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门》 第一章 风月会不欢而散 魔血灵石踪成谜 天波境主宫水上之城‘万殿天宫’外的镇魔塔崩,创世真皇万物生以渡世轮封印天魔重新压于浮幽渡,并造白玉重楼、情昭西楼执守于南天。至此,三天十地尽皆安泰,转眼已是万年。藤萝摇曳,是风动?大殿丝微的震动了一下。此刻,正值天宫之主万象天子寿诞,众仙家与天子在欢饮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刻的变化。殿外南天的浮幽渡澄光交辉,巍然立于水中的七石镇魔兽铁青的颜色中布满了点点红斑,散发着一种奇特的罂粟花香。它一如往昔带着凛凛寒气,耀着暗色的光辉。细浪冲刷兽脚,呜呜有声,像是一种低沉的哭泣。水光之下隐约可见众魔浮泛之影,涣散、凝集,变化中仿若扭曲伸展的古木支脉,迷离的黑色如数滴浓墨骤然滴落,晕化。与其说这是一处水域不如说是一汪怪潭。不管是天波境也好,万殿天宫,浮幽渡,亦或是造化古院、一叶天峰、半灵山都早已被同一个名概括了——魔渡。 琴声忽起,曲调悠然华天仙草蜿蜒妙舞,一曲未了,万物生香。万殿天宫花开千树,微风习习,熏人欲醉。 玉殿之中众仙家闻得此曲面色各异,天子故作不闻。虽然是魔渡之主,但是天子与双楼实则是极少往来,各不相扰的。即便是寿诞这样的大日子,天子对这两位楼主也是既不邀请也不拒绝。现在,这首琴曲是双楼对天子的献礼吗? 镇兽闻得此曲,眼角泛红,一滴红血涌出,无声滑落,穿透天波境,坠入红尘。 白玉重楼的玉阶外,古榕盘结,玉树花盛放。但见一人操一弦琴独坐在香草蒲团之上,白发垂瀑,羽衣美冠,背影绝尘: 千秋月明观沧浪, 万载智澜入琴囊。 远远的,一位紫衣道人踏祥云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月澜君的琴艺果然非同凡响!不但可以让百花齐放,还可以引得石兽流泪,奇观啊,呵呵……”云祭上人对着这个背影说道。 “事到这般田地依然有心情说笑!吃菜人,你的修为才是真正的非同凡响。” “这般田地是哪般田地?” “你说呢?”月澜君转身回头。天光淡洒于他清雅的面容之上,勾勒出那一双望之令人怒意顿消的静湖双眸。 “嗯……你的哑谜真是深奥。” “昔日挚友,今朝见他闯下如此大祸,你不去相劝么?” “有种人是劝解不了的,何必浪费口舌讨人嫌!你不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才此徘徊不入吗?”云祭。 “我徘徊不入?”月澜君喃喃自语。 “形之未动,心之徘徊——喂喂喂,你不要来问我!”云祭摆摆道袍,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 白光一闪,羽扇在手。月澜君掩面笑的无奈。 情昭西楼孤灯夜明,一点暗红。隐约可见长幡上的黑字: 风动四海任性情, 焰舞八荒坦荡行。 神秘的红光摇曳在黑色的迷雾里。 “主人,月澜君前来拜会。”虹影。 “请。”一声简短的答复。 虹影闻声款款退出,引客人自红湘水榭蜿蜒步入暗红的楼门。 这一段的路对他而言是记忆犹新的,虽然上一次来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朱砂竹依旧,无处不在的蝴蝶依旧。物是人非,不同的只有心情。彼此的心情。 炎冢亭内,香茗一杯,桃花一束。主人的桌子上没有第二只杯子。 歪靠在逍遥椅里的风焰君几乎和那一片透过红纱的月光融合到了一起。红色的大披风罩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包括腰间的‘炙龙’。封沉了千年的炙龙幻刀早已没有了昔日大闹七界天殿时的烈焰难掩,如今乖巧的趴在它主人的腰间就如同一件普通的饰品。他的面孔终于转向了来人。这张脸带着精灵的飘逸与魔的魅惑。他披散的红色发丝如同丝绸倾泻下椅背,那如凝玉一般的手中正在把玩着一只火蝶。这样的外貌更像是烙印,标注着他低微的非正统的出身,带出永远无法抹去的事实——他是半魔。他的表情是淡然的,淡到透出一种冷漠,一丝无情。那一双仿如明镜的眼底幽滟红深而跳跃,恍若无数蝴蝶在无数个梦中翩然,惊起一场繁华的火雨,那是一双能令凡尘湮灭的眼。 “风焰,许久不见了……“月澜君。 “直接切入主题!”这个声音冰冷的凝了霜,眼睛一直专注在蝴蝶的翅膀上。 “私自放走百花冢,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没有了草木灵气,镇兽就只剩石性了,随时都有裂毁的危机。此刻,由于你的不智,一滴魔血已经入世。你可知道你犯下了怎样的过错吗?一滴血就足以成就魔胎,玉殿将会因为你的过错陷入万年劫数。” “将一个无罪的人封印在冰冷的石头里,让他承受无边的痛苦,这就是明智,是正确?多情的你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意外。看来天上的日子你习惯了,一切不智的情感你都控制的如鱼得水了!”风焰君。 “他真的无罪?杀戮不是罪过?” “无意识的杀戮,被命运捉弄而犯下的错。这样的罪不可原谅?所谓的罪,但凡是玉殿需要的话就说的比什么都要大都要重,不需要的就说的轻描淡写。什么是罪?小罪大惩,不过是玉殿的需要而已,有人需要平静,有人懒得去寻找失踪多年的灵石来修补镇兽的裂隙,因此需要一个牺牲品罢了!有了他,就不用麻烦的再去找灵石,而且没有什么比惩罚这样的借口更加来的正义,更加理直气壮了不是么?今天你来是想和我讲道理的话,那么我要说的话还有很多,如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无言以对。”风焰君直视着他。微微挑起的眼角,红色的瞳仁都在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愤恨。 “两者都不是。我来,是因为担心你。在一条路不被理解的路上你走的太远了,” “是吗?” “是。” “我不需要理解。” “没有人不需要理解!” “你的观点。” “是你所存在的空间的必然规则,没人可以例外。” 风焰君冷笑道:“随便你怎样讲。事情我做了,又如何?” “那么就把事情做完——寻回灵石,补上镇兽的裂痕,弥补你犯下的罪,同时也可以避免百花冢再度被抓回问罪。” “这是你此次来的中心喽?是你的意思还是某人的旨意?” “我是来告辞的。在魔血落下的一刻我发现了灵石引子显踪于玄空地,我要启程去寻找它,希望可以通过它找到失踪千年的灵石,将它带回魔渡。” “如此说来要谢谢你了。谢你代我完成我该做的事,谢你此刻的好言相劝!” “何必要说这样的气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年的事情——” 风焰君眼波震动了一下,冷冷到的打断他的话:“我累了。虹影,送客!” 月澜君迟疑了一下,不等她近前来打发,转身自己离开了。他雪白的背影翩然而去的样子带着七分凄凉,三分落寞。 在风焰君的指尖,那一只火蝶的触角指向了幻海城。 幻海城。 “快走啊!快逃啊!城主又来狩猎了!不逃就没命啦……” “快跑啊!” 一群庄户打扮的男男女女没命的奔逃。 鸣剑一声,裂空而来。 瞬时间金箭尖啸一声破天刺入人群,随即乱箭齐来。几个村汉哀声倒地。 万姓厌干戈, 幻海尚未和。 城主发金箭, 功在杀人多。 乌骓马黑玉鞍,金冠王袍加身的恨无极已非昔日水城主身边的那个少年侍者。阴谋夺位以来,他屠杀水无痕全族,任用酷吏,独揽大权,骄横跋扈,肆意妄为,指弄得政务荒废,人心惶惶。登位以来恨无极的种种嗜好使原本就不太安稳的环海城简直是到了不堪居住的地步了。像是今日这样的射人取乐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随心变,他原本俊朗的外貌越发变得阴沉诡谲,眼底透露出的也尽是邪气、暴戾。暗地里,百姓给了这位城主一个外号:药叉 “啊!小淳……”妇人被挤得一个趔趄脱手,眼瞅着儿子摔了个跟头载到古树窜出地面的气根上,就是伸不到手去够他。 如雨的箭夹着厉风直直奔向那孩子! 树后面的道旁,粗布赭衣盘膝而坐的江湖郎中眼神闪烁了一下。 瞬间。一道红影划过宛如一道暖风。风过,留下一股朱砂竹的香气。 箭雨半空跌落,孩子踪迹全无。 恨无极的侍卫打马前来,没有寻到‘猎物’,匆匆回去禀报。极目遥望过来,恨无极又岂会看不到这般情境。他收了弓,面有不悦,随即吩咐在一旁随侍的唐冠一句。唐冠心领神会:这样的异士如果可以召为所用,就召,不行就杀之。 郎中起身,背起褡裢和葫芦朝大路的尽头疾行。 约十里,他停下了脚步——孩子坐靠在路边的树干那里,安然无恙,不知道是吓到昏倒了,还是睡了。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气息匀净。郎中脚步不停,一路向西。路的右侧山势见高,连接成峰。山上嶙峋嗟峨的石头黑的透亮,阳面光秃秃的,背阴处杂草丛生的岩石裂隙还残留着点点的绿。这座山高而薄,刀削一般,邪得令人心里起疙瘩。有几株巨松挺立山脚,这几棵松的根伸展盘绕像是诸多恶魔伸展着手臂,啸弄于大地之上。 天,云淡风清。 郎中停在了大道中央,再度嗅到那种香气。他追的人就在前面五尺处。应该说是对方在等他。郎中衣虽旧却干净整洁,飘舞得洒脱之极,一双眼睛清澈澄朗,鼻子端正,厚的适度的嘴唇红润泛着光泽,他的周身透着一股安详宁静的儒家之气,隐隐流露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华贵高雅气韵。他先施以一礼,毕竟追踪陌生人是不友好的行为:“郎中烟绽有礼了!这位兄台,刚刚出手救人,何以匆匆离去?” 红衣人:“一路跟踪我就是为了问这句?” 烟绽:“何来跟踪?四方闲游的人有的是仰慕的闲情和闲功夫。兄台的武功十分奇特,看不大出是师承何处,所以一时好奇就跟来了,切勿见怪啊!小弟四方行走,粗通枪棒,专好结交江湖朋友。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这样说来你认识的人应该不少了?” “比一般的人要多倒是真的。” “可听过一位名唤余可伤的医者?” “杏林怪客多年前退出江湖已经在物化山隐居很久了,山中有机关数组,一般人要寻到他是要费一番周折。兄台要找他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路。” “有劳。” “哪里!我也是正要去拜访他。” 二人同行。 “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烟绽。 红衣人不由一愣:原来自己从来没有过所谓的名字。风焰君不过是创世真皇赐予的代号罢了。就像是月澜君?不是,他们是不同的。月澜出自水府仙宫,复姓尉迟,父母皆有证可考。而自己呢?一无所有,一无所考。如果一定要找到点什么的话,应该就是不洁勾欢而产下的怪物。随时可以被随意的丢弃,被遗忘的东西吧!想到此,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到头来,却又不知要去恨谁。对着等待回答的他,他定神反问道:“你叫烟绽,是姓烟吗?” “小弟姓氏不便相告,在江湖行走的人总有东西是要保留的,于别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我单名一字:红。”风焰君说道。 “嗯,好称呼!”烟绽:“不知红兄找他所为何事?” “拜访。” 烟绽欲言又止。 “你有话。不讲完吗?”风焰君。 “我只是感慨。许多的人找他医病,可是一旦病好了,又一个个要杀他。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唉……他也有够倒霉的!人走了楣运不算,连鼻子都逃不了霉气!藏起来也是麻烦不断。高堂离散,到了只孤身一人,名声大了,祸事也大。” “我找他不为医病,没有理由杀他,只是需要问他几句话而已。”风焰君心中暗想:只有纯素且通灵的医者才嗅的出最原始的血腥,除了余可伤没有人确切的知道那一滴魔血所落的确切地点。在魔血自动找到魔化邪城的密钥化胎成元婴之前必须找到它,消收它,导回镇兽之中。 “哦。”烟绽一颗心落实了。凭着自己识人的经验,他分得出来此人此话不假。在一个岔路口,他转了个方向,这才带着他走到了正确的路上来。 花开彼岸。 一路分云,月澜君独自往玄空地来。刚到固结山就不见了灵石引子的踪迹。 矮粗的界石,四处分花的路口。 独立于此,他凝神掐指。但是不管如何就是查不到它的所在了。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来。 “喂,白毛儿的,你挡本小姐的道了!” 月澜君转身,只见一位穿着华丽丽的粉衣少女摇着马鞭骑着雪花马直直的过来了。她撅着的小嘴耀着光泽,精致的五官带着几分傲然,在阳光下她几乎无处不是光耀的,夺目的。在她的身后跟着一群挎刀的黄衣侍卫。 月澜君故作仔细的端详了她一下,无语。 “你看什么看!”她虽然是娇嗔,不过似乎是有些得意,手指下意识的摆弄了一下刘海。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小姐你又不是很胖,这样的道勉强挤过去应该不是难事。”月澜君。 “放肆!”她闻言立即恼了:“本小姐是胖是瘦用你来多嘴!来呀,给我把这个舌头生的不正的家伙捆起来!” “小姐怎知我的舌头生的不正?莫非是深入细致的观察过了?咦,这条罪名可是对你自己太不负责了,大大的不利啊!”月澜君不禁失笑道。 “你——”粉衣女子杏眼圆睁一时语塞,翻脸对侍卫怒道:“你们都聋了!” 众侍卫一拥而上。 捉到的只是一道光。 粉衣女子抱怨道:“又是一个妖人!喂,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前面带路,给我把那个该死的臭道士抓来!” 侍卫尽皆诺诺。对这位二小姐,他们可是领教良多的。但凡是有个不如意,就要发脾气闹腾得紫金城上下翻了天,加之城主宠爱她的姐姐云蝉夫人,对这位小姨子一向是无求不应,谁敢得罪她啊!不过人的嘴从来都是两面派的,面子上顺从背地里少不得要对她的光辉事迹‘万里远播’一番。至此,这位紫金城里最受宠爱的小姐的名声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大约是这个原因导致这位云蝶二小姐过了二八年华依旧待字闺中吧。凡是有资格的男方不愿近前,不够资格条件的她自然也看不上。可叹是,貌美如花,流年似水啊! 寒山,古柏,清风,素院。 仙灵道观。 一缕琴声,清清朗朗,从院门里飘出,拂过道观西南的镜湖湖面。琴声时而珠落玉盘,时而山间流水,轻咽低鸣。令人听了,凝神静气,如痴似醉。焦尾琴檀香悠然,抚琴的玄衣道人风骨超然,好一派绝尘之气。 “来客听过此曲?”道人。 月澜君:“多年前曾听一位故人弹奏过。今日再度闻得实属有缘。不过,道长抚之似乎又与他的韵致不同。前者怨念颇深,后者淡然释怀。毕竟是抚琴人心境不同吧!此曲名《鬼车》,鬼车者,九头鸟。色赤,似鸭,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烁人魂气。亦有说法称九首曾为犬呲其一,常滴血。血滴之处,就要有凶祸。说来也巧,每一次我听到这只曲子都有祸事临门……” 道院的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侍卫一拥而入! “一语成谶!”道人捻须笑道。 “什么一遇两遇——三遇本小姐也一样拆你的庙打撕你的皮!你这个骗子!骗人钱财,卖人假药,三流的郎中硬充神医,哼!今天,看你往哪儿跑!”云蝶气鼓鼓的道。白眼一溜又看到道人身后的白毛,立时气更大了:“真是臭鱼招烂虾!骗子贴无赖——你也在!把他们俩一起给我索回去!” “哈?我,无赖?!”月澜君纳闷道。 道人不急不缓进前一步,拂尘一弹之间众侍卫以被拂出院墙外。他道:“贫道何曾行骗?小姐把话讲明便罢了,若是讲不清楚,坏了修道人的声誉这事情又要另当别论了。” “你以为会几下妖术我就怕了你了?哼!你有本事也把我扫出墙外去!我就服了你——心肠一黑黑到底!”云蝶全然不惧。 道人摇头叹气。 月澜君:“我说这位呛事的小姐,事情若有误会不妨说开了,多事的我来评评理,如何?不过一来就踢破山门可是小姐你的不是了……” “啰嗦!要评理,你就来评:我姐姐吃了他开的药病不见好,人瘦了一圈,先前还可以四处走动现在连走路都要人搀扶了。他来得时候还说什么会悬丝诊脉,蒙着个半个脸,看了半天,拿走了百两黄金,看完了病,居然是这样的结果!你说这个臭道士他是不是骗子?” “这个……”月澜君转脸望向他。 “贫道先前就讲过这位病人的病乃是心气衰竭所致,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医治无命之人。”道人黯然。 “你……你——还咒她!”云蝶顿时气的涨红了脸,手如猫爪直直朝道人的脸伸过来。道人一闪身,退步侧身一尺。她整个人身子前倾,一个收不住险些栽倒到月澜君怀里。幸好他闪的比他还要快。扭过脸,月澜君装作没有看到她。栽倒在地终归是要比别处好些,至少对她而言。不过看来今天她是不不管怎样都要吃亏了。她心里抱怨:早知道他会两下子就应该把城中的高手带来才是,现在这样真是没有面子啊!道人不知何时已拿来了那百两黄金。一丢手,抛在她的怀里。勒令她出去。事到这半田地,不走似乎只有吃亏的份儿了。她梗着脖子哼了一声,瞪了他们两眼,扭头大步而出:你们两个等着瞧! 收了琴,道人的脸色不明缘由的暗沉了一下似乎极度的伤感有似乎有难言的心事。这种神色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他的脸色又回复了正常。不过就是着一丝地变化仍然没有逃过月澜君的眼睛。其实主要是因为这个变化出现在一个如此超然的人脸上太明显了的关系。那是不应该出现在修道人脸上的,属于俗世的情感烙印。不一般的人被别人观察时,常常有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道人何曾不知道自己正在陷入对方的视线。命童子换了新茶,他抛出了一个足以移开对方注意力的话题:“占星卜卦是道家的专长不错,不过你要问的东西不属五行之列,不在三界实物之中,实在稀罕。贫道修为有限,实在查不出这 ‘引子’的所处方位。” “如此,我也就不再叨扰了,告辞之前还想请教道长道号,不知可否相告?”月澜君。 “泉下人。” 月澜君心里清楚得很,灵石引子在固结山不见,一道玄气落入过仙灵道观。这位道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他不愿讲,必然是问也白搭,与其在此耗时间,不如暗处观察还来的更快些。 入夜,小道士的悄悄话传到墙外某人的耳朵里却是极清楚的。 “白天的活就干不完了,晚上还叫咱们到地宫修什么破门!那门造的也太矮了跟鼠洞似的,爬进爬出,咱们都成老鼠了!你说他弄那么个地宫空空的,也不放什么东西,到底干什么用啊?” “管他呢!反正让咱们干嘛就干嘛呗!我自打来道观可算是吃上饱饭了,只要是不用挨饿,让我挖什么修什么都成。今天算是修完,倒头可以睡大觉了!其实,挖坟掘墓我也干过的,轻车熟路!” “就知道吃!难怪你生的个猪头!” “你的头也不见比我小多少。哎呀——你打我!” “师兄教训你,做师弟的合该领受!” 风,呼啸着掠过,带起一片沙沙声。 月澜君的身影已经在地宫的人口处了。这扇门还真是矮的正位了!一线幽光子门缝透出,空气里混杂着一股药草的味道。 以扇羽端毫轻触门板,他幻身而入。 药炉里的火已转小,瓦器中正熬着一副草药。炉的一侧,道人自一个水晶匣里取出一个闪着绿光的桃子状物体。 正是灵石引子! 它的外面奇特的黑藤。像是绳索一般它紧紧地将石的灵气锁住了,不但如此,似乎藤还在慢慢的吸取它的光。灵石应该说是正在慢慢的死亡,而藤正相反,在一点点的生长……它的芽尖指向了紫金城的西南方位。 削掉一点藤芽,加入了药炉里,泉下人突然说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月澜君一声叹息,脑子里确是有了新的头绪。 泉下人:“虽然劫用了你的东西但是贫道也实在是别有苦衷,救人性命总归是一桩功德。修道人也不是为了自己。我不问你的来历,也不想知道这个灵物的意义,不过它的确对此刻的我意义非凡。若是你愿意不在追究,日后若有用到贫道之处,我绝不推诿。” “算了,这也是它的造化。消亡的终结带来的如果是新生,对它未尝不是好事。正如你所言,也许就是一桩功德吧!”月澜君良久方道。 一缕黄黄的光影向这里飘忽而来,随着这楼黄光,半空里响起一连串铜铃之声,细碎的铃声入耳确是鬼哭狼嚎的变异。令人闻之,心神不安。经过了山界,风焰君跟随烟绽踏入了山谷的唯一一条路口。远远的就见谷内的林势奇特,山石不似自然造就。放眼望去竟是一路的阵型! 断桥。此地的石山皆成倒悬状,那些极大的石头像是一丝的震动就会掉下来似的。一线之桥,上有危石下有深渊!烟绽打头,他回身伸出手来:“行此断桥切记不可回头,红兄,你我不妨携手而行还安稳些。” “不必。” “……”烟绽尴尬的收回了手。 又过了一处水榭,透过竹林隐约可见茅庐和小巧精致的几处亭子。 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儿随着风路传来。烟绽顿时心生不祥的预感。预感果然是很准的。一步步向前,一点点的应验。焦土混杂着烤肉的味道越来越浓。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尸身上没有伤口,烧得衣物黑焦,面目全非,看不大出是什么人,不过竹楼里的那个人手上的玉指环确定无疑是余可伤。这一点,烟绽绝不会看走眼的。 第二章 中秋夜妙姬献舞 小石村活人火祭 对于幻海城宫墙内的女孩来讲,舞场犹如战场,这是供他们尽情呈现才气、柔美身体及必胜信念的舞台,他们知道在看台上某一双眼睛正观赏着自己一切优良的潜质,知道自己未来的飞黄腾达很可能就始于眼下舞场上的一次初露头角的表演。一个女孩的成熟需要局促慌张的过程,至少对于她们这些宫里的女孩是这样的。害怕心愿落空、疑惧、忧心忡忡都是很好的过程,当然,这是当她们成功的过了这一道关卡之后才能够有资格回味的。相对的,一些人一生都过不了这一关,一生都停留在一个格子里。 妙姬有着无比优厚的先天条件。她的腰肢柔软,玉指纤柔,舞步轻盈,她的五官绝对是十分撩人的那一种。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是精致的,美丽的。靓丽的衣着更是为她锦上添花。在还没有出场前,她早已被视为城中的尤物了。刚刚过了早饭,她就不吃东西了,生怕积食影响身体的美。好不容易进城里来见她一面的妹妹阿若精心的准备了一篮子的饭菜都被她推了出去。阿若无奈的离开了。她没有告诉她家里发生的不幸,担心扰乱她本就很是绷得紧张的心情——它们唯一的母亲刚刚过世了。所有的舞姬都以为这位穿着粗布的、瘦小的常常进城来的女孩是家世殷实的妙姬家的小婢子。没有人知道阿若是谁。说实话,她们两个人也确实长的不怎么相像。如果说妙姬是孔雀,她就是家鸡了吧。除了长的还算干净,不丑之外,她小巧的五官几乎没有什么特点。如果仔细看,也许那一双柔和的眼睛还算可人。可惜,没有人注意过。 自药叉恨无极夺城主位以来这是第一个中秋宴,想来必定是会办的十分圆满的。 与幻海宫城内的大肆操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外的百姓早早的熄灯寂静的街巷…… 献给恨无极的礼物堆了半个偏殿,其中主要是幻海周边的小城主们惧于威势而刻意讨好表示。其次是各个臣子们献上的东西。这里面就有富甲一方的小福王花殇君献的金像和玉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内侍念清单的时候恨无极看了看那一尊玉佛,脸色甚是不好看。上挑的眉角不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豪华的正殿之内,大宴群臣,所有人自然要喝的东倒西歪?好像不一定吧!看起来席间的每一个人都留有了几分的清醒。武将圆成,大将军姬辉、大值首西又葵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僵板看不大出来是在高兴还是什么。也许这就是他们得到恨无极信赖的原因了吧。和他们的主子的格调还真是像!小福王花殇君坐在西又葵的旁边,这两个人挨着好像是一株海蓝色兰草和一根铁皮大萝卜种一块儿了似的。花殇君系出名门的优雅举止更是与西又葵的豪放形成有意思的对比。 焦急的躲在帘幕后面,妙姬的目光停留的目的地必然的是在中心人物脸上了。这张脸,勾起的是像她这样为王者而生的少女对情爱与随之而来的权利的无限幻想。