,却比小男孩新鲜许多,昨晚我要破女尸肚皮的时候,所有棺材里的尸体都曾出现,只是当时没与福康打过交道,此时才知道他是哪一位,而看到他,我不得不思考的问题便是,谁给他们收了尸。 虽然我至今没有看到街上的最后一幕,但肯定以保公所众人的死而告终,而这里一共七十多口棺材,一般是八臂菩萨尸搂着自己掳来的伴侣,另一半全是当年住在福家村的村民。 三十多位,数量上看,似乎就是福家的十几人,保公所十几人,以及那些见色起意,加入福家暴行的人渣们。 施.虐以及被虐的人全都死了,这有些不太正常。 原本想从这里去到崖壁,劈小男孩一剑便投江去陪朵朵,但接连发现许多疑点后我有了强烈的冲动便是搞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正如名人兄所说,有个幕后人搞出了这件事,他给鬼村的人收尸,又弄出八臂菩萨和那人间小地狱。 而且我嫉妒怀疑,这个人肯定不是张元吉。 虽说朵朵的死是那小鬼造成,但这个人也脱不了干系,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如此,便不能再钻进那口棺材去找小男孩的鬼魂了,既然义庄的棺材与悬棺数量相同,或许钻进其他棺材便可以去到其他放置悬棺的洞穴,鬼村人的棺材已经体验过,这一次便选个八臂菩萨的吧。 还是决定关照老熟人,我直接奔那大肚子女尸去了。 轻车熟路的撬开破了洞的棺材盖,大肚子女尸的肚皮更加薄了,好像她所怀着的鬼胎并不会顺产,而是要撑破她的肚子跳出来那般夸张。 大肚子女尸与小男孩不同,她被我削断的指头,砍掉的手臂没有恢复如初,我用嫁妆剑顶在她肚皮上,刚要用力,那没有指头的断掌便搭在剑身上,同一时刻,我左手握枪指向她的额头,歪头看着,等她问我张口问我要做什么。 她没有问,只是愣愣的盯着我,我便问她了:“没话说?那我替你说,我要剖出你的孩子看看它是什么怪物,同时我不会给你当孩子,你要是没有想说的,我就动手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杀菩萨,灭罗汉 大肚子女尸的眼神很平静,没了初次见面时,喊我做她儿子的疯癫与嗜血,而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我居然有些下不去手了,就像我剑尖所指的并不是一具怀了鬼胎的女尸,而是彻头彻尾的普通孕妇。 那静如秋水的眼神在告诉我,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动手,只好再啰嗦一句,也让自己下定决心,我说,你要是没有遗言,我就动手了。 她依旧平静的盯着我,却张嘴,沙哑的说:“谢谢你。” 我问她谢我什么,她却不再说话,搭着剑刃的断掌放下,转过头紧紧的闭上眼,泪水却从眼皮中漫了出来,看上去极为痛苦,我更加奇怪,心说难道她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专门用这种办法来软化我? 可看上去又不太像,我对于除掉她的心意是很坚决的,而且我要用这口棺材。 担心节外生枝,我再问最后一句:“你是谁?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出来,我真的要动手了。” 她摇摇头,憋着劲不想让眼泪流出但那伤心的劲头反而更加明显,她说:“你赶紧动手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说,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她却尖叫起来:“昨天是我么?那根本不是我,你到底杀不杀,不杀我自己来!”说着话,她用断掌撑住棺材猛地一挺肚子,都不用我动手,嫁妆剑便刺进去两分米左右的长度,她忽然的发难让我下意识后退,枪口指着她,但嫁妆剑仍留在她肚皮上。 她开始在我眼前自虐。 一条毫无用处的断臂,一只被削掉指头的断掌,八臂菩萨又搂住她上半身,无法坐起,她就用那没有指头的断掌去拨弄剑柄,可力道使不均匀,非但没能将肚皮划开,反而将嫁妆剑拨进了棺材中。 她看不到掉在哪里,即便看到也捡不起,急的满脸仓皇,最后还是转头向我,泣涕涟涟,涎水飞甩的尖叫:“你不是要杀我么?快来动手呀。” 她简直把我搞懵了,虽然我就是要杀她但一时间反而不敢下手了,担心落入她的圈套之中。 而这位疯了的大肚子女尸对我咒骂不停,偶尔还祈求几句,都是让我快点干掉她,划肚皮,砍脑袋,怎么残忍怎么来,最终我憋不住了,我说你别嚣张,你不折腾这一回我早就把你干掉了,你越疯闹我越不会中计的。 咒骂声骤然终止,义庄里只剩下我的呼吸和火把燃烧的轻微呼呼声,也就是三五秒的沉寂,她语调幽怨的说:“好,我不闹,你杀吧。” 说完,她便发出嘤嘤的啜泣声,凄婉到了极点。 我心里不停打鼓,最终还是决定动手,不管她耍什么阴谋诡计,我连命都不要了还怕什么圈套,无非是不想顺他们的意愿去死,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点点靠近棺材,借着火光看到嫁妆剑就掉在她和八部菩萨脚底的位置,想伸手去拿,却又收了回来,我说:“你准备好了吧?我要动手了啊!” 她哭哭啼啼道:“那你倒是动手呀。” 双手托枪,我瞄准她的眉心扣动了扳机,枪声在义庄中格外沉闷,她的眉头也多了个窟窿,那粘稠的,不知是血液还是脑浆的黑夜液体便渗了出来,而她却仿佛没有知觉,哭声没有任何变化。 看样子是真的想死了? 可我依然高度戒备,右手握枪盯着她,俯下身将左手探进棺材去捞那嫁妆剑。 没能举着火把,棺材里黑洞洞的,可我已经确定了嫁妆剑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摸不到。 而事实上,一下,没摸到,两下,依然没摸到,第三下我摸到了一只脚。 黏腻,浮肿,反正手感很不好,我低头看去,嫁妆剑居然挪了个地方,而她却将左脚高高抬起,递到我的手中。 嫁妆剑想必也是被她用脚勾走的。 说好了给我杀,却玩起这种无聊的捉迷藏,大事不妙。 我将她的脚丫子抛开,直起腰便要开枪而她的哭声却猛地高了三个音调,从让人心中哀婉的鬼哭变成了毛骨悚然的诡笑,等我直起腰便发现搂住她的八臂菩萨已经松手,女尸挺着肚子半坐而起,倚在棺材上,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再次变为原先的那一份戏谑嘲讽的表情,她笑容满面道:“好孩子,你抓妈妈的脚做什么?要洗脚尽孝么?” 我二话不说便扣动扳机,女尸被我打得左摇右摆,高度腐烂的尸体更加破烂,但也仅止于此,子弹对她的杀伤力趋近于无,我开了五六枪便不敢动手,若是子弹打光就彻底沦为待宰的羔羊了。 停手之后,女尸嘲讽道:“好孩子,怎么不欺负妈妈了?” 我说滚,老子不想和精神分.裂说话,有本事把我的剑扔出来。 女尸低头看去,随后像只毛毛虫似的在棺材里涌动,却也是为了让自己站起来,毕竟她没了双手,无法使力,而她努力一阵,始终被大肚子阻碍,我窃喜不已,正要过去抢回嫁妆剑,却发现女尸猛地挺立起来,甚至连她自己都没能站稳,稍有踉跄,险些跌倒,可随后却被好多条手臂扶稳了身形。 是那男菩萨,他也醒来了,几只手扶着女尸,最强力的那只右臂便抓着我的嫁妆剑。 先在我面前亲了个嘴,随后女尸对他献媚,娇滴滴的称他为上尊,还指着我道:“上尊,孩子不乖了,他欺负我。” 那男菩萨便向我看来,三张中性脸孔倒是没有恶意,而那眼神中也透着一股子亲切,就好像真的在看儿子,他用几条手臂搂着女尸从棺材中跳出,稳稳落到我面前,我又后退几步,默数一番,估计弹夹里应该还有五发子弹,不等他们先动手便向男菩萨开枪。 女尸不怕子弹,可这些菩萨尸怕,到现在我都用枪杀死两个,打伤一个了。 但枪声响起,中弹的却是女尸,男菩萨将她移到面前做挡箭牌而女尸也并不介意,他只给我开一枪的机会,随后几条胳膊齐用力将女尸向我砸来,我没有方航的身手,面对这带着呼呼威势的大号暗器唯一的选择就是闪身避开,菩萨尸再一次施展出那变态的速度,八臂狂甩,非但在女尸落地之前将她接住放稳,有一脚踹在我胸口。 菩萨尸只是胳膊多,但力气并不离谱,一脚没能将我踢死却也跌倒在地,而他却大步赶上,在我还没来得及爬起便到了身前,那三张脸上依旧挂着和煦慈祥的笑容,却举起嫁妆剑,砍向我的脖子。 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抗,眼看着嫁妆剑在火光的映照中飞速落下,我大脑一片空白,真切感到了临死前的万念俱灰的境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要死了。 脖子传来剧痛,我倒在地上,就好像被少林寺的武僧用棍子打碎了锁骨似的,但总体来说,依然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八臂菩萨的力气并不大,无法一棍子将我打死。 但他手中明明是分金斩铁的嫁妆剑,那可是随意一抽便削掉指头的利器。 不单我意外,就连八臂菩萨都想不通,而我捂着脖子挣扎爬起后,他便冲我笑了笑,三张脸都露出八颗牙齿,十分纯净与友善的笑容,但紧接着,嫁妆剑如棍雨似的砸在我身上。 是砸而不是劈,这柄锋利的神器在他手中只能当个木棍来用,他将嫁妆剑在八条手臂中不断交换,每只手都将我砸了几下,我胡乱挥手蹬踹,被打的满头包却总归没有死,而他便住手了,将嫁妆剑横在眼前好奇的打量,我趁机连滚带爬的逃开,缩进义庄角落里一股脑将剩下的四个弹夹全部取了出来,匆匆忙换上一个又将余下的抓在手里,满腔悲愤,向八臂菩萨冲了过去。 我边吼边开枪:”爽么?过瘾么?愉快么?来啊,你再来打老子啊。” 刚抬起枪口的那一刻,男菩萨转身便将女尸搂到身前,拿她做盾向我推进,而我则疯了似地将子弹尽数倾泻在他们身上,足足打光了两个弹夹,女尸已经被推到我眼前,来不及换子弹,而嫁妆剑也再一次落在我脖子上。 可这次却没能感到丝毫疼痛,剑身轻轻一沾便叮咚掉地,搂着女尸的手也颓然松开,近乎成了筛子的女尸全身都流出黑色液体,而她身后的男菩萨则轰然跪倒,全身上下,也是个筛子。 女尸的浮肿是被尸水涨胖了,又不是厚实的铜皮铁骨,怎么可能为他拦住所有子弹。 那无比凄惨的女尸疯了,扑倒男菩萨身上大哭不止,我趁机捡起嫁妆剑喘了几口气,仔细观察,这古剑没有任何改变,而我试着砍在身边的棺材角上,足足砍出个半分米的缺口。 它锋利依旧,可在男菩萨手中却沦为废物。 难道这玩意是传说中的仙器,不肯助纣为虐,伤害它的主人? 有点扯淡的想法,却让我沾沾自喜。 女尸哭了几嗓子,转头怒视我,她的喉咙翻涌不止,那处伤口的黑血流的更加汹涌,我暗中憋劲准备再缓两下就干掉这个哭着让我杀了她,却转而要杀了我的女骗子,却看到她身后,我身边,墙根的棺材再一次立了起来。 原来她在叫人。 来不及多想,我可不愿意死在这里或是被方航抓住,赶忙跑向女尸原先的那口棺材,经过她时,她扑倒脚下想抱住我的双腿,嫁妆剑一挥,这下她连脑袋也没了。 拼了命将棺材盖撘回原处,我赶忙爬进那留出的一条缝隙,便听到方航的怒吼:“王震,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你杀掉两位菩萨,还害死了一位即将转世的罗汉尊者,我救不了你,你准备下地狱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烤鸭与鸡腿 一听到方航的吼声我就气不打一出来,甚至委屈的有些想哭。 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的救他俩,害了朵朵的命不说,马上连我也要挂了,他鬼迷心窍不领我的情也就罢了,最难以忍受的就是他说我该下地狱。 我不下地狱,我是送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回老家。 被方航气到,我没有立刻合上棺材盖而是又探出身,向那飞快跑来的大肚子裸.体方航开了一枪,反正我要死,也不能让他好过。 方航的待遇却与女尸不同,女尸被推出来挡子弹,可女菩萨却对方航极为关照,再一次扑倒不说,还拖着他到了一群行动缓慢的尸体的最后。 不敢再耽搁,我用双手和膝盖勉强挪动棺材盖,火把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沉闷一声后,我再一次进入了那片没有声音的黑暗之中。 最后一站是悬棺,同样是棺材也就无法分辨是否到了地方,而我对那片崖壁没有丝毫了解,总要多谋划一些。 不急着出去,我先枕着胳膊睡觉,最后是被腹中火烧似的饥饿感烧醒,棺中的空气已经很稀薄了,我脑袋里晕乎乎的,看来这棺材虽然不如老族公的那般密封严实,却也不容人停留过久。 该来的总要来,我不再耽搁,同样的开棺方式,只是这一次格外用力,将棺材板掀翻之后我不等那洞穴之中的妖魔鬼怪出手便一个骨碌翻了出去。 洞外仍是繁星点点的清朗夜空,被乌云遮住少许的月轮所放出的光芒射进洞里,依稀可以看清个轮廓,置放棺材的崖壁洞穴很浅,勉强可以容纳三口棺材并排而放,下面便是大江,水汽在洞里积郁,附在石头上凝成水滴,洞中阴冷至极,墙壁更是冰凉。 翻出棺材我便后背靠墙,环视四周戒备着藏在暗处的脏东西,但似乎这里除了我,再没有一个会动的,偏偏这才奇怪,按说会有大肚子女尸和八臂菩萨的鬼魂在这里,就像小男孩一样。 扒在洞口探头看了看,头顶的岩石突兀,看不到顶便被挡住了视线,而身下几十米则是波光粼粼的江面,水流并不湍急,那哗啦啦的流水声入耳便有一阵神清气爽的感觉,夜晚有微风,江流上方便有些凉了,但种种看到的感到的,都让我觉着这是一派宁静的江河夜景,无比自然。 凉的很正常,而有鬼出没的地方,一股阴气会渗入皮肤,全身毛孔猛地收缩。 可这里明明有鬼,我就能喊出来一只。 不知道小男孩的洞穴在上在下,反正我扯开嗓子喊:“孙子,爸爸走错地方了,快出来接爸爸。” 小男孩的鬼魂没有理我,这让我摸不着头脑,他应该在这里的。 两次被我劈成碎片的小男孩应该是借尸还魂之类的怪物,尸体与鬼魂不同,诈尸是诈尸,闹鬼是闹鬼,开一口装着僵尸的棺材,只要别犯忌讳,别让它闻到血腥,别让猫狗触碰尸体之类的,一般不会诈尸除非这僵尸本来就快养成了。 而义庄里的其他尸体,福康,保长之流,并没有直接冲出棺材向我动手。 大肚子女尸也是我将要划开她的肚子才忽然睁眼,算是我冒犯在先,但他们没有一个诈尸的,全都跟我叨叨叨个不停,照我估计,是我的举动将他们的鬼魂引了过来,朵朵说过,他们的尸体在义庄,魂在悬棺,而我没有见到女尸和八臂菩萨,照我估计,他们很可能在那小地狱之中。 但小地狱并没有一位鬼村村民,他们只能在这里。 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我便不管他,考虑自己的去留。 从这里跳下去,想必会变成水鬼接替朵朵,但第二次见到村民的经历让我并不想现在死去,我想再去一趟鬼村,若是运气好,或许能救出方航和尤勿,即便不能让他们活命,也不会沦为别人的生育工具。 办法有两个,第一个很简单就是再入义庄,女菩萨两次不让我打中方航,这一次我就直接奔他去,还剩下两个半的弹夹,隔着棺材送给方航和尤勿,救不了他俩,我也亲手杀了他俩。 第二个办法就牛逼了,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名人兄也曾提起过但我没来得及思索也没有放在心上。 原先我以为鬼村的种种都是张元吉为了守护第九棺而遗留下来的妖魔鬼怪,即便我想将朵朵的死算在他的头上,也没办法找一个几百年前就消失了的人算账,但现在我忽然察觉,正如名人兄说的那样,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一切都出自他手,而且我很肯定这个人现在就在这里。 最有可能的就是许祈见过的大美女,也有可能是小地狱中,那冒充地藏菩萨的生物,或许,她俩根本就是一个人。 让我有这样想法的就是那大肚子女尸。 她曾哭天喊地的求我杀掉她,随后却忽然变成了原先那让我给她当儿子的下作模样,我感觉她并不是伪装,也没有必要伪装,她要真想对付我,完全可以一睁眼便叫棺材里的怪物全部出来向我动手。 八臂菩萨的伴侣都被蒙蔽了心智,方航对和尚一向没有好感又怎会抛妻弃子,陪着那女菩萨,我觉得一定有东西控制他们,而今晚我进入义庄之后,女尸一定有过短暂的清醒,她是被掳来的,绝不会心甘情愿陪在怪物身边。 还有小男孩和保长妻子,像是故意被我砍掉脑袋,他们全都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我知道鬼村曾发生过什么,一定可以破坏某个人的计划。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无奈,纵有锦囊妙计,无法活着离开崖壁也是个问题。 上不能上,下就是死,蹲在中间,肚子里又咕咕的叫唤,实在快把我憋疯了。 将崖壁中的这口悬棺向里拖了拖,我就坐在上面盯着嵌在夜幕的一颗颗繁星发呆,想破脑瓜子也只想到两个离开的办法,一是抱着棺材跳下去,只要棺材不被砸烂,我就可以将棺材当船,划到对岸,但它肯定会烂,我也受不住那么强烈的颠簸。 二是抱着石头跳下去,虽然我不会游泳,但在许祈的锻炼下,闭气十分钟并不困难,只要沉到江底,几十米宽的河道拦不住我,但那不知道有多少的蜮鳖一定把我啃的连渣都不剩。 傻坐没多久,终于到天明,天边泛起鱼肚白之后,胃里的灼烧感也强烈到极点,也就是崖壁不长草,否则真要拔几根来吃。 想到野草便不由自主的摸摸屁股,朵朵亲口嚼烂的药草曾糊在那露陌匕首捅出的伤口,如今匕首丢了,那丫头也死了。 朵朵的音容样貌便让我心中萧索,想了一夜的报仇计划只觉得尽是些过眼云烟,即便报了仇,朵朵也不会重生,何况我饿的连报仇的力气都没了。 还不如早死早轻松。 叹息一声,我跳下棺材走到洞穴边缘,望着那表面静如死水,却暗流激涌的江面,正要大吼一声便纵身一跃,忽然有个东西在我眼前闪了一下,没等看清就不知道去哪了。 但飘在空气中的香味差点让我落泪。 是烤鸡腿的味道。 嘴巴里分泌的口水让我难受不已,扒着岩石探出身去焦急不已的张望,随后那烤鸡腿便又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并非我饿出了幻觉,而是真的有只烤鸡腿,被一根麻绳拴着,就悬在我头顶的空中,伸手却无法抓住的高度。 我抬头喊了一句:“谁呀?谁他妈开这种玩笑呢?有本事你下来,老子一剑劈死你。” 说是用剑,但我却拔出了枪,瞄着我所能看到的麻绳尽头。 是一块突兀的岩石,遮挡了我的视线。 有个男人问我:“你饿么?想要么?” 我说:“饿,想要,快给我。” 那人冷笑:“你想要就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 我大骂道:“你别给老子贫嘴,有本事下来单挑,你以为一根烤鸡腿就能让我屈服?鬼村的怪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这人没有说话,但那岩石处却又放下一根麻绳,竟然是一直被烤出了油腻,香味扑鼻的肥鸭子,他问我:“一根鸡腿加一只烤鸭,能让你屈服么?” 差不多可以了。 看得到却吃不到,我只能和他讲道理,我说不管你是谁,能搞出这么大的手笔也一定是前辈高人,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你做了这多坏事却也桩桩让人心惊胆寒,不得不佩服你,可你拿只破鸭子跑来调.戏我,你不觉得自降身份?你要还有一丝男人的血性和豪气,你就让我吃饱喝足了,再拉我上去,我他妈大小也是小道协的副会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么? 噗嗤一声,这人笑的很轻浮,他不屑道:“你算个狗屁的副会长,走了狗屎运,平布踏青云,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鸭子和鸡腿垂在我面前,刚要伸手去抓,却又向前平移一米,我头顶那男人说道:“王震,跳出去,落水之前吃上两口,别饿着肚子上路,咱俩相识一场,也算我为你尽些心意。”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又食断肠草 这人自称与我相识,我便赶忙问他是谁,而看到下面那蜿蜒曲折的江河,我心中猜测,该不会又是朱允炆吧? 那天给朵朵讲九龙棺的时候我还跟她说,或许咱们开棺之际,这河里就会冒出明朝战舰,每次我寻找棺材,总会出现个阴魂不散的傻皇帝。 头顶之人并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扥了扥绑着食物的麻绳让我快做选择,要么跳下去,空中吃上两口,要么他立刻离去,由我饿死或者跳下去淹死。 我让他稍等几分钟,我好好考虑一下哪种死法比较痛快。 他不出声了,但食物还在前面,我缩回洞穴里将棺材盖翻下来,他问我在做什么,我说老子快死了,你不能让我发泄发泄? 他便笑着说:“好,你尽情发泄,若是有兴趣也可以高歌一曲,我做你死前绝唱的唯一听众。” 他如此说,我还真就唱了起来:“大河向东流啊,我的头上有条狗啊,有啊有啊有条狗啊......” 引吭高歌,我拖着棺材盖蹲在洞穴最深处,尽量让动静减小,握着嫁妆剑奋力劈砍,歌声唱到一半便削出了三根木棍,又脱下衣服将棍子绑结实,悄悄的溜到了洞口,小心翼翼探出去。 歌声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高亢,我猛地用棍子将烤鸭挑到面前,这只手刚抓住便松了棍子用剑将麻绳劈断,我激动地热泪盈眶,捧着那油乎乎还带着温度的烤鸭狠狠啃了两口,胡乱嚼两下便吞入腹内,胃里不再空虚之后,那股绞痛空前强烈起来,但这一刻我是幸福的,胃液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用再分解我的五脏六腑了。 抢了烤鸭,我甚至顾不上讽刺那人,而他有些挫败的叹息一声,便也将鸡腿送到了洞口,问我要不要鸡鸭同食。 我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是拉我上去,亲手弄死我,还是趁早滚蛋,任我自生自灭? 那人没回答,反而说了句题外话:“王震,有没有人说过你唱歌很难听?” 我说,没有,凡是听过的都吐了,哪还有力气说话。 他颇为深情的感叹:“是啊,正常人都受不了你唱歌,这么难听的歌声,我只听两个人唱过,你把我唱傻了,那一位将我唱哭了,比起他来,你还欠些火候......怎么不说话?” 我含糊不清道:“顾不上,用膳呢。” 他呵呵两声,问我:“味道如何?我昨晚忙碌一整夜,亲手烤出来招待你的。” 说实话,确实挺香,也不知是真好吃还是我饿极了,我吮着手指头的油腻向他道谢:“跑到云南做北京烤鸭,你可真够有心的,手艺还不错,是不是原先宫里的厨师教你两手?” 他说不是,手艺一般,主要是佐料好。 我随后问他,什么佐料。 他嘿嘿起来,诡笑道:“断肠草,滋味好么?” 正要往嘴里放的鸭子腿停在嘴边,一听到断肠草这熟悉的中药,我脑中立刻浮现那个夜晚,安素坐在我腿上,笑眯眯的说:“其实在你饭菜里下毒的人就是我,只是没有经验,还是放少了,你放心,下一次我肯定会成功的。” 她得意的笑脸一闪而过,随后我想到的便是领我去官赐村的那身材高大的坏老头。 他不仅仅出现在脑中,随即也浮现在眼前。 抓着一根麻绳在空中晃悠两下,刘苍松平稳的停在洞口,并非在篝火节上见过的另一张脸,依然还是刘为民的模样。 刘苍松体型魁梧,往那里一站便挡住了多半阳光,好像一朵乌云向我压来,气势磅礴。 他笑的温和,双手一摊,说道:“王震,好久不见!” 而我吃惊过后,怒吼一声便将鸡腿向他砸去。 双手端着被我劈成两半的棺材盖,原地轮了一圈也抛了过去,我知道他的本事,仅仅想拖延片刻,趁刘苍松侧身闪避之际,抓起靠墙放着的嫁妆剑,平平稳稳,不偏不倚的捅向他的心口。 我学过两手粗浅剑术,只是打尸体的时候凭借嫁妆剑的锋利,一顿胡劈乱砍足够,而此时面对刘苍松便不得不慎重,右手持剑平刺,左手掐出剑指搭在手腕上,这是许祈教我的古剑法,他说胡劈乱砍固然是快,但没有后招便破绽百出,与高手对敌,一击不中便可以准备死了,而古剑法虽然看上去有些傻,可一招之后还有千百变招,不管对方怎么抵挡闪避都能源源不绝的攻击或者防守下去。 我举剑便刺,刘苍松闪过棺材盖后先是惊叹一句:“嘿,你小子!”随后便挺身迎上,他不闪不避,伸出胳膊居然比这古剑还长,我还没刺中他,他便排在我握剑的手上。 嫁妆剑侧着他的胳膊刺空,回转不及,我便照许祈教的动作,顺势将左手剑指捅他乳下六肋的期门穴,一旦捅实便会震动膈肌,气滞血淤,半条膀子陷入麻木,这一招相当好使,过年在家那段时间才学会的,逮谁捅谁,就连方航都躲着我走。 而面对刘苍松,他却不闪不避,大叫一声来得好,随后深吸口气,扎根似的牢牢定在原地,我结结实实捅在他期门穴,指尖一痛,整个人也砸在他身上,刘苍松左肩一抖又将我撞得连连跌退。 他拍拍衣服上被我捅过的位置,冷笑道:“学会截脉打穴了?好手段,可惜我没有这玩意。” 单挑是打不过了,我撞在墙上,拔出枪便要扣扳机,眼前一花,刘苍松好像平地挪移似的出现在我身边,一只手托起枪口,这一枪便打在洞顶,随后指尖用力一捏,我手腕吃痛忍不住松手,枪便易了主。 简单几个动作,不到三十秒就把我制伏了,不得不说我还是有些进步的,当初在他手里可是一秒钟都撑不下来,照这个速度,一百年后我就能跟他对打一小时了。 我背靠岩壁,枪口抵着我的眉心,刘苍松既不开枪也不说话,很好奇的打量着我的脸,足足有三十多秒才略带讶异的问道:“你怎么还没死?” 我问他:“怎么死?” 他冲着我吐了一地的鸭骨头努努嘴,说道:“我真的下毒了,这鸭子就是用断肠草毒死的,我烤的时候又涂了厚厚一层汁液,找狗试过,半小时就没气了,可你还活蹦乱跳。” 或许是吃过一次因而有了抗体,也许是被蝅兵咬过,现在百毒不侵了,我没兴趣为刘苍松解惑,只是问他:“鬼村和八臂菩萨都是你搞出来的?” 而他也不为我解惑,而是说:“谁告你这里有宝贝的?说出来,我留你个全尸。” 我又问:“听朵朵说,你准备做一件让我追悔莫及的事?是什么?” 他则反问:“朵朵那丫头的独鹿剑为什么在你手里,抢得?” 你来我往的提问却始终没人回答,刘苍松抬手便要用枪口砸我脑袋,我目不转睛的瞪着,他反倒停了手,不认识似的将我从头看到脚,居然将枪插进我口袋,转身向地上的嫁妆剑走去,说道:“子弹打不死我,你也永远不是我的对手,别瞎想了。”脚尖挑起独鹿剑,刘苍松挥舞两下,对我说:“这把剑为什么在你手里,告诉我,否则我即刻下山去你家。” 这个混蛋,总拿家人要挟我。 但这招确实管用,因为他做得出来。 我只好老实回答,这是朵朵送给我的。 他却冷了脸:“送给你?凭什么!” 我说,她把嫁妆送给我,你说凭什么? 刘苍松眼神一凛,但随即却嘲笑道:“是朵朵死后你自己捡来的吧?臭不要脸的玩意,是个女人就喜欢你,当自己是潘安不成?王震,半年多没见你怎么变得如此下作了,若是照你以前的性格,应该会把独鹿剑深埋为朵朵陪葬,怎么着,有些小进步,性子也变得贪婪了?” 一把剑而已,他却喋喋不休的讲了这么多,似乎,朵朵喜欢我会让他心深伤透? 又一个干女儿? 我说老头你别不信,我给你瞧瞧。 脱下外衣,刘苍松一看到那白色单衣便眯起了眼,却也沉得住气,等我将这小衣服递给他,他仔细看了朵朵留下的遗书,那张脸简直精彩到极点。 好像百万富翁设宴款待女婿,却发现女儿领了前天夜里与他一起嫖.娼的年轻男人的古怪脸色。 前前后后看了三四遍,刘苍松才将小衣揉成团砸进我怀里,我真就忍不住问他了:“朵朵也是你干女儿?你这么喜欢给人当干爹啊死老头!” 安素因我而死,朵朵为了救我而丧命,落到刘苍松手里,估计我是够呛了,不过我也有大仇要和他算,哪怕用九龙棺的秘密交换也一定要留条命,想办法干掉他,小瞎子不能白死。 刘苍松背着手在洞里走了几圈,这才回答我:“朵朵与我无关,我俩并不熟悉,先别说这个了,咱俩做笔交易如何?此地埋着张元吉九龙棺之一,你帮我找到,我将朵朵送与你,前提是你休了家里的妻子,永世不能辜负她!” 短短一句话,说的我脑中嗡的响了起来,这老头言简意赅到了极点,几十个字让我又怒又惊又喜。 喜的是朵朵能活,怒和惊便是他让我与九香离婚以及最关键的那句。 我帮他开棺? 刚刚还决定虚以委蛇,此时却不管不顾的大骂起来:“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上帝把智商洒向人间的时候,你是不是打了把伞啊,你叫我帮你开棺?要不是你叫我帮你开棺,能他妈发生后来的事?你是不是还拿我当傻蛋?我比你知道的多了,不怕告诉你,你领我去官赐村,其实早在别人的算计当中,真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傻蛋,你信不信,就算你开了嘲天椁,这条江里都会冒出许多战船把你轰到明朝当太监......不对,当盆景去!” 刘苍松一直倾听着,直到我说出战船,他才露出笑意,问我说:“朱允炆?他的明朝水师?你觉得他在算计我?原先是这样,毕竟那家伙太能伪装了,可他在你心里就是最顶尖的人物?不应该呀,田小北说你爷爷曾经现身,难道他没对你说过朱允炆是个什么货色?从明代到现代,朱允炆做的事就没有一件成功过!”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三个条件 朱允炆在刘为民死掉之前的经历并不被人们知晓,但随后他加入到寻找九龙棺的队伍之中,所图谋的全部失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假冒刘为民的计划被识破,与陆同风合作,陆同风不和他玩了,自己折腾几年,除了寻找到水师兵符恐怕也没什么收获,否则也不会策动刘苍松去官赐村,而他后来又逼着张云帆放出五乘,也是因为他找不到刘苍松的下落了。 时隔多半年,倒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刘苍松坦白了当初的经过。 他骗了我一些,但更多的并没有隐瞒。 朱允炆虽然老谋深算但毕竟不是神,他不可能计划到每一步,让黄劲柏将安素埋在我家的桥下,又让刘苍松很自然的与我相遇,其实他做的并不多,就是害了黄劲柏的两个儿子,黄苍黄松,然后嫁祸给刘苍松,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自己冒充刘为民,所以要给刘为民的两个徒弟找点事干。 后来黄劲柏害了安素,刘苍松追杀过去又与我相遇其实与朱允炆无关,是否真的无关就只有朱允炆自己知道了,反正刘苍松是听安素说的,也有可能朱允炆早就知道我和安素的过去,暗中帮助黄劲柏抓到安素也说不定。 安素死于黄劲柏之手,是因为爷爷早就给她改了命,注定要顶桥,许多机缘巧合交织在一起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而那时候刘苍松只知道我和安素曾经有过共患难的交情,他叫我和尤勿去桥头祭拜文静,随后马脸怪人出现,其实就是他派去杀我的,安素的断肠草没能弄死我,他这个干爹自然要帮忙,他想让我变成鬼与安素成亲。 但他没想到黑白二客会去阻拦马脸怪人。 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控制黑白二客的哭丧木棍在黄劲柏手里,而他没有救我的理由,毕竟是他帮着死鬼李大壮欺负文静的。 一开始刘苍松要带我去救文静只是随口一说,他已经准备弄死我,但黑白二客的出现便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将我带走,他想知道黄劲柏为什么派人来救我,同时派小道协的人去打听我的身份,这才引起了朱允炆的注意,现在想来,朱允炆或许一直不知道爷爷隐居在杏桥村,是通过我而查到了王老实,这才叫刘苍松去看看那口天师棺,因为他知道五乘关在里面。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刘苍松在官赐时刻用帽子遮脸的原因是朱允炆曾用那张脸出现在村里,他叫我捅死老族公弄出的半片僵尸,随后又搂住僵尸说些肉麻的话,也是因为老族公对他有恩,虽说老族公看不惯刘为民,但对他的两个小徒弟还是蛮照顾的,那老头生性豪迈,出手又大方,时不时的弄点小东西送给他俩。 开棺之后,刘苍松回小道协收拾一下便飘然远遁,原因就是他察觉到吴渊教授有些不对劲,关于我的身世就是吴渊告诉他的,也是吴渊提议,用我的血去试试那口棺材,他觉着这个老教授知道的太多了,便没有将棺材里的信息与他共享。 结合我所知道的。 刘苍松消失之后,朱允炆只好再暗中逼迫张云帆带我去放五乘,关于我的血能打开棺材的原因,便是因为棺材是被爷爷封口的,他倚仗推背图而本身不是道士,搞些小把戏便都要用到自己的血,我是他的血裔,自然可以开棺。 也就是那一次开棺才让朱允炆注意到我,以吴渊的身份接近,估计是发现我一无所知,所以抢了玉佩就跑。 刘苍松将当时的经历和盘托出,以示诚心,我问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说什么都没做,我说这就扯淡了,你都弄出两个我了,还说什么都没做?五乘都嫌我脏!而且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咋回事,到底是鬼还是尸,反正是少了一样。 刘苍松的回答是:“我也发现了,你好像没有魂,但你不能把所有事都赖在我头上,谁知道你又被谁欺负了!” 我说行,这件事先不提,你告诉我,从官赐村回来之后,你一直说的去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五乘也这样说? 刘苍松却反问:“他也这样说么?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反正我就是去死,跟你说了也没用,你就当成破茧成蝶吧,那些八臂菩萨就是这样的情况,全是尸体拼接起来的空壳子......” 不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我说关于鬼村的真相我会想办法搞清楚,我不会和你联手的! 刘苍松哑然失笑,指着那离江面数十米高的洞口对我说:“没有我,你连离开都做不到,你还想查真相?” 我说,你可以不带我出去,早晚有天我爷爷会找你算账。 刘苍松却说:“我不怕你爷爷,就像我当初怀疑纳兰前辈没有死,却依然敢叫你对他的尸体动手,我连死都不怕,又何惧他人的威胁?而你也不是和我联手,是我坐着,你忙着替我办事,成功了,你可以娶朵朵,失败了,我亲自出手,然后下山去你家。” 我说你就是个老流氓,我什么时候要娶朵朵了?你也别拿我家人威胁,真到了那时候我已经没命了,眼不见心也不烦,你想干啥就干啥。 说着话,我便躺进了棺材里,双手叠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十分惬意的说:“想打就打,想杀就一脚把我踹下去,就这一条命您老随意折腾,想让我帮你找棺材也不是不可能,但绝不是你说的,你坐着,我忙着,我帮你,你也帮我做几件事。” 刘苍松问我想要什么? 我说:“你不是会救人么?除了朵朵,再把安素和我姐给我救活喽,然后也别插手我们的事,娶不娶都跟你没关系,这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帮忙,别说那些给你打工的鬼话,第三,去我家,到我朋友的坟前磕上三个响头,如果他原谅你,咱们再回来开棺材。” 刘苍松问我给谁磕头? 我说庄深海。 他便诧异道:“我为什么要给他磕头?” 我说你刚刚都承认在我身边安插了个间谍,现在再装还有什么意思?也就是我本事不济,你又是安素的干爹,否则我一定要你偿命。 刘苍松面色不善,他说道:“这与我何干?你身边的人死了难道全是我做的?我仅仅将一双断足.交给田小北,让他放进那康九香的鞋子里,在你成亲当日送给你作为聘礼,何时对那庄深海下过手?他又如何值得我下手?” 我说,你叫庄深海对我们不利,他不答应,所以自杀喽,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到底要让庄深海对我们做什么事? 刘苍松却说,与他无关,很可能是田小北做的,但做了就做了,哪怕我当做是他杀的也无所谓,反正我拿他被办法,至于我的第一个条件,刘苍松说自己无能为力,他无法让死掉的人复活。 我说你骗我,朵朵都说你在救安素了。 刚刚还满脸漠然的刘苍松勃然大怒,狞声道:“安素与你无关,我确实在想办法救她但能否成功还是两说,即便她活了也不允许你接近她十里之内,我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为了找九龙棺没能护她周全已经深感内疚,哪怕我不要棺材也不允许你再伤害她,如今我留你一命也是看在朵朵的面上,你的第一个条件我做不到,第三个条件我不想做,第二个条件倒是可以告诉你,原因很简单,除了你,没有人能靠近那破村子。” 说到这里,刘苍松甩手边走,抓住洞口的麻绳问我:“愿意帮我,跟我上去详谈,不愿意,你就留在这等死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苍松吃瘪 根本不需要考虑,我立刻跳出棺材抓住另一根麻绳,刘苍松喊了一声拉我们上去,绳子便被人拉起,我问他谁在上面,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刘苍松一言不发,向上升了二十多米,我才发现那横生在崖壁的石头原来是一方足以容纳七八人的石台,石台上站着五个穿着黑布长裙的黝黑男人,模样和打扮都有些原始的野蛮,能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僰人吧。 我又问刘苍松,怎么会与僰人勾结? 他还是不理我,而长裙男人中有个会说汉语的,还是称他为雷先生,两人窃窃私语几句,刘苍松便将他们赶开,挑了两块大石头与我对坐,便在这满是青草碎石的山顶聊了起来。 不远处就是僰人的茅草屋,依稀能看到正在忙碌的男男女女,正是最普通最简陋的那种山林小村,连寨子的算不上,连个围墙栅栏都没有。 刘苍松说,僰人部落不允许外人进入,便不请我进去喝茶了,就在这里简单聊几句,再决定放我离开还是推我跳崖。 在刘苍松说话之前,我先问他朵朵的情况,只有确定朵朵可以复活我才会听他废话,否则不用他推,我自己就跳下去了。 稍作沉默,刘苍松道:“她不能复活,因为她根本就没死,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若是猜的不错,应该也是被这鬼地方的鬼东西给掳去了,你帮我,也是救她。” 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朵朵已经死去,只是猜想她伤势过重和那遗书中颇为明显的谎话才有此念头,而刘苍松解释说,他确实不知道朵朵在哪里,甚至连我们遇到了什么事都不清楚,他只是听僰人汉子说我跪在江边,边啃乌龟边哭嚎着朵朵你死的好惨,朵朵我对不起你。 听闻朵朵的噩耗,刘苍松也吓了一跳,他随即又发觉朵朵没有死,他并不给我解释原因,只说如果朵朵死了,他一定会感受的到,而僰人汉子回报之后,他就托僰人漫山遍野的寻找,寻不到踪影便只有一个解释,朵朵就在这里,但是被藏起来了。 不给我发问的机会,刘苍松飞快道:“先说说这个鬼地方吧,我不问你,你听完之后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了,他破掉最外围的迷阵,冲进山里寻找第九棺,关于他为什么知道第九棺在这里,依然不告诉我。 而冲进山里的刘苍松遇到了与我们一样的事,他看到了鬼村并且露宿在空屋子中,半夜被一阵音乐惊醒,睁眼便发现自己被一位女菩萨抱在怀里。 可把这老头给吓坏了。 任他杀人如麻,任他心狠手辣,第一次碰到女流.氓也是很紧张的。 但刘苍松并不想多说这件事,简单点了一下便说起一个让我很惊讶的名词。 他说自己听到了洞经古乐。 完整版,改编自文昌帝君传下的大洞仙经所演绎出来的音乐,方航说,这种曲子出自阴间,此时我问刘苍松,他也肯定的回答:“没有错,那洞经古乐就是生生将活人的身与魂剥离了的,所有被菩萨尸掳去的人都先听过洞经古乐,你应该知道我原先是什么吧?” 我说知道,你是植物。 刘苍松不明意味的哼了一声,他说就因为自己是植物,所以那洞经古乐将他吵醒了,若是换个普通人,他认为哪怕是我爷爷或者老族公来了也一定会中招,因为那是每个活人都无法抗拒的阴间曲调。 怪不得以方航的能耐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被掳走了。 如此说来,我见到的那一队吹拉弹唱的八臂菩萨所演奏的,其实也是洞经古乐? 问刘苍松,他说是,我又问,洞经古乐是道教的,可菩萨是佛教呀! 刘苍松说:“不分佛道,阴间就是阴间,这个问题你理解不了,我也说不清楚,洞经古乐并不是音乐,而是能让鬼听到的一种声音,只是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演奏出来,道教有道教的方法,佛教有佛教的方法,只是最先被文昌帝君传下所以冠之了道教的名头,但佛教也有地藏菩萨坐镇地狱,他们会洞经古乐并不奇怪,那晚我及时逃走,但随后,白天去鬼村则一切正常,夜里去,只要接近百米之内便会有洞经古乐自脑中响起,每近一步,声音大上三分,我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探查那里的玄虚,寻找九龙棺的位置。” 因为这个,刘苍松才去找水族人帮忙。 水族人擅长的水书就是阴间文字,他们同样有着洞经古乐的传承只是不那么完整,效用也不那么强,而刘苍松告诉我,朵朵就会唱洞经古乐,甚至是百年来唱的最好的女孩。 我一唱歌就有人要吐,她一唱歌就有人要死,那次我想要冲出去给菩萨尸下跪,便是朵朵用另一种洞经古乐让我清醒,其实严格来说,水族人并不是传承了这种音乐,而是与鬼打交道多了,跟鬼学会的。 洞经古乐有强有弱,那些玩音乐的菩萨尸只能弄出最弱的,所以朵朵可以抵抗,后来这音乐针对她,她便被男菩萨掳走。 八臂菩萨看不到我,自然不会针对我。 刘苍松无法亲自探查鬼村的秘密,找水族的老朋友帮忙,似乎把握也不大,期间他听说僰人下山找医生,便趁机打入敌人内部,威逼利诱一番,便与部落里发生了怪事的僰人交上了朋友。 他所能告诉我的便是僰人隐居在这里的原因。 不是为了看守嘲天椁,而是杀掉一个来开嘲天椁的人。 听上去没有区别,但实际有很大不同,最简单的就是僰人也不知道嘲天椁在哪里,只是一代代耳口相传的组训就是在这片山林里繁衍生息,不管谁来了就给他听洞经古乐。 方航梦寐以求的音乐在这里几乎是流行歌曲,是个人就能哼两嗓子,原先他听许玉唱歌就感觉有点洞经古乐的味道,许玉说是龙虎山有个乐谱,什么曲子都有,方航还让我回去之后无论如何要向许祈要来。 刘苍松已经问明了,将僰人领到这里的很可能就是张元吉,他们只知道是龙虎山的张天师,但时隔太久,也记不得是谁了,不过从时间上看,当时被称为都掌蛮的僰人的覆灭就在张元吉被朝廷定罪不久,他虽然不再任天师之位,但凭他的本事,暗中庇护一支几百人的小寨子还不成问题。 而崖壁上的悬棺也是张天师与当年僰人部落的巫公联手弄出来的,刘苍松去看过,似乎像是某种墓阵,于是他把棺材都毁了。 白天毁掉的棺材,晚上就又冒出来了,晚上去毁,他去了两次,第一次听到洞经古乐,没敢顺着绳子下去,十天之后,全副武装的刘苍松再来,他那根草鞭已经不能用了,他是穿着鹤氅道袍,手握五帝金钱剑,先在山顶祭祀祈福,踏罡步斗之后高声朗诵着道经下去的,洞经古乐便没有响起,可他下了一半之后,那平静如死水的江面忽然间卷起惊涛骇浪向他扑来,刘苍松只得退去。 折腾了几次都没有办法,鬼村的佛堂和义庄他看得到却进不去,崖壁的悬棺也只有白天能研究,还研究不出个结果,最后刘苍松想了个馊主意,白天用绳索套住棺材,夜里在山顶拖上来,连夜送给其他寨子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他和水族人参加篝火节便是去办这事的,后来听说尤勿在沙滩失踪,他藏在暗处偷看,发现朵朵与我们私聊几句,我和方航便跑了,第二天许玉扬言会有小道协罩着朵朵,他便明白这丫头将僰人部落的位置泄露,而刘苍松也不恼怒,就跟在我们后面。 然而他再一次听到洞经古乐,只能远远的看着我和方航进村。 他看着保公所溜出的八臂菩萨进了客栈,看着我在村子里疯狂的乱蹿,看着清早赶来的朵朵将我背到崖壁对面的河岸,而这时候他就觉得古怪了,因为我居然没有死在鬼村。 于是他准备暗中观察,但我和朵朵再入鬼村的事他便全不知道了,因为他藏在一百米之外只能看到村口出现一个房子,一队八臂菩萨走进佛堂,随后房子消失,他观察过好几个夜晚,却从未看到有村民出现,那晚他?只看到我和朵朵进了佛堂,随后朵朵被带进客栈,原本见我跑向村口,他刚要现身将我拿下,结果我又转身冲进了客栈,再然后我俩就始终藏在客栈里,去了义庄,清晨又到了崖壁。 刘苍松就在鬼村外的林子里等了一天一夜,直到有僰人找到他,告之我在江边哭诉,他才知道我已经出来了。 感觉朵朵还活着,刘苍松对我的品性有些了解,知晓我不会害她性命,便估计是在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更加不会现身,担心我不肯再入村探查。 昨晚他依旧藏在暗处,但他并没有提及名人兄的出现,我也不好问他,而刘苍松说,他看见我穿了一身破袍子,一瘸一拐的从屋里出来,趴在地上对着空气发.骚,他料想我或许是被鬼迷了,最后发现我再一次跑进客栈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没见我出来,便直接去了山顶,听到我的声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讲完自己的经历,他便问我在鬼村究竟遇到了什么。 而我也问他:“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僰人部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找医生?僰人与鬼村有什么关系,他们住的这么近,你千万别说不知道!还有,年前我师父来过一次,他也听到一阵迷魂的音乐,幸好被一位漂亮妞救了,这漂亮妞是不是僰人部落中人?” 第一个问题,他肃容点头,第二个则略有沉思,可第三个便让刘苍松紧张起来,他说:“漂亮女人?有多漂亮,是不是美若天仙,穿着鲜艳的少数民族衣服?”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为虎作伥 我不知道许祈与刘苍松说的女人是不是同一个,只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什么样的女人能担得起他俩同时用美若天仙来赞美,毕竟每个人的审美各不相同,像庄深海的小女朋友啵啵就比较丰满,钱旺对她情有独钟,觉着啵啵比康九香和文静都漂亮。 所以我忍不住说了个题外话,我问刘苍松,安素长的怎么样? 他傲然道:“我的女儿自然是人间绝色,也就是她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我说安素又不是你生的,你牛逼个什么劲呀,我是和你很纯粹的探讨女人的美,那你觉得康九香漂亮不? 他稍作沉思,说道:“一般,我对长相没有特殊的感觉,只要别丑的太厉害,在我眼中都是一个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女人,是僰人如此形容她的,之所以有些震惊,也是因为如果你那傻师父真的见到了连他也为之动容的漂亮女人,那这女人的容颜起码七八十年未有衰老,而她接连出现在这里,恐怕鬼村的事情便出自她手......” 话未说完,刘苍松更加慎重:“不对,不是七八十年,起码在百年以上了。” 刘苍松说我的三个问题其实是一回事,要从民国开始说起,是僰人告诉他的。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没人能进到僰人部落,僰人也当山外依旧是汉人对都掌蛮喊打喊杀的世界,始终没有出山,而且有迷阵拦着,他们也出不去,直到七八十年前,有个王保长忽然闯进僰人部落,当时的僰人首领准备拿他喂棺材,但王保长说,你拿我喂一次只能救你们僰人一条命,若是放了我,僰人能活许许多。 我问,什么叫喂棺材? 刘苍松说,就是站在崖壁的高台上,用绳子将活人吊到停放悬棺的洞穴口,晚上吊下去,第二天早上就见不到了,数百年来,僰人都是这样做的,害的也是他们族人的性命。 看来小男孩将我们推下去的那次,我抓住的麻绳就是原先吊人用的,我问刘苍松,拿活人喂棺材有什么用处? 刘苍松说,肯定与七十二口悬棺所摆出的墓阵有关,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这墓阵究竟是作何用处。 说到这里,刘苍松意味深长的瞥我一眼,问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些洞穴连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我说没有,他便回道:“我看过两次,乘船顺江到上游高地,朝阳出生与夕阳西下之际,第一缕与最后一缕阳光洒在那崖壁之上时,一片金光或血色之中会显出一张人脸,便是由七十二方洞穴勾画出来的轮廓,清晨是哭脸,覆着晨辉显露悲天悯人之色,大悲却似大悟,傍晚是笑脸,蒙了一层血色夕阳,便是诡笑阴笑,歹毒无比。” 没想到会有这般奇景,我大为不解,若说洞穴连起来是张人脸还有些可能,但怎么会显出不同的表情,难道岩石还会挪动位置? 刘苍松说,洞穴的位置肯定是固定的,也不知道张元吉用了什么手段,也许是迷惑人眼,相由心生,也许是什么光线的反射折射,一些阵法上故弄玄虚的道道,毕竟张元吉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厉害,若是全能看破他的手段,还需要找他留下的棺材?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这七十二口悬棺洞穴肯定有大用处,所以张元吉才叫人每年用活人喂养,而那又哭又笑的鬼脸几乎就是他的象征。 我问刘苍松,王保长是怎么进到僰人部落的? 他让我稍安勿躁,听他慢慢说。 王保长说了,救一人与救好多人,孰救得多? 僰人首领就问他如何得知这里的事情,王保长说你别管,我就是来说这事的,你要是同意,以后喂棺材的人由我来解决,要是不同意,你现在就拿我喂棺吧。 具体的经过就有许多唇枪舌剑了,一个威严逼问一个抵死不说,而今我们看到了鬼村,自然是王保长说服了僰人,毕竟每年害上七十二个族人,这对人口基数本就不大的僰人部落来说,负担极重,更何况僰人也不傻,谁也不愿意傻兮兮的一直给张元吉当奴才。 我在保公所看到的福家村名册,已经是福家人在这里生活二三十年之后的了,只剩下一百零六户,而原先有二百多户,这些消失的人自然是被王保长喂了棺材。 福家村就是被王保长骗来的,方法也简单。 民国时期,各地都要有许多乡绅地主,哪怕政府委任的一镇之长,上任前也要先游说这些乡绅富户的支持,更有些乡绅主动纳赀捐官,总体来说,就是一群有了钱又想琢磨个官做做的土财主,而王保长就假借蔡锷的命令,将他们骗到了这里,参与某项秘密计划,一旦成功,福家长辈自然可以执掌军政,牧守一方。 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好像福家就是被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傻货,但实际上他们并不傻,而是王保长太狡猾。 我们在鬼村所看到的客栈,饭馆,妓.院,就是为了让福家人相信而搞出来的骗局。 来这里消费的,全部都是当地政商军界的大人物,就是这些人让福家长辈相信,他们确实在帮助蔡帅的大计,就等着有朝一日计划成功,好混个封妻荫子的荣耀。 可惜的是,他们见到的全是一群死鬼。 时常有大人物带着小弟来福家村,吃饭喝酒玩女人,间歇里鼓励福老爷几句,福老爷便受宠若惊了,因为这里是秘密基地,所以大人物都是夜里来的,还要赶在天亮前离去,有时候,白天也有人来,比如提前委任一下福老爷呀,指点一下工作进展呀,神神秘秘与王保长密谋几句呀,这些人应该是活人,王保长找来演戏的。 反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吸食村民的血肉,让他们不要出村,愿意将自己的钱粮,壮丁交给王保长去执行秘密任务。 福家村与僰人部落相隔不远,一个在山中凹地,一个在山峰顶部,而福家村的人在王保长的约束下很少外出,僰人又尽量不来打扰,偶尔还推着粮车过来接济一番,王保长说,这些野蛮人也是蔡帅的手下,专门给咱们种粮食的,福老爷还觉着僰人可怜,赏过两件精巧首饰。 福家也向王保长询问过计划的进展,以及那些去到野蛮人部落,走隐秘小路离开的儿女究竟在做什么,王保长一顿胡搅蛮缠,连蒙带骗,福家人也对他深信不疑。 没办法不信,福老爷连蔡帅都见了,王保长连夜领他在山里七拐八绕,到了一个陌生小镇的酒楼里,蔡帅请福老爷吃饭,还送他八个字:国之栋梁,万民敬仰,还许诺说,有朝一日天下光复,福翁当任一省之长官。 一来二去就过了好多年,福家村的人口锐减一多半,而且王保长也奇怪,他专挑福家人祸祸,实在凑不齐男满十八,女满十六的七十多人之后,才会从外姓挑人。 后来就到了我所见到的福家人报复。 刘苍松说,福家人知道真相的原因就是某个本该喂棺材的男人活了下来。 在此之前的事有僰人参与,这是他们告诉刘苍松的,而之后的事,却是那个漂亮女人告诉僰人,僰人再转述给刘苍松,便不那么详细了。 有人幸存,福家震怒,虐杀保公所众人,但福家只知道王保长将自家子孙喂棺材,却以为这是蔡帅授意的,所以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根本不敢去找僰人报复,等僰人知道消息已是半月之后,福家村已经空了。 空了就空了,僰人也没当回事,但当天夜里他们族里就丢了个刚刚二十的青年男人,僰人漫山遍野搜寻,最后找到一个很漂亮的人,刀枪剑戟一拥而上都打不过她,这女人又找到僰人首领,也就是现在僰人部落的巫公,刘为民说,他们是先当族长,退休之后再当巫公,这制度也挺先进的。 女人将福家知道真相的原因告诉僰人,并说保公所已经被灭门,却不说其他村民去了哪里,而僰人如果不想让族人再次消失便要听她的吩咐去做。 僰人淳朴愚驽却也有山民特有的狡诈,很快便反应过来,王保长能进到这里一定与这个女人有关,而女人也并不否认,还坦言说,他们在这里守棺材的结局就是灭族,什么时候族灭了,山里的迷阵就会消失,张元吉让他们杀的人就会出现,那时候,才是张元吉埋下的真正杀招。 关于张元吉要杀谁,刘苍松不知道,他说僰人的祖训就是有人要动棺材就给他听洞经古乐,而族里会洞经古乐就是巫公,寿命还挺长,最少的都活了九十多年,王保长虽然闯进来却没有动棺材,再加上僰人首领不想再给棺材当保镖,这才没有害他。 女人说的不清不楚,但僰人也明白不是她的对手,只好听命行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福家村口修了一间义庄,修完再烧掉,第二件事就是将福家村的门牌楼改成鬼村,第三件事就是每年往鬼村里送一个活人,要长得漂亮的,男女随便,除了阴雨天趁夜将活人送进去,再不能靠近十里之内。 同时,女人告之了一条出去的路,方便他们下山。 僰人习惯了山里的生活又不用再喂棺材,小日子还挺滋润,但唯一不美满的就是无法壮大自己的部落,人口始终维持在几百,生不出来。 然后就到了刘苍松破掉最外的迷阵,这老头说,与我分别之后他去死了一回,随后来到这里,潜心钻进这深林的迷阵,最后在水族的帮助下终于破了,他说,其实也不能算是迷阵,而是活人根本走不进来,因为通往这里的路全是给鬼走的。 因为刘苍松在树林里动了手脚,僰人部落开始出事。 我忽然问他,不对呀,朵朵曾经来过这里呢,她也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难道朵朵是鬼?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月黑风高夜 刘苍松说,朵朵不是鬼,但她与正常人有区别。 整个水族都与正常人有区别,否则为什么别人不会水书,单就但他们会?传说中水书其实就是《连山》与《归藏》的文字,但三易之末的《易经》并未遗失,也不见有人自易经中悟出个火书之类的。 当初我说方航将要诞下棺材子,朵朵便给我讲了一通理论,可我却没想到她就是棺材子。 稍有区别,因为水族不用汉人那种四方盒子的棺材,而是船棺。 独木舟的模样,棺下再绑上些树枝木板,将死者装进去,顺溜飘走,家境富裕的再搭点陪葬品,朵朵的母亲就是怀孕时离世,于夕阳时分乘船棺消失在江河尽头。 三个月后又漂回来了。 朵朵母亲未见腐烂,当时的姿势也是给襁褓中的小朵朵哺乳。 挺诡异的。 只有我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才会遇到诡异的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招魂回来问问,但没有我这种不顾牺牲,誓要探究真相的人的存在,社会也就无法进步了。 反正水书先生不敢招魂询问,他们认为朵朵是河神送来的,招魂便是对河神不敬,而且也奇怪,朵朵老爸将她从船棺中抱出来后,船棺慢悠悠的飘到河水中心,没有任何征兆的沉入水中。 朵朵也没有愧对自己的诡异经历,十六岁就考到了初级水书师的职称,与会计师一个意思,就是国家承认的水书专项研究人员。 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这丫头每个月还有三千多的工资呢,全被他们寨子的老巫公拿去买汉人的酒了。 对于朵朵能走上活人无法走的路,刘苍松一点也不奇怪,哪怕她骑着野猪上了天,大家也只当她飞升,因为她是河神保佑的孩子。 他将朵朵说的越奇异,我就越憋火,质问他为什么要将朵朵许给季飞飞? 刘苍松再一次面露凶狠,阴森的盯着我不言不语,我发现这次见面后他好像变态了,一会和颜悦色说,一会就用那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看我,关键我也没说起安素呀,我说朵朵还不行么,他俩又不熟! 刘苍松的回答是,他想将朵朵许给谁便许给谁,他对水族的寨子有恩,即便将朵朵许给最下三滥的乞丐流氓也与我无关,而今既然朵朵对我有那么点意思,他又需要我帮忙开棺,偶尔做点成.人之美的好事就当积回阴德。 是否帮他还是两说,但这件事必须提前说好,我说我已经结婚了,我当朵朵是朋友,你别什么事都要插一手,而且你也不能肯定朵朵是生是死.. 刘苍松打断我,森然道:“你最好祈祷她还活着,否则你全家都要给她陪葬,我不是吓唬你,即便我不是你爷爷的对手,但他出现之前,你们已经死透了,朵朵的事等你找到第九棺再说,我陪你一起找她,寻到活人你俩成亲,寻到尸体我拿你配阴婚,连尸体也寻不到...我也不知道咋折腾你了,到时候临场发挥吧,反正你家里人多,每种死法都能轮上一边。” 没理会刘苍松的威胁,我捏了个小石头在地上画圈圈,而他又说起僰人部落的事,就是他毁了不是迷阵却有迷阵效果的玩意之后,僰人接连死掉三个男人,刘苍松说,那很明显是被洞经古乐收走了魂,但僰人巫公从未用洞经古乐害过人命,并不知道这音乐会有什么效果。 原先的僰人很迷信,但自从那女人教了他们出去的方式之后,也接收到一星半点的科学知识,僰人巫公便怀疑是否闹了瘟疫,便拉人下山请医生,但他们却忘记原本用这招骗过人,居然没人信了。 那位神秘至极的女人仅在僰人部落里现身一次,朵朵一次,许祈见过一次,余下的便不知道了,但王保长应该与她有过联系吧。 说了自己知道的,刘苍松便问我在鬼村究竟遇到了什么,我想了想,没有什么不能说便如实相告,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原因,便叫我今晚再去,试着弄出来个村民给他研究研究。 我说目前看来咱俩可以合作,但有两点,一是我时间紧迫,最当紧的是救我朋友,朵朵说他们肚子里的鬼胎在吸收生机,一旦临盆就没救了,我没有制伏他俩的本事,而且即便把身子弄出来,魂还在小地狱呢,这个问题你得帮我解决喽。 刘苍松便笑着说我太傻,刚刚听我一说他就发现了,方航与尤勿躺在棺材里的就是身子,那魂在小地狱,如果义庄的身子睁眼就说明生魂归位了,只要想办法制伏和取出腹内鬼胎就好,不用考虑抢到身子再招魂。 是这个理,可我也打不过他俩呀,别说方航一条胳膊就把我办了,哪怕和尤勿单挑,我不能用剑不能用枪都很难制伏,毕竟我要先进义庄,再带着他坐棺材到崖壁才能真正安全。 皱眉思索,刘苍松说:“这样吧,我请六丁六甲来帮你,对付尤勿不成问题,方航就先放一放。” 我说不行,要救就全救,否则我宁可陪他俩一起死,这事没的商量。 刘苍松便冷笑:“你认为那小家伙是我的对手?” 被看穿了小算盘,我也不再掩饰,只说:“试试呗,反正方航不在,我是绝对不可能彻底帮你的,我宁可全家死光也不能让你如愿,你如愿了我全家还是个死。” 刘苍松问我,方航是什么来路,我说是小道协侯师叔找来帮我的道士,刘苍松嘁了一声,说是侯玉山那老家伙也就是等所有人都死光了才轮到他当家做主,这样的人居然被我倚为靠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又问我,既然遇到爷爷,为什么不学他那一语成谶的本事。 我说那玩意能学么?用一次要掉半年阳寿,我已经够可怜的了,就剩下这点阳寿享受生活,怎么能浪费。 刘苍松便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我,似乎将我当成一坨大便,最后他说:“哎,有孙如此,不羁公赫赫威名一朝尽丧,王震呐,贪生怕死注定成不了大事,当年你爷爷谶语杀人不知多少回,如今也有近百高龄了吧?寿命这玩意,你拿出去拼才能搏来更多,小心翼翼的守着反而随时要丢,呵呵,遥想当年我跟着师父出海,小岛上遇见一群东洋阴阳师养的阴倌,你爷爷昂首立在船头,单手举起虎符,临风喝出一句‘古今鬼神八百万,本公一指尽碎之’,那是何等威风,怎么到了你就如此不堪了呢?” 我尽量让自己渺小就是想打消刘苍松的戒心,没想到有点矫枉过正了,随他怎么想吧,我问他,本公是什么意思,似乎有点难以理解。 爷爷叫王老实,有人叫他王不羁,我问过一次,他说王老实不威风就改了个名,而有人称他为不羁公,我也当成王不羁老公公,可没人会自称本老公公吧? 而刘为民却问我:“你爷爷被封为公爵的事,你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 他说自己也是道听途说,好像是很久一起,不知道爷爷他们是挖棺材还是找龙脉的时候被困在地洞之中,偶遇一具保存鲜活的宫装女尸,爷爷闲得无聊就把女尸给办了,不知道是给办诈尸了还是办活了,反正能看能说话,女尸自称思阳公主,说爷爷是她的驸马,给他改了名不说,还赐了个公爵之位,后来爷爷如何处理就不知道了,这种八卦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该说的也说了,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天黑之后再入鬼村,刘苍松又把我研究了一番,我也顺便混了个热水澡,他说我一定有哪里不对劲,菩萨尸看不到我,三番四次在里面搞破坏却没有人对付我,最关键的,我大吼几声便不受洞经古乐的影响,这简直太离谱了。 我的问题从没有人搞清楚过,只好作罢,而方航的事刘苍松决定先放一放,他倒不认为方航可以威胁到自己,只是不知道方航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若是没能制伏了带走,反倒被方航把我抓紧棺材,那可就没人帮他找第九棺了。 最后的计划就是我去毁棺材,他说那小男孩与保长妻子主动让我砍头一定有深意,如果这里的事是那神秘女人在操控,保长一家的死应该有她推波助澜,既然如此,我就挑着保长家的棺材毁,今晚我去鬼村就直奔客栈,刘苍松则在崖壁石台等候,我毁掉一口棺材他就将我拉上去,然后我再去客栈.. 争取一晚上把三十多口鬼村的棺材全部毁掉,那女人不出现,明晚再毁保公所和其他棺材,如果这样都不行,后天晚上,刘苍松会教我控尸,我领着他这两天找到的僵尸进去,不等福家人动手就把保公所和福家人全灭掉。 出生入死无所谓,问题是得给我有力的武器,刘苍松趁白天画几道符,再行斋醮,然后召六丁六甲来帮我。 这六丁六甲并不是神仙,而是一些好心鬼附在神像上受了香火,代六丁神为道士役使,替天行道也为自己积一份阴德,但只能坚持十分钟,而且打不到鬼,刘苍松说我的身体跟个死人似的,几乎没啥阳气,即便六丁六甲上身也得向方航那样逼出生魂,偏偏我似乎没有魂。 最后他让僰人杀几只大公鸡,准备在嫁妆剑上做手脚,我趁机向他提起菩萨尸用嫁妆剑却砍不死我的事。 刘苍松握着嫁妆剑,出手如电,劈在身边巨石上,他力气奇大,虽然没能劈掉一块却也砍出个一分米的缝隙,而嫁妆剑依旧隐晦的泛着寒光,毫无损伤,刘苍松说:“独鹿剑是吴王夫差赐给伍子胥自尽的,越王勾践得了天下便卸磨杀驴,以封赏名义将独鹿剑赐给谋臣文种,名为赏赐实为赐死,随后文种用独鹿剑自杀,两代帝王用此剑赐死两代名臣,这把剑便秉承了帝王杀意,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但如果心中没有杀意,这剑便钝如铁棍,看来那八臂菩萨虽然邪门,但确实有颗菩萨心肠。” 他将剑丢回来,让我以后称为独鹿而不是嫁妆,我喜滋滋的捧着,告诉他,我喜欢叫啥就叫啥不用你指手画脚,不过这么好的宝贝你居然让朵朵带给季飞飞,真是糟蹋东西。 刘苍松冷笑道:“季飞飞想杀你,所以我赠剑给他。” 第三百四十七章 杀人放火时 不知道刘苍松说的是真是假,似乎他将朵朵许给季飞飞又赠送宝剑的原因就是为了报复我? 认识朵朵之前,我根本不在意这个好嘛! 即便是现在,朵朵愿意嫁给某个品性恶劣的飞飞我也不会干涉她的私生活。 不允许我进寨子,但还是挑了间边缘的茅草屋让我洗澡,连日来的打打杀杀,睡眠就是被打晕昏迷的时候,早已透支了我的体力,反正也有刘苍松当保镖我便安心休息,仅睡了三个小时他就来叫我,说是要做醮祈福,恭请六丁六甲法降,问我是否要去观摩学习。 我说你想干啥就干啥,我得休息,刘苍松便骂了句烂泥扶不上墙,气呼呼的走了。 都是一群难伺候的大爷,我要是能学道术,早就去龙虎山了,还用他教我?! 日头西移,不用催促我便爬了起来,做了一套广播体操舒展筋骨便出了茅草屋,刘苍松赫然穿着道袍在石头上打坐,不远处的空地上还有未收的法案,香烛,以及六幅惟妙惟肖的神仙画像,我问他从哪搞来的画像,他说自己画的。 刘苍松跳下石头走到法案前,先说一句:“没找到你的匕首,也许是掉水里了。” 睡前我便让他帮忙寻找露陌匕首,白天,崖壁并无凶险,但僰人汉子将每一个洞穴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我的龙鳞匕,这让我有些心疼,虽说有了锋利无比的嫁妆剑,但谁也不会嫌宝贝多。 法案上有六个人偶,刘苍松说这是用豆面捏的,里面包着符纸香灰和一滴鸡冠血,如果我在义庄遇到危险可以吃掉人偶,附在那符灰中的好兄弟就为让我变得威猛如狮。 我大喜过望,赶忙接过,问道:“一个坚持十分钟?” 他说不一定是十分钟,而是一盏茶的时间,或多或少都有可能,更不是一个坚持十分钟,而是将六个人偶全部吃掉,才会请来六丁六甲,然后才能开始算时间。 我说你他妈在逗我?你知道什么叫危险么?我要有吃人偶的时间难道不会避开危险?还有,你叫我一晚上开几十口棺材,我来来回回要往义庄里跑上几十次,最后你只给我十分钟? 刘苍松便伸手到我面前:“那你还给我吧,棺材我不开了,让你朋友去死!” 耍赖皮撂挑子就没有意思了,我说你真行,咱们走着瞧。 嫁妆剑上压着一沓绘好的黄符,刘苍松说如果我需要砍鬼,将黄符贴在手心然后用嫁妆剑划破,黄符会粘附在剑上,到时候就能砍住那些飘渺虚无的脏东西。 也需要提前准备,刘苍松就没有给我准备点瞬发的武器,原本我是刀劈斧砍的战士,硬生生让他把我逼成法师了。 万幸的是还有两个半的弹夹护身。 收拾好行头便跟着刘苍松走小路下了山峰,路上他跟我说了一件事:“王震,今晚你赶在村民出现之前就藏进衣柜里,随后去了义庄务必小心,开棺之际,若是没有鬼村之人在旁边守着,你就服下人偶将尤勿制伏了带出来,等我问过情况再做定夺。” 我说一定会有的,小男孩每次都在棺材边上等我呢,这一次我准备一掀开盖子就用嫁妆剑砍上一圈。 刘为民却说未必,他发现一个古怪,第一次我没有救小男孩,他便在棺旁守着,第二次我折腾了保长妻子,又一脚将小男孩踹飞,他母子俩在棺旁等我,这样看来,似乎是我有负于谁,谁便在义庄向我报复,如果我一个不得罪,义庄里便没有与我为难的尸体。 他说的也道理,我们对鬼村里的生物的了解仅仅是个皮毛,只能一点点摸索了。 说着话,远远的便看到鬼村的牌坊,虽然我的武器并不先进,但辅助用品却带了很多,而且日落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电影回放,只要小心谨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刘苍松不能靠近便留在树林里等我,我给自己加油打气后,便背着嫁妆剑走到鬼村村口等待,今夜,我注定要逞凶作恶了。 一切都如往日那样进行着,不过这回看了个真切,村口的房子是一点点,从透明到半透明再到实体的过程浮现的,这间屋子此时虽然名为义庄但里面却是‘人间小地狱’。 我赶忙站直,从肩膀上取下自制的捕兽器,其实就是比较繁琐的绳套和木棍。 门开了,八臂菩萨鱼贯而出,现在门口列队,等那装模作样的架势摆好后,极其缓慢的向佛堂走去,我感觉他们的动力是逆向太阳能,此时天色仍有亮光所以走得慢,天色越黑速度越快。 我啊啊喊着驱赶入耳的洞经古乐,蹑手蹑脚溜到他们的队伍旁边,再找到上一次的女菩萨,小心将绳套套在她脖子里。 她立刻警觉,将绳套取了下来,六只眼睛四处打量,很是疑惑。 看来他们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却可以察觉我扔出的东西,但这也无所谓,八臂菩萨队伍之中的空隙极大,否则上一次我也不会轻易将队伍中心的女菩萨拖走,此时我溜进去就跟在这女菩萨身后,她有一对手臂伸向两侧,手指变换但胳膊不动,我便悄悄将绳套凌空套进她臂上,随后松手,女菩萨急忙挣扎但我却揪着绳子把她勒紧,猛地拖出了队伍之中。 我这捕兽器可牛逼了,十一根绳子拧成碗口粗,一共十一个绳套,拴住她八臂脖子和双脚,还有木棍支着,她肯定打不到我,此时套了两臂又将她拖了出来,我便向门牌楼下拖去。 她的力气还过得去,八臂齐出却比我的劲还大了四倍,但终归只有两条腿,论拔河,我俩势均力敌,刚一被我拖出她便站定了与我僵持,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拖不走,终于她干了个啥事。 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拖拽的方向,便挥舞着剩下的六只拳头向我砸来,我侧身闪避,没了牵引的力道她便停步于是我跑远了继续拖。 就这样一下下,我将她拖到门牌楼下,绳子绕了几圈将她绑在柱子上,虽然她的手可以解绳子,但我用绳套一个个的全拴住了,最后用棍子挑着扛在肩上向刘苍松跑去。 三面八臂是怪了点,长的也一般,但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刘苍松一定会喜欢。 可没想到我见我兴冲冲的跑来,刘苍松以更快的速度迎面而至,到我身前是他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因为他已经冲进了可以听到洞经古乐的距离,他嗓音颤抖,似乎在竭力抵抗着,问我道:“你干什么?” 我将被捆成粽子的女菩萨抱到身前说:“你不是要研究么?我给你送礼来了,我建议你先试试,尤勿和方航都试得挺爽。” 女菩萨看不到我却可以看得到刘苍松,正是那温柔似水,含情脉脉的眼神,虽然被绑了起来却不停的扭动着身子,三张嘴巴一张轻咬下唇,一张微微抿着,另一张则用舌头调.戏刘苍松,恨不得就在这里与他幕天席地的快活一场。 不理会刘苍松吃人的目光,我劝说道:“你看,她简直快要爱上你了,你就成全了她吧,始乱终弃也不怕,反正她没有人.权,大家都夸你为民除害呢!” 刘苍松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滚回去,把这恶心东西放了,一分钟之内不在老子面前消失,老子立刻下山去寻你家人的晦气。” 我说别呀,咱不开玩笑,你真得研究研究她,看看这是个什么怪物我也好救方航和尤勿。 刘苍松痛苦到极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我却听不到任何音乐,他满头大汗,对我说:“这就是尸体,不用研究,离着十米我都能闻到那股子尸臭味,还有三十秒,你滚不滚?” 我赶忙将女菩萨扛起向鬼村跑去,这老东西真不是好歹,我是见他成天操心别人的感情事,所以给老年人送关爱,他还不领情。 路上我就跟女菩萨聊天,我说你别难过,有机会我一定把刘苍松给你弄来,你往死里搞他,让他给你生儿子。 再次回到鬼村我便用剑割断绳子,女菩萨根本不敢耽搁,张牙舞爪的跑向了佛堂中,而那人间小地狱依然开着门,我在门口踟蹰一阵,终究还是不敢探头进去与方航打个招呼,指不定他就门里等着。 不打招呼也不合适,我就往里扔了几块石头,顺便尿了泡尿进去,如果明天还要来这里,我一定给他们整点恶心东西。 不知道里面的菩萨和一众男鬼女鬼是否被我气的七窍生烟,眼看那门渐渐长出了青砖,我不敢再耽搁,赶在村民出现前进了客栈,依然是通往小男孩棺材的那间房,随后就扒在窗户上等候。 十几分钟,恶行再现,这是看过几遍的,我就直接钻进衣柜。 这一次没能听到声音,看来小男孩两次跑进这间房确实是被我引来的。 衣柜无时日,我都不知道藏了多久,总之三番四次的伸手摸,却始终没有变成棺材,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最后我实在憋不住便走了出去,向窗外看去,黄土街上居然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下到一楼扒着木门偷窥,非但没有人影,那街上也根本不是有人施暴过的痕迹,前两次我虽然没有看到结尾,可保公所的男人们在我进衣柜之前,便已经在黄土路上流出大片血迹。 难道是我们猜测了,这里的暴行并非每晚上演一次? 可保长妻子也说她被糟蹋了几十年的。 既然来了总要了解一些,我只好向米大爷家走去,担心惊动其他人,我用嫁妆剑挑开门闩,蹑手蹑脚的溜进屋将门关好,刚松口气便听到那老太太略带恐惧的询问声:“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转身却没有回答,反正她也要叫老头。 米大爷来了,我说自己不是坏人,我是政府派来的人,看看福家村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次的交流很容易,米大爷将信将疑的请我进屋里坐,经过那间小房时也没看到嫁衣傻媳妇。 刚进屋,我故作随意的问道:“大爷,王保长在哪,我有些事要向他询问。” 米大爷却叹息一声,说道:“死了,七天前的夜里,保长一家都死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血债血偿 王保长一家惨死我并不意外,可死于七天前则让我彻底懵了,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在衣柜里足足呆了七天。 我问米大爷,保长一家怎么死的,他说被村里的福老爷杀掉了,我又问他为什么要杀保长,米大爷便不吭声了,上一次也是说到这个问题时。 先掏出烟给米大爷点上,我不由得庆幸这中华二字是繁体字,要是简体我还真没招了,郝大爷照旧询问我这是什么烟,我说咱们中华民国政府新搞出来的,他果然很激动,可这一次没了外面的喊杀声他也变得啰嗦起来,不停问我在南京政府哪个部门任职。 我他妈除了军统也只知道中统,哪敢给他细说,况且我有点不明白这米大爷到底是何方神圣,蔡锷是北洋政府时期人物,他却一心向着南京政府,虽说这福家村确实存在到这个时期,可他没理由一听南京政府就如此激动,就像老族公对清灭之后的政府都提不起兴趣。 我说自己是天津站余则成的手下,一顿胡搅蛮缠把他给唬愣了,米大爷向我提了条件,他告诉我福家村的秘密,我必须带走他的傻儿媳妇。 我说没问题,连你也带走都成。 他向我道谢不说,还激动到落泪,起身要向我下跪。 我赶忙扶他,一弯腰却发现床底下有个满身素缟,脸比纸白,九十度歪头的诡笑的脸,将我吓了一跳不说,跪在地上的米大爷险些犯了心脏病,等他看清这人是儿媳妇,气的抓起拐杖将她打了出来。 上一次她一身大红嫁衣在黑屋子,此时却是白色孝服钻在了床底,总是神出鬼没,比鬼还令人害怕。 米大爷将儿媳妇打得鸡飞狗跳,满屋子疯跑,等他出尽了气便拉到我面前说,这就是他儿媳妇,名叫聂婉君。 许多事早就知道,却不得不听郝大爷再啰嗦一遍,倒是没想到这傻媳妇居然还有个不错的名字,米大爷让她稍后就跟我走,聂婉君乖乖点头,便爬上.床缩在我身后,抓住我衣角,傻里傻气的,就像我小时候捡来的一条小狗那般怯弱,后来不知道被谁给逮去吃肉了。 米大爷张口就说保长被杀的经过,还要对福家人进行口诛笔伐,这件事我比他了解,赶忙打断,说是我知道不少,现在只想知道保长为什么要这样做。 米大爷一吹胡子,义愤填膺道:“还不是他福满楼自己造的孽?说起这事,估计福家村里只有我知道真相,往年福家村在广西的时候,我在福家当了一阵的下人,对他们家的破事有些了解,福满楼是个油头粉面的纨绔..” 福满楼并不是我所见过的福老爷,而是福老爷的亲哥,当年就是他被王保长骗了,将福家村迁徙到此地,没等到福省长的委任状下来便撒手人寰,换他弟弟福满园接着等。 米大爷要告我的,便是他一早就知道王保长要对福家人不利。 因为王保长是福满楼的亲儿子,福老爷的亲侄子。 挺俗套的故事。 王保长的亲娘是福家的小丫鬟,福满楼又是轻浮纨绔的色.鬼,会发生什么自然不用想,不过听米大爷说这福满楼有一点好处就是对女人不错,他是用金银首饰将小丫鬟勾搭到手而非使用暴力,后来福满楼的明媒正娶却是个妒妇,成日里欺负小丫鬟,直到小丫鬟怀孕。 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如果被福妇知晓,一定会打死她,便求当时在福家做车夫的仆役帮忙逃走,而这仆役也是个流氓,先把人家睡了不说,帮着小丫鬟逃到另一个村子也整天过去占便宜,后来就有了王保长的降生,而福满楼的正妻却始终没有子嗣。 福满楼知道问题出在妻子身上,但妻子的娘家也颇为不俗,反正就是不敢休妻也不敢纳妾,他整天愁眉苦脸,那车夫便心生一计,将小丫鬟逃走产子的事告诉了福满楼。 福满楼大喜,偷偷给车夫一笔银元,让车夫将小丫头妥善安置,抽时间领他去看看,而车夫也不傻,他和那小丫鬟勾搭到一起去,万一被福满楼知道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其实他的想法就是灭了小丫鬟把孩子领回来换钱。 还没等他下手,福满楼便按捺不住思子之情,找来弟弟福满园,让他想办法将小丫鬟母子接来相会。 办法并不难,他叫福满园对家里说那孩子是福满园在外面的私生子,可福满园表面答应心里却不乐意,如果哥哥一直没有子嗣,这万贯家财最终只会落到他的手中,所以他把这事告诉了嫂子。 一个坏蛋和妒妇密谋的结果便是灭掉那可怜的母子,再将罪过推到车夫头上,说他卷了银元又杀人灭口。 去办这事的就有米大爷,因为他是福满楼妻子从娘家带来的下人,陪嫁品。 车夫领着小丫鬟母子到了树林,这时候他并没有下杀手,应该是想着再弄一笔,结果福满园带着三个人来了,一刀子捅死车夫,福满园便和两个平日里厮混的恶棍仆满脸淫.笑着役钻进马车里,将那小婴儿交给米大爷处理,由他杀掉或是带回去给主母出气。 米大爷还有些良心,找了个小竹篮用树枝架着放入河中让王保长自生自灭,不过他用王保长的襁褓捆绑树枝时,发现王保长的屁股上有一块火云纹的胎记。 三十年眨眼过去,保公所的淋浴器坏了,王保长洗到一半没了水便喊人去修,这是米大爷的拿手活。 米大爷亲口说的,王保长虽然对福家人恶毒,但本性确实不错,平日里对大家也随和,米大爷修淋浴器的时候王保长夸他手艺好,米大爷感叹一句,给福家修了一辈子家伙什,没能用上一件,王保长哈哈大笑,请他一起洗澡。 然后啥也看见了。 得知真相大白的米大爷不敢声张,毕竟王保长是蔡帅的人,而且他觉着当年的王保长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婴儿,能晓得什么事? 话虽如此,但米大爷总觉着不踏实,他儿子就是被王保长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恰好某天村子里有人要下山采购,米大爷便写了一封信托他们邮给远在他乡的侄子。 信里写着福家村的一切,他让侄子直接交给当时得南京政府,因为王保长说蔡帅改弦易帜了。 结果那几个下山的人就再没回来,王保长出去打听消息,回来说,他们被人害了命。 后来王保长的恶行被福家宣传,米大爷估计那些人是被王保长害了,因为当时的福家村已经没有多少壮丁,福家留下的汉子都是血脉上最亲近的子侄,并不想出去执行危险的秘密任务,全等着事后分好处,王保长只好出此下策。 这也就是米大爷怀疑我是政府人员的原因,估计是觉得那些人虽然被害,但信或许被人拾到了。 听完了米大爷说的真相我只感觉阵阵无奈,开始以为福家人是畜生,却没想到是王保长兽行在先,而此时又感觉保长也挺可怜,老妈被人糟蹋了杀掉,媳妇和女儿也没能幸免,他为母报仇是天经地义,结局却是家破人亡。 米大爷还要和我商量下山的事情,他说这山有点邪门,一般人出不去,而且山里有伙野蛮人,一旦知晓王保长被灭门一定会下来灭村,福家要集合所有实力反抗肯定不会放他走,必须好好谋划一番。 我还想和他请教怎么就一下子过去七天的事,便决定再聊聊。 米大爷喊老伴烧水,老伴却没有应声,米大爷说这老太婆一定是睡着了,便套上鞋亲自去忙碌。 他出门后,我就嘀咕一句,真他妈复杂,难死爸爸了。 身后便是个略带稚嫩的女声:“真他妈复杂,难死爸爸了。” 扭头一看,是那脸上扑满了粉的傻媳妇,盘着腿坐在我身后,一只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我说:“王震是个大帅哥。” 她也跟着学了一句,甚至比我说的还诚恳,逗得我忍俊不禁,心里感叹这傻媳妇太可怜,也不知道当年她是个什么下场,若是我眼前的她是个活人就好了,带回去养起来也算尽一份善心。 我板起脸,严肃道:“聂婉君,不要学我说话,听到没有?” 她愣了愣,歪着的脑袋直起来,也是严肃脸孔,却说了个好字。 我一看这傻媳妇可以正常交流就问她是不是福家村人,父母是哪一户? 她伸出三根指头,结结巴巴的说:“三个银元,买,买来的。” 我理解了好一阵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同情心顿时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怪不得这细皮嫩肉,拾掇拾掇也算有些姿色的女人会是郝大爷家的儿媳妇,想必是她脑子不好使,被家人当货物给卖了,她能知道自己的身世,看来是在她眼前交易的,简直是畜生呀。 郝大爷烧水还没回来,我想出去看看,可聂婉君却揪着我的衣服不撒手,一见我要走甚至还满脸惊慌,我说:“我不走,出去看看就回来了。” 她坚定的摇头,嗫嚅道:“怕,我怕。” 我摸摸她的头,感觉就这么抱出去也不太合适,便用被子将她裹起来,说道:“蒙住眼数十下,你再睁开的时候就会发现我变得更帅了。” 聂婉君老实的钻在被子里沉闷的数着一二三,我挑开门帘喊了一声米大爷却没人回答,一个屋一个屋的看过去,这间破房子里却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走到最外间的厨房,屋门虚掩,而那通茶壶却还在地上没有被动过,我心里一紧,把出枪贴在墙上暗叫糟糕,不知道哪里露出马脚被米大爷看出来了,看这架势,他是跑出去找人要来干我呀。 右手握枪,左手抓出六个豆面捏的人偶,我心里叫苦连天,这玩意差不多有一个馒头大,还他娘的被晒干了,我咋能吃得下去嘛,刘苍松是不是专门玩我的呀。 小心翼翼的探头出门想看看是否被人包围,却发现没了火光,只有淡淡的月华平洒的黄土街道上没有半个鬼影子,静的让人害怕。 没有鬼影,却又一地尸体。 就在我不远处,一眼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具,全都是福家村的村民,米大爷和他老伴赫然就在其中。 就在街上,这些尸体首尾相连摆成了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第三百四十九章 保公所的报复 看到尸体我便冲了过去,不用下手试探便知道这些人已经死透了。 三十多具,有福家人也有外姓村民,只是死法各不相同,一些当日欺辱过保长一家的死相最为凄惨,满身衣衫被挠成碎布条,遍布血痕不说,全身还有多处骨折,血债血偿这四个字的几个拐弯笔画,全是这些被硬生生撅折了脊柱的尸体所摆的,而他们那痛苦到扭曲了的表情也分外狰狞,好几个甚至咬烂了嘴唇。 相比而言,外姓人死的轻松许多,但也仅限于曾出口相劝的善心人,米大爷老两口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仅仅是瞳孔放大,嘴巴大张,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也不知道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没有福老爷和福喜福泰的尸体。 我正怀疑是不是他们三个杀了这些人却猛地想到一桩事。 米大爷说,王保长一家七天前就死了。 岂不是说今晚是他们的头七回魂夜? 想到这里便听到一声惨叫,是保公所旁边的一个院子里传出的,那是整条鬼节中为数不多带着小院的民房,当晚我寻找方航时第一个就冲进这间院子翻找。 惨叫之后,便是直冲夜幕的鬼笑。 疯狂阴森又带了血腥味,让我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一定是保公所众人回来寻仇了。 我赶忙拔出嫁妆剑又取了一张绘好的黄符贴在手心,刚要冲过去却猛地停住脚步! 我冲过去干啥? 这村里值得我救得人已经死了,余下的,不管是保长一家还是福家人都是罪有应得的。 但这不是重点,如果另一个地方发生这种事我说什么也要去看看。 可这里有活人么? 三个看上去像是活人但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生物正在被一家子看上去是活人但每晚都死一次的奇怪生物死后所变成的厉鬼谋杀在头七夜虐杀。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事。 但稍作迟疑我还是轻声靠了过去,不救人,但起码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本当电梯用的棺材不工作了,我又一下子出现在七天后,不为了救方航和尤勿,我也得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福家是个两进的院落,若非得知这里还有一位福老爷,我一直以为这是保长的家宅。 正门里便是左右偏房和正房围的小院,再后是女眷内宅,我想推门偷看却发现木门被闩子顶着,只好溜到墙根处,以一个极其不优雅的姿势蠕到了墙上。 扒在墙头,便看到里面的惨状。 保公所正在重复福家所做过的一切,只是这一次换了阵营,而这些一看就是鬼的人也将福家的暴行玩出新花样。 几个身穿格子西服或衬衣的男人正在折磨福泰,他只剩下一件白色真丝单衣裹在身上,却也沾满了污秽与血迹,保公所的男鬼围着他,不见动手,福泰却跪在地上像狗一样爬,时不时还哭喊两声,用自己的额头蹭在那粗糙的青石地板上,似乎要当一块橡皮,将自己一点点磨去。 而另一边则很不堪了,那一声惨叫想必是福老爷发出来的。 当日以福泰为首的众人糟蹋了保公所的女眷,而听他的话,垂涎保长妻子也不是一两天了,其实他依然下流着,眼中是疯狂的淫.欲,哼哧哼哧的卖着力气而嘴里喷洒出的唾沫星子,便落在了福老爷那皮肤暗黄又松垮,满是老人斑的赤.裸着的后背上。 原先是不忍看而此时却不敢看。 福泰显然被眯了眼,不知道将福老爷当成哪个漂亮妞了,他一边挺动一边发出下流的笑声:“小娘子,老子想要你想好久了,这次落进老子手里,一定要将你摆出一百八十个姿势,让你好好舒坦舒坦。” 不要说落眼,光听着那古怪的惨叫就已经让我双腿打颤,感觉屁股上凉飕飕的。 王保长将福家人骗来这里就是不停的生孩子,喂棺材,福家自然有女眷。 一具具惨不忍睹,与保长妻子遭到了同样虐待,被折磨致死的女尸便吊死在正房的房梁上,足足有十几个,全都低着脑袋被黑发覆了面,有几个扎了发髻的也头型凌乱,表情凄苦,没了神采的眼珠子直勾勾的落在院中。 确实太惨了,但福家人的恶行是我亲眼所见的,他们折磨别人的时候可是满脸病态的快意,此时我也没有多少同情,只是衡量了一下自己与保公所众人的实力,没敢冲进去向他们询问,为什么今晚的主演换人了。 在院中寻找一番,并没有发现王保长一家三口,按说与他们仇恨最深的人在这里受苦,他们总要来欣赏的,怎么会不见踪影? 难道是欺负聂婉君去了?村里只剩下她一个活人了。 聂婉君也是莫名的生物,但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总不能看她平白无故的被欺负,即便这鬼村的事每晚都要上演,她注定要死,也还不如我一枪崩了她。 可跳下墙头,便看到路边柳树下一个身穿旗袍,身材高挑的女人,正揪着一根柳树枝,眼含春水的盯着我。 正是保长妻子。 而她身后,王保长正牵着一身素缟的聂婉君向保公所走去,这女人很温顺的任他牵着,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始终盯着我,颇为担心和不舍的感觉。 小男孩依旧不见踪影。 聂婉君落入王保长手中已经快到了祠堂门口,我当即大怒,正要问他想做什么,保长妻子却当先问我,依然是那甜腻到让我向尿尿的嗓音,她说:“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再见面便不相识,这是我领教过的,我抬手就给了她一枪,骂道:“老子是你爸爸。” 枪响,子弹却穿过她的身体打进了身后的屋子中,看这样子她居然真的是鬼,我简直搞不懂这是一群何种生物了,活着的时候像是活人,死了也与鬼没有两样,如果他们真是当年死掉的人的鬼魂,没理由几次见面却不认识我,除非他们被眯眼了。 鬼被眯眼。 来不及多说,我喊出一句:“婉君,别跟他走。”随后拔出嫁妆剑又在手心贴了符,总看方航用牛骨刀划破手心取血,没想到我也有机会做这样的事。 一剑划过,险些淋漓,那股剧痛直冲脑门,过于锋利的嫁妆剑简直要划断我的手掌。 而听了我一声喊的聂婉君下意识向我跑来却被王保长拉住,聂婉君扭头,傻呆呆的说:“王叔叔,他叫我过去。” 王保长和颜悦色道:“你不听叔叔的话了?叔叔不让你跟他走。” 聂婉君有些委屈,向他辩解说:“你以前让我什么事都听我公公的,刚刚我公公又叫我以后都听他的。” 王保长便说,那是以前,从现在开始,聂婉君什么都要听他的。 委屈的看我一眼,聂婉君却没有抗拒,乖乖的说了个好,王保长便笑了,深深凝视我一眼,便说:“婉君乖,跟叔叔来,叔叔带你去个很温馨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即感觉他要领聂婉君去佛堂。 多说无益,聂婉君肯定不会听我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的话,何况她也无法挣脱王保长,我当即冲了过去,而保长妻子却眨眼间出现在我面前,我狂披一剑,没等砍到她,她就倒在地上抱着我腿哭天喊地的惨叫:“杀人啦,救命呀。” 这个流氓,明明没砍住她。 举剑欲刺,她又赶忙闪开,自己撕扯领口,春光大泄,泪眼汪汪的说:“不要啊,你不要过来,不要欺负我。” 自她口中发出的颤抖惊恐的求饶声,像是星火落在了干枯的稻草上,顷刻间让我心头躁动,这女人虽然长得一般可这声音实在可怕,不知是原本的嗓音还是学了这里的洞经古乐,带着一股子勾魂的魔力,她越求饶我便越想狠狠的欺负她。 幸好我也不是当初的傻小子,赶忙咬住舌尖,不理会她的浪.叫,杀气腾腾的冲向王保长,离着老远我就瞄准了聂婉君,打定主意宁可杀了她也不让她进去保公所。 我敢肯定,她最后的去处就是佛堂。 这村子里没一个干净人,即便米大爷,当初也跟着福老爷杀了车夫。 唯一一个打心底里纯洁的,就是这个痴傻疯癫的女人。 看来王保长并不是单纯的受害者,他肯定与那神秘女人有关,只要抓住他,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通知111 不好意思。我刚回家,实在写不出来,大家别等了,和明天的一起更吧 第三百五十章 聂婉君的善心 一声枪响,聂婉君应声而倒,白色的孝服很快被血迹染红了一大片,但她还活着,毕竟我的枪法没那么准,又是在跑动中,原本瞄着脑袋却打中了她的肩膀。 聂婉君受伤,保长那假笑的脸陡然狰狞起来,伸手指向我,怒喝道:“给我抓住他!” 是对福家冲出来的保公所众人喊得,我间歇里扭头看了一眼,那男鬼女鬼全都点着脚尖,步履轻浮,一颠一颠的向我跑来,倒是保长妻子又站在了柳树下,捏着一根柳枝,眉眼带笑的望着我,看戏似的。 冲到保长身边我便挥出一剑,贴了符又带着我鲜血的嫁衣剑不是他能抵抗的,他倒也不是傻子,没有仗着自己是虚无的厉鬼便站在原地硬抗,毕竟剑上的黄符格外显眼。 保长退开,我赶忙搀扶起聂婉君,她疼的直哼哼,看向我时的表情也极为委屈,捂着肩头,不住的啜泣道:“疼,这里被咬到了,好疼。” 保公所众人兵合一处将我们堵在门口,我几次想冲过去砍死他们却没有可以克敌制胜的信心,就像我两次没能砍住保长妻子,他们的动作极为灵巧。 遑论我还要照顾聂婉君。 保长想带她进佛堂,我势必要阻止,既然无法带她平安离去,我就只能杀掉她了。 我蹲着,聂婉君就靠在我腿上哭泣喊疼,泪眼汪汪,而保长正缓步逼近,嗓音低沉道:“把她交给我,我不为难你。” 我的枪口抵在聂婉君后脑,纵然明白她不是活人,可听着那一声声委屈可怜的哭诉,我也难以再一次朝她开枪。 心里纠结着,正要狠下心做些什么,聂婉君忽然仰起脸,很认真的看我,歉然道:“我没数完十个数就被王叔叔叫出来了,你还像以前一样丑,要不我再数一次,让你变得漂亮一些吧!” 说完,她艰难的抽出胳膊蒙上自己的眼,一二三四数了起来。 我哭笑不得,却终究不忍心再伤害这个傻女人,眼看王保长就要走到面前,我赶忙砍他一剑,扛起聂婉君冲进了保公所。 被我扛在肩头的聂婉君再次喊疼,我顾不得她,用那握剑的手插上门闩,想了想,又绕过保长办公桌后的影壁去到院里,再一次将门插好,便到我用桌椅搭出偷看佛堂的高台前,搬了个椅子让聂婉君坐下,随后便不再管她,掏出刘苍松捏的六个人偶,心里无比幽怨,却不得不啃了起来。 这六个人偶都是古代大将造型,剑拔弩张的姿势,威风凛凛,三分之二个男人手掌的大小,更被刘苍松晒干,咬起来嘎嘣嘎嘣的,都不说这里面还有香灰和鸡血,单那表面,不知道被什么玩意染成彩色的染料已经让人反胃了。 僰人能有什么好染料?肯定是不能食用的! 咬着牙吃掉两个我就有点扛不住,这个关键的时刻居然有了上厕所的欲.望,却不得不硬憋着,紧张兮兮的盯着两扇木门,生怕保长他们进来,这里是保长生前故居,进进出出比我轻松,连门都不用开。 聂婉君弯下腰,瞪大眼睛盯着我手中的人偶,喉咙涌动似乎在吞咽口水,她问我:“你在吃什么?” 我说吃屎。 她说:“我也饿了,给我尝尝吧。” 我就知道她是这意思,所以才那样说的,不过这味道确实像屎。 没理会她,继续往嘴里塞,而聂婉君却出其不意的从我手中抽走一个,带着三分的得意和淘气,在我阻止声中一口咬掉了人偶的脑袋,我赶忙捏她嘴巴,她却跟我赌气,嚼也不嚼,径直咽下肚里。 指头在她嘴巴里抠了两下,什么也抠不出,顿时万念俱灰,而她仍很不满意的说:“好难吃呀,原来你真的在吃屎。” 我瞪她一眼,万念俱灰:“完啦,死定啦,吃屎都要起内讧,拿什么跟人家斗?”摸摸聂婉君的头,有些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我说:“你老实在这呆着,如果王保长进来,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我要走,聂婉君却用脚夹住我的腿,问我要去哪。 我说,再捞点屎吃,你要去么? 她赶忙摇头,让我快去快回。 走出保公所,我准备不顾一切的杀出去,把这里的情况与刘苍松细说了再做打算,保长一家虽然凶猛,但我凭借嫁妆剑也未必冲不出去。 可出了门却发现他们依然站成一排堵在保公所门外,似乎并没有进去抓我们的想法,保长笑的很诡异,问我怎么出来了,聂婉君在哪? 我说,没工夫跟你废话,要么来拼命,要么给老子让开一条路。 保长果真侧身,示意我可以离开了,还很诚恳的说:“小伙子,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我们没仇,你别管我们的事,我们也不会伤害你,福家人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犯不着为他们送命。” 我吼道:“老子管他们去死,谁想搭理你们狗咬狗?可聂婉君哪里得罪过你们?她是个傻子,你们连傻子也不放过?” 保长神秘一笑,说道:“我没有害她,而是帮她,与其浑浑噩噩的活着,还不如彻底解脱,看你应该也是修道人,你修道,我们参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用不着拼个你死我活。” 说完这句,保长居然不搭理我,带着一众厉鬼转身就走,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没走出十几米便消失在街上,反倒让我目瞪口呆,怔了怔,便转身跑回保公所。 看保长的意思,似乎聂婉君呆在佛堂便遂了他的愿,可我快步跑回去时,却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只是脸色有些白,孝衣被染红了半身,竟然有点凄美。 她手上还抓着我留下的两个半人偶,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我迟疑道:“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我说,你走过来我看看,她便跳下椅子向我走来,我绕着她打量了一圈,似乎真的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又让她等着,便爬上桌椅,探头打量佛堂里坐着的八臂菩萨,一个个面向平和,姿势古怪,与前两次一般无二,可我却忽然注意到那七级高台之上,只容单人盘坐的蒲团。 几次来看,那里始终空着。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敢在这里久留,聂婉君说她肩膀疼的厉害,我便将她背起,快步跑出鬼村。 这个时间,刘苍松应该在崖壁的高台等我,我便顺着小路向僰人部落跑去,剧烈的颠簸让聂婉君失血过多,趴在我背上昏迷了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到了僰人部落的边缘她依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刘苍松却忽然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我急忙喊道:“快快,救人,她中枪了。” 发现我背着个女人,刘苍松勃然大怒:“王震,你见了女人就迈不动脚么?不知道自己去鬼村是做什么的?下午背个女菩萨,这时候又背个女人,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说你别激动,这就是鬼村偷出来的......话说一半我忽然察觉他的意思,惊问道:“下午?可是我在鬼村呆了七天,先别啰嗦了,给她治伤,我慢慢和你说。” 找了间茅草屋,刘苍松给聂婉君号脉,我说她没病,就是中枪了,刘苍松却让我滚蛋,别啰嗦,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阵,他才让我洗净嫁妆剑,生生割开了聂婉君肩膀的衣服与皮肉,将那一颗弹头取了出来,随后向僰人讨要了草药,捣成渣敷在伤口止血。 确定聂婉君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刘苍松将我叫出来询问今晚发生的一切。 可以肯定的是,我在鬼村里呆了七天,但外界却仅仅过了六个小时,前前后后,也就是太阳下山到午夜十二点。 刘苍松坐在一块石头上沉思,我趁机溜进屋里看聂婉君有没有发烧,这傻女人居然醒了,一对大眼睛盯着桌上的烛光的发愣,刚刚我就问过刘苍松,他很肯定却也很迷惑的告诉我,聂婉君的精气神都与活人一样,这很不合常理,所以要等天亮再看看,如果她可以出现在太阳下便是活人了。 陈茉莉也可以出现在太阳下,但她的身子没有温度,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类。 见我进来,聂婉君傻呵呵的笑,她说我骗她,我说,骗你什么了? 她说:“刚刚我数了十个数,你还是没有变好看。” 我说,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念在你是民国人,审美不同,我不和你计较。 聂婉君问我什么叫审美,正要回答,刘苍松推门进来,问道:“傻丫头,今天是什么日子?” 见到生人,聂婉君缩缩身子有些畏惧,刘苍松却笑的慈祥,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拨浪鼓,晃悠两下,拿出哄小孩的态度说道:“丫头,你跟伯伯说实话,伯伯把这个送给你玩。” 我也帮着说一句,让聂婉君放心说,她便说道,今天是民国十八年,六月...... 刘为民打断她,将拨浪鼓交到她手里,又问:“丫头,听王震说,上一次你穿着嫁衣,为什么今天换了孝服呢?” 她问,王震是谁?我指指自己,说道:“你要是不记得就算了,不说也成。” 我记得上一次,可她肯定不记得。 但聂婉君还是说了,她说:“七天前是我的成亲四年的日子,今天是王叔叔一家人的头七,所以我穿了孝服,当年爷爷去世时,婆婆给我做的。” 刘苍松便问她,福家村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她一人穿孝衣。 聂婉君说,福老爷说了,谁敢祭拜保长一家,谁敢为保长家披麻戴孝就是和福家人过不去。 刘苍松沉默片刻,问道:“你知道孝衣是什么意思么?” 聂婉君老实的摇头,刘苍松便问她,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穿? 聂婉君说:“福老爷不喜欢王叔叔,他不让大家做的事应该是王叔叔需要大家做的,所以我就穿了。” 刘苍松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问聂婉君,难道就不怕福老爷打她? 聂婉君狡黠一笑,却又有三分憨劲,她说:“我藏到床底下,福老爷就看不到了。” 这一次,刘苍松沉沉叹气,他让聂婉君好好休息,明天给她吃兔子肉,随后便叫我出门,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王震,明晚你再去鬼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村民施暴时,你往死里折腾保长一家人,给这傻丫头报仇。”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条龙轮回服务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苍松叫我不要多问,只要照他的话去做。 我说那可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阴我,必须得说清楚。 刘苍松冷笑:“即便我现在编个谎话骗你这就是真相,难道你能识破不成?也罢,既然你想知道,说说也无妨,目前仍是我的猜测,如果明晚村民再一次将保长一家拖出保公所便是我猜对了,若是没有,能否找到第九棺还是两说,短时间是别想救你那两个小伙伴了。” 刘苍松要与我说的就是他所推测的,鬼村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是闹鬼,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折磨保长一家,以及福家村众人,让他们不得解脱,一天天增加自己的怨气,变成一只只怨气滔天的厉鬼。 我说这样做有什么用?搞出厉鬼军队毁灭世界? 刘苍松摇头,严肃道:“我的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但我觉得不应该会有其他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超度厉鬼,以鬼村做地狱,地狱不空,地藏菩萨一日不成佛,地狱若空,地藏菩萨功德圆满,顷刻化为世尊,就这么简单。” 我说,不太明白,你说的详细一些。 刘苍松说我在鬼村呆了七天,但实际上仅仅过去半夜,如果有鬼迷了我的眼,刹那间花开花落,一瞬息数百年间,便是刘苍松猜错了,但如果他猜对,这六个小时中应该是前三小时,保长一家被虐杀,后三小时福家村人被鬼寻仇。 七天的恶孽缩短在六个小时之内发生,每晚都有厉鬼,便是人间时时刻刻都有冤死之人。 刘苍松叫我直接去客栈钻衣柜,不惹任何事端的进到义庄,将尤勿带出来询问情况,这是个好主意但他此时方才明白进入义庄的原理。 染上因果。 不是我负过谁,义庄里便有谁向我报复,而是我负过谁,便被谁弄去义庄,至于我进不进衣柜其实并没有意义,只要钻在个四大皆空的地方,时间一到就过去了,而这四大皆空的四大在佛教的意思是地水火风。 客栈二楼的衣柜悬于空中,关了柜门便不见水火风,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口不能言,所以就过去了。 方航在客栈消失,因为他正巧就在客栈,八臂菩萨掳着朵朵去客栈,也许是不想去民房,毕竟那床被人睡过,而且也只有客栈的二楼的衣柜是选在空中的。 仔细想来,我进入义庄前确实经历了这样的状态,第一次听不到声音,衣柜里黑乎乎的看不到也没什么味道,我和朵朵担心惊动村民自然不敢说话,而第二次只有我一个人,似乎就是那小男孩被打得渐渐没了哭喊声,我才能全神贯注的回忆朵朵,随后才到了义庄。 可我还是不太理解刘苍松的话,感觉晕乎乎的,他便耐心为我从头解释。 王保长能进到僰人部落显然是受人指点,光凭他也肯定弄不出那乔装达官贵人的阴魂鬼魅,现在可以将那神秘女人暂定为帮助王保长的人,反正不管是不是她,总归有这么一个人。 漂亮妞以报仇为条件让王保长拉了一村子人来,每年祸祸七十二个,而八臂菩萨少说也是四个人组装起来的,刘苍松并不知道这菩萨尸如何炼制,也许四个人就能拼出一具,也许要挑挑拣拣,好多尸体才能拼出一具,总之他怀疑鬼村的八臂菩萨就是那每年喂了棺材的人搞出的。 说到这里我让他等等,因为在王保长之前,僰人已经喂了数百年棺材,并没有出现八臂菩萨。 刘苍松说,这就不得而知,因为不知道这八臂菩萨是怎么做出来的,也许是张元吉留下的悬棺本身就有将活人变成菩萨尸的恐怖效用,也许是那女人仅仅借喂棺材的借口,将福家村进献的人弄去其他地方制作也说不定。 之所以猜测八臂菩萨是由每年的七十二人所制,还是因为一个血脉联系,就像取我的血用邪术算计我爷爷一样。 他让我不要纠结于这个,继续解释。 每年祭祀的活人,偏偏逃出一个向福老爷阐明真相,一个被牢牢缚在崖壁空中,上有数百僰人的村落,下有爬满江底的蜮鳖,中间还写七十二口邪门棺材,这要是都能逃走,他干嘛不上天呢? 肯定漂亮妞放他离去,为了害死保长一家。 死的太惨,化为厉鬼报复,福家人虽然作恶但他们一开始就是被蒙骗的,肯定也有怨气,所以我在义庄里见到的棺材里才全部都是荫尸,怨气浸入骨髓,不得腐烂。 他们在义庄,每晚见到自己惨死的景象,肯定怨气大涨,日积月累,虽然与真正的地狱无法相比,但目标就是这个。 和尚超度阴鬼会积累功德,若是将这一村子厉鬼度了,当个罗汉呀,菩萨呀,想必没有问题,这就和道士体悟天地至理一个意思,无非是过于歹毒,好像修炼邪道的道士。 刘苍松认为那漂亮妞就是在进行这样的计划,搞出一村子厉鬼,然后用村子里唯一一个心底纯净的人进入佛堂,带领一队八臂菩萨,日日太阳落山便唱响佛经梵呗,以菩萨之姿坐镇佛堂,俯视发生在保公所里的暴行,刘苍松听我说过,佛堂里那张满是凄苦鬼脸的法案,他认为村民就是那张法案放出来的。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刘苍松坦言他做不到这地步,所以许多事情都拿捏不准,比如聂婉君是活人,那鬼村的村民应该每晚也是活人,刘苍松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也不知道义庄平地出现的方法。 但他认为自己猜的没有错,那漂亮妞就是效仿地藏菩萨,搞出小地狱来超度。 证据就是义庄里的棺材和佛堂的菩萨尸。 刘苍松是听我说的,此时再问,佛堂里有多少菩萨尸,义庄里的荫尸与菩萨尸各有多少? 我说没数过,佛堂几十位,义庄有七十二口棺材,看上去是一半的一半吧。 刘苍松便笃定道:“那就没错了,佛堂里的菩萨尸每次掳到一位活人,义庄里的荫尸便少上一具,便成功超度了一只厉鬼,方航失踪,朵朵失踪,佛堂里都燃起清香,或许就是法案里钻出一个鬼或者活人在供奉菩萨!” 我问他为啥? 他说投胎,正经的超度是用大仁慈感化厉鬼,而这里是将他们折磨到痛不欲生,最后愿意离去,每走一个,功德才圆满一份,等鬼村里死绝就到了真正的大圆满。 我说这大圆满能到什么地步? 刘苍松说不知道,但肯定是瞎搞,满打满算鬼村也不过存世百年,若是如此轻易就能化身为地藏菩萨,地藏菩萨早就满天飞了,但不管怎么说,那漂亮妞肯定比刘苍松厉害。 我说那人间小地狱是怎么回事? 刘苍松说,那是猪圈,你可以把鬼村看做一个轮回,村子是苦厄遍地的人间,佛堂是消除苦难的人间寺庙,义庄就是义庄或是坟地,崖壁悬棺是阴间,你见到的小地狱就是西天极乐世界,村子里受尽苦楚,这份怨气被义庄里的尸体吸收,大仇不报,崖壁悬棺里的冤魂彻夜难安,有活人进入鬼村便被佛堂菩萨尸掳走交.媾,这个过程你就当成念经超度,反正也有和尚们的洞经古乐响起,确实有一份超度的效用,如果崖壁中的冤魂愿意钻进肚皮里投胎,八臂菩萨便有一份功德。 有了功德的菩萨就可以携带伴侣去极乐世界享福,等鬼村被超度干净,这群金光闪闪的功德菩萨就被那地藏菩萨吃掉了。 至于地藏菩萨最后的结果,刘苍松不敢揣测,他不知道那究竟是聂婉君被扔进祠堂之后变作的,还是漂亮女人吃了她的一分善心,亲自坐在那里。 保公所与村民死一次,怨气厚一分,聂婉君死一次,人间小地狱的善意也厚一分,更像充满和善的自在佛国,至于每晚的村民都是活的,想必是需要他们的尸骨来补充荫尸,毕竟任何东西都有个饱和,荫尸荫到极点也会被撑碎,因为老天爷不允许怨气大过天的怪物存在。 而且真搞出那般怨愤的尸体,恐怕漂亮女人也要倒霉。 所以刘苍松认为小男孩和保长妻子估计让我砍头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想要毁掉自己的荫尸,否则一具荫尸真的与我为难,十个我也被拆了,不过刘苍松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因为从保长那几句话来看,他似乎故意帮着漂亮女人把聂婉君送进佛堂,按说他的妻儿没理由会故意捣乱,除非他们不是一条心。 谁也说不准,一个夜夜被强.暴,一个夜夜被棍棒虐杀,而这一切都是夫父有意造成,或许早就心存芥蒂了吧。 换做我,我要是每晚把康九香送出去被人糟蹋,她不把我剁成饺子馅? 不过她要是把我送出去,夜夜让美女睡我,我肯定不怪她! 说了一大堆,刘苍松让我今晚再入鬼村,这一回不要耽搁,往死里虐保长一家,然后去义庄再去崖壁毁掉锁着鬼村村民亡魂的棺材,这一次他保证,一定会有用。 我摇头道:“两个问题啊,第一,保长一家最后肯定会死,如果我去了,男的打一顿,女的全睡了,等我去了义庄,一群尸体围着我,我还能活么?第二,人家再不愿意配合保长也终究是心有大怨气的鬼,原先咱们以为有些悬棺里没有危险,所以你在石台上等着拉我上去,可现在确定了一半的棺材都锁着鬼村人的魂,小男孩那次也证明了只要棺材里有活人就会将他挤出去,对吧?人家会等我毁棺材?我刚进去,连我带棺材就全推下去了!” 刘苍松说,不用我问,他已经考虑到了,第一点,我折磨了他们,在义庄里他们会出现却未必会害我,那次也证明了保长妻子最后故意露出马脚让我砍她,至于第二点就更容易了,危险肯定有,如果我不愿意,那就不要救方航和尤勿了嘛! 第三百五十二章 毁棺大计 人,一定要救。 但我让刘苍松必须给我克敌制胜的法宝,像那六个面人就不要再提了,前奏太长,我等不了,而且我问他:“你用什么染料上色的?吃起来跟他妈屎一个味道。” 刘苍松欣然道:“没错,找不到黄染料,我就抹了点人中黄,味道好嘛?我专门选了上年纪的陈年老黄。” 就因为这个事,从凌晨到天亮我都在跟他单挑,虽然打不过但我也豁出命去了,反正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他妈不去救人也得跟他死磕,最后刘苍松举手投降,他说那些黄颜色是一种味道很像大便的植物汁液,其实不是大便。 我不相信,让他再找一些给我看看。 他恬不知耻道:“已经用完了,这段时间僰人巫公有些便秘,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 打是打不过,我只能说服自己相信那就是奇特的植物汁液,还将睡着了的聂婉君拉起来洗了好多遍牙齿。 聂婉君确实是活人,白天也没有任何异常,我发现刘苍松对神志不清的女人有种特殊感情,上一回是安素,这一次是聂婉君,他又认了一个干女儿,而且我感觉她对聂婉君是发自内心的怜惜,晒太阳的时候捏去她头上杂草时,那笑容里有股女性特有的慈爱光辉,恶心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还喜笑颜开的说:“婉君啊,等这里的事情忙完,干爹给你找个好婆家。” 聂婉君傻兮兮的指着我说:“我公公让我以后就跟着他的。” 于是刘苍松就不让我俩见面了,他说我对坏了脑子的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再一次夕阳西下,我全副武装跟着刘苍松下山,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聂婉君就站在村口给我们说拜拜。 这一回我是真的雄心万丈,刘苍松用山鸡血在嫁妆剑上画了乱七八的纹路,不再用我割手便可以砍鬼,而且我身上也被他画了符,当个什么扶乩童子,就是他座下神兽的意思。 鬼村和义庄的凶险不甚,有剑有枪足矣,主要是崖壁悬棺那里比较麻烦,所以今晚他在崖壁顶部的石台做法,只要我出现在百米之内,他便可以用草人控制我的动作,任何他肉.体可以做到的,我全部可以,推个棺材砍两只鬼,轻而易举,唯一的弊端就是今晚一过,我会大病三天,倘若这一次无法救出方航和尤勿,再没有机会了。 依旧是鬼村远处停步,刘苍松郑重警告,他对女菩萨不感兴趣,如果我再给他背出一只来,他立刻剁了我。 说了话还不放心,他索性将我拉住:“你也别走了,等那队八臂菩萨进了村再过去。” 没有任何意外,依旧是义庄出现,菩萨行路,而我说服刘苍松快步跑了去,扒在那名为义庄但应该是小地狱的门口,猛地伸进去脑袋又猛地缩回来。 果不其然,方航和尤勿就在门口等我,这两个王八蛋,我辛辛苦苦救他俩,他俩还拖我后腿。 不敢再嘚瑟,我再一次冲里面撒尿,还滚了几块大石头进去,杀不死他们,我气死他们。 胡闹过后依旧是米大爷家,村民出现之前我就藏了进去,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后,老大妈问我是谁,我主动替她喊了:“老头快出来,家里进贼了!” 老大妈张着嘴,愣在原地,等米大爷披着衣服出来后,我又说:“没有错,我就是政府特工,不用你动手,我主动从窗户跳出去。” 不理会两个呆若木鸡的老人,我径直向里屋走去,结果那间黑屋子时,我扭头大叫:“哇靠,鬼啊。” 米大爷赶忙跑过来,看了一眼,问我说:“鬼在哪里?”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聂婉君的存在,我只好问他:“你儿媳妇呢?我来救她的!” 米大爷痛斥:“什么儿媳妇,我根本没有儿媳妇,你是哪里来的恶棍?” 难道说我把聂婉君带走之后,这里就没有她的存在了? 掏出烟,故意把中华二字露在显眼处,已经没几根了,这几天我都舍不得抽,我说:“来大爷,抽根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赶紧说出来,我也需要你帮忙。” 米大爷问我,这是什么烟? 我说,咱国民政府特制的,猜出我的身份了吧?快说,需要我带走你还是你老伴? 米大爷将烟一揉,仍在地上冷笑:“拿根破纸烟就想唬弄我?我在道上混的时候你娃娃还穿开裆裤呢,赶紧滚出我家。” 我靠,这老头不按套路出牌呀。 稍一错愕我也明白了,看上前两次他未必相信我的身份,只是心系聂婉君的安危,时刻期望有救星降世所以才赌了一把,此时没了聂婉君,他的戒心便重了许多。 没工夫跟他多说,我掏出枪狞笑道:“没错,我就是骗你,给我老实呆着,来来来,那位大娘你也过来,我好好给你们讲讲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擅自改剧本,你们跟导演商量了么?” 米家老两口愁眉苦脸的坐在床上,还说什么太君别开枪,我时刻盯着外面的动静,等喊杀声响起后,我对米大爷说:“实话跟你说吧,我是蔡帅派来救王保长的,大部队速度慢,还得半个多小时才能到,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你若是答应就哼一声,不答应,我只能灭口了。” 家庭成员变了,但米大爷的经历并没有变,他还是不希望王保长死,便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说你拿身衣服来,我冒充你侄子出去拖延时间。 他便问我,从何得知他还有个侄子? 我说,忘记你写的信了?你的信被我们收到啦。 米大爷疑惑道:“我没写信呀,我不识字,我是叫人传口讯的。” 一听这话我顿时怒了,我说老子管你识不识字,我说你写了就是写了,难道不能是传口讯的人做了笔记?赶紧拿衣服给我穿,真费劲呢! 不等他动手,我便从床下拖出个木箱子,翻出那件破旧长袍换上,嫁妆剑用布包着藏在裤子里,装好枪,拖着米大爷到了厨房,满脸抹灰之后挪到门口,打开门,我大喊一句:“你这死老头,真是食古不化。”随后我便自己跌出了屋,米大爷处于懵逼状态,回过神后,也赶忙关了门。 街上人的人都盯着我,我指着米大爷家破口大骂:“这个老东西,我就说了句街上的妞们真漂亮,居然就把我赶出来了,枉我不远万里来投奔这个亲伯父,哎,伤心呐。” 那福老爷恍然大悟,冲我拱拱手,刚要张口,我就说:“行,没问题,让我先尝尝她的滋味。” 说罢,我一瘸一拐的走到哭喊不停的保长妻子身前,有人问我要做什么,我说,难道你们不觉得一个瘸子乞丐糟蹋她,才是最大的侮辱嘛? 趴在她身上的福喜大笑起来,夸耀我也是性情中人,他爬起来,做个请的手势,故作豪迈道:“兄弟,你先请。” 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后砸倒在保长妻子身上,像只肥猪似的拱了几下,胡乱捏了两把,然后就开始抽大耳光子,十分疯狂的说:“哈哈哈,其实我不能人道,我最喜欢这么折磨人了。” 福喜那表情跟吃了臭虫似的,骂骂咧咧将我拉开,让我滚到一边玩去。 正中下怀,但从始至终都没见到那小男孩。 义庄里三十六口棺材,一口一口的开,一夜肯定不够,我便挪到另一个正被蹂躏的女人身边,那些男人如临大敌,我赶忙讪笑:“不打不打,我就摸两把。” 村民郑重警告之后才给我腾了个地方,我蹲不下去便只好趴着,在那女人沾满灰尘的脸上亲了几口,还说了许多恶毒的话,生怕她不会恨我,随后才爬起来,却也听到旁边有人嘀咕:“怪不得米老头把他赶出来,这小子一辈子没见过女人吧,真够恶心的。” 演戏演到这地步,我都不知是演技好还是真情流露了。 没人在意我,我便一步步挪到客栈,闪身进去拔出嫁妆剑绑在后背,上了二楼又随意寻了个屋子,钻进衣柜等着进棺材。 没过多久便摸到了变化了的形状,而这口棺材里并没有原先弄出的痕迹,看来却如刘苍松所说,我欺负了谁便会进到谁的棺材,这一口应该是保长妻子,或是另一个女人的。 在义庄没有刘苍松的帮助,只能靠我自己,我尝尝吐出一口气,将嫁妆剑插进棺材盖的缝隙,用力一挑的同时,按着剑,贴着棺材的边缘划了一圈,那阴仄仄的女声刚喊出一半:“我的胸漂亮么?你再......” 声音消失,我爬起来告诉她:“谢谢,摸一次就够了。” 点亮打火机,保长妻子的头已经坠地,而另一具女尸则被我割断了下颚,那黑色粘稠的血液留个不停,舌头也只剩半截,我赶忙点燃了裹着嫁妆剑的布匹,等火光大作后,跳出棺材向她走去,她哼哼唧唧想说话却早已发不出声,我柔声道:“别怕,我是来帮你的,让我砍掉你的头吧,我知道你们都好这口。” 女尸逃跑,我追上去劈砍,等她也被我碎尸后,我抓起的脑袋,虽然少了小半张脸,可那诡计得逞的笑意却掩盖不住。 随后我又去看了看方航和尤勿,他俩的棺材早已破开,很轻易便发现那大肚皮比原先鼓了许多,身子的颜色也更加苍白,与女菩萨交.合的姿势发生变化,都是那种顾及了腹内胎儿的下流姿势,颇让我大开眼界。 我是不会去学习的,即便姗姗姐怀孕,我还有九香呢。 这两个禽兽,虽然遇到危险可这危险也挺香艳的,反倒我在外面吃苦受累,连粑粑也吃过了,此时哪肯立刻离去,将我进来的棺材摆成随时可以合上的模样,就掀开了方航的棺材盖,嫁妆剑顶着他的大肚皮,果不其然,方航即刻睁眼,森然道:“王震,你要干什么?” 啪啪的一阵大耳光,打得方航晕头转向,我二话不说,撒腿就跑,气急败坏的方航想跳起来,被被蜷缩着,脑袋压在他小腹的女菩萨耽搁了动作,等我合上棺材的那一刻,他才刚刚跳出来。 再一次陷入黑暗,是否从义庄到了崖壁便是我无法分辩的,正准备试探着开棺,忽然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第三百五十三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扶乩请仙一般是用来占卜的,只是经刘苍松施为,我请到的不是仙而是刘苍松的助力,他可以看到我所能看到的,又可以在百米之内控制我的动作,这是他提前嘱咐过的。 而刘苍松控制了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棺材里摸找嫁妆剑。 摸到之后的第二件事就是右手握剑,左手脱裤子。 脱得自然是我的裤子,解开皮带之后脱秋裤,脱了秋裤脱内裤,全部脱到膝盖下,右手的嫁妆剑就一点点挪了过去。 看这架势是要阉了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暗叫要遭,或许不是被刘苍松控制,因为嫁妆剑真的贴了上去,一丝冰凉的锋利吓得我差点尿了出来,欲哭无泪。 但随后却明白就是那死老头在使坏,即便暂时联手他依然没忘记安素的死。 刘苍松对第九棺志在必得,只有我能帮他,他自然不会将我阉掉,但这老王八拿着嫁妆剑从我小腹处开始刮呀刮呀,就刮成秃子了,随后才慢悠悠的提起裤子,那一裤.裆的毛发扎得我生疼。 刘苍松没有开棺,努力一阵终于将嫁妆剑调转了方向,又在我头上和脸上刮个不停。 这老王八耽误了十几分钟,又将我头发和眉毛刮尽,这才剑尖向上,猛地发力,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生生捅穿了棺材盖,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女人惨叫,随后左手挥拳,居然将棺材盖给砸飞了。 力气是他的,疼痛却是我的。 料想那女鬼就趴在棺材上等我出去,一剑捅穿又砸飞棺材盖,便看到她和棺材盖在空中滑出几米,全部向水中落去,随后刘苍松又控制着我将棺材砍成稀碎,全部踢出洞穴后,依然没有停止。 我装着他绘制的黄符,用剑将我手掌划开,用血将黄符在洞穴石壁上贴出个奇特的图案,这才走到洞口,而那控制我的力道也骤然消失,一刹那间的脱力让我差点掉下去,刘苍松的喊声自头顶传来:“王震,你在哪个洞里?” 我说不知道,你他妈给老子滚下来。 听音辨位,我听到刘苍松喊了个乙六,让人放下绳子来。 一根麻绳甩下,末端正好在我手边,我便抓住由他们拉了上去。 到了石台便看见刘苍松一身蓝色道袍,头带偃月冠,面前是法案,手中握着一柄极短的桃木剑,而法案上的有个巴掌大的草人也写了我的生辰八字。 几个孔武有力的僰人汉子站成一排,面无表情,聂婉君则坐在石块上,双手支着下巴,傻呵呵笑个不停,刘苍松则笑道:“毁了一棺材,还有不少,你继续努力吧。” 我冷脸逼近,刘苍松郑重的说:“不是跟你闹着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拜入我座下当个童子就必须与削发还给双亲,难道你以为我专门羞辱你取乐?” 我说,为什么不早说? 刘苍松满不在意道:“我忘了,不行么?你是现在和我翻脸呢,还是赶紧回村里继续毁棺材?没多少时间喽,方航和尤勿呦...” 我说,你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 自聂婉君身边走过,她还起身要摸我的光头,却被我在脸蛋上掐了一下,刘苍松面色不善,聂婉君娇笑连连。 走到没人处我就将裤子脱了,将细碎扎人的毛发抖干净才稍稍好受一些,这笔账早晚要和他清算。 从村民出现到跑回村口整整半小时,现在还不知道后三个小时,厉鬼寻仇时能否再进义庄,这样算下来,即便拼了命,最多能毁掉六口棺,但刘苍松说,毁一口,小地狱便崩塌一角,倒也没必要全部毁去,只能寄希望于六口可以引起连锁的塌方反应,这才能彻底毁掉小地狱,至于方航和尤勿会不会因此出现便要看天意了。 但我感觉他又在骗我,就像官赐村一样。 起码他要往洞里贴符的事就没有跟我说。 可还是与官赐村一样,当时我要救文静,此时要救方航和尤勿,不得不硬着头皮按他的指点去做。 昂首进村,我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脑袋上一根毛都没了。 惨剧依然在继续,最开始施暴的福家子侄已经软在墙根处回力,几个女人的惨叫也不像初时那般尖锐,只是哭哭啼啼,让人倍感烦躁。 对于我的出现,大家显得很诧异,我赶忙解释:“米老头的侄子,不记得了?” 那脸色白了三分的福喜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把胡子和眉毛都刮了?” 我说,这是原先听得偏方,人的力气是有限的,上面要长毛,下面就没劲了,所以我刮干净再来试一试。 福喜问我有用么? 我说还行吧,起码我现在有点感觉了,他便吼道:“那个谁,去家里把刮刀拿来,我也试试,不能便宜了这贱女人。” 一瘸一拐的走去,我说来哥们,给我挪个地。 这一次是年纪最小的丫头,我有心让她早些解脱便狠狠砸在她身上,小丫头支吾一声也不知是死还是活,于是有人连踢带打将我推开,我又蹭到另一边,保证不会冲动,这才又欺负了另一位。 六个女人加上俩丫头,已经被我得罪四个,今晚只能先解救女性了。 我说还是不行,我得再想想办法便进了客栈的衣柜,到了义庄,开棺,砍一圈,趴在边上等我的两具女尸受重伤却全都没死,我点燃布料将她们分尸,再一次掀开方航的棺材,剑尖顶在肚皮上,方航居然没有睁眼。 我说,你别给老子装啊,赶紧醒来。 方航便骂骂咧咧的抬手要抓我,我赶忙按住那八臂女尸的脑袋,他小腹被压,又挺了个大肚子,即便力气奇大,一时间也无法爬起,这一次我不敢近身打他,唾了两口唾沫便赶忙逃开,进了棺材后,仍听见方航的怒骂:“你他妈总找老子干什么?你去恶心恶心尤勿不行么?” 他对女菩萨倒是不尊敬了,也不知是我努力的结果还是被我气疯所致。 再一次到崖壁,再一次被控制,这一次却是四肢齐用力,生生将棺材撑碎又几剑劈没了女鬼,出声后,刘苍松拉我上去,没有多说,喝了两口水就向鬼村跑去。 福喜已经挺身再上,他问我怎么又从村口进来,我说跑跑步,热热身。 他嘲笑我:“没本事就别折腾了,看着我们爽吧。” 我说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玩大了,我把下面也剃光了。 福喜不信,非要看一眼才让我上,没奈何,我只好给他长长见识,福喜还感叹:“呦,青龙探海呀,来,就在这女人身上试试。” 他说的是保长妻子,被折磨的昏了过去,我说算了吧,对她实在没感觉,你让我玩个新鲜。 随后便折腾了另外两个女人,然后衣柜,义庄,崖壁,我已经熟门熟路了,除了来回奔跑的疲惫,没有任何危险。 第四次到了鬼村,我准备解决最后两个女人,可冲过去一看却发现她俩受不住接连的征伐,已经挺尸不活了。 妈的,尸体就尸体。 我说大家让一让,没错,又是我,我又来了。 福喜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来吧,这女人还有一口气。” 我说不用,那俩尸体应该还热着呢,我凑合凑合就行。 福喜破口大骂:“滚滚滚,真他娘的恶心,赶紧滚出我们村,这他妈以后谁家有女眷过世,哭丧的人手都不够,还得专门派人看着你。” 我说别呀,反正这两具尸体也要埋,还不如让我用用,我啥也不干,就打两下还不行么? 村民更嫌我恶心了,有个个头不高,满脸猥琐,鼻毛长在鼻子外的下三滥还过来推我,他这瘦胳膊瘦腿的显然平时是被大家欺负的货,看我是瘸子,专门找自信来。 一边推还一边挑衅:“瞅瞅你那样,真叫老子恶心,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呀?哪家婆娘嫁给你真是守活寡了,这样吧,以后你娶了婆娘,老子帮你把她弄舒坦。” 人在江湖混,就是为了让老婆孩子过的好一些。 他可以骂我,但是不能骂我女人,尤其是这句话,立刻让我想起官赐村里,九香被九哥打红了脸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二话不说,我撩起衣服拔出剑,还被布裹着,那男人犹自高叫:“看看,大家看看,这小王八蛋自己不行,居然拿了根棍子来,太变态了。” 说完,我已经揪下灰布,露出一看便非凡品的嫁妆古剑,这男人立刻收声,转身想跑却被我揪住衣领,我说:“你刚刚说什么?我娶了媳妇之后你想对她做什么?” 他惨叫:“救命呀。” 一剑捅了出去,剑尖自他胸前冒出,这男人的嗓子里咕咕作响,呕出两口粘稠的鲜血便不活了。 村民尖叫起来,有人哭天喊地,有人转身便逃,倒是那福老爷还算镇定,虽如惊弓之鸟却仍强撑着大喝:“抓住他,快抓住他,一定是蔡帅派来报仇的,让他离开,咱们一个也活不了。” 他又呵斥那些想跑的,说是做了这样的事,即便没有杀人也一定会被报复,只有将我拿下才能灭口,于是村民便壮着胆子,抓住木棍谨慎的向我逼来。 右手握剑,左手也拔出了枪,趁他们没靠近我便做着热身运动,有人骂我,我回骂:“火死爸爸了,装了一晚上孙子,真当老子怕你们?不要怪我太坦白,就凭你们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想取我性命,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说完我便冲了上去,在这鬼地方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更被刘苍松刮成个青龙,要是不把这火撒出去,指不定就把我憋变态了。 砍瓜切菜的随意,都不说我原本就比他们强悍,也不说我手中的嫁妆剑随意无论劈砍便是木棍齐断,手足俱残的锋利,单就他们刚刚做了那种事,此时都是一群软脚虾,哪里是我的对手。 更别说我还抽冷子打一枪。 有人惊呼:“他绝对不是蔡帅的人,蔡帅不会这么残忍。” 我狂笑道:“没错,老子是小道协副会长,老子是名道观下任观主,老子是明代皇帝,哈哈哈。” 喊一句便杀一人,越杀越顺手,这剑好像活了似的,真就被我使出了青龙探海的威力。 脑中冒出一句话,是名人兄的嗓音低沉呼喝。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三百五十四章 嘲天椁现世 “老子是九香的老公。” “老子是文静的表哥。” “老子是尤勿的侄儿...老子是他妹夫...呸,老子和他没关系!” ... 做不到十步杀一人,我是喊一句砍一个,也没能喊上一千里,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 最后只剩下福老爷和福喜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身后的人也没有尽数死去,大多是缺胳膊少腿,哀鸿遍地,如果只论光影效果,我做出的惨剧比福家人对保长的行为残暴数十倍。 福喜已经吓傻了,只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停喃喃着求我不要杀他,倒是福老爷久经风浪,还在色厉内荏的问我是什么人,他福家在山外是名门大族,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我就蹲在他们旁边说了一句真话,我说你们已经死了,懂不?死了好几十年了,每天都要死一次呢,不信是吧?你肯定不信,你要信了我还玩个屁的众人皆醉我独醒呀... 我在街上大开杀戒,那些劝说福老爷的好人心们自然知道,此时纷纷从家里走出,拿着菜刀或者出具,普遍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这些人原本都是福家的下人,碍于这份情谊在,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福家被我灭门。 我是从米家出来的,米大爷自觉有份不能推脱的责任便主动上前,战战兢兢的向我抱拳作揖,我赶忙说:“行了大爷,不用你说,我答应你。” 米大爷道谢不已,上前扶起福老爷,而我想了想又转身回来,捏出一沓刘苍松绘好的符箓交到米大爷手里,我说:“不管你们信不信,但我必须得告诉你们,七天之后会有厉鬼来寻仇,你们记得准备好,如果遇到危险,将符贴在自己脸上,口诵我名道观许祈仙尊之神名,当可佑你平安。” 我不知道那符能否挡得住保长一家,反正能恶心一下是一下呗,随后我就转身走入客栈,随便挑了间房钻进衣柜。 这一次可是玩大了,我估计义庄里的尸体得全部蹦起来,照我一开始的想法是杀上两个就跑的,可谁知道一见了血居然难以自持了,那圆润自如又凌厉无比的剑招自我手中接连使出,搞得我都有点不太相信刚刚那大杀四方的人就是我了。 一定是名人兄的遗泽,走就走吧,留什么东西呀,真是太客气了。 可问题是我丝毫感觉不出自己学会了高深的剑术,我现在幻想要砍人,也就觉得生涩,毫无驾轻就熟的掌控感。 不知道是不是冻结时间还没过,只好的有机会再向姗姗姐的肚子问上几句。 胡思乱想着,再摸衣柜时已经变成了棺材,我心说这一次绕棺材边缘砍上一剑,划掉的脑袋应该可以绕义庄半圈,可随后却发现,我居然打不开棺材盖了。 虽说这嫁妆剑没有薄如蝉翼但剑身最厚处也不过三五张a4纸的厚度,否则也不会锋利如斯,可此时我居然无法插进棺材的缝隙里,想要强行砍出一个缺口,在这狭小的空间又使不上力道,毕竟我不像刘苍松可以够骤然间爆发一股寸劲。 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渐渐便发现不对劲了,剑柄磕在棺材盖的声音不再清脆反而有些沉闷,但这口薄棺并不该如此。 上面压着厚厚的东西。 我喊了一声:“谁在外面?” 没人回应,我说福喜福泰是吧? 福喜的声音果然传来:“老子活活闷死你!” 这种雕虫小技岂能难得倒我? 还有三十多发子弹呢,我二话不说便朝着棺材盖射击,刚开两枪就觉得大意了,弹孔里流出来的腥臭粘稠的血液差点没把我熏死,赶忙掉转枪口打我头顶的棺材板,开了两枪便感觉一阵晃动,随后咚的一声,棺材被顶在了墙上。 我忍不住的发笑,我说福喜你还挺聪明啊,咱别闹了,你放我出去吧,我砍你脑袋还不成么?我在外面欺负你们,就是为了将你们弄醒好砍脑袋的,我知道你们好这口,别跟我装啊! 