等待是煎熬的,等待是手足发凉的,等待是兴奋的……当人无法知道一件事的结果,并且期待好的结果时,这件事就变得越发的重大。 雅乐初起。 舞姬们鱼贯而入,那些沐浴在柔美月色也明亮光线里的面孔和不断摇曳的翩然长袖如梦似幻。阴柔而妩媚的这些女子让正殿里排排坐的阳刚之气缓和了很多。舞步飞旋,群组变换,时而如鲜花怒放,时而如微风拂浪。领舞的妙姬如花中蕊心,这一时分真是出尽了风头,占尽了光彩。她的歌喉更是美妙婉转: 妙舞随君动, 行歌入月笼。 愿奉罗帏夜, 永沐欢娱中。 一曲罢了。献上琼浆,她的今天就算是完美的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按照惯例等待着召见和那一夜的来临了。 轻轻的捏住金樽的手柄处,她保持着早就设计好的撒花指,步态生姿的近前,再近前…… 恨无极瞅着殿外的满月出神,回神见酒杯来了,伸手就过来。 妙姬递送的一个不够快。 酒,洒了他一手! 她一惊,退了一步正好撞到提玉壶过来的侍者。 一声脆响!玉壶碎,酒溅洒得满处都是。雅乐顿时一乱,众人几乎是同时一凛。同样的表情,心情却是各不相同。心思恐怕也是一个人一个样吧。西又葵下意识的看来花殇君一眼。对方很平静。一场精心安排的计划就在一个意外里化为泡影了。 当恨无极命人将侍者拖出去腰斩时,大将军姬辉面有哀伤一闪而过。为了这个计划他献上的是他最亲近的侄子的生命。不过还好,不成功的计划,没有暴露的计划,没有痕迹的毒酒,一切都消散于无形中了。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只是可惜了少年郎的性命。 妙姬被拖出殿外,即便是没有惩罚也算是前途尽毁了吧!一旦被扣上了‘不祥’的帽子,女人就难以出头了。 对大殿里的人而言接下来就真是称不上欢宴了。 恨无极的右手莫名的轻颤了几下。他的心绪恐怕无人知晓,就如同他的过去一样…… 往事如昨。 这座城里什么都大。 在偌大的厨房里偷点儿东西吃是宫城里的男男女女常做的事,可是就是有这么不走运的小侍卫,年糕还在嘴角外一里地远就被抓了个现行。受罚是不可避免的,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刚好来此的宽仁的城主,一场棍棒才算是躲过了。从此他的命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来的太快,太突然,而且是不容拒绝的。当所有人都在羡慕他迅速的升为城主的贴身侍卫风光无限时,又有谁知道真正属于他的确是地狱般的生活。每一天都是一场噩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人倾诉,无人怜悯,无人在乎。他在锦衣华裳下尝尽了人世的种种不幸,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内室、暗室、地上地下以及那密室暗室里锁住的那么多的罪恶与恐怖——秘道,全是龌龊的,血腥的。在宫城的地下,穹顶是白骨一根根支撑起来的。 一种怨毒破土而出,阴郁的不为人知的世界改造了如清水般纯善的少年人。一步步的造就了一个个性阴沉怪癖而凶暴的怪人——药叉。 大约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右手开始习惯性的轻颤。 大约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心中生命的全部热情已然熄灭,剩下的只有,恨: 身受千重罪, 善意复何为? 无情挥权杖, 恨极不须归。 焦土,只有焦土和烧焦的尸体? 风焰君若有所思。通灵医者就这样死了?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烟绽:“红兄在想什么?” 风焰君:“刚刚沉默不语,你又在想什么?” “倘若我分析的无误,这几个竹楼外的尸体应该是幻海城的人。余可伤的指环套着的那一具也是。想来这是他的又一次诈死脱难了。幻海城的人马随后还会到来,你我还是先离开吧!不要破坏这里的好景致。” “嗯。” 二人刚出来,幻海城的黑衣卫士就到了…… 雨势突来。小河翻腾呜呜鸣响,在越来越窄的岸上,独立着小草亭。 从渡口望去,一条发着黄的老船从河对岸的迷蒙里划出,返航,在船梢掌舵的是一个老人。 煮一壶浊酒,带来雨中的一道暖意。 “此酒何意?”风焰君。 “有意无意,随便吃了。天气这样的坏,你不觉得正是饮酒的好时候?”烟绽为他斟满一杯。 “酒多,话就多。” “嚯……萍水相逢,你竟是这样了解我!只要有好听客,我是不吝惜唾沫的。” “那么就说说余可伤的‘死’由何来吧!” “好提议!医者嘛,总归有失手的时候,总是有无法治愈的病人。不巧的是他刚刚好失手医死的是恨无极的老母亲。想必这位城主的事情红兄早有耳闻。他在世的亲人只有这位养母,自从当上了城主,自然是对她孝敬有加了,不过她身有固疾,半生又是过着村妇的日子,就算是一朝富贵,也补不回多年的老病坑。偏生我这位药师兄就是头脑一热接了这么个全城都没有人敢接的病号——结果,你也看到,就是这样了。唉……他呀,真是痴到极点了。平日里见他弄个机关,写书研药聪明的很,一到了需要他聪明的时候,他倒拿不出来了!我舌头都磨短了,劝了他不知多少回……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风焰君吮了一口酒,笑了。笑容魅惑而玄秘。在久远前的某个冬季,他曾经和还是百草仙童的余可伤讨论过一次关于‘医者与死亡’的问题。那一次的余可伤显得很是跃跃,一副豪情盖天势要医尽万灵疾患,不知人世浮沉,舍我其谁的医仙气势。现在想来他倒是学会了不少的技巧,总算是逃生有道了。 “这个事情很好笑么?”烟绽不禁问道。 “也许。” “红兄的话总是这么简短,这么让人不解!” “不解有不解的妙,人与人之间的话还是不要全知全解全说透的好。” “这句话有深意——我该理解为是隔墙问路,防备心多了一椿?” “随意。”风焰君。 “哈?!跟你说话我真是会受内伤——算了,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我看咱们还是启程去找药师吧!幻海城此刻应该是入城的人流最多的时候了,进城是很容易的。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想必此行应该会如愿的见到他。” “希望是。” 紫金城西南的小石村。 石头小就叫小石村么?大约这样的名字让人想到的就是民风古朴,一派祥和。的确,这儿的老百姓过的日子很是平静,刨去吃喝拉撒睡过大头年外,一年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除了赶集和看‘大戏’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所谓的大戏嘛,一年总要有几回。组织人是有道仙长,内容还是旧戏码。不同的只有主角人选。谁这么有幸了?这里的石头是又大又硬,把人绑在大棍子上拿它架着两头,烧烤,正和用。小妇人哭的泪人一般,被一群熟练的义工拉进来,人群自然散开一道路让她进入中心舞台。开场是宣读罪状。老掉牙的罪状好像也就那么几条。非常适合她这个年纪妇人的罪状——私通。男方是她的小叔子,已潜逃。受害人是她的丈夫。无原因的突然死亡,就是证据。‘拉大锯,扯大锯,老家门前唱大戏!’小孩子也跟着大人们一窝蜂的往一处聚,来接受这种朴素的早期教育。 “我无……唔~~”低头认罪后,她的嘴被主会的仙长用破布条子堵了起来。 法器摆好了。只见浓眉大眼的大胡子仙长先是念念有词的挥木剑围着祭台转了一圈,接下来就开始用剑在她身体的四周滑来滑去,好像是扎什么东西。碎碎念的内容随后变成了驱除鬼祟魅妖的咒语。 管他叨叨的是什么呢,看客就爱听这样的咒语。那种声调像是地方戏曲,抑扬顿挫刚刚好,调子还挺耐听。音乐这种东西在这里大约还处在萌芽期。 木剑前的符带着火晃来晃去。 一团火焰撩着了她的几丝碎发。随即就灭了。她呜呜的声更大了。可惜了,这姣好的容貌,如墨的发丝。 一个村汉还跟孩子解释呐:“看到它挣扎了没有?这是大仙把狐狸精给逼到脸上来了,待会儿一烧现形,它就没了。” “那……她上哪里去了?” “当然是和她的汉子见面了,他们就团圆了。” “她一直哭,是不是不愿意团圆啊?” “胡说!哪有不愿意和自己的汉子一起去的女人!” “阿爹,将来我要是有了媳妇也让她和我一道团圆去。” “扯淡!看吧,不许说话了!” “哦。” 东南风吹得火急急的往这边闪。 绑人上烤架! “烤鸡、烤羊是饥饿的生理需要,这烤人又是什么情形?” 一语出。 义工们一愣。仙长沉声喝道:“何方妖人,现身说话!” “我有藏么?不就是在这里啰!”月澜君自人群中踏出,羽扇轻摇。 “你是哪里的人,与她有何关系?”老村长捻须近前来了。 “没有关系就不能够说话了?那就当作有关系好了。” “刁妇!她是你什么人?”老村长。 妇人被撕开嘴上的烂布头,一时间反倒说不出话来。只是干巴巴的眨么着眼睛望着他。 “路过的,闲话几句:烧她的理由实在是有些奇怪,有些——怪诞。既然认定她是谋害亲夫的凶手,就拿出证据来,人间发落了她就好。搅和着狐狸精这样的罪名到底是要办她杀夫的事情还是要办驱妖的事情呢?”月澜君正色道。 “她是先被狐狸精上了身,再杀夫,理当一体处理。取出狐狸精的附体,再让她去见她的丈夫!”老村长咳嗽了一声,音调更加有力了。 “哦哦,是这样啊。也就是说是狐狸精杀了她丈夫,与她无关了。”月澜君。 “不对,是她杀的!” “是是是,正是它杀的,不是她!” “不是它,是她!” “咦,同感,同感——正是它。” “你……咳咳……”老村长气的倒退两步。 “老人家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不急,不急,慢慢来,晚辈乃知书识礼之人,向来敬老。请说,请说!” “你——哪里来的鸟人!” 月澜君做莫名状。 乡绅:“你是来找事的怎么着!大家不用管他,人上架,把火点上!” “这位兄台你如此急迫,莫非是不希望她说出点什么?难道你与她……”月澜君掩口:“哎呀,祸事、祸言、不可说,不可说!” “你说什么?!”乡绅转脸怒问她道:“你自己说!你的奸夫是谁?” 妇人抽泣了一声,纤纤玉指指向了——月澜君! 众人哗然。 月澜君一愣。 乡绅哈哈笑道:“难怪你在此为她强出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来呀,将奸夫一道绑了!” 一群大汉拎着绳子围将过来。 月澜君不禁叹气,羽扇一收,一副等人绑的摸样。 突然之前,一阵急促的蹄声传了过来,大汉们听到这阵蹄声,不禁驻足一看,只见远处尘埃飞扬,一骑如飞而来,那匹马原来跑得极快,马上之人想是因为进了人群中,便轻勒疆索,马匹轻嘶一声,立刻慢了下来。烟尘消去,只见一匹乌黑的骏驹上坐着个英武的塞外汉子。一袭黑色裘皮大氅,背负一副冷月双刀,此人周身透出的尽是凛然之气: 流光孤月轮, 霞昏映荒影。 与君一朝逢, 万里并肩行。 右手一点月澜君,他命令的语气极富威势:“莽撞人,不上马么?” “你又是何人?”乡绅。 “在我还没有心情拔刀之前,最好免开尊口,否则,北方十里铺的景象就会在此上演!”塞外汉子。 众人闻声,倒吸凉气,几乎是同时退步开去——来的竟然是那个‘一刀三命’的金牌杀手! 见月澜君不动,他足踏马鞍,飞身,一提,将他抗麻袋一般抗到肩上,纵马而去! 一路飞奔。 “喂喂喂……好不好打个商量:换个姿势可好?我的肠子,快要从嘴里颠出来了!”月澜君。 “有命便好。” “哎,五脏出来哪一个都会没命哦!而且,很难看啊!” “啰嗦!” “不啰嗦,要短命的。” “刚刚那般的危机怎不见你啰嗦?”塞外汉子停下马,一把将他横揽过怀中来。 “这个……姿势似乎又不太适合了。” 他烦了:“又怎么了!” “英雄救美常常选用的姿势——不适合你我。” “这样可好?”语音未了,他一抛。竟然将他朝路旁的巨石扔了出去! 凌空翻身,飘飘然落下,稳稳站了。月澜君道:“这位恩人,此招又是何故?” “看你不清醒,帮你喽!‘恶人村’里的闲事管不得,长记性吧!不过,我好奇。身手不差的你怎么干等着人家来宰?” “等待,自有等待的理由。我等待一个好结果。” 塞外汉子嗤之以鼻:“烧你——好结果吗?哈!我开始后悔管你的烂事了!” “不用后悔,救我,有大大的好处。这需要慢慢体会了。不过,为什么刚才你一提北方十里铺他们就吓得倒退三步,难道……你是——” “我是‘一刀三命’!怕了吗?” 月澜君禁不住噗嗤一乐。 “笑什么?” “无,无!” “无——什么!” 月澜君摇扇道:“顶尖的杀人者,你的脚上好像是官靴呢。” “你是何人!” “咦,恩公的姓名还没有道来,我嘛——岂敢僭越。” “孤逢。”塞外汉子英气非凡的眉毛一挑。 “嗯,好名字!”月澜君摇扇一步步不紧不慢自顾自往前走,把他抛在了后面。 孤逢走马跟上:“喂,你还没报名哩!” “我有说过要报名么?最近的高级私塾的学费涨到堤坝溃决,况且我也过了上学的年纪了。现在的衙门都开了代待诏新生的业务了吗?” “你——诓我!” “我有逼你么?自愿是有所不同。男人嘛,名姓和年龄不需要藏的太严实,藏久了,会发霉。” “那你自己又藏!” “知道我的名,随之而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为你着想,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发霉,是小事,倒霉可就是大事了。” “诡辩!” “你不信的话,我就讲——后果自负。” “放心,我的命硬到不行!” “月澜君。” 孤逢一愣:“没听说过……赫赫,害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君,是圣贤的名字里常常带的,该不会这么巧你是圣贤吧?” 月澜君一本正经:“自古圣贤,数不过五人。伏羲攀天梯,定八卦,第一个;神农种百谷,济万民,第二个;周公制礼乐,百代行,第三个;孔子出类拔萃,学问渊博,第四个。”他每说一个名字,屈一个手指。屈了四只手指后,停下半天才说:“从此以后,便没有能屈得手指的人了。”又过了好久:“加上我,就是五个了。”他屈完了五个手指。 语音未落,路边的凉亭轰然而倒! “呵~牛皮圣贤的威力果然是非同凡响!领教,领教!” 月澜君笑的轻松,心里却是一沉:这个预兆是玉殿天宫传来的。‘造化古院’的大刑官末界生,缘何会亲临玉殿? 珠帘里的那个水蓝的色身影飘然幽若。 “贫道为夫人开的药确实有按时辰让她服用吗?”泉下人问侍婢。 她迟疑了一下,回答是确定的。 回廊那边一阵有序的脚步声,门侍禀道:城主到!冷云宫凤驾相迎…… “免!”硬朗的声音,硬朗的人。 踏进门来的紫金城城主千重极目穿着极为精致的宫袍,广额深腮,目光如鹰,望之却又令人生畏。众人拜倒,泉下人颔首施礼。 珠帘一开。不见宫中贵妇,却只见一位仿如画中仙的女子缓步而来,一缕幽香,一抹淡愁: 云薄身初卷, 蝉坠百花泉。 华殿困此身, 一世情已远。 云蝉夫人上前见礼。千重极目一把扶住:“夫人免礼。” 泉下人退步,再退步。听着他们接下来有情的对话,他的头更低了,脸上浮起一道阴影。回禀了病情后,开了新方子后,留下药。泉下人退出了冷云宫。正此际,偏遇到了那位不省事的二小姐——云蝶。 “喂,你还敢来!” “贫道何以不敢来?” “哼!本小姐……” “二小姐不妨看看这第二剂药下去的结果,然后在来问罪也不迟。要捆起来还的吊起来,总要等有了结果才好下定论。我曾说过,三剂方子,若无改观,分文不取。黄金已退还,结果却是需要等待的。” “我就要现在发落你——怎么样!来人,给我抓起来!”对自投罗网的人,她当然不会放过。事实上要不是这几天被姐姐关了禁闭,她早就去带人抓他了。上回出丑,那一口恶气怎能轻易咽下去! 细柔的声音制止了冲上来的侍卫。 “小碟,你太顽皮了!顽皮过度就失礼。”云蝉转脸对道人:“舍妹自小就与我相依为命,没有得到过父母亲人的管教,行为上少不得有些放纵,若有不当之处就请道长多多谅解了。” 说来也怪,她那毫无威慑力的语态真的很是管用。无论是对侍卫还是对她这个妹妹。 “无妨。贫道了解。”泉下人抬眼看她。 她从来没有在这样无遮无碍的环境下看过他的样子,这一刻的四目相望——她不禁倒退了一步。 云蝶扶住了她:“姐姐,怎样了?” “无事,久不见风了,有些不惯而已。” 匆匆相别,泉下人转身而走。 这个背影! 啊…… 伫立风中,云蝉朦胧的眼里不禁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样子。 晴朗的天空,乌云滚滚突来,白日渐无。 毫无预兆的刺耳的雷声!风焰君腰间炙龙柄端的那一朵红色的梅花坠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忽然,坠绳断了。玉碎的清脆! 此刻见到余可伤,烟绽认为他应该至少是高兴的。可是在他的脸上为什么全没有半点喜悦之气,反而多了一抹浓重的阴云。烟绽刚要开口为他们引见,他的红兄却抛出了这样两个字就人影不见了:等我! 一股红云崩散,似乎就是他曾经站过这里的证据。 余可伤一脸莫名的望着烟绽,等着他的解释。 一头雾水,除了干巴巴的回望,对于红的这个举动他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但是他觉得他一定有他离开的道理。匆忙么?必然有匆忙的道理吧…… 第三章 情义劫炙龙开杀 种祸局风月立约 混沌天。 双童子从天河嬉戏回来进入天台。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对主人说刚才的事情。毕竟偷偷出去玩已经是犯了错了,要是让主人知道还因为溺水差点丢失天台之钥,那还了得!不过幸好遇到了一个水性甚好的彩衣仙君相救,还捞回了钥匙。话说回来,那个人身上的味道真是香的奇特。分不出是什么花香,让人闻了心情大好。 在这一块小小的地界上,开满了奇花异草。 简单搭成的茅亭里,一个清雅的斑斓身影悠闲的品着菊花香茗,打理着一株稀有的火红色的梅树。他面色苍白如冬天的第一场雪,明亮而皎洁,令人心痛的优美。它的枝桠上,已经开了两朵。鲜艳的颜色,浓浓的香气,红烈的瓣尖全然没有梅花的格局,倒是多了火气。风,无端吹落了一片花瓣。轻柔的将它埋入泥土,取出怀中的白玉埙,他吹奏着那只离别曲: 百代繁华皆共绝, 一世唯有冢累累。 月落,犀角地。 火光闪几下已凭空燃起了六柱火蛇,由六名白发老者手执着交叉的前行开道。黑白童子双开,白童子奉一只古玉棋匣,黑童子捧一柄黑铁刑剑。火光之中忽见一道双色身影移步而出,沉冷尖啸的语调: 纳命还灵,无情黑白,一子判命谁敢违令! 来的正是三天十地双圣之一的武印大圣之子,混沌天的掌印人——还灵子。相比彩衣人的飘逸风姿,他的样貌又是另一番格局:体态健硕,面色苍白如纸,方正的脸庞,浓眉虎目狮鼻海口,发如焦墨,随风飘扬很是威武。 风吹断满树白花! “花,残了。百花冢,你的花——死了。”还灵子一字一句道:“你和你的父亲专注的事情很像,不过他更专心于抚琴。这令很多人忧心忡忡,担心他是三天十地中另一个玩物丧志的执行者。而我理解他,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抒发身为执行者的痛苦。他把杀戮的痛苦用悠然的形式表现出来。不过,到今天我依然没有他这样的痛苦。因为执行者就是要适应这样的一种血腥,哪怕这血液来自心里钦慕的人。有罪就有罚!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大人物,一旦到了要命的时候都表现的让我很失望。安然领受就没有太拖延的痛了。犯了罪的,面对惩罚,是不容讨价还价的。你说呢?” 百花冢平静的说道:“是。” “就这样,没有什么其它要说的了吗?”还灵子走近一步,仔细的瞅着他,好想要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似的。 “说什么呢?我不想死,刚刚得到片刻自由与宁静的我希望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终老此生?我已经失去异能挥不动剑,舞不得‘一树风’了?或是说我连考虑这个问题对于我都是一种的折磨。我不敢想,只企望着能够如此拖下去……说什么,有意义么?已经没有意思了。我在离开镇兽的那一天就准备着面对某一位刑官的到来的这一刻。能够平静的过完一段属于自己的日子,对于我,这样就够了。我满足于此,别无所求。一身罪孽的人,不祈求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帮我完成最后一个愿望。”善柔的声音,安然的神情。 “说吧。” “请把这株梅树留在我的身边。我想看看它花开满树的样子。转眼已是数百年,它却只开了两朵,有些遗憾……” “我会让你如愿!”还灵子话音未落剑已上手:“百花冢!你罪犯五大杀律,刑罚——断筋,剔骨!” 一剑,灵云双分! 足后血光飞溅,只闻筋断之声。百花冢双膝岿然跪地,只发出了低低的一声闷哼。跌落一层云。 黑童子不忍相看,毕竟这个人救过自己的命。他侧卡脸却无意的发现主人的脸上显露出的神色异于平常,仿佛很是心痛。 第二剑,千重翼折! 光扫百花冢双肩,自左而右。 剑光刚划过左侧,割断他的大筋,未至右侧时,却闻两道痛苦之声! 一声是百花冢的低哼,一声却是来自还灵子的! 双童子眼见一道红焰划过,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即不知人事了。棋匣滑出,黑白双子漫天。 二人双双跌落云气两层。 还灵子背上一阵剧烈的麻痹,握剑的右边臂膀一时间不能动弹。只顾执法的他身中这一掌可说是结结实实,半分不浪费。要不是他有先天圣气护体,只怕这一掌要丢三分魂。不必回头,他已知道发掌人是谁。三天十地能伤他,而且敢下此狠手的人毕竟不多。提气翻云,点云阶上来,他急忙运气导开麻痹。 白玉埙滑出百花冢的怀襟,跌落云层。 落入一个人的手中。 落下云层的百花冢犹如一片凋落的飞花飘散云中。 人间道,绝傲峰之上,一片红云揽住了坠落的他。 山尖火光一道,一人现。 “你……终究还是来了……”百花冢无力倒在他的怀中,靠在了他的肩头。 风焰君眉心纹路陷了下去,眼角上吊,无言。他按下了他的一处血头,封了他的痛感。 “这个表情让我忧心,无论此刻你想着什么,都把它忘了吧。”百花冢的声音弱了,他唯一可以动的右手颤抖的抹去了他脸上的那一滴血,可惜他抹不去已经晕染了他一袭红袍的自己的血液。 风焰君侧开脸不去看他的眼,沉声,像是在自说自话:“对我的承诺,你要遵守——我不想一生都不知自己的身世。” “七年后……梅花会盛放,到时你会在其中看到你的身世。” “未见之时,未见之事。” “是真的。” “也许。那么你的命,这七年是属于我的。”风焰君突然盯着他的眼睛是怨怒的。 “风……你不了解。我——太寂寞了。花为伴,罪为伴,三千年,注定孤独的人生我厌倦了。此生能遇一知己,我已无憾,再见你,我余愿已了。这一切是我所求的,现在……应该是得偿所愿了,你懂?在这条人生的道路上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想你……重蹈覆辙。放开吧!放开你的手……生死只是一种的循环,无须执着。命里的劫数,不可避免的命数,这就是我的结局。放开我吧,这是该面对的事情……”他的眼底浮起了一层雾。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七年的意义就是让我更加的对这个世界留恋与不舍,既然离开是必然的命运,我不想承受在七年里时时刻刻体味着希望与失望,经受着相遇与离别悲喜交加的折磨。孤独,可以忍耐,有了牵挂,时间就是难熬的。 “的确,是该面对的事情!”风焰君毫无预兆的出手按点他的眉心。 软梦来袭,不由得人不睡! 云留此处,风焰君身影飞升。 “圣子,久见了!”风焰君沉声道。 “我不去问责你的罪过,你却来暗箭伤人,这就是双楼的作风?”还灵子喝问。 “问我之罪,你?诸天之上,双楼归属创世真皇。你已经凌驾与真皇之上了?不要开口闭口就将我与他相提并论。风焰君做事,一人承担!魔血入世,我自去寻回。至于灵石,与你无关!我曾说过,百花冢是属于情昭西楼的,任何人都不许碰。你已经和你的父亲一样老到记忆衰退了么?” “你——我不与你惩口舌之快!刑罚未执行完,身为刑官不会断然放手。两个选择:将人交我,一掌之事我只当没有发生;或是……”还灵子脸上憋出了红晕。 风焰君打断他的话:“敢对我提出两个选择的人,你,第一个。” “不要太猖狂!风焰君,你以为……” 再度打断他话:“我从来不‘以为’什么!” 还灵子终于按耐不住气恼,大笑道:“三天罪人!你真的以为真皇可以将你派守西楼就可以抹去你过往的一切!他抹去你的记忆,可是值守大典里一字一句记的清楚。若不是你半身为靈胎,对三天有用,你早已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你狂什么!”他心却道:炙龙刀息焰千年,封沉已死。就凭你,斗得过我! “你使我越来越欣赏了。继续。”风焰君突然发出一种低沉若无的笑声。 刑剑上手,黑光冷冷,懔射人心。还灵子的剑嗡然有声,直指风焰君咽喉:“刑官的遗憾就是不能使有罪之人伏法!进招吧!” 风焰君不语,不动。 倏忽之间,还灵子已攻出五剑。这五剑势沉力猛,剑风激荡,凌厉得有如电闪风卷,内力之强鼓动一天的风云。五光合一,正是毒辣的夺命之招‘五百操戈’! 风急,叶飞。风焰君退身,一指‘裂千荒’划开剑眼,幻身一线,劈开此招。化三身,他再退。 遇此随意的破解之招,还灵子倍感受到羞辱,剑势更猛! ‘绝机’‘断舞’‘灵散’三招化一,极招再现! 排山倒海的轰然爆响!阵阵剑气一浪高过一浪的像风焰君袭来,浪中裹藏着数不尽的断刃,一片片仿如飞蛾的银翼,飞舞间传递的尽是死亡的冷削乐音。乐音之外,黑白棋子八方袭至,紧随其后!黑色的一道暗光里散出天道运行不息天阳刚猛之气。带着无尽杀气的剑锋化为蝇头大小的银白色晶点。这一招,还灵子从不轻用,因为释出就是接招者的死亡。对于风焰君,他有理由下此杀招!除了问罪,更多的是不满。对一个人的不满,对一个人可以拥有而自己却无法得到的一种东西的不满,对太多人给予他的特权的不满,甚至是对于身为刑官的自身的必然要守的清规戒律的不满!他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是多年的积压的愤怒,以及对注定无法得到的情感的怨气。 风焰君依然不动,他冷傲的眼神里丝毫没有情绪的变化,仿佛眼前关乎生命的危机是一阵烟尘! 命悬一线! 剑锋已至面前五尺。 红焰烧天,炙龙乍然跃出了! 暗黑色龙鳞夹带着层层火光,剑中蕴龙,龙型缠剑,莫辨。龙走一线,自天劈下,气势万钧!沉睡的炙龙惊醒的第一刻就是——嗜血!破空而下,银翼迎之顿时碎裂。一声刺耳的尖鸣!炙龙竟然将刑剑自剑尖劈进,一分为二!烈焰所致,黑铁如泥。‘一焰焚天’天尚可焚,况剑乎! 一霎那的变化,一霎那的惊震。 还灵子手中发木,滚烫之气尚未觉到,已然被刀焰自天灵劈下,一体双分!几乎是同时他的左胸已然出了个洞。血洞!通天之火,耀着那火中奔放的血液,越发的鲜艳。 炙龙穿身而过!染血,更显活跃,翱翔于云端,徘徊不回,如同破暗室而出的孩童。暗黑色的鳞片已然变成腥红,红光里竟然出现了一道般若光纹!火,更盛。 还灵子难以相信的瞪视着天际,仰面,岿然而倒:“怎么会……” 风焰君发出了一阵压抑了多年的那种冷而沉的笑声:“刀,是不死的灵物。千年封沉,不过如小憩一般。在它的主人性命堪危的时刻。它就会自然的苏醒。炙龙,是我的另一种生命体——你不知道么?” 还灵子合上了双眼。他终于知道了。可惜时光不能倒转。漫天碎裂的棋子,洒下的是送其主人的绵绵凄凉。 一梦有多长,一梦有多久? 百花冢醒来,看到的是自然开阔的风光。 夕阳西照。光辉洒在河面,犹如万条金蛇钻动。 清丽的山峦间绕着金波玉带。不知名的地界有不知名的好处,好事的来逛的闲人少,盖房子的地方随便选,随便挑。一座小楼平地而起。楼阁中的器物简单却透着雅致的奢华。 拉开窗幔,一边栽着那一株梅树的空中花园,另一边是一处开阔地,远远的可以看见绵延的桃林。 虹影系好了幔绳,正在玉盆里绞着一块帕子。 “喔——公子醒来了?!”虹影才发现罗汉床上的他睁开了眼睛,一时欢喜道。 “他,在哪里?啊……”习惯性的起身,他才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愣了一下,他抬起右手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 虹影赶紧过来将他扶起来:“主人刚刚出去了,一会应该就会回来了。公子要什么,就和我说。虹影会留在这里侍奉公子,直到你好起来。” “好起来?”百花冢苍白的一笑:“刑剑致伤是不会好的,你不用安慰我。身体上的变化不会使我消沉,我担心的是……唉……”他欲言又止。 “我,我不太会说话。” “无妨。这样就很好。”百花冢:“我想再睡一会儿,帮我把门关上。” “哦。那个——公子要是需要什么就叫我。” “嗯。” 扶他躺下,她退出门外,掩上了门。 白玉埙静静的躺在他枕边的一块羊毛上。他合上双眼,凝神打开心间洞眼,试图看看自己昏睡后发生的一切时才发现自己不仅仅失去的肢体上的活动能力,连一些原有的某些异能也被封了。被他封了!试了几次,完全看不到如何的东西,只有一阵白雾。即便是看不到,依着对他的了解,不祥的预感渐渐爬上了他的眉心。汗珠滚下了他的额头。 一条干的红色绢帕吸去了它。 张开眼看到他,百花冢却转开了脸。 风焰君:“做噩梦?怕么?” “噩梦来的快,去的慢。在你的脑海里没有被真正的恐惧占有过,所以不知道噩梦原来如此可怕。” “我在这里。”风焰君。 “是啊……有你,我就安心了。心易安,却难静。可以的话,你告诉我,让我静心好了。”百花冢。 “你要听的话我会讲,不过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 “某一天,我心情好。”风焰君正色道。 百花冢不禁笑了:“不是等我心情好,而是你?” “正是。” “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的确。以后,你教我。”风焰君。 “我心情好的时候,也许。” “模仿别人说话是失礼的行为!不过……这种姿势躺久了会累,我来帮你换个姿势,如何?”风焰君望着他的后脑勺,目光停留在他流淌在枕边泛着花香的乌黑发丝上。夕阳打在他的脸上,这一双眼睛散发出不同以往的颜色。看起来就像一块暖黄色的琥珀。往事依稀,那一日的相遇清晰依旧浮现眼前:好奇而不知世事险恶的莽撞少年踏进了五毒罪谷。一阵毒雾袭来却又无形的散去,一缕花香伴随着舒缓的埙音阵阵入耳,跟随它,少年一路无阻的踏出了罪谷。在一处幽香四溢的百花园,少年见到一个遗世独立的斑斓背影…… “你把我视为老人家了。” “是你又把我视为小孩童。”风焰君。 “有么?” “柔善异常的爱花人,我的忘年之交,你不转过脸来目送我一程么?”风焰君。 “欲行更远之路就当好好反省。对目标的执着,任情任性与一意孤行只是一线之隔,祸福亦只在你一念之间的选择。新的路途,如同新的生命。花开花落不由人,事事亦如此。心有主宰,对是非善恶的清辨,这固然是对的,但是人又会依着‘心有主宰’完全做偏了。其实,有时候心的执着放开了会更好。我已孤独千年,不想未来的日子里再度面对……失去。往事不堪追,未来……需要珍惜。”百花冢转过脸,忧虑的声音,忧柔的目光。 “包裹着糖衣的责备,我会好好收起来。”风焰君起身。 缓缓离开。 同样的晨光,照在双楼之上却是不同的味道。 风焰君的脚步踏进楼门的一刻。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月澜君的身影子树下而出。 “等我做什么!” “你说呢?” “要说就说,不说就走!我没有心情跟你饶舌。” “末界生已经到玉殿来兴师问罪了,你以为这件事可以平静的过去吗?” “心里有恨却又不出面,让魔渡之中的执法者‘造化古院’替他体面的出头,好似公正的问罪,实则是他心底愤恨,不敢发,不便发。既然如此在乎,就不该让自己的儿子当刑官!刑官的宿命就是死亡。圣人,面子总归是重要的。到头来还是魔渡这一撮人,在自己办自己。这一回是‘造化古院’的执令,下一回就轮到‘一叶天峰’的大院主啰?不过他实在不够气派,找人出头就找主事的。造化古院什么时候由末界生扛起来了?想来是请不动院主金枭?呵呵……三天十地、造化古院向来是穿一条裤子!”风焰君冷笑道。 “风凉话就省下吧!事到如今,要如何办?” “与你无关。” “风……双楼相关,怎会与我无关?” “真有情的一句话!当年你为何不说这一句?”风焰君眉毛一横。 “我……”回首那一桩往事,月澜君顿时哑口无言,半晌方道:“无奈的抉择。” “那就继续你的无奈——少来呛声!”风焰君拂袖正要离去。 乌云团聚,凌空而来的十四武道生拦住了天路! 残阳一抹,金霞万道。光环之中凛凛烈烈但见一人手持钢鞭,须发飘扬金目长髯,魁梧异常,正是造化古院的执令末界生: 末路羽林郎, 戎衣侍金皇。 三界持法器, 独踞生死廊。 “私放百花冢,造成魔渡之危,杀害刑官还灵子,妨害天道正法,风焰君你可知罪!”末界生喝道。 “魔渡之危,我自会补救。私放?哼,用词不当!我说过,百花冢是情昭西楼的,任何人不许碰。碰他——无命!这就是我的法度!”风焰君冷冷道。 “狂妄的言语,狂妄的个性!早就听闻西楼之主是不服管教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不过,你很快就会明白魔渡不是独立于天庭法度外的天地。任何人,只要触及法度,结果都是一样的!” 月澜君上前一步:“末刑官此言差矣,魔渡之事自然不能独立于天庭法度之外,但是,双楼却不等于魔渡。至于还灵子之死,双楼稍后必然会给刑官一个合理的答复。不过,要是说到法度,双楼确实独立于天庭之外!” “你说什么?!” “双楼归属真皇,即便有一天真有违天庭法度的事发生也该上禀真皇由他来裁夺。刑官今日问罪之举似乎是僭越了。” “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做过的事!你不要忘了,造化古院也是真皇所立,为的就是维护天界的法度不被破坏。造化古院所办的哪一个不是‘天君’!月澜君,你以为没有真皇的法旨本刑官就办不了他?” “非是办不了,而是不能办,不该办。执法的人,不该打破法的规格,不是么?与其在此浪费时间和我相辩,不若立即启程往天外天将此事禀告真皇,讨来法旨。到时,月澜君也不在此啰嗦了。” “你以为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会离开!”末界生心里暗道:天外天,诸天之中有几个人真正能到的了?你此语分明是在炫耀你们两人的特权,哼! “月澜君不敢有此心,只是来有来由,去有去因,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刑官的心里有数。问罪,不用急,双楼又没有长脚,不会跑。事缓则圆,何必急于一时?难道还灵子的事比天界的劫数和所有人的未来命运还重要?魔血入世,职责所在双楼正在寻找。灵石可以补裂,但是千年没有人寻,如今我正寻到一点眉目……何不再容你我一些时日?” “你我?” “天象异变,魔血若化胎,天地浩劫顷刻降至。及时寻回才是首要之事,镇兽已裂,即便将百花冢再度关回去,也无法接合裂隙。徒劳无益啊!相比天象的劫数,个人的罪业何不展缓处置?” “这是威胁啰?” “咦,是坦言事实,坦言忧虑。” “你怎样说?”末界生望向不语的风焰君。 “双楼一语!”月澜君代言道:“他与我,是同样。” “你所谓的容些时日,是多久?” “这嘛……” “立誓,约期!否则,此事我断难如此回去!” “好。”风焰君开口了。 “七天!”末界生立即道:七天时间,看你们能有多大能耐! 玉殿天宫车驾来临,天子现: 赫赫天宫第一人,烈烈灵子万象身。 天子道:“七天未免太过为难!” 月澜君突然毫无预兆的单掌急发,一道犀利的掌风直逼末界生要害,即刻接道:“七天正好——” 末界生出自自卫的反掌相接,变成了击掌定约! 却听月澜君接道:“魔渡七天,击掌为约!”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七天变七年! “既然是约,就有意外。若到时候没有完成收回魔血、补镇石裂之事,你两人如何使说!”末界生气愤钢鞭一指风焰君问道。 “我自毁而亡!”风焰君沉声道。 “好,很好!” 云开,武道生散,末界生光退而返。 月澜君不禁黑了脸责备的语气对他道:“你可知你的一意孤行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了!轻易赌上性命,你太轻率了!” “我赌我命。” “你是在赌——气!” “有何不可?人,终究是要靠一口气活着的。他为他所谓的法度,我为我的法度!” “你……” 第四章 桃花树下一饭恩 万丈崖底相救情 幻海城郊外的春天短的可怜,桃花从来都是来不及开就僵了。 这一株却是开的灿烂。 桃树之旁的一方巨石之上,孤鹤般坐着一个白衣人。白衣?脏的已经看不出是白的了。这个人的一头乌黑的散发飞舞在风中。那些发丝沾满了枯叶与蒿草。他的身体几乎和巨石融为了一体。他的脸是属于青年人的五官和皮肤,但是神情却已经苍老的到了绝望的程度。透过脏兮兮的颓丧的外表,已经看不大出他的确切年纪。他的颧额不高,两颊如削,容貌肃杀,肌肤的颜色简直就像白纸,一丝血色也没有,那嘴唇亦不例外,犹如冰封过一样,呈现出一种冷白色。最诡异的却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它深而长,颜色上完全是眼白,看不出哪里是瞳仁,冰石似的,凝结了一个世界: 逝水直堪追, 万顷付东流。 再度的经过这里。 阿若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放在石头边的那只篮子里的食物空了。 起初的欢喜被突来的景象打的粉碎——一只黄狗跑过来远远的冲着她手里的篮子叫了两声,绷紧了后腿,威吓的瞪着眼。她不禁叹气喃喃自语:原来是你吃的。算了,你也是没有人理会的…… 哪知黄狗突然一跃,朝着她的篮子扑过来了! “啊——”她被吓了一跳,自然的退了两步,篮子掉了。 它叼着篮子一溜烟儿就跑了!虽然是空的,但是它有它的执着,毕竟是标示了自己气味儿的东西,是它的饭碗,当然要带着,尽管它的里面这一次和上一次相同,是空的。 无声的走过他的身边,阿若的背影就像一片绿的让人心情舒畅的叶子: 飘零一叶淡若无,徘徊南北不知处。 这一刻的心情比前一刻更难过了。她觉得回家的这条路是如此的渺茫,心底很凉。冷淡的妙姬变得越来越偏激的话语让人心头不安。阿若虽然很能够理解妙姬在城中意外的不走运的落败于舞场的失落心情,可是为什么她却不能够了解一下在外的她的心情呢?她觉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没有人可以倾诉。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如果有个人可以让人让她倾诉她到底要说些什么,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两句关心的、体谅的话而已。可是妙姬从来都只有抱怨、不满和推拒的道别……那道宫墙似乎让她们本就不亲近的心越来越远了,现在连嫌弃也变得这般的明显。她感到无力,无助。 狩猎。 闲暇时吸引着恨无极的娱乐只有狩猎! 这一抹颜色在阳光下为什么显得如此的明媚? 搭弓,开射——他瞄准的是阿若那一颗微微垂下的头! 一箭发出。 黑衣重重,万剑齐来。 药叉恨无极的背后,万剑齐来! 变数总是在一瞬之间。宫变由来如此。圆成、大将军姬辉、大值首西又葵的行动这一次很快,也很断然。主事的小福王花殇君的人马未到,这边已然大幕拉开,上演弑君大戏了! 平白的眼前飞来寒光,阿若吓得怔住了。 箭光距她七尺! 这一箭却是凭空而落,怪诞的猝然的跌在尘土中,跌落在她的脚前。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不是昏倒,而是清醒的被人夹走了。眼前一黑,是那人在她的眼皮上按了一下,清醒的,是那人只点了她的软穴。她闻到了一股桃树的味道。 桃花树下的人影不见了。 万点银光,剑距他九尺! 恨无极飞身,一跃冲天,迎面而来的却是天罗地网的第二波剑客的攻击!发剑人列阵三层,攻势骁猛,密不透风。蓦地,恨无极双目陡睁,精光暴射,一声长啸如龙吟风鸣,响彻云霄。马亦闻啸嘶风,四蹄扬起,如飞而驰!一声暴震,一股令人昏眩的巨大热浪骤从恨无极的双掌发出。如刀裂布,恨无极刺破阵眼而出!他的背后只有一个人,两道目光森冷,凌厉!比冬夜的雪还森冷,比秋末的风还凌厉! 一刀袭来,慢如飘叶,毫无声息。 大将军姬辉的刀! 信赖的人,背后的刀。 总是难躲。 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棉球样的云。 棉球旧了,雨稀稀拉拉的落下来。 古旧的小亭子里,两个人,相对一轮明月。 安静的时分,她的心渐渐从惊吓里回复过来了。 “落雨了。为何有人会因为雨的滴落而感到不幸,而另一些人却感到幸福?”桃树下的白衣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是苍白审慎而低沉的。 阿若无法了解他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她回答的只是她的想法:“是因为世上有买伞的人,也有买爆花的人吗?一个喜欢下雨,一个不喜欢,不是很正常吗?那个……我不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不太喜欢下雨,总是有种不太愉快的心情。还有就是……我是想说……不知道要怎样向你道谢……” “什么是最大的幸福?”他问道。 “最大的幸福吗?我不知道,也许,像现在这样就好,有亭子可以避雨。也许像之前那样就好,能够化险为夷……我也不清楚了。我……只需要一点点的幸福就可以了。” “是这样就可以了?”“是的。” “不是!权利才是幸福!一个人,一个家族的悲剧在于失去了权力。而另一个人有了权利,他就可以命令别人去死,哪怕那是一个耽于平淡的顺从的人。什么人都保护不了我们!权力将我玩弄、销毁!这一切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权力就是生存的本钱。权力就是做人的根本。我的命运在我手中,但是权利却在别人的手里。人,只有把它变做自己的财富,甚至奴隶时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一个人一旦没有了权利,即便你温和淡然即便你恭顺歉然,即便你正直,也是没有如何意义的。没人会体会你的善意,他们只会不断的索取,直到再也无法从你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为止。没有人在乎你是否饱尝了人世的沧桑,更没有人在意你的未来是死是活。从你这里得到,就是他们的幸福。你的一切只是某人人生盛宴里的一道小点心而已。你之所以遭到射杀,他之所以手握弓箭——就是权利的证据。你那一点点的幸福顷刻间就是灰飞烟灭!”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奇怪,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像所有孤寂的不善表达的人一样,他完全是在自说自话,内心的话,独自的观点。从突然的开始到戛然而止的,他的独白而已。 她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抬眼看着他带着冷冰冰的略显扭曲的面庞。 “你看什么?”他忽然直视着她,目光里映出的两个她又圆又小,变了形的怪诞。 “你的脸……我……不知道。你对幸福的阐述,让我想起了一个活在宫墙里的,看似拥有一切,实则很冷清,常常感到危机四伏的亲人。每一次当我离开那个华丽的地方,看到她华丽的背影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混沌的寒冷的感觉。我不喜欢她说的那些令人伤心的话,可是又不忍离她太远。因为我知道,她内心是多么的害怕孤单。” “你是谁?” “阿若。” “阿若又是谁?” “……” “是什么人派你来接近我,说!”他的右手如同铁环突然的扣住了她的颈项。 “……” “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她没有挣扎一下,就这样不动了,定定的望着他变化了的眼角。这一双手的变化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得到。冰冷的雨,温暖的手。 雨水朦胧了他的视线。回忆的久远,曾有的一丝温暖浮现么? “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走开——” 他的手抽了回来,很快。 她看着他,无奈的走出了亭子。她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才会这样。一个受伤的疲惫的充满着焦虑与戒备的可怜人。雨,淋了她一身。虽然也想问一句‘你是谁’但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倘若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到不安全,询问他的姓名只会让他更不安。 水万顷——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就如同一声悲惨的呼叫。万顷的巨浪把他吞没殆半。他每次下沉,都隐约看见那黑暗的深渊,一些未曾见过的奇怪植物捉住他,把他拉向它们那里去。他觉得自己也成了旋涡,也成了泡沫的一部分。他喝着苦汁,饮着家破人亡的翻天巨变,无情的海水前仆后继要把他淹没了。报仇遥遥无期,仇人的脚踏在本该属于他的高贵华丽的巨大殿堂里。沉默似乎是唯一可以保住自己性命的办法。而在这个沉默的世界里,浩瀚的思维泽国拿他的垂死挣扎来取乐,好象这些水对他全怀着仇恨。 但是他仍旧挣扎。 即便他微弱的力气立刻告竭了,仍旧和无边无际的波涛奋斗。紧紧抱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才能够证明他的存在。抱紧巨大的痛苦,就是他此刻可以活着的全部动力。他的身体中有恐怖和疲惫。他的脚下只有一片虚空。曾经属于他的高贵而华丽的气质早已不复存在了,那些早已经变成了久远前的某一天的丢失物。呵,人真的有历久不变的行程?途中多少人和灵魂要丧失,有多少失去无法追回。狂风吼叫,无穷的浪花在向他猛扑。他抬起眼睛,寻找一条船。 船到哪里去了?在前面。在水天相接、惨淡无光的地方,飘渺又仿佛可以伸手够得到。谁能拉他一把,让他在无边的苦境里复活呢?呃…… 回到家的一路上,阿若都在想这个奇怪的人。 家门口突然多了一辆车。真是豪华的车仗啊! 金饰华服的美人自车上下来。竟然是妙姬!她居然来到这样破烂的小地方?是来看她的吗?阿若突然一阵感动。曾经记得她说过‘永远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住在这种屋子里了’。 今日的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她的心情并不好。由于夸大了的一些言语,她付出的代价就是必须好人做到底——遇到小福王花殇君的时候她正在废弃的阁楼上里发呆,具体为了什么发呆她已经不记得了,总之被‘淘汰’后她常常是如此的。这样做不是她真的有发呆的事情,而是可以避开别人。逃避么?也许是。避开那个已经不在属于她的战场,仅此而已。当她推开阁楼被尘土封锁的破败的门,战战兢兢地沿着吱呀作响的古旧楼梯爬向顶屋时,她恐惧,害怕自己的人生就像这破旧的楼梯一样耗下去,直到某一天突然的轰然倒塌。人生的每一天却是不同的,命运对她似乎是又开了一扇窗。在寂静的一角,她遇到了他。或者说是他发现了她。不知道他在那个幽暗的角落里多久了,是不是一开始就注意到她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发呆……总之,他看到了她。飘然的,略带忧郁的带着另一种不同韵致的她。在他突然的问话里,她本能的立刻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如果注定不能与城主有缘了,那么最好的出路就是选择一个地位稳固又富贵的人物到外面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小福王,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哦!她编了一个谎,仅仅是为了表现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她正在想念自己的妹妹,不知道她在宫城外的日子好不好,是不是又为了拮据的月钱发愁母亲的饭菜……谁知道他这么的善解人意,竟然要她把妹妹带进宫城来当宫女。啊……表现的太过头了,结果就是还得自己收拾!说实话,她可是不打算让她来的。也许别人没有感觉,可是她却是很了解自己的妹妹的。在她不起眼的外表下有着一股奇特的魅力,会让人隐约的感到愉快。