福喜不说话,还是压着棺材不让我出去,但我可以朝脚底下开枪,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脚下开两枪,他们挪动棺材顶住墙,我又朝头顶开枪,他们再次挪,而这次我没有停,噼里啪啦将头顶打成马蜂窝,枪里还有三五颗子弹,再次打向脚底,等头顶的棺材板不再顶着墙后,嫁妆剑两下就捅烂了,轻而易举的爬了出来,对傻了眼的福喜嘲讽道:“这智商是硬伤呀。” 枪不能用了,我小心收好,这把枪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以后传给名人兄作传家宝。 外面是二三十个活人,义庄却是二三十具荫尸,倘若没有嫁妆剑的锋利,随便一个可以轻易弄死我,即便有嫁妆剑也不能被他们打到,最普通的僵尸都力大无穷,何况这与活人无异的玩意。 不免有些紧张,呼吸沉重,而他们见我出来却呼嚎着扑了过来,我举剑要砍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有股行云流水的流畅感,不由自主便将剑刺了出去,出手如电,捅在那不知姓名的尸体的咽喉,随后手中剑一转,横着划了过去。 一击便划开五六个喉咙,但对荫尸来说这不是致命伤,冲向我的势头依然没有停止,而我却双脚急退几步,猛地来了个后空翻,平平稳稳的站在一口棺材上。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我脸上波澜不惊,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心里早就喜翻天了,难道说,只要我心中有了杀意,这剑招就能源源不断的使出来? 立在棺材上,左手背后,右手握剑斜斜指地,俯视着一群脸色铁青,眼眶和嘴唇深深发青的恐怖尸体,胸中豪气激荡,情不自禁就喊了一句:“还有谁?” 还有很多,荫尸高叫着揍死这小子的口号冲了过来,而这一次,得到名人兄传承的我凛然不惧,他生前可是尸解仙的存在,而他又说自己不是道士,偏偏有一手好剑法,很可能就像传说中张三丰那样以武入道。 修道先习武,这是必然的,除去练就一副好身板,最重要的还是磨练心智,稳淬道心,许祈和方航都有一身好武艺,此时我虽然不能修道,但想必这功夫比他们也相去不远了,就是不知道比刘苍松如何。 我准备隐瞒这个消息,扮猪吃老虎,偷偷摸摸的给谁来上两下。 福喜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没两下子就一地尸体了,而我再一次来到方航的棺材前,想把他叫出来打上一架,仔细考虑一番还是算了吧。 毕竟毒打孕妇是不道德的,简单扇两巴掌算了。 这一晚上方航快被我折腾疯了,不得不佩服他的机智,我刚刚作出要划肚皮的动作,方航也不啰嗦,睁眼就啐了我一口唾沫,气得我想要揍他,可另一边尤勿的棺材也开了,他勉力坐起来,那圆滚滚的大肚皮快要被撑爆似的鼓着,苦口婆心的劝我:“王震你别闹了,就算你不想和我们一起上西天,能不能别在这捣乱?我肚子里怀着你堂弟呢,你就不怕我动了胎气?” 气的我直哆嗦,可眼见那八臂菩萨也有转醒的迹象,担心她俩带着方航和尤勿来找我麻烦,只好急忙跳进棺材逃跑了。 没有费事,打碎棺材的同时将一只鬼劈的虚无,我便喊了几句让刘苍松放绳子下来,应该夜里九点多了,还得赶紧去看看,鬼村的村民被我杀了一大半,要复仇却找不到仇人的保长一家会做出什么事。 绳子甩在面前,我抓稳之后便支吾一声,示意他们可以拉了。 出去才看见,这一次居然到了最下面的洞穴之中,离江面不到三十米,水汽阴郁,冷风袭袭,今晚的月光并不明亮,水面又异常的平静,只有一圈圈自水中心向四周散开的涟漪,波纹如此密集好像要催眠我似的有些晕眩,胸口略微沉闷便忍不住高声吼叫:“啊~~,我滴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头顶传来一声喝骂:“王震,你再敢唱歌我就叫人把你扔下去。” 我说,不扔你是我孙子,随后我更加豪迈的唱着:“火,我就是火..” 想必是老天爷也难以忍受我的歌声,哗啦啦一阵倾盆大雨好像要将我这把火浇灭。 但随后我就发现不对劲了,那泼了我一头的水并不是自天而降,而是江面卷起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那飞速卷动的水流甚至发出了马桶将要抽尽时的沉闷吼吼声,这个比喻有些滑稽,但这声音却是极深的漩涡才能发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声音更像怪物的咆哮。 我满脸呆滞的喃喃道:“不至于吧?不就唱首歌么,有这么难听?” 我以为是自己的歌声把江河都唱吐了,但并不仅仅如此,水面正在快速升高,短短二三十秒便上升了七八米,照这个速度,一分钟之内便要将我淹没了。 这条江要杀我。 我抬头大吼:“快,快点拉我上去,这条江有问题。” 向上的绳子快了三分,若是江面保持这个速度上涨绝不可能淹到我,我盯紧了脚下不断激涌的水花,却忽然听到远处水声大作。 转头望去,离我几十米的上游处正用来一股几乎与崖壁一般高地的骇浪,那浪中仍能看到被卷起来的鱼儿和丑陋的蜮鳖在翻滚,挟裹着奔雷之势,呼啸而来。 我听到刘苍松的大喝,随后麻绳猛地向上拔高两米,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巨浪已在眼前。 被拍住,我还要先砸在崖壁上,我并不想以肉.体凡胎去体验这天地之威,只好猛地吸口气,屏住呼吸落入水中,若是被拍晕,那可真的危险了。 我催眠自己说,我是一条鱼,我一定会游泳,可落水之后几次扑腾都没能感到向前的力道,反而被水下的暗流带着转起了圈子。 冷不丁的,我忽然看到在哪江底,漩涡最中心似乎有一张黑白分明的脸,这漩涡好像自它口中发出,又好像被它大口吞下。 将我卷到这张脸附近后,水流便不再激涌。 而那张脸则随着暗流的律.动,时而笑,时而哭。 下一刻,这张脸炸开了,化作一只只巴掌大的丑陋蜮鳖向我游来,刚刚遮脸所覆盖的覆盖的地方,居然是...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硬要我形容的话... 好像是一只白虎?!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朵花儿开 这老虎可太大了,从头到屁股少说也有十几米长,它侧躺在江底,半边身子陷入淤泥中,露在外的是黑白相间,格外明朗的条纹皮毛,一根足有我大腿粗的尾巴不断拍打着,那一片水域浑浊不堪。 它还活着。 那一颗虎头比动物园里老虎窄了少许,看上去更加暴虐。 那一对淡黄色眼睛活像两个点了蜡的灯笼, 它就在水中扭头,凶残阴森的灯笼眼恶狠狠的盯着我。 但它无法站起,一道道跟它尾巴差不多粗的黝黑铁链将它绑在水底,它并不想侧躺,却被那铁链压的无法翻身。 肚子上,一道平滑整齐的伤口,伤口处的皮肉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已经成了泛着死灰的白色腐肉,但可以看到里面的内脏依然鲜红,正有力的颤动着。 这怪物叫狴犴,与白虎形似,自从知道九龙玉佩后,我就学习了龙之九子的所有知识。 狴犴出现,嘲天椁也就不远了。 就在它肚皮上落着呢,那些铁链就是自这口与普通管材一般大小黄铜色的棺材下伸出的,只是越来越粗,将狴犴捆了一道又一道。 不知道这口棺材上绘着什么图案,但一定有一副图案的。 刘苍松说,鬼村并不是张元吉搞出来的,年代对不上,很可能是某位寻找九龙棺来此的人,发现了此地的七十二口悬棺的妙用最后用作他途。 当时我还想,原来九龙棺本身并不凶险,是那后来之人的手段过于高深。 而此时见到这口狴犴嘲天椁,我惊得连呼吸都不会了,应该是连闭气都不会了,茫然的张着嘴,江水便咕咕灌进我肚皮里。 狴犴嘲天椁就压着一只狴犴神兽,与之相比,鬼村,小地狱,简直弱的连影都找不到,哪怕再凶险,哪怕再阴毒,与张元吉的这口棺材相比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 少了一份大气,没有那令人感到窒息的磅礴。 狴犴就瞪大了眼盯着我好一阵,随后鼻子里喷出两串气泡,扭过脑袋不再搭理我,肚子一起一伏,似乎是睡着了。 而我却感到阵阵针扎的疼痛,随后才发现身上已经爬满了蜮鳖,正用那满是针管的吸盘嘴也不知是吸我还是往我身体里注射什么。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落着蜮鳖。 一刹那我有了哭鼻子的冲动,当日的朵朵一定就经历了这样的地狱般的痛苦,那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哪里受过这样恐惧的事,单想想满身细小的红色小点便已经不寒而栗了。 我想要挥剑劈砍,但在水中我的动作异常缓慢,在身上刮了几下倒是砍死几只,却也几乎是无用功了。 江水不卷,淤泥落尽。 这江底密密麻麻铺着的就是一张张脸盆大小的鬼脸,时笑时哭。 而我也明白了鬼脸的来源便是蜮鳖背上灰色与白色混杂的毛发。 在水中便柔顺许多,很有规律的分布,差不多十几只趴在一起便能组成个人脸模样,而水流涌上去将那毛发冲出笑脸,退下来又刷成哭脸,这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样近乎是张元吉的注册商标,天上地下独一号。 然而明白再多也是没用的,我砍不尽蜮鳖,全身每一处皮肉都仿佛有火在烧,胸腔也异常憋闷,快要耗尽了氧气,我只是死死盯着那嘲天椁,不知道里面躺着什么东西, 没能看上一眼,真是遗憾。 而更遗憾的,是没能找到活着的朵朵,也没能在这水中见到朵朵化作的水鬼。 最最遗憾的便是九香了。 在我将死之际独独想到了她,这个我有照顾的责任而不是男人怜香惜玉想要保护的女人,也就是这一刻我忽然发现,对九香的牵挂和眷恋居然如此之深,深的我不顾一切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到她身边。 我疯狂的挣扎,但一切都晚了。 双眼在模糊,意识在混沌,身上一轻让我为之清醒片刻,将我覆盖了的蜮鳖居然底朝天的向江底坠去,探出却歪了的王八脑袋以及无意识伸出的四条小短腿,好像都变了颜色,隐隐泛着一层古怪的黑紫。 即便在水里,即便快淹死,我依然忍不住狂笑:“你们也死了么?让你们咬爸爸,爸爸比你们毒多了。” 临昏迷前,我只看到那狴犴打了个饱嗝,似乎吐出一口没有盖子的棺材,而这棺材就破水向我冲来,里面似乎趟这个很鲜艳的女人。 当我感觉阳光有些刺眼,下意识伸手遮挡时,便听到一个清冷却带了三分掩不住的惊喜的声音,问我:“王震,你醒了?” 睁眼,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绿巨人,熟悉的女人,我有气无力的喊一声:“朵朵,有没有水喝?”不等她回答,我便蓦然惊醒,猛地坐起来,身上的草药渣滓掉满地,我惊喜道:“朵朵?真的是你?你真的活了!” 还是那崖壁对岸的石头上,与前两次不同的是朵朵就盘坐在我腿边,原本盘起来的长发披肩散着,上身披着一件残破白衣,就是她留给我,我穿上的小体衣,早已被我撑掉了所有扣子,此时她便只能简单披着,露出了肚子上那绣着一对鸳鸯的红艳艳肚兜。 白皙的皮肤和那细长的脖颈令人大吞口水,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胸前并不丰盈,可穿肚兜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上一次也见了却没有贪婪的欣赏,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呀。 朵朵被我盯得满脸绯红,裹紧了衣服质问我:“王震,你穿我衣服做什么?” 她一说话,我才发现她嘴里绿油油的,赶忙问她是怎么回事,朵朵吐出舌头,指着,含糊不清道:“你还说?还不是给你敷药,嚼得我舌头都绿了,现在还麻着呢,你看看,你看看。” 那一条可爱的小舌头覆盖了绿色,还是那句话,别有一番风情呀。 全身上下都被蜮鳖咬了,朵朵将我扒光,没有一处不敷着草药,虽说她敷药时已经将我迷人的胴体看光了,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尴尬,夹紧了双腿,低下头说:“朵朵,真没想到你还活着,那天看到你的遗书..” 盯着我的大腿根,她鄙夷道:“藏什么藏,早见过了,上次我还玩过呢,不过王震,我真没想到你是个变态,你居然有那种爱好。”猛地打个寒颤,朵朵说:“真是太变态了。” 我说啥爱好呀? 她说就是那种爱好! 我低头瞟了一眼,才想起刘苍松给我剃毛的事,顿时脸皮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她又说:“什么遗书?我又没死,都告诉你要去解毒了,难道你以为我死了?” 我郑重点头:“真以为你死了,我感觉那种情形之下根本没有人能活下去,哎对了,我在江中看到你的裙子,还有,是不是你把我从江里捞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起正事,朵朵严肃起来,说道:“王震,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看在你是龙虎山弟子的份上,这次放我出来救你,但你不能再破坏崖壁上的悬棺了,也不能再去鬼村搞破坏,还要把你抓走的一个小寡妇还回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送进鬼村就好。” 我问,谁让你带话的? 朵朵指着远处的江水说道:“白姐姐。” 我说你倒是说清楚呀,我他妈哪知道哪个是白姐姐,我苗苗姐也是白姐姐.. 朵朵在我胳膊掐了一下,认真道:“你别凶我,白姐姐本名叫白洁,白色的白,洁白的洁,在我们云南是个很出名的女人。” 白洁? 我也很认真的告诉她:“白洁在我们汉族也是个很出名的女人,还有小毅。” 朵朵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又重申一遍:“白姐姐让你不要再动棺材了。” 我说,她在哪呢?叫她出来当我面说。 朵朵说,白姐姐在水里,水里有只白色的大.老虎,老虎上有一口棺材,白姐姐就躺在棺材里,那天咱俩被小男孩推进江里,朵朵送我上岸,本是必死的,是白姐姐救了我的命,将我拉到水下解毒。 “说了去解毒就是解毒,我从来不骗人。”撅着嘴嘟囔两句,她又问我:“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小寡妇还给白姐姐?” 我说,鬼村就是这位白姐姐搞出来的? 朵朵说没有问过,但应该是吧。 我便怒道:“还?老子还她一颗手榴弹,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想让我还人?聂婉君是个傻子啊,就因为傻子有善心所以每晚都要弄死她一次?他姥姥的,有只大.老虎就牛逼了?我们动物园里就缺这稀罕品种呢,恐龙大不大?照样灭绝了!我非但不还,还要给她全毁完喽。” 朵朵气得直踹我,说什么白姐姐是个可亲可敬的好女人,她的过去很可怜的,决不允许我欺负她,何况白姐姐还放朵朵出来救我,否则我已经死在江中了。 我说,她放我?不是我吹牛逼,小道协知道我来这里,我要没能回去,坦克大炮未必会开进来,一群道士来吃老虎肉是肯定的。 朵朵恨的咬牙切齿,我说你瞪我也没用,她没杀我,我要杀她。 朵朵便不吭声了,许久之后,幽幽说道:“白姐姐救了我的命,就算你为了我,也不行么?” 朵朵伤心了,泫然欲泣,我略一迟疑,她已经蜷起腿,将脸埋在膝头轻轻抽泣,我赶忙抓住她的手安慰,朵朵痛斥我是个白眼狼,是个没良心的男人。 我只好耐心解释,说道:“朵朵啊,我以为你死了,这几天拼了命的往鬼村跑就是想给你报仇,若非存了同生共死的心愿,我早就下山召集大部队杀上来了,但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两个兄弟就在鬼村,一位是相处多年的挚友,另一位又是陪我出生入死,不知救了我多少次的好兄弟,难道我能不管他们?还有你说的小寡妇,这女人是傻子,她真的很可怜,我这么说吧,如果用她换你的命,我拼着良心的谴责和世人的唾弃也就狠下心杀了她,可现在你没死,那我凭什么听白姐姐的?因为她放我活命,所以我一大老爷们就要害一个傻女人?那让这个白姐姐来杀我了吧,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心里还有句话没说。 我爷爷,我师父,寻找数十年的第九棺,我们汉人龙虎天师埋下的第九棺,她说是她的那就是她的了? 我宁可送给朱允炆也不给她! 第三百五十六章 霸道总裁 我感觉自己说的挺有道理,本来我也不会掉入江中,是那白姐姐一浪把我卷进去然后又不杀我,我就要谢她么? 就好比我拿着刀子把一小姑娘逼到墙角里,然后收起刀子说:“你看,我没杀你吧?你得谢我不杀之恩吧?那你把钱包送给我呗!” 朵朵也认为我说的没有错,她陷入沉思,随后抬头说:“既然你决定要毁掉鬼村我也只能帮你了,不过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你自己去说,还是我去帮你说?” 我说离什么婚?为什么离婚? 她指着自己,问我什么时候离婚娶她。 我很不可思议的问道:“我啥时候说要娶你了?” 朵朵则理所当然的回答:“在客栈的时候,你把我全身都看光了吧?掉下崖壁的时候,你摸我那里了吧?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我又救过你,你也说了愿意与我同生共死,难道这不是要娶我?” 这就是要娶么? 我定定神,一桩桩的给她分析。 我说客栈是为了救人呀,我总不能闭着眼和八臂菩萨打架吧?至于说掉下崖壁的那件事,你得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我一代英雄将死之际,又准备护着你免得被江水砸晕,你能体会我当时因为舍己为人,慷慨赴死的豪迈心情么?我要不调.戏个女人,怎么释放自己放.荡不羁的潇洒情怀呀,对吧?而且你救我,我救你这种事再平常不过了,总不能有个人救了我,我就以身相许吧?照你这理论,我这一路走来得嫁给多少人呀。 朵朵阴沉着脸等我说完,扭过头不看我,很平静的说:“也就是说,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现在不准备负责了!” 我无奈的直翻白眼,告诉她:“不是不负责,是两个人在一起得有感情呀,并不是咱们同生共死一次就可以了。” 朵朵转身背对我,她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不喜欢我,那你怎么不早点说呢?搞得我都误会了,其实我也不喜欢你,是怕你爱我爱的要死要活,所以才那样说的,你可不要误会了,你赶紧穿衣服吧,清晨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崖壁喊你,应该是你的朋友吧?你快去找他们,我离家也太久了,我阿爸会担心的,我要回家了。” 说完,她爬起来跳下石头,跌跌撞撞的捡了我的外套穿上便要离去,看她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我心说是不是说错话了? 稍一琢磨便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朵朵说我是个吃干抹净就不负责的渣男,我这一辩解等于是告诉她,不是我渣,是你太渣了,我又不喜欢你,你让我负什么责呀。 小丫头想跑,我怒吼一声:“站住!” 朵朵吓得一哆嗦,匆忙在脸上抹了两把,转过身后,那脸蛋已经恢复了清冷高傲,但眼眶还是红彤彤的,她的声音带着疏远,问我:“还有什么事?” 我站在大石头上想摆出个威风的姿势,奈何一起身就掉了一地草药渣子,我可以当成自己帅的掉渣,没穿衣服也权当展露男人雄风了,可没牙的老虎威风不起来,没毛的那啥露出来也尴尬呀。 只好坐下,我微微扬起下巴,眉头轻蹙,双眼稍眯,压着嗓子仿佛到了难以压抑怒火的地步,冷声问道:“我让你走了么?” 朵朵还是那句,还有什么事? 我傲然道:“让你走你才能走,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听到没有!” 朵朵梗着脖子,满脸不屑的质问:“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我轻描淡写道:“凭我是小道协的副会长,凭你们寨子经不起小道协随手一击,所以你必须听我的,你走一步,我就杀你们寨子里的一人,你敢跑回寨子,我就召集人手,在你们寨子旁摆下九阳正雷大阵,三十六道灭世天雷降下,让你们寨子顷刻间化为齑粉,不信你就试试看,现在,去把我的衣服拿来,别惹我生气!” 朵朵死死攥着小拳头,双眼喷火,恨不得冲上来与我拼命,但她终究没有,用眼神在我身上来回剜了一阵,极为失望的说:“王震,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算我瞎了眼。” 随后,她就乖乖拿来衣服,还很自觉地卷起来方便我将脑袋伸进去。 依然是那邪魅狂狷,不可一世的倨傲表情,但我心里已经乐翻天了,看来这女人都是一个样嘛,朵朵和文静和九香也没啥区别,抽时间我得再看几本言.情小说,好好的学习一下霸道总裁的精髓。 脸上是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的恨意,手上却很温柔,还捏尽了我背上粘着的草药渣子,等我穿好衣服,朵朵就默不作声的跟在我身后向僰人寨子走去,走了几分钟我扭头看她,居然落后了十几米,我当即喝道:“快点啊,没吃饭呐。” 一句话,朵朵的脸色变得错愕惊恐与委屈,随后索性不走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骂:“我就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上午抓了三只河虾也全剥给你吃了,我给你嚼草药嚼的舌头都绿了,肚子里好像有火烧,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欺负我,拿枪打我,骂我,还占我便宜,现在又威胁我,我哪里欠你的了?” 看来是到了朵朵承受的极限,矫枉不能过正呀,真把她逼急了,难道我还真能把人家灭了族?都不说小道协会不会帮我,就那什么九阳正雷大阵也是许祈吹牛逼时说的,他还说龙虎山的道术修炼到极致可以一剑劈开地表,引出地心毒焰毁灭世界呢,可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跑到朵朵身边,我要报她,她却让我滚,我说你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先女干后杀? 朵朵便噤若寒蝉了,我将她背起来赶路,引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问朵朵,白姐姐是否当初领她出树林的女人。 朵朵说是。 我又问她与白姐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救她。 朵朵沉思道:“应该与我的身世有关系吧?我也不太清楚,总之白姐姐对我很好。” 她说那天我们坠下崖壁后,情况和我猜的差不多,朵朵拖着我滑到岸边,她确实被蜮鳖咬的满身是伤,那玩意可不是开玩笑的,含沙射影一词便因蜮鳖而来。 蜮鳖将口中泥沙喷射在人的影子上,会让人头疼发热生病死去,有句诗叫含沙射流影,吹蛊痛行晖,便是说这蜮鳖的恐怖可以与蛊虫相提并论,人们常说的鬼蜮鬼蜮也为此意。 关于这种怪物的来历,朵朵说是男女在江河中洗鸳鸯浴的时候,淫.乱的气息就会滋生这种玩意,至于是不是真的就有待考证了,反正我觉得够呛。 若不是为了救我,朵朵根本不可能坚持游到岸边,而上岸之后她就不行了,全身刺痛,好像有小虫子要钻出来似的,她趴在我身上昏倒但随后却醒了过来,白姐姐就在她身边,故人重逢便是欣喜,白姐姐要给她解毒,她让白姐姐先救我,白姐姐不答应她便也不要救了,后来白姐姐给她吃了一颗药丸,说是可以坚持半个时辰。 趁这个时间,朵朵寻来草药给我敷遍全身,又游回江中捡来我的东西,还把衣服给我洗了两把,这才用皮肤渗出的血迹留下血书,随后,就坐着小男孩推入河中,白姐姐推到岸边的那口棺材下了水。 棺材漂到河中心就沉了下去,朵朵眼前一黑,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醒来睡着,睡着醒来,许久之后,白姐姐说我来了,让她出来救我,就坐着棺材从大.老虎嘴巴里冒了出来。 她的经历就是这样,我随口插几句自己当日的猜测和经历,虽然没有提起当时想要与她一同赴死的决心,但她也颇为欣慰,毕竟我没有下山求援而是接连杀进鬼村,任傻子也能猜出我是在为她报仇。 而关于刘苍松的出现,朵朵慎重了起来,这丫头的脑子就是好使,轻易便得出结论,刘苍松一定有事瞒着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朵朵肯定,刘苍松知道嘲天椁就在崖壁之下的江水中。 我问她为啥? 朵朵说:“太简单了,水下没有东西,为什么有那么多蜮鳖守护?还有崖壁上早晚变换的鬼脸,你没听过蜃气么?” 我说没,蜃气是啥? 她在我后背撅撅小屁股,将脑袋探到我耳边说:“叫姐姐我就告诉你!” 我当即道:“妈妈,妈妈,快告诉宝宝吧!” 朵朵脸红,啐我一句真不要脸,便解释道:“听过海市蜃楼吧?传说中蜃是一种蛟龙,没到早晚便会吐出肚子里的内丹吸收日月精华,内丹就会放出呈现重重虚幻景象的蜃气,而水下的大.老虎又是龙九子之一的狴犴,早晚同样会吐出蜃气,附在崖壁上,就会有时笑时哭的鬼脸,雷先生很聪明,崖壁有悬棺,崖壁会变脸,水下有蜮鳖,这些线索足够他下水去看看,但他并没有告诉你,对吧?” 我说对,那这说明啥? 朵朵说,说明雷先生知道水下有什么,他想独吞那口棺材。 我说这个死老头,欺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我打不过他,智商也不如他,现在有了你就好办了,你帮我算计他吧,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我也不准备告诉第三个人了。 朵朵愣了愣,问道:“为什么只告诉我一个?” 我说,我信得过你,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好父女,对了,你叫朵朵,姓什么? 她说自己没有姓,我说,那你以后就姓王吧,王朵朵,以后你就是我妹。 朵朵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我还真感觉不出她是冷笑还是苦笑,随后说道:“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说:“我身体特殊,他们都说我阳气不盛,气血不足,但这种人一般会体弱多病,走两步都喘个不停,可你看我,身强体健,剑劈刀砍虫咬枪崩都死不了,所以我现在还是打不住鬼,但我特别厉害了,我怀疑刘苍松都不是我的对手,不是我吹牛逼,真没法给你形容那个感觉,反正就是一剑在手,前面坐着一尊佛我敢劈而且能劈死的自信,所以咱们把刘苍松知道的秘密搞出来,倒是也不用怕他。” 朵朵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对了,方航和尤勿怎么办?” 说起来我也无奈,目前看来,只能凉拌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从长计议 刘苍松说毁掉一些棺材会引起那虚幻的小地狱世界的崩塌,可白姐姐既然让朵朵传话,警告我不许再对悬棺下手,看来几口棺材的损失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不知道他们的肚皮还能坚持多久,可现在看来,即便我今夜再入鬼村毁棺,到了那崖壁还是会被白姐姐一浪卷下江中。 此路不通啊! 心里面蛮难过的,尤勿就不说了,相处日久,如今他还是我家亲戚,最感觉愧对的就是方航,他老婆翘首以盼的等着他回家,却为了帮我而死在这里,这让我如何交代。 从江边绕到鬼村,向山顶的僰人部落走去时,我往里瞥了一眼,恨不得找颗炸弹把这破村子轰上天去。 朵朵忽然问我:“王震,你说那小地狱里的菩萨真是菩萨么?” 我说是个蛋,她敢出来我就一剑劈了她。 朵朵问我有没有把握? 我如实相告:“信心十足,我真给你说不清楚,哪怕你把齐天大圣叫来,哪怕我明知道猴哥一棍子能砸死我,可我依然信心十足,哎,我都感觉自己变态了。” 朵朵便趴在我耳边,如兰气息喷吐在我侧脸,痒痒的,她说:“既然你这么有把握,为什么不进去劈了她呢?” 我问她什么意思? 她说:“外面毁不掉小地狱,你就进去毁嘛,反正你现在这么厉害,即便到时候失手被擒,我也可以用小寡妇换你出来,我知道你可怜她,但今晚还回去,咱们明晚再抓出来嘛,反正她每晚都死一次的。” 我断然拒绝:“不行,你的白姐姐又不是傻子,将聂婉君交给她就肯定没有活路了,不过你说的办法倒是可以试一试,我进去跟地藏菩萨比划两下,说不定就把方航和尤勿带出来了!” 朵朵在我肩膀咬了一口,随后叹息道:“你是自信心膨胀而不是真的有把握,又不让我拿小寡妇换人,一旦失手被擒,你就真的出不来了,王震,你要是出不来,我就进去找你。” 我说你可千万别瞎搞,你知道被菩萨尸抓住是什么后果么? 朵朵靠在我肩头,小声说:“知道啊,不过那时候你一颗心全落在女菩萨身上了,我被哪个男人欺负,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这是个好主意呀,咱们把方航的老婆抓来扔进去吧,看看方航会不会幡然醒悟。 朵朵骂我是个禽兽,畜生,卑鄙下流无耻.. 随口开玩笑的,不想再听朵朵胡言乱语,其实我真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进小地狱,外面用聂婉君交换,这是做交易,但我还可以威胁,我进小地狱,不放我出来就炸掉崖壁,纵然那大.老虎一看就不好对付,可当年有张元吉收拾它,现在一样不容它为非作歹。 别问我为什么。 因为能量是守恒的! 背着朵朵快步跑向僰人部落。 守路的两人野人兄弟呼吼着听不懂的话,我稍作等待,刘苍松在一位快要老死的老野人的陪伴下走了过来,刘苍松的喜悦便溢于言表,高喊道:“王震你回来了,哈哈,真是可喜可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在江中遇到了什么?” 近前,看到我背上的朵朵,刘苍松稍作诧异便对朵朵点点头,波澜不惊道:“丫头,你也平安无事,这下你阿爸该放心了。” 朵朵跳下来向刘苍松问好,两人并不热切,这让我有些意外,刘苍松逼我娶朵朵时的狠戾,按说应该拿她当心肝宝贝般宠爱才对。 寒暄过后,刘苍松果然说:“既然你没死,我也不必杀了王震给你陪葬,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你俩就成亲吧,日后王震有负于你,跟我说,我将他抽筋扒皮。” 我根本懒得搭理他,这事忙完我还找他算账呢。 朵朵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容有些古怪,我心里一惊,担心她现在就让刘苍松逼我就范,可没想到的事,朵朵向他深深鞠躬,随后起身说道:“多谢雷先生好意,只是朵朵不喜欢王震,不想嫁给他,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刘苍松哦了一声,颇为惊讶,说道:“是么?可听他说,你几次救他性命,而他也为了给你复仇,冲进鬼村找那一群鬼鬼尸尸同归于尽,你俩应该郎有情妾有意呀。” 朵朵再一次深深凝视我,随后笑的平淡,她说:“这只是朋友情谊,算不得男女之情,若是王震为我报仇,我便要嫁给他,那我也嫁的太委屈了,还是算了吧。” 刘苍松便不再逼迫,却也说的模棱两可,他说这件事以后再谈,让我先说说昨晚发生了为什么,那江下有何怪物? 我很夸张的给刘苍松讲述。 “那可牛逼了,我刚一落水便被一张血盆大口吞入腹中,但你知道的,我身体里全是毒素,它想吃我结果吃坏了肚子,又把我给放出去了..就是俗称的排泄,你懂吧?而且它排的很用力,把我泄出好远好远,随后就看不到了,而我不会游泳呀,渐渐就昏死过去,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此乃龙宫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随后我感觉自己破水而出又砸在岸上,剧痛将我痛醒,说是迟那时快,我看到一位这个模样的人正缓缓向水下沉去。” 在地上画了个外星人,我又说:“然后我就看见朵朵了,也是刚从水里出来的样子,旁边还有一张绸缎,绸缎上写着八个大字,是水书,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能看懂水书这事,你比我清楚,这八个字是:男才女貌,送汝还阳,我刚念出来,那绸缎便燃烧成了灰烬,我拍拍朵朵的脸,她就醒了。” 刘苍松目瞪口呆,端在手中的茶水一口没喝,他转头问朵朵:“是这样么?” 朵朵一本正经道:“是的,那天我落入水中就感觉被一股力量束缚,知道自己变成了水鬼,正在哭泣,就听到一声大喊:呀呔,何方妖孽敢伤吾女儿,随后我就被一个很魁梧的男人捞起,他说女儿啊,你死的好惨,为父送你到阴间吧,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迷迷糊糊走在一条僻静的路上,直到有个长着牛头的人说,小丫头,你男人在阳间等候,某这就送你还阳,然后我又晕了,醒来就看到王震。” 来的路上就编好的谎话,真真假假,正常人听了肯定以为我俩是神经病,但刘苍松可不是正常人,他现在连正常植物都不是了。 刘苍松便蹲在我画出的外星et前端详,苦思冥想,小声嘀咕:“看上去像是河童,可河童与龙宫有什么关系呢..” 念叨几句,刘苍松森然望向我俩,阴仄仄的说:“你俩没有骗我吧?” 我说你是不是傻呀,我用龙宫骗你?我自己都不信!而且朵朵有胆子骗你? 不知道刘苍松是否见过那水下的狴犴大.老虎,倘若他没见过也就无从辨别真假,倘若他见过,狴犴可以出现,为什么不能有龙宫?我没给他讲个猪八戒与小龙女的故事已经很厚道了。 愁眉苦脸一阵,我说,你先别琢磨了,赶紧帮我救人,我准备今晚去小地狱,你弄点导弹核弹什么的,瞄准那崖壁给我当后盾呗。 将计划说了,刘苍松仰天长笑,眼泪狂飙,他说:“你去与那邪门至极的地藏菩萨过两招?哈哈,你哪来的信心说出这样的话,是去给人家磕两个头吧?” 我说,过两招是打两句嘴架,除了我和朵朵,没人能扛过洞经古乐的影响,要不你去? 止住笑,刘苍松与我们商量起来,朵朵向我使个眼色。 昨晚异变突生,稍有脑子便该怀疑嘲天椁或许就在江中,可刘苍松依然愿意与我们合谋对付鬼村,看来他知道搞出鬼村的白姐姐就在水下,想开棺,先破鬼村。 在我们的计划上修改了两点,一是今晚先入义庄看看方航和尤勿的肚皮还能坚持多久,倘若他们已经临盆,便不要再进小地狱了,为他们报仇就好。 第二是将钱旺他们叫来,这一次寻找嘲天椁,我提前知会过小道协,侯师叔答应派人手给我,僰人不敢对崖壁动手,正好可以叫小道协的人毁掉悬棺,倒也不是叫他们送死,只是人多力量大。 第九棺势在必得,真惹急了,我们阻断上游江水,让那狴犴露出来,我就不信飞机大炮连轰带炸也弄不死它。 不过话说回来,张元吉真的有这么猛么?他真的可以一剑划开狴犴的肚子? 除非那狴犴只是长得厉害,其实还是肉.体凡胎。 刘苍松派了个僰人去牛头寨给钱旺领路,太阳快落山,我和朵朵就去了鬼村。 如今再来鬼村已经没有任何危险,根本就是信马由缰,我问朵朵,想不想去当个演员,朵朵拒绝,她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直接让朵朵去二楼客栈,她心里唱着歌便不会再被菩萨尸掳走,而我又到了米大爷家,这一次我都不等老大妈发现我,就在里屋坐着,等那床上慢慢浮现出一个侧卧,酣眠的身影后,我拍醒米大爷,说道:“没有错,我就是贼,你躺着就行,我知道衣服在哪,大爷,别瞪我了,抽根烟吧,反正这一包烟都被你祸祸了。” 村民出现,我冒充米大爷的侄儿出去,就近抓起一个女人就跑,我说这女人归我了,便有不乐意的村民追着我进了客栈,我小声叫那女人跟我走,我是来救她的,随后便爬着桌椅上了二楼,喊两声朵朵,这才发现她又在当初小男孩的那间屋里等着。 对女人说个抱歉便将她打晕,放进屋里后,我钻进衣柜问朵朵:“怎么还是这间屋子呀,我已经琢磨清楚了,欺负了谁就被谁弄进义庄,但每间衣柜一旦用过就固定了,咱们在这里,一会又去了小男孩的棺材,而咱们不是他弄去的,他就还在棺材里躺着呢。” 朵朵翻个白眼,抱怨道:“我哪知道这些。” 女人被村民抓了出去,惨叫渐渐弱了,没多久便换了感觉,我俩躺在棺材中,奇怪的是小男孩居然不在。 我要开棺,朵朵却说:“急什么,躺会呗,你着急回去见雷先生?” 我还真没兴趣看他那张脸,问东问西的。 就与朵朵在棺材里躺着,不知道她在折腾啥,一阵扭动,却忽然冷笑起来,笑的阴森,阴的我起了身鸡皮疙瘩。 第三百五十八章 背叛 好像公鸡打鸣却被口水呛到,咯咯咯咯的恐怖笑声吓得我赶忙问她:“你咋啦?被鬼上身啦?” 朵朵没有回答,那笑声却越来越尖锐,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我不敢再耽搁,转个身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朵朵急忙尖叫:“别别别,我没事,你别掐我。” 我还不太相信,从口袋里掏出刘苍松画的符,就准备点燃了按在她脸上,朵朵娇喝道:“你敢,毁了我的容,你想不娶我都不行了!” 看这样子是真的没有鬼上身? 我便问她刚刚鬼笑什么。 朵朵说:“不要你管。”随后就不说话了,她侧身将我搂住,摆好了舒服的姿势便没再动过,好一阵子,我都感觉她是不是睡着了,朵朵忽然问道:“王震,你老婆漂亮么?” 我说漂亮,她又问我和九香是怎么认识的。 我便从头讲给她听了。 一开始为了救文静,在官赐村里捉了半天僵尸,又去北京捉鬼,捉来捉去又捉回官赐村,莫名其妙的当了小道协的副会长,每个人都希望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而真砸到了,我却终日惶恐,惴惴不安,那段时间我真不知道身边人谁是真心帮我,谁又会在下一秒举起屠刀。 想想也确实令人唏嘘呀,小道协的副会长呢,钻在破旧老楼里,上有三个老道士和其他副会长的刁难与蔑视,下有尤勿不知所踪,秦风反目成仇,文静时不时的被鬼欺负,中间还有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与我为难,一会姚广孝来了,一会朱允炆来了,一会朱棣的坐像大吼,一会又去了应天引颈受戮。 杏桥村死了堂哥一家,回了家又是九香杀了小伟。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打得我满头包呀么一头雾水,睡个觉,一睁眼发现自己搂着尸体,手下叫我处理事情,没有几步呢,他嘴里钻出一群蛇。 吃不香,睡不好,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冒出什么危险。 还要眼睁睁看着苗苗姐和安素的离去。 却无能为力。 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但不管怎么说,大风大浪也闯过来了,九龙棺的最后一口也找到了,就等爷爷的信,然后去神农架看看那神乎其神的第十棺,能活着回来,张元吉的宝藏彻底现实,以后再不会有人因为九龙棺来找我,回不来,那也一了百了,彻底的安稳了。 说是给她将九香的事,一张口便叨叨个不停,即便在姗姗姐面前都没有如此敞开心扉过,每次说到一半就开始滚床单了... 听我说完,朵朵也没有立即张口,稍后才感叹道:“真是苦了你了,从一个普通人一步步走到现在,你那一身伤真让人触目惊心。” 我说,主要是蝅兵咬的,其实还是苦了名人兄,说起这事我就想笑,一群蜮鳖想毒死我,毒来毒去把自己毒死了。 朵朵没接话茬,而是认真问道:“真不娶我?” 我无奈道:“真不能娶,我娶了你就要娶文静,加上姗姗姐和九香就四个了,要是能侥幸把安素和苗苗姐救活,一并娶了?先不说大家是否乐意,我能不能吃得消,九香肯定是最委屈的一个,对她,我没能尽到一个丈夫所有的责任,反而因为嫁给我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怎么能行呢?而且这种有一就有二,我这么帅,这么迷人,关键是名人兄那个贱货给我弄成个烂桃花,今天我娶了你,明天就能娶别人,结果就是先把九香欺负死,你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最后连最不在意的姗姗姐都对我失望了。” 朵朵认为我说的有道理,诚心诚意的说:“那我做你妹妹吧,以后我叫王朵朵,文静不是一个合格的表妹,我争取做到,我当你亲妹妹,你照顾我保护我,我不逼你娶我。” 我说,是真的么? 她郑重点头,说道:“我发誓。” 我说那敢情好,来,给哥摸一下,我还是第一次见穿肚兜的女人呢,说好了不负责啊,以后咱们还是朋友。 朵朵似笑非笑道:“你要和亲妹妹做那种事?你还是人么?” 我说开个玩笑而已,别认真。 随后我和朵朵就在棺材里腻起来,她叫一声靖哥哥,我叫一声蓉妹妹,但我问蓉妹妹刚刚为什么鬼笑,她却始终不说,腻了半天也不觉得无聊,可是有人忍不住了。 棺材盖被掀开,一个满面阴云的女人怒道:“你俩有完没完了?我把你俩弄过来是在棺材里谈情说爱的?是不是还准备在这里生个棺材子?” 我说你找什么急呀,不就是砍脑袋么,来来来,伸长脖子,我选个合适的位置。 这女尸便骂了一句听不懂的方言,随后抬手向我抓来。 我抓起嫁妆剑,右手像条蛇似的在她手臂上缠了三圈,随后手腕回转,掉转剑尖自后脖颈捅穿了咽喉,这一招使得流畅至极,若是换了原先,只会双手握剑一顿劈砍。 看来名人兄的传承是彻底得到了。 有机会先拿刘苍松练练手,希望他这一次又要将我阴到死,否则我还真不好对安素的干爹下手。 朵朵去看方航和尤勿的肚皮,她是水书先生,可以察觉到方航生机的流逝,我则依次检查棺材,找那女尸的,小男孩再没有出现,我是不敢做他的棺材去崖壁了。 而朵朵检查的结果便是,没时间了,尤勿已经长了少许尸斑,换言之他现在已经死了,只是喉咙里还有一口气,而方航也差不多,对水书师来说,这种状态还有一点点生还的希望,但也就是明天晚上十二点了,过了这个时间再没有生魂归位,同时毁了肚子里的鬼胎,他俩彻底没救。 起死回生,说起来容易,但谁能做得到?寻找第十棺救苗苗姐和安素,说白了就是给自己一个飘渺的心理安慰,而刘苍松要救安素,他也说了,难,豁出老命也只有半成把握,他必须去做而已。 就看明晚的小地狱一行,失败,没命。 这一次我是不想再折腾方航了,意兴阑珊的与朵朵坐棺材回了崖壁,估计白姐姐见我们没有调皮也没有再浪,平安回到僰人部落,与刘为民说了一声便早早休息。 翌日,我还没起床被朵朵推醒了,她委屈道:“哥,僰人部落里有个温泉,他们不让我洗。” 欺负我妹,这还了得? 我气势汹汹的拉着她就往寨子里闯,一番折腾,刘苍松和僰人的族长,巫公,都来了,刘苍松让我不要惹事,僰人不喜外人,我却问他:“一句话,现在我是不是对你有大用处,你决计不会让我死?” 刘苍松点头,我又问巫公,他倒是听得懂汉语,我说:“这山不是你们的,温泉也不姓你家的姓,凭什么不让我妹去洗澡?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刘老爷子不让我死,现在你们杀不了我,稍后我手下就来了,到时候我再要去洗澡,那温泉可就要被血染红了,别的寨子我未必敢这样,可你们几百年不现世了?” 在刘苍松的说合下,僰人只好妥协,朵朵便美滋滋的拉着我去了,就是个不大的小池子,烟波浩渺,水汽升腾,乳白色的汤水煞是喜人,温度也适中,朵朵毫不避讳就在我面前脱了衣服,穿着小肚兜冲了进去,我说你这丫头咋没羞没臊呢,她很是惊讶的说:“我们是亲兄妹呀,这怎么了?你也来吧,别害羞,你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哪里是我没看过的?” 倒也是,于是我就穿个小内裤跳进去了,没一阵,聂婉君也抓这个木头鸭子走来,她是民国人,更是一件粉色肚兜,说是刘苍松叫她来的,先给她刻了个鸭子玩具。 跟两个女人泡温泉,这滋味简直让我担心会不会滋生蜮鳖,而朵朵就过分了,她真当自己是我亲妹,举止毫无顾忌,甚至将我扑倒在水中嬉戏,她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因为妹妹调皮,可我稍稍摸两把,她就惊恐的问我要干嘛。 泡的我快要脱水时,远远的有个僰人汉子在喊,说是有一伙黑衣人到了村口,说是找我的。 钱旺来了,我赶忙叫朵朵穿好衣服,领着她去见我这位亲信手下。 村口肃容站着一片黑衣黑裤,挺拔雄壮的男人,只是走了山路,衣服稍有狼藉,好久不见钱旺,我还真有些想他了,可我靠近后,却发现那远远迎上来的人居然是一位我不想见到。 让大批队员等在门外,李哥带着虎子以及另外几人进村,隔着老远就大笑:“哈哈,许久不见,你别来无恙啊,我们副会长呢?快带我去见他。” 一见这人我便冷了脸,可听了他的话却愣在原地。 我们副会长?我不就是么?难道他们找刘苍松? 我草,小道协把我免了?他们不会这么没眼光吧? 可下一秒我便发现自己想错了,李鹏程狼子野心,简直该死。 不约而同的,他和虎子几人全都换了一副阴笑,同时伸手入怀,我暗叫糟糕,拉起朵朵转身就跑。 他们果然掏枪了,李鹏程先是一枪打在虎子胸前,随后哭喊道:“虎子,你不要死啊。”接着扭头对考古队员大叫:“兄弟们,他要杀咱们灭口,副会长一定是被他害了,报仇啊!” 没有任何犹豫,李鹏程喊那一句只是为了让没见过我的考古队员将我干掉,他一下令,肃立着的队员们顷刻间动手,黑色潮水似的涌进了僰人部落。 枪声,响彻整片山顶。 见过我的考古队员为数不多,当夜去杏桥村的二三十人都是李鹏程仓促之间能召集到他,维他命是从,余下就只有钱旺一行九人,还死了个田小北,此时跟着李鹏程来的全都不知道我是谁,而他们冲进来后,李鹏程居然又喊了一句:“那人叫王动,是王副会长的孪生弟弟,早听副会长说弟弟嫉妒他的位子,没想到这畜生居然敢弑兄,杀,一定要杀了他。” 这姓李的也不起个好听的名字,王震王动,那我要是三胞胎是不是还有个王棒啊! 带着女人逃跑,有一件事是注定发生的。 朵朵哎呦一声跪倒在地,她扭了脚,挣开我的手喊道:“你快跑,不用管我,快跑啊。” 身后,李鹏程几人已经拐过茅草屋,我哀叹一声,扑在了朵朵身上,说道:“泡温泉的时候真该对你做点什么,后悔死我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去见劲柏的苍松 枪声没能响起,远处传来了一声爆喝:“住手!” 刘苍松及时出现,还是刘为民的模样。 六号考古队,原本就是他的手下。 而他一出现便让李哥悚然大惊,结结巴巴的喊道:“张张张..张云帆?” 身后,那些追上来的考古队员接连惊呼:“刘副会长?居然是刘副会长!” 刘苍松大步向李鹏程走去,我拉着朵朵藏在一间茅草屋后偷看,估计李鹏程这回是遭殃了,他可以不承认我是王震却无法否定刘苍松的这张脸,只是担心他狗急跳墙,忽然给我来一枪才不敢过去。 李鹏程的脸上阴晴不定,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他果真决定铤而走险,枪口指着刘苍松,对身后的考古队员声嘶力竭的喊道:“这不是刘副会长,真正的刘副会长早就死了,他叫张云帆,在小道协里潜伏了二三十年,他是个骗子。” 如此吼叫着,李鹏程开了枪,但他的谎言也没能继续蒙骗考古队员,纷纷震怒,有让他住手,有指责他在说谎,也有的干脆扑了上去,将李鹏程和虎子一行人按到在地。 李鹏程几人一共打出三枪,全部命中刘苍松,但正如他在崖壁洞穴里说的那样,这玩意无法伤害他。 刘苍松的身子接连颤动三次,但没有中枪倒地,甚至连血液都没有流出,仅仅多了三个黑洞洞,还在冒烟的枪眼,他走到李鹏程面前便被考古队员拦了下来,全都面露戒备,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刘苍松对着其中一个说道:“阿元,你不认识我了么?” 那人正将李鹏程的手臂反剪,听到叫声便抬头,神情有激动也有迷惑,让同伴按住李鹏程后,对刘苍松也对其他队员解释,情形有些复杂,一时间分不出真假。 又有一人,先对刘苍松欠身行礼,看上去是个老成持重的踏实汉子,他正要张口,刘苍松就打断道:“你叫林勋还是林功来着?我记得你,当年去西藏观那克图仁波切的坐床礼,好像就是你带人陪着我的,是吧?现在,你们连自己的副会长都认不出了?” 他吹吹枪眼里冒出的青烟,随口道:“那还留你们性命做什么?不如我杀了你们吧!” 我赶忙跑出去打圆场,这是我的手下,他杀起来当然不心疼了,退一万步讲,考古队在这全军覆没,那我这个副会长也不用做了,不管有什么理由和苦衷,这口锅必然要有人来背的。 考古队员也不是人人带枪,刘苍松喊出要杀人后,差不多有二十几把手枪就对准了他,我赶忙跑过去让他们住手,我说我是王震,那被按住的李鹏程仍不死心,硬要说我是王动,我看了看这些考古队员,确实没有认识的,正准备询问钱旺的下落,忽然心中不安起来,李鹏程敢对我动手,该不会是把钱旺他们灭了口吧? 想到这里,我便问他们,钱旺在哪? 可气的是居然没人理我,而考古队冲进村子也伤了几个僰人汉子,此时,大批僰人正在族长的带领下持着长矛与砍刀,乌泱泱的杀了过来,其中有不少人都握着简陋的弓箭,一旦被包围,考古队死定了。 刘苍松就怡然自得的站着,等僰人靠近后,他就对我说道:“王震你来我身边,别误伤了你。” 我说误伤个蛋,你要是敢对他们动手,我一定要... 话说一半,刘苍松戏谑道:“你要做什么?你要派考古队灭了僰人的部落?” 上午还叫嚣着要让考古队干掉僰人,现在僰人就喊杀声滔天的要来干掉考古队,我跟刘苍松说:“你不是有个证明身份的木牌牌么?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啊!” 当初,刘苍松被龙虎山f4包围,就是拿了个木牌将许祈四人吓跑,可此时他却说,离开小道协之后,那块木牌就扔了。 僰人将我们包围,我告诉刘苍松,考古队若死,我肯定也活不下去了,到时候那口棺材就由他自己去找吧。 刘苍松便与僰人族长交谈几句,群情激奋的僰人这才勉强控制了情绪,我对那不知叫林勋还是林功的人说,情况就是这样了,要么相信我,要么就得死。 他也很诚恳的说:“小兄弟,若你和这位老爷子是两任副会长,那我们队长就是叛徒,老爷子像是刘副会长,但我们队长也在小道协效力十几年,一时间难以辨别真假,与其被奸人蒙蔽做下无法弥补的错事,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起码是这位老爷子先向我们下手,说到哪里,也不能算是我们错了。” 这番话倒是公允,一边是相似刘为民的刘苍松,另一边是十几年的老队长,倘若队长可以叛变,为什么不能有人在冒充副会长? 我又问他,如果钱旺作证,他能不能相信? 他说可以,钱旺一直跟在王副会长身边是大家都知道的,但钱旺留在僳僳族的牛头寨,并没有过来,这也是王副会长下的命令。 听到钱旺没死我便松了口气,但我可没有让他留在牛头寨,我连李鹏程来了都不知道,是让钱旺带人过来的。 我说自己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那林姓哥们却说:“僰人去牛头寨传口讯的人是在许玉的翻译下,传达了这样的命令,李鹏程,钱旺,还有十几个人全都听到了,王副会长让李队带人来帮忙,让钱旺留下看家,此时你说自己就是副会长,难道你派去传口讯的人,还有你师门的前辈会联手构陷你么?” 他这样说,我扭头看向刘苍松,刘苍松则扭头看向僰人巫公,那老掉牙的黝黑矮小老头却说这绝不可能,一来他没有害我的理由,而且我不知道李鹏程来了,他却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二来,那翻译一说也不靠谱,僰人中有几十人都会说汉语,谁会派个言语不通的人出去传信?最关键的,僳僳族人会说汉语不稀奇,可他们吃多了才会学习僰人的语言。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考古队众人并不管这个,再加上李鹏程抵死狡辩,他们看向我的目光已经有了深深的怀疑和戒备,而那林姓兄弟也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现在放他们离去,等汇合了钱旺再说,要么就拼个你死我活吧。 太阳落山就要去小地狱,我是叫他们来帮忙的,放了他们,方航和尤勿就要死。 正在我迟疑不定,有人忽然说道:“这位小兄弟,能不能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在人群里找见说话的人,我说你叫谁呢?你的年纪有我大么! 考古队大多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但也有特殊的,说话那人充其量也就二十出个头,居然也敢叫我小兄弟,而他有些羞赧,笑了笑说:“你显年轻嘛,别计较这个了,年前侯前辈的弟子叫我订做一个手机,听说就是给王副会长准备的,你拿出来我看看,若手机在你手里,自然可以确定身份了。” 我说,你买的破手机连个手电筒也没有,像素还低,一怒之下被我砸了,我给你说说模样行不? 他说不行,如果我是王动,见过自己哥哥的手机也不稀奇。 那就没有好说的了,除此之外我再没有任何证物,不过这小道协的制度可真低劣呀,居然会发生这种不认识领导的破事,等我回去非得在清净道观的影壁上,贴满十八位副会长的照片。 见我没了主意,刘苍松挥手道:“这里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巫公呐,劳烦你了!” 一语道毕,被包围的考古队抬起枪口,僰人也立刻举起弓箭,巫公没有立刻下令显然是舍不得族人的损伤,而始终沉默的朵朵却在衣服里翻出个板砖,说道:“手机在我这呢,王震没摔烂,被我捡回来了。” 果真就是我那板砖手机,还带着朵朵的体温,我如获至宝,接过后,抛给了说话之人,而他检查一番便对那姓林的汉子说:“没错,就是王副会长的手机,但这位朋友没有随身携带也有些诡异,如果他能说出一些细节就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了。” 林姓兄弟接过手机看了看,让我说说最近的通话记录,短信之类的。 我说,这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上一次通话在好几天前,打给牛头寨接我们的人,叫乃巴。 他说没错,随后又问我短信,我说有个鸡毛短息,荒山野岭的我给鬼发短信? 他摇摇头,正色道:“不对,有没法出去的短信,是王副会长发给一个名叫朵朵的女,他说朵朵我好想你呀,求求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朵朵满脸绯红,嗔怨娇羞的低着头,我大为窘迫,对那姓林的怒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呀?你念出来做什么?都说了这里没信号,那根本就是我的号码,我自己发给自己玩的。” 他们不知道我的手机号,却搜出了李鹏程的手机对照比较,终于可以确定我的身份,毕竟自己给自己发短信这种有些变态私密事,哪怕王震有个弟弟也不可能告诉他。 如此一来,考古队决定暂时相信我的身份,但我不能对李鹏程下手,现在派人叫钱旺过来,一切都有待他证明之后再做定夺。 正说着话,村口便又是一阵吵闹,没人把守的小路涌出来二十多人,为首的就是满脸焦急的钱旺,隔着老远他就大喊:“副会长,你派去报信的僰人死了,许玉姐姐说他们被人吞噬了意识...” 不等钱旺说完,惊变陡生。 两个僰人汉子正带着考古队员准备将李鹏程押进茅草屋里看守,他忽然挣脱,抢了一柄砍刀向我冲来,仓促之间,我来不及接过朵朵手中的嫁妆剑只好就地打滚,而另一边的刘苍松则大吼道:“不是小李,说,你到底是谁?” 刘苍松向他抓去,李鹏程却狞笑道:“小辈,等的就是你。” 虎子几人纷纷以不该有的巨力挣脱,抢过考古队员的手枪,雨点似的子弹落在刘苍松的后背,他不怕枪击却犹被打得浑身乱颤,而李鹏程却狂笑着,手中一柄砍刀化作道道寒光,每一下都发出铁器砍在实木上的沉闷响声,短短一两秒,数不清砍了多少刀。 等他放过刘苍松向我扑来时,虎子几人已经被打成筛子。 而刘苍松却满脸不可置信,低头看看身上破碎的衣衫,双膝一弯,沉沉跪倒。 第三百六十章 入小地狱 我没有走哪都背着嫁妆剑,是与考古队谈判时,聂婉君抱着剑跑了过来,交给朵朵又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一时间只能躲避,等李鹏程奔刘苍松而去,我抓起嫁妆剑时,李鹏程又向我冲来,速度奇快,大开大合的挥舞着砍刀,我举剑格挡,虽然凭借嫁妆剑的锋利将那砍刀削断,可剑身传来的巨力也让我右臂一阵发麻。 李鹏程便弃了断刀,双手成爪向我抓来,满脸的蔑视与不屑,而此时他诡异的速度和身法确实让人眼花缭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飘忽的令人难以捉摸,嘴里不断发出的冷笑尽是对我的不屑一顾,仓促之间我根本难以招架,只是胡乱的挥剑抵挡,步步后退。 那种一剑在手便无所畏惧的自信并没有冒出来,李鹏程忽然出手便将我打懵了,想不通他怎么会厉害如斯。 直到我退了十几步,李鹏程忽然冷笑一声,说道:“王震,几日不见,你又长进了!” 不是李鹏程,那声音中的仇恨,嫉妒,雍容,镇定,也让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朱允炆,又是朱允炆。 我说你他妈的真是阴魂不散呐。 得知是他,心里的错愕和疑惑顷刻烟消云散,他所做下的种种恶孽浮现在脑海,我拼着挨他一爪子,嫁妆剑向他胸口捅去,两败俱伤的打法终于将他稍稍逼退,随后嫁妆剑在头顶晃悠一圈,甩过力道后,那延绵不断,滴水不漏的剑招便使了出来。 朱允炆一定打不过我,他还在寻找尸解仙留下的棺材,而教我用剑的就是尸解仙。 就是这种谜一样的自信,哪怕面对霸王龙,我依然能找到自己一定会战胜的理由。 刚刚是他逼着我后退,此时又换作我从各个刁钻的角度用剑刺他,而朱允炆力大无穷却无法以肉身硬抗嫁妆剑的锋利,虽然速度奇快却仍被我划破衣衫,刺破皮肉,没有真正的致命伤,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可看上去却凄惨了许多。 很快,他便力有不逮了,我虽然知道他一次次冒充他人的原理,却不知道究竟怎样施为,但世间从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上一次见面,他已经沦为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格的疯子,而此时也再一次现出那不断变换的面部表情。 喜悲笑哭哀乐,种种表情飞速变换,渐渐就融合在一起,让他的面部皮肉扭曲了起来,眼斜嘴歪鼻子抽,有两次甚至忽然摔倒在地,抱着脑袋翻滚几下又爬起来与我对打。 终于,在我一剑自他右肩劈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他狂呼一声:“你敢伤朕龙体,你等着,朕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朱允炆转身便逃,方向便是僰人部落后的崖壁,那速度快得犹如扑兔之猎豹一样迅捷,我打得过却很难追的上,正要不管不顾追下去,身后忽然想起朵朵惊慌的叫声:“王震,雷先生不行了。” 扭头看去,刘苍松居然被劈成了破烂的布娃娃那般凄惨。 伤口不流血,表面一层皮与活人无异,但皮下的血肉也说不出是凝固了,还是原本就是木头,看上去极为干涩还有着不太明显的老树的年轮纹路,而这古怪的血肉里也没有骨头,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一个裹了人皮的木头人。 朱允炆在他身上砍了七八刀,那些伤口仅剩一丝皮肉连着,刘苍松呆呆的坐在地上,用手按住破开的地方,但只要松手,那古怪的皮肉就软趴趴的搭了下来,他有些着急,一次次重复着这个动作却一次次的徒劳无功。 真就好像坏了洋娃娃的小孩子,痴心妄想的以为将洋娃娃的脑袋放上去就会恢复原样那般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心疼这个一直在欺骗我的老头,而远处那朱允炆已经跑出二三十米之外,他也听到了朵朵的喊声,转头喊道:“王震,下一次,朕一定亲手把你斩成十八段。” 顾不得嫁妆剑的珍贵,我高高举起,怒骂一句:“老子让你这一次就死在这。”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嫁妆剑扔出去,可挥手之后却发现宝剑还在手里,而那剑尖却冒出三寸青色的光芒,倏地冲向了朱允炆。 眨眼间便到了他的后背,炸出一蓬血花,朱允炆向前扑出十几米摔倒在地,而我则惊呆了,看看他又看看嫁妆剑,再一次抬手挥出,却没能劈出什么古怪的东西。 朱允炆爬了起来,成了个血人,他的表情也定格在惊恐,他看看我,不敢久留也不敢再威胁什么,转身跑到那悬崖边上,纵身一跃。 钱旺要去追,我让他不要多事,快步跑到刘苍松身边,他也没有在捂着自己的伤口,只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十分想不通,语气虚弱,问道:“你一直在骗我?” 我说,骗你什么? 他说,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一直隐瞒?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看他的模样好像坚持不了多久,我便说道:“你的伤...你是不是要死了?” 刘苍松低头看看身上的伤口,随后抬头,略有一丝希冀,微弱到近乎看不出的希望和祈求,他说:“如果你能喂我喝三碗鸡冠血,或许我还可以活。” 身后有小道协的人惊叫,不止一个。 他们说,要喝鸡冠血,难道真是刘副会长?快,快却找公鸡,这寨子里一定有。 我扭头看一眼,钱旺会意,他一招手,跟着他赶来的人便拔出了枪,指着刚刚说话的七八人,这七八人质问他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背叛刘副会长。 我盯着刘苍松,刘苍松盯着那些要帮他找公鸡的人,钱旺却语气冰冷的说:“小道协里十八位,哪个姓刘?” 不等那些人和钱旺争辩,刘苍松洒脱的笑了起来,我对他说:“你还是别活了,我现在有点心疼你,真的!但你如果治好了伤,未来,咱俩还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现在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 刘苍松点点头,稍作沉默,又问我:“官赐村里我那般欺辱你,你隐忍不发,到底图了什么?” 我说,你还能坚持多久? 他说,一根烟的时间吧,马上要下去见劲柏了。 我便说道:“没什么,有个人一直藏在暗处,爷爷和老族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爷爷从小教我本事却不让我出手,好等那人跳出来,就这么简单。” 刘苍松面露了然之色,可随即却愠怒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安素去死?” 我说,安素是自杀,我无能为力。 刘苍松让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都没时间了,操心这些做什么,赶紧把救活安素的办法告诉我,我替你照顾。 刘苍松便做了一件让我毛骨悚然的事。 他全身上下只有两条胳膊完好无损,但肩头也有伤口,仅剩的力气不足以拖着残躯爬到我身前,但他拼了命的这样做,便从腰间生生扯断,仿佛被腰斩了那般可怜,朵朵失声痛哭。 刘苍松伸手却抓不住我,我只好弯下腰,他便揪着领子,凑到我耳边说:“照顾婉君和安素,莫要再欺负她了,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说你放心,到底怎么救安素? 刘苍松让我不用多管,若是成功,安素自然会活过来,我只要好生照料便可,随后,他又说:“现在看来,你爷爷应该是最后的赢家了,你将我烧掉,一半洒在劲柏家的小院,另一半,带我去看看第十口棺材,若是可以,就将我放在那棺材里。” 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第十棺已经打开,就是一口装着草鞋的薄棺。 刘苍松的眼神有些溃散,他稍作停顿,又说:“也许你骗了我,但我现在可以告你,崖壁下的江中有一只狴犴尸体,是张元吉找到的,等到僰人的血脉尽数喂了棺材,那只狴犴就会活过来,衙门中人崇尚狴犴便是因为这种神兽有个明察秋毫的本事,张元吉帮狴犴重生,便是要它找到一个人,杀掉这个人,至于那神秘的女人我便不知道了,想开棺,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这些,刘苍松便松手,展开双臂平平的躺在地上,双目望天不知道想些什么,四周悲恸大作,我等了两分钟,看他还是那个样子,就问了一句:“你死了么?” 他说还没。 我说,说好了一根烟,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咋还没死呢? 刘苍松转转眼珠子,对我说:“我说的是雪茄烟,其实我确实挺难死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坐飞机么?因为我只要踩着地面就可以生机不绝,劲柏也是这样,所以他喝了一肚子虫,硬生生把自己蛀死了。” 我问他是否思念黄劲柏和自己的师父。 刘苍松摇摇头,他说:“劲柏还行,刘为民那老东西死了才好,他收我俩为徒也不过是想吃掉我俩,幸亏有纳兰前辈照拂着,哎,不说这些了,你要是没啥事我就死了。” 我说去吧,我也得收拾收拾,准备去小地狱救人了。 然后他还是躺那没动,我说你到底死不死? 刘苍松不回答,我戳了两下,才发现他已经硬了,像块千年老木那般坚硬。 刘苍松就这样死了,死的如此突兀,被他一直瞧不起的朱允炆砍成重伤,在僰人部落死成了一具木头人。 僰人有些伤感,考古队哭声大作,尤其是几个原先与刘为民有交情的,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刘苍松还是张云帆,钱旺也有些失落,两三个人要揍他,他也没有还手,整整衣服走到我身边想说什么,我让他稍后再说。 许多事情一旦和朱允炆扯上关系就容易理解,与我不睦的李鹏程,朱允炆很容易以吴渊的身份勾搭他,两人联手对付我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李鹏程肯定想不到,朱允炆要的是他的躯壳。 时间已经不早,我还得去鬼村找那地藏菩萨谈判,匆匆与钱旺交流几句,我问他能否顺利指挥考古队。 钱旺苦笑:“难,肯听我命令的只有我带来的二十六个,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与李鹏程亲近,刚刚咱俩见死不救,任刘副会长死去,他们没有立刻造反已经很给面子了。” 我说,那就让他们把枪交出来,不听话就赶回牛头寨,你带人好好休息,朵朵会教你们怎么做,我得赶紧去下地狱。 第三百六十一章 讲道理 这一趟,除了原本就跟着我的那几个,侯师叔足足给我派了六十六人,可怕的,这些人居然是在李鹏程的带领下。 钱旺也不知道李鹏程为什么会来,他没有进小道协的资格,只是在定好的时间与地点等待,最后等来李鹏程,而这一路上分头行动,在牛头寨的几天,他拼了命的帮我收买人心,也不过拉拢了不到二十,都是被李鹏程排挤好久的。 要说考古队是李鹏程的囊中物那有些夸张,但他一声令下,枪响之后,即便有不同声音也很难被人们听到,这一次若非有刘苍松在,我肯定凶多吉少。 我说朱允炆装的可真像,一见面还惊疑不定的喊个张云帆,他若是不管不顾的对我开枪,想必我已经死了,随后再杀掉刘苍松,他岂不是大获全胜? 听我说了朱允炆的情况,朵朵说,或许一开始并不是朱允炆,很可能朱允炆在他身子里钻着,先上了去传信的僰人的身,然后跟着李鹏程到了这里,眼见情况不对才忽然冒了出来,而且那时候他也不能继续杀我,刘苍松才是最大的威胁,本身实力强横不说,又对考古队有着极大的控制力。 刘苍松一出现,考古队就起了大半疑心,若是朱允炆不管不顾的向我开枪,杀人灭口的意味就太明显了,刘苍松一声令下,恐怕考古队立刻会毙了他和虎子几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的解决刘苍松,再对我下手。 毕竟在朱允炆眼里,不需要任何帮助就可以干掉我,但干掉刘苍松则需要借住外力。 但他没想到,他连我也干不掉了。 总而言之,刘苍松死的挺委屈,朱允炆的失败也很无奈,但也正应了刘苍松那句,朱允炆想做的事从来没有成功过。 是他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可在这个过程中,总有人要殒命,苗苗,安素,这一次是刘苍松。 将我送到鬼村村口,朵朵便与我道别,我问她,在棺材里忽然疯笑,是不是发现了手机里的短信。 朵朵走到树下,笼罩在夕阳余晖中,转身浅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等你活着回来再说吧,而且你已经是我亲哥了,我们水族人也不允许亲兄妹成亲的。” 刘苍松临死前的几句话不清不楚,暂时对我没有什么帮助,原本的计划是招来考古队员,刘苍松领着他们在崖壁之上列阵,如果不放我出来就一股脑的毁了崖壁所有悬棺,如今他挂了,我们只能凭借朵朵的水书安魂,类似于和尚超度的作用,给悬棺中的鬼魂唱歌,平息他们的怨气。 白姐姐在村里作孽让怨气大涨,朵朵就想办法化解,总之就是与她作对,逼白姐姐出来谈判,我们要的不多,仅仅方航和尤勿两人而已,只是少了刘苍松这个主力,先不说效果有多大,白姐姐一个反扑,搞不好考古队就没了,她虽然两次救了朵朵但全是顺手为之,起码朵朵被八臂菩萨掳走那次她就无动于衷。 夕阳落山,义庄再现,八臂菩萨鱼贯而出,我大叫着抵挡洞经古乐,等他们走远了,我便掏出口袋里写着投降二字的白布,用木棍挑着伸进那小地狱之中。 不知道他们是否同意,几分钟后,我抽出木棍时白布已经没了,我便整整衣衫,将嫁妆剑抓在手中,又取出重新装了子弹的手枪,再一次步入小地狱。 考古队成员不是正统的道士,又时常要与鬼鬼尸尸打交道,除了小道协配发一些基础的符纸,就全是用些土法子抓鬼,听说我要去一屋子亡魂汇聚的地方,有个队员特制了三个弹夹,一个泡过童子尿,一个泡过大姨妈,最后一个收集了空包弹,在弹头里填充鸡屎,他说这三种玩意最是克鬼,一定会助我无往不利。 能否打到鬼还不能确定,反正搞得我满身骚臭气。 进入小地狱,并没有七八只手合力将我制伏,他们知道我将要进来,摆足了阵势迎接我的到来。 上一次,这里尽是赤.裸纠缠的男女,而这一次则恢弘磅礴许多,金碧辉煌的大殿自不用提,纯金铺就的地板上一条红毯自我脚下延伸到地藏菩萨端坐的高台之前,而地藏菩萨座下,左右两边各是那奇怪姿势的八臂菩萨,或坐或卧,或喜乐或嗔怒,或空手或持器,不一而足。 放眼望去,哪里都是神圣与肃穆,菩萨们身披的薄纱法衣也都熠熠生辉,尽是一派佛国该有的景象,尤其是我刚一进来,耳边就是两声沉重的象鸣,吓得我小心肝一颤,随后就是带着奇异麝香的液体从头浇下。 门里有方喷泉,两只纯白的大象便是从那里吸水给我淋了场雨,这味道确实挺好闻的,关键这液体略有粘稠,白乎乎的,着实把我恶心到了。 象鸣声消失,大象跪倒在地,长鼻子甩来甩去一副慵懒姿态,八臂菩萨们异口同声,沉沉的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随后,一连串的经声入耳,他们飞快的念诵着不同的经.文,汇聚在一起便听不出到底是什么语句,可这声音却真切的贯入我双耳,在脑海中交织成一个个雷鸣般的怒吼,就是两个字来回翻滚炸响:“跪下,跪下,跪下...” 刚一进来就是下马威,我头疼欲裂,看他们是不准备给我谈判的机会,正要转身逃跑却发现那本来没有门的地方居然多了两扇金色大门,严丝合缝的闭着,我只好再次转身,对天鸣枪。 枪声,不及诵经声,八臂菩萨反而被我激怒,经声如海浪一般向我席卷,我只感觉自己是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的孤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卷起的巨浪拍碎。 而这时候,我将枪口对准八臂菩萨准备拼个同归于尽时,却发现双臂酸软,眼前模糊,就连瞄准都不行了。 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一见面便下了狠手,我不知道这经声诵毕之后我会是什么下场,也许七窍流血而亡,也许变成与方航一样,被洗.脑了的行尸走肉,总之心底里阵阵悲哀,只能闭目等死。 而这经声就响着,我虽然痛苦却始终还活着,不知道多久,终于到一个很古怪的声音。 很清脆的鸣响,好像一块玉佩炸碎。 与此同时,诵经声也弱了下来,渐渐的趋于平静。 我瘫软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但我肯定自己还活着并且没有被控制心神,正准备喘口气就过去跟他们拼命,那居中的地藏菩萨却忽然张口,正是女人嗓音,不愠不怒,不喜不乐,很平和的说:“这位道兄,有礼了,何不近前叙话?” 我就是来谈判的,可一进门就被折辱一顿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前脚被人家揍一顿,后脚就口吐威胁之言,岂不是贻笑大方? 硬着头皮上前,一路上所经过的八臂菩萨全都对我微笑着点头,那眸中全是慈爱与祥和,哪里有半点尸体的戾气与令人恶心的腐败。 方航和尤勿并不在其中,那些外面掳来,与菩萨尸配对的鬼魂们一个都看不到了。 离地藏菩萨三米远便停步,她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一个劲的盯着我,眼中还有些鼓励意味,而她的面相也瞧不出聂婉君的影子,我想了想,便问她是谁。 她说自己是地藏菩萨,我撇撇嘴,心说你真能装神弄鬼,好像我会相信似的。 脸上仍是那没有表情的表情,我说道:“这两天我往你们这尿尿扔石头,也算打了不少交道,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你们这是个啥原理,我差不多也摸清了,我已经派人在崖壁上列阵,准备唱响水书的安魂曲,你看着咱俩要是能交易就交易一下呗,你把我的两个朋友还给我,我立刻离开,绝不破坏你们在鬼村搞得小轮回。” 地藏菩萨不理我,我转头看八臂菩萨,哪个与我目光对上便笑着点头,等我看了一圈,没一个张口回答,我便问他们:“行不行也给句话呗,行就放人,不行就动手,不吭声算怎么回事,准备把我饿死在这?” 还是由那地藏菩萨作答,她说:“不是不放,而是无法放,我们未绑着他们的腿,又何谈放人一说?只要愿意跟你走,我们自然不会阻拦,若是他们不愿离去,难道我们还强赶不成?我佛广开方便之门,一切皆由缘起缘灭,既不会强留无缘之人,也没有将天下的善男子善女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我横剑在前,冷声道:“你就是不准备讲道理了呗?” 她道,就是在讲道理呀,未加我一指,未降我一罪,这都不算讲道理,那世间就真没有讲道理了。 既然要讲道理,我就和他们好好谈一谈,看看方航闻之色变的和尚口条究竟有多么厉害,是不是能把死人说活,能将王震说成王震动。 我问她,这两人,是肯定不会放了,对不对? 她说不是不放,而是二位檀越不肯走。 我说你别迷他们的眼,惑他们心,看看他们是走是留,我知道你要说啥,你要说他们神志清醒,因为感受到这什么大自在佛国的魅力所以不肯离去,可你觉得我相信这种说法么?你要骗我总得给我点证据吧,总不能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你相信就行了,那你要这么欺负我,咱还啰嗦个什么劲,直接拼个你死我活就行了,这也没外人,你装纯给谁看呢! 地藏菩萨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两位檀越确实神志清醒,真乃舍不得离开此等妙境,既然道兄质疑我所说,是不是该由你拿出点证据呢?” 我怒道:“证据是啥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你手底下这些八臂菩萨咋把我兄弟睡了的,你不知道?”指指四周的女菩萨,我鄙夷道:“你看看,这些姑娘一个个丑的跟他妈驴肉火烧似的,我兄弟会对她们感兴趣?就算她们有三条舌头,八条胳膊,别有一番滋味,玩玩也就算了,难道还会舍掉家里的如花美眷,甘愿以男人的肚皮给她们怀孩子,从此长留此地?你懂不懂什么叫爱情,什么叫不离不弃啊?” 驴肉火烧们并不生气,依旧面带微笑。 而地藏菩萨却问我:“道兄,不知道你认为大道与情爱相比,孰轻孰重?”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口灿金莲 问这些的时候,地藏菩萨是肃容,而且这问题本身的威严也让我不得不慎重起来,秉着最真实的心意回答,我说:“人和人的情况不同,情爱和情爱也不同,你问一个没有情爱的,他自然告你大道重要,但我有情有爱,我是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大道去抛妻弃子的。” 地藏菩萨微笑,还夸我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随后却话锋一转,问我,我身边的人比如师门前辈,父兄长辈,是否有认为大道比情爱重要,或者说他们毕生的目的就是追求大道至理,其他的都可以舍弃。 这个问题让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爷爷,随后是朱允炆,以及许许多多那些寻找九龙棺的人。 他们寻找九龙棺的目的固然是长生,但长生绝不是最根本的目的。 可以肯定,变作刘为民的白螭很难死,朱允炆也可以算作另类的长生,他们若是贪图享乐,完全可以小心翼翼的活着,朱允炆减缓吞噬意识的速度,等到一具身子的寿命耗尽再寻找下一个目标,再活几个数百年都不成问题,而爷爷,老族公之流,即便没有这样极端的法子,混个延年益寿也很简单。 但他们都是青壮时期,完全不该考虑自己寿命的年纪就已经在寻找棺材了。 一开始就是玩,寻个刺激,之后是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天地,即便到现在他们也不是想要活下去,归根结底就是不服气。 大家都是男人,谁也不比谁少了根东西,你能长生,凭什么我就不行? 这样的心态,让他们始终追寻着,任何拦在他们面前的都必须打碎,即便是情和爱。 不单单是男女之情,哪怕我和我爸拦在爷爷面前,恐怕他也会狠下心将我们轰成齑粉,当然这里面有许多种情况,若是有人抓了我,逼爷爷交出某些宝贝,或许他会妥协,如果是我爸带我,哪怕加上我奶奶,跪在爷爷面前求他放弃那虚无缥缈的梦想,跟我们回家团聚,他一定会恼怒我们多管闲事,是我们为不肖子孙而亲手击杀。 这是肯定的,他要是真有普通老人对儿孙的疼爱,也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去,好多年不与我们相见。 即便到现在我都不敢告诉我爸,他爹还活着,活的还挺不错,能吃能喝能睡,还能上房揭瓦。 想到这些,我没能立即回答,地藏菩萨欣然说道:“你在沉思,你知道有些人愿意为了大道而放弃情爱,又何以认为是我禁锢了你的朋友的脚步,不放他们离去而非他们不愿离去呢?” 方航和尤勿? 我委实不敢肯定他们的心意,方航就是个道士,平时和我没什么两样但他心底里真正的念头恐怕只有鬼知道,虽然他平时总说与老婆的感情有多深,可一旦涉及信仰就发疯的例子并不少见,至于尤勿,我就更没底了,彻头彻尾一个俗人,白禾禾与长生不老,妻妾成群相比,我不知道他会怎么选,凭感觉,那家伙干的出来。 说穿了,这个选择并不是牺牲自己的爱人,仅仅是放弃一段感情而已。 见我沉默,地藏菩萨继续说道:“你在外看,鬼村凶恶丑陋,但置身其中却是另一片天地,每晚都历经幻生幻灭,一夜便是一个轮回,什么时候在轮回中悟了,便也到了超脱的时候,那些善男子善女人固然是被掳来的,清醒之后察觉到自己已经超脱,所以不愿离去,若说我不放他们离去,真是莫大的冤屈了。” 我说,你这里能超脱么?最后还不是为别人做嫁衣?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聂婉君?你肯定不是她,你是把她那一份善心吸收了,自己在这成佛作祖,你还要脸么? 地藏菩萨收了笑意,正色道:“没错,我的前世确实叫聂婉君,正因为你与我前世结下一份善缘,所以我才放你进这小地狱之中叙话,至于你说聂婉君每晚死一次,此言非虚,她非但要死一次,还要被佛堂里,没有超脱的菩萨尸活生生分食而死,等到鬼村众鬼尽数迷途知返,聂婉君方可彻底解脱。” 刚刚说的一身正气,此时却厚颜无耻起来,我气的浑身发抖,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是想撕破脸皮就直说。 地藏菩萨缓缓说道:“聂婉君的遭遇固然可怜,但历大磨难才能有大成就,地藏菩萨坐镇地狱也不是坐在原地,静候地狱变空的一日,同样要行割肉喂鹰之事感化一众恶鬼,聂婉君的善心被菩萨尸分食,才能让菩萨尸心怀善念,有朝一日鬼村成空,她自然功德圆满,登往西天成佛。” 我冷笑不已,骂道:“就这小破村的几只小破鬼,你也想功德圆满,搞个佛出来?” 菩萨菩萨却说:“佛并非搞出来的,功德也不是做一个局就可以领到的,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眼前的一众菩萨全都是一心向善,福家村众人本该尽数变成厉鬼消泯与天地之间,可现在他们全都被度化了,聂婉君夜夜惨死,这里也没有一个名叫聂婉君的厉鬼,到底是我害了她,还是她毫无怨念,心甘情愿为了感化世人而牺牲,难道你看不出么?你认为我为了一己私利而欺凌众人,难道地藏菩萨也是为了成佛才坐镇地狱?这位道兄,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地藏菩萨?聂婉君不是地藏菩萨在人间的化身?” 我说,你要是地藏菩萨老子就是孙悟空.. 没说完,我忽然想起马脸怪人与黑白二客,这三位还有被刘为民干掉的牛头可是实实在在奉阴间那四位为神的,若说他们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在人间的化身也并无不可。 我眼前的地藏菩萨,也未必不能是真正的那一位。 而且听她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些道理,菩萨尸是不是一心向善从嫁妆剑便能看出端倪,那男菩萨劈我一剑时全然没有杀意,所以嫁妆剑锋利全失去,钝成铁棍似的,而聂婉君的情况也确实如她所说,不管她被喂了菩萨是不是出于本心,可教化尸体向善的功德肯定归她了,等到这鬼村的恶鬼消失,当神仙或许夸张,但好处一定少不了。 最关键的,每晚出现在鬼村的村民确实是活人,聂婉君就是例子,这本事,似乎也只有地藏菩萨才能做得到吧? 难道方航就是发现了这一位是地藏菩萨在人间的弟子投影之类的玩意,所以才改弦易帜,一心向佛了? 可这里是那白姐姐搞出来的,明明就是有人设局作恶,怎么会成了地藏菩萨现身劝恶鬼向善呢? 还有那大肚子女尸曾哭求我杀了她,很像是从迷幻中清醒,不想再落入这地藏菩萨的掌控之中,但这全是我猜的,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耍着我玩。 那我还救不救方航和尤勿了? 我问地藏菩萨,如果我现在想走,她放不放? 她说,可以任我自由离去,明天想来也可以再来,来了更可以再走。 我说,既然你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你让我见见两位朋友行不? 她说可以,更可以询问他们是否愿意离去,若是他们不想走,我.日后来了再行逼迫,就不要怪她动手了,菩萨纵低眉,亦有金刚张怒目。 我问她,既然这么好说话,刚刚我一进来就念经欺负我是怎么回事? 地藏菩萨笑道:“不是欺你而是帮你,你身体里有颗菩提果,想必是某位大德给你种下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不知道吧?” 我说什么是菩提果,她说是一颗缘的种子,谁给我种下菩提,我便与谁有着无法化解的缘。 说白了就是开示,醍醐灌顶之术将毕生的佛经领悟灌进我心里,然后我就算做他弟子了,他要想对我做点啥也再容易不过。 地藏菩萨说,这颗菩提果种在我心识最深处,不到生死关头,没有大彻大悟是无法菩提证道的,也就说这人根本不想当我师父,只是凭着手段控制我而已。 不用多想便知道是谁了。 姚广孝这个老混蛋,莫名其妙把我弄到方寸禅院,给我剃个光头还搂着我睡觉,只有他有机会这样做,而今这颗菩提果便被地藏菩萨念经给摧碎了。 我摸摸身上,问她:“你没给我种一颗吧?” 地藏菩萨笑道:“你我无缘,我不给你种。” 解释了这个便又回到开始的问题,我还要不要救方航和尤勿,地藏菩萨让我询问他们的意思,可这俩混蛋是绝对不会跟我走的,要不就别管他俩了? 不行,我还得开第九棺呢,没有方航的帮助我实在无能为力,既然地藏菩萨这么好说话,要不我跟她借用方航几天算了。 有了地藏菩萨,我还要方航干嘛? 当下我便问她:“菩萨啊,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一只白色的大.老虎?” 她说不知道,我说:“那我告诉你啊,不远处有口棺材,还有一只很厉害的老虎,菩萨要助人为乐,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个忙,干掉那只大.老虎,帮我把棺材给开喽?” 地藏菩萨问我为什么要开棺? 我说棺材里有块玉佩,我一家老小全指望玉佩救命呢,你要不帮忙,我全家死定了。 说到这,地藏菩萨闭目,微微侧脸仿佛在倾听什么,片刻之后对我说:“那玉佩可以送你,棺材开不得。” 我正要问她是不是与人说话了,忽然发现地藏菩萨脸色大变,她双手掐了个手印,其余的八臂菩萨也接连动起来,数不清的手臂接连甩动变换,看得我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他们同时喝出一声:“阿弥陀佛。” 随后,轻灵飞扬的梵呗声响起,明明是菩萨嘴里面哼唱,却唱出来撞钟,木鱼,种种不该有的声音。 歌声一起我便头如斗大,眼前出现了一名肌肉虬结,吹胡子瞪眼,十分威武的金刚法相,手持一柄巨大的降魔杵,嚎叫着要将我砸称碎片。 我不知道如何抵挡,也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对我下了杀手,而下一秒,那降魔杵将要砸在我头上时,我身边却飞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身夜行衣,半张脸还覆着黑布,手持一柄阴森森,好像寒冰雕刻出的宝剑,去势极快,直奔那地藏菩萨而去。 结果没跑两步便双脚一错,摔倒在地。 他猛然转头向我喝道:“王震救我,我是来帮你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灵魂歌者 小地狱里忽然冒出的黑衣人居然说是来帮我的,那声音却并不熟悉,我一时间有些迟疑,他便又喝道:“还有一刻钟,再耽搁,方航和尤勿便彻底没救了,难道你看不出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真他娘的笨,唱歌,赶紧给老子唱歌。” 怒目金刚只是虚像,应该是菩萨哼唱洞经古乐所呈现在脑中的,我看到这黑衣人露在外的双眼已经流下了血泪,他连滚带爬到我身边,再没了刚刚冲出去时那仿若蛟龙出海的气势。 扶着我,他已经站不稳了,见我还没有张口便怒吼道:“废物,看着你的朋友去死吧,老子不管了。” 说完他便向门口冲去,而我略一犹豫,还是选择相信他了,我急忙问道:“唱啥歌?” 他说随便唱,越动情越好。 平时自诩流行音乐的歌王,此时情急之下却不知道唱啥,只好唱了一首最熟悉的:“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谈恋爱,谈恋爱...” 那黑衣人又冲到我身边,扶着我肩膀大口喘息,菩萨们的唱诵也更加磅礴了,黑衣人在我后脑上拍一巴掌,吼道:“换一首动情的,大声唱,给老子唱出感情来。” 我说,那就唱一首小虎队吧,我的成名曲。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我不但唱,我还把嫁妆剑放在地上跳了两下,看这架势,难道我的歌声可以与菩萨们的洞经古乐分庭抗礼? 黑衣人果然很亢奋,大口喘息几次,再一次提起宝剑冲了过去,只是他面前的空气仿佛凝结成沼泽一般,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差不多冲了十几米又像颗炮弹似的倒飞了回来,经过我身边时,我想拦住他却顺手揪下了他的面罩。 是个不认识的中年人,白面无须,脸色痛苦不已。 而他却急忙用袖子遮面,我忍不住问道:“我又不认识你,你挡什么呀?” 就这一句话,他被洞经古乐轰的倒飞三米,还在空中便喷出一口血,疯了似的呼喊:“给老子唱歌啊,不要停!” 我只好继续:“那再来一首冰雨送给大家,希望朋友们能喜欢,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再一次用黑布覆面,黑衣人谨慎的走到我身边,他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单手将我拦腰抱起,带我一起杀了过去,这姿势真不美妙,好像我是个正在被色.狼领向房间的卖唱小姑娘,但不得不说,这是极为有用的办法,起码带着我,他前进的速度快了许多。 我观察着这些菩萨和黑衣人的表情,一心二用之下,翻来覆去就唱了那么一句:“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快到地藏菩萨身前时,黑衣人在我脸上胡乱的拍,边拍边骂:“再唱这一句老子拍死你,换,换点缠绵悱恻,阴仄仄的歌曲。” 问题是我不会阴仄仄的歌,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出一首比较符合要求的,我唱道:“千年的女鬼,的女鬼啊啊...” 终于到了地藏菩萨面前,黑衣人抬剑,一寸一寸的向前递去,那剑尖终于顶在地藏菩萨胸口时,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全神贯注盯着这把剑是如何捅穿一名菩萨的胸膛。 而我一闭嘴,洞经古乐骤然大作,黑衣人没有被击飞,他猛地松开我,右手持剑,左手飞快掐出个手决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狂吼道:“定,定住,给老子定住。” 地藏菩萨小嘴里吐出的音节正面轰在他身上,他的面巾,衣衫,便化作片片黑色的蝴蝶翩翩飞散,而那剑却终于刺破了地藏菩萨的皮肉。 瞬间,洞经古乐消失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过后,剑尖在地藏菩萨身后冒了出来,也就在我眼前,这尊地藏菩萨碎了。 是一尊与活人一般大小的搪瓷菩萨像,碎裂一地。 上身赤.裸的黑衣人瘫软在地,却发出魔怔了的痴痴怪笑,我正准备问他,方航与尤勿在哪,洞经古乐再一次响起,比刚才的磅礴无数倍,将黑衣人打出了几十米远。 我赶忙冲到他身边唱歌,却发现我的歌声再也无法缓解他的痛苦,而他的面部也古怪起来,不住的扭曲着,那皮肉下仿佛钻着无数条胡乱翻滚的蚯蚓,煞是恐怖。 一看这模样,我脑中嗡的炸响,破口大骂:“朱允炆?我草你姥姥,你还没死呢!” 转身就要掐他脖子,黑衣人却一脚踢在我胸口,正好就摔在嫁妆剑旁边,我忍着胸口的疼痛抓起剑向他冲去,黑衣人却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向这大殿的门口冲去,两扇金色的铁门合闭着,他却熟视无睹,径直穿门而过,我以为这是个障眼法也想追出去干掉他,却咚的撞在门上,额头鼓起个大包,眼前金星环绕,晕了好一阵子。 等我揉着额头缓过劲时,心说这下可糟糕了,帮着朱允炆捅了地藏菩萨一剑,结果他跑了我却出不去,看来是交待在这了。 而且朱允炆怎么会忽然间如此厉害,他不是连我都打不过了么? 转过身,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女人,鹅蛋脸,随云髻,五彩斑斓的及膝短裙,脸色清幽如冰,这忽然出现的女人应该就是朵朵的白姐姐,许祈的梦中情人,可是看上去没有天姿国色,无非是那一身古代女人的模样有些不同于现代人的古典美,再没有特殊之处了。 她盯着那铁门失神。 我心里暗叫糟糕,握着剑起身,靠在墙上戒备着,等那女人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试问道:“白姐姐?” 她的眼神没有过多的含义,仅仅是随意一眼,然后伸手一指,那些八臂菩萨便齐声诵起经来,这一次没有悦耳勾魂的音乐,反而像是无数只苍蝇在耳边乱飞,嗡嗡嗡,烦的我心头火气,倍感压抑。 念着经,八臂菩萨便列成一字长蛇阵向我走来,每一个都面带善意,笑容可掬,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穿过,而那些八臂菩萨也一个个的消失了,几十位菩萨,全部穿过我的身体后,经声也就停止了。 白姐姐走到我面前,平静道:“不要跟别人说,下一次那人再出现,替我杀了他。” 我揉着胸口,总感觉身体里多了点什么东西,胸腔发闷,连说话都异常费劲,白姐姐抽出我腰间的手枪,先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随后顶在我胸前,微微一笑,笑的我心中一凉,下一秒便是枪声响起。 枪口就定在我胸前心脏的位置,我只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随后白眼上翻,脑袋乱颤着跪倒在地,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打穿了心脏,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全身每一处的痛苦都能真切的感受到,而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几分钟,我又爬起来了。 捂着心脏的手中有一颗子弹头,衣服被打穿但胸口的皮肉没有任何损伤,我愣了片刻,惊讶道:“刀枪不入?” 白姐姐点头却又摇头:“没那么夸张,起码你的这把剑就可以砍伤你的身体,他的那把剑也可以,但以命搏命,你受的伤比他轻许多,我帮你这些,你帮我杀了他。” 我问白姐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她让我去问朵朵吧。 扭头看看,这小地狱的大殿一角已经露出了一片夜幕星辉,她揪着我的胳膊向外走去,说道:“这里不能呆了,出去再说吧,你的朋友在客栈里等你。” 少说在小地狱停留了一个多小时,但今夜的鬼村并没有村民暴.乱,走出小地狱我扭头看去,我们就好像从空气中冒出来的人,那些本该出现的全都消失了,偏偏这死寂的鬼村才是最应该的模样。 白姐姐就拖着我向保公所走去,路上我问她,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你不是都知道了么?就是你猜的那样,一个小轮回,度尽恶鬼,地藏菩萨成佛,我捞好处。” 我说这怎么可能呢,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就这一村子的鬼哪能跟地狱相比,就算度完了也不会当佛的,我认识许多想当神仙的人,没一个做过这种美梦。 白姐姐停步,认真的看着我说:“谁说我要当神仙?而且这一村子的鬼为什么不能与地狱相比?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鬼村自然可以是一地狱。” 我大感头痛,赶忙摆手说道:“行行行,你别跟我说这些了,现在你已经失败了,我就想问你一件事,你是怎么把我朋友从几十里地的沙滩中弄过来的?” 白姐姐领我进保公所,没有去佛堂而是到了保公所女眷的屋宅,一只手就掀翻了实木大床,从床下取出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子。 盒子里是一尊瓷菩萨,白姐姐凄惨一笑,将菩萨掷于地然后领我到了佛堂门口,静候着什么,这才回答:“我没抓他,他是自己来的,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是在这里等待地藏菩萨功德圆满,领我去阴间与夫君相会,仅此而已,其他的事我不去管也不想管。” 我说,地藏菩萨能领你去阴间? 白姐姐低头,失落道:“应该可以吧,她若度尽这里的恶鬼,便在小轮回中功德圆满,总要去个地方的,她领我上西天,我就求佛祖成全,领我下阴间,我就与夫君团聚,她哪里也不去我就再想别的办法,总要做些什么,总不能枯守在这里,等你们汉人的大骗子践行诺言。” 她一说大骗子我就想到张元吉了,问她,她说是,张元吉让她在这里看守七十二口的悬棺,每年的祭祀就唱诵洞经古乐将那僰人祭品的魂魄拉到棺材里,每一次都会让江底大.老虎的伤势治愈一些,等到大.老虎痊愈,帮张元吉杀一个人,张元吉就会帮她与夫君团聚。 我问她,大.老虎不是还没痊愈嘛?怎么能说他骗了她呢? 白姐姐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毒,她问我:“那你说,张元吉现在在哪里?他还会出现么?” 第三百六十四章 地狱由心造 这个问题就真难回答了,全天下都在找张元吉呢,鬼知道他在哪。 不过张大天师也真够卑鄙的,戈壁滩上骗了匈奴大巫公不说,又跑到云南骗了少数民族的女人,真是做惯了坑蒙拐骗的事情。 佛堂门口等了几分钟,那当做门,却没有缝隙的整块铁板居然从里面打开了,不等我看清是谁在开门,白姐姐便抢了我手中的嫁妆剑闪身进去,我紧随其后可那铁门却仅仅开了一条缝,硬吸着气,压着肋骨挤进去便看到白姐姐噙着眼泪,疯狂的劈砍着同样满脸疯狂的菩萨尸,三十来具三面八臂的菩萨被砍得七零八落,一地残肢断臂,乌黑腥臭的血浆摊在地上,缓缓流到我脚下。 做完这些,白姐姐的脸色很难看,额头冒出一层汗珠,看她砍瓜切菜的利落身手,似乎不该这样吃力,而她也转身给出了答案,她说这些菩萨尸都是用她的血肉做的,其实每一剑都是砍在她的身上,切肤之痛。 我说,不是用每年吊在崖壁上的那些村民? 白姐姐说,那些人是喂给狴犴,棺材却吸收了狴犴的生机滋养她,而她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劈砍自己的血肉与村民的枯骨拼成菩萨尸,只有血肉相融,地藏菩萨功德圆满的那一日才会带着她一同离去。 说着话,白姐姐又将那黄花梨的法案劈碎,好像与丈夫吵了架的女人在拿家具出气,她掀开黄布,将菩萨尸坐着的骨灰盒一个个掀开,取出一尊尊小坛子,狠狠的砸在地上,等佛堂里一片狼藉之后,她蹲在地上掩面痛哭,啜泣声中伴随着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 看她哭的凄惨,我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安慰她吧,其实我感觉她挺活该的,倒不是说她害了太多人,而是在这小村子里搞地藏菩萨,能成功才是见鬼了,可什么也不说,直接去找方航也不太合适,我还想打听一下嘲天椁的问题。 只好静静的看她哭泣,直到哭声渐弱,这才试探着问道:“白姐姐呀,能不能跟你请教几个问题?” 她擦擦眼泪,问我想知道什么,我说:“现在看来,如果没有朱允炆忽然出现,其实你还是把我骗了,对吧?” 她问我谁是朱允炆,又问我骗什么? 我说,就是小地狱里那个黑衣人呀,整天变脸的,我说你骗我的意思,就是地藏菩萨其实还是迷惑了我朋友的心智,而不是他们一心向佛,愿意抛妻弃子。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抓住嫁妆剑走到保公所的办公室,拿那些桌椅板凳撒气,边砍边说:“我不知道黑衣人叫什么,但他应该是张元吉想要杀掉的人,这些年来不止一次来到这里,全都被我赶走了,那人神志不清,最听不得洞经古乐,但我也杀不掉他,至于你说的地藏菩萨,她没有骗你。” 正在震惊于黑衣人的身份,却因她最后一句话伤感起来,我说:“也就是说我的两个朋友,愿意为了长生而抛妻弃子?” 白姐姐摇头道:“不是,他们确实被蛊惑了,但做这件事的是我,地藏菩萨没有骗你是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真相,她就是一尊被众生念力加持了的神像,她以为自己是地藏菩萨,以为自己在坐镇地狱,以为那些陌生人都是与佛有缘的善男信女,她也以为自己是聂婉君是地藏菩萨在人间的化身,而自己就是聂婉君一点善心所化,正因为她相信这些才有机会成为真正的地藏菩萨,而我也并非控制她,是帮她成为地藏菩萨...”歪头扫视一眼,她低沉的说:“你能听懂么?” 我说,这有什么听不懂的,一切唯心造呗,人心能造天堂也能造地狱,她把自己当成地藏菩萨,在地狱中度化恶鬼,行地藏菩萨之事最后自然是地藏菩萨,你想让她成为地藏菩萨就要让她先连自己都欺骗....咦?这么说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了! 白姐姐冷笑,晃着嫁妆剑向我走来,很不屑的说:“凭你?我为什么会失败?因为你这搅局的人出现了,引出那最能搅局的坏蛋,所以我失败了,若非他才是罪魁祸首,你们又似有仇隙,我要留着你对付他,否则第一个就杀了你!” 她步步紧逼,我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我说道:“你别打我啊,撒气也不是这么撒的,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想错了,哪怕我们不出现你也不会成功,你用一尊有着地藏菩萨效用的神像,然后在这里搞出一个小地狱,佛说众生平等,一花又是一世界,花中的小世界与花处的大世界没有区别,小地藏菩萨度尽了小世界中的小地狱,与地藏菩萨度尽了地狱是一个效果,似乎小菩萨也是可以成佛的,一切唯心造嘛!” 白姐姐阴冷道:“你啰嗦完了没有,你是要嘲笑我么?” 我说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你的地藏菩萨搞不好还真的功德圆满了,她要度的并不是你搞出来的这个鬼村,也不是那虚幻缥缈的小阴间,而是由你的心造出来的这方地狱,境随心转,相由心生,你的心即地狱,相乃恶鬼,然后你让地藏菩萨度别人?这可能么?她第一个..也是最应该度的一个,其实是你呀! 看那样子准备揍我一顿的白姐姐忽然就愣住了,喃喃道:“是我么?要度的人应该是我么?这怎么可能呢?我一心向佛,从不敢有半点犯戒之处,即便骗来的福家村也精挑细选,个个有取死之道,怎么要度的人反倒成了我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其实刚刚那一番话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思路,一切唯心造,我根本就没听过这句话好嘛,我身边都是一群道士,平日里念叨的也都是什么北冥有鱼,后来改名叫鲲,还有道生一,一生二,二和谁又把三给生出来了,哪有人会跟我说佛教知识呢。 看着白姐姐陷入疯癫,一会捶胸大哭,痛骂这满天神佛瞎了眼,一会又痴痴怪笑,说什么夫君,洁儿这就来与你团聚了,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纠结,我真怕她忽然给我来一剑,带我一起去见她夫君,便好言相劝道:“白姐姐呀,佛性从不心外显,心生便是罪生时,我只听过自己做好人的,没听过逼着别人做好人,再让好人来帮助自己的道理,你想救夫君,假如他在地狱,那你就自己去地狱救他出来啊,救千万人是救,救一人也是救,你去地狱救一人便是地藏菩萨,又何必搞出一个菩萨去地狱帮你呢?” 白姐姐满脸呆滞,旋即便擦干眼泪,冲我遥遥一拜,诚恳道:“尊者一言令弟子茅塞顿开,请尊者带弟子去地狱赎罪。” 我吓了一跳,赶忙摆手道:“我可不去啊,你自己抹脖子就行了,我最多逢年过节给你烧点纸钱。” 白姐姐便跪倒在地,不住的向我磕头,满腔悲情的祈求我大发慈悲,领她去地狱为以往的恶孽赎罪。 我说这不是我不领你去,关键是我也不认识路呀,你叫我送你去还行,领你去就算了,而且我就是瞎叨叨几句,我可不是尊者。 白姐姐哭声大作,那额头砰砰的砸在地板上还不够,甚至跪走到我面前祈求,眼泪和额头的血迹就沾在我裤子和鞋子上,可这种要求怎么能答应呢?这分明是叫我陪她去死呀! 她求着,我拒绝着,最后白姐姐发了狠,又跪着后退,先向我磕头,随后抓起嫁妆剑满脸狠戾的说:“请尊者勿怪,事后白洁再向尊者请罪。” 眼看她准备送我去地狱,我急中生智,大叫道:“住手,你怎么还在执迷不悟,地狱由心造,你已清干净自己心中的地狱,又跑去找地藏菩萨做什么,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你自己后退几步就行了,干嘛要从这个地狱跑到那个地狱?你嫌地狱人少是怎么?” 胡言乱语一通,只求白姐姐别杀我,而她又被我这一席话给说愣了,看她再一次陷入痴呆,我赶忙溜着墙边躲她远些,心里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好端端的跟她啰嗦什么,她说啥就是啥呗,平时也没发现自己有这举一反三的本事,怎么发挥一次差点把自己发挥的挂掉了。 缩在墙角里,心有余悸的盯着白姐姐,却发现她的表情让我惊骇万分,那哭与笑揉.捏在一起,似在哭悔过往的不堪,喜迎将到的解脱,又好像痛哭流涕的感动这迟来的一天,一笑中释怀当初的苦难,总之就是笑中悲哭,苦中取乐,分不出是苦还是笑的奇怪表情。 而我心里则有个女人在感叹,是刘苍松曾经说过的,是对那官赐村天师棺鬼脸的解释。 我心中的女人说:“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我也不知道心中为什么会出来个女人,正要问问是谁,忽然感到一阵释放的舒泰,那感觉无法形容,太令人羞涩,直白来说就是一瞬间高.潮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忽忽往外钻,爽的我在地上哼哼唧唧,滚来滚去,飘飘欲仙兮,展翅欲去。 这阵舒爽持续了很长时间,具体有多久便不知道了,在那种状态下我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感觉回到现实中后,全身都空虚了,艰难的爬起来,见白姐姐仍保持那似哭似笑的姿势跪着,我小心靠近,喊了几声她也不理我,我心说这该不会是死了吧? 试探着推了一把,朵朵的白姐姐居然在我面前化为一滩白色的粉末,随后不知道哪吹出一阵风,这粉末被风挟裹着出了门外,也带着我的目光落到了黄土街上。 那一行人,吹吹打打,喜气洋洋,是鬼村所有人的村民,是小阴间里还有佛堂中的所有八臂菩萨,全都兴高采烈的向村外走去,我听不见声,但就是感觉他们一定很欢喜。 我目瞪口呆了,便看到这群人中有两个人转身向我,一个是白姐姐,粲然一笑,另一个则是小阴间的地藏菩萨,笑的温和又纯净,而我耳边则响起她的声音:“道兄,你助我度化地狱,我送你菩萨金身,一切妙法在心间,相见即是缘。” 第三百六十五章 马前卒 鬼村的城门楼好像另一片空间的大门,那一行人走到那里便一个个的消失了,等我追出去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来不及,而我刚出了保公所,便听到身后的坍塌声,扭头便被扑面而来的灰尘眯了眼,待尘埃落定,保公所已经消失,我面前只有一片断壁残垣。 扑上瓦砾堆,依稀辨别了刚刚白姐姐化为粉末的地方,便在废墟中翻找我的宝剑,好不容易发现个剑刃,正要用衣服垫着取出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王震,你在干嘛?” 扭头看去,是方航和尤勿,两人脸色苍白,眸光虚弱,穿着满是灰尘的民国长袍,相互搀扶着,都是快死了的模样,而他们的大肚子也不见了,只是有恶心的黑色血液顺着小腿留下。 一见他俩,我欣喜不已,说是热泪盈眶也不为过了,但转眼就想到了他俩搂着八臂菩萨亲热,还趾高气昂要抓我的贱样,我便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没搭理他们,自顾自用衣服裹着宝剑拔了出来,方航再次用那中气不足的声音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俩不是来救尤勿的么?为什么我俩换了一身衣服,还仿佛流产的样子。” 擦去剑上的灰尘,我夹在腋下目不斜视的从他俩身边走过,尤勿不便不满了:“王震,你好端端的甩什么脸色,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方航也帮腔:“就是,你这一言不发是什么意思,被鬼上身了?来来来,让我给你驱驱邪。” 说着话,他俩就脚步虚浮的跑上来,伸手要抓却同时跌倒在地,哎呦哎呦的惨嚎起来,尤其是方航,他说话都气喘吁吁,还不忘记问我,为什么他有种被数百女色.狼轮了的虚弱感。 我怪叫起来:“哈?你想知道?你还要给我驱邪?来来来,我先给你俩看个东西,啧啧啧,限制级的画面哦,改天我发网上去,让你俩当个网红。” 拿出手机,将那两天在义庄的照片给他俩欣赏,方航也就罢了,头两天他的肚子还不大,和女菩萨相拥着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可尤勿那满脸猥琐淫.荡的模样可是被我拍了个十足,很有镜头感。 一看照片,这俩就惊叫起来,尤勿居然还笑了,指着照片中的人惊喜道:“这不是我么?嘿,真像啊,航哥你看,咱俩还是大肚子呢,人体艺术呀!” 方航一张张翻看照片,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对尤勿冷哼道:“别笑了,这他妈就是咱俩。”他撩起尤勿长袍的下摆,里面空荡荡没有一件内衣,整个下.身都被血污然尽,随后方航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将那黑色血渍送到鼻尖轻嗅,严肃道:“这根本就是荫尸的血啊,一股子阴毒的怨气,王震,我俩怀鬼胎了?” 方航有个严肃劲,我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他交流几句,而尤勿,我是一点跟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让他笑吧,等回去我就把照片给白禾禾看。 然而我还是大意了,方航目不转睛的盯着照片,仿佛在研究什么,他一点点挪到保公所的废墟,趁我不注意,举起一块石头将手机砸称破烂,又将那手机的尸体在大腿根上蹭了几下,染遍血污后,冷笑连连的递给我,问道:“你还要不?” 想要,但实在忍不住那股恶心劲,只好送了个大拇指给他。 一路上,我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这几天的经历,而方航和尤勿则默不作声的听着,特别认真,就我连细致描述的小细节也听得格外用心,就好像医学家在解剖复杂的人体器官一般,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这不应该呀,他们没资格专注呀,他们是被解剖的那一个,他们应该大呼小叫,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恐慌和羞愧才对。 最后我便忍不住了,我说你们没有羞耻心么?我拼死拼活的救人,你们始终拖后腿,现在也不给我道个歉?就连个惭愧的表情都没有? 方航严肃道:“王震,你被鬼眯眼了,你所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幻觉,我俩就在客栈里躺着,那些不堪和下作其实都是虚幻的,而不是我俩的身体经历的,你应该怨那白姐姐,而不是冲我俩撒气。” 一开始我还真愣了,以为就像他所说的,问他,刘苍松的死,他们身上的血污怎么解释,方航支支吾吾说不出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家伙是没脸承认,硬在这胡搅蛮缠呢。 见我要放肆嘲讽,方航赶忙转移话题,问尤勿:“你是怎么回事?我可不相信那地藏菩萨或者白姐姐又把你凭空抓来的能力。” 尤勿则满脸呆滞的说:“不知道啊,跟季飞飞比赛憋气的记忆都没有,篝火节的那晚,我看着方航和一个哥们摔跤,有个小丫头说是王震找我有事,我就跟着她走了,然后就啥也不记得了,醒来就在这里。” 方航咧咧嘴说:“那就先不说这事了,我给你说说棺材,有点不太对劲。” 我说,凭啥就不说了?我出生入死好几天,见鬼见尸见神仙,连他妈史前怪兽都见了,你说不说就不说了?棺材先放放,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大老.虎,咱再把鬼村的事情聊一聊。 方航赶忙竖起手让我住嘴,他说道:“大哥,你想开棺,我献了自己这条小命,去黄河里给你弄出来条更大的怪兽办了狴犴,只求你把鬼村丑事揭过去行么?哥是有家室的人,虽然这一次是身不由己,可传出去也寒你嫂子的心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我说懂啊,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不过黄河里有什么怪物? 方航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两声,夸张到:“怪物多了,黄河一万里,你拿张够大够结实的网子从源头捞到尽头,山海经里凡是水中游的怪物,保管你能全部见识一遍,剩下那些山里跑的,天上飞的,基本都在神农架和大兴安岭,昆仑山当然更多,等你爷爷来了信,你去神农架的时候应该能见识到,到时候你被女野人掳走,我一定不会拍照给九香看的。” 我说到时候再说吧,我估计野人对你的兴趣更大,不过那天晚上你在鬼村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俩明明可以睡一起,你偏偏要分房睡,而且自从来了云南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牛头寨的小丫头在你屋里呆了一夜,你俩到底干啥了?要不是朱允炆已经出现过,我简直要怀疑你就是他假冒的。 他想了想,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很洒脱的说:“提前告诉你也可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要走了,来鬼村的当夜我确实没有发现这里的问题,所以才想让你锻炼一下,起码不能怕黑吧?实在想不到这里居然窝了一位地藏菩萨,你知道我一向是躲着和尚走的,更别说是一位菩萨了,她要算计我那真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一开始也就注定了我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唾弃道:“你咋这么喜欢吹牛逼呢,我要不救你,你现在连娃娃都生了,这个时间应该正给孩子喂奶呢,尤勿你别笑,你俩一个德行。” 方航苦笑道:“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吧,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鬼村究竟是谁在做主?白姐姐还是地藏菩萨?” 我说肯定是白姐姐呀,地藏菩萨就是她搞出来的。 方航却说不对,一旦地藏菩萨出来之后,这里的一切就不再由白姐姐掌控了。 保公所里我对白姐姐说的那些话,方航认为其实就是地藏菩萨借我的口说的,当然这个地藏菩萨并不是地狱里的那一位,仅仅是接受了许久香火的菩萨像所养出的一点灵性。 就像我说的那样,地藏菩萨要度的并不是鬼村的鬼,而是造出这一片地狱的白姐姐,白姐姐在鬼村搞了一个轮回,地藏菩萨顺势而为,那些八臂菩萨都是白姐姐血肉所化,菩萨先叫这些八臂菩萨向善,一点点化了白姐姐血肉之中的怨气戾气,随后就要准备当头棒喝将她击醒。 无数年来没人能破的森林迷阵,恰逢此时被刘苍松破了,肯定不是他道行高深,而是七十二口悬棺中的鬼已经度了一半,菩萨需要个外人来破了白姐姐的局,暗中帮助刘苍松,随后就是我们来了,鸡飞狗跳的折腾一阵,白姐姐布下的小轮回被毁,心如死灰,也就方便地藏菩萨的箴言撼动她的心神,彻底毁去她心造地狱。 而这时候地藏菩萨才真的让地狱变空,功德圆满。 就是说我帮了地藏菩萨,所以她把我变成菩萨金身,刀枪不入作为回报? 我问方航,这菩萨金身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也是神仙了?没啥感觉呀。 方航说,没有那么夸张,就像咱们叫她为地藏菩萨,她也不是真的菩萨,但如果连子弹都打不穿,你说的那些蜮鳖应该也无法伤害你了吧。 我喜上眉梢,说道:“那好呀,我对付蜮鳖,你对付大老.虎,利利索索就把这口棺材开了。” 方航让我先别开心,他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注定我不会死了,任何菩萨教化世人的典故,哪个不是损害自己用大慈悲心感动世人,哪有这种前后算计,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世间一日有恶,地狱就一日不会空,菩萨就是立下了坐镇地狱永不离开的决心,而你再看这里的地藏菩萨,她哪有半点慈悲心,白姐姐说地藏菩萨不知道真相,咱们现在看,她其实是知道的,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戒律都犯了,你觉得她还是地藏菩萨?” 我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方航说道:“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朱允炆驱赶许多人替他开棺,自己却窝在小道协里长毛发霉,最后连刘苍松张云帆的踪迹都难以掌握,这简直是贻笑大方,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他也被人骗了个惨,白姐姐说张元吉要杀某个人,棺材里处处是针对那人的杀机,这个人不敢开,所以逼着别人替他开,白姐姐在这里守棺,怎么会好端端的知道张元吉不会再来?她又去哪里寻来个王保长帮她搞菩萨?现在她没了,你却有了开棺的本事,咱们中计啦哥们,还有你爷爷,你那傻师父,全是人家的马前卒。” 第三百六十六章 开棺在即 方航感觉鬼村的事情太刻意了,爷爷找了一辈子棺材也没开上几口,而我们来了云南连一个月都没有,参加个篝火节就跑到僰人部落,客栈里睡一夜就发现了鬼村,我前前后后看了几场悲剧就把鬼村给破了,非但确定了嘲天椁的位置,就连外围的危险也肃清了一大半。 如此顺利,倘若没有小阴间的黑衣人出现,只能说我有如神助,气运长隆。 可偏偏有这么个人出现,他不毁掉小阴间,白姐姐不会绝望,白姐姐不绝望,地藏菩萨就无法教化鬼村,鬼村不除白姐姐就不会走,而她不走,张元吉留下的嘲天椁就始终无法开启。 不知道张元吉原先的杀机是怎样,但他敢留下的白姐姐和狴犴这对组合,想必是人来杀人,鬼来杀鬼的。 这黑衣人不是白姐姐的对手,或者说他无法硬抗张元吉布下的杀机,就只能使个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法子,给白姐姐折腾了个鬼村,最后让她自己给玩脱了。 地藏菩萨在地狱超度恶鬼并不是见不得恶鬼,而是想要教化世人不再作恶,让世间没了地狱。 地狱是谁搞出来的,地藏菩萨就要超度谁,所以从一开始白姐姐就注定会失败,时间早晚的问题。 如今时间到了,他的计划将要收官,就由我们来完成最后一击。 方航就是这样想的,但他说这个黑衣人就是当年绑走我爷爷的人,我感觉这其中没啥联系。 方航又是那句话:“闲着也是闲着,随便找个人怀疑着玩呗,是你说他和朱允炆一样会变脸,但他肯定不是朱允炆...” 我问他,为什么不是?朱允炆故意在我面前示弱,好出其不意破掉小阴间呀。 方航解释道:“他不是势弱而是真弱,我和朱允炆交过手,只要他别招水师出来,我是完全可以干掉他的...” 我又打断他,我说这就是吹牛逼了啊,你能干掉他,还眼睁睁看着他揪断我的胳膊? 方航认真道:“在杏桥村的那次我还有大招没开呢,我也得防着他招水师呀,你玩斗地主,一上来就扔炸弹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个道士,我平时不这样说那是因为我家道观早就没了,但我有传承,还有你那傻师父,我们都是有传承的道士,你明白什么叫底蕴嘛?朱允炆的底蕴你见到了吧?死了几百年还有忠心的将士护卫,即便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可以请祖师呀,道士玩的就是这一手,徒弟打不过就师父上,师父打不过换师祖上,师祖打不过就全道观一拥而上。” 我说你们这不是耍无赖么? 方航瞪眼道:“你管我们无赖不无赖,好死不如赖活着呢,那我顺着你的意思说吧,朱允炆比我强,但他杀不了我,这点你不否认吧?” 见我点头承认,方航继续道:“他比我强不到哪去,我不知道那小阴间究竟有多恐怖,也不好评说需要什么实力才能破掉,但现在你得了个菩萨金身的便宜,如果是朱允炆,他绝对舍不得把这便宜送给你...也说不定,毕竟他时常换身子,要这刀枪不入的臭皮囊也没用,但黑衣人肯定不是朱允炆,这是我男人的直觉,而且朱允炆在谁面前示弱都有可能,反正不会在你面前。” 我说行吧,朱允炆不是黑衣人,但他俩都会变脸所以有关系,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这黑衣人就是掳走我爷爷的那个人了,这也是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家伙呀! 方航说未必,不排除他活了好几百年,也有可能是张元吉算出了几百年后有这么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杀掉这个人,他连清朝龙脉会溃散到官赐村都能算到,未必算不到这个。 又分析几句,越说越乱,方航嘴里层出不穷的猜想,一会说这人是明宪宗的转世,张元吉要杀掉他报仇,一会又说这个人或许就是张元吉,张元吉玩的太嗨,感觉自己要疯了,所以摆下九龙棺来杀掉疯了的自己... 啰啰嗦嗦一大堆,我让他赶紧闭嘴吧,我还着急开棺呢。 方航便正色道:“我就是想说这开棺的问题,你说这棺材,咱还开么?如果张元吉只是想用宝贝吸引他想杀的人来自寻死路,棺材里未必会有真宝贝,而且第十棺都被你爷爷开了,咱下水跟狴犴打架,最后开了一口空棺,有什么意义?” 咬牙切齿一阵,我说:“开,不管怎么样也要开了它,等到九口棺材全部被破,以后就没人来找我麻烦了。” 方航嘟囔一句:“反正不用你对付狴犴,你比谁都积极!”清清嗓子,他严肃道:“到了这时候咱也不用着急了,先摸摸情况,你派人去牛头寨把我的牛骨刀取来,我那玩意就是水里的神器,一直没让你见识过,这一次,嘿嘿,哥哥给你玩个大的,你再把许祈也叫来帮我,顺便问问他老祖宗的事,什么深仇大恨呀,摆了九口棺材就为了杀人。” 不再啰嗦,连夜赶回僰人部落,僰人只需要有人帮他们去掉几百年的枷锁,很轻易便拿我替代了刘苍松,只是依然不许我在寨子里乱转,这一点确实比不上刘苍松,他毕竟学识渊博,与僰人的巫公成为了好朋友。 出乎我意料的就是考古队全部留了下来,并没有人因为我见死不救刘苍松而选择离去的,我与那几个有威望的聊了聊,其实他们与刘苍松的交情并不深厚,只是认为那是刘为民,而我顶着个刘为民徒弟的名头,所以有些看不过眼,我简单解释几句他们也就不再追究了,至于他们心里的念头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我懒得跟他们多说,有钱旺拉拢的人就足够了。 方航尤勿与朵朵正式见了面,尤其是方航,对朵朵巴结到极点,整天询问着洞经古乐的消息,私下里他对我说,朵朵的身世颇为诡异,绝不是河神保佑的棺材子那么简单,搞不好就是阎王爷的女儿。 这个阎王爷并不是汉人信奉的阴间那位,水族选择水葬的原因就是认为河流通往人类最终的归宿,而他们口中的河神有着类似于阎王爷的能力,搞不好就是瞧见船棺中的朵朵母亲过于美丽所以做了些什么,然后把自己的女儿送回来让水族人养着。 自从与八臂菩萨有了那么几回之后,方航和尤勿就变得十分没有节操,但朵朵与其他棺材子大不相同是一定,有点类似人们常说的文曲星武曲星转世,注定能有大成就,正儿八经的天才。 洞经古乐是根据阴间的声音而改编的音乐,方航在寻找洞经古乐也是为了逆向推出阴间的声音,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整天哄着朵朵唱歌,在纸上写写画画,整整十二天就没有操心过第九棺的事,直到写满了三大张纸,尽是些很奇怪的汉字,连起来没有任何含义,但方航却笑的很欣慰,他将这些汉字的发音背的滚瓜烂熟,神神秘秘的对我说。 “王震,我掌握了去到另一片世界的钥匙,帮你处理完九龙棺的事,哥们就走了。” 我问他是不是要去阴间给阎王爷洗脚,当时方航站在悬棺崖壁的边缘处,朝阳初生,他背对着我,整个人都散发出雄心万丈的气息,他豪迈道:“我要去建立一个国度,我当皇帝,我老婆就是皇后,有朝一日.你去了,朕封你为大内总管。” 方航有自己的事要忙,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不能什么事都指望他,在他神神叨叨的这几天,我就带人去到崖壁对岸,朵朵为我敷了好几次草药的空地上,腰间拴着麻绳下了水,蜮鳖对我视而不见,而我也不敢靠近了研究那口棺材,只是四处看看便揪着绳子上了岸。 要说这一趟鬼村,我得到的好处真是太大了,先有嫁妆剑引出名人兄传授剑法不说,后来的菩萨金身简直让我牛逼上天了,真就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方航研究洞经古乐之余也捎带着研究我,最后的结论就是,非神兵利器不可伤,子弹都打不破我的厚脸皮。 仅限于一两枪,子弹打不穿我的皮肉,但那冲击力是无法抵消的。 时间一晃而过,休养生息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龙虎山f4赶来了,基本的情况都在电话里说过,得知梦中情人不在,许祈顺便去牛头寨叫上了许玉,一见面他就红光满面的跟我说,许玉答应跟他回龙虎山,以后我就没有师姑啦,多了个师娘。 与许祈见礼之后就是三个师叔,还如当日一般,仿佛我是他们师叔似的恭敬,名道观虽然不兴盛但规矩还是很森严的,观主就是观主,下任观主也是观主,而除了这三位还有另外三位,是许祈给我准备的师弟,最大的只有十六岁,全都是白白嫩嫩的小胖子。 许祈说是让他们来锻炼一下,可我总感觉,这三位唯一的用处就是扔进水里喂老虎。 回到僰人部落,又给许祈细致的讲了一遍这里曾发生的,我便问他,张元吉原先是不是有什么仇人? 许祈眯着眼很是回味一阵子,说道:“要说元吉天师的仇人吧,那可真是太多了,不过元吉天师应该不会跟那些俗人计较,他也计较不过来呀,全世界就没有不骂他的,朝廷,师门,民间,谁都说他不是好东西,但要谁能让元吉天师恨之入骨,想要杀掉的,恐怕就是向朝廷举报他的人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张元吉想杀的人 第一个跟我说张元吉的人,是刘苍松,后来许祈也没有否认,总而言之就是把能做的恶事都做了一遍,本身就有取死之道,再加上朝廷里的孔孟门生对这位道教魁首不遗余力的打击,甚至有人提议将他凌迟处死。 当时的明宪宗有点自己的小九九,所以饶了张元吉死罪,将他流放充军,在张家另选贤能继任天师之位。 随后就有了张元吉隐居官赐村,暗布九龙棺,妄图汇聚龙脉,气运加身,从此翻身做主人的流言。 即便到了现在,我们依然不知道张元吉布下九龙棺究竟想做什么,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想当皇帝,也许是弄了一半忽然看破红尘了,也许就是为了搞个噱头,吸引他的仇人寻找九龙棺,自寻死路。 不管张元吉想做什么,我们都得开了他的棺材,之所以说起这个是因为许祈说的泄密之人。 一是当年向朝廷告发张元吉的人,二是举报他四处埋棺的人,许祈觉得以张元吉的地位和眼界所能恨之入骨的,只有这两个人了。 而许祈也说,这两人也许是同一人,也许是不同的人,遗憾的就是他一个也不知道。 他浪费半小时给我们温习了元吉天师的丰功伟业,最后就说了这样的废话。 但他不认为自己说的是废话,他说以元吉天师的品性来说,如果和谁结仇那基本上当场就报了,他要是有个隐忍不发的性子也不会做下丧尽天良,欺男霸女的事情,而且人家的道行摆在那呢,出生时龙虎山大殿伴生一颗灵芝,难道这是开玩笑的? 那时候张家给皇帝炼丹,中品献给朝廷,上品全进了张元吉的肚子,就凭这些丹药,催也催出来他顶天的道行了,张元吉屡次向朝廷索要封赏也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先展露一番仙迹把皇帝哄开心才恃宠而骄,没有几手真本事,能唬的住皇帝? 许祈就是一个意思,元吉天师想杀人,那人活不到现在。 方航想给他解释,许祈却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人和狗皇帝一样,会变脸嘛,或许狗皇帝变脸的本事就是他教的,刘苍松说狴犴有明察秋毫的本事,你认为元吉天师找不到这个会变脸的人,所以叫狴犴去杀,但小方航我问你一句,给你朱允炆的生辰八字,你能不能咒杀他...不管成功与否,就说你能不能?” 方航说可以,身子再变,人还是那个人,不管身体灵魂还是意识,只要没死过,有了生辰八字就永远能害他。 许祈抚掌道:“可不就是?当初我在北京找文静就是用了生辰八字和血脉联系。” 一说这茬我才想起来,当初文静丢了,许祈用我的血和许多东西做了草人,说是这草人能找到文静,结果草人也挺牛逼的,一通指路把我们给指到一条鬼影子都没有的小路上,人没找到,鬼来了。 此时我就骂他,我说文静根本不是我亲表妹,我俩没有血缘关系,你那草人尽他妈瞎指路! 许祈也不动怒,拧开自己带来的保温杯,小嘴抿了两口茶,冷笑道:“你问我?你爸或者你妈有没有去过北京?” 我说原先我爸在焦煤厂上班的时候,倒是在驻京办事处看过几年大门。 许祈继续冷笑:“对呀,回去问你爸在北京做什么了,幸亏那晚没找到,否则你还不领个弟弟妹妹回家?保不齐是你哥哥姐姐...咦?是你二大爷也说不定哦!” 一听这话我顿时腻歪起来,再也坐不住了,就想冲到有信号的地方给我爸打个电话,方航劝我不要激动,未必就是我爸在北京留了个种,也有可能是在老家留的,流浪到北京了呢。 说一千道一万,许祈就是想说朱允炆那吃人的本事只是微末之技,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生辰所以才找不到他,而纵观元吉天师一生,前半截是有七情六欲的俗人,他会憎恨害他失去天师之位的人,后半截那可真是幡然醒悟了,游历名山大川,再不过问世事,真乃高人行径,若说他这时候想杀掉谁,只有举报他埋棺的亲近之人,因为这不是举报而是背叛。 前半截的仇人,元吉天师说杀就杀了,当时没杀也不会在醒悟之后想要复仇。 而第二种人倒是符合方航的想法,不是张元吉的对手,所以变脸躲避,这人背叛了张元吉,所以张元吉对他恨之入骨,可张元吉失了天师之位后依然跟随他的,全都是对他盲目崇拜的信徒亲随,是否背叛还是两说,最关键的,这些人的生死全都掌握在张元吉手里。 别说变一张脸,就算轮回数百世,张元吉都能找到他。 许祈承认有个很厉害的神秘人存在,但他根本不相信这人是张元吉始终想要杀掉的,我们对这神秘人的了解来自三个人的口述,我爷爷,刘苍松,白姐姐,而这三人全是神秘人的手下败将,如果神秘人有心误导他们联想自己的身份确实很容易成功。 许祈是越说越来劲,他说那神秘人真能臭美,元吉天师摆上九龙棺就为了杀他,还几百年杀不掉,这可能么?真有这么深的仇恨,元吉天师布衣单剑,随便找口棺材在附近一藏,等着人来了一剑劈死就好,何至于搞这么大的阵仗。 许祈怀疑这臭美的神秘人就是想告诉大家:你们别忙乎了,其实这棺材只跟我一个人有关,张元吉和我玩呢,你们都散了吧。 一旦涉及到龙虎山的前辈,许祈就很容易激动,好不容易等他冷静下来,我说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这口嘲天椁开了吧,不过大老.虎太可怕了,要不师父你再念念那个玄升内教经,把嘲天椁从水里逼出来? 许祈没好气道:“那里面是龙虎山的弟子么?当初在官赐村误打误撞,还以为里面是元吉天师,没想到真被师父给逮着了,现在看,里面关着的绝对是当年跟随元吉天师隐居的弟子,最凶的一口棺材就是它了,那是专门杀人的呀,老祖宗挂念着山里呢,所以才会闻经而升棺,瞧见你师父我,这个不成器的晚辈想要棺材里的宝贝,这才把那睚眦玉佩给吐出来了,可谁能想到会被朱允炆给抢走了呢,王震呐,师父心里苦啊,师父愧对列祖列宗啊!” 说着话他就嗷嗷大哭起来,旁边的福天下三位师叔也跟着抹眼泪,我那三个啥也不知道傻蛋师弟则呵呵傻笑,倒是许玉有骨气,一拍桌子,娇喝道:“瞧你们那点出息,他能抢,你们不能抢么?许祈,要哭出去哭,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当初我怎么就进了名道观,有了你们这四个不成器的师兄呢!” 似乎还有些内幕啊?名道观在龙虎山不招人待见,他们怎么会收徒弟的? 许祈被骂的噤若寒蝉,衣袖掩面却对许玉摆个狠脸,随后就说要开棺,但怎么开却一筹莫展,时不时拿眼睛横拉方航,最后逼得方航没有办法,起身说道:“行吧,我来想办法,可你一点力都不出,看着我这个外人出生入死,你这大观主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许祈赶忙说:“当然要出力,我也不是让你打头阵,咱们一起动手,你准备怎么办?” 方航晃悠着牛骨刀,阴沉沉的笑起来:“给你们露一手,给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龙争虎斗。” 只说狴犴包在他身上,方航便出门去找朵朵,而许祈则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跟我说,他的这张老脸是丢尽了,但只要能振兴名道观,受再大的委屈也是值得的,既然方航主动承担了狴犴,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就把那棺材抗出来吧。 我说这事简单,没了老虎,我一人就办了。 许祈睥睨道:“你?你办个狗屁,你一人下水就喂了棺材啦,师父来吧,总不能叫方航小觑咱们龙虎山,其实也就是师父拿那大老.