她是有点忌讳把她召到身边来的。但是,既然如此了,小福王又派了车来帮忙接,她总不能再说什么了。 对于阿若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她熟悉宫城,熟悉那里的规矩和生活,那是一个不适合她呆的地方。不管是到那里面去干什么,都不适合她的。可是为了妙姬,她还是决定进去。要知道,骄傲的她难得说出口‘需要’两个字。如果她在那里当宫女能够让她觉得安心,她会去的。再说,可以天天看到她,和她讲话,或许就会更亲近一些了。阿若这样的想着。 这座宫城笼罩在绵绵阴雨里已经好几天了。 新城主的登位大典举行的仓促而不失宏大。 小福王的登位似乎是众望所归。 毕竟他在血缘上有着与那位水城主或多或少的关系,而且他是个温厚出众的人。一个人一旦温厚和财富同等的多的时候,他就可以上升到不太能够被挑出毛病的位置上了。何况在那么多的臣服者推拒之下,还有什么人敢与他争锋?且不论这些臣服者怀着怎样的心态,最终的胜利者是他就对了。 妙姬的身边情形可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晴朗的可以照见多日不见的太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现下的情形了?反正阿若的日子过的很好,因为她有一个正得宠的姐姐。她几乎可以悠闲的度日,事实上没有什么事情真正的累到她。宫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上等的宫人! 落日崖的清晨,雾霭升腾,薄薄的白色把四周的风景染淡了,看起来飘渺,如梦如幻的。 一点凝红沾在带露的草间。 万丈深渊底的恨无极在剧痛中昏迷着,剑伤因为他的昏迷身体不动了反倒使伤口的血液有了得以凝固的时间,但是坠落和撞击使得他遍体鳞伤,而且整张脸被刮的血葫芦一般。头上的发绺掉了好几绺。不过他应该感谢这个孤单的生长在崖底的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太岁,如果不是它够大,够软,他的头就不只是现在这般的景象了。 一双温软的小手绕在他的一只胳膊上,仿佛是在费力的将他的身子拉起…… 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芳香,看到一片柔黄色的雾,浓雾里的影子就像是他快要忘怀的母亲的形态,伸出手,他试图够到,试图抓住这一场美丽虚无的幻梦。张开嘴,他想要呼唤这个久远的不曾深情呼唤过的人……沉重的肢体不由自主的喉咙……他什么也做不了。 再度张开双眼,恨无极看到的却是熟悉的地方。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座城了,那些飞檐,那些镇守,那些只有低等的人才被安排来住到这里的小房子。时光仿佛倒流了。他怀疑自己再度回到了当下人的时光里去了。但是身上的痛楚立刻将他的错觉唤了回来——转过唯一可移动的脸庞,他看到了她。 宫城里的大夫收拾了一下随身的药箱,对她说了些轻描淡写的话留下一些药就走了。他摇摇头,心知这个伤患的双腿复原的机会渺茫。至于脸上的伤,就算是好了也等于是毁了。这位庸医竟然没有分辨出来那一处剑伤。就算是外面的伤口已经撕裂破损变形可是剑伤总归不能当擦伤来敷药啊?果然是庸医害人不浅。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救他一命。 “你醒了?”阿若。 “嗯。”恨无极怔住了。上天有时会在适当时刻使景象和人发生巧妙扭曲,从而产生出深刻的效果。仿佛有意要我们震惊似的。一大片晴朗的云映着明亮的天空。正当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时,那片云忽然在她的背后散开了,好象是故意要那样做似的,一线强光也随即穿过来,正正照在她的脸上。宁静的姿态,温暖明媚的面庞!她的面容隐隐显出满足、乐观和安详的神情。那不仅仅是微笑,还几乎是融合着人世间所有的温情与美好。她的额上反映出灵光,那是只有他看的见的。就像是心地温良的人即使是在睡眠中也带着那一道灵光。 来自天际的一线彩光正射在她的身上。 “你是谁,怎么会摔伤的这样严重?你的家在城外吗?”阿若轻声问道。 “嗯……我……”他在她的身后的铜镜里窥见了自己。一个脸和身子包裹的像个粽子似的人。 “什么?” “我是采药为生的人……也许是太过贪婪了……当我朝山崖深处的一株灵芝伸出手时……结果就是小姐你看到的这样。注定无法求得温饱的人,奢求那得不到银子,险些断送掉性命——我是不是贪婪的可笑?无论如何请你千万不要问我的住处。我不想成为家里的又一个累赘和笑话。如果让他们看到我如此狼狈的回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成长在一个不属于我的家庭里,力气、强壮健康的身体是我唯一的生存本钱。一旦失去了这一点,我甚至不确定我还能不能活下去。如果我在这里让你不便了,就把我放在城外的荒郊,那里有一处雷神庙。听说有好多的行乞者都在那里,我想我不会没有吃的。总之,在我没有好之前,我不想回到家里去——”恨无极无奈的声音因为受伤而显得越发的有气无力。他用了一个关于孤独于凄凉的故事掩盖了一切。当他看到她的表情时。他确定,这个故事有效力。也许是说的太流利了,在他的心里甚至连自己都有点讶异。 “不用担心太多了,你在这里静静的养伤吧。你没有让我不便。哦,对了,我不是什么小姐。你叫我阿若就好了。我只是这里的宫人。”她把汤药送到他的嘴边,没有告诉他实情。他的脸和左脚有可能永远都留有这次意外的烙印。 “哦……阿若。”恨无极喃喃道。他想装的更像,可是无论如何道谢的话就是说不出口。在他的世界里道谢似乎和低头是划等号的。要打破一种习惯是很艰难事情。他抿抿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突然到来的人影使他的嘴闭的更紧了。像妙姬这样一张美丽的面孔任什么人都不太可能忘记。当然,她流转的舞姿也是很美的。虽然他更乐意看男子阳刚的阵舞。 妙姬不满的哼声道:“你就一定要弄一些没人要的东西来才安心吗?” 阿若:“何必说这样的话。姐姐你不也是因为关心才来看个究竟的?你看,他现在已经可以说话了,我想他身上的伤不久就会好的……” “我关心他?哈!奇怪了,他又不是我认识的,凭什么得到我的关心。阿若,你要知道在宫墙内关心泛滥是件极危险的事情。好了好了,真烦!无聊的你就是怕宫城里的粮食吃不完,非得弄只硕鼠来!要是有人问这个人的来历,我可是不会管的,你自己编。” “姐姐将来一定是个称职的管家婆——现在就开始关心宫城里的粮食的问题了。”阿若不禁浅浅一笑。 听了这一句话妙姬生气的面孔突然有云开见日了。 恨无极注视着另一边的那一只小铜镜。 镜中无声而立的人就在房门外不远处。锦绣华服的人影是清晰的,清晰到令恨无极的瞬间手攥紧了床上的被子。这个人! 小福王花殇君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病人,他被她们接下来的对话吸引了。当他决定转身离开时,表情是失落的。妙姬,这个他所发现的若尘世间吐芳的仙之花竟然就这样快凋谢了。在他的心里,美丽再一次跟他开来个玩笑。破灭的玩笑!没有什么女子是完美的,她们不过是长袖善舞的无情人而已。而他,是一切芳华追逐的对象,前提当然是——他有这样的资本。怨吗?他温和儒雅的面庞上少有流露出不好的心情印记,此刻依然。有意无意的他的手拂过花园里伸出的一朵大丽花,花瓣落了一地……人的衰老是不可抗拒的,谁都会变老,但美不会,美是永恒的,如酒,愈陈愈烈。与生俱来的魅力足以抵抗时间的河流把美从一个人的身上带走。很可惜,这个可遇不可求的美人他至今没有遇到,也许是永远遇不到了。美,为什么总是作弄欣赏它追逐它的人,难道这真是无法相逢的追逐?难道人间就只剩的桃情游意无味的游戏了?他感叹的同时,更多的是遭到背叛的心情。毫无声息的,在他的心船中一个人落在海里了!有什么要紧!船是不会停的。风刮着,这条阴暗的船有它非走不可的路程。它过去了。再回头仅余厌恶的一抹浪花! 日子仿佛一下子变得不同以往。恨无极不知道该如何享受这样的平淡极致安详的生活谁也说不出他的心情,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如果真要领会,就必须设想一种极端强暴力和一种极端温和的突然的相遇。即使是从他缠满纱布唯独露出的眼睛里,任谁也不能分辨不出什么来。那只是一种混沌的色彩。他望着,如是而已。但是他的心境是怎样的呢?那是无从揣测的。不过,他受到了感动,受到了困扰,很显明。当他每一次看到这个叫阿若的曾经被他当成猎物来射的女子时那种感动究竟属于什么性质的,他无法了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回避了解。只是任凭一种感觉在心理游走而已。在他已知的人生里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怠惰啊!安居虎穴,便对花殇君占据自己的城池,他竟然有了这样的感觉。不可原谅!至少他自己是明白的,清楚的知道自己犯错了。 可是有多少的感觉真正可以被人掌控自如呢? 一群白鸽展翅翱翔,忽然转了个方向朝着家的方向飞回去了。对于风雨的敏感,它们总是优于人类。风很大,整个花园像是麦田,波浪一样的此起彼伏。余可伤与烟绽等待的时间很长,长到园子里的几只花都谢了。 “你的这位友人真是有意思!我们还要这样继续等下去吗?”余可伤。 “我想他快回来了。”烟绽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 “好快。是来了。”余可伤呵呵笑道。望着远处的人影,他不禁心中升起了一股淡淡的莫名的温暖,仿佛这个人在久远的未知的时间里曾经出现在过他的身畔,友好的,平静的交谈过。 风焰君扳着一张脸。 “红兄,你的茶凉了。来,换我这一盏……”烟绽端过自己的茶杯。 他拒绝了。瞅着余可伤,他说道:“我需要你的眼睛。” “赫?!这个可是要命的东西,不好慷慨啊!”余可伤一脸笑意更深了。 “观测一样东西的方位,很要命吗?” “喔,话要讲清楚嘛!事先声明:穿墙而过可不是我的强项。你要观测的东西要是别人的,最好还是免谈。再来,不洁的东西我可是忌讳的很,是女人的话就不要开口,免伤和气。” “我只要你看看幻海城的宫墙中有没有这样东西的影子……”风焰君自怀中掏出一块通体透明的状若溅水的晶玉。 余可伤的目光一接触它,就自它的通透亮心里看到了一种奇特的物体:一颗跳动的有生命力的鲜红血液!它红的仿佛着了火,要吞噬掉水晶的外壁。它的形状变幻莫测如同一只怪兽,难以言喻的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魅惑。怪异的东西! 烟绽看到的只是普通的晶玉。 “幻海城很大,方向很多,我要走近一些才看到清楚。由于个人因素这一点比较麻烦——我可不想断头。行医的人,就是断手断脚也麻烦啊,何况是头,你说是不是?” “不麻烦,我倒是可以带路——一条很不错的,相当隐秘安全的路径。”烟绽。 “如此,动身吧。”风焰君。 “急什么,茶还没有饮完呢?” 风焰君端起那一杯茶,一饮而尽。 烟绽叹息:有必要饮的这样急么? 第五章 相约一物换圣杯 月下蝴蝶惹芳菲 入夜。 “高人啊——你带的好路!”余可伤不惯行崎路忍不住对烟绽抱怨道。 果然是一条好路: 荒坟缠藤蔓,暗洞藏宿莽。 川岩喷毒雾,溪谷多棘芒。 “咳咳……原本是为了一个人着想,结果倒是落了个如此评语!药师姓余,这个愚姓实在好啊!”烟绽干咳了两声咋咋嘴道。 “郎中连愚和余都分不清楚,果然是愚的可以了!”余可伤笑道。 瞅了一眼老远的后面一言不发独自行着的风焰君,烟绽道:“咱们两个人这么愈来愈去也不知道瞧瞧后面,看他这样的速度倒是与那一日离开时差到天上地下了。” “他不急你急什么,难不成还能把他落下?”余可伤。 “有可能。你有没有发觉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晦暗不明?” “我又不像你是看相的出身,看不大出来。不过他那一张脸自从我见到的那一天就一直都不太正常啊。难道你不觉得?” “哪里不正常?” “明知故问。” “我是真的不知。” “或者在你我所在的世界之外有另一个天地,另一个未知的空间,在那里的人大约就是他的这种形态。” “鬼话连篇了!在这样的鬼道上,千万不要说这些个,我可是胆子小的。” 余可伤夸张的望天。 “你又看什么?” “看看会不会突然下起雪来,你的舌头刚好做雪橇板儿。” “你这一句比我冷多了。” 在一处离幻海城宫城极近的地方,余可伤登上了一处小山丘。 “再看下去就要日升日落循环不息了!”烟绽等了半天站的脚都僵了。时才走的倒是不累,现在一站反倒显得累得慌。 “你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急,要不要帮你开几副泻火的方子吃吃? “少啰唆了,还是快看吧!” “这个东西的位置么……在——那个方向。”余可伤一指崇华宫的西门。 “确定?” “不然你来看?” “吁~~” 风焰君极目远,说道:“如此,谢了!告辞。” “喂,等我!”烟绽一路追上身形极快的他。 这是一座涨满了书香的宫殿。从里到外的看守还真是不多,要进入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跟随着晶玉越来越强的反应,风焰君进入到了一处比较暗位于西南一角的暗红色大门中。这里面大概好久没有人来了,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干烈呛人的尘屑味。里面的东西都是些祭祀用的,那些器具大多是金银和陶器,有几个在墙角的罐子还挂了蜘蛛网。 供桌上的东西有些凌乱,一只不起眼儿的原石圣杯却在散发着异样的暗红色光晕。 风焰君的手缓缓伸向它。 烟绽的眼光闪动了一下。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人正在潜行,逼近,这些人的脚步轻的很,行进极快,但是身子有些重,应该是提着东西吧。但愿不是刀。他再度的回望风焰君——后面没有人了! 他在他的身前! 刚才的突然的抽回手使得杯子晃动了起来,就像是醉汉一般脚一欠,上面摇了个弧形。 那一滴魔血滚珠般的在里面摇了一圈儿!这里可不是打斗的好所在。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乍然由四面八方现身的数十名剑者乍然将他们团团围住了。随即而来的是更多的宫刀手!不够大的空间里立刻被一片刀剑之光映射的有如冬夜的白昼。惨白的光亮,好像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划了一个‘死’字。电光一闪而逝!众人刀剑已到——风焰君忽然反手一推烟绽,右掌已然同时拍出。疾风大作! 烟绽被一股力道推动,急速飞出战圈外,蓦然,只见一阵红焰夺门而出! 刀剑如潮水般一涌而出! 一时间又完全没有人理会烟绽了。他竟然被落下了?!这又是什么状况?他叹气的摇摇头,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外。尊严啊,滋味可以好好品尝一番。 门外的战局陡变。 “生命需要珍惜。红兄,还是留一丝丝的情吧!”烟绽追出来。 ‘未来,需要珍惜’另一个人的话乍然回响在风焰君的耳畔。 如密筛鱼,众人的战圈更小了越来越收紧……他们采取的却不是强攻之势。刀剑中乍然显出第三层的兵器,钢鞭!鞭鞭轻旋猛翻,只见银亮亮的一溜寒电俨然伸缩,溢出,直逼风焰君上三路而来。他整个人翩然的旋转,随着转势蓬渐出大片的血雨,那血雨缤纷四溅,不是凄怖,而是极致的嚣艳,在腥然的嗅觉中这样的美让人迷醉。更显示出这一场拚搏业已结束。倒下的人,没有失去生命,但是形同废人。何人敢再近前?剑锐双刃,锋利无比,刀锋一线,偏走灵蛇,钢鞭气势如虹……又如何?无形的跌落,莫名的战败。他甚至没有亮出他的兵器!密集,而光炫夺目的阵势退开的时候就像是早上退去的潮。是幻觉了? “上!!!”为首的黄衣剑者见此,不由沉声喝道。 众人再度上前,阵势却已然大不如前。 一条人影真比流星还快地横掠过他们,霎时出现在双方的中间。来人身形颇矮,胖的几乎成了个球儿。一袭破烂的赭焦衣,披头散发,盲目掩在凌乱的发中的他,看不大出来是个什么摸样。手持焦木杖,他的声音酷似顽童:“明知道是敌不过还要往上冲——还以为只有我这样老迈无用的人才会出门忘吃药,没想到现下的年轻人脑袋都已经先进成这样了!唉……可怜哦~” “什么人,报上名来!”黄衣剑者。 “老老老的老人名报了你能够记住几年?老人家我对自己的寿数向来不乐观,还是不要占用你们那本来就狭窄有不灵光的脑袋了记这些个比较好,是不是?总之——我是来呛声的就对了。” “赫!”风焰君冷笑。 “你不要这样笑哦!我听着就冷。放心,老人家呛的不是你。济世救人,阿弥陀佛——我是来救他们的。”焦衣人:“在打下去,你们的武功通通被他废掉,划算?再说了,一言不和才开打,有事还是用嘴巴来解决比较好。刀剑……真不讲究。” “要管闲事的,你好像没有搞清楚,我们是主,他是贼!”黄衣剑者。 风焰君无声一笑。 “这位‘贼’没有话说?”焦衣人转脸对他。 他无语。 众人按住兵器。 烟绽挺身近前道:“等等,等等,我有话说!这个贼的名号还是早点摆脱的好,红兄!此事说来话长……不要急不要急,我长话短说。简单一句就是:那个杯子里的东西是属于我们的。至于拿杯子的问题……呃,总不能让我们把流动的东西用手捧走吧?打个商量:先拿走它,待里面的东西安放好了地方,杯子立刻还来,如何?” 黄衣剑客冷冷道:“原石圣杯是幻海城的圣物之一,你要拿就拿?” “哦哦~不过,你们好像也没有怎么珍惜的保养它嘛!诺,它都尘土一层了。”烟绽指指它不怎么干净的外壁。说也奇怪,它的杯口和里面干净到连一丝微尘都没有。 “不说话的——你怎样说?”焦衣人瞅着风焰君。 “挡我者,无命。” 焦衣人一愣:“啥?!真硬气。看来这样的闲事老人家是管起来有难度了。喂,你们可是听清楚了。这位高手是没有打算领情,我看我还是走好了。烟绽拦住他,说道:“老人家跟他讲话心理承受力可是要提高哦。我看,还是咱们两个来比较谈得来。” “你们有完没完!”黄衣剑客。 “完了,马上就完了——好像不是我们两个哦。”烟绽笑对焦衣人。 “你——”黄衣剑客怒。 一个儒气的有点闷的笑声自殿门处传进。 花殇君款款行来。 “主事的来了。”烟绽喃喃道:“不过,干嘛主角总是要在龙套伤了一堆的情况下才出来?这样的惯例实在是不好,太过无情。视别人的痛苦和伤害为无物,唉……我说,城主大人,你又没有裹小脚,怎么可以来的这么慢。既然早就安排了大阵等,就早点进入主题嘛!” “我要等的人,不是你们。这只圣杯关系到一个人的下落,所以要好好保护。如果那个人回来,一定会来取它。每一任的城主登位都需要这支圣杯来举办大典。因此,它就具有意义了。不过,它对于我而言是没有价值的,你们要拿走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必须带一个人来换,生死不论。”花殇君看着风焰。 “什么人?”焦衣人。 “但愿不是个死了八百年让我们挑骨的。”烟绽。 “药叉恨无极。”花殇君。 “啊?城主……哦,前任城主不是自食恶果在他喜欢的狩猎的游戏中不慎掉下山崖跌死了么,难道没有死?” “生死不明。没有找到尸体就不能下定论。这样一个暴戾的癫狂的人,活在世上一天对任何人都是威胁,幻海城的每一个百姓都极有可能是他发泄杀气的渠道。为了所有人的安危,本城主有责任将他的生死查明——如果他活着对幻海城的人而言,那真是一桩不幸。” 每一个有可能成为城主的人,哪怕是死人,对你都是威胁吧!烟绽心道。他立刻说道:“那么我们不要那个杯子好了,等明天找到罐子来把杯子里属于我们的东西拿走就是了。这样如何?” 风焰君却在此时近前一步郑重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烟绽愣了一下,道:“好好好,就这样说定。拜托堵着门的高人们刀剑一边闪闪,我们要走了。” “虽然不了解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名,但是就今天而言我看重你的能力,当然更多的是相信我自己的感觉。你对我的承诺——击掌为约!”花殇君右手已经伸出来了。 风焰君爽利的回应了。 清脆的一声响。 出了宫城。 焦衣人告辞了:“闲云野鹤不惯人多的路,别了!” “来去倒是快!不过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蹊跷,总是像……被一群人算计了一样,怪了!红兄,你没有这样的感觉?那些守护杯子的人就像是知道今天咱们会去似的。”烟绽。 风焰君注视着前方宽阔的道路,又是那样一副脸。 “我真是开始觉得你的冷漠让人不舒服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有听到的话就回个声儿嘛!” “我要那杯子。”风焰君。 “你要里面的东西,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连杯子一起拿的原因呢?” “因为里面的东西不能拿出来。” “详情呢?唉……你这是什么答案?跟没有说一样。兄台,我服了你了!” “对我而言——有结果,就够了。” 烟绽淡淡的摇了一下头,欲言又止。 “你为何会说出那句话?”风焰君。 “哪句?” 他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生命确实需要珍惜嘛。” “你觉得我会杀他们?”风焰君面带难解的异色问道。 “哪有!我就是突然想到,嘴巴就溜出来了而已。那句话,不妥?” “没有。”他的脚步加快了。因为身边的人开始让他感觉到些许不快:一个和某人的感觉有些相像的人说出了相像的话。他思绪被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不由的摸了一下腰际,但是那块玉却早已碎去了。想到他,他就感慨和愤恨。在此心情下的思考,所有的念头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翻搅着,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使他感受到一种压力。同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带着梦想中那种机械的顽固性。惩罚错误不过是想要压迫一个人的借口罢了。百花冢的错误就在于他存在的价值。与生俱来的草木灵力害了他。对于镇兽他有价值,对于魔渡他将满足某些人懒惰和借口——灵石也好,魔血也罢,似乎只要他一个人的以身受罪就可以解决了似的。真的可以解决吗?不过是拖延。那个人真正的没有犯过错,要挑错,很容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的罪……就是魔渡的最无情的一面,最难堪的裂隙。他叹了一口气。 “风声?!红兄,是你在叹气么?有什么事让你感慨?”烟绽。 “没有。” “唉……你的回答啊,有时候真的是很让我无言。”烟绽无奈道。 “有么?” “难道你没有觉得?” “没有。” “已经是第三个‘没有’了!”烟绽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三天十地角首,玄鉴天。 风躁动不安,倦怠的波浪掀起的是怨愤。 浓雾缭绕中隐约见一霸气的紫金身影。他高大的身躯尽显华贵气派,飘然的须发又带有道家的风采。拿着他的笔开始在一块巨大的玉石墓碑上题字,墓碑很高,高耸入云,他的笔只在空气中,墨迹却留在了它的上面。笔走龙蛇 :混沌天之主还灵子之墓。 这个人的身边匍匐着一只奇特的动物,一半像狮子,一半像羔羊。它是从炼狱里穿出的精灵,继承着阴郁、邪恶、与非比寻常的邪灵之气。它的大小比羔羊大,比狮子小,一只眼睛闪着幽蓝的光,另一只却是暗黑的,仿如深洞。闪闪发亮的绵长的金黄毛发柔软的披洒下来掩盖了它充满野性,健硕的身躯。喷着气的鼻孔张开着,就像是心突然紧张的人那样。它安静的呆在那里。之所以安静,是因为它的主人没有命令它起来。任何的一种动物在压抑自己的行为时都是会这样么?一半的平静,一半的兴奋,随时准备着一跃而起。它动起来不但会疾行电掣,还会潜伏无声。月夜里浮云流际是它最喜欢走的路。它不会叫,但是能够听到诸天的任何一地的声音。它不喜欢奔跑,因为那会使时空的概念显得苍白无力。它能在被封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魔化邪城外潜伏漫长的时间,为的只是趁机谋杀一只溜出来的角兽。