虎没办法,否则他想帮忙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说完,许祈便将我和三个师弟赶出门外,他们五个窃窃私语起来。 明明我才是这一趟的领头人,可一时间,反倒没我啥事了。 接下来的三天,方航和朵朵就见不到人了,而没了刘苍松,许祈却与那僰人巫公交上朋友,名道观的五人整日里在僰人部落里忙活,我则带着尤勿和三个师弟,以及一众考古队员在山林里打猎,鸡飞狗跳好不热闹,直到方航回来的那一晚,他和朵朵各背了一个竹篓子。 我问他里面是啥,朵朵拿出个竹笛在口中吹,两条很鲜艳的蛇便从竹篓里钻了出来。 方航的大拇指朝肩头探出的蛇头一指,那牛逼的神情,仿佛指着自己二大爷似的,他说:“知道这是啥不?这是龙!” 第三百六十八章 龙争虎斗1 一条红蛇,一条绿蛇,红的不认识,绿的倒是知道,就是竹叶青蛇,蛇信子还嗖嗖吐着呢,方航硬说这是龙,我说行吧,你说啥就是啥,你说这俩哥们是蚂蚱我也相信,可你就准备让这两条毒蛇去咬死狴犴?那还不如我去咬呢。 方航不乐意了,他明明就是龙怎么转眼又成毒蛇了?毒蛇肯定咬不死狴犴,但是龙行呀。 感觉他跟疯了似的,我便主动将朵朵背上的竹篓解下来递给方航,拉着她去找许祈,路上问她这两天跟着方航去哪浪了? 朵朵说,回了一趟水族的寨子,在巫公养的毒虫里选了两条蛇,方航顺便与巫公密聊一阵,神神秘秘的不给朵朵听到,然后就回来了。 我问朵朵,方航为什么指蛇为龙? 朵朵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找到许祈所在的茅草屋子,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子奇怪的臭味,喊了两声,他同样神神秘秘的出来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方航回来了,他还需要三天,让我问问你准备的怎么样。 不知道许祈在忙碌些什么,累的眼中都没有神光了,他说这几天在准备下水抬棺的东西,只要方航完工,他这随时都可以。 我说抬口棺材有这么费劲么?大老.虎不咬人,我都能下水抬出来。 许祈便掀起竹帘冲里面招呼了一声,让福天下三位师叔和许玉先忙着,他领我去看看。 随后,许祈便拖着我去了崖壁,路上还和朵朵聊几句,到了那悬棺洞穴之上,许祈临风而立,颇为动情的说:“王震呐,这么长时间师父一直没能教你些东西,一来是你自己学不会,二来也是没有这个时间,今天就给你上第一课,让你知道元吉天师到底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其实前几天师父来这里看第一眼就发现了,当时有那穆阿达在所以不好意思说,元吉天师让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等的就是他们断子绝孙,最后消亡在此地。” 埋棺要选风水,风水选不好就要殃及后人,江中那口绑在狴犴身上的棺材里躺着的也许是白姐姐,但崖壁还有七十二口悬棺,在白姐姐用悬棺欺负福家村之前,里面躺着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但许祈估计,即便不是僰人的先祖也一定跟僰人有关系,否则张元吉不会让僰人每年去祭祀。 不适合下葬的凶地有五十种,就是说在这些地方埋下棺材就会让子孙后代倒霉,轻则夫妻不和,家道中落,重则屋破人亡,妻离子散,而许祈在这里粗略的扫上一眼,五十凶地中,这里就占了十七八。 凶死地,就是在这里下葬,家中会有凶死之人。 火烧棺木地,坟前朝于西南者,西南方没有明堂,水顺地形往东北方流去,水出于艮方,就会让子孙忽遭火灾,连死数人。 伤成才之子地,就是专克后代中成了才,有本事的那些人,男匪女淫地,就是字面意思。 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都是许祈扫一眼就能发现的,山势与水流组合起来的坏风水,比如反弓水,就是江流成弓形,指着僰人的寨子,分心不合水,江水从一个方向来,分成支流向两个方向流去,这就注定了僰人夫妻无法同心,时不时的搞点破事出来。 许祈都不知道张元吉怎么找到这样的一个破地方,看上去山清水秀,但却是最不适合下葬的地方,偏偏张元吉在这里埋了近百口与僰人有关的棺材,这些年来僰人人丁渐稀的原因肯定与这个有关。 白姐姐说,一旦僰人死绝了,狴犴的伤势就会痊愈,但许祈觉得张元吉坑害僰人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个。 老话说得好,否极泰来,越是大凶之地其实就越有一丝生机和吉兆,就像越是贫贱之家的孩子一旦有了成就,那成就也是了不得的,朱元璋就是个例子,所以许祈认为这地肯定有一处宝穴。 让他找,他未必找的到,可江中就有一口棺材,许祈看了几天就确定嘲天椁的位置就是这凶地之中的一点吉地。 名叫出神仙地。 四周被群山环绕,每早晚氤氲升腾,这叫做梅花捧日出,神仙踏浪来。 许祈觉得这就是张元吉让白姐姐躺在棺材里的原因,能有什么成就就不知道了,反正白姐姐躺了一半就跑了出来,这一方宝穴是彻底毁了。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死地之中肯定有一点生机,生机被毁而转为死地,原本的死地也就变成了生机,反正都是相对的,所以白姐姐从棺材里跑出来之后,危害僰人的凶地没了,但嘲天椁反而成了最凶的地方。 这一点已经得到印证,原先白姐姐在棺材里睡得挺香,僰人每年死掉七十二个,她出来之后僰人安稳了,反倒她自己倒了霉,用佛教理论来说,她会错了地藏菩萨存在的意义,用道士的说法,则是她给自己搞了个大凶之地,注定是要死的。 殊途同归了。 许祈要说的就是这嘲天椁可不是搞死一个白姐姐就完事了,她没出来之前,这里的凶险是她和大老.虎,现在没了她也不是仅剩下一只老虎那么简单,总之这大凶之地还要搞出许多幺蛾子,也许那棺中还有其他恐怖的玩意,也许是狴犴强横十倍百倍,也有可能那棺材被邪气浸透变成了妖怪。 什么可能都有,但棺材势必要开,所以许祈无论如何也要把方航拉下水,让他分担一部分压力。 给我讲完这些,许祈又指点了一些不适合埋棺的凶地的征兆,随后他说:“看看小方航的本事吧,师父这里也做着准备,开棺的时候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赶紧跑,不用管我们。” 我说那怎么行呢,我这好几十号人,总能帮你们做些什么,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废柴了,打个把僵尸什么的没有问题。 许祈苦笑道:“傻孩子,你再能打也不过是一介武夫,难道还能与这天地威势相比?别看你的身子连子弹也打不透,但师父认真起来,照样收拾你小子,信不信?” 我说,真不信,要不咱俩现在比划两下?说好了是你收拾我,不带请老祖天师的。 许祈恼羞成怒,将我撵走了,自己站在悬崖边上望着水流忽然湍急了的滔滔大江,不知道想些什么,看上去还挺萧索的。 从水族寨子带回来两条蛇之后,不知道方航藏在屋里做了什么,等他出来时,那脸色一半绿一半红,两条蛇也只剩下没有一丝血肉的蛇骨,方航便整天将蛇骨抱在怀里,指挥考古队为他伐木造筏。 就这样忙碌了七天,山里的气温已经滋养出许多野蚊子后,方航终于忙碌完了,扛着那不知道有什么的大包袱,在考古队中选了十几个最高大的,扛着木筏子向山林深处进发,他让我通知许祈,随便找个方便下水的地方等候,一旦他收拾了大老.虎,就由许祈负责开棺。 因为许祈说开棺还有大危险,我便早早让考古队回了牛头寨,只剩下钱旺带着的二十多肯定不会背叛我的队员,方航领走一些后,余下的跟在我身边,许祈则领着我们到了崖壁对岸,就是朵朵给我疗伤的地方,只是连日砍伐树木,比原先空旷的许多。 僰人不会参与,但事关他们数百年的枷锁,也有十几个人站在崖壁上观看。 岸边搭好了高台,福天下三位师叔换了道袍,左手拖着盛满朱砂的小碟,右手捏着狼毫笔,在二十八口棺材盖上绘着鬼画符,都是几天前从崖壁里拉出来,悬棺中损毁较轻的那些,一见到这些棺材考古队员都很激动,纷纷表示要研究一下,我这才想起来他们真正的专业其实是考古。 许祈在许玉的帮助下换着道袍,我问他,棺材里装着什么,许祈说装了二十八个泥人,土是坟茔土,和泥的液体则是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动物血,有尸水,还有蚯蚓捣成的浆糊,还有... 我让他赶紧住嘴,再说下去我就要吐了,我问他,这就是龙虎山的道术么?够恶心啊! 许祈奸笑两声,说道:“不是,这是茅山术,一种控尸的法门,茅山道士很会玩尸体,炼出的僵尸分为金银铜铁和飞天夜叉这五个级别,师父弄出来的是铁尸,刀枪不入,水火不浸,再布下咱们龙虎山的阵法,就等着见识棺材里到底有什么凶猛玩意。” 全副武装之后,许祈便上了一人高的法坛,神神叨叨的准备一阵,领着师弟念念经,烧两张符祷告一下天地,随后就盘膝打坐了,他要等方航解决了狴犴再出手。 我和朵朵就在树荫下等着,这几天也把她累坏了,被方航和许祈使唤的团团转,此时才有片刻空闲,她对我说,前几天跟方航回寨子的时候,她阿爸说,季家人曾去过一次,就是说季飞飞死了,作为与季飞飞定下婚约的朵朵,按理应该以未亡人的身份去季家孀居。 朵朵的阿爸暂时糊弄了过去,单凭实力来说,水族不是季家的对手,何况朵朵和季飞飞本来就有婚约。 我让她不要担心,等开了棺材就去找季家的麻烦,朵朵便点点头不再啰嗦了,靠着我打起瞌睡。 从中午等到傍晚,帮方航扛木筏的考古队员都回来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许祈让我稍安勿躁,就像那二十八具铁尸要等十一点之后才具有威力一样,方航应该也在等待某个时机。 这一等就等到夜里八点多,尤勿被毒蚊子叮的满身是包时,许祈忽然喝出一声:“来了。” 我跳下石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几日天降暴雨,江面上涨,水流涛涛,夜里更是湍急,碎玉翻滚很难再如镜般反射月光,一眼只能望出二三十米便是黑暗,而那黑暗中,一张木筏便顺水而下,四个角都摆着一个泥盆,盆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哪怕水浪迭起也无法拍灭,方航就站在木筏上,火光闪烁,将他的身影忽明忽暗。 一张木筏,一个人,四个火盆,方航就这样顺水而来,根本看不出他准备如何对付狴犴。 许祈却忽然惊咦一声,说道:“不对,你们看那张木筏并没有随着江流的起伏而动,好像都没有浮在水面上,是有东西在下面托着他。” 第三百六十九章 龙争虎斗2 听许祈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好像真是这样,方航的所立的木筏很平稳,根本不会随波逐流,只在一个矮浪打来的时候才猛地拔高一下,而不是被水浪淹没随后又浮了上来。 离近了,我们也看清方航的姿势,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染料在木筏上画了许多古老苍茫的纹路,竟然无法被江水冲刷掉,而他就站在木筏中央,双眼紧闭,面色坚毅,左手捻诀,竖在胸前,嘴里念叨个不停,右手则握着牛骨刀斜指向下。 离得越近,他的速度就越慢,到了我们正前方,我心里琢磨着应该就是嘲天椁再往上游十几米的位置,那木筏终于静止了。 也就在木筏静止的同一刻,有什么东西得到感应似的,仿佛在这条江水的尽头有一只顶天立地的洪荒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江水吸尽,那本来就迅疾的河流便咆哮着向下游倾泻,顿时惊涛拍岸,骇浪频迭,拍打着崖壁,卷动了河底压抑不知多少年的鱼腥味,地动山摇一般猛烈。 而方航那连扁舟的算不上的小筏子也被这水流带的猛然间前进几米,可以看到那大江之中卷起了一个漩涡,中心就是嘲天椁所在的位置。 漩涡带起的蜮鳖和许多枯骨,再一次发出了类似于饱嗝的恐怖声音,方航的小筏子却没有被绞碎,甚至在水浪间隙还可以看到那四簇火光在风雨中飘摇,微弱,却坚定不移的燃烧着,水声掩盖了方航的声音,可他的脸色却更加郑重和坚毅,额头青筋暴起,似乎在嘶声吼叫着什么。 小筏子居然就一点点的向后挪动了。 这是不合常理的一幕,我扑倒许祈的法坛上,他却一脚将我踹了下去,大吼道:“法坛容不得外人玷污,别上来。” 老子有多脏啊,还玷污! 我说师父,到底咋回事? 许祈说:“不知道,看看再说。” 小筏子再一次推到了一开始停下的水域,水流仍凶猛,漩涡仍在卷动,却再没能将方航拖过去,而他也依然是那个姿势,十分严肃的吼叫着。 我侧耳倾听,偶尔听到的一词半字连起来,他似乎在背诵某篇歌功颂德的古文? 小筏子与江水僵持片刻,也看不出最后谁会胜出,而方航却动了。 他的声音陡然雄壮起来,满脸疯狂之色,眉毛时展时蹙,吼叫着:“穷于壅堵徒奔命兮,鲧将土石频堙息。此堵彼溃无暇顾兮,白骨成山神鬼泣...” 就听到这几句,方航上前几步走到小筏子边缘,而小筏子也没有倾倒的迹象,这边肯定是下面有东西拖着,除非方航能让水面变为陆地。 而下一秒我就真不知道他是否可以让水面变为陆地了。 再一次开始念叨,我们却听不清楚,就看方航双膝跪倒,牛骨刀在左手心一抹,便是一连串的血珠子,他双手持着染血的牛骨头,平举过头顶仿佛要献给天神,而这样的姿势念叨几句,他便双手握住刀柄,狠狠.插在了身前的江水中。 牛骨刀便插在了那里,没有沉下去。 江流则骤然一滞,再次流动时,便平缓了许多。 许祈倒吸一口冷气,也不嫌我脏,揪着衣领便提到了法坛上,他问我:“那小子的牛骨刀,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说你可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 方航不止一次吹嘘过他的牛骨刀,顾名思义那就是牛骨做出的刀,看颜色和材质也像是牛骨,他说刀不厉害,真正的厉害的是取骨的牛。 他说是一只牛精。 某个村子里的水牛,地震前夕救了全村人的命,村民为了纪念它,就把铁汁淋在牛骨上,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铁牛摆在村口,直到有天这铁牛被人推到了河里,铁牛得水就变成水牛了,它本来就是水牛嘛,便在水中活了过来,后来有个道士降妖除魔,干掉水铁牛,取牛骨做了刀。 水牛就是水里的妖精,所以牛骨刀下了水便有很大的威力。 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方航是这样告诉我的,牛骨刀比不了传说中的定海神针,但定定江河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我给许祈解释了,他就冷笑着问道:“水牛怎么救人?冲进村里的广播站,对着大喇叭喊:地震啦,起床呀...”嘲讽几句,许祈便露出个会心的微笑,对我说道:“这小子满嘴跑火车,三分真七分假,我知道他那刀是啥了,果真可定江河呀。” 我问他是啥? 许祈说,昔年大禹治水,在天下黄河中沉入一只铁牛作为镇水兽,镇.压黄河中的妖魔鬼怪不得再兴水患,同时将龙门山凿出洞口,跃过的水妖便可化龙而去,等到那些有能力水怪纷纷离去后,铁牛便成精游走,现在看来,八成是被人剁了骨头,制成了这把牛骨刀。 没想到那看上去晦涩简陋的破刀居然有如此来历,我再看向方航,小筏子前,牛骨刀依然半插在水中,但他手里也握着一把,许祈说,插在水里不是真刀,应该是水牛的魂,刚刚方航吼叫的就是大禹赋,所以招来了黄河铁牛的帮助。 一柄放着淡薄黄晕的刀魂插在水中,水流慢了下来,而方航就在那木筏子闭着眼,怡然自得的跳起舞来。 许祈说这叫禹步,也叫步罡踏斗但有些区别,一开始步罡踏斗就是禹步,后来又有了许多按照北斗规则而踏的步法,便与禹步区分开了,此时方航跳的应该是早就失传了,最古老的禹步,因为他的姿势太古怪了,不符合近千年来的审美。 自顾自的扭了一阵,方航忽然站定,在一起左手捻诀,含糊不清的念叨,却先走到木筏西北角,手中牛骨刀一拍,那燃着火焰的泥盆便被打飞出去,平平稳稳的落在了江面。 第一个泥盆拍出,方航从怀里掏出一张符,两根指头捏着在牛骨刀上一抹便燃烧起来,方航不惧火焰,燃烧的指头在空中画了个什么图案,手腕一甩,那符箓便费劲了江面的泥盆之中。 我仿佛感觉到水流的速度慢了少许。 随后是第二个泥盆... 每拍一个都要点一张符,等到四个泥盆全都飘在江面上静止不动时,正好是个正方形,将那嘲天椁的位置放在了中间。 许祈也不知道在问谁,他说:“小方航到底要怎么对付狴犴?狴犴可不会听他牛骨刀的使唤。” 话音刚落,方航手中的符箓便落尽泥盆中,随后便是让我惊掉下巴的一幕。 四簇火焰同时光芒大作,随后缓缓沉入江中,离谱的是,泥盆入了水,那火焰居然还在燃烧着,所放出的光亮也越来越盛,火光连在一起,将一大片水域照的纤毫可见,我们就好像站在鱼缸便观赏的人,一切都尽收眼底了。 这江不知有多深,火光向上扩散,没落到江底之前看不到嘲天椁和大老.虎,但却照到了水中,方航脚下,托着小筏子的两条生物。 我当场就吓得双腿哆嗦,许祈两手狠狠压着法案上,竭力探出身子,瞪圆了眼,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与震惊。 一红一绿,两条龙。 二十多米的长度,差不多得有水缸粗细,身上是红色与绿色的大片鳞甲,每一片都有我的巴掌大,而那腹下却是一片洁白之色,四只尖锐的龙爪正在水中虚踩。 我们失神吃惊的当口,四个泥盆便落在了江底,水中的景象尽数暴露在我们眼前。 覆满江底蜮鳖,龟壳连在一起便是一张张鬼脸,只是江水不流,蜮鳖的长毛静静漂在水中,那鬼脸便不再时哭时笑,却全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盯着漂浮在水面的方航,如临大敌。 还有那露出半边身子的大老.虎,将虎头从泥中拔出来,歪着脑袋与小筏子下的两条龙对视,火光将江底照亮,我们看到它的同时,它也转头,目光依次扫过我们岸上的所有人,眼神阴冷肃杀,正是那看待死人才有的目光。 狴犴是早就见过的,我的注意力便又落回了两条龙的身上。 一红一绿,正是水族寨子里两条蛇的眼色,但这不应该呀,怎么会变成龙呢? 不到一分钟,许祈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旷世大战那般疲惫,他直起腰,擦擦额头冒出来的汗水,叹息道:“厉害,小方航是飞升成仙的料子呀,”见我还盯着两条龙不放,许祈在我后脑拍了一巴掌,喝道:“醒来,莫要让自己迷失了,那不是真龙,就是两条蛟虬的虚像,你还要给它俩跪下磕头不成?” 我转过头,揉揉有些发酸的脖子,问他什么意思。 许祈说,元吉天师埋下的棺材必在龙脉附近,这里也不知道是哪朝的小龙脉溃散了过来,养的这条大江也生了小龙,方航就是将这江的龙脉拘了出来,附在两条小蛇的魂上,以魂御气,你看那龙腹处,不正是有两条小蛇的黑影?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龙腹的位置有两条颜色更加凝视的影子,而许祈继续说:“你看这龙的形状,真龙是五爪鹿角无鳞,蛟龙是四爪直角鱼鳞,蛟虬才是四爪无角鱼鳞,甚至连龙的都算不上,看来这条河的龙脉还是很薄啊...也或许是方航拘不到更强的了,但仅凭这蛟虬,小方航也不是一般人物呀!” 第三百七十章 蛟虬败,铁尸出 不是一般人的方航就站在小筏子上叫嚣起来了。 他让朱允炆赶紧滚出来领死,让朱允炆招出大明水师,与他的两条龙干上一架。 听到朱允炆就在这里,我四下张望,这里的环境确实适合朱允炆发挥,而他砍杀刘苍松之后,就是向崖壁的方向逃窜,我要威慑考古队,并没有追他,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 其实我也追不上他。 要说我们这些人中,最听不得朱允炆这三个字的就是许祈了。 他身形一拔便跳上法案,也不管是否会对那不知名的牌位不敬,张嘴便骂了出来,一连串的江西方言,什么你娘,死仔之类的,叽里咕噜骂了快一分钟,我感觉朱允炆如果藏在这里,他哪怕有一点点的羞耻心就一定会跳出来与许祈拼命。 但是并没有。 方航也在等,他盯着可能藏着人的地方,等许祈骂完了,这才冲我遥遥喊道:“我就是试一试,看来他不在。” 不得不说,朱允炆把我们所有人都搞得草木皆兵了。 两条蛟虬就在水下扭动着,除了风声和许祈余怒未消的大口喘息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方航的右脚轻点几下,两条蛟虬便向左右游开,小筏子下落半寸,水面荡起了圈圈的涟漪,晃动的波纹让水下的景象变得扭曲。 蛟虬十分灵动的在水中转着圈的游,奇怪的是并没有卷起浪花,就好像它们与这江水是一体的,而方航则单手握刀,紧盯着歪头看向水面的狴犴,不知道他俩是否用目光有所交流,我们全都屏息静气,等着龙争虎斗的那一刻。 而方航则忽然嘀咕一句,在这清幽的夜中,足够被我们听到了:“蛟龙鳞动浪花腥,飞扬应逐海东青,今夜,杀机大起!”他猛地挥刀直指狴犴,奔雷般的怒吼道:“妖孽,滚上来领死!” 布袍单刀,孑然立于江面,颇有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之风采,而那刀指之处,更是天师鬼棺,龙虎际会之地,威风凛凛的喝出一句便让我热血上涌,恨不得拔出嫁妆剑,仗着菩萨金身冲下水中助他一臂之力。 如果我会游泳,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无法参与这旷世之战,却忍不住心头的激动与豪情,帮着他吼道:“妖孽,滚上来领死。” 身后,钱旺与二十多位考古队的队员也被方航的风采所折服,齐声爆喝:“妖孽,滚上来领死。” 方航缓缓转头,冲我们轻轻点头示意听到了助威声,那风轻云淡,从容自若的高人做派,足见他艺高人胆大,根本不将狴犴放在眼里。 两条蛟虬游得更快了。 方航也蹲下身子,看这架势是准备扑入水中,亲手斩掉狴犴的头颅? 但他没有! 他将一只小手伸入水中,五指并拢,狗刨似的划着水,小筏子受力不匀便在水中缓缓打转,方航急了,冲我喊道:“还看呢?找根绳子拉我一把呀!” 我下意识问他:“你说啥?” 方航气急败坏:“快拉老子上去,马上就打起来了。” 许祈的反应比我快,他一挥手便有福天下三位师叔拿着绳子冲到岸边,抛给方航将他拖了过来,小筏子刚靠近方航便跳上岸,随后拖着木筏,催促我道:“快,拿你的媳妇剑把绳子劈开,钱旺,带人到后面挖坑去,将这十八根木头竖着打进土里,给我的两条龙加把劲。” 钱旺便不情不愿的带人扛着去后面打桩了,我狠狠在方航肩膀上拍了一下,欣喜道:“牛逼呀,居然搞出两条蛟虬了!” 方航很不满地说:“龙龙龙,那是龙,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才行?就算它们是蚯蚓的模样你也得说它们是龙,你越夸它们,它们越卖力气。” 我说行,龙就龙。 踮脚看那水中,两条龙又向下潜了一些,我问方航,这两条龙能不能打得过狴犴? 方航说,鬼才知道,不过后面还有一更大的家伙呢,如果它也不行,我就真没办法了。 我有些惊恐,问他还有什么大家伙? 方航笑的很淫.荡,说是还有一条大蟒蛇,就在这条江龙脉的龙眼之处安家,这两条蛟虬虽然沾了个蛟字,但毕竟是虚的,还是那大蟒蛇比较厉害,这几天方航没事就往山林之钻,便是与大蟒蛇联络感情去了,时不时的给它喂两只小动物,又用自己的血帮它温养蛇蛋,倒是有了不错的感情,如果蛟虬斗不过狴犴,蟒蛇应该会帮忙。 我说蟒蛇就蟒蛇呗,你笑这么淫.荡干嘛? 方航盯着身后正在忙碌的钱旺说道:“那是条母蛇,蛇很色的,还想跟我上.床来着,我没答应她,但是我答应帮她找个伴。” 我简直惊悚了,我说你要让钱旺和母蛇那啥?这尼玛物种不同呀,而且那蟒蛇恐怕能一口吞了钱旺吧?就他那小玩意,能应付得了蟒蛇? 方航说,蛇是通灵的,他答应帮钱旺做一块佛牌到现在还没动手呢,就准备在里面做点手脚,让那蟒蛇可以跟着钱旺,以后钱旺恐怕时不时的要做做春.梦了,梦里与蛇一样缠人的女子纠缠,而梦外就是蟒蛇在他身上缠,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指不定折腾累了,顺手拿钱旺填了肚子。 就因为上次隐藏陈茉莉的事,方航把钱旺恨到现在,怎么解释都不行。 水里,蛟虬已经接近了狴犴,只是狴犴始终盯着岸上的我们,对近在咫尺,眼前身周游动的蛟虬视而不见,那颗大虎头竭力抬着,两颗灯笼眼也说不出是什么眼神,隔着几十米身的江水落在我身上,依然让我感到全身阵阵发凉,而蛟虬已经开始用龙嘴轻轻触碰它的身子,碰一下便迅速退开,正是争斗前的试探。 我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 无论怎样的试探,狴犴都没有动过,我问方航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狴犴无力反抗还是不把蛟虬当回事呢? 方航说不知道,但他很认真的告诉我:“这两条蛟虬已经是这个世间顶尖的存在了,就算张元吉来了也不可能不把蛟虬当回事,”他看看狴犴又看看我,纳闷道:“我怎么感觉这老虎在盯着你呢?你俩有啥深仇大恨?” 正要说话,便看到那条红色的蛟虬游到狴犴的腹部,猛地一甩龙首,身子崩的笔直,冲到狴犴身前张开了大口狠狠咬下,而另一条绿色的也急忙蹿到狴犴的脖子处,很聪明的伏在它身上,不让自己的龙躯暴露在狴犴嘴边,随后也张嘴咬住了狴犴的咽喉。 没有血液流出,可看那龙嘴与老虎皮毛紧紧贴着便可以想到,那令人头皮紧绷的锋利龙牙已经刺进了狴犴的皮肉中。 两处受伤,狴犴不再盯着我们,大脑袋竭力扭着却咬不到蛟虬,他身子被铁链束缚又被棺材压着无法起身,便只能挥动着粗壮的尾巴,一下下打在江底的淤泥上。 水中变得浑浊了,静止的水面也开始翻卷水浪,蛟虬下口之后,短短三秒我们便看不到任何景象。 我和方航对视一眼,看不到水中的战况便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而许祈却忽然喝道:“三位师弟,助我一臂之力,令铁尸入水开棺。” 盘坐在棺材上的三位师叔齐齐应诺,同时翻身而下,齐刷刷的跳到许祈的法坛之前,他们的双手捻诀之后搭成十字,那宝剑就架在肘间,念诵着我根本听不清的法咒,我发现无论是方航还是许祈,亦或是博远扬在地宫削墙壁时所念诵的,全都是人类听不懂的,但其实就那么几句话,比如说阴间鬼兵听我号令,我乃谁谁谁的传人云云,明明可以字正腔圆的发音,却非要含糊不清的念出来。 三位师父念咒,许祈则一手举剑向天,另一手抓起法案上厚厚的符箓向四周撒去,这些符箓在空中四散便忽然炸响,随后燃烧起来,而许祈也终于念出了一句我听得懂的:“天杀归天,地杀归地,年杀归年,月杀归月,请君助我,杀天杀地杀人间。” 我听得心里一哆嗦,心说许祈这是要干嘛?而方航则惊讶的叫出来:“我靠?这不是龙虎山的法咒吧?这么重的杀气。” 我说是应该是茅山的,话音刚落,那二十八口棺材居然全部立了起来,棺材板坠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而棺材中先是飘出一片黑雾,随后二十八具尸体同时迈步而出。 就是迈步,没有双臂平伸的蹦跳出来,而是一步两米多的大步子,铿锵有力的向前走了三步。 我也是见多了尸体的人,但这二十八具依然让我颇为震惊,他们模样并不像老族公搞出的僵尸那般恐怖,也不像其他我所遇见的尸体满身邪乎劲,他们穿着破破烂烂好像死掉的乞丐,脸色铁青,行动僵硬,但全都是雄壮魁梧的汉子,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们的眼中好像还有神采。 不是睁眼的尸体,眸中无光,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他们似乎在用眼神表达着什么。 是坚毅与不屈,钢铁巨人般的意志。 方航更加不可思议的惊叫:“茅山铁尸?你们龙虎山怎么会有这玩意?” 许玉得意的笑着:“厉害吧?我从牛头寨里拉来的。” 我问方航,这尸体有什么厉害的? 方航说,僵尸中的道士,你说厉害不厉害?任何符咒和佛经都无法制伏茅山的僵尸,只能用外力将他们敲碎,这几天你不是上蹿下跳的要找人单挑么?可以去找他们玩玩!关键你师父也太卑鄙了,他是张道陵的传人,居然偷学三茅真君的本事,真是太卑鄙了...王震,你可以学着控尸呀,你血里没阳气,就是玩僵尸的好料子。 许祈面前的法案上有二十八个草人,此时他压着宝剑向上抬起,那些草人列成个阵,连带着茅山铁尸也变了阵型,迈着大步,齐刷刷的将水中走去。 刚到岸边,江水已经平静,淤泥再一次沉到湖底,泥盆中的火焰依然在燃烧着,方航却猛地喷出一口血,我听到他怀里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方航惊慌万分,胡乱在嘴角摸一把,伸手入怀,掏出一把碎骨。 是那两条小蛇的骨头,虽然没了骨头,但前几天一直连着,此时却断了。 方航痴呆的看看手中,又看看江中,尖叫道:“龙呢?老子的龙呢?” 第三百七十一章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淤泥落尽,浊清分离之后的江水下,那颗圆滚滚的大虎头依然歪着脑袋看我们,虎嘴向两边咧去,直觉告诉我,它在笑。 而方航的小红和小绿就这样神奇的消失了。 虎皮之上也看不到伤口,如果没有方航手里的毒蛇碎骨,简直找不到任何小红小绿存在过的证据。 虽然不是真正的龙,可那玩意毕竟带个蛟字,还是江中的龙脉附在毒蛇的灵魂之上,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干掉了。 方航只是接连吼叫着不可能,这没道理呀,就算轰成渣也得有个渣吧?怎么连一片鳞都没有留下? 疯了似的吼着,他便向水中冲去,我赶忙将他拖住,吐出一口血的方航比往日虚弱许多,并没有挣开我的手,而控制着铁尸入水的许祈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一时间僵持在岸边。 我让方航冷静,随后看了看那满脸嘲笑的大老.虎,我狠狠心,说道:“你们留在岸边,给我腰间栓个绳,我下去看看。” 这一回又换方航拦我,不单单是他,就连许祈也呵斥道:“胡闹,有师父在这里,轮得到你去送死?” 他从法坛上跳下来,与我们一起走到江边,看了七八分钟也没搞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小红和小绿消失的太离谱了,方航再三保证,狴犴肯定不会如此轻易地击败两条蛟虬,更何况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就算是吃进肚子,一时半会它也该有个肚儿圆吧? 最后,许祈决定再试试,铁尸不要对狴犴下手,直接将嘲天椁开了,若是能扛到岸上固然是好,若是无法移动棺材,起码也要开了棺,看看里面有什么,再顺走最后一块天书玉佩。 说罢,许祈便跳回法坛,与三位师叔一起,再一次念起了控尸的咒语,二十八具铁尸便按照二十八星宿的阵型,迈着大步冲进了水中。 这铁尸脸色严峻,龙行虎步,似乎称为铁人更合适,比之一般的僵尸有着天差地别,此时方航心情不佳,许玉在担心那水中的危机,我也不好向他们询问,只是转头看那钱旺一行人仍在忙碌,便将他喊了过来,我让钱旺带着朵朵立刻出山,去牛头寨等我们。 方航没有反对,他只是攥着刀柄紧盯着已经入了水的铁尸。 这时候已经不是人多力量大了,除非考古队是朱允炆的水师。 别说,我还真想他立刻出现,替我们试试那狴犴到底有什么本事。 钱旺一行人带着朵朵离去,铁尸已经在水底缓慢前行了,就是一路踩着那铺面淤泥的蜮鳖,一步步向嘲天椁逼近,等到离狴犴十几米远的地方,许祈便挥动宝剑,控制法案上的草人变换了阵型,那铁尸便与草人一般动作,列成个弧形的队伍再次逼近。 铁尸肯定不会游泳,想开棺就要踩着狴犴的身子,许祈握着剑却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动手,其实很简单,控制铁尸往上爬就行了,但他不敢,他害怕铁尸也莫名其妙的消失,那我们就真不知道如何去开这口嘲天椁了。 踟蹰许久,方航给他出了个主意,去狴犴的后背,揪着铁链往上爬,哪里是狴犴攻击不到的地方,别荡起淤泥,我们也正好棺材他究竟是怎样把铁尸弄没了,倘若它转身压扁铁尸,正好会将棺材转个,若是将棺材盖弄掉了,我们也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并不是好主意,却只是给许祈一点信心而已。 他便按照方航的话去做,一队铁尸再一次在江底迈步,远远的绕开狴犴到了它身后,我们看不到铁尸了,却可以看到绑着狴犴的铁链勒得更紧,想必是被铁尸揪住了。 狴犴不舒服,它也没有转身将铁尸压成铁饼,而是像狗抖虱子那样晃动起来,淤泥复荡起,江水变浑浊,许祈不敢再动。 等到清浊再分的时候,我们也再一次愣住了。 那口棺材居然掉了下来,斜插在淤泥中了。 并非像我猜想的那样,棺材下伸出铁链将狴犴束缚,而它又被棺材压的无法起身,事实上棺材只是搁在狴犴的身上,棺下的铁链也确实变细了一段,所以看上去像是连在棺材上的。 既然棺材掉了,也就说狴犴并非被压着,可照它被束的姿势应该可以站起来,难道是那看上去不太结实的铁链其实有千万斤重? 可它晃起来却很随意。 顾不上说那么多,方航急忙问许祈:“铁尸全死了么?” 许祈说没有,还在狴犴的身后。 方航便吼道:“那还愣着干嘛,赶紧把棺材扛上岸呀。” 许祈依言照办,宝剑指着草人在动,那一具具铁尸便绕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靠近棺材,就在狴犴的身前但它却没有任何反应,一颗像是在笑的大脑袋一会朝向我们,一会又瞅瞅身前的铁尸,像个看戏的乖宝宝,不复与蛟虬相搏时的凶狠。 不知那铜棺有多重,许祈控制铁尸乱糟糟的去抬棺,一顿磕磕碰碰,这般细致的动作想必很难控制,许祈接连试了几次,那铜棺似乎没有多少分量,只由四具铁尸扛着四个角搭在肩上,列成阵向我们走来。 比我们想象中的容易了许多。 方航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懊恼道:“怎么会如此轻松,早知道是这样,给王震一条绳子,他自己下水就把棺材办了,我的龙呢?我的龙去了哪里?” 水中立足不稳,为了防止棺材跌倒,铁尸走的极其缓慢,那扛着棺材的在前,余下的跟在身后,棺材离开狴犴七八米后我们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却仍然紧盯着水下的动静,生怕有什么变故。 于是变故就来了。 狴犴的肚子被人剖开,伤口平整光滑,两片带着皮毛的肉就软趴趴的搭着,忽然间向两边分开,一条猩红色,十分有弹性的绳子猛地自狴犴的肚子里射出,卷在最后一具铁尸的腰间,倏地将它拖了进去。 这个玩意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许祈都忘记再控制铁尸了,而我感觉那绳子,似乎像是某种动物的舌头? 青蛙和壁虎逮蚊子的时候不就是这样? 舌头一弹,就把蚊子卷进肚里了。 啪的一声,法案上的一个草人忽然炸开了,方航惊叫:“它肚子里有什么?藏着个大蜥蜴么?我的龙就是被这玩意给卷走了?” 许祈不敢再耽搁,他爆喝一声,横扎马步,双手握剑指着余下的草人,空气中似乎有极大的阻力,阻止他将剑抬起,看上去费劲了力气,许祈念叨着:“快,给你家道爷快一些,快跑上来呀。” 水中的铁尸便加快了速度,而那舌头也第二次弹出了,又是一具铁尸消失,草人再次炸碎。 争分夺秒,也顾不得是否会发生跌棺这极为不吉利的事情,铁尸飞快的跑动着,而那舌头也一次次弹出,不到一分钟便卷走了七具铁尸,铁尸在水中的剧烈动作也将水下搅浑,而方航布下的四个泥盆所放出的火光也快要熄灭了。 看不到水下,只有许祈在和手中的宝剑较劲,他面前的草人接连炸碎,崩的他满脸草屑,等到第一具铁尸的脑袋露出水面后,许祈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宝剑彻底从平指变为指天,水中的铁尸好像炮弹似的一具具蹦了出来。 他们的肩上却没有扛着任何东西。 棺材,应该是跌了。 跌棺是不详的征兆,一般跌棺就要起尸,而那棺材里的白姐姐已经离去,但我们不知道是否只有一具尸体。 而且跌棺的不吉利,并不一定体现在棺材上。 不到二十具铁尸爬上了岸,水面复归平静却还浑浊着,许祈自法坛上冲下想在铁尸身上寻找蛛丝马迹,我们也凑过去想看看铁尸是否带伤。 忽然间,我感觉后背一阵刺痛,就是那如芒在背的不适感。 扭头看去,一颗硕大的王八头正悄悄的浮出水面。 足有磨盘那么大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王八也在嘲笑我们。 揪揪方航的衣服,我指着已经露出脖子的王八说:“看,快看,有东西从水里钻出来了。” 等他们转过头时,那浑浊,彻底没了火光的江面,已经不止王八头了。 还有一个大蛇头,一只有着鱼泡眼的大青蛙...也许是蛤蟆。 都是无比巨大的体型,不知吃什么长大的。 许祈喃喃自语:“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这大凶之地居然有这么多恐怖的玩意...跑,王震小心。” 最后一句是爆喝,那青蛙露出嘴巴后,便向我弹出了舌头。 隔着二三十米,居然眨眼间就缠上我腰间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阴财神 也就在舌头缠上我的同一刻,一刀一剑就到了,许祈离得远,索性将宝剑扔了过来,方航倒是及时挥刀,砍在那猩红有弹性的舌头上却没能砍断,反而像是烧红的烙铁烫上去,一股焦糊味和滋滋声。 那怪物吃痛,勒着我腰的长舌头一紧,便随即松开。 刚刚只是看到了水下的一片黑影,分不清是青蛙还是蛤蟆,此时那鱼泡大眼之下的脑袋露出多半个,就可以确定这是一只很丑陋的大蛤蟆,身上一片片好像牛皮癣的青蓝色癍迹,又像是水里泡久了的生锈金属,反正让人后脖颈发凉,总感觉这怪物很邪性。 除了这大蛤蟆还有一只大王八和一条蛇,总之这条江里的怪物全都有着庞大的体型,奇怪是我们一开始见到的大老.虎并没有随它的伙伴们一起出来。 蛇和王八露了个头就又潜下水,月光下,可以看到江中的两片黑影在飞快游荡,而那大蛤蟆却一点点的向岸边靠近。 许祈跳下法坛,先捡起他的宝剑便问我有没有事。 刚刚被长舌头缠过的地方有点灼烧感,伸手一摸也是黏糊糊的,想必这大蛤蟆带毒,但还坚持的住,别说现在有了菩萨金身,就算是以前我也是防毒专业户。 我让许祈不要担心,便问他:“师父,打还是跑?” 方航诧异道:“你们鬼迷心窍了吧?这还要打?” 我说下山只有一条路,钱旺他们没走多久又带着朵朵,而且他们也没有紧迫感,指不定当成郊游了,咱们一逃,万一这些怪物追下去,我的伙计们就危险了。 方航没有再说却撇撇嘴有些不满,想必他心里不在意考古队的死活。 许祈咬着牙看那快要上岸的大蛤蟆,福天下三位师叔已经将傻立着的铁尸们全部扛到了后面,许祈狠狠道:“下了水,咱们不是对手,岸上还有一拼之力,跟它们拼了。” 说完,许祈三两步跳到那些棺材边上,将竖着的棺材放倒,四口棺侧过来推在一起搭成个高台,许天师叔已经将法坛上的几件法器取了过来,许祈抓起一把黄符洒上天空,肃穆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诸位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列阵御敌。” 没了草人,控制铁尸便困难了许多,为了驱动这些铁尸,许祈已经将嘴唇咬破,方航啃着指甲飞快的想办法,他说:“铁尸缠住大蛤蟆,王震你皮糙肉厚上去跟它单挑,妈的,我也拼一把,再给你搞个大家伙出来。” 正要问他准备搞什么,忽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扭头看去,那大蛤蟆从水中高高跳起,就落在我们不远处,满身的青蓝色牛皮癣坠地,叮叮咚咚一阵脆响。 而这时候,许祈刚刚扬到天上的黄符才缓缓落下来,一张正好飘在我眼前,被大蛤蟆带出的风劲一吹便糊在我脸上,胡乱抓去,却赫然发现这哪里是黄符,根本是一张张黄表纸剪出的纸钱。 耳边是方航的惊呼,十分尖锐,他说道:“我草?我草?我草!” 接连操了三声,我从黄符变纸钱的震惊中回过神,顺他的眼神一望,正是那古怪的大蛤蟆。 不单那一身青蓝色的皮肤病比较古怪,更古怪的是它居然只有三条腿。 我也惊呼道:“我草?三足金蟾?!神仙?!” 三足金蟾应该算是神仙,是传说中广寒宫里的玩意,嫦娥养的宠物。 但这不是金蟾,而是青蓝与灰褐色相间的,看上去很恶心的三腿大蛤蟆,它蹲在地上差不多有两米多高,十分高傲的看着我们,我歪头看一眼江中,大乌龟与大蛇仍在游,便稍稍放心,毕竟从直觉来说,我觉得一只肉呼呼的蛤蟆,比满身鳞甲或是甲壳的怪物要好对付。 蛤蟆一上岸,方航和许祈都有些傻眼,大蛤蟆也没立刻对我们动手,我便拔出嫁妆剑一点点靠过去,本着能能谈就谈,谈不拢再打的原则,我先问它:“你会不会说话?或者能不能听懂...” 不等我说完,大蛤蟆后腿一蹬,我只看到一片青蓝色在眼前放大,随后就被它撞飞了出去,速度之快是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等砸断一棵小树掉在地上,依然感觉胸口发闷,略有头晕目眩。 还他妈可以! 不如手枪打得疼,于是我提着剑又冲了过去,没跑两步却忽然感觉脖子里奇痒无比,伸手一挠,却发现脖子里的皮肤变得粗糙坚硬,指甲抠了两下,指缝中便是青蓝色的铁屑,我悚然大惊,一溜烟蹿到方航身边,让他看看我脖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大蛤蟆传染了皮肤病。 将我撞飞,大蛤蟆就落在原地,正好是许祈四人,以及方航和许玉的中间,而方航往我脖子里落了一眼,便伸长了脖子大叫:“许道士,你徒弟长钱了!” 许祈苦涩的声音传来:“不要紧,离开十里之内就会恢复的,方航,带他和我师妹走吧,这玩意不好对付。” 方航不跟我说却向许祈报告情况,我略微担心便歪着脖子给许玉看,她伸手摸了摸,还揪开我的领口往里面瞟了一眼,已经够让人羞涩了,她却将手伸进去,我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却问我:“有没有感觉?” 我没有任何感觉,她便哭丧着脸说:“王震,你身上长出铜钱了。” 听到许祈让我们走,我顾不得与许玉多说,扭头见大蛤蟆只是蹲在中间而没有动手,便扯着嗓子问道:“师父,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呀?” 许祈叹息道:“阴财神,只在书里看到过,这是阴间的玩意,咱们对付不了,王震你走吧,师父和你三位师叔,拼了命也要拦住它。” 明明是狴犴,怎么又跑出来一直阴间的玩意,但不管它是啥,我是绝对不会扔下许祈独自逃跑的,当初在官赐村是自己没实力,让他独自面对那好像马面的马脸怪人,而今前事再现,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跑的了。 怒吼一声:“方航快去弄大家伙,师父快招铁尸来帮我。”随后我就腾腾腾的冲了上去,离着还有五六米的时候,眼前又是一片飞速放大的丑陋的青蓝色。 难以言喻的遭遇,这蛤蟆太大了,它要撞我胸口却不仅仅撞到胸口,简直就是一柄大锤砸在我上半身的每个地方,直接将我轰出十几米远,还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但就是不疼。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再一次举剑冲去,甚至都做好了再被撞飞的准备,反正我有菩萨金身,我不疼我骄傲,只要被我砍上一剑,大蛤蟆一定会受重伤。 但我没能跑过去便被方航抓住衣服,我焦急道:“你还愣着呢?赶紧去做法呀!” 方航倒是不紧不慢的搓搓脸,指着我冲来的路上,十分痛苦的说:“别闹了,你掉了一地钱。” 看向身后,十几个青蓝色的原状物落在地上,脚边就有一枚,我捡起来一看才发现,这居然是一枚铜板。 方航再也忍不住了,他撕开我的上衣,按着天灵盖让我低头。 终于理解了长钱的意思。 我的上身缀满了一枚枚青蓝色的铜板,稍一动身就会抖掉几枚,我两指捏住一枚向下一揪,居然还有些微微的疼痛,就好像是从我身体里长出来似的。 我看看自己,再看看那咧嘴欢笑的大蛤蟆,才发现它身上的青蓝色与我差不多,并非是牛皮癣,而是正经的青铜生锈了的颜色。 站在棺材台上的许祈看到了我的情况,急忙叫道:“王震你别闹了,快带玉儿走,只要离开十里地就会没事,这是阴间的财神,送的是买命钱,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许祈凄惨一笑:“师父自有办法,你不用啰嗦,快滚。” 我摇摇头,固执道:“不走了,老子跟它...” 不等我说完那大蛤蟆又来了,我和许玉方航站在一起,它却偏偏撞我一个人,危急关头方航把我往旁边一推,正好砸在许玉身上,结果我还是没闪开,再次被大蛤蟆撞飞,而这一次它却没有跑回原地,肥硕的身子压在我身上,那长舌头从我的肚脐眼向上舔去,沾了十几枚铜钱送入口中。 我听到它的大嘴巴里传出嘎嘣嘎嘣的脆响,居然将那铜钱嚼碎了吃掉,而我握剑的手又被它的一条前腿压着,根本无力挣扎,正准备狠狠心,等它再舔我,那舌头划过我的脸时,我就张嘴咬住它的舌头,便听到了许祈念咒的声音,一串整齐沉闷的脚步声传来,铁尸大步靠近。 应该是方航砍了它一刀却被大蛤蟆的后腿踹飞,我听见他哇呀呀的乱骂,随后大蛤蟆后腿蹬地,高高跳起,落下后,便想铁尸阵撞了过去,许玉趁机将我扶起,交给跑来的方航,说道:“你们快走,我们拦住这丑东西。” 我想说话,可一张口却变了音调,哇哇乱叫,好像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不过方航的意思也和我差不多,他对许玉说:“咱们一起走。” 许玉轻轻摇头,她看向许祈,用那说不出是友情还是爱情的感觉,温柔的说:“我答应嫁给他了,我留下陪他。”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天书玉佩到手 铁尸没有武器,只是用那一股子怪力对大蛤蟆连踢带打,甫一接触我就看出来了用不了多久这些铁尸就要损失殆尽。 大蛤蟆只要挪动那肥硕的身子就可以将它们撞的七零八落,这并不会致命,但与大蛤蟆的接触越多,身上的青蓝色铜板便越长越多。 几句话的功夫,一具被大蛤蟆逮住,踩在脚下的铁尸就在我眼前,哗啦啦的炸开,碎成了一地铜板。 我的五脏六腑应该也变成了铜板,否则怎会说不出话? 许玉不肯走,方航劝了几句便没有耐心,正要让她自便,那一头的许祈便朗声喝道:“师妹,不要多说,跟他们走,若真的有缘,咱们自会再见,若是无缘,还要你领王震回名道观继任观主之位。” 许玉很执拗,何况他们师兄妹的关系比较特殊,许祈这个大师兄毫无任何威信可言,别说商量了,许玉连拒绝的话都没说,根本不搭理他,只是满脸焦急的让我们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方航将我扛在肩头,正要说些什么,许祈忽然发怒了,要挟许玉如果再不走,他立刻把自己喂了阴财神,这个时候别玩那同生共死的把戏,真是情深义重,当年也不会不嫁他,倘若后来动心,就先把我送到名道观,安稳了之后再下去陪他。 他说死并不可怕,即便斗不过阴财神也可以兵解,若是化为铜钱进了阴财神的肚里,就会被它奴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就是说阴财神的,谁收了它的钱,死后就会变成铜板被它吃掉,什么时候需要推磨再把鬼放出来干活。 许祈说的很激动,尤其是那句:“你若真对我有意,当年为何悔弃婚约?既已弃我一次,现在你舍条命就想捡回来么?带王震走,先去师父面前谢了罪再说咱俩的事。” 不知道许祈是估计激将还是心里话。 反正我知道他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名道观。 许玉双目噙泪,咬着牙骂了一句:“王八蛋。”随后便对我说:“王震,跟师姑走!” 根本没人考虑我的选择,我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感觉除了眼珠子和耳朵,其他器官都变成了铜板,根本感觉不到,只好任方航扛着,跟在许玉身后一路狂奔,而临走的那一刻,我看到一条大蛇自江中冲出,那足以吞下一头大肥猪的蛇吻张成一条直线,是奔许祈去的,福天下三位师叔持剑迎了上去,随后方航拐弯,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下山只有一条路,先绕到鬼村村口再向南走上几里地就会看到那条江的支流,随后沿江直走便出了这鬼地方,钱旺一行人确实如我想的一样,他们非但当成了郊游,甚至还开始野炊了。 看见他们时,几个考古队员正在江中捞鱼,其他的就在岸边守着篝火,方航超过许玉,冲过去便将篝火踢散,冲钱旺吼道:“别玩了,快跑,后面有大怪物...” 尤勿凑过来却没有询问情况,而是弯腰捡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开棺了?嘿,我听过金缕玉衣,把铜钱穿在身上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是个什么怪物?” 捡起几枚铜板,稍一用力便断了,方航也不回答他,将我交给钱旺几人抱着,便要回去帮许祈,许玉将他拦住,劝说了几句,方航便打消念头,组织着二十多个考古队员准备逃回牛头寨。 期间尤勿就一个个在我身上揪铜板,直到钱旺问方航:“我们副会长呢?” 方航说:“你怀里的就是。” 钱旺吓得撒了手,我一落地便丁玲咣当的响成一片,而尤勿又惊又喜,喊道:“天呐?王震变成散财童子啦!” 不知道许祈他们如何,但无论阴财神还是蟒蛇王八全都没有追来,可此地依然不能久留,担心我会传染给别人,考古队员用衣服绑成担架将我抬着,唯一不怕传染的就是朵朵,始终跟在身边问我有没有事。 许祈说的十里地早就超了,可我还是那副死样子,能看能听不能语也不能动,跑了两个小时便在江边休息,方航问我哪里不舒服,我无法说话,他又问,舒服就向左看,不舒服就向右看。 很难回答的一个问题,我全身都变成了铜板,能舒服的起来么? 但也没有不舒服,不疼不痒不冷不热。 稍作犹豫我还是示意不舒服,方航便开始研究我如今的构成,抓耳挠腮一阵也只能作罢,他说我身上的铜板就是铜板,可血肉之躯也不该长出这玩意,而且那阴财神也是头回听说,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抓起我的胳膊放在腿上,牛骨刀刮了几下,铜板哗哗的掉,我示意他没有感觉,方航便死马当活马医,让朵朵把我的铜板全弄下来,毕竟挂上一身这玩意是肯定没好处的。 于是朵朵和尤勿就开始忙乎,朵朵是满脸担忧和心疼,揪一枚就落一滴泪珠子,尤勿则一把把的抓,直到口袋里鼓囊囊的再也塞不下,便跑去和翘首以盼的钱旺分赃了。 我都担心自己被朵朵给揪没了,但真应了尤勿的话,我确实变成了散财童子,取之不尽的铜板。 最后方航也不敢让她再揪了,休息半小时便起身赶路,到了那哈尼族的寨子,许玉进去要了一副竹椅,也不多停,连夜向牛头寨赶去。 天亮才到,我直接进了许玉家,牛头寨也有类似巫公的老人,过来看过我的情况,说我被山里的邪祟入侵,必须埋进土里,在上面生火烤上七天七夜,还要有他祭拜蚩尤大神才能痊愈。 牛头寨信奉蚩尤,自然是蚩尤的后人,传说蚩尤就是一颗牛头所以因此来给寨子命名,最后那巫公差点被方航送去见蚩尤。 方航只问我一句话:“你说吧,我是回去找许祈还是留下想办法救你,那是你师父,我听你的。” 说心里话,我希望他留下救我,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命,而是一夜过去了,方航再回去也没有用,但这种话我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许玉做了决定,她带人回僰人部落看看情况,方航想办法把我从铜板人变回来。 随后便过了两天两夜,方航束手无策,许玉回来了,是和许祈一同回来的。 来不及表达重逢之喜,风尘仆仆的许祈先来看我的情况,直呼不应该,应该离开十里地就会恢复正常的,他向方航询问那晚逃命的经历,最后气的差点晕过去,狠狠拍在床头,将我身上的铜板震掉几十枚,这才压着怒意低吼道:“你干嘛要拔他的铜板?那是阴间的财神,给活人送的是买命钱,七天换一枚铜板,王震有多少寿命便会长出多少铜板,你可倒好,直接把他十几年阳寿给搞没了。” 是这样么? 我看看床上散落的青蓝色,许祈那一巴掌就让我少活了两年。 许祈说,铜板是我的血肉变得,都不说七零八落的掉了多少,就在江边,尤勿和朵朵一顿揪,少说揪下去几十斤,想再变回正常人可有人等了,起码得把这些血肉养回来,所以这两天都没有恢复,至于还要多久就看天意了,但这还不是最凶险的,凶险的是,十天半个月过去,我好不容易便成活人了,当场就会饿死。 方航安慰我说:“问题不大,毕竟你有菩萨金身,放心吧。” 许祈叹息道:“看天意吧,去吧钱旺叫来,先拜王震为师,贫道收他当个小徒孙,等王震死了再让钱旺给我收个小小徒孙,我们名道观的香火可不能断了。” 名道观的破规矩,本来就人脉稀薄还要一脉相承,只许收一个徒弟,听许祈说,当年我有一个师祖和三个师叔祖,结果文.革的时候三个师叔祖来不及收徒就被折腾死了,名道观差点因此消声灭迹。 说了些废话,方航知道我关心那晚的事,便在我面前问许祈,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 许祈端起茶碗,吹开茶叶沫,滋儿滋儿的吸了两口,慢吞吞将碗放下,拿出说评书的架势,字正腔圆的说:“你们走后,贫道控制铁尸与那阴财神动手,奈何技不如人,铁尸全成了铜板被财神吃掉,而后来又钻出一条大蛇,贫道的三位师弟拼死阻拦却很快败下阵来,那一刻,贫道真是万念俱灰了,但一想到元吉天师的九龙棺,贫道身为天师弟子又怎能让明珠蒙尘?只好奋起余勇与大蛇厮杀,那一战,真是血流漂杵,伏尸百里啊...” 说着话,许祈流露出一副缅怀神色,随即便神态飞扬,站起来指着屋顶,口若悬河:“大蛇一尾甩来,当真有开山裂地之威势,贫道横剑在胸,默念老祖天师法言,想着观里供奉的老祖法相,便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朦胧之境,那境界,谓之为道...” 方航冷笑:“于是你就美少女变身,代表月亮消灭了阴财神和怪物?” 许玉在他后腰上捏了一把,娇嗔道:“师兄,说人话!” 许祈垮了脸,看看屋里的人似乎都在嘲笑他,只要如实相告:“你们走了,铁尸被阴财神吃掉七八个,那大蛇冒出来打伤我三个师弟,随后一尾巴将我抽晕了,半个多小时,师弟将我叫醒,那时候,大蛇和阴财神都消失了,我琢磨一阵,试探着控制铁尸下水,将棺材搬了上来,也没啥动静,我就开棺了。” 许祈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翠绿玉佩在大家眼前晃了一下,随后傻笑道:“看看,最后一块玉佩在贫道手里了,哇哈哈哈,可要好好保管,不能再叫朱允炆偷走了,小方航,王震的那块玉佩在你手中?给贫道呗。” 摊开手,伸到方航面前,许祈像条要饭的哈巴狗,满脸巴结。 方航看他一阵,干巴巴的说:“那块赑屃玉佩被我给弄丢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万恶季家村 好好的一块玉佩怎么会丢,别说许祈,就连我都不信。 逼问几句便看出方航是不想给,一会说丢了,一会说被一个神秘人抢走了,最后又说给了许祈也是落到朱允炆手里的命,还不如大家各执一块,不管谁的丢了,总归不能让那抢玉佩的凑齐九块。 我也不知道那块赑屃玉佩被方航藏在哪里,反正他没带在身上。 为了摆脱许祈的纠缠,方航又将话题引到阴财神身上,一问那玩意到底是什么鬼,二问那些怪物为什么好端端的放过许祈。 许祈说阴财神就是阴间的财神呗,方航说,他从没听说阴间还有这么个玩意。 许祈便笑道:“并不是正经的阴间官差,而是亡魂祭拜求财的怪物,阳间人求财,可以供奉的财神爷有好多,正财神,文财神,武财神,偏财神,准财神,现在还有印度传过来的邪财神,阴间的孤魂野鬼没有子孙后代的供奉,但他们也要花销,就只能求这阴财神,一种叫法而已,你可以把它当成专门在阴间放贷的,亡魂向它求些财货,代价就是给它当奴隶,它身上每一枚铜钱就是一个亡魂,需要的时候就放出来。” 至于说阴财神和那大蛇为什么没杀许祈,便不是他能知道的了,那时候他昏迷着呢,最先醒来的许福师叔也没有看到怪物的下落。 但许祈说,他控制仅剩的铁尸下水扛棺时,狴犴应该还在原位,而且想到当晚的经过,似乎那些怪物是从狴犴肚子里钻出来的。 铁尸搬了棺材准备走,狴犴腹部的伤口弹出一条舌头,但要说我们看到的蛤蟆,蛇,王八,就藏在狴犴的肚子中却也不太可能。 许祈估计说,那肚子搞不好与鬼村的衣柜有同样效果,可以通往另一片空间。 显而易见,阴财神只有阴间才有。 我转动眼珠子看向方航,一直以来他都说自己想去阴间,只是找不到去的方法,而今他果然大感兴趣,琢磨着抽时间再去那江中研究一下,还得好好与狴犴沟通一番,免得刚靠近就被它一爪子拍死。 想到小红和小绿的消失,方航认为就是被拖进了狴犴的肚子里,即便那里不是阴间,也一定通往很恐怖的地方。 他又问许祈,棺材里除了玉佩还有什么? 许祈说有具女尸,一开棺就迅速腐烂了,就是他在僰人部落见到过的女人,当着许玉的面,他自然不会说那是他的梦中情人,不过这女人已经不重要了,方航估计那根本就是个假的,许祈的实力再不济,一颗道心也算稳固,怎么会初次见面就疯了似的迷恋,而现在却没了魂牵梦萦的思念? 很可能是把他给迷了,目的也是鬼村或者骗他开棺或者送死,反正那女人绝不是真正的白姐姐,她对龙虎山恨得要死,哪里会救许祈的命。 除了女尸就只有一块玉佩,可凡是张元吉留下的,在许祈眼中就都是宝贝,那口嘲天椁也运出来了,正被铁尸扛着趁夜赶路,白天休息,一两天就会运到牛头寨。 该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当务之急还是我这个铜板人,不吃不喝不能睡,睁着眼睛盯了四天天花板,夜里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尿意,跳下床就要去厕所,可脚腕一扭便摔倒在地,惊醒了伏在床头打盹的朵朵,虽然被她看到了尿裤子的窘迫,但我不认为有什么丢人的,酝酿了四天,没拉裤子就不错了,何况我全身上下,哪里是她没有看过的? 应该是菩萨金身的威力让我能如此快的痊愈,但身上却多了许多铜钱状的伤疤,尤勿说我从散财童子变成了金钱豹,他还要给我看看那几天满身铜钱时的照片。 不用看,想想就觉得瘆人,就现在这一身伤的模样已经让我难以接受了,真担心未来见了九香会把她吓到,不过许祈要先领我回一趟名道观,一来把冰窖里的另一个我再研究一次,二来就是泡泡中药汤,祛祛伤疤,也顺道见识一下自己的师门。 恢复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第一件就是集合考古队,让钱旺当了副队长,队长就得由其他人委任了,不过也就是挂个名,随后我联系了侯师叔,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反正他只要那块狴犴玉佩,其他的并不关心,而且这玉佩也暂时让我保管了。 近距离见识了嘲天椁,最关键的还是那棺材盖上的图案。 每口棺材都有一副图,我所见过的,官赐村那一口是老祖天师坐棺图,赑屃天牢是我爷爷,这肯定不是张元吉留下的,却没有问过爷爷是怎么回事,荒滩古宅里的红色木棺没有图案,但爷爷说原先有过,是个身穿红嫁衣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在那里的黑白二客给摸没了。 而今这口狴犴嘲天椁的图案很有意思,棺材盖上一幅图,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伏在一口棺材上,嘴里还嚼着半截人类的身子,地上则掉着一把宝剑。 但棺底居然还有一幅图。 一口棺材立起来,棺材盖倒在一边,有个人正举步走进棺材,却扭头向后看。 一块布覆了这人的半张脸,而这人的脸上,赫然留下了两行泪水。 白姐姐和刘苍松都说过,张元吉想要杀一个人,但许祈说不可能,因为张元吉想杀人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几百年都没有杀掉,而棺底这幅图中,让我想到了破掉小地狱的黑衣蒙面人,但也不能是否与这幅图有关。 一个将要入棺的蒙面人却转身流泪,方航说,一定是被棺中的机关射瞎了眼,那不是泪而是血,但许祈说,一定有很深的内涵,悟通了就能当神仙。 朵朵说的最煽情,她说这口立棺肯定进去就出不来了,一个男人将要离开心爱的女人,留下了痛苦的泪水。 棺材就暂时放在牛头寨,许祈不敢弄回龙虎山,怕被天师府的人抢走,而他也提前离开,将那三个傻师弟留给我照顾,等我回小道协复命之后就带着九香去名道观与他见面。 随许祈走的还有僰人部落里带出来的聂婉君,她抱着刘苍松的骨灰坛子,整日里失了魂似的不言不语,谁叫就跟谁走,许祈也要把她研究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原理。 牛头寨里呆了几天,我还专门找那旅馆的雀斑小女孩聊了聊,问她那晚在方航的屋里停留一夜,到底做了什么? 小女孩的回答让我很吃惊,她说:“男人和女人共处一室,还处了一整晚,你说能做什么?” 我不相信,逼得小女孩给我仔细讲述了经过,她把方航的身体结构说的一清二楚,我才满脸茫然的去找方航对质,他坦白,就是把那小女孩睡了,还让我不要大惊小怪,可我就是不相信。 之后就是将朵朵送回水族的寨子,没有多呆,因为朵朵领我见识水族的风光,忽然问我,到底是认她当妹妹,还是留在寨子里娶她为妻,我说当妹妹吧,说好了的。 当时在一个小山洞里,听了我的回答,朵朵就转身面向山璧,冷漠道:“那你就滚吧,我不需要哥哥,把我的剑留下。” 明明说好了的,她忽然反悔,我想再跟她聊聊,朵朵居然拔出一把枪指在自己头上,她让我要么留在寨子里入赘到她家,要么留下嫁妆剑立刻滚蛋,不然她就死在我面前。 我只好留下剑灰溜溜的跑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露陌匕首搭进去不说,嫁妆剑也没保住,也不知道换一把剑我还能不能继承名人兄的剑招。 心情不好,给考古队发了点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滚蛋,只留下钱旺和家里来了另外两名队员陪着我,向许玉告别之后,方航忽然提议去香港转一圈,反正离着云南不远,顺便见识一下香港久负盛名的风水先生。 尤勿大为赞同,他要把那些生锈了的青铜铜板出手。 行程就这样定了下来,现在云南转了两天,给侯师叔和九香他们买了点特产,正准备买机票去香港,许玉忽然打来电话,问我和朵朵是怎么回事? 我说,没怎么回事啊,那丫头翻脸不认人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许玉却说:“我听说她嫁到季家了,昨天上午一个人去的,说是不喜欢原先与她订婚的男人,所以把那男人杀了,但既然订了婚,她就是季家的人,理所应当在季家挑个新郎君。”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们去开发 听到朵朵嫁进季家的消息,我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我以为她故意气我,希望逼我去救她,以此来刷一下存在感,可婚姻大事开不得玩笑,尤其她还坦白自己杀掉了季飞飞的事,我现在赶去还来得及么? 如果她受到什么伤害,别指望我会照顾她一辈子,这种女人的脑子就有问题。 可许玉的下一句话却让我恍若雷击。 许玉说:“昨晚上午的事,在季家挑了个年轻人,夜里就圆房了,今早季家派人通知附近的几个寨子,晚上要补办婚礼,你去不去?师姑陪你?” 一听到圆房这两个字,我就有种被大卡车正面撞飞的感觉,脑中一懵,眼前一黑,仰天就倒。 方航将我扶住,电话坠地,尤勿捡起来喂喂两声,嬉皮笑脸的说:“许美女,你和王震说了什么?” 不知道他俩交流了什么,我耳边只有两个字在来回炸响。 圆房,圆房,圆房.. 我不知道心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滋味,翻来覆去的念头,百感交集在一起之后还是两个字。 不爽,不爽,不爽.. 说愤怒也谈不上,说心碎也没理由,难以捉摸我到底为什么而不爽,等我的思维回到现实中,便看到尤勿已经挂了电话,正和方航钱旺他们满脸同情的望着我。 方航拍拍我的肩膀,似乎他只会这一个安慰人的动作,他说道:“天涯何处...” 我毫不客气的说:“别烦我啊,我现在烦着呢,谁烦我我打谁。” 方航摊摊手,后退两步,而我就在这条古桥上插着腰,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偶尔瞥他们几眼,他们也不说话,只好由我来说:“你们都他妈是死人么?不能说句话?” 方航问道:“你故意找茬吧?你要是缺一顿揍就直说,别憋着,我们不跟你客气!” 我没有故意找茬,仅仅是看谁都不顺眼而已,便对方航道:“来,就去那个巷子里单挑,打到你老婆都认不出你!” 方航自然不会客气,跟到巷子里直接动了手,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仅仅是想打他而已。 一番折腾,方航问我有没有好些? 我说,气是顺了,但还有点委屈,我都失恋了,你们还打我。 方航笑了,问我怎么算失恋?明明都没有恋! 我说不知道,反正就是失恋的感觉,朵朵背叛了我。 方航说:“是你先不要她的。” 其实我也明白自己在无理取闹,与朵朵无亲无故,她想嫁谁,想和谁睡觉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可谁能控制情绪的产生?最多只是克制,而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不想克制。 方航问我是否需要再来一顿打,我说别打了,已经很委屈了,你再打就把我打哭了。 尤勿扶我起来向巷子外带去,他说失恋的男人喝一顿酒,再找几个小妹妹立刻就痊愈了,方航再一次强调没有失恋,根本没有恋过。 尤勿很懂行的说:“这你就不懂了,道士就别谈感情了好嘛?我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去喝酒,二是去季家参加朵朵的婚礼,要么表现的毫不在意,要么把朵朵的新郎官羞辱一顿再扬长而去,第二个办法有点损,不过贼解气,要不要试一试?” 刚说完,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许玉打来的,方航满面笑容的替我接,正要调笑几句,便看他陡然变了脸色,着急忙慌的对我说:“不好啦,朵朵又把自己的未婚夫杀了。” 这一下我们都愣了,我赶紧接过电话向许玉了解情况,她的声音带颤,说是正在赶去季家的路上,随后便说起朵朵的事。 是季家派去牛头寨通知喜宴的人接了个电话,匆匆改口说婚礼取消,许玉要跟他去季家见朵朵,那人死活不答应,许玉一着急就直接拿下了,逼问出的消息就是,今早等不到新人向大家敬酒,季家主动去洞房敲门,发现朵朵坐在桌前喝茶,和新郎官倒在地上,胸口被捅出个大窟窿。 带血的嫁妆剑就搁在朵朵手边。 许玉怀疑朵朵疯了,她问我准备怎么办? 而我满脑子想着的也是这个问题,朵朵在发哪门子疯?听到许玉的询问便思索起来,最后让她先去季家,派僳僳人乃巴到山下等我们。 方航问我,如果朵朵已经被季家人害了,我怎么办? 我说,新仇旧账一起算。 方航便让我联系考古队,否则我们六人再加上牛头寨,恐怕难以为朵朵报仇。 我让钱旺打电话,万幸的是还有十七八个贪玩的家伙组队去了丽江,领头的就是那林功勋,他立刻动身,一切顺利也要三四个小时才能赶到乃巴等候的地点,而季家的村子有成百近千人,说白了就是一群土匪,凭我们二十多人,恐怕独木难支。 不管其他,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一路疾驰,会合了乃巴,他又叫我们坐牛车,我问了季家村子的位置,便决定不走盘山路,直接爬山走那崎岖危险的羊肠小道,硬是把一小时的路程缩短成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了山洼里的季家小村。 许玉领了二十多个牛头寨的壮汉,正在村口与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对峙,季家的领头人就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季六叔。 冲下山去,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都是季家将污言秽语砸向许玉,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而我们靠近后,牛头寨的汉子便欢呼起来,都是那几天没少与我喝酒的。 季家人稍稍沉默,隔着木栅栏,季六叔便吼道:“姓王的小子,这里是我们季家村不是你的小道协,我们不想与你结仇,你也不要欺人太甚,那贱女人接连杀我两位子侄,这官司打到哪里,我们季家都是占理的!” 没理他,我走到脸色阴沉如水的许玉身边,顾不得见礼,先问她有没有见到朵朵。 许玉摇摇头,说道:“我们连村子都进不去,要不是抓了个人质,恐怕已经被他们打散了。” 许玉说的人质就是去牛头寨送信的那位,几个僳僳汉子押到我面前,后腰还被短刀顶着,季六叔看到这一幕便又嚷起来:“姓王的,你最好放了我们的人,否则我这就下山报警去,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就不信你还能大得过王法!” 说起这王法也是我最头痛的问题,行走江湖这么长时间早就明白了其中的规矩,江湖仇杀,谁也不会报警,就算闹到官家面前,人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擎等着狗咬狗,可这次不同,朵朵跑到人家村子里杀人,人赃俱获,哪怕季家匪名再盛也始终是老百姓,他们把朵朵交到警察手里... 我若是能从警察手里捞人,九香也不会在刑警队里蹲了那么长时间,而且季家比小伟家难对付一万倍,朵朵的事也比不得九香那次,证据确凿了! 唯一能救朵朵的办法就是冲进去抢人,但别说考古队未必能抄了季家的大本营,即便成功,我也得带着一家老小钻进山里当逃犯。 我绞尽脑汁能想到的主意就是心平气和的走到村口,隔着栅栏对季六叔说:“季先生,这次的事恐怕有些误会,朵朵不是傻子,怎么敢来这里讨野火?她一定是被鬼上身了,你让我见见她,我一定会还你们个公道。” 季六叔脑袋一扬,倨傲道:“见她?已经剁碎喂狗了!” 一听这话我顿时怒火上头,抬脚便要踹那不甚坚固的栅栏,里面的季家青年群情激奋,吵吵嚷嚷便要冲出来群殴我们,其中有大半都举着砍刀弯刀之类的武器,季家凶悍可见一斑。 砰砰两声,是我身边的钱旺对天鸣枪,随后留下来的两名考古队员也纷纷掏枪,前两天我还让他们想办法处理掉,却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枪声一响,激动的季家人沉默了,但随即的叫骂声却震天响,有个汉子怒吼着:“草你姥姥的,就你们有枪是不是?当我们缺这玩意?” 十几人匆匆跑进村里,季六叔问我是否要与他们季家火拼,我担心朵朵的安危,只好压着怒火问道:“季先生,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咱们起了冲突会有怎样的后果,我固然不敢灭了你们的村子,但你也该明白与小道协为敌的后果,朵朵是死是活你给我一句话,再这样纠缠不休,真打起来,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村子可真就到了灭顶之灾了。” 带着考古队灭了季家,这是挑战国家的权威,即便是小道协也不敢包庇我,可倘若我死在这里,小道协对季家下手便是复仇,那时没有人会阻挡,季六叔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朵朵活着,大家可以谈条件,朵朵死了,咱们下回见,可这样子喝骂着,不断让争斗升级肯定会酿成不可收拾的祸端。 但他就是这样选了,他用很诚恳的语气却带着挑衅的意味对我说:“王副会长,那女人真的被我们剁碎喂狗了,细皮嫩肉,我们养的狗子吃的连渣都不剩,我没有骗你,你还是回去吧。” 不到一天的时间,朵朵应该没死,最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如今我来了,季家就更不敢杀他,若是真不把小道协放在眼里,季飞飞那次就不会忍气吞声,可此时季六叔步步紧逼,似乎是有恃无恐,我便不能退缩了。 去取枪的汉子还没回来,我狠狠心准备擒贼先擒王,一鼓作气凭着三把枪冲进去,抓了季六叔也算个有力的人质。 后退几步,正要知会许玉准备开枪,方航忽然凑到我身边,用那厉鬼般阴森的语气,十分飘渺的说:“王震,我感到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我问他是什么? 方航狞笑道:“被瞄准的感觉,额头一个劲的跳,八成是被狙击手给锁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季六叔就是在激怒我,搞不好远处还有人在录像,一旦动手,我们注定失败不说,就算与小道协打官司也是他们占理。 钱旺听到了方航的话,眼珠子一转对我耳语几句,我大喜过望,对季六叔说道:“老东西,还记得官赐村吧?你们派了个赵老头去开发,”凑近了,我小声说:“那老头被我杀了,也是剁碎了喂狗,皮糙肉厚,吃的我家狗坏了肚子,我知道朵朵没死,你最好把她当奶奶供着,掉一根汗毛我就杀你季家一人,你先得意吧,过两天我再来找你玩。”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们来考古 一年以前我对副会长的位子有些抗拒,担心招灾惹祸,而直到三天前我依然在这个位子上浑浑噩噩的尸位素餐,只是习惯于副会长的称呼和偶尔扯个虎皮吓唬别人,并没有真正把自己视为一名副会长。 但自从钱旺出了个鬼点子,我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迷恋这种感觉了。 用权力去欺负混蛋的感觉。 去僰人部落的考古队全员到位,侯师叔专门派了六十六这个吉利的数字,而我将季家的情况向侯师叔报告,他全权交给我处理,并不担心会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我不是傻子,何况他又给我派了二十二位男女老少,十分有学问的二十二人,领头老大爷的名字很有古风,他叫梁云轩。 侯师叔让我试试能否与这位梁大爷和睦相处,如果可以,以后他就是考古队名义上的队长了,跟着梁大爷来的人中有十二名壮汉,补充因李鹏程和虎子的死而缺编的考古队。 手续办好,梁大爷又陪着几位大老爷吃喝几顿,我们一行三十多人就坐着州里派出的大巴车,热闹非凡的进了山。 这三十多人就有那二十二位,还有我们六个以及州里县里派来跟队的干部,主要是协调一应杂事。 来之前没有知会季家,但我们搞了好几天,以季家盘根错节的势力或许也听到了消息。 不能车走的地方只好步行,一路游山玩水似的到了季家附近,远远就看到村口乌泱泱的站了一群人,我冲钱旺使个眼色,他便安排人护住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女老少,我和方航便将手搭在小腹处,一摇三晃的迎了上去。 县里有个姓邱的干部平日里与季家熟稔,他快走两步超过我们,乐呵呵的冲季六叔打招呼:“老六,你大哥在不在?兄弟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少不了你们村的好处。” 季六叔抽抽嘴角,冲他摆出个生硬的笑容,却阴阳怪气的说:“不用劳烦邱大县长介绍,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季六叔转向我说:“王副会长,请人来做说客?不是我季家不给面子,实在是给不了哇,那女人害了我侄儿的命,连夜逃跑,真的被狗撵上去吃掉了,你要凶手,我们可以把狗交给你!” 邱副县长听到这满是血腥的言语先是愣了愣,下意识说一句,你们怎么认识,好像还...他随即住口,毕竟是官场老手,打个哈哈便退到后面,假模假样的去搀扶梁大爷。 我走到季六叔面前,微笑道:“季先生你好,我是道协的王震,这里是你们季家的村子?听说村长是你大哥?可否给我引荐一下...哈哈哈,来,咱们进村吧。” 季六叔甩开我的手,有些愠怒:“想进我们村?凭什么?邱县长也不能强闯民宅,王副会长您还是哪里来滚回那里去吧,我们季家不欢迎你这种恶客。” 我绕过他向里走去,很不屑的说:“谁要你欢迎?老子带人考古来了,你要敢说这片山头是你们季家的私有物,我立刻就走,回家坐等解放军叔叔拿导弹炸你,他妈的,真是个傻叼!” 方航尤勿和钱旺,十分嚣张的狂笑起来! 村口有季家人把守但我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就在离他们村十几米的土地上看了看,尤勿和钱旺将书包解下,堂而皇之的在所有人面前掏出了一件件在考古活动中相当古怪的物件。 鲁班尺,罗盘,墨斗,拂尘,道袍... 每一件都交到方航手中,他就慢条斯理的换上了这身装备,那邱副县长有些瞠目结舌,嘴巴无意识的张了有一阵子,才好奇的问方航:“小兄弟,你拿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方航笑的很腼腆,他刚才脱的只剩内裤时,可丝毫见不到羞涩,方航说:“测风水呀,找古墓让大家考一考。” 邱县长面露愠色,说道:“不是说古籍中记载了这里有古墓么?怎么现在又要搞封建迷信?我可是正经的唯物主.义干部,我不信这一套的,我治下子民也全都相信科学的!” 梁大爷知道这一次的目的,主动给邱县长解释,他说如今自然人人信科学,可古代人不信呀,古代人下葬就是根据风水定墓穴的,古籍中肯定不会明确记载那慈善夫人下葬的位置,否则不是方便大家盗墓嘛?所以咱们要用迷信的方式来寻找位置,以迷治迷。 邱县长似懂非懂,季六叔却叫嚷起来:“胡说,我们季家在这里驻扎近百年,从来没听说什么慈善夫人墓,姓王的,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你动动我们村子试试?” 不用我说话,那邱县长将季六叔拉到一边窃窃私语,说的也是早就谈好的条件,我们不白挖,毁坏了村里的物件都是三倍赔偿,一旦有所收获也会对季家村和县里表示感谢,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考古拆迁之类的,都是各个村子最喜欢的活动,路边捡副枯骨往地里一埋,硬说是自家祖宗,一笔钱就到手了。 秦风他爸就是这样发的家,没拆迁之前他家祖坟只有老爹和老妈,听说要拆了,顷刻间多了十几位祖宗,秦风说,好几口棺材里装的是大肥猪。 更何况,挖与不挖也不是季家说了算,小道协本来就有考古的责任,否则也不会有一支考古队了,在侯师叔的运作下,我们有一整套完善的手续和批文呢! 可如论邱县长怎么说,季六叔就是不让挖,他当然不敢来硬的,只是一通稀泥乱搅和,一会这借口,一会那理由,前前后后折腾十几分钟,邱县长口干舌燥也没能将他说服。 我懒得再废话,让方航赶紧勘测地形,找到传说中慈善夫人的墓葬...其实就是白姐姐。 季家人涌上来对我们推推搡搡,总之就是不给挖,邱县长压不住这帮土匪,急的满头大汗,我直接拔出钱旺的手枪对着天空连开三枪,暂时将他们镇住,而季家也不敢再说自己也有枪的话,毕竟陪我们来的不止有邱副县长。 枪口就指着季六叔,我说:“不让我们挖?凭什么!姓季的我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土地是你家的?你姓王么?”大拇指戳戳自己的胸口,我说:“我姓王。” 季六叔咆哮道:“你敢说全天下的土地都是你的?”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呀,我就说自己姓王而已,莫非王土的王是说姓王么?没上过学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好嘛,也是一把年纪快进棺材的人了,真不害臊! 扭头,我也冲那些窃笑不已的队员说:“愣着干嘛,帮方大师找棺材呀,这么多领导首长在呢,你们还怕什么土匪流氓?咱又不是没手续。” 季六叔快被我气疯了,方航甩着拂尘,举着罗盘转来转去,有个自治州派来的干部陪着梁大爷慢悠悠转到我身边,他用肩膀拱拱我,又扶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很是狡黠的说:“小兄弟来这里还带着枪?不知在哪个部门高就?” 梁大爷替我回了一句:“这是我领导。” 我赶忙接口:“老爷子说笑了,您是前辈。”转头对那干部道:“我可没带枪,从他们身上拔出来的,这地方不安全呀,穷山恶水土匪窝呢!” 他笑容更盛:“唔,倒是略有耳闻,那你们是对他们动手的?” 我说您可别给我扣帽子,我就是来考古的,这里真有古墓,一会您就... 瞧见二字还没出口,季六叔便拖着邱县长气势汹汹的过来,他推邱县长一把:“你说吧!” 邱县长有些尴尬,蚊子似的叫唤着:“季老六刚刚跟我说了,其实季家村口确实埋着棺材,但都是他家祖宗的,早几十年前就把这挖了个遍,若是有古墓,当年就报上来了,而今咱们再挖,挖的可是他家祖坟呀。” 我说没事,赔钱呗! 季老六怒道:“老子稀罕你的臭钱?老子去挖了你家祖坟,价钱随你开!” 我笑着对他说:“成啊,我老家在山西杏桥村,我爷爷的墓叫王老实,你去挖吧,挖一次给我一百万,你开心就好。” 就我爷爷那破坟,哪年不被人挖个几次,能给子孙搞点外快也弥补这老头天南海北转悠,不陪我们玩的过失了。 季老六简直快要气疯了,哆哆嗦嗦的指着我问,如果挖不出棺材怎么办? 我说,你爹不是埋在这?怎么会挖不出来。 季老六说:“古墓,我说的是古墓,我爹的棺材埋得早,说不定已经碎了,挖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他与邱县长如何沟通,此时也帮着说话,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各地的风俗不同,反正在季家这里,即便老祖宗的棺材已经分解成泥土,刨人祖坟也无异于灭人满门了,若是有古墓便罢,若是没挖到,脸上可就挂不住喽,而且乡里乡亲也会看不下去,到时候若是还不放弃,可就是官逼民反的结果。 我冲他假笑两声,说道:“邱县长真是志向高远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咱们就当着诸位领导的面立个口头协议吧,挖不出棺材,我亲自进季家村磕头认错,我跪着磕遍他们全村的每一间屋子,季老六你别给老子废话,到时候我就这样认错,谁拦我,我跟谁拼命,但如果我挖出棺材,谁要再敢说三道四,啰哩啰嗦,指手画脚,可就是官老爷和土匪逼我们这些学者血溅三尺的结果。” 不看季老六的脸色,我吼道:“方大师你看完没有?太阳都快下山了。” 方航赶走一步,原地跳两下,说道:“就这,动手吧。” 钱旺几人抄起铁锹便冲了过去,七八个人热火朝天的掀土,季家人无比紧张,探长了脖子想看看我究竟搞什么猫腻。 一口气挖了半个小时,铁锹触到硬物,钱旺惊喜的喊道:“挖到了挖到了...不好,这棺材会动,天呐,冒阴气了冒阴气了,”扔了铁锹,钱旺拔腿狂奔:“快跑啊,棺材里的怪物要出来了。” 砰的一声,那棺材盖直接飞了出来,随后是一股黑气飘散在空中,跟我们来的干部都吓得不会呼吸,紧接着,一个衣衫褴褛,铁青脸色,目光呆滞,一看就不是活人的尸体跳了出来,甩着双臂扑向我们。 我在季老六肩膀一拍,尖叫道:“季老六,你爹诈尸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考古进行时 铁尸从坑里跳来,我和钱旺就按着季老六迎了上去,其余的考古队员将梁大爷一行人牢牢护住,可那些州县跟来的干部却真以为白日诈尸,仓皇向季家村逃去,隔着老远便纷纷报出名号,逼迫那些守在栅栏里的季家子弟打开大门。 照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抓了季老六与季家谈判,起码得与真正能做主的人说上几句话。却没想到这些干部帮了我们大忙,我赶忙扔下季老六,叫钱旺带人冲进季家村,这一次可不是我们强闯民宅,而是保护干部进村躲避,即便到山下打官司也不能说我们做错了。 挖出来的棺材是嘲天椁,嘲天椁里的尸体是从阴财神口下幸存的铁尸,全都暂时留在了牛头寨,前天夜里,方航和许玉就指挥着七八具铁尸挖地道,铁尸不知疲倦又力大无穷,再加上方航有相地之术,专挑那土质松软的地方挖,成功将棺材埋在了季家村外,其他铁尸也没走,就地躺下等着被我们挖出来。 我可没有骗人,嘲天椁就是古棺,也确实是慈善夫人白洁曾躺过的棺材。 季家人不许我们进村,许玉藏在暗处故意放缓了铁尸的脚步,反而更容易激起人们的恐惧心,邱县长吓得面如土色,眼看那季家子弟迟疑着始终不给开门,邱县长怒极,抢过钱旺手中的铁锹骂道:“认识老子是谁么?往日里请都不来,现在居然不让我进你们这破村子。” 大力劈砍,邱县长手上也没多少力气,但架不住有钱旺带着人使坏,将木栅栏踢出个大洞后,钱旺高叫:“邱县长快来这里,领导先逃。” 邱县长也不含糊,喊一句好嘞,便猫腰往里钻,有人在里面堵,钱旺几人在后面推,眼看就要将胖乎乎的邱县长挤成肉饼,州里下来的那位干部忽然抢过我的枪,这人的书卷气极浓,却没想到也有一股子狠戾,冲到那木板拼成的破门前,喊道:“人命关天,谁再堵着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飞快数出个一二三,都不等门后的季家人散开,这哥们居然真就开枪了,倒是枪口向上,无心伤人,门后人逃窜,我赶忙指挥钱旺往里冲。 方航和尤勿留在最后,见我们冲进村便扯开嗓子大喊:“大家在村里散开,每间房都藏上几人,若是贫道拦不住季老六他爹,也免得被他爹一锅端掉。” 有了这句话,都不用我吩咐,邱县长主动替我下令,先说道长说的有理,便让大家散开,就近找屋子躲避,他要诱敌深入,我们可千万不要跟着他。 让我们留在村口吸引僵尸,邱县长一人向最里面跑去了。 朵朵是从水中漂来的,谁也不知道她具体生于何时,方航便不能确定她的死活,但我觉得她应该没有死,季家不会立刻杀掉她,肯定要折辱一番,之后我来了,没弄死我之前就更不会害她的命,若是不惧小道协,他们有一百种办法证明朵朵死了,而不是派个季老六与我胡搅蛮缠。 朵朵应该被关着! 我让钱旺赶紧带人去找,一间间屋子搜过去,总能找到的。 但已经来不及了。 季家村的村子在山洼处,挺不明智的位置,一个山洪就把他们灭门了,不知道是不是时常有山洪暴雨袭来,季家村的屋子都很破旧,并非是云南常见的吊脚楼,而是汉人习惯的泥土屋子,被我们惊动,几乎每间屋里都有人跑出,其中满脸激愤,手握武器的不在少数,四面八方奔跑而至就将我们包围了。 怕什么来什么,之所以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是担心大规模的冲突,我若死了便罢,若是从冲突中活下来,肯定有人拿我开刀。 被季家人包围,幸好我们抓住了季老六一行人,暂时没有起冲突,那戴着金丝眼镜的干部则阴沉着脸,低声骂一句:“这群暴民,真是无法无天了。”他推开面前的考古队员,打不走上去质问:“你们要做什么?” 季家人叫骂不停,让我们赶紧放了季老六,有叫六哥的,有叫六爷爷的,还有人则痛斥我,说我故意带人来捣乱。 正僵持着,有个上年纪的老头领着几个人来了,那老头个子不高,五官也普通,却长了个鹰钩鼻子,看上去十分阴鸷,季家人给他们让开一条路,凭称呼也认不出这是谁,而邱县长就在其中,正与另一个男人说话。 走到金丝眼镜干部的面前,老头满脸倨傲,拱拱手,便冷哼道:“这位是官老爷吧?我们季家犯了什么法,居然惊动您来抄家?” 干部倒是镇定,他说:“没犯法,我是陪北京来的考古队到这里挖古墓,没想到挖出了季老六的亲爹,诈尸了,我们是进来躲僵尸的!” 老头面色一沉,先是瞪了季老六一眼,随后又歪头看看村外,对干部说:“我就是季老六的亲爹,是你们挖出来的么?还有,那样的僵尸也需要躲?似乎是人类的好朋友呀!” 不明所以,我们齐齐扭头,看到的一幕气得我想打死方航和尤勿。 铁尸扎了个马步,方航和尤勿一左一右踩在铁尸的大腿上,伸长了脖子看我们遇到了什么岔子,这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铁尸还扶着他俩的腰,生怕这俩混蛋摔倒似的。 州里的干部有些生气了,嗓音微寒,质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说,方大师带着徒弟把僵尸制伏了呗,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他显然不信我的鬼话,话都懒得说,袖子一甩,转身离去,梁大爷也领着几个学生出村,鹰钩鼻的老头阴笑两声,挥挥手,季家人将我们包围了。 大眼瞪小眼的过了半分钟,老头双手搭在小腹上,似乎是胜券在握,他说:“放了我儿子。” 季老六沮丧又深情的叫道:“爹。” 我扭头问他:“叫我干嘛?” 老头便火了,四周的季家人也叫骂着要揍我们,此时没了碍眼的人,钱旺他们纷纷掏枪戒备,那老头冷声道:“吓不住我们,你还是放了我儿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我们季家久经风雨而不倒,不是你这毛头小子能撼动的。” 我说,我也不是为了对付你们季家,我只想救自己的朋友,你放人,我立刻就走。 老头拒绝道:“没得谈,我们季家不曾招惹过她,是他们父女二人,前后两次愿意与我季家结亲,却接连害了我两位孙子的性命,没有这个道理,若是被你一句话揭了过去,我们季家以后也不用在道上立足了,你要是执意与我们为难,无非是个同归于尽,我们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最忍不了的就是威胁。” 若是讲道理,其实季飞飞那次就是朵朵的错,不想嫁给他可以退婚,把他干掉就没道理了,不过那时候有刘苍松逼迫,季飞飞也确实讨厌,所以我能理解她的行为,可这一次,换了谁都忍不了。 朵朵不是杀人狂魔,我了解她,纵然她做错了,季家也不是好东西,我同样没招惹季家,他们还不是三番四次找我麻烦? 我跟那老头说,早些时候你们往官赐村派了个赵老头,他可是想杀掉我的,后来季飞飞对我表妹下手,这两件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还可以给你们补偿,只要你们放人。 这老头睥睨着我,不屑道:“那你死了么?你表妹又有何损失?都没有吧?可我们家死了两个小伙子!” 简直强词夺理,看来季家习惯了横行霸道,不管别人怎样,反正是容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我便不与他多说,让钱旺放了季老六,对那老头说道:“别以为村里埋伏了警察就能抓住我的把柄,咱们走着瞧。” 带着钱旺离去,没走两步,有个考古队员忽然尖叫一声,脸色通红,疯了似地挥舞着胳膊向我冲来,五六个人一起上才将他按住,他仍拼命的挣扎,那模样极为不正常。 鹰钩鼻老头忽然笑出声,十分得意的说:“警察抓不住把柄的本事,我也会,小伙子,有能耐你就放马过来吧,玩明的,我们这里数百人,几十杆长枪,玩阴的,恐怕你连我都不如呀!哈哈,哈哈哈...” 一阵魔怔的狂笑,这老头拖着季老六隐入人群中。 在季家人的注视下,扛着那发疯的考古队员除了村,方航立刻上来检查他的身体,最后在后背找到一个指尖大的红点,稍稍一按还有血液冒出,方航轻易便下了定论:“中蛊了,找点味道冲的东西灌进他肚子里,吐上一场就好了。” 来不及与方航多说,我先去安抚那州里来的干部,这位重要的证人可千万不能得罪,而我走过去时,梁大爷已经替我解释了刚刚的情况,这干部认为我们并非考古,而是找借口对付季家,梁大爷半真半假的说,对付季家是真,因为这里确实有一座古墓,季家占着不让挖,所以才出此下策。 干部带来的人中也有识货的,否则也不会派他们陪着,检查了嘲天椁确定这就是古棺,也算是帮我们做了证明。 随后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鹰钩鼻老头说的不错,明的来,考古队肯定不是季家的对手,他们在山下的人做得是走.私生意,谁知道村里面藏了多少武器,考古队用手枪已经很过分了,毕竟国家不需要他们打仗,至于来暗的,方航说他们村子的格局好像是个小阵势,村里肯定有高人,否则在考古寻宝的圈子里,也不会把他们捧为三大势力之一,我们双拳难敌四手。 季家是三大势力之一,垫底的那个,考古队才是老大,老大自然有老大的本事,明的暗的都不行,我们玩正的。 我们是考古队,自然是来考古,这古墓的位置一定会涵盖季家的村子,为了防止丢失古董,肯定要安置村民,驱散闲杂人等,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搜寻? 找到活朵朵,万事大吉,找到死朵朵,不再投鼠忌器,小道协有一万种办法让季家消失。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仗义许祈 挖出嘲天椁之后,考古活动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梁大爷真是个人才,头脑灵活,心思缜密,他来这里的任务一是代表国家看看棺材,二是帮我做事,得知我的想法后,他和方航一起,花了两天时间弄出一幅地下陵墓的结构图,有理有据,无论古墓的历史背景还是山洼的地形结构,都与季家村的情况相符。 只要是个学者来看,都会认为这里确实有理由存在慈善夫人的墓葬。 关于慈善夫人的事迹就要追溯到唐朝年间了,当时云南有六诏,其中的蒙舍诏,也就是俗称的南诏得到了唐朝的支持,最为势大,南诏诏主想要一统六诏,便派人建了一座松明楼,请其他五位诏主来祭祀祖宗,五位诏主不知是计,欣然前往,只有邓赕诏的诏主夫人察觉了南诏诏主的意图,劝丈夫不要赴约。 势不如人,不去就得死,而去了却不一定死,万一南诏诏主发善心呢? 靠着这种自欺欺人的迷之自信,白姐姐的老公赴约了,不过去之前白姐姐打了一只铁手镯叫他戴上。 后来就是火烧松明楼的桥段,南诏诏主烧死了他们,白姐姐就在灰烬中找啊找,最后找到了戴着铁手镯的尸体。 南诏诏主喜欢白姐姐,想要娶她为妻,白姐姐以守丧百天为由,暂时拒绝,暗中操练兵马准备开战,结果自然是她战败,白姐姐投了弥苴河自尽。 白姐姐的邓赕诏就在大理不远,那弥苴河也有支流通到僰人部落的大江,不过白姐姐是否就是慈善夫人只有鬼才知道了,朵朵说,我们见过的白姐姐自称为慈善夫人。 但方航说,万一那女人有妄想症呢?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就像我们见过的地藏菩萨也不是真的菩萨,保不齐她只是慈善夫人的一段执念。 不管那一位是不是慈善夫人,总之季家村在慈善夫人的古墓上,这是很有可能的,小道消息一顿编呗,梁大爷说是古籍上看来的事迹,慈善夫人投河却被人救起,在这里招集旧部准备反.攻,后来病逝了,葬在此地。 再加上梁大爷根据附近的山势,以及方航的相地理论画出的陵墓图,足以证明这是一处风水极佳的宝穴,而且墓室结构十分合理,符合当时的风俗以及慈善夫人的实际情况。 有了当地,以及慕名来参合一手的学者,挖墓行动势在必行。 而阻力也随即而至。 先是有人质疑,无凭无据的传言却要花费大量物资去迁走季家村,这样的行为是否过于荒唐? 梁大爷以及一众考古学者说:“文物无价!” 随后就有流言蜚语了,说是考古队里有个大官与季家的小伙子争风吃醋,这是硬要逼得季家人无家可归。 没人说大人物是谁,但矛头就指向了我和梁大爷,可我没有一官半职,充其量是个民间组织的负责人,还是副的,不过梁大爷的级别确实挺高,于是人们纷纷怀疑他了,梁大爷也干脆,直接喊出一句话:“老头子十年前就硬不起来了,谁怀疑我对小女孩有兴趣可以派你家姑娘来试试,老头子的老鸟要是还能飞,我亲手掰了它一对翅膀。” 最后就是强行干预,侯师叔打电话说有人在调查这次考古的经费从何而来,这可是打在我的软肋上了,因为涉及到迁村就有巨大的花费,而我根本没这个准备,我又不会扒了季家的房子,何况我上哪弄这么多钱? 没准备钱就要迁人家的村,够判刑了! 侯师叔帮我顶着压力,他又派人去搜集季家为非作歹的证据,同时出了一阴招就是先在季家村口挖,只要有了收获,不用我出面就有人逼着季家离开。 我说,哪能有收获,地里啥也没有啊。 侯师叔说:“你能埋棺材,就不能埋几件古董?” 我说,能埋,但我没有啊。 侯师叔说这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慈善夫人可是唐朝年间的人,那时候的古董珍贵着呢,若是小道协陪我这么折腾一次,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先破产了。 主意确实好,一旦有了收获,证明这里有珍贵古墓,那些跟来的干部自然明白这是个仕途的亮点,更别说私下里那点均沾雨露,人人喜爱的事,他们会比我更加想要季家离开,别耽误大家发财。 可好主意也得有好武器,我可以让许玉没日没夜的控制铁尸干活,在地下给他们现挖出一座古墓来,可唐朝的古董实在难找,小道协都不敢陪我折腾,更别说我在小道协打得那点秋风,充其量买个唐二彩。 继侯师叔出了好主意,方航也琢磨了一个,他说:“这事简单,咱们可以吃大户。” 听到吃大户,我和尤勿还有钱旺就全看向他了,方航总说自己家贼有钱,名车豪宅遍地,古董文物满家,以前不好意思向他下手,如今人命关天的事,他主动提出来,想必是愿意出血。 而方航却错愕道:“你们看我干啥?我全身上下就俩肾能卖点钱,即便我把家里的东西搬来,也不可能置办起慈善夫人的墓葬呀,再说了,这里挖出一口明代棺材已经够扯淡了,我家也多是清宫流出来的东西,唐朝人用清官窑陪葬,这像话么?而且这里的文物和咱们汉人的可不一样。” 我说,那你说的大户是谁?咱们溜进季家打劫? 能溜得进去,我就把朵朵带出来了。 方航神秘一笑,朝着北方指了指,说道:“大户在龙虎山呢,从汉代开始,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他们大肆封赏,名道观可是张元吉正儿八经的传人,许大财主不知道存了多少好货,打土豪就得打他那样的,跟许大财主一比,我也就是贫下中农,而且皇帝对道士的赏赐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云南这里也有点苍山这道教圣地,慈善夫人晚年信道,用点苍山的法器陪葬也说得过去嘛!” 听他这么一分析,许祈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能找到这口嘲天椁,朵朵也是帮了大忙的,许祈为她出点血也是应该,更何况名道观早晚是我的,我提前糟蹋一小下嘛! 给许祈打电话,许祈就俩字:“没有。” 我说,我拜你为师,你也没给过什么宝贝,现在送我点古董权当拜师礼还不行么? 许祈气急,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到他的哀怨,他说:“真是头一回听说拜师礼是师父给徒弟,你这小兔崽子是要气死我呀,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欺师灭祖之徒。” 我说:“你问我?当初在官赐村不是你主动要收我的么?还说我是名道观的希望之光,现在希望之光跟你要点东西都不乐意,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名道观的振兴大业就从这些古董开始了。” 他问我要多少,我说,配得上慈善夫人墓的数量。 许祈当场就挂机了,没一阵给我发短信,就一个字:“滚。” 话虽如此,半小时后,许天师叔还是给我打电话,与梁大爷沟通了情况,他说三天之内将古董给我送到牛头寨。 可把我给感动了,恨不得立刻冲进名道观,给许祈当个好徒弟。 我不知道一座墓的古董价值几何,但肯定是我这辈子也无法赚到的金额,为了朵朵全砸进去,等她出来,我非把她卖了。 连续折腾了好几天,差不多摸清了季家的套路,他们肯定没有杀掉朵朵,就等着激怒我,先占了理再说,倘若凭这理能将我打倒,朵朵没有好下场,来到这里的当天,确实有警察常在附近,如果我当时闯进去做了违法的事,凭季家能托人在北京调查的实力,恐怕我现在不是死了,就是被小道协驱逐的结果。 有些感激陈建国,是他让方航对枪械保持警惕。 与季家的角力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只要逼得他们搬迁,我们就能趁乱做些事,倘若翻出他们藏在村里的违禁物品,以后就没有季家了。 而三天之后,我怀着对许祈的崇高敬意,在牛头寨迎接许天师叔的到来,许祈却再一次让我们刮目相看了。 去山下的六辆牛车满载而归,许天师叔一如既往的将自己摆在很卑微的位置,笑吟吟冲我们打了招呼,缩着脖子喊了一句小师妹你好,便将我拉到僻静处,小声问我:“师侄啊,师叔把古董给你送来了,可你能不能搞一颗炸弹?” 我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我靠?你们要炸了天师府?” 许天赶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是你自己用的,等这些古董被挖出来之后,你最好用炸弹炸碎,说是地震也好,推到那季家头上也罢,反正不能让这批古董现世。” 我问他为啥? 许天红了脸,遮遮掩掩,羞涩道:“都是官赐村里搜罗的假货,当不得真,你要的量太大了,只好拉了几件假青铜器充数,这些玩意见不得光,否则咱们观里所有道士都得背包袱跑路。” 那一刻,我对许祈的钦佩和恨意比历史还要悠长。 就算埋上几箱子袁大头也行呀,大不了就说梁大爷老眼昏花了,可他妈一堆上周的假古董,那不是告诉所有人,这是我们刚埋下去的? 季家村口的古墓已经挖好了,只要填些硬货,封住当事人的口,就可以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可许祈给我弄了六车假古董,简直把我逼到了绝境,这不是炸掉就可以解决的,没有古董交给国家,不让大家见到古董出土,下面有季家兴风作浪,中间又各执一词,上面肯定派人来查,轻易就会查出那墓室和古董碎片的年代,到时候就会迁出一连串的人。 许祈真是把我坑死了。 似乎也觉得此举有些过分,许天不好意思说话,我正飞快思考着对策,牛头寨的门外却走进来一个不该来的人。 第三百八十九章 认栽 是季老六来了,没靠近就被人围住,他远远的喊道:“王震,我爷爷要见你。” 我皱着眉头,问他:“谁?” 他说:“我爷爷。” 季老六还有爷爷,真新鲜了,看他模样,今年有个四十五六,关键他排第六,前面还有五个呢,我见过的他爹应该有七十多了,没想到上面还有一辈人在世。 我问他,找我做什么? 季老六极其狠毒的瞪我一眼,他说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你瞪我干啥?不知道你爷爷找我干啥,你还不知道这里对季家人来说就是龙潭虎穴么?钱旺,给我打死他,尸体留着做铁尸。 钱旺正要动手便被方航拦下了,他说这个节骨眼,季家找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干掉我,要么就是息事宁人,不管是哪个,都有利于解决我们的危机。 狗耳朵又发挥了,隔着十几米依然听到我和许天的对话。 我问他此话怎讲? 方航说,如果想和谈,正好糊弄着他们帮忙,两家合力把古墓的事遮掩过去,如果要杀我,我们也可以趁势弄一颗炸弹毁掉古墓,就说季家人想要炸死我。 这是个大概的计划,具体细节还要再行商榷,可是否赴约便要立即决定,我稍作犹豫,冲方航点点头,短时间能商量的计划就是我去季家,有危险就逃呗,逃出来不要露面,见机行事,如果逃不出来方航再与侯师叔联系,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季家人多势众,除非将考古队全员拉去,否则多少人都没用,便叫钱旺挑了两个不怕死的陪着我,起码得有个排场,方航就留下等结果,明早得不到我的消息,他就带人找季家算账去。 没有多说,跟着季老六出了牛头寨,路上走了十几分钟他便拐到一条小路上,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季老六说,季家村口人多眼杂,不方便在家里说话,他爷爷在季家村不远的凉亭里等我。 闷头赶路,越来越偏,怎么看都不像适合说话的环境,我心说季家是真准备和我鱼死网破?他们不该这么傻吧? 来之前就和钱旺三人说好了,这一趟凶多吉少,未必能回来,他们敢跟来自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尤其是钱旺,接连往小道协里跑了几次,是个人都知道我俩的关系,我倒了,他即便不死也是生不如死的结果,毕竟这一次玩的有点大,事情败露的影响太恶劣了,小道协绝对不敢包庇我,而没了小道协的势力,四面八方的报复也会接踵而至。 许多人都做过这样的事,瞒得住,皆大欢喜,瞒不住,跌入淤泥,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视线,运气好,毁了假墓再留条命,运气不好,起码能用一位副会长的死,让其他人不要纠缠于古墓这件事,给小道协留上三分颜面,我家人和考古队也能有个好结果。 所以不管季老六带我去哪,我都无所谓了。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山林中的一小片空地,前头领路的季老六忽然停步,我们四人也定在原地,我四周看看,对季老六说:“就你一个人?你不会这么傻吧?” 此话一出,钱旺三人就掏枪指住了季老六,后者缓缓转身,满脸得意,他拍拍手,大喊一句:“出来吧,他就带了三个人,不用埋伏了。” 树林里一阵晃动和嗦嗦响声,十几个伪装成植物的汉子钻了出来,都是伸手利落,模样凶狠的青壮,想必是季家的精锐了,而他们的手中全都端着长枪。 我对枪械不了解,唯一能看出的就是他们可以连发,我们只能单发。 钱旺依然用枪指着季老六,另两人纷纷转身,一把小手枪指着左右七八个长枪汉子,那场面别提多心酸了。 季老六狂笑三声,背起了手,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简直狂的没边了,他见钱旺的枪口始终对着自己,便冷声喝道:“把枪放下!” 钱旺很不解,问他:“凭啥?” 季老六狂傲道:“凭我一声令下,足以将你们打成筛子!” 钱旺便说:“可你一声令下我也能爆了你的头,大家都得死,你牛逼什么呢?”说着话,他还真就冲过去将枪口顶在季老六的脑门上,边上的季家汉子纷纷怒吼:“把枪放下。” 季老六不敢动,钱旺便勒着他的脖子藏到身后,反过来对季家汉子喊道:“把枪放下,不然我立刻杀了这老头。” 季老六纯粹是当土匪恶霸当惯了,估计他都没见过敢和他真刀真枪对拼的狠人,还以为是打群架,谁人多谁就赢了。 这样说来,他好像真是脑子不够用。 我走到季老六面前,问他:“众目睽睽之下,你把我叫出来,如果我没回去,你怎么善后?” 季老六咬牙切齿的说:“老子就没想过善后!” 这就让我讶异了,我说:“你疯了吧?不管亲人的死活了?还是有谁给你撑腰?” 冷哼一声,季老六愤恨的扭过头不再回答,季家人再一次喝骂起来,让我赶紧放了他们的六哥六叔六大爷。 我想过或许会被季家人杀掉,却没想到是如此拙劣的方法,居然连栽赃嫁祸的手段的没有,难道说真有人给他们撑腰? 一瞬间冒出来许多人选,朱允炆,姚广孝,小道协内部的敌人,想要杀我的人简直太多了,并不一定是结过仇的,有些人的路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我是在惊涛骇浪中自由泳,谁也不知道水下究竟藏了多少条大鲨鱼。 事已至此,只能按方航的计划去做,用自己的命来转移视线,或者想办法毁了假墓,栽赃给季家,于是我对季老六说:“咱们谈个条件吧,你放我三个手下离开,我留下陪你单挑,是死是活全凭个人本事。” 季老六不答应,他说钱旺三人一走,换我拿枪指着他,与眼前的局面没有区别。 我说,单挑自然不拿枪,咱们全把枪放下,捡两根木棍或者赤手空拳,我一个人单挑你们全部。 稍作犹豫,季老六答应了,钱旺却说自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绝不会丢下我,独自苟活。 我说你别啰嗦,能走就走,死我一个总好过大家一起死,而且我拳打南山,脚踢北海,未必会死在这里。 钱旺磨磨唧唧,最后还是我发了火他才带着人灰溜溜的滚蛋,而作为交换,季家人扔掉了手中长枪,钱旺留给我一把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我就带着季老六慢慢后退,直到钱旺几人走远,我们也离那些长枪有了足够的距离后,我将季老六推出去,伸胳膊踢腿,对他们说:“来,单挑吧,我要打十个。” 季老六揉着脖子狞笑,其他季家人也是同样的表情,纷纷从衣服里掏出手枪来,季老六再一次仰天狂笑,他说:“王震呀王震,你真是脑子坏掉了。” 我叹息道:“你真是个臭流氓,幸好我也不是好东西!” 慢悠悠脱下外套,解下了许天手中借来的宝剑,晃悠两下便朝季家人走去,季老六一副痴呆相,最后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对我说:“哎,你确实坏了脑子,真以为自己有金刚不坏之身?” 没有兴趣再与我啰嗦,季老六很失落的挥挥手,说道:“打死他,咱们还得赶路呢!” 言毕,季家人便开枪了,我赶忙向一边扑倒,随后就是雨点般的子弹打在身上,疼得我歇斯底里的惨叫,抱着头滚来滚去。 不知道菩萨金身是什么原理,肉还是软的,皮肤比女人还要滑嫩,仿佛稍稍粗糙的大手摸来都会蹭破皮似的,偏偏比牛皮还要坚韧,刀砍不破,剑捅不穿,一般口径的手枪也只能让我感受到疼痛,而我拿嫁妆剑砍自己,轻易可以划破皮肉,许祈用他的宝剑却无法伤我分毫,疼还是疼,就是不流血。 最后许祈和方航得出的结论,这菩萨金身并不是让我的身体变得强壮,应该是有菩萨保佑了的意思,如今能伤我的武器只有威力特别强大,比如拿大炮轰,我肯定成渣了,再一个就是传说中的东西,比如夫差勾践赐死两代名臣的独鹿剑,比如太子曹丕命人铸造的龙鳞匕首,或者鱼肠,太阿这些传说中的玩意,要么有帝王龙威,要么本身就有极重的杀意。 反正季家人在我身上打了一梭子也没能打死我,我爬起来想揍这帮孙子,却全身疼痛,走路都费劲,只好咬咬牙准备逃跑,可就在季家人换弹夹的当口,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 噼里啪啦好像放爆竹,除了季老六之外的所有人,全都满身窟窿眼的栽倒了。 我以为是方航带人来救我,可等那些开枪人冒出来后,却全都是季家人的打扮,脸上画的花里胡哨,满身树叶枯枝,伪装成植物。 六个男人,人数不多却出其不意放倒了季老六的人,有个领头的走到满如土色的季老六身边,不等他说话便主动张口:“六叔,侄子来送你投胎。” 季老六惊叫:“金子?你想干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名叫金子的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有些森然,他说:“想杀你呗,这么简单的事。” 不给季老六挣扎的机会,金子挥手,身后人开枪,季老六满身冒烟喷血的栽倒了,随后这六人向我走来,手中都端着长枪,我估计这玩意能打晕我,正犹豫着是跑是留,金子便喊道:“王副会长不要担心,我们是来救你的。” 走到我面前,这人自称为季金,脸上抹了油彩也看不出表情,但感觉还算和善,他上下看看我,问我有没有事。 我说,我没事,你们有什么事? 季金送给我一个大拇指,无不钦佩的说:“不愧是小道协的副会长,枪都不怕,佩服,真佩服。”说完,他做个请的手势,说道:“我太爷爷要见您,请吧!” 琢磨一下辈分,这太爷爷就是季老六的爷爷,我说你们还玩这招?换个新鲜的行不? 季金诚恳道:“您误会了,太爷爷确实要见您,是我六叔不想让您与太爷爷见面,所以抓了我们派来邀请的人,他自己玩个请君入瓮的鬼把戏,我们发现后,立刻赶来救您。” 第三百九十章 虎毒食子 见我始终不信,季金将他的枪送到我手上,又叫手下将子弹全部丢掉以示诚意,他说凭这一把枪,一旦我觉得危险可以立刻干掉他们六人,而且他说我有铜皮铁骨,季家也没办法伤我。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唬人还行,能杀我的方法有一百种,拿个装满水的脸盆就将我淹死了。 但季金的诚意不可谓不足,更何况他还亲手杀了季老六,我便决定去见他爷爷,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季家人在前面带路,季金就陪在我身边,不停询问我这一身铜皮铁骨是如何练出来的,我说特别简单,吃上三年死人肉,让身体里积满死气,再找十八种最毒的虫子咬遍全身,选一个雷雨天,在山顶举铁棍引雷,雷劈电打之后,就可以淬炼成金身罗汉了。 季金郑重点头,他说有朝一日自己变成这个金身罗汉,一定不会忘记我的恩德。 我叹息道:“知恩图报,你真是个实在后生,我等着你成功的那一天!” 季家老头见我的地方确实是季家村后凉亭,时值夕阳,满山披红的景象格外绚烂,朱漆青石的凉亭摆着石桌石凳,一位唐装老头便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品茶,他旁边有个女人,娴熟的摆弄着一件件茶具,而吸引我主意的却是跪在凉亭前的一排人。 双手背缚,看背影我都能感到他们身上冒出来的万念俱灰。 看样子,确实要与我谈谈。 靠近,带路的人便不走了,季金领着我向凉亭走去,原本我做好了谈判的准备,带着钱旺他们摆排场,此时真见了面,我却灰头土脸,衣服上尽是枪眼,手里提着剑,脖子上斜挂一把步枪,与那老头一比,就好像他是带兵来的诸葛亮,我是不知死活阻拦大军要买路钱的山大王。 不是我再威逼季家,而是诸葛亮要招安我了。 跪着一排人中,有季老六的爹,还几个也是见过却不知道身份的,在凉亭下停步后,老头扭头看来,季金走过去弯腰禀告:“太爷爷,这位就是...” 老头伸手让他住嘴,笑容满面的起身请我落座,他说:“不搞虚的,我自然知道自己邀请的客人是什么身份。” 老头请我坐他对面,经过那泡功夫茶的女人,她抬头,我低头,脸对脸后,她梨涡浅笑着说:“王震你好,我们又见面...” 话没说完,我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揪着领子将她提了起来,拦腰抱住,原地转了一圈才放下,惊喜的有些语无伦次了,我说:“朵朵!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哈哈,一会我就带你走。” 朵朵挣扎着想要逃出我的怀抱,我松开她的腰,却还抓着领子,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两把:“你在季家过的不错呀,脸上都长肉了,天天大鱼大肉吃的好吧?枉我在村口夜里埋尸体,白天挖尸体的折腾,你这个死丫头,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忽然响起的枪声将我吓了一跳,赶忙将朵朵拖到身后,同时将季金的步枪抬了起来。 开枪的也是季金,一把小手枪,一枪一个,将那跪在凉亭前的人全部崩了,血腥味在空中蔓延,红白混合的粘稠物就溅在凉亭的台阶,几个死者的脸砸在地上,满带不甘和仇恨的眼珠子仍然对着我。 忽然有些不适,习惯了鬼鬼尸尸的血腥,对这一颗子弹一条命的情形始终难以接受。 简简单单一颗铁制花生米,钱旺说就是几毛钱的小玩意,一扣扳机就带走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这份轻易让我由衷感到恐惧,感到生命的卑微与贫贱,说穿了,我也仅仅是一条命。 再遇朵朵的欢喜淡去,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脱离危险,便冷着脸问那老头:“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真是季老六的爷爷,那此时死在凉亭在的一排人,岂不是他的子孙后辈? 可他却脸色不变,甚至连眼都没有眨,依然面带微笑的对我拱手说:“老朽季云祥,向小道协王副会长赔罪,如今恶首伏诛,请您高抬贵手,给季家留一条活路。” 说着话,他便艰难弯腰想要下跪,不管立场如何,我可以崩了这老头,但心里还是难以接受一个近百岁的长者向我下跪,便拉着朵朵闪到一边,阻止他道:“你可别跪啊,折我寿!有话好好说,你杀这么些人是什么意思?” 我这样说,他便真的不跪了,直起腰后,又是一副悔恨和懊恼的模样,说道:“老朽教子无方,纵容这些畜生得罪了王副会长,想请您过来赔礼道歉,却被天杀的小六子假借老朽的名义,拐到了荒郊野岭妄图加害,幸亏您吉人自有天相,否则老朽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说的动情,表情也诚恳,我就问他,也就是说这事翻篇了,对么?季家不计较朵朵的事了,大家以后和睦相处,是不? 季云祥郑重点头,我又问:“那我随时可以带朵朵离去?” 他说自然可以,无论来还是走,季家的大门始终为我敞开。 我说行,咱们后会有期,随后便拖着朵朵出了凉亭,这里是季家最靠后的位置,只要出了村,就有看守假墓的考古队,哪怕季家全员出动也别想动我们一根汗毛。 我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直到在村里七拐八绕,他们看不见了,朵朵问我:“你就这么走了?” 我歪头看她,转身又向凉亭走去,越走越窝火,便停步将朵朵拉到面前,质问道:“你主动要嫁进季家,然后杀了未婚夫,有没有这回事?” 朵朵睁着大眼睛,看上去有些无辜与呆萌,却轻轻点头,说是没错,就是她做的。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救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实话跟你说吧,这事还没完呢,拿不出一批唐朝古董我肯定要被通缉了,你说吧,把你卖了能换一件唐三彩不?唐二彩都他妈换不来。 狠狠在她额头戳了一指头,我说死丫头你就作吧,早晚作死你! 也因为我这一指头,朵朵的脸色变作冰凉,她甩开我的手,认真道:“我要你救了么?我阿爸都不管我的死活,用得着你多事?” 我被气的恨不得扇她两巴掌,朵朵却还是很费解的模样问我:“为什么你自己的行为要让我来埋单呢?我没有要你救呀。” 我指着她,严肃道:“朵朵,没你这样怄气的,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牛头寨里近百人,白天与一群人虚以委蛇,晚上又要连夜挖墓运土,全是被你折腾的,你闹情绪也得有个限度吧?你看看我,满身枪眼,你还要我怎样呀?就算你不管别人死活也得为自己考虑吧?我若来晚一步,季家人会对你做什么,你自己想不到么?你要这样下去,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朵朵脸色发白,泪水涌上眼眶,却还是倔强的说:“我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我没有要你管呀,我不想活了,来这里送死还不行么?” 我觉得她真是疯了,疯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当下便拔出剑问她:“你是不是想死?要不我杀了你?” 朵朵说,你杀吧。 她扭过头,不让我看到眼泪。 我不会杀她,但我真的不想再管她了,正准备说一句好自为之,忽然听见她喃喃自语着:“我没有要你救...” 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我却猛地一震,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朵朵确实没有要我救,是许玉通知我的,而且与朵朵分别后,我曾告诉她准备偷渡去香港玩几天,她没有回短信。 方航突然提议去丽江听听现实中流传的洞经古乐,所以才耽搁了两天,若非如此,我是肯定不会及时赶来的。 想到这些,我紧张起来,按着朵朵的肩膀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很不对劲,如果是因为我而伤了心,她完全可以在水族自杀,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生事? 朵朵说我想多了,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嫁到季家,洞房那晚,忽然对新郎官心生厌烦,就趁他不注意,一剑捅了,就这么简单。 无论我怎样逼问,朵朵都不肯说出真相,只好日后再聊,我又拽着她回了凉亭。 季云祥和季金仍然等在那里,地上的尸体都没有收拾,血腥味更浓了。 对于我去而复返,季云祥只是拱拱手,请我落座,又吩咐季金给我拿身新衣服来。 我提醒季金:“还有朵朵带来的那把剑,那是我的,以后也是我的了。” 季云祥苦笑,示意季金照办。 朵朵继续泡茶,季云祥递给我一杯,有一阵子沉默,稍显尴尬我便没话找话,夸耀朵朵,真没想到她还会泡功夫茶,真是兰心蕙质啊! 朵朵瞪我一眼,说是这几天刚刚在季家学的。 季云祥趁机接话,笑道:“老朽喜好喝茶,这几天便教给朵朵,由她代劳了。” 我说,您老对她不错,没杀她不说,居然也没收拾她,真让我意想不到。 季云祥苦笑,很明显的拍马屁,他说季家势弱,绝不敢对我的朋友下手。 我笑笑没有说话,喝了几杯茶,忽然问他:“没想到我刀枪不入吧?” 季云祥一愣,抓着茶杯的手缓缓放下,不知道琢磨了什么,腰杆挺起来,不复刚刚的卑微姿态,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十分悠哉的说:“确实没想到,我听说您并没有出众的实力,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小道协果然藏龙卧虎,您这下一任的会长,名至实归呐!” 小小的装个神秘,没有回应他的奉承话,我指着凉亭外的尸体说:“您就一点也不心疼?” 季云祥扭头看一眼,重重叹息,他说:“树要修,玉要琢,心疼也没有办法,我有四个儿子,总不能让其他三个陪着老二殉葬,牺牲他这一脉,换其他子孙平安。” 看来他是真心求和了,可我也被将了一军,我要直说自己也是秋后的蚂蚱,他不帮我,我蹦跶不了几天,那他肯定不会帮我。 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季金拿着衣服和嫁妆剑走来,季云祥压低身子,略有恳求之意,他问我:“您如何得知我们季家的地下有一座大墓?” 第三百九十一章 季家大墓 季家地下有大墓? 我还真不知道! 担心暴露,只好假装高深莫测,笑了笑没有说话。 季云祥便有些急迫了,他向我保证不再追究朵朵杀害季家子孙的问题,只求我能告诉他,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我说,您刚刚不是已经保证过了? 季云祥抿口茶,略微自衿道:“您若是相信那个保证,也不会再回来与我闲聊了!” 他刚刚在骗我? 我还是不知道,谁有功夫操心他话里的真假,我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将假古墓遮掩过去。 大张旗鼓的办了一切手续跑来考古,其实考不出也没有问题,毕竟马有失蹄,梁大爷也不可能每次出手都有斩获,他名誉受损,小道协可以在其他方面补偿一些,只是季家闹了这么一场,许多人都怀疑我在假公济私,这时候要考不出才真是落人口实了。 我回来的目的就是和季云祥商量一下,我们撤走,他别在后面煽风点火,或许可以遮掩过去。 可谁想到季家之下还真有一座大墓! 我立刻有了离开这里,明目张胆进来挖墓的打算。 继续与季云祥打哈哈,就等着找个借口离去,而他迫切想知道是谁向我告密,不断地表达自己的诚意,便让我听出了个大概。 季家之下有一座墓,关于这墓,季云祥说的不多,他只是会错了朵朵来这里的意思,因为哈尼族的篝火节,我和朵朵联盟之后,她亲口在季家人面前坦白,害死季飞飞的原因是和我勾搭在一起,季老六畏惧小道协的势力,他只好带着季家人撤退。 后来朵朵再一次要嫁入季家,季家就觉得有些猫腻了,赶朵朵走,有些不甘心,杀了她,担心激怒小道协,他们商量的办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便答应朵朵的要求,当夜入洞房试她心意,结果朵朵把新郎官捅死,季家虽然震怒,但季云祥强行压了下来,决定看看再说。 没人这么傻,得罪了季家之后又孤身跑来送死。 之后就是我带人赶来,老谋深算的季云祥怀疑这是我搞得一场阴谋,不过他早已放权,由得长孙处理,就是季飞飞的老爸。 飞飞爸的处理方式就是硬碰硬,因为他儿子被朵朵给害了,而朵朵捅死的另一名季家子弟是季老六的儿子。 飞飞爸的硬碰硬,碰到了如今的局面,考古队在外面搭帐篷守着嘲天椁,夜里悄悄将铁尸挖出的泥土抛到远处,做足了考古进行时的模样,而这时候季云祥着急了,因为季家之下真有一座古墓,他怀疑我派朵朵来送死的目的就是找借口挖了他家的墓。 这简直是笑话,考古队考古,还需要先派一个女人来惹事送死?我都不知道季云祥是怎么想的,我明明是借考古之名救人,或许在他眼里,我是以救人的名义,说服小道协给我考古的旗号,暗中私吞他家的古墓? 真应了方航说的那句话,心里有鬼的人,看谁都是鬼。 之后的事,季云祥自知不是小道协的对手,所以有了求饶的打算,派人去请我来谈判,他二儿子这一脉却阳奉阴违,想要趁机干掉我,季云祥很坦白的说,他知道消息时已经晚了,来不及阻止只好派季金去救我,但这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所以他让季金看看再说,如果季老六能干掉我,就把季老六抓回来,由他去承受小道协的怒火,如果我干掉了季老六,季金便带我来见他。 但我极度怀疑这老头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季金的任务应该是看看季老六能否干掉我,如果干不掉就由他动手,如果连上他依然无法力敌,最后再带我来谈判,结果季金发现手枪打不死我,真以为我刀枪不入,这才带了过来。 机缘巧合,几个误会,让我如今坐在了季云祥的面前。 他将自己形容成一个无可奈何的家长,再三表示了季家无意与小道协为敌,但家里出了叛徒,总不能置之不理,只要我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就可以获得季家的友谊。 是友谊,他绝口不提那座古墓的事。 看他的意思,似乎村子下有墓的消息只有几个核心人物知晓,他无法承受这些人的背叛所以执意要个说法。 稍作思索,我问他:“老爷子知道官赐村么?” 他说知道。 我说,那您知道季家派人去官赐村开发的事么? 官赐村里有些大嘴巴,吹牛逼的当口泄露了村子里有宝贝的消息,季家和你来我忘使了同样的套路,找个皮包公司过去搞开发。 刘苍松在祠堂里摆戮虎局想要逼出黄劲柏,就被季家派出的赵老头带人给破了,当夜,赵老头那个威风呀,身穿紫绸唐装,手握龙头拐杖,坐着小轿车,领着几个劲装黑衣男,威风凛凛的出现,听说我是龙虎山的弟子,问了一句,我没来得及回答,他小弟就把我揍了一顿。 官赐村的那群傻蛋,还说小天师被欺负哭了。 想想当时可真够心酸的,那赵老头在我眼中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揍了我也是白揍,一辈子也没有揍回来的可能。 谁会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才过去一年,我就带人把他老板的大本营给堵了,当日那不可一世的季家,在我面前低头不说,还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孙以示诚意。 这样的经历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千万不要欺负年轻人,快死的老头子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我问季云祥,是否知道季家派人去官赐村开发的事,其实我是想说,季家能道听途说官赐村的秘密,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有人告密?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嘛! 可没想到季云祥沉思片刻,面露了然之色,说道:“如此我便懂了,老二一家确实该杀。” 懂个毛线啊,我都不懂,难道他以为是赵老头泄的密? 又是一阵沉默,季云祥目光无神,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我则把玩着失而复得的嫁妆剑,不时向朵朵做个鬼脸,让她明白,这把剑是我从季家手里要来的,以后就是我的啦,和她没有关系。 朵朵低声骂一句:“德性!” 季云祥忽然张口,问我:“王副会长,您开个条件吧,放我们季家一条生路如何?” 稍有呆滞,转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认为朵朵的事是我搞得阴谋,而他放朵朵平安离去,就是告诉我:老子识破你的诡计了,你最好老实一些,我把这女人还给你,这件事咱就揭过了,你别挖墓,我不把你的诡计宣扬出去。 他认为我去而复返就是想与他谈条件,可是我半天不说话,只好由他来张这个口。 谁先张嘴谁先输。 墓是一定要挖的,否则我没法向政府交待呀,只要我出了季家村就会与他们撕破脸皮,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向他打听点内幕。 我说条件也不是不能谈,我对这座墓有些兴趣,但兴趣并不大,我连这是一座什么墓都不知道,不如您老给我说说? 季云祥却沉了脸,攥着手中的紫砂茶杯失神,很突兀的,茶杯被他捏碎了,季云祥冷笑道:“明人说暗话,王副会长有失身份了!” 老头是个练家子,手上有一把子力气,我也冷笑着问他:“捏碎茶杯不算本事,有本事你把我捏碎,我确实不知道这是一座什么墓,但我随时可以挖开看看,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么?” 情况就是这样,八十八名考古队员,还有牛头寨从旁支援,更有考古需要的合法手续,又得知这里确实有墓,我还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季家敢撒泼犯浑,敢端着枪冲出来突突我们,两小时之内就有叔叔们上来剿灭他们,不管是黑色的叔叔还是绿色的叔叔,反正都是叔叔。 最终还是季云祥举手投降,他说我既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墓,为什么会画出慈善夫人陵墓的图纸? 又是白姐姐? 我赶忙回答:“我有我的本事,您还是不要问了,也就说这里真是慈善夫人墓喽?” 季云祥重重叹息,颓唐道:“没有错,看来您果然是盯着九龙棺来的,时也命也,老二若是不派人去官赐村找九龙棺,想必也不会露出我们守着的这一口,一饮一啄,早由天定,王副会长,我可以将这口棺材拱手送出,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日后慈善夫人重生,寻到全部的九龙棺,这好处也该让我们分润一二,只要你答应,我立刻说出季家守了近百年的秘密,如何?” 还说九龙棺呢,寻宝三组织,季家排老末真不是大家排挤他,就这一个玩意,他们走到所有人之后了。 我说,您老就给讲讲吧,您讲完,我也可以讲一些呢,要说这九龙棺,哈哈哈哈,世界上除了张元吉,就不可能有人比我了解的更多了。 季云祥说,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便结下盟友,未来成了大事,自当共享仙机。 我当场答应,随后季云祥便娓娓道来。 关于季家的来历要从民国开始说起,不少人都给我讲过,桂系吃了败仗,手下军官便带人逃到山中隐居,干点打家劫舍的事,后来新中国成立就搞搞走.私之类的,从那赵老头的排场来看,季家肯定不缺钱,可第一次见到季家的村子却让我有些意外,简直比杏桥村还要穷了,没电没水,也就比僰人的刀耕火种先进了一些。 而今听季云祥说起,他说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军官,确实在白崇禧李宗仁手下当过兵,打过仗,但他早早就来到了这里隐居,而非刘苍松所说,中原大战的时候蒋校长把大家收拾了一顿,随后才跑来的,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言,是因为那一次,季云祥拉了一票人过来,全部改姓季,守着村子下的棺材。 他们原来不是这个姓,一群外姓人成立了季家村。 季云祥说他原先也没有名字,只有一个道号叫做仰止,还有个师兄名为仰度,说到这里他停住,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问他干啥? 他苦笑:“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说没有啊! 他追问:“你没听过仰度?” 我说没有啊! 季云祥深感挫败,脸显颓唐,倒是朵朵在我腿上掐了一把,小声说道:“给蒋校长算卦的那个道长,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不如我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衔尸贫死地 朵朵说的仰度,是广东酥醪观的道长,当年蒋校长慕名前来问道,仰度先生给他批了一卦:“胜不离川,败不离台。” 后事可以证明,这卦批得还挺准。 而季云祥此时说自己也是酥醪观的道士,只是早早离开道观到了白崇禧的身边,之所以他会来到这里,是结识了一位名叫王贵栓的人。 本来就是普通朋友,直到有一天王贵栓找上门来,说是有一场大机缘要与道长分享,王贵栓说服季云祥的经过不需多说,季云祥给我讲了那所谓的大机缘,我除了苦笑再没有其他表情了。 这王贵栓还有个身份。 王保长。 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套说辞,白姐姐忽悠王保长,奉献自己,承受痛苦,报了仇还有数不尽的好处,然后王贵栓再拿这一套来忽悠季云祥,明朝道士张元吉埋下九龙棺,其中一棺的慈善夫人有大动作,只要帮她重生,她就领咱们找到所有的棺材,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分分钟的事。 季云祥就是个普通道士,活久了,现在老谋深算一些,当年也是个愣头青,傻乎乎就跟着王保长来了,有白姐姐展露实力,他毫不迟疑的在这里安家,后来又忽悠几个军官,带着枪炮来这里镇守。 当初冒充蔡锷手下去福家村里作威作福的,基本上就是季云祥一票人,伪造委任状也方便,季云祥弄个假蔡帅也不在话下,直到保长一家死绝,福家村变成鬼村,季云祥就再也没进去过,但他知道福家村发生了什么,就等着有朝一日白姐姐带他起飞。 不等他说完我就挥手打断了,转而问他,村子下的大墓是怎么回事? 季云祥说,王贵栓说是慈善夫人的墓葬。 我问他,知道小道协是什么来历么? 季云祥老实说,略有耳闻。 我便说道:“实话跟您说吧,那是一群和您一样的道士,但人家人多势众,在寻找九龙棺的路上已经走出很远了,其中领头的就有我爷爷,所以对于九龙棺的了解,我比您多,前几天我们在季家村外挖出一口棺材,这事您知道不?” 季云祥点头,我继续道:“那就是慈善夫人躺过的棺材,您说的福家村已经被我毁了,白姐姐去阴间见老公,”说到这里,我忽然住口,组织一下语言,编了个圆满的谎话:“就是赵老头告我这里有棺材,已经被我破了,而季家村有墓的事,是白姐姐无意间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真假,所以才来试一试,到底有没有?” 三言两语,季云祥被我打击的说不出话来,看那样子,九龙棺就是他坚持活着的希望,此时骤然失去,恐怕他一蹶不振了,我赶忙安慰,我说您老也别急了,白姐姐不带你玩,咱们可以一起玩嘛,这村子下到底有没有慈善夫人的墓? 季云祥失魂落魄,下意识说道:“有,肯定有的,我们挖出来不少古董了,不敢肯定是慈善夫人的墓,但也是那年代的东西。” 我大喜过望,一拍桌子,吼道:“那就成了,搬家吧,这地就留给我们挖了!” 季云祥有些不信,狐疑的盯着我,我说您也不是一般人,我可以给你瞧瞧那口棺材,您老自己琢磨呗,等您相信我的话后,咱就联手把这里的古墓挖了,到时候您可以在旁边盯着,我做主了,只要是挖出来的东西,您老看上的可以随便拿...是看上的,以您老的眼光和财力,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就是怀疑与九龙棺有关的可以拿,别没个吃相专挑值钱的拿。 言尽于此,我让他明天早上给我答复,便领着朵朵出了季家村,一路上都感觉神清气爽,吉人自有天相,看来老天爷还是不收我这条烂命,容我多活几日去开那第十棺呢。 出村第一件事就是向方航报平安,也不知道这家伙在干嘛,居然不接电话,没来得及再打便被村口人包围了,纷纷问我为什么从季家出来。 我说来与季家人谈判,不要阻碍咱们考古,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便没再啰嗦。 梁大爷就在这里坐镇,这两天他有些愁眉苦脸,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更为难的是他还要忙出个结果来,每天向许多人汇报研究古墓的进展,真是苦了他了。 将好消息通知梁大爷,他没想到自己的专业真要派上用场,喜形于色,恨不得立刻指挥考古队冲进去,大展拳脚,和他闲聊几句,便听到外面一阵骚动,走出帐篷一看,是考古队员和季家人起了冲突,我赶忙跑去,却看到方航灰头土脸的在人群中蹲着。 看到我,方航当时就发火了,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随后他让考古队散开,又将季家人撵了回去,这才说起刚刚发生的事。 钱旺回牛头寨说了我被季老六绑架的消息,方航分析出我应该是仗着菩萨金身,准备硬抗手枪逃跑,便没有立刻来救,而是独自溜进了季家想看看我是跑了,还是被抓了。 季家村里也有一群硬茬子,尤其是刚刚我和季云祥会面的凉亭在往后,方航说那里是季家的祖坟,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学名应该叫衔尸贫死地,先不说这贫死地的恐怖,就说季家的祖坟吧,一共才百年历史的村子,能有多少老人下葬? 就算他们在外面为非作歹的人,被砍死之后全拉回这里埋葬,也不可能有百多坟茔,而且那都是好几十年往上的老坟。 再说衔尸贫死地,所谓衔尸就是尸体不在四方棺材里装着,而是一种叼成凶猛野兽模样的棺材,可能是虎是蟒是其他怪兽,脑袋朝下被塞进这兽形棺材的口中,倒栽葱入土,这叫衔尸,贫死地就是说这地方的风水很差,出不了有钱人,如果这些尸体也是饥寒交迫而死,那这一片坟地可就恐怖如匈奴地宫了。 贫瘠荒凉之地,民不聊生,野兽也饿成皮包骨,一野兽吞凄苦人,食之过猛而暴毙,那人生前过得苦,还要被野兽撕咬吞噬,这怨气可想而知,那野兽寻到了果腹之肉却依然没能饱餐,这份不甘也很吓人的,两尸不腐,最后就会变成半人半兽的尸体怪物。 不知道谁发现了这个法子,就有了人为的衔尸贫死地,特征也很明显,一座坟茔的野草,东西呈泾渭分明的青黄之色,那这坟就是衔尸贫死,青草是人尸的口粮,黄草是野兽的食物,拔一根坟头草,半人半尸的怪物就在夜里破土而出了。 因为发现了衔尸贫死地,方航就想近距离观察一下,结果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铃声在荒野中格外刺耳,方航就被人给逮了。 他也没办法,几把长枪对着,要么迎着枪口送死,要么冲进衔尸贫死地。 幸好我与季家和谈,方航被人打了几下,季云祥听到消息便将他放了出来,一出村口,考古队看到方航被押出来,纷纷用上去叫骂。 一场闹剧,解释清便过去了。 将季云祥的事情告诉方航,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这局面对我们来说已经好到极点了,最坏也不过是杀进季家强行考古,总好过背着那几箱子假古董亡命天涯。 与朵朵见面,方航板起脸就要教育她,我赶忙将他俩分开,让方航留在这里等消息,我带朵朵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可忍不到回去,路上就软磨硬泡起来,问她为什么要来季家惹事。 朵朵的理由很复杂,一会说自己心情不好,一会则是闲的蛋疼,反正就是不说实话,被我逼的急了,她就不要我管,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到了牛头寨,许玉见到她便抱头痛哭,她俩的感情倒是很不错,好的跟姐妹似的。 忙碌半个月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眼瞅着就快到夏天了,离家两月,没了紧要的事便归心似箭,整夜睡不着觉,就等着季云祥答复之后,我做个决定便回家与九香团聚,而天色蒙蒙亮时,方航便打电话说,季云祥同意我们进村挖墓,但季家不搬迁,考古队雇佣他们帮忙。 他是要留着人手,一旦挖出与九龙棺有关的,撕破脸皮也要抢。 我答应了,甚至明告诉他,可以组织人手持枪等待结果,但必须钻进帐篷里,允许进入考古区域的季家人不超过五个,如果真寻到与九龙棺有关的宝贝,大家商量着分赃,我不给,他可以抢,如果自作主张,主动找事,小道协肃清一切牛鬼蛇神的三十六道罡,就是为他们季家准备的。 季云祥也答应了。 而听到这里还有一座慈善夫人墓的侯师叔,担心这里确实留有关于九龙棺的东西,又担心我镇不住场面,便派了一位老道士亲自带人来坐镇此地。 我彻底解放了,只要等待爷爷的消息便可。 考古队留下听梁大爷的使唤,我仅仅带着钱旺和家里跟来的几人离去。 目标是龙虎山名道观。 原本我不想见许祈,但他说秦风在名道观住了快一年,我总得给他个说法。 随我一同去龙虎山的还有方航尤勿,许天师叔和许玉,料理了牛头寨的事,许玉要找许祈聊聊,悬棺崖壁之下,他喊出那样的话着实伤了许玉的心,到底给我当师姑还是师娘,总得让许祈给个说法。 带了许多违禁品,飞机不好上,只好坐着绿皮火车赶路,我们一行十来人,一路上还挺惹眼的,火车到贵州地界时,方航忽然凑到我身边说:“王震,有人跟踪咱们!” 我说谁? 他努努嘴,示意我看向身后的一个黑衣人,一身黑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个锃亮的光头还戴了个鸭舌帽,背对我们坐在卧铺上,身材瘦弱,方航这么一提醒,我忽然想起来,火车开了七八个小时,他好像就保持那一个姿势,始终没有动过。 我说,走,找这哥们聊聊去。 我和方航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方航张口搭话,居然是一副云南口音,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学会的,他说:“小兄弟皮肤不错啊,哪里人?搞基不?” 那人将鸭舌帽压低,回道:“山东人,不搞基。” 方航继续问他:“山东人啊!既然不搞基,那你一定会开挖掘机!” 那人冷哼一声,问方航是哪里人。 方航说:“云南大理的。” 那人又问:“难道你会六脉神剑?”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可怕的小光头 方航说,光头小哥,你很倔强嘛! 小哥回他:“还他妈可以!” 方航冷笑两声,指着我,问道:“说,为什么始终盯着我朋友?” 那小哥摘了帽子,露出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小脸蛋,看着我说:“觉得他漂亮,所以多看两眼!” 方航乐了:“还说你不搞基?” 光头小哥吓到了:“搞基?难道你这朋友是男的?真看不出来呀,我还以为是个妞呢!” 我承认自己有着无法阻挡的魅力,但男性特征也是极为明显的,小光头这样说,我便不乐意了,起身走到他面前,小光头无比挑衅的抬头看我,尤勿和钱旺几人也抓着瓜子,一摇三晃的走过来,将这卧铺堵了个严实,我按住小光头的肩膀,问道:“我妖娆吧?我妩媚吧?你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上我了吧?来,我帮你。” 说着话,我就伸手解他扣子,小光头一把将我的手拍开,冷声道:“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说不动手也行,说你为什么跟踪我?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光头问我,凭什么说他在跟踪? 我想让方航解答,刚要张口却又对小光头说:“别跟我啰嗦,现在我要检查你的身份证,你有权不给我但我一定会扒光你,让你在这节车厢里裸奔!” 都不说这小光头的行为有些鬼祟,就他和方航那几句对话就很不对劲,换了正常人,早骂方航是个傻逼了,哪里会跟他啰嗦。 小光头不给我看身份证,还很嚣张问我眼中有没有王法? 我说,还真被你说着了,我姓王叫法,我就是王法。 一挥手,钱旺几人站成排堵住旅客的视线,我将小光头推倒,强行扒衣,方航嘴上说着变态,却乐呵呵过来帮我按住了小光头的腿,这下子,小光头再没了高傲神色,满脸慌张的让我住手,我哪里会听他的话,骑在他肚子上便解开了外套,我说:“我美吧?我送上门来了!” 一个救命还没喊完,小光头的嘴就被我堵住,我一手按着他嘴巴,一手抓着手腕,再问一遍:“说,你到底是谁?不说是吧?必须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顺着嘴角将外套塞进去,这下子小光头彻底不能言语,方航眉飞色舞道:“扒了他扒了他,扒光了绑起来,下一站咱们就下车,不管这小子是谁派来的,总之让他颜面尽失,滚回老窝去...大爷的,不会开挖掘机你还不想搞基,这是要上天呀!” 小光头牛逼哄哄的挑衅我们,肯定来路不正,保不齐就是某个坏蛋派来对付我的,被杀与被扒,我替他选一条生路。 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那颗光溜溜的脑袋急的直冒汗,小光头哼哼个不停却始终不肯坦白自己的身份,既然他一意孤行,我就不犹豫了,三两下将他外套扒掉,一点点撩起里面的紧身单衣,露出个白生生,十分平坦的小肚子,我情不自禁的摸了一把,手感真不错,细致滑腻,跟九香有一比了。 随后却大感恶心,我居然摸了一个男人。 而小光头挣扎的更厉害,甚至被我欺负的哭了出来,眼中尽是惊慌与恳求。 根本不搭理他,蹭的一下将单衣撩了上去。 愣愣神,我又赶忙给他放了下来。 这小光头的胸口居然紧紧束着一条红色绫缎,他的胸肌看上去异常发达。 这不是古装剧里,女扮男装最常用的手段? 可我还是不太相信,因为这小光头太像男人了,他有胡茬和喉结的! 于是我将手伸进她衣服里,隔着红绫捏了两把,软乎乎的也不太像是胸肌,于是我又看他的脸,确定有胡茬后,索性将手伸进了红绫里。 妈呀,真是个女的! 小光头的脸蛋已经红的快要滴血了,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神,我触电似的将手抽回来,只感觉脑浆变成浆糊,不知道如何解释,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大姐,你长得真别致啊..误会,哈哈,您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从她身上跳下来,我正要叫方航快跑,这光头是个女人,却发现那几个混蛋已经跑的不见影了,略一愣神,小光头跳起来一巴掌扇在我后脑勺,疯狂的尖叫:“王震,你这个畜生。” 这一声喊引得旅客纷纷侧目,我将心一横,将礼义廉耻丢到脑后,揪着小光头的衣服狞声说道:“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打你,别叫唤,否则真把你扒光了,说,你是谁派来的。” 小光头满脸羞愤,泪如泉涌,最后发了脾气,不理我,不折腾,缩在卧铺的角落里,抱着双膝埋头哭泣,那哭声嘤嘤,果真是个女人。 我说,你长成这样就别学女人扮娇弱了,别怪我说话太直接,谁让你要长胡子呢。 小光头只是哭,我又不好再对她做些什么,见卧铺下有个行李包,便拖出来检查她的随身物品,方航他们又鬼鬼祟祟的溜了回来,窃窃私语着,真是个女人,妈呀,那胡茬看上去蛮扎手呢。 行李包里都是女式的袜子内衣,并没有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翻到最下面,看到一抹很奇怪的红色,抓起来一看,我当场就懵了。 一件叠得四四方方的红色小肚兜,绣着一副鸳鸯戏水的图案。 太熟悉了,朵朵穿了好几天的。 再看小光头,依旧是想要噬人的目光瞪着我,却将手伸到脑后,随即面露痛楚,缓缓从脑后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方航低呼道:“我靠,易容术,好手段呀。” 一根接一根的拔,那颗小光头里足足插了七根银针,等她搓搓脸,露出原本的面容后,方航几人齐齐喊了一声靠,再一次消失不见。 只剩下朵朵,和提着小肚兜,陷入呆滞中的我。 离开牛头寨的前天夜里,我和朵朵吵了一架,她不肯坦白去季家送死的原因,我只好劝她珍惜自己,千万不要再惹事,而朵朵从头到尾都是那一句话:“与你无关。” 我说,你要是这样说话,咱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朵朵说她根本不想与我做朋友。 于是我俩搞了个割袍断义的仪式,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不管她说怎样的狠话,一旦遇到危险我都无法袖手旁观,搞这个仪式就是让其他人明白,朵朵的死活不要再让我知道,如果她要死,就选一个与我无关的死法。 所有人都觉着朵朵去季家的原因就是死给我看,而我实在陪她玩不起,只好出此下策。 此时再见,说实话,我有些激动,却还是装出冷漠的样子,问她:“朵朵,你怎么来了?一直跟着我?” 朵朵倒是不冷漠,而是擦干泪水,挤出一副礼貌微笑的表情,说道:“我不是朵朵,我是山东汉子棵棵,我也没有跟着你,我想去哪就去哪,路又不是你家的。” 我有点哭笑不得,因为棵棵这个名字,叹息道:“你要是想跟我和好就老实说,我原谅你。” 朵朵耻笑几声便不说话了,整整衣服,抓起行李袋中的杂志,没事人似的看了起来,而她这副模样也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们订的是软卧包厢,偏偏许玉和许天说修道之人不能骄奢淫逸,硬要我给他俩买了这里的票,现在看来,许玉应该知道朵朵跟着我们。 朵朵又是刚刚的姿势,傻坐在卧铺上,不知道从哪偷窥我,我心里有气便回了包厢,不能惯着她的脾气,否则还不知道要搞出多少事来。 许玉否认知晓朵朵的行踪,听说朵朵来了便去看她,我则闷头睡觉,没一阵许玉将方航几人赶了出去,领朵朵进来,偏偏这小丫头也不说话,爬上一张床呼呼大睡。 而我始终想着的就是朵朵的大光头。 她用银针刺穴改变了面部肌肉,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但头发没长出来不说,胡茬和喉结也没有消失,我没问她,可心里还是挺担心的,这死丫头该不会是做了个变性手术吧? 绿皮火车狂吃狂吃了三天,而我和朵朵就在包厢里三天没有言语,下火车也没有理她,大步出了火车站,找到接我们的许夏师叔后,扭头一看,朵朵跟着许玉来了。 我问她:“你来干嘛?” 许玉瞪我,说道:“朵朵去名道观玩几天。” 我说不行,我是下任观主,我代表名道观对她表示不欢迎! 许玉毫不客气的踹我一脚,娇嗔道:“就算许祈死了,名道观也是老娘的地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许夏我告诉你,让这小子自己爬龙虎山,你不准管他。” 许夏师叔谄笑两声,点头哈腰的开了车门,一眼都不敢看我,开着车扬长而去,留下许天师叔给我带路,虽然他没说话,可谁也能看出他脸上的埋怨,埋怨我好端端的得罪了许玉这个地主婆。 名道观在深山中,出租车司机根本不去的地方,到了山脚下我们只好爬山,这一路可把我憋屈死了,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是教育朵朵不能太任性,怎么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而许天师叔则在我的怒火上浇了一把油,他倒是没责备我,而是上山的一路上碰到了许多人,碰到一些年轻道士时,许天面露微笑想要打招呼,可他们要么装没看见,远远避开,要么大呼小叫的跑来,嘴上叫着师叔,却没大没小的对他勾肩搭背。 还有两个老道士,许天向他们行稽首礼,他们却冷哼一声,十分高傲的走过。 一个不恭敬但是很贴切的说法,许天的地位比狗都不如,起码没人会欺负一条狗,但许多人都刻意的对他表现了蔑视。 他们的道德修养修到了狗身上。 三位师叔与人为善,平日里不多说话,见了谁都客客气气,方航和尤勿没少与他们开玩笑,也都满不在意的傻笑,别说我见不得他们被欺负,就连方航都忍不了,只是遇到一名老道士面色倨傲,对许天爱答不理时,方航怒骂一句:“你他妈牛逼个...” 说没说完,许天霍然扭头,脸上的恳求之色让我们无不动容,他希望我们不要生事。 于是方航将脸转向钱旺,喊完了那句话:“你牛逼个什么劲?不就是没钱还你么?老子就是赖账了!” 一路心酸,终于到了山顶的名道观。 霎时,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眶。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冰块中的我自己 名道观,取《道德经》第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听名字就是个很有名的道观。 可真正见了,简直催人泪下。 山顶的一片碎石空地上,一座石搭的农家小院,院侧有一片瓜果田地,院子倒是宽敞,养着鸡和肥猪,许天领我们进去的时候,许福师叔正系着围裙,手里端着竹篾簸萁,咕咕叫着将糙米洒在鸡圈里,而许祈则与许玉对坐在小板凳上,他穿着一身粗布道袍,洗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手里捧着个碗,见我进门便起身相迎。 他敞开双臂向我走来,朗声道:“哈哈哈,我的徒弟来了,咱们名道观三代同堂,振兴有望啊!” 我像个木偶似的任他拥抱,许祈还在我背上拍了两下,察觉不对劲,转头问我:“怎么了?见到师父不开心么?还因为古董的事与师父怄气呢?那也是没办法嘛,你张口就要唐朝文物,师父真的弄不到呀!” 方航看看四周,无奈道:“那事怪我,是我出的主意,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弄不到了。” 心情很复杂,我打量着小院的环境,对朵朵视而不见,看到那正屋之上挂着一块破旧牌匾,是名道观别院五个大字。 许祈问我怎么不说话? 我看看院角里,篱笆隔着的四头大肥猪,戚戚然道:“不知道说啥。” 我知道名道观在龙虎山地位不高,也知道我这个师门处处受人排挤,可恓惶成这个模样可真是太过分了。 狗不嫌家贫,我也不是嫌弃,只是前后的落差让我有些懵了,许祈可是整天叫唤着不差钱,师父有的是钱... 踮起脚尖瞟了一眼许祈刚刚端着的瓷碗,清水煮白菜。 真令人心酸呐! 方航他们与我一样的想法,他去逗了逗猪,再也忍不住了,蹿回来问道:“许道士,你们名道观也太那啥了吧?” 许祈问他什么哪啥? 方航指指点点,说道:“老鼠来了都掉眼泪啊,你说哪啥?” 许祈恍然大悟:“你说穷呀?真是一群没见识的小家伙,贫道可不是真贫,这就是个栖身之地,道观可是相当恢弘呢,这里是做给张继业看的,我总不能把捞来的油水全露出来吧?小方航,这可不是我说你,咱们修道之人本就该餐风饮露,头顶有片瓦挡雨,身上有粗布遮羞,足矣,住在宫殿里的是皇帝,不是道士。” 福天下三位师叔无不点头含笑,方航也送给他一个大拇指,说道:“可以呀,这心境够高的。” 许祈挥挥手,无所谓道:“基本功,哈哈,你们要是不想在这住,可以去我在山下的房子,装修的贼漂亮,比宫殿也不遑多让了!” 感情他刚刚说了一通废话。 尤勿已经等不及了,他问许祈,秦风在哪里? 许祈说,秦风跟着我师祖还有我撵回来的三个傻师弟,在山脚的名道观里做功课,太阳下山才能回来。 他又指指围墙说,院外的黄瓜和西红柿就是秦风种的。 尤勿惊讶道:“许道长你厉害呀,废物都能培养成才,啥时候培养培养我?” 我心说你比废物还难培养,便听尤勿又问:“他和王雨怎么样了?” 听到王雨,我将耳朵竖了起来,许祈无奈道:“哪有什么王雨,全他奶奶的是傀儡人,刚到名道观就炸了。” 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跌入腹中,我和尤勿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凄惶,其实没有人关心王雨和秦风能否白头偕老,我们只是不希望王雨死去,而今许祈说她是假人,真是让我们受到了二次伤害。 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上次我问许祈,他让我来名道观自己看,当时我就感觉糟糕,不敢再多问了,其实一直没有来见秦风,也是心中有个预感,毕竟王雨的出现实在太离谱,她早就自杀,却冒出一个同样模样,同样姓名的女人,偏偏又出现在有愧于她的前男友身边,这要不是闹鬼,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王雨死而复生,秦风家里有一尊四面佛,随后在李显家,他老婆也是死而复生,家里也有一尊四面佛,随后李显被假老婆杀掉,我们便怀疑王雨或许也是傀儡人,但当时无法确定,因为有人弄出李显老婆是为了让我们中计,而秦风与王雨的重逢,却是在我遇到刘苍松的一年之前。 似乎没有人会在一年之前在秦风身边安插个间谍,除非他算到了我会在一年之后去北京救文静。 那一次,在没有确定王雨身份的时候,张云帆便将他们两口子领到小道协折腾了一场,说是有人在对付他刘副会长,随后借机消失,领我去官赐村开棺,他明明是想跳出自己的困境,可后来我们又发现,他反而是中了朱允炆的计,只是朱允炆也被别人涮了,他逼着张云帆替他找棺材,结果张云帆与五乘和尚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祈说,他领着秦风与王雨到了名道观,王雨忽然就炸成碎片,不知道是名道观的老祖天师神像发威,还是控制王雨的人出了问题,随后秦风痛不欲生,是在我师祖的开导下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隐居在这里抚慰心灵的创伤。 许多事都没有搞明白,但有一件事,顷刻便见分晓。 就是谁给秦风弄了个假王雨。 四面佛做傀儡人,这是朱允炆压箱底的绝招之一,而我想知道的就是秦风是否知道王雨是假的。 当夜在他家发现四面佛,秦风可是告我,那玩意是去泰国求来的,佛像下,汉字书写的那一句:眼是情媒,心是欲种,是泰国和尚为了迎合中国游客所以搞出来的。 但真相已经明了,那就是朱允炆特有的。 所以秦风为什么骗我? 还是说他也被迷了眼? 我问许祈,有没有与秦风探讨过这个问题? 许祈说聊过。 就是秦风甩了王雨,王雨跳楼自杀,秦风退学来北京进修,那时候正是伤心期,夜夜喝的酩酊大醉,有一天在小巷子里醉倒,醒来却在一间破屋里,有个脏兮兮的老头将他捡回家的,俩人聊了聊,老头说,可以帮他重拾心上人。 秦风哪有拒绝的道理。 后来老头就给了他一尊四面佛,假王雨就在夜里出现了,秦风知道她是假人,但四面佛造出的假人与活人没有任何区别,说那是真王雨也不为过,所以秦风就沉沦了。 秦风的经历就是这样,他也不知道那老头是谁,后来就见不到了,而老头除了送他一个假人,并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至于这老头是谁,鬼知道,许祈说,朱允炆发个善心也说不定,毕竟他也是个伤心人,与秦风同病相怜吧。 许祈让我稍后见了秦风不要问东问西,就像秦风当日所说,我们担心王雨下毒手,可以不住在他家。 从根本上来讲,是我们的出现毁了秦风的美梦,说多了,对他也是伤害。 随后,许祈便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自己。 自然要看,我这趟来,主要是为了看他的。 我冻在冰窖里,许祈带我们进了屋,朵朵和许玉也很好奇的凑了过来。 就是普通的农家屋子,没什么可说,只是潮气很重,最大的卧室里还有一台电脑,我说这破院子连电都没有,要电脑干嘛? 许祈说道:“后面有个烧油的小型发电机,你师祖无聊了就玩一会电脑,我们也看看电影。” 说老实话,真心疼名道观这一群道士。 挑开门帘进了一间漆黑小屋,许祈点上蜡,便指着神龛里雍容大气的天师像,对我们说:“拜一拜,拜了就下冰窖,那里原先是先祖的小丹房,要讲规矩的。” 方航苦了脸,为难一阵子对我们说:“算了,我不下去了,你要让我拜张道陵还行,拜他的弟子,我家师祖肯定不乐意,我找肥猪玩去,你们自便吧。” 许祈表示道歉,随后我们跪下磕头,要么是名道观传人,要么是没有师门的人,不存在方航的顾虑,拜过神像后,许祈拉起地面的一块铁板,露出黑黝黝地道入口,持着烛台在前带路。 丝丝凉气,冻得人瑟瑟发抖,十几级台阶之后便是平地,烛光一照,还算宽阔的地窖里摆满了冰块,看上去都是拿棺材冻出来的模样,白森森一片,这冰窖比鬼屋还瘆人。 许玉和朵朵紧贴着取暖,我索性把钱旺搂在怀里,对许祈说:“师父,干嘛把冰窖建在屋子下面,不怕冻坏我师祖那把老骨头...对了,你们要冰窖干嘛?买个冰柜不行嘛?” 许祈忽然就发火了,他说:“张继业那个狗东西专门恶心人的,原先没冰柜,这里是龙虎山的冰窖,现在他还是往这里存冰,就是不想让咱们名道观过的舒坦,狗东西,今年再扣他一笔伙食费,我恶心不到他,我恶心死他的徒子徒孙。” 说着话便到了一方冰块之前,我赶忙堵住大家的眼,让他们不要看。 冰块里冻着一个男性生物,我也不知道他是啥,肯定不是活人,说是我的身体吧,大家又说我其实是失了魂,总之就是一个像我的玩意吧。 这玩意没穿衣服,冰块还算干净,我那点小秘密全被看光了。 噗嗤一声,朵朵调笑道:“真小呀!”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朵朵之谋 这真是开玩笑了,我可不小,而且我全身上下,朵朵哪里没看过,怎么现在说我小?她就是报复我俩从崖壁坠江时,我捏她小胸,说了一句有点小。 再说了,都是上过学的人,热胀冷缩的道理很难理解么?我都冻进冰块里了,能有多大。 偏偏尤勿和钱旺也取笑我,品头论足的说:“确实小,看来九香婚后不幸福呀。” 我说你们要真牛逼,就现在露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不敢露就别说风凉话。 不想和这群流氓多说,我趴在冰上近距离观察自己的模样,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刘苍松开三重函的时候,肯定用了我的身体,这一点毋庸置疑,太多的证据可以证明了,当时那个我穿着清朝官服,像个僵尸似的将三重函从地里拉了出来,僵的自然是尸,肯定没有僵魂,而且他还在我身上捅了一刀,刻了一个鬼脸图案,这些伤痕,我身上没有,但是冰块中的我的伤痕,清晰可见。 也就说这玩意就是许祈在官赐村里拉回来的,我的身体。 可有人却说我就是身体,没有魂,而且我胸前也没有刘苍松刻下的鬼脸图案...没有人能看到,除了爷爷。 这就令人费解了,此时的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看不出个所以然,与自己合影之后就回到别院上面,方航已经骑着猪出门了,似乎他很容易与猪呀狗呀交上朋友。 来这里并没有要紧事,除了看看自己就是看看秦风,顺便找师祖将我列入门墙,许祈让我多住几天,我却惦记着家里的娇妻,决定见过秦风之后就回家。 许祈没有阻拦,还说过段时间去探望我。 他不让我在龙虎山里转悠,给人看见也是一桩麻烦事,少不得要解释来历,受人奚落。 我说没这么夸张吧?小道协的副会长,在道协也是副会长呢,谁敢笑话我,我就敢揍谁。 许祈一直希望借我的身份压那张继业一头,但此时却也看的开,他所希望的名道观强胜,是在龙虎山里压过天师府,让他这一脉再得张天师正统地位,而不是在一群道士面前耀武扬威,当然,如果仅仅是张继业,他很愿意这样做,可打心底里,他还是不希望外来势力欺压龙虎山。 我说天师府姓张,你姓许。 许祈横我一眼:“你就知道我不姓张?是没脸姓,所以不姓了。” 我说你原来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说自己的祖上是张元吉长子的弟子。 许祈说,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知道的不多,但他家原来姓张是肯定的,我说,那以后名道观落到我手里岂不是改姓了? 许祈有两个办法,一是让我再传给他儿子,二是假如他生不出儿子,我就得入赘他家当女婿。 我当然不同意,我说等你女儿生出来,我都七老八十了,许祈冷笑:“谁要你?我有冰窖里的那一位就够了,借个种,延我张家血脉,你还真以为我会把自己闺女送给你糟蹋?美得你!” 夕阳西下,一个老乞丐就带着四个小乞丐来了。 许祈说,那是我师祖浮云道长,方航说,浮云这个道号,在道教里的烂俗程度仅次于清风明月。 许祈赶忙拖着我到门口相迎,许玉几人也纷纷随后,我还以为会有跪地磕头的把戏,却没想到许祈对他鞠躬行礼,问了句师父回来了的废话,便随手介绍了我。 浮云师祖穿着破烂的道袍,身后跟着秦风和我那三个傻师弟,应该是提前得知了我们要来的消息,秦风并没用动容,只是微笑着冲我们点点头,没有抢话,而那老掉牙的浮云师祖也没个正经长相,胡子拉碴,满脸皱纹,只是乐呵着说道:“都来了?许天去张罗晚饭吧,妄祸是吧?来了就多住几天,跟你师父做做功课,在外面好好干,给咱名道观争口气,许下,去把电脑给师父开了。” 好像把我当空气了? 直到许祈拍我一巴掌,我才明白那个妄祸是在叫我,赶忙拱手称是,老道士便不理我们,温吞吞的进了院子,但他对许玉却很亲热,一见面,许玉便泣不成声的喊一句师父,老道士也很动容,说道:“傻丫头,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哭鼻子,来,跟师父进屋,咱爷俩好好聊聊。” 这不是认师门,简直是农村串亲戚。 许祈跟着师祖进院子,三个傻师弟喜笑颜开的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我让方把他们领走,便和尤勿秦风在院外的空地上说话。 都有话说却先沉默一阵,我觉得尴尬,秦风笑的淡然,尤勿始终冷着脸,最后也是他先开口,他问秦风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秦风说,不错,日出起床,天黑睡觉,听浮云道长讲解道经,种种黄瓜西红柿,简单又轻松。 尤勿问他,家里的公司怎么办,秦风说有他爸忙着,他在名道观住上两三年再说。 于是就又沉默了,我说道:“秦风,王雨的事我很抱歉...” 秦风伸手打住,低头苦涩一笑,说道:“过去就过去吧,不说了。” 随后秦风领我们参观他的菜地,自顾自的忙着,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必尤勿也是如此。 沧海桑田变,眨眼百事非啊,就在这片黄瓜和西红柿的菜地里,我忽然感觉尤勿就是黄瓜,秦风是西红柿,在一片土壤中,却是没有交集的不同物种,而我就不知道是啥了,反正不在这里,但当初,我们都是一片地里的黄瓜的。 秦风不想与我们再有纠葛,尤勿有了白禾禾,无心也无力再参合我的事,原本陪在我身边的朋友变成了方航和钱旺,不知不觉,有了新朋友,没了老朋友。 我拉着尤勿回了院子,秦风并没有喊我们。 尤勿去陪方航玩猪了,我独自走出院子,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盯着月亮发呆,月色下,空荡荡的山顶,身后院子里有他们的大呼小叫,可我却觉得十分孤独,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直到许玉领着朵朵走来,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许玉转身离去。 朵朵喊我,我扭头,她却不再说话,于是我又扭过头盯着黑暗的山影,朵朵便问:“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我说没意思。 朵朵爬上石头在我身边坐下,她说:“想知道我为什么去季家么?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我看着她那张脸,猛地打个寒颤,我说:“哥,你这胡子怪扎人的,你说我下得去嘴么?” 朵朵摸摸自己的下巴,委屈道:“这是什么破药呀,好几天了,还是这模样,我要是以后也变不回去,一定回寨子里把那死老头杀了。” 她说不亲就不亲吧,一个女人却头顶没毛,下巴上长胡子,确实难以接受。 一阵风吹来,朵朵有些冷,我闭着眼不看她的脸,将她搂进怀里,朵朵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我腿上,说道:“其实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去季家送死的,我以为他们会将我折磨到死,却没想到季家人投鼠忌器,居然不敢对我下手。” 虽然我一再认为她就是以死相逼,此时听她的话,依然震惊万分,问她是不是疯了。 朵朵却说自己没有疯,她是为了保护水族的寨子,不得已才牺牲自己。 我说,这有关系么?季家欺负你们,难道我会袖手旁观? 朵朵便爬起来,认真的盯着我,说道:“你答应过我会除掉季家,保护我们寨子,但你反悔了。” 我说没有。 她说,有,挖出嘲天椁后,你赶走了你的考古队员,没有对季家动手,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后来也没有再说过会保护我们的话。 我说,难道你要让我带着考古队,不到七十人,拿着小手枪,去和季家人火拼么?那根本是送死啊! 朵朵说:“可你答应过会保护我们的。” 我真是被冤枉的命。 一开始我们怀疑季家也许与僰人有联系,我这样向侯师叔报告所以他让我敲打一下季家,后来挖出棺材,要处理的首尾太多,而且朵朵杀了季飞飞,有了血仇便不能敲打,而是得剿灭他们,我不可能对侯师叔说,我认识个妞,挺喜欢她的,师叔你帮我灭了季家哄她开心呗。 侯师叔不会答应,我必须要从长计议,所以当时才没有对季家下手,我是准备通过小道协警告他们,以后再缓缓图之。 向朵朵解释一番,我又问道:“可是这和你去季家送死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你为季飞飞偿命,换季家不欺凌你们寨子,又为什么再杀了季老六的儿子,你就是在找事啊!” 朵朵微笑道:“我凭什么给季飞飞偿命?凭什么季家欺负我们,我就必须牺牲自己来安抚他们?我就是找事,既然你不肯实现自己的诺言,我只有逼你去做了,我相信你还是有良心的,季家杀了我,你应该会替我报仇吧?何况...何况季家一定会让我死的很惨,你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这样的语气,似乎她都不敢确定我是否会为她报仇。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点心疼又有些恼怒,我觉得朵朵真是疯了,便问她是不是小时候被猪亲过,心灵受过创伤所以智商不太够用,我对她如何,她难道不清楚么?有什么想法为什么不能直说,反而用这种糟蹋自己的方式? 朵朵依然微笑,她说道:“你要我向一个负心汉摇尾乞怜么?我做不到啊,我宁可用死来逼他回心转意,让他痛彻心扉,也不绝不会像乞丐一样乞讨。” 我说,我什么时候负心了? 她说我答应保护水族,可后来却绝口不提这件事,这就是负心,即便我有自己的打算,为什么当时不与她说清楚?只有心里没她,才会心中不惦记这件事。 我真是快疯了,明明是她先发疯,拒我于千里之外,让我有多远滚多远,那时候我再对她提起季家的事,她一样会叫我不用假惺惺,我又不是贱骨头,好端端的凑上去给她骂。 再一次解释,再一次询问:“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说好了要做一个比文静优秀的妹妹,怎么眨眼间就变脸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年有余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捉摸不定呀。 朵朵说她一开始以为我不喜欢她,所以就不再多说了,直到在棺材里看到我发的短信,她认为我是喜欢她的,只是相见恨晚,不能在一起,所以她就愿意当我妹妹了,决心不再让我为难,但李鹏程冲进僰人部落之后,我俩险些被人用枪打死,我喊了那一句,早知道会这样,真应该把朵朵办了。 于是她又变了想法。 水族女人火辣热情,看对了眼,没有那么多规矩,更何况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与其留个遗憾,还不如快活一天是一天。 她说当时有要事,所以她准备等嘲天椁解决之后再与我聊一聊,结果回到牛头寨我就把考古队赶走了,又时刻表现出想要回家见九香,所以她也拿捏不准我的心意,女人就是容易钻牛角尖,朵朵把自己逼到个死胡同里,整天惴惴不安,不给我好脸色,最后就搞成了分道扬镳的结局。 她反而更难过了。 在那一片山林中,季家是头一号,他们手中的枪太多了,而且在州里县里的关系颇深,朵朵不知我心意,但她知道季家正在观望,如果我俩再没来往,季家绝对会给季飞飞报仇,所以朵朵决定趁热打铁,赶在我与她还有同生共死之情时,逼我对付季家,同时她也用自己的死来报复我一次。 阴差阳错,无论朵朵还是季家亦或是我,全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天晚上在牛头寨与朵朵争执,我气呼呼的睡觉之后,许玉就找她聊天了,还给她出个主意,装成男人跟我们交朋友,结果方航的眼睛太尖,发现小光头一直偷窥我,这才让朵朵漏了行踪,而照她们一开始的计划,是棵棵在龙虎山小与我偶遇,许玉邀请她来做客的。 摸摸朵朵的胡子,我哭笑不得:“你以后怎么办呀,嫁不出去了。” 朵朵抓着我的手放到她头顶,不让摸胡子,只让摸小光头,她说胡子和喉结会消失,只是头发却要好久才能长起来。 小光头还挺好玩的,尤其是朵朵那张俏丽的小脸蛋,如果没有胡子,也是一番别致的风味。 我问她有什么打算? 她说一开始是准备跟我交朋友,现在行踪败露,只好有一说一了,她想去我家,问我是否欢迎。 我说当然欢迎了,我家里啥也有,就是少个长胡子的女人。 朵朵欣然笑道:“放心吧,我就是去看看你老婆,不会让你为难的,以后你还是我哥。” 我说,你不是我妹了,你是我弟。 朵朵心情好时,她蛮招人喜欢的,原本准备在名道观住上一夜就走,却没想到一停就是三天,主要是听许祈讲故事耽误了许多时间,他说我身为龙虎弟子,总要对前辈事迹有些了解,更让我背了一大串的人名,都是张元吉之前的龙虎天师,和他之后的名道观观主。 忙完了俗事就是正式列入名道观的门墙,关起门来吹吹打打,在山下的道观里好一顿折腾,这才放我离去。 早上出发,夜里到家,一路无话。 小别之后的欣喜自不用提,只是没能多陪九香又去了小道协里复命,将电话里不方便说的事情禀告侯师叔后,就要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十棺在神农架的消息只有许祈和方航知道,我依旧告诉侯师叔,第十棺在云梦泽,不知道他是否派人寻找过,总之将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由我负责,其实我也没什么负责的,就是等爷爷来信,那时候是否通知侯师叔都在两说,何况,他也未必能活到那一天。 回到小道协的目的就是扯虎皮顺便要钱,侯师叔无有不允,随后我们也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陕西,老赵联系不到爷爷,我所知道他们最后的去向就是给爷爷邮寄推背图的地址,按着门牌号找到的却不是一户人家,而是村子里的一座土地庙,看庙的是个老头,原以为他和老赵一样,与爷爷有些旧交,却没想到他们根本不认识。 也许认识,却不与我说,可我也不能严刑逼供呀。 三大寻宝组织,季家可以算是毁了,考古队在我手里,剩下的你来我忘也是老朋友,既然到了陕西自然要与他们打个招呼,是敌是友就等问清楚那大掌柜为何领着尤勿,去官赐村里拯救白禾禾,而我们对你来我忘的了解也仅限于古董街上,只有金爷独自看守的股东铺子,还有尤勿说过的,庄深海的老家。 先去庄深海的老家探望啵啵,我还跟钱旺说,虽然我们有责任帮小瞎子照顾遗孀,但绝对不能照顾到床上去,钱旺叫苦不迭,让我们别再说这件事了,他确实没有其他想法。 然而啵啵却不在庄深海的老家了,向原先收养庄深海的老人打听,啵啵确实来过,但是住不惯农村的屋子所以去了城里,倒是留了个地址,让小瞎子的养父母有需要时去那里找她,于是我们又动身进城,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总要看看她过的怎么样。 可见面后,无比尴尬。 啵啵又找了一个男人,俩人同居了。 小瞎子死了不到两个月,当初哭声断肠的啵啵已经移情别恋。 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显然不能再做朋友了,所以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面,可没想到我的不在意反而让啵啵没了压力,这男人是啵啵的初恋情人,庄深海死后,我给了啵啵一笔钱,啵啵就给他开了个小工厂,居然让我帮忙介绍生意,因为这个,她男人不再横眉冷对还要请我们吃饭喝酒。 真把我给恶心到了。 没心情打听你来我忘的事,只好去古董街的铺子里找金爷,可接连等了三天那铺子都没有开门,是夜,方航溜了进去,五分钟后打电话对我们说,铺子里有一具死了好几天的尸体,是被人一拳打碎了内脏,最古怪的是一面墙上居然画了个葫芦娃。 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这葫芦娃是什么意思? 找不到爷爷和你来我忘的大装柜,只好悻悻的回了家。 之所以跑到小道协要钱也是为了给钱旺他们置办个住处,那间别野不能住了,我去云南的那段时间九香陪我父母挑了一套大房子,付钱的就是姗姗姐,虽然她比我年纪大,又是我救了她的命,但我还是觉得很亏欠她,上次回来没有见面,这一次则与她幽会了好几天,当然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看看她的肚子。 没啥变化呀,该不会是名人兄走错路了吧? 我叮嘱她,如果肚子有反应记得告诉我,结果姗姗姐很激动,她问我,难道我愿意让她给我生个孩子? 我说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她说,担心九香会不高兴,所以她总是偷偷吃药,担心我因为孩子而生气。 一听这话,我当时就吓尿了,一代名人兄若是被一个小药片给干掉,那我真成了千古罪人,连夜领姗姗姐去北京看病,侯师叔亲自给她诊断,也没说她肚子里有没有东西,只是开了几幅补身体的中药,又让我以后对她好一些。 灰溜溜的回了家,欲哭无泪,姗姗姐倒是挺高兴,她说自己一定会怀上的,我说你把我的王太白给干掉了,她还问我谁是王太白... 县里转悠好几天也没能选上一个合适的住处,去给郑老治头的方航却代替郑老问我,这几天晃悠什么?是不是有些非法企图? 我说想找个房子,安置大队人马,郑老大手一挥,又把我们撵到那被炸烂了的别野里,还让我们没事的时候就留在家里,尽量少出门。 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不过对此时的我来说,别野还真有些好处。 将钱旺派去考古队,每月给我送一个人,全都住在别墅里跟着方航修道,不管进步快慢,反正都比我强,而我就到处瞎跑,有时陪陪九香,有时陪姗姗姐,有时就大被同眠了,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虽然朵朵连汉字都认不全可毕竟是国家认定的水书先生,我就把她送进了文静的学校,两人做个伴,也好过在家里折腾,依旧是郝大爷去守着他们,还有钱旺的暗中保护。 星移斗转,日月如梭。 一年的时间便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住在别墅里的考古队员最多时有四十八,但经过淘汰挑选只剩下二十九个,连上北京的钱旺就是三十,各个都壮如猛牛,神似蛟龙,而且都是没有家室拖累,甘愿陪我上刀山下火海的那种。 三十人不算多,郑老来看过一次,他说只要再多一人,或者同时有十人以上离开别墅,他就立刻把我们平了。 训练了这么多手下,就是等着爷爷带我们去那神秘诡异的神农架破解第十棺的奥秘,可等了一年也没有讯息,我甚至快要忘了这档子事,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舒心惬意的渡过时... 那天早上我搂着九香睡得正香,方航打来电话对我说:“王震,你过来一趟吧。” 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我们被绑架了。” 我蓦然惊醒,问他现在在哪里?考古队被绑架了多少人?敌人有多少? 方航说:“就在别墅呢,我们全员被绑架了,你别啰嗦,快过来吧!”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名人兄夺舍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绑架我的人,难道他们不知道我现在猛的跟终结者似的? 枪打不死,刀砍不伤,就算手持可以伤害到我的神兵利器,只要我一剑在手,未必是谁砍谁,我都猛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人敢跟我斗呢?! 跳下床穿衣服,九香听到了方航的话,她劝我向郑老求助,我说别提那老头了,现在见我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找他帮忙?他巴不得考古队死的一干二净。 九香不是误事的女人,帮着我整理衣服,柔声道:“小心些,快当父亲的人了,别让孩子看不到你,你要是回不来,我也不活了。” 说起这事我就一阵心热,在我努力的播种和精心照料之下,姗姗姐终于有了身孕,但我不敢保证那就是名人兄,谁知道他是否已经被小药片给干掉了,但毕竟是我的骨肉,想想就有些激动呢。 说起孩子,九香有些落寞,我摸着她的脸说:“别担心,就算朱允炆来了我也能把他撵回去,你没怀孕之前,我可舍不得死。” 墙上取下嫁妆剑,抽屉里拿出枪,已是夏天却让九香给我翻出一件黑色风衣,跟她来了个goodbye-kiss,扬长而去。 翻了车也摔不死我,便将汽车当飞机开,一路疾驰到了别墅外,将配了剑鞘的嫁妆剑绑在身后,带上黑墨镜,皮手头,叼跟狗尾巴草,学着小马哥的风范,双手持枪冲了进去。 两扇黑铁门虚掩着,一脚踹开便看到考古队员全都双手抱头蹲在院里,我顿时怒火上头,吐掉狗尾巴草大喝一声:“人呢?给老子滚出来!” 钱旺不在,仇兵是他们的领队,冲我挤眉弄眼示意我看身后,我刚要扭头便听到一声大喝:“看斧。” 脑后一股恶风袭来,避之不及,我索性耿着脖子迎了上去,那人大叫一声,高大的身子结结实实壮在我身上,气呼呼的质问我是不是疯了? 定睛一看,那苍老,快要皱成菊花的脸皮,以及快要到肩膀的长发,虽然容貌有些变化,但依稀可以看出老族公的影子,他手里正抓着一把黑色的斧头。 我惊喜的叫了起来:“秀儿爷爷?天呐,怎么是你!” 老族公爬起来,揉着手腕抱怨:“不知道是我,你还拿脑袋往上撞?你小子不怕死么?” 正要告诉他,我有菩萨金身,却忽然想起老族公的斧子可是皇帝下大力气铸造出来的宝贝,即便不如这独鹿剑但也差不了多少,未必砍不破我的菩萨金身,便免不了有些后怕,悻悻的没敢回答,而是问他,爷爷在哪? 老族公说,爷爷和博远扬在阁楼里看棺材。 向屋里走去,让仇兵他们赶紧起来,随后我抱怨道:“您来就来呗,欺负我的人干嘛?” 老族公说玩玩,这年头凑出一队人给他打的机会不多了,追寻一下当年在清宫的感觉。 上楼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老族公,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个来,难道陆同风没有找到他们? 老族公身子一震,略有伤感的咧嘴一笑:“小陆死掉了,用远扬的话说,他在华山羽化了。” 陆同风居然死了?真让我大吃一惊,老族公言简意赅的说,他们找到了大宋定国刀,就在陈抟老祖留下的仙迹中,陆同风被陈抟老祖的手决打中,仅仅扛了三个时辰,便在华山峰顶化为了飞灰。 很简单的事,找到山洞,见到陈抟老祖留下的坐像,定国刀就在他手中捧着,但这时候却不简单了。 取走定国刀有一个规矩,取刀者接陈抟老祖一手决,接得住就取刀,接不住就留命,之所以说不简单,因为去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规矩,是看到定国刀的那一刹那,无师自通似的,没有声音,没有字迹,仿佛很久以前就知道这回事,博远扬张口就问,谁来取刀? 最后是陆同风,他接住了,但是扛不住。 我说这陈抟老祖真是的,给就给,不给就不给,还是传说中的神仙呢,居然要人性命。 老族公却说,不是要命,是传道,陈抟老祖可不是捧着定国刀等人过去寻宝的,而是遗留下自己的道统,给痴心向道的人一点机缘,大道至简,全在那一招手决中,接那一手会有怎样的经历,老族公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一拳头打在人心口,看人是否受得住那么简单,否则陆同风扛不住三个时辰,陈抟老祖吹口气,他们四个就全玩完了。 能继承道统的自然是陆同风和博远扬,爷爷与老族公都不是道士,而陆同风大步上前,向陈抟行礼,报名取刀,就是正常人的动作,取下之后磕头跪谢,晚辈陆同风多谢老祖法惠。 还以为他连陈抟的手决也接了下来,结果倒着出了山洞后,陆同风将刀扔给爷爷,说道:“道别吧,活了百多年,要死了。” 华山峰顶畅怀叙话,三个时辰后,一阵风吹来,陆同风微微一笑又重重一叹,就这么被吹没了。 荒唐,失落,悲哀的感觉在心底滋生,总感觉他的离去有些平淡了。 到了阁楼,看到那枯槁的身影,我失声喊了一句:“爷爷!” 爷爷扭头,笑的慈祥,冲我招手,又是那不张嘴却可以听到的声音,他叫我快过去。 方航吓了一跳:“老爷子不是哑巴嘛?怎么可以说话了。” 爷爷对他说:“不哑,耗得力气太大,不想多说。” 方航问他:“腹语?” 爷爷点了点头,随后博远扬也与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被他秀儿哥揍了一顿? 老族公抱怨,说他没揍我,反而差点被我吓死。 阁楼里的棺材就是赑屃天牢和嘲天椁,梁大爷挖完了季家下的慈善夫人墓,因为我早就与侯师叔打过招呼,想要这嘲天椁,梁大爷就给我送来了,许祈一直没有拉走,其实我是给他要的,赑屃天牢被李鹏程抢走,小道协也换给了我,此时爷爷研究的就是这两口棺材。 我来了,也就不研究了,下楼说话,我问他这一年去了哪里? 爷爷说他们去了趟昆仑山,还是研究九龙棺,原本有些不懂得,但是听方航说了嘲天椁的事,一清二楚了。 就是这九龙棺到底有什么用。 其实用处有很多,基本上想做什么都行,因为昆仑山里真的有个龙胎,并不能孵出一条龙,而是一座山脉与一条水流成交.媾之态,其实就是山水环绕,只是模样特殊了一些,而这座山脉的旁边还有另一片小山,表面不相连但地脉却承接着,便可以视为山龙水龙诞下的小龙,可怕的是,这是一条死龙。 龙脉都是风水学的说法,山龙主贵,水龙主财,最基本的两个分类,往细里说,还有回龙,出洋龙,生龙,真龙之类,这是根据走势来区分的,根据龙脉效用则有强龙,弱龙,肥龙,廋龙等等,其中有个死龙,就是说山峰模糊不精,形体破碎,或如枯死之木,或如被轰炸过的堆土,一遍狼籍,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人们找龙脉大多是为了安葬先祖,以此来庇护后人,而龙脉很好找,基本是条大山脉就属于龙脉,关键还是要埋对地方,一不留神埋到龙爪下,不说一辈子,那都不知道多少辈子翻不了身,寻龙最关键的还是点睛,就是找一个适合埋葬的穴。 死龙就是有龙无穴,埋哪都要倒霉。 但爷爷说,那小山脉有一座很突兀的山峰,山顶有一水池,不知多深,爷爷用百来米的绳子绑着石头沉下去,落不到底。 这就是一处龙穴,应该是被张元吉给生催出来的。 原理很简单,一说就懂,就将那小山脉当成个死胎,张元吉用九龙棺吸引龙脉,给它打了一针强心剂,把它弄活了,正在孕育新的生命,谁逮住,谁就能沾这个便宜,张元吉寻来祭天金人,就是打碎龙胎的蛋壳也好,胎盘也罢,反正把里面的东西吸收了,等于他吃了一截龙脉,想当皇帝,揭竿而起便无往不利,相当神仙,只要潜心修道便可乘龙而去,想当死鬼,拔剑抹脖子,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阻挡。 爷爷说张元吉肯定应了那句天师做官,位列仙班,至于是上天当神仙,而是下地当阴官就不得而知了,但这是一个好机会,九龙棺的阵势已经被毁,不过昆仑山里的龙胎在张元吉之后又孕育了数百年,沾上一丝龙脉,即便没有张元吉的成就,混个延寿百八十年也肯定不成问题。 所以爷爷来了,他问我要不要跟着去。 我说肯定去呀,不然我白折腾这两年了,到时候先紧你们,有剩下的就分我们一点,咱们是去第十棺还是去龙胎? 博远扬正色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去也是去第十棺,咱们不会用那龙胎,唯一知道的就是用国器在第十棺破开什么东西,也许定国刀破不开,也许张元吉破了,不用咱们再麻烦,这些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但最关键的就是我们找不到第十棺了!” 我说,不是在神农架嘛? 博远扬点头道:“没错,但神农架太大,我们知道个大概位置,半年前去了一趟,没找到,离秋天还有两个月,所以来看看你,你要去,咱们同往,不过我们都不希望你去,给你爷爷留个后吧。” 说起留后,我就忍不住要报告好消息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便将名人兄投胎的事说了出来,三个老头的脸色全都很复杂,老族公和博远扬以错愕惊骇为主,爷爷则显得很恶心,有点吃了粑粑又不好意思告人的苦涩。 我问他们,怎么这副表情?名人兄给我当儿子,这还不牛逼么? 爷爷叹息道:“一报还一报啊,当年老子吃了他,如今他吃了我重孙子,报应啊...不行,老子得再做他一回,王震,你那珊珊怀孕多久了?” 我说:“你要弄死我儿子?” 爷爷说没错,不能让那怪物生下来。 我说不行,当初珊珊姐担心我不要她的孩子,她都不敢生,我把她哄好了,现在又要她打孩子,这是人干的事么?绝对不行,而且名人兄挺好的呀,还传我剑招...他到底是不是李白? 爷爷无奈道:“王震呐,你不知道夺舍是什么意思,那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第三百九十八章 浩浩荡荡杀过去1 我说夺舍就是夺舍重生呗,类似于借尸还魂,名人兄给我讲过的,他把我儿子的魂赶走,钻进姗姗姐肚子里的婴儿体内,这没什么不好的吧?原来的魂也不一定是好东西,指不定是方航的老爸。 方航说:“你老爸,我老爸还没死呢!” 爷爷却说,话是没错,但关键在于那一碗孟婆汤,阎王爷派来投胎的是个没有记忆的新魂,可夺舍却是有记忆的,就像爷爷被那神秘人打成重伤,将死之际换了一副老和尚留下的金身,那可是真正的不腐烂的肉身,他因此侥幸活到现在,他还是王老实,而不是那老和尚。 名人兄降生,依然是名人兄,不是我儿子。 倒是博远扬思忖道:“未必,他既然敢告诉王震,夺舍重生与借尸还魂类似,都是会有记忆的,难道他就不怕方航弄死腹内胎儿?或许他没有坏心,消了前世记忆才去钻肚皮?” 老族公嗤笑:“换你,你会这样做么?那可是重生一次的机会,我不信他舍得,你别忘记他原来可是...” 爷爷咳嗽两声,老族公立刻住嘴,爷爷狠狠握拳,阴狠道:“就这么做,今夜再杀他一次。” 他们三个便商量起来,用什么办法能不伤害姗姗姐,同时弄死那三个月大的小婴儿。 我说你们是不是看不到我啊?我这么大的人站在,你们毫不避讳的商量着如何弄死我儿子?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姗姗姐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你们这是逼她去死,而且那也未必是名人兄,时间对不上,即便真是他,又能怎样,名人兄不会害我,他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爷爷劝道:“可这不是睚眦小仇,当年我们将他分食了,爷爷不怕他报仇,无非是一死,但他不单单只向爷爷一人动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说,他会害姗姗姐和九香,或者我父母嘛? 爷爷说,那倒未必,他不是那种人。 我说,这不就没事了?我用自己的命赌他是个好儿子!而且他在咱们去神农架之后出生,运气好,你们三个成了神仙,咱不怕他,运气不好,咱们都死那了,还管他做什么,反正我是不会让你们欺负珊珊姐的,我要是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我也不活了。 说的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爷爷也释然了,反正是神农架之后的事,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未可知。 随后就是闲聊,我叫仇兵去接九香和珊珊姐过来认爷爷,而爷爷也嘱咐,不要让我爸知道他的消息,我爸平凡了一辈子,就这样安分活着,挺好的。 说了分别之后的消息,爷爷说既然我要带着考古队去,那就叫大家一起去,一路用人命填,不信找不到第十棺,不过过几天再通知他们,爷爷要在这里住上三四个月,等到秋天再去,因为他们就是秋天找到第十棺的。 说起陈茉莉就要提及陆同风,免不了唏嘘不已,爷爷说陆同风喜欢吹牛逼但心地却很善良,这么些年一个人四处云游,论起心境,比他们高了不少,去找老朋友叙旧,却没想到是去找死了。 博远扬感叹,这是老天爷要收他,大限将至,死前见见故友便随风而去,心里记挂的全都了却,也算走的安心了。 说起刘苍松就要提及朱允炆,爷爷说朱允炆的大限也到了。 我问他怎么说,是不是精神失常快要自杀了? 爷爷笑道:“不知道,只是你一说名,爷爷有感而发,这就说明他大限到了,这就是爷爷的本事,你就看着吧...”闭目歪头,不知道在体会什么,爷爷说:“没有错,他名若蜉蝣,朝不保夕了,而且是个很离奇的死法...难道是喝口凉水把自己呛死了?” 听说刘苍松死前认了个干女儿,爷爷托我好生照顾聂婉君,我说那傻女人已经嫁人了,许祈给她说的亲事,她男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是民国人,否则还不得吓死?是个老实人,许祈免了他家五年的租子,前段时间我去看她,吃的白白胖胖,快认不出了。 爷爷笑了笑,不再说他,只是让我听从刘苍松的遗愿,去神农架的时候将他的骨灰带上。 随后就是破掉小地狱的神秘人,爷爷说冷冷一笑,说这位肯定是当年绑走他的,有机会见了面一定要再次讨教一番。 爷爷很有信心,他说自己身怀推背图,手握定国刀之后,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对手了,我问他真的假的?老族公说真的,但不能让爷爷表演一下,他的本事用一次就少活好一阵,真让我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举世无敌,见识完,我也没爷爷了。 但定国刀和推背图都不在他身上,爷爷说不能带着,带着推背图的他就是个乌鸦嘴。 我说我有个朋友也是乌鸦嘴,便将尤勿的事说了,爷爷异常惊喜,说是他这一脉有传人了,这一定是老天爷选中的继承人,否则不会与他有如此大的缘分,爷爷先救了他的姐姐,他又是爷爷孙子的朋友,现在成了干女儿的老公... 九香和姗姗姐来了,爷爷的欣喜溢于言表,虽说他总盯着姗姗姐的肚子看,但眼神中多是喜悦,毕竟那肚子里是他的后人,姗姗姐有孕在身,不便多动,我和九香在厨房里给大家做饭,九香说姗姗姐还不想来,担心爷爷不喜欢她,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听康九香说着一件件琐碎小事,看着她忙碌的纤细身影,不由自主的走了神,想起当日在官赐村里认识她的种种经历。 坐在柜台里帮三嫂织毛衣,红着脸不敢抬头看我,名义上的小寡妇,被我撞见了单衣打扮似的慌乱躲闪,我穿着官袍与她相遇,被错认为僵尸,差点一脚让我断子绝孙后的慌张道歉,还有那段时间,黄劲柏当着全村人的面将康九香送给我这个小天师后,每天晚上我都搂着她,想做些什么却不好意思,只能偷偷摸摸的动手动脚时的毛躁... 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我的妻子。 虽然我喜欢的人有许多,但毕竟只娶了她一个。 不让她再忙,我搂着她的腰问道:“九香,咱俩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那么害羞?连话都不敢跟我说?” 现在提起,她依然红了脸,低着头不好意思看我,喃呢道:“其实干爹就是让我去勾.引你的,他让我把你骗出来,所以一见了你,我就总有些不好意思,还有那个老太太鬼在使坏,她故意用话挑.逗咱俩的。” 开招待所的三嫂一直就是黄劲柏的眼线,康九香说,那老太太有心向我示警,以三嫂的名义撮合我和康九香,就是希望我带着她走,免去之后的危险。 我问九香,是不是一见面就深深的爱上我了? 她说我不要脸,随后正色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你从九哥手里救了我,我就想一辈子跟着你,不想让你受伤,也不想让干爹难过,那几天快把我急死了。” 回忆当日,她仍心有余悸,俏脸尽是慌张,而我去想起了那天晚上,康九香抱着大花被子,站在招待所窗外向里张望的娇憨模样,忍不住的心神激荡,我说:“九香,几个月后我要跟爷爷出去,也许就回不来了,不管你是留在家里还是改嫁,我都...” 康九香按住我的嘴,不让我说完,她问道:“能不能不去?” 我摇摇头,她便闭上眼,深呼吸,说道:“那我跟你去,你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要么咱俩一起回来,要么一起死在那里,你带文静出去过,带珊珊姐出去过,去年又带回来一个朵朵,就是没带我出去过,最后一次,我陪你,你不带我我就偷偷跟着。” 稍作考虑,我说:“好,咱们生同寝,死同穴,以后我去哪都带着你,再也不分开了。” 话音刚落,正准备亲个嘴嘴呢,电话响了,是朵朵打来的,真他妈会挑时候。 接起来,我没好气道:“干啥?” 朵朵很严肃的说:“王震,文静有话对你说,但是她不敢说。” 我问她什么事,她让我稍等,随后就听见电话里一阵吵闹,文静不接电话,朵朵劝她坦然面对,文静说朵朵骗她,朵朵说:“傻丫头,也许某一天我就是你嫂子了,嫂子不欺负小姑子还能欺负谁呢?快接吧,别让你表哥着急。” 闹了好一阵,文静才接起电话,怯生生的说:“哥。” 我说,说话呀,别吞吞吐吐的。 文静带着哭腔说道:“我被学校开除了。” 我问她为啥? 文静说:“打架。” 刚刚还震惊,眨眼就笑了,我说你打架?你还学会打架了?你长本事了呀。 电话那一头,文静嚎啕大哭,无法言语了,只好换朵朵向我说明情况。 她说文静和同学发生争执,打起来了,对方受了些伤,家里还有些势力,学校就把文静开除。 我说文静有没有事? 她说没有! 我说,那女孩伤的严重不? 沉默半晌,朵朵说:“是个男同学!” 我再一次感叹:“长本事了,真是长本事了,这男的得多娘呀,居然连文静也打不过!” 朵朵说:“我帮她打得,也许某一天我就成她嫂子了,我得罩着她嘛!跟我在一起,她无惧任何敌人,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救她!“ 我哭笑不得:“你给钱旺打电话,看看学校能不能网开一面,实在不行就让文静回来,你好好念书,给你们寨子争光添彩。” 朵朵说:“我也被开除了,钱旺就在我旁边,打得有点狠,学校不要我俩了。” 倒豆子似的,一会漏一句,我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咆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他妈一次性给我说清楚。” 朵朵又说文静和同学争执云云,我让她把电话给钱旺,又叫钱旺走到朵朵听不见的地方,问他到底咋回事。 钱旺苦笑:“副会长,其实这件事和文静没有关系,是朵朵带人和同学打群架,影响比较恶劣,半个月前就被开除了,我想送她回去见你,她说自己有办法解决,死活赖着不走,结果今天文静也被开除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浩浩荡荡杀过去2 文静总被欺负的原因就是她太好欺负了。 朵朵先惹事,不敢一个人面对我,所以拖文静下水。 我上了十几年学也没有被开除,她倒好,一次性给我开除了俩。 钱旺解释情况,在我身边时,朵朵是个深山老林里的少数民族小丫头,去了北京便看花了眼,对什么都觉得好奇,根本在家里呆不住,整天让文静带她出去玩,最后认识个大姐姐,就是做玉器生意的云南女人,听说朵朵是水书先生便奉她为座上宾,后来朵朵和同学争执,那大姐姐也不是个正经女人,找了几个小混混去学校里打架。 朵朵被开除,不敢回来,埋怨那大姐姐做事不靠谱,而这时候大姐姐露出了爪牙,她逼朵朵让自家寨子给她办事,朵朵不答应,她居然带人找上门去了,当晚钱旺就在她们家吃饭,摆平了那女人,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朵朵整天去学校里软磨硬泡,希望能重新接收她这只迷途羔羊,有个男同学说了句不中听的话,文静说他太过分,那男同学推了文静一把,朵朵捡起砖头就把人家开了瓢,所以文静也拜拜了。 我问钱旺,这不是朵朵拖文静下水呀? 钱旺很无语,说道:“本来不开除文静,朵朵趁机要挟,不开除文静就必须接收她,所以成这样了!” 事已至此,再返回学校也丢人,我就让钱旺用最快的方式把这两个惹祸精给我送回来,不想上学就在家里呆着吧,又不是养不起,何必送出去危害社会呢。 钱旺很给力,两条人形麻烦三个小时之后就到了。 见到爷爷,文静顿时哭了出来,从小到大对她好的长辈就是爷爷一人,她扑进爷爷怀里痛哭,爷爷安慰她说,不念就不念了,念书也没什么意思。 朵朵则满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等我张口就说:“可以打我,别骂人,这半年多我受够了,大不了回山里去!” 钱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和同学冲突,看这样子还受了委屈?我便让她说道说道。 这一说就说了半个多小时,朵朵确实挺委屈的。 文静在外面租房子住,四个女孩消失了三个,许多同学在背地里传闲话,有说她不祥的,有说那三个女孩就是被她害了,这一点我并不知晓,文静也是个受了委屈自己吞的性格,而朵朵去了学校,就有人话里带刺的向她打听文静的来历,偏偏朵朵是个小水书先生,很耐心的给大家科普鬼神知识。 最后别人都骂她是巫婆,一开始也没在意,后来朵朵认识的汉字不多,见到新鲜玩意又时常犯个傻,嘲讽她的人也越来越多,朵朵大感委屈,幸好她性子清冷,对流言蜚语在乎的不多,不过学校里不开心,她也只能出去找乐子,这就认识了大姐姐。 朵朵长的漂亮,有两个家境优渥的男同学听说她是山里来的,以为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问朵朵,一万块钱能不能陪他们睡一夜,当时那大姐姐正带着她和文静在外面吃小吃,收到短信后,直接杀了过去,引出后来的事。 朵朵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受了这样委屈,我哪里还能指责她,好言安抚一阵,将她哄开心,就说以后哪也不去,在家里带着,随后又开始哄文静。 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我问她:“你的松鼠呢?” 文静哇哇大哭:“死啦,它把那个金人吃光之后,不管我喂什么都不吃了,有天早上起床就发现它没气了。” 我追问:“你没给它钱,让它自己买的吃?” 这句话一出,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以为我疯了,但我确实对文静说过这样的话,自从来了我家,松鼠怪就跟着文静混了,文静喂它零食,它却只吃那尊金身武士,但小金人终有吃完的那一天,所以我跟文静说过,让她时常时常教导松鼠怪自己觅食,就是多跟它语言沟通,因为松鼠怪听得懂人话。 开门,倒水之类的,全能干。 文静说松鼠怪的死因还没搞清楚,未必就是饿死了,说着话,她还不易察觉的对我眨眨眼,我便暂时不说这个,让朵朵不要难过,既然不能上学就在家里住着吧。 闲聊几句,找借口将文静领到没人的屋子,我问她松鼠怪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文静便咬着嘴唇开始脱衣服,三两下就脱去了上衣,转身给我看她后背。 白嫩的肌.肤上,印着一位身披金色铠甲,腰悬利剑,体型魁梧的将军图案,文静说这是前几天刚发现的,因为我原来说过紫松鼠的来历,她便没有声张,以为我会去北京处理朵朵的事,准备那时候在告诉我。 紫松鼠吃了金身武士,随后它挂了,文静背上却多了一副武士图案,这其中肯定有联系,我说你等着,我叫他们上来看看。 文静气的直哆嗦:“哥,要不我脱光了下去给他们看吧?” 文静害羞,我只好让她趴在床上,仔细观察这武士图的细节,稍后给爷爷他们口述,文静说没有任何不适感,只是洗澡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我在她背后轻抚两下,皮肤也没有异常,并非是针扎出的刺青,就好像由里向外长出来似的。 让文静等着,我便下楼找爷爷说了,而他非要来看一看,还说文静是他从小看大的孙女,光屁股都见过,现在有什么可害羞的? 而我说服文静,让爷爷研究一番,他又与老族公几人商量过后,一样不知道这副金身武士图有什么作用,但爷爷说既然文静不上学了,去神农架便带着她吧,或许到了第十棺会有神异出现。 还有几个月时间,便要全力以赴的准备最后一行,朵朵也闹着要去,我琢磨着既然连文静都带上,也不多她一个便欣然同意了。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便立了秋,等到树叶变黄,夜里被风吹得簌簌落地时,有天早上,爷爷忽然说:“王震,准备准备,这就动身吧,你把要去人的组织一下,十天以后,咱们在巫山脚下的元葛村见面,从那里进山,步行到神农架?” 爷爷三人要走,我问他为什么不能同行? 爷爷说,这一趟去的人太多,侯师叔代表小道协,许祈也会领着师弟赶来,爷爷让我连季家也通知到,都是为了张元吉的棺材奋斗了一辈子的,错过这一次,或许有生之年是没有机会了,不管能否找到,即便找到仙缘却不能让他们分润,总要给大家瞧一瞧,了却心愿。 但这样一来,要去的人就太多了,难免走漏消息,所以爷爷三人先藏起来暗中观察,如果那神秘人也闻风而至,正好将他收拾掉。 这样一说我便明白了,爷爷不知道神秘人的身份,所以叫大家都去,其中肯定有他。 我问爷爷,是不是这一趟去了,就没准备让那些人活着回来? 爷爷笑笑说:“心愿了结,还活着做什么?” 说完,他便当先出门了,老族公和博远扬早就在院里等候,我叫仇兵开车,将爷爷三人送到想去的地方。 时间不多了,我依次通知,除了许祈离得较近,他会直接在巫山附近等我们,其余的都要先与我汇合。 侯师叔三人便不说了,我也管不了他们,但与季云祥联系,我让他只准带十个人过来,季云祥也坦然,他问我:“带十个人,我去了有什么用?” 我说这就看您老怎么选择了,我完全可以不通知你,也完全可以在这一年里,倾尽小道协的实力灭了季家,但我并没有这样做,即便你尽启季家精锐,浩浩荡荡的杀过来,难道还比我们小道协更加势大么?老爷子,认命吧,有好处就分一点,分不到就看一看,你抢不走的。 季云祥沉默,随后缓缓说好,他会尽快与我汇合。 外务毕,便要安顿家里,方航当天就跑了,说是要回家与老婆亲热一下,到日子再来找我,而我则召集了全家人一起吃饭,跟父母坦白了最后一行的凶险,若是回不来...我也没办法。 我爸从没有干涉我的决定,但这一次他问我:“扔下我和你妈,这是不是不孝?” 我说:“实话跟你说吧,爷爷没死,就是他领我去的,你也别问我太多了,有机会,等我回来再说,回不来,说了也没用。” 这个消息让我爸很受打击,甚至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却不想想他不是亲儿子,我和爷爷就更沾不上边了。 文静,九香,朵朵都要去,姗姗姐有了身孕自然不能陪我涉险,或许是永别,我专门抽出五天时间陪她,可她却高兴不起来,整天愁云满面,甚至破天荒的对我发脾气,说我比陈建国更恶毒,比他更没良心。 直到最后一晚,珊珊姐明白无法阻止我,这才豁出去享受最后的二人世界,她让我给孩子起个名,我说早想好了,就叫王太白。 她觉得不好听,万一孩子比较黑,这名字就沦为笑柄了,而且也许是个女儿呢? 摸着珊珊姐的肚子,感受胎儿在里面的动静,我柔声道:“那就叫王大白吧,女孩叫王小白。” 第四百章 进山前的清洗 应该是个男孩,我对姗姗姐说,如果我回不来,就要靠她一个人将孩子养大了,这个孩子会给她争光的,但一定要让他学文科,小时候看得紧一些,别给他出去浪得机会,也许浪着浪着就仗剑远游了,还有,要教他脚踏实地的作人,不要恃才傲物,让他明白,让别人的老婆给他拖鞋是很不道德的,最关键的一点,不能让他喝酒。 听我唠唠叨叨,姗姗姐便又开始哭了,她说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见我,但若早知道有这一天,还不如死在陈康的手下。 宁断头,不断肠。 纵然再不舍,我也一定要去的,我真的好奇张元吉究竟留下了怎样的机缘,让如此多惊才绝艳之辈满手血腥,宁可踩着尸体也要前赴后继。 陪姗姗姐过了五天,侯师叔来了,三个老道士领着一直伺候他们的两个小道童,轻装上阵,虽然我们原先商量的计划就是瞒着小道协,给我提供资源,培养亲信的人手,但他们没有理由百分百的信任我,我们唯一的交情就是他们与爷爷是老朋友,可爷爷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难道他们感觉不出来么? 季云祥也来了,五个老家伙领着五个年轻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曹金便在其中,若非我从中转圜,早在一年多前,收集了季家罪证的侯师叔便要让季家消失了,所以见面之后,季云祥先谢过侯师叔的手下留情,两伙老家伙客套几句,没有过多交流。 之后就是方航,穿着普通的衣服回家,再来时,又是那一身道袍打扮,背着牛骨刀,一头说长不长的乌黑头发垂在脑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飘逸出尘的劲头,双眸更加有神,脸蛋也红润许多,丰神俊朗。 此行凶险,方航要回家陪老婆,而我也在家陪九香,可他越陪越精神,我反倒有气无力的,便问他回去做了些什么,不像是大杀四方的模样呀。 方航说他有双修之术,越亲热越精神。 这一次去第十棺的人有仇兵带领着三十名考古队员,季家十一人,小道协五人,还有我们一家子,没有钱旺,他依旧留在北京当考古队的队长,有朝一日,因为我们四名副会长的出走而导致小道协的解散,钱旺便会用我留下的钱,领着他的铁杆亲信在我们省里做生意,有郑老照拂着,顺便帮我照顾父母和珊珊姐。 第八日,天还没亮,我们悄然出发,此行凶险,或不归矣。 九香,文静,朵朵在我们车上,我和方航轮流开车,一路上也没有多说话,直到夜里我感叹道:“咱们这一去,未必能回来。” 他说知道。 我又问:“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么?甘心舍下一切陪我涉险?“ 方航问我是不是不相信他,我说没有不相信,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只是有些事,再不问个明白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他问我想知道什么,现在问,他可以回答。 我问他和五乘是什么关系,他才三十岁,五乘却在棺材里关了几十年,怎么会成为师徒,还有他在牛头寨里和那旅馆的小丫头到底做了什么,以及那块赑屃玉佩的下落,最后就是他为什么愿意放下一切陪我去最凶险的地方? 方航说:“五乘的问题很简单,咱俩认识的五乘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大乘佛教讲究唯识无境,一切唯识所现,你遇到的是第八识,阿赖耶识中的善,我遇到的是恶,其实和朱允炆吞噬别人的意识是一回事...” 一听这个我就头大,赶忙让他说的简单些,方航笑道:“这么说吧,你就当五乘精神分.裂了,两个人格分成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是好和尚,一个是坏和尚,咱俩分别遇到了这两个和尚,但他们其实是同一个和尚,所以你认识的五乘也认识我。” 理解了,但有些难以置信,生魂可以分散,但分散了就不是生魂了,更何况肉身怎么分? 方航说这就是很虚幻的概念,就像我们看到一辆车,是意识告诉我们这是一辆车,而五乘的意识告诉我们,他就是一个完整的和尚,所以他是和尚,但他其实并不是完整和尚... 我让他别说了,解释下一个问题。 方航说佛法是有点难以理解,太唯心了。 方航随意道:“牛头寨里,我确实与那小丫头春风一度,因为那是我老婆伪装的,看上去一般,其实很漂亮的...”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说道:“你的赑屃玉佩在这里,我担心有人抢走所以没有给你,至于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并不是陪你,而是咱俩有同样的目标。” 我说,你也要第十棺里的宝贝? 方航摇头道:“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现在先不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你要是信任我,不要多问。” 我自然信任他,虽然方航的来历有些神秘,但这两年来几次救我脱险,他若要我的命,拿去就是。 两天的车程终于到了爷爷说的巫山脚下元葛村,原本我们找不到这地方,还是许祈带人来接的,因为元葛村是个荒村,如今只剩下几间破烂瓦房勉强栖身。 分散赶路,我们到了没多久,余下的也来了。 侯师叔颤颤巍巍的下车,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说不知道,爷爷说是来这里汇合,原以为会有人领路,却没想到是个荒村,咱们先住下等等吧,或许他们稍后就来了。 于是我们安营扎寨,几十人的队伍确实有些杂乱,老家伙都进破屋里休息,我领着三个女人和方航在村子里转悠,虽然只是巫山一角,可瑟瑟潇潇的秋意也有一些看头,随后便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我说我们到了,爷爷说知道,他认真道:“王震,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让你把能叫的人,全都叫上?” 我试问道:“引蛇出洞?” 爷爷说就是这样,但未必能引出来,或许他们已经藏在我们其中了,所以我要小心留意,爷爷三人藏在暗处观察,只是进山之后便没了信号,他未必能护我周全,一切就凭我自己的本事。 我说没问题,也不是头一回跟他们打交道了,我们进山之后朝哪走? 爷爷说顺着山脉向东北方向走,当年他们是无意中发现了第十棺,也不知道确切的地点,后来也没有再找到,所以我就闷头赶路吧,走上两天两夜就不远了,到时候爷爷确定没有人跟着我们,他就会现身,再撒开人手仔细搜寻。 挂了电话我便向村里走去,路上与方航商量起爷爷的话,姚广孝与季家有牵连,这是我知道的,而季云祥却说那是他已经被杀掉的孙子的事,他并不知晓,可这一年来我们与季家的来往并没有瞒着谁,姚广孝若有心,应该会知道季云祥的动作,或者说,季云祥敢带上十人便来赴约,因为有姚和尚在后面给他撑腰? 朱允炆原先在小道协里潜伏过,应该有他的眼线,更有可能,他已经来了我们其中,还有那神秘人或许也是如此,既然爷爷让我自己处理,我便决定就在这里,将他们揪出来。 考古队员正在吃行军粮,我让仇兵去找方航,便进了老头子们休息的屋子,一码色打坐养气的老头,许祈他们也是如此,听到我的声音,侯师叔睁眼,心平气和的问我:“王震,你爷爷何时过来?” 我说不着急,咱们先办一件事。 侯师叔不问我什么事,而是玩味的笑着,双手一转掐了个手决,闭上眼念叨起来,倒是许玉叽叽喳喳的问我在搞什么猫腻,我说师娘别急呀,一会你就知道了。 许玉要逼问,却被许祈拦住,同样意味深长的冲我笑了笑。 半小时后,门外一身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季金几人的咒骂,季云祥以及季家的三个老头蓦然睁眼,季云祥问道:“王副会长,这是什么意思?老朽无意争抢,难道连见识一番,都不允许么?” 我说您老想多了,我仅仅是排查间谍而已,只要季家不搞猫腻,我们小道协向来与人为善,绝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事。 有个模样阴狠的季家老头冷哼道:“小道协与人为善?哼!” 垂垂老矣的侯师叔眼眸微阖,两道寒光落在那老头身上,从未有过的阴仄嗓音,说道:“你不服?” 侯师叔三人,季家的老者六人,顿时瞪起了眼珠子,气氛变得肃杀,立在侯师叔身后的小道童,就是方航总嘲笑的清风明月二人,粉雕玉琢的小脸覆上了寒霜,那杀气绝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 吵闹声消失,仇兵将被缴械的季金五人压了进来,还算宽敞的破屋顿时变得拥挤,季云祥不说话可他双手屈成爪,显然准备动手了。 我说没别的意思,就是让大家念一段经.文,先从年轻人开始。 和尚们积年累月的诵经其实就是磨练自己的意识,意识与经声的威力成正比,所以想找到朱允炆的犯法就是让他们念经,方航从旁感受。 我只说或许有人混了进来,需要大家念一段经.文,季云祥便吩咐,让季家人照我的话去做。 先是季金五人,没有任何问题,随后是季云祥和那五个老头,一把年纪的人了,平日里作威作福,此时被我这晚辈逼着诵经,无不面露愠色,但也强忍着怒气,跟方航一起念了起来。 其实我最怀疑的是侯师叔他们,毕竟朱允炆与小道协牵扯颇深,只是以我的立场不好吩咐他们做事,正愁眉苦脸着,季家人全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许祈咳嗽两声,说道:“许福,带你师弟师妹去跟小方航诵经。” 说完,他还对我眨眨眼,我心领神会,说道:“师父,难道我还信不过你们?” 许祈正色:“非也非也,这一趟神农架之行,容不得半点岔子,既然有人可以毫无痕迹的伪装,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这是大家的事,自然都要证明清白,否则就离心离德了。” 侯师叔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笑道:“你们师徒俩不要一唱一和了,两位师弟,清风明月,跟这小先生诵经去。” 如果朱允炆得到风声,跟来了,他一定就在这些人之中,我向仇兵使个眼色,他隐晦的挥手,考古队员全都伸手入怀,暗中戒备。 第四百零一章 婴儿鬼塔 一段金刚经诵完,方航冲我摇摇头。 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朱允炆怎么没有来呢,这不是他的作风呀。 见我连师门也要检查,季家人的脸色好了一些,有个季姓老头问我到底在找谁? 我说一个很会伪装的神秘人。 他便冲我身后努努嘴,说道:“你带来的人最多,他们才是最可疑的。” 我说,查你们之前,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这老头又说:“你的三个女人呢?” 正准备骂他多管闲事,却忽然感觉朱允炆未必不会装成女人,因为我根本不会怀疑她们三个。 扭头看去,九香三人全都面色如常,可我心里却泛起一股寒意,一旦被朱允炆上身便是死亡,倘若朱允炆在她们其中之一的身上,那我真是没法活了。 有些艰难,但我还是苦涩的说:“仇兵,把枪对准她们,九香,你们跟着方航念经吧...朱允炆,如果你在这里,最好现在就滚出来,我不会杀你,若是连累她们的身子被打成马蜂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没人回答,我只好揪着心,听她们一句句念了经.文,万幸的是没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可我依然后怕,生怕哪天她们死掉一个,连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我这里查不到,就只能交给爷爷了,奔波了两天也不急于进山,我让大家好好休息,除了仇兵再去采购一些必需品,余下的全都不准离开元葛村,其实就是针对季家,侯师叔和许祈,我也管不住人家。 找间破屋子,我和九香在里面支帐篷,考古队将我们牢牢围了一圈,我说你们离得远点,有个哥们说:“副会长,离远了不方便保护。” 我说,老子猛的跟终结者似的,用你们保护?赶紧去一边呆着,别在这听墙角! 我连自己还有几天好活都不知道,肯定要抓紧时间和九香亲热一下,哪能让他们偷听呢。 可赶走了考古队,文静和朵朵却来了,说是不方便与男人住一起,我也只好由她们去,大家都这么熟了,只要不怕脸红,想听就听呗,结果刚刚天黑,朵朵就钻进我们的帐篷,没一会文静也来了,存心搅人好事。 挤在一间小帐.篷里,我给她们讲当初去匈奴地宫,也是差不多的坏境,半夜却险些被蛇人弄死,希望今晚不要出岔子,不过出了岔子也没事,就这个阵容,我不知道谁有能力来讨野火。 聊到半夜,似乎我睡迷糊之后做了些什么,不过这时候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没有二话,全员进山,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脉,山路崎岖难走,不过大家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没有不能克服的困难,只是九香她们有些费劲,也只好由我一个人招呼着。 整整一天的跋涉,他们也没问我具体的地点,太阳落山时,我叫仇兵带几个人去找适合安营扎寨的空旷场所,余下的原地休息,而仇兵去了十几分钟便跑回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对我耳语:“副会长,前面...” 我推他一把,说道:“你就大声说吧,你看看他们,哪个人听不到你的悄悄话?” 老头们全都笑了起来,仇兵面露尴尬,便索性直说了:“副会长,前面有几个塔,不太对劲。” 不用多说,到了这里自然要步步为营,仇兵领我们过去,几分钟便看到了,老头们齐齐惊呼,快步冲向那小塔。 品字形的三个小塔,十分突兀的矗立在山林之中。 小塔不到一米高,灰色石砖搭砌,前后各有两个篮球大的塔窗,边上还用石块围了一个圈子,我问方航这是什么玩意,回答的却是仇兵,他说这叫婴儿塔,专门放弃婴的。 方航诧异道:“呦?有见识!” 仇兵笑道:“毕竟是考古队,除了打架,我们也学习考古知识嘛!” 我一阵汗颜,我还是考古队的老大呢,别说考古,烤羊肉串都不太熟练。 三座小石塔十分破败,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很明显,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在这深山之中有些古代人留下的建筑并不为过,可一群老头却围着小塔看个不停,许祈还将脑袋伸进塔窗里仔细观察,似乎颇有一番玄机? 仇兵趁机给我将这婴儿塔的来历。 他说婴儿塔是清朝时期,流传在福州的封建陋习,康乾盛世,社会安定,经济繁荣,人口骤增,但福州当地三山六水一分田,许多人家养不起太多的儿女,只好将初生的婴儿抛入河中溺死,但这种做法过于恶毒,官府明令禁止,再加上偶尔有小鬼来索命,便有了建婴儿塔的习俗。 就是塔砌小塔,将婴儿放进去任由日晒雨淋,虫噬蚁啃,自生自灭,也算给孩子建个奇特的墓,逢年过节来祭拜一番,诉说父母的苦处,但古时候重男轻女,被抛入婴儿塔内的多是女婴,所以几十年之后,当地的男女比例就失调了,只好由官服乡绅出面,创办育婴堂,拯救那些父母无力抚养的婴儿。 这是仇兵知道的,但他却不知道三座小塔搭成品字形是什么意思。 方航也加入了研究婴儿塔的行列,随后那帮道士们窃窃私语一阵,除了侯师叔三人,余下的全都退了回来。 侯师叔招手,清风明月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小包袱将一件件法器摆在地上。 方航又叫仇兵去帮忙,将背囊摞起来搭成个台子给侯师叔三人做醮。 做醮便是做法事,不同与许祈三番四次的做法,醮就是祭祀礼仪,要念经来歌功颂德,祭天祀地,把自己的心愿告诉老天爷,但做法就像许祈驱动铁尸,是做法而非做法事。 做醮没有花里胡哨,神乎其神的东西,侯师叔换上高功法衣,点了香插进土里,便双手持着现写出来的木牌,朗声诵经,另外两位老道士则哼哼唧唧,似唱似念。 许祈说,他们做的是拨亡醮,念得是《无量度人经》。 我说那婴儿塔有什么不对劲,怎么还搞这么大的动静? 许祈神神秘秘的凑到我耳边说:“塔里有鬼!” 这里全是道士,许祈居然跟我说鬼,直接推了塔,灭了鬼不好么? 他们喜欢就由他们去吧,毕竟我不擅长这个! 我问许祈怎么发现塔里有鬼,男鬼女鬼? 许祈说道:“不知道是男鬼女鬼,但仇兵跟你说的婴儿塔是官方说法,你想想,抛个坑一埋,坟头立块碑,不比建这石塔轻松许多?其实是当时福州溺死的婴儿太多了,闹得比较凶,高人教他们建造婴儿塔才逃过一劫的,不知道塔身有神效还是什么原理,但这里的婴儿塔很不对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搭的,每座塔里都有一方木盒,干干净净,没落上一丝灰尘,我们想取出木盒看一看,所以先做醮送亡魂。” 我身后就有三十名现成的考古人员,季家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倒是方便。 等侯师叔神神叨叨的念了即便度人经,便脱下那一身花哨的法衣,叠整齐之后交由清风明月背着,侯师叔甩甩袖子,神情郑重,先对婴儿塔鞠躬,随后将手从塔窗伸进去,便要取出里面的木盒。 天色已经暗了,山林里灰蒙蒙一片,目光只能看出几十米,我们全神贯注的看着侯师叔的动作,忽然间,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串欢快的笑声。 确实笑的很快乐,但那音调却透着一股诡异,不知道他们什么感觉,反正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笑声一起,侯师叔飞快后退,嘴里念叨几句,双手掐了手决四下张望,其余人也和他差不多,但我们这无惧任何鬼尸的一行人,却没能看到那发出笑声的东西。 树林里一片死寂,侯师叔盯着那婴儿塔缓缓退了回来,我将九香三人牢牢护住,问他们现在怎么办? 侯师叔说:“你是领队,你做主!” 这时候想起我了,刚刚咋没人问问我要不要取出婴儿塔里的木盒。 我干脆道:“咱们是什么人?小道协!龙虎山!云南季家!怕鬼?太他妈开玩笑了!全都散开,把那小鬼找出来,我问问它听到什么笑话了,笑的这么开心!” 许祈他们便要行动,季云祥忽然说:“王副会长,我觉得咱们应该远远绕开,这里不比其他地方,最好不要惹事。” 看看大家的脸色,似乎都赞同季云祥的话,我说,那就绕路吧,找个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咱们白天再来,不能白叫这小鬼吓唬! 不知道这婴儿塔究竟有多恐怖的东西,夜里还是躲得远些为妙,我们打着手电绕了半小时的路,终于找到一片适合扎帐篷的空地,正忙碌着,带人去找小动物的仇兵便回来了,有些慌张地说:“副会长不好了,前面又有一座婴儿塔,而且你发现没有,这里似乎就是你第一次决定扎营的地方。” 第四百零二章 再遇迷阵 仇兵话一出口,侯师叔他们就围了过来,问他如何看出来的。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我们谁都没有察觉这里是上一回决定扎营的地方。 积满落叶的山林,一片狭小的空地,我没有发觉哪里与上一次相同,但山里都是大同小异的模样,天黑之后无法以山峰作为参照物,我也不敢保证没有在原地打转,而仇兵说,上一次他向北走了五分钟,见到婴儿塔,这一次依旧是向北走了五分钟,又看到婴儿塔。 我扭头向侯师叔:“难道咱们遇见鬼打墙了?” 有些荒谬,近乎是最顶尖的那一票道士,居然在山里遇到了鬼打墙,说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找九龙棺的爷爷一伙人肯定比我们厉害,却照样死的死,残的残。 侯师叔的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听仇兵一说,他觉得这里好像真的来过了。 有个考古队员忽然张口,他问大家刚刚扎帐篷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三个行军粮的空袋子? 大家说没有,他便对我说道:“副会长,刚刚我和小孙他们吃了几袋行军粮,袋子就随手扔了,这里确实和上一次很像,但如果没有袋子,似乎可以证明咱们没有来过。” 我让大家再找一找,或许被风吹走也说不定,方航便插嘴道:“不用麻烦,刚刚侯前辈他们做醮的时候曾在塔前插了四根香,去看看,一目了然!” 立即动身,又是仇兵在前带路,果真见到了品字形的三座婴儿塔,不用看土中是否有断香,我便明白这三座绝不是我们见过的那些,塔周的枯枝落叶都还完整,根本不是一群道士踩过的模样。 但这反而就更让人担忧了,一处婴儿塔,或许是当年住在这里的山民搞出来的,可两处都有便没那么简单,侯师叔当机立断:“不要扎营了,连夜向山里进发,大家都提起小心,不要着了脏东西的道。” 我劝阻道:“为什么非要赶路呢?咱直接把这婴儿塔毁了,看看它到底有什么能耐,倘若连最外面的小鬼都收拾不了,咱们进里面不是送死么?” 侯师叔却说,这里的婴儿塔肯定不正常,但未必与我们要找的第十棺有关,小鬼没有主动拦路,我们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一切以平稳为主,倘若察觉到不对劲,再动手也不迟,毕竟是几个小鬼,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这话不是自相矛盾? 怪不得爷爷他们一口接一口的开棺材,侯师叔三人却只能窝在小道协里消耗生命,道行是一回事,关键的还是他们的思维已经僵化了,到了这里还心存侥幸,简直是自欺欺人嘛,倘若婴儿塔与第十棺无关,我把脑袋剁下来给大家当球踢。 我想再劝,但辈分低的离谱,侯师叔一旦张了口我就不好再反驳他,毕竟这里有外人在,何况考古队虽然对我忠心耿耿,但却在小道协里效劳几年十几年,他们绝不会喜欢我冒犯侯师叔,一旦心里有了隔阂,稍不留神就会酿成恶果。 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明明知道他们错了,却不得不陪他们一条路走到黑。 侯师叔上前,冲那婴儿塔行了个大礼,称塔里可能存在的小鬼为尊上,报了名号,希望尊上不要阻拦我们的脚步,日后自有供奉进献。 我有点不爽,凑到方航身边问他怎么看,他说无所谓,躲不掉的早晚要来,躲得掉自然皆大欢喜,无非是一夜的时间,浪费得起。 在侯师叔的指点下,我们每人都向婴儿塔鞠躬行礼,随后远远的绕开继续向北赶路。 又是半小时,再一次发现一片空地,我说,不用折腾仇兵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照着两次婴儿塔与空地的方向走了几分钟,果不其然,又见到了。 天色早已全黑,远远的看到那三座破败的矮塔,还真觉得有些后背发凉,总感觉四面八方都可能藏着恐怖东西,朵朵还好,九香和文静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我便将她俩都露在怀里,而侯师叔默不作声的盯着婴儿塔,有一阵子了,才咬牙切齿的说:“继续绕!” 依旧是不得罪,但他也没有再行礼了。 打着手电连夜赶路,半小时后,婴儿塔。 侯师叔也麻木了,说道:“再绕。” 半小时,婴儿塔。 继续绕,又是半小时,婴儿塔... 一口气走了三小时,见了五处婴儿塔,我们都习以为常了,方航还小声对我说:“难道真被他蒙对了?每一段距离都有婴儿塔,但塔里的小鬼并没有对咱们动手的意思,只要不冒犯他们,就可以安全行路?” 我冷笑道:“你觉得可能么?每个婴儿塔的附近都有一片空地,婴儿塔里的全都木盒子一尘不染,若没有特殊的用意,神经病才搞这样的阵仗!” 方航微微一笑,没有发表评论,他知道我心里有火,从太阳升起到现在,始终在这崎岖不平的山林里赶路,文静的脚上都快磨出水泡了,她也不吭声,咬牙跟在我后面,是朵朵瞧她满头大汗才告诉我的,我同意文静跟来,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气,而是我检查文静的脚时,侯师叔只是冷眼一扫,连一句关切安慰的话都没说,这才让我不满了。 又是一片狭小的林间空地,我们留在这里,侯师叔几人去前面看那婴儿塔,目前看来,塔里的小鬼并没有对我下手的打算,若是侯师叔依旧执迷不悟的赶路,我就在这里与他分道扬镳了。 所幸的是他还有些良心,回来之后,神情轻松的对我说:“王震,看来是咱们多虑了,婴儿塔虽然诡异却没有害人的念头,你家那丫头走不动路,咱们便在此地休息一夜吧,明早赶路,如何?” 我冷冷的说了句好,便继续给文静揉脚丫子,听到侯师叔在身后苦笑:“生气了?” 我说没有。 侯师叔递来一个精致的玉瓶,苦口婆心道:“王震呀,不是师叔心狠,你也不要生气,其实师叔也有些不满,咱们这一趟九死一生,可不是来踏秋郊游的,打起十分精神都未必能留条命,你怎么能带着女人来了?若是妻子也罢,师叔当你们情深义重,同生共死,可你带着三个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扬扬下巴,示意我接过玉瓶,他说:“烧些热水给这丫头烫烫脚,把瓶里的药膏给她敷上,三个时辰就会痊愈了。” 道了声谢,我说自己没有生气,只是累的不想说话,便没有给他解释带文静来的原因,金身武士是秘密,何况我也不可能让文静脱衣服,给他见识背上的图案。 食物和饮水足够,何况爷爷没打算让季家人活着离开,到时候也可以抢他们的,我便让仇兵烧了热水给文静泡脚,幸好没有磨出水泡,休息一夜应该会好,何况还有侯师叔的药膏,文静红着脸要自己洗,我说不要害羞了,小时候咱俩还一起洗澡呢。 越这样说,文静越脸红,却很温顺的认我在她脚上捏揉着,舒服的快哼起来了,朵朵便端着盆凑了过来,席地而坐,问我有什么服务? 我说,正宗王氏足底按摩,百年老店了,一个钟三百,特服另算。 朵朵让我便宜些,因为技师太丑了,她觉得我不值这个价。 一双脚是洗,两双也是洗,我索性把九香也抱来了,没一会,方航端着个盆走了过来,说是他不嫌我丑,三百就三百! 还没来得及回答方航,仇兵也端着盆来了,我大喊道:“滚蛋,只给美女洗。” 仇兵愣了愣,随后将手里的空盆一扔,说道:“副会长,咱们真他妈遇到鬼打墙了!原地打转呢!” 我问他什么意思,仇兵说刚刚季家的老爷子放话了,让季金带人去附近寻找水源,运气好,大家都能洗个干净,可没过三分钟,季金便提着几个行军粮的袋子跑了回来,说是在不远处发现的。 就是那几名考古队员扔掉的塑料袋,看样子是被风吹远了一些。 我们连夜向北赶了三个小时的路,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让方航保护九香三人,我跟着钱旺去那三座婴儿塔前寻找侯师叔,到了地方,便看到侯师叔面色阴沉,手中捏着三截燃剩下的线香。 没有错,我们确实回到了原点。 至今,我依然感觉不到鬼的存在,只好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许祈对我说,不知道咋回事,他们没有感到鬼打墙,而上山下山一条路,这是许祈在向山下村民问出来的,鬼打墙却是绕个大圈子再回到原点,但如果我们绕圈子,早就跌下山去了。 找不到鬼,偏偏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若非有九香她们拖累,我真想一个人冲进深山老林里,看看到底会冒出来什么怪物! 我问侯师叔,现在怎么办? 他沉思片刻,说道:“原路返回,下山休息,明早加紧赶路,看看白天能否穿过这个鬼地方,若是不行就再想办法。 真服了,是不是年纪大的人就没了锐气呢?直接把这婴儿塔毁了多好?! 既然侯师叔决定下山,我也不想再跟他争辩了,有机会向爷爷请教吧。 方航便领着九香她们过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确实绕回第一座婴儿塔了,鬼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全都没有发现鬼打墙。 方航安抚我说:“本来就不是鬼打墙,你看看这哪里多了一面墙?应该是迷了咱们的眼,仿佛走了三个小时,其实就在原地踏步,可这也太没道理了,一口气迷上五十人的眼,都不说那些好药材喂养出来的考古队,就说我们这几个道士也是根本不可能被迷的。” 我切了一声,忍住打击他的冲动。 收拾东西下山,我索性将文静背在背上,气鼓鼓的跟在他们后面,山里的气温渐渐低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到侯师叔的怒骂:“该死!” 抬头看去,幽暗的月光下,三座婴儿塔阴森的矗立着。 我们是向山下走的,不可能再遇到这玩意。 这下子侯师叔忍不住了,冷声喝道:“清风明月,将这鬼塔推了!” 第四百零三章 拦路神 清风明月朝婴儿塔走去,可这一次却是方航出声阻止:“等一下。”大家扭头看去,方航皱着眉头说:“不是鬼眯眼,它要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干脆弄死咱们?这三座塔不能毁,否则会搞出大.麻烦的!” 有个季家老头嫌方航聒噪,不耐烦道:“小家伙,塔不能毁,咱们又无法离开,难不成饿死在这里?无非是几个小鬼,有什么可害怕的?” 众人点头附和。 方航让他稍等一下,从考古队员手中接过手电,转着圈打量那三座婴儿塔,走回来问道:“几位前辈是否听说过拦路神?” 侯师叔说,只听过拦路鬼。 方航点头道:“咱们肯定不是被鬼眯了始终在原地踏步,很有可能是拦路鬼给咱们弄出一条路。” 刚刚那季家的暴躁老头打断方航的说,不耐烦道:“黄口小儿,拦路鬼不是鬼?它弄的路难道不属于鬼迷眼?” 方航笑道:“所以说它是拦路神嘛,没有鬼的味道却有拦路鬼的本领,傍晚,大家都听到那一声笑,却找不到发笑的鬼和人,这就说明那不是鬼也不是人。” 老头倨傲道:“鬼就是鬼,怎么会变成神?我不信!” 方航说:“爱信信,不信滚,没时间跟你废话。” 老头脖子一梗便要发飙,季云祥赶忙打圆场,笑呵呵的向方航陪个不是,叫自家老头安分一些,便请方航拿个主意。 方航说这拦路神和拦路鬼就是一回事,只是没有鬼的阴气,所以想化解眼下的困局,就用一般对付拦路鬼的方法,给它留下买路钱便可。 侯师叔却问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准备香烛元宝,此时上哪弄买路钱? 方航幽幽道:“拿命买路呗,它把咱们困在这里,不就是想要命么?” 侯师叔眉毛一挑,砖头看向,后者赶忙戒备,担心侯师叔用他们命去买路,而我则揪揪许祈的袖子,小声问道:“师父,拦路鬼是什么东西?” 季家人聚在一起,侯师叔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但也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许祈便将我拖得远些,小声解释,他说拦路鬼就是民间常见的一种鬼,鬼可以分为四个级别,一是孤魂野鬼,这种鬼没什么本事,即便被孤魂野鬼跟了也不过是走几天霉运,人气旺的地方甚至能将孤魂野鬼冲散。 第二就是还魂回来的鬼,我家楼上老太太就属于其中之一,还有养鬼人供养的那些,这种鬼或好或坏,也好打发。 第三就是常说的猛鬼,吊死鬼,饿死鬼,拦路鬼,水鬼之类的,一般都是横遭不测,死法比较痛苦,它们会留在死去的地方,时刻准备加害活人,拦路鬼也叫迷路鬼,一般是深山老林里迷了路,饿死或者被野兽咬死而变成的。 这里的饿死不会变成饿死鬼,饿死鬼是家贫,无果腹之物,饿死的迷路之人主要是因为寻不到出路,他们本身是不缺食物的。 一般来说,猛鬼都有些特征或者特殊嗜好,想让活人尝尝自己当初受到的痛苦,水鬼要将人淹死,拦路鬼要让人迷路到死,饿死鬼一旦将活人搞得气血衰弱,就要吃掉他们的血肉了,老天爷是公平的,因为他们死于这种方式,所以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害人时,很难破解。 比如说普通鬼搞得鬼打墙,只要阳气旺的人知道面前的墙是假的,喷一口舌尖血便会让鬼打墙消失,但拦路鬼搞得墙或是路,就不怕一般人的阳血了。 最厉害的鬼就是厉鬼,不用多说了,百无禁忌,想杀谁就杀谁,杀完了自己也要完蛋,因为老天爷是公平的,得到大威能也要付出大代价。 知道鬼的四个等级就能甄别是什么鬼在搞我们,孤魂野鬼肯定不可能,它们甚至无法靠近我们,第二种有迷人眼的能力,但它们迷得是心智,就是说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而不是绕来绕去又绕到这里,这也不可能,若是连心智都被迷惑,除非他们修了几十年的道,全部修到了狗身上。 我和方航去明皇宫旅游那次就是被眯眼了,去到另一片时空的另一个地点,实际还在原地傻站着。 鬼打墙是在原有的建筑上加一面墙,一般鬼就能做到,而拦路鬼却可以凭空给我们弄一条路出来,所以此时的迷局很可能是拦路鬼做的,但还是那句话,或许他可以弄一条山路,可这么多道士却无法察觉他的存在,一样是修道修到了狗身上。 至于厉鬼的百无禁忌也是针对于有愧于他的人,我们几十人不可能全都对不起某一位,所以厉鬼也可以排除。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 不是鬼做的。 所以方航说了个拦路神。 对付拦路鬼的办法就是找出来干掉,或者烧些元宝纸钱求他放我们一条生路,此时找不到拦路鬼又没有纸钱,似乎只有照方航的提议去做,用人命向他买路。 季金五人的手已经伸向后背,考古队员也全部伸手入怀,一旦开打,季家人死定了但我们也损失惨重,因为季金他们背的是微冲,德式装备,叫什么mp5k,上山之前我还和季云祥开玩笑,我说,让您老带十个人,您就索性带着冲锋枪来啊?我要是只说一个人,您老是不是背着原子弹就来了? 季云祥说:“弄不到那东西,否则我会背来的!” 侯师叔不停冲我使眼色,季云祥也将大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一个叫我下令,另一个估计是担心我亲自动手,毕竟季家人都认为我刀枪不入,最适合这样的冲突了。 我小声问许祈:“怎么办?” 他也小声回我:“无毒不丈夫,即便不与季家拼命,考古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你更不是带他们来旅游的,血一定要流,人早晚会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明白流血的必要性,只是不太好意思,毕竟我肯定死不了,却让考古队拿命去拼,实在说不出口啊。 就在我琢磨不定的时候,方航再一次张口:“也不知道这拦路神要多少条人命才肯善罢甘休,看这样子是想把咱们一网打尽呀,大家赶紧开动脑筋,想个主意,找到这拦路神的藏身之地吧。” 季云祥赶忙附和:“没有错,同仇敌忾才能无往不利,小道协诸位道行参天,收拾个拦路鬼想必不在话下。” 我冲侯师叔摇摇头,示意他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他稍稍沉思便笑了出来,表示季云祥说的没有错,随后便号召大家集思广益。 我说,办法还不简单么?推了这三座婴儿塔呗。 许祈将我拖到后面,让我别出馊主意,毁塔是最下策,就好比抓僵尸,知道一口棺材里的尸体发生尸变,应该烧掉或者贴符化去尸气,傻帽才会直接开棺与僵尸单挑,现在连塔里木盒的来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这拦路神是否与婴儿塔有关,千万不能贸然行事。 我无奈道:“你们太胆小了,无非一死,拼个痛快!” 许祈很古怪的盯着我,方航也凑过来问道:“九香她们怎么办?” 我说,陪我一起死呗。 方航便郑重起来,问道:“王震,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自从进了这片山林,你就像一只发.情的大猩猩,三番四次要毁掉婴儿塔,这很不正常。” 不正常么?我觉得挺正常呀,那几个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老道士肯定想不出来好办法,既然如此,耽误这个功夫做什么,早死早超生呗。 方航围着我看了又看,评头论足道:“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可你没理由走火入魔,身子是白姐姐送的菩萨金身,剑招是名人兄传你的,你没有主动参悟过任何道经法咒,不应该滋生心魔,所以你一定是欲求不满,心里变态了!” 懒得搭理他,就看着侯师叔他们瞎琢磨,最后,方航出主意道:“要不咱们请山神吧,问问他,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提前说好,我请不来山神,你们谁有这本事?” 老道士没有回答,依旧沉思着,我问方航,请山神很困难么?他连哪吒都请的来呀! 方航对我耳语道:“不一样,哪吒是天上神,我上次就好比打电话请他帮个忙,在这里请山神就等于在山神家门口,报名告入,你说哪个困难?要损寿命的!” 我说,这些老道士没几年好活,你看他们谁舍得用寿命去请山神?肯定还是你呀,你年轻嘛! 方航幽幽道:“我请不来,我没有阳寿...我估计最后得落到你师父头上。” 果不其然,方航的话音刚落,侯师叔便对许祈作揖道:“许道友,方航小友的主意确实可行,这一趟以我们小道协为主,本来由贫道三人一肩担之,奈何贫道年事已高,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你若愿意代劳,等破了那第十棺,贫道重归小道协,便革去那张继业的副会长之位,改由名道观代表龙虎山加入道协,你意下如何?”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估计许祈会答应,却没想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十分纠结的说,不是他不愿意效劳,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法力低微,难担此重任。 许祈不答应便没有人能强逼他,只是侯师叔面有愠色,不过他许个空头支票就要别人拼命也忒不道德,一来他未必回得去,二来,有我在小道协一天,名道观也不需要他来照拂。 沉默片刻,季云祥忽然表示愿意做这件事,而作为回报,开棺的好处当有他一份,侯师叔便做主答应了。 请山神和招魂一个道理,只是看山神老爷是否给面子,用背囊搭了台子,铺上黄布焚香祭拜不说,还拆了几袋行军粮充作贡品。 随后季家出来个老头,抓了一把线香点燃,又弄出个铃铛摇晃,便在法案前装神弄鬼,一会喷口酒,一会点几张黄符,好像街头卖艺的表演了七八分钟,他将线香插进土中,盘坐而起,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方航小声告诉我,这老头在偷奸耍滑,我们让他请山神上身,好询问这里的诡异,他却搞个卜噬之术预测吉凶,虽然也有效果但显然差了许多。 说着话,树林里吹来一阵阴风,不知哪里飘来的一朵乌云遮住了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地上的一把线香燃烧出的星点火光,却砰的一声炸开了。 第四百零四章 粉红骷髅 人怕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任何出现在供香上的不正常几乎都是不吉的征兆,而这一把香轰然炸开的说法便是我不知道的了。 火星子向我们炸来,便听到面前一阵呼呼声,是许祈甩动道袍的袖子将火星挡开,随后考古队纷纷打亮了手电,下一刻,遮挡月亮的云头也悄然飘开,我们面前空无一人。 原本有一人的,就是请山神的季家老头,现在他消失了。 所有人愣在当场,随后惊叫声大作,季家人扑过去,季云祥尖叫着质询为什么会这样,人去了哪里? 随着手电的白光射在刚刚季家老头卜噬的位置,我们看到原本摞在背囊上的一沓空白黄符撒了满地,每张符上都写了一个十分刺眼的“死”字。 我捡起一张,血迹仍没干涸,顺着笔画流下,让那死字更加恐怖,方航接了过去,指尖沾上血迹送到鼻前轻嗅,说道:“不是人血,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阴气挺重的,不外乎蛇虫鼠蚁。” 季家人要散开寻找那老头,侯师叔厉声呵斥,让他们不要乱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在我们面前将那老头掳走,若是散开恐怕就全军覆没了。 方航仍盯着符纸发愣,侯师叔也不与人商量便派清风明月过去毁掉婴儿塔,这时方航才出声,他说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毁掉婴儿塔立刻动手,要么等天亮再说。 其实这不是两个选择,等待天亮是最后的出路,到时无论下山还是斗鬼都方便许多,可季家老头下落不明,季家人哪根耽搁时间,季云祥说一句:“就现在吧,救人要紧。”便派季金主动去毁掉婴儿塔。 所有人都郑重起来,将家伙握在手中,我和方航自然是将九香三人护在中间,看着清风明月还有季金与另一个季家年轻人,无比慎重的靠近婴儿塔,两个小道童全都背着剑,似乎道士们独爱这种武器,而季金两人则从拔出了两柄军刺,也许对猛鬼无用,但手中有些东西起码心安一些。 眼看着他们的手就要推在矮塔之上,我们身后忽然响起了欢快却音调尖锐的诡笑声。 我们站在最靠后的位置,方航和许祈齐齐喝道:“笑得好!” 随后转身便要扑出去,却急急停住了脚,而我扭头所看到的一幕也从脚底涌起一股寒流,直冲天灵盖。 夜幕下,影影绰绰的树林之中,目光所能看到的最近的十几颗树后,全都站着一个头顶方巾,身穿绣花红袍,脚踩翘头绣花鞋的女鬼,标准的新娘子打扮,应该还带着凤冠,将那盖头顶的老高,仅仅覆住了上半张脸孔,她们的半边身子藏在树后,像是羞涩的新娘子翘首偷窥自己的新郎官那般,略有调皮的感觉。 而转过身的考古队员将手电光照在她们脸上时,便看到那盖头之下的脸孔,根本是白惨惨的骷髅头。 没有一丝皮肉的脸部十分突兀,颊骨深陷,一口牙齿暴突出来,再往上便被红盖头遮住了,而离我们最近的那一个就在五米之外,或许是被我们惊呆的傻相逗得开心,一只手从树后伸出,掩嘴轻笑,笑声还算悦耳,可那只手却嶙峋生怖,也是没有皮肉的手骨。 看不清有多少,但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吧,方航和许祈一时间没敢冲上去捉鬼,短短的愣神过后,身后却又传来一声惊叫。 季云祥在叫:“小金子!” 我们再一次齐刷刷的扭头,而身后也再一次的空无一人了,小道协的三位师叔疾呼道:“清风明月!” 刚刚要去推塔的四人,步了季家老头的后尘,莫名其妙的消失。 来不及再吃惊,我赶忙喊道:“师父你保护九香她们,方航跟我抓鬼去。” 抽出嫁妆剑便要向骷髅新娘扑去,可看到的一幕就是她们已经远去。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群新郎,身穿青紫色汉服,只在身上挂了一条红绫,想必胸前还有个大绣球,只是背对我们也就看不到了,这些新郎官都带着长俩翅膀的乌纱帽,猪八戒背媳妇似的,背着骷髅新娘向远走去,一个转身的功夫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等我准备抓鬼时,只看到最后的骷髅新娘,伏在新郎的背上却转过身看我们。 一只手掀起了盖头,露出那其丑无比的骷髅头,另一只手却十分轻佻的冲我勾着指头,她的牙齿一张一合,便有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勾魂似的飘渺的嗓音,说道:“来啊,快来娶我啊,我等着你呢。” 听到这句话时,所有的骷髅新娘都消失在黑暗中,我正犹豫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下去,便听到身旁的许祈喃喃道:“好啊,我来了,你等等我。” 他满脸痴呆相,魂不守舍的抬脚要走,都不用我拦他,许玉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将他抽醒了,等许祈眼中恢复清明后,许玉低声训斥道:“老不正经的玩意,在龙虎山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就鬼迷心窍了?说,你刚刚是不是贪恋那女鬼的美色?” 许祈反应极快,立刻明白自己刚刚出了丑,倒是脸皮够厚,将脸一板,反训斥回去:“你胡说什么?那女鬼装成你的模样叫我去娶,难道我能不去么?刀山火海也要去呀!” 没发现这死道士如此会哄女人开心呀,看来我不能跟他学道,但可以学学这油嘴滑舌的本事。 不过现在不适合说这些,季家和侯师叔已经疯了,呼喊了失踪之人的名字,又追着那些女鬼跑进树林,十几秒钟便跑了回来,应该是找不到女鬼的下落,于是他们不顾一切的毁塔了。 没有任何祭拜的礼仪和小心谨慎,冲过去一顿乱踹,不甚兼顾的矮塔顿时变为一堆碎石块,侯师叔三两下便从石堆里拔出了塔中的木盒。 每座塔里都有一个,我凑过去看,木盒雕刻精美,尽是些锦簇花团,祥云仙鹤的美妙图案,而木盒上都挂着一把精致的黄铜锁子,还有白银点缀,但这显然只防得住君子,我感觉稍稍用力便能将锁头拽断。 侯师叔也正是这样做的,握住铜锁便要下手,可方航却出手如电,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忙劝道:“前辈稍等,这锁子不能开!” 侯师叔问他为什么,方航说这木盒子里有脏东西。 另一边,同样挖出一个木盒的季家人已经揪断了锁头,骂骂咧咧的说:“老子找的就是脏东西!” 很清脆的一声断响,黄铜小锁被揪断了,季家老者开了木盒,我们同时望去,黄缎衬底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张面具。 不用问了,是张元吉注册的商标。 似哭似笑的鬼脸面具。 每次见到这种表情都是不同的脸,浮现在睚眦三重函棺材表面的鬼脸是个很阴森的人脸,但藏着嘲天椁的那条江中,蜮鳖壳上长毛飘在水中所呈现的更像是一张京剧脸谱,被水流冲刷而变改着哭与笑的表情,但这张面具表现哭与笑的方式就很直接了。 一个笑脸,抿起的双唇所翘起的弧度十分诡异,就是奸计得逞似的诡笑,而那两个圆滚滚,好像是眼睛的黑眼圈下则挂着两行泪珠子的图案。 似哭似笑不足以形容,应该是笑着流泪,笑意很明显,我感觉像是偷吃到鸡的黄鼠狼,但那两个黑眼圈所留下的泪水却又在我心中带起一股悲怆,好像这张脸确实很痛苦。 季家老头将面具取出,还嘲笑方航小题大做,这里面哪里什么脏东西。 方航也没有辩解,应该是盒子里的东西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面具,黑白相间,表面好像久旱之后的田地,尽是龟裂的纹路,内里则横着许多毛线粗细,微微鼓起的纹路,想必戴在脸上的滋味不会美妙。 季家老头开了一个木盒,另外的两个也就不足畏惧了,叮叮两声之后,小道协的两位师叔开了木盒,也都是差不多的面具,哭着笑或是笑着哭的表情,只是颜色不太一样,一个是微黄与黑色相间,那黄就是抽烟久了的牙齿的颜色,而另一个则鲜艳了许多,粉色与青色的。 我们要找的就是张元吉的棺材,而这样的表情出现了,难道说这婴儿塔是他搞出来的东西? 方航猜出我心里的念头,凑到我耳边说:“就是张元吉,你还记得鬼村之外的迷阵吧?应该与这里出自同一人之手。” 去水族村寨搞那两条蛇的时候,方航曾向水族的巫公请教过刘苍松破阵的事,当时我没兴趣问他,主要是听不懂,此时他给我解释说,那个迷阵也不是迷阵,应该是没有活人走的路,这种问题很难解释,就好像人眼与鬼眼所看到的世界不一样,活人有活人的路,死人有死人的路。 这是水族巫公向他转述了刘苍松研究那迷阵时曾说的话,拦路神也是那时候听说的。 方航说,这里与鬼村一样,都有拦路神守着。 毁了婴儿塔,没找到婴儿也没找到鬼,可我们却接连减员五人了,不说能否打得过,就连敌人都找不到,也离不开这鬼地方,一时间陷入了困境,方航问我,爷爷有没有提过这里的婴儿鬼塔? 我说没有。 他便奇怪了,嘀咕道:“那为什么他们没看到,反而咱们遇到了?难道是这几年才摆下的鬼塔?没理由呀,那锁头分明是明代的东西。” 考古队不能说是考古专家但也有些涉猎,我叫仇兵找几个专业好的去研究一下那木盒子的年代,便向方航请教,如何看出来那是明代的锁子。 方航说:“就和你以前说过的防盗门差不多,门有门神来挡鬼,锁也有锁魂的功效,每个朝代用的锁子都不一样,西周商代用青铜所,汉代三簧锁,唐代的虾尾银锁,宋代的方身锁,明朝普遍的就是这种三色锁,红铜,黄铜,白铜合一起铸造的,你看那锁子上缀着的银粒,这不是扯淡么?锁子是防贼的,镶上银子岂不是叫人偷?所以铜锁加银就是用来锁鬼的,这叫三煞锁阴,其实挺好理解,铜属金,而土生金,魂入土就被地气困住了,金又有煞气杀气,所以三铜能锁银嘛。” 我说,说的有道理,可盒子里没有鬼呀。 方航说,那就不知道了,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话音刚落,那一边的季家老头已经将面具扣到了脸上。 第四百零五章 跟在身后的老和尚 本来没人在注意那老头,是他忽然发出了“桀...桀”的恐怖笑声,我们才扭头看去,发现那哭中带笑的面具就罩在他脸上。 季云祥冲他大喝道:“老四,你笑什么?” 他蹲在地上扭头看来,就是像是一只蹲在树梢的猫头鹰那般诡异,手电光射在他脸上,我们才发现那面具上,龟裂着的纹路全都消失了,那张脸好像是活的,薄薄一张人皮覆面似的,甚至连笑容牵动的几道皱纹都纤毫可见。 我敢说,所有人都觉得他出事了。 可他却将面具摘了下来,扔进盒子里随口说道:“没笑呀,哼哼了两声,这面具里面挺粗糙的,刺得脸皮痒。” 我们松口气,便又顾不上他了,扎堆探讨该着此时的情况。 那五人还不知下落,所幸的是无论季云祥还是侯师叔都是见多了生死离别的,冷静之后便不提分头寻找的话,而我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要么就地扎营等待天亮,要么找个方向继续赶路,哪怕一头扎进那些骷髅夫妇的老窝也在所不惜,打上一场,总比困死在这里强。 最后商定的结果就是天亮再说,倘若下山,我也好找爷爷问问情况,他可没有提过这里有婴儿塔,但上山下山一条路,他们来了不止一次,没理由看不到的。 没有扎帐篷的必要了,点燃篝火,围在一起轮班休息,老道士们整夜睁眼,但直到天亮,一缕阳光从树林缝隙中射下来,都没有再发生任何事端。 树林里依旧沉寂,被毁去的婴儿塔还是那般模样,我们默不作声的收拾东西,将挖出来的三个木盒子带上,辨别了方向,向山下走去。 又是一整天的赶路,夕阳西下,看到山脚处元葛村的几件破屋子,我们的心也彻底落回肚里,看来山里的鬼还是怕阳光的,所谓的拦路神也无法在白天困住我们的脚步。 轻松许多,可对视几眼也发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近五十人的精英小队,雄心勃勃的进山寻找第十棺,仅仅过了两天一夜却灰溜溜的滚了回来了,还莫名其妙的少了五个人,万幸的是人数最多的考古队反而没有减员。 考古队生火做饭,我试探着与爷爷联系但上次来电的手机却关机了,不过爷爷应该在我们后面盯着尾巴,他们未必遇到了拦路神,即便遇到了,我们能平安归来,他们也不会有危险,一两天之内应该会与我联络。 为了避免侯师叔操之过急,我主动坦白了爷爷的事,让他耐心等待,侯师叔也没有多说,点点头便闭目养神了,有他压着季家,季云祥也生不起事端,我闲的无事,便与方航在元葛村里闲逛。 一处老村子,几间破瓦房,长满野草的土路上,我叼着一根草闲庭信步的走着,心情还算不错,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轮不到我去操心,也没有操心的本事,但几步之后却发现方航忧心忡忡,眉头拧成个川字,我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方航看看左右,神秘兮兮的说:“季家的老头已经中标了。” 我说,季云祥? 他摇头道:“戴面具那个,不知道你是否记得,考古队的强光手电射在他脸上,正常人都会睁不开眼,可他却瞪着大眼睛看咱们,难道他不觉得刺眼?” 我笑道:“那面具的眼睛是实的,没有眼洞,手电光射不进去!” 方航说,就是这样才觉得可疑嘛! 下山的路上,方航就在琢磨着个问题,如果带上面具就看不到了,季家老头听到季云祥的问询,应该摘下面具回话,而不是做个扭头张望的动作,有时候,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最能证明问题了。 我打趣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怀疑一会?” 方航也笑了,伸个懒腰,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随口闲聊起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富翁买了最先进的保险柜存放自己的财产,那是号称没人能打开的保险柜,但他还是不放心,在保险柜里放了两条眼镜蛇,后来神偷撬开了他的保险柜,却被毒蛇给咬死了!” 我问他,然后呢? 他说,已经讲完了。 这是冷笑话嘛?! 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方航解释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想想,富翁为什么不在大保险柜里再放个小保险柜?因为大保险柜开了,小保险柜也就不保险了,对吧,死物与活物相连,一环套一环才是最保险的,或许他存放在保险柜里的珠宝都沾满了毒药,等于他设下了三重机关,可咱们遇到的婴儿塔,塔里有古怪的面具,还有莫名其妙的拦路神,以及树林里出现的骷髅新娘,如果这些都是张元吉留下守护第十关的鬼物,你不觉得摆放有些问题?” 方航说,张元吉不应该横着摆,应该竖着摆的。 比如说我去一户人家偷东西,最外层的院里有家丁看守,二进院设置了弓弩机关,藏着宝贝的密室里有炸弹毒药之类的,层层守护,层层阻拦,这是正常人类的思维。 可实际上却是最外层的院里就站满了家丁,摆满了弓弩,桌上还放着毒药炸弹等我自寻死路,这就不合逻辑了。 还没找到第十棺,拦路神,面具,骷髅新娘就全冒出来了,方航觉得有些问题,应该先用拦路神阻挡,破了拦路神再遇到骷髅新娘,面具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肯定是沾之就没好事的邪门玩意,这些东西不应该一股脑的同时出现。 方航说:“要么是张元吉精神失常了,要么...这三样,其实是一样!咱们只要破掉一个,另外两样也就全都消失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术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破解的方式,就等着季家的老头发疯呢,看看戴过面具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我问他,如果猜错了呢? 方航凶狠的笑了笑,说道:“那就甩了所有累赘,只要最精锐的几人冲进山里,见塔毁塔,见新娘就杀,杀他个天昏地暗。” 我一拍大腿,附和道:“早他妈该这样了,就是被侯师叔拖了后腿。” 正说着话,季云祥便从村里缓步走来,看样子是来找我们的,我和方航起身等待,看他要做些什么! 近前后,季云祥拱拱手,笑道:“劳烦两位小兄弟起身相迎,真是罪过,坐吧坐吧,老朽有几句话想和你们聊聊。” 我让他有事就说。 季云祥跳了块石头坐下,敲打着自己的腿,说道:“王震小友呐...” 一听这话我就觉得不对,王副会长都不叫了,看来这老头来者不善。 他继续道:“咱们入山受挫,耽搁的时间越久,你们小道协的两位弟子和我家小金子便越危险,久闻你爷爷是位高人,但此时高人不现身,也只能靠咱们这些俗人努力了,老朽有个主意,或许可以对付山里的鬼物,不知你是否愿意配合呢?” 我问他什么主意? 季云祥微微一笑,捋着下巴上的长胡子,面露得意,说道:“我们季家近百年不衰,根深蒂固的名门望族,底蕴也是相当深厚的,你们解决不了的危险,我季家却有高人可以做到,只是听说你们曾发生过一些不愉快,所以老朽想做个和事老,与其...”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狞笑道:“死老头,姚广孝也来了对么?还说你们没有联系?” 季云祥依旧淡定,他说:“张元吉的第十棺乃是明朝人留下的仙缘,姚上师身为明代的黑衣宰相,难道还有比他更有资格占这机缘的人么?他确实来了,就在不远处等候,你若愿意,我现在便请姚上师来相助,今夜再进山,破掉婴儿鬼塔。” 方航忽然插嘴:“你们村后面的衔尸贫死地,是不是与姚和尚有关?” 季云祥讶异道:“小家伙有些见识,没错,那就是为姚上师重焕青春,培育蛊虫而搞出的养尸地,不用说这些了,我们季家无意与小道协为敌,大家都是为了第十棺,仙家重宝,有缘者得之,即便给你们寻到也未必能独占,何不与我们分润些许?大家通力合作才能杀出一条活路嘛!” 我拔出枪,说道:“能不能杀出活路,我不知道,但你马上就要去死路了。” 季云祥摊摊手,很无所谓的说,姚广孝会替他报仇,若是有胆子,我可以干掉他。 最不缺的就是胆子,扭头叫方航回村里,带人把季家灭掉,方航却抓住我握枪的手,问道:“姚广孝带了多少人来?” 季云祥说:“千军万马!” 方航便对我说道:“答应他吧,咱们不是姚和尚的对手,而且没有他的帮助也确实寸步难行。” 这句话是背对季云祥说的,方航冲我眨眨眼,一看就是有了鬼主意。 不等我张口,方航叫季云祥去请姚广孝过来,小道协还有三位老家伙,总要问过他们的意见再说,季云祥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就照方航的话做吧,我俩有话要说,你自便。 随后我就拉着方航走远了些,问他有什么办法? 方航说:“没办法呀,咱们就是打不过姚广孝。” 我说:“开什么玩笑,我把考古队拉来就是对付他和朱允炆的,若是寻找第十棺,考古队没有半点用处。” 当初决定培养一批人手的时候,要对付的人有许多,季家,你来我忘,刘苍松,朱允炆,姚广孝,还有不知身在何处的张云帆,那老家伙手下也有几十个人呢,鉴于他们一贯神出鬼没的作风,又有大批手下可以使唤,所以才带来了考古队,可此时方航却说我连姚广孝也对付不了。 方航叫我先回村里向侯师叔报告,路上他跟我说:“朱允炆有水师兵符,只要有江河就能招出大队水师,我跟你说吧,姚广孝也不比他差,而且他手下的人,保不齐还是你的手下呢!” 第四百零六章 人面蛾子 我们去明皇宫一游,姚广孝告诉我们,所见到的马恩慧,安公公其人,都是当初明人的亡魂。 攻破应天后,姚广孝将死在明皇宫人的魂都招了回来,严刑拷打朱允炆的下落,后来廖均卿使坏,用龙脉孕育出来的石鱼镇.压朱棣数百年不得翻身,而石鱼也因此无法跃那龙门,腾云而去,最后囚犯和狱卒联合起来,姚广孝将明宫亡魂交给了石鱼,在地宫里伺候皇上,正是有石鱼出手,才获得了小德子的记忆,明白了朱允炆溜出明宫的方式就是用飞头降。 而方航说,死在明宫的可不止有宫女太监,还有铁铉,还有他麾下的上十二卫亲军,不过朱允炆能使唤水师,因为那支水师原本就是他的手下,因为护驾不力而为朱允炆殉葬,但明宫里的上十二卫亲军则与姚广孝有大仇,也不可能用一般养鬼的方式与役使他们,所以方航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但季云祥既然说了千军万马这四个字,或许姚广孝已经驯服了他们? 回到元葛村的时候侯师叔正在闭目打坐,我蹲在他身边,小声说了季云祥的意思,说他们家有位大师愿意帮忙破掉婴儿鬼塔,季云祥便问那大师的身份。 我说是明朝活到现在的一个老和尚,名叫姚广孝,方寸禅院就是他的地盘。 让我没想到的是,侯师叔的脸上波澜不惊,他让我自己拿主意吧,我们没有解决婴儿塔的办法,但倘若姚广孝可以,与他合作也未尝不可。 愣了愣,我又补一句:“姚广孝是朱棣年间的人,号称黑衣宰相...” 侯师叔笑着打断我:“你刚刚已经说了,明朝和尚,师叔耳朵不聋。” 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张口,只好闷闷地走出门外等待姚广孝的光临,方航问我与侯师叔聊得如何,我将刚刚发生的告诉他,方航便自己去找侯师叔聊天了。 没过多久,两辆越野车也开进了元葛村,和我们的车停放在一起。 趁他们还没过来,我在手机路通讯里找了个高中时代的梦中情人,我说我是王震,半个之后如果我的电话打不通,你可以来巫山脚下的元葛村,最大的那间破屋里,我在屋里留了一包车钥匙,村口二十多辆越野车全是你得了,随便拿,别客气。 发完短信,身穿黄色僧袍的姚广孝便走到我面前,车里下来的人也都是和尚打扮,有老有少,有凶神恶煞,有慈眉善目,季云祥不知道从哪间屋里蹿了出来,给姚广孝当个带路党。 