它,就是三天中最为神秘的战兽——金猁。 紫金人的声音阴沉不定带着飘忽忧伤和愤怒。面对墓碑,他说的话只有空气听得见,一些隐秘的,不该出自他口中的,有损于他尊贵身份的话语。 他忿然的一拂袖。 云中骤现一面巨大天镜。 镜中呈现的是百花冢安然的依靠在轮椅里的样子…… 太阳自山的一边升起。 清凉的溪水边,虹影推着百花冢沿着水的流向悠然的走着。停在溪水倒影的小岸滩前,她看到他的那双眼在凉凉的水中的另一双眼睛里闪耀。宛如远处的光,暖暖的耀着温情的特有光晕。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就是同样的一双眼睛。大概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吧。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往事?昨晚叶子映在窗上的影,他看的入神,也是这样吗?他的脸被水光映照,微微的闪亮着奇特的光,美得无法形容。她不记得有哪个男人拥有这样的独特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她心被牵动了。她从来没用过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很想走进另一个人的世界,看到那里面的一切,感受那些不为人知的心绪,体味,分享,同时也向对方倾诉自己的心情……难道这是仰慕?可是为什么和对其它人的不同?难道这是倾慕?她的脸泛起了红晕。这样一种情感是她不曾体会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低下了头,深怕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事实上,她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他的目光被远处的野鸥吸引了。它们正在飞回自己的领地,三三两两,惬意的,优雅的。 太阳往山的另一边沉下去。弯弯曲曲的路和湖面的微波一样闪着银光。又密又软的草,悉悉索索的在脚下倒去。稀稀拉拉的树俯在水面上,枝条的一半已经淹在水里。几只小蜻蜓在那里打转。一条小船悄悄的驶过,让平静的湖泛起条条金线,点点涟漪。涟波吮着枝条。暮霭红红的,暖暖的,照在人的脸上仿佛能够让人发热。一条小河自附近的小村庄流出,河水闪着银灰色的光。甜蜜的糖果一样的可口色彩耀在一排排的小房子的顶上,这景象,好似和谐的音乐在心头缭绕!如今是门户掩闭的家里的黄昏了?一条形状怪诞有可怕的影子在黑魆魆的房间里飞舞仿如火舌。倾盆大雨突然下了起来,一整天,寒冷、最阴郁甚至叫人可怕的大雨。这雨就像是还对人怀着一种公然的敌意。但是当一个白色的精灵到来时它却骤然停了,散发出一股令人觉得可怕的潮气,比下雨时还要潮湿,还要寒冷。这里的每一块土壤,每一条路,处处都在散发着雾气。并不是所有神奇的面貌都是让人惊喜的。白色的精灵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强迫她跟随他的脚步挑起一种奇怪的舞蹈……她的脸颊越来越发热,身体不禁贴着他温暖又模糊的身体,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自他的身上传来……仿佛每一个汗毛孔都张开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她努力的想看清她的面貌,可是越是张大双眼越是看不清楚。此刻的心情哦,复杂、恐惧、甜蜜莫名、兴奋、渴望……时间随着流转的舞步时快时慢,无形的乐音把她包围。她把脸颊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原以为可以体味着的是前面的这些快乐……结果随后而来的却是那样的越来越恐怖的怪梦。躺在暖和的床上,怎么会到床上来的呢? 云蝶忽然惊醒,只觉得全身酸痛。身底下一阵湿热,一阵凉。 好几天,她就像是打蔫儿的花,完全不似以前的样子了。 这几日云蝉的病似乎颇有起色了,泉下人的药好像不同以往那几次的效果一样平平。千重极目每日几乎都会到她这里来坐一会儿,看到她渐渐有了血色的脸庞,他眼角的笑意更多了。这是在政务之外他难得的一段闲暇而惬意的时段。对千重极目而言,人生若是没有温情,没有爱,那么生活只成为一种运转的齿轮,干涩枯燥。可是,在从前他还年轻的时间里,代替幻想的仍然只是幻想,因此只能想象,满足于想象。他的前半生所得到的只有想象中的温情。以及对权利追逐的胜利感。手足情,一度是他全部温暖的部分。但是他唯一的弟弟在完全填补了他整个生活的空隙后突然的夭折了。这使他一度陷入难言的痛苦。可是自从他遇到云蝉后,他的情感闸门再度洞开。这个孱弱的可怜的小人儿牵动着他的心,莫名的在他的心上种下了一粒种子。并不是所有的种子都会开花,这话很对,它像是藤树绿色的蔓——爬满了他的身体和心灵。有一天听不到她的声音,他都会觉得这一天过的索然无味。所有城中的姬妾都不明白这个叫云蝉的女人凭什么抓住了他的心。这个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对于她而言,入宫,遇到她,是必然的她的路途而已。谁让她生在一个与他有着密切关系的豪门望族里呢!事实上,她更希望自己像那些被遗忘的女子一样平静的在这里过完一生。也许对她而言那样更好吧。她偶尔会陷入到对过往的回忆里去,那里面有着一个秘密…… 修整的颇有层次感的花园里开满了珍奇的花草。初上的月朦胧而清淡,光洒满了她的纱衣。 漫步在小桥上。云蝉刚好遇到了进宫门来的道人。 “云夫人的脸色看起来比前日有了很大的起色。”泉下人。 “这要感谢道长的医术精妙。”云蝉。 “贫道哪里当得起。” “不必谦恭……只是……” “莫不是夫人还有什么地反不适?” “倒不是我。唉……这几日,小蝶突然变得不太欢快,叫人瞧了瞧,也都回复是‘没有什么’。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她一向是闹事精一样的,突然这么安静,我真是担忧。前日,想请道长帮她看看,可是先前她那样对你——我实难开口。” “由来如此。贫道这就去瞧瞧。” “道长。”云蝉叫住了转身的他:“若是她对你有失礼之处还请你多多原谅,她的个性就是如此,常常会得罪人。但是她的心地善良,我想接触多了你会了解的。” 泉下人定定的站住了,半晌:“是不是所有做姐姐或是兄长的人都像你我这样看到自己的家人总觉得他们没有什么毛病,即使犯了错也是有好多的原因值得原谅。哪怕是真的错了,也要找个借口,生怕他们身上有摘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曾几何时,我就是这样的为我的弟弟辩解。那个时候家里的三兄弟里,我的哥哥最明智。常常提醒我,担心我会把他惯坏。结果,真的不出所料——他,死了。在一次自己设下的陷阱里死去了。” “你……是说小蝶会……”她的脸显的紧张了起来。 “不,不是的。我只是听到了你的话有所感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想太多。” “喔,是这样啊。”她绷着的神经松开了。 叮嘱了一句服药的事,泉下人就朝云蝶居住的地方去了。 望香宫是一座漂亮的相对独立的小殿阁。明快的色调,四季花草的轮换在这里似乎比其它的地方更明显。廊幔飘飞的通幽小道弯弯曲曲的引向她的居所。 她却在那一片刚刚修剪过草尖的充满绿色植物的院子里。粉色的背影,很美。 云蝶没梳头,乌黑的长发披着,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思考,又似乎不是。就象梦游似的她甚至没去注意还在她头上飞来飞去的黄蝴蝶。宫婢们不知道,而且不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其实她们更希望她一直这样。这才是正常的,好的事情了。她们更乐意认为这是所谓长大的征兆。而且,这几日的安宁是对她们来时极为宝贵的。只有她的贴身婢女在时时刻刻担心她的情况。她怀疑她是遭到了什么打击之后变成了这样的。问题是近来确实又没有什么所谓的打击出现。 泉下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看来她这次是真的病了。 “生长在宫里的孩子,你知道长大意味着什么?”泉下人毫无预兆的问。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或者,觉得我有病?” “现在的你只是让我突然的想到前两日看宫城里的人打马球的情形。生长在宫里的女子必然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最难堪的就是没有可以开拓和展现的空间,哪怕是打着游戏的名义。似乎只有顺着一条约定俗成的道路一直的走下去……” “什么?!你要唠叨去别处——趁我还没有发脾气。” “唠叨了?”泉下人又换了一个话题:“你一直蹲在这里不冷?” “我在观察地上的虫子。” “哦。”他蹲下来仔细的看。草尖上果然有一条绿油油的像柳叶一样的虫子。 用春葱一样的手指轻轻的拨了一下它,她问:“你说它知道害怕吗?” “你觉得呢?” “好像……不会。”她望着他,眨眨眼问道:“你今天真奇怪。 “奇怪?好像是吧。因为我觉得我是医者,而你是病患。所以不管你有没有病,我都是来看病的。既然看病就必然的要确诊。一旦确诊了,一块石头就落地了,庸医就是喜欢给人家确诊。” “你是庸医?”她噗嗤一下笑了。 “你今天很不一样。” “难道你是希望我叫着闹着派人抓你?”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哦”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我昨天也做了和你同样的梦。” “你骗人!” “不信,听一下就知道了——我梦到身为一国之君,坐在高高的金殿王座上。一天深夜一个壮士紧紧追赶并且斥骂我,还把唾沫吐在我的脸上。大臣全都看到了,但是没有人动,大家就像被催眠了一样一动不动。急怒攻心,我就上前与那壮士理论,谁知此时 第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花酒赏月玄鉴天 这是百色烟胧的第二层楼。 楼内布置得很华丽,但却被分隔成很多房间。 雅座。 但凡是美艳的女人似乎都很会跳舞。歌喉嘛,无所谓。 不过月下芙蓉唱的这只曲子倒是很耐人寻味——铜雀妓: 军爱本相饶,从来似舞腰。那堪攀玉座,肠断望陵朝。 怨著情无主,哀凝曲不调。况临松日暮,悲吹坐萧萧。1 孤逢在她的脚踝处看到了束紧的带子。 她在舞场和她的伙伴们可以一直舞到黄昏,跳舞时也有一些热情,到现在她还是拥有这样的的热情,尽管此刻的结局是如此的不如人意。往昔不堪追,情窦初开的她追逐着他的恋人,追逐的终点却是抛弃家族的一切和被拐骗卖身到伎馆的下场。所幸,高贵的出身使得她学习到的东西很多。虽然在社会上不值钱但是在伎馆里,这些技艺可以使她免于卖肉沦为低等妓俾的命运。在过去喜欢踩着节奏跳舞纯粹是为了跳舞的缘故,不过,在这里当她看见那些被人追求和被人娶走的姑娘都有她们温柔的折磨、苦涩的甜蜜、可爱的痛苦和愉快的烦恼时。她心里很少想到要是日后自己身陷为人姬妾的命运能够怎样。一次的被骗已经足够。当那些豪客竞相争着要同她跳一曲舞时,她的心里头只感到好笑。当他们闹得凶了,她就责骂他们一阵,再撩拨几句表示安慰——男人啊,真是低贱的东西!玩弄他们,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她的习惯。尽管如此,偶尔的忧伤还是缠绕着她。就像今天。今天是她最初的‘爱情’惨遭蹂躏的祭日。在那个人之后,她只对一个人稍有好感。她的心里渐渐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了拉一个舞刀弄剑的强悍的保护者而接近他还是真的动了情。可是自己真的还有情可以动吗?她怀疑。她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姓名。江湖上,‘一刀三命’就是他的代号。今天,他会来吗?她有些期待他的到来了,至少,有他在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人来烦。说道抛金撒银,哪有什么人比他更豪放?他有着沾着血的用不完的金银和仿佛没有尽头的生命。他的刀,他的命,都是异于常人的。 “你唱的什么东西!扫兴!换一曲,跳个好看点的舞来!难道——是裙子太紧,步子迈不开的缘由?”孤逢突然板着脸喝道。一股凌厉的掌风,震的桌子上的盘碟掉了一地。掌风所到波开浪裂般,她的衣裙自大腿根处裂开了! 她那白净净的泛着柔和肉色红晕线条匀称的美腿引得楼下的看客们一阵骚动。 花月芙蓉一愣。这种局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叫你跳!聋了?”孤逢随手一只酒杯就掷像她的脸。这样的铜质酒具要了以此刻的速度砸到她那一张美丽的面孔,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个时刻,看你出不出来!孤逢心道。 “哎哟喂……可砸死妈妈我了!那个不长眼睛的——”老鸨捂着脑袋门儿大叫道。 这一时椿她偏偏端着暖好的酒上来。 孤逢憋气窝火的瞪着‘破坏者’。 “你还瞪老娘,你这个杀千刀的!老娘我本来就自然灾害了,现在还多了道口子,我那龟公要是找了小老婆……你你,你养老娘的下半辈子啊?”老鸨。 “孝子贤孙还愁没有,我就免了吧!告辞告辞!”孤逢借机开溜。今天是砸锅了。 “喂!你——还没给钱呢!”老鸨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此刻另一个穿红衣的媚眼的美人子上前来妖艳的撞了他的腰一下,道:“官人既然不满意她不如到我的雅阁里去坐坐如何?反正是一样要掏钱的,换个人你也不吃亏,可好?这样就走了,未免太浪费了。” 老鸨一把推开,吼道:“小婊子,给我闪一边去!一辈子你也当不上大伎官!你想钱想疯了!老娘说的是我的医药费!” 她对孤逢伸着手心向上的大手,一群打手随即围了上来。 孤逢正要还嘴,红衣美人却上前来将他往外推:“还不快走!” 他盘算着反正是没有调出来一刀三命所幸就来个溜之大吉。要是这样就付了帐,那可是损失惨重,外加无法交代——窘迫的官府,无奈啊! 一步跃起,他纵身而逃。他的脚还没有踏到第二根栏杆就被凭空洒下的巨大的网给缠住了,所幸,落地还算漂亮。 “玩这一招儿,老娘见多了——拿钱!”老鸨一挥手,打手们把网拉的更紧。 众人围观,指指点点,区区姑姑,此刻情形甚是丢脸! “罢了,给你就是!”孤逢一咬牙,心道:惨! “三百两,拿来!”老鸨哪能忘了自己的这笔帐。 “啥?!不是只有两百两?” “哟,哟哟,打了我不用付钱?要你这个数是少的了!” “我只有两百两的银票——你爱要不要,反正……”孤逢的手在怀里一摸登时打了本儿。 “拿来啊!” “这……”孤逢目光搜寻了一遍,再不见那个大眼睛的红衣女子。该死的,偷到差官头上来了!他忿然抽刀,一道光闪,网已裂,怒目道:“叫那个穿红衣服的出来!老鸨,不是我不给钱——是你们家的手脚不干净,怨不得我!要钱,找那个小婊子去!”“嘿!赖账赖到你这么没有水平的真是头一遭见!没钱?好办——给我打!”老鸨气狠狠道。 半响不语的花月芙蓉此刻解围到:“妈妈,算了。就让他离开吧。我的头有点痛,经不起乱。” 老鸨对这位摇钱树自然是百依百顺,不过对钱也是从不放松:“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今天你把两百两拿来,咱们就算了事,否则——老娘要报官!” “呵?!……”孤逢苦笑:真是大伎馆气派不同哦! 一刻僵持。 突然—— 漫屋顶下银票! 此刻的美妙啊!不知道人们常常做的天上掉馅饼的梦是不是就这样,香喷喷,美轮美奂……不不,纸醉金迷! 骚乱啊~ 等所有人平静下来时,孤逢早就没影儿了。 山色绿,江水流。 春寒料峭,微明时分,仍然是寒气侵人。 渡口。 白衣人登上一叶扁舟。 “等等!”孤逢跳上甲板:“这位不留名的,你可是来报恩的啰?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的挥金如土的家伙!” “报恩?”月澜君笑道:“闲来无事散散心,刚好遇到你而已。” “有钱人,说话真是——”他把那两个不雅的字咽下去了,抿抿嘴道:“上次可是我救你,不然你就被烧成灰了,这么快就忘了?” “哦……我想想——嗯,好像想不起来了。算了,无所谓。” “哈?!” “我欠你情,你欠我情,算来算去很傻。一男一女,倒是真的该好好算,或者有意外收获。男人嘛,还是少算的好。无聊,又浪费时间。”月澜君。 孤逢欲言又止,一会儿,突然豪爽的笑了,一巴掌拍到他肩上:“今天我孤逢交你这个朋友!” “喂喂喂……用嘴说就好。富家子弟可是弱不禁风,拍坏了要赔的。”月澜君的羽扇拂开他的手。 二人不约而同笑了。 “朋友,如何称呼?”孤逢叫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月澜君遥望水光尽头的玄空地。 “唉,你又咋了?”孤逢见到他的脸上颇有愁容,不禁问。 “求见一城之主是不是很难?一个陌生人向他要他的镇城之宝,他有几成给的希望?” “你说的该不是你自己吧?如果是,我看你还是下船,继续你的散心之路好了。或者找个能打的伴儿,一起去——逃走也容易些,对吧?”孤逢此际反正无事,对他的旅途越发好奇了。 玄空地,大殿里正迎接着一位贵宾。 千重极目远远的上前迎接。 来人一袭彩衣,恍如云霞,身形飘逸,眉眼间带着一丝游戏人间的潇洒,一丝笑意: 戏梦人生,人似梦! 来人正是‘丹王’戏梦生。 前脚后脚,月澜君与孤逢就到了。 求见城主并不难。确切说是在千重极目见了戏梦生之后他的拜见就不难了吧! 他不久就见到了。 不过这个排场有些奇怪:启天殿里隔着许多屏风,不知道是不是专为他的到来摆放了好多的细磨铜镜。 “拜帖里中仙士说道与佛道两家渊源颇深,不是何等渊源?”千重极目问月澜君。 “闲人嘛,朋友多,里面少不得就有一些方外之人。渊源,我本人倒是和这两家谈不上。不知城主何以问此?莫非是对两家的理论颇为倾心?” “哦,我也是好奇,问问。”千重极目对孤逢道:“想必这位就是仙士的伴童?嗯,长得倒是精壮的很。” 孤逢不知道他是这样写拜帖的,一面愣愣装傻笑,一面不禁裂了他一眼。 话为开透。 内侍来禀奏:大将军回城,带来了大王子征讨细目叛邦的消息。 “无妨,传他进来说话。”千重极目。 大将军默凰一袭征袍带进些许的征尘。 见到此人的第一眼,孤逢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默凰见他倒是不慌不忙的打了招呼,很是自然。好像他们每一次的见面就都如此刻这般似的。 孤逢不自觉的紧握了拳头,面目扭曲,屁股在椅子里跃跃欲试的往上抬……月澜君觉得他不对劲儿,再加上这里的气氛的确是不太如意,索性拉着他告辞了,相约下次再来拜访。 刚刚出了城门。 月澜君:“你怎么了?” 他一拳打掉一块墙皮:“难怪我抓不到他,由来如此!” “嗯?”月澜君一思道:“你是说一刀三命吗?” “他叫——默凰!” 月澜君楞了一下。 二人的一举一动被站在城楼上的戏梦生看到一清二楚。 “城主想要冲破死亡的宿命,不是靠丹药就可以达到的。镇城之宝固然可以切一角用来炼丹,但是服用它,一般人却是难以消受。幸好,天佑城主注定可以达成与天地同寿之心愿。这个人——”戏梦生一指月澜君道:“将是无价的药引!” 夜凉如水,寒月映野鸦。 秘藏于石矶阁机关里的镇城之宝散发着幽幽的淡蓝色光芒。它的形状如同一块千年冰封水滴。 守卫靠着栏杆。换班的来推了推他,唠叨着:“贪睡的,又眯瞪上了……” 他倒了,倒的动静不小……随即,尚在惊诧中的这位也一样。 那些被认为是难以破解的机关竟然一道道自动开启。 一条暗蓝色的人影进入,飘出…… 蓝光消失。 这个飘出的人影没有察觉到在他的身后有一道悄然白雾跟随! 玄鉴天,夕阳—— 淡染着虎皮色的时谷或者叫原谷在起伏不平的谷地中间,其中心坐落着一座豪华的宫殿。它三面环山,是一片幽僻的区域,。自环绕在谷地周围的山峦的顶上往下看,这个山谷可以看得最清楚——人间之外的又一种华丽。它除去四季的干旱天气基本上是一块乐土,只要你不怕干燥。没有人带路而独自漫游到谷内幽深之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金猁的魅影就徘徊在云上! 客人来了。 末界生与天浮道子联袂而来。仙童在前引路。 走到一处悬崖的山脊上,天浮道子见那片田野就像一幅地图铺展在下面,夕阳为它添上了艳丽的颜色。同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决然不同、不禁又惊又喜。这里竟然有一眼甘泉!在他的身后,山峦尽收眼底,广阔的田野,为那片风景增添了柔和的亮点,小路是白色的,水是白色的,低矮的树枝条纠结在一起,烟气是透明的。就在下面的山谷里,世界似乎是按照精巧的独特的规模建造的。地只是一片画图,从高处看去,它们缩小了,上面的树就好像是用线织成的网,铺展在浅黄色的草地上。下面的大气是宁静的,染上了一层白,甚至连被艺术家称作中景的部分,也染上了那种颜色,但是远方的地平线染上的却是暗蓝。 天浮道子捻着一缕长髯道:“有水就有生命——令人不解的却是,为什么这些水是在还灵子去后突然的冒出来的?这里的树木长的太快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不知道未来它们会长成什么样参天巨木。” “何必想太多。每一处的生灵自有它们的造化,就如同每一地的人物有他们的宿命。”末界生。 “你这句话说的颇含兴味。” “有么?”末界生。 “不少——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万念俱灰,一种是踌躇满志。还灵子的悲剧就在于他两者都沾上了,而且太过轻率。懂得生命真谛的人可以促使生命的延长,反之则是毁灭。还灵子,既不懂生命亦不懂情,可是他却偏偏去在心里自我追逐。”天浮道子苦着脸对他:“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生前对百花冢的情愫。隐藏于混沌天,没有人可以不被发现,百花冢也不例外。可是我们这位大刑官却拖延了那么久才去兴师问罪,想必是脑袋里面想了又想,转了又转……最终的决定总是难下的。” “这样的想法,怎会出自我的脑中?呵呵……道人啊,你可是超然的代表,还是少去研究人家的心理比较好!照你的推断,那么情昭西楼对百花冢的情可就是不堪到无言了。” “不同不同。风焰君与他的情况是孤独的少年与寂寞的老人因为相遇而注定的相互吸引。那是最简单纯粹的一种类型。少年仰望一种温暖时,老人就变得无比完美。少年长大时,老人就会死去——风焰君不过是紧紧抓着他不放,想要延续那属于少年的情感罢了。不成熟的执念!这一点上,他的幼稚所有人都看得到。可惜,他自己并不明白。还灵子之死不过是他闯下的第一场祸而已,未来没有人可以预料。因为他还不知道,也没有尝到惩罚的味道。唉……情昭西楼,情昭西楼,情之一字,终究是堪不破!玄鉴天之主又何尝不是……” “感慨良多?” 天浮道子缓缓道:“修道人的能为不比你,做不到不悲悯,做不到心思如此缜密。” “又是一句颇含兴味的话!”末界生一拱手:“高人指教:我何时心思缜密了?” “不可说。” “道人改投佛门了?头发都白了,如此好么?”末界生笑道。 “我的头发我就像蒲柳,不到秋天就已调零落叶,你却像松柏,秋霜冬雪越打却越茂盛——一头金发,千年如一日!” “伤春悲秋!”末界生立刻转了话题:“听闻道家有秘传的复生妙术可以令死人复活,只是这方子极为难得好像还必须是入道多年的人才可以擦到边,不知道那些初信道的教众有没有得到过这样惠泽?” 天浮道子戏道:“想要的——我来者不拒!方子很简单:现在我把开给要升天的这个人的方剂药量加大一倍,不就可以让死人活转来了吗?死生之间的转换,多加一倍令其生,再加一倍令其死。阴阳之道,不外乎如此。一倍,一倍,又一倍……生而复死,死而复生。” “呜呼……高论!” 忽闻仙家雅乐。 主人来迎。 云气飘荡,霸气的紫金身影,高大健硕的身躯,尽显华贵气派的服饰,与末界生的金发酷似的飘然的须发……来人正是,极道侯: 干风烈雨满极道, 一世争锋金殿侯。 “道兄果然是高论啊!”极道侯朗然笑道,引他们二人往云中花院去。 一路鲜花开遍,兰草点点。 “莫怪道人心急,不知极道侯此番约我们来所为何事?”