姚广孝双手合十,沉沉鞠躬,说道:“王震,许久不见,你别来无恙,贫僧幸甚。” 如今的老和尚不再是满身落灰,稀松老皮包着瘦骨的凄惨模样了,活了五六百年,却是五六十岁的相貌,那圆乎乎的脸蛋油光可鉴,双目炯炯有神,说话时中气十足,恰是那枯木逢春,梅开二度,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强烈的生机。 他说的客气,我歪头看他,有感而发:“姚大师,活的够精彩啊,朱允炆变成了精神病,你反而返老还童了,你们一个个这么能活,干嘛死乞白赖的找人家张元吉的棺材?” 有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张元吉留下的仙机无非是个长生,不可能让人白日飞升的,可寻找他棺材的人,似乎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吧?姚广孝朱允炆,明初活到现在,老族公一百五的高龄依然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就连时常说自己没几年好活的爷爷,几个月前见面时,那张老面皮之下也透着红光呢。 他说在华山寻到了一颗朱果,又可以撑上几年了。 但我敢说,只要他想活,十年后依旧死不了。 面对我的问题,姚广孝乐呵呵道:“此言差矣,就是为了找棺材才能活到现在,若是没这个信念坚守,早就死彻底了,而且贫僧也不是为了活着,是为了活的潇潇洒洒,痛痛快快!” 我说,你想怎么活与我无关,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就与我有关了,咱们可以合作,但你得先给我个交待。 姚广孝问我需要什么样的补偿? 我说没有需要的,就是心里不爽,必须拿你解解气。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和尚忽然瞪圆了眼睛,双脚连点,飞快的绕过姚广孝伸手抓我咽喉,我后撤两步,及时拔出嫁妆剑,一手遮挡着剑尖同时也这趟他的目光,他掐上我的脖子也必定被我按住脸部,随后就可以一剑将他捅个窟窿了。 姚广孝陡然高叫一声:“好!”随后伸脚一绊,那老和尚便向一旁跌倒,姚广孝及时抓住他的腰间才免去了狗吃屎的尴尬。 我没有收手,就捅在了姚广孝身上,一阵金铁交加之声,嫁妆剑刺进一指的长度,随后任我怎样用力也无法再进分毫。 姚广孝的脸色变了变,他提着老和尚后退,胸口冒出的血液染红了半片衣襟,姚广孝不再露出笑颜,而是满脸淡漠的说:“好一招乌云抱月,年余不见,真当刮目相看呐,你捅了贫僧这一剑,是否可以算是补偿了?” 算就算吧,有爷爷在,也用不到我在这里跟他拼命,只是不知道爷爷他们在忙些什么,居然现在还没有现身。 不再惹事,我请他们进村与侯师叔见面,路上还问姚广孝,就他领来的这些歪瓜裂枣,难道可以对付我们? 姚广孝说,他无意为敌,而且这八位和尚也不是歪瓜裂枣,是他的十八罗汉。 领姚广孝去见侯师叔,随后的事就与我无关了,只问侯师叔夜里要不要在考古队的营地中居住,他让我不用麻烦,他就在这间破屋里打坐便可。 季家死了三个却来了九个,更有姚广孝这个级别的高手,夜里的营地便泾渭分明,彼此防着。 季家人大多在破屋里打地铺,我们则由考古队的帐篷围了个圈子,许祈他们住在中心的破屋里,我们则搬到了房顶。 居高临下的观察,季家的实力还是不如我们,当然这是我心里的感觉,我甚至感觉自己一个人冲过去就能把他们全部干掉,但抛开这种谜一样的自信,方航对姚广孝,龙虎山f4+1挡着季家五老,我领着三十名考古队员,总能干掉那冒充十八罗汉的八个老和尚以及剩下三名带着微冲的小鱼小虾。 更何况还有侯师叔三人呢,方航说他们不惊讶姚广孝的原因并不是我猜测的,他们与姚广孝有一腿,而是真正的看破了。 这些年在小道协里见多了大风大浪,更见多如过江之鲫的高人前辈,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小道协成立之前,看着刘苍松为首的野人派跟一票道士内斗,这些野人就是来路不正的奇人,后来刘为民派斗赢了,他们又看着爷爷与刘为民斗,之后爷爷消失了,刘为民的性情颠三倒四,小道协成立,刘苍松常年在外,张云帆默不作声,原来作壁上观的道士们不是窝里斗就是斗两人扮演的刘为民,要么就是外面找个敌人来斗。 有敌人的时候,联合起来打敌人,没敌人了,分成好几派,自己打自己。 打着打着,就打出许多妖魔鬼怪了,最混乱的那段年月,冒出来的奇人异士都有令人惊骇的背景或者实力,侯师叔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总的来说我们比季家强,做好爷爷三人绝不出现的准备,我们将许祈和仇兵叫上屋顶商量一番,定下的计划就是姚广孝解决婴儿鬼塔之后,再一次分开扎营的夜里,不知会侯师叔三人,我们直接扑过去干掉他们,如果侯师叔阻拦,一并除掉。 大家都同意了,各自回帐篷休息,我却忽然感觉一阵可笑,与人斗真是极乐无穷啊,第十棺还没找到,最外的迷阵也没破解,我们这一行人就已经开始内斗了,怪不得穷尽天下高人,前赴后继上百年也破不了张元吉一人埋下的九龙棺阵。 真应了外国人的那句话,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一群中国人是条虫。 是夜,屋顶秋风萧瑟,帐篷里却香风旖旎,九香三人照旧与我挤在一起,没有困到极点是绝对睡不着的,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我爬出帐篷抽烟,便看到方航在屋顶的角落趴着,鬼鬼祟祟。 听到我的脚步声,方航转身做了个嘘的手势,招手叫我过去,我蹲在他身边,顺他手指的方向一看。 不远处的一间屋顶上,有个人以狗的姿势,静悄悄的蹲着。 那是侯师叔三人打坐的屋子,我问方航,屋顶的黑影是人是鬼? 方航说:“不知道现在是啥,但他以前叫季老四,就是把面具扣在脸上的老头。” 原来是他! 我又问:“他爬到屋顶干什么?” 方航说不知道,他如我一般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出来抽根烟,然后就看见季老四流上了屋顶,方航说的流上屋顶,就是季老四贴着墙,像个壁虎似的扭动身子,游了上去,少林有一门功夫叫壁虎游墙功,但方航说季老四绝不是凭身手爬上去的,之所以说他流上去,因为方航感觉当时夜幕下的季老四的身影就像一股水流,向上流到了屋顶。 所以方航在看,因为那屋子里除了侯师叔三人,还有姚广孝这九个和尚,如此高人全都没能察觉季老四的动静,这很不正常。 季老四与季家人原本在另一间屋里打地铺,却依然没人察觉他的消失。 季老四蹲在屋顶一动不动,我们则静静的盯着他,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方航扭头说:“要不咱们过去...我草!” 一声陡然惊叫,方航抓起手边的牛骨刀砍在我肩头,这股力道将我砸趴下,随即便闻到一股极其浓郁,刺得我喉咙发痒的香味。 一只巴掌大的蛾子从我肩头掉下,翅膀颤动两下便死透了。 一对翅膀合在一起的图案,正是黑白相间,哭中带笑的鬼脸。 方航的叫声惊动了许多人,蹲在屋顶的季老四忽然起身向我们看来,他的脸上正罩着婴儿塔中的面具,与蛾子翅膀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大了许多。 看向我们,季老四忽然笑了,他的脸却从中裂开,一只展翅有篮球那么大的飞蛾振翅向我们扑来,而季老四的那张脸却血肉模糊,好像被泼了硫酸的凄惨。 第四百零七章 争斗初启 两间屋子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大蛾子却十几秒之后才飞到我们头顶,抬头仰望,几对毛线粗细,一分米多长的细足胡乱摆动着,而季老四也从屋顶跳下,不知他遭遇了什么,面部血肉模糊不说,就连声音都变得十分含糊,嘴里含着东西似的,哼叫着跑了过来,他的速度倒是不慢,只是歪歪扭扭找不对方向,跑几步就要斜着跌倒一次。 听到叫声,季家人冲出了出来,一看到季老四,季云祥便厉声喝道:“老四,你要做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老二去看看屋里的是谁?” 人口兴旺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称呼,一二三四一通乱叫,但已经死掉的季老六却与这季老四不是平辈人。 季老四跑到楼下便看不到了,头顶飞着大蛾子也不能探头去看,而大蛾子并没落下,只是挥动着翅膀便有极其细小的粉尘飘落在我们脸上,看不到,却可以闻到空气中的香味。 方航抬刀指向那大蛾子,威猛如狮,暴喝道:“有本事就给老子下来!” 大蛾子当然不理他,也没有叫有本事就上去,我捡了块石头正要砸却被方航抢走,他臂力极大,那石块嗖的一声被抛向夜空。 没有乒乓球大的石块,将那展翅飞舞的大蛾子打了个窟窿,应该只伤到翅膀,大蛾子还没有死,歪歪扭扭的向远处飞去,而风风火火冲上来的许祈则咬破中指,捏一张黄符在上面画了图案,低呼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许祈完整的念出一句人类能听懂的法咒,随后他指尖一指大蛾子,那张黄符居然稳稳飘在空中,随后轰然烧着,依旧追在大蛾子身后,但没能打中便烧成灰烬了。 我以为许祈失手。 但下一刻,黑漆漆的夜幕忽然闪过一道不粗却极其凌厉的电光,随后奔雷炸响灌入我们耳中,那飞出几十米的大蛾子,就被这道小闪电给劈成虚无了。 我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去,许祈那张方正的脸蛋肿成个猪头,面皮通红,鼻血长流,好像全身的血液一瞬间涌向大脑,而许祈则哈哈大笑,狂吼道:“徒儿,师父可威武?” 我还没来得及夸他,许祈一翻白眼,唔了一声便倒在许玉怀里,犯了羊癫疯似的,口吐白沫,抽搐起来。 有什么东西抓住我的脚,我下意识踹出去,又是砰的一声,低头一看,墙根处一片血肉之泥。 楼下的季老六悲呼道:“老四!” 原来是季老六爬上了屋顶,可即便被我踹下去,也不该摔成这副模样呀,就好像特大号的捣蒜杵子把他给捣了似的。 去屋里看季老四的人疯了似的跑出来,那年轻人喊出一句话:“四爷爷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没有多说,方航直接从房顶跳下去,我还要老老实实的爬梯子,侯师叔姚广孝他们早就出来,了解情况之后,侯师叔就仇兵将另外两个装着面具的木盒子报出来,我说房顶还有一只小蛾子,姚广孝便派个和尚爬到屋顶,将方航砍死的小蛾子弄了下来。 挺恶心的,流着淡黄色的浓汁,我衣服上也沾着,脱下来递给姚广孝研究。 季老四的骨头也被抬了出来,白森森的一副骨架子,技艺最精湛的屠夫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剔得干干净净,一丝血肉都没有。 季家人无不悲痛,连上季云祥,他们来了六个老家伙,此时却只剩下四个了,一个请山神的时候被山神请走,另一个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又有个季老头抱着骨架子哭泣,三言两语倒是听出个大概,季云祥有四个儿子,死了一个,另外三个全都带来了,老四和老二却是季云祥的结拜兄弟。 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大家也不是一伙的,我倒是没什么悲痛甚至还暗自窃喜,照这个节奏都不需要我动手,或许走到第十棺之前季家人就死绝了。 侯师叔他们研究面具和小蛾子的时候,方航就抱着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发.骚,就好像要上石头,我问他抽了什么风? 方航说,大蛾子身上的粉尘应该有毒,他全身痒的不行。 说起这大蛾子我就又想起来许祈了,他调息一阵已经面色正常,我凑到他身边说道:“师父牛逼呀,太威猛了,那就是传说中的天雷么?啥时候教教我呀!” 刚要张嘴,许祈做呕吐状,应该是气血还在翻涌,许玉瞧得心疼,赶苍蝇似的冲我挥手,不耐烦道:“一边玩去,这年月谁还能招来天雷?你师父用的就是龙虎山秘传的掌心雷法,用一次就离阎王爷进一步,你又不能修道,学不会的。” 憋了好半天,许祈终于说出一句:“知道师父的厉害了吧?以后别仗着会两手剑术就找师父单挑,否则一雷劈...” 话未说完,许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是夜里吃的行军粮而不是血。 一道雷把自己给劈吐了,牛逼呀! 方航脱了上衣,大片红色小疹子,朵朵打架不行,但看病很有一手,她说这就是普通的红疹,随便找点阴性的野草敷一敷就好了,随后揪了片叶子放嘴里嚼,我赶忙掐她下巴,把那嚼烂的叶子捏出来,又揪了一把带着土的野草递给方航,让他自救。 方航说我没良心,我说,那我给你嚼吧,他又嫌恶心。 那一边研究面具的老头们已经有了结论,姚广孝过来检查方航身上的红疹,隔着僧袍,抓着那面具对我们说:“这东西叫芝麻鬼脸天蛾,云贵川一带尽是这种蛾子。” 方航满嘴野草,边嚼边问:“我知道鬼脸天蛾,没有这么大的,而是鬼脸天蛾是躯干上有个骷髅头的图案,因此得名,可不是展开翅膀有张人脸。” 姚广孝便说:“这不是普通虫,应该是有人养出来的天蛾蛊,”他将面具递到我眼前,指着眉心的部位说:“这里有个很浅的骷髅头模样,而且鬼脸天蛾有一特殊品种,是少有的吸食血肉的蛾子,上百只聚在一起,就能将一个成年人吸成皮包骨,但鬼脸天蛾的毒性不强,只会造成方航现在的红疹症状,蛊虫有特殊的本领但不会改变虫子本身的特性,所以我说这是鬼脸天蛾...干瘪了的,明白我的意思吧?” 就是一只大蛾子,身体里没了汁液,缩起来伪装成面具? 真空包装的意思嘛! 季家就是养蛊的高手,他们也认为这是鬼脸天蛾养出的蛊虫,只是如何培育便不是他们能知晓的了。 季老四就是被这面具害了,现在看来,他戴上面具的一刹那,便将这死去,或者蛰伏的天蛾蛊虫给激活了,他当时还说面具里面凹.凸不平,刺得他脸皮痒。 好几对虫子的细足在他脸上挠,不痒才有鬼了。 一具完整的骨架子,被季家老二抱着,侯师叔忽然说:“难道山里的骷髅新娘其实就是被鬼脸天鹅害了的?那季老四的骨头会不会也爬起来?” 季云祥说应该不会,毕竟我们只见过骷髅新娘,新郎却未必是骷髅,而且当夜所见到的也未必是骨架子,骨架子哪能跑那么快? 但他不敢保证挥动的骨架子是否鬼脸天蛾咬过的后遗症,他说可以试一试。 有个老头就补了一句:“找个女人来试吧,带上面具,看看是针对女人还是针对所有人活人。” 说了这样的话,季家人就全部看向我身后的九香三人,吓得她们赶忙往我身后藏。 说话的老头是季云祥的儿子,我问他:“你要让我老婆戴面具?” 他阴沉着脸,说道:“有何不可?我们季家接连死人,你们却毫发无伤,难道这里的鬼东西跟我们有仇?亦或是你们从中作梗?四叔死了,我三哥和小金子二人下落不明,想必也是凶多吉少,难道你们不该死一个么?” 砰地一声,姚广孝胸口冒出一股青烟,鲜血再次染红了他刚换的干净僧衣。 我一掏枪,他直接挡在季家老头面前的。 我就纳闷了,怎么这枪到了我手里,总是杀不死人呢?! 一声枪响,情况危急,季家人有剑拔剑,有枪掏枪,我们这边也是如此,三十把手枪对阵两杆微冲,六把古剑加一把牛骨刀对阵一些乱七八糟的武器,有匕首,有短刀,有带锯齿的法.轮,只有姚广孝与季云祥,侯师叔三人无动于衷。 再有一声枪响就是血流成河了,我敢保证对面的人会全部变成马蜂窝,我们也要死几个。 第四百零八章 佛道之争 一触即发的争斗最后还是没能触发,毕竟大家都有些投鼠忌器,在姚广孝的说项,季云祥的道歉,以及收到善意的侯师叔的劝说下,我们收了刀枪剑戟,各自回屋里休息,但我还是愤愤不平,这事到哪说理去,他们死了几个人,我们就必须死一个赔给他们? 侯师叔又与姚广孝商量了鬼脸天蛾和婴儿鬼塔的事情便来找我,我趁机问起他们三位的心意,虽然代表小道协的三位老道士人数最少,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不知道姚广孝的十八罗汉究竟有多大的能耐,遑论他还号称有千军万马随身,若是能说服侯师叔三人,哪怕仅仅帮我们拦住三个老和尚,胜算也大了许多。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跟侯师叔说了好多话,事实摆在那里,季家人太霸道了,与我们无关的祸事却要拿我们出气,真寻到第十棺也一定会打上一场的。 坐在石头上的侯师叔跳了下来,向他们自己的破屋走去,说道:“那就不让他们见到第十棺喽,你来安排,等姚和尚破了婴儿鬼塔就动手。” 夜风习习,目送侯师叔离去我便爬上房顶休息,爷爷还是没有消息,纵然明白他们的本事也免不了有些担心,但眼下也只能先管自己了。 凌晨时分飘起了小雨,清早还在下,秋雨连绵不知何时停止,姚广孝说大风大浪都不怕,小雨珠子更不能阻止我们脚步,便披上雨衣毅然进山了。 原本是轻车熟路但道路泥泞反而没能省下时间,何况还有三个女人,朵朵的脸蛋有些红的不正常,我担心她会发烧,可朵朵坚持要走也只好由她去了。 山林里飘起了淡淡的白雾,视力受阻,比夜里还要不如,方航小声告诉我,这雾气也许是拦路神搞的鬼,因为我们已经接近了上次的地方,他让我们多加小心,不要被拦路神骗到了悬崖之上。 虽说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但这路却隐藏在广阔无边的山林中,一不留神就会错过婴儿塔,所以我们还是万分小心,直到天色变黑,老天爷似乎站到我们这一边,穿过一片空地之后,终于看到了婴儿塔。 是三座完整矗立着的,而不是被我们毁掉的。 至今,我们仍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婴儿塔,那晚一路走去,遇到了五六处但也有可能是在拦路神的迷惑下,始终绕着一座婴儿塔兜圈子,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交给姚广孝了,我们没有靠近,对着老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 姚广孝欣然点头,道一声“善哉”,独自走向婴儿塔,侯师叔却阻拦道:“大师且慢,你准备如何破解这鬼塔?” 姚广孝有些疑惑的回他:“先看看再说。” 侯师叔便让他稍后再靠近,前两次我们准备对婴儿塔下手的时候突生诡变,那笑不知何处发出,那骷髅新娘不知哪里赶来,又追之不及,这一次应该还会有脏东西冒出来,所以我们先准备好,一旦生变也好全力反击。 姚广孝赞同,他说十八罗汉要帮他的忙,季家人可以听从侯师叔的安排。 于是侯师叔安排了,很简单,十八罗汉自己看着办,季家人去婴儿塔旁边协助,我们的人就全部退进树林里,考古队在侯师叔的指点下,站成个稀奇古怪的阵势,每个人的左手抓着一张符,右手握着剑或匕首,侯师叔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划破中指将血液滴在符咒上,然后将符贴在额头。 就像对付僵尸那样。 f5和方航则保护我们一家子,许祈向我解释,那符要镇神符,这阵就不知道了,但原理应该是把考古队的精气神全部传到侯师叔三人身上,但许祈不知道会有多少效果。 一法通百发通,道门诸派多是老子门下,万变也不离其宗,只是不同的门派根据这一宗所繁衍的变化也不尽相同,许祈也会类似的术法但他从来不用,他的身子受不住那么多的精气神,而侯师叔能受得住,应该有师门的不传之秘。 摆好了阵势,侯师叔就在站在最靠近空地的位置让姚广孝可以开始了,一旦脏东西出现,侯师叔会想办法解决,可是我看他们的位置,咋看咋像针对姚广孝的。 姚广孝应该也明白,笑了笑,不以为意,大步走到婴儿塔前端详着,一会将脑袋探进去看一看,一会用手在塔身磨蹭,几分钟后,他转头喊道:“侯道长,这塔里为什么没有木盒子?” 没有木盒? 不可能呀,上次我们见到的每一座婴儿塔里都有木盒,虽然我们有可能只围着一处婴儿塔打转,但总归是有的,除非拦路神把我们弄到了其他婴儿塔? 侯师叔离得近,却扭头对我喊道:“王震,过去看看。” 他连挪步都不愿,不想破坏阵势,其心已昭啊! 我说声好嘞便要过去,方航却将我拦下,慎重道:“你留着,我去!” 说完他便大步走了,我心里暖融融的,他对我这么好,哪怕搞基我也认了。 不由自主就扭头看了一眼朵朵,大光头已经长出指长的头发了,与当初的齐腰长发相比,少了妩媚却多一份英武,还是很漂亮的丫头。 九香凑到我耳边,问我为什么看朵朵? 我把她搂进怀里柔声说道:“看看你俩谁漂亮,还是你比较好看。” 九香的脸蛋便红成了深秋的熟苹果,煞是喜人,我正准备亲一口,许祈却扇我一巴掌,愠怒道:“平时不见你俩这么腻,这时候玩什么柔情迸发?打起精神,说不定下一刻就要逃命了。” 方航走到婴儿塔前,瞟了一眼便扭头喊道:“确实没有木盒子,我再看看。” 随后他将婴儿塔从里到外看了一遍,姚广孝说,反正都要推塔斗鬼,管他有没有。 方航让他再等一下,啃着指头琢磨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呢?自从起雾之后我就觉得全身发冷,不是空气降温了,而是脊背发凉的感觉。” 我没有这种感觉,九香说她一直都挺冷的,许玉附和一句,确实有点凉。 其他人没有说话,姚广孝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贫僧懂了,小家伙让开吧。” 方航很听话的走了回来,姚广孝招手叫十八罗汉过去,解开背上的小包袱,取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佛教法器。 木鱼,铜钵,云板,经书之类的小件,让我大开眼界的是那小包袱里居然还有幢幡和折叠的锡杖。 摆弄了这些东西后,姚广孝就盘膝坐在婴儿塔前,敲着木鱼念着经,其余和尚则手持法器,绕着婴儿塔与姚广孝一通碎碎念,似哼似唱,初时还没什么特殊感觉,但一分钟之后却觉得双耳有些嗡鸣,脑袋也变得混沌起来。 我赶忙摇摇头,却见九香三女已经双目迷离,沉醉其中,方航和许祈他们则全都掐了手决,嘴皮子颤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我戳戳方航,问他,姚广孝懂什么了? 方航说姚广孝念金刚经超度呢,鬼才知道那鬼和尚懂了什么,方航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这里阴风阵阵,好像闹鬼了! 我说这里本来就有鬼呀? 方航翻个白眼,说道:“废话,可是找不到呐,早就跟你说过了,人有阳气但鬼是纯阴,所以有鬼靠近我,我就感到一股特殊的凉意,其实我看不到,但是脑中会有他们大概的模样和位置,而这里的感觉就是到处是鬼,那阴气重的离谱,就好像下了阴间似的,我也不知道姚广孝懂什么了。” 我向来察觉不到鬼的靠近,心里有些小失落,方航便跟我闲聊,他说从中医上来讲,人后背脊柱的两侧密集分布了与五脏六腑关联的穴位,阴气能顺着这穴位进入内脏,所以有鬼靠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脊背发凉,我感觉不到,或许是因为菩萨金身的缘故,那阴气进不去? 我说,没有菩萨金身之前,我一样感觉不到。 方航说道:“就是安慰你一下,你别较真,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你是个什么鬼,这一次要是有幸见到张元吉,你可以跟他请教一下嘛!” 我的问题就不说了,指着许祈五人问方航,他们在念叨什么? 方航说念经呢,姚广孝念诵的经.文中含有佛教的愿力和感召力,最能牵动人的心神了,牵动的方向就是痴心向佛嘛,所以许祈他们也得念经抵御,多听一丝姚广孝的经.文,他们的道行就会弱上一分。 我说:“那你也赶紧念吧。” 方航牛逼哄哄的说:“无所谓,我佛道双.修,没事的时候也看看圣经,毕竟我是个天才,哇哈哈哈哈...” 正准备讽刺他几句,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寻声望去,是姚广孝面前的三座婴儿塔居然燃起了熊熊火焰。 那是泥石修成的矮塔,居然会烧着了?!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火舌喷在周边的和尚身上,他们却面色如常,就连汗毛都没有烧焦一根。 随着火焰的呼呼声,经声也骤然大作,姚广孝朗声喝道:“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 方航和许祈他们面色狂变,就连许玉都不例外,全都骂出一句:“秃驴,操!” 随后,他们双手接连变换,以不弱于和尚们的声音诵了起来:“尔时元始天尊,在玄景之上,清微天中,九色玉堂,升七宝座,放大光明...” 第四百零八章 婴儿塔下 道经声与佛经声在空中碰撞的一刹那,居然发出砰的巨响,头顶泛黄的树叶哗啦啦坠了下来,离得稍远的侯师叔扭头喝道:“王震,退出三十米远,你的女人受不住了。” 果然,九香三人双目紧闭,小脸煞白,不同的是九香在惊恐,文静面色凄苦,而朵朵则满脸茫然。 姚广孝不但搞鬼,还要连我们一起搞,既然侯师叔没有下令动手而是叫我离开,我只好忍住崩他一枪的念头,摇着九香的肩膀喊了几声,她却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恨的咬牙切齿,正好她们三人站在一起,便展开双臂全部抱进怀里,近三百斤的重量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但情急之下也激发了些许潜力,真就抱起来跑了几步。 也就十米左右,一根枯枝将我绊倒,倒是惊醒了她们,三双通红的双眼睁开在那苍白的脸蛋上格外明显,用不到侯师叔说的三十米便全都清醒了,随后就一股脑的扑进我怀里失声痛哭。 我躺在地上,有一种被小崽子扑倒吃奶的老母猪的感觉。 那个哭呀,别提多惹人生怜了,九香说她害怕,我问她害怕什么?她使劲摇头,不与我说,文静则哭哭啼啼的说我不要她了,我说哥什么时候也没有不要你,文静说现在要,但以后就不要了,我一定会赶她走的。 倒是朵朵有点奇怪,她趴在我身上哭了两声便坐着在我腿上,蜷起双腿将脑袋埋进膝头,肩膀没有抽动想必是不再流泪,但要说身上蔓延出来的悲哀气息,属她最浓。 哭着哭着也就没劲了,那一边的经声还阵阵入耳,三座婴儿塔所冒出的火焰已经成为墨绿色,简直古怪到了极点,不过我没心情管婴儿塔,而是询问九香她们到底中什么魔怔。 九香趴下,脑袋枕在我肩头,柔声说没有什么,就是忽然间感到莫名的恐惧,随后便闭口不言,显然是不想说而不是没的说,幸好有一个想说的,文静就说我要抛弃她,我说没有,她说刚刚看到了。 刚刚她看到了一个和尚要领她去西天,后来又看到一个道士要领她飞上三十三重天,再后来和尚说:“跟我走,脱万世轮回,免离别之苦。” 道士说:“大道无形,唯心自知,红尘泥泞,自求解脱,你命途多舛,若不随贫道跳出这五行之外,只会落得红颜薄命之境。“ 随后道士就一指点在文静的眉心,文静看到自己被关在一片暗无天日的黑暗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随后不知道是墙壁还是空气或者是其他什么玩意,从四面八方压来,她感觉自己被挤成肉酱了。 看到这一幕的文静很害怕,随后老和尚的眉心却射出一轮佛光连接了文静与他的额头,文静又看到的一幕是一池碧水之旁,我亲手将她推了下去,随后她便落进了刚刚所看到的黑暗之中,重复被碾碎的痛苦,但她这一次却没心思喊疼,而是很怨狠的想着我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老和尚和老道士就又说了,叫文静跟他们走。 哭笑不得,却能猜出个大概,这应该就是方航提过的,任何宗教经.文里的感召之力,有时让人感到慈祥温暖,心生向往,有时则是幻想,吓得人向他们寻求庇护,没想到这种遭遇会落到文静身上,我便安慰她,这一切都是假象。 文静却固执的说:“不是假象,你最后就是离我而去了,我能感到这是真的。” 我说,连你都能感到虚假,佛教道教也不用混了,真是个傻丫头。 把她们推开,我爬起来问朵朵:“傻帽,你又看到什么幻象了?” 朵朵不哭不闹,平静的说:“我是水书先生,我能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问她到底看到啥了? 她笑的很牵强,有些苦涩道:“我再悲惨,与你无关,你开心就好,反正我永远是最惨的那个!” 说完,朵朵就转身走了回去,我依次看过她们三人,感觉有些大事不妙,文静虽然坦白却说得不清不楚,而另外两位肯定对我有所隐瞒。 不依不饶的追在后面,先威胁九香,我说咱俩是夫妻,你要是有事瞒着我,可别怪我给你找两个妹妹,现成着呢。 九香拉紧我的手,郑重说道:“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我不介意,真的。” 肯定是疯了,这样看来再问朵朵也没有意义,便先处理婴儿塔的事,稍后再严刑逼供。 婴儿塔烧成黑灰,和尚们的诵经声却没有停止,但再没有勾人心神的可怕力量,许祈他们也不诵经了,方航咬牙切齿的对我说,姚广孝狼子野心,简直该杀,居然想借着那股子力道将我们所有人超度。 我让他仔细解释,方航指着地面说:“这里,阴间,他妈的!张元吉玩不了新鲜花样。” 方航搞清了姚广孝懂了什么,因为我们只开过一口嘲天椁,倒是不知道其他八口棺材的杀机是怎样的,但方航说第九棺与第十棺大同小异,全是在人间搞了一小片阴间,只不过云南有白姐姐,她在阴间的基础上又搞了一个鬼村而已。 那只白色大老.虎的肚子里钻出一只阴财神,我们早就怀疑它肚皮的伤口连着阴间,方航说这里应该差不多,山林之中有个连接阴间的通道,所以起雾之后他就感觉不太对劲了,似乎每一处都藏着鬼却始终找不到。 活人到了阴间的感觉。 阴间不可能有活人用的东西,所以我们看到的婴儿塔,其实就是寿宅。 死人的屋子,和阴宅不一样,阴宅是指风水上佳,地下挖出几间屋子的墓地,而一般的坟则是有个土包和墓碑就可以称为坟。 寿宅是烧给死人的屋子,纸糊一个屋,在阳间啥也不是,但烧给亡魂,到了阴间就会变成真正的屋子,而我们所见到的婴儿塔就是被烧过一次,在这片山林中重新变为泥土矮塔的寿宅,因为张元吉在这里搞了一片小阴间。 阴阳两隔,总有许多制约,所以嘲天椁的阴间入口在江底,而这里的小阴间只会在没有太阳的时候出现,还要有树林遮蔽。 换言之就是这三座矮塔其实就是侯师叔他们毁掉的,只是夜里又重新变成原来的模样,但放在里面的木盒却被我们取走了,不会再现,那不是寿品。 不知道张元吉用了怎样的手段在这里搞出小阴间,但总归不是阳间物,姚广孝纵然不如张元吉却也是数百年的老妖怪,带领和尚们念经,便将这不该出现在阳间的寿宅给超度了,或者说他打开一条路,让寿宅上路,也可以说他叫来几个阴差,领着寿宅去该去的地方,总而言之的意思就是,姚广孝借着这股劲,想把我们一起送走。 许祈他们及时念经抵抗,才堪堪化解了姚广孝的佛经。 这是方航的说法,那一边的姚广孝已经爬了起来,掸去落在身上的些许黑灰,冲我们遥遥喊道:“小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可不是张天师的对手,不用尽全力如何超度这里?至于经声笼罩了你们,纯粹是无妄之灾呀。” 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就听听罢了,谁不知道谁呀。 我不耐烦的问他:“解决了没有?咱们继续赶路?” 姚广孝说没有,我们见到的脏东西只去其一,还有鬼脸天蛾蛊和骷髅新娘没有解决。 这一次他们根本没有出现,姚广孝也束手无策,可不解决了后方就继续赶路,实在有些不放心。 严阵以待的侯师叔说道:“无妨,既然知道了这里的原理,贫道倒是有些想法,王震,派人去婴儿塔消失的地方挖坑,下面应该有些东西的,既然是宅,肯定住着什么,方小兄弟说过,木盒上的铜锁叫三煞锁阴,那这宅子也不是休息场所,而是囚禁着什么,地下,肯定有东西被镇.压着。” 姚广孝眉头一挑,伸出大拇指说道:“正是如此,贫僧愚钝了。” 考古队从背囊里解下工兵铲,在婴儿塔的位置挖了起来,没了危险我们全都围了过去,山地多石头,挖起来有些费劲,七八分钟也不过是个浅坑,方航却忽然说道:“我靠,要糟。” 所有人看向他,他却笑的有些卑鄙,对季云祥说:“老爷子,你家那三位大活人恐怕不在别的地方,就在这地下埋着呢。” 稍一捉摸,我们全都露出了笑容,就连侯师叔也在笑,毫不担心与季家两人一同失踪的清风明月,而季家人的脸色则有些难看了,小伙子走出来向考古队讨要了工兵铲,十分小心的挖了起来。 那晚在婴儿塔旁边消失的人不可能蒸发,哪怕被鬼上身,被鬼拖走,我们也能看到个背影,除非,他们被鬼拖进了地下的鬼屋里。 又挖了半个多小时,土中露出了季家人特制的灰色衣物,季家人开始痛哭了,一顿扒拉,招山神消失的季老头,季金和另一个年轻人被揪了出来。 脸色酱紫,双目怒睁,一双手筋骨嶙峋,屈成鹰爪模样,指尖有划伤,指缝有泥土,显然是在土中被活活闷死,承受了非人的痛楚。 我忽然想起,如果安素没有自杀而是被打了生桩,她也会受到这样的苦吧! 挖出了季家人却不见清风明月,季家人面色悲戚的打理着族人的尸体,方航对停手的考古队员说:“继续挖,下面肯定还有东西!” 第四百零九章 下井 巴掌大的小铁铲奋力挥动了四十多分钟,仅仅刨出个不到半米的坑,还是下了小雨,地皮湿润的情况下,方航让考古队继续挖,侯师叔和姚广孝他们则戒备着四周的山林中,可能蹿出来的脏东西。 许祈却有些癫狂的蹲在土坑旁边,不断给考古队加油打气。 我说,师父,挖个土而已,又不是挖到了第十棺,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许祈说这玩意就和绝世美女一个道理,扒光了反而不稀奇,最令人心神激荡的时刻还是脱衣服那阵。 我说你这么变态,我师娘知道么? 许祈说论起变态,我是他师父。 嘴上闲聊着,眼睛却盯着姚广孝的动静,他倒是没有搞猫腻,半小时之后,挖土的考古队员喊道:“副会长,有石头,挖不下去了。” 小铲子挥动一个多小时,挖出一米多深的坑,考古队如此精锐也累得满头大汗,毕竟没有大型器械,挖出的坑很不规则,是个锥子形,巨石埋在泥土之中看不出是多大的一块,我觉着就这样算了吧,可方航却跳进坑里掸去石头表面的泥土,掌心按在上面,闭着眼,不知道体会什么。 稍后,他抬头问我们,有没有带墨斗。 侯师叔说没有,没想到这里还会用到风水法器。 方航便叫考古队做个火把,又讨要了清水将石头表面冲洗干净,等火把点燃后,又烤干石头上的水迹,再一次将手心按在上面,几分钟,方航跳上来拍着仇兵的肩膀说:“辛苦你们了,继续挖吧,把这石头挖出来看看。” 仇兵的脸色好像吃了苦瓜似的,他看向我,我点点头,只好有气无力的招呼考古队继续动手。 方航也不瞎转悠了,守在坑边监工,我们也围了过去,方航说这石头里有股凉意往他手心里钻,而且他手掌有温度,按在那石头上便感觉湿润,看来这石头下有水源。 考古队沿着石头表面挥铲,越挖越不对劲,这块石头的表面很平整,绝不是自然形成的岩石,我们慎重起来,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终于挖出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块。 似乎,这就是一块磨盘! 圆形,直径一米左右,三四分米的厚度,看材质好像是花岗岩,挖出来简单,想抬出来却很难了,坑里没有立足之地也就无法使力,只好砍了坚固树枝,用绳子做了个简单的扁担,几个力气大的人在坑边哼哧哼哧的卖力气。 那磨盘就一点点的挪动了。 最终,露出个黑洞洞,八边形的井口。 我旁边的许玉便咦了一声,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讲过,汉人的水井一般不用盖子遮盖,因为古人打井多是外八卦形,意寓为阴阳八卦,通天接地,希望老天爷保佑井水永不枯竭,即便担心水中落脏东西,也多是在上面搭个棚子。 我说这是张元吉搞出来害人的,怎么可能和一般人家相提并论嘛! 我们说着话,许祈几人围在井口张望,又让仇兵取了手电,我赶忙蹿过去跟他们一起看。 脑袋探到井上便是凉凉的水汽扑了上来,我猛地打个冷颤,这古井异常冰凉,随后,一道手电光便射了下去,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直直的俯视也不好估计距离,但那水面离我们应该有五米之上的距离。 强光手电放出的白色光束落在水面上,正好能看到一张怔怔望着我们,黑白相间的笑脸,而这脸的的四周,浓密的黑发正在水中漂浮着。 即便有井水的阻挡也可以看清水中的这位穿了一身红艳艳的嫁衣,我们低头看她,她也仰头看着我们,随后,便是听过的,那极为欢快轻浮的笑声从水下传了上来,笑声过后,她便向水底沉去,那张古怪的脸始终对着我们,直到再也看不见。 方航急忙喊道:“别跑,有本事你上来。” 没有声音回答。 侯师叔便问了:“你们谁下去把她抓上来?” 许祈和方航同时看向我。 真令人难以置信,我指着自己,问道:“我?你们怎么想的,我都不会游泳。” 方航嗤之以鼻:“扯淡,一年前你就学会了,还叫九香和你鸳鸯戏水呢!” 我就是在游泳池的浅水区里扑腾了两下,那也叫学会游泳?而且这种事向来是方航的专利,他手握牛骨刀对任何水下的生物死物都无所畏惧,再不济还有许祈啊,都不用下去,劈个掌心雷就好了,水是导电的,保管男鬼女鬼都要死翘翘。 再说了,还有侯师叔,还有姚广孝,还有季家,怎么也轮不到我呀。 但方航说,这水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呢,季老四不过将干瘪的鬼脸天蛾在脸上放了一下便中招了,方航身上落些粉尘也起了疹子,那绝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玩意,而我们之中不是血肉之躯的,似乎只有我了,一直鬼脸天蛾死在我身上都没有任何不适。 我非但不是活人,还有菩萨金身,正是探路的最好人选。 我说让我下去也可以,方航得陪着我,倒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大不了我给他当肉盾,他抓鬼呗。 方航有些扭捏,最后小声说道:“不是哥们不帮你,实在是有些害怕呀,大风大浪我都敢闯,就是不喜欢这种黑暗狭小的水井。” 我正犹豫是叫许祈陪我,还是把这事推到姚广孝头上,便听到朵朵说:“我替王震去吧,我水性很好的,而且这段时间我研究水书也有些心得,可以对付一般的鬼了。” 但这是张元吉闹出的鬼,不一般,更何况男人还没死绝,怎么能让女人冒险。 朵朵出言后,我就不能再推诿了,让方航他们小心姚广孝,便在身上绑绳子准备下水,可朵朵却一意孤行,无论如何要与我同去,甚至拿僰人部落的事情证明,被数不清的蜮鳖咬着依然将我平安送上岸,她在水里的本事可见一斑。 方航低声劝我,不知道水下有什么,让姚广孝去,有了收获肯定不与我们共享,而且下水也未必要抓鬼,只要了解水下的情形,方航咬咬牙,冲下去直捣黄龙就好,我皮糙肉厚自然是最好的探路人选,带上朵朵也能多个帮手,即便打不过,逃命还是没问题的。 连他也这样说,我只能同意朵朵同去,将所有的登山绳扣起来,拴住我的腰带确保平安,我冲满脸担心的九香和文静笑了笑,抱着朵朵站在井口,带着男女殉情的悲壮,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来之前爷爷就提过也许会下水,提前准备了潜水手电,光束能射出极远但光线不会发散,照到哪里才能看到哪里,而这水井极深,根本照不到底,我身上绑着块石头带着我们不断下沉,我没有不适感却担心朵朵受不住,正要在她背上写字,朵朵忽然疯了似地拍打我。 不能言语,不知道她的心意,朵朵却抢过我手中的手电向上照去。 出现在光线中的是一张黑白相间的鬼脸,近乎一米长的黑发像水草那般摇曳着,而这时我才发现我们不再向下沉了,是那女鬼揪住了朵朵身上的绳子。 我完全没有感到她何时出现,就在我们头顶的位置,鞋子与我们目光平齐,裙摆在水中便飘散开了,露出里面的青色绸裤,这女鬼就漂在水中,弯着腰,用那古怪的表情对着我们。 上一次见到的是穿着嫁衣的骷髅,此时这女鬼的脖子白惨惨,正是泡肿了的腐肉该有的模样,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两次会不相同,朵朵已经松开我,划着水向那女鬼游了过去。 我也学会了简单的狗刨,只是速度赶不上她,当下便拔出嫁妆剑,拼了命的往过游,眼前不断闪过刺眼的光线,正是抓着手电的朵朵在和那女鬼打架。 似乎没什么可怕,朵朵抡圆了胳膊将手电筒砸在她头上,而女鬼只是胡乱挥舞胳膊阻挡着,极为狼狈,等我游过去便将朵朵推开,一剑递出,金铁都无法阻拦的嫁妆剑便刺进了女尸的身体里,用力一挑,近乎将她划成两片。 剑锋所过之处没有任何阻碍,我顿时明白了,这女鬼没有骨头。 受井水所阻碍,每一剑都极为缓慢,但这嫁衣女鬼的脑子似乎有些问题,她只有普通女人的力气,却依然选择与我厮打,便被我一剑接一剑的分了尸,轻松至极。 最后我砍掉了她的脑袋,一手提着便准备顺着绳子爬上去,朵朵却忽然游过来,双臂环住我的脖子,脸对脸,唇碰唇,她也不嫌这井水曾泡过女尸,很是疯狂的亲吻着。 背着九香偷情,这感觉太刺激了。 若非我不能闭气太久,上去的时候一定会给九香折腾出个儿子。 破水那一刻便听到方航的喊声,问我下面是什么情况,我喘息两口,说道:“拉我上去吧,我把女尸给剁了。” 水下之行没有超过五分钟,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凶险,但我出水之后,那颗人头却变成一张松垮垮的头皮。 第四百一十章 黑白索命 女尸没有头骨,我所砍下的就是粘着头发的脸皮和头皮,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在水里那女尸却与正常人一般丰盈,难道她向气球一样,充了水才鼓起来的? 将头皮扔给方航他们研究,我和朵朵找了隐秘的地方换衣服,九香和文静盯着也不能再做些什么,等回到那片空地上,考古队居然又开始挖土工程了。 我问他们要干嘛,方航说,三座婴儿塔,刚刚挖的是一座塔之下,现在看看另外两座下面有没有水井。 我又问那头颅研究出什么结果,方航说有些眉目了,因为我的嫁妆剑砍不到鬼,所以水下的不是女鬼而是一具没有骨头的女尸,从季老四的死法来看,嫁衣骷髅和嫁衣女尸应该是被鬼脸天蛾搞成这幅模样的,婴儿塔之下的水井如此隐秘,想必是张元吉布下迷阵的阵眼,只要一处处的毁过去,总能破了迷阵。 这就是个大工程了,考古队轮班挖土,闲下的人就地扎营,等帐篷支起来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方航,为什么我们今夜来毁婴儿塔,嫁衣骷髅没有再次出现,也没有鬼笑声了。 方航说不知道,也许是咱们太强大,他们不敢来了? 鬼才相信呢。 凌晨三点,第二座婴儿塔下的东西终于挖了出来,并不是巨石压着的水井而是一口棺材,没有睡觉的人全都围了过去,严阵以待,姚广孝和侯师叔联手开棺,而棺中则是一具胸前带着红绣球的男尸,脸色铁青,嘴巴中冒出两根尖牙,正经的尸变模样。 因为不是井而是棺材,我们都有些意外,一时间没有对这僵尸动手,他居然猛地探了起来,嘴巴微张便要吼上一嗓子,但他显然选错了逞凶的地方,他正对着的姚广孝一拳打出的同时,身后的侯师叔也一剑刺穿他的喉咙,两人联手将这僵尸给做了。 棺材下没有诡异,又挖第三座婴儿塔。 快五点时,我们找了一个木箱子,比锁着面具的那些精致许多,嵌着美玉鎏了金边,而木箱里装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个小盒子里是一张毛笔书写的白绢。 当时我正睡觉,是许祈来将我叫醒的,因为他们不认识那白绢上的字,叫我和朵朵去看看。 朵朵说这是一首山歌,什么一听阿哥要远去,妹子眼跳心发慌,阿哥劝你莫着急,妹子生死都不离... 我说道:“你真能扯,这不就是一份婚书么,最右边的一行是四个字:龙凤合婚!前面看不清,中间写着聘以小鬓二件,百花冠领,紫罗盖头,银花二枝...这又看不清了,有几个甲乙丙丁应该是定下来的日子...最后面是证婚人,没有名字但是刻了一方印玺,我看不懂是什么字。” 许祈让我把印玺的图案在地上画出来,我依言照办,等最后一笔画好后,也没个人告我这是什么字? 问方航,他说是这是篆刻,他看不懂。 许祈有些彷徨和凄楚,他很委屈的对我们说:“这是元吉天师的印玺,你们看右下角的梅花图案就是他特有的标志,这方大印上刻了一句话:天官赐婚,合于阴曹,龙虎弟子,开棺必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许祈十分哀怨,看向我们的目光中尽是无助,他说元吉天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希望自己留下的宝贝被门人晚辈得到?若是如此,他为什么不将这句话留在木箱外面呢,若是提前看到,许祈一定会遵守祖训,绝不碰棺材一下。 方航让他不要难过,因为开棺的不是他,是侯师叔和姚广孝。 可许祈很执拗,他说自己有参与,元吉天师一定会怪罪他的。 许祈蹭去地上的图案,抓过我手中的白绢,叠整齐后合在手心里,跪地向天祈祷,许玉几人自然陪着他们师兄一起跪下,我稍稍琢磨也跪在他们身后了,许祈向元吉天师告罪,很是诚恳的说了名道观如今的处境,之所以寻找九龙棺是为了重振元吉天师道统。 啰啰嗦嗦一大堆,许祈将白绢递给我,心力交瘁的说:“徒儿,烧了吧,让这白绢将为师的忏悔带给元吉天师。” 我也没起身,接过白绢用打火机点燃便甩向空中,那一团火光很有灵性的向夜空飘去而不是落在地上,最后,完全烧成灰烬。 我们面向山林而跪,也就在白绢燃烧的同时,远远的走来两个人影,正是身穿嫁衣,头顶盖头的新娘和挂着红绣球,带着一顶乌纱小帽的新郎,两人手牵手,联袂而来,离我们十几米远便齐齐下跪,而这个动作让冲过去的方航几人同时停步。 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夫妻对拜,礼成之后,新郎将新娘扛在背上,一颠颠的飘然远去,方航大吼:“不要走,留下说清楚。” 他急追过去,可那一对新人却再次表演了缩地成寸的本领,一步就是十几米,很快就消失不见。 姚广孝和侯师叔都没有追,神情古怪的看着我们跪在地上的一票人,侯师叔说道:“起来吧王震,你去问问大家休息好了么,若是扛得住,咱们尽快赶路吧,迟则生变呀。” 我说,拦路神还没解决呢,怎么走? 侯师叔说:“有没有拦路神,师叔不知道,但拦咱们路的应该就是刚刚那二位,三番四次将咱们弄到这鬼塔之前,想必就是要咱们帮忙完成婚礼,三拜礼毕,他们已经离去了,试试看吧,若是不再兜圈子,就说明拦路神已经解决了。” 这倒是符合方航的猜测,骷髅新娘,拦路神,鬼脸天蛾其实是一回事,只是想不通其中有什么联系,我爬起来向侯师叔请教,他笑道:“这就要问你们的元吉天师了,他在这里搞东搞西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你爷爷不止一次来此,可他却没有遇到这婴儿塔,拦路神,难道元吉天师搞出的脏东西也喜欢挑软柿子捏?真是岂有此理!” 许祈很落寞,不想多说话,三座婴儿塔全被发掘,他们便提议休息一阵再动身,毕竟考古队也累了一晚上。 秋季天亮的晚,还能再睡两三个小时,侯师叔点头同意后,大家就回帐篷休息,只是季家超度的那几位已经哭哭啼啼,吹吹打打一整夜,始终没有听过。 原本我要回帐篷睡觉,方航却拉着我去树林里散步,走到没人的地方后,方航满脸郑重的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对鬼夫妻朝那个方向拜?” 许祈领着我们忏悔,无关人员远远的躲在一边,鬼夫妻磕头的方向就是我们名道观的人。 方航却让我仔细回忆一下,拜得是我们中的谁? 我说,没看清,离着二十多米,我们又没几个人,谁知道他们冲着谁磕头,这很重要么? 方航没有回答,咬着嘴唇不知道思考什么,最后他说道:“完了再说吧,反正你小心一些,搞不好张元吉是想杀绝你们,我找许祈聊聊去,估计他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方航匆匆离去,我想跟他一起去见许祈,他说大人说话不能给小孩子听到,将我赶走了。 姚广孝将哭闹的季家人赶了回去,营地里静悄悄,黑漆漆,原本守夜的考古队员在被侯师叔撵回帐篷睡觉,他们三个彻夜打坐,监督季家人。 九香她们睡得正香,我不好打搅,便钻进了仇兵的帐篷,他也没有睡意,和我闲聊几句,还问我,为什么朵朵看到的水书文字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那块白绢写着水书,这是我最拿手的本事,便给仇兵讲解一番,水书是直通人大脑的文字,不管外国鬼还是中国鬼都能看懂,但文化差异不一样,朵朵的族里没有婚书,平日里就是山歌定情,所以她看到是一首山歌,而我和张元吉都是汉人,所以我才能看到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聊着聊着,仇兵就打起了呼噜,还挺有节奏,催眠曲似的让我也有了困意。 不用和九香她们挤在小帐.篷里,却依然睡得很难受,总感觉胸口被重物压着,呼吸困难,想爬起来却又使不上劲,也不知是做梦还是怎么,这种压抑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感觉应该天亮了却依然无法清醒,便憋着劲喊了一句:“仇兵。” 随后脖子一紧,一阵铁链晃荡的声音,有个很尖细的男人骂道:“别啰嗦,快走。” 脑袋顿时清醒,我蓦然睁眼,却发现自己在一条飘散着灰色雾气的小路上,前方有一黑一白,身材高挑的两个身影,而我的脖子上却套着一个铁环,由铁链连着,被那黑衣人抓在手中。 我也不是两条腿走路,而是趴在地上,爬行。 这不是遛狗呢么? 我猛地爬起来,抓住铁链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一黑一白的两个人转身,这个动作驱赶了十分浓厚的灰雾,让他们的身影变得清晰。 我惊叫道:“我草?黑白无常?” 第四百一十一章 棺中来客 原先见过的黑白二客就是信奉黑白无常的两个活人,但那两位又矮又胖,而我所见到的黑白无常戴着细长的高帽,身穿单薄的黑白二色长袍,连脚面也遮住,便显得十分高挑了。 长的也比较恐怖,虽然就是普通人的模样但脸膛很窄,白无常面色惨白,一条猩红色的长舌头垂在胸口,这本该是吊死鬼的痛苦死相,偏偏他眉眼里尽是笑意,而那黑无常则铁青着脸,眉重唇厚,双眼瞪圆,好像跟我有杀父之仇。 白无常的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黑无常的帽子上却是“天下太平”。 这是方航跟我说过,黑白无常特有的标致,但他也没见过,而且各地对无常高帽上的文字也不尽相同,有人说白无常的帽子写着你可来了,黑无常则是正在捉你,还有就是白无常追魂,黑无常索命,或者活无常,死有分... 说法不一,但也许是黑白无常有好几顶帽子? 最有可能的则是他们帽上的文字是用水书书写,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字。 但有一点是公认的,就是白无常手持哭丧棒,替好鬼开路,黑无常抓着锁魂链,专拿恶鬼。 此时拴在我脖间的狗链子就握在黑无常手中。 我惊叫一声,黑白无常转身,白无常嘲讽的笑着,黑无常则怒容骂道:“休要啰嗦,跪下赶路。” 我仍处于迷茫中,想不通自己睡得正香,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里,更被黑白无常用铁链拿下了。 黑无常见我不听话,手腕一甩,铁链便在我脖子上套了一圈,随后他猛地用力将我拉到身前,白无常脚尖连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那般灵动,转着圈绕到我身后,先是一脚将我踹得跪倒在地,随后哭丧棒重重砸了下来。 一根细长的竹棍,粘满了白色碎纸条,但打在我身上却好像狼牙棒,扎的生疼。 我顿时火起,爬起来用肩膀向后撞去,白无常侧身闪开,黑无常再次揪铁链将我拖到面前,眼看他们又要动手惩戒,我赶忙叫道:“等一下等一下,不教而诛是为虐,你们先告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谁?难道我死了么?” 黑无常冷哼一声,说道:“每次拘魂都会碰到这样的事,难道我还次次解释不成?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停留到五更,想知道原因,到了阴曹问判官老爷吧!” 说完,他便揪着铁链要将我拖走,我赶忙与他角力,同时叫道:“不可能,怎么能是拘魂的?我根本没有魂,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我身边的白无常从衣服里翻出一本青色封皮的线装古书,翻了几页,用那好似太监般尖锐滑腻却十分阴仄的嗓音问道:“闫四海,扬州人士,阳间明正统八年生辰,成化五年死忌,可是你?” 我好笑道:“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明朝是十四世纪,你说是不是我,你看我衣服还看不出来么?” 白无常只是嘲笑,黑无常却怒喝道:“油嘴滑舌,说是你便是你,容不得狡辩,跪下行路,不然现在就将你打个魂飞魄散。” 我说,你们抓错人了怎么还理直气壮?我叫王震,不是闫四海,办下这种跨越数百年的冤假错案,信不信我去了阴间就举报你俩? 黑无常眉毛一挑,怒容乍现,正是要动手的模样,我赶忙抓住铁链说道:“我可是龙虎山天师的弟子,欺负我,老祖天师不会放过你的,有本事你把我松开再给我一把剑,打得你们亲妈都认不出,说了抓错人,还要逞威风,我看你们是不想混了!” 黑无常怒极反笑,用力一抓,铁链传来的巨力将我拖到他面前,鼻尖快要碰在一起,黑无常嗓音发寒的说:“龙虎弟子?好威风,好煞气,传我们拘魂的就是天师张孟阳,难道还能有错?即便你们老祖天师怪罪下来,责难也先降到他儿孙头上。” 为了呼应黑无常的威吓,白无常又用哭丧棒打在我后背,钻心的疼痛让我半张脸都抽了起来,怒火攻心也顾不得他们是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抬膝磕向黑无常的小弟.弟。 似乎他没有弟弟,膝头触到的仅仅是坚硬的盆骨,但我面前的黑脸还是骤然大变,也不知是疼还是怒,我趁机推开他,向后一踹,白无常横臂在胸,虽然挡住却也被我踹得后退几步。 还当他们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是银样镴枪头。 但我也不敢跟他们硬拼,逼开黑白无常之后,我将铁链抽出黑无常的手中,转身撒腿就跑,这铁链的模样与弄出的响动都很真切,但实际上没什么重量,脖子上缠两圈,跑起来并不费劲。 没有喝骂声传来,跑了几步我回头看去,黑白无常肩并着肩,默默站在原地,并没有追我的打算。 这般不正常的动作让我稍感疑虑,但还是决定跑了再说。 飘荡着灰蒙蒙的雾气的一条黄土路,十几米外就看不清了,我只是闷头狂奔,几分钟后停下喘息,感觉这样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是我被黑白无常带到了阴间,光凭两条腿是绝对跑不出去的,可如何自救却又不是我能琢磨出的。 想不出办法就只能骂人了,骂方航,骂许祈,骂所有不靠谱的道士和尚,破不开第十棺我当他们不如张元吉,可我被阴差抓走,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简直太丢脸了。 稍作休息后,我决定再跑跑看,若是寻到个活人或者野鬼也好打听一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可刚要抬步,前方却依稀走来的一队人,灰雾中若隐若现,十分朦胧。 我心头大喜,正要迎过去,却看到了一对大头娃娃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身穿碎花布衣,手里抓着一柄蒲扇,喝醉了似的,摇着蒲扇,左摇右摆的向我走来,离近了才看清楚,就是逢年过节闹集会时,人们戴在头上,硕大无比的孩童模样的头盔。 扭着秧歌,大脑袋摇摇欲坠,他们之后则是两行身穿棕色长袍,胸前挂着红花绣球,正在吹唢呐喇叭的乐工,我听不到声音,可他们摇头晃脑,似乎在竭力表现出欢天喜地的气氛,偏偏都是死板的脸孔,呆滞的眼神,无比瘆人。 乐工之中有个人老珠黄,却披红挂彩的老娘们,背着一个身穿绣凤嫁衣,头顶紫罗盖头的新娘子。 媒婆背新娘,脚步却很轻灵,好像脚下装了弹簧,一蹦一尺高的走着。 莫名出现了送亲的队伍,让我想到了婴儿塔下的一对鬼夫妻,印玺上写着龙虎弟子开棺便死,我不知道自己被黑白无常的拘魂的原因,是否与这鬼夫妻有关,此时也没有靠过去,而是让开路,站在路边等着看他们要搞什么猫腻。 最先走到我身边的就是那一对大头娃娃,一个顶着男童头盔,另一个是女童,但他们的身高绝对是成年人了。 摇着蒲扇,迈着十分夸张,好像扭秧歌的步伐到了我身边,没有继续行路而像调皮的小孩那样围着我转圈,还拉起我的手,示意我跟他们一起热闹。 我只是一动不动,等彻底看清了送亲队伍之后,这才发现那媒婆和新娘子的身后居然还有几个人。 穿着十分喜庆的四个男人,却扛了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一对大头娃娃便抓起我的手向棺材带去。 我当然不肯跟他们走,稍稍挣扎几下便感觉他们的力气大了起来,这是要来硬的了,我也不再客气,一人一脚将他们踹倒在地,将脖子里的铁链甩得虎虎生风,逼退了要来抓我的乐工,正要向回逃跑,却发现黑白无常不知何时追来了。 依然是肩并肩,静静站在路中间。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看来跑不掉了,我决定再跟他们谈一谈,谈不拢就打死他们。 可就在这时,身后砰的一声,那口棺材盖居然被人从里面给推开了,棺材盖将新娘与媒婆压倒在地,一个矫健的身影自棺中跳出,手中一把黄灿灿的长刀势若蛟龙,刀光接连闪过,拦在他面前的乐工便纷纷被劈成两截。 老媒婆嘴巴大张,哎呦哎呦的叫唤着,刚刚扛着棺材爬起来,棺中人便跳在上面,重重一脚又将她踩了回去,随后刀尖直指黑白无常,双足飞快迈动,带着白虹贯日一般的气势冲了过来。 黑白无常也不复刚刚的沉静姿态,背靠着背摆出个挺古怪的姿势,应该是准备迎敌了。 可棺中人经过我时猛地止步,将脸上的面罩一拽,赫然是方航那张老脸。 我惊喜的异常,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却不给我张口的机会,抓住我的手腕,很沉着的说道:“咱们走。” 拖着我,向那棺材跑去,黑白无常却极为震怒却追不上我们,黑无常大吼道:“何方道人擅闯阴曹地府?定要禀报阎君,将你师门尽数打入十八层地狱。” 嫌我跑得慢,方航径直将我扛在肩头,我朝着黑白无常挥挥手,看他们气成猪肝色的臭脸,嘲笑道:“拜拜,欢迎你们去阳间找我玩。” 跑到棺材前,纵身一跃,方航抱着我跳了进去,随后他两手比出剑指在胸前画着圈子,口中念念有词,那倒在地上的棺材盖居然重重砸了回来,严丝合缝的扣在棺材上。 方航沉沉呼出一口气,轻松了。 我问他:“没事啦?” 方航说:“应该没事啦,看看你师父会不会把咱们拉回去吧,玩的太大了,幸好你没喊出我的名字,否则黑白无常回去一告状,判官在生死簿上一划,我把你就出去,自己却进来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湖边动手 破棺而出,刀指无常,危难之际,力挽狂澜。 太帅了,忍不住就要夸他几句,可方航却不在意我的表扬,棺材里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但嗓音却很古怪,他问道:“你为什么会被黑白无常拘走?” 我说,那俩傻货拘错人了,他们要拘的人叫做闫四海,明朝人,把我当成他了。 方航失声道:“不会吧?这么傻?现在哪还有明朝人给他们拘魂。” 我说,就是这么傻呀! 方航便不吭声了,稍后他问我:“会不会与婴儿塔有关?” 我说,我也这样认为,我说自己是龙虎山的弟子,他们却说下令抓我的人就是张孟阳,连张道陵都不怕,张孟阳是谁? 方航嘲笑道:“还龙虎弟子?整天惦记人家张元吉的棺材,连张元吉字孟阳,号太和都不知道!看来你被拘魂的原因确实与婴儿塔有关了,他妈的,千算万算,还是被这个老东西给算计了,我还以为是那对鬼夫妻故意让咱们破局呢!” 方航说,一开始拦路神不让我们离去,始终绕着婴儿塔转悠,每次要毁塔都有脏东西冒出来,可真正去毁塔的时候,反倒一切平安了,我下井抓鬼,那没有骨头的女尸毫无抵抗之力,根本没有拦路神该有的本事,方航还琢磨,搞不好是鬼夫妻在暗中帮忙。 张元吉在这里搞迷阵的目的肯定是不希望别人找到第十棺,先不管爷爷为什么没有遇到,总归张元吉要拦住一些人,所以他用鬼脸天蛾弄死了一个女人,就是我们见到的骷髅新娘,如果继续赶路没有再兜圈子,那就可以认定这拦路神就是骷髅新娘。 而我们三番四次碰到婴儿鬼塔...虽然那并不是仇兵说的婴儿塔,但一个称呼并不打紧。 在我被黑白无常拘走之前,方航觉得拦路神始终让我们看到婴儿塔的原因,应该是让我们对婴儿塔动手,这是最基本的常理,一户人家经常被偷,每次被偷之前都有同一个人在附近出现,那这人肯定是最有嫌疑的,我们每次迷路都遇到婴儿塔,肯定要毁掉这个塔来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而毁塔的过程却波澜不惊,尤其是毁掉之后,鬼夫妻冲我们遥遥一拜,方航猜测,会不会是张元吉害了这一对男女,给他们拦路的本事来守护第十棺,而数百年后这对男女不想干了,所以逼我们毁掉婴儿塔,放他们离去。 方航是这样想的! 可开棺之后看到的婚书,留有张元吉的遗言却是,龙虎弟子一旦开棺就要死,随后我就被拘魂了,方航又觉得这才是张元吉真正的杀招,搞不好他没有让鬼夫妻看守第十棺,而是告诉他们只有找人毁掉婴儿塔才能自救。 不毁塔,鬼夫妻不让我们走,毁了塔,张元吉亲自杀人,方航仔细问了我与黑白无常的对话,他说黑白无常或许没有这么傻,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将我错认为明朝人,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原因。 我在水井见到的新娘子的肌.肤还挺滑嫩呢,死前应该不超过二十岁,史书.记载张元吉坐化的时间是明成化八年,但许祈说了,这个时间其实是他暗埋九龙棺的消息被朝廷得知,派人来干他的,但是张元吉溜了,继续埋棺材。 也就说他在这里埋下鬼新娘的时间就是成化八年,前后不超过二十年的误差吧,而白无常说的闫四海则是正统八年出生,搞不好这鬼新娘是闫四海的后人?烧掉婚书,冥婚礼成,鬼夫妻三拜之礼有一拜是冲着我们名道观的人,随后就是夫妻对拜。 那显然对我们是二拜高堂嘛! 所以黑白无常把我当鬼夫妻的老爸了? 有些道理,但黑白无常也不傻,他们不会连阳间是什么岁月都不知道,所以方航觉得一定还有其他原因,让他们认定我就是明朝的闫四海,可当时名道观有六个人跪在那里呢,而且我一跪,九香她们三个也跟着跪下了,怎么单单就拘我的魂? 而且我根本没魂。 我问方航,我到底有没有魂? 方航苦笑:“你现在就是魂呀,但你别问我了,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没魂的人居然被阴差把魂给拘走了...黑白无常进你们帐篷的时候,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呢,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对仇兵下手,谁能想到是你起不来床了,回去之后你得谢谢朵朵,要不是她,你死定了。” 我问他,与朵朵有什么关系? 方航叹息道:“没办法救你呀,除了抹脖子,我们都不知道如何下阴间,最后朵朵出了主意,当时你已经死了,所以她也自杀,我们给你俩配了冥婚,我才能跟着送亲的队伍来找你...” 一听这话,我脑袋都炸了,急忙抓住方航,询问朵朵怎么样? 方航说:“不知道啊,我劝她了,我说舍了她的命来救你,你肯定还得下去找她,可朵朵却让我们不要担心,她自由保命的办法,但我总感觉有些不靠谱,配冥婚是需要生辰和死忌的,她不死透了,这死忌就不算数,既然我能找到你,说明她肯定死透了,但这也不合理呀,她这不是让你再死一次么?” 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我说朵朵冰雪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她一定不会出事。 方航说,希望吧。 棺材里陷入沉默,不多时,有人开了棺材盖,阳光射在我的脸上,我赶忙遮掩,便听到许祈欣喜的叫声:“徒儿,吉人自有天相,师父就知道小方航一定能把你救出来的!” 爬出棺材,人群中搜寻朵朵,幸而她就站在九香身边,脖子里挂着一条红纱巾,却巧笑嫣然的冲我招手:“嗨,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要感谢我啊。” 她没事,悬着的心落了回去,但方航的话犹在耳边,我觉得有必要和她谈一谈,但跳出棺材后,我伸个懒腰,享受那活人特有的感觉,随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师父,我的身子呢?” 许祈奇怪道:“在你身上呢!” 我说,我是方航从阴间抢回来的魂呀,我要看我的身子! 方航说:“你的身子就在这口棺材里,我在阴间把你放进棺材,只要回到阳间就钻进身子里了,这些问题你理解不了,别问了...来来来,大家过来研究一下,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夜里他肯定与活人不一样,对吧?可现在怎么就变成个大活人了呢?” 关于我的问题,玄学无法解释,一贯如此,我有两个身子,一个是我,一个在龙虎山,大家都说我没有魂,可居然被黑白无常拘了魂,现在又成了正常人,简直垫付所有道士的认知,但我恢复正常之后,许祈显得很开心,给我号脉取血后,欣慰道:“还可以,有了魂,你的身子就慢慢温养气血了,再寻些好活给你进补,假以时日一定可以修道,师父也可以放心将名道观交给你了。” 姚广孝带着季家人向我表示祝贺,也没有什么多少诚意,确定我没有不适后,侯师叔建议赶紧赶路,张元吉在这一小片山林中搞出的小阴间太邪门了,不宜久留。 爷爷始终没有音讯,联系不到,我又不能下山等到,只好听侯师叔的吩咐,考古队收拾了营帐,继续向山林深处进发。 没有再遇到婴儿塔,看来方航说的没错,骷髅新娘就是张元吉搞出的拦路神,不过方航没这本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九香说,多亏朵朵才能救我活命,她让我好好谢谢朵朵,便拉着文静去找方航了,我脸上有些发烫,这怎么谢呢?总不能以身相许吧,毕竟老婆还在前面呢。 慢悠悠挪到朵朵身边,她满脸笑意,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也不知道开心什么,我问她:“傻帽,你笑啥?” 朵朵像个好兄弟似的搂着我的脖子,拍着胸脯说:“大爷又救了你一回,又替你死了一回,你怎么感谢大爷?” 掀起她脖间的纱巾,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线,我想伸手去摸,朵朵赶忙闪开,说道:“不要碰,疼。” 我问她,怎么弄得? 朵朵说:“独鹿剑划脖子自杀喽,不然怎么救你。” 说不出的感动自心中涌出,我抓着她的手,很真诚的说:“朵朵,谢谢你。” 她满脸天真烂漫,笑盈盈的问我怎么谢她,我让她说,只要她说得出口,只要她认为我能做到,我全答应。 她还没说话,赶在前面探路的仇兵就跑回来了,说是两里地外有个大湖泊,没有路了。 侯师叔耳目聪颖,听到这句话便用眼神示意我过去,我走到侯师叔身边,他抓起我的手假意号脉,嘴唇颤动,我便听到他的声音:“去湖边扎营,不要找路,今夜解决了季家与和尚们,注意姚广孝身边那唇红齿白的小和尚,他有问题!” 第四百一十三章 护法神兵 姚广孝所谓的十八罗汉其实只有八个和尚,其中有个二十来岁,皮肤细腻,唇红齿白,模样很俊俏的小和尚,他与其他和尚相比,总让我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最明显的就是每次见了姚广孝,那些和尚都默然垂首,一言不发,唯独他总是笑吟吟的盯着我,偶尔还对九香三个女人笑着点头。 一个很特别的和尚,时常挂着和善的笑容,他的佛法造诣一定很高深,但我就是打心底里不喜欢他。 他肯定是辩机投的胎。 侯师叔也说他有问题,我便顺口问道:“那和尚有什么问题?” 侯师叔说,目前还不知道,但他应该不必姚广孝弱。 侯师叔让我去准备,不管那和尚有什么问题,实力碾压之下,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又走了十几分钟便看到仇兵说的大湖。 二三十倾的湖泊四面被群山环绕着,平平的像镜子似的湖面,偶尔被掠过的微风吹皱,绿油油的湖水宛如一块温润的碧玉,深不见底,被山包裹着,山腰之上已是树叶凋零的秋黄色,可山中的湖却仍在盛夏之际,湖边平铺着厚厚一层野草,深青色的岸边与湖水近乎要连成一片,看上去幽静至极。 很美丽的地方,没有一丝烟火气。 仇兵说,湖边有块石碑上刻着神女湖三个字,三面都是不太高但肯定爬不上去的悬崖峭壁,唯一一条通往这里的路就在我们脚下,想要继续赶路,要么在山间绕开神女湖,要么就得下水,看看对岸是否有隐秘的小道。 天色已暗,我让仇兵组织人手扎营,赶了两天的路,想必离第十棺也不远了,就在这里,就在今夜解决了季家人吧。 与爷爷说好的计划是我们在明处当诱饵,他藏起来看看谁在后面跟着我们,毕竟小道协和季家一动,能得到风声的人一定很多,可姚广孝已经出现了,而我们越过巫山边缘已经从侧面进入了神农架,倘若有人跟踪我们也该露出行踪了,可爷爷他们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我有些担心,更不知道下一步该朝那个方向走,只好解决季家再想办法寻找爷爷。 就在湖边搭帐篷,季家接连减员,如今只剩下三个年轻人伺候着一群大爷,我主动叫考古队过去帮他们扎营,趁机将季家的帐篷赶出三十多米远,留下了夜里集合的空间。 姚广孝则带着老头老和尚,与我们这边的老头老道士站在湖边张望,原本我不想参与,可姚广孝却招手叫我过去,他问我,没有路,明天该朝哪个方向走? 我说,砍木扎筏到湖对岸去,爷爷说对岸的悬崖有一个蜿蜒的水洞,他会在附近等咱们。 姚广孝笑了笑,不知是不信我的话,还是怀疑我没安好心,他说:“你爷爷藏在水里等?他为什么还不现身?贫僧有许多话要与他聊一聊呢!” 真是奇怪了,姚广孝肯定明白爷爷绝不会让他染指第十棺的,可看上去他似乎胸有成竹? 我没有多说,只告他过了湖就能与爷爷见面,我便去指挥考古队扎营了,而方航向许祈传达了夜里动手的消息,便不紧不慢的绕到我身边,有些愁眉不展,我问他在担心什么? 方航说,看到水就想到朱允炆了,火力上,我们肯定比季家强横,可朱允炆的战船虽然是明代的老旧玩意,可船上有火炮呀,一炮打下来,我们全上天了。 我说,朱允炆有水师,你也有牛骨刀嘛,再搞一条小红小绿出来,我不信战船会比龙厉害。 方航白我一眼,说道:“没那么容易,在僰人部落是因为那里有溃散过去的小截龙脉依山而伏,不是当地的龙脉,可这里只有巫山这一条山龙,我要是连巫山都能驱动,还会在这里陪你玩过家家?何况时间也不够,在僰人部落准备了好几天才搞出我的红宝和绿宝呢!而且呀...” 指指身后的一片碧水,方航肃容道:“希望你爷爷不是真要咱们做木筏子游过去,这水里肯定有东西,张元吉能在山里打出一口井,想必那地下水就连着这里,女尸数百年不腐,水下阴气重着呢,谁知道这湖泊之中又藏着什么怪物,我也是人呀,禁不起这么折腾呀,再冒出一只狴犴,囚牛之类的怪物,咱们未必有上一次的好命。” 叹口气,我安慰他,先准备今夜杀人吧,然后就在这里等着爷爷。 方航点点头便自己玩去了。 傍晚七点,考古队生火烧牛肉羹,季家的两个老头则带着人下水摸鱼,姚广孝他们却一字排开在季家营地中打坐,面朝我们,这架势相当玩味。 侯师叔没有再与和尚们混在一起,主动领着两个老道士来找我们商量今夜的事。 考古队在外守着,我们蹲在帐篷围出的空地上,侯师叔三言两语定了大致的计划。 季家不到二十人,我们却整整四十,但高端战力却稍有不如,他们有九个老和尚和四个季家老头,而我们这边,龙虎山f5可以抵消季家老头,考古队或许可以围住三四个老和尚,但姚广孝以及那有问题的小和尚却很难对付,没人有把握能扛住他俩,何况,姚广孝还有千军万马随身呢。 灵机一动,我问侯师叔:“清风明月是不是没死呀?始终没有找到他俩,而看上去,三位师叔也并不关心?” 侯师叔笑的高深莫测,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做工精致的彩色泥人,都是穿着道袍,手持宝剑的道士模样,他笑道:“这就是清风明月,你两位师叔身上还带着微风朗月,阴风幽月,当初我们决意准备的小道协三十六道罡其实就是这样的三十六位护.法神兵,要消耗太多的物资,所以才假借为国家培育人才的名义,成立了三十六支道罡队伍,说难听些,就是中饱私囊了。” 满满的都是算计,侯师叔说的好听,让我去组织人手,可他有这三十六个小人在,哪需要我在考古队收买人心? 我想看看那两个道士小人,侯师叔却赶忙藏回衣服里,说道:“别亵玩,附在这上面的可不是一般的亡魂阴魅,玩不得!” 我眯眼看他,问道:“那应该是十八位副会长人手两个小人人,为什么我没有?” 侯师叔有些尴尬,遮掩道:“咳咳,你没要嘛,你没要我怎么能主动给你呢?万一你不需要,我岂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说,我根本不知道有这玩意。 他便回道:“那你得找为民去,问问他为什么不跟你说这真正的三十六道罡,现在也不足三十六了个,这些年毁了不少,只剩下十尊,不可能人手一个。” 不可能人手一个,但他们三位人手两个! 清风明月被弄进地下就已经飘散了,其实侯师叔能立即召出来,只是不想在季家人面前泄露老底。 有了这十尊护.法神兵,对付姚广孝的底气便足了许多,但侯师叔说,姚广孝比小道协存在时间长了许多,他的底牌肯定不少,依然没有一个万全之际能对付他,只是到了这里不得不动手才硬着头皮上的,最好的结果就是铲除他的手下,大家一拥而上过去群殴他。 所以就要一个人在前期扛住姚广孝。 自然是方航了。 我问他有没有把握,方航说:“如果打他个措手不及,我甚至有把握杀了他,可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没有防备的?那根本就是等咱们动手呢,反正我尽力而为吧,如果你们战死,我争取为你们报仇!” 真是个乌鸦嘴。 定好了计划,便让仇兵选出五个最忠心的,在许玉的带领下,领着九香三人在最远的地方藏着,一旦苗头不对,总要让她们活下去。 皎月升空,繁星璀璨,夜里起了微风,带着湖水的湿气吹在脸上让人神清气爽,浑身是劲,隔着几十米,两边的营地都是一个模样,死寂沉沉,一票人围着篝火发呆,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浓厚了。 去季家搞联谊的侯师叔三人吃了鱼汤回来,姚广孝领着和尚笑呵呵的跟着,他们倒是其乐融融,而我没心思与姚广孝见面,便独自走到湖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盯着湖面发呆。 很平静的夜晚却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早,这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嫁妆剑横在膝头,我轻抚着,有些思念姗姗姐和她肚子里的王大白,渐渐就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感觉周遭的一切都飘忽不定,而我正在随风摇摆,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的飘然感。 直到心生警兆,思维骤然间被拉回现实,眼前的一切从虚无变为真切,我没有任何思考,只是下意识的双手拍在石头上,弹跳而起,凌空拔出嫁妆剑,挥出个半圆,指向身后人的咽喉。 一脚蹬出,嫁妆剑刺出的速度不快,却好像这一剑能刺穿高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的威势。 出现在的身后的小和尚也无法阻挡,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脸色惨变,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第四百一十四章 酝酿数百年的泪水 这一剑不是我自己的本事,完全是心神沉醉在某一处,无心之中刺出了名人兄才能刺出的一剑,但我发现一个现象,每一次领悟了名人兄的剑招,我的身手就会强上一分,手握嫁妆剑,我就是他,但不用剑,我也在一点点的进步了。 依旧是庞大的自信,我坚信这一剑无人可挡,只能我自己收手。 剑尖贴着小和尚的皮肉,随着他的呼吸而颤动却不会伤害到他,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将手中剑控制的如此精准。 我问道:“你来做什么?” 死里逃生,小和尚明显有些后怕,他缓缓伸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轻轻拨开了咽喉处的嫁妆剑,长呼口气,额头便有汗水滑落,他轻轻抚掌,干巴巴的说:“好身手,厉害,厉害。” 我又问他:“你来做什么?” 小和尚说:“找你聊聊。”说完,他走到我面前,表情真诚,双眸清澈,完全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说道:“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咱们真的可以聊聊。” 我让他有话就说,小和尚拍着胸口告诉我,让他先缓一缓,刚才那一剑真的将他吓到了,泰山崩于前的威势,无法躲避,无处可逃,顷刻间将要灭顶却死里逃生,小心脏跳的太快,难以言语。 这马匹拍得太露骨。 但是我喜欢! 关于名人兄的身份,我们一致认为是李白,虽然他坚决否认但有许多蛛丝马迹可寻,比如他的剑招,带着一股无往不利的气势,这是要有极大的自信,或者说狂妄的信念才能使出来的,不管能不能做到,反正他相信自己的剑可以毁天灭地,有如此豪情者,不能说仅李白一人,但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名人兄和李白的重合度也越来越高了。 小和尚见我没有反对,便自顾自走到湖边,一次次捡起石头打水漂,在后面看他,似乎有些落寞和孤寂,没有人和他玩,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挺有意思的小和尚,我便又爬上那块石头,盘膝而坐,支着下巴歪头看他。 许久之后,小和尚扔出的一块石头在水上点了十几下,他狠狠收拳,很满意这个效果,心情便开朗许多,忽然就张口了:“王震,谁教你用剑的,怎么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了?” 我说:“原来我很菜么?” 他笑道:“你觉得呢?没有人比你更菜了吧?到底是谁教的?” 我回答道:“我儿子教的,你是谁,对我颇为了解?” 小和声转身,双手合十对我行礼:“阿弥陀佛,小僧法号玄一,道法三千,玄机一点。” 我哑然失笑,说道:“你是和尚,说什么道法玄机?” 小和尚却说:“原来修了三千道法,但这一点玄机却让小僧入了佛,不过佛与道没什么区别,依然在找那一点玄机而已,”摆摆手,小和尚不想纠缠这个问题,他问我:“王震,你为什么要找张元吉的第十棺呢?看看你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家里有如花美眷,出门则前呼后拥,你本人也有强悍的实力,到了这一步,你还缺什么呢?假如..我说假如,第十棺里躺着一位神仙,他会实现你所有愿望,你想向他求什么呢?长生不死?”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我原本就是被人一步步逼到如今的局面,其实这小和尚说的没错,第十棺对我来说根本没有用,那棺材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藏着一位能实现凡人愿望的神仙。 但这神仙绝不会无限的满足我们的要求。 爷爷要长生,老族公要长生,博远扬要长生,方航有自己的愿望,许祈想必是振兴名道观所需要的能力,而我的愿望就是让苗苗姐,安素活过来而已,但有他们五个排在前面,轮不到神仙来帮我了,何况我的愿望很不现实,苗苗姐只剩下一点执念在坟前唱儿歌,安素连鬼都不是了。 方航坦白过,爷爷一直说,只有寻到第十棺才有救人的可能,其实就是安慰我,世界有世界的规矩,凭大毅力寻到仙缘而长生这是合规矩的,但让死人复活却是坏规矩,更何况,那两位连死人都算不上。 所以说我找到第十棺也没有用,可是不找,我又能做什么呢,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找,我总要帮他们吧! 小和尚等我的回答,我说:“什么也不求,就是想看看张元吉究竟留下了什么!” 小和尚笑的眉开眼合,他说:“那好办呀,既然你没有要求,不如把这机会让给小僧,事后小僧再告你那里面有什么,平你好奇,如何?” 我翻个白眼,说道:“你想什么呢,说好了大家公平竞争,现在还没找到第十棺,你想对我动手了?关键是你没这个本事呀。” 右手握剑,时刻准备着,小和尚赶忙解释:“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既然大家要公平竞争,而你又不是非得到棺材不可,为什么要选在今夜与我们鱼死网破呢?” 我说,你多心了,咱们现在是合作者嘛! 小和尚却说:“这就侮辱小僧的智商了吧?王震,你那个吊坠挺漂亮,能给小僧看看嘛?” 脖子里的吊坠就是血玉琥珀。 一个纤细的让人心疼的女人身穿朱红色宫装,定格在翩翩起舞的一刹那。 自从和九香结婚,我就将血玉琥珀收进柜子里,只是这一趟生死未卜,我若回不去,马恩慧也没什么希望了,便索性将她带着,要消失就一起消失呗。 把一个与我有肌.肤之亲的女人送给另一个男人欣赏,这根本不可能,可对上小和尚那双恳求色彩极浓的眸子,我却忽然变了心意,将半个巴掌大的琥珀递了过去。 小和尚双手接过,盘坐在草地上,将琥珀捧在手心中痴痴的凝视着,喃喃道:“这里面的女人是你妻子么?真美呀!” 想到与马恩慧那虚幻的过往,我心中尽是苦涩,我说:“曾经算是我的妻子吧,可惜我对不起她,她很可怜,先被一个男人抛弃,随后将我误认为那个男人,但是我又将她抛弃了。” 小和尚伸出一根手指,在那琥珀中的身影的脸上轻轻蹭动,深情道:“我能感受到她心里的凄苦,你看她跳舞的模样,呆滞,机械,她只是一遍遍重复着过往的甜蜜与温馨,但重复太多次,味如嚼蜡,品不出当初的滋味了呀!” 小和尚不对劲,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 他低头凝视琥珀,我只能看到两行清泪自那白净的脸蛋滑下,一滴滴落在琥珀之上,没来由的,心里就泛起了一阵苦涩,那种被抛弃的悲哀,感同身受。 小和尚说:“她是你的了,你们两个已经心心相印了,你知道这血玉琥珀是怎么来的么?其实就是用你的心头血做成的,用你的心血来滋润她枯死的心,你明白吧?”小和尚已经泣不成声了,而他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身份便不用再猜。 我眯了眼,皱起眉,一点点的拔出嫁妆剑,他却忽然低头,深深吻在了血玉琥珀之上,那琥珀好像有着强力的胶水让他的唇无法离开似的。 数百年后,朱允炆与他的皇后,隔着血红色的琥珀,用这样的方式如胶似漆着。 许久,唇分,朱允炆将琥珀放在膝头,食指在左手手腕一划便涌出鲜血,他赶忙将琥珀按了上去,满腔柔情,痴迷的说:“恩慧,朕对不起你,朕错了数百年,朕学四叔,想做一名铁石心肠的帝王,找到一个皇帝最宝贵的东西,但朕错了,朕没资格当一个好皇帝,但朕有资格做最好的丈夫,可是,朕没做呀。” 那血没有流满身,似乎是被血玉琥珀吸了进去,红的刺眼,好像一颗稚嫩的心碎开后,露出里面最鲜艳的颜色。 剑,已经拔出来了,我也站起来准备将这个混蛋的脑袋剁掉。 但朱允炆继续对着琥珀说:“吸吧,这是朕欠你的,朕对不起你,没资格再做你的丈夫,但王震心里有你,他会照顾你的,你出来,随他去,若有下辈子再相遇,朕不会再犯错了。” 红光满面的小和尚被吸成了苍白的颜色,朱允炆想站起来却摇摇欲坠,而那血玉琥珀红到极点之后便发出了咔咔声。 由里向外冒出的裂纹不断扩大,朱允炆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乞求道:“带她走,如果你不解气,可以现在杀掉我,但你不要继续走下去了,你根本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恐怖,你爷爷也没有和你说,不是么?王震,我不是想与你争抢,只是想让恩慧有个好归宿,带她走吧,她是个好女人,我求你了。” 我没有动,他便将琥珀放在我脚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得整张脸都抽动起来,他说:“我求你带她走,别让她再受苦...”在怀里掏出一块生锈了的牌子,搁在琥珀旁边,朱允炆说:“这是水师兵符,送给你,全是你的,我不想再争抢什么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弥补对恩慧的亏欠,王震,只要你肯带她走,可以现在砍掉我的脑袋。” 第四百一十五章 原始龙袍 我没有思考朱允炆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变成了小和尚,只是紧张兮兮的盯着那块琥珀上不断扩散的裂纹。 马恩慧千万不要出来。 千万不要啊! 这关头,朱允炆泣涕涟涟的让我带马恩慧离开,马恩慧又对我有滔天恨意,我老婆也在不远处,马恩慧一旦出来就真的乱成一锅粥了,而且我也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她。 然而裂纹终究没有变成裂缝,当血玉琥珀裂到了看不清里面的人影时,便静静的不再变化,朱允炆脸上的懊恼和悔恨也僵住了,傻愣愣的看了看琥珀,着急,略有疯癫的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有出来,这不可能的!” 他捧着琥珀仔细研究,而我就看着他表演,看着他脸上的悔恨变为疑惑最后趋于平静,他再一次将琥珀放下,伤感道:“也许是哪里出了问题吧,但只要努力,恩慧一定能活过来的,起码比寻找张元吉的遗物轻松许多!”抬头望我,眼中是企盼神色,问道:“王震,你考虑好了么?” 我问他,考虑什么? 他一字一句道:“带恩慧走,我将水师兵符赠给你,若你要报仇也可以现在杀掉我!” 我真想一剑杀掉他,但深深怀疑自己的能力,哪怕朱允炆在我面前抹脖子我也不相信他会真的死去。 有些人简直就是一切规则的bug,朱允炆或许本事不算最大,但他活命的技术却是一流的。 将琥珀装进口袋里,又把那兵符拿起来端详,巴掌大的铜牌子,沉甸甸的,应该在水里沉了数百年已经生了绿毛,铜牌上的纹路还能勉强看清,正反的边框都雕着卷云纹,正面是四个繁体大字“巢湖水师”,背后则调了一条半边身子隐在云雾中的蛟龙,蛟龙之下便是滔天骇浪,可以看到数不尽的战船在蛟龙行云布雨的帮助下奋勇前进。 挺有意境的一幅图案,就是雕刻手艺实在不敢恭维,那龙的表情太憨厚了,根本就是长了俩大鼻孔的巨蟒。 我问朱允炆,这就是古代的兵符嘛?不是要二合一才能使用? 朱允炆说,春秋时期的虎符需要二合一,那时候士卒就在将军手下,将军持半块虎符,另外半块在皇帝手中,什么时候需要打仗便将虎符赐下,将军就领兵出征了,但将军很容易将手下军队变为自家的私军,所以明朝的士卒归兵部统辖,领兵的武将却归五军都督府麾下,调兵要下诏书,兵符只是传令的信物,所以不用再二合一。 朱允炆说的很细致,我忽然有个很荒谬的念头就是他最应该做的事不是找棺材,而是去大学里当历史教授。 我问他,我如何使用这兵符召唤水师,那水师会听我的命令嘛? 朱允炆惨笑道:“巢湖水师已经被打光了,自从匈奴地宫之后,你何时见我召他们出现?最大的倚仗没了,我又落得个生不如死的结局,倒头来才发现这数百年的操劳奔波,其实就是一场梦,即便让我回到过去,提前知道四叔要靖难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老天爷定下的命数,变不了,却折腾,失去的越多。” 匈奴地宫里有个大怪兽,朱允炆最后就带着水师找怪兽拼命去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此时我便向他询问,朱允炆却说自己也不知道,那怪物藏在水下淤泥之中,只有几根粗壮的触手探出来,轻易一击便可以毁掉一艘战船。 朱允炆手下的这支水师,仅仅是巢湖水师的一支偏师。 根本没有方航梦寐以求的大福船,仅仅是数百艘苍山船,网梭船之类的,当时星夜驰援应天肯定是速度最快的船队,别说那么窄的河道无法容纳福船,即便真开过去,那慢吞吞的速度也只能给朱允炆收尸了。 应天城破,这支水师毁船殉国,忠魂不散,朱允炆找到兵符就能控制他们,而且常规的手段也无法毁掉水师,哪怕用炮弹炸沉,兵符里养上几天便又活了,但被匈奴地宫里那怪物干掉的鬼战船,全都彻底的湮灭了。 朱允炆说,最后是白螭蛇被激起了凶性,冲下去与怪物拼命,他才趁机带人逃跑的,随后就再没见过白螭,而他的兵符之中仅仅剩下几十艘战船,还多是那种只能容纳两到四人的网梭船,派不上用场了,因为这样的阴兵鬼兵只有形成规模,凝聚军气才让人无法力敌,三五十只鬼,其实也就是坐着船的鬼魂野鬼。 我说蚂蚁再小也是肉,你就告我如何召他们出来就好。 朱允炆却问我,是否答应带马恩慧离去。 我让他先告诉我方法。 朱允炆有些失落,苦笑道:“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也罢!你用不了这兵符,普天之下能用的只有我或者身怀帝威之人,我将兵符赠与你只是为了以示诚意。” 他的诚意就是用自己的命,换我离开,但这根本不可能。 心里有了主意我便套他的话,问他血玉琥珀为什么是用我的血做的,还有他为什么会藏在姚广孝身边? 朱允炆却先回答第二个,他说自己没有藏,姚广孝知道他的身份,时过境迁,比不了以前了,当初是姚广孝半死不活,如今换他低头认输,他主动找到姚广孝和解,换取姚广孝用经.文帮他约束自己的意识,否则就要精神分.裂,而且不是两个人格哦,够在他身体里踢一场足球比赛了,还是坐满观众的那种。 因为两人的和解,朱允炆知道了许多事,姚广孝最擅长的就是将不相干的人,硬生生用缘分牵在一起,当初他就是用这法子害了安素的,而他再次出手,我被大黑鱼弄去方寸禅院,他便是用我的心头血浸润了马恩慧,心心相印,我俩有一份缘,连带着我和朱允炆也有缘了。 我不找他,他也注定找上我,这份缘的表现方式并不是我俩成为情敌,而是冥冥之中许多细小的举动,都会造成我俩的必然相遇。 姚广孝将马恩慧送我也不是为了和解,换取我当天不要杀季飞飞,他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 我问道:“姚广孝怎么没有把你扒皮抽筋来泄愤呢?” 朱允炆说:“你现在不也没有将我扒皮抽筋?原先你还是碟菜的时候,你我有夺妻之恨,我不一样没有将你扒皮抽筋?” 撇撇嘴,颇不以为然,好像我和他们一样老奸巨猾似的! 我又问他,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了张元吉留下什么宝贝? 朱允炆点点头,深吸口气,严肃道:“尸解成仙,荣登九五,这就是张元吉留下的宝贝,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你必须带恩慧离开,这件事根本不是你能参与的,风水轮流转,如今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现在的实力,可以对付半年前的我么?我是输了,底牌都没了,可你身边的人,哪一个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只有你,所有实力都摆在明处,说真的,你甚至不是季家的对手,我听姚广孝说过,季家帮他摆下衔尸贫死地,培育的蛊虫再给他五十年青春,而季家也在其中捞了不少好处,你看到的季家老头,一旦服下自己的本命蛊便会化作僵尸,可以轻而易举将你的考古队屠戮殆尽。” 我狐疑的看着朱允炆,说道:“有这么牛逼么?我不信,我一人就能杀光他们!” 朱允炆点头,劝说道:“是,我相信你的实力所以你一直是最大的变数,连我都可以说是败在你手上,但你的敌人并不是只有季家,他们是最弱的一伙!你能对付那三个老道士么?你能对付姚广孝手下的老和尚?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么?还有你身边人,方航独来独往,神秘至极,你不觉得他很可疑么?你师父许祈,道行低微,可是半年前他领着三个师弟去古滇国偷我的玉佩时,那可真是大杀四方呀!” 许祈还大杀四方?我差点笑出来。 半年多前的事我也知道,许祈就从没有停止过追杀朱允炆,当然他自己的说法是追杀,那一次他不知道从哪收到消息,说是朱允炆将玉佩藏在云南古滇国的一处遗迹中,非要叫我带着所有人去抢回来,我左劝右劝,求他不要折腾了,一切等我爷爷回来再说,我这把老骨头真的不想再去探险了。 一怒之下,许祈领着福天下三为师叔去了,半月之后,灰溜溜的滚来说,他们四个杀了好多天兵天将,鬼兵鬼将,但是朱允炆太狡猾,还是被他溜了,说这些的时候,许祈身上还缠着绷带,满脸黑青,被人打成猪头模样了。 朱允炆仍然喋喋不休,他又说,九香在官赐村住了那么久,与黄劲柏和老族公都打过交道,她本身就很可疑,而文静也不对劲,当初朱允炆还叫吴渊的时候曾给她算命,居然算不出文静到底是什么命数,说明她的生辰八字是假的,还有朵朵,朱允炆亲眼看到朵朵用嫁妆剑抹了脖子,配阴亲之后朵朵下阴间成婚,方航将我带回来却没有救她,可朵朵依然活着,难道这还不可疑? 我嗤之以鼻,说道:“你眼里就没有不可疑的人吧?” 朱允炆点头承认:“是的,因为我多疑,所以我活到现在,你身边的人与我一样多疑,所以他们也都活着,活得很精彩!” 这句话让我想起方航的口头禅: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怀疑一下呗。 看来想成为高人,多疑是必要条件了! 我让他不要啰嗦,赶紧告诉我:”张元吉留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为了说服我,朱允炆又吐露了一些信息,他说了四个字:“原始龙袍!”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杀戮之夜1 朱允炆说了名字,却不肯解释什么叫原始龙袍,唯一承认的,就是这玩意是一件衣服。 苦口婆心的劝,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姚广孝洗.脑,变成另一个人了,当初对我恨之入骨,硬生生将我胳膊拗断,露出白森森的断骨的朱允炆,此时居然是最在意我性命的那一个。 他说马恩慧虽然没有出来,但或许是他的血无法与我的血相融...那他妈肯定无法相融,融了还了得? 所以只要我将自己的血滴上去,马恩慧应该就能出来了,让一个死掉的人再活过来,很难,还要遭天谴,但马恩慧原本就是被姚广孝强行留下的,天谴砸不到我头上,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给她弄个很合适的身子。 朱允炆还说,他刚刚劝过恩慧放下与我的仇恨,她又被我的心头血浸润过,只要我有心一定能打动她,马恩慧是个好女人,这无可否认,最关键的是她与现代人不一样的思维,基本会对我百依百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更有九香相伴,只要我离开这里,神仙般的日子唾手可得。 朱允炆继续帮我分析,如今看来,最有可能得到原始龙袍的人有三个,一是他曾见过的,在山岭中装成刘为民的人,二是我爷爷一伙,三是方航。 意外于他对方航的高评价,但朱允炆的话很有道理,只要不是神秘人得到那原始龙袍,余下的都与我打过交道,不管是谁,只要我求上门去,只要他们力所能及,应该都会帮我的,以往对我下毒手的人,其实也是为了和爷爷抢原始龙袍,但大家都是积年累月的老妖怪了,若非有利益冲突,谁愿意陪我个小孩玩耍呢? 不再因利益冲突,我又算个老朋友和晚辈,帮我点小忙肯定没有问题。 确实如此,即便是姚广孝最终获胜,也无非是奚落我一番,能帮的也会帮吧。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安素和苗苗姐活过来,似乎,并不需要我去抢那原始龙袍,而且我也抢不到,纯粹是给爷爷帮忙,但最关键的,爷爷也用不着我帮忙。 真正让我心动的还是他一开始的那句话。 连朱允炆都知道原始龙袍这四个字,为什么爷爷不跟我说? 我相信爷爷不会害我,可他妈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爷爷。 猛地摇摇头,我悚然问道:“你是不是催眠我了?他妈的,就不该跟你说话,方航说的没错,和尚的话,一句也不能听。” 将兵符丢给他,我说:“你好自为之吧,倘若那原始龙袍能救活苗苗姐和安素,咱俩的仇一笔勾销,倘若不行,倘若你活着离开,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追杀你到死。” 我跳下石头要走,朱允炆追着我劝说,其实我能感到他是真的后悔了,数百年的皇图霸业梦,一朝清醒,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又懊悔于当初失去的,所以才性情大变。 爷爷也说过,朱允炆或许比较软弱但有一股病态的骄傲,他可以如丧家之犬那般仓皇而逃,但他认为自己是在卧薪尝胆,绝不承认自己真的不如人,如今连这点也承认,显然是想通了,看穿了。 马上到了营地,朱允炆不好再多说,他拉住我,郑重道:“你不是为自己活得,你的生死关系到许多人,当初我为了生而抛弃恩慧,现在你为了死而抛弃她,我数百年后才后悔,你若死掉,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如果你决意要留,我拦不住,但我求你,千万活着离开,给恩慧留一条生路吧,她不该落得如此下场的。” 说几句话,他的眼泪便又冒了出来,他掏出兵符想递给我,却又收了回去,说道:“算了吧,几十艘船也是船,我负了恩慧,又何尝没有负了那铁骨铮铮,甘心赴死的大明男儿?我有个预感,这一次我注定要死在这里,当日朕弃他们于不顾,这一次大限将至,再不扬我大明军威便没有机会了,王震,你看着,朕要让这神女湖上飘扬我大明的军旗,哪怕只有几十叶扁舟,朕也要带领他们打出巢湖水师最精彩的一战。” 刚刚还哭鼻子的小皇帝,眨眼间红光满面,僧袍显出龙袍之威,他身上所冒出的明知必死却依然慷慨激昂的战场杀气让我忍不住后退几步。 人都是锻炼出来的,他要早个几百年就炼出这一副硬骨头,靖难之役御驾亲征,恐怕历史书就要改写了。 看看营地,我对朱允炆说:“别吹牛了,赶紧回去吧,当心姚广孝揍你!” 朱允炆微微一笑,绕过我,要穿越我们的营帐去到对面,他说:“姚广孝知道我来找你,他也希望我能将你劝离,而且,他是臣,朕是君,朕有求与他却从未向他臣服,他不敢对朕如何...”走两步,朱允炆忽然又转身走了回来,问道:“当夜咱们去见朱棣,他喊出的刁民二字,你们可曾找到那人?” 我摇头,朱允炆思忖道:“朕知道他是谁,他一定就在附近,朕会替四叔砍了这刁民的脑袋,你可以拭目以待。”幽幽叹息一声,他拍拍我肩膀,说道:“过去种种,不论对错,你若有恨,朕的头颅等你来砍,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千万不要让恩慧伤心了。” 说完,他大步离去,仰天笑道:“浪中杀敌三十万,明朝回首血中看...” 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软弱一会狂傲,我敢说他的精神病肯定没有治好,还疯着呢。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朱允炆就大摇大摆的穿过了我们的营帐,等我回去时,方航第一个发问,问我:“这小和尚找你做什么?” 我说,他的法号叫玄一,是个疯和尚,想把自己的老婆送给我,但是我没要。 方航冷笑:“给我呀,我要呢,我找他聊聊去。” 我赶忙拉住,苦笑着,小声对他说了实话:“这是朱允炆,后悔了,想让我带着马恩慧走,留下命,替他照顾老婆...” 也没瞒着谁,该听到的自然能听到,侯师叔虽然脸色平静,但听到朱允炆这三个字,眼皮还是不由自主的跳动,而许祈则咬牙切齿了,若非我及时拉住,他便要去找朱允炆拼命。 听我说完,方航却说:“他说的有道理,原先我不好和你说,其实我也认为你不该参与,你有老婆有父母,你得为他们考虑,姗姗姐快生了,难道不想看一看孩子?” 我还真没兴趣看孩子,甚至有点怕那小玩意! 来都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朱允炆说的简单,不管谁得到那原始龙袍都会帮我的忙,这有个前提就是大家公平竞争,输的也心甘情愿,假如爷爷剁了姚广孝一条胳膊,这老和尚跑了,一定会找我报仇的,与其在家里惴惴不安,还不如跟着来,要死一起死。 原始龙袍的事,我没有告诉他们,只说朱允炆也不知道第十棺里有什么,而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与朱允炆半和解之后,他在对面,我们还要不要趁夜动手。 侯师叔问我一句话:“不羁公何时到?” 我说:“真的不知道,我都怀疑那三个老头是不是挂了!但如果没死,他们早晚会来的!” 侯师叔便说:“那明天早上,你爷爷未出现,姚广孝察觉受骗,会不会对咱们动手?” 与其让姚广孝发飙,甩开膀子跟我们拼命,还不如趁着今夜打他个措手不及,至于朱允炆,看他到时的表现,如果对我们动手就一并杀了。 按照原定计划执行,朱允炆回到对面便和老和尚们坐成一排打坐,面向我们,我们这边则是侯师叔三人,处于营帐之前打坐,与九个和尚针锋相对,但实际上他们怀里还有六个风.月,人数是相等的,只是不知道实力如何。 余下的就进帐篷休息,等待月黑风高的杀人之夜了。 帐篷里,我辗转反侧思考着朱允炆的话,侯师叔来了三人却有六尊护.法神兵随身,许祈四人联手,似乎也有不弱的实力,方航更是神秘至极的人物,他们都曾帮过我,救过我,却全有秘密没说,还有爷爷对我的隐瞒。 就像朱允炆说的那样,活得越久底牌越多,爷爷三人是姚广孝和朱允炆都表示畏惧的人物,可他们始终没有表现出相称的实力,看来,也是瞒着我的。 搞不清楚这些,我如鲠在喉,直到迷迷糊糊睡着,又被一阵乱糟糟的喊声吵醒,随后帐篷便被人用剑划开,我赶忙拔剑刺出,便听到许祈的喊声:“是我,快起来,出事了,姚广孝和朱允炆都死了!” 我立刻惊醒,冲出帐篷便看到火光熊熊,季家人和剩下的老和尚正在咆哮,而侯师叔三人则对他们解释。 我冲过去询问,许祈却忽然喝道:“方航呢?方航在哪里?” 没人应声。 第四百一十七章 杀戮之夜2 和尚们过来闹.事被侯师叔三人拦下,争吵起来之后,所有人都聚集在两个营地之间的空地上,惟独少了方航。 和尚又叫了起来,让我们交出凶手,我只好派两名考古队员去寻找方航,再看看许玉那边有没有事,便向侯师叔询问,姚广孝和朱允炆死了? 直觉告诉我两个字。 阴谋! 一定是朱允炆劝说不成,担心我们下毒手所以与姚广孝假死而遁了! 侯师叔三两句没能说清楚,老和尚便又叫了起来,就是甫一见面便与我发生冲突的那个,他凶神恶煞,喷着吐沫星子对我吼道:“是你们杀了姚大师和玄一禅师,赶紧把凶手交出来,否则怒目金刚一现,便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群和尚的杀气好重呀,也不知道什么来路。 许祈打圆场,说道:“这位佛兄,事情没有论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血口喷人的好,你们冲过来大呼小叫,至今也没有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这边也有个小兄弟下落不明,难道我们就要说,是你们绑走了他?” 老和尚身后还有个中年和尚,满脸横肉,像屠夫多过和尚,他咆哮道:“就是那贼小子,佛爷夜里解手的时候看到跟在姚上师身后,偷偷摸摸的进了树林,一定是他害了姚上师。”吼出一句,这和尚对我怒目而视:“把那贼小子交出来,不许你们包庇他!” 说完,他双手结印,额头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好似莽牛的吼叫:“吽!” 隔着七八米,手印向我推来,许祈曾给我讲过和尚的本事,简单来说就是三种攻击手段,要么是念经催眠,用舌头饶出的念力将一些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直接灌倒人的脑海中,不战而屈人之兵,我觉得这是精神攻击,要么就是挥着拳头打人,人类共同的手段,只是和尚的身手一般都比较强横,这是物理攻击。 还有就是结印了,属于密宗的手段,十根指头配合心中所念所想再念叨几句咒语,说是被菩萨加持法力也好,激发人体的潜能也罢,总之有许多难以想象的效果,就像许祈仍张符纸便冒出一道雷霆那般神异,但这手印有千多种,有些能发出类似冲击波的玩意,有些则是印在人们身上,一股力道就破坏了五脏六腑,还有则是让人幻想频生,陷入迷境。 反正挺邪乎的,很难从手势看出结印的和尚到底想做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 此时那屠夫和尚的手印向我推来,我身后又是许多考古队员,无法躲闪便挺着胸膛迎上去了,毕竟有菩萨金身,总不该连一个罗汉都算不上的小和尚的攻击都无法接下吧? 但那和尚一动,许祈比我更快,身形一闪挡在我面前,我俩撞在一起,他却好像扎根在土中那般稳固,随后就是砰的一声闷响,手印印在许祈的身上,大和尚跌退几步,许祈却岿然不动,满脸傲然之色,对那屠夫和尚说:“不教而诛,大和尚你过分了,也接贫道一招。” 口袋里摸出个墨绿色的小木剑,也不知什么材质,许祈咬破中指在剑身虚画两下,不见挥甩的动作,小木剑便倏地一声向那和尚飞出,许祈比出剑指,仍喊一声:“疾。” 小木剑的速度更快三分,射向屠夫和尚的胸膛,而后者虽然没能偷袭得手,反被打退几步,却及时稳住身形,长鲸吸水似的吸了口气,上身像个气球那般稍稍膨胀一些,还算宽松的僧衣都被撑实了,木剑打在他胸前却发出叮的响动,不是木剑撞肉身,却好像一柄铁剑撞在了一口铜钟之上,声音尖锐的有些刺耳。 屠夫和尚偷袭,其他和尚不阻拦,可许祈出手之后,他们纷纷露出怒意,撸起袖子便要与我们拼命,反倒一开始喊话的老和尚冷静了下来,喊一句住手,便问侯师叔:“你们是铁了心的要与我们为难?” 三位老道的双手交叠垂在小腹前,好像没吃饱饭似的松松垮垮的站着,听了和尚的问话,侯师叔眼皮微睁,瞥他一眼便看向其他方向,那轻蔑的姿态不能更明显了。 老和尚面色一寒,便要发飙。 我赶忙问道:“等一下,你先说说到底咋回事,姚广孝和朱...和那玄一怎么死的?” 老和尚斜眼看我,随即便抬头看星星,还切了一声,充分表明了自己不屑于和我说话的态度。 典型的给脸不要,怪不得侯师叔不理他。 还是季云祥久经世故,懂些礼貌,主动上前对我说:“王副会长,姚上师和玄一确实遇害了,他们的尸体就在里面摆着,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季家忍气吞声,但也不能任人在头上动土!” 我让他领路,去看看两人的尸体。 季云祥做个请的手势,领我进了季家的营帐。 苦了季家的年轻人呀,都是单人帐篷,不管和尚们住不住,总得给人家扎好以示尊重,我们这是三十名考古队员伺候十位大爷,他们这确实三个可怜鬼服侍十几位,真是辛苦了。 季家的营帐是个半月形,帐篷后的草地上有两块白布,季云祥说,姚广孝与玄一的尸体就在白布之下,仇兵便主动上前将白布掀起来了。 我眼角抽动几下,有些不可思议。 居然是两具无头尸。 满身的血迹,不知道死了多久,竟然快要晾干了,那身材也像是姚广孝和朱允炆,可两具没有头的尸体,委实难以确定是他俩。 可话说回来,树林深处只有我们这两伙人,即便他们想找两具尸体来冒充也难以做到,但要说他俩确实死了我也实在难以置信。 让仇兵去考古队找一名会验尸的队员,侯师叔却拦住,主动给两具尸体检查,我问季云祥,这俩人是怎么死的,他便开始讲述晚上的经过... “王副会长?”季云祥叫了一声。 我回过神,问他怎么了? 他问我有没有在听,我有些歉然道:“你再说一遍,刚刚走神了。” 我在担心方航,季云祥开始的几句话让我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姚广孝不傻,他怀疑我们要在夜里动手,所以九个老和尚始终一字排开,在季家的营地前面向我们打坐,侯师叔三人也是这样,和尚与道士就是隔着三十米的距离针锋相对。 朱允炆劝说不成,回到季家营地,随后我就钻进帐篷睡觉了,季云祥便是从这里开始讲起,差不多夜里十二点,姚广孝忽然起身向一侧的树林走去,玄一和尚紧随其后,谁都不知道他俩去做什么,也没有人敢问,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屠夫和尚慌张跑了回来,说是姚大师和玄一被人杀了。 屠夫和尚的经历便是姚广孝离去几分钟后,他钻进树林解手,无意间看到方航鬼鬼祟祟的出现,其实他也不敢肯定方航是跟着姚广孝,只是那种情况,方航只可能是奔着姚广孝去的。 屠夫和尚想拦住方航,刚提起裤子便被人从后面打晕了,醒来之后,情知不妙的他在树林中找到了两具尸体。 去找方航的两名考古队员回来了,告诉我说,没发现方航的下落。 经过就是这样的简单,我忧心更甚,便问侯师叔几人,是否知道方航的行踪。 侯师叔说,他们三人一直面对和尚们打坐,没有看到。 许祈也是如此,原本他们就在侯师叔身后的帐篷,方便随时去支援,而我们的帐篷围城了圆形,方航在最后面,许祈没有看到他。 有考古队员说了几句。 我们想干掉季家人,也担心季家半夜从树林里摸过来,所以今晚的阵型就是侯师叔三人在前盯着季家,龙虎山和方航居中时刻准备冲杀过去,而考古队则多半守在树林的方向,一旦看到人影就直接开枪,若是季家不来,我们去找事,考古队在后开枪也安全一些,不会被姚广孝顶着子弹冲上来大杀四方。 这是说好了的,但考古队员告诉我,我睡着之后方航去找他们,说是夜里还有硬仗要打,他独自守着树林让大家安心休息,就像姚广孝和朱允炆在季家无人敢问的地位一样,我们这里也没人能指挥方航,他想干啥就干啥呗,而且方航与考古队交情匪浅,也没有人怀疑他。 可现在看来,方航的举动显然别有一番深意,但他离着老远,不可能看到姚广孝进了树林,而且他叫考古队离开的时间,甚至在姚广孝进树林之前,难道说,他们两个商量好了,半夜在树林见面? 摆弄尸体的侯师叔忙完了,他指着身形纤细的小和尚,朱允炆的尸体说:“正面用钝器劈开了脖子,一击毙命,动手的人天生神力。” 他指着姚广孝那高大的无头尸体,上身的僧袍解开,露出软趴趴的胸膛,说道:“他与人争斗过,但是很奇怪,似乎是站在那里任人殴打,全身的骨头断了一半,死后被人砍掉脑袋的。”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很艰涩的问侯师叔:“钝器是什么意思?” 侯师叔老实说道:“就是武器不够锋利,砍破皮肉却无法将脑袋斩断,是凭借巨力硬生生将脖子扯断的,方航的牛骨刀能砍出这样的效果,那小家伙的力气大么?” 第四百一十八章 杀戮之夜3 方航的力气大么?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了,杏桥村夜里的河边,方航脱下衣服,那满身花岗岩般块块隆起的肌肉让我至今都难以忘怀,一百多斤的棺材盖单手就掀飞了,五六百斤的大肥猪蹦蹦,满院子追杀方航的时候,他避之不及,转身便将飞速冲来的肥猪摔个跟头。 你说他力气大么! 我有些伤感,点点头回答侯师叔。 和尚们吼叫起来,认定了方航是凶手。 侯师叔伸手让他们稍安勿躁,指着姚广孝说:“小和尚可以当做方航突下杀手,偷袭成功,可姚和尚就很邪门了,他连王震射出的子弹都能挡得住,但你们看这里。”侯师叔在姚广孝凹陷下去的胸膛上按了两下,说道:“这里有一点黑青色,应该是被木棍之类的东西捅过,这一击打断了周边的肋骨,王震,方航有这样的武器么?” 我急忙说没有,方航只有一沓黄符和牛骨刀,还有几个破烂木牌随身,绝对没有棍子。 侯师叔继续道:“能将肋骨击成这副模样,皮肉的只有一指大的淤血,如果是硬物,一定会捅穿胸口的,所以只能是类似太极绵掌的功夫,内蓄刚劲,不着皮相。”比出剑指捅在姚广孝的胸口,侯师叔说:“一剑指暗含的内劲打碎了他的骨头,随后一顿拳头乱砸将他半身骨头打断,就是这样!王震,方航没有这样的本事把?” 不是问,而是侯师叔已经否定了。 正如朱允炆所说,方航神秘至极,但神秘的是来历而不是本事,朱允炆和姚广孝联手,一个被秒杀,另一个被一指碎尽骨头,就像方航说的那样,他要有这能耐,也不会陪我们玩过家家了,多少次死里逃生,他不会隐藏自己的实力,也没必要在我面前隐藏的。 但方航的嫌疑依然没有洗清,下落也依然不明。 其实我嘴上说的硬,但心里也有谱了,方航没有这样的本事,但有人有,方航不能一挑二,但他若与某些人联手或许可以杀死姚广孝和朱允炆,比如他的师父?他的长辈? 抓住最后一点希望,我问侯师叔:“小和尚身上有没有一块令牌?” 侯师叔还没回答,那老和尚便阴沉道:“玄一禅师的兵符,姚上师的圣旨,全都被人抢走了。” 不用琢磨,圣旨肯定是姚广孝号称千军万马随身的宝贝。 我搓搓脸,有些痛苦的吼了一声,不用多说了,这件事就是方航做的,他不止一次表示过对朱允炆的兵符很感兴趣,他说黄河之最下是一口长年溢水的井,向上流便是黄河,向下流便是黄泉,黄泉溢出的水汇聚成奈河,奈河之上有座奈何桥,奈何桥上有位卖茶水的老太婆。 人有无可奈何之事,饮了奈河水才会忘记奈何,老太婆的孟婆汤就是稀释过的奈河水,若是不稀释便是穿肠毒药,如果不想喝孟婆汤又想过这条河,就必须找一艘很特殊的船。 他说,朱允炆兵符里如果有明代大福船应该可以渡过奈河,即便兵符里没有,让他找到大福船,也可以用兵符带着大船下去。 他早就盯上水师兵符了。 只是一直找不到朱允炆,偶尔见到了,也没能抢走兵符,但这一次朱允炆现身了,不会再逃跑,所以方航动手了。 我挺难过的,他想要兵符就说呀,说了我会帮他的,难道我还会和他抢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欺骗我呢?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就这样走掉了。 莫非他要的不仅仅是兵符,他想要更多,所以抢了兵符才隐藏起来,伺机与我们争抢? 长长的一声叹息,委屈到了极点,目光落在小和尚的无头尸体上,一股莫大的悲哀和凄惶涌上了心头,我能感到有个住在我心里的女人在哭泣,她很绝望,哭的撕心裂肺。 不知道是他们没人言语,还是我已经沉浸在了方航离去的伤感,以及对马恩慧感同身受的丧夫之痛中,耳边没有任何响动,眼前也只是模糊一片,就像自里向外裂开的血玉琥珀那样,我那颗小心脏也冒出了一道裂纹,正在扩散。 心里的哭泣声渐渐在耳边响起,是阔别已久的马恩慧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明皇宫之中,我被方航按住,看着那宫殿燃起了熊熊火焰却无能为力的一刻,那火舌要想亲吻我的全身,无一处不痛,只想做些什么来发泄。 便听到老和尚蛮不讲理的说:“不管怎样,姚上师与玄一禅师的死必须由你们来负责,交出凶手,或者赔偿十倍的人命。” 循声转头,我大步走到老和尚面前,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给我听!” 老和尚眯起了眼,双手一甩将袖口缠紧,后退几步,似乎要低下头喊出那一句阿弥陀佛,却在下一刻暴喝道:“觉世,觉醒,去抓住他们的女人,动手。” 一语喝毕,两个和尚飞快的向后扑出,而始终跟在我身边的仇兵,正为我捧着嫁妆剑。 又要欺负九香,似乎每一个与我为敌的人,优先选择就是对我的女人下手。 前所未有的震怒冒了出来,不夹杂任何后悔和伤心的情绪,完全是想要杀人的愤怒,我探手拔出嫁妆剑,一剑劈向那两个正在飞奔的和尚,疯狂的吼着:“动手,不管季家还是和尚,不留一个活口。” 刷的一声,一颗腰粗的大树倒了下来,而大树旁边的两个和尚却继续跑动着,一步,两步...几步之后,两条腿骤然顿住,上半身被甩飞了出去。 又一次劈出了剑炁,却不像上次那样有一道青色剑芒飞出,无形无色,无声无息,两个和尚被腰斩了。 随后响起了嘈杂的声音,短促的炒豆子声戛然而止,那三名掏出微冲射击的季家年轻人当先被考古队打成了筛子,但考古队也有人受伤倒地,不知生死。 季云祥高叫:“住手,王副会长住手,这是误会...” “误你姥姥。” 季云祥的话没能说完,许祈和三名师叔同时拔剑,他们没有冲上去而是齐齐掏出一张黄符贴在自己的手臂上,左手在黄符上画着,嘴里念念有词,短短的两三秒钟,三位师叔同时盘膝而坐,许祈的身子似乎没有变化,可看上去,真的高大了许多,他身上好像冒出个朦胧的身影,很玄妙的挥舞着手中的古剑。 三位师叔的剑自膝头飞起,便在许祈的指挥下,齐刷刷的向季家人冲了过去。 一个季家老头被三柄剑洞穿,满脸呆滞的倒地,而余下的则解开身上的袋子,取出一个小陶罐又到处一只小虫。 白色的蚕虫,中指那么大,可诡异的是这小蚕好像长了颗人头,不等我看清楚,季家老头便将小蚕吞进肚里,许祈的剑接连在他们身上捅出透明窟窿,但始终没有一人被杀。 应该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那些伤势无法让他们倒下。 就在我们面前,干瘪矮小的季家老头飞快的萎缩着,原本就不丰盈的皮肉彻底枯成了老树皮,脸色发黑发青,眼珠子变成血红,没有长出獠牙但举止僵硬的模样分明是变成僵尸了。 他们发出野兽的狂吼声,子弹打在身上也不过稍稍击退几步,就这样硬冲了上来。 侯师叔三人则轻描淡写了许多,动手之后他们就飞快后撤,我没看到他们做了什么,但很快就有六个眉清目秀,身上冒着淡淡青光的小道童手持宝剑冲了上来,口中是咿咿呀呀的稚嫩童声,但下手却无比狠戾,向老和尚的要害捅去,他们的动作整齐一致,表演似的,赏心悦目。 七名和尚,所谓的十八罗汉也各显神通了。 我不知道姚广孝为什么给他们起这样的名字,根本看不出哪里有罗汉的模样,仅仅是一群身手强横,皮糙肉厚的和尚而已,几个会结手印的,隔着老远就轰向小道协的护.法神兵,可那足以将一块石头打碎的手印,却仅仅将粉雕玉琢的小道童掀个跟头而已,爬起来便又冲了上去。 这样的战局不是考古队能插手的,我叫仇兵组织大家治伤,便慢悠悠的向季家老僵尸们靠了过去。 原以为名道观与季家势均力敌,可没想还是大看了许祈,他控制的三柄飞剑的威力没有减弱,但老僵尸们却更加坚硬了,应该还有神智,狞笑着,一点点向许祈逼近,如果许祈没有其他手段,他死定了。 见我过来,季云祥一蹦三尺高,吐字不清的诅咒着我的全家,挥舞着胳膊冲到我面前,终于听清了一句话,他自认为无人能敌,叫嚣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王震小儿,你去死吧!” 他的手长出了乌青色,锋利的长指甲,两手掐向我的脖子的同时一脚踹来,毫无章法的打法,但凭他们此时坦克一般的横冲直撞的能力,似乎也用不着章法。 瘆人的长指甲掐住了我的脖子,将布鞋撑破的脚也踹上我的胸膛。 没有掐破皮肉,也没有将我踹翻。 方航说的没错,菩萨金身并不是让我的肉.体变得强横,而是处于菩萨的保护之下,最能克制的就是阴秽邪门的东西,而此时的季云祥显然是邪门到了极点。 他奋力的掐着,嘴角流下恶心的口水,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不断地叫我快点去死。 我说:“你先去吧,运气好,咱俩还能在阴间见面。” 抬手,出剑,纵.横了近百年的季云祥,寻宝三大势力,季家真正的掌舵人的脑袋,就被我轻飘飘的划了下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水洞1 真正发挥了菩萨金身和名人兄剑招的威力之后,那种无敌的滋味真是令人寂寞啊! 更有嫁妆剑吹毛断发的锋利,简直到了融入无人之境的地步,砍瓜切菜般的将季家老僵尸的脑袋全部划拉下来,和尚们正与风月为名的小道童们激斗正酣,侯师叔三人不断变换手决来控制这六尊护.法神兵,看这架势,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将和尚们干掉。 毕竟是小道协里辈分排前三的,也许不是姚广孝这老妖怪的对手,但收拾几个和尚还是轻而易举的。 我没有过去帮忙,而是看那几名受伤的考古队员。 两个中枪了,但没有生命危险,有危险的是找季家老僵尸拼命的六人。 我记得李鹏程曾经说过,三十名考古队员可以围死张云帆或者刘苍松,所言非虚呀,打起来根本不要命,季家持枪的三个年轻人被打死之后,考古队发现子弹伤不到老僵尸,这六个哥们便收起枪冲了上去,一个最近的老僵尸被他们扑倒,四人按住僵尸的四肢,另外两人捡起石头一顿乱砸。 虽然依旧奈何不得老僵尸,但这彪悍的作风真乃猛士风范,悍不畏死。 这六人躺在地上,脸色乌青,应该是中了蛊虫的毒,其中两人的身上被老僵尸的长指甲挠出道道血痕,那破开的皮肉处淌着浓稠的黑血,许祈检查他们的伤势后,画了几道清心驱邪的符箓烧成灰,一半灰烬洒在伤口用纱布裹住,另一半则混在清水里喂他们喝下,堪堪止住流血却无法根除毒素。 许祈说,季家老头变僵尸的蛊虫应该是用尸体培育的,蕴含了极重的尸毒再加上虫子本身的毒性,既不知道那是什么虫子,也不知道两种毒素融合之后是否是会变成新毒,所以他束手无策,最多是画几道符,每两个时辰给他们喝一次符水,可以拖上三五天。 没有二话,我立刻叫仇兵挑人送他们去名道观,许祈说我师祖对中医很有研究,或许可以救他们活命。 再往后走,考古队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只留下几个最厉害的就好,其他人全部出山,我若死在这里,他们就跟钱旺混了。 那一边的打斗仍在继续,乒乒乓乓响个不停,护.法神兵很明显的占据了上风,但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残忍的笑容,故意不将和尚们干掉,一剑又一剑的捅在皮肉厚实的地方,似乎很享受这场血肉盛宴。 十几岁的青涩少年模样,却是丧尽天良的恶棍的表情,也不知道侯师叔怎样搞来这么邪门的玩意,看得我一阵心烦,便捡起季家的微冲,换了弹夹,将那还活着的四五个和尚送进了地狱。 枪声一响,护.法神兵都愣住了,随后满脸不满的看向我,几个人的眼中闪动着嗜血与狂躁,一步步向我逼近,我用余光扫了一眼侯师叔三人,他们装模作样的眯起眼,打量和尚们仍在颤动的尸体,对神兵的举动视而不见。 真应了那句话,有敌人的时候联手打敌人,没敌人,自己打自己,刚刚灭了季家,现在就要与我们动手了,这帮老头没一个省油的灯,季云祥答应不争,却通知姚广孝带人在后面跟着,侯师叔说看开了一切,却暗中带着六尊护.法神兵,爷爷始终不出现,他才露出老底想要灭杀姚广孝。 六尊神兵有四尊拦在我面前,那两位踟蹰不前的应该是清风明月? 面前的小道童阴森道:“你毁了我们的玩具。”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另一名小道童以同样的口吻说:“你得赔我们。” 我问道:“你要我怎么赔?” 四个小道童齐齐一笑,异口同声道:“拿你来赔。” 心有灵犀似的,四人同时做出同样的姿势,挥剑便刺,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四柄剑刺在我的胸口,随后便不能再进分毫了。 我一把抓住刺在同一点的四个剑尖,小道童赶忙收剑,这真是尴尬的一刻,那剑便从我手中抽了回去,虽然没有划破我的皮肉,可我也没能将他们的剑牢牢攥在手中。 菩萨金身就是这点不好,我可以刀枪不入却没有方航那样恐怖的力气,以前我俩赤手空拳的打架,他虽然打不死我,可我总是沦为沙袋的角色。 小道童们一击无功,正要再次,侯师叔便喝道:“你们想做什么?快快给贫道归位!” 小道童面有不甘之色,但随着三个老道士掐起了手决,还是低着头排着一行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他们的身影便黯淡一分,随后就彻底消失了。 侯师叔走到我面前,关切道:“王震你没事吧?这些护.法神兵都是有年份的小鬼附在道童泥塑之上,很难控制呀,稍不留神就反噬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我冲他笑笑,表示理解。 侯师叔看了考古队员的伤势,一样无力解毒,但他们叫考古队天亮再走,趁这点时间帮那几名中毒的队员割肉放血,再画几道符,以太阳星之火引燃再混着清晨凝结的露水服下,效果会好许多,考古队都是用中药喂出来的,血气旺盛只是没人叫他们练气之术,但潜力还是很大的,侯师叔要把他们的潜力逼出来,最后一口阳气吊着,撑上十几天都没问题,不出意外,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地尸体,谁也懒得为他们收尸,侯师叔便带着考古队回了我们的营地,我却留在这里,叫仇兵给我弄点酒来。 仇兵一本正经道:“副会长,咱没带酒呀。” 我说:“滚你妈的,昨天夜里你们几个钻在帐篷里喝得是马尿?” 仇兵便悻悻离去了,等身边没人之后,我将姚广孝和朱允炆的尸体扶起来靠着一块大石头,想了想,又将满是裂纹的血玉琥珀放进了小和尚胸前。 难以言喻的心绪,其实我真的不相信他俩死了,但我也清楚的知道,这两具尸体就是他俩。 怅然若失的感觉,打心底里,我恨不得将这两人扒皮抽筋的,他们一个害了安素,一个害了苗苗姐,可他俩真的死了之后,我反而十分失落,尤其是朱允炆。 逃了一辈子,被朱棣追杀,被姚广孝追杀,被这个那个的追杀了数百年,好不容易幡然悔悟,鼓足了勇气,决定用最后的生命将失去的尊严抢回来,却如此平淡,如此轻易的被人剁了脑袋。 他是真的死了。 爷爷心头一颤,料定朱允炆命不久矣,他自己也感觉到大限将至。 动手的又是神秘至极的方航,朱允炆没理由不死。 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看去,许祈领着福天下三位师叔,端着熟牛肉和小瓶二锅头。 仇兵可真够没出息的,我给了他不少钱,怎么就不能喝点好酒呢。 许祈盘膝坐在我旁边,问我在看什么? 我说心情不好。 他便递给我一瓶酒,笑道:“那就举杯消愁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听听?” 我说方航背叛我了,我很失落。 许祈却稍稍皱眉,说道:“你怀疑方航一直在骗你,他杀了姚广孝和朱允炆,抢了兵符和圣旨,溜了?” 我说未必是溜了,指不定还藏在哪里等着干掉我呢,说真的,打死我也想不到居然会是他! 已经有一个好朋友把我出卖了。 当日说起王雨的事,秦风表示不想谈,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他的四面佛得自一个神秘老头,可在他北京的家里,他说是泰国求来的,他在骗我,文静刚去北京所遇到的事,秦风是最可疑的一个,只是文静平安无事,他又确有苦衷,所以我才没有逼问他,友谊也不复存在了。 如今是第二个。 第三个也马上出现,四个小道童对我动手,侯师叔并不阻拦,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也会露出狰狞的一面。 朱允炆所点到的几个可疑的人物,正在逐个暴露。 我不知道第四个是谁,只是扭头看许祈,问道:“师父,你收我为徒,是不是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正在喝酒的许祈愣了一下,放下酒瓶,问我为什么这样说。 我说,就是问问,朱允炆说方航神秘,说你在隐藏实力,说侯师叔心怀不轨,说文静,九香,朵朵,全都有诡异之处,如今方航跑了,给我一切的侯师叔想取走我的命,我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许祈沉默良久,语重心长的说:“不如你带着九香她们回家吧,天亮之后,师父做木筏下水去对岸看看,有洞就钻,有路就上,什么也没有,师父也打道回府了!” 我说,方航也劝我离开,结果夜里就动手了,现在你也劝我,你什么时候动手? 许祈吹胡子瞪眼道:“小兔崽子,道爷明明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人心。” 将瓶中酒一饮而尽,我站起来挖坑,对许祈说道:“不走,必须要看看还有多少想杀我的人藏在我身边,我就这么值钱么?来师父,帮我刨两个坑,不能让建文帝和黑衣宰相曝尸荒野。” 第四百二十章 水洞2 在家时说好了,九香她们陪我来第十棺,同生共死,可那时候有爷爷在,真到了关键时刻爷爷肯定会豁出命救我们,虽然有危险却应该是九生一死,可谁能想到他们三个老头会玩消失呢? 所以昨夜又说好了,听到打斗声,许玉立刻带着九香她们离开,不管我们是赢是输,不准她们多呆片刻,但她们并没有走,天亮之后,我派去保护她们的两名考古队员就在树林里探头探脑,被许祈抓住之后,说是许玉叫九香三人离去,她要和许祈同生共死。 有她做表率,全留下了。 叫她们过来,许祈劈头盖脸的将许玉骂了一顿,其实将她们四个女人放在一起就是为了相互劝说的,九香三人就是压在许玉肩头的担子,让她不能任性,有许玉在,也能压住她们三个不要自作主张,却没想到许玉率先造反了。 僳僳族的女人火辣也泼辣,许玉被骂的面红耳赤,居然抽出剑要干掉许祈,说是前路凶险,反正许祈也要送死,还不如被她一剑劈了,早死早超生。 收拾行装,做好担架,二十人的考古队员踏上了回家的路,只留仇兵领着九命最厉害的,凑足十人陪在我身边。 姚广孝赶来之后,我们的队伍壮大到五十多人,一夜过后,减员大半。 神女湖边的草地青翠盎然,阳光将湖水照的十分耀眼,远处的群山雄伟延绵,只是朝着水面的山璧尽是突兀奇石,一眼望去,没有绿色植物的光秃秃的悬崖,一切都尽收眼底,找不到继续前进的方向。 只有仇兵说的两种方法,要么钻回山林,绕开神女湖向深山进发,要么做木筏下水,看看那山根处是否有隐秘的水洞。 爷爷只叫我沿着山路直走,没有提示任何方向,而绕开神女湖却又三处可走,显然行不通,可下水也不保险,别说方航曾提醒过这看似平静的湖面,很可能最是藏污纳垢,就算是普通的湖我也不愿意深入其中,谁知道湖里是不是藏着蟒蛇鳄鱼之类的冷血动物。 自打见识了水中的狴犴怪兽之后,我现在看见深不见底的江湖就有些发怵。 让许祈拿个主意,果不其然,他又在打我的主意,他说我刀枪不入,何不下水一探究竟? 我说,合着刀枪不入就该我送死是么?你是我师父不?你就不能当仁不让的扛起这个担子,拿出师父该有的表率? 许祈冷哼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杀鸡焉用宰牛刀?” 我一直冲他使眼色,示意他把这个重任交给侯师叔三人,可许祈装没看见,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我是坚决不会下水的,刀枪不入就是个笑话,阴财神让我浑身长铜钱的事可历历在目呢,明明有替死鬼,为什么非要我去冒险! 最后定下的计划就是等。 等三天,这段时间我们扎木筏,三天之后爷爷还没出现,大家一起下水去一探究竟。 齐心协力一起动手,除了侯师叔三人和许祈始终在河边张望聊天,我叫仇兵到树林里私聊一次,问他,如果我要干掉侯师叔,考古队会不会帮忙。 仇兵很认真的说:“我是没有问题,但其他人就不保险了,这些人都是钱旺征得了侯副会长的允许才送来的,肯定有他们的亲信存在,提前打了招呼会走漏风声,若是不跟大家说,一声令下就要他们开枪,以侯副会长三人的本事,只要大家稍有迟疑,很可能就被他们溜了,到时他们藏在暗处反而更难对付。” 这是实话,在杏桥村,李鹏程带人来支援的时候,朱允炆报出吴渊的名号,考古队全都愣住了,给了他召唤水师逃命的机会。 其实想干掉侯师叔三人并不困难,有季家留下的三把冲锋枪,出手偷袭,一梭子就把他们全放到了,只是不知道那护.法神兵是什么情况,若是死了老道士,冒出来六个不是人类的小道士,即便能弄死他们,恐怕我们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还有,姚广孝能带人来,谁知道我们身后是否跟着小道协的人,副会长有十八位,侯师叔全力顶我的那段时间仅仅处理了三个副会长,显然剩下的全都对他马首是瞻,这个马蜂窝真不能捅呀。 只好暂且忍耐了。 两天一夜,一晃而过,天色再一次暗下来,侯师叔三人照旧做成一排打坐,福天下三位也是我的师叔,可形象却差了许多,见谁都是笑呵呵的模样,生怕挨揍似的,考古队员在山林里逮了两只野鸡,架在篝火上烧烤着,福天下就可怜巴巴的守在一边等待。 我走到他们旁边,戳戳福师叔,小声道:“师叔啊,来,我跟你说个事。” 福师叔跟我走到一边,我说:“今天夜里,麻烦三位师叔到附近看一看,看看咱们身后三五里地之内有没有人跟着,若是没有,夜里我准备把侯师叔他们干掉。” 福师叔变了脸色,有些惊悚的说:“师侄,你要弑杀师门长辈?” 我翻个白眼,有些无语:“屁的长辈,你才是我师门长辈,他们是外人。” 福师叔的声音有些发颤,凑近了问我:“你跟师兄商量了嘛?侯道长可是小道协的头一号,他死了,咱们名道观就完啦。” 摊上这个胆小师叔,我感觉自己真够窝囊的,看看人家季飞飞,为非作歹的时候,他家长辈可是帮着煽风点火的。 我跟福师叔说,我会说服许祈的,侯师叔死了,我就是小道协的头一号了,到时候... 话没说完,福师叔猛地将我拖到身后,盯着山林深处喝道:“什么人?出来!” 有人藏着? 我赶忙掏枪,如今可是鸟枪换炮了,我拿的是季家年轻人留下的微冲。 果不其然,一个身影从树后闪出来,慢悠悠的走到我面前,怡然自得的笑着,张口便说:“小家伙,几日不见,是不是把你急坏了?” 是博远扬,他头上打了个发髻,老脸收拾的很容光焕发,本就清瘦的身材又穿了一身很合身的蓝色道袍,外面套着白色鹤氅,胸口刺着衣服盘子大的阴阳鱼,月光洒下,便透着一股出尘之姿,好似神仙中人。 看看他身后,没有其他人,只来了博远扬一个。 我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打不过他,一定要揍他一顿了。 我问道:“我爷爷呢?” 博远扬收了笑,迷惑道:“咦?见了道爷也不开心?那我可走了啊!” 我赶忙揪住他的袖子,问他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 博远扬与福师叔见礼,福师叔依然是那谨慎畏缩的模样,博远扬便拉着我向湖边走去,边走边说:“我们跑回家救你爹妈去了,侯玉山呐侯玉山,原先显不出他,坏胚子死没了又冒出这么个歹毒玩意,他以为我们都在这里,你又带走了所有手下,他担心抢不到第十棺的宝贝,你前脚走,你爹妈就被人带去北京了,幸亏小道协里还有我们的老相识,及时通风报信。否则就被他得逞了。” 妈的,果真不是好东西,怪不得他只带着六个臭鱼烂虾,原来搞了如此歹毒的招数。 我又问他,我爷爷在哪? 博远扬停步,严肃道:“他们在湖对面的山上,用吊索进那水洞之中,我来给你们领路,乘你们的木筏过去。” 只要爷爷出现,一切都好说了,我问博远扬,是不是要对侯师叔动手? 博远扬说,进了水洞再说,爷爷要与他聊几句。 没有立刻见面,我先给他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听到朱允炆已死,博远扬叹息道:“我已经知道,折腾数百年,两个老妖怪死到一起,也算是缘起缘灭吧。” 我问他如何得知? 