天浮道子。 “不急不急。”末界生道:“有人请客,你我还是坐下来慢慢品尝佳肴——举杯对月,谈什么都别有情调。” “确实。”极道侯说道:“我近来喜欢上了一种桃花酒,味道甚好。故而请二位来同享。” “嗯,有口福了。”末界生。 “我还在想,极道侯为何不请造化古院之主金枭前来,原来是为着它——我这个修道人是花的,酒肉不禁,他那位儒家法门之首却是修身修口……修的多,呵呵,少了享受这份口福的机会!”天浮道子。 云中花院自引来了泉水的一刻顿时变得风光不同,别有一番味道。 今夜,正值月末。 月亮升起来了,照在明净的泉河上。四周的景物有的发白,有的变蓝,全然变了摸样。连檀香木的桌几上的琉璃杯里的粉色桃花酒也散发出神秘的光彩。 酒香四溢,花香醉人。 三人互敬,一杯饮尽了。 极道侯:“今日只邀其实是我有事相请。” “难得,极道侯有事用到一个请字——请直说无妨。我二人若能出力,断然不会拒绝。”天浮道子。 “哦,瞧瞧,才喝了你一杯酒就来了。老道啊,你自己答应就好,不要拉我——他必定没好事。”末界生。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有些僭越,所以希望借二位之口像各方传达一下而已。我与玉殿天宫少有来往,至于双楼就更是未曾有缘一见。不过既然是三天十地之内,既然是魔渡之事,我当然义不容辞。”极道侯又饮尽了一杯。 “你所言的究竟是何事?”天浮道子摸不着头脑。 “我欲助双楼一臂之力,早日收回魔血,尽快寻回灵石。虽然说是双楼主管玉殿南天但是毕竟魔渡之危是众人之危……”极道侯。 不用听下去了。 天浮道子立刻明白了:他想介入!或者说是他想借由这次的介入促成尽早对风焰君那一场失约‘惩罚’。说到底,无非是还灵子之事酿造的难解之仇啊!酒非好酒,月带阴影。想那‘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必定是心之纯素,如此这般,对影不知成几人? 追逐那个暗蓝的身影。 月澜君到了玄空地海之东岸的一处神秘所在。在他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空中小岛国的存在,因为它的门从不开启。要不是跟随在他的身后,这样蜿蜒的道路多障碍的重重玄门恐怕要进入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了。 注1:【铜雀妓】作者:袁晖。 第七章 千秋欢娱设三关 花殇殒命寻爱途 那个暗蓝的身形突然变得奇快。 在一处巨大的镜湖前,他消失了!翡翠色的湖,梦境一般飘漫的排排美人自水中依序而来,羽样风姿,水不沾衣。白马,花车,扑鼻的花香…… 春意! 是春的泛滥潮意?这一际的风景变成了醉人的画卷,明明是深秋却是全无萧瑟的感觉。风走过,天地在呼息间似乎都带有了柔情蜜意。 花团锦簇的车仗上,惬意地坐着一位美妇人。只见她,柳眉入鬓,隐现异彩眼睛像一泓声势浩大的春水,粉面红唇,乌黑的发绺如丝毛的墨线,分和聚散,潇洒的飘于风中。她外披开满大丽花的红色披风,内穿同色珠衣,水样柔情,气度却是超绝。扶椅旁插着长剑,背后侍立的是一个锦衣的花样少年。美么?真是美!她,恍若风中花,艳美绝伦。此即,连风似乎都害怕吹破了她那不禁一吹的粉颊儿。只见那金皮长剑就知道这朵花艳丽欲滴,可是却带着满身刺,扎手得紧!她是谁? 她便是以艳冶淫荡名满天下的未央宫之主,欢千秋: 共此欢娱事,千秋乐未央。 暗蓝的盗石人上前拜倒,双手奉上装有灵石的黑曜石盒道:“回禀宫主,灵石属下以带回!” “嗯,你做的很好。”欢千秋甜柔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成熟女性的极度诱惑。 “谢宫主!”他接到锦衣郎送上的一朵七色花,立即道。这朵花,可以让他是寿命延长五十年。几乎是在他的手接触到花的同时,他的颈间一凉——头已落!鲜血溅到一块巨石上。 无痕一剑,无声的笑意挂在欢千秋的嘴角:“带回灵石,你有功,引来陌生人,你——罪不可赦!” 月澜君的藏身之处显然是无意义了。 他现身。 “外来人,你是第一个擅闯未央仙境的人!我佩服你的勇气。”欢千秋观察着这个人。 “月澜冒昧来访,未及送上拜帖,请宫主见谅!不过,你的属下似乎拿走了属于别人的东西。” “怎么,你有异议?” “没,没有。”月澜君立即道:“不过,这样东西最初的主人是——我。” “哟,可爱的男人啊……你真会说话。现在,你是要我双手奉上啰?” “岂敢。”月澜君道:“如果可能,我希望借石一用。” “何用?” “救世。” “哦,这样说来我的手上岂不是握着无尽的生机了?好吧,做善事我是不会拒绝的,不过要看心情。现在我的心情啊……很不好。” “不知,何事惹得宫主心情坏了?”月澜君心之她有意刁难,但是却不打算退。 “我心爱的小猫在那道小径里迷路了,要是一个时辰里让我看到它安然无恙的出来,也许心情就会大不同哦。”欢千秋玉手一指,湖中顿时现出一道通幽曲径。 “宫主的心情会在半个时辰内好起来。” “你不要骗我,否则……女人要是生气起来可是非常的麻烦。” “月澜君不打妄语。” “我等你。” 锦衣郎点上了半柱香,他插的很深,不到半个时辰,它一定烧到尽头。他讨厌她对这个陌生人的投去的明媚笑容,这笑容仿佛与以往不同,令人不快。 欢千秋不禁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笑道:“小猫咪,你真坏!” 月澜君踏入,此中却是——火山岩,别有洞天。异常炎热的沙漠铺开到脚下,一座石台上,黑色的唤魂人手持明杖,运化移灵大法。一群表情木讷的神秘男子如幽灵般来到,一道道刀剑银光指向月澜君。鬼卦异象!四相阵眼中黑色唤魂人一体四分,真身莫辨!此阵为黑色吸灵阵,目的有两种:一来击散入阵人的真身,嗜血;二来就是借剑移灵,将中剑之人的灵身移入剑锋,过度到唤魂人体内,使其成为被操控的傀儡,即便不如此,也会被复制双身,就如同那些男子一般。因此,入此阵便不能中剑,不能还手,不能被剑锋所伤。这就是第一关:刀剑关!对付刀剑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出手就意味着他将被复制。但是此阵为何会出现于此?月澜君感到诧异。这是三天之中早已遭到禁制的阵法,创始人九酝天之主玄古早已不传此术。这位宫主又是从何得来?此际,忽听满布黄沙的天外传进一种埙声,曲调非常柔和却是内藏杀机,听闻的人,不禁心声摇荡,神昏体暗。情知有异,月澜君凝神,闭听,合眼。待睁眼看时,只见星月皎洁,银河在天,适才那一种声音,夹着一阵极奇妙的回音和这里的其他人一起消散了。高人相助,他这第一关过的着实顺畅! 万紫千红的帘幔重重,诱人的香肌美人,看不到边的美色,酥软的触感……层层叠叠的红酥手像是要将他摸遍似的!如同结满果实的樱桃树,他只要轻轻一动,樱桃就会掉下来压满他的全身。第二关是美人关么?月澜君笑了。埙声没有出现。他不动——身不动,心不动,一念不生,脚已到出口! 欢千秋感到了异常,命人取来玉箫。 道路越来越明亮,月澜君的眼前呈现的是无相的真实!四面自由推移的反光体如同画心的镜子。无奈看到的人怎样压抑,都无法阻止它现象心的真实。这就是第三关:幻业关!第一眼,再一眼,他明知是假的,但还是禁不住心底被动摇了。往昔的心结啊!风焰君怒气冲冲的对着那个蓝衣人挥刀的一刻,他挡住了刀锋。热血立刻溅了他一脸。不是他的,而是风焰的!谁料到那蓝衣人是心冷手冷,一剑无情,直对风焰君穿心而过!挥扇之间,挥不散痛苦……‘乾坤一线’,破雾而出!他要阻止的,他所坚持的,他的执念——反射自攻的羽扇光华,顷刻而回的招式!要不是有埙声凝神。月澜君的这一扇挥出,受伤将是自己,断难躲开。一步步前行的艰难,埙声突然被妖媚撩人的箫声扰乱!迷迷糊糊,眼前飞舞的一片灰尘似的颗粒,令人作恶之心大起的眩目之风。喧闹的声响,骚动的阴影,丑态百出的形状,痛苦,恐怖,梦,只是梦……一切只是梦!他对自己发出指令而在这浑沌的梦境中指令也是扭曲的……最后的一声埙响,是破碎的声音。他恍然有悟——羽扇幻剑,一招:万剑穿虹——破关而出! 一只健硕小巧的狞猫蹲在路的尽头。数条红斑毒蛇自四面八方窜出! 月澜君挥扇扫开毒蛇,抱起乖乖的它,出阵。就在他踏出阵眼的一刻,狞猫毫无预兆的在他的左手上咬了一口……刀剑,美人,幻术这些关终究不如乖巧的麻痹来的厉害。他的眼前失去了色彩…… 香,烧完了。 欢千秋得意的笑意更深了。 锦衣郎进入阵中,伸手要抓起昏迷的月澜君带出。他的手突然迟疑了一下,自怀中掏出了一柄镶金包银的锋利匕首!要杀一个人,只要有一个理由就够了。对他而言,杀他,理由够充分了:嫉妒。 一刀,直对其咽喉! 只在一瞬。 一股强大的黑色旋风卷走了他手中的刀。未及他反应过来,眼前只见黑焰冲天,白骨骷髅团现,从一颗闪着幽光的黑骷髅的双眼中,一只巨大的鹏鸟霍然而降,眨眼间已将月澜君掠走了! 异象! 此刻倒地的人换成了锦衣郎。 埙,掉了。 百花冢愣了一下。虹影俯身捡起它,送回他的手上。 “我失神了。”百花冢。 “公子可能是吹奏太久,累了。外面风冷,要不要回去?”虹影关切道。 “不用了,我想再坐一会儿。” “那……那我陪你。” “帮我冲一壶茶来吧。” “嗯。” 清澄眸子在看着眼前这一际的风景,大地在风吹飘絮中显得有无限的伸展和朦胧感。是因为天地的颜色与白色中太相近而令人不容易分辨出来那份蓝?悲伤么?还是一颗历经无数年挣扎的天地之心在下定决定后,真正淡然了?面对劫数,天地会感到恐惧吗?无情,无感,真如此?天地无情,故而不老。他叹了一气:继续往前走似乎是必然的选择,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这个终点真能够如人所愿吗?双楼啊……宿命的悲剧刚刚崭露头角,也许现在还是一帆风顺,但是未来将会是不堪承受的痛,无法逃开的劫难。就如同我,必然死亡的命运……争何?争何……流连的悲戚吗? 弯月 深宫。 花殇君翻着一本旧书,却没有心思看它的内容。他早在青年时代就涉猎了很多的知识,差不多一切领域,诸如外在的,诸子,玄学,兵法……合乎规范的种种知识,无一不浏览,所以除非他自己认为直到极限而停止下来,那就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寻找其它的书籍来满足其永远如饥似渴的脑子所需。但是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他第一次感到原来一切的知识都是冰冷的,它们抵不过一个温暖而真实的躯体,一个美丽的灵魂来的可爱,来的动人。女人,是他在穷尽所有能够看到的知识之后,钻进的新的领域。据说,他已把这棵‘智慧树’的苹果一一尝遍了,然后,或许由于饥饿,或许由于智慧果吃厌了,终于感悟到了温暖的另一层境界——爱情。可是在他的模式里,爱情啊,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败,失意,就是他追求所得到的全部。当他再度拿起书,看到的不在是纯粹的文字。它们是变形的讥笑,无声的嘲讽!嘲讽一个自以为聪明,抛弃知识的人。 长舒一口气。他看到妙姬换了一袭粉色的新舞衣飘然而来。 “我累了,你退下去吧!”花殇君。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她心里踹揣不安:难道他另有了新宠? 独自在城中散步。他的脚步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窥视是不是有瘾,他不知道。不过他头一次感到隐藏的快感,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开一些自己必然要面对的心里的问题——是什么,他自己不确定。 半掩的房门,柔和的话语。 奇特的时光。 当一个人一下子变得很笨,而他自己又夸大了这种笨拙。他甚至开始认为这就是自己了。那个被称之为药叉的人到底去了哪里?恨无极不知道。就像是干渴的人喝道了第一滴海水,他只想喝道更多……奇怪的感觉啊!奇怪的情愫。用温泉水滋养的情怀,有朝一日能为人唱出感泣鬼神的歌,描绘幼小心灵默默忍受的苦痛需要的安抚?阿若的出现,在他的心里开辟了一处阔野。心灵的细弱根蘖扎在土壤中,正在开放的花朵闪耀着连生命都感叹的光辉。虽然不知道这光辉将会持续多久,但是此刻它掩盖了他原来的世界。 “你会离开这里吗?”恨无极瞅着她擦拭着立柜的各个面。这些天他已经可以走动了,只是走的不好,太难看了。拿个枕头当靠背,他在这个角度他倒是可以欣赏自己依旧包裹着几层纱的脸。在解开它之后,这张脸如果真如医官所言可以恢复到七八成,那他就必须开始办另一桩事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认出他来。 “会的。” “不是舍不得亲人吗?” “我……还是会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被赶走。” “她么?” “不是的,我就是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了,一开始就不适应。再说,我来的时候把家里的小羊脱给邻居大妈养了,也不知道它的长大了多少……还有院子里的毛豆快要到采摘的时候了,我想回去。那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嗯,是啊。属于的你的地方……阿若,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属于你的地方被侵占,你还受到伤害,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要侵占我的地方,为什么要伤害我?” “因为——他想要。” “可是,他又为什么想要我的?难道他自己没有?” “赫……你的问题还真是多。不为什么,就是打个比方。” “嗯……”她一想之下道:“那么我就去报官,要回我的东西。” “那个盗贼若是强大到可以主宰一切你又该如何?” “一个强大的人,为什么要欺负我?我有没有碍着他什么事,也没有偷过他的东西……”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恨无极被她最后的那一句话点到了心头,有些不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很想笑。他笑不出来,没有笑意的人生他习惯了,突来的变化他的面部神经还没有适应。此刻他的表情是可笑而奇怪的。姑且把这个称之为‘药叉的笑容’吧! 花殇君缓缓的离开。专注于此的他没有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后——水万顷! 刺杀花殇君不过是他计划行动的一个开始,但是开始就遇到的阻碍。他不想在她看得到的地方杀人。机会总是会有的,这一次,失去了,不可惜。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身边的那个病人给他一种难言的感觉。这个男人是谁?这感觉为何如此怪异……水万顷离开了。 第二夜。 妙姬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当花殇君走出来的时候见到的是翻书看的她。 “你看的什么书,这样的表情?”花殇君对她紧皱的眉头感到困惑。她把一个准备好的故事讲了出来:“一头驴听说蟑唱歌好听,便头脑发热,要向蟑学习唱歌。于是蟑就对驴说:“学唱歌可以,但你必须每天像我一样以露水充饥。于是,驴听了蟑的话,每天以露水充饥。其结果呢?没有几天,驴就饿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大步的走了过去——在聪明人的法则里,永远是只有更聪明的人胜利。这一点妙姬还没有明白。他是个不会在这一点上输给他的女人的哪一类型的人。挑战性的劝解是最糟糕的选择。可惜,她还没有发现。 走出两步,今夜将是他寻爱的最终点吗?他决定了,抛开自己荒唐的过往,开始真实的情感——哪怕这样的情感,这样的人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 崇华宫外。 一道光突然的自天而落!金光一片洒下来,化作无数的刀剑,将花殇君一人圈在里面。 愕异。 宫城里的侍卫见状不禁也惊了一下,随即便来勤王保驾。 一个浑然深厚充满霸气的声音自天空传来:“你是自己奉上圣杯,还是要我来取——后者,你需要付出见我的代价!” 侍卫们越聚越多。 “你是何人,为何要圣杯?”花殇君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风焰君相关的人。 天绛之声将宫人陆续的引出各个殿阁。 “话,真多!” “你认为就凭你藏头露尾的几句话,本城主就会拿东西给你?赫赫……”花殇君笑道。看到妙姬和阿若的身影他的声音更显不同的声势:“众将士,将这个狂人给我射下来!” 朝天空放箭,目标是那个声音出现的南天! 万箭齐发,刺破天空。 云雾翻腾,却是名符其实的箭海扑还! 藏身于一角的水万顷无声的观战。任何人的死亡都与他无关,只有一个女人例外。 武将圆成,大将军姬辉、大值首西又葵挡在了花殇君的前面。剑散金流!圆成戟已出手,快得仿佛神目之电光,在人们不及思维的瞬息之间,锋利的戟刃已闪旋破风对天攻去!姬辉与西又葵仗剑采取守势。光环陡然间延绵扩展,延绵至永恒,扩展在生死都可以凝冻的天地!他圆成口中发出一声凄怖的喊叫,倾出全力,却是翻滚而落。姬辉面孔的肌肉蓦然僵了,他的脸色死灰般的。以剑拄地,拼命往前旋出,左手袖箭便在同一时间射出。幸运仿佛到了尽头,光现身了!花殇君震惊金。 极道侯怒目按下一掌 一掌盖乾坤! 天地虽大,一掌之下,乾坤如豆! 它的来势全是一股冲劲,又猛又快,气浪盖天!没有任何人可以挽回这惨厉的局面,而这局面却又发生得如此迅捷,似是本来就已经成为事实了。刺耳裂骨之响倏起,那倒在鲜红热血里的生命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吼就已带着满脸惊愕迷悯之色,溅飞于三丈之外!红血溅散中,花殇君徒劳的想要扯回一名替死者,他的左手亦陪着那人殉葬了。右手急挥,‘桃花筒’暗器击出!筒内五彩艳丽的三角形锥针流撒奔出,直向极道侯!浑然的一刻,却是以他的血液浸染得这些五彩锥针更为夺目了。重伤的身体翻滚出十步之外,血,透衣。身侧是阿若投来的对血腥恐惧而惊震的目光。恨无极近身挡在了她的身前。花殇君冷凄凄的一笑——爱情啊……真希望它从来没有来过!抓不住的遗憾,错过的遗憾是令人绝望的一眼。一生寻梦,一生无梦的爱情!破碎……此刻的死亡……或者更好。他的笑容渐渐变得阴沉而诡秘,就像一个复仇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笑容? 恨无极在此即突然拉着阿若往水域处逃奔,没有心情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拽着她没命跑。他的腿,这时候惊人的好用! 一地的死尸。 极道侯指尖一点崇华殿的殿门——圣杯落入手中。 金光尽散,极道侯消失的一刻,却是天地的震动。 灰黑的阴霾沉重的层叠着堆在天空,光度在晕暗幽凄发出死亡的气息…… 沉陷,沉陷,沉陷! 被冷落弃之无物般的圣杯不止是由于承载了魔血而有价值,它被有意的忽略是因为保护一个惊天的秘密在没有什么比‘无视’更有效的了。圣杯离开宫殿的一刻就是城陷落的时分!所有幻海城的城主或是继位人都知道这个秘密,不论是水万顷,恨无极还是花殇君。 万物崩塌,人,在灭顶之灾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鲜血洪流,曾经以为最安全的建筑物此刻成了的刽子手。 这一刻能够选择的只有——互助。 奔跑四散,船,成了一线生机的代名词。海岸线突然聚满了人。陆续而来的还是人,密密麻麻的人蚂蚁一般…… 幻海城的西面,山峰洒出万道黑霞的时刻风焰君已经带着烟绽穿过大片薄雾,浓郁的松柏密林,朝海边疾行而去了。 “你有千里眼,顺风耳,是地听转世?!这样的预感可是很有价值的哦!将来开个风水店,一定不愁吃喝……不过话说回头,咱们的运气可是好到极点了——没找到恨无极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好运赶上看天地相拥的精彩一刻,喝呵……”烟绽跳上一条挤满人的大船。 一片柳叶飘入风焰君的手心。叶片上的字瞬便消失了。 “喂,不是飞鸽传书吗,什么时候改飞叶了?”烟绽没有看清那些字。 “你话真多。”风焰君不耐烦的走开了几步去。 “喝呵……那是因为你的话真少!” 就在船启航的一刻依然有陆续跑过来的人,但是船家不能改变船的大小,现在这种人数已经是极限了。承载生命的船,离开了岸…… 风焰君跳下去了! 此时,一个老妇人终于被儿子拉了上来。 大地的异变再继续,震动之后不是终结,仅仅是开始。 无数的魔化邪灵自地裂潮水般涌出,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生命被吞噬。 一个跑不动的破衣老僧定定的坐在寺院外的实地上,手捻天珠手串念诵着《大安般守意经》 长大嘴,剑齿獠牙的狼头邪灵冲向他而来…… 第八章 幻海魔化终沉陷 月澜二入未央宫 破衣老僧梵音不停,佛光聚顶! 在黑暗中俯着身子的狼头邪灵,连打两个寒噤,迅速地退开了一丈远。巴望的神色,它不死心的向前凑了凑。瞬间,佛气袭来,它翻然而走。 四下总是有人可以用来吞噬。 佛光四散,波浪般扩散开去,所到之处气流光笼罩人身,浑圆之光,不容侵犯! 吞噬那些老百姓远远不及生吞活剥一个佛子来的有价值! 万千魔化邪灵齐聚而来。 磨牙之声吱吱,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气在佛光之外团团包裹而来。 气圈越来越紧! 老僧额角渐渐渗出汗来,消耗的心神之力和他衰老的体态太不相称了。 气圈乍收! 佛光却是在陡然间自他的天灵而出!不断的飘至空中的正气,气势雄壮,叱咤得四山回响,钟声?发出龙吟般的清啸震越山林的钟声,更加添了这场悲悯而来的生死之战厮杀的声势。灵光里有一道裂隙,这是他衰老的痕迹。趁这丝毫空隙,邪灵疾如风地化身侧蹿,裂帛一声响处,已入其肉身,灭顶之厄袭来!双足顿处,他身形蓦地破空飞起,宛如巨莲,绽放!绽放之初是萧杀,绽放之后是坠落——他终也还是敌不过为数众多有着无限体力的邪灵。 坠地的一刻,死亡的降至。失去了保护的百姓恐惧的面对着一幅幅獠牙。 撕咬这样的美味可不是谁都有份的,邪灵的阶级首领们冲上前来…… 一口下去——灰飞烟灭! 老僧只觉得背后一股气流袭来,微微一愕,身体里因为承接了它而点燃了无尽的能量。 这一道融合了佛气的杀气之光却是不同。 光晕所至,杀刀四起! 刀,形若蛟龙。 中刃而亡的邪灵竟然如艳阳融雪般消残无痕。 退走,败走,消失……暗黑失色。 幻海城,尚未完全陷落一片小天地,仅余的一片清明。 一场破土入世的邪之战,居然是被一位老僧化解!邪灵的世界又要添一场笑话了。 口中梵音停止,他起身。 回首见背后之人。 老僧:“施主出手,积一世德业。” 风焰君:“佛道之流,德业之说,我没兴趣。出手便出手了,非要找到一通道理来归类!” “心之一字,无量法门!施主与佛,其缘不浅。” “啰嗦!” 老僧拦住了挥袖而走的他,将一串老旧的手珠奉上,说道:“此物,赠你,别无他意,有缘相遇,留个纪念罢了。方外之人,身无长物,莫弃嫌。” 风焰君接过它的一刻,老僧盘膝而坐,顷刻间便已气息全无。 一团烈火,一把焦骨。老百姓们自发的炼化了这位不知法号的大师。对这位大人物敬若神明。他们所能看到的就这么多,风焰君不在其列。幸而如此,他才可以走开,否则被一群人供起来的情形那还真是有点可怕。 烟绽追上他,却见天空降下一道白书。 书脚上的金印是:造化古院 风焰君接书,收入怀中而走。 “喂喂喂,你老兄又是一句话不留就闪人——我说,你太过份了!”烟绽抱怨道。 “你可以离开了。” “哈?!真是绝情的话。”烟绽摇头道。 “我有事。” “难道我是每天闲的无事的跟着你到处跑的人?” “是。” “哎呀——太直白了吧?” 风焰君不多说,人影已不见。 烟绽总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劲儿。那一句‘你可以离开了’就像是……诀别!他拍拍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多想,多想了,哪有这种事! 云开见日,总是有生机再现,虽然大地一片破败之象,但是人们的双手是很可怕的。一双双手,凝聚的是无尽的力量。谁都相信,能绝处逢生就是最大的幸运,其喜悦之情,实在难于言表。虽然要面对一片狼藉的家园,但是不用离开四散他乡,总归是好的。 阿若和妙姬此刻的心情大不同。