他说两天前在对面的山顶遇到了方航,方航手中抓着两颗人头,假装被朱允炆的手下追杀,简单讲述了经过却忽然偷袭老族公,老族公被他砍上胸口,方航却被爷爷一拳打下了山崖,但那家伙手中的牛骨刀乃是镇水神牛的骨头所做,入水便如鱼得水,应该还活着。 听到方航的事,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恨不得立刻寻到他,捅上一万八千剑,再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越想越委屈,委屈的都要掉眼泪了。 博远扬讶异道:“你哭什么?难道你喜欢那小子?” 我说没有,就是想不到他会出卖我。 博远扬哈哈大笑:“看开些,不要那些小女儿姿态,这种事习惯就好了,真正的友情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你和那小子认识两三年,没看清他的心也是正常的,走吧,去见见侯玉山,看看这位侯大道长如今有什么长进!” 福师叔始终在后面跟着,进了营地他便主动去找许祈,我忽然问博远扬:“对了博爷,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山中的婴儿塔?” 博远扬再次停步,拖着我的手,弯腰去拔一根小草,他要背过那些盯着我们看的人说一句话。 博远扬低声道:“没见过,那塔是因人而生的,你不要多问,看我们给你抓条鱼出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水洞3 博远扬一身鹤氅道袍,飘逸出尘的姿态十分惹眼,我们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忙碌盯着他看,站在湖边的三个老道士也是如此,我心里还有些窃喜,他们三个费尽心机的算计我,现在我有了靠山,就等着看他们吃惊的模样了。 然而并没有。 侯师叔三人依旧淡定,毫不吃惊。 博远扬小声嘀咕一句:“几十年没见,认不出了呀。” 近前,侯师叔疑惑道:“王震,这位道长是...” 故友相见,博远扬虽然没有动容可嗓音还是有些异样,应该也有激动,他说:“玉山,是我,博远扬。” 博远扬这三个字一出,三位老道士的眼珠子很明显的凸了出来,最右边的那一位甚至上前几步,结结巴巴的说:“博爷?真的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博远扬轻笑道:“是啊,暂时还死不了,倒是你们三个要小心了,年纪没有我大,这皮相却老的不成样,小胡,这些年没好好修炼,尽琢磨乱七八糟的事了吧?” 三个老道士一般由侯师叔说话,另外两位总是缄口莫言,上次我从荒滩回来而侯师叔仍在鬼谷未归时,小道协里与我答话的就是博远扬此时说的小胡,老的不成样了,闭上眼就是一具尸体。 被博远扬揶揄,胡宝峰的老脸罕见的发红,喃喃几声没有言语,侯师叔伸长脖子往我们身后看,问道:“王震,你爷爷和纳兰前辈在哪里?” 依旧是博远扬回答:“老实和秀儿哥在前面等咱们呢,天色再暗一些咱们就坐木筏子下水,我给你们引路,保管送你们见到棺材。” 这话可就耐人寻味了,俗话说不见棺材不掉泪,见到棺材就要掉泪了,谁也不知道博远扬是要让他们流眼泪,还是让他们见到第十棺。 侯师叔面色一沉,想要说些什么,但博远扬又说道:“玉山,听说你们有六个很精致的泥人?拿出来给哥哥长长见识。” 博远扬的左手递到了侯玉山面前,右手却很古怪的塞进道袍里,我心领神会,也摸到腰上准备随时掏枪,侯师叔则低头盯着身前那白净却布满皱纹的手心,脸色千变万化。 博远扬的指头勾了两下,催促侯师叔,他也问了一句:“怎么,舍不得给我看看?” 最终,侯师叔还是掏出了两个道童模样的泥人,规规矩矩的放在博远扬手心后立刻扭过头,目光不再泥人上停留片刻,免得心痛。 我心说这下是肉包子打狗,肯定要不回来了,可博远扬还不死心,又问另外两个老道士说:“宝峰,仙岭,你们的也给我看看。” 胡宝峰干巴巴的说:“都一样,和你手中的没有区别。” 博远扬道:“一样也要看,看完就还给你们,放心吧。” 被逼到这个份上,要么把护.法神兵交出来,要么立刻翻脸,胡宝峰与秦仙岭显然畏惧博远扬,乖乖的交出了四个泥人,那秦仙岭也是近百的人了,却像个小孩子,可怜巴巴的说:“博爷,千万要还给我呀!” 博远扬唔了一声,伸出右手,双手捧着那六个泥人,我好像看见他右手手心里有一点黑色,没等看清就被泥人挡住了,于是博远扬看泥人,两个老道很紧张的看博远扬,沉默十几秒的功夫,也不知道博远扬做了什么,他手上的六个泥人忽然发出咔嚓的响动,六个小脑袋齐齐掉了下来。 老道士面如死灰,博远扬却乐不可支:“哎呦呵,对不起呀,被我看坏了,多少钱一个,要不我赔给你们?” 侯玉山朝着神女湖重重叹息,显然料到会有这个结果,胡宝峰有些怒意却没有说话,秦仙岭则没了理智,指着博远扬大怒道:“赔?你知道为了做这些护.法神兵消耗了多少天才地宝?把你那把老骨头敲碎也赔不起。” 博远扬双手一分,六个脑袋分家的泥人坠地,他冷哼一声,问道:“那你想怎样?仙岭,你这条命还是我救得吧?” 秦仙岭语噎,想必不敢说要让博远扬赔偿的话,可护.法神兵被毁的心痛又压不下去,他大口喘息着,脸色越来越红,眼看就要气晕过去,侯师叔这才转过身,温和道:“博爷,几十年的交情,许久不见,咱们聊几句?” 博远扬说好,让我半小时之内弄出三个木筏,用绳子连着准备下水,便跟着侯玉山去了湖边。 许祈和考古队始终在看戏,他们与爷爷三人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向我询问,我简单说了几句便叫考古队去准备木筏,随后就盯着博远扬那边的动静,我看见侯玉山三人手舞足蹈,很是激动,可博远扬面色冷峻,笔直的站着,听不到他们的言语却能感到博远扬始终没有松动,让侯玉山很受伤。 他们不到半小时就聊完了,侯玉山三人傻站在湖边,博远扬过来看那三个木筏,说是木筏也不合适,进去之后用不到帐篷,便将帆布垫在筏子上,又钉了几块船帮,说是小船也不为过,禁不起大风大浪,可只要没有异变,去到湖对面肯定没有问题。 三艘简陋小船用尼龙绳连着,彼此有个四五米的距离,晚上八点,博远扬说时间差不多了,立刻出发进水洞,于是推船下水,侯师叔三人很自觉的上了第一艘船,主动为我们打头阵。 入水便是不归路,我依次问了所有人,没有退缩的。 第一艘是侯师叔和仇兵领着几名考古队员,第二艘是我和博远扬还有龙虎山f4,许玉领着剩下的人在最后面,这一次她对天发誓了,稍有危险,一定会领着九香她们逃跑的。 没有桨也没有乘船的长杆,博远扬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们,用不着人力,只要小船入水就会主动去找水洞,事实也正是如此,我们上船之后,侯玉山缩在的第一艘船便慢悠悠的向前飘去,似乎是那艘船拉着我们前行的,我问博远扬为什么会如此神异。 博远扬笑的高深莫测,小声告我:“水下有东西驮着咱们呢,把咱们送进水洞,对他们来说也是解脱。” 我问,他们是啥? 博远扬说,就是我遇到的骷髅新娘,没了骨头的身子,神女湖的意思就是一群邪门新娘长眠的小湖,婴儿塔下的水井里的那位,其实是从这里游过去的。 冲我眨眨眼,示意我不要再追问婴儿塔的事情,他还要继续自己的钓鱼大计。 三艘小船连成串向湖中心划去,侯玉山三人蹲在船头,一手抓着手电,另一手按着剑柄,时刻戒备着,但他们肯定不知道这湖中的怪物全部聚集在他们的船下,没有骨头的新娘,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软妹子。 到了湖中心的时候见见飘起白雾,手电光被雾气吞没,远处黑压压的高山也看不到了,我有些担忧,博远扬安抚道:“非雾非烟起,神女欲来时,这玩意是张元吉弄出来掩盖水洞的,如果没有新娘子在水下拖着咱们,咱们就会在迷失在湖中,所以一般人肯定找不到水洞,但我们早就摸清了这里的底细,只是欠缺一个时机,你不要担心。” 说起这事,我就有千言万语要说了,当初他们可是对这里一无所知的,第二次过来的时候甚至连路都找不到,此时却知之甚详,我问博远扬,难道不给我一个解释? 博远扬说,就是没有找到,因为第一次他们是在湖北进入神农架,无意中发现了第十棺,第二次还是那条路却怎么也寻不到了,而我们如今所走的,其实是他们见到第十棺后离开的路。 还是那句话,具体的稍后再说,现在不方便。 水雾中穿梭十几分钟,隐约可以看到了被浓雾遮盖的山体,博远扬喊了一嗓子,他说那水洞在水面上的入口极窄,或许连小船都容不下,大家全部趴低,若是小船无法进入就将超出的部分砍掉。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现在才说,早知道就该做上十几个独木舟才方便。 前面砰地一声,看来是侯玉山的船撞在了水洞上,随后便见他挥剑将船帮高出的部分砍掉,我想用手电照照那水洞究竟有多大,也好提前做个准备,却被博远扬将手电打掉,又将我推倒,呵斥道:“不要你管,赶紧趴下,水洞里趴着许多鬼脸天蛾,遇光就扑,千万不要开手电!” 许祈也让我不要瞎搞,把自己当成个植物人,我只好满腹委屈的跪在船中弯下了要,给前面的侯玉山众人行了最恭敬的跪礼。 一股山石浸水特有阴凉渐渐将我笼罩,这里果真有个水洞,随后又听到挥剑声,博远扬将小船砍窄了一些,他叫后面的许玉小心,得到许玉的回答后,也急忙伏下身子,我们终于进了水洞之中。 又低又窄的水洞,我们的船在石头生磕磕碰碰,我问博远扬,万一小船磕碎了怎么办? 博远扬说:“应该不至于吧?上次我们没有磕碎,听天由命呗,下去给女鬼做老公也不错。” 在这种危险邪门的地方却不能用手电,即便我身边有五个抓鬼大师,依然免不了自心头冒出恐惧,总感觉头顶挂着摇摇晃晃的尸体女鬼,即将对我后背下手。 强忍着害怕,我闷头喊一嗓子:“仇兵,你他妈别摸老子屁股!” 喊声在水洞中传出好远,随后稍许沉默,前面的仇兵很无奈的说:“老大,咱俩不在一条船上,我想摸也摸不着啊!” 我当然知道他在前面的船,可就是有人摸我屁股,不拿他当挡箭牌,难道要我质问博远扬或者许祈? 若是个要脸的人,我这么一喊,他也就不摸了,可不知道是谁的手,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偏偏我身后都是一群不能说的大爷,便又忍了一会,那只手竟然要扒我裤子,我就忍不住了:“博爷,师父,你俩别闹了行不?” 博远扬诧异道:“闹啥?” 第四百二十二章 九头鬼蛇 博远扬辈分太高,我也不好意思说他,可既然不是他便用不着客气了,我故意大声说话,让许玉听到:“师父,我师娘在后面呢,你摸错人了。” 许玉啐了一口,骂我们不要脸,许祈恼羞成怒:“你这孽徒,道爷的手规规矩矩的抓着剑,谁摸你屁股了?博前辈都说了这水下全是女尸,你怎么就不长点脑子?” 我知道这里有女尸,可她们都在前面拖船,即便有几个来找我们玩的,难道我这的五个道士就看着女尸欺负我? 没想到他们真的不管。 伸手在屁股上一拍,那只手立刻闪开,我试探着起身,脑袋却磕在石头上,这水洞不到半米高,连蹲着都做不到,只能撅着大屁股趴下。 我一动,小船便晃悠,博远扬让我不要闹,可我刚趴好,那只手就又摸了上来,我委屈道:“博爷,有女尸摸我屁股。” 身后,一名考古队员也很委屈的说:“副会长,也在摸我。” 前面也有队员附和,说是自己也被摸了。 我说:“那你们他妈的为什么不说?” 没人回答,大家都有些尴尬,后面的船上有九香她们,考古队员以为我老婆占他的便宜,一直憋着不敢说,而前面的就更倒霉了,秦仙岭守在船尾,那哥们显然以为秦仙岭对他的屁股感兴趣,始终忍气吞声。 我说博爷啊,你得想个办法。 博远扬无奈道:“没办法,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可没遇到这样的情况,或许是嫌我们三个老家伙的屁股摸起来不舒服?你们就忍忍吧,反正她们也是一群女娃子,摸两把而已,你们又不吃亏。” 后面的考古队员更加委屈了:“前辈,她一直扒我裤子呢。” 博远扬也没办法,便将怒气甩撒在给他出难题的人身上,他不耐烦道:“这群女娃子死前都是黄花闺女,没见过男人,你让她乐呵乐呵不就完了?别矫情,出了这个地,你想让女人扒你裤子都难。” 只能忍着了,我还好点,许祈帮我打那只不老实的小手,前面也有秦仙岭照顾着,只是苦了九香那条船上的两个哥们,没一阵就哼哼起来,也不知道被女尸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水洞蜿蜒幽长,一路磕磕碰碰,小船快散架的时候,终于看到前面有一面发着薄薄的绿色光芒的墙壁,那是一片宽阔的空间,博远扬长舒口气,说是到地方了,我们可以直起腰。 水洞到了尽头却依然没有陆地,那面石壁的绿光也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小船撞上去停稳,我抬头一看,居然能看到橘子大的一片夜空,我问博远扬,该不会是要从这里爬上去吧? 博远扬说不用,这面墙后便是这座山的空心处,墙厚四五米,水下有个小洞可以游过去。 我说这水下都是如饥似渴的女尸,一旦下手,岂不是被她们糟蹋了? 博远扬苦兮兮的说:“上次我们来,女尸没有动手动脚,谁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要不你先下去试试?反正你刀枪不入,即便女尸要将你抢走,我们也来得及救你。” 我发现了,不管远近亲疏,不管与我是什么关系,只要需要探路的时候,他们第一个人选肯定是我。 女尸感兴趣的男人只有我和另外四名考古队员,别人下水也没用,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便不再推脱了,拔出嫁妆剑就,如果她们不肯放手我就将她们全部砍死,反正女尸也不厉害。 九香有些担忧,毕竟是她老公要下水对付一群女流氓,她让我小心些。 腰间栓了根绳,我纵身一跃,那面发光的石墙的水下部分依然有着绿油油的微光,只是在水中无法照出很远,但光线所及之地,全部是长着鬼脸,身穿嫁衣的女尸。 公园里的观赏鱼,每次投食便蜂拥而至,此时女尸拥挤的程度比观赏鱼也不遑多让了,我贴墙下水后,她们齐齐一顿,随后疯了似地向我冲来,那不顾一切的气势哪怕最饥.渴的男性老流氓也会选择退避,更别说这是一群长着恐怖脸型的尸体。 鼓足勇气下来拼命,却赶忙揪着绳子向上逃,刚冒出水面便吼道:“快拉我上去,太他妈恐怖了。” 短短的一个愣神,许祈和博远扬同时抓住绳子将我拖上船,但就这一个耽搁,我上来时已经没有裤子了。 博远扬的脸蛋有些抽搐,说道:“她们这么着急?” 想到刚刚的情形我依然有些后怕,见到我后,她们鬼脸上绽放的喜悦无比强烈,我要是再慢一步,肯定就被她们拖到水底糟蹋了。 接过九香递来的裤子换上,博远扬愁眉苦脸,若仅仅是四名考古队员也就罢了,大不了让他们打道回府,可我一定要去,不解决了女尸,寸步难行。 许祈说,女尸在湖里泡了数百年,阴气入体,就像阳气旺的男人比较好色一样,她们已经不能用好色来形容了,简直是欲.火焚身,亟待解决的地步,如果能找到阳气重的药材给她们烧一锅汤,或许可以阴阳调和,给我们下水进洞的时间。 这显然是废话,现在去哪找中药? 要是方航在就好了,把他绑起来扔下去是最好的办法! 三艘小船就停在水上,博远扬愁眉不展,接连否定了许祈和侯玉山的几个主意,最后他发了狠,说道:“这样吧,把王震扔下去当鱼饵,引女尸靠近水面,一个个杀,总有杀干净的时候。” 真是个该死的好主意。 博远扬的提议,我不好否决,只得任他们用绳子将我全身裹了起来,只露个脑袋在外面,就算女尸想扒我衣服也不行了,依旧是一根绳子拴在腰间,博远扬和许祈抓着绳子,侯玉山三人站在船帮,准备用剑将游上来的女尸捅死,这里没有鬼脸天蛾,考古队便打亮了手电照着水面。 博远扬问道:“王震,准备好了么?” 我视死如归:“来吧!” 他一脚将我踹了下去,控制着绳子的长度,让我像鱼漂似的浮在水面。 但这一次,女尸没有向我扑来,七八米,手电光所能照到的极限,水流翻涌,身穿红嫁衣的女尸全部围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扭扭身子让他们将我拉上去,随后将水下的情形告之,博远扬当机立断:“用绳子将大家连起来,玉山三人打头阵,其他人跟在后面,我和王震断后,要死一起死。” 很仓促的解开我身上的绳子,一次拴在每个人的腰间,入水之后,不比在船上轻松,很难照顾到每个人,九香三人免不了有些害怕,小脸一片苍白,我依次安危后,侯玉山便当先跳下去,随后我也下了水,若是情况有变,凭我的菩萨金身也能拦住女尸,让其他人赶紧逃命。 我依旧是看女尸的情况,她们在水下围成个球,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诱惑她们,我稍感轻松,却随即看到几道黑色的触手正慢慢的向我们延伸,离得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正要定睛看去,脑中猛地炸开了,那在水中飘荡的玩意,根本就是我们在匈奴地宫里见到过的水下怪兽。 不敢再看,我拼命游了上去,脑袋冒出水面便疯狂的大喊:“拉他们回来,快把他们拉回来,咱们在匈奴地宫见到的怪物就在水下。” 闻言,博远扬脸色狂变,他二话不说,抓起绳子使出吃奶得劲,其他人也赶忙过去帮忙,硬生生将已进入水,不知道游到哪里去的侯玉山三人和仇兵也拖了回来。 用力过大,小船一阵晃动,也来不及跟他们解释情况,侯玉山也从我们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事情的眼中,猛地拔出宝剑,严阵以待。 手电射向水中,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便看到了水中正在延伸的黑色触角,我们始终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但这怪物可以凭一己之力毁掉朱允炆的整支船队,遑论我们这三艘小船? 黑色触角由远到近,却没有掀翻我们的小船,而是在水下穿过不知道伸向那里去,我们屏息静气的看着,那黑色触角不知道有多长,快一分钟了,依然没有全部展现。 终于,一条水桶粗,浑身黑色鳞片的蛇躯出现在手电光中,没有蛇头,就是那近乎虚无的黑色触角连着蛇躯。 与黑色触角缓缓穿梭不同,这蛇躯搅动平静的水面,我们看到黑黢黢的一片庞然大物掀浪而来,让我们的小船剧烈晃动,被水花遮掩便看不到那蛇躯了,等水面平静之后,蛇躯也随之消失。 惊魂未定,我想着那恐怖的水怪,心里想着,该不会是从博远扬说的石壁小洞,钻到里面去了吧? 通知12 大家别等了,今天更不动了,抱歉 第四百二十三章 突变 匈奴地宫,只见到那近乎虚无的黑色触角,并没看见触角之后还长着一截蛇躯,而且触角是从淤泥中钻出来的,若是蛇躯在淤泥之下,那不成了大泥鳅? 应该不是匈奴地宫的怪物,两地相隔一千多公里,它总不能一路翻山越岭的跑过来吧,除非它成精了。 被这怪物一下,大家都有些说不出话,还是博远扬最先回过神,当机立断,他说水下的女尸一定是被这怪物给困住或者迷惑了,趁这个机会,我们赶紧下水。 我想问问他,万一那怪物就钻在石壁的洞口等着咱们该怎么办? 博远扬却不给我发问的机会,径直跳入了水中,侯玉山,许祈他们紧随其后。 小船上只剩下我们一家子了,叹息一声,我用绳子将九香三人绑好,安慰她们不要害怕便也下了水,顺着博远扬的绳子一直游,潜入水下五六米,终于看到了那发着绿色 鬼火的墙壁上有个黑幽幽的洞口。 越往下潜,压力越大,我还无所谓可文静便有些受不住了,我赶忙钻进石洞,手脚齐用,向里爬去,四米厚的石壁很快便穿过了,脑袋探出水面,便看到站在石台上的博远扬众人,随后仇兵众人也纷纷冒头。 地面比水面高了半米,许祈将我们拉上去,这里是一条看不到头的甬道,四壁都嵌着方砖,应该是被人将山体凿空了,博远扬举着手电四下打量,我问他,不是说爷爷在这里等我们? 博远扬将手电照在墙角,有个箭头和简易的笑脸图案,他说这是爷爷留下的,应该已经出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主动离开还是发生了什么状况,而这里有杂乱的脚印却没有湿漉漉,大蛇游走的痕迹,看来刚刚的怪物并没有上来。 我又问他,是谁在这里修了一条甬道,通到哪里? 博远扬说,直接通到神农架的树林中,离放置第十棺的山洞也不远了,但这里并不是张元吉修的,也不清楚原先是个墓穴还是什么地点,他们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大家都湿乎乎的,博远扬叫我们赶紧走,出了这甬道就可以生火烤衣服了,我们便跟着他在甬道中赶路,好几个岔口,博远扬看也不看便选了路,似乎对这里十分了解,一路上没有再生事端,走了一个多小时,空气渐渐清新起来,我们赶紧几步,终于看到了甬道尽头,夜幕下的树林。 一面好似刀劈过的光滑山璧,与树林有十几米的空地,博远扬叫我们在这里稍作休息,烤干衣服,连夜赶去第十棺的位置,考古队进树林中劈柴,我正准备脱衣服,博远扬走到我面前,说道:“王震,刚刚在甬道中赶路,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祈和侯玉山都围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我疑惑道:“没有呀,我师父和侯师叔都没有察觉,我怎么会察觉到呢?” 博远扬却说:“不是说别人,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 依旧没有,许祈替我问:“王震怎么了?” 博远扬慎重道:“刚刚我转身跟你们说话,忽然看到王震的肩膀上,左右各长了一个脑袋,等我定睛看去却又没有了。” 许祈和侯师叔一左一右检查我的身体,在甬道的时候,侯叔叔三人殿后,许祈在我旁边,我若有异,他们一定会发现的。 博远扬说的很肯定,大家又检查不出问题,博远扬忽然提议:“难不成与你无关,而是这甬道有鬼?王震,你再进去,我看看那两个头的鬼会不会再出现。” 不明所以,我转身向甬道走去,他们跟在身后却没有进来,我站在甬道中转身问道:“怎么样,有鬼么?” 许祈让我再往里走走,也许离得近,那双头鬼不敢出来。 我继续往里走了十几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还真有点恐惧的感觉,我再问,有没有鬼? 许祈看了一眼博远扬,说道:“没有,赶紧出来吧,里面阴森森的,别着凉。” 本来就没鬼,也不知道是博远扬眼花还是神经过敏了。 向外走去,忽然看到博远扬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像是一只奸计得逞的老狐狸,我下意识停步,随后大惊失色,难道我眼前的博远扬是假的? 说时迟那时快,我正要问问博远扬在笑什么,却先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一块长达三四米的沉重巨石正缓缓落下,要将洞口堵上。 九香惊叫起来,许祈脸色狂变,大喊道:“徒儿快出来。” 我想抬脚狂奔,却明白已经来不及了,离着洞口七八米,现在跑过去的结果就是被巨石压成肉酱,而惊变陡生之后,我满脑子想的就是博远扬为什么要害我。 随后便又听到一声尖叫,他们齐齐呼喊:“不要!”许祈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巨石将要落下,文静却就地一滚,手脚并用爬了进来,那巨石虽然不是轰隆隆砸下,可下落的速度也极快,眼看就要将她压死,我骇的全身血液都涌到脑子里,二话不说,飞扑过去趴倒在地,伸手一抓,揪着文静的头发将她拖了出来。 刚把文静拖出来,巨石离地面就只有三十公分的距离了,我若不拉她一把,想必文静的半个身子会被压住,无法动弹。 侥幸逃生,可我脑中却冒出了她的半个身子被压成肉泥,在我面前断气的凄惨模样,害怕,懊悔,心疼,种种情绪骤然爆发出来,虽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依然准确的抓住了文静衣领,拖到面前狠狠在她肩头砸了一拳头,痛骂道:“你他妈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不到面前的人,却听得到文静带着哭腔,小声却坚定的告诉我:“要死也死一起,来之前就说好了的。” 一句让人无法抗拒的话,将我的怒火一扫而光,可虽然不再生气,却无法摆脱刚刚那一幕带来的恐惧与后怕,简直将我吓得浑身发软了,便双臂搂住文静的脖子,她也十分安静的缩在我怀里,黑暗中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我对她说:“我是被博远扬骗进来的。” 文静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道:“他是个大坏蛋。” 我松开文静,牵着她在黑暗中摸索,找到那大石头便轻敲几下,虽然我背着嫁妆剑,但凭我的本事绝对没有破开这石头的可能。 前路不通,往回走也危险,这条甬道有许多岔路,而我们并没有手电,即便成功找到那会发光的石壁,石壁另一边还有数不清的女尸,穿过去也会葬身水底。 可如果到了那里,我或许能将文静送出去? 我对她说:“傻丫头,哥带你出去。” 文静问我:“出的去么?连路都看不到!” 我深吸口气,郑重道:“无论如何,哥一定把你送出去!” 文静却无所谓道:“出去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一个人还能走出那片山林?况且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话可以往大里说,其实我也没有送她出去的信心,而且也正如她所说,出去又能如何?还不如留在这里,或许许祈和仇兵会想办法救我们? 也难,他们未必能破开这大石头,还有那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博远扬,一定会阻止他们救援。 我觉得没有生路了。 我问文静,有没有兴趣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从女孩变成女人? 文静的手颤了一下,有些扭捏道:“在这里啊?黑灯瞎火的连你的样子也看不到,早知道就带个手电进来了,哎,随你吧,我无所谓。” 她刚说完,一束光线从她身后射来,有个很戏谑的声音说:“现在能看到脸了,你们若是有兴趣就开始吧,我保证不看。” 雄浑粗重的声音,略有一丝沙哑,我赶忙将文静拖到身后,质问那拿手电的人:“谁?” 手电转向,照在他的脸上,一张老松树般粗糙,布满皱纹的老脸,白发苍苍,一双深邃的眸子被手电光照的十分耀眼,他说:“你看我是谁?” 我惊喜道:“我草,秀爷,你怎么在这里?” 老族公怪笑一声:“我死了,变成鬼在这里等着索命。” 我说你别扯了,我爷爷在哪? 爷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在这。” 老族公很配合的将手电射向爷爷,那矮小的老头的身影便露了出来,一身黑色中山装,头上的几根毛似乎抹了啫喱水,亮晶晶的,打扮的十分精神。 爷爷贴墙而立,好像竭力隐藏自己的身影,我看看他又看看老族公,问道:“你们是不是偷听我俩谈话呢?” 爷爷点头,说了句没错。 我说,你俩羞不羞呀,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干这种听墙角的事? 爷爷打量手电,又从衣服里摸出一个给我,说道:“我孙子和孙女说两句情话,我有什么听不得的?而且我们也不是为了听你俩说悄悄话,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孙子,走吧,边走边说,赶在远扬前面找到第十棺。” 文静怯生生的喊了声爷爷,爷爷便招手叫她过去,拉起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安慰的话,这些年没能照顾她,让她受苦了云云。 爷爷对文静有着超乎寻常的宠爱,就好像她是亲孙女,而我是捡来的一样,等爷爷说完了安抚之言,我便给博远扬告状了,我说:“爷爷,博爷想害我。” 爷爷叹息道:“不是害你,是不相信你。” 第四百二十四章 就在我们之中 我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全世界找不到比我更可靠的人了。 我问道:“也就说博爷将我骗进来,其实是你们的计划?为什么要这样做!” 走在最前的老族公停步,说道:“老实,你来找路,我对这里不熟悉,既然你不忍心说,我来告他吧。” 爷爷点点头便走到前面,我看到他背着一个黑布裹着棍状物,心中了然,应该是大宋定国刀了,不知道比起我的独鹿剑如何? 老族公走到我身边,我牵着文静,他搂着我的脖子,瓮声瓮气的说:“为什么不相信你呢?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你是不是死了,朱允炆可以冒充别人,为什么不能冒充你?” 我无奈道:“朱允炆已经死了,对了秀爷,你不是被方航劈了一刀?看上去好像没受伤呀。” 老族公说,方航的事情稍后再说,先来说说怀疑我的原因。 朱允炆早就不是人了,可以把他当初鬼魂来理解,只是他冒充别人的方式是意识的融合,而鬼上身却做不到他那样完美的地步,但大同小异,就是一个意思。 朱允炆冒充别人的方法,也许是神秘人教给他,也许是他教给神秘人的,总之除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会,而这个人就是爷爷一直在寻找的神秘人。 就像鬼上身很少发生在军人身上一样,意识也不可能随意吞噬,朱允炆屡次冒充的都是些普通人,他潜伏在小道协中是利用吴渊的身份,而没有冒充侯玉山之类的大人物,因为他做不到。 爷爷怀疑那神秘人就在我们一行人之中。 最有可能也是爷爷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就是神秘人已经干掉了我。 所以有了博远扬将我骗进来的事情,如果我当时有任何超出我能力的举动,藏在暗处的老族公和爷爷就将我一举击杀了。 所幸的是我没有,我还是安全的,还是清白的。 之所以爷爷没有立刻现身是因为文静也跑了进来,他们又转而怀疑文静了。 谁也不敢保证神秘人不会冒充女人。 直到文静愿意在生命的终点与我成就夫妻之实,爷爷才打消了疑虑,毕竟神秘人可以冒充女人,但绝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女人,更别说和我亲热了。 而现在,可能是神秘人的就是九香,十名考古队员,许祈五人,还有侯玉山三人了,实力却强的越不容易被冒充。 照这个说法,越与我亲近就越可能骗我,我不寒而栗,问老族公,为什么肯定那神秘人就在我们之中?还有朵朵为什么没有嫌疑? 老族公说道:“水族那小丫头肯定不是,她抹脖子救你的时候方航就能确定了,而我们肯定的原因就是婴儿塔的出现,我们不是没有走过这条路,而是走了却没有遇到婴儿塔,从湖北进到第十棺的路也走了三遍,从没有发生任何异状,直到前段时间才忽然找不到路,我们在那条路入口小村里埋下的眼线也被人做了。” 两条路,一条忽然变成找不到第十棺的迷阵,另一条则冒出了将人拖进地府的婴儿塔。 再加上我从第九棺处得来的讯息,爷爷他们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老族公缓缓说道:“张元吉要杀一个人,只要这个人靠近他埋下的棺材,就会启动棺材的最终杀机,所以这些年来,这个人从来不自己寻找棺材,而是想尽一切办法,驱赶所有有能力的人帮他找,他跟在后面占尽便宜,上一次出现,他仍不知道我们已经开了第十棺,抓住老实是为了逼问第九棺的下落,直到咱们一同去往匈奴地宫,第十棺现世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个人立刻顺着我们的脚步进神农架搜寻第十棺,于是张元吉埋伏在那条路的迷阵启动了,我们再也无法进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怀疑你的原因。” 第十棺已开的消息,博远扬告诉了我,随后就有人奔赴神农架寻找,想不怀疑我都不行了。 而我忽然停步,想着匈奴地宫之后的种种事,很艰难的说:“爷爷...秀爷...第十棺在神农架的消息我只告诉了两个人。” 爷爷转身,说道:“小方航和你师父?” 我点点头,脑袋有些沉重。 爷爷安慰道:“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难过,未必是你师父,小方航虽然可以信任但那家伙不靠谱,整天神经兮兮的,或许是他走漏了风声,而且那一次与你同去的小家伙们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想了想钱旺和仇兵掌握的信息,我说:“他们知道我最终的目的地是神农架,但并不知道当初你们是从哪条路进入的,只有方航和许祈...方航在哪?” 爷爷苦笑道:“鬼知道他在哪,五乘是疯子,带出来的徒弟也不正常,那天夜里他杀了朱允炆和姚广孝,说是要去准备准备,等神秘人的身份败露之后亲手搏杀,于是便钻进树林里不见了...”见我有些失落,爷爷喝道:“王震,知道了第十棺的位置,走那条路是最便捷的选择,未必就是许祈,即便是他,你又有何难过之处?不要做那小女儿姿态,否则就给爷爷滚回家去。” 这还是爷爷头一回跟我生气,我不敢再惹他,打岔道:“真是方航杀了朱允炆和姚广孝呀,本是够大,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爷爷继续带路,老族公对我说,其实方航和爷爷一直有联系,从辈分上说,他还比我高一辈呢,那天夜里方航得了爷爷的指点,将姚广孝和朱允炆引到树林里,爷爷三人现身后,朱允炆和姚广孝这一对冤家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姚广孝直到死,姚广孝只说了一句话:“阿弥陀佛,能不能不杀?” 老族公说不行,爷爷却不想杀这两个老妖精,毕竟是人间活古董嘛。 于是爷爷提议,姚广孝和博远扬单挑,方航和朱允炆对打,赢了就走,输了就死。 姚广孝与博远扬不分胜负,但这老和尚使诈,想叫他的十八罗汉来救命,于是爷爷及时出手,一句谶语将姚广孝定住片刻,老族公冲上去一顿毒打,打碎了姚广孝半身的骨头,一斧子将他的脑袋劈了。 朱允炆没有动手,唠唠叨叨的和方航聊了好一阵,最后让方航亲手送他归西。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允炆总结了自己数百年的经历,与爷爷叙旧,与方航闲聊,他说自己虽然不是众人的对手,但活了这么久,若是想挑一个人同归于尽想必问题不大,再不济也能让某个人身受重伤,而在这里,受重伤就要死。 朱允炆用自己的不反抗,换取爷爷他们的一个承诺。 不用说我也猜到了,马恩慧。 朱允炆是这样说道:“朕与诸位相交几十年,虽有不睦却也钦佩诸位风采,若诸位对朕也有三分惺惺相惜之情,只愿代朕照料恩慧,朕欠她一条命,便在此时还清了,朕欠她的情,只好来生再报。” 爷爷转述朱允炆的话,我脑中便又冒出了呜咽之声,是胸口的马恩慧在哭。 别说朱允炆不抵抗,即便他抵抗而落败,爷爷也一定会答应他的,其实也用不着他们答应,只要马恩慧出现,我总不会让她受苦的。 甬道之中七拐八绕,老族公说这里原先是元蒙的一处密道,被张元吉带人改造过了,埋婴儿塔,打井之类的工程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 我将那长着黑色触角的蛇躯的出现对爷爷说了,他们稍有震惊但也没有惊慌失措,爷爷说不管是什么怪物,总之来了这里就是拼命的,成就成,不成就死,无需考虑太多,我们现在就要去第十棺藏着,等博远扬将那一行人引过去,不管神秘人是谁,恐怕到时候就会现身了。 其实爷爷也不知道第十棺有什么用,本来想寻找祭天金人,结果金人被紫松鼠吃了,紫松鼠又莫名死掉,文静的后背多了一个金身武士的纹身,这也是带她来的原因。 但爷爷肯定那神秘人知晓第十棺的用处,只要见到第十棺,他一定会出手,到时候我们藏在暗处就要与他拼命了。 忽然,我问爷爷:“什么是原始龙袍?” 爷爷问我从哪听来的,我便将朱允炆那晚在湖边对我说的话,如实相告。 爷爷冷笑:“这死皇帝,死之前也不跟我说,原来他知道的也不少呀!” 稍作停顿,爷爷说原始龙袍其实就是大禹王当初穿的袍子,他治水有功,被封为天下共主,而这件原始龙袍之所以被张元吉藏了起来,因为这衣服有个牛逼到极点的极点的效用! 第四百二十五章 九州之主 三皇五帝不是皇帝,名列五帝之一的大禹王穿过的原始龙袍,自然也不是皇帝的工作服。 上古时代,妖怪遍地走,山海经的记载便可见一斑,大禹王治理的黄河水患,主要也是河中的鱼虾龟鳖造成的,如今大禹王被神话了,谁也不知道真实的大禹是否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可即便他真的很厉害,也一定不是众多水怪的对手,否则也不会花了十三年时间才成功。 有个传说,大禹王能降服黄河水怪,便是倚仗了原始龙袍的威力。 那是龙皮所制得一件长袍,每当龙袍加身,大禹王就会变成一条行云布雨,腾云驾雾的真龙。 真假暂且不论,爷爷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穿上袍子变成一条龙,但有些事是极为真实的,大禹分天下为九州,随后他儿子建立了夏朝。 也有人说大禹是夏朝的建立者,但不管是谁,总之都姓姒,都是他们家人。 君主之位从禅让到世袭,就是原始龙袍造成的。 一开始大禹想禅让给皋陶,可是皋陶早亡,他又定伯益为继承人,结果诸侯全部离开伯益,转而投奔大禹的儿子姒启。 大禹贤明,他选的接班人自然不是无能之辈,伯益提倡德治,要像尧那样仁德,这样的人似乎并不该让诸侯们离心离德,可事实就是如此,启好像开了挂死的,全天下都巴不得他当君王。 君王之位可以禅让,原始龙袍却是大禹的私人物品,他肯定留给自己的儿子,而大禹依山势地理将天下分为九州,就是因为得到原始龙袍之后,双目清明,看清了大地之下的地脉走势,人为的将地脉分开,兖州地脉养兖州人,豫州地脉养豫州人,地脉不再是无主之物,山精水怪没有本地怪的觉悟便不得地脉供养。 于是山海经中的怪物灭亡了,人族大兴。 凭原始龙袍而分的九州,九州之寄托自然也是原始龙袍,不过当时的大禹并不知道原始龙袍有如此神效,那时候还没有龙脉气运的说法。 《尚书》是尧舜夏商周,两千多年的历史记载,只有以河流,山脉为界的九州疆域的文字,随后的《周礼》中有了以土宜之法,办十有二土之名物,以相民宅而卸其利害,以阜人民,以蕃鸟兽,以毓草木的说法,土宜法,相民宅,就是最早的风水学说了。 正因为大禹发现了地脉而分九州,后人才慢慢的加以利用,依山傍水而伏的地脉最重,可以根据土地来趋吉避凶,于是人们开始仰观天文,俯察地理。 天文地理看多了,秦朝又有了望气之术,占天的占天,相地的相地,望气的望气,统称术士。 汉代,人们开始重视丧葬便有了营葬术,有了堪舆家开始琢磨墓地。 对墓地的钻研到了晋代,风水大师郭璞发现墓葬的风与水与亡者休戚相关,这才有了整套的风水学说,流传至今。 总而言之,大禹分九州,地脉归人所有,有了原始龙袍的启自然是九州之主,他对伯益开战,赢了。 启传位给长子太康,太康不修政事,生活荒.淫,能在残酷血腥的争夺战中胜出简直是开了挂了,而他开的挂自然也是原始龙袍,硬生生将他扶到位子上。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行事配不上龙脉肯定要倒霉,太康出去打猎的时候,东夷族后羿把他的位子抢了,顺手用弓箭射死了太康。 这个后羿并不是射太阳的那位,射太阳的那位死后,他的后代掌权者全部改成这个名字了。 大禹穿过龙袍,启穿过,虽然太康继承了龙袍可龙脉气运是子孙后代共享的,龙袍随着太康的死而消失,可后羿依然扛不住分薄了的龙脉的威力,又传位给了太康的弟弟仲康... 一代代的传下去,原始龙袍已失,无人能将天下龙脉齐聚,结果就是王朝更迭,征战不休。 几千年后到了张元吉的时代,龙虎山弟子打不过朝廷百万披甲士,他再能召天雷也没有万箭齐发的威力大,他没有领兵逐鹿中原的本事,就只好在自己的特长领域发挥了。 张元吉开始寻找原始龙袍。 朝廷得到消息便派人来杀他。 最后的结果,张元吉找到了原始龙袍但他没兴趣当皇帝了,他在昆仑山里发现一个死龙胎,他用九龙棺的阵势吸收历朝龙脉,配合原始龙袍将那龙胎养活了。 不知道养活是什么模样,也许是一条小龙,也许是一股气,也许是一块石头? 张元吉已经消失,或许是吃了龙胎飞升成仙,或许是被龙胎给吃了,但九龙棺的大阵却是清嘉庆年间才被破开的,刘为民领他们去的古墓的墓主人就是嘉庆年间的人,他破了荒滩的墓,指点了鬼谷的墓,而张元吉用了几十年便养活了龙胎,他与墓主人隔着三四百年,应该又有新的龙胎了,除非张元吉吃完饭就砸了锅。 虽然不知道龙胎该怎么吃,但爷爷三人的最终目标还是这龙胎,而朱允炆想要的却是那件原始龙袍,不知道他想什么,难道还能带着龙袍回到明朝,打赢那场靖难之役? 我问爷爷,龙胎在昆仑,我们跑这第十棺做什么? 爷爷说想得到龙胎肯定要通过第十棺,刘为民知道真相,当初他就是凭借第十棺和已经破开的八棺位置,估计出两处可能埋着嘲天椁的地方,而爷爷也是因为看过刘为民的阵图,不知道他标记的最重要的位置有什么,所以才跑来寻找的,稀里糊涂就给看到第十棺了。 我有些不满意的问他:“你们知道的挺多呀?咋跟我说的时候总是挤牙膏似的,问一点说一点?我要不说这原始龙袍,你们也不准备告我,对嘛?” 爷爷笑道:“怎么没跟你说?说的不细致罢了,难道你要爷爷连找棺材的时候吃过什么,上过几回厕所也一一道来?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说太细,后来第十棺的消息泄露,就有些不太相信你了,现在快要真相大白,就等着远扬将他们领到第十棺的山洞,谁对第十棺做手脚,就能确定那人是谁了!” 爷爷的计划就是等神秘人见到第十棺,出手之后,我们就全力干掉他,我问爷爷有没有把握,神秘人可是很厉害的! 爷爷傲然说道:“没把握!” 没把握还这么气势汹汹。 他紧接着说:“没把握也要试一试,涌上去群殴他呗,如果是你师父,那玉山三人就可靠了,如果是玉山,名道观可以倚为助力,若是你手下的考古队员之一,小道协和名道观都会帮咱们,再加上我们三个老不死的,还有五乘和那姓张的小家伙,疯疯癫癫的小方航,如今你也可堪大用,这么多人,铜皮铁骨都给他打碎了。” 方航没有背叛我,我还是蛮欣慰的,而听说五乘和张云帆,我问爷爷,他们两个也来了?在哪里? 爷爷说,原本他们都在一起,守在村口等着拦截跟踪我们的人,有方航在我身边,姚广孝和朱允炆便不值得爷爷他们立刻出手,因为还有许多人没有现身呢,破掉小地狱的人,还有你来我忘的大掌柜,后来实在等不到,他们便联系方航,主动与姚广孝见面了。 朱允炆的玉佩,全部落入了方航的手中,如今方航有八块,许祈有一块狴犴玉佩,杀姚广孝的时候五乘没有现身,说是和尚不想杀和尚,实际上他是藏在神女湖对岸的山顶等着偷袭方航,他要方航的玉佩,方航不给他,两人打了一架,方航跳湖自杀了,五乘带张云帆去追杀方航。 博远扬就是根据这件事,改编出了方航偷袭老族公,被老族公一斧子劈进湖中的谎话。 我吓了一跳,可是看爷爷轻松的脸色应该另有隐情,问他是怎么回事,五乘不是方航的师父么? 爷爷不好说老朋友的坏话,略有尴尬! 倒是老族公指指自己的脑袋,粗声说道:“五乘的脑子有问题,参禅参傻了,那天在山顶,方航不肯给他玉佩,你猜猜他说什么?” 根本不等我猜,老族公嚷嚷道:“五乘居然当着你爷爷的面质问方航,为什么没有听他的吩咐,干掉你,抢走推背图,他就是让你爷爷与他翻脸,好杀了你爷爷或者被你爷爷杀掉,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方航问他是不是喝驴尿喝傻了,五乘便悍然下了杀手,幸亏我及时阻拦,随后他俩过了两招,方航不敌,跳水自杀,其实是趁机开溜了,五乘领着张云帆去追杀,他们一前一后,应该会在山洞汇合吧。” 我忍不住咋舌,早听方航说五乘是个疯子,没想到真是个疯子! 我问老族公,为什么不干掉五乘呢?这不是耽误事嘛! 老族公瞪了爷爷一眼,说爷爷拦着,否则许多年前,大家就把五乘打成肉泥了。 爷爷很苦恼,他说五乘原来挺正常的,也不知道为啥就给疯了,但他是爷爷第一个朋友,从少年相识,磕磕绊绊到了现在,总不能因为五乘言语之中有些冒犯就把他干掉吧?以后谁还敢和他交朋友? 老族公嗤之以鼻,他说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想交几个新朋友,真够有野心的! 爷爷反驳他,交不了新朋友,老朋友就更不能杀了,杀一个少一个... 吵了几句嘴,爷爷便不理老族公了,对我说前段时间在昆仑山的时候碰到了五乘,这死和尚把张云帆骗惨了,五乘有自己的机缘,其实他对张元吉的棺材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二者稍有重叠罢了,所以他一直领着张云帆办自己的事,美其名曰找棺材,直到与爷爷见面才露陷,可把张云帆气了个半死。 我问他,五乘到底想做什么? 爷爷有些莫名的神色,似有三分钦佩:“和小方航一样,想溜到阴间去,五乘要找地藏菩萨参禅,小方航要下去打仗。”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该来的都来了 我问爷爷阴间有什么仗可打? 爷爷让我有机会自己去问方航,毕竟是别人的事,他不好多说。 甬道中走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爷爷几次翻出一副手绘的地图寻路,终于走出了这片迷宫似的甬道,正对面又是一座山,第十棺就在不远处,爷爷说博远扬会带着许祈他们绕到天亮再过来,给我们充足的时间做准备,也不知道五乘师徒俩要闹到什么时候,若是没能及时赶来,一旦动手便少了许多助力,而且八块玉佩都在方航手上,万一用得到,他却不在,说不定会白白浪费一场天大的机缘。 那时候,哪怕是娘胎里的老朋友,爷爷也要找五乘拼命。 出了甬道进树林,已是深秋,前几日的雨水让满地的枯枝败叶散发一股湿润的霉味,吸久了,胸中有些抑郁,爷爷忽然停步,猛地摇摇头,说是在这里稍作休息,一旦进了山洞就面临着你死我活的下场,有什么话最好提前说出来。 老族公冲我挤眉弄眼:“就是,有什么事也最好提前做,免得到时候后悔,我去打只鸟烤来吃,你们自便吧。” 文静阵阵脸红,老族公哼着小调,扭着老屁股走远了,爷爷却没有给我们腾个私人空间的打算,不知道是不是百年追寻终将达成,几天不见,爷爷愈发精神了,他将随身的小包袱放下,喝了口水便问我累不累。 我说不累。 伸手取下背后黑布裹着的刀,一点点解开缠绕在上的绳子。 大宋定国刀终于现世了。 没有刀鞘,解开黑布便是一道寒光,不像独鹿剑的晦涩,大宋定国刀极具磅礴之势,一眼看去就感觉用这把刀的人要么是天潢贵胄,要么是人世间顶级的装逼犯。 那就是一条昂首嘶鸣的金色长龙,四只龙爪抓着一抹三指宽,寒光森然的锋刃,只是龙身与刀身相反,龙尾在刀尖,龙首作为刀柄,极其嚣张的一把刀。 我想拿在手里仔细打量这柄传说中的古兵器,爷爷却说,一般人碰不得,甚至他握在手中都要垫上一块黑布,这玩意和原始龙袍是一个性质,没那命数就不要想碰,大禹王是圣人所以得到原始龙袍,启也有一番作为所以当了一任君王,太康没本事,近乎是被原始龙袍给克死的。 赵匡胤的大宋定国刀也承载了一朝之国势,朱允炆或许能用用,我们都不行,没那个命,所以爷爷一般不敢带在身上,甚至还得将他的推背图与定国刀放在一起,就是告诉定国刀,咱也是有独特命理的人,你给点面子,别欺负我,我也不以你的主人自居。 若非如此,隔着十万八千里,只要定国刀名义上属于爷爷,依然要会妨害他的气运。 也就是最后一场操劳了,爷爷要豁出去拼上一场,这才用人头祭刀,还跟它好说好商量,这才敢暂时用几天。 我问他用谁的头祭刀? 爷爷让我不要管,随后用黑布蒙上那龙头刀柄,直愣愣的指向我,说道:“来,让爷爷试试你的本事。” 我觉得有些尴尬,人老不已筋骨为能,虽说见识过爷爷蹬着柱子上房顶的本事,可他毕竟不以身手见长,这是大家公认的,他持刀的姿势就能看出来,方航手握牛骨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而爷爷则傻愣愣的握着到,跟个二百五似的,好像走几步就要跌倒。 我说,还是算了吧,在家的时候我和秀爷博爷都打过,只要我手持独鹿剑,存心要杀人,他们真扛不住。 那几次是用木剑木斧打得,简单过了几手也是个平分秋色,不过性命相博就是两说了,屠夫秀隔着二十来米,一斧子劈倒屋子的威风还历历在目,博远扬用自己的血在墙上画符,最后将墙上血符生揭下来,将一众鬼兵电的条霹雳舞的招数,我也不知道如何抵挡。 但这都是拼命的招数,而我格外强烈的想要杀死谁时,这人基本就要死了! 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好像名人兄的招数就是自我催眠?战略上蔑视敌人之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消灭敌人了。 反正我不认为老族公或是博远扬的肉.体凡胎能抗住我一记剑炁,而我却是有菩萨金身的,此时也不可能往死里劈爷爷,更不可能让他用定国刀劈我。 可爷爷却执意要试试我的本事,我稍作犹豫还是说了心里话:“爷爷,你会用刀么?看你这姿势,不太像呀!” 爷爷笑道:“不要你管,来吧!” 无可奈何,只好拔出嫁妆剑,在剑身上摩挲几下,走到爷爷面前,犹犹豫豫的刺了一剑。 结果却让我瞠目结舌了。 我都没有搞清楚咋回事,那金龙抓着的刀刃便架在我脖子上了。 仔细琢磨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抬手刺出的那一刻,时间忽然静止,爷爷慢吞吞将刀搁在我肩膀上,时间又忽然开始流动似的,反正我没看见他抬刀,莫名其妙就输了。 爷爷板着脸说:“认真一些,别瞧不起爷爷!” 他后退几步,依旧松垮垮的用刀指向我。 见爷爷有如此本事,我不再放水了,平心静气后,挪着步子向他靠近,心里面感觉到了最妙的时机与距离,忽然抬剑刺出,随即却胸口一痛,定国刀又莫名其妙的顶在我身上。 完全没有天理了,我离那刀还有多半米呢,也没见爷爷动,难道他会瞬间移动? 两击无功,爷爷见我满脸震惊,解释道:“这就是爷爷的本事,推背图让爷爷对任何人的命数了如指掌,近乎可以随意修改你们的八字,你本有百年寿命,爷爷心意一动就可以给你减成下一刻便死,怎样死,爷爷说了算,爷爷要砍你头,这刀就架在你脖子上,不过你受怎样的难,爷爷也要一同陪着,但爷爷的八字太硬,命如草芥一般低贱,早几十年就受尽了各样苦楚,如今陪你受难时,老天爷要先将当初欠我的补回来,才会真的要爷爷性命。“ 我说推背图就这么神奇么? 爷爷落寞一笑:“神奇与否,个中苦楚不与人说罢了,”收了笑容,爷爷忽然喝道:“拿出你真本事来,当年那位,爷爷根本不是对手,其人八字太硬,生机不绝,恐怕这一次也难取他性命,命途绝非外力可斩,而你师承那个谁,或许可以压住他的生机,爷爷的仇,就要你这个孙子来报了,来,让爷爷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那块料。” 爷爷的话激起了我的战意,不由自主就将他当成了他的仇人,打到爷爷就能为爷爷报仇,于是我深吸口气,沉声说道:“我来了,你小心!” 爷爷抬起刀,漠然道:“你来吧。” 于是,我倒提着嫁妆剑,一步步的围着他绕圈子,爷爷始终是极不协调,毫无威势的抬刀平指,我绕圈,他随着我原地转圈。 自从名人兄教我剑招,哪怕让我劈太阳,我依然能牛逼哄哄的喊出三个字:“没问题。” 可这一次,我没有一星半点的信心。 我劈不劈太阳,它就在那里等着我去劈,可我劈爷爷,他是会还手的,而我根本看不到他如何砍我,那是名人兄也无法理解的招数,他没有教我如何应付,而且此时爷爷所代表的神秘人也给我很大的压力,名人兄仅仅是尸解仙,我作为他半个徒弟,肯定差他许多,可照所有人的估计,那神秘人即便不是尸解仙也相差不远。 而最难以克服的障碍就是我根本不敢有信心,眼前的这位可是我如假包换的亲爷爷,我只有决心杀死他才能使出名人兄剑招的威力,可我如何能下这个决心? 就这样围着爷爷绕啊绕啊,绕到老族公提着一只野鸡回来,我依然没有出手,心烦意乱到极点之后,脱口而出道:“噫吁嘻,怪事哉!” 扑哧一声,老族公笑了,爷爷也笑了,问我搞什么名堂? 我说,狗咬刺猬,不知道咋下嘴了,万一我真把你劈死怎么办? 爷爷让我不要担心,他也不是无能之辈,倘若名人兄随意教授就让我能一剑劈死他,这个世间早就尸解仙遍地走,高手多如狗了。 但我实在下不去手啊。 最后文静出了个主意,她让我把眼蒙上。 老族公便将自己的腰带抛了过来。 别说,蒙上眼还真好许多,眼不见心不烦,虽然还是下不去手,可起码不用看爷爷那张严肃的老脸,就这么围着他绕呗,绕到他没了兴致也就解脱了。 但爷爷却不准备放过我,我能感到两道阴森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恨不将我挫骨扬灰那般厌恶,显然是爷爷故意逼我出手,我只好沉下心,看看能否提起出剑的欲.望 心静如水,似乎空灵,却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腥臭却带着让人迷醉的麝香,让我无法集中精神,只想照着脑袋中忽然想起的那句话去做。 有个人在我脑中说:“杀死他,赶紧杀死他。” 这个声音翻来覆去响了七八次,我似乎是被催眠了,满脑子想着杀人的念头,真就慢慢抬起手,准备驶出名人兄那延绵不断,滴水不漏的剑招。 可恨突兀的,名人兄那浑厚,十分磁性的声音也在我脑中冒了出来。 他念了一首诗:“手持倚天剑,跨海斩长鲸,抛杯敞胸笑,风雷北冥清。” 脑中一声霹雳炸响,我猛地惊觉,浮现在脑中的画面便是一颗布满细碎的黑色鳞片的三角蛇头,自一颗大树后悄悄弹出,正不断吐出又收回的蛇信子所放出的声音便是始终重复的三个字:“杀死他,杀死他...” 一条毒蛇,离着不远,正在催眠我。 而我也正好走到面对他的位置,名人兄的诗刚刚念完,毒蛇刚刚出现在脑中,我便挥出了直斩长鲸,风雷清北冥的一剑。 老族公爆喝:“你他妈砍错人了。” 老族公在催眠我? 我赶忙摘下眼上的腰带,便看到老族公扑出几米才刚刚落在地上,一头快掉光的头发沾了些许枯叶,狼狈至极。 而他身后的大树只剩一片树皮连着,正缓缓栽倒。 一条盘着的黑色大蛇露出身影。 那蛇正汨汨留着墨绿色的毒血,它似乎没想到我会察觉它的存在,蛇头低着,对身上的伤口感到不敢置信。 随后,那大蛇向我们望来,一缕幽怨到极点的声音在说:“老实,你这孙子不错呀。” 第四百二十七章 老相好 都说水蛇腰,而这条蛇显然是个水桶腰。 黑灯瞎火,我们谁都没有察觉这条黑黢黢的大蛇就藏在树后,文静最怕这些蛇虫鼠蚁,一见大蛇便惊叫起来,蛇头便缓缓转向文静,阴仄仄的说:“小丫头你叫什么,很怕我么?” 听到大蛇的问话,文静傻愣愣的点头,表示确实很怕它。 爷爷让我去照顾文静,他走到那大蛇五米之外,问道:“我孙子哪里不错?” 大蛇又盯着我,阴笑道:“吃起来应该不错!” 黑蛇用老太太的嗓音与爷爷说话,我真不知道爷爷从哪认识这么多奇怪的蛇,一条白螭已经让人惊骇了,此时又冒出一条黑色的,而老族公爬起来,拔出了大斧,与爷爷并肩而立,问道:“原以为你死了,没想到还活着,你来做什么?” 黑蛇动了,它爬到被我劈倒的树干上,水桶粗的蛇躯碾压了横生密布的枝桠,整条蛇躯近乎直线展开,七八米长,只让我感到一股横扫一切的气势。 最终,它在老族公面前停下,蛇首高昂,蛇信子甚至要吐在老族公的脸上,它说道:“一直是我领着你们找棺材,如今要得手了,我当然要来看看。” 我有些疑惑,爷爷的下一句话却给了答案,他说:“为民啊,你到底是男是女?是雄是雌?” 这条蛇居然是刘为民,而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刘为民真正的声音! 蛇头扭向爷爷,两颗嵌在黑色细鳞中,好像红宝石的眸子所放出的眸光有些异样,它反问爷爷:“你管我?是雄是雌与你有什么关系?” 爷爷对近在咫尺的恐怖蛇头视而不见,依然很淡定的说:“就是问问,当年大家都觉得你的性子有些古怪,不过是雄是雌确实与我没有关系,咱们说正事吧!”爷爷歪头,看向大蛇身上那一道笔直的伤口,是被我刚刚用剑炁劈出来的,与它硕大的蛇躯相比,这小伤口不值一提。 可爷爷却晃了晃那十分惹眼的定国刀,说道:“你的身子也不结实了,我孙子都劈得开,我和秀哥联手一定能将你斩于刀下,你还要向我们寻仇么?” 蛇头没有人类的表情,可我却感到此时的刘为民有着人脸才能露出的落寞与凄然,它略带自嘲的说:“试试喽,总不能白给你们杀呀!” 爷爷解释说,当年的事是一场误会,对它动手的几人都很内疚,陆同风也因此与大家伙分道扬镳,而爷爷将白螭关在赑屃天牢,又隐居在杏桥村中,与其说他在当狱卒,还不如说是守着刘为民,向它恕罪。 如今第十棺将启,原始龙袍与昆仑龙胎唾手可得,又有大对头藏在暗处,难道就不能尽释前嫌,重修旧好? 刘为民却嘲笑道:“这就是你们想要重修旧好的态度?” 听他话里有些松动,爷爷赶忙问道:“你想怎么样?” 刘为民也干脆:“你跟我来,咱俩谈谈。” 爷爷让它带路,大蛇转身便走,老族公想跟着可大蛇却转头让他留在这里,说是要与爷爷说几句悄悄话,老族公便不高兴了,让刘为民不要得寸进尺,又让爷爷不要中它的诡计。 爷爷说无妨,跟在大蛇身后钻进树林里。 没了那骇人的冷血动物,文静才从我身后钻出来,小脸煞白,问我那蛇为什么会说人话,难道是妖精么?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来见过鬼见过尸,唯独没见过妖精,白螭虽然是上古异种但也只能算作活了无数年的动物,还沾不上妖精的边呢,可现在却有条会说话的蛇出现了。 如果有蛇精,是不是也有狐狸精? 我问老族公,刚刚的大黑蛇真是刘为民?它怎么会说话? 老族公很烦躁的原地乱转,听到我的问题,不耐烦道:“他原先钻在人身子里的时候也没少说,一直就是那个腔调,男不男女不女的惹人心烦,时不时就要和我们彻夜论道,钻进我们被窝里叨叨个不停,偏偏你爷爷就喜欢这些不正常的人,凡是我看不顺眼的,他都瞧着顺眼。” 有些人,老族公想干掉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比如五乘,朱允炆,刘为民,偏偏爷爷从旁掣肘,不让他杀,其实他也未必杀得了,但总想这几位拼个你死我活,五乘的神经是大家都知道的,朱允炆就更不用说了,清朝的天子近侍想杀明朝皇帝,再正常不过。 至于刘为民,老族公就是不喜欢这个人,一听见他的娘娘腔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族公官居三品,自然有忍受一切的城府,也正因为他做过大官,享受过众星拱月的待遇,凡是他不喜欢的必须在他眼前消失,他以为自己讨厌刘为民的原因是不喜欢他说话的腔调,后来发现刘为民是一条蛇,这才琢磨过来,应该是总在刘为民身上察觉到一丝危机的缘故。 此时,他依然不相信刘为民有和解的打算,正如博远扬所说,人类怎么会相信一条毒蛇心怀善意?还是一条被他们杀过的毒蛇! 等了十几分钟,老族公让我们自己小心,便朝着爷爷的方向大步离去了,而没了他们在身边,我开始思考博远扬那边的事,最让我想不通的就是许祈。 我问文静,对许祈这个人的感觉如何? 文静问我为什么这样问,我说许祈有可能一直在骗我,文静面露了然之色,如实说道:“其实我挺不喜欢你师父的。” 我想让文静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帮我分析一下许祈有没有可能是坏蛋,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虽说许祈对文静不冷不热,却也三番四次的陪着我救她,我说道:“你真是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许祈白救你了。” 文静白我一眼,理所应当道:“我可不觉得他救了我,第一次是刘苍松爷爷派安素姐去救我,九香嫂子暗中放水,跟许祈没关系吧?第二次在北京,我被一个装成你的鬼骗走,是他放了我而不是许祈救了我,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是你师父,我就将他当成自己师父一般对待了,可他不认我呀,你忘了?” 这倒是,文静曾随我称许祈为师父,许祈说这个称呼不能乱叫,文静只能叫他许道长或者许师傅,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虽然可以解释为老门派的道士有些臭规矩,可许祈本身并不是个有规矩的人。 文静又说,我们从官赐村回来,暂住张云帆家的那段日子,我和方航整天去水库抓怪物,许祈则留在家里替我保护文静,但事实上,我们刚走,许祈就联系北京的道友,优哉游哉的跑出去玩了,根本不管文静的死活。 以前,文静不想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此时听我说,许祈或许是个坏蛋也没这个顾忌了,她觉得许祈将我的嘱托抛之脑后,不管这人坏不坏,起码对我不是真心的。 思考文静的话,觉得她有些多心了,一来那时候并没有人要害文静,再一个,许祈将康九香当亲闺女看待,那一阵我又对康九香很恼火,他自然也不会对文静多热情了。 一言不发了许久,文静走到我面前,紧张道:“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我不该说你师父坏话的。” 看她一副怯懦模样,我将她略显凌乱的头发捋顺,连日在山中奔波,虽然我们竭力照顾,对她依然是极大的挑战,可文静从不抱怨,咬着牙跟在我身后,更在那巨石坠下的一刻冲进来与我同生共死,这份情义,也不知道这辈子能否还清了。 掰着爷爷带来的面包,一块块递进文静的嘴里,好想回到了年幼时我喂她吃饭的温馨经历,这样的感觉不止有过一次却每一次都让我感慨万千,不经意间,当初那个穿开裆裤的小丫头就长成大姑娘了,有时候,我真分不清她究竟是我表妹,还是我的女儿。 不多时,老族公黑着脸回来了,我问他,爷爷和大黑蛇是什么情况? 老族公说没事,一会就回来。 于是一会过去,爷爷骑着蛇出现了。 虽说是水桶粗的蛇,可水桶也有大有小,反正爷爷坐在蛇躯上的模样十分不协调,而看上去,他们冰释前嫌了,爷爷跳下来问我休息的怎么样时,那蛇就在他身上缠的难舍难分... 很古怪,很龌龊的念头浮现在我脑中。 我说随时可以走路,爷爷说,那就立刻动身吧。 于是爷爷又盘腿坐在了黑蛇身上,扶着它昂起的蛇头稳住身形,冲我们做了个开路的手势,一人一蛇便当先走了。 我蹭到老族公身边问他:“秀爷,我爷爷和刘为民是什么情况,怎么...怎么看上去跟搞对象似的?” 老族公的嘴角抽搐两下,硬挤出个笑容,小声说道:“改名了,以后她叫刘彩茗,你爷爷给起的名字,你自个琢磨去吧。” 我赶忙牵着文静跑到爷爷身边,欲言又止一番,爷爷让我有话就说,我指着大蛇,为难道:“我怎么称呼这位呀?” 爷爷说随便,可大蛇却扭头,用那老太太装嫩的滑腻嗓音对我说:“就叫我彩茗奶奶吧,咱们是一家人了。” 血红色的圆形眸子里所蕴含的温柔与慈祥,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冰释前嫌所能滋生的爱屋及乌之情,难道说爷爷把她睡了? 可她是一条蛇呀! 我不好询问,只能将八卦强压心底,却还是叫不出彩茗奶奶这么恶心的称呼,含糊着说:“那个...前辈啊,请问您是不是匈奴地宫里的怪物?我们进来的时候在水下看到一个很可怕的玩意,一截蛇躯连着九根黑色的触角,跟您挺像的,但您没有触角,那玩意没有蛇头。” 刘彩茗用一颗三角形的蛇头,硬生生展现出不屑的表情,她说我不叫她彩茗奶奶,她就不跟我说。 爱说不说,老子还不想听呢,我可以不管爷爷再找个跨越种族的老伴,但她想当我奶奶就是做梦了。 望山跑死马,看那山就在不远,却走到天色发亮才到了山脚下,爷爷指着一片枯死的藤蔓说道:“彩茗,第十棺就在藤蔓的山洞里,你去探路!” 他跳下蛇躯,刘彩茗比马戏团的动物还要温顺,也不管爷爷是不是骗她,一颗硕大的蛇头便朝那片藤蔓撞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第十棺里的僵尸 一片咔嚓声,蛇头摧枯拉朽的在那片枯萎藤蔓中撞出个窟窿,果真有个黑漆漆的山洞。 刘彩茗钻了进去,爷爷紧随其后却在将要进入的那一刻猛地跳了回来,他微微弯腰做拔刀状,虎视眈眈的盯着那没有一丝光线的洞口。 我和老族公一左一右闪到爷爷身边,他持斧,我握剑,一股奇怪的味道自山洞里冒了出来,很不寻常。 但我却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感,反而有些莫名的自豪,我站在博远扬的位置上,做着属于他的事,与爷爷和老族公并肩作战的感觉,实在过瘾。 我看不到山洞里有什么,正要询问,刘彩茗的蛇头便探了出来,问我们为什么不进去? 爷爷说:“你没闻到僵尸的味道?” 刘彩茗疑惑道:“闻到了,洞里摆着一口棺材,有僵尸的味道有什么稀奇?” 老族公却说,当然稀奇,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僵尸。 刘彩茗一进一出,似乎洞里并无危险,仅仅有僵尸味而已,而这味道不同于一般的尸臭,我也说不上来,甚至觉得挺香,难道我变态了? 撇了几根干枯的藤蔓点燃,抛进山洞里便举步进入,爷爷他们是二次造访,我却是第一次来,这第十棺,张元吉留下的最后一口棺材的所在地却简陋至极。 不到两个篮球场大的山洞,山上的植被已经枯死,但山洞湿润,石壁铺满了青苔,岩缝处还有几簇野草,洞顶极高,藤蔓燃烧所放出的火光都照不过去,而我随便瞟了几眼,便被摆在正中心的一口薄棺吸引了目光。 刘彩茗已经游走到薄棺附近,爷爷和老族公却谨慎打量着山洞的每个角落,我便拉着文静走到棺材前,钻研这口名不副实的棺材。 赑屃天牢是纯石料棺材,那石头能浮在水面又能囚禁一条无法砍伤的毒蛇,珍贵程度可见一斑,而睚眦三重函是金丝楠木套金棺,第三口没见过,可三重函已经很名贵了。 嘲天椁是铜棺,虽然不如金棺但也价值不菲,更有真正的狴犴守着,担得起第九棺的名头,其余的更不用多说,朱棣的棺材肯定不是凡品,荒滩的一大两小,三口朱红色棺材其实是阴沉木刷了朱漆,就在当下,不当古董而卖木头也值个几百万呢。 不说张元吉留下的宝贝,但这九口棺材就足以令人富甲一方了,而最重要的第十口... 我在棺材板上敲了两下,这声音真清脆呢! 掩不住的失望,我问老族公:“秀爷,这是什么木头?看上去比你的棺材还差!” 老族公愣了一下,不开心了,大步走到我面前质问道:“我那口棺材怎么差了?上好的黑酸枝,你什么时候见过黑酸枝做的棺材?我是天上地下独一号,没有十几个壮汉齐用力,根本抬不到坟地去!” 我说,你可别唬我,黑酸枝哪有那么值钱? 老族公说,确实算不上顶尖的木材,但也没人舍得拿来做寿材,大多是打家具用的,而且中国没有这种木材,当年也是洋玩意,他仗着三品官威,逼着人给他弄了一口,倒是也能置办起更名贵的,不过级别不够,他说慈禧老佛爷才用金丝楠木,他用很酸枝,足够了。 显摆一阵,他也敲敲棺材,对我说:“这股子僵尸味,太浓了,你来开棺,看看谁在里面!” 话音刚落,他刚刚敲过的地方便又想起了三声敲打,是在里面敲得。 我们猛地后撤两步,老族公嘿然道:“嘿,你还跟我玩上了?王震,去把他弄出来!” 这么危险的事情只会落在我的头上,谁让我有菩萨金身呢? 棺材很薄,凭我的力气应该可以抬起来,可爷爷却领着刘彩茗过来,让我先别动手。 他绕着棺材看了一圈,又趴在缝隙处狠狠嗅了两下,这才说:“尸臭混合了香料的味道,可谁会在里面呢?上次我们过来,棺中只有一双破草鞋,而我们走的时候并没有将棺材合上,难道期间又有人来过?” 就是有人来过,爷爷说过,张元吉要杀的那位走上了另一条通往这里的路,因而引发了张元吉埋在路上的杀机和迷阵,所以那条路不通了。 但爷爷却说,杀阵和迷阵未破,那个人肯定没有走到这里。 我说,也可能是他破了张元吉的迷阵,自己又摆了一个,阻挡后来人。 爷爷依然摇头:“他没有这个本事,你不明白张元吉留下的杀手究竟有多狠,如果他能闯到这最关键的一口棺材处,也就不必连哄带骗,让许多人帮他开九龙棺了,而且他若来过,隐藏在远扬一行人中的又是谁?那个人不在其中,你们不会遇到婴儿塔的!” 可能是上一次带着小弟来,结果小弟被棺材吞了,他再跟着我们来第二次嘛。 爷爷苦笑道:“别自欺欺人了,与其这样安慰,你还不如幻想那人不是许祈,可即便不是他,也应该是名道观的某一位,你在婴儿塔中取出的婚书,张元吉那印章中的语句可是针对龙虎山弟子的,小方航说,许祈只看一眼便叫你烧掉了,颇有毁尸灭迹之嫌,若是他没有说话,那张元吉想杀的就是龙虎弟子,嫌疑人还在你们名道观之中。” 想到许祈有可能是骗子我就一阵心烦,说道:“别瞎猜了,咱们开棺看看不就知道了?” 爷爷再一次阻止,他说现在有两个办法,最稳妥的是等博远扬来了,由他们开这口棺材,因为我们不知道这棺材里究竟是谁,贸然开棺,放出个硬茬子,万一打上一架毁了这口棺材,岂不是被后来的神秘人看出了马脚,这且不说,爷爷最担心的就是出岔子,无法得到昆仑龙胎,所以还是要等神秘人亲自出手,最为稳妥。 我无所谓,由他们定夺。 老族公却忽然冒出一句:“不对,还有人进到这片山林中!”环视一圈,他一字一句道:“棺材里,该不会是五乘或者小方航吧?” 爷爷的老朋友和我的好朋友,我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开棺!” 爷爷让刘彩茗领着文静离远些,可看文静的表情,她宁可面对棺材里的僵尸也不想和大黑蛇呆在一起,我冲她使个眼色,文静便乖乖跟着大黑蛇退后,随后老族公和爷爷持刀握斧,站在棺材两侧,爷爷冲我扬扬下巴,叫我小心。 深呼吸几次,我站在了棺材顶部,双脚用力恨不得在地上扎根,随后伸手去抬棺材盖,心里祈求了漫天神佛,千万不要让我看到方航躺在里面,最好让我看到那五乘和尚的尸体变了僵尸。 张元吉的棺材,从来没有钉子! 比红砖还薄的棺材盖轻轻一提便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极浓的血腥味冒了出来,让我几欲呕吐,正要用力掀开,里面的那位却帮了我一把。 砰的一声,他将棺材盖推飞了。 一个血红色的身影弹了起来,爷爷和老族公大吼一声,同时飞扑出去。 这俩没砍僵尸,跑去接棺材盖去了,那玩意比他们的老命还重要,生怕摔碎了,气得我七窍生烟。 危急关头,亲爷爷都靠不住,文静尖叫道:“哥,小心。” 是那血红色的尸体从棺中跳了出来,他手中还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一见那宝剑我便心中一喜,随后重重一抽。 喜的是他用剑而不是牛骨刀。 悲的是我这条小命可能要没了。 我打不过他,根本提不起自信,因为有事实摆在眼前。 是灭杀地藏菩萨,捅穿小地狱的那把剑。 是一个会变脸的神秘人。 没穿衣衫,却好像被剥了皮,浑身上下血淋淋的,那眼窝处也是血肉模糊,不知是染了血水还是被剜了眼珠子,但他依然能锁定我的身影。 跳出棺材后,他的喉咙便发出呜呜之声,好像在猖狂的笑,随后抬剑向我劈来,而我的嫁妆剑在后背,根本来不及拔,只好就地一滚,那剑便砍在我的小腿。 初得菩萨金身,白姐姐就说过,我的剑可以伤害我的身,他的也可以,此时证明了白姐姐所言非虚,那把剑的锋利虽然没有将我小腿斩断却也劈出了两指宽的伤口,这可是比子弹更大的威力。 所幸的是我还活着,一个驴打滚躲开之后,我嘶声力竭的喊道:“王老实,你要绝后啦,以后让棺材盖给你养老送终吧!” 拔出嫁妆剑,抬着条腿勉强站立,等着他冲来,而爷爷也放下了棺材盖,转身飞扑而至。 满身是血的神秘人跌跌撞撞来劈我,迈出三五步之后,轰然跪倒在地,爷爷瞅准机会,手起刀落,一颗满是鲜血的头颅便落进我怀里。 第四百二十九章 第十棺前的反目 头颅被我抱了个满怀,掀唇露齿的嘴巴仍凶狠的咬合,发出刺耳的咔咔声,似乎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爷爷问我的伤有没有事,我说问题不大,三五个小时就能结痂,随后便指着掉在地上的那把剑说:“这是破掉小地狱的剑。” 绑走爷爷的神秘人,将刘为民的事迹告诉朱允炆的神秘人,荒滩之上干掉小雷子的神秘人,这三位肯定是同一人,而这个人,就是无法亲自开启九龙棺,只好想尽一切办法诱使别人替他探路的那一位。 至于我在鬼村见到的应该也是他,一来他和朱允炆一样会变脸,二来便是他的及时出现,以及对小阴间的了解,都符合神秘人对九龙棺的动作。 但此时就无法确定了,以神秘人的本事,没人能抢走他的剑,可若眼前的尸体便是他,难道神秘人已经死了么? 爷爷有些迷糊,表情复杂,盯着地上的尸体没有说话,而老族公捡起那柄古剑仔细端详,随后招手叫我过去,接过我的嫁妆剑,放在一起比对起来。 嫁妆剑不知材质,通体乌黑,哪怕两侧出刃处也不显锋芒,剑身刻有鱼鳞般密实的菱形纹路,没有剑格,剑柄只容单手,具体的长度倒是没有量过,目测也就半米多点,比现代的宝剑短了许多。 神秘人的这把剑就比较常见了,白晃晃的钢铁剑身,剑锋为尖,剑脊凸起,木制的剑柄被磨的油亮,剑格上还嵌着一块石头做的太极八卦图案,剑柄末端有个小圆环,绕了一条蓝色的流苏剑穗。 照白姐姐的说法,这把剑的锋利不次于嫁妆剑,却不知道是否有个响当当的名号,老族公看了一阵,忽然做出了让我心肝直颤的动作。 他左手握着神秘人的古剑,右手握着我的嫁妆剑,重重砍在一起。 极其清脆的一声,脆的我心肝都碎了。 嫁妆剑那黑漆漆的剑刃被砍出一个豁口,当时我就懵了,抢过嫁妆剑,咆哮道:“你这是干嘛呀?” 老族公嘿嘿一笑:“试试你俩的剑,谁的锋利。” 摸着剑刃上两根头发宽,扎手的豁口,我心疼的快哭了,质问他,为什么不拿自己的斧子试? 老族公翻白眼道:“真是个傻孩子,你见过谁祸祸自己的宝贝?” 不理会我的怒容,老族公将神秘人的剑递给爷爷,说道:“握着这把剑的人,肯定就是张元吉要杀的人!” 爷爷点点头,不置可否,我却问老族公为什么这样断定? 他说,因为这是一把明代的宝剑。 我说,嫁妆剑还是夫差赐死伍子胥的呢,难道我是春秋时期的人? 老族公将古剑横在我眼前,解释道:“没有生锈的痕迹,几百年来精心保养,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将嫁妆剑横在他的眼前,说道:“两千多年了,我的剑也没有生锈,但是刚刚被你砍出个口子,你比岁月更杀人!” 老族公说,抽时间磨一磨就好了,嫁妆剑的锋利在于两代君王的杀机和两位名臣的死志,剑的本身并不算是极品,虽然不知道嫁妆剑是什么材质,但肯定脱不开青铜的范畴,毕竟那个年代只有这种原始的冶金技术,而青铜器原本就不容易生锈。 爷爷还在沉思,老族公索性给我讲起知识,他说嫁妆剑的长度在六十厘米左右,再长就容易断了,剑格就是剑柄与剑身中间突出来,作为护手的一部分,防止两剑相击时砍伤握剑的手,而嫁妆剑没有剑格,因为当时的剑并不是主要兵器,招数也多以刺为主,少有劈砍。 神秘人的剑显然是明朝年间的,老族公说是张元吉要杀的那位用了数百年的武器,首先是太极八卦图案,这说明持剑人是个道士,还有剑柄的剑穗,这是文剑的标志,一般是文人和道士用来装点门面或者施法祈福用的,舞起来比较风.骚,而武人用剑则在剑柄系皮绳。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知识,我之所以说手持这把剑的一定是神秘人,其实是因为这句话。”老族公指着剑格太极图案之下,正反镂刻的两句话给我看。 仗剑登坛诚通三界,步罡踏斗表奏诸天。 老族公说,道门有个受剑仪制的规矩,师父传弟子宝剑,以彰显法脉传承,一脉只有一把剑,祭天祈福都要用到,这把剑就是这个门派的代表,不一定有多锋利但很有象征意义,我见到的神秘人手持这把宝剑,说明他是某门派法脉的嫡系传人,一个正儿八经的道士或许会抢别人的宝贝,但绝不会用象征其他道门的宝剑,除非他不要脸了。 宝剑出现在这里,最有可能的就是龙虎山的传人,其他道门不会对张元吉的宝贝有如此深的了解,能一步步走到这里来。 同时,这个人又是张元吉想杀却杀不掉,却对张元吉的棺材了如指掌,老族公很有把握的说:“张元吉的徒弟或者徒孙吧,辈分不可能差太远,否则不会与张元吉结仇的!” 我看看地上的被剥了皮的血尸,试问道:“手持这把剑的就是张元吉的传人,也就说咱们一直找的神秘人,已经在咱们面前挺尸了?” 老族公说,应该没错,他确实走到了这里却被张元吉的第十棺给阴了,而张元吉不单单要杀他,还要杀这个人的后辈弟子,所以我们走另一条路,却依然遇到了婴儿塔里的女鬼。 神秘人已死,我们岂不是白忙乎了? 爷爷忽然张口:“王震,把尸体抬进棺材,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等远扬来了再看一看,我不信这血尸就是那老妖怪,他一定没有死。” 老族公问爷爷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爷爷很认真的说:“不是,这是我的直觉,而我的直觉向来都是事实。” 爷爷还是怀疑许祈,我只好和老族公一起将血尸与剑放进棺材中,将棺材盖合上,蹭了蹭地上的血迹便走出山洞,躲进了树林里。 刘彩茗这条大黑蛇就盘在树上,她这样的生物是最好的警戒哨,趁她不在,我问爷爷有没有表字。 爷爷哂笑道:“爷爷就是青.楼的大茶壶,谁给爷爷起表字?” 我说,我给你起一个吧,爷爷来了兴趣,说好。 于是我给他起了个汉文。 爷爷愣了愣,一张老脸气成猪肝色,老族公则说自己也对匈奴地宫里的怪物很感兴趣,让爷爷给说说,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刘彩茗不给讲的事,便从爷爷口中说了出来。 那是秦相李斯埋在匈奴地宫中的相柳残魂,相柳也是大禹时代的一种怪物,蛇身九头,所到之处,汪洋一片,李斯能弄来这种怪物残魂,爷爷一点也不奇怪,秦始皇手底下的奇人异士多了去了,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那天在地宫之中,朱允炆被迫去找相柳拼命,水师不敌,白螭与怪物纠缠之际,朱允炆逃之夭夭。 其实是白螭看到下面有这样的同类,冲下去大快朵颐了,从物种来说,白螭与相柳都是怪物级别的,吞噬相柳之后的白螭才能再一次口吐人言,神智也清晰许多。 在神女湖中所见到的就是刘彩茗,当时她顾不上理我们,稍有耽搁,水下的一票女尸冲上来,连她也无法进入那石壁之后,我们对女尸不太了解可刘彩茗对爷爷说,那女尸并非如同许祈猜测,盯着男人的阳气想要欢好,而是对阴气情有独钟。 女尸盯上的我和几名考古队员,都是当时一群人中阴气最旺的,比九香几个女人还要阴。 我问爷爷,我很阴么? 爷爷点点头,说道:“阴,你和一只僵尸没什么区别,只是你那几个手下并不该有如此重的阴气。” 我说我怎么会阴呢?我现在已经有魂魄了! 爷爷说,他也不清楚我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肯定被人动了手脚,只要等神秘人现身就真相大白了。 我又问他:“万一神秘人真的已经死了呢?爷爷,咱还是别太固执!” 爷爷苦笑道:“不是固执,是咱们不知道这第十棺该如何施为,所以他必须活着,必须得开了第十棺再去死,不然咱们就白来一趟了!” 无聊的等在树林中,博远扬并没有像爷爷说的那样,中午之前赶到,而是太阳落山,刘彩茗才告诉我们有手电光在靠近,爷爷嘀咕一声,不明白博远扬为何来的如此之晚,随后他又担心起来。 方航和五乘至今没有现身,千万不要耽误我们的大事。 手电光慢慢靠近,确实是博远扬一行人赶到了,我们小心溜到树林边缘,看到他们一群人涌进了山洞之中,随后又涌了出来,许祈满脸阴沉,朵朵和九香则焦急万分,仇兵领着考古队跟他们站在一起,而博远扬则与侯玉山三人一伙。 两伙人对峙,眼看就要打架了。 许祈冷声道:“博前辈,王震是你的晚辈不假,却也是我许祈的徒儿,我听你的,来这里找他了,现在贫道想问你一句,你究竟将贫道的徒儿弄到哪里去了?” 第四百三十章 小道协的最大黑手 侯玉山三人同样身穿道袍,一字排开站在博远扬身后,四个老道士显出了仙风道骨之色,反观许祈一众就有些不伦不类了,男男女女,握剑的,持枪的... 面对许祈的质问,博远扬只是微微一瞥,极为轻蔑的说:“王震误入机关,与贫道何干?那断龙石的硬度你们也见识过,折腾了一天一夜,连个盆大的口都没有弄开,难道要耗死在那里不成?贫道只说那山中甬道四通八达,王震或许会赶到这里,何时说过,他一定会出现?” 手腕一抖,利刃劈空的唰唰声大作,博远扬又摸出了那把薄如蝉翼短刀,漠然注视着许祈。 许祈担心我的安危,想要破开断龙石进甬道之中救我,博远扬再三相劝却依然耽搁到现在才来,我就说嘛,他们不会不管我的死活,即便许祈是个坏蛋,九香和仇兵也一定会救我的。 此时,对张元吉遗物痴迷至深的许祈,见到了最后一口棺材,张口闭口却在询问我的下落,我觉得爷爷应该猜错了,倘若许祈是那神秘人,以神秘人的实力,完全可以动手斩杀博远扬,而他并没有这样做。 面对博远扬的蔑视,许祈握剑的手十分用力,青筋凸起,九香却带着哭腔问道:“博前辈,求求您告诉我,王震到底在哪里啊?” 博远扬依旧是那一句话:“不知道。” 许祈暴喝道:“放屁,你对山中甬道了如指掌,会不知道洞口埋伏了断龙石?说什么王震被鬼跟了,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不成?好端端的骗他进去,就是想将他困在山洞之中。”猛然间,许祈拔出了剑,剑指博远扬,狞声逼问:“说,你到底将我徒儿怎样了?” 一手持剑,另一手捏了张符在背后捻诀,看来许祈是有了拼命的念头,虽然博远扬只有四人,但许祈依旧没有任何胜算。 爷爷和老族公不为所动,尽情交由博远扬发挥,而他却不再说话了,对许祈报以沉默。 许祈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博远扬再不老实交代,他便不念旧情。 刚刚他们匆匆进入山洞,没见到人又立刻出来,并不知道棺材中有一具神秘的尸体,博远扬或许还认为神秘人就在他们一行人之中,此时是等神秘人出手,抵死不会坦白,而许祈也进退维谷,额头上崩起的血管渐渐平复,他暗自调息,准备出手搏命。 彼此都沉默了,中间积郁的杀气快要凝结,眼看着就要动手,却是九香捂着嘴痛哭起来,她抓起朵朵的手,蹒跚着向来时路跑去,哭喊道:“你们都是见死不救的坏蛋,朵朵,咱们回去救王震。” 九香的悲痛让我心如刀割,而我来这里的目的仅仅是见识一番,并没有誓死也要得到张元吉遗宝的决心,九香一哭,我便什么也顾不得了,站起来喊道:“九香,我在这呢!” 所有人望了过来,我听到爷爷轻叹一声,随后九香惊喜转头,喊着我的名字,展开双臂向我跑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九香只说一句,说我吓死她了。 我搂着她轻声安慰,朵朵没有说话可脸上劫后余生的轻松十分明显,我冲她挤眉弄眼一番,正准备说些什么,许祈便黑着脸走到我面前,根本不顾爷爷在旁,很不给面子的质问:“王震,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说,从甬道中走来的呀! 许祈痛斥道:“放肆!”少有的发怒,许祈气的脸皮通红:“王震,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枉我为你忧心如焚,你却说的如此轻松,真当师父是个傻子,容你随意糊弄不成?” 许祈叽哩哇啦的将我骂了个狗血喷头,其实是指桑骂槐,他又不傻,看出博远扬将我骗进山洞之中,而我又与爷爷在一起,爷爷也没有对博远扬发怒,显然是他们三个老头设计好的圈套,即便他想不通真相也能感觉到这是在针对他。 侯玉山三人可是站在博远扬身后,总不能是针对仇兵或者九香,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我没口子的道歉,爷爷三人只是冷眼旁观,而许祈要的却是他们的道歉。 始终没有得到,许祈发飙了:“好好好,王震,我名道观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师,我许祈道行低微,教不出你这等高徒,你我师徒情分已尽,如此,便分道扬镳吧。” 福天下三位师父满脸苦涩,倒是许玉帮着许祈阴阳怪气的讽刺两句,其实这事确实是爷爷不太地道,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我拉着许祈不让他走,说了好些软话可许祈就是不松口,我不停给爷爷使眼色,可他们只当没看见,最后我也怒了,撒开许祈的袖子说道:“走,都走,这棺材咱谁也别要了,我就在这搭个茅草屋和九香隐居,谁来砍谁!”余光看爷爷,依旧无动于衷,我拔出嫁妆剑冲向山洞:“妈的,我现在就劈了那口破棺材去!” 许祈赶忙揪住我的领子,喝道:“你敢,元吉天师留下的宝贝,岂能容你毁掉?” 我说不毁也行,你别折腾了行不? 沉默半晌的爷爷终于开口,颇为不情愿的拱拱手,说道:“许道长,这件事确实是老头失礼了,此时不宜多说,稍后向您请罪。” 许祈的脸色稍稍好看,也拱手回礼却仍有些不满:“晚辈微末之人,不敢劳前辈大驾。” 爷爷不以为意,直说道:“稍后,稍后再说,这里有些碍眼之人,先解决掉他们!” 爷爷转头看向侯玉山,那嘴角的冷笑尽显杀机,同时,老族公抓着黑色大斧,慢悠悠的拦在了他们的退路,博远扬也后退几步,留下距离却也方便出手。 看这情况,爷爷又转而怀疑他们三个了? 许祈看明了情况,说道:“小道协的家事,晚辈不便插手,三位前辈请便!九香,文静,朵朵,你们三个给我过来!” 九香三人乖乖走到许祈旁边,他领着她们去到考古队的包围之中,留给我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用看,我就是小道协的人,家事有我一份。 刘彩茗那大蛇藏在树林中没有出来,被包围的侯玉山三人全都低着头,露出的半张脸沦为死灰色,直到爷爷张口感叹道:“玉山啊,好久不见了。” 侯玉山定定神,长长作揖:“不羁公别来无恙,公之风采更胜往昔。” 爷爷无所谓的点点头,又说:“宝峰,仙岭,你们两个如今也是小道协中的大人物了!” 两人连称不敢,胡宝峰还多说一句:“小道协能有今日之威势,全仗诸位道兄闯下的赫赫威名,还赖为民道兄操持甚多,诸位淡薄名利,反倒让我等坐享其成,惭愧惭愧。” 爷爷歪头看他,冷笑连连却没有说话,胡宝峰自讨个没趣,略有愠怒也只能憋着。 稍稍沉默,依旧由侯玉山张口:“不羁公,当年我三人得您照拂,心怀感激,平素不敢稍有得罪,更是鞍前马后,殷勤伺候,未敢言功却也稍有辛劳,此番前来仅仅是想一瞻前辈高人留下的仙缘,从未有非分之想,您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老族公冷哼道:“侯玉山,再装就没有意思了啊!” 侯玉山转身,向老族公作揖行礼:“纳兰前辈,你我满汉有别,更无生死之交,贫道尊您一声前辈,却休要欺人太甚,不羁公,远扬道兄乃是我同道中人,贫道甘愿受教,可你嘛...呵呵,当日我小道协诸位大能俱在,为民道兄,同风道兄,清修散人面前,可不见前辈你如此强势?” 老族公摸着后脑勺,一副云山雾水的迷茫:“有么?没有吧!除了老实,远扬,同风,我见了其他人也没给过好脸色吧?” 秦仙岭嘲讽道:“是么,当年你视我等为乱臣贼子,贱民百姓,几欲杀之而后快,却不敢真下杀手,怎么现在逞威风了?难道你以为有不羁公和远扬道兄相助,就可折我汉人风骨?” 老族公嗤之以鼻道:“当年我有一大家子人,傻子才跟你们硬拼,你少这在泼脏水,开始我确实想干掉你们,后来看清了天下大势,也明白自己无力回天,之所以对你们非打即骂是嫌你们恶心,别扯什么满人汉人,侯玉山,这里的人不会被你策反的,即便有,也不是我们三个老家伙的对手,你别装了,宝峰和仙岭早被你害了吧?啧啧啧,一脉相传的师兄弟也杀,小道协中尽是此等人面兽心的败类!你们十八位副会长,哪有一个好东西?” 胡宝峰和秦仙岭早就死了? 那这两位是谁? 随着老族公的话,侯玉山三人慢慢直起了腰,再不复刚刚卑躬屈膝之色,他们同时笑了起来,那一致的笑声恍如同一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血尸身份 一路随我走来的侯玉山三人居然是一个人! 对于老族公的质问,侯玉山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我不杀人,仅仅是他们仙去之后,用傀儡冒充而已。”说完,他便很不耐烦了,挥手道:“几十年的小心钻营,一朝败露,多说无益,你们想怎样?” 博远扬说:“当然是要你死喽!” 老族公狞笑着上前一步,横斧在前,博远扬则后退三步,一晃那薄薄的软刀便要动手,侯玉山急忙阻拦:“稍等片刻,容我多说几句。” 我差点笑出来,刚刚还多说无益,现在就要多说几句,真是不打不行的贱骨头。 侯玉山说,大家都是为了第十棺,不管他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年来小道协表面风光,其实早就风雨飘摇,好官觉得小道协是个畸形的存在,坏官想将小道协收入囊中,上面诸多刁难,下面的道协也不想让一群野道士凌驾在自己头上,中间还有内部的勾心斗角,若非他侯玉山全力周旋,小道协早就灰飞烟灭了。 这就是他需要两位师弟存在的原因,必须有足够的老人坐镇,才能压住宵小之辈。 如今小道协之中都是当年爷爷伙伴的后人弟子,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这些有个归宿,并非起了将小道协据为己有的打算,更谈不上借小道协之力与爷爷三人为难,当时他做这些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爷爷是死是活。 一座玉山也好,三座大山也罢,他确实有过与爷爷争雄之心,但博远扬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心思就都没了。 侯玉山说的很动容,目光始终落在爷爷身上,他说当年大家视爷爷和刘为民为领头羊,倒头来,爷爷消失,刘为民莫名其妙,他不主动扛起这个担子,难道让那些孤儿寡母任人欺凌?是爷爷抛弃大家在先,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而并非他心底歹毒。 也就说侯玉山是忍辱负重的好人,这样的人是可靠的,是值得信赖的,他说自己对第十棺没兴趣就一定没有兴趣。 说完,侯玉山等待爷爷的抉择,而爷爷则叹息道:“玉山呐,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吧,王震,杀了他!” 虽然没想到爷爷说的柔情却依然要取侯玉山性命,但我早就准备好了,爷爷一声令下,我喊个好嘞,便拔出嫁妆剑冲了过去,侯玉山脸色一变,冲我大吼道:“竖子敢尔?!” 打从他们三人笑过,宝峰仙岭便全都面色呆滞的不动了,此时侯玉山双手掐诀,两个假人便抬起手中古剑,杀气腾腾拦在我面前,好似两条出海蛟龙,上下翻滚,极为默契配合着向我刺来。 自从学到名人兄的剑招,不是落入圈套,就是危机时刻劈出剑炁一招秒杀,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与人相搏,除了没有古装剧高来高去的轻功,其他也差不多了,两柄剑每一次向我刺来,我都能轻而易举的化解,乒乒乓乓响个不停,有功有守,存心拿他俩喂招。 我对付仙岭与宝峰,爷爷三人却没有对侯玉山动手,他们只是将他围着,除了老族公狞笑着摸着斧身,另两人则用余光偷看许祈,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两个假人边打边退,渐渐被我逼到了树林边上,他们虽然没有生命但也有小道协副会长的实力,我以一敌二都游刃有余,忍不住心神荡漾,抽空子扭头大喊:“九香,我帅不帅?” 九香有些脸红,却还是娇滴滴的喊道:“帅。” 在美女老婆面前一展雄风,真是最快意的事了,我长啸一声,沉浸在名人兄那延绵不断,滴水不漏的剑招中去,爷爷依然没有任何表示,我不想再耽误时间,逮住机会架开面前的两柄古剑,假意后退,他二人果然齐步上前,一直在胸口酝酿的力道骤然爆发。 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下一刻却从双脚涌上全身,而这一个脱力的结果便是嫁妆剑再一次劈出了一道无声无色的剑炁。 追到面前的两人齐齐停步,两颗头颅冲天而起。 一剑断两头,我为自己点赞,转身比出个二的手势,正要摆个造型,便看到他们无不色变,爷爷惊呼道:“小心,快跑...” 爷爷的话都没完全出口,我下意识回头,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两具无头尸体,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们紧紧搂住,随即,我感觉一座高速移动的大山撞在我身后每一寸皮肉之上,紧接着就是两声近乎连在一起的巨响。 胡宝峰,秦仙岭,两个假人居然爆开了。 没有火光,四面八方的空气向我挤来,我眼中的整片天地陷入短暂的静止,随后飞了出去。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我的脑袋是清醒的,那过快的速度让我来不及体会短短一瞬间所发生的一切,只感觉自己被炸进了盖在山体的厚实的枯萎藤蔓之中,全身都骨头都在呻.吟,还有许祈众人的惊呼与哀嚎。 漫天扬起的灰尘遮挡了我的视线,我顺着山体滑下,嫁妆剑仍在手中,爆炸撕开了血尸在我腿上砍出的伤口,血流如柱,反而激起了我血性,白姐姐送我的菩萨金身确实强悍,除了杀意极强的神兵利器,很难找到可以弄死我的东西。 假人的自.爆让我痛不欲生,甩开膀子冲回了刚刚爆炸的地方,大吼着:“侯玉山,你能杀得了我?给老子滚出来领死!” 许多人循声扑来,最先到的是爷爷和许祈,随后是九香三女,见我平安无事,他们无不欣喜,随着灰尘落尽,一轮朗月洒下的光辉再一次照亮山洞前的空地,我忽然发现侯玉山,老族公还有博远扬全都消失了。 而那山洞口,一条黑色蛇尾一闪而逝。 爷爷问我有没有事? 我甩甩胳膊告诉他:“没事,就是疼!侯玉山在哪?我要把他砍成十八段!” 爷爷指指山洞说,老族公和博远扬追进去了。 刚刚的爆炸将我炸得衣不蔽体,在褐色的山石上砸出个浅浅的人形,这份疼痛可想而知,听到侯玉山的去向,我便不管不顾的推开众人,举着剑,嚎叫着冲了进去。 山洞无光,目不能辨,幸而我刚进去,考古队便抓着手电追了进来,我发现老族公和博远扬一前一后站在那口棺材旁边,黑色大蛇则隐匿在角落之中,盘着蛇躯,伪装成一块石头,好像还对我笑了一下。 侯玉山却没有踪影。 而那具被我抬进棺材的血尸,却莫名其妙的掉在旁边。 爷爷问道:“侯玉山呢?” 老族公指着棺材说:“我们进来就听见棺材盖合上的声音,应该是钻进去了,不过...” 欲言又止,老族公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爷爷扭头看我:“王震,去开棺吧,你这身子真好用!” 我翻个白眼走上前去,老族公没说出的话就是一个意思,侯玉山又不是傻子,他知道身后有人追着,一口薄棺材无法护他周全,既然他敢躺进去,看来这棺材颇有玄机。 老族公和博远扬推开几步,准备帮我对付棺中人,可我还没靠近便听到身后许祈的惊天惨叫:“师父?” 许祈掠过我身边,径直跪在那血尸之旁,他看看血尸手中的宝剑,又亲手捧起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再一次叫道:“师父你...你怎么会...”闻言,福天下三位师叔和许玉也纷纷扑到他身边,定睛往那血尸身上一看,除了许玉不敢确定,其他人全都惨叫连连。 我和爷爷对视一眼,血尸是许祈的师父? 我师祖挂了? 我赶忙跑过去,许祈将那满身粘稠血液的尸体搂在怀里,痛哭流涕,我惊疑不定,问道:“师父,这真是师祖?” 许祈惨嚎,说是。 我说,都成这样了,你怎么认出来的? 许祈将那柄古剑向我掷来,半个剑身插进土中,他哭嚎着说:“元吉天师传下来的剑,一代代传到你师祖手中的。” 老族公已经确定了这把法剑的来历,与许祈所言相差无几,我安慰道:“师父,你往好处想,会不会是有人抢了师祖的剑?你最后一次见到是什么时间?” 许祈破口大骂:“放屁,谁会抢这玩意?何况你师祖手持法剑,便可以龙虎天师之名号令九幽,谁能从他手中抢走?抢走也用不了!” 爷爷小声对我说,各门各派的法剑确实有神效,这是老天爷给道门的象征,像我师祖这样的名门正派的老道士,底蕴深厚,各个都有一两手同归于尽的手段,要说有人抢这法剑,与灭名道观满门无异,师祖拼命,确实没人拦得住。 法剑绝不可能被人抢走,也就说握着这把剑的就是我师祖喽? 见我和爷爷聊天,许祈抓起一把土砸了过来:“王震,过来给你师祖磕头!” 我赶忙走过去,跪在许祈对面,我说磕头是应该的,但这真是师祖么?你确定么?师祖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许祈骂道:“这还叫好端端?这他娘的都被人剥皮了,一定是被神秘人害了,一定是他,他盯着元吉天师的棺材,所以对天师弟子下手!这个狗娘养的,道爷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许祈诅咒不休,爷爷忽然插嘴:“许道长,你是说有人冲上龙虎山,害了你师父?这不可能吧!” 许祈却说,三个月前,师祖就仗剑云游,不知所踪了。 我灵机一动,问道:“师父,关于我爷爷的事,你有没有告诉师祖?” 悲痛之际,许祈说话夹枪带棒,痛骂我不是个东西,有了爷爷就不要师门,爷爷没出现时,是他领着我找棺材的,有了元吉天师遗宝的消息,他怎么会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师父?又为什么不能告诉? 那这件事就简单多了。 我将第十棺的下落告诉许祈,随后来这里的路的迷阵被张元吉想杀的人激活,因此爷爷怀疑许祈是神秘人。 现在看来,这个神秘人根本是我师祖嘛! 我想将真相告诉许祈,爷爷冲我使个眼色,许祈处于伤痛之中,还是稍后再说吧。 爷爷看向博远扬,沉声道:“远扬开棺,看看侯玉山在里面做什么!” 第四百三十二章 金身武士再现 龙虎山的五个弟子围着血尸痛哭,爷爷一声喊,许祈反应过来,问我,他们来之前,我们已经藏在树林之中,是不是进过山洞? 我说没错。 许祈便问,当时洞中是否有尸首?为什么他们来时没有看到! 我急忙解释:“那时候师祖在棺材里,还跳出来劈了我一剑,不过我们不知道他是谁,这件事挺麻烦的,你要是能冷静...” 许祈哪里会冷静,跳着脚让我赶紧坦白,爷爷帮我解围,将许祈拉到一边叙话去了。 老族公与博远扬合力开棺,眼花缭乱,耍杂技似的。 爷爷说,上一次他们来的时候这口棺材架在两条长椅上,稍一碰就塌了,他们将棺材挪到山洞中的泥台上,高度与博远扬的腰间平齐。 博远扬大步上前,轻敲棺材盖,戏谑道:“玉山,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将你揪出来?” 没人回答,博远扬对老族公道:“这家伙该不会在里面变僵尸呢吧?” 老族公摊摊手说:“给他点时间?” 博远扬微微一笑,绕到棺材侧面,双手抵住,猛地吸一口气,双脚一横扎了马步,随后胳膊用力,两只贴在棺材上的手掌,竟然吸着棺材,硬生生给带了起来。 这股奇怪的力道应该不能长久,棺材离地二尺高,博远扬用力一推,将棺材推飞到老族公面前,而后者原地转圈,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居然将棺材给踢飞了。 坐火箭似的,棺材被老族公一脚踢到空中翻滚着,没有棺材钉,棺材盖自然落了下来,老族公单手擎住,和博远扬一起抬头看那棺中动静。 这种开棺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而棺材中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冲进山洞里的侯玉山就这样神奇的消失在我们眼前。 正在给许祈解释神秘人身份的爷爷渐渐没了声音,一溜烟蹿过来,稳稳接住落下来的棺材,探长了脖子往棺材里看去。 就是没有人,看出花来也没用。 我结结巴巴的说:“难道,难道这棺材将侯玉山送去其他地方了?” 这是张元吉的拿手好戏,入棺在一出,出棺在另一处,鬼村便是如此,进入客栈的衣柜便到了义庄,进入义庄的棺材去到崖壁悬棺之中,他将棺材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爷爷听我说过鬼村的经历,稍作思索便提出一个问题。 难道说侯玉山逃进山洞,躲入棺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棺材送他离去? 他如何知道棺材有此神效? 摸着浓密的胡茬,爷爷冷笑道:“看来小侯对张元吉的棺材颇有了解,以往倒是小觑了他!” 同一口棺材,我那浮云师祖在里面却成了满身鲜血的尸体,侯玉山钻进去却消失了,这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爷爷所考虑的便是假如这棺材真有将人送走的本事,是否也是因人而异,或者在里面要打出手决之类的标识? 不搞清楚这个问题,谁也不敢贸然进去送死。 但这个问题又很难考清楚,最后爷爷三人商量几句,下定了决心。 原本爷爷认为许祈是神秘人,他跟着我们来到这里,见到梦寐以求的第十棺就应该出手了,所以哪怕爷爷对他怀疑极深也始终隐忍不发,再次之前就与许祈翻脸,可没人带我们找龙胎了,而现在的情形却是我们发现神秘人其实是我浮云师祖,偏偏师祖挂了,我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自己想办法。 是生是死都要闯一闯,爷爷招手道:“彩茗你过来。” 山洞角落中,一颗硕大的三角蛇头,带着一股子奇异的麝香探了出来,吓得考古队鸡飞狗跳,朵朵尖叫一声,直接挂在我身上。 九香小声问我,这里怎么会出现一条大蛇,似乎还是爷爷的老相识? 我说不仅仅是老相识,还是老相好呢,她叫黑娘子,我爷爷叫王老实,字汉文。 爷爷将大黑蛇叫出来便是道别了,他说这一旦入棺,生死不知,即便真能将我们送走,刘彩茗这条庞然大物却根本钻不进棺材,爷爷问她有什么想法? 刘彩茗用那恐怖阴森的眸子依次扫过我们每个人,幽幽说道:“我也是找了一辈子棺材,最后,你们不带我玩了,要不我一口一个,将你们都吞掉算了!” 明明是她进不去,怎么就成了我们要甩掉她,而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与爷爷并不亲密,他俩到底有没有搞对象? 爷爷没有多说,静静等待刘彩茗的抉择,最后,她叹息道:“既然如此,不去也罢,我在这里给你们守洞,半月后离开,若是你们得道,把我带上,若是留了一条命,半月后去蛇泽找我。” 爷爷摸摸那颗大蛇头说:“好!” 刘彩茗便游动着身子去到洞口,很寂寞的盘了起来,蛇头打着,有气无力。 许祈搂着尸体痛哭,并没有参与我们的讨论,爷爷决定了,老族公和博远扬先进,随后是仇兵领着考古队,之后是龙虎山众人,我和爷爷领着九香她们在最后。 爷爷走到许祈面前,问道:“许道长,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许祈茫然抬头,看看爷爷又看看怀里的尸体,落寞又伤感的说:“前辈,如此说来,我师父便是当年绑走你,又在云南现身,破掉小阴间的神秘人?” 爷爷反问他:“你觉得呢?你了解浮云道长的过去么?” 许祈稍作沉思,回忆说,若是仔细思索,他也认为浮云师祖平日里十分古怪,行事乖张,经常消失一段时间,他对徒弟的解释是下山打电脑去了,因为许祈知道浮云师祖对电脑很感兴趣,从未多说,他也没资格说什么,还当师父童心未泯,而现在看来,浮云师祖十分可疑呀。 许祈经常不在观里,但总有人陪着浮云师祖,将大家的话串起来,基本上神秘人出现的时候,浮云师祖肯定不在名道观。 爷爷又问,除了这个,浮云道长还有什么可疑之处,比如,他是否有些不同于现代人的习惯? 许祈说,这就不知道了。 龙虎山每过两三年都要收一批孤儿当弟子,而许祈其实是好些年前,张元吉后人留在山外的血脉,他进了龙虎山就被分到了名道观,并不是在山里出生,师父给他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会向其他师门长辈询问,原本他还有三个师叔,早早就离世了,浮云师祖便替师弟收徒,有了福天下三人,几个老道士小道士相依为命。 言语中,无法得知浮云师祖是否如老族公猜测的那样,是张元吉的嫡传弟子,不过浮云师祖已死,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而许祈看着浮云师祖的尸首,悲痛道:“从小,师父教我,名道观一日不兴,他死不瞑目,可他既然自己在做,有何必给我这么大的压力?三位前辈,师父得罪之处,许祈再次赔罪了。”也不起身,许祈将尸首交给师弟抱着便要下跪,爷爷赶忙拦住。 许祈继续道:“师父已死,前尘了了,这棺材,我们便不进了,前辈走后,我们立刻回龙虎山,守着一座道观,清修数十余年。” 人各有志,爷爷没有多劝,只说一旦有了机缘肯定有我一份,而我必定是名道观的弟子。 此次入棺,老族公当先,生死未卜,他双手抱拳冲爷爷和博远扬沉沉鞠躬,朗声道:“今日一别,能否再见犹未可知,你我三人百年兄弟,元清铭记于心,不敢有片刻忘怀,倘若身遭不幸,来世,愿再与你二人相交!” 爷爷扭过头,眼角有泪珠滚落,哽咽道:“百年里多蒙兄照拂,愚弟感激不尽,你若死,我必随。” 博远扬轻笑道:“秀儿哥你去吧,说什么下辈子再相交?要死也死一起,咱们仨投到一个娘胎里去!你先走,我俩随后就到!” 老族公再次鞠躬,爷爷二人同时还礼。 直起腰后,老族公歪头对我说:“王震,我在官赐村的屋子下面挖了个地道,那里有我们三个近百年的收藏,我儿子不孝,孙子更是个挨千刀的,所以他俩死我前头了,那些宝贝全归你,你尽数取走,算我们三个给你成亲的贺礼。” 拉着九香道谢,被他们搞得有些想哭了,忍不住看看山洞之外,依旧没有方航的身影。 惜别之后,老族公单手抱着棺材盖大步上前,将棺材盖抛向空中,纵身跃进棺中平躺,在棺材盖落下,合上之前,传出了老族公的豪言壮语:“仰天大笑入棺去,我辈岂是蝼蚁人?” 棺材盖被抛得高,合的却很轻,却好像叫老族公带到了天上去,不再有声响传出。 我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全都捏了一把汗,许久之后,爷爷悄悄棺材盖,附耳上去听了听,双眉紧蹙,随即单手一掀,我赶忙凑过去,棺中空空如也! 老族公,步了侯玉山的后尘,这是可喜可贺的事,他也被弄走了。 爷爷惊叫,忍不住的欣喜:“远扬,带人入棺!” 没有耽搁,博远扬去了。 紧随其后的考古队就没有前两位那么潇洒,但也成功消失在山洞之中,爷爷始终攥着拳头,身子发颤,我问他,是不是太激动了? 爷爷说道:“这才是踏上征程的第一步,谁知道另一头有什么?看看在说吧,哈哈,看看再说!” 考古队也离去了,我将九香三人拉到面前,问道:“这一路的凶险你们也看到了,一旦入棺,可真不知道去到哪里,十有八.九就...” 朵朵娇嗔道:“烦不烦?你去不去?你要去就别啰嗦,要是不去,咱们现在回家!” 目光依次扫过面前的三个女人,最后落到文静身上,我说:“别怕,哥一会就去陪你,说不定咱们能见到张元吉,问问他,你后背的纹身是咋回事,运气好,咱们捞个神仙做,长生不死,哥把你们都娶喽!” 就在九香面前,文静眉飞色舞的给我一个飞吻,随后主动爬进棺材里,我帮她将盖子合上。 和前几次一样,悄无声息了,可就在我准备打开棺材让朵朵进去时,刚刚碰到棺材的边,棺材却轰然散架,一身黑色紧身衣的文静在碎木屑中滚了出来,双目紧闭,小脸发白。 我将她扶起,一个体型魁梧,浑身冒着金色光芒的披甲武士却从她后背缓缓走出。 这武士转头看我,咦咦叫了起来,正是紫松鼠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三章 文静之劫 文静似乎昏迷了,我搀扶着她,却看到一道金色人影从她身后走出,就好像文静的灵魂从身体中钻了出来,却是身披金色铠甲的高大武士。 国字脸,浓眉大眼,紧抿的双唇十分厚实,金色甲片缀起来的铠甲随着走动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金甲武士走的缓慢又平稳,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利剑上,四五步后停住,转身看来,嘴巴张合,居然是那傻松鼠的叫声。 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但肯定与秦朝的十二金人有关,似乎在与我说话,但我无法理解。 金甲武士出现的那一刻,大黑蛇刘彩茗不落寞了,许祈也不哭了,爷爷更是一个箭步蹿到我身边,看向金甲武士的目光有震惊也有惊喜。 爷爷肯定认为他是十二金人变得。 可我觉得,他是傻松鼠变得妖怪! 我试问道:“那个...小紫?” 我以前叫紫松鼠为孽畜,只是这家伙以如此威风的形象出现,孽畜二字便再也叫不出口了,怕它拿剑劈我。 听到我问话,金甲武士点点头,咦咦怪叫。 是它就好办了,紫松鼠最听文静的话,接下来就是我。 我兴奋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快过来让我看看,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现在是不是很能打?” 以前的紫松鼠虽然来历诡异,却憨态可掬,惹人喜爱,否则也不会被文静收为宠物,而此时的金甲武士虽然承认自己是紫松鼠,却不复当初的可爱,对我的召唤也是冷漠的摇摇头,他指着我怀里的文静,皱起眉,再次咦咦怪叫。 不复当初亲密,我有些无所适从,无法理解他的言语,只是见他指着文静的模样十分郑重,不得不再次询问:“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金甲武士指指文静,单手成掌在脖间横拉一下。 中国通用的几个手势之一。 我惊讶道:“你要杀了文静?” 金甲武士摇头,将刚刚的动作重复几遍,见我还是不理解,便用脚尖在地上写了个字。 根本看不懂,否则他早就用文字交流了,他知道我的文化水平。 爷爷和许祈探头一瞟,同时喊道:“死?” 爷爷急忙追问:“你是说我孙女已经死了?” 许祈则小声告诉我:“这是秦篆,也就是俗称的小篆,这是个死字。” 听到爷爷的问题,我将怀中的文静放平,那小脸白的让人心碎,但胸口还有起伏,气若游丝但总归还有气,我稍稍放心,便看到金甲武士解下腰间古朴的战剑,飞快在地上画起来。 青铜易断,铸剑不长,嫁妆剑和我手臂差不多但金甲武士的战剑则有一米左右,青铜剑的工艺在秦朝达到高峰,据说秦始皇的剑就有一米一的长度,荆轲刺他的时候,秦始皇的小胳膊连剑都抽不出来! 爷爷是个文盲,跟着一群有文化的道士才勉强认识几个古字,许祈的学识还算渊博,但也渊博不到秦朝,金甲武士写了几十个大字之后,他俩说,看不懂写的什么玩意。 大黑蛇游走近前,蛇头从我身旁探出,那阴仄仄的老太太嗓音再次响起,她说:“我倒是认识几个秦篆,你继续写吧,看不懂的再向你询问。” 于是金甲武士再次挥剑写字。 刘彩茗给我们翻译。 “皇困于酆都,吾欲去,君随否?” 金甲武士看向我们的目光有浓烈的希冀。 可我看不出这句话与文静有什么联系,便急不可耐的问他,文静到底怎么回事? 金甲武士索性抽出那四指宽的阔剑,走到山洞石壁之前,出手如电的刻画起来。 刘彩茗逐字翻译。 很简单的一件事。 秦始皇寻不到长生,退而求其次,妄图死而复生,李斯受命与匈奴人合谋建地宫等待十二金人养成,合力闯入阴间,把在地府挨鞭子的秦始皇救回来。 那时候没有阴间地府的说法,这是佛教传入中国之后才有的,春秋战国时期的神话体系,人死后,鬼魂会飘去酆都山,受酆都大帝统管,当然更以前连酆都大帝都没有,不过这与秦始皇无关了。 传说中,酆都大帝住在地下,管理着三十六个地狱,统称鬼城,直到佛教传来,慢慢才有了十八层地狱,有了十殿阎王,有了五乘的偶像地藏菩萨,有了方航的偶像文昌帝君。 不管名称如何,殊途同归,道教与佛教对亡魂的归宿都在地下,只是谁是主人便说法不一了,此时金甲武士写下的秦篆就是说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去酆都或是阴间地府,将秦始皇救出来。 十二尊金人,集天下之兵铸造而成,杀伐之力前所未有,不管他们能否大闹地府,反正是当时秦始皇手下的方士所能炼出的最大杀器了,可这十二尊金人却被人一尊尊的偷走,秦始皇复生无望,金人们心里着急呀。 都不说减员的金人能否打得过阴间的一众阴兵,只要缺少一员,他们就无法列成大阵,打开阴间的大门,这些服下丹药,甘愿被封进金人体内的秦朝武士快疯了,直到张元吉的到来,他也要带一尊金人离去,而张元吉抢走金人的经过是匈奴大巫公所不知道的。 此时这金甲武士告诉我们,张元吉并非抢走,而是与他们立了个约定,他说自己有办法打开通往阴间的路,可以告之金甲武士,换取一位帮他的忙。 于是张元吉带走一尊来了这里,而我们眼前的这位知晓了方法,但那时候他还不能自由活动,担心再有人来对他下手,便逮了一只很古怪的松鼠。 就像名人兄的夺舍。 不知道那紫松鼠是何方妖孽,反正是个很神奇的物种,金甲武士附在它身上却一时间无法完全占据松鼠身,只能一点点的融合,在这期间他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是让松鼠有了啃噬金人的欲.望,随后我们就来了,他说那紫松鼠逮啥吃啥,见我第一眼就想尝尝味道,咬了一口,喝了我的几滴血却莫名其妙感觉亲昵,便没有再对我下口。 跟着我回家,紫松鼠吃完了小金人,金甲武士得到全部的能量而醒来,于是紫松鼠死了,他又附在了文静身上。 简单来说,金甲武士与紫松鼠融合,离开松鼠的身子所以松鼠死了,他又与文静融合,现在他要下地府,文静自然无法留在人间。 也就说如果文静死掉,就是他弄死的! 双脚一蹬,直冲了过去,我都能感到自己脸上的狰狞有多么的骇人,乌黑的嫁妆剑像一片蕴含了雷电的乌云,即将笼罩在金甲武士的头上,盛怒之下的出手,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剑有多大的威力,只感觉神来杀神,鬼来杀鬼。 可金甲武士却轻描淡写道:“杀了我,文静顷刻惨死。” 嫁妆剑停在他头上,我下意识问道:“你会说人话?”随后却怒不可遏:“赶紧把文静还给老子!” 金甲武士说还不了,张元吉的第十棺其实是留给他的,帮他与文静彻底融为一体,即便现在钻回身子里,也是由他主导的文静,根本算不得我的表妹,何况他要下去救秦始皇,势在必行,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牵绊自己的脚步。 我正要威胁他鱼死网破,便听到身后的爷爷幽幽叹息一句:“哎,原来这一劫应在这里,果真无法化解,只能以命替命呀!” 我扭头问他是什么意思? 爷爷满脸苦涩,嗓音略微沙哑,说道:“王震,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文静的父母是被爷爷杀掉的!” 似乎被一道雷霆劈中,我问他到底在说什么? 文静的身世比较离奇,是她老爸和另一个女人生的,恰逢而已临盆在即,她母亲难缠而死,偏偏二姨的孩子出生便夭折了,她老爸便将文静报来,冒充与二姨的骨肉,可没过多久,她老爸又车祸去世,临死前吐露了文静的身世,本以为二姨会将文静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可事实上,二姨将她丢在我家就远走他乡了。 而爷爷此时告诉我,二姨怀孕之后,他便看出这是个死胎,是文静老爸的仇家投世,会变成小鬼来索命,可偏偏文静老爸的面相有得子之兆,爷爷轻而易举便查出了文静生母的存在,随后用药让文静生母早产,又让注定会死的文静生父提前半年去世,就为了让文静来到我家,陪我一起长大。 费尽周折做出这样的事。 爷爷说,因为我出生时他给我摸骨,发现我命中有一死劫,他使尽浑身解数想给我改命却始终改不了,只好出此下策,找人替我去死。 算命一道,变化万千,爷爷也不能轻易化解所有的血光之灾,每个人的命都与其他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假如我命中注定要遇到车祸而死,我的命便与那开车人联系在一起,我的变化会引起他的命运的改变,倘若这场车祸会带给他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由我而开始的一连串事件,都是爷爷改命要克服的困难。 金甲武士忽然说:“怪不得那松鼠与王震亲昵,却也不排斥那小丫头,原来这缘分是被老先生在十几年前就结下的,老先生高明,若能随我同去,皇归来之日,老先生当有丞相之位。” 如果没有文静,金甲武士害死的人便是我了,这件事与张元吉有关,与秦始皇有关,更与爷爷这一票寻找棺材的人有关,在这一串事情中,爷爷自身都难保,何况救我性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一个人替我去死。 就像安素,爷爷给我俩结下同甘共苦的夫妻姻缘,安素为我而殒命,是老天爷可以接受的结果。 文静做我表妹,与我青梅竹马二十年,她代兄赴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爷爷略带惋惜的讲述了真相,我才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从小就对文静特别亲昵。 爷爷是克亲克友,克尽一切的天煞孤星,我命中注定的死劫到底是被金甲武士挑中的倒霉,还是因为我是他的孙子,被他的命理妨害,所以要死? 老天爷假借金甲武士的手,害死天煞孤星的孙子。 所以爷爷对文静好,他俩没有血缘关系,没有爷孙之实,所以爷爷要与她有爷孙之情。 文静总说世界上只有我和爷爷对她好,但她没有想到,爷爷给她的宠溺,藏着一把要她命的无情刀。 第四百三十四章 火山地狱 我知道爷爷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救我。 他害了安素是为了救我,害了文静是为了救我,逼着苗苗姐改嫁,落得个一缕执念在孤坟前哼唱童谣的凄惨下场,依然是为了救我。 可他为了保住我的命,铁石心肠的谋害了我视若珍宝的人。 这份对孙子的疼爱,我该感动么? 我该谢谢他么? 安素的事,爷爷和我会倾尽所有来补偿她。 苗苗姐最终的苦果,爷爷有推波助澜却并没有直接下毒手,我不会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他的头上。 但让我无法接受,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他对文静的好,全部都是假装出来的。 虽然这仍是我的猜测,可看爷爷此时内疚却不后悔的表情,我猜的并没有错。 文静已经很可怜了,仅有的两个关心她的人,有一个将她出卖,我便更加不能负她。 对于金甲武士许诺的丞相之位,爷爷没有回答,他对我说:“王震你别难过,马上就要见到龙胎了,你放心,只要爷爷得到机缘,哪怕上天入地,也一定把你要的人给救回来,安素,文静,苗苗,你想娶谁就娶谁,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们!” 说着话,爷爷要拉我,那冰凉坚硬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我,我却仿佛被雷电打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忙甩开爷爷的手,连连后退。 这一刻,我对爷爷有着极深的失望,惨笑道:“救她们回来?她们全是被你害死的呀!” 爷爷激动道:“可爷爷是为了救你!” 我反问道:“可我要你救了么?你不是救我,你只是救自己的孙子!你明知道文静会遇到危险却从未与我说过,你是为了我好么?你以为我愿意苟延残喘而牺牲她们的命么?你知道我不愿意,但你问过我了么?你什么都不与我说,从不考虑我的感受,只是让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意愿去做,去死,让我眼睁睁看着她们离我而去,我留条命却要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爷爷,我该谢谢你的霸道和自私么?” 爷爷猛地颤抖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一双深陷眼窝之中,浑浊的双眼渐渐泛起了泪花。 我继续说道:“爷爷,你要的长生路,是拿别人的命铺出来的,你杀一万个人都与我无关,但你不能杀我的妹妹,杀我的姐姐,杀我的女人。” 爷爷急忙摇头,那惊慌的模样让我心中阵阵酸楚,他说:“不是的,爷爷不是为了自己才害了文静,是为了救你呀!” 我也摇头,告诉他:“假如你仍对文静有一丝怜惜,此时就该和我一起干掉这个杂种,而不是波澜不惊,等他帮你得到龙胎,我不用你救文静,我自己救,我可以把这条命还给你,这条命本身就是你给的,但我绝不会让你取走文静的命!” 转头,我冲着金甲武士怒吼:“杂种,要么把文静给老子交出来,要么咱们一起下地狱!” 喊出最后一个字,胸腔中不断膨胀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隔着十几米,我遥遥劈出一剑。 没有理由,我知道这一剑肯定能劈出剑炁。 身材高大的金甲武士脸色一变,挥剑格挡,好像利刃插进湿木头的声音,噗的一声,那宽大的青铜战剑断成两截。 哪怕是秦皇所赐,春秋的武器依然战胜的战国的大剑。 一击奏效,我心中大定,人有三宝精气神,我有三宝,剑招,金身,神兵,有这三宝在,我向来无所畏惧。 踏出一步,我狞声问道:“你交还是不交?” 战剑断时,金甲武士的脸色变过一瞬,随后又如常了,他漠然摇头,在我动手之前说道:“我能说话,便是彻底与文静分不开了,从这一刻起,世间再无文静其人!” 呼应他的话,扶着文静身子的九香与朵朵惊叫道:“王震,文静没有呼吸了。” 扭头看一眼,被两人架着的文静的胸膛果真没了起伏,她因痛苦而蹙着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双目轻轻的闭着,犹如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那般安详,恬静,淡然的离去了。 骤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简直不敢相信文静是真的死了,她的容貌就在眼前,她的欢笑犹在耳边,但两者却再也不会结合起来,只会存于我今后的魂牵梦萦之中。 哐当一声,嫁妆剑沾尘。 我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却强撑着向文静走去,朵朵赶忙搀扶我,我伸手抚上文静素净的脸蛋,吹弹得破的肌.肤已经微微发凉了,若在以前,文静会摇晃脑袋在我手心轻蹭,撒娇,可此时,她无法回应我的宠爱了。 泪,连带我浑身的力气,汹涌而出。 扑通一声跪倒在文静面前,紧紧搂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救文静开始的,一切都要结束了,文静却突兀的离我而去。 措手不及,毫无任何准备,她的眼再也不会睁开,那个恬静淡然,无怨无悔的跟在我身边的小妹妹,再也不会搂着我的胳膊喊哥,再也不会噘起嘴,与我赌气撒娇了。 上一次她双目紧闭是在珊珊姐的楼下,她像一朵向日葵将脸迎着太阳,满面圣洁的光辉,而这一次,文静好似冰封中的雪莲花,依旧是一尘不染的高洁,却冷冰冰的,瞧不见任何生机。 九香和朵朵陪我一起哭,我转过头,泣不成声的问爷爷:“你满意了?” 爷爷也在流泪,没有说话。 我将文静的尸体交给九香抱着,捡起剑,爬起来,恨恨的盯着金甲武士,一字一句道:“你死而复生,准备去救那死皇帝了?这是不可能的,你这样的杂碎不可能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战剑已断,金甲武士没有阻挡剑炁的兵器,我刚抬起手他便向一旁跳去,一步七八米,落在了许玉的旁边。 悲痛让我神志不清,根本不顾是否会误伤,只是喊道:“师姑让开。” 不管她能否让的开,又是一道剑炁劈出,而金甲武士却弯腰捡起了浮云师祖尸体旁边的法剑。 那是可以与嫁妆剑比肩的神兵利器,金甲武士横剑在前,我感到那无形无色的剑炁与法剑相触便飘散在空中,足见这法剑神异。 剑炁无用,我还有刁钻诡异,专为杀人的名人剑招,近身相搏,即便我不是他的对手,也要让他无力救人,可我双腿一弯,正要跳过去时,脖间传来一丝凉意。 又是那神乎其神的招数,爷爷不知道怎样出现在我身边,大宋定国刀架在我脖间。 歪头看一眼,爷爷说:“王震,不能杀他,只有得到龙胎,文静或许才有一丝生机!” 我问道:“你觉得我还相信这样的鬼话么?” 得到龙胎又如何?放眼天下间,张元吉,名人兄,谁能让死人复生,以秦始皇之力还要等十二金人去救,得到龙胎的爷爷难道会比秦始皇还厉害? 一贯的安慰我的假话,我也愿意用这样的假话来迷惑自己,但这一次我绝不再退。 根本不管脖子上的刀锋,双足发力便要冲出去,可定国刀在我肩膀一压,那磅礴汹涌的巨力居然硬生生将我压得跪倒在地。 爷爷除了拥有推背图的神奇,他本身也是半个尸解仙。 好似扛着一座山,我无法起身,爷爷说:“王震,除非你对爷爷动手,否则你起不来!” 不等我回答,他对金甲武士喊道:“要做就快做,我压不住太久!” 金甲武士郑重点头,大步走到山洞中一座石台前,双手舞动,嘴里发出很苍茫荒凉的歌声,而我则一次次将咽喉往定国刀的锋刃上撞。 我不会对爷爷动手,只好用这种办法逼他撒手,但定国刀在爷爷手中简直如臂使指,那刀身始终压着我的肩头,刀刃也始终与我的喉咙有着一指的距离,我进他腿,绝不会伤我分毫。 九香和朵朵向爷爷恳求,爷爷不为所动,许祈众人则冷眼旁观,不插手我们的家事,只是许玉一直嘟嘟囔囔的说爷爷不是个东西,没人性云云... 刘彩茗游走过来,小心翼翼避开我手中的剑,整个蛇躯将我牢牢缠住,爷爷便撤了刀。 我有杀人剑,有不被杀的金身,偏偏没有一股子怪力,无法挣脱。 金甲武士对着石壁唱了一首古怪的歌,那石壁居然泛起了一副血色的纹路图案,正在清晰着,金甲武士便停手,走到爷爷面前询问,他说自己力有不逮,爷爷能否陪他去救皇帝? 爷爷冷漠道:“我孙女死于你手,你说呢?若非那龙胎凶险,我现在便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金甲武士默然,随后捡起刚刚扔下的法剑,似乎要据为己有,许祈问他是什么意思,金甲武士说:“张元吉的秘密换这把剑,若是皇归来,有你们一功。” 金甲武士说,再过一会,这面山璧会变成通往昆仑山的门,一步之遥,实隔千里。 爷爷有些不相信,他说这是缩地成寸的法术?张元吉若是有这样的本事,早就是神仙了,何必要用九州龙脉养那龙胎? 金甲武士解释说,他不知道爷爷找的龙胎是什么玩意,只是当年与张元吉有过交流,所以知道九龙棺,第十棺,昆仑山之间的联系,这也是张元吉说服金甲武士合作的原因。 昆仑山脉有活火山,下面连着岩浆层,岩浆向上是火山,向下则是火山地狱。 十八层地狱中排在第十六的火山地狱。 这和方航曾对我说过的一样,黄河之下有口井,向上流便融入黄河之中,向下流则是地府黄泉水。 黄河有通往阴间的路,只是方航找不到。 张元吉曾对金甲武士说过,他们已经不全,无法联手打开通往阴间的路,与其在愤恨的消亡还不如与他联手,他知道火山地狱的位置,但需要金甲武士的协助。 九龙棺吸收的龙脉就在这里汇聚,张元吉需要一位能役使龙脉的人,帮他打开通往昆仑的门,而昆仑火山之下就是火山地狱,这与金人不谋而合,于是张元吉抱着一尊金人离去,他告诉最后一尊金人,有一天金人可以自由活动之后,就去寻找他留下的最后一口棺材,会获知开门的方法。 进了门便是火山地狱,如果张元吉有留下龙胎,应该也在那里,地点和爷爷测到龙胎的位置一样。 爷爷惊叫道:“若是如此,秀哥他们被棺材送去了哪里?” 第四百三十五章 始料未及 棺材已经毁了。 鬼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匈奴大巫公说过,金甲武士本是秦朝军中最强悍的十二名战士服下僵死药,浇以铜汁铁水炼成,在地宫之中吸收足够的地气便会重生,拥有超凡入圣的力量,但他们骨子里还是凡人,别说融合了佛教文化,现如今的阴间体系,就算是原先的酆都山,他们也知之甚少。 应该还有其他手段,比如为秦始皇出主意的那群方士,原本会等待金人重生,领着他们下地府大杀四方。 只是人力终究难与天抗,十二尊金人只余其一,其他的后手也在两千多年的历史中湮灭了吧。 所以金甲武士需要懂行的带路党,他没有多说老族公的去向,而是第三遍询问:“老先生若能随我同去,日后的成就当在张元吉之上,成大事者自该摒性绝情,莫要为了一小女儿耽误自己的前程,我去到阴间便会以文静为幌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她则是擅闯阴间之鬼,与陛下一样处境,您若助我救回陛下,陛下不忘老先生恩德,自然也会助您救回孙女!” 他说这些的时候,爷爷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背对着我,看不到那是什么书,可他却咬破中指在书上写写画画,对金甲武士的许诺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金甲武士又转向许祈,问道:“这位道长,不知你是否愿意...” 一句整话都没有说完,许祈便打断他:“墙上的门开了么?” 金甲武士扭头看一眼,血色圆形纹路正放着淡淡,微微的红光,整面石壁没有变化可看上去有种雾里观花的朦胧感,金甲武士点头道:“开了,入门便有两条路,一条通往火山地狱,另一条则是昆仑火山之中,我时间不多,你速做决断!” 许祈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盘算着什么,刘彩茗将我全身紧缚,喘息异常艰难,我竭尽全力才能说出一句话:“爷爷,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已经没用了,松开我,我要杀了他给文静报仇。” 爷爷转身,我看到他手中的捧着一本青皮线装的古书,正是我邮寄给他的无字推背图,而此时他用自己的血写下老族公和博远扬的生辰八字,不停卜算他们的下落。 对于我的恳求,爷爷叹息道:“王震,你觉得爷爷做错了,爷爷亲手来弥补这个错误,前路凶险,你死劫已渡,便不需要爷爷陪在身边了,回去和你父母好好过日子吧,若老天有眼,未来有一天,爷爷会带着你想见的人去找你,彩茗,打晕他!” 搭在我肩膀上的蛇头便高高昂起,用力砸向我的后脑。 一声不要却无法阻止刘彩茗,昏迷之前,只听到许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九香你过来一下。” 蛇头与人头相撞,刘彩茗应该没有事,我昏了。 梦中人不知是梦,而我在昏迷中却很清晰的明白自己处于昏迷的状态,那种感觉就像是鬼压床,意识已经清醒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无法控制身体。 我的灵魂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东南西北的概念,也找不到上下左右,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停止,还是运动的,想喊上几句却发不出声,只好静静等待。 不再思考身处何地,便要回忆昏迷前的事了。 这一次昏迷让我养足了精神,可以有条有理的回忆文静死去的一幕,那短短一刻钟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浮现在脑海之中,这样的痛苦让我生不如死。 泪水从眼眶溢出,是我唯一的触觉。 温热湿润的感觉让我忽然明白自己并不是没有身体,而是处于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就连空气都仿佛不流动的空间。 渐渐的,我感到自己在呼吸,便不由自足的深吸几口气。 咔的一声,刺眼的火光亮起,照亮了朵朵的半张脸蛋,她握着打火机,欣喜道:“王震,你醒了!” 我们在一间屋里,只是打火机的光线无法照亮四壁,也不知这屋子有多大,朵朵坐在地上伸直了腿,将我的脑袋搭在她柔软的大腿上,我想向她询问却张不了口。 朵朵那只闲着的手一拍额头,说道:“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你等一下!” 打火机灭,黑暗顷刻袭来,应该是朵朵对我做了什么,我一点点恢复知觉,却被随之而来的疼痛压的快要窒息,像只缺水的鱼那般疯狂喘息,直到喉咙可以发出声音才哭天喊地的叫了出来。 打火机再亮,朵朵泫然欲泣,满面心疼,问我是不是很痛? 顾不上回答,我借着这股亮光,低头检查自己的伤势。 我仅仅被刘彩茗的蛇脑袋磕了一下。 但出现在我身上的,却是道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满身血污,那剑伤密集的程度,就好像无数把利刃组成的龙卷风将我卷了半个小时,只剩下几片被劈碎的破布挂在身上,衣不蔽体到了极点。 很疼,疼的我惨叫却被一股腥热的液体呛得咳嗽起来,朵朵赶忙捂住我的喉咙,急的小脸煞白,她说:“你别咳嗽,你的喉咙被划开了,咳嗽会弄开伤口,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止血的!” 我看不到脖子的伤势,却没想到连咽喉也被劈开,受了这样重的伤,我还活着么? 利刃组成龙卷风的形容还是太单薄了,应该说此时的我,就像是被扔进搅拌机的布娃娃一般稀碎。 谁把我打成这样? 谁能破了我的菩萨金身? 我看向朵朵,很勉强的想要说话,可刚吐出两个字就被他捂住了嘴,她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来说吧,是害死文静的金甲武士把你砍伤了,只有他手中的法剑和爷爷的定国刀能伤到你,金甲武士逃进那面墙壁,爷爷追了进去...” 金甲武士为什么砍我? 问不出口,却马上不再疑惑了。 稍稍停顿,朵朵缓缓说道:“许祈要杀你,我抱着你逃命,被你三个师叔中的一个打了一掌,就给掉到这里面了。”朵朵哭丧着脸说:“这间屋子没有门,王震,咱们出不去了!” 朵朵的一番话让我心中卷起滔天海浪,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伤势,推开她的手,用破败风箱特有的沙沙嗓音问道:“许祈为什么...” 五个字便呕了一口血,朵朵让我住口,她将刚刚的事原封不动的告诉我。 事情从我昏迷开始说起,许祈将九香叫到身边,爷爷同时回头,让许祈带我离去,而事情就在这里骤然转变! 许祈手中的剑,指在九香的咽喉上,他对爷爷说:“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元吉天师的遗宝是我们名道观的东西,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传道之恩,他的遗志便由我来继承,名道观会在我手中发扬光大,我许祈就是今后人世间,唯一一位活神仙!” 爷爷愣了愣,狂笑起来,感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原以为浮云师祖这神秘人的死便是终结,没想到许祈的贪欲又瞬间膨胀了。 老族公,博远扬,爷爷,他们三个对龙胎志在必得,许祈自忖不是对手所以没有贪念,但老族公和博远扬消失,剩下爷爷一人之后,许祈动了歪心。 这是爷爷的想法,所以他问许祈:“凭你,抢得过我?王震从小守着文静长大,我依然不在意她的死活,难道你认为抓了王震的老婆,我就会束手就擒?” 爷爷认为许祈会用康九香威胁,而许祈的回答却是:“王震是我徒儿,我了解他的性子,也算是重情重义的男人,你若看着康九香的死而无动于衷,他必不认你这个爷爷,要龙胎还是要孙子,你自己选!” 爷爷说:“得到龙胎,我能生一百个儿子,会有一千个孙子!” 许祈便对金甲武士说:“你听到了,他对龙胎志在必得,一定不会陪你下阴间,但我可以,你杀了他,我留师弟寻找龙胎,贫道亲自陪你去救始皇帝!” 于是就没有悬念了,金甲武士根本不犹豫,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我面前,手中法剑真就如一阵龙卷风将昏迷的我裹了进去,万幸我有菩萨金身,那法剑虽能伤我却没有害我性命。 一刹那的功夫,金甲武士把我劈成这副模样,爷爷也举着定国刀,怒如暴龙般的杀了过来,金甲武士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若非不愿受伤,某一剑便可...” 