一个感叹生命的惊喜与大地的慈悲;另一个却是怨恨命运的捉弄带来的一无所有。水万顷无声的跟随着他们。恨无极在倒塌的一间烟花爆竹铺子里找到了一些火药。还从柜子里找出一坛酒。想来这个店主是个怕老婆的家伙,竟然把酒藏在这种地方。虽然面所剩酒已不多,不过还是足够一两顿的。拿着这些东西,他回到了和她们暂时容身的一间破竹楼里。叫她们收藏好火药。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有火药就可以带动生活的所需了。在他记忆里久远的从前,就曾经过着这样的艰苦生活。现在,仿佛又回去了。命运的河流,真是奇怪!他拿着捡来的一个大木盆往海岸去了。岸边有很多的地陷时被震昏的鱼。它们一片片的翻着白白的肚皮。好多人已经开始趟着海水捡拾它们了。这可是最好的天赐佳肴!一切准备停当,烤鱼之前是摘鱼。妙姬瞪着阿若摘鱼的姿势突然感到了生活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恨无极一边把鱼烤上,一边道:“明天假如刮南风,我就有把握搭乘大船驶到另一处的海岸,就算到不了其它的地方,至少也可到幻海城外面的世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离开的打算。毕竟这里要回复的话,不是短时间就能够完成的事。我决心已下,不管刮什么风,只要离开现在呆的地方就行!其余一切,都听天由命了。说实话,我实在忍受不了天天吃鱼。” 妙姬积极的点头响应。 “你该不会还是要留下了摘你那不知道成了什么样的毛豆角吧?”他对若有所思的阿若道。 “我当然是想离开的,只是,要去哪里呢?”阿若有些迷茫。 “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就对了。”恨无极把烤好的鱼从木架子上拿下了,挑了一条大的给她。她却把它给了妙姬。 她发誓这个东西是她有史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饭’。 被捞干净了鱼的海边安静了,好似又回到了从前的平静。 阿若独自站在岸边,背影看起来有几分哀伤。 “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她猛然的转过身,差点没撞上来人。 “……是你!啊,我以为你——”阿若惊喜。 “死于非命了?呵,我的命很硬,算命的说寿元到八十。”水万顷淡淡的道。 “你没事就好。这样的一场灾难中,没有什么比能够存活下来更幸福的了。”阿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在看海的另一头。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看不到尽头,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想象中应该是有很多的大陆,是不一样的世界吧!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是充满期待,又好像是有点害怕。” 水万顷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没有说实话。” “……” “你为什么事而哀伤?” 她惊讶于他看透人心的能力,惊讶于他的变化。那个偏激的,自说自话的人好像变了一个样。她叹息:“我其实很担心……你。” “为什么要担心一个陌生人?”他更进一步,盯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就只是担心而已。”她垂下了头。 “你担心的人很多,仿佛真的是很多!亲人,理由充分。外人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对我的担心到底是什么——你想清楚!我不想认识虚情假意的人,不想理会莫名其妙的人。有些感情就是亲人之间也不容易有,你难道比我的亲人还要亲?你是这样的人?是吗?想想清楚下一次再答复我。还有……那个和你们一起的男人是什么人?” “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哦,这样说你觉得我也是个可怜人?!” “……嗯。”“我最讨厌两种人:第一种是慈悲心泛滥的烂好人,第二种,无情的人。”水万顷走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一如往昔。但是这样的表情却是他故意做出来的。他想说的话,并不是这句,但是说出口的却成了这样的。他就像是在阴影里生活惯了的人。沿一条很不明显的、只供自己出入的小路走着,很快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巨大的高于他人悬岩上,并且确信已经远离了所有的人。这种位置使他感到安全,习惯于这种安全,他要保持某种包裹着自己的孤独。为了他描绘的,他渴望达到的位置。他除了努力,没有其它的想法。但是人的思维并不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走。有时候它变得很不听话。他的心灵被一个人送来的平静打扰,甚至是感到了快乐。在他眼里,快乐代表停步不前,那是妨碍心智的东西。此刻,报仇就来到的越发的强烈。没有找到杀还自己全族的恨无极成了他每一天的折磨。任何的一点快乐都像是在嘲笑他自己,带着罪恶的符号——他不该有快乐。他越是强调报仇的位置就越是对一丝一毫的快乐敏感。这样的折磨只有他自己明白。倘使他不再看见她了,只须一段时间,他就会忘掉她,忘掉她的温暖,她的声音,她的样子…… 当看到人们在为重建家园忙活的时候,阿若很想问他们两个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打算让我们离开? 大地真的安静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而已。 邪灵已然探头了,那些在魔化邪城底下被压制了数千年的魔兵又怎么会耽于寂寞? 踏上大船,这一次阿若是真的要离开了。 她的目光在搜寻着什么。 “你忘了带什么了吗?”恨无极。 “没有。” “你在看什么?”恨无极居然问了和他同样的话。 “没……”她想了想,问道:“你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我……一定要回答吗?”他面有难色道:“如果可以,就称呼我‘药兄’吧!” “嗯。” 就在船刚刚离开的一个时辰后。 洪荒初始般的惊变再度降临仅余一座小岛般大小的幻海城。 万魔之影,覆盖天地! 相比邪灵,魔化邪城里的万魔要来的更汹涌! 已然蜷缩在小岛不大的空间里的老百姓惊慌的面对再度袭来的灾难,显得越发的无助。 年长的老人突然想到僧人的事,赶紧盘膝坐地,念经。众人效仿: 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智慧清净海。理密义幽深……血肉连筋骨。皮里一堆尘。迷徒生乐着。智者不为亲。四相皆归尽。呼甚乃为真度一切苦厄妄系身为苦。人我心自迷。涅槃清净道。谁肯着心依。阴界六尘起。厄难业相随。若要心无苦。闻早悟菩提舍利子达道由心本。心净利还多。如莲华出水。顿觉道源和。常居寂灭相。智慧众难过。独超三界外。更不恋娑婆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与空一种。未到见两般。二乘生分别。执相自心谩。空外无别色。非色义能宽。无生清净性。悟者即涅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非空空不有。非色色无形。色空同归一。净土得安宁…… 颂经声改变不了什么,奇迹没有出现。大地如卷起的毯子,自一侧的角被万魔掀翻……倾覆…… 清醒过来的月澜君面对的是一片神奇的峡谷。天空竟然是一面镜子。镜中可以看到的未央宫里的一切。 他被狞猫咬过的手完全没有什么麻痹的感觉了,甚至连伤口都消失了。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境。此时,依然在梦境之中吗? 走出这里,他不想耗费太多的力气。这时他已不去多想那个狞猫之事,只是极为谨慎地寻找出路。印象中残留的记忆提供的那个黑色鹏鸟的轮廓是那么的清晰又那么陌生。那个异物到底来自何方,为何会出现……他毫无头绪。但见石山如笔,错乱植立,纵横交叠,如此密密层层封满了整个峡谷的空隙,完全瞧不出天外天究竟有什么,更看不到通往天镜的路。 一个人傲然一笑,迈步近前: 戏梦今生,今生无梦。 “这位仁兄,看你面带晦气,若往前行,只怕会有血光之灾。”戏梦生摇着和他酷似的羽扇,话语中带有着他独特的笑意。 “还请前辈引路!”月澜君。 “引路不难,只是后果自付。”戏梦生呵呵一笑。 “自然。” “随我来。” 戏梦生朝着西南的方向一路带他前行,直至一处深潭。 “此潭名曰‘水中天’,仁兄可知何意?” “前辈赐教。” “哦哦……哪有这样省事的!我回答你——但是,你要转过身去听。” 月澜君转身。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这个就是通往上面的门。但是怎样通过却是需要这个人的提点。不管他的来意为何,不论他怀有何种目的,此刻,他需要的是确实的方法。 背后一道掌风! 他不躲。 坠潭。 门开新地! 锦衣郎正在花园里采摘一朵鲜艳的罂粟花,一阵琴声灌入耳中。此曲《春神》节奏舒缓,音调却是多变的撩人心绪,极致妖娆。荡神之曲,神尚且可动摇,况乎有七情六欲的男子。他手中的花掉了。 月澜君这一回没有送上拜帖。 撩人的琴声就足以告知主人,他到了。 欢千秋讥讽道:“你这套奇妙的隐遁之术,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啦!” 他微微一笑,道:“不如此,宫主不肯现身,叫我怎么办?” “用得上拿个人质么?” “非是人质,乃是应该讨回的债。那日在宫主所设的关里,好像没有他拿刀捅我这一项吧?” “哼哼……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再说,你也没有带回我心爱的小猫咪啊!” “哦,这样说来就是——我可以带着他回去尽情发落,与宫主两清了,反正在宫主看来我是没有闯过关就见到他和那只小猫的!” “哟……你是要硬抢了?” “哪里!我是讨债。但凡是债主总要比欠债的脸皮厚才成。唉……这个世道啊!” “你要如何才肯将他还我!” “简单——关已过,我拿回我赢的的灵石。这位锦衣郎权作人情奉上,如何?” “哪有这样简单的事!这样的交换条件,价值上,我太吃亏。不划算!” “所谓价值全在个人衡量。你觉得这样东西有价值,他就有,若是觉得不值当——我是无所谓了。”月澜君温言道。 “你会当真杀了他?” “我又没有男色之癖,难不成还拖回家去?”月澜君一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情之为物,欲断难断。何必说。” “你错了!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玩物而放弃万代不老的机会。灵石,若是给了你,我会后悔。当然失了他,我也会后悔。不过程度不同。” “我自然晓得。不过这个程度要试过了才知道。我倒是建议你试试!” “你真会挑动女人的心情!” “不敢当。我是讲实话。” “我要见到人。”欢千秋沉思了一下道。 月澜君一挥袖,空中人影一条,落下时那人的颈项卡在他的羽扇间。昏昏睡去般,锦衣郎像一条棉被任他托着。 锦衣郎事实上并没有昏睡,只是和着眼睛不能够动而已,他的耳朵可是清楚的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如果可以张开眼睛,他想要看看她在说那一句话时的表情。他的精神一整天里受到强烈感情的冲击,觉得疲惫不堪。白天的时候她有了新的宠儿,她甚至叫他去采花给那个男人戴。在满布花香的房间里她对他说些什么呢?是对他一样的柔情蜜意?他想到她,心里忐忑不安。他根本看不出,他的精神状态正处在女人通常最关心的那些琐碎小事的水平上。但是一丝丝的小事对于站在他这样的角度上的人看来都是重大的。因为除了爱情,他一无所有。他的生命就是为爱情而存在的。倘若心爱的女人不再流连于他,那将是他人生无法面对的现实。从何时起,他的性格中原本就少有的那种内心的平静,很快便离他而去;他什么也不能想,只惶惶然希望她愿意让他握着她的手,渡过属于他们是日复一日。假如她抛弃他,也许,他会杀掉她或是自己。锦衣郎在宫里的好友,常常不理解他说些什么,而他对自己的话也只是一半懂一半不懂。他把这些归类为‘心情的波动’而已。但是这力量所造成的结果,却往往出乎意料之外。那是激动的年轻情魔心灵中那些热情的强烈冲动所具有的力量。在这个温顺的外表下,他的心是狂野的,情是奔放的。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每天都有着暴风雨。这暴风雨的源头或许仅仅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做的一个小动作。 “人,见到了。如何?”月澜君。 “灵石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切掉它的一角作为炼丹的药引——不能够再让步了,这是底线。”欢千秋说道。她不想失去可以容颜永驻的机会,也许一角的灵石经过炼制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切去一角?”月澜君一思之下,不提泉下人用另一块灵石炼药之事,只说道:“用何种刀具切割?宫主是在开玩笑?据我所知,没有什么可以分割它。” 戏梦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状若幽灵。 这道目光如灼热的炭火烧着了月澜君的背。他不回头,等待他说话。 “我可以做到。”戏梦生终于开口道。 “怎样做?”月澜君只是正对着她。 “简单——用刀啰!”戏梦生说着,一扬手,只听一声脆响,掌风所到七步远的一块巨石齐齐掉下一角。 “巨石可以,但是灵石是这样劈的?”月澜君转过脸来看着他。 “我的‘刀’从来没有劈不开的东西,就如同我的丹药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戏梦生。 “听闻幻海城有一位名唤余可伤的神医,据我所知名声斐然的他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弟子的嘴巴总是要少开才好,做师傅的就刚好相反!” “他是前辈的门下?” “不像?” “味道不同而已。”月澜君转而对欢千秋道:“人,物——交换!” “好!” 月澜君身形一变,羽扇挥出,锦衣郎已破空飞出!欢千秋几乎是同一时间自袖中掷出装有灵石的盒子。盒子与人交相而过!各得其所求。月澜君打开盒子,果然是灵石不假。 戏梦生看了一眼它,袍袖当风的的走到月澜君的面前。月澜君嗅到一股不一般的西域奇香,他心知有异,立时闭吸,故作不知。 戏梦生道:“灵石原来长成这般摸样,今日倒是见识了。” “看了,就快动手!”欢千秋怀抱着他,回到车上。 “在这里却是不能够。我需要一处水火灵池,将灵石浸入,方可下手。不然只怕我的手还没有接触到石体就已经将它的灵气劈散,到时候它就废了。既给不了他,也给不了你,完全的没用了。”戏梦生。 “你是说让我放走带着灵石的你们两个人?”欢千秋笑了,笑得很不同。 “当然不是,灵石暂且放在距此不远的舞衣山上峰尖上,那里的‘不移’老人是极有声望的公正之人,想必你们也听说过。待我与他找到了合适的风水灵地再来,咱们三人一同去,灵石切开,各得所需,如何?”戏梦生。 月澜君沉思。 “好吧——我就相信你。”欢千秋对戏梦生的了解和交往是由来已久的,包括灵石入药也是他的能为之一。所以,她觉得此方法可行。虽然略带怀疑。但是想到有‘不移’老人的介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月澜君依然不语。 “你怎样说?”戏梦生对月澜君问道。 “第一,我不知道‘不移’是何等人物,你将灵石托付这位代管人,我怎么知道结果会如何?第二,灵石乃是水火之物,但是不一定要在水火之地才可以切割——据我所知世上还有一人可以用他的刀斩下任何东西,其中包括五行,四相之物。切个石头,不在话下。我也可以将灵石带到他那里由他分割。”月澜君。 “这样说来,我的建议是不可行了?”戏梦生。 “倒不是完全不可行,只不过我需要见一见这个‘不移’。”月澜君转脸反手将盒子送回到她手中,又对她道:“既然宫主已经答应让我带走属于我的那部分,我就将它暂且寄存到你这里。待我见过那位公正之人后自会与这位前辈来履行约定。” “你就这么相信我?”欢千秋不禁问道。 “当然。”月澜君。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啰!”戏梦生。 “前辈连名号都不留,我怎样相信?”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山野药人,戏梦生。” “哦。”月澜君点头。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名号,甚至不知道余可伤有这样的师傅。他点头,只是单纯的回复他的话。这个人从出现到现在有太多的疑点了。太多的问题无法解释。他倒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毕竟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单纯。 与戏梦生一道告辞,月澜君一路跟随他往舞衣山去。 欢千秋取来一朵白色的七瓣花朵在锦衣郎的鼻尖晃了晃。他不一会就回复了正常。 “你为什么要用刀刺他?没有此事,我就不用还他灵石的那部分了,你知道吗?”欢千秋带着责备的语气。 锦衣郎:“宫主真的要还他?” “当然。” “为什么?” “约定了,就不改变。” 锦衣郎的表情散发着迥异的魅力:“是不是所以的承诺对宫主而言都适用于这样的法则?” 她笑了。 从他靠过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瓦解了曾经关于爱情的立场……他的一切是那样的让人流连忘返。他略带迷离的眼光,他的身体乃至他刻意修饰的的魅力。长时间的陷入这样的人的爱抚里,真是一桩美事。紧紧的拥抱着他,她仿佛怀抱着另一个人的另一个灵魂…… 戏梦生的脚步越来越慢,指着一处酒家对他道:“这里倒是一处歇脚的好地方。” “戏梦先生该不是要一歇到底吧?”月澜君笑道。 “你认为我是不想带你去见他?”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这个必要吧。” “哦?”戏梦生一副不解的表情。 “舞衣山空空如也,先生要带我去见什么人?玩笑在女人面前开开就算了,何必圆它。” “空?对于你没有脚踏实地到达过的境界与地域‘空’之一字何来?不过这倒不怪你。就拿那些老百姓来说好了,没有到达过天外的他们,不会相信原来还有那么多未知的广阔地域,比如三天十地,造化古院,比如浮幽渡,又比如……双楼。” “嗯,先生对天外的世界倒是颇为熟悉,如数家珍。”月澜君又是一笑:“这是自报家门的开场白啰?” “山野之人,无门可报。比不得某人,出身正统,天主门生,一身的贵气。” “这话——真酸。”月澜君一羽扇掩面:“话说回头,我又不是圣僧,吃了也不能长生不老,先生怎么教唆那位千城主吃我?不知是烤,还是烹,想来应该是很有意思哦!” “有这回事吗?”戏梦生凑上前问道。 “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那一日玄空地屏风后面的高人?”月澜君对视着他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以同样的声调反问。 戏梦生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话要是说的太透就没意思了。” “不过 第九章 古院问罪风之陷 大战天门月之怒 月澜君正欲往幻海城寻找风焰谈切割灵石之事,前路却遇一人当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水唯能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及天。一个人的行为如果能作到如水一样,善于自处而甘居下地,心境养到像水一样,善于容纳百川的深沉渊默,行为修到同水一样助长万物的生命,说话学到如潮水一样准则有信,立身处世作到像水一样持平正衡,担当作事像水一样调剂融和,把握机会,及时而动,做到同水一样随着动荡的趋势而动荡,跟着静止的状况而安详澄止,再配合最基本的原则,与物无争,与世不争,那便是永无过患而安然处顺,犹如天地之道的似乎至私而起无私之妙用了。数年前你我有缘同听此一课,今日行事,我见你似乎全然忘却了,不争的真意。在外人看来风焰的错误是如此的明显,但在贫道观来,你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已然偏离的最初的目标,这将会带来无穷的隐患。”天浮道子拂尘一扫,叹然道。 “道兄是特意来提醒的还是另有其事?”月澜君开门见山。 “玄而又玄,众妙之门——你猜。” “知道了。谢道兄!”月澜君略一思,行礼道。 “智慧于你,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向善之人自然是往好处归落喽!” “哈……你还是这样有心情开玩笑。” “水平却因为纷扰的心绪而大不如前了,见笑。” “今日一会,贫道不知对你是祸是福。我的唠叨之言你真是要听进去才好,否则……祸事便要临头。”天浮道子退去时道。 “我意不欲与天争,无奈情牵两地风。” 天门开。天风动,云顶平台现。 造化古院 红枫艳烈。 一阵彻寒入肺的劲风卷过,刮起漫天落枫,横飞乱舞,飘落于屋顶的飞檐瓦当上,平添了无限萧煞,凄艳。清冷秋,清冷的雾。通天之阶可否有行路?古道如同赤壁盘龙,蜿蜒穿梭于莽莽山脉之中。风吹草动,连绵起伏,一片金黄之海。此际,朦胧的天地间只余两种颜色的交辉。 天阶上的扫撒老人唱到: 山出枫云里,山木隐鹿鸣。食我山中药,不忆山中人。 朱红大门一动,两排其开,一行五侍卫,这十人生得身材威猛,面目狰狞,一双气死风灯般的双目下有着极富威仪高耸的鼻梁和宽而厚的嘴。提刀按剑,他们的黑金衣沉重的衣摆飘动在风中,凭添几分厚重,令人见之生畏。他们的一双手粗壮如杵,十指关节园胀,大筋凸出,指头不同一般的长,掌缘处长着一层层厚厚的,寒铁一般坚硬的茧。他们的太阳穴凸起,脑部青筋突显使人一见就知,这些人外家功夫了得,都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巅。 风焰君一步步踏进门去。 大门嘎然而合! 大殿的高度看起来只有十数尺,却仿佛随时变化一般甚为宽广,高大,就算挤上四五百人亦不挤迫。 满布金龙的正殿主位上赫然一人手执法杖,此人气度天宫少有,仪容冷傲,金目刚毅,一派王者之风!他正是造化古院之主——金枭: 法掌天下一枭飞,金风傲世我独尊! 阶下两位禀事官一白一黑。末界生尚立于他二人之下。一把交椅里,端然而坐的是手持圣杯的极道侯。杯中赫然就是魔血!在他的身侧一旁立着的便是不久前刚刚还与风焰君谋面的焦衣人。 黑衣道:“来人,为西楼之主解下兵器!” 不等武道上前。风焰君目光一烈道:“我之炙龙乃为身体的一部分,院主当真要让我‘解下’它来?” 焦衣人见金枭面有不悦立刻上前道:“有话就说话,形式嘛,何必太认真。院主因为我的话可是在理?况且,这样的要求也却是为难人家了。总不好让他将‘肉’割下来一块吧?不然这样——让他将刀柄换个方向不对着咱们就好了。” 金枭点头。 风焰君退一步,讲刀柄移至右手处。 “不是这样……是这样才对。”焦衣人近前来伸手要将它的头调到主人的身后,就在手接触到它的一刻,他感到巨大的灼热感迅速的窜进自己的右手五指——他猛然的抽回手叹道:“它的脾气可是真不小!” 风焰君再退一步,明明知道是麻烦上身依然道:“今日院主之邀,所谓何事?” “不邀无罪之人——问罪!”金枭二指一点他沉声道:“数罪。” 白衣禀事开一金卷,朗然念道:“私放百花冢,其罪之一;斗杀刑官还灵子,其罪二;与古院立约拒未执行,其罪三……” “等一下!我的罪应该只有一条才对吧!