不知道他一剑能怎样,朵朵看到的就是爷爷在五六米外举刀,金甲武士却将脖子送了上去,那金龙抓着的刀刃快要砍到才忽然惊醒,赶忙跪倒在地,没了戮颈之危,却被爷爷砍断了半边肩膀。 金甲武士这才知道爷爷的厉害,即便血战之后可以获胜,想必也实力受损,许祈只能帮他领路却不可能助他在阴间征战,于是他又瞬间做了决定,撒丫子跑路了。 爷爷追进去,临走时扭头喊道:“彩茗,弄死这班狗杂碎,等我出来!” 刘彩茗的前身是刘为民,差了爷爷一分,但它强横的蛇躯却无人能毁,更别提此时又变成了大黑蛇,有她守护,许祈死定了。 而再一次的转变却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许祈手心捻符,掌心雷再出,差点将刘彩茗电熟,随后他十分戏谑的说:“这才是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只可惜道爷的剑,被那秦朝老妖怪带走了!“ 刘彩茗的半边身子都焦了,很为难的看我们一眼,便追在爷爷身后逃进了石壁之门。 福天下按着九香,她痛哭流涕求许祈不要杀我,许祈也冷笑着向我们走来。 朵朵勉力抱着我,步步后退。 许玉问许祈是不是疯了。 许祈很温柔的说:“玉儿,等师兄得到那龙胎,便带你天上地下,四处快活,师兄对你一片真心,我的事,你不要多管。” 许祈执意要杀我,许玉劝之不得,只好将许祈拦腰抱住,叫朵朵赶紧带我逃命。 许祈没有追,朵朵分不清的福天下却追来一个,那石壁之后是一片充斥着灰雾的山间小道,就是说我们钻进石头里,反而到了夜空之下的另一片山林,而那肯定不是人间山林,因为朵朵被打了一掌,抱着我掉下山崖,居然摔进了一座没有门的屋中。 朵朵三分钟讲完的事,却是我三个小时都难以想通的。 许祈的剑被老妖怪带走...难道是那柄法剑?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件红肚兜 婴儿塔内的婚书是由水书书写,还有一方张元吉的印章。 是篆刻,只有许祈看得懂。 篆书有大篆小篆,小篆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有李斯简化了大篆而在全国推行的文字,大篆则是金文,籀文,六国文字合起来的统称。 不管大篆小篆,我都不认识,而许祈却看得懂那篆刻的十六个字。 天官赐婚,合于阴曹,龙虎弟子,开棺必死。 许祈看得懂篆书? 他连金甲武士写的字都不认识几个! 正如爷爷所说,许祈看一遍便让我烧掉,十分可疑。 如果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瞒着我们,他忽然发难,向我动手的原因就不是因为浮云师祖的死,决心继承师父的遗志。 我们一直寻找的神秘人,很可能就是许祈。 爷说过他手握推背图和大宋定国刀之后,应该与那神秘人有一拼之力,许祈没有暴露而是诱使金甲武士先对爷爷动手,肯定打着两虎相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的主意。 想着许祈是神秘人的可能性,过往种种经历都浮现在脑海中,从我认识许祈的第一天起,虽然从未对他有过师父的尊重,但心里却将他当成亲人。 在官赐村,许祈屡次救我性命,面对马脸怪人,他让我独自逃生,当时我觉得他道行虽然不高,可面对死亡的洒脱实在令人钦佩,而后他对我的关心,不管身在何处,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来回奔波,这份对徒弟的关照,怎能不让我感动? 可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利用我对他的亲近,将我耍的团团转。 面对马脸怪人的洒脱,与福天下包围刘苍松却不得不服软所展露的无奈,因五乘辱骂张元吉而愤然动手,却被折断宝剑时的含恨悲怆,被朱允炆抢走睚眦玉佩的气急败坏,回忆僰人部落遇到没人的好色与下流,种种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却没想到全是假的。 我不禁苦笑,笑自己也笑许祈。 都是实力派的演员啊! 北京城里寻找文静的下落,依靠血脉联系,用我的血弄了草人,那草人还真就煞有介事的给我们指点了一条路。 可我和文静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当初我问他,他还说或许我爸在北京有个私生子,搞得我方寸大乱,没有再追究。 想想那夜的事,许祈将我引到一条偏僻小路,说什么我的存在会崩断京郊断龙局,将整个北京城轰到天上去,他将我赶走,自己顺路寻找文静,而他不在我身边,我便碰到了带着金链子的光头男人,光头男和假秦风将我掳走,我向张云帆求救,那老头便出了车祸,儿子惨死,决心奋起报仇。 许祈说,一定是你来我忘或者季家的人将张云帆误以为刘苍松,利用我将他引出来加以杀害。 可除了许祈,没人知道那天夜里我去了哪里,如果文静是我亲表妹,还可以说这两伙人利用文静来锁定我的去向,但许祈的寻人之术根本就没有用。 确定许祈心怀不轨,忽然发现他有许多可疑之处。 许祈利用那一场车祸让张云帆感到危机,有了反抗之心。 那时,我仍不清楚张云帆与刘苍松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扮演两人,欺骗于我,于是李显给我们出主意,让我领张云帆去官赐村开棺,试探他真假,而说出这些之后,李显立刻坠楼身亡,杀死他的小柔是四面佛搞出的傀儡假人,这一招,朱允炆会! 许祈一道掌心雷击伤刘彩茗,他道行之高,毋庸置疑,而那时候,他却连控制傀儡假人的一颗人头都追不到。 他根本不想追,杀死李显的真正凶手也许就是他! 他通过李显的口,让我带张云帆去开棺,可半路杀出个安素,我没能及时与张云帆沟通,也是许祈将李显的分析告诉张云帆。 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去官赐村开了那口棺材,于是张云帆去了。 神秘人的所作所为,皆是骗人去为他开棺,而许祈的所作所为也都是这个目的。 朱允炆心狠手辣,抢许祈的玉佩却没有下杀手,仅仅将他打晕,还对文静笑笑便走了。 只有一个解释,朱允炆杀不了许祈。 他就是神秘人,无疑! 找了好几年的神秘人,却没想到他就在我身边。 回忆着,傻笑着,与许祈有关的事多半有文静的参与,便又痛哭着... 这是没有光亮的屋子,朵朵不可能一直按着打火机,黑暗中响起她的声音:“王震,你一会哭一会笑,不是疯了吧?” 说话有些难,但我还是坚持着说:“朵朵,我想文静了,她的尸体在哪里?” 朵朵说,还在那山洞之中,虽然许祈是个大坏蛋,不过许玉在旁,应该不会让他对尸体做什么吧?比文静更让人担心的还是九香,她落进许祈手里,少不得要折磨一番,要挟爷爷,或者爷爷不受要挟,九香已经被许祈杀了? 刚刚只是轻声啜泣,一听这话,悲从中来,只感觉嗓子一热,哇的喷出一口浓血,朵朵赶忙拍我后背,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可这一口血喷出去反而好受许多,嗓音也利落一些,只是虚弱感更加严重了。 我问朵朵,有没有办法出去? 朵朵丧气道:“这间屋子没有门窗,你的剑也看不破墙壁,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我让她不要担心,张元吉的把戏,我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在鬼村不也是没有门窗的义庄?我照样进进出出。 可朵朵却说,这里家徒四壁,连口棺材也没有。 办法总比困难多,当务之急是治好我的伤,我虽然不能修道但闯过这么多大风大浪,也不是阿猫阿狗想杀就杀的。 只要让我出去,我要将许祈砍成十万八千段,他的法剑已失,任他道行参天也破不了我的菩萨金身,金甲武士虽然将我弄成这副鬼样子,却是趁我昏迷偷袭,我清醒的时候,可是砍得他四处乱窜。 我问朵朵,会不会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朵朵说不会。 我便让她跟着我念,学那愿力最深的一段就好,学会了,就求地藏菩萨救我于危难之中,只要她心诚,用不了即便就会让我的伤势痊愈。 这是方航教我的法子。 每一位菩萨都会派护.法弟子在天下行走,教化世人,信众念诵的佛经便会被菩萨感到,传大.法力给弟子,让弟子前去行善,助我练成菩萨金身的地藏菩萨虽然不是真正的那位,但可以当成自然而生的另一位地藏菩萨,也可以是地藏菩萨亿万化身之一。 我和方航早就研究过,地藏菩萨的任何佛教都对我有很大的好处,前提是信众在我面前诚心诵读,我若是能收上几十个信徒弟子,整日里对着我虔诚诵经,我的菩萨金身便会一日千里的进步。 原先为了增强实力,我还让考古队崇拜我,信奉我,在我面前念经,但没有任何用处,他们会服从我的命令,也自认不是我的对手,却无法做到拿我当神仙来崇拜,心不诚,经也没有用。 此时我教朵朵一定要虔诚,要发自内心的希望我痊愈,否则就是无用功。 我相信朵朵打心底里希望我好,她一定会虔诚的。 可朵朵却说:“等会再念经,咱们先说几句话吧!” 我问她想说什么? 朵朵问道:“你喜欢我么?” 我说喜欢。 她又问:“你最喜欢谁?是我还是九香?” 我说,最喜欢你,喜欢的撕心裂肺,你赶紧跟我念经吧,我带你闯出去,解决了这里的事,咱们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再谈情说爱。 朵朵很愁苦的啧了一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用担心,我有出去的办法只是时机还不到,你就躺着陪我说说话吧,来,我搂着你。” 朵朵爬到我身边,将我的脑袋放在她柔软的大腿上,轻抚我的头发,她身子的幽香钻进我的鼻子,可我却没心情享受这份旖旎风情。 表妹刚死,老婆在坏蛋手里,爷爷生死不知,兄弟下落不明,师父无情出卖,我伤成一条死狗,更被困在这没有出路的地方。 这时候让我谈情说爱,可能么? 我说朵朵啊,咱别闹了,你赶紧念经行么? 朵朵固执道:“不念,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最喜欢的女人是谁?” 我说是你是你就是你。 朵朵叹息道:“你别不耐烦,你是不是觉得对文静有所亏欠?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在下一刻死去?咱俩现在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你不珍惜,等我死了再后悔么?” 我让她不要说晦气话,她一定不会死的,吃一堑长一智,我伤好之后绝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绝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收到任何伤害。 朵朵却幽幽问道:“王震,如果我死了,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朵朵的话,让一股悲哀在我心头蔓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便郑重答道:“好,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朵朵避而不答:“既然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当初为什么不陪安素一起死呢?是因为你不喜欢她么?” 我问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安素? 朵朵让我不要管,只要回答她就好了。 我真的不耐烦了,也不知是想起安素死去时的凄婉,还是存起与朵朵赌气,我告诉她,如果死后可以见到安素,我早就下去找她了,安素是个分得清轻重的好女孩,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朵朵果真被我气到,不吭声了。 可没过几秒,她居然很欢快的笑了起来,在衣服里一阵掏摸,将一块带着体温的布盖在我脸上,笑嘻嘻道:“小傻蛋,送你个礼物。” 这块布有一股让我心里发痒的味道,很熟悉,却不是朵朵的香味,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便问她:“这是什么?” 她说:“朵朵的肚兜,你很喜欢,所以她留给你做纪念!” 对,她说的没错,这块肚兜的味道确实是朵朵的,而搂着我的女人的体香,却不是鬼村之中,与我依偎在棺中的女人的香味。 我惊叫起来:“你是谁?” 不等她回答,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操,你是安素!” 她笑声清脆悦耳,欢喜到极点的感觉:“没错,小傻蛋,想姐姐了么?” 两个问题在我脑中炸响,再一次脱口问道:“怎么会是你?朵朵在哪里?” 第四百三十七章 朵朵之殇 除了安素,其他女人不会用这么轻佻的口吻对我说话了。 安素在朵朵的身子里......想到方航留下的只言片语,我不禁惶恐起来。 看不到安素的脸,但她的语气略带伤感,说道:“朵朵死了,那天夜里你被黑白无常拘魂,没有人能将你救回来,最后是朵朵提议,将你俩配冥婚才让方航跟着送亲的队伍下到阴间,配冥婚是死人的事,当时你死透了,朵朵也必须去死才能让冥婚成功,只是她死了,我冒出来,所以你们误以为她还活着...“ 安素一张口我心里便被阴云笼罩,傻愣愣的听她说完,半晌没回过神,直到她担忧的问我:“王震,你没事吧?” 我循声转头,却感觉一股腥甜热血涌到嗓子眼,哇的一声喷了出去,仰天便倒。 好像被梦魇压着,脑浆开了锅似的快要炸开,等到唇边的一点冰凉将我从昏迷中唤醒,便感到安素抓着个湿漉漉的手巾,正轻轻地擦拭我的脸庞,我哼了一声,安素问我是不是醒了。 仍是朵朵的嗓音,却是截然不同的身份。 黑暗里,安素看不到我眼角滑下的泪水,我抽着粗气没有说话,安素感到我心中的绝望,叹息道:“王震,你别难过了...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朵朵已经死了,你难过也没有用,她生前过的愉快,也是为了救你而死,干爹说过,求仁得仁,亦复何怨?换做是你,你也不希望自己死后让朵朵陷入无尽的伤痛之中吧?” 安素的安慰便如耳旁之风,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嗅着胸前肚兜的香气,在我心里却变成了肝肠寸断的毒药! 这一趟,来的我好后悔。 我不吱声,安素摸着我的额头,自言自语:“哎,当初我俩商量的时候,我让朵朵留下几句遗言好转告给你,可她说,最好是瞒你一辈子,也就没有交待遗言的必要了,早知道会闹成现在这样,我真应该让她多说几句的...你不要伤心了,其实我还挺羡慕她呢,最起码,她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心里有她,而我为你死过两次,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呢?” 莫名的轻笑两声,安素继续说道:“怎么又说到我了?还是给你讲讲朵朵的事吧...王震呀,我发现老天爷真是不能忤逆,越忤逆,下场越惨,你看我干爹,也算是一代高人了,可听朵朵说他被朱允炆砍成了碎片,这都是报应来的,让死掉的人重获生机,自然要有人付出生命,谁做这事,死的就是谁了,不过听到他的死讯,当时我也没有过多的悲痛,全是被朵朵的话给吓到了...咦?怎么又说成我了,以前也没发现我这么啰嗦呀...” 啰嗦没有停止,安素继续。 “说我就说我吧,说谁不是说呢?你不是一直不明白干爹为什么将朵朵许给季飞飞嘛?其实他就是要报复你,虽然你不喜欢我但也算有些良心,干爹将我种在朵朵的身子里,我早晚有一天会醒来的,干爹就是要我嫁给你讨厌的人,让你后悔没有提早娶我,你说他坏不坏?不过在他眼里,宁可给我找一个百依百顺的男人,也比跟着你受欺负强,有他在一天,季飞飞就不敢对我如何,但他毕竟是植物,长的像人,还是不了解人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宁可被你欺负,也不愿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 “我说了半天你都不吱一声,还是给你说朵朵吧,你应该知道朵朵是河神的女儿,而水族认为人的最终归宿就是水中,所以他们的河神其实就是咱们汉人的阎王爷,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河神与阎王爷是不是同一位,或者有什么关系,但朵朵可以看做是阎王爷的女儿,干爹就是将我的尸骨熬成汤让朵朵喝下,才将我种进她的身子里的...” “虽然是我的尸体,不过我还是觉得挺恶心,可朵朵傻呀,让喝啥就喝啥,换了我肯定不喝,你若是有兴趣,等出去之后可以找水族的巫公学这法子,我是不会的,但估计只有找一位阎王爷的后人才能用尸体,让死人复生吧,朵朵陪文静上学的那阵,我就在她身子里养成了,照干爹的法子,我会无声无息的吃掉朵朵才能彻底醒来,但她身上带着的一块玉佩保佑了她,也让我提前恢复记忆了,朵朵还想消灭我呢,但听我说了名字就住手了。” 安素说,一个身子里不可能容纳两具魂魄,朵朵不杀她的后果就是自己有些精神分.裂,不定时的冒出安素的魂魄主导这具身子,而且是谁的魂魄比较激动的时候,谁就是身子的主人。 朵朵生性孤冷,又在青山绿水中长大,平时很少生气,所以安素出现后,朵朵做出任何激动的事,基本都是安素做的。 北京那地方,我去了都犯晕,何况朵朵这没见过大城市的小丫头,她再呆不住也不敢一个人出去玩。 虽然安素说的很含糊但我也能听出来,她原先鬼上身,藏在文静的身子里可是白天睡觉,夜里出去浪的,朵朵不敢出去玩,她敢,她肯定拍着胸脯说,别怕,这地姐姐熟呀,咱们出去转转,姐姐给你指路。 然后就有了被学校开除的事。 一板砖给男同学开个瓢,朵朵做不出这事,她的思维中就没有板砖这样的武器,用剑还差不多,肯定是安素做的,然后让朵朵背锅。 安素还说,那段时间她们过的挺快乐,有时和朵朵聊天也都与我有关,朵朵一遍遍的给她讲我们在鬼村的经历,说起手机的事还拿给安素看,心里话全向她说,可以说安素是最了解朵朵的人,朵朵与文静外柔内刚的性子不同,她说得出也做得出,剃个大光头自称棵棵跑来与我结交就是证据。 凭着对朵朵的了解,安素让我不要再难过了,她说自己是死过两次的人,最有发言权,这种事就和老虎一样,山中行路,老虎不出现时最可怕,出现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坦然面对呗! 死,不过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最可怕的,就是带着这一次生活的遗憾,去开始下一次的新生。 安素说,朵朵没有遗憾,她活的单纯,所求不多,原先在寨子里就是有一天过一天,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多学水书,后来我的出现让她多了一个愿望,她知道我心里有她,只是碍于现实,无法娶她为妻。 山中的女人本就质朴,对世俗的繁杂仪式看的极淡,两情相悦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并不需要婚礼来证明彼此的感情,她知晓我心意就够了,也体谅我的为难,偶尔开几句玩笑,但绝不会逼迫我做什么。 她只想简单的守着我,但也最怕我某一天的变心,让她的守护变为廉价,而今有个机会让她为我而死,让我的生命因她而存在,安素说,朵朵甘之如饴。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我不知道安素说这些是不是在安慰我。 当我知道一个愿意为我去死的女人,心甘情愿的去死了,这份哀婉是难以言喻的。 并不是我这一趟来错了,也不是爷爷和许祈让我走上这条路而铸就的错误,罪魁祸首就是该死的名人兄。 咕咕两声,安素的肚子在叫,打断了我的哀痛,我问她是不是饿了? 安素羞赧道:“有点。” 我挣扎着从她腿上爬起,安素被我压得双腿发麻,赶忙敲打几下,我叹息道:“你念经吧,我伤好了就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地方,带你出去,咱们去救九香,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都不参与了,救了九香,咱们回家。” 安素说好,我便一句句教她念经,伤势虽重,可在地藏菩萨的慈悲念力之下,恢复起来也很快,我全身阵阵麻痒,被劈开的皮肉正飞快生长着肉芽,渐渐愈合,只是失掉的气血一时间无法不足,虚弱是一定的,可决定拼命的人并不在意这点虚弱感。 地藏菩萨本愿经,只取一段,翻来覆去念了七八遍,我能感到身体恢复了七八成,正要爬起来看看所处的这间宽阔的屋子,却忽然感到脖子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住了,随后被刺的那一点向全身蔓延了麻痹的感觉,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能听能看不能言。 我听到安素带着哭腔说:“你好好休息,我找找我的小包袱,手电衣服食物全在里面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这些,你根本走不出去。” 一阵嗦嗦声,刚刚安素点亮打火机的时候我看到她身后有两个黑包,是进山时,九香三个女人背着的,此时她在里面翻找着,片刻后,手电的白光射了出来,我隐约看到安素的双眼通红,像个被抢走洋娃娃的小姑娘,伤心到了极点,她说:“王震,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知道,我来过,本来我不想将朵朵死掉的事情告诉你,可是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你知道什么人会变得啰嗦嘛?” 我知道,老人会啰嗦,因为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安素之难 这是一座很空旷的屋子,就连打火机的光亮都照不到四壁,但是手电可以。 这也是一座高大无比的殿堂,二三十米的高,百十来米的长,就像古代审问犯人的衙门一般,正面五级台阶之上有一方条案,条案后端坐一红袍黑脸长须的大汉雕像,而左右则是两排十米高的站立泥塑,头四位身穿明代官袍,手持书卷,毛笔,玉带之类的文物,其后便是青面獠牙,端矛握戟,身穿武士袍,或者隐私部位裹了块破布,露出虬结肌肉的恐怖模样。 让我惊骇的是,这些泥塑全都眼如铜铃的瞪着我们,而我们就在那台阶之下,正是被审问的犯人该在的位置。 最前方,条案之上,一块暗红色牌匾上有四个鎏金大字:“善恶昭彰。” 这是问案的衙堂,我们就是待审的犯人! 安素手中的手电四下照着,一一指点给我看,在这宽广的大殿之中,散落着许多正在用刑的小鬼,又被架在刑具上挨鞭子的,还有被腰斩的,脑袋被按入沸腾的油锅中的,这模样,分明是传说中的地狱阴间,只是我所见到的全是雕像泥塑,而不是活灵活现的小鬼阴差。 安素哭着说:“王震,咱们掉进火山地狱的大殿里了,根本出不去的,除非...除非...”她哭的更大声了,撕心裂肺的说:“除非这里有一个该下火山地狱的鬼,才会有阴差过来拘魂,这门才会开,你才能出去!” 我不能说话,却隐隐预料到安素将要做什么,恐惧陡生。 安素像只叮当猫,从包包里取出了许多东西,有水有面包还有一身干净的衣服,她用嫁妆剑将我身上挂着的碎布割烂,又用手巾沾水,小心翼翼擦拭我身上的血污,伤口愈合了大半,看上去依然瘆人,她冰凉的指尖便顺着剑伤划过,似情人分别前最后的不舍的爱.抚。 我急的心火直烧,急促喘息表达自己的不愿与恐惧。 安素泣不成声,扑进我怀里痛哭:“你别哼哼了,哼哼的我心里不舒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能让你说,我会心软的,你就听话些吧,我把你收拾的干干净净,送你出去救妻子,即便你留下,死后也不可能再见到我,同样要分别,还不如送你活着离开,上面还有许多人等你,朵朵能为你做的,我一样能,能比她做的更好,做的更多!” 哭喊几句,又像只小鸡仔似的在我脸上啄了两口,安素继续给我擦拭身体,极尽温柔,而我却心如死灰,只感觉悲哀,连焦急与担忧都提不起了。 我是盘坐的姿势,安素将我擦洗干净,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她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却十分欣喜的擦去,将嫁妆剑横在我的膝头,美滋滋的欣赏自己的成果:“小伙子收拾一下还蛮帅的嘛!”她摸摸我的头发,说道:“你休息吧,姐姐要走了,出去之后好好生活,别跟着爷爷四处乱跑,你不是干这事的人,何必参合他们的事?” 安素爬起来,伸个懒腰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还冲我做出个拜拜的手势。 分别在即,我疯狂的哼起来,安素却坚定不移的迈步,可没走出多远,她扭头望我一眼,又疯了似的扑回来,哭喊道:“王震我不想死啊,你没死过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恐怖,我也舍不得你,要不咱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好不好?我陪着你,你别怕!” 我不怕,我想告诉她在这里等死也挺好。 但我不能说话。 只能用急促的哼声表达自己的赞同。 可安素却擦擦眼泪,深呼吸后,又拿出那罩得住的劲头,说道:“看把你吓得,放心吧,姐姐会罩着你的,我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还怕第三次?再陪你呆一会吧!” 我多么希望这一会能变成永远,可现实总是残忍的击溃我的梦想。 文静死的突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朵朵更是死的无声无息,而安素将要赴死,她说了许多话却没有我插嘴的机会,不要说挽留,不要说与她同生共死的誓言,我连道别与安慰都不行。 她不允许我说一句话,生怕自己无法狠下心,而悲痛的同时也让我生出一股强烈的怨愤。 从安素给我下毒到现在,我也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难道我怕死么? 脖子一梗,刀枪剑戟随便砍,我连眼都不眨一下,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承受别人替我去死而带来的悔恨与痛苦。 可谁管我? 谁让我做过选择? 我更愿意是自己出门面对火山地狱,让安素留在这里撕心裂肺,这种感觉太痛苦了,通到我根本不愿承受,却不得不一次次的面对又面对。 安素痴痴的望着我,在我脸上抚了一下又一下,等她看够了,便开始说话:“王震,其实我比朵朵漂亮,对不对?我也比康九香漂亮!可你娶的人是她,然后你不肯娶的全都死了,这到底为什么呢?你是不是克女人呀?” 没错,我就是克女人! 我的桃花运是名人兄硬加给我的! 古代尸解仙,这名头好不牛逼,但他擅长的是剑招而不是命卜,爷爷想给我改命都不行,只能让人替死,他给我改成桃花命,凭外力让我遇到了原本无法遇到的女人,然而就像安素所说,老天爷的意愿无法忤逆,忤逆了,只能是悲剧。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我就不是走桃花运的人,他非要让我走,现在走好了,走进一条死胡同! 他若在这里,我第一个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解开胸前衣扣,朵朵又看那剑伤,愁苦道:“哎,你为什么要受这么重的伤呢?如果你仅仅昏迷该多好?我就趁机把你睡了,带着你的宝宝一起去死,现在好了,只能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 无尽的落寞,安素从记事起,她的生命便与我有关,而她所想所愿却从未有一件实现。 在一起起身,起的缓慢又坚定,我知道她这一次离去便绝不会回头了。 “我去火山地狱受苦,朵朵就不知道去哪了,听那金甲武士的话,文静应该与我一样,我们三个都在阴间,不过你别来救我们,你救不了的,若是能活着出去,守着你的九香好好过日子吧,我在下面仰望你,希望你活的开心。”跪在我面前,安素在我唇上轻轻一印,起身离去。 稍走两步,她笑容灿烂,如灰色地狱中盛开的三途河一般明媚的生机,安素柔声道:“我走啦,你保重,干爹愿我的岁月静好如初,人生安之若素,我也这样祝福你,我叫安素,你要一辈子记得我啊!” 说完,她转身离去,步伐轻快,却有一滴滚烫的泪珠飘到我的唇边,缓缓渗进口中,有苦有甜。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向那面没有门的墙壁,无力阻止,眼前仿佛下起了滂沱大雨,淋得我睁不开眼,却竭力瞪圆了眼,不敢失掉她最后的身影。 安素便提着手电站在墙边,小拳头敲了上去,叫着:“开门开门,我叫安素,我不是人,是个鬼,快来抓我呀!” 这样喊了三遍,墙上出现了一丝缝隙,两扇高大的石门向外开启,露出了真正的阴间地狱。 就是惨叫。 那是一间与我所处的大殿一模一样的屋子,只是这里的泥塑在那里全部是活的,有鬼被投入油锅,有鬼被拦腰斩断。 门开后,许多目光锁定了安素,大殿首位端坐的红袍大汉喝出如雷语句:“安素,执迷不悟,强留阳间,当受千般刑罚,左右,将她拿下。” 两旁的恶鬼持着兵器,啸叫着扑来,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与回头看我安素对比分明,一如狂风暴雨下一朵刚刚绽放的鲜花,将要零落成泥了。 “傻子,别担心我,我不会...” 话都没有说完,一个丑陋凶恶的鬼便将铁锁套在她脖子上,狠狠拖着跑开了。 两扇石门,随着安素的离去而合闭,并没有人注意到我,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我就怔怔的盯着那面墙,仿佛安素还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安素扎过的地方稍稍一凉,身体恢复了知觉,我想爬起来却感觉心脏一沉,热血直冲脑门,又是一口心头之血狂喷而出,昏厥感袭来,我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连滚带爬了几十米,到了那墙壁之下,敲打着喊道:“开门,给老子开门,老子也不是活人,快来抓我!” 喊声在大殿回荡,绕梁不息,却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呼喊,墙壁没有出现石门,最终我忍无可忍,一脑袋撞了上去。 菩萨金身选错了发挥的时机,血溅七尺的事情没有发生,只让我眼冒金星,侧倒于地。 叮的一声,口袋里掉出什么东西,我捡起来摸那形状才发现时锁着马恩慧的血玉琥珀,原本在脖子里挂着,却出现在安素给我换上的干净衣服之中,显然是我昏迷时,她曾取下看过。 朱允炆用自己的血染了血玉琥珀,马恩慧却没有现身,此时我哪里顾得上她,随手挂在脖间便摸黑向刚刚的位置走去。 找到嫁妆剑,劈碎这面墙,不让我带走安素,我就陪她在火山地狱受刑! 第四百三十九章 龙胎小洼 黑暗中摸寻到掉在地上的剑,又极为幸运的找到了安素留下的打火机,点亮之后,辨别了那面曾显出石门的墙壁便准备飞奔过去,可刚刚迈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火光亮起的一刹那,余光扫到这大殿之中立着的泥塑时,他们的胸口似乎在微微起伏? 高达十米的泥塑,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不可能被我这渺小的人所忽略。 我转过身,举高打火机,笼罩在一层淡黄色光幕中的泥塑的鼻孔果然在动,一双双怒睁的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正是云头的神仙俯视芸芸众生时的无情眼神。 我愣了,下意识叫道:“你们是活的?” 这些阴差的级别很分明,端坐在条案之后的巨人身披红绸,眼如铜铃,须髯如戟,十分威武,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他下首两列的四人则是文生打扮,儒雅俊逸,其他就很恐怖了,张牙舞爪一看就是最低级的小鬼。 听到我的询问,文生之一,手持书卷的那位浅笑道:“除了你,这里没有活的!” 不是泥人就是会动的死人,我不是来和他们玩文字游戏的,即便阎王爷当面也要劈他个鲜血横流,我将剑横在胸前,怒道:“你们是不是阴差?刚刚出去的女孩是不是落进你们手里了?把她还给我,不然就拼个你死我活吧!” 另一位手捏着毛笔的文生,捋一把山羊胡须,笑道:“为什么不是拼个我们活,你死?” 站在他旁边,手捧一方碧绿如意的文生则摇头晃脑的说:“此言差矣,这小伙子说的没错,咱们本来就是死的,他才是活的。” 嘻嘻哈哈一阵调侃,根本不理会我的要求,我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却还是有些冒汗,最终还是将心一横,方航都准备来阴间打仗了,他不怕这些怪物,没理由我打不过? 咬咬牙,朝着那笑的最欢的文生劈出一剑,便听到条案之后的红袍大汉一声爆喝:“放肆!” 吼声如雷,震得我双耳嗡鸣,而那手持毛笔的文生则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将轻轻捏着毛笔在身前一点,似乎这轻飘飘的举动可以挡住我劈出的剑炁。 看他轻松的模样,我暗叫糟糕,而我这一个动作也让打火机熄灭,黑暗中只听到一声闷响,随后便是惨叫:“点子太硬,哥几个扯呼!” 似乎是那家伙被我打败了? 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到身边狂风扫过,似乎是这些好几米高的巨人疯狂奔逃所致,我心中大定,原来是一群看着唬人的样子货,当下便点亮打火机,果真看到这十几位高大的阴差手忙脚乱的奔到对面的墙壁之前,那些孔武有力的小鬼们正推着墙壁,于是石门再次露出一条缝隙,缓缓开启。 我大步嘴去,口中喝道:“别跑,交出安素,饶你们不死!” 石门被推开后,却没有看到那些正在受苦的亡魂,反而是一条朗月高悬的盘山小路,一股冰凉的气流蹿了进来,我猛地打个寒颤,那伟岸魁梧的红袍大汉也正好转身冷笑:“未知生,焉言死?凭你这小辈还想取我的性命?还是...” 不等他说完,我又是一道剑炁遥遥劈出,自从在树林中与爷爷相搏,潜心体悟之后,这招数已经使得得心应手,哪怕便对许祈这道行高深的神秘人也凛然不惧了,即便他手持法剑也不怕,我扛不住他的剑,他也同样扛不住我的剑炁。 劈空声在我手臂落下之后才传入耳中,口出狂言的红袍大汉抱头鼠窜,余下的话也说完了:“还是等你抓住我们再说吧!” 凭空出现的盘山小路上,一群高大却奇怪的生物飞速奔逃,他们脚步轻灵,身形诡异,我追在身后不断劈出剑炁却无法在伤到他们,而我如今有些武力却没有速度,眼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心里干着急。 落下三十多米之后,依旧是红袍大汉转身,先是极其轻蔑的冷哼一声,这才说道:“小辈,谅你也追不上我们,若非你有地藏菩萨法身,我等早将你打入十八层...” 有这啰嗦的功夫,我又撵了上去,这威风凛凛的汉子却娘呀怪叫起来,转身便逃,再追逐一段,他们斜斜一蹿便逃进了一片突兀林立的怪石之中,绰绰石影中几个闪身,等我追过去时,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我大喊着让他们滚出来,喊声在山间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而四下眺望一番,只觉得一片茫然。 冷到极点的一片石山,尽是砂砾怪石,连根野草都没有,夜幕下由远到近都是黑压压的山脉,漫天星光明亮却看不到一点人间的烟火气息。 除了荒凉,还有苍茫。 不要说找到安素陪她同生共死,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站在山崖边上,双手搭在嘴旁呼喊安素的名字,声浪在山间翻滚,与呼啸的风声相合,传出老远。 照旧没有回应。 于是我又喊:“阎王爷我草你姥姥,来抓老子啊!” 这一次有了回应,是接连几声凄厉又尖锐的狼嚎。 延绵不绝,似乎有狼群在询问我的位置,想过来大快朵颐一顿。 有狼叫,有生命的迹象,难道这里不是火山地狱? 金甲武士说,山洞中那石壁上玄奥的门可以通往昆仑山,安素便扛着我逃了进去,随后被福天下打落山间掉入了火山地狱,她去受难便会让我回到阳间,难道说那十几个阴差将我领了回来? 阴差不引我到一群阴兵面前将我这狂徒拿下,反而送我回到阳间,这事有些古怪了。 古怪就古怪吧,我已经没心情去考虑其他了,举目顾盼,这原始苍茫的山脉确实有昆仑山的味道,凛冽的寒风吹得我全身冰凉,抬头是压得极低的漆黑夜幕,低头又是望不到尽头的蜿蜒群山,我孤零零的站在这没有人烟的荒凉之中,一颗心静如死水。 提不起任何念头的静。 不再想文静与朵朵的离去,也没了继续寻找安素的力气,更不愿考虑爷爷,老族公,方航他们的处境,在这天与地近乎融为一体,无尽的原始与蛮荒的环境,我感觉自己的生气被压倒了极点,想要纵身一跃,一了百了。 走到山路的边缘,面前是被群山包围的一片山洼,像个吞噬一切的黑洞那般沉寂,平静,安详。 静静的站了一会,我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便用生平最大的力气仰天长啸:“文静,朵朵,安素,我来了!” 我低下头,正要纵身一跃,却忽然觉得这山洼之中有一道很刺眼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甚至脑中也冒出个景象,一个身形修长的人正背着双手,仰头看着山顶的我。 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好像是陌生人随意的注视,可我却对这目光有万分熟悉的感觉。 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他很平静的看我,我也不管他能否听到,平淡的对他说:“师父,我这就下去找你!” 许祈在那里,一定是他,他肯定听到了我的话,因为我也听到他轻轻的说:“好,师父等着你!” 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就像是精神错乱之后出现了幻觉,我已经疯了。 沿着山路直走,全凭本能去辩路,我好像真的不对劲了,明明不知道许祈具体的位置,却认为自己正步步向他逼近。 没有时间的概念,就这样走啊走,脚下的路便的平坦起来,温度渐渐回升,路边的大树杂草也越来越多,树林中直线走了许久,豁然开朗的是一片绿荫空地,冷空气被山脉阻挡,这里的野草极为茂盛,但除了植物再没有山林中该有的蝉鸣鸟叫的生命迹象,便让这生机显得十分空洞。 粗略一看,两个足球场那么大,草地之中有一方半月形,卡车那么大的水洼,水面不起波澜,平如明镜却没有反射漫天的月光,仿佛将所有的光线都吸到了深不见底的水下。 这水洼边上有一座九级石台,石台上立着一块硕大石碑,水不反光并非月不明亮,石碑上的五个大字便被月光照的明晃。 孟阳得道处。 石台之下有一位白面无须,欣长清瘦,身披鹤氅衣,腰带不系,衣襟大敞的中年道士,他脚边有一把半人高的宝剑插.入草地之中,这道士笑的纯洁,对我的到来颇感快慰。 但我不认识他。 除了他还有福天下三位师叔,他们站在树林边上,按着被绳子绑住的康九香,九香的口中塞着一块白布,见到我便泪眼汪汪,神情激动,却被按着无法扑进我怀中。 还有许玉,她远远的盘坐在一颗树下,十分落寞,满带愁苦的看我一眼便望向其他地方,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惟独没有许祈。 我问道:“福师叔,我那该死的师父呢?” 福师叔没有回答,那不认识的道士欣然道:“师父在这里!” 果真是他,千变万化的模样。 目光落上去便挪不开了,以前的许祈虽然不邋遢却没有此时那让人一看,就觉得飘逸出尘的仙姿,我盯着看了好一会,许祈顾影自怜般的摸摸自己的脸,问道:“师父的脸上长了朵花?” 我说:“长不了,种子也穿不破你的厚脸皮,是你主动放了九香,还是我过去抢?” 第四百四十章 一切的真相 许祈含笑点头,他一挥手,许福便应诺:“是,师父。” 许福和许天松手,康九香赶忙向我跑来,而我却被这个称呼雷了个外焦里嫩,盘坐在一旁的许玉也悚然动容,惊叫道:“师父?许福你到底在叫谁?他到底是许祈还是师父?” 许祈扭头笑道:“玉儿,旁人如何称呼是他们的事,我永远是你夫君,你想让我是师兄,我便是师兄!” 许玉哪会听他情话,咬牙切齿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要瞒着我么?说,你到底是谁?” 将九香手腕的白绢割断,揪下她口中的白布,九香含泪要说话,我轻轻按在她的唇上,随后拉着手并肩而立,对许祈说:“说说吧,你到底是谁?张元吉为什么要杀你?” 与我一样,许祈做出个嘘的手势让许玉不要多说,同样将她拉到身边,福天下便立在他们的身后,十分恭敬,许祈笑道:“你想知道嘛?” 我说:“废尼玛的话,赶紧说,说完了老子弄死你!” 没想到我会破口大骂,许祈愣神之后,抚掌大笑:“好好好,你们都想知道,我就说给你们听,不过徒儿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师父是绝对不会做的,这些年来从未教过你一招半式,你拿什么和师父斗?” 我看看他脚边的剑,就是许祈一路上背着的,砍在季家老头变得僵尸身上都崩出一个口子,根本不可能破掉我的菩萨金身,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 难道说他要用雷劈我? 我也有剑炁! 我敢挨雷劈,他敢挨我一剑? “罢了,你终究是不知道师父的手段,先给你说说吧,你来问,师父来答!” 我当然要问他到底是谁! 微微仰头,许祈望着满天星斗,缅怀着说:“我是谁?我是的人可太多了,我是你师父许祈,是你师祖浮云道长,是张元吉想杀的闫四海!” 原来闫四海是他? 可他妈闫四海又是什么鬼! 不等我问,满脸回忆神色的许祈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沉湎之色变做了倔强,不甘,怨恨。 他说:“我还是张元吉的儿子,张原仪。” 许玉尖叫起来:“你到底是谁?你一直在骗我!” 这一次,许祈没有安慰她,那复杂的表情又渐渐变为微笑,任泪水风干,他转脸向我,说道:“师父的身份多么?你们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张元吉要杀人却不亲自动手,而是大费周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其实很简单,一来他杀不死我,二来他不忍心杀我,因为张原仪是他的长子!” 不知道许玉有没有明白自己的老公到底是谁,反正我听不懂许祈在说啥。 见我满脸茫然,许祈说道:“罢了,师父给你讲讲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吧,许福,去弄些酒菜来,师父与你们师弟喝上几杯,师徒一场,他上路之前总要发送发送。” 双脚一蹬,我向许祈扑去,离着还有七八米便劈出剑炁,大吼道:“发你妈个蛋!” 许祈右脚跺地,那宝剑自地面冒出,许祈一把抓住,同样向我劈来,剑炁与宝剑相撞,许祈猛然侧身,他身后的树林便唰唰落下许多枝桠,随后那断茬平整的剑尖才插进土中,而许祈白净的脸蛋也露出一道血丝,眨眼间留下血痕。 仅仅一道剑炁,许祈大败,我立在他面前,嫁妆剑收于身后,单手抓住许福的剑刃,手掌生疼却划不开我的皮肉,而我的力气依然不及许福,抓住了剑却没能阻他捅向我的胸口。 疼痛是真切的,可他就是刺不穿。 他刺我胸口一剑,我当胸踹他一脚,我纹丝不动,许福跌退倒地! 我掸掸被刺穿的衣襟,无不傲然的说:“发送我?你也配?” 对拼一记,许祈剑断,若非闪得快就被我削掉半张脸,而我仅仅破了衣服,高下立现。 自从得到菩萨金身和名人剑招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全力以赴,不骄不馁的说,他们还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不过我也不是无敌的,大家各有所长而已。 方航打不过我,他的牛骨刀破不了菩萨金身,但他搞出两条蛟虬的本领便是我力所不及的,手持大宋定国刀和推背图的爷爷,我依然无法抵挡,可铁了心要杀他,我也能与爷爷同归于尽。 老族公和博远扬亦如此,屠夫秀那一斧子劈碎几十米外的房屋的威力,我的剑炁遥遥不及,博远扬怎么说也是道士,肯定有压箱底的绝招。 而我如今面对的许祈,也是给他机会便可借天地之威的老道士,但我肯定不会给他机会,即便他用符咒弄出一道霹雳,我也能在雷霆降世之前将他劈成粉碎。 只是不知道许祈究竟有什么底牌,许玉搀扶着许祈,十分疯狂的冲我喊道:“王震你疯了,他是你师父!” 许祈却轻揩脸上的血迹,浑不在意的说:“师父要杀徒,徒儿自然不会再念旧情,何况他认为我师,我却从不承认他这个徒弟,玉儿你退开,稍后我收拾这小子的时候可是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千万别伤到你!” 许玉问他为什么要搞到这个地步,难道就不能好好说么? 许祈便道:“那就接着说吧,王震,师父给你讲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吧,也让你做个明白鬼。” 被我打伤的许福钻进树林中,不知道在哪弄出个食盒,有酒有菜,许祈让许玉端一杯酒给我送来,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抓许玉当人质的念头。 许祈是个畜生,他根本不在意许玉的死活。 而那杯酒也被我扔了。 真当我傻?他万一下毒了呢! 许祈慢走几步,挑了一块石头坐下,翘起二郎腿,悠闲道:“说起这九龙棺呀,其实与一个刚刚死掉的人有关,师父慢慢给你说,你慢慢听,听完了就给师父安心上路,师父饶你家人不死!” 我冷笑未语,许祈便讲述起来,他说的那刚刚死掉的人便是朱允炆。 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一代风水大师廖均卿与朱允炆相遇,廖均卿心系明朝正统,不耻于篡位的朱棣,将朱允炆奉为座上宾,教他研习小德子给他的降头术,这吞噬别人意识以长生的法子也是廖均卿教给他的。 廖均卿没有百万兵,想帮朱允炆就得从旁门左道入手,风水算命相辅相成,给人相风水也要看看这人的八字是否配得上,廖均卿的卜算之术也是一流,深知天机不可泄露的规矩。 许祈说,其实最先发明九龙棺的人就是廖均卿,但他没有将具体措施告诉朱允炆,而是给他留了两句卦辞。 待到九山起青烟,困龙从云官上官。 两句话,靠朱允炆自己去悟,不能说的太明白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说明白了反而要倒霉,我就是个例子,爷爷和名人兄倒是没说明,人家直接做了,搞得我生不如死。 朱允炆悟不出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学了降头术,又有廖均卿传他长生术,倒也不急于一时。 直到他遇到了扬州名相士闫四海。 那时候的朱允炆走到哪都刷脸,这不是虚话,当时他还没吞噬别人的意识,潜进别人的身体里,那一副帝王面相就被闫四海认了出来,将他请回家里表忠心,朱允炆被闫四海的深明大义所感动,就将廖均卿教给他的卦辞说了,让闫四海帮忙参详。 其实这两句话特别简单,青烟是风水说词,懂的望气之术的人能看到土地冒出的青色气体,那这里就是一处宝穴了,安葬祖坟,后代会做大官,而九山起青烟,就说九座山头会冒青烟呗,这是九处安葬祖坟的宝穴。 困龙从云官上官,这也好理解,那九座山冒了青烟的时候,朱允炆这条被困之龙就从云而起,做了官上的官,自然是皇帝。 这是闫四海的解释,可朱允炆又不傻,他也是这样理解的,问题在于这九座山是哪九座?而且即便寻到了,朱允炆就一个爹一个爷爷,还都在皇陵里葬着,即便偷出来也不可能拆成九份分别下葬吧? 更何况,他爷爷还是朱棣的爹呢,庇佑子孙的气运也会分给朱棣一份。 闫四海无法为朱允炆解惑,不过他也愿意帮朱允炆夺回皇位,而他有位好朋友乃是当时的大人物。 这人就是元吉天师了。 要道行,龙虎天师不比廖均卿差,要威望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张元吉有权有势,造起反来也方便。 于是闫四海将张元吉请来。 别人悟不透的卦辞却被张元吉给悟了。 张元吉大闫四海八岁,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而年轻时的张元吉的人品可不咋地,他连朝廷都敢勒索,又怎么会帮朱允炆重夺皇位? 张元吉一面和朱允炆打哈哈,一面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许祈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要么是偷偷找那冒青烟的九山,要么是向朝廷告密以换取好处,是朱允炆莫名离去才让闫四海意识到张元吉有猫腻。 一个是扬州名相,一个是天下道教至尊,闫四海不敢责难张元吉,但他学会了朱允炆吞噬别人意识的法子,他觉得不管张元吉寻到什么好处,总得留给子孙后代吧? 于是闫四海去找张元吉的长子,张原仪去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往事不胜思1 吞噬别人的意识说起来轻松,实际颇为凶险,朱允炆只是冒充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从没有冒充小道协的副会长之一,因为越是修道术的人,吞噬之后的副作用便越大。 这是闫四海血淋淋的教训。 张元吉降世时有灵芝伴生,龙虎山的人认为他是神仙转世,必能成就一番大事,尔后张元吉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跌破眼镜,差点被朝廷给剐喽,看上去,龙虎山的道士们看走了眼? 其实不然,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正是起先的遭遇让张元吉幡然醒悟,这才有了之后的成就。 道士道士,有道之士,一道曰德,一道曰法,起初的张元吉虽然道德不高,但道行却不低,否则也无法威压天下道中,更无法讨皇帝欢心,糊弄一众百姓,张元吉没事就练练丹,祈祈福,自己吃不下的好东西就全喂给儿子了。 严格来说,闫四海在吞噬张原仪之后就已经消泯于天地之间,存世的其实是拥有闫四海记忆的张原仪。 他吞噬反被吞了。 而张原仪对自己的遭遇深感恐慌,向父亲求助,张元吉得知闫四海的所作所为,确定闫四海弄巧成拙,也就没有再计较这件事了。 但之后的生活中的种种,都让张元吉十分腻味。 理所当然的,儿子有了朋友的记忆,行事必然与众不同,张元吉看在眼里便不知道如何面对张原仪了,视他为友人那肯定不行,可当成儿子吧,这儿子似乎并不那么纯粹。 别说在人伦至重的古代,即便是现代,谁也不希望延续自己血脉的后人,拥有不纯粹的身份。 张原仪的变故给张元吉带来许多愁绪,他开始变本加厉的为非作歹起来,结果就是被充军流放,而张元吉不在龙虎山养老,反而去官赐村隐居,其实也是不想见到张原仪。 但张原仪想见他呀! 原本是下一任嗣汉天师府的主人,却被弟弟赶去名道观收租子,张原仪心里不平衡,而他又知道廖均卿给朱允炆留下了可以从云而起的宝贝,他自己解不开,就去官赐村想张元吉请教。 许祈就是张原仪,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沉醉在往事之中,双目流泪也浑然不觉,也许这些话在他心中憋了许多年,居然向我们控诉说,天地君亲师,他从没有背叛爹爹的念头。 但张元吉对这个原先最疼爱的长子,却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了。 估计张元吉也在心里犯嘀咕,到底是闫四海弄巧成拙,还是闫四海吞掉了张原仪,担心露出马脚,所以使了个以退为进的招数,说个半真半假的谎言来蒙骗张元吉? 其实我能体会到张元吉的纠结。 我儿子王大白不就是这样? 名人兄抢了我儿子的身子,不过原本来投胎的也是某个死鬼,我倒是不心疼他,只是想到名人兄那大腹便便的中年模样,奶声奶气的喊我爸爸,我就忍不住的想吐,而张元吉应该比我痛苦十倍,一来他和闫四海比不得我和名人兄亲密,再一个,他对张原仪是有感情的,关心则乱,乱则失分寸。 还有些难以启齿的小秘密。 人分三六九等,有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的人物,中九流是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水四流批,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闫四海这风水相师只是中九流里排第三四的身份,而张元吉虽然是个道士,可他这道是朝廷奉官的,人家在上九流中也能排到第四号。 之所以这两位能处到一起,因为张元吉喜好风月,闫四海又是扬州名相,其中的龌龊就不足为外人道了,许祈只说张元吉对他有些躲躲闪闪,但是照我估计,张元吉肯定和闫四海一起逛过青.楼,而拥有闫四海记忆的张原仪,是张元吉不知如何面对的。 但不管怎么说,在张原仪的一番恳求之下,张原仪毅然出山,摆下了九龙棺的大阵。 待到九山起青烟,困龙从云官上官。 朱允炆和闫四海都不懂这句话,而张元吉能悟出其中真滴,其实还是沾了龙虎山弟子的光。 天师做官,位列仙班。 龙虎山的这句话让张元吉似有所悟,而在他之前,所有人的理解是做官非坐棺。 龙虎山里有悬棺是众所周知的,张元吉的思路便来源于此,他发现那些悬棺连成一体后,隐隐是个很玄奥的棺材阵,老祖天师留下的那句话或许就与这些棺材有关,而廖均卿正是江西人,风水宗师杨松筠的玄裔弟子,或许他知晓龙虎悬棺的秘密。 龙虎天师是历朝钦奉的官,有官职的天师若是再当了天官,岂不是官上官? 若是当成坐棺来理解也是一样,棺上又官,照旧是官上官。 张元吉认为廖均卿的两句卦辞很可能就是将龙虎山的成仙秘诀给拆开详解了。 不过他依然有不理解的地方,那就是九山到底是何意,隐居官赐之前他就在寻找了,没有收获,耐不住儿子的恳求,张元吉继续上路,游访名山大川。 再后来就传出了张元吉寻找龙脉,意图造反的消息,当时在龙虎山的张原仪还挺纳闷,因为这件事只有他们父子俩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许多年后才明白,那就是张元吉自己传出去的。 并不是朱允炆告诉我们的原因,而是张元吉藉此消失了。 那一天,张原仪收到父亲的书信,简单解释了九龙起青烟的意思。 张元吉并没有猜错,廖均卿就是将龙虎悬棺的大阵给简化了。 龙虎山原名云绵山,因山有左右两峰对峙,左峰昂立如虎,右峰蜿蜒似龙,龙盘虎踞,气势雄伟,所以改名为龙虎山,还有一种说法是张道陵曾在云绵山肇基炼丹,丹成而龙虎现,所以这丹叫龙湖大丹,这山也改成龙虎山。 龙虎山是风水宝地,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一,传说中有神仙居住的地方,那些悬棺的存在肯定有其意义,张元吉看出一些,因而猜出了廖均卿的意图,摆下了九龙升棺阵。 在给张原仪的信中,张元吉简单解释一番,就是说自己寻找历朝溃散龙脉的下落,在龙脉中埋下九口棺材,这些小龙合一之后,困龙就能从云而飞了,但是具体埋棺的位置就要儿子过来,面授机宜。 表面上看是张元吉不相信送信人,可其实是张原仪赶到官赐村见父亲时,朝廷拍出的杀手也去办张元吉了。 张元吉远遁,张原仪不知晓九龙棺的下落,但他听说了一件事就是张元吉离去前,曾将一位陪他许多年的弟子生葬在官赐村之下了。 张原仪不明白这是为何,若说那是张元吉埋下的九龙棺之一,可当时的官赐村并没有任何龙脉蛰伏。 现在我们知道,那是清末时期溃逃过去的小截龙脉,可当时的张原仪着急着造反呢,哪里会想到父亲算到了几百年之后的事,而且也没有用呀,几百年之后还造鸡毛的反,黄花菜都凉了。 张原仪想寻找老爸的下落,寻而不得,便决定追着老爸的脚步,把这些年张元吉去过的地方都去一遍,不就能找到九龙棺的踪迹了? 说是简单做起来却难,张原仪一口棺材也找不到,唯一听说的就是张元吉原先总往明长陵跑,还向朝中旧人询问了明长陵的结构,于是张原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去了明长陵。 其实他没多少信心,那里埋着朱棣的棺材呢,张元吉是埋棺而非挖棺,明长陵的意义不大,而且得到了闫四海的记忆后,张原仪知道廖均卿坑了朱棣一把的事。 现在买张门票就去了,可当时张原仪费尽周折! 也没进去! 但是他发现一个很恐怖的现象,张元吉在信中提过,朝代更迭之后,溃散的无主龙脉才会被驱使,比如赑屃天牢就埋在唐朝的小截龙脉附近,而廖均卿则用龙脉养出的石鱼压着朱棣,那里就有象征明代气运的龙脉,张元吉屡次跑去明长陵肯定不是吊唁。 可如果张元吉说的九朝龙脉中真有明朝,想让九龙棺发挥作用,帮着张原仪造反,岂不要等明朝灭亡之后? 明灭之后来造明朝的反,这和许祈老死之后我再杀他报仇一样无聊。 华夏人对龙脉的运用是从夏朝开始的,而龙脉所建立的朝代必然是天下大一统,春秋战国不算数,五代十国也不行,三国小了点,就连二晋时期都有衮州沦陷,冀州失守大半,这些朝代要么短暂要么分散,算不得数,传说中朱元璋将老妈埋进龙脉中所建立的明朝,才是具有代表性的。 九龙棺所吸收的九朝龙脉是夏商周秦汉唐宋明清,而张原仪所处的时代,明不能用,清还没来,他能数得着的大一统朝代只有,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元这十个,元朝是人家蒙古人的,肯定不行,隋朝立国太短,二晋则九州不全,数来数去,他只数出七朝,就差俩了。 于是张原仪回过头来再看,如果将明长陵算一朝,剩下的最后一朝的棺材,难道是官赐村里的那口? 也就说明灭之后还有一朝,这一朝的龙脉会溃散到那里? 也就说张原仪想用九龙棺造明朝的反,还要等到明灭之后的皇朝再灭才行? 这时张原仪就忍不住想了,难道张元吉在玩他? 第四百四十二章 往事不胜思2 为了解开心底疑惑,张原仪觉得必须得开一口棺材看看,明长陵知道位置却开不了,官赐村的棺材虽然不知下落,可功夫不负有心人嘛,总能找到。 于是张原仪再回官赐,半年后,他终于寻到了棺材。 于是他终于知道张元吉不是玩他,根本是要杀他。 许祈说,那是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夜,他斜立窗前听雨打芭蕉之声,心身疲惫,正感觉此生休矣,好消息便随夜风入室。 有个村民说大雨冲塌了一截小山,露出半截金灿灿的棺材,于是张原仪急匆匆的令人赶去。 睚眦三重函,杀机最重的一口,当时确实是一重套着一重,三棺合一,而那棺材邪门到极点,用许祈的话说,我所见过的所有棺材都没有三重函凶险,吸干了好几个村民的血。 外力无法突破,有人给张原仪出了个主意,棺材里是张元吉生葬的亲随弟子,虽然不知道张元吉的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亲随弟子在棺中搞事,不如用玄升内教经逼他一番。 道士变作的鬼,我还没有遇见过,许祈说道门的戒律可以对付。 于是张原仪就以他爸比的名义开坛祈福,用玄升内教经逼问棺中弟子,问他为何兴风作浪。 结果还真把人家给逼出来了。 就是浮现在棺材表面的那张鬼脸。 是一个身披红绸,眉毛胡须头发都是褐色的枯瘦怪老头。 这是张元吉的大弟子,张原仪的大师兄。 张元吉被朝廷逼着逃离官赐村,却有许多亲随弟子留下隐居,这些人自然对张原仪效忠,当时就跟着他开棺的,见到褐色毛发的老头便跪下行礼,张原仪也是一般。 他问这大师兄为什么在这里? 大师兄说了三个字,尊师命。 张原仪问他什么师命,他说,等龙脉。 这就说明张原仪没有猜错,明灭之后,下一朝的龙脉确实会溃逃至此,于是他很失望,也不能说他骂张元吉,反正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吧。 那大师兄便说:“师弟们。” 所有人应诺。 大师兄漠然指着张原仪,说道:“取他命。” 这大师兄还挺酷的,三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而当时的龙虎弟子无不失色,大师兄却团身向张原仪扑去。 虽说张原仪有他爹给他开的小灶,可大师兄毕竟是大师兄,若是不敌,张元吉岂会将他留下? 一顿打嘴巴子差点把张原仪给抽死,幸好有其他师弟拉架,这才救了张原仪一命,那大师兄便钻回第三口棺材,入土消失了。 张原仪很失落,想不通他老爸为什么要杀他,他的师兄弟们好言相劝说,大师兄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他的话难以相信,或许他假传师命呢? 即便不相信,张原仪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随后就没啥事了,张原仪对九龙棺失去兴趣,潜心向道,但他并不想死,便用朱允炆教给闫四海,又被他学会的吞噬意识的法子,钻进别人的身子里获得长生。 一年复一年,到了明末。 四处云游的张原仪忽然听说一个消息,有人开了张元吉留下的九龙棺。 就是爷爷他们找到第一块玉佩的那位墓主人。 张原仪去找这人询问,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套出的消息,他知道鬼谷子隐居的山洞中还有一棺,于是他去了。 天梦山中的鬼谷洞,道教三十六洞天之一,比龙虎山的排名还靠前呢,若说张元吉在那里埋棺,十分靠谱。 但许祈说,他去鬼谷洞的路上遇到一个头上长肉瘤的老头,这老头劝他不要再向前,否则会有杀身之祸,不过当时的张原仪鬼迷心窍,不相信。 于是他连鬼谷洞都进不去,一代龙虎天师的儿子被猛鬼骗的跳崖,幸好那肉瘤老头相救。 传说中,鬼谷子的额前有四颗肉痣,成鬼宿之象,救了张原仪的老头却是很恶心的肉瘤子,但恶心的东西长在有本事的人的身上,这就叫天赋异相了,张原仪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让老先生指点。 这老先生叹息起来,叫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张元吉留下棺材就是为了杀他? 张原仪恐慌,问道,虎毒不食子,父亲为什么杀儿子? 老先生反问,问张原仪吞噬了这么多人的意识,难道还算是张元吉的儿子么? 龙虎天师的儿子,本该继任天师宝座的小天师,这含金量比我那官赐村里小天师重了千万倍,可这样的人却与女鬼假冒的村姑春风无数度后,坠下悬崖险些粉身碎骨,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而不合理的事却发生了,一定有人推波助澜。 那老先生给他分析,原理也简单,就是相生相克的八字,寻一只能克死张原仪的女鬼在这里埋伏着。 如果张原仪惨死,张元吉便杀了这个不纯粹的儿子。 但如果张原仪侥幸逃生,那就啥也别说了,张元吉给他设下的是死局,能活命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张原仪的道行超了他爸比,要么就是张原仪的八字已改,因为他吞噬了太多人的意识。 而八字改了的张原仪,也就不是张原仪了。 张元吉要杀的也就不是不纯粹的儿子,而是害死他儿子,假冒张原仪的人了。 鬼谷洞的棺材只是一个探测器,随后的棺材中,杀机重了千万倍,当然最厉害的还是那口睚眦三重函,之所以大师兄没有取张原仪是性命,是张元吉给他的一个考验。 如果他能回头,张元吉可以容忍这个不纯粹的儿子,可如果他执迷不悟依然要开棺,张元吉的棺材又不那么好开,张原仪必定会吞噬别人来活命,那不管他开哪口棺材,都会落入死地了。 也就是他运气好,第一次就去了鬼谷洞,那玩意是探测器但也不是,若没有肉瘤老先生,他已经死了,而老先生不会一直帮他,更不会与张元吉为敌,毕竟张原仪做的事有伤天合。 张原仪也没有求老先生帮忙,他当时已经懵了。 不管张元吉如何看待他,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张元吉的儿子,得知父亲要取他性命的滋味,肝肠寸断。 张原仪便安静了一段时间。 他不想安静也没办法,一来他无力开棺,二来他开了也没用。 此时许祈告诉我,其实张元吉当年根本没有沾到九龙棺的好处,因为那时候根本没有清朝! 我顿时垮了脸,问他,难道我爷爷一直在做无用功? 许祈笑笑说:“也不是,父亲摆下九龙棺有两个目的,他不忍心杀我,便让我自寻死路,而且九龙棺在当时没用,不代表现在没用,你也听我说了,该明白父亲从未想过造反,他只有成仙这一个愿望,如今便是九龙棺唯一,也是最后发威之时,稍后你会看到的,我来到这里也同样有两个目的,一是抢父亲的机缘,二来呢...” 许祈阴森森一笑,说道:“我也要杀他,我要将他的心剜出来好好看看!” 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杀张元吉? 看来他是有后手喽? 无非一死,无所惧之。 不过张元吉还活着的消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了,我问许祈,他在哪? 许祈指着那半月形水洼说:“水下呢,将九块玉佩扔进去,他就会出来杀我了,你没想到天书玉佩是用来做这个的吧?九龙棺,只要埋在龙脉附近,埋一口就成一口,父亲若想独霸这机缘,毁去棺材即刻,可他偏偏在天书玉佩中留下线索,指引开棺的人来这里,他是担心棺材杀不死我,所以留下线索引我前来,亲爹如此费力就是为了杀死亲儿子,你说我是不是很荣幸呢?” 论道理,我有些同情许祈,但他的所作所为让我无法冷静的为他考虑,只是冷笑:“天书玉佩?你做梦吧,全在方航手里呢,你找得到他么?” 许祈耸肩道:“为什么找不到?他们去救纳兰元清了,一会就到。” 我说,你知道老族公在哪? 许祈说当然知道,显而易见的事,因为天书玉佩标示着下一棺的位置,而九块玉佩合起来也仅仅指向第十棺,可找到第十棺能来了这里么? 来不了!是金甲武士打碎了墙壁才让我们过来的! 许祈说,张元吉留下的最后杀招其实就是第十棺,入棺的人去的地方是张元吉亲自动手的地方。 所以在山洞的时候,许祈装作心灰意冷,绝不入棺。 听许祈的意思,爷爷应该和方航在一起?这让我稍稍放心,旋即便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睚眦三重函里的玉佩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 许祈哈哈大笑:“我以为你想不到这里呢!师父先告你个谜底再仔细给你解释吧,原因很简单,其实五乘是我的人!你明白了吗?明白师父用什么办法抢走方航手中的天书玉佩了嘛?” 眨眨眼,飞快思索一番,我叫道:“你是说五乘会暗算他们?” 五乘向方航讨要玉佩,方航不给而逃走,五乘去追杀,我以为这对师徒在闹着玩,现在才明白,原来是真的追杀去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鲜衣怒马 许祈说,爷爷和方航去救老族公了,五乘肯定和他们在一起,倘若五乘出手偷袭,就凭爷爷那把老骨头,大事不妙啊! 心底纵有千般埋怨,终究是我爷爷。 我松开九香,将剑横在身前准备动手,沉声问道:“他们在哪里?” 许祈狡黠一笑:“鬼才知道父亲为我准备的杀局在哪里,而且你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了,何况...”许祈笑容更盛,就像一位画家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绝世珍品一般惬意,他说:“何况师父也舍不得你走,你走了,谁帮师父杀人?” 虽然早知道他有后手未出,可此时看他志得意满的表情,才稍稍有些担忧和不安,满打满算,我出道不过三年,而许祈谋划了多少年? 三百年? 五百年? 这数百年的岁月中,许祈的经历远非我可以想象,即便肉搏不是我的对手,他也有压箱底的绝招,还是要稳妥一些。 何况九香还在我身边,我没能保护好文静,朵朵,安素,便不能再让自己的妻子重蹈她们的覆辙。 许祈在此时说道:“师父不会让你走的,而且你走了也没用,还是在心里为你爷爷祈福吧,希望他不要死的太痛苦?王震,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师父可以饶九香不死,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你的。” 我冷哼一声,说他大言不惭,有本事就让我见识一下他的手段! 许祈说不着急,会有机会的,时间尚早,还是继续讲他的故事吧,这些话在心底里憋了许多年,此时有这么多听众,不吐不快啊! 许祈接下来的经历也是与我有关的,因为一眨眼就到清朝灭亡了。 得那神秘的肉瘤老先生相救,知道父亲要杀自己的张原仪十分痛苦,也因此看淡了许多事,他学会朱允炆的长生之术,本身又是高人,就这样逍遥在人世间也并无不可,张原仪便开始了四处闲逛的日子。 直到清朝式微,张原仪发现所谓的长生术并不能真正的长生,他与朱允炆一样有了精神分.裂的征兆,而清朝国力衰退也说明张元吉布下的九龙棺快要成功了,张原仪心中枯死的种子便被欲.望滋润出嫩芽,他再一次去官赐村,想找棺材里的大师兄聊聊。 张原仪也有精进,即便不敌也可以全身而退,他用玄升内教经逼出棺材后,大师兄居然没有向他动手,反而与张原仪攀谈起来,将张元吉布下九龙棺的本意如实相告,同时劝师弟不要执迷不悟。 感情之事,爱恨交加,张元吉恐慌于儿子的转变因此起了杀心,却终究难以痛下杀手,了结一世父子情,张元吉的所作所为就是想让儿子知难而退,所以大师兄才苦心相劝,同时告知了几口棺材的位置,意思很简单,如果张原仪执意走下去,就去找棺材送死吧。 尔后大师兄就去投胎了,张元吉给自己的大徒弟留了退路,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衣食无忧,如果张元吉得道成仙,自然会来红尘中接引他一同享乐。 去投胎的是大师兄的三魂,留在棺材中的是七魄。 人之魂魄,魂主善,魄主恶,这是道家说法,和尚们说的是心识,有善识有恶识,大同小异罢了。 睚眦三重函中有大师兄的恶七魄,再见张原仪绝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兜了一个圈子,大师兄还是不希望他继续找棺材。 不过张原仪云游数百年,也不是只顾得吃喝享乐,尤其是与大师兄交流之后,张原仪想出了破解九龙棺杀招的法子。 就是让别人替他找棺材。 其实没啥区别,因为张原仪不是纯粹的儿子,所以张元吉有了杀心,可其他人连不纯粹的儿子都算不上,张元吉更不留情,不过外人想要开棺,只要应付棺中的鬼怪就可以了,比如三重函里的大师兄恶魄,嘲天椁中冒出的狴犴和阴财神。 可张原仪一旦接近棺材,就会横生许多事端,轻则受伤,重则殒命。 生辰八字可以推算出一个人的性格与际遇,而这两点是相辅相成的,比如我的八字注定了此生碌碌无为,波澜不起,这样的人生也让我的性格十分平庸,而张原仪的脑中多了许多人的记忆之后,他的性格自然发生改变,性格不同,做事也会不同,那他原本的八字所代表的一切便随之改变。 变得是这个,而不是那八个字,张元吉要的是儿子的性格,而不是有这八个字就是他儿子。 虽然张原仪变成了其他人,但只要他与张原仪有一丝联系,这个八字就能影响到他的运气。 有了八字,想害一个人再简单不过,最普通的,用我的八字立块神牌,每天诚心供奉,我这个没资格接受香火的人就要倒霉了,扎带八字和贴身物的小人,打小人,在黄表纸上用鸡血写八字,画到符烧成灰,将灰烬抛茅坑里臭着,埋到路上被万人踩着... 这都是方航教我的下三滥的把戏,只要不怕报应,是个人就能做,效果也因人而异。 龙虎天师张元吉亲自对八字出手,效果强悍无比,听许祈说,好像是将他的八字刻进棺材里还是怎么着,反正许祈只要靠近棺材,他的运气就差到极点,别人受伤的危局,他就要受重伤或是殒命。 运气会耗光的,张原仪一口口开下去,总会死在一口棺材里,除非他不断吞噬别人,让原本的八字对他的影响越来越低,可这样也没用,等他彻底与张元吉没有联系的时候,张元吉便再也不心软了。 所以张原仪只能找别人替他开棺,但这事依然没那么简单,八字代表了张原仪的生命,任何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都可以视为八字有所勾连,总要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而九龙棺太凶险了,运气昌隆的人都未必能活着开棺,何况被许祈妨害了的人? “所以...”许祈笑容含蓄,却有自衿之色,他说:“所以我找了一条没有命格的白螭异蛇来帮我开棺,父亲能算人,总不能连畜生也算计吧?可这畜生不给力呀,居然被你爷爷给做了,我只好冒充刘为民,找到朱允炆来为我完成大业,父亲是折在明皇帝手上的,我找一位明皇帝来,或许可以对付他?” 我忍不住泼冷水:“可你的明皇帝已经死了。” 许祈微笑道:“无妨,畜生始终是畜生,没有命格依然是畜生,逃跑的皇帝失了龙威,也就压不住父亲的天威了,但你要知道,数百万种命格之中有一种是克死所有人的,你明白什么叫天煞孤星嘛?孤零零的一颗星星,连亲人都没有,又哪里会有敌人?” 爷爷? 我脑中刚冒出这两个字,身后便响起爷爷麻木的声音:“所以我该称你师父还是恩人?” 我霍然扭头,却被眼前的一幕骇的魂飞魄散。 爷爷,老族公,博远扬三人昂首挺胸的走出树林,依旧是他们原本的模样,没有许祈所说,经历生死搏杀之后的狼狈,而让我忍不住想要骂人的,则是鲜衣怒马,手持横刀缓缓行来,看上去勇武过人,却对我眉飞色舞,风.骚到极点的方航。 他脸上的表情简直欠抽,将他衬得威武不凡的,是那望不到头,衣着艳丽,一个个膘肥体壮,满脸冷漠与坚毅的大明披甲。 应天城里的上十二卫亲军,此时全都是面色惨白,黑眼圈极重的亡魂,他们默然伫立在树林中,身上冒出的淡淡的黑雾连在一起,隐约还有喊杀声传来,让那树林变得阴森恐怖,仿佛地狱里爬出了大队阴兵,将要在这人间肆虐。 他们的出现,让山中的温度骤然低了许多。 而方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头戴黑色大檐圆帽,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飞鱼服,腰挂玉带,牛骨刀插进了不知哪里弄来的刀鞘,高昂着头,超过爷爷纵马疾驰到我面前才拉直了缰绳,那大马人力而起,两只前蹄险些踢住我的鼻子,倒是将九香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不敢看那血肉横飞的场面。 大马停稳,方航居高临下,表情变得肃穆,沉声说道:“刁民,见了本座还不下跪行礼?” 我满脸呆滞,直到发现他眼底的笑意才确定他没有被鬼上身,而是在与我开玩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在这快被人欺负死了,他倒好,领着一群鬼兵,穿的光鲜亮丽,骑着高头大马就来了,还敢叫我刁民! 挺剑便刺,方航赶忙拔马闪开,还问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杀他的坐骑。 这功夫,爷爷走了过来,口气舒缓,说道:“大敌当前,王震不要闹。” 方航翻身下马,拍打马匹股赶到树林里去,正要与我说话,便听许祈好奇道:“你们居然毫发无伤?五乘呢?” 方航将马上解下的一个黑布袋丢到许祈面前,说道:“五乘没了,五乘的脑袋倒是有一颗。” 第四百四十四章 方航之智 圆滚滚黑布袋落在许祈脚前,圆滚滚的头颅便露了出来。 却是一颗大光头没错。 许祈只瞧一眼便踢了回来,不可一世的五乘和尚的脑袋就像颗皮球似的在空中翻滚,落地后,年轻的脸蛋正好对着我们,皮肤滑嫩,眉眼精致,若在古代,这和尚的模样不知能迷的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去庙里上香,只为见他一面。 也不知道爷爷怎么将他杀死的,没有流血不说,脸上的微笑也栩栩如生,反而像是得偿所愿的欣慰。 而许祈抢夺天书玉佩的倚仗,如今只剩一颗脑袋了,可他的神情却不显焦急,而是好奇道:“方航,你居然弑师?” 方航正色道:“没人能杀掉五乘,他是自杀的,死前还将你俩的图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们,许大道长,你输定了,错就错在选五乘当同伴,”指指自己的脑袋说:“他是疯的,他疯起来连自己都出卖,岂会替你保守秘密?” 我向后看了一眼,树林中的上十二卫亲军根本望不到边际,而阴兵鬼兵一旦成规模便是任何人都无法力敌的,只要方航一声令下冲杀过去,哪怕许祈的老爸在场也必定被踩成肉酱。 越想越气,我磕了方航一肘子。 方航倒吸冷气,捂着肋骨没有与我计较,而是问许祈:“你咋不怕呢?要不你跑吧,我骑马在后面追你!” 仿佛听到了笑话,许祈忍俊不禁道:“不急,你追我,我就跑,不过你敢追我么?” 方航说,你敢跑,我就追。 许祈说,那你来追啊,不追你是我孙子,你全家都是我孙子! 如此挑衅,方航却不吭声了,而许祈有四人,我们这里却有千军万马,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同时也豪气大增,便让方航给我找一匹马,我带领十二卫亲军追杀许祈。 方航苦笑不已,倒是许祈遥遥喊道:“别傻了,你问问他敢离开这里么?他若舍得不去阴间与家人相会,我就舍得这天大的机缘,大家一起竹篮打水一场空,方航,你敢是不敢?” 方航倏地拔出牛骨刀,喝道:“别啰嗦了,时间紧迫,跳过胜利宣言这一段吧,大家并肩子上,干掉这老王八蛋,你们上天我入地,百年后或许还有相见的一日。” 我肯定配合他,他拔刀我拔剑,而对面的许祈则撩起道袍下摆,做出个全力奔跑的姿势,挑衅道:“来啊,还有一盏茶的时间,火山地狱大开,你若是有把握一盏茶之内将我杀死,尽可以试试嘛,你追我跑,你撤我就捣乱,让你下到阴间也无兵可用,方航,大丈夫言出必践,别让贫道瞧不起你!” 方航说,五乘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是卯时,太阳初升之际才开门,怎么会剩下这么点的时间? 许祈鄙夷道:“刚刚是谁说五乘连自己都出卖?你信他?太阳星起,鬼门关开,这种没有常理的谎言只能骗了傻子!” 一盏茶也就十几分钟吧,在这山林之中,许祈全力奔跑确实很难抓住他,方航便难以抉择了,爷爷宽慰道:“小方航无需内疚,到了这里,我们三个老家伙足以吃定这老妖怪,何况还有王震相助,你们兄弟二人分别在即,还是留些时间说话吧。” 方航要走了么?还真有些舍不得呀! 许祈听了爷爷夸下的海口,深以为然道:“你们三个老鬼还真不好对付,幸好贫道也不是无能之辈,也罢,既然该来的都来了,贫道也不再戏耍你们,方航,交出天书玉佩,我饶你们所有人不死!” 听了许祈夸下的海口,我无法深以为然,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疯了才具备这样的迷之自信,难道他吃人吃疯了? 方航问他,所有人是否包括后面的十二卫亲军? 许祈认真的说,不知道十二卫亲军有多少人马,杀光是不可能,但杀死我们这些活人在干掉几千军魂是没有问题的。 方航便学他说话:“大丈夫言出必践,快来杀,别让我瞧不起你!” 许祈摇摇头,用怜悯中带着嘲讽的目光扫视我们,随后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锈迹斑驳的铜铃铛,福天下三人则适时掏出一沓纸钱,漫天扬了起来。 许祈傲然道:“铜尸铁尸金甲尸,不上场面的便不拿出来献丑了,让你们监视一下贫道的手段吧。”目光落在我脸上,许祈笑容玩味,揶揄道:“好徒儿,师父看你表演了。” 右手一晃,沉闷古怪的铜铃声响起,许祈左手在胸前掐诀,语速飞快的念叨起来,一直苦着脸旁观的许玉则脸色惨变,冲我大叫道:“王震快跑,这是湘西赶尸大王的赶尸术!” 一语惊醒梦中人,虽然没有清晰的思路却想起自己屡次变成僵尸的事,许祈所用的赶尸术也许就是在算计我。 从谏如流,我调头便跑,却被方航揪住衣领拖了回来,我正要让他赶紧松手,便又听到嘎嘣一声响,许祈念咒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扭头,正好看到那布满青色锈迹的铃铛砰然炸开,碎裂的铜块像手榴弹的碎片一般钉入许祈的半张侧脸。 他歪头,露出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血溢了出来,半张脸被染红,而另外半张则是被气出的铁青色。 许玉向我示警之后又扑倒许祈身边,焦急的问他有没有事,许祈则失了温柔,将许玉推开,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插在脸皮中的碎铜块扯出了更大的伤口。 许祈却连眉头都不皱,面沉如水,不复刚刚胜券在握的得意姿态。 歪着头,很严肃的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许祈阴仄仄的发问:“谁做的?” 爷爷三人依旧漠然,方航向朵突然绽放的鲜花一般狂笑起来,拍着胸脯说:“当然是我呀,除了我还有谁?”扭头向我,方航激动地与大马猴有一比,他说:“你师父太贼了,他一早就算计你呢,幸亏我明察秋毫,慧眼识人,看穿了他的阴险歹毒,这才及时救你性命,聪明伶俐赛一休说的就是我了。” 我问他,许祈做了什么? 方航说很简单,就是把我变成一具受他控制的法尸。 自从来到我身边,表面上浑不在意,但方航一直在研究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认为我有身无魂,我屡次变身僵尸也只能是有身子,可我在官赐村的经历又做不得假,刘苍松将我身魂分离,用我的身子拉出了三重函,随后身体被许祈拉回龙虎山,我则以魂魄的形式四处转悠。 这些线索都很矛盾,所以没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但方航说,一开始他也想不通,直到他开始怀疑许祈,这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刘苍松开了三重函就走了,当时我的小鬼魂和小僵尸都在,随后我进官赐村休息,昏睡好久,醒来就听许祈说,他将我的身子拉回龙虎山了,而我是个与肉身无异的阳魂之类的怪东西。 可如果许祈从那时就在欺骗我,我的身子根本没有去龙虎山,岂不是很合理的解释? 有了合理的解释,方航还不敢确定,直到我们一起去名道观,许祈领我们下冰窖参观我的小身体,而冰窖之上却有一尊不知道哪一代天师的神像,方航可以拜张道陵祖师,却不能拜张道陵的弟子,便只有他没有去冰窖。 此时方航笑的合不拢嘴,嘲笑许祈:“你想欺骗我,其实我也在欺骗你,你们下去之后我根本没有找肥猪玩,而是折回去研究那神像,神像上根本没有常年奉香留下的污迹,是匆匆摆在那里阻拦我的,因为下面根本没有王震的身子,你不敢让我看,我太聪明了,我一定能看出破绽的!” 放肆的嘲讽仍许祈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身后的许天则脸色灰白,嗫嚅道:“师父我...” 话没说完,许祈转身一拳打在他胸口,许天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许玉尖叫一声师兄,跑去照看许天的伤势,许祈阴声道:“废物就是废物,这些年来丝毫帮不上师父的忙,尽坏师父的事,若非还用得到你,当场便摘了你吃饭的家伙!” 看这意思,那神像是许天摆的,百密一疏啊。 我问方航,既然那时候就看出许祈有问题,为什么不与我说呢? 方航翻个白眼,说道:“我哪知道他有什么问题?你师父伪装成一个二百五,谁会想到他是你爷爷恨之入骨的神秘人...就是想不到嘛!也许是他自己搞出个乌龙,所以故意遮掩,也有可能是他想与你爷爷争抢,所以提前对你下手,我虽然喜欢怀疑人,但没有证据之前也绝不会冤枉别人,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找到证据了。” 方航问我,是否记得被黑白无常拘魂的事? 我的脸轻轻抽搐,那一次害死了朵朵,我永生难忘! 方航看着许祈,却对我说:“许祈说他拉走了你的身子,其实是收走了你的魂,又趁你昏睡,将你炼成了一具法尸,而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魂在他手中,直到黑白无常到来,一个没有魂的人却被拘走了魂,说明你的魂当时就在某个人手中,所以将你救回来之后,我用纸人伪装了你,许祈再次招魂就被我蒙骗了,但我当时也不敢确定是他,因为姚广孝一行人的嫌疑最大,所以我联系你爷爷,在湖边干掉了朱允炆和姚广孝,他俩...” 许祈蛮横插嘴:“不要卖弄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方航说:“你杀了小庄的时候,我也问你一句,那可怜的小瞎子对你有什么威胁?” 许祈不答,而是问,有什么证据证明庄深海是他杀的? 方航说,没什么证据,就是庄深海死的离奇,总得找个人怀疑一下吧?帮刘苍松偷鞋的考古队员临死都不承认自己杀了庄深海,而庄深海的遗书写着:我不想出卖朋友,也不想让啵啵有危险,只能自我了断,王震,偷走九香姐鞋子的人是田小北。 敢在遗书中写明田小北的名字,难道还会畏惧田小北而自杀? 庄深海敢在刘苍松面前立下报仇的誓言,又怎会害怕刘苍松的狗腿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我在阴间看你上天 许祈虽然没有承认,但就当是的情况来说,家里能逼死小瞎子的人,只有他了,神秘人有这个实力吧? 我曾让方航招魂询问凶手,但当时有能力招魂的人不约而同的拒绝了,许祈和郝大爷是守着清规戒律的道士,他们的拒绝无可厚非,但方航是个狗胆包天的人物,嘴上说的可怕,却没少做这种犯忌讳的事。 不过也只能靠他自愿,我总不能强迫他舍己为人。 他不招,小瞎子的事就这样含糊不清的过去了,直到此时,方航才告诉我,因为小瞎子临死前的反常举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不相信任何人才那样的小心翼翼,所以方航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招魂的事。 方航偷偷的招了,但他没招到。 也许是有人囚禁了亡魂,也许是被人打散了。 庄深海的死,让本要立即赶赴云南的我们又停留半月,那段时间方航就推测每个人的嫌疑,这才觉得许祈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问题,这才没有声张,暗中观察着。 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我一命。 向我解释完,方航便问许祈:“那瞎子到底发现了什么?难道他看出你是神秘人...不对呀,他甚至不知道有一位神秘人吧?你居然吓得他不敢在电话里对我们说出实情,真是有意思。” 静静的听方航说完,许祈阴沉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他说:“我没有吓他,而是他担心电话里会走漏风声!” 方航鄙夷道:“你的脑子能拦截电话信号啊?” 许祈依旧微笑:“当然不行,但电话的那一头会有人替我通风报信!” 我和方航对视一眼,再看向许祈的眼神便复杂万分了,我很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尤勿?” 许祈点头:“没错!” 我惨哼一声,蹲在地上双手敲打着脑袋,痛苦不堪:“为什么会这样?连尤勿也把我出卖了?” 一个愿意拦腰抱住刘苍松,换取我逃命机会的生死之交,居然帮着外人算计我,他和秦风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帮我最多的好兄弟,却一个个将我卖给了许祈。 我朝许祈大喊:“为什么?” 许祈平静道:“因为你先将他抛弃,他舍命救你,你却不陪他救老婆,他自然对你恨之入骨!” 还是因为那件事? 那件事我有错么?现在,我可以舍命帮他劈开三重函,可以我俩当时的能力,哪里有资格开棺救出师婆小白,我以谎言欺骗也是为了他好。 况且,那谎言是他妈许祈教我的! 我将这句话喊给许祈,我说明明是你让我骗他的,为什么要怪在我头上? 许祈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在算计你呗,简简单单的离间计,让你二人离心离德,你最信任的朋友成为我安插在你身边的间谍,替我监视你去僰人部落的一举一动...忘记告你了,你险些死于阴财神之手,也是因为我的出现,你我联手开棺,所以第九棺异常凶险。” 第九棺,我变成铜板人,方航领我逃命,两天之后许祈安然无恙的回来,他说自己被打晕,那些怪物莫名其妙的消失,个中缘由便让我们自己猜,此时他说,其实就是我们走后,许祈才大发神威,虽然不是怪物的对手,但抢了棺材逃跑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张元吉留在那里的第一杀器白姐姐已经消失了。 方航再次问道:“可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杀死小瞎子,难道是你和尤勿密谋的时候被他撞破了?可他让我们不要离开的短信,却是发给尤勿的!” 许祈反问:“瞎子怎么发短信?当然是拿着手机找那小丫头帮忙,小丫头发给了尤勿,尤勿又转发给我,所以我逼他自杀,将脏水泼到那考古队员的身上。” 肯定是啵啵帮他发的,庄深海命中有此一劫。 他的手机基本是个摆设,只存了尤勿一人的电话,当时他心里翻江倒海,来不及计划周详,叫啵啵扶他去厕所便给我们发短信示警,他只能联系到尤勿,也不敢再多生事端,只好不清不楚的发上一条,许祈觉得庄深海未必知道尤勿是他的间谍,只是因为庄深海发现的秘密也与尤勿有关,这才下意识的瞒着尤勿。 究竟是什么秘密? 许祈神秘莫测的感叹起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庄深海瞎了眼却聪了耳,当日送你们出门,师父自觉数百年大计终将得逞,一时间难以自持,忍不住大笑三声,也就是这三声笑,让庄深海察觉我的身份!什么身份呢?” 目光扫过所有人,许祈得意道:“你来我忘就是师父创下的招牌,开这间古董店的初衷也是为了搜罗人才,有朝一日能帮师父开棺。”扭头,许祈对许福说:“去林子里把他们叫出来吧,省的你们师弟仗着人多势众,总想欺负咱们!” 许福冲我们阴阴一笑,钻进树林。 打死我也想不到,你来我忘的大掌柜就是许祈。 我们去陕西你来我忘的店铺里看过,庄深海说过的金爷已死,墙上画了个笑呵呵的葫芦娃,我和方航还潜心研究那葫芦娃的意义,此时想来,根本是许祈留下嘲笑我们的! 许祈在官赐村里装了一顿大尾巴狼,让我用善意的谎言蒙骗尤勿,然后他又跳出来装好人,将善意的谎言变为恶意,领着尤勿开棺救出了小白,不过许祈说,一开始他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是我在小道协混的风生水起之后,他向尤勿说了许多风凉话,让尤勿与我生出嫌隙才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细细想来,倒也符合尤勿的性格,他是我的兄弟却是他当兄,我当弟,他不喜欢秦风对我有颐指气使的态度,也同样不喜欢我这个托庇与他的小兄弟,变成他无法企及,高高在上的小道协副会长,许祈再在他心上灌几滴毒汁,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么? 我痛恨他俩的出卖,可他俩是否因为我先背叛而将我出卖,是因为我背叛了小弟的位置?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时候再去谴责谁,已经没有意义了。 当年陌路成知己,今日患难见彼心,全都随风而去了。 还有许多许多的疑惑,比如小雷子的死,比如文静室友小玲的失踪,这些全都与许祈有关,我不知道他究竟对我做了多少事,但我也没心情在听下去了,我不想再听他说出,某个朋友曾经将我出卖的言语。 默默拔出嫁妆剑,我说:“师父,你控制不了我,也没有能伤我的剑,你的小弟还没来,凭你,杀得了我么?” 许祈叹息道:“是啊,一环环的连环计,看上去精妙无比可断其一环便满盘皆输了,其实照我一开始的打算是弄死你,让你那痛失爱孙,没了理智的爷爷给我当马前卒的...” 爷爷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说话,许祈继续道:“谁能想到你居然弄出个菩萨金身,居然从阴财神的手下挺了过来,师父是喜忧参半呐,忧你实力强横,喜得是师父还能控制你,师父相信你有杀死父亲的能力,所以才让你活到现在,可师父又没想到,方航这小家伙真是个妙人,妙不可言呀!” 对方航投以欣赏的目光,方航厚着脸皮收下了,大言不惭道:“那是,我可聪明着呢!” 许祈嗤笑,说道:“徒儿啊,你说对了一半,师父确实不能控制你了,但师父依然有伤你的剑,师父的小弟也不会来,他们在五里外列阵等候,防的是方航率领的阴兵,虽然敌不过数万大明勇士,却可以拖到他后悔终生,至于凭师父能否杀得了你...” 许祈向我投以怜悯的目光:“师父谋划数百年,杀你只在一念间!”狠狠握拳,许祈大喝道:“比杀鸡还容易!不服就来战!” 回应许祈的是同时向前三步的爷爷三人。 爷爷解下裹着定国刀的刀套,老族公从后背掏出黑斧,博远扬手中薄似一抹冰片的短刀晃个不停,爷爷冷声说道:“加上我们三个老家伙,你还是这么有自信?当日.你欺我孤身一人,今日王不羁邀齐兄弟老友,便要与你一决雌雄!” 许祈也重重踏出三步,被我斩断的古剑还有半截留在他手中。 断剑横指,许祈怒吼:“废话少说,不服来战!” 爷爷三人正要上前,身后的树林中忽然响起一个清冷如黄鹂翠鸣的女声,她娇喝道:“你要战便作战,定天军全军突袭,杀了这个牛鼻子!” 爷爷对这喊话的女人毫无动容,他们同时扑了出去,而树林中阴气缭绕之内的上十二卫亲军却蜂拥而出。 这原本是我的部队,跪在我面前要与我同生共死的热血儿郎,此时他们战意依旧高昂,杀气直冲云霄,血却冷了。 本要大战一场的许祈看到十二卫亲军冲来,怪笑道:“好军威,可惜来不及了!方航,留下玉佩滚到你的阴间去吧。” 转身便逃,他搂着许玉的腰肢,拿出丈夫该有的温柔,说道:“此地危险,咱们走!” 几个闪烁,许祈逃进树林,爷爷驻足喊道:“你们道别吧,我们追他去!” 一盏茶的时间已到,那半月形的水洼开了锅似的翻滚起来,方航赶忙拔出牛骨刀大喊:“停步,整队,准备随我杀入阴间作战。” 十二卫亲军齐刷刷的停步了,而他们冲来的树林中,一个娇小俏丽的身影,骑着一匹红色的马尔缓缓行来。 方航将我脑袋摆正,说道:“别看了,那是我老婆,王震,就在这里分别吧,你爷爷早就设计了一切,许祈应该不是对手,我去阴间找我爷爷杀鬼,你和你爷爷去天上当神仙。” 许祈几人逃跑了,爷爷几人去追杀,树林中不断涌出的锦衣大汉就在我们身边列起了一字长蛇阵,而那沸腾的水洼好像真的开锅了,居然冒出了袅袅挪移的白色蒸汽。 女人骑马到五米外便跳了下来,蹦蹦跳跳,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到了我们身边,搂住方航的胳膊,伸手对我说:“小帅哥,你好呀!” 我下意识握手,刚刚碰到指尖,方航便急忙将我的手推开,说道:“别握着我老婆的手不松,你这大流氓!” 被他说得脸皮发烫,也不敢与他老婆似笑非笑的目光对视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此去泉台招旧部 不得不说,他老婆长得确实漂亮,柔顺亮泽的乌黑长发中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肤光胜雪,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珠子有着一泓清水般的纯净,奇怪的是小巧玲珑的鼻子之下,那薄薄的双唇却翻着淡淡的水绿色,她梨涡浅笑,齿如瓠犀。 真奇怪,她未施粉黛,那双唇肯定是本来的颜色,可我只见过僵尸有这种颜色的嘴唇,不过方航的老婆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反而有股静静却旺盛的生机,仿佛她的嘴唇有着绿色植物特有的甘甜汁水,情不自禁就想咬上一口。 一双手在我眼前晃悠,方航没好气道:“你没完了是吧?我什么时候盯着你老婆看过?妈的,九香你过来,让我看上十分钟!” 方航伸手来抓,我赶忙阻挡,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方航让我叫嫂子。 极不情愿的叫了一声,深感丢人,他老婆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方航真是个畜生啊。 他看看水汽弥漫的身后,让他老婆陪九香说话,将我拉到一边说道:“我老婆叫山女,漂亮吧?牛头寨旅馆的小丫头就是她假扮的,我不懂大洞仙经,所以叫她去看看。” 我说你老婆挺奇怪呀,山女,大山的少女呦,爱太阳喽,不过她的嘴唇是怎么回事?中毒了? 方航怒骂道:“中你大爷,我老婆是一根青藤变得,当然是这种充满生机的颜色。” 我惊叫道:“我草,女妖精?我再看看去!” 山女循声扭头,不满道:“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 怪不得方航从来不粘花拈草,他居然有个妖精老婆,真是令人艳羡的福气,而方航也忍不住炫耀:“我爷爷给我准备的,从小就定下娃娃亲了,羡慕吧?” 一说这话我便垮了脸,我爷爷也从小给我准备老婆,又是御姐又是女鬼的,全他妈死了! 不再胡闹,我问道:“要走了?你到底要去干嘛呀!” 方航说,其实我一直在骗你,我并非偶然来到你身边,而是五乘给咱俩结下了缘,已经对你说过了,五乘精神分.裂成两个人,向善的认识了我爷爷,向恶的认识了你爷爷,不过向善未必善,向恶也未必恶,他真的参禅参疯了,而因为五乘的关系,我以前就见过你爷爷... 方航的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长话短说,他爷爷比我爷爷大了几十岁,正儿八经的前辈高人,与我爷爷始终找棺材不同,他爷爷杀出了自己的路,死后在阴间作乱,企图干掉阎王爷,换他在阴间做主,而方航为了帮他爷爷,就四处搜罗古代战死的军魂,送到阴间陪他爷爷与阴兵打仗。 不知道是不是吹牛逼,他说原先找到秦始皇派去百越的五十万南方军团,凭借这批人马,他爷爷在阴间站住了脚,便有了他曾提过的奈河之事。 他爷爷的南方军团无法渡河,急需水师,方航彻夜卜卦,算出北上方可结燃眉之急,但还要讲究一个缘字,他接连北上都没寻到法子,直到五乘让他跟在我身边,他才认为缘分到了。 而他刚刚动身的时候,我爷爷也算出我有强援自南而来,不过爷爷的卜噬之术比方航高了许多,轻而易举锁定了他,主动联系,说清情况请他帮我。 他俩一直有联系,不过我们总是四处跑,有时候也联系不上。 但方航知道的比我多,他说许祈一直在算计我,而爷爷也一直在算计他,不过一开始爷爷并不知道许祈就是神秘人。 趁着爷爷不在,方航跟我打小报告:“王震,你被黑白无常拘魂之后,我近乎可以肯定许祈就是神秘人,所以那晚我引走姚广孝与朱允炆,抢夺他们手中的水师兵符和十二卫亲军,可我将对许祈的怀疑告诉你爷爷,问他怎么处理,他却让我隐忍不发,不要回去找你,我觉得呀,他应该在我之前就已经看穿了许祈的伪装。” 我说,不可能呀,博远扬将我骗进山洞的时候,爷爷还怀疑我是神秘人呢。 方航幽幽道:“安素,苗苗姐,庄深海,尤勿,秦风...你所受的委屈都是许祈一手造成的,当时对你说实话,你岂不是立刻与许祈翻脸?你爷爷要的是许祈自以为掌握大局的时候,将真相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你爷爷才能放心对张元吉的遗宝下手...最关键的...” 几番欲言又止,我接连催促,方航才硬着头皮说:“这么说吧,许祈最大的失误并非失去对你的控制,而是他将推背图给了你爷爷!” 我心里一颤,随即想到爷爷露面时说的那句话,他问许祈该如何称呼,恩人还是师父? 而许祈也承认了,天煞孤星才是最适合帮他找棺材的人,他无数管齐下,走的最远的那根管就是爷爷。 推背图是张元吉给张原仪,张原仪为了让爷爷有资格加入寻棺大队,送给他增强实力的,而非爷爷所说,上一代天煞孤星给新人的传承,博远扬也说了,半块馍馍换来一本奇书,简直没天理。 张元吉用八字欺负张原仪的法子就是从推背图中悟来的,得到推背图又接连开棺的爷爷...方航认为,他一定明白了神秘人无法自己开棺的原因,所以他后来放弃了,还隐藏了开过的棺材,应该是等神秘人跳出来,却没想到被跳出来的神秘人给收拾了一顿。 成为半个尸解仙之前的爷爷并不厉害,只是得到推背图,他的运道强到极点,又能给人定命而已,而许祈和朱允炆却是怪胎命格,在他俩面前,爷爷优势尽失,哪怕倚仗老族公的武力也始终没有干掉朱允炆,说好听,是他不想杀,可究其根本,也是朱允炆的怪胎命格有些克他,用提不起杀心来抵抗。 推背图也不能对付许祈,那一次爷爷险死,随后他虽然无法再将推背图指使如臂,却以高僧尸骨为身,没当初的神通却与许祈有了一拼之力。 这时候爷爷也开始搞阴谋,当然他不会与我们说,都是聪明的方航看出来的。 明白张元吉的套路后,想找神秘人就简单了。 谁在后面推波助澜,鼓动我们去找棺材,自己却绝不靠近的,谁就是神秘人。 想想许祈叫我们去找第九棺的说辞,编出自己爱上白姐姐的谎言,他火急火燎,甚至不让我与九香圆房,硬把我给赶跑了。 我们不知道神秘人无法自己开棺,但爷爷知道,方航暗中将我们去云南的原因告诉了爷爷,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每个人都认为爷爷在暗中注意我,第九棺凶险,许祈想逼爷爷陪我去,但爷爷没有现身,见缝插针的许祈看到我有望破掉的小地狱,主动跳出来帮忙,但他没想到我居然搞出个菩萨金身。 万事总有意外,事事在许祈掌握,他就是神仙了。 方航说,张元吉埋下的第九棺是狴犴和白姐姐看守,白姐姐也是猛人,她帮狴犴养伤,伤好后凭明察秋毫的老虎眼替张元吉杀人,这很符合张元吉杀儿子的行为,可民国的时候有人去了,告诉白姐姐,张元吉早就飞了,所以白姐姐才搞出鬼村,自己想办法去找夫君,而这鬼村也是别人帮她搞得,因为她根本没有找到王保长的能力。 神秘人帮我破掉小地狱,重伤远遁,白姐姐说这神秘人来过好多次,又是张元吉要杀的人,所以这人绝对是许祈,他也承认了。 但白姐姐从未说过,神秘人就是帮她弄出鬼村的人! 那这个人是谁? 方航也不知道,从年份上看,不太可能是爷爷,但方航极度怀疑爷爷知道鬼村的真相,助地藏菩萨度化白姐姐,地藏菩萨赠金身为馈,搞不好这菩萨金身是爷爷为自己准备的? 只是怀疑,他说五乘很擅长这种变态修佛的本事,爷爷和五乘睡一个被窝,或许也会佛法,如果在我们去云南之前爷爷就怀疑许祈,他没有赶来救我,应该知道鬼村没有危险,反而有一番大成就,若非如此,就只能是爷爷不知道我去云南,或者知道了却不管我死活。 最最重要的,方航知道五乘那死人禅的重点就是历经苦难,尝遍心酸,看透生死,方证地藏菩萨道,而我获得菩萨金身之后,文静死了,爷爷安排的,朵朵的死,不知道爷爷是否有参与,但我和安素掉下火山地狱却是爷爷派人救我出来的。 方航说,五乘自杀前曾与爷爷私聊过,尔后方航看到有个很高,脸很长的怪物在暗处对爷爷点了点头,好像是我曾说过的马脸怪人,阴差马面的徒弟,随后爷爷欣慰的告诉大家:“王震平安,大家不要担心!” 本来也没啥,但听我说了安素的死,方航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这才决定临走前,将心里话告诉我,他说:“你知道我经常怀疑别人,这些都是我猜的,没敢问你爷爷,毕竟他们那号人都挺没人性的,你爷爷不会因我是你朋友就不杀,我爷爷也是如此,说这些,不是想挑拨你们爷孙的关系,只是他能用这种绝情的手段将你培养着一个大杀器,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手...说的夸张一些,也许他不是你爷爷?” 傻愣片刻,我无所谓的笑了:“由他去,爷爷不是第一次没人性了!” 那一边,白色蒸汽冲天而起,方航挺胸抬头,肃容道:“不如你跟我走?” 我说:“我就在这里,看着爷爷和许祈分个高下,看看他们谁能杀掉我,刺进我胸膛的是剑还是刀。” 方航拍我肩膀,笑的温和:“那我走了,你保重,千万不要死呀,我若凯旋,来接你!” 我双手抱拳:“祝你武运昌隆,战无不胜,我若不死,去找你!” 蒸汽飘散,水洼好像空了? 方航拔出牛骨刀,放声大喝:“老婆,念诵大洞仙经叫门。”狂笑三声,方航全身冒出一股威震天下的霸气,狂傲道:“定天军开拔,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定天军,他给我的上十二卫改名了。 改就改吧,不改也不认识我了。 忽然想起一事,我急忙问道:“对了,你去阴间打仗,岂不是能帮我救文静她们?” 第四百四十七章 离别 这可是要去打阎罗的大将军,我满以为方航会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可他却为难道:“我尽力吧,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她们三个和你不一样,你的身子没有损毁,只走到黄泉路便被我抢回来了,而她们却死的彻底,况且阴间虽与阳间相对,却不是容纳亡魂生存的世界,反而有点行政机关大楼的意思,只有我成了阴间的主人,否则绝难救她们起死回生,除非...” 我赶忙问他除非什么? 方航勉励道:“除非你走你爷爷的路,在阳间强悍到极点,羽化后,受敕令而封神成仙,一道法旨传下,阎王爷或许会给个面子,放你想要的人还阳。” 这也是爷爷一直安慰我的说辞,听了方航的一席话,似乎爷爷颇有成功的可能,可实际会发生什么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斯人已去,也许稍后我也会去,不想再耽误方航的时间,我拱手肃立,说道:“好吧,再见了!” 方航笑笑,搂着我的肩膀说:“还有几分钟呢,这副场景可不多见,来,我带你长长见识。” 水汽蒸腾的景象已经消失了,那水洼变成了一个腾着热浪,散着红光的深坑。 十二卫亲军列成的长蛇阵自树林中冒出来,一眼望不到头,方航领着我到了深坑边上,我探头一看,顿时明白刚刚水洼开锅是怎么回事。 坑底是一座烈焰熊熊的火山,满眼尽是黑石焦土,方航便指着火山说:“这就是阴间,火山地狱。” 就好像两道平行的空间,我们脚踩的大地便是火山地狱的天空,但若非特殊的地点和时刻,哪怕挖出万米深的隧道也别想看到半点阴间的模样。 离得太远了,乘飞机而上天的人也看不清地面的情况,惊讶一瞥便热浪逼得挪开了脸,除了火焰山,什么也没看到。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说这水洼的水,原本是悬在空中的? 方航让我不要问他,这个问题连科学家也无法解答,老天爷统管的世界总有许多超乎常理的存在。 我便又问了:“你们该不会是要跳下去吧?” 方航笑道:“自然不会,文昌帝君阴鸷文是教人向善的仙经,其实也是帝君巡游的礼乐,只要这声音在阴间响起就会有帝君该有的排场来接我们,定天军先行,等那一众阴差鬼倌看到我也为时晚矣了,我们会一路冲杀到黄泉之水,水师渡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着话,九香走到我身边,方航的妻子则站在定天军的一侧,檀口轻启,咿咿呀呀的唱起歌来。 九香那细长的脖颈中多了一条红丝,难道是山女送她的礼物? 我在身上摸索,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赠别方航,反而又想起一件要他帮忙的事来,不免汗颜,却还是掏出裂纹密布的血玉琥珀,硬着头皮说:“你帮我个忙,马恩慧就在这里面,你送她去投胎。” 瞥一眼,方航问道:“你舍得?” 我拉着九香柔弱无骨的小手,郑重点头:“舍得。” 方航却亲手将血玉琥珀挂到我脖子里,他说:“戴上吧,自己的债自己还,而且我有个预感,这血玉琥珀...”话说一半,那深坑之中飘来一段阴森却悠扬的乐曲,与山女唱出的歌声相和,方航不再啰嗦,急忙道:“定天军起干戚舞,唱战歌,全军开拔,王震你们退出二十米之外,今日一别,难有再见之日,若有缘,把酒言欢。” 方航一把将我推开,猛地想起什么,又从奔来的马儿身上解下个包袱抛进我怀中,我和九香正好挡在军魂前进之路上,担心误了方航的事,我赶忙拉着九香推到十几米外的一颗巨石之后,方航便翻身上马,一手按缰,一手握刀,如百战将军一般威风凛凛,审视着自己的部队。 虽然他改了名字,虽然我只是冒充朱允炆的时候得到了效忠,可我依然喜欢称他们为上十二卫,定天军的称呼虽然剽悍,却也与我无关了。 当日的轰然应诺,热血激昂的染血风采全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死气沉沉,鬼气森森的阴兵鬼军,几万人齐齐迈步却没有震天的脚步声,也没有荡起一丝烟尘,倘若不是肉眼看到,绝对无法察觉面前正有大军前行。 没有声音,无法从心底产生共鸣却依然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毕竟他们太多了。 金吾卫,羽林卫,虎贲卫,锦衣卫,依稀只记得这四个称呼,鲜艳的锦袍绣着不同的图案,猎猎旌旗飞扬,让人眼花缭乱。 最前排的四名应该是锦衣卫打扮的汉子走到坑边时,方航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金色印玺,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隔着十二卫与他面对的山女的歌声,忽然间高亢起来。 于是,十二卫也发出声音了。 他们同时呼出低沉的音调,好像一柄大锤直击我的心灵,身体没有不适,脑中却为之一震,感到无尽的苍茫和悲哀的气氛。 这呼声延绵又婉转,时而低到听不见,等他们将这一口气呼尽之后,便又开始沉闷的唱歌,与山女的歌声和在一起。 万人发出的声音便很难分辨,我依稀只听懂了几句歌词,好像是:“塞上长风,笛声清冷...大漠落日,残月当空...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报朝廷,谁人听...” 很哀怨的歌,仿佛一群衣衫褴褛,摇摇欲坠却手握钢刀不肯投降的将士,最后一次冲锋前,明知必死,对家乡和爱人的思念涌泉般的溢出来后,才会发出的不甘的哀鸣。 全然没有一丝行军途中该有的斗志昂扬。 好像在唱哀乐,这样的队伍能打仗么? 难道方航的想法是哀兵必胜? 前路难测,只能在心里祝他攻无不克了。 看到坑中起了什么变故,十二卫开始投身其中。 就仿佛看不到坑似的,抬腿迈步,一个个掉了进去。 方航没有表情,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 几万鬼兵,动作极快,也就半小时的功夫便从我眼前消失了,而我也听了半小时的哀乐,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山女的歌声落下最后一个音调,这美到极点的女妖精轻灵的走到马前,方航拉她上马,两人共成一匹。 我赶忙拉着九香从巨石后钻出来,便看到方航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只让我感到一阵温暖。 秦风与尤勿将我出卖,这是我最后的兄弟了,他经得起考验,他绝不会背叛我的。 伸出两根手指,十分潇洒的做出个敬礼的动作,方航轻声道:“走了!” 我竭力挥手,方航便勒转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那黑色的大马奔腾起来,几步后纵身一跃,落尽了深不见底,直通阴间的坑洞之中。 那熟悉的身影便在我眼前消失了。 连带着我心里空落落的,很不好受。 叹息一声,我拉进九香的手,忽然冒出个念头就是我不想留在这里了,不想等爷爷也不想找许祈算账,只想领着她远远的逃离所有纷争。 转头,正要说一句,余光却看到那深坑中飞出个圆滚滚的东西。 夜幕下,它在空中转啊,转啊,转啊,砰地一声,落在我一米之外,又骨碌碌的向我脚下滚来。 没等我低头仔细看,一串微微温热,十分粘稠的液体便甩在我脸上。 血腥味钻进我的鼻孔中,很呛人。 与五乘那颗面带微笑的人头一样,这颗人头滚到我脚下时正好脸朝天,也是挂着笑。 是刚刚分别的笑容,如阳光和煦,如春风喜人。 方航那张微微发胖的小圆脸上沾满了泥土,虽是带笑,瞪圆的双眼眼却又错愕和惊恐的神采,他是微笑中被人砍掉了脑袋。 怔怔的望着脚下的人头,一瞬间,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双膝一软,眼前一黑,将要晕倒,便被九香在耳边的尖叫喊回了魂儿。 我不敢相信方航死了,甚至不敢再看着人头,而是向那深坑扑去,我肯定那坑中会有方航拍马而去的潇洒身影。 心一动,人便至,隔着十几面,仿佛瞬间移动便到了坑边,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有如此快的速度,弯腰看去时,水中有一张狞笑着的人脸正缓缓沉去。 荡漾的水纹让我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可那笑容却让我不寒而栗。 杀人凶手,一定是他害死了方航! 就在水洼边,我拔出嫁妆剑狠狠劈向水面,就好像一颗炸弹在水中爆炸,轰的渐起了漫天水花,巨大的冲击力径直将我撞飞到奔来的九香身上,险些将她砸晕过去。 哗啦啦的水珠自天而下,将我俩淋成了落汤鸡。 冰水一激,我猛地回过神来,方航入地狱,水洼便深坑,而刚刚那深坑却是满满的清水,根本看不出方航曾离去的痕迹。 难道是一场梦? 我扭头,那颗人头被水打湿,却无比真实的存在着。 刚才那几秒钟所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措手不及,半月形的水洼两边被我一剑劈出两道剑痕,水面骤然下降一米,化为水珠渗入泥土。 水虽清,却翻涌着看不到下面的景象,我顾不上九香,连滚带爬向方航的脑袋,颤抖的手触了上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 迷之自信 是软的,还带着余温。 那虚弱和无力感又涌上头了。 方航被人砍掉了脑袋。 是谁? 一定是张元吉。 许祈说过,这数百年来他就藏在这里,等待清朝的龙脉溃散,一定还没走。 我捧着方航的脑袋,像条快要渴死的鱼一般大口喘息着,仿佛不会说话了,喉咙中发出的尽是野兽濒死前呜呜的哀鸣,直到九香忍着被我砸出的疼痛到了身边,她惊恐万分,不敢也不忍去看我怀中的人头,她问我:“王震,这真是方航么?” 连九香都不相信他死了。 谁能杀死方航? 只有张元吉了吧。 我要给他报仇! 将人头放在九香手中,我冲向水洼的途中顺手捡起嫁妆剑,水面已经平静,反射的一片幽幽夜幕中只有我的倒影,我忍不住去回忆,刚刚我真的看到一张脸么? 还是水面映照了我的脸? 这个疑虑让我愣神三秒,随后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纵身跳了进去,九香的喊声也充耳不闻。 这水很冰凉,刚一入水,那股凉意便顺着每一个毛孔钻进我的身体,快要将我的骨头冻住,而我瞪大了,想要寻找张元吉身影的双眼也被这凉意冻伤,瞬间被针扎双眼的疼痛,我赶忙闭眼,却不管不顾的向下划着,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张元吉,杀死张元吉。 顺着落水的势头游了两下,我毕竟没有方航的水性,非但游不下去,反而极不寻常的浮了起来,我一百多斤的重量又手持铁器,没理由不沉下去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荒谬,这是通往火山地狱,张元吉藏身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该当不寻常。 水面换气,继续向下游,可没了纵身入水的冲劲,只是在水面扑腾。 这水洼的浮力很大,不知道是什么水。 于是我爬上岸,气喘吁吁的扫了几眼,看到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便跑了过去,先是三件劈碎几处棱角,估摸着差不多的重量便满怀抱住,九香抱着方航的头跑来,问我要做什么,我却满腔烦躁,提不起说话的兴趣,驱赶道:“一边呆着去,我要给方航报仇。” 九香乖乖的走了,这时候,但凡有些智商的女人,都不会阻拦我。 百多斤重的石头,抱起来举步维艰,我拼命向水洼挪去,我不信抱着它依旧沉不到水底。 水压再大,水温再低,我有菩萨金身护着,纵然会死,也要让张元吉的身上多处三刀六洞。 没走几步,九香喊道:“王震。” 艰难迈步,一口气不能泄,我压着嗓子挤出三个字:“别烦我!” 又走几步,九香再喊,声音极低,仿佛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猫幽怨的呻.吟,她喊道:“王震...” 我气急败坏,扔下石头便要骂她,可转过身却发现九香两次阻挠我的原因。 是许祈回来了。 不复初见时的出尘之姿,他那张白净的脸蛋上沾着灰尘与血迹,盘起的发髻散落,半边垂在后背,半边仅勉强覆住后脑,像是险些被人砍掉脑袋的模样,而他身上也有许多深可见骨的伤口,飘逸的鹤氅道袍像是被拔了毛的老母鸡那般残破。 许玉跟在他身后,福天下三人只剩下一个许福,却也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断剑握在左手,右肘搭在九香肩头,落到这步田地,可许祈的脸上依旧带笑,他略有欣喜的问我:“徒弟,忙活啥呢?” 我没有回答,他此时才注意到九香捧着的人头,顿时惊叫:“呦,这不是小方航么?怎么只剩下一颗头了?你俩打架啦?” 他自树林中钻出,却不见爷爷的身影,难道是一场大战之后,许祈把他们干掉了? 我已经懒得再管爷爷的死活,只是逼近几步,深呼吸后,暂时压下对方航的悲痛,沉声道:“放了九香,否则就去死!” 许祈抬起胳膊,九香赶忙跑来,许祈轻佻道:“别这么大火,刚刚师父也没偷袭你,不是么?” 九香平安让我松了口气,看看她怀里的方航却有莫大的无奈,兄弟刚死,敌人再至,我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了。 我问许祈,张元吉是不是在那水洼之中? 许祈回道:“对呀,你找他?难道小方航的死与他有关,那咱们倒是可以合作一把了,你的菩萨金身和剑炁委实恐怖,应该与父亲有一拼之力,这样吧,咱们联手做了他,或许师父还能饶你一命,等师父当了神仙呀,你的女朋友,好朋友,都可以活过来了。” 我蔑视道:“绕我一命?你配么?张元吉要杀,张原仪更要杀,废话少说,许玉带九香离开这里,我也可以饶她一命。” 男人相杀,最可怜的还是女人,许玉曾向我示警,她不会害九香的。 被点到名字,许玉便要张口相劝,却被许祈搂进怀里捂住了嘴,他笑道:“别急,你爷爷一会就来了,你们爷孙四人联手,否则师父杀起来不痛快。”说着话,许祈大喇喇的走向一开始站立的地方,就是那块石碑旁边,许福弄来的小酒还摆在那里,许祈席地而坐,怡然自得的浅斟低唱。 到了这步田地,被打成这副狗样子,他居然还是信心十足的模样。 就在我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套话时,许祈主动张口:“徒儿,看看你爷爷把师父打得,你两个师兄都叫纳兰秀用斧子劈了,博远扬最不是东西,专对我那几个可怜的小伙计下手,居然剥了他们的皮来画符,残忍呐,师父看着都忍不住掉眼泪呐...” 我脱下外套,拧干水后罩住方航的头,再交给九香抱着,趁机问许祈:“那你还不跑?我是绝对不会为你向张元吉动手的,凭你,杀得了他?” 许祈洒脱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早在一百年前,清廷式微之后师父就不想活了,要么抢了父亲的机缘成仙飞去,要么死在他手上呗?师父为什么杀不了他?师父装作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与他父子相认到情深处,忽然偷袭也有三分得手的机会嘛!而且如今的局面是事赶事赶到这一步了,一开始,师父的计划可是很周详呢,许福,把那黑布包给师父拿来。” 是方航抛给我布包,我还来不及拆。 许福交到许祈手中便立在他身后,许玉依旧落寞的靠在一颗树上,萎靡不振,而许祈解开黑布,里面是个弧形的匣子,一把小铜锁守门,许祈轻松揪断,开了匣子一看,哈哈大笑:“小方航留给你的吧?” 放在膝头,敞口处转向我,匣子里垫着厚厚的黑布,九块玉佩嵌在其中。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许祈朝方航要九块玉佩,按理说他也有一块的,嘲天椁的玉佩落进他手里,他想要方航保管的赑屃玉佩,方航不给,随后方航杀了朱允炆,抢了他手中的七块,应该是有八块的! 问许祈,他苦笑道:“那小子欺负师父呢,去年就把师父的玉佩骗走了,我要他的,他不给,他要我的,我当然也不给,可这死小子居然说,他怀疑我是害你爷爷的神秘人,当时把我吓了一跳,我让他不要乱说话,他却说,从年龄上看,他肯定不是神秘人,所以玉佩交给他保管才是最安全的,除他以外,谁都有嫌疑,我若不给他,他就四处污蔑我去!” 许祈像个老人似的吹着膝盖,变成了话唠,他说:“我以为他歪打正着,师父的身份经不起考验呐,哪敢让他四处宣扬,何况留着一块玉佩也没有用就给了他,可谁能想到这死小子居然早就怀疑我了,他是假痴不癫,装疯卖傻,师父果真中计了!” 看似玩世不恭的随性,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方航帮我许多,有这样的朋友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可他死了。 抽抽鼻子,仅仅闭眼将泪水憋回去,我问他,爷爷在哪里? 许祈指着来时的树林:“还在剥人皮呢吧?博远扬想画一张大符来对付师父,真是愁煞我也,不过无所谓,师父依然稳操胜券...”忽然,他佯怒道:“你就不能伤感一下?你师兄,师侄,全被你爷爷祸害了。” 曾经的师叔和师弟,如今的师兄师侄,曾经的恩人如今的仇人,要他们煮来吃么? 我无言以对,许祈便将九块玉佩取出,在地上拼接起来,远远看去,似乎那浸了绿水似的玉佩上的古怪字符连起来之后是个图案,我看不懂,许祈却冷笑连连,再次吩咐许福做事:“收好喽,一会我问问你师祖是什么意思。” 爷爷还没来,许祈反而有些不耐烦了,他问我还有没有疑惑,我略一沉思,问道:“小雷子是你杀的?为什么?” 许祈说:“因为他要杀你呗!” 我说:“你有这么好心?” 许祈说:“当然没有,他杀你之前曾与师父联络,其实师父也是去杀你的,因为师父针对你的动作只是想逼出你爷爷,可等我赶到荒滩时才得知,你爷爷居然现身了,小雷子杀机已露,未免暴露,师父让他加入你来我忘,这小道士自恃是那狗屁小道协的会长,居然瞧不上师父,只好杀掉,哎,也是个该死的家伙,没有我,哪有小道协?就连侯玉山都要听我的吩咐,他算哪根葱?” 原来他早就与小雷子暗通款曲,我问他,是不是初次去小道协,他陪小雷子喝酒作乐,就已经勾连在一起了? 许祈说是,他说侯玉山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却不知道正是许祈,而且侯玉山也是心怀鬼胎的家伙,难以信任,许祈便以你来我忘大掌柜的身份接近小雷子,直言不讳说,他就是利用我,要和小雷子联手,小雷子也有一番雄心壮志,肯定答应。 怪不得小雷子对我时冷时热,心情不好,就连表面的客气都不做了,打一开始他就认为我是要死的人,自然懒得陪我虚伪到底。 许祈感叹一句,他说这么多晚辈里,虽然方航智计百出,但许祈觉得他太滑,并不喜欢,他唯一欣赏的就是刘苍松,只有刘苍松察觉了小道协风波诡谲,所以常年行走在外,若非时运不济,也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我又问,第九棺的鬼村,是否与他有关。 许祈愣神道:“什么意思,难道那鬼村不是父亲和慈善夫人弄出来专门杀我的么?” 第四百四十九章 苦海1 民国期间,有人告之白姐姐,张元吉已升仙,再不归,随后这个人帮白姐姐弄出心造地狱,培养了一尊地藏菩萨。 打从第一天开始,菩萨存在的意义就是度化白姐姐,所以那时候我们都怀疑帮助白姐姐的,其实就是张元吉要她杀的神秘人。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七十多年后,业力已成,神秘人来摘果子,白姐姐离开,重伤的狴犴独木难支,将我们当作马前卒的神秘人就可以顺利开启第九棺了。 很合理的一套计划,只是时间上有些出入,二十多年前绑走爷爷的神秘人,曾逼问第九棺的下落,可小地狱却是七十多年前就存在了。 不过那时候的神秘人太多了,我觉得每个人都挺神秘的,或许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而今拨云见日,绑走爷爷的正是许祈,他又以为鬼村原本就是张元吉在第九棺弄出的杀招,所以帮助白姐姐的人肯定不是他了。 但更不是我爷爷,那时候他没有这等本事。 破了鬼村之后,许祈赶来相助,我们说的是张元吉要杀的人弄出鬼村,向他询问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许祈心里有鬼,胡搅蛮缠的揭了过去,以至于至今都没搞清楚是谁帮助了白姐姐。 许祈不断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故作高深,没有答话,直到他忽然扭头向树林深处,三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老人走了出来,当先的便是手持黑斧,身形高大的老族公,他倒是回答了许祈的问题:“别聒噪了,那人是我师父,大天龙喇嘛,信仰不同,他对张元吉的棺材没有兴趣,只是诳了慈善夫人一把,帮着地藏菩萨超度心造地狱,因此得一分功德,早几十年就对我说过,火候到了便叫我与顺水推舟,这菩萨金身原本就是为我准备的,可惜老子看不上!” 老族公的秘密就是他们三人的秘密。 事情正如方航所料,即便不是爷爷做的,他也一定知情。 而爷爷的眼睛就落在九香怀里,方航的人头。 他急忙掐算,眉头紧蹙,问我:“那是不是小方航的脑袋?” 我反问:“你说呢?” 爷爷快步走到我身边,抓过方航的脑袋稍看两眼,便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没怎么回事,他跳坑了,然后脑袋飞出来,那坑里又积满了水,水下藏着个大怪物,我正想办法给他报仇,我这该死的师父就来了,我正向他套话,您三位也出现了。 歪头看看博远扬,我问道:“博爷,听说你剥人皮了?剥的快活不?” 博远扬一眼扫来,惊讶道:“好大的怨气,比得上厉鬼了,跟我撒什么气,我又没招惹你!” 将人头从爷爷手中抢回来,小心翼翼的用衣服包好,方航惯作的嬉皮笑脸,如今定格在惊恐与微笑之间,让我心头滴血,而他被斩了头,也不知道他的妻子是生是死,方航生前帮我救我无数次,他死了,我却无力保护他的遗孀。 那水洼,我下不去,也不想留在这里参合爷爷与许祈的破事,更不能让九香留在这危险的地方,我准备先送九香离开,随后再回来,等着一群老家伙死干净,就下水找张元吉拼命。 牵着九香的手,抬步欲走,爷爷和许祈同时阻拦道:“别走。” 停步,我扭头问他们:“还有事么?” 这俩人却都不说话了。 与许祈反目,我懒得与他说,只是目光炯炯的望着爷爷,望到这位老先生手足无措,老脸发烫,我才一字一句道:“爷爷,为什么不让我走?这一路上,你不是一直劝我离开嘛?我是不是厉害到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步了,是不是你要我对付张元吉,所以舍不得我这大杀器呢?” 博远扬看看我们,欲言又止,倒是老族公吹胡子瞪眼,怒吼道:“王震,你放肆!” 我睥睨着他,挑衅道:“就这么放肆,你杀了我?” 老族公气的哇哇大叫,还真就腾腾的向我跑来,没跑几步便被爷爷拦下,他让老族公冷静,不要叫外人看笑话,随后苦口婆心的对我说:“王震呐,爷爷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与爷爷无关,不是么?” 事到如今,老族公都坦白了,他居然还要瞒我。 我便松开九香,上前一步,问道:“文静,安素,朵朵,她们三个的死难道与你无关?” 爷爷急忙否认:“爷爷向你解释了,文静是无奈之举,而那朵朵,爷爷根本不认识她,至于安素...好,爷爷承认,这一路上我们在后面跟着,确实发现安素占了朵朵的身子,也现身劝她离开,她是刘苍松强留在阳间的阴魂,注定没有好下场,可她不听劝,不肯走,所以...” 我打断他的话,戏谑道:“所以才落进火山地狱受苦,这是顺应天命的结局,人力无法抗衡,哪能怪到你头上,对么?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早看出许祈有异却从不跟我说,如果你早点说出来,早点将他拿下,我不会被黑白无常拘魂,朵朵不会死,在山洞,你不将计就计追着金甲武士离开,许祈不会追杀我们,安素又怎能掉进火山地狱?” 几句话,让爷爷眼角狂抽,心中激浪翻涌,而我还没有说完。 “侯玉山呢?金身武士呢?你们的娘娘腔好兄弟刘为民呢?是不是都叫你杀了?许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混蛋,你又何尝不在伪装?”看向老族公,我嘲讽道:“看不上菩萨金身,你好大的威风呀,既然看不上,现在又为什么要靠我来杀死张元吉?” 老族公怒吼:“放屁,老子就是看不上,那玩意要...” 我又插嘴:“那玩意要惨绝人寰,灭绝人性嘛!我知道,我全知道,和尚玩的就是看破,跳进苦海才能脱离苦海,只有亲历种种心碎才能让菩萨金身趋于大成,怪不得我每次心痛到肝胆俱裂的时候就能劈出一道剑炁,越劈越顺手,那玩意不是剑炁,全他妈是我在意的人的命。” 老族公的脸色酱紫,嘴皮子颤抖,却说不出话了。 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我没有说错。 冷笑道:“不是你看不上,你是不敢要吧?爷爷,博爷,你俩也不敢要吧?你们舍不得身边的人死去,所以将菩萨金身送给我喽?我是舍己为人的菩萨,我的表妹,朋友,女人,一个个接连去死,成全你们的神仙梦?方航的死是不是也因为这个?现在,我是不是更厉害了?” 粗鲁的将九香拉到面前,我说:“来,这是我最后在意的人了,杀掉她,说不定我就白日飞升了,再不济也能当个尸解仙,到时候我埋个十八龙棺让你们挖呀,我也不忍心亲手杀了你们,我也学张元吉,在棺材里设下陷阱等你们来送死,你们也可以学许祈,找别人当探路石子嘛,我倒要看看,你找的这个人会不会学你,如此歹毒的折磨自己的孙子!” 见我如此痛苦,九香扑进我怀里大哭,我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问爷爷最后一个问题:“你说实话吧,我到底是你孙子么?” 神情痛苦的爷爷一点点平复的表情,再不见内疚惊慌之色,他平静的问我:“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从未有过的恐惧自心灵深处蔓延,难道他真的不是我爷爷? 我故作镇定,回答道:“方航!” 那一边的许祈抚掌大笑:“好好好,又是这个小家伙,我现在越来越欣赏他了...不过王老实你够歹毒的呀,我张原仪自认心狠手辣,却也舍不得如此折磨自己的后人,他到底是不是你孙子?” 博远扬狰狞道:“有你这老狗什么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莹莹,绘了血色符咒的东西,想必是刚刚剥下的人皮,正要做些什么,许祈喝道:“姓博的,现在拼个你死我活,我立刻取王震性命!” 博远扬僵住了,而我们所有人都看向许祈,想不通他还有什么控制我的手段。 只看一眼,爷爷扭头向我,缓缓说道:“我对天发誓,你就是我的亲孙子,如有半句虚假,该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些许轻松,却有些许失落,自嘲的笑了笑。 许祈说出我的心里话:“你这样的爷爷还不如没有!” 爷爷叹息道:“王震呐,爷爷纠正你一点,秀儿哥不要菩萨金身,是因为他师父的条件是光复清廷,大刀砍火枪,天龙喇嘛见证了那个悲哀的时代,所以才搞出无惧火枪的菩萨金身,奈何大势已去,天下易主,不是一具金身可以改变的,秀儿哥深受皇恩却自认有负皇恩,哪里肯再受一星半点的好处?所以他不肯要!” 我要说话,爷爷急忙道:“当然也有你说的原因,得金身,死亲人,我们心高气傲,哪里需要用亲朋好友的性命来换取好处?所以爷爷和远扬也不贪,直到...直到从匈奴地宫出来,趁你昏睡时,我们与你身体里的那一位聊过,九龙棺的真正用途就是他告诉我们的,与为民所说,大相径庭!” 许祈炫耀道:“那是当然,刘为民所知道的,都是听我说的!” 刘为民说的是张元吉的九龙棺有成仙机缘,一群道士就开始找了。 而名人兄也听说过九龙棺,在匈奴地宫现身后,我在宾馆昏睡时,爷爷三人就溜来找他算账了,原本想斩草除根但名人兄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藏在我身体里的原因也是等爷爷成功。 吃了名人兄的身子,一旦爷爷成仙,总要给点补偿吧? 这是名人兄的解释,他要靠爷爷重生自然不会害我,于是他们相谈甚欢。 第四百五十章 苦海2 其实很早之前,爷爷就知道张元吉要杀人的消息,是大天龙喇嘛告诉老族公的,但爷爷并不知道这人活到了现在,只是他将自己对九龙棺的了解告诉名人兄后,名人兄给出的结论就是搞不好爷爷最终要面对的不是神秘人,而是张元吉。 尸解仙,自然了解尸解仙。 而尸解仙也有区别,像名人兄这种叫做红尘仙,张元吉属于清净仙,实力差不多,但红尘仙基本不可能成为神仙,而清净仙可以。 所谓红尘仙就是红尘中人,被神仙所喜于是赐予高深的道行和近乎长生的寿命,而清净仙则是一点点修道,奈何资质驽钝或者出了某些意外,寿数之内无望羽化飞升,本该身魂俱灭,偏要逆天而行,将身体的能量灌倒魂魄中去,强留人间继续清修。 一个真正的神仙,除了道行,还要有道心,道行是法力的高深,道心则是对道的理解。 红尘仙有实力,基本没有道心,清净仙倒是挺平衡,也许实力稍差,也许道心不够。 第一尊祭天金人就是在唐代被偷走的,金人可以打碎阴间与阳间的屏障,自然也能打碎阳间与天上的阻碍,那人就是靠着金人的威力,算是偷渡到天上当神仙了。 而张元吉也有一尊金人,他拥有抢走金人的实力,完全可以靠着金人而飞升,没必要再摆出九龙棺吸收龙脉,所以名人兄有两个结论,要么张元吉已经飞了,九龙棺就是个噱头,当时他有个仇人在世,奈何飞升在即,这才故布疑阵,吸引这人开棺送死。 要么就是张元吉的道心不够,去了天上也得被打下来,所以他在用九龙棺磨炼道心。 当时的名人兄并不知道张元吉怎么磨,只是与许祈想到同一点,给爷爷提了个醒。 要想九龙棺发挥作用,必须等到清灭之后,也就说即便张元吉成功了,也是近几十年的事,爷爷已经没希望了,不过这种动辄数百年的谋划,倒也不差这几十年,可如果张元吉还没有成功,爷爷一步步走到最后要面对的,就是他从未遇到的强大对手。 自那以后,爷爷的准备就多了一项消灭张元吉。 可他要有这本事,也无需寻找张元吉的九龙棺,爷爷只能想尽办法增加实力。 “所以,爷爷才盯上了天龙喇嘛的菩萨金身,身怀推背图,手掌定国刀,又有菩萨金身相助,想必与张元吉有一拼之力吧?”此时说起,爷爷还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我觉得差不多,我有嫁妆剑,他有定国刀,我有名人剑招,他有推背图,但他还有舍命相搏的勇气,他还有出生入死的经验,而我没有,菩萨金身给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漠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要?舍不得自己的朋友?” 爷爷凄惨一笑:“是,爷爷舍不得,爷爷乃是克尽世间人的天煞孤星,可秀儿哥和远扬不以为意,依然与爷爷做兄弟,这些年来,他们被爷爷妨害了运数,吃尽无数苦头,好不容易才残喘至今,若再加上个菩萨金身,他们哪里还有活路?我们三个发过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爷爷又怎能抛下这两个老兄弟,独自飞升?” 我自嘲道:“所以就牺牲我,牺牲我所有的朋友,换你们三个有福同享,对吧?” 一直沉默的博远扬忍不住了,喝道:“够了!你总说牺牲你的朋友,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这样做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你,血脉至亲才是最近的人,所以你爷爷数十年不敢与儿孙相见,哪怕见了你也要时常躲着,他得了金身纵然会妨害我们,难道你就能逃得了?反之,将金身送与你,有危险的便是他了。” 无比复杂的看着爷爷,博远扬继续道:“没错,你是我们弄出的杀手锏,可没来之前,你爷爷就三番四次的劝你留在家里,他希望你平安,哪怕我们三个死在这里,有仇人拿你撒气,有金身相助,你也有一拼之力,这就是你爷爷的打算,你助我们成仙,固然好,你不来,也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可你偏要来,现在好了,该死的都死了,反而全是我们的错?” 我感到强烈的荒谬和委屈,照他这么说,所有人都是我害死的? 不是的,他们因我而死,却并非被我害死,就是被爷爷害死的,如果为了救我而不得不害死我的朋友,我不会怪爷爷,只怪自己不争气,可事实上他们有机会救人,爷爷能救老族公,他知道那棺材会将老族公送到哪里,也一定知道后背有金甲武士图案的文静,入了棺会出事。 可爷爷没有阻拦,因为文静不入棺,我们无法来到这里。 爷爷也知道许祈进入树林,便会冒出张元吉留下的杀招,爷爷更知道许祈也知道这一点,许祈会让任何人替他趟雷,最好使唤的就是我了,可爷爷依旧不向我示警,我敢保证他有救我的办法,可既然朵朵愿意舍命去救,爷爷也就稳如泰山了。 他能让马脸怪人想办法把我从火山地狱救出来,却放任安素带我去地狱受苦,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只能救一人,也一定知道安素的结果,那个为我死了三次的可怜的女孩子,她也叫他爷爷的。 但爷爷却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对他来说,安素的死活无足轻重。 也许唯一超出他意料之外的就是方航了吧? 但爷爷不在乎。 我可以肯定爷爷对我的关爱,难以接受的是,他把成仙的机缘看的比其他人的命还重,爷爷要文静死来打开昆仑之门,他对朵朵的悲剧无动于衷,为了隐藏自己的存在,更要安素的死来蒙蔽许祈。 如今许祈中计了,认为爷爷斗不过他才损失了这些人,从而说出九龙棺的真正意义,爷爷三人终于得偿所愿。 我甚至无法确定,爷爷满脸凄惶的向我解释,究竟是想澄清误会,还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将剑指向张元吉。 我对博远扬说:“不是的,就是你们害死了他们,你们有机会救人却袖手旁观,你们只想成仙。” 老族公不耐烦道:“没错,我在官赐村的后人与我根本没有关系,远扬也没有后人,你就是我们三人的孙子,你不死,你父母不死,死几个无伤大雅的外人有什么关系,别说我们不救,就算亲手所杀又能怎样,昔有人屠九百万,今人岂能输古人,我不但害死了你的女人,更一斧斧劈死了你的手下,无他,要人皮而已,不管你认不认,我们就是你爷爷,现在,你爷爷我要拼命了,你的剑要么指向我,要么指向那老狗,要么就带着婆娘滚回家去,别在这碍老子的眼。” 痛骂一通,老族公转身,根根胡须如钢针般的扎在下巴上,浑身冒出了难以直视的滔天威势,他双手持斧,大吼道:“张原仪,许祈,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滚过来领死!” 向着许祈劈出,就连他身后的我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被抽走了,十几米外的许祈脸色大变,倏地拔高而起,许福也向一侧扑倒,一阵轰隆隆响动,许祈身后的几颗大树摧枯拉朽的砸在地上。 一斧子,开启了拼命的序幕,老族公放肆的狂笑着,真就犹如地狱爬出的杀人恶鬼,他挥舞大斧向许祈扑去,却被爬起来的许福拦住,一向唯唯诺诺的许福也有极高的伸手,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与老族公打在一起,抵挡居多,却一时间难以落败。 博远扬用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我一眼,便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厚沓白腻柔软的人皮符箓,我怔怔的盯着,猜测老族公言语的真假,难道仇兵他们也被剥皮了嘛? 爷爷重重叹息,一瞬间老了几十岁,他说:“王震,带着九香走吧,是爷爷错了,你本不该来的,哪里来哪里去吧,爷爷若成功,再去找你们父子相聚。” 不等我回答,爷爷便倒提定国刀,缓慢却扎实的向表情古怪的许祈走去,离着还有几米的时候,许祈忽然问道:“王老实,你刚刚说什么?父亲弄下九龙棺的原因是道心不够?” 爷爷冷漠回答:“怎么了?” 许祈猛地摇摇脑袋,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他问道:“道心不够?怎么会不够?父亲看破帝王梦,不喜尸解仙,还有什么无法割舍的?了无牵挂便是人间道的极致了,他哪里不够?” 激战正酣,大叫去死的老族公扭头喝道:“你这孽子还没死,他当然放不下牵挂,哈哈哈...” 闻言,许祈的表情忽然变得万分狰狞,伸手在后腰一摸,居然摸出一把季家的微冲来,对着老族公扣动了扳机。涎水飞甩,状似疯癫的咆哮:“孽子,你他妈才是孽子,你去死吧,快给贫道去死吧!” 许祈刚掏枪,老族公便闪到张元吉立下的石碑之后,火药的爆炸声响彻树林,而看上去,许祈真的疯了。 博远扬与爷爷赶忙退到树后,我则挡在九香身前,不过许祈并没有朝我们设计,他将一梭子子弹打在石碑上,仍然拼命扣动扳机,发出空洞的撞击声,许祈仍不解气,将枪砸进去幽静的水洼之中,怒吼道:“张元吉你给道爷滚出来,虎毒不食子啊,原来你他妈真想杀我。” 吼着吼着,许祈忽然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许玉赶忙扑倒他身边,也是一同哭着,问他怎么了? 许祈不答,只是哭,几嗓子之后,他泪眼婆娑,哀婉断肠道:“今夕复何夕,始闻君衷肠,父子二十载,今日两茫茫。”念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诗,许祈伤感片刻,随后又痴痴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凄婉,他忽然抓起半截断剑,割断一缕披在肩头的黑发,尖叫道:“既如此,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不知道许祈忽然发什么神经,只是他笑声高亢之后,许玉的脸色变得煞白,捂着嘴,似乎发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 第四百五十一章 都疯了 许玉跑走后,许祈反而不哭了,他爬起来对险些被打死的许福说:“徒儿啊,你师娘跑了,师父被全天下抛弃了,你什么时候跑?” 右臂中了一枪,鲜血汨汨,许福咬着牙跪倒在地,诚恳道:“得师父收养,又传徒儿一身本事,刀山火海,徒儿誓死相随。” 许祈抚掌微笑:“好,比你那没良心的小师弟强,你去树林里将他们带出来。” 许祈整整早已褴褛的道袍,自信满满的模样,甚至比刚刚更多了些淡然,他问道:“王老实,这九龙棺,你知道多少,说出来,贫道为你解惑。” 稍作思索,爷爷如实说道:“昆仑山,传说中元始天尊掉落在人间的道场,九州龙脉之祖,第十棺聚齐九龙之力,在祭天金人的帮助下一举打破龙胎外壳,张元吉身披原始龙袍藏身其中,只待道心圆满,便可化龙归去,我就知道这些。” 许祈又问:“听谁说的?” 爷爷说:“东一点,西一点,慢慢就知道这么多了。” 许祈点头赞同:“现在我就解开你最后的疑惑,你已经知道父亲就在水里了,我告你如何将他弄出来。” 放着九块玉佩的黑匣子躺在地上,许祈拾起,慢悠悠踱步到那被打碎的石碑旁边,用脚将碎石块扫开,轻轻一推便将碑座推倒,随后又将九块方形玉佩拼接在一起,平平稳稳放在了那块被碑座压了不知道多久的平整土地之上。 他抬头看看月亮,微笑道:“快了,一会月光洒在玉佩之上,这玉会融化,他便知道是我来了,就是这么简单,这昆仑玉髓乃是昆仑龙脉养出的精华,会将消息传给他的。” 许祈说的平静,爷爷反而不放心了,问道:“你刚刚发什么疯?” 许祈戳戳胸口,说道:“听了你的话,发现父亲真的想杀我,伤心了!” 爷爷说:“原先你不知道?” 许祈正色道:“知道归知道,但我理解错了,我一直认为父亲杀我的原因是不想让儿子变成神志不清的怪物,也就说,如果我百分百是张原仪,他还是疼爱我的,可听你说了才明白,不管我是不是张原仪,他都要杀,甚至他希望我不是,好让他杀起来没有内疚,你们不知道父亲的本事,他出生时有灵芝伴生的,他真的是神仙转世,当年我太祖爷爷就说了,父亲命中有劫,渡过了才能回到天上去,后事也正如太祖爷爷所言,父亲渡过了朝廷的杀劫,幡然醒悟,潜心向道,成仙有望。” “所以呢?”爷爷问道。 “所以他命里注定要当神仙的,神仙怎么能与凡人有纠葛呢?等他幡然醒悟,成仙有望才发现,我这儿子不死,他心有牵挂,如何离开?既然你说的那位前辈认定他道心不够,能羁绊他的也只有我了,他不敢亲手杀我,否则会有心魔,可我又不能不死,就只好用这样的办法让我主动送死了。” 许祈自嘲道:“我一直以为父亲不喜欢我变成这副样子,他是痛心于儿子的改变,将我当成了杀他儿子的凶手所以才不得不杀,而我呢?打心底里并没有想要杀死他的想法,更多的是在赌气吧,我恨他抛弃我,恨他不与我坦白,我就是要折腾给他看,就是要看看他见到我时,能否下的去手...” 许福扛着个大箱子回来,他身后有许多黑黢黢的身影停在树林中,隐隐约约,怕不是有几十人? 许祈笑道:“八十一具铁尸,身上都有蛊虫,我选在巫山脚下会合与王震会合,就是趁季老头离开,带人将季家一锅端了,尽启衔尸贫死地的尸体,赶到了这里,原本我想的是王震这具大僵尸领着一群小僵尸,足以惊掉了父亲的下巴,然后我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要么认我这个儿子,领我上天,要么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八十一具铁尸,爷爷三人面不改色,许福将大箱子放在许祈旁边,许祈一脚踢开。 许祈取出一件件小物,说道:“这玩意是我七岁时,父亲亲手雕的桃木剑..这个就很早了,应该是哄婴儿的拨浪鼓吧,反正我记事时就没玩过了..这是父亲做的小车,我坐在里面,他用绳子拖着我满大殿的跑..” 说着话,许祈流泪了:“正一派第四十六代嗣汉天师张元吉,揪着绳子掸在肩头,拉着小车里的五六岁的我,在供奉老祖天师的大殿里大呼小叫,有长辈训斥,他说只要我高兴,去皇宫里玩也是应该的...” 一件件的取着,凡是勾起的记忆全都讲给我们听,俨然是孝儿在追思慈父。 最后他翻出一个虎头帽,流泪道:“十四岁那年,父亲领我便装出游,就在扬州城里买了这顶帽子,他说自己是条飞天的龙,而我虎头虎脑的模样,一定是镇地的虎,龙虎山有我们这对龙虎父子,注定名满天下。” 许祈将小帽便扣在脑袋上,配上一身满是血污和伤口的道袍,不伦不类,滑稽到极点。 他转向水洼,吼道:“你出来见我,看看我戴这帽子的模样,你说我是一只老虎,你答应要与我龙腾虎跃,可你反悔了,你一直在骗我,你以为我会垂垂老死,一世父子情尽,你便可了无牵挂,说再多的花言巧语也无所谓,可当你发现我能活数百年,你害怕了,你想我死了,对么?张元吉,你好狠的心呐,你为了杀我,干尽不法之事,惹朝廷震怒,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九族不诛,三族无伤,你失望了对么?” 我吓了一跳,感觉许祈的猜测也有些道理,搞不好张元吉就是想借朝廷的刀来杀掉自己的儿子。 许祈再吼:“你知道我的性子,你知道我绝不会放弃九龙棺,于是你让棺中杀机重重,务必要置我于死地,又假仁假义的劝我放弃,全你父亲慈悲,你也知道我不有些本事,死棺材未必杀得死我,所以你将功成之日推至数百年后,就是让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你杀起来没有心痛对么?” 涎水在许祈的嘴角挂成一丝,他风度尽失,拼命嘶吼:“道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虎山张原仪,道爷就是你的儿子,别想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逼死道爷,命是你给的,有本事,你亲手来拿。” 发泄一通,许祈还是呜呜哭了起来,那虎头帽在他脑袋上一颤颤的。 脑袋长大了,帽子盖不住了,父子也反目成仇了。 呜呜咽咽的哭了一阵,许祈神情委顿,没了言语,爷爷问道:“张元吉什么时候出来?” 许祈斜眼看爷爷:“你找他干嘛?” 爷爷回道:“做个了断。” 许祈像个孩子似的胡乱抹了两把眼泪,说道:“是该做个了断,其实我的计划最完美的结果是五乘杀了方航,你们将他击成重伤,五乘向我逃来,我又干掉五乘,你们三人不惧我一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我再控制王震偷袭,可我一没想到王震掉入火山地狱,二也误判了五乘精神病的程度,第三是我失去了对他的控制,这三点,误我大事。” 爷爷说:“你输了,但你也是可怜人,不如咱们联手吧。” 许祈急忙摇头:“不不不,我不需要你可怜,若是想联手,几十年前我就和你们诚心相交了,机会岂不是更大?但这是不可能的,张元吉要么认我这个儿子,要么死在我手上,我不允许你们杀他,更允许成仙的机缘落在你们手上,你们不配。” 许祈看向老族公:“满清余孽。” 看向博远扬:“鄙观野道。” 看向爷爷:“青.楼小厮。” 又看向我:“愚驽不堪。” 许祈说:“成仙这种事,你们不配,我也没有输,只是赢不了!我抢不了父亲的机缘,但只有他能杀死我,我便拉他一起死,至于你们,勉强够资格给我们父子陪葬。” 许祈果然疯了。 但他的选择没有错,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遑论父子,遑论爷孙? 他们是父子的仇,不让我们占便宜,我们是爷孙不睦,也不能让他得逞。 拔出嫁妆剑与爷爷并肩而立,老族公嘀咕一句:“算你小子有些良心。” 我说:“铁尸交给你们,把他留给我吧,” 许祈削发明志,我则割断一截衣襟与他割袍断义,将碎布扔到他面前,我朗声说道:“师父,从现在开始,你我恩断义绝,我先杀你,再杀张元吉,虽然这些年来你一直在骗我,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让你先捅一剑...反正也捅不死我!” 许祈狂笑道:“哈哈哈,杀他们三个要费大力气,杀你只在一念之间。王震你去死吧!” 一语喝毕,爷爷三人冲了上去,倒是没有围攻许祈,而是冲向了领着浩浩荡荡的铁尸队伍跑来的许福。 许祈叫我去死,他却没有冲来,爷爷一刀砍掉一具铁尸的胳膊,从未有过的快意,他自豪道:“老狗,我孙子历经磨难,菩萨金身大成,非帝王杀器不可伤,如今神兵利器尽在我们手中,凭你的破剑,能砍掉王震一根汗毛么?” 许祈不屑道:“神兵利器?谁说我没有!” 爷爷嘲笑:“拿出来呀,打得过王震再说吧!” 许祈向我竖起一根指头,笑容狰狞:“一个字,师父只要一个字,你必死无疑,这是师父最后的手段了,你逃得过,师父就真的输了,师父要念了,听好,你听好。” 许祈的口型十分缓慢,那一边正在拼命的人纷纷扭头,许祈轻轻喊道:“死!” 我如临大敌,小心肝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就这样静静的过了七八秒,我狐疑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许祈阴沉着脸,低吼道:“不死么?你确定不死么?这是你逼我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发誓...” 除了心跳飞快,我没有任何不适感,忍不住嘲笑他:“别闹了,乖,要不我送你去精神病院吧,我都不忍心...” 忽然间,身后一痛。 一股腥热的血液涌进嗓子,全身的力气从胸前溜走,双膝一软,我跪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后背捅入,在我胸前冒出一截的剑尖。 九香依偎在我后背,闭着眼,泪长流。 我缓缓转头,极为震惊的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九香,你疯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纵然你是天下第一 那一边,爷爷三人凄厉如猿啸,拼命逼开身边的铁尸,几个起落跳到我身边,爷爷出手最为狠毒,揪着九香的衣服高高举起,一拳将她打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我的目光始终跟随九香的身影,看着她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却挣扎着爬起,一步步向我走来。 许祈志得意满的狂笑,笑的快要直不起腰了,他尖叫道:“好,做得好,师父没有看错你,九香,来我身边。” 师父么? 我哭了,边哭边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师父,你没疯,是我疯了。” 她脸上的泪流的更凶,步履蹒跚,依旧向我,许祈喊道:“九香,回来!” 康九香置若罔闻,等她靠近之后,老族公提着斧子冲上前,要将她劈成两半。 我虚弱道:“别...不要,让她过来。” 老族公及时住手,又提着衣领将康九香拖来,扔在我面前跪下。 看看她的脸蛋,不免有些发痴,我赶忙晃晃脑袋,低头看向胸前的剑尖,问道:“能伤我,好兵器,有名字么?” 一旁,博远扬的嗓音仿佛含着冰碴子,他咬牙切齿道:“龙鳞匕!” 我恍然大悟,恍的我险些昏厥。 自言自语:“龙鳞...是我的露陌匕首呀,我丢在僰人部落的悬崖了,现在它回来找我,它怪我弄丢了它,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挺好的,一饮一啄,有因必有果,就好像当初我瞎了眼,如今你捅我一剑,也挺好的。” 九香只是哭,没言语,她想搂住我的脖子,我拼命推却推不开,老族公一巴掌将她扇倒,按理说我应该感到快意,可看到她嘴角溢出的鲜血,看到她白皙的脸蛋浮现出五个通红的指印,依然忍不住的心疼。 确实心疼,她好像将我的心脏捅穿了。 这份狠戾,九香不简单呀。 被老族公扇倒,她飞快的扑了回来,紧紧搂住我的脖子,老族公揪她头发的手被我轻轻推开了,感受着脖子里流淌的热泪,我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便在她耳边喃呢:“你哭什么呢?要玩那俗套的把戏,来我身边当间谍却爱上我了么?你的爱真令人恶心呀。” 九香哭的更厉害了,抽搐过急,以至于快要晕过去,我说:“这点伤杀不死我,要么再捅一下,要么松开我,我要拔剑再战。” 九香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不..不..不行,匕首..匕首上抹毒了..” 怪不我感觉有些烧心,为了弄死我,她可真是不遗余力呀。 伤势挺重的,拔剑再战只是吹牛逼,但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可一听有毒,爷爷赶忙跪在我身边号脉,片刻后,狞声道:“毒妇,枉我孙子对你一往情深,竟得你如此回报。” 爷爷要将九香来开,但她搂的太紧了,稍稍一碰便带动我胸口的匕首,我惨叫两声,爷爷不敢再动,呵斥道:“毒妇,放开他!” 康九香拼命哭喊:“不放,你杀了我们吧,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感人,真感人,师父成全你们,许福,招铁尸上!” 趁我病,要我命,许祈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亲自出手,领着许福和一群铁尸冲了上来,老族公和博远扬立刻迎上去,博远扬拦住许祈,而老族公便被淹没在尸海之中。 爷爷想打晕九香,我摇摇头,他便从衣服里翻出个腥臭的泥丸塞进我的嘴巴,很关切的说:“不要怕,爷爷带你走。” 博远扬不是许祈的对手,他那软刀也很难砍伤铁尸,即便是老族公也无法拦住一片尸海,这时候爷爷想送我到安全的地方,等于看着他俩去死。 我便说:“你去帮他们吧,我早就不想活了,咱爷俩死一起。” 没处逃了,一旦老族公和博远扬落败,许祈带着铁尸追来,爷爷能拦住许祈,铁尸可以轻而易举把我打成肉泥,爷爷当机立断,威胁康九香,若是再敢伤我,一定让她生不如死,随后便如一只大鹞飞扑而去,换下博远扬,与许祈单挑。 短短三五个交锋便看出来了,许祈的身手真不错,一把断剑如电光穿梭着,爷爷难以力敌,倘若不是我没有金身,劈不出剑炁,仅凭名人兄的剑招恐怕还打不过他。 我只是盯着他们,再没与康九香啰嗦一句,她忽然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对不起。” 我说:“与你无关,是我眼瞎,是我犯贱,不娶文静,不娶朵朵,独独娶了你这贱人。” 我狠心拒绝了文静与朵朵,一心扑在康九香身上,因为姗姗姐的存在,我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弥补她,全心全意的对她好,倒头来,被我辜负的女人纷纷为我去死,而这一位,我爱极了的女人,真就主动剜我的心了。 对于我的恶语嘲讽,她哭着说:“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没得选啊。” 喉咙一紧,一口粘稠的黑血喷出,双眼灼痛,意识不清,九香惊慌道:“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嘴巴冒血,我含糊不清的说:“吓你?这不是你希望的?别再虚情假意,滚到你师父身边去,我嫌你恶心,再不走,一会我就叫爷爷杀了你!” 方航的眼力一向不错,惟独对这女人看走了眼,近乎是他一手撮合我俩的。 而康九香忽然不哭了,她深深看我一眼,擦干泪珠,粲然一笑,即便她刚刚捅我一剑,我依然被这笑靥摄取了魂魄。 有种说不出的绚烂与美丽。 她柔声道:“你以为我怕死?你以为许祈用性命威胁我?”说着话,她伸手蹭去我脸上的血迹,痴痴说道:“笨蛋,我是怕你不要我呀,难道你以为我在演戏么?我用命救过你,我中了一枪,你忘记了?” 轻笑两声,她的侧脸贴在我流血的胸膛上,娓娓说道:“如果那一次我真的死了该多好,你抱着我下山,你说只要我不死就会娶我,当时我真开心呀,但我还是希望能死在你怀里,那样的话,许祈就不能威胁我了,我不怕他杀我,但我害怕他将真相告诉你,我害怕你知道,是他叫我跟在你身边,那样的话,你就会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了...现在不是很好么?来之前你答应我,生既同寝,死亦同穴,虽然你恨我,但你离不开我了,咱们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你不是我的对手,下辈子我也要缠着你。” 我想挣扎,但缓缓从后背抽出的龙鳞匕首,刮过了肋骨让我疼得无法呼吸,等她完全拔了出来,爷爷怒号:“贱人,你找死!” 许祈却欢叫:“九香干得好,杀了王震,气死这老东西。” 爷爷想来救命却被许祈拦住,另外两位更不用说,八十一具僵尸,足以围他们到死。 没了匕首,血流如泉涌,不过肚子里却有一点清凉在扩散,毒性暂缓,伤势虽重可菩萨金身能保我性命,肯定死不了,养上三五个小时甚至可以痊愈。 只要别再捅我一剑。 而康九香就是准备再来一剑。 她绕到我身后叉开腿坐下,牢牢将我拥进怀里,前胸贴后背,她的下巴搭在我肩头,将要行弑夫之事,却做着亲昵的举动,轻轻向我耳朵吹气。 “王震你别怕,一下就好了。”她将龙鳞匕首仍在一边,捡起我的嫁妆剑轻轻摩挲,温柔到无以复加,她说:“其实好几次都要露馅了,是你爱我所以看不清我,那长夏道士说我的皮肤好,因为我从小跟着许祈修道,你若没有奇遇,其实还不是我的对手呢,说真的,你没本事之前,我好想把你搂进怀里欺负,欺负到你心甘情愿喊我姐姐。” “你觉得我是坏女人么?我觉得不是,即便我杀了你也不算错,夫妻同心,你将李珊珊抱到咱俩的床上,你先选择了这样在一起的方式,那我也能选择一次,我选择咱俩在一起的方式就是一起去死,很公平,我从不骗你,我宁可什么也不说,承受你的责难与怀疑也不会对你说谎,因为我爱你!干爹将我领去官赐村的经历就是那样,我没骗你,只是没有全说,那是许祈安排的圈套,我在黄家偷了刘为民画的九棺图,干爹才知道第九棺的位置,随后许祈现身,收服了干爹。” “刘苍松欺负干爹时,干爹甘愿赴死,因为他没有办法,他不死,许祈会杀死我,可干爹没想到我根本就是许祈的徒弟,哦对了,我也算骗过你一次,小伟就是我杀的,尤勿是你的朋友,许祈收买了他,小伟也是,于是朱允炆收买了他,暗中调查你爷爷可能藏玉佩的地方,小伟约我吃饭,旁敲侧击,我露馅了,于是小伟要挟我做他的女人,还要帮他算计你,但我绝不会让他欺负你的,所以我杀了他。” “看你拼命为我洗脱罪名的感觉,真好。” 九香举起嫁妆剑,对准我还没愈合的伤口,问道:“你准备好了么?这把剑会像串糖葫芦似的刺穿咱俩的心脏,心心相印,再也不分开了,我再也不用瞒着,可以全心全意做你的妻子,你开心么?” 我咬牙切齿道:“开心个蛋,老子根本不想和你一起死!嫌你脏!” 九香轻笑:“别赌气了,你不知道多爱我呢,即便我砍掉你的手脚,把你做成.人棍,只要我事后诚心向你认错,你依然会原谅我的,我真的好开心啊,许祈不是你的对手,爷爷也视你为杀手锏,你简直可以征服全天下了,可纵然你是天下第一,也注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来,咱们一起死吧!” 比露陌匕首更锋利的嫁妆剑剑尖,缓慢却坚定的向我胸口捅来。 我竭力挣扎却不如九香力大,拼命后仰也只是徒劳,康九香那深情眸光,一如既往的带着足以将我融化的柔情蜜意,可此时此刻,她脸上绽放的类似殉道者的光辉,却让我由衷感到不寒而栗。 那种感觉,就好像与一条通体冰凉的眼镜王蛇,同床共枕两年多。 第四百五十三章 永不凋谢 我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甚至忽然间明白了张元吉特有的表情的含义。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样。 曾向宠溺的儿子许下共同飞升的诺言,倒头来,却不得不亲手杀掉阻碍自己飞升的儿子。 他不知该悲哭那将死的儿子,还是该嘲笑自己曾经的作茧自缚。 我也不知道该为九香的出卖而难过,还是该嘲笑自己当初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要不人们总说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我拥有全世界却坚固的身体,没有多少武器可以伤害,可重伤我的露陌匕首出自博远扬之手,落到敌人手中又是因为我的大意而遗失,将匕首捅进我身体里的,却是我最爱的妻子。 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或许老天爷也不希望我这怪胎活在世上? 我有三宝,嫁妆剑是朵朵送的,剑招是名人兄留在我的意识之中,菩萨金身又是迷迷糊糊就拥有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最有实力硬抗张元吉的人,这运气简直强到老天爷都嫉妒。 所以老天爷亲自出手了! 露陌匕首落尽九香手中,这不奇怪。 当日去云南,尤勿在江沙失踪,没有人可以将沙中人悄然挪到百里之外的棺材中,那只能是他一开始就没有进去。 尤勿是许祈的人,与季飞飞那傻货打赌,被埋进沙子里的,很可能是许祈弄出的假人,许祈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我将匕首落在山洞中,再去却找不到,就是被许祈拿走了。 九香身上的每一寸都暴露在我眼中,来这里,她没有任何武器,但她曾被许祈掳走过一段时间,想必是那时候将匕首交给她,不过当时许祈未必知道我能逃出火山地狱。 或许他一开始的计划,是让九香暗算爷爷吧。 短短的几秒时间,我脑中思绪万千,嫁妆剑终于顶在我的胸口。 却没有尖锐的刺痛感。 九香凑到我耳边轻轻的说:“这世间只有两个人对我好,干爹和你,我愿意一辈子做他的女儿,做你的妻子,但我与你们相遇,全都是许祈的算计,我比你更恨他,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死,我也确实这样做了,可他偏偏将我救回来,你说,这像不像演给你看的苦肉计?他就是这样威胁我的!我不怕你恨我,反正你一定会原谅我,下辈子咱们不会再遇到他,九香只属于你一个人,你也只属于我,这样多好!” 说完,她粲然一笑,手腕用力,嫁妆剑重重一顶。 九香说的没错,只要她不伤害我的亲人,不侮辱我那点男人的自尊,无论她做什么样的事,我都会原谅她,保护她,而且安素离去后,我原本要跳崖赴死,也是看到了许祈,想到九香在他手中才跑来相救,这条命就是留给她的,她拿去也并无不可。 何况,这样的结局也不错,该死的都死了,就算我活下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一了百了,忘掉所有的痛苦,下辈子全心全意的守护九香一人。 我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小职员,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漂亮老婆,平平静静的度过一生,九香所描绘的,正是我所渴望的。 今生没能免她担惊受怕,来世弥补吧。 我闭目等死。 以嫁妆剑的锋利,稍稍用力便能将我俩的心脏穿透,连在一起。 可胸口却没有尖锐的刺痛感,反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九香轻咦,再次加力,便听到清脆的一声裂响,我胸前的皮肉也被刺穿,可随即却有一股火热的液体顺着伤口涌进了我的身子,骤然间百脉俱通,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磅礴力道涌来,消失的力气重新回到全身,我赶忙展臂挣开九香的怀抱,手脚并用向前爬去。 世间最善变的是什么? 是人! 一同赴死的心愿烟消云散,我能挣扎肯定不会陪她去死,九香虽然将我出卖,却也有可以理解的苦衷,她老老实实的认个错,我也不会怪她,何必要死呢?! 向前跑两步,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粉蓝色相间的模糊身影,正要转头,莫名冒出来的磅礴力量又莫名消失了,血已不流,可重伤的虚弱却传遍全身,我踉跄着摔倒在地,心里还担心九香冲上来把我做了,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和一个女人兴奋的尖叫:“死女人,拿过来吧,用我的剑,杀我的男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真当我朵朵是吃素的?哈哈哈...” 震惊,狂喜,我颤抖着转过身,便看见那身穿粉蓝色长裙,纤细苗条的身影正握着通体乌黑的嫁妆剑仰天长笑,笑的无比嚣张,无比得意,就好像成功将小处.男灌醉,即将施.暴的女色.狼那般猖狂。 九香倒在她面前,脸色苍白,眼含惊恐,脸上的巴掌印更加红艳了。 真的是朵朵,她还活着,我太开心了,失声尖叫:“朵朵,真的是你么?” 那狂笑不止的女人住嘴,扭头看来,笑眯眯的俏脸蛋,粉扑扑的煞是喜人,她扬起下巴,很调皮的哼了一声,似乎在等我夸她,而我也正准备说些什么来表达欣喜,她却再一次扬起脑袋,狂笑。 朵朵边笑边喊:“我真是太聪明了,谁能比我更聪明?一群手下败将还想跟我抢男人?哇哈哈哈哈...” 猖狂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是被口水呛到了,她发出好像老母鸡打鸣的咯咯声,脸蛋憋得通红,我赶忙爬起来拍她后背,朵朵轻咳两声,耀武扬威的说:“我聪明吧?关键时刻救你一命,以身相许的事稍后再说,我不急。” 嫁妆剑交到我手里,朵朵一指九香,威风道:“去,杀了她,给你亲手报仇的机会。” 顺着手指看去,九香委顿在地,满面灰白,眼光异样的盯着我,看她那眼神,似乎很热切的企盼我亲手取她性命。 看一眼便转了头,我拉住朵朵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他们都说你死了,你这死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再说,你看着九香,我先把我那贱人师父做了!” 许祈受了伤,可爷爷伤更重,老族公和博远扬被尸海围着,不时传出的怒吼也表明他们的处境不妙,铁尸的威力超绝,我全力劈剑能将他们砍伤,可不拆碎却根本没用,纵然我有菩萨金身护体,挨上一拳也要犯晕,那不是肉搏可以对付的怪物,只能用道术来针锋相对,或者用剑炁去劈。 深吸口气,我迈开大步跑去,朵朵一把没能抓住而我也没跑多远,便感觉头昏脑涨,一头栽倒在地。 朵朵的话才刚刚出口:“别跑呀,我打不过你老婆...” 说着话,她快步跑来将我扶起,九香也幽幽张口了:“没用的王震,你中的毒叫相思蚀骨,是许祈针对你用同心蛊和我的血弄出来的,还被五乘念过佛.经,佛教有五劫,情劫最难渡,也只有情劫能伤害你的金身,我越想你,你伤越重,除非你堪破情字,亲手将我杀掉或者忘记。” 她说这几句话的当口,已经有黑血从我嘴巴里溢出,九香惨笑道:“疼么?我现在发了疯的想你,你不杀我就只能陪我一起死了。” 朵朵嘀咕一声:“真是贱人。” 我强行咽下口中的血,踉跄过去,半跪在她身边,心里急得要命却不得不心平气和的说:“九香你冷静,听我说,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委屈,我是你丈夫,别说捅我一剑,真杀了我也无所谓,等这里的事过去咱们就回家好好过日子,我绝不会计较今天的事,你别闹,让我去救人,行么?” 九香微笑,确实不容商量的口气:“一个李珊珊还不够,你还要带上朵朵,这叫与我好好过日子?” 她伸手,颤抖的抚了两下我胸前的伤口,随后替我整整衣领,搂着我的脖子哀怨道:“我捅你一剑,既然你身上不留疤,心里会不记得么?我才是你的妻子,可从今往后,我在你心里还比得上救你一命的朵朵?你杀了我吧,对你对我都是解脱。” 她能弑夫,我却做不到亲手杀妻,正要再劝,便听到爷爷狂吼:“王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要爷爷成仙,她们全能再活。” 他终于喊出心里话了,只要他能成仙,我的女人,朋友,全死光都无所谓。 许祈也喝道:“亲手杀妻,你与这无情无义之徒有什么区别?倘若没有我,九香便是你最好的妻子,想想这二年你们夫妻深情吧,王震,带九香走,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却有无法割舍的人,你走,师父以龙虎山发誓,无论成败,再不出现你面前。” 许祈的话让我浑身一颤,为了爷爷的成仙梦,我失去太多了,难道还要再亲手杀妻么?虽说九香犯错在先,可若没有爷爷,她又如何会被许祈威胁?纵然我们不会相遇,也好过落到这进退两难,黯然伤神的局面。 匆匆一念,我下定决心:“九香我带你走,咱们接上姗姗姐,以后再也不出现了。” 朵朵急忙道:“我呢?” 我说,一起走。 揽腰抱起九香,一手牵着朵朵,我根本不敢看身后的战局,正要逃进树林,爷爷怒吼:“王震!” 随后是博远扬的狂吼:“老实,别逼他了,王震,并非你爷爷怕死,事关我与秀儿哥安危,他不得不逼你下此毒手,道不同,绝非情不重,你莫愿他,罢罢罢,张老狗你欺人太甚,道爷跟你拼了,秀儿哥,老实,百年来蒙你二人照拂,兄弟道行微末,时常拖你二人拖后腿,这次也让兄弟做些事,先走一步,若有来世,还要与你二人再做兄弟,纵百死,千世不悔。” 老族公大笑,爽朗道:“好好好,远扬你先走,哥哥我稍后就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一剑,天师一剑1 听到博远扬要拼命的嚎叫,我再也无法自持,停步寻找那两个被尸海包围的身影。 行将就木的容貌,不输壮年的豪迈,远超常人的洒脱,我这两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反而比我亲爷爷更容易让我心疼。 或许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每次都是爷爷做恶人的缘故,也可能是爷爷没有赴死豪言,我没能感到失去他的痛苦。 忽然想到方航曾说过的“底蕴”,我可以在短短三五年拥有超越所有人的实力,却永远没有他们活的舒坦,缺的就是无数年出生入死所沉淀下来的底蕴,我不如他铁石心肠,杀伐果断,如果刚刚杀了九香,此时不会进退两难,如果能狠下心,不理会博远扬的死活,就此离去,好日子唾手可得。 不说许祈发誓不再出现,只要我不受伤,他出现了又能怎样? 总而言之,说一套做一套,便是我的座右铭了。 将九香放下,她没有任何表示但我明白她的心意,只要我弃她而去,她就会要我的命。 朵朵拉紧我的胳膊,满脸焦急:“不要去,会死的,我还是个鬼呢,难道你不救我了么?” 嫁妆剑捅进我胸膛之前曾有碎裂之声,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将血玉琥珀捅碎了,朵朵应该是从那里面钻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原本住在琥珀之中的马恩慧为什么会变成她,此时来不及多说,我推开朵朵的手,郑重告诫康九香:“咱俩之间,你犯下天大的错我也会原谅你,只要别伤害我在意的人,我现在要去救爷爷,你看着办吧,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下得去手,可以再杀第二次。” 不等她回答,我接过朵朵手中的嫁妆剑,大步离去。 头几步走的很艰难,就好像中了化骨散似的全身骨头都发酥,深入骨髓的相思真不是一句虚话,也不知许祈如何搞出这般变态的毒药。 每走一步,虚弱感便浓厚一分,等我头昏脑涨,摇摇欲坠时,我扭头看了一眼九香。 树林中,她形影相吊,分外孤单,满是落寞的低着头,就像一只被全世界以往的孤魂野鬼,遗世而独立。 我不再管她了,重重踏出一步,没有不支倒地,不禁大喜过望,宝剑一甩,飞快扑了出去。 水洼边的空地上,金铁交加之声,老族公的诅咒喝骂,许祈毒汁般的言语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的则是铁尸被砍断肢体,黑色血液里特有的扑鼻恶臭,我正要长吸口气便加入战团,却险些被这毒气一般的味道给熏晕过去。 见我回来,老族公欣喜大喝:“远扬住手,王振来了!”随即他又叫道:“王震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你爷爷?” 爷爷三人,各有绝技,铁尸无惧疼痛,就是一股脑的冲上去抡拳便揍,无论断肢还是被砍掉脑袋都不会让他们重伤倒地,恰恰老族公也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一拳一脚都能将铁尸击退,虽然刚不可久,可他手持无坚不摧的大黑斧,倒也能坚持一阵。 博远扬则没这本事了,他本非武夫,平日里仅仅练些八段锦之类的气功,纵然学过几手功夫也是花拳绣腿,欺负普通人还行,与几十具铁尸搏命便不够看了,争斗初启,博远扬还时不时的丢两张符,喷几口血,可许祈搞出的僵尸极难对付,又有许福领着,逼得博远扬且战且退到树林边缘,绕着大树勉强抵挡。 争斗最凶的便是爷爷和许祈,可若换个人来看,还以为他俩在过家家。 爷爷右手持刀平举,摇摇晃晃像只肥企鹅似的朝许祈冲去,许祈却仿佛被绳子捆住,也是左摇右晃,堪堪避开通向自己咽喉的刀锋,爷爷便收步转身,还是那个僵硬生涩的姿势再次冲去,许祈再次勉强躲闪。 那迟钝麻木的动作就像是两个缺了机油的机器人在打架,可我却知道,爷爷在拼命了。 一开始他俩打得挺热闹,龙腾虎跃,刀剑如电,爷爷虽然有高僧尸骨,是半位尸解仙,可许祈也不普通,对他来说,肉.体如衣服,这具身子是他在龙虎山装门面的战袍,用了几十年,肯定悉心温养过,他又是混了数百年的老江湖,当初的爷爷在他手下没有还手之力,即便此时成就尸解仙,也绝不可能战胜许祈。 所以爷爷用推背图了,那刀不是刀,而是他用推背图给别人命中定下的劫数,硬生生让一个人的命途终结于刀兵之祸,只要他改命成功,这人会主动把喉咙送到刀锋之下,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如何躲过爷爷这招,唯一的办法就是甫一见面便劈他一剑,不给他改命的机会。 而推背图用一次则老一分,破碎的衣衫,爷爷那干瘪的皮肤上的青色小字分外清晰,近乎要放出淡青色的光芒了,这与回光返照一样,当刺在爷爷身上的经.文耀眼到极点时,就会瞬间熄灭了。 爷爷才是最危急的那个,但我没有立刻过去,尽量调息到心如止水,便围着他俩慢慢挪动脚步。 爷爷看到我,没有动容,照旧是极不协调的姿势将定国刀往许祈的脖颈间送去,许祈也看到我,不言语却面沉如水,躲闪的时候尽量与我保持距离。 就这样看了三分钟吧,爷爷冲了四次,许祈始终与我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而我也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我唯一有把握干掉许祈的招数就是剑炁,但他躲得开,我如今的状况也劈不出多少剑,况且许祈也在等待,有两次他故意向我靠近一些,就是等我出手,误伤爷爷。 终于,爷爷第五次冲向许祈,许祈照旧是艰难抬步,他被推背图压的难以动弹,而爷爷便真能冒出青光了,拼尽全力激发推背图的威力,势必要将许祈斩于刀下。 心知不能再耽搁,我握紧了剑,眼看爷爷立着许祈还有三米远,而许祈似乎连一步都抬迈不动,整张脸看不到一丝血色,急的满头大汗,下一刻,爷爷生硬的动作忽然变得圆润了,那抓着寒光闪闪的刀刃的金色长龙仿佛活了似的,我分不清是劈空声还是真的龙啸声,总之有一声高亢嘹亮的长吟,定国刀狂舞,像一朵骤然绽放的金色玫瑰,要将许祈裹入其中,剁成肉酱。 爷爷使诈,忽然间受了推背图,打许祈一个措手不及。 许祈正要向一边扑倒,推背图的压力顿时消失,他身轻如燕,居然拔地而起,跳起了三米多高,径直从爷爷头上越过。 我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飞在空中的许祈没有任何借力之处,爷爷大吼道:“动手。” 我也同时出剑,酝酿已久的剑炁无色无光,只听一阵刺耳的撕裂声,嫁妆剑仍在我手中,我脑中却出现了一副画面,剑化乌光,一道黑色的闪电眨眼间出现在正在下坠的许祈身前。 许祈不甘,拼命嘶吼,脸上是垂死挣扎的狠戾神色,他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突,左手掐诀,嘴里嘀咕一句,右手握拳狠狠砸在身前。 一枚肉拳,阻我剑炁,螳臂当车。 一蓬血雾炸开,许祈重重坠地,还砸出了不小的灰尘,灰尘还没落尽便传来许祈气喘吁吁的狂笑声:“哈哈,哈哈哈,孽徒,凭你也想弑师?” 尘烟荡尽,显出了许祈的身影。 够悲壮,够惨烈。 原本能勉强盖住后脑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那身尽显仙人风采的鹤氅道袍碎成缕缕布条,他脸上尽是血污与尘土,比流浪多年的乞丐还要肮脏。 右肩处,血流汨汨,很快在他脚下积了一滩,而他的右臂则彻底没了。 皮肉白骨都炸成血沫,和泥同尘。 受了如此重的伤,许祈却狂笑不止,他用左手捡起那断掉的宝剑,仍然散发着一剑在手,举世无敌的傲气,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疯了,仰头问老天爷:“谁能杀我?谁能杀我?” 低头看向我们,他蔑视道:“爷孙合力,只能断我一臂,张元吉都杀不掉我,凭你们?” 与许祈的狂傲相比,爷爷平静许多,他没有回应许祈的猖狂,而是略带担忧的望了一眼那沉寂的水洼。 张元吉还没出现,许祈仍然活着,可我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爷爷叹息道:“王震,你杀掉我,我去帮秀儿哥,走一步看一步吧。” 爷爷便踢着定国刀,慢吞吞向一群铁尸走去,得不到回应的许祈气极,居然很没风度的破口大骂起来,骂我欺师灭祖,骂我狠心杀妻,全然忘了这一切都是他逼得,而且我也没有杀九香。 向树林里看一眼,朵朵扶着树,却不见了九香的身影。 得到爷爷的支援,老族公比许祈更加猖狂,先是狂笑,随后扯下了身上的衣服,我以为他要裸战,却没想到,藏在那黑色衣服里的,居然是一身青紫色,绣了土黄色九条五爪大蟒的三品官袍,胸前一块孔雀补,一如既往的没有孔雀的艳丽与灵气,反而像是淋了水的野鸡。 老族公奋力挥斧,咆哮道:“满清余孽?纵然是余孽,爷爷也是三品,身穿九蟒袍,手持皇恩斧,爷爷代表大清像你这明朱余孽宣战啦,王震,你本官的八品护卫,这头阵就交给你啦!” 露出官袍,老族公越战越勇,一副劈掉了四颗铁尸脑袋,原本他和博远扬平分了八十一具铁尸,此时有爷爷加入,压力大减,而定国刀比黑斧锋利,比嫁妆剑更适合劈砍,挥手之间,爷爷便粉碎了四具铁尸,随后他稍稍喘口气,再次挥刀。 第四百五十五章 我一剑,天师一剑2 看上去,大局已定了。 我稳住心神,问许祈:“你彻底输了,要自杀么?” 许祈狂叫:“自你祖宗,道爷和你拼了。” 一个残疾的许祈,使着一把断剑,又受了极重的伤,除了拼命再无他法。 眼看许祈扑来,我轻轻抬手便是叮的一声,嫁妆剑与断剑相交,许祈手中只剩个剑柄了,而那再次断掉的剑刃飞向我的脸,我伸手抓住,用力一捏。 剑没变形,我的手也毫发无伤。 连武器都没了,我看不到他任何活路,忍不住有些心酸:“哎,你要谢幕了,我要报仇了!” 一剑劈出,我大喝道:“这一剑是文静的。” 许祈转身便逃,若在以前我还真追不上他,可失了一条胳膊的许祈身体不稳,沦为落水狗,被我追在后面狂劈。 “这一剑是安素的。” “这一剑是方航的。” “这一剑是苗苗姐的。” “这是朱允炆的。” “姚广孝的。” “马恩慧的..我堂哥的..我侄子的..刘苍松的...” 他跑我追,往日里神出鬼没,算尽一切的张原仪,如今却连滚带爬,惨嚎不止,有时候我能劈住他,有时候劈不住,他血流不止,跑过的地方都染上了血迹,我差不多劈了十几剑后,博远扬示警道:“王震小心,这老狗在用自己的血画符。” 我停步一看,将他落下的血迹连起来,似乎还真是竖着的赦令二字。 怪不得他总领着我兜圈子,逃命当中居然将符头画了出来,再给他几分钟,保不齐连符胆,符脚也有了。 我不再追他,赶忙用脚将他的血迹蹭乱,许祈大怒,赶忙掐起手决便要念咒,哪怕符箓未完也不管不顾了,可他却没有看到,爷爷提着刀,蹑手蹑脚的出现在他身后。 “师父小心。” 刚刚在追杀博远扬,有了爷爷的加入就换成被博远扬追杀的许福吓得肝胆欲裂,大喊一句后,拔腿跑来,我看到博远扬阴阴一笑,左手捏了兰花指,右手那薄薄短刀嗖的一声飞向许福后背。 一声惨叫,许福跌倒在地,那近乎与纸一般软,一般薄的刀没有捅进他身体里,而是平平贴在后背,削了一层皮肉又飞回到博远扬手中,这时,他的兰花指才松开。 而听到许福示警,许祈及时扭头,闪避,这才避免了被爷爷腰斩的命运,随后爷爷接替了我的任务,追在许祈身后狂砍,许福爬起来却没有再找博远扬,他甩开膀子,不顾一切冲向爷爷,拦腰抱住后,嘶声怒吼:“留得青山在,不怕...呃..” 仓促之间,爷爷没能挣开,许祈已经逃开他的刀下,爷爷一肘子磕在许福后背,让他后半截话卡在嗓子里。 宁挨十拳,不挨一肘,爷爷一肘磕在许福后心,他呕血不止却依旧没有松开爷爷,我怀疑他已经昏厥了,只是昏迷前最后的记忆,让他仍然念念不休的喃喃道:“跑,师父快跑。” 许祈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爷爷眼看无法挣脱,他狞声道:“你找死!” 定国刀划过,又是一蓬血雾,爷爷将许福腰斩了。 上半截身子仍挂在爷爷腰间,爷爷就那样腾腾的冲向许祈,而许祈终于崩溃了,他嘶声裂肺的喊道:“徒儿!” 好像失了崽子的母狼凄厉的嚎叫,而曾几何时,许祈也这样称呼我。 此时,换做是我死在他面前,不知道许祈会不会如此悲痛? 得知父亲心意,数百年大计的失败,重伤断臂,经历了这些之后,许福的死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祈疯了,披头散发向爷爷冲去,满脸扭曲:“若没有道爷,你还在窑子里端茶递水,三番四次杀我徒弟,道爷跟你同归于尽。” 爷爷刚刚举起刀,却没想到许祈像只发了狂的犀牛似的,气势汹汹冲来,他只好后退,抬脚踹在许祈胸口,爷爷跌退倒地,许祈则倒飞出去,断臂伤口撞地,他疼的满地打滚。 心中哀叹,我向他走去,想要了结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便听到老族公喜不自胜的叫道:“头阵打过,本官亲自出手,王震你退下。” 接连杀戮,铁尸已经不多了,博远扬与老族公兵合一处,胜利只是早晚的问题,但此时他们依旧被三十多具僵尸围着,老族公腾地跳起来,踩着铁尸的脑袋跑出两步,随后再跳,一跃七八米高,人在空中,双手握着斧柄轮了半个圈子,高高举起,老脸透着一股兴奋的红光。 “欺我兄弟几十年,可曾想过有今天?老狗你去死!” 可以看出,他除了大仇得报的兴奋,还有滔天的杀意隐藏在斧中,这些年来东奔西跑,东躲西藏,不知受了多少苦楚,也不知有多少朋友死在许祈的阴谋诡计之下,老族公乃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英雄一世,哪里受得了这等窝囊气,哪里忍得住如此血海深仇。 当日爬出匈奴地宫,那宅院中有一块刻着和光同尘四个大字的牌匾,爷爷说,只有神秘人配得上这四个字,于是走出十几米后,老族公转身一斧,连牌匾到屋顶都劈碎了。 此时虽然没有杀气从斧中迸发,可杀意更甚。 许祈面如死灰,闭目等死,我也闭上眼,不忍看他被劈成两半。 可就在这时候,爷爷忽然惊叫:“秀儿哥小心。” 我漠然睁眼,便看到一道金灿灿,无比恢弘的剑光,迎着老族公而去。 这剑光似乎...似乎是从水洼里冒出的? 老族公仍在空中,避无可避,而那剑光是比我劈出的剑炁更快,更大。 来不及思量,更来不及做些什么,老族公与剑光撞在一起。 随后,剑光原封不动的出现在老族公身后,射向树林,消失在黑暗中。 爷爷轰然跪倒,泪水汹涌而出,他面向老族公的方向,喊出了揪得我心肝生疼的两个字:“秀儿哥!” 老族公的眉心射出一丝血线,这血线向下延伸。 眉心,嘴巴,脖子,胸口,小腹... 噗噗两声,老族公坠地,鲜血很快染红了一小片土地。 曾经我见过老族公半片尸体,如今,他又被劈成两片了。 “秀儿哥。”爷爷惨嘶起来,他浑身哆嗦,似乎老族公的死带走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胡乱甩动四肢向老族公爬去,扬起的尘土糊了他的眼,落进他口鼻之中,而他则始终一遍遍的嘶声惨叫着:“秀儿哥..秀儿哥..” 我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老族公,真的就这样死掉了么? 那一边,勉力与铁尸周旋的博远扬与爷爷一样,哀嚎道:“秀儿哥!” 他又与我一样,被吓傻了,手中薄刀坠地,铁尸的拳头尽数砸在他身上,博远扬鲜血狂喷,根本顾不得自己,只是拼命拨开眼前的尸体,想要跑到老族公身边。 铁尸力大,发疯的博远扬被一具铁尸拦腰掀倒,大脚丫随即踏了上去,嘎嘣嘎嘣的骨裂之声,好像有只锋利的爪子在我头骨抓挠着,博远扬的两条腿被塌成肉酱。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即便我没有惊呆,也来不及救援全然不顾自己死活的博远扬。 侥幸逃生的许祈爬了起来,他大张着嘴,看看水洼又看看老族公,他狂笑道:“父亲,是父亲,父亲不允许你们杀我,他还是疼爱我这个儿子,哈哈哈,有父亲在,你们能奈我...” 上半身连着一滩肉泥,这就是如今的博远扬,与许福一个下场,只是他还活着。 他也疯了,他的声音无比尖锐,刺得我双耳生疼,他喊道:“张元吉,你杀我兄长,你给道爷滚出来啊。” 许祈冷笑:“见父亲,你也配?” 博远扬怒目而视,再叫道:“你杀我兄长,我杀你儿子,老狗,你去死,去死,去死吧。” 双掌拍地,博远扬爬了起来,铁尸正要对他上半身动手,博远扬却噗的喷出一口浓血。 爷爷已经哑了嗓子,他哭嚎道:“不要啊远扬,不要...” 有什么血糊糊的东西从博远扬口中落出,他像个哑巴似的呜呜起来,猛然间上衣炸碎,仿佛有百只蝴蝶从他身体里飞出,在空中围成一个圈子,翩翩起舞。 我看清了,那是一张张巴掌大,绘了血色符咒的符箓。 不是绘在黄符纸上,而是一块块白皙,看上去很有弹性,很有光泽的东西。 似乎是人皮? 再看博远扬,脖子以下,衣衫炸碎后露出的身子,肉筋与血管都暴露在空气中,凄惨的无以复加。 我无法分辨这些人皮符箓到底是博远扬黏在身上,还是原本就绘在他的皮肤上,此时尽数揭了下来,打从方航跳入深坑的那一刻开始,变故便接二连三的发生。 方航首级被斩,九香捅我一剑,朵朵死而复生,许祈功败垂成,老族公横遭不测,博远扬咬断舌头,剥了自己的人皮,他还活着,但马上也要死了。 许祈疯了之后,我也疯了,我看向爷爷,问自己:“这是悲剧么?” 是悲剧,爷爷是悲剧的源头,他不愧是天煞孤星呀,所有与他亲密的人全都挂了,老族公与博远扬本领高强,道行高深,也不过拖延上几十年,反而死的更惨。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不让任何人与爷爷交朋友,他们却执迷不悟,如今清算的时候到了,哪个能逃脱? 博远扬含糊念咒的声音忽然中指,他喊出最后一句话。 “秀儿哥,我来啦!”还是“老实,我走啦!” 博远扬炸成漫天血雾,被飞舞的人皮符箓吸收殆尽,随后那围成圈而飞舞的符箓升高,再升高,高出树林后,卷起了一道旋风,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爷爷的惨嚎顺风入我耳,他好像在说,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符箓围成的圈子还在升高,在空中卷起了乌云的漩涡,电光穿梭其中,霹雳声大作。 倾盆大雨,顷刻袭来。 一道极长的闪电自乌云中落下,将漆黑的夜幕撕开一个口子,我看到雨中有个娇小的身影正慌慌张张向我跑来,猛然惊醒,是朵朵。 鬼最怕打雷了。 我冲过去将她扑倒在地,朵朵在我耳边尖叫:“王震我怕。” 来不及回答,仿似要灭世的雷霆落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终于看到博远扬的道术,却是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许祈弄出八十一具铁尸,博远扬招来四十九道雷霆,那些正在践踏博远扬血肉的恐怖铁尸就在雷霆之中化为虚无,等到铁尸灭尽,找不到敌人的天雷漫无目的的砸着,有三道落在许祈身上,其余的尽数倾泻向参天大树。 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古树被劈碎,烤焦。 火起,没等蔓延,大雨倾盆而至,浇灭了刚刚燃起的树枝,冲刷着染血的泥土,这场雨就好像半个东海卷到了昆仑山一般滂沱汹涌,却只下了一波,待到雨停乌云散,夜幕中的皎月将素白色的清辉重洒人间时,刚刚博远扬所趴之处,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他已化为齑粉,与雨水一同渗入地下,也有可能是天雷降世之前,就已经炸成比粉末还小细小的颗粒,随风而去了。 靠近水洼的那一头,一具被烧焦的身子伏在地上,肩头无意识的颤动着,被劈了三道雷霆,许祈依然活着简直让人不得不得佩服他旺盛的生机,但也离死不远了。 而另一边,爷爷保持着收拢老族公两片尸体的姿势,愣愣的望着博远扬消失的地方,他也活着,却生不如死。 我也没死,博远扬的灭世天雷并没有将我们当作敌人。 我看看爷爷又看看许祈,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这一定报应,比现世报来的更加迅速的当场就报。 许天许下的尸首被博远扬剥了皮,博远扬便连个尸首都留不下。 许福被爷爷腰斩,老族公便被张元吉劈成了两片。 他们两个带人来找棺材,现在好了,全成了孤家寡人。 连带着我也死了一票亲朋好友。 许祈突然动了,他痛苦的哼哼两声,竭力爬了起来,他的衣物早就在雷火的炙烤下与烧焦的血肉粘连在一起,稍稍起身,便有黑漆漆,冒着糊味,大块大块的片状物落下,露出那被烤出油脂,半黑半红,令人作呕的血肉。 他想站起来却力有不逮,跌坐在地,疼的直抽冷气,他全身被烧焦,只剩眼珠里还有两点白色,便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茫然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不多时,许祈痴痴的笑了,笑声渐渐高亢,渐渐疯狂,渐渐将爷爷的心神拉了回来,极度仇恨的注视着他时,许祈也瞪着爷爷,咬着牙齿怒笑道:“天雷都杀不死我,你也配跟我斗?” 说了两句话,许祈便疼的直抽脖子,他倒是铁石心肠,对自己也是,用那仅剩的一条手臂在脸上抓挠,将烧焦的皮肉抠下,血糊糊的脸蛋上露出了白色的肉筋和根根血管,他又转向我,嘲笑道:“对了,王老实还有你这个孙子,来啊王震,拿起你的剑来杀师父,看看是你先劈死师父,还是父亲先劈死你。” 爷爷转头向我吼道:“王震,给爷爷剐了他。” 朵朵松开我,主动为我捡来嫁妆剑,柔声道:“动手吧王震,杀了他,咱们就能回家了。” 许祈疯狂的喊道:“来啊,动手啊!” 半月形的水洼就在许祈身后六七米的位置,我接过剑,很谨慎的一步步靠了过去,纵然杀掉许祈也未必能平安回家,何况张元吉也未必会让我杀他儿子。 搞不清张元吉到底在想什么,大家都说他不喜欢张原仪,又为何在老族公将要得手之际劈出一剑? 还有几米远的时候,许祈单臂撑地,咬着牙爬了起来,脚步虚浮向水洼走去,最终停在水洼边上,靠着那石碑剩下半块碑座,照他的伤势,即便我不动手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就在这时,一旁的树林里传出许玉焦急的喊声:“王震住手。” 停步望去,毫发无伤的许玉跌跌撞撞的跑来,绕过我,驻足在许祈身边,她想摸摸许祈的脸蛋却不敢下手,只是心疼的望着许祈的伤势,许祈也满眼柔情的凝视着她,四目相对,两人一言不发。 许玉对我不错,更劝过许祈不要对我动手,我欠她人情,便等她与许祈道别。 可良久之后,许玉忽然转身向我跪下了,白净的额头狠狠砸在地上,我正要让她不必如此,她又挪着膝盖向爷爷磕头,泣涕涟涟的乞求道:“老先生,王震,求你们饶他一命,放我们夫妻二人一条生路。” 许玉刚跪,许祈便震怒的叫她赶紧起身,他想拉她却摔倒在地,等许玉求饶之后,许祈放声大哭,他哭着让许玉赶紧走,不要向爷爷求饶。 而许玉则片刻不停道:“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师兄,若要偿命就用我的命,我替他去死,替他向你们赔罪。” 许祈哭的更厉害了,他求许玉不要管他,是他实力不济才落得这般田地,身为一个男人,哪有让妻子代他受过,替他赴死的道理。 许玉撕心裂肺的恳求,爷爷看了一阵,平静对我道:“王震,动手。” 许祈也嘶声怒吼:“来啊,快来杀了我!” 我刚一抬步,许玉便向我冲来,我以为她要动手便横剑在前,却没想到许玉绕过我,捡起九香留在地上的露陌匕首又扑回许祈身边,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悲痛,绝望的说:“王震,师娘自认对你不错,你再上前一步,师娘立刻死在你面前!王震,你放我们走,师娘向你保证,绝不再让许祈找你麻烦。” 这便让我不知所措了,许玉对我动手,我一定会杀了她,但她以性命相逼,我很难逼她去死。 可即便我不杀,难道爷爷不会动手么?他已经抓住定国刀了。 我说:“师娘你走吧,回牛头寨去,不要再管许祈的事了,你不是说原先喜欢一个男人么?去找他啊,他比许祈强一万倍!” 许玉不为所动,手上加力,露陌匕首深陷她胸前衣物之中。 许祈则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向水洼,疯狂嘶吼道:“张元吉你出来,你的儿媳妇已经跪在其他男人面前,被人如此侮辱,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父亲,有人要仗剑杀你孩儿,你就不能出来帮帮我么?你就非要如此折磨我么?给我滚出来杀掉他们啊!” 于是乎,张元吉就真的出来了。 水洼中,缓缓浮起一个近乎虚无的人像,而这人像正在凝实,虽是破水而出却没有一滴水珠挂在身上,衣服也不见水迹,分不清是人还是鬼,只是他上半身露出水面后,看上去便与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张元吉终于露面,是个有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 我看过张元吉的画像却与真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身形挺拔,皮肤白皙,剑眉星目,不知多久没有打理过的黑发用一根绿丝带拴住,自然垂在脑后,英气逼人的面貌里带有几分书生的书卷气,他双手垂在两侧,微微歪头,看上去散漫随性,可那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依次扫过我们的脸蛋时,居然让我有种被电了一下的刺痛感。 他穿着一件漆黑的袍子,绘有许多血红色的古怪纹饰,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却蕴含着极重的原始古老的感觉,好像上古时期的象形文字,也像早已绝迹在人间的恐怖怪兽的模样,我觉得这就是朱允炆和爷爷说过的原始龙袍,可穿在身上的张元吉却不是一条龙。 他的左肩有半截剑柄冒出,刻有明显的八卦图案,正是第十棺,浮云师祖手中,后来被金甲武士抢走的,传自张元吉这一脉的名道观法剑。 方航头颅的伤口很平整,正是神兵利器才能砍出的。 凶手应该是他。 随着张元吉的出现,我们心情迥异,爷爷的表情很复杂,松开了老族公的尸体,抓着定国刀与我站到一起,而我面对这最终也是最大的敌人,自然紧张与慎重。 许祈则希冀,痴迷,欣喜,仇恨等种种情绪混杂交织着,他那张脸已经看不出表情了,只是他抖如筛糠的身子证明了他正激动的心情。 许祈想伸手却有些畏缩,只是颤颤的喊了一声:“父亲...”随后他看向我们,叫嚣道:“来啊,来杀我啊!” 爷爷凝视张元吉,小声问我:“有没有把握?” 对我来说,有没有把握就是一句废话,我向来很有把握,除非是打败过我的敌人,初得剑招曾败在神秘人手下,将浮云师祖误以为神秘人时就没有战胜的信心,但对别人还是无所畏惧的。 我点点头,爷爷让我见机行事。 至于许祈的叫嚣,张元吉却没有搭理,看过我们之后,他仰起头盯着月亮发呆。 许祈扭头喊道:“父亲,你帮我杀了他们,我甘愿死在你剑下!” 张元吉依旧发呆。 许祈急了,正要再劝,许玉却拉着他哭求:“别喊了,你别喊了,就算杀掉王震,你不也要死么?已经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你还要再错下去?咱们走吧,王震要对你父亲下手,不会再管咱们了!” 许祈推开许玉,狞声道:“走?死了这么多人才见到父亲,我岂能离开?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看着父亲杀掉他们,然后再与父亲谈个清楚,数百年的追寻,终于要有结果,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玉儿你别哭,王震他们死定了,父亲未必会杀我,说不好还会带着咱俩一起上天,到时候,咱们就是真正的神仙眷侣了!” 许玉却问他:“三位师兄呢?师父呢?还有王震呢?他也是你的徒弟啊,你却从来都在利用他,难道你的脑子里只有成仙,全然不管别人的死活么?” 许祈冷哼:“师兄?师父?别傻了玉儿,他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你是他们的师娘,王震也是我的徒弟,所谓师要徒死,徒不得不死,牺牲他们成全我的梦想,难道不对么?” 师兄变徒弟,许玉很纠结,她痴痴问道:“我呢?这样说来我也算是你的徒弟了吧?我也可以随意牺牲,对么?” 许祈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不,你是我的妻子,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宁可去死也不会抛弃你。” 轻抚着许玉的后背,许祈扭头:“父亲,你还等什么?你既不让他们杀我,又不能亲手杀我,你是想等我伤重不治么?快,给我杀掉他们!” 张元吉始终扭头看天,倒是他怀里的许玉轻声答道:“好,我杀。”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两笑误终生 许祈一愣,正要询问,忽然颤抖一下,那血肉模糊的脸为之一僵,便听到许玉凄厉的哭喊:“你这个骗子,这时候你还要骗我,你到底要错到什么时候...” 许玉挣脱许祈的怀抱,后退几步,许祈则低下头,傻愣愣的看着胸口冒出的一截剑尖。 九香用露陌匕首捅我一剑,许玉也用同样的匕首给许祈来了一下。 都是偷袭,都是从后心捅入。 我有菩萨金身护体,心脏被洞穿也能勉强支撑,但是许祈不行。 他被许玉推开,没了支撑便后退倒地,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看看剑尖又看看许玉,问道:“许玉,你疯了?” 就连问话都和我一样。 许玉哭着摇头:“我没疯,是你疯了,你早就疯了。” 许祈将手伸到后背想拔出露陌匕首,可单臂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努力两下便放弃,他连爬起都做不到,只好一点点匍匐到许玉脚下,一手狠狠拧着她的裤脚。 许祈被刺那一刻开始,张元吉便低下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却毫无波澜,不带一丝情感。 鲜血从口中溢出,许祈虚弱至极,含糊不清的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许玉蹲下,掰开许祈的手,泪眼婆娑却有异样的坚定与仇恨,她说:“你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你,我们的孩子在哪里?是不是被你吃了?” 我正纳闷他俩什么时候生过孩子,许祈却发出恍然大悟的笑声,送了许玉始终没有掰开的手,先是呕了口血,这才又问:“你怎么知道?” 他承认了? 猛然记起许玉讲过的,她与许祈的爱恨情仇。 好像是许玉拜进名道观,先与许祈有了婚约,后来许玉回牛头寨准备成亲,某天去山里采药被毒蛇咬到,冒出来个男人将她救了,她悔弃婚约,与那老男人去四川隐居,期间还生了个儿子,老男人时常外出,某一次受了重伤回来,说是想见儿子最后一面再死。 许祈曾说过,名道观里有一颗张元吉老爸留下的仙丹,许玉回山求药,许祈不给,等她赶回四川隐居的小茅屋时,她男人和孩子都失踪了,心灰意冷的许玉便回到牛头寨,再不与许祈见面。 她就生过这一个孩子,后来与许祈重修旧好还是在我的撮合下,后来她和九香闲聊时说过,她在牛头寨,许祈在名道观,各过各的,聚少离多,九香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她说许祈死活不跟她同房,说什么修了一辈子道,至今仍是童身,大家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再做那情爱之事,多羞涩呀。 许玉再火辣,也做不出逼男人睡觉的事,也就得过且过了。 此时,许祈承认吃掉了他们的孩子,难道说那老男人其实是他? 许祈会变脸,完全可以乔装成任何一个人,只是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若是没有老男人出现,许玉本就要嫁给他的,而且他为什么要吃小孩呢? 许祈问她如何得知? 许玉惨笑道:“听你的笑声,听你的喊声,当日.你重伤吐血,我决心带着孩子与你共赴黄泉,你不答应,我与你哭闹,你便要休妻,要我带着孩子滚,我还不答应,你便仗剑起身,尖叫着说,既然如此,夫妻情分已尽,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当日.你的喊声快要将我的心揪碎,而刚刚你得知张天师真的要杀你,喊出同样的话,依然给我那样的感觉,我们同床共枕好多年,你当我连自己的丈夫都认不出么?” 最后一句,许玉喊出来的,她扑到许祈身上拔出露陌匕首,疯狂的捅了下去,不知是许祈没了还手之力还是心中有愧,他没有任何抵抗,直到被许玉捅成千疮百孔,奄奄一息的许祈才说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装成陌生人?因为我必须吃掉你的孩子...这孩子,不能是许祈与许玉生的啊!” 许玉的孩子是块唐僧肉,许祈必须吃,但他不能吃自己的孩子,所以换一个身份与她生。 真是自欺欺人的好理由,他倒是解脱了,可无论是谁,许玉一样悲痛。 接连重伤,许祈大限将至。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起来,我们甚至能看到他伤口处露出了破碎的五脏六腑,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的生命。 许祈看向我们,感叹道:“你们赢了,但你们没有打败我,是我自己打败了自己,第一笑被庄深海识破了身份,进而引起方航怀疑,第二笑被我最爱的女人识破了,她亲手杀掉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两笑误终生,下辈子,老子不笑了。” 许玉第二次捅他,将匕首扎在身侧,这一次,许祈抓的住,而他拔出露陌匕首所做的事,便是低哼一句:“父子二十载,今日两茫茫。” 他向张元吉走去,举步维艰,快到近前,他的声音变得高亢,喊道:“父亲,你去死!” 抓紧匕首,许祈飞扑,可他已是强弩之末,足下一滑,跌倒在水洼边上,那一直漠视着他的张元吉也动了。 轻轻抬步,走到许祈面前,仍有一口气的许祈颤颤巍巍的抬起露陌匕首,捅在张元吉的小腿上。 迟缓,却捅了一下又一下,却连张元吉小腿上的黑色袍子都捅不穿。 最终,许祈艰难抬头,很是疑惑的盯着张元吉说:“父亲,你怎么就这么难杀呢?” 说完,许祈脑袋一沉,砸在张元吉脚背上,一直抽泣的许玉扑向许祈的尸身,嚎啕大哭。 而张元吉则低着头,看着脚下一对悲惨的男女,许久。 朵朵小声问我:“王震,咱们跑吧?” 我看看爷爷,无奈道:“不跑了,等着拼命吧,你怕么?” 朵朵摇头,搂住我的胳膊:“不怕,你比许祈好,我愿意和你一起死,我也不会忽然捅你一刀,因为我也比康九香好,不过许祈为什么要吃掉自己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 可张元吉说话了,他的嗓音很沙哑,好像夜风吹过的草原,他说:“因为这女人养过金蚕蛊,可以破茧重生,除了她,没人能亲近这蛊虫,原仪与她诞下麟儿,蛊虫会钻进胎儿体内,胎儿又有原仪的血脉,所以原仪可以凭这蛊虫疗伤。” 许玉悲苦的问:“所以他与我生孩子,就是为了吃掉?” 张元吉轻轻点头:“应该是吧,你是不是不知道这蛊虫的效用?” 许玉坦白,不知道。 “那就是了,龙虎山里,原仪对你日久生情,时常亲近也因此发觉你身子里的蛊虫,婚约已定,他不想吃掉你们的骨肉,所以才以其他面貌出现,呵呵...”张元吉莫名发笑,说道:“可怜,原仪以重伤姿态出现在你面前,或许就是想让你牺牲孩子救他,若是那样,也许你俩会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可你居然不知道,还跑去龙虎山求药,他便只能掳走孩子,也无法再出现你面前。” 这般田地,许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伏在尸体上痛哭,张元吉却忽然将她拉起,温和的说:“你们缘分已尽,还是不要再牵连了,痴儿与痴儿不会有结果的,你去吧,我也要带原仪走了。” 许玉不肯,她问张元吉要去哪里,能不能将她也带上? 张元吉摇头:“不能!”话语刚落,他一掌推在许玉额头,许玉翻着白眼倒地,张元吉将她拖里许祈的尸体后,慢慢解开黑袍的纽扣,褪下黑袍,轻轻覆在许祈身上。 内里,是一身劲装,随后,张元吉拔剑,轻描淡写的对我说:“过来领死。”又对爷爷道:“一会建木现,能否爬的上去,凭你本事。” 看这意思,张元吉要杀我? 我又没招惹他,虽说我打伤了他儿子,可爷爷也有参与,爷爷才是罪魁祸首,怎么独独对我有血海深仇? 爷爷将我拦住,他自己却向张元吉走去,走一步说一句:“我不爬建木,我要建木送我,你杀我兄弟,难道还想苟活?纵然不是对手,我也要试一试,总不能看着你杀我孙子!” 爷爷与张元吉面对面而立,一个英俊潇洒,仿佛不染尘埃的仙人,一个衣衫褴褛,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却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我以为还要在打一场,却没想到张元吉忽然泄气了:“好吧,我不杀他,也不与你动手了,你若爬上建木,咱们再见,我必取你性命。” 爷爷怪笑道:“原来张大天师也不敢杀我,我还当你真的不怕。” 张元吉则坦然一笑:“确实不敢,天煞孤星必遭天谴,我不是天,杀你要糟报应,在这尘世耽搁数百年,好不容易见到希望,哪里会跟你同归于尽。” 爷爷冷哼,逼问道:“原始龙袍呢?留给我孙子,否则我与你拼命。” 张元吉指着盖在许祈身上的黑袍说道:“那就是,你敢碰一指,毁了原仪希望,我也与你拼命。” 果真是原始龙袍,朱允炆梦寐以求的玩意。 被烤焦又被捅成破烂的许祈,被原始龙袍盖了几分钟,居然脱落了许多焦黑的皮肉,就好像蜕皮的大蛇似的。 “我想不通,你对这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爷爷问道。 张元吉说:“虎毒不食子,纵然是心智扭曲的原仪也不想对他与心爱之人的孩子下手,遑论是我?其实你们都错了,我摆下九龙棺,并非要杀死自己的骨肉,而是希望他能知难而退,我让大弟子枯守棺中,提点我的杀心,是希望绝他贪心,我托道友在棺旁守护,救他一命,希望他幡然醒悟,我将九龙棺拖到数百年后的清末,绝非要等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亲手除掉自己的羁绊才能成仙,而是希望这数百年中的磨难能让他明白一些道理,我若想走,随时都能走。” 爷爷问:“那你为什么不走?” 张元吉叹息:“开始放不下,后来走不了,他是我的心病,我用九龙棺来给自己治病,却没想到原仪这孩子如此偏执...原仪不偏执,是吃掉闫四海才变得偏执,他始终不肯退,执意要向我讨个说法,偏偏我给不了,又割舍不下,心病变为心魔,我只能等待结果。” 第四百五十八章 延绵数百年的误会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才是神仙,神仙是不会与凡人有纠葛的,父子情都看不开,怎么成仙? 张元吉看开了,所谓父子也不过是两个亡魂一先一后钻进两具身子里,有什么值得留恋? 可看开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张元吉可以抛下将自己当成偶像来崇拜的儿子,却无法向张原仪坦白自己将要抛下他,独自飞升。 而且他还有其他苦衷,张原仪是个可怜人,他将自己看的太重了,从未想过在那个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年代,张元吉要飞升,难道还考虑他张原仪的心情?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前面还有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才是张元吉的苦衷,所有的误会都起于这一句话。 张元吉生于明宣宗年间,却是在明宪宗继位之后才得势,当然有年龄的因素,可明宪宗会对张元吉大肆封赏,也是因为他需要张元吉。 纵观明宪宗一生,最为人们熟知的恐怕就是他与万贞儿的情事,万人之上的皇帝却独宠一个大自己十九岁,体格壮硕,声音似男的大龄女汉子,虽说有童年陪伴之情,可皇帝的特征就是无情,更别提在佳丽如云的后宫里,专宠万贞儿几十年,万贞儿病逝,他感叹一句没有贞儿我也不想活了,没多久也驾崩而去。 传奇人物必然有不凡之处,年纪大,容貌不佳,可以擅长房中术,可以工于心计,可以有许多古古怪怪的把戏来取悦皇帝,张元吉没有明说,只是隐晦的告诉我们,他为明宪宗与万贵妃的甜美爱情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明宪宗崇佛信道也是出了名的,不足为怪,张元吉的把戏也不过是弄些龙精虎猛的丹药,或者用和合术帮万贞儿迷惑皇帝,总之就是些他没脸说的旁门左道。 皇帝一声令下,龙虎天师差点被凌迟处死,实力悬殊如此之大,张元吉的智商也没问题,若不想死,必不敢得寸进尺的讨要封赏,除非他确实有功,这是张元吉一开始向朝廷索取的原因,而他自红尘中醒来,自觉道行已够,可以飞升时,才发现自己的离去会给张家带来灾祸。 皇帝也想长生不老,万贵妃也想青春永驻,这一对高贵夫妻还在人间厮混,他们封的大真人岂能跑到天上去? 张元吉敢明目张胆的飞升,龙虎山就会被朝廷大军铲平,因为他与宫里牵连太深了,那些被他伺候的人,不希望他走到自己前头,更何况全天下的道士和尚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巴不得取而代之。 张元吉有了退意,可树大招风,绝不是找个借口就能溜掉,许祈曾抱怨,他说张元吉屡次激怒朝廷的目的是想捞个诛九族的罪,好借皇帝的手来除掉儿子,但他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张元吉想弄死的仅仅是自己罢了。 借口云游而溜走,皇帝还用得到他,不会让他走,随便找个法子假死,死的太荒唐,比如掉茅坑里淹死了,他没脸见天上的张家先祖,而死的诡异一些,他可是大真人,大掌教,朝廷一定会查,龙虎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个不留神,皇帝召集天下高人给他张元吉招魂,那可就玩大了。 生在道门家,想死也困难。 所以他只能让皇帝杀掉自己。 可他没想到朱见深就是不杀,也许是舍不得,也许是为了迷惑百姓,不过都无所谓,被赶下宝座的张元吉郁郁而终,也是绝妙的脱身之计,可他没想到自己折腾一通反而炸出个张原仪。 无端与天师宝座说拜拜的张原仪很委屈,劝父亲解开廖均卿的卦语,扯大旗造反。 张元吉被这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才开始正视儿子的心情。 张元吉了解皇帝,他明白自己触犯国法的行为不会摸到皇帝的逆鳞,他仗着皇帝的宠爱,居功自傲,说穿了也不过是膨胀了,向皇帝撒娇呢,皇帝也许会为了平息众怒将他杀掉,却不会抄家灭门,可一旦造反,就是赤.裸.裸的背叛,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容忍。 当时的帝位是从朱允炆手中抢来的,廖均卿的卦语又与朱允炆有关,只要走漏消息,等待龙虎山的一样是抄家灭族,所以张元吉要么干掉儿子,要么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泄露那句与朱允炆有关的卦语。 而张元吉想到的法子就是自己去破解,他挖了九座山,埋了九口棺,故意向朝廷泄露风声,说自己准备靠风水造反,于是皇帝来杀他,理所当然。 造反的罪名,张元吉可以担,儿子不行。 明宪宗亲手封的天师,亲手废了,亲手再封一位,如果再废,那就是他的眼光有问题,不到万不得已,皇帝不会再动龙虎山,张元吉本就是辜负皇恩的有罪之人,他心有怨怼而造反是正常的,只要龙虎山与他划清关系,皇帝不会降罪,但若是张原仪出面造反,便会让皇帝怀疑张元吉的所有后人了。 后来的事就是许祈说的那样,张元吉假意安抚儿子,等皇帝的刺客来了,借机远遁,而张元吉说,当时的九龙棺根本没有任何杀招。 他又不是真的想造反,只是被张原仪逼得在家里待不下去,又对廖均卿的卦语比较好奇,这才四处找了找,除了官赐村的棺材,其余都是空的,埋进去玩的,而官赐村里的大弟子也不是为了杀掉张原仪,是张元吉自认负这这位弟子良多,摆出一口让人返老还童,增加寿算的棺材阵来弥补他的。 而张元吉总往明长陵跑的原因,也是想看看廖均卿曾在那里做过什么手脚。 九龙棺的初衷是给张原仪解闷,让他慢慢找吧,找上几十年,什么心思都没了。 可张元吉没想到,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儿子,竟然如此偏激。 藏在暗处的张元吉看着儿子在夜里借酒浇愁,看着他孤身犯险想要闯进明长陵一探究竟,看着他心力交瘁,在荒野求老天爷将父亲还给他... 以张原仪当时的心境来说,要不了十年便会耗尽心血,郁郁而终。 张元吉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他重回官赐,让大弟子找机会现身,让张原仪意识到父亲欺骗了他,让他彻底死心。 于是睚眦三重函现世,张原仪的心碎了一地。 如果张元吉在这时候飞升也就啥事都没了,但他又觉得亏欠儿子,便决定看他娶妻生子,守护他到寿终正寝。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原仪居然不肯死,居然一次次吞噬别人的意识,赖在人间不肯死去。 这才到了张原仪猜对的部分,张元吉开始错愕,一个拥有诸多记忆的儿子,还是他儿子么? 如果说起先的张原仪只是他放不下的牵挂,一次次冲向明长陵的张原仪便是令他头痛的心病,那走向疯狂的张原仪,就彻底沦为他的心魔了。 许祈想尽办法骗我们开棺,这一点,他与他父亲想到了一处。 天梦山鬼谷洞的棺材,就是张元吉骗他去开的。 挖了第一口棺材的人,是在张元吉的控制之下,小茶馆里,当着张原仪的面说出这个消息的中年汉子,就是张元吉伪装的,将儿子骗到鬼谷洞附近,他又托人前去相劝与搭救,再一次告诫了棺材的凶险,希望张原仪放弃。 实际上那时候的九龙棺不凶险,张原仪碰到的女鬼是他爸爸送去的,不过张元吉做了决定,他认为儿子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倘若再不听劝,他便真的要下杀手了,不是用八字,而是直接让张原仪死在某一口棺中。 张元吉有这个本事。 确信被父亲欺骗,张原仪喝了顿酒,在荒野中破口大骂,表达了永不放弃的决心,一定要开了棺材给父亲看看。 于是张元吉奔赴天下,重摆杀机重重的九龙棺,不管哪一口都能干掉张原仪,只要他开棺。 他不能亲自动手,因为儿子落得如此悲惨,本就起于他的欺骗,若是亲手杀掉,便是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无法剔除的心魔。 心魔就在这时候作祟了,张元吉起了杀意的同时也有愧意,两种情感相互交织,他被折磨的快要死掉,只好再次出山,再次重摆九龙棺,改成用八字阴算张原仪,同时他去了匈奴地宫,取走金人摆了第十棺,又跋山涉水,在一条连他都险死还生的山涧中找到原始龙袍,便静候张原仪赶来赴死。 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张原仪死在九龙棺之一,那是他命中有此一劫,若是顺利闯到这里,第十棺会将张原仪送到火山地狱受刑,洗净害人罪过,张元吉便会带着被龙胎温养过的原始龙袍去救他。 龙脉依山而伏,傍水而行,人力不可逆,张元吉想将九条小龙脉引到这里来救活死龙胎,再温养龙袍,就需要金人帮他打一条通道,在阴间抄个小路,让龙脉可以走到这里,而作为回报,张元吉会镇守此地,等最后一尊金人赶到,他帮助金人潜入阴间。 因为有他张半仙坐镇,阴差不敢窥视,金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 但张元吉还没成仙,世事变幻难测,他没料到一番阴差阳错之下,张原仪没有躺进第十棺,居然和金人一起来了。 险些功亏一篑,若是没有我和爷爷,张元吉只能亲自出手,那他就会在悔恨中入魔。 不管怎样,殊途同归了,了却一桩心事的张元吉心中坦荡,可以安心离去,原本他想杀我为儿子报仇,只是爷爷不受建木诱惑,以死相逼,他只好吃瘪,毕竟这种小仇恨也不是无法克服,不会影响到他。 啰啰嗦嗦一大推,天色发亮,张元吉将蜕了一层黑皮的许祈抱在怀中,大步走向水洼:“我走了,你可以爬建木,但不要对我出手,切记,切记,你若将我打下来,我让你满门不得好死!” 张元吉要走,我大叫道:“站住,我爷爷的满门就剩下我了,你要杀我,我也有血仇要找你清算。” 张元吉果真停步,冷漠道:“怎么算?” 爷爷说:“那就算吧,建木难爬,我的满门主动要死,我陪着。” 我指着方航的人头,说道:“杀我兄弟,就这么算了?纵然不是你的对手,我也可以照你说的,将你打下来,让你数百年的愿望化作泡影。” 第四百五十九章 回家 我的威胁与不恭敬让张元吉的脸色千变万化,可他依然强压了怒气,解释道:“与我无关,是那金甲武士藏在暗处偷袭,为了搅乱这小家伙的军队,他好浑水摸鱼,他动手后,我抢了法剑想上来解释,可刚要露面你就劈我,原仪就在近前,我只能钻入水中,至于你这朋友虽然被砍了脑袋,却有个小丫头抢了魂魄骑马逃走,凭他的手段,重生不难。” 他再次要走,我喊住,张元吉却忽然变作一副歹毒神色,怒道:“真当贫道不会杀人?真当贫道是个心慈手软的主?你再拦一句试试!” 以张元吉的身份应该不会骗我,既然他不是凶手,方航又没有死透,傻子才跟他拼命,我赶忙说:“得得得,您忙,您快走吧!” 于是乎,张元吉抱着裹了原始龙袍的许祈站在水洼之上,忽然间,那水洼腾起了白色雾气,将他的身影笼罩起来,若隐若现,好像脚下踩着云彩,居然向天上飘去,我刚擦擦眼睛想看个清楚,便发现张元吉已经升的老高了。 那微微发白的天际,似有琼楼玉宇,祥云缭绕,仙鹤腾云,张元吉越飞越高,很快就只剩下个小黑影。 我看向爷爷,他仰头望着,面露不甘与艳羡,我正要问他怎么办,爷爷便猛地飞扑到老族公的身体旁,将两片尸体搂在怀里,浑浊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他说:“秀儿哥,咱们走,远扬你等着,哪怕追到碧落黄泉,兄弟也一定救你回来。” 一棵通体碧绿的树干从水洼冒出来,树干没有枝条,只是顶部有一朵娇嫩的淡白色小花,这根脸盆粗的树干正飞快长高,似乎要将夜幕刺穿一个窟窿,爷爷喃喃道:“天地之根,建木啊,每有仙人飞升便会随之出现,凡人可爬建木上天。” 我惊骇道:“我草,顺着木头爬到天上?真的假的?” 扭过头,爷爷苦涩一笑:“真的,而且这建木只存在一个时辰,爬不上去,便从高空摔下,否则寻道之路为何如此艰难?时间不多了,爷爷要走了..若是..若是真的侥幸,爷爷再来找你。” 能成功么? 我要劝他别去,爷爷忽然大喝:“好了,不要做那小女儿姿态,死了这么多人,难道爷爷还有脸苟活?这是我们三个的梦,远扬和秀儿哥已死,我带着他们同去,王震,你保重。” 虎啸一声,爷爷用腰带将老族公的两片尸体拴好,腾出两只手后向建木冲去,如一只灵猿,矫捷的顺着建木攀援,爷爷拼了老命,速度很快,眨眼间就爬了二三十米,可那遥不可及的仙人之境离地面有多远? 连峰去天仍有一尺,怕是九万里都不够吧? 顺着一个木头爬到天上,这不是开玩笑么? 仰头望着那拼命攀爬,不断啸叫的爷爷,我眼眶湿润,鼻头酸涩,不忍再看那天地间渺小到可以忽略的人影,拉着朵朵,痛哭道:“走,快走,我不想看到他摔成肉泥的那一幕。” 走出几米,我猛地甩开朵朵跑到建木之下,双手搭在嘴边做喇叭状,哭喊道:“回来啊,你他妈一百岁的老头子还想爬到天上?你做梦呢吧?你把老子的朋友都害死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么?爷爷你快回来啊!” 回答我的,就是那枯瘦的身影不断向上。 眼看他渐攀高,眼看他停喘息,眼看他将欲坠,我将朵朵扛在肩头,向树林里逃窜。 一口气跑到天亮,我才将朵朵放下,嚎啕大哭,朵朵安慰我说:“别哭了,看你这副样子,我心里怪不好受的,就算你的朋友亲人都死了,不是还有我陪着你?血玉琥珀已经毁了,安素那死丫头又把我的身子弄进地狱,你不管我,我也没命了。” 我强撑着振作起来,全幅心思放在朵朵身上,我问她为什么会从琥珀里钻出来,马恩慧去了哪里? 朵朵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不管许玉师娘了?没有她,咱俩也不会在一起。” 想了想,我说:“不管了,她若不想死,有能力出山,她若心深伤透,我也没力气劝她,也不想劝她,让她自己选择吧。” 朵朵唉声叹气:“哎,许玉师娘说的一句话,马恩慧也对我说过,难道男人都以为我们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认不出么?许祈一笑,许玉师娘就知道他了,跟着姚广孝的小和尚盯着血玉琥珀看了一眼,马恩慧就知道那是朱允炆了。” 朵朵说,那天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纤瘦的宫装女子苦求她要过我的血玉琥珀,朵朵知道那里面是谁,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托梦,她照做了。 朵朵是河神的女儿,有些很特殊的本事,被封进琥珀里的马恩慧可以入她梦中,那几天她俩就在梦里聊天,马恩慧说朱允炆就在附近,她能感到朱允炆的目光,但她不想再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尤其不想挂在我胸前,承受曾经爱人的注视。 朵朵问我是否记得在婴儿塔前,姚广孝率和尚诵经,想用经声愿力将我们都感化为他的信徒。 我说记得。 她继续说,其实那一次,姚广孝的经声就击碎了血玉琥珀,马恩慧可以随意出现了,但她不敢出现,不想再见朱允炆,尔后就到了婴儿塔破,我被拘魂的那一夜,有一件事朵朵没说。 当时她确实准备拿自己与我配冥婚,在树林里与安素商量的时候,朱允炆扮的和尚去了,想看一看朵朵脖间的琥珀。 马恩慧不叫他看,朱允炆深深凝视一眼,黯然离去。 也不知道那一眼中蕴含了什么样的感情,总之马恩慧在朵朵的脑子里哭了,她愿意代朵朵去死,而朵朵则要藏进琥珀里,替她等待朱允炆最后的决定。 这一切,连安素都没有察觉。 有人替死,何乐而不为? 朵朵自杀,以她河神女儿的身份来配冥婚,送亲队伍可以轻而易举的赶上被拘魂的我,虽说是马恩慧狸猫换太子,可那一次,朵朵是真死了,我面前的是个鬼。 朵朵没出现之前,我每每想到她,最后悔的就是送亲的黄泉路上没能与朵朵说一句话,而她也不理我,倒是没想到那新娘子其实是马恩慧。 两人调包之后,安素又占了朵朵的身子,朵朵钻进琥珀了挂在我胸前,但朵朵没想到的是,马恩慧被经声感召可以随意离开琥珀,她却不行。 正应了姚广孝的话,想放琥珀中的魂出来,必须要用我的血。 朱允炆的对着琥珀诉深情,听的人却是朵朵,不过那琥珀里有马恩慧的一丝执念,执念炸碎,琥珀裂开,那一刻,朱允炆与小皇后的缘分便到了终点。 九香要带我去死,嫁妆剑刺碎琥珀,本来朵朵也要跟着玩完,我的胸口也随即溢血,险而又险的将她放了出来,被血融化的琥珀钻进我身体里,新血暂时驱散了毒性,反倒又救了我一命,真可谓是造化弄人。 我装作不经意的问朵朵:“九香去了哪里?” 朵朵说:“不知道啊,你去找许祈拼命,她就钻进树林里消失了,你想她嘛?要不咱们找找?再让你捅你一剑?” 我说,算了,由她去吧。 朵朵却故意道:“别嘛,找找呗,怎么说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呢,多好的老婆呀,对你一往情深。” 还是算了吧。 她不刺我一剑,我会及时对许祈动手,博远扬不会死,老族公或许也不会死,当时我就说了,她是我的妻子,纵然将我千刀万剐,剁成肉酱,这肉酱依然喊着她的名字,但她不能伤害我的亲人,因她而死了两位长辈,我若还能坦然面对她,将那两位老头置于何地? 有缘无分,说的就是我俩吧,这场姻缘从一开始就错误的,始于圈套,终于背叛。 太阳出来了,我脱下外套给朵朵遮阳,她忽然问我:“王震,文静死了,九香跑了,安素也没了,你会不会娶我?” 我说,够呛啊,娶你要先离婚,可九香丢了,离不了婚呀! 朵朵认真道:“我不要那些繁文缛节,只要你当我是你妻子就够了。” 我说:“这么快么?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你让我缓缓。” 她反问:“缓到我也死掉的那一天?然后你再后悔?” 我不说话了,低着头赶路,直到看见一群靠在树上睡觉的黑衣人,心头狂喜之下便要奔过去,朵朵却拉住我说:“给我一个结果。” 我说:“娶吧,容我先研究一下把你变成.人类的方式,然后咱俩就结婚。” 朵朵喜笑颜开,挽住我的胳膊,脑袋搭在我肩头,说道:“不急,难道你不想试试女鬼是什么滋味?别客气,我是你的鬼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我真是欲哭无泪,便对着一群黑衣人大喊:“仇兵,给老子起床,老子出生入死,你们他妈的呼呼大睡。” 考古队纷纷惊喜,见到是我,无不露出惊喜之色,奔跑而至,待他们近前时,朵朵忽然低声说道:“王震,康九香临走前对我说,世间情爱,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中的毒也是这样,她想你想的越甜蜜,你也随之中毒越深,反之亦然。” 我问她什么意思? 朵朵说:“如果你还爱着她,还想着她,她此时已经死了,因为她没有菩萨金身,抗不住这么久,如果你不爱她也不再想她,她将你伤透便不能再做你的妻子...不管你是否还爱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她说...她说她很希望自己会毒发身亡,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方便的话就想她一次,她能感到你的思念,也想死于你的思念。” 第四百六十章 五年之后 星移斗转,日月如梭,自昆仑山一役,五年的时间便在不经意间渡过了。 那一天在树林里见到呼呼大睡的考古队员,他们并未如老族公所说,被博远扬剥了皮,而是听从爷爷的吩咐在树林中等待我的到来。 略一琢磨,忍不住唏嘘与心酸。 老族公之所以会骗我,或许是因为当时我责怪爷爷的心狠手辣,只顾自己成仙,全然不管别人的死活,老族公看出我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故意用话激我离去,不要再蹚他们的浑水。 当然,也有可能是嫌我烦又不忍心弄死我,只好出此下策,让我滚得远远地。 斯人已去,多说无益,只是向仇兵询问了考古队入棺之后的遭遇。 侯玉山已经死了,算是死在张元吉的手下,当日在第十棺的山洞外爷爷与他翻脸,危急关头,应该是许祈暗中使眼色,让他逃进第十棺去,随后便被棺材弄到了火山地狱的死地之中,是与我和安素待过的,差不多的一间大屋子。 考古队去到那间屋子时,侯玉山就挂在房梁上,脸色铁青,活活被勒死了。 至于那条大黑蛇,仇兵没有见到,他们与老族公,博远扬在屋子里转悠一阵,爷爷便领着方航从外面推开了两扇石门,说是接下来的事用不着考古队参与,指了一条明路让他们在树林中等待。 昆仑山中跋涉十一天,终于回到人世间。 将朵朵送回水族寨子,我便去牛头寨等待许玉,期间去季家看了一眼,只剩断壁残垣。 一连七天,许玉没有出现,看来今生是无望再见到他了,我让仇兵领着考古队去北京找钱旺,孤身一人,走小路去了名道观。 我看到秦风与王雨甜蜜的依偎在夕阳之下,这就是他帮着许祈出卖我的原因,许祈又送了他一尊假王雨。 随后我独自北上,途中又去偷窥尤勿。 我们动身寻找第十棺之后,他也领着白禾禾回家,想必是得了许祈的指点,免得被侯玉山派来帮我父母的人误伤。 尤勿住在十三楼,我爬到窗台上盯了一天一夜,他俩倒是甜蜜又幸福的生活着,始终没有提起我的名字,这样看来,尤勿和许祈的事,白禾禾肯定知情。 不得不说,我和爷爷挺失败,我的兄弟他的养女,全都将我们出卖了,毕竟他们原先就是姐弟。 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多人将我出卖,就连我的妻子都在后背捅我一剑,或许,也有我的不对吧。 看过尤勿,直奔北京,在钱旺的通风报信之下,在小道协剩下的副会长与老道士的后人们闭门开会时,我单人单剑闯了进去。 我是来接任会长一职的。 他们问我,侯玉山在哪里? 我说,被我杀了。 于是他们要杀我为侯玉山报仇,结果全被我杀了,临走前,我一道剑炁劈碎了清净道观的天尊殿。 惦记张元吉棺材的人有太多太多,达官贵人,高僧名道,去找第十棺的关键人物只回来我一个,势必要有人向我,向我家人为难,小道协若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留下这些活口,再给他们出卖我的机会。 处理了这些杂事,我又回到水族寨子,那喜欢吃毒蛇的水族巫公救活了朵朵,神奇的是,居然与原先的一模一样。 在水族,我娶朵朵为妻,没有仪式,没有证婚人,就在一个月色销魂的夜晚,我溜进她的竹楼,做完了通常用省略一万字来形容的运动。 领朵朵回家,我妈开门,欣喜的尖叫起来,只是看到我牵着朵朵的手,朵朵又脸蛋绯红,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妈,我妈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顾左右而言他,问我九香在哪,文静在哪,那整天没正经的方小子在哪,那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傻兮兮的师父在哪,我那一群威风凛凛的手下又在哪? 我强忍着不去想与九香有关的任何事,告诉老妈,九香死了,文静死了,方航死了,许祈也死了,至于我的考古队,也许会改成其他名字,但与我没有关系了。 一连串的死字让我妈脸色煞白,险些晕倒,她扶着墙问我,九香为什么会死,文静又为什么会死? 我只说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她便扶着墙尖叫:“什么叫无可奉告?我死了儿媳,死了女儿,你的老婆和妹妹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我不敢说话,牵着朵朵往家里钻,难道要我告诉她,你儿媳是个卧底,想杀你儿子,现在下落不明,至于你从小养大的女儿,其实是你公公安排在家里,替你儿子去死的,还有许许多多你知道,不知道的人,全都死的不明不白。 不敢说,也不敢想,我害怕自己的思念会让不知道身处何地的九香呕血而死。 我不想害死她,就像那天她悄然离去,决不让脑中浮现我的影子一样,拼了命的压抑着汹涌的爱情。 我妈喋喋不休的追问,我求她不要说了,可这座房子就是九香陪我父母选的,弥漫着她的气息,哪里都是她的影子,不管我的目光落在哪里都会勾起她的点点滴滴。 我只好拉着朵朵落荒而逃。 再一次,领着老婆住进了李珊珊的家里。 新人换了旧人,还多了一个小玩意。 姗姗姐的眼中噙着泪水,看到朵朵挽着我的胳膊,硬生生止住了扑进我怀里的动作,只是一个劲的念叨:“你回来了,孩子有爸爸了,你回来了...” 这个女人对我百依百顺,还给我生了儿子,她从不过问我的任何事,偏偏我愿意将一切都讲给她听,就好像朱见深与万贞儿的感情,有疝疾,非妃抚摩不安。 好久不见,本想多与她温存片刻,可家里还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姗姗姐给我介绍,这位是郑老的夫人,她们领我看那熟睡的王大白,虎头虎脑,还挺可爱的,正准备好好看看他有没有名人兄的影子,郑老夫人将电话递给我,是郑老打来的。 我不肯吐露第十棺的事情,郑老与我闲聊几句。 侯玉山派人绑架我父母和姗姗姐,爷爷救下他们却始终不放心名人兄,竟然不许姗姗姐再进我家门,她只好挺着大肚子独自生活,快要临盆时,孤单单到医院产子。 姗姗姐是高龄产妇,她说如果发生意外,一定要把孩子保下来,医院要家属同意,可她没有家属,逼不得已,只好向郑老求助。 原先,郑老瞧不起李珊珊,如今,他叫我好好对这个女人,我说这是当然。 郑老便关心起我儿子的名字,他说王大白太难听了,王大白痴的缩写嘛,还不如叫王太白,有气势。 懒得搭理他,我的儿子我做主,就叫王大白。 ...... 山中无甲子,平淡五六年,时逢夏至日,冷雨浇花端。 这一天,我在书房看道经,五岁的王大白背着小手,摆出领导下基层视差的派头,一摇三晃的向我走来。 三年前在郑老的安排下,我领他做了亲子鉴定,我可以用脑袋打赌,姗姗姐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只是王大白的前身实在诡异,容不得我不小心谨慎。 怀疑他不是我儿子的原因,是这家伙长残了,丝毫没有继承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基因,反而养出一身白花花的肥膘,走两步,脸上的肥肉都发颤,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未来肯定是名人兄的模样。 流着我的血,长成古代人儿子的样,真令人难以接受。 王大白走到我面前,用那奶声奶气的嗓音问我:“干啥呢老王?” 一听这说话的腔调我就不想搭理他,他被朵朵教育成野孩子了。 朵朵虽然有了身子却无法生育,今生都无法享受为人母的喜悦,我怀疑她的精神出了些问题,整天给王大白灌输不正确的思想,对我没大没小。 我斜眼看他,反问道:“有话就说,你想干嘛?” 王大白说:“小妈让我问你,今天晚上和妈妈睡还是和她睡,如果你觉得自己龙精虎猛,也可以大被同眠...” 我头如斗大,让他赶紧闭嘴,赶紧从我眼前消失,王大白老气横秋的叹息一声,背起手,牛逼哄哄的走了,刚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道:“对了老王...” 我怒吼:“叫爸爸,不然我抽你!” 王大白赶忙改口,硬挤出可爱的笑容:“对了爸爸,昨天晚上你和妈妈给我生弟弟妹妹的时候,小妈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就变得很生气,让那个人不要再给她打电话,还说她已经跟你结婚了,早上我告诉妈妈,妈妈让我不要告诉你,可咱俩是什么关系?我瞒谁也不会瞒你的!” 我下意识问他,咱俩啥关系?不是父子? 他挺胸抬头,斜眼蔑视我,学着朵朵平日的口头禅:“鸡毛关系,一把火就烧没的那种。” 我差点被这孽子气到吐血,让他赶紧滚蛋,想办法将朵朵的手机偷来,书房里剩我一人后,我琢磨朵朵话里的意思,难道说她有了追求者? 不对,那口气绝不是普通的追求者,搞不好是老情人! 五年前死了一批老妖怪,试问,这世间还有我的对手么?连我的墙角也敢撬,他不想活了。 几分钟后,王大白大呼小叫跑了回来,爬到我腿上坐好,翻出昨晚打给朵朵的号码还主动拨了出去,便竖起耳朵准备偷听。 清清嗓子,我准备报出名号吓死这位情敌,却没想到电话接通后,传出个无比激动的女声。 “朵朵我求你,把王震的电话给我,我求求你了!” 这个声音让我恍若雷击,脑中霹雳一声响,惊叫出来:“九香?” 那一头稍作沉默,随后是更尖锐的叫声:“王震?真的是你么王震?”喊出一句,她哭出声来,撕心裂肺的尖叫:“王震,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第四百六十一章 来自阴间的快递 挂机之后,我发怔许久,直到王大白的哭声响起,才发现朵朵和姗姗姐都来了书房,朵朵提着王大白,狠狠抽他屁股,边打边骂:“小小年纪就学会偷东西了,我看你是要造反呀。” 姗姗姐破天荒的没有心疼儿子,她双手拧在一起,担忧的望着我。 我没有在意眼前所发生的闹剧,没一会,他们便不闹了,目不转睛的等着我的动作。 几分钟后,我按下了摆在书桌上的座机,仇兵接电话,我说:“来山上接我,去一趟江西。” 如今我住在原先那套别墅的后山之中,就是当初陈建国抓了文静与九香,躲藏的那座矮山,郑老特意为我建了一栋还算过得去的别墅,帮我隐居,也算是一种放逐,毕竟我现在有些变态,拥有坦克的威力和防御力,还不烧汽油,郑老帮我躲避一些人的追捕,也不许我随意出山。 山脚的那栋别墅里住着陪我去过神农架的考古队员,他们一样是想要了解九龙棺的大人们,搜捕拉拢的对象,半路离去的那些被郑老安排了工作,入过火山地狱的仇兵十人,与我一样是半个囚徒。 但我们想走,没人拦得住。 我挪开凳子,起身要走,朵朵寸步不让的拦在我面前,俏脸上蒙了一层冰霜,问道:“你要去哪?” 我说:“去江西看看,九香的女儿被人拐走了。” 朵朵说:“我知道,两天前她就给我打电话。” 我哦了一声:“那我去看看。” 想要绕过她却被抓住手腕,朵朵有些失望,也有些不理解,声音变得高亢:“你去看什么?康九香三年前就嫁人了,那是她与其他男人生的女儿,与你无关,你娶她为妻,她却关键时刻将你出卖,捅你一剑,害你朋友,爷爷,长辈死光的女人,你还要看她什么?看看她给你戴的绿帽子?” 姗姗姐也帮腔:“是啊王震,你不要去了,叫仇兵去看看就行,再给她一些钱,不要...不要...” 不等她说完,我按住朵朵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女儿?这些年,你俩有联系?” 朵朵说:“没有,她三天前给我打电话,说了女儿被人贩子拐走的事,希望你能帮忙,她当然不敢告我,那是她与别人的孩子,而我不能给你生孩子,也绝不会让你的骨肉出事,所以,我叫钱旺去了。” 听到钱旺去了,我稍稍安心,小道协里能做主的人都被我杀了,三十六道罡却在,名义上还归道协统辖,许多人都盯着这支地位超然,实力强悍的队伍,但有人不希望道协手下有如此霸道的实力,索性打散了安插到各个部门,不过小道协还有一位副会长活着,只是暂时消失了。 于是钱旺捡了个便宜,统领一小半道罡,处理些比较棘手的问题。 他曾劝我出山,我拒绝了,因为郑老说,钱旺存在的意义就是将我钓出去。 朵朵接到九香的求救电话,也怀疑九香的女儿是我的骨肉,但她有自己的打算,便联系钱旺去看看,没有与九香见面而是暗中在村里打探一番,得到的消息就是九香以寡妇的身份,五年前住进了村里,三年前与邻居成亲,不到半年就生了女儿,村里人都说,九香与这男人有奸情,眼看大了肚子,只好结婚,婚礼都没办,九香搬着铺盖住过去了。 讲完,朵朵劝我:“下雨路滑,也别折腾仇兵他们了,康九香是钱旺原来的嫂子,他明白该怎么做,我跟他说了,你放心吧。” 见我还有些犹豫,朵朵拉着姗姗姐离去:“你自己想想吧,要我们还是要她,大白,陪着爸爸,别让他乱跑。” 她们出门后,我就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仇兵也没来山上接我,想必是朵朵拦住了。 得知九香的遭遇后,我仿佛吃了黄莲一般从嘴苦到心里,五年了,我始终将她装在心底,不敢忘记也不敢想起,可她却嫁做人妇,还生了女儿,还让我救她与其他男人的孩子。 我对她痴心一片,她却欺人太甚了。 要不...杀了他们? 整整一下午,我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烟缸里积满了烟头,书房中弥漫着呛人的烟雾,王大白缩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又一觉,直到姗姗姐隔着门喊他吃饭,这才跳下沙发,背着小手,慢吞吞的走去。 临出门,他转头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痛苦?” 转眼望去,一言不发,王大白叹息道:“哎,忽闻远处萧音来,抬头锁眉细聆听,随即摇首轻叹息,不复当初共抚琴。” 我猛地一震,问他是什么意思? 王大白说没什么意思呀,我冷笑道:“还装?你他妈的根本没有失去记忆,李白呐李白,给我当了五年儿子,你不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王大白辩解说,忽然想到这四句所以念了出来,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随后便摇摇晃晃的走了。 王大白一打岔,心情豁然开朗,既然朵朵派钱旺过去,能帮就帮,帮不上也罢,已经是陌路人,何必为此伤神? 正要出去吃饭,桌上的座机响了,是钱旺打来的,他有些纠结的说:“老大,我想了一下午,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免得你后悔一辈子,当然你要是决定动手,我也不会认为你是个歹毒的人...” 我让他不要啰嗦,赶紧说。 钱旺说道:“那家伙向我求饶,听他话里的意思吧,似乎这小丫头不是他的女儿,而且我怎么看那小丫头,都觉得有些像你,可这时间也对不上呀...” 听不懂他在说啥,我问了几个问题,吓得我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朵朵让钱旺去做的事,居然是杀掉九香一家三口。 一开始,朵朵确实叫他去救人,只是得知九香嫁人的消息,就改成了:找到那小丫头,送一家归西,王震不想再见到他们。 以钱旺的能力,抓个人贩子还是手到擒来的,今天下午找到了九香的女儿,念在旧相识的份上,钱旺领小丫头回家,让她们母女团聚,却找借口叫走了九香的男人,先是一顿毒打便要挖坑活埋,那男人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钱旺没有回答,因为他领去的亲信都不认识我,不方便多说。 危急关头,那男人满脸狠戾的说:“我老婆的老公也是个大人物,你杀了我们,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男人并不知道钱旺就是我的人,而他这混乱的说辞反倒将钱旺气着了,钱旺说:“就是你口中的大人物派我来的,这下你可以安心去死了么?” 这男人便哭了,他说他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钱旺说:“夺妻之恨,这叫无冤无仇?” 男人语无伦次的解释一通,钱旺慢慢理出个大概。 他是九香的远方堂哥,五年前九香去投奔他时,说自己给某个大人物当情人,被大人物的妻子追杀,堂哥收留了她,而三年前,他发现九香的肚子大了,询问之下,九香又说三个月前与那大人物私下幽会,也许是那一次有了身孕。 为了堵住村里的闲言碎语,也为了这个孩子不被大人物的妻子害死,他俩决定假结婚。 堂哥还指望这孩子某天会被大人物相认,他也能趁机老一辈,自然无有不允,叫九香住进他家。 听了这番话,钱旺也忽然发觉那小丫头的模样确实与我有几分相像,可时间又对不上,他更知道这五年来,我没有踏出山中一步,或许,这孩子是九香跟另一个男人生的? 钱旺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他道听途说了我与九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却不了解内情,而朵朵又以我的名义叫他杀人,钱旺纠结了,他拿捏不准我是否知道小丫头的身世,担心我因误会而抱憾终身,他也担心我确定小丫头不是我的女儿,他若多嘴询问,虽然以我俩的交情,我不会灭口,但也绝不会表扬他! 于是钱旺找九香,九香一口咬定,这孩子是她与堂哥生的,与我没有关系。 近亲结婚,不太合理,况且以九香的容貌和身段,不会嫁给堂哥这样的男人。 没办法,钱旺实话实说:“嫂子你别撑了,副会长派我来杀人的,如果这小丫头不是副会长的骨肉,我可就要动手了。” 九香抱着刚满三岁,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小丫头痛哭起来,却不再回答钱旺的问题,搞得他难以定夺,只好与我联系。 我问钱旺,九香在哪里,钱旺说,就在旁边,我便让九香接电话。 听到那令人心碎的啜泣声,我尽量缓和的说:“九香你别哭,就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九香说不是,她对不起我,又找了个男人,但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她愿意把命赔给我,只求我饶孩子一命。 我问她,那男人是谁,她不肯说,她说她很爱这个男人,绝不会让我害他。 我便对着电话喊道:“钱旺,给我把这孽种剁成肉泥。” 九香果然投降,又说这孩子是我的,若是不信,可以问钱旺,那小丫头的鼻子和嘴巴特别像我。 我又问,既然是我孩子,为什么会在三年前出生? 九香不说话了,只是痛哭,钱旺在旁边苦劝,几分钟后,九香近乎崩溃的说:“王震你别逼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天色已暗,窗外大雨倾盆,九香的话像是一道霹雳将我击中,肩头一抖,径直将手中的话筒捏爆了。 话筒之外,雷雨天的昏暗夜晚,也亮起一道闪电将窗户照的明晃晃。 一个阴森的声音自窗外传来:“王震,有你的快递!” 第四百六十二章 花叶不相见 时至今日,从法律上说,康九香都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生了孩子,却连孩子的生父是谁都不知道。 我只感到阵阵心酸与哀痛,还有一股强烈,不知道怎么说的冲动。 我那窈窕可人,风情万种的妻子,已经一双玉臂千人枕了么? 她居然告我,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 窗外,那声音再度传来:“王震,有你的快递,过来签收一下。” 我麻木的回答:“好,我签。” 这一次我没有挪椅子,而是直接掀翻了数百斤重的实木书桌,大步走到走到墙边,摘下落了一层灰尘的嫁妆剑,在袖口擦拭两下,转身一剑,将胸中所有的悲愤与怒意都劈了出去。 荒山野岭,大雨倾盆,哪家快递如此贴心? 又有谁知道我隐居在此? 独鹿宝剑,五年不出鞘,莫非这天下人以为它生锈了,不能饮血了么? 偏偏要选在我浑身绿油油的时候来装神弄鬼,分明是送上门给我出气的。 一道剑炁劈碎了墙壁,残砖断瓦在雨中坠下,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惨叫一声,应该是受伤了,他拔腿便跑,纤细的身子上,一颗狭长的脑袋左摇右晃,好像一只全身翠绿,小时候被我们成为扁担的蚂蚱。 冲到墙边纵身一跃,我才想起自己的书房在二楼,再看那雨中狂奔的背影,还真就是近乎二层楼的身高。 马脸怪人,他怎么来了? 一步跃到楼下,风雨狂拍我的脸,我高高举剑,喊道:“好久不见,你给老子去死吧!” 马脸怪人赶忙转身,一只手捂着胸口,大叫道:“别打别打,咱们也是老朋友,我是来给你送快递的,来自阴间的快递!” 这怪人应该与爷爷有些关系,可谁知道他究竟站在哪里一边? 我狐疑着收了剑,马脸怪人慢吞吞的挪到我面前,见我没有动手才松了口气,抱怨道:“几年不见,你脾气变得真大啊,开个玩笑而已,这就要拆楼杀人了?” 楼上,朵朵她们出现在书房墙壁的大洞中,问我有什么事,我挥手叫她们回去,伸手到马脸怪人面前:“谁给我的快递?” 他拖着我进屋:“方航给你的,咱们进屋里说。” 听到方航的消息,我惊喜起来:“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在哪里?” 屋里,姗姗姐端来茶水,很好奇的打量着马脸怪人这位奇怪的生物,王大白则趁机抱走我的嫁妆剑满屋子疯跑,我从不让他碰剑,担心他玩个仗剑远游,李白就好这口。 在我的注视下,马脸怪人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拆开,是一枚烟盒大的锦盒,软垫捅出两个小孔,其中嵌了两粒带着泥土的小花中。 将锦盒推到我面前,马脸怪人有点大功告成之后的轻松,长长吁出一口气,轻松道:“方航在阴间打仗呢,与阴司在奈河两岸对阵,也算是割据一方的大鬼物了,如今我是他手下的马面,平常拘拘魂,抢枪阴司的生意。” 我说,他被砍掉脑袋可把我吓死了,对他没什么影响吧?那金甲武士在哪? 马脸怪人道:“被方航爷爷打伤,不知道藏在哪里了,至于方航的脑袋,当然有影响,原先他是人,现在成了鬼,一身修为付诸东流,不过他又学了别的本事,而且这件事对你来说,则是天大的好事啊!” 不等我问,他指着锦盒里的两粒小花种,说道:“这是曼珠沙华,学名叫做彼岸花,花叶同根生,永世不相见,”他将身子前倾,盯着小花种说:“我想想啊,谁是谁来着?记不清了,反正一个是文静,一个是安素,你想办法培育吧,若是能生出花叶同现的彼岸花,她俩的魂魄就会在花蕊重生,方航只能帮到你这一步了,身子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他刚刚说出文静与安素的名字,我便扑向茶几,将脸贴到了锦盒之上,那份狂喜不必多说,简直想抱着那张马脸,狠狠亲上几口了。 我问他,怎么培育? 马脸怪人说:“不知道,若是有办法,直接将魂魄给你送来岂不是更好?只能靠你自己!” 有些失落,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今有了希望,纵然不能成功,起码..起码也是一份希望啊! 我又问:“苗苗姐呢?” 他回道:“这就无能为力了,方航说她只剩一缕执念在坟茔前徘徊,阴间没有她的魂儿,对了,还有那马恩慧,她帮你重生,一直在地狱受刑,变做鬼的方航将她们三个救出,马恩慧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所以方航送她投胎了,缘生缘灭缘再起,你们若真有缘,今生还能再见,还有,方航把你们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但这不代表长生,仅仅是摆脱了老天爷定下的命数,只要你们谨慎一些,别做太扎眼的事,别被老天爷注意到,以后这人间,任你们逍遥,我要走了,你们保重。” 说做就做,他起身出门,我跟在后面追问:“我爷爷呢?他摔死之后应该下地狱了吧?” 马脸怪人回头道:“不清楚,也有可能被一道雷给劈的魂飞魄散了?” 马脸怪人来的匆匆,去的匆匆,却带来了两粒让我魂牵梦萦的花种。 我趴在茶几上凝视着两粒宝贝花种,感觉有两道异样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扭头看去,朵朵和珊珊姐眼含幽怨,微微噘嘴的嗔怪模样有万种风情,我竭力克制着,才没在王大白面前将他们搂进怀里放肆热吻,而是问道:“怎么了?” 朵朵抱怨道:“这雷雨天还是什么好日子不成?先接了老相好的电话,又重获两位红颜知己,王震,你是不是很开心?” 九香这两个字让我的好心情受挫,却还要装作没事人似的安抚她俩,说了许多让人酸到牙根的情话,又保证自己只是对安素与文静心有愧疚,绝无他意,更何况,我还不知道如何让她俩重生呢。 打发她们先去休息,我给钱旺回了电话,没有多说,只让他将九香三口送到山下的别墅。 五年了,毒应该解了吧?否则前几日九香找我,刚刚我心里念着她,我俩总要死一个的。 三日后,我以领王大白练武的借口,领着他到了山下别墅,大门敞开,迎接九香的到来,仇兵他们则被我撵到山上修房子去了。 日上三竿,一辆越野车停下,年余不见的钱旺跳下来与我拥抱,随后,车里跳出个身材矮小,浑身黝黑,还算结实的庄稼汉,他满脸阿谀的笑容,点头哈腰冲我打招呼:“首长你好,哈哈,我是九香的堂哥,我把她给你送来了。” 即便被钱旺绑架至此,九香依然扭捏着不肯见我,是被她堂哥拖下车的。 那抱着孩子,一身粗布乱服的村姑出现在我面前,五年不见,她瘦的让我心疼。 王大白踮起脚问我:“老王,这是谁?” 我一把将他推到钱旺身边,大步走到康九香面前,她的身子不住颤抖,泫然欲泣,用那倔强又有些痴迷的目光看着我,她怀里的小丫头好像营养不良,十分清瘦,头上扎了两个羊角辫,小鼻子小眼也挺招人喜欢,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虽然朴素却很干净。 我靠近,九香抖得更厉害了,我很怀疑下一秒,她会不会瘫软在我面前。 那小丫头有些畏惧,往九香怀里缩了缩,小声问道:“妈妈,这位叔叔是谁?” 我也问她:“小家伙,你叫什么?” 她怯懦的对我说:“叔叔你好,我叫王小白。” 稍稍愣神,因为这是我起的名字,离去前我对姗姗姐说,男孩叫大白,女孩叫小白。 王大白挣脱钱旺,跑到我身边,踮起脚尖说:“你叫王小白么?我叫王大白啊!” 一张圆嘟嘟的脸凑上来,吓得王小白搂住康九香的脖子,九香安抚她说:“小白不怕,这是哥哥,”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他也不是叔叔,他是你爸爸。” 王小白只有三岁,她从没有父亲又怎么理解爸爸的意思?只是再次向我问好:“爸爸你好。” 我没有答应,仔细端详她的小模样,虽说钱旺也觉得像我,虽说她那一声爸爸让我心里泛起一丝温情的涟漪,可我长的没啥特点,无法一眼分辨王小白是否是我的骨血。 见我没有回应,九香哭了,她将王小白抱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恨不得将王小白扔进我怀里,她激动道:“你看看她,她就是你的女儿,是我给你生的孩子,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你不能不认她,她流的是你的血,难道你感受不到么?你摸摸她...” 这副样子也将王小白吓到,搂着九香,哭闹着要回家,钱旺将碍眼的人哄走,我问康九香:“她三年前出生,而咱们五年前就分开了,她怎么能是我的孩子?” 九香拼命摇头,眸光尽是软弱与惊恐:“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只有过你一个男人,除了你还能是谁?三年前的夜里我忽然想吐,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我也很害怕,我缩在床上恨不得将肚子刨开,但我没有,我要把她生下来,看看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在那人来人往的小村里,她这般姿色的女人独居,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这份恐惧是可以想象的,我能猜到她的打算,万幸的是,孩子有我的影子,而她本身也有不弱的实力,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就能欺负的,这才有勇气活到今天。 揩去王小白的眼泪,我反过来握住九香的手,平静道:“走吧,跟我回家。” 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九香愣住了,随后却摇摇头,落寞道:“我回不去了,如果不是钱旺要杀小白,我不会来见你的,你把小白带走吧,她跟着我会吃苦的。” 王小白搂着康九香的脖子不肯撒手,坚决不跟我走,而我也不会再让九香离开了。 叫钱旺过来抱走王小白,他心领神会,冲我点头,我牵着九香向别墅里走去,她问我要做什么,我说:“和你谈谈!” 九香停步,捋捋耳边的头发,硬挤出一个欢心的微笑,靠近我怀里,在我耳边问道:“你的胸口,还疼么?” 我说,早不疼了,连疤也没有。 她又问:“那你心里疼么?” 我说,有时候疼,但都过去了。 终章: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纵然千言万语,九香依旧推开我,郑重的说:“我不会跟你回家的,伤疤可平恨难消,放了我或者杀了我,你选吧。” 我笑道:“夫妻还有隔夜仇么?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要不这样吧,我捅你一刀,你别走。” 九香惨笑道:“还有朵朵和珊珊,你见过四个人的夫妻?” 我无话可说了! 九香选择捅我一剑,而不是将许祈的阴谋告诉我再捅自己一剑的根本原因,就是李珊珊,她愿意带我去死,起码只有我们两人,而现在,还多了个朵朵呢! 拉着她向别墅走去,我问道:“咱家可是你管钱的,没花完吧?为什么不给小白买几身漂亮衣服?” 九香说:“我不敢确定她是不是你的女儿,不想,也不愿花你的钱。” 我问她五年靠什么生活? 她说在村里做帮工,而且从昆仑山跑出来之后,她先回了一趟黄劲柏的家,家里还放着几千块钱。 真够心酸的。 我柔声道:“九香,这五年来我一直在回忆自己的经历,我给你讲讲,其实爷爷从没有想过将本事传给我,他只想让我和我爸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你知道他很会算命,他用我妈和我爸的八字,在我妈怀胎九月时就算出了我降生的时辰,那是个注定了一生庸碌的八字,于是爷爷放心了,但他失算了,他不知道我妈怀着我,我又怀着个王八蛋,他硬让我妈难产,晚生一个时辰,错过爷爷算好的八字...” 我告诉九香,当我还是一颗小蝌蚪的时候,这个王八蛋就想给我当儿子,而我本该平庸,一个平庸的男人是不可能找到好女人的,他担心我生不出好材料,所以推迟我的出生,改成一副桃花命。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就是说我这样的情况,有些迷信的人故意让孕妇拖延产子的时间,想要占一个好八字,可最后全都没好报,最直接的报应就是难产,搞不好母子俱亡。 一个人的命运并不是仅仅由八字决定,还有荫德,风水,星相,天象之类,只有老天爷能将这么多复杂的因素通盘考虑,巧妙安排一个人的一生,妄图以人力逆天的,必遭天谴,比如老天爷给一个人散漫的性格,注定要搞艺术的八字,这还比较搭配,可偏偏有人将这个人的八字改成帝王命,让他去玩逐鹿中原的游戏。 懒懒散散,喜好醉生梦死的艺术皇帝,他去抓鹿那肯定被鹿抓回家了。 再说回我,我就是个没本事的男人,注定要娶的是爷爷为我安排的苗苗姐,她没有天姿国色,我也稀松平常,或许可以将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名人兄让我接二连三的遇到本不该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惊艳女人,怎么能不出事呢? 爷爷就是算出了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偏偏八字已定,他无力更改,只好弄来文静替我去死,于是桃花命开始应验了。 文静是第一朵,安素是第二朵,桃花越开越盛,报应随之而来。 去官赐村,想尽办法吃九香的豆腐,去杏桥村,得知与苗苗姐的童年纠葛,回老家过年又得到了姗姗姐,许祈骗我去云南找第九棺,结识了喜欢穿肚兜的朵朵,火辣纯真,不能更迷人。 我的性格说好听是重感情,说难听就是优柔寡断,玩个一夜.情都有可能爱上对方的人,我就是娶苗苗姐的料,名人兄非要给我弄个桃花命,我也无奈。 他可不管我的死活,他只想让我生孩子,好让他挑个好的,夺舍重生。 说着说着,别墅前站定,我说:“我又何尝不想与你厮守终身?但我没出生时,名人兄已经捣乱了,”凝视她的双眸,我说:“跟我回家吧。” 她稍作考虑,还是摇头拒绝:“我要走了。” 我说:“这是咱俩的婚房,没能洞房,陈建国就在阁楼炸了,我收拾干净了,咱们去看看!” 九香警惕道:“你想干嘛?” 我点点头:“想!” 她红了脸,啐道:“下流,放开我,我要回家。” 我揶揄道:“下流?原先你不是这么说的呀,原先你比我还积极呢,原先你整天叫着王震王震,我要给你生孩子..” 拖着她进了别墅,她挣扎着:“放开我,咱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王小白不是你的女儿,是我和别人生的..你不要碰我,我要回家。” 我索性将她横抱而起,大步上楼:“回家?我让你连床也下不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付你这种死心眼,就得用名人兄的法子..你还敢骂我?当初是你捅我一剑,又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轮到我报仇了,一会红浪翻滚,情到浓时,我看你还舍不舍得离开我!” .... 又是一年春来到,别墅前的花圃里,孤零零的两株花枝上伸展着几片翠绿,狭窄的叶片。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两粒来自阴间的花种真的绽放了火红的彼岸花。 可整整三年,从未花叶同现。 听终南山的老道士说,只有仙界的菊泉才能让彼岸花开花时,叶不凋零,人间与阴间是遗憾世界,彼岸花必须有缺陷。 但我没有灰心。 我每天在花圃忙碌一阵,看着她俩展叶,结朵,开花,凋谢,与她们真的陪在我身边没有什么区别。 “我种下两颗种子,从来长不出果实,每天都是浪费日子,我给文静浇点水,再给安素施点肥...” 花圃边上,六岁的王小白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时刻注视着我,只要我一唱歌,她就说:“爸爸,你唱歌好难听啊。” 每一次我都冲她笑笑,告诉她:“但是爸爸打架厉害,爸爸是这座山里无所不能的皇帝,守护小白公主。” 她喜欢听这句话,她每天都说我唱歌难听,就是为了听这句话。 她喜欢皇帝,她要一个永不抛弃她的皇帝。 名人兄说姗姗姐已经有了身孕,要去夺舍,可姗姗姐却是我从云南回来之后的一年半才生下了王大白。 钱旺拿着我和小白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她就是我的女儿,至于九香会在两年之后忽然怀孕,也许是因为肚子里的女儿过于不平凡,需要酝酿两年的缘故? 哪吒他妈也怀了三年。 九香终归还是认命了,她被我突破了底线,便再也没有底线。 至于做梦都想要孩子的朵朵,小白一句话便将她击败。 在我的指点下,一见面,王小白就搂住朵朵的脖子,亲她脸蛋说:“阿姨你好漂亮呀,能不能当我妈妈?” 朵朵哪里舍得她离开? 四大两小的生活,有时也有一些小矛盾,主要是朵朵和九香吵两句,但只要我一淫.笑,她们就全老实了。 这天夜里,王小白被我老爸老妈接走,不用哄这小丫头片子睡觉,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姗姗姐,九香,和朵朵全哄到我那六米宽的大床上,正准备与这三个磨人的小妖精轰轰烈烈的打上一架,就听到处于变声期的王大白扯着公鸭般的嗓子大叫:“噫吁嚱,别墅几十尺,摘不着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床上人。” 这个孽子什么时候爬到房顶的?这一嗓子,差点把他爹吓到不.举! 我喊道:“王大白,信不信你爹一剑把你劈到星辰上去?” 王大白肯定没有名人兄的记忆,可夺舍重生与投胎有很大区别,他不到十岁却有名人兄那份洒脱与随性,整天疯疯癫癫。 王大白回我:“爸爸,春.宵一刻值千金,抓紧时间,我给你吟诗助兴,最近对李白的诗很有兴趣,下面就来一首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 要反了要反了。 我说你这孽子有本事别跑,我他妈今天晚上就让你知道手持独鹿剑,上楼斩大白的意思。 往日我一说这话,王大白肯定跑的没影,但今夜却没有听到他在房顶上逃窜的声音,我心说这是真缺一顿揍呀! 伸手拿裤子,却听到王大白惊骇尖叫:“爸,有个女鬼把你的花拔了,天呐,我要少两个妈妈了!” 鲜血倒灌进脑门,我险些一头栽倒,顾不得穿衣服,撒腿冲向窗户,剑指一出,一道小型剑炁劈出,别墅再次破出个大洞。 纵身跃下,花圃里果真有个一袭白裙,十分飘忽的身影,那身影却忽然转身。 我惊呆了:“苗苗姐?” 她也绽放笑颜,可看到我全身赤.裸却又羞红了脸,稍稍低头却不住偷窥我,小声嘀咕:“真是个不害臊的,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哪里还记得羞涩,我冲到她身边惊喜道:“真的是你么?” 苗苗姐眼波流转,比我矮了一头,却一如既往的摸我头发,柔声道:“是呀,干爹..你爷爷把姐救活,叫姐来找你呢,他说当初答应你的,现在一一还给你,姐是第一个,你看姐带什么来了!” 这时我才发现她手中抓着一个白玉瓶子,而那两株只有叶子的彼岸花,绿叶未脱,火红色的花瓣正飞快绽放。 “这是菊泉,还剩一点,你爷爷叫我送给一位朵朵姑娘,她就能给你生孩子了。” 追出来的朵朵惊叫一声,喜极而泣。 两株彼岸花盛开了,花心是淡淡的,散着柔和的白光的,文静与安素熟睡的娇颜。 我喃喃的问:“苗苗姐,爷爷真的爬上了建木?” 苗苗姐苦笑道:“哪能爬的上去,是有人接他们,你爷爷现在是杏桥村的土地爷,纳兰老爷子是城隍爷,博老爷子是财神爷..接他们上去的那位反而最可怜,居然封了厕神,他叫陆同风,你见过么?” 来不及吃惊,从房上跑下来的王大白蹭到苗苗姐身边,问道:“阿姨,你也是来给我当妈妈的嘛?” 苗苗姐看着我,回道:“看你爸爸让不让喽。” 王大白感叹:“爸,看来你的床还是做小了,我下山叫仇叔给你做大床去。” 王大白背着手,再一次老气横秋的走了,苗苗姐走到我面前,温柔道:“王震,我想给王大白当妈妈,行么?” 看看眼前的女人,看看花圃里快要长成睡美人的彼岸花,胸中一股豪情激荡,也有满满柔情弥漫,我说:“姗姗才是大白的妈,九香是小白的妈,你俩嘛..看看能给我生出来什么白了,哈哈..哈哈哈哈..” 全书完 绝对精品力荐——《灵魂摆渡》,站内搜索“13096”就可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