前两点已经由第三点的约定而变化消失,换言之只要我完成约定就前罪尽清。这一点末界生你是立约人,你该不是不知道吧?”风焰君对末界生喝问。 “我当然是明白。不过,你似乎也并没有履行你的约定拿回魔血。反倒是玄鉴天之主极道侯替你完成了这一约定,这样约定就失效了。你说呢?我记得你承诺的后果是‘自盖天灵’哦!” “拿不到,我当然是无话好说,可是此事的情况却是有人捷足先登破坏了我与花殇君的约定。并且这个人还出手杀死花殇君,强夺魔血以至使得整个幻海城被邪魔侵占,倾覆,死伤无数。这样的罪过是不是要在问我的罪之前好好讨论一番?”风焰君望着极道侯。 “已是违约,竟然还敢污蔑本侯——你罪不可赦!”极道侯勃然而怒。 “是污蔑还是实情,一观便知。杀花殇君,人证可寻;幻海城倾覆,地界尚在,便是物证了。”风焰君。 “取本源双镜来。”金枭命令道。 双镜被武道们抬上殿来,一面照见幻海城,一面照见花殇君。 风焰君不禁一震——幻海城一如往昔,臣民安居乐业。花殇君居于殿中,翻阅着书简。他哑然:“怎会……怎会如此?!” “什么‘怎会如此’分明就是由来如此!风焰君,你的弥天大谎太离谱了!”末界生斥责道。 “我有一人可以为证!”风焰君说道。 “何人?”金枭。 “烟绽。” “你说的可是他么?”焦衣人一指北门的帘幕处。 烟绽拨开帘幔,自此而出! 此刻他的出现让风焰君有了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他的刀开始发出细微的光晕,这是灵气遍布的兵刃对于大战的敏感。 “红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烟绽一脸泰然对他道。 “的确是……如隔——三——秋。”风焰君冷冷道。可以到达此地的人,不用说必不是凡人。他奇怪的却是他的一副肉身没有脱尽竟然可以直上天宫。可笑,他竟然这么久没有看出透他身边的这位朋友。事实上,此刻他依然是看不出他的来历。好在有一点很明显,他不是来帮自己的。他自失的一笑:愚的可以了! “你来说!”极道侯对烟绽道。 “哦……事情很简单——谎言将在此刻被揭穿。红兄,你还要我继续这样称呼你吗?一个不存在的名字可以改回来,但是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事实可是不能够圆回来的。我是该怎样帮你啊?你真是为难死我了!”烟绽一副左右两难的表情,一种深切关怀的声音。 “那就讲你所谓的真实,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的真实!”风焰君的声音变得扭曲了。 “事实就是,你看到的。幻海城平静祥和,而你,没有完成你的承诺,并且寄希望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而这个借口找的不够聪明。”烟绽。 背叛的友情,愤怒的心情。他冷漠的脸变的微微泛红:“好,真是好!” “无言以对了?还不俯首认罪,祈求宽赦!”极道侯。 “俯首?你也配叫我俯首?哈!”风焰君大笑一声。 金枭的法杖一挥:“猖狂!” “狂?!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到何为‘狂’!”反身决然冷高对所有人熟视无睹的,他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按住刀刀鞘的他的手同脸孔一样发着那种红。 焦衣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烟绽退后了,身子闪在了金枭的宝座后面…… 极道侯挥毫一笔,一招‘云笔风凛’杀气直逼上三路! 末界生与十四武道齐出,钢鞭之外剑光轮转。严谨密实的剑阵,阵眼,力道骁猛的钢鞭! 独对之人,危如累卵。 天门外。月澜君的脚步几无法再近前一分。 紫星,白道,华鸿三大武道天官拦路而来。他们禀性孤僻严谨,刻板如规尺,毫无人性的另一部分,一点变通都似乎会破坏了他们的多年岁月积累的东西。牢不可破的观点和习惯就是他们脸上全部的表情。十足的是三个穿着华丽的大石头!冷酷,狠厉的的目光,背后同样冷酷又锋利的宝剑。 紧随其后的是双圣坐下阴阳剑者。 星云光转,金猁隐藏其中,一双冒光眼注视着下面。 紫星:“擅闯天门,月澜君何以知法犯法?” “我有一事要当面说与大执法金枭院主。请各位让路!” 白道:“什么事,你要见便见,什么人你说放便放,你以为这里是任由你放肆的玉殿天宫?天门之内,任何人没有特权!” 华鸿:“你有事,需要通报得到回复方可进入。否则,一概以擅闯论处!” “事情紧急,若是等到回复之时便要误事了。此事关系一人清白。既然法门讲究‘不可错判一人’就权当我的一个来迟的证人放将进去又如何?禀报可以补,错判却是难以挽回的。三位此次阻拦,难道……是法门有意不让我参与其中吗?”月澜君眉毛一挑,问道。 阴阳剑者一人双身,一口双声:“听你的口气是说天门对双楼有意为难了?” “我岂敢有此相法。不过双圣坐下的剑者进到天门里来当护院是为了什么缘故?天门若真是待人平等,你进得,我如何就进不得?”月澜君手里羽扇摇的频率正在变快。 阴阳剑者:“我可是没有你这样的态度。” “怎么,此时又不说禀奏的流程问题,说道我的态度了?我,态度又如何了?我正规而来,当门而报,延误时间的却是你们!不必说这么多的借口,你们无非是受命于人,我也不想为难——今日,你们闪开就罢了,我自去领那不报而入的罪名,否则……” 阴阳剑者狂傲的一笑发出两道高低不同的笑声:“否则?呵呵……你也要效仿那位到处放火的提刀大开杀戒喽?可惜,我们可不是还灵子之辈!” “哼哼……”月澜君露出了久见的傲然一笑:“本君不会用刀,你太高看我了!最后一句:让不让道?” “你说呢?”白道抢在他前面代答了。 一霎那的沉默。天地寂静无声。 月澜君背负之一弦琴已然在手! 见他琴出,众人严阵以待。 但是此曲非是‘春神’之列,乃是冻经凝血的萧杀之曲——《冰釜》 炙龙光转,倒式而发! 三斩齐出——‘金炉三味’包裹‘龙火双形’叠来‘一焰焚天’! 大殿震动,龙鳞耀眼,火光照亮了无限伸展的空间! 极烈的炙龙与袭来的兵刃交锋的一刻,所有人才仿佛开始了解了这一口神兵利器的真正厉害。 抵不住刀锋向後急急退去极道侯,握笔的手指急剧跳动,面色铁青。一种深沉得血淋淋的味道头一次涌到他的喉头。末界生的钢鞭是最直接也是与炙龙接触面最大的一件兵器——已经被震飞!脚,急退的顶住了一根廊柱,他借此方才稳住身子没有倒飞开去。千年金丝楠木终也是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击,柱脚已开细裂。十四武道发剑便是全力,极招相对,齐齐倒飞数丈,剑断。十四人沾地立即飞起,他们仍然三面绕截,将风焰君围在战心。宛如电光石火般闪入在风焰君前面挡住去路的极道侯此刻已是不敢轻敌,笔一收,追风大剑上手!他冷傲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些许惊讶神色。末界生神色严肃,眼光依然锐利如刀,对着刀焰,他的心里留了一份力。极快手法,风焰君以快得几乎看不清楚的手法掣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链’,就像是常常见到捕快套住犯人脖子的那种锁链,一端挥扫旋舞直奔极道侯的颈间而来!人人都看得见那链条里细的银丝射出来不是光,而是无数的逆光!这一招,‘四时光逆!’ 光逆,逆光??? 风焰君的身体一阵的剧烈痛楚! 一刀挥出,为何刀气突然回流?! 干脆的刀剑碰撞声——高手面前一丝的变化,就是乾坤的倒转,生死的变局! 极道侯‘华业争锋’再现一剑数分,万剑光华。 十四武道察觉到风焰君丝微的变化,困阵改杀阵。 ‘五印通天’——风焰君竟然舞不出来! 一声沉闷的低喝,全身半曲着弹起,双手执刀,在身体的猛烈伸展中风焰君控制着刀锋刀光盖天逼向自半空扑来之敌!双方全是用的险招,全是使得挤命打法,而结果却是不同的。 通天之气回噬,风焰君不由得倒退数步,双眼飞红! 远在一旁观战的焦衣人无声的笑,弯起来的眼角无一不是带着让风焰君愤怒的神色。 他后悔让他触碰到炙龙。但是后悔为时已晚。焦衣人那轻柔的触碰竟然是蕴藏着倒旋秘法! 绝佳的时机,绝佳的战机! 被逼退的极道侯一剑朝他的制动大穴袭来,这一剑会让他再也提不起刀来!他喝道:“强弩之末!” 剑锋挥落时碰上了炙龙的鳞角,闪耀的龙鳞四散。炙龙巨吼,却是痛苦之声。剑锋反弹偏斜,尖却一下子扎进了龙的肩胛,同时,十四武道的剑锋与末界生的钢鞭不分先后的到了! 龙血四溅,红艳的炙热的颜色却是出自风焰君的体内!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重伤,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炙龙悲鸣! 化血入刀! 风焰君用自己的身体在这个公理法庭上验证的不是公正而是背叛与遭受屈辱的尊严。面对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要面对屈辱的死或是没有生机的活!无可选择的选择。在他的世界里,生命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掌控过。遗憾吗?或许。但以无需多想。骄傲的龙,骄傲的来,骄傲的去! 以身为刃,余力全倾,一刀‘柳质盘龙’! 遗憾吗? 遗憾的是已经没有力气挥出第七斩——‘七龙灭世’! 金枭骤然释出法杖,一掌浑然之气夹带着困神法印朝他的头顶压下…… 寒云结块,山川急冻,万瀑悬锥! 寒气之音凝结了万千空间。 正是:冰釜一出,天地黯然! 紫星,白道,华鸿三人见状急飞退出战圈,足踏风尾。不料,音波所致,风尾脆裂,三人再退…… 阴阳剑者剑光双和,阳剑护体,一式‘阳极盖环宇’将自身隔离于寒流之外,冰封的天地里只见这一点白光尚余暖意。 月澜君反掌,羽扇幻剑,‘万剑穿虹’之招刺破阴阳剑者的护罩。只在他尚未来得及再提气闭听运招化解之时,寒音已到!阴阳剑者霎时化为冰釜的第一个听曲人。体内经脉冻结,血液凝住,他顿时不能够动弹。稍有意动,便是不可挽回的碎裂结局。 天门只在脚下。 紫星趁此折回与白道合力再拦月澜君去路。 “别逼我!”月澜君感到心头一痛,说不出的感觉。数年前,风焰君硬受蓝衣人一刀时自己便是这般的感觉。可是,此刻却是不同的痛。锥心,裂肺的痛!琴弦已绷紧,弦光异样。 华鸿不近前,只在战圈的外围。见此情境不禁想到百魔被封时曾经隐约见到创世真皇万物生背后有一道异样的光,这道光与此刻的竟是如此相同。那日的光华没有声音,却是所到之处群魔灰化,造就无形的杀戮!而此刻月澜君的弦上却是隐隐泛着风的低吟。继续的迟疑将会是先机尽失。 指尖撩弦,弦音未发之际。 华鸿先发制人的与他二人三剑合并,三人剑光中却闪烁出精光有如三峰齐现带着志在必得的气势,并且身周尚涌溢出一股无形的凌盛之气,与之相近已能感受到一股护身真气的压力,因此当耳闻四周风声骤然加紧的时刻天空之的大兽金猁也加入了战局。剑气的震动声和金猁的振翅声连连响起,三人的极招,大兽的利爪,猛然同时击出,分别迎向月澜君的前身,后心。 凄厉一声。 金猁跌落云层。 单弦琴,一弦化十,十化万千……纵横交错的冰网书卷般铺开!难道这就是已失千年的上古神曲——‘大风鉴’?! 天网落下,所网之人尽皆凝冻。 踏破天门! 月澜君朝造化古院而去。 天阶之上,扫洒老人依旧自顾自的清扫着落叶,仿佛没有看到来人。 护院的刀剑侍者见月澜君人影朝这边来,迎上前来,刀剑已出鞘。 “来人不报而闯,其罪当诛!”一位持戟的彪悍黄衣人闪现于众侍者之前,戟尖直指月澜君之首沉声喝道。 “当诛——又是这句!我已听够了这样的话!这条路,我来了,没有见到我要见的人,就不会回去。”月澜君不容反驳话语染上的了愤恨的调子。 “无礼!”黄衣人戟锋劈来。劲疾狂猛之气,一阵恍如轰雷之声,随着他击出的戟乍响而起,攻击向月澜君的天灵盖而去。但是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他击出的戟锋中,竟然发出炸雷轰响。此一招正是‘魔雷一击’!这招分明是出自已被封禁了的魔化邪城,想不到造化古院这般法度圣地的护院竟然使用这样的招数。月澜君见此招,不觉怨气横生。为什么会由他手中施展出?而且威势竟然如此狂烈?魔之力绝非一般天宫武道所能抗衡的。他没有异化成魔,而且还堂而皇之的使用它! 月澜君怒。 身躯已迎近黄衣人,月澜君的身形只是一闪——一弦琴的弦留在了他的颈间! “生死只在你的选择。我既已出手,便不在乎多杀你一人!”月澜君变色道。 护院们大惊。 “这……” 远处一个声音急匆匆而来:“快住手啊!” 第十章 劫数难逃焰魂散 佛光再现法门寺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云祭。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云祭责问道。 “我不想与你浪费口舌。这道门,我要进去,任何人拦不住!”月澜君红了眼。 “你要进便进,先放开他——我保你进去就是了。”云祭无奈道。 自怀中取出一道玉牌,云祭近前让所有人看清楚它。这是一道难得一见的天宫通令。 众人退,不再阻拦。 月澜君此刻放开了控制着黄衣人的手。 大步流星,他踏进门去。 大殿里的景象却是让他一颗心凉到底……飞身解下被吊在勾骨刑架上的他,他的手颤抖了。 这一掌,他从来没有挨的怎么实诚过的一掌…… 被鲜血染红的风焰君的肩靠在他的身上。月澜君真是庆幸他是这样的无知无觉,否则没有人可以这样的将他吊起来。他的血在流,失去了往日的温度。他的血在流,没有了生命旺盛的奔放信号。他的手垂在一边,炙龙刀依然在腰间,但是却已经没有了红焰。一串手珠自他的怀中掉出,沾满他的鲜血,滑落下去,消失在云端。 月澜君的嘴唇闭的更紧了。不论是对敌人或朋友,他从来没有下过这样重的手。哪怕是使用了急冻之招,依然是给人留有一线生机。只要中招的人自己不动,不久血液温暖了就会回复如常。但是就是有人对他们下此恨手!死亡诚然可怕,但是酷刑更可怕。对一个没有知觉的人施行这样的酷刑,施刑人更可怕!何况他没有理由要受此刑罚。月澜君的心里从来没有升起过如此这般的恨意。他不知道要恨谁,似乎有很多人,又似乎不是。如果说一定要找到个真凶,那么这个人就是他自己。因为他太轻信自己的安排了,甚至没有发觉自己不过是在别人的格局里充当了一个角色罢了。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和他分头行事,而不是一道去……也许那样的话,魔血早已经找到了,灵石也已经用来修补镇兽了。他的恨意被深刻的自责渐渐取代。这一掌,某种程度上说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惩罚。惩罚自己愚昧可笑的所谓智慧。 收掌。金枭道:“阻挠行刑,你便是天宫的罪人!” “又是……罪人……赫赫——”月澜君笑声是奇怪的迷离悲愤的眼睛里闪着一触即发的危险信号。 “将人放下!”金枭。 月澜君根本没有理会,只是抱起他朝着大门走去。 极道侯的身影拦在了他的前面:“刑罚还没有执行完毕。你要带他离开就是挑战天宫的律法!” 焦衣人温言道:“人已经快不行了,带走,还不如让他坦然的走——这位不是标榜坦荡的人吗?你应该成全他。让他坦荡的走完他的人生旅程。” “是啊,还是让他走完属于他的历程吧!”末界生。 此时近来的云祭见到金枭,先是行了一礼,随即对月澜君道:“你真是太无礼了!要带走人,也要求得主人的同意啊?他自然是要被带走的,毕竟他是双楼之一,天宫发落完了罪名也要将他送回去的——院主,你说是不是?” “嗯……”金枭心道:你这个杂毛老道! “我看此刻月澜君来的应该是叫正好才对,省去了各位武道跑一趟浮幽渡的路程。院主说呢?”云祭。 “呵!”他哼声道。 “这一声是答复——贫道就引月澜君离开了。”云祭一开门,将月澜君往外带。 金枭一思之下觉得此刻似乎是让它们走的好时机。反正罪行已经问完了,也是给了双圣一个交代。要是将双楼得罪的太深日后魔渡之中怕是要流传造化古院与双楼不和的留言了。本来就执法过于严苛的造化古院得罪的人一直很多,他这个院主倒是不怕得罪什么人,但是太过明显说道针对就不好了。考虑到此,他决定让他将人带走。 此刻金猁回来了,显然是受了伤,云头驾的不稳。 极道侯这一次挡在了门口,对月澜君道:“他的事可以就此了结,但是你打伤我的神兽,又伤天宫守守卫,私自闯宫这样破坏法度的行为是不是应该承担责任?” “你要我怎样承担这个责任?”月澜停下脚步说道。 “我不要你承担,是法要你承担!” “好,你说。” “你用了什么东西伤到他们就将它交出来。上古神曲‘大风鉴’原是我玄鉴天礼乐神社所收藏之物,只因当年天地浩劫群魔现世才会丢失。你既然得到,应该归还于我。再来,你此举有伤天宫颜面,需要向金枭院主当面道歉。”极道侯一字一句道。 “我没有曲谱,此曲是真皇口授。”月澜君转脸对金枭道:“院主,月澜君失礼了!” “嗯。”金枭总算是有面子的了。点点头,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让他们离开了。 烟绽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望着他怀抱他的样子。他的眼里透出奇怪的光,像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正在他的心里打转。他的心自一开始就被困在惊涛骇浪中。他听见一片从未听过的怪声,仿佛是从世外,从不知何处恐怖的国度里飞来。在里面有许多怪鸟,它们的叫声就如同在人生祸患的焦土上再添一勺油。王者,他所最终追求的路!哪怕这条路上注定要失去很多曾经珍贵的情感。付出的代价,他觉得值得。失掉的一切他感到无所畏惧,这就是他此刻的心情。用一个朋友换取曾经失落的王国。他,无憾。 柔软的草地已被露水湿透,夜已更深了虹影慢慢的穿过庭园,幽幽暗暗的光,照着他苍白憔悴的脸。他显得很疲倦,孤独而疲倦。楼下的一片湖刚被落叶洒满,如镜的水面上变得熙熙攘攘起来。纷乱的像是人的心绪。倒映着满天的星光月光的湖,呈现出来的竟是一片的支离破碎之感。他的双手交缠着形成了一座尖塔。独自的,他望着湖的尽头。风,吹过,一片树叶落在他的手边。百花冢拾起了这片颜色尚且翠绿的落叶,自言自语道:“如此鲜活的生命却是这样无故的凋零……”从他暗淡的眼波里,虹影只看到一些脱颖而出的属于人的最美好的东西。然而百花冢此刻所想的却是她无法了解的东西,她无法进入的世界。她感觉的到,她不想进入了。只要这样平静的在他的身边就好。她像是依附教皇的信徒一样,希望跟在一个这样的人身旁。而上天真就送来了一个人让她倾慕。不是像从前对风焰君那般的敬慕,而是倾慕。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看着我?”百花冢对轮椅后面的她问道。他的脸依旧对着那一面湖。 突然的问话让她一惊。她惊讶于他没有回头就知道她目光的位置,更惊讶这一句话。‘总是’?他知道很久了吗?他发现了什么吗?忐忑的少女情怀立刻爬满了她的脸颊。她咽了一口唾液润润干燥的喉咙道:“你……不喜欢被别人看着的话,我下次就不会了。”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声音是柔和的。 她立刻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就是你的背影啊。” “看到一个残废的人的背影。” “为……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慌道。 “因为我希望所有人看到的我都是真实的样子,而不是像这样的月色一般把人带入幻想里的形象。幻梦,是不适合你的。虽然年轻的女子总是爱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梦,并且把这些梦添枝加叶想象的很好,很完美。但是结果却是现实又无情的。梦一旦破碎,眼前的真实比原来的样子还要丑陋数倍,还要不堪。你的眼睛如果可以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你的世界就会变得和今天不同。你的想法也会有所改变。而那种改变才是正确道路的开端。日,月无法相遇,因为一个正在初生,而另一个却是在陨落。你懂我说的话吗?” “……”她当然懂——被倾慕的人拒绝了她能不懂么!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他转过脸来问道。 “哦,我……懂了。”她扭开了视线,因为它已经模糊了。她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就好像她是个世俗又低劣的女性。她正在被弃嫌。她伤心,感到无助,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心里对他的那份感情。他曲解她了。 他完全了解她的想法。因为了解,故而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了解少女的情怀,就如同了解哪一种花在什么日子里开放那样的清晰明了。男女之间的情感不是他所能够承载的,即便是在还没有残废之前。那样珍贵的情,应该留给可以守护它的人,而不是岁月无多的人。在他的心底从来没有轻视她的意思,但是他傲然的表情显露的却是这样的。适当的伤害是必要的,否则人的情感会越陷越深。这一点他心知肚明。由于他犯过同样的错,所以不希望别人再犯。在久远的,充满花香天真而又多情的那个午后……他爱上了一个超凡脱俗的仙子,那位仙子出于善意也没有直白的拒绝。渐渐的他一头陷入了爱情中。其实这场爱情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世界里掀起的小小波澜罢了。不拒绝并不代表她对他的情感。最终他为她的选择献上了一束代表祝福的花朵。他一度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魔人可以得到她的爱情,但是不久之后好奇被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淹没了。记得,那个季节是罂粟花开遍的时候……很遗憾,当他们再度相逢,竟然是她离开的一刻。在最后的一刻,她还给他那一只永不凋谢的罂粟花,代表的是珍贵的友情。她的孩子静静的睡在摇篮里,身上残留着罂粟花的芳香,腰间盘舞着一条火龙…… 空中变化打乱了虹影的悲伤。 如流星般散落的数颗明珠照亮了整个夜空! 其中一颗径直朝百花冢而来,这样的坠落冲击力足以摧毁巨石。他要是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喔?!”她一惊,正要推着他闪开。却见那明珠坠入他的手中,全不似她想的那样。它宛如一颗乖巧的熟透了的果实从树上掉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她好奇的看着那颗桃木珠。它的里面淡淡散发着一种灵光,混沌而又奇特的气仿佛要冲破桃木外壳而出。 百花冢的脸上一丝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喃喃道:“命定的机缘,宿命的终点……” 寂静的深夜。 火红的梅树突然在一夜之间绽放! 时间未到,花开何由? 幻境般的世界渐渐打开。 百花冢看到了那个迷一般的魔人的面孔…… 他怔住了,凄然悲悯的笑容是黯淡的。 第二天的清晨,当虹影上楼来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梅树倒在地上,枝条七零八落,花朵散落一地……轮椅上的人,不见了。 浮幽渡。 不管如何的输入真元之气,风焰君依然没有反应。 月澜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难道只有动用那两个极端的办法?精灵与魔合体而生的风焰君是不会如此就轻易的消陨的,但是以他此刻的情形是无法承受灌体重生之法的。再来,即便他可以,那要到何处去寻得一个即将死去的精灵来呢?如果是灌入镇兽之下的魔源,那……他岂不是要成——魔?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在他的灵识归入混沌,身体进入真正的沉睡之前,他必须要想出办法。可是办法为什么无一可行! “烦恼么?”戏梦生款款而来。 “你又来做什么?” “帮你救他啊!” “无缘无故的帮助,不和乎你的性格。” 戏梦生点头道:“那倒是——记得你好像是要借此人之刀来分割灵石的,现在显然是不成了。如果你愿意继续履行约定。当然,是按照我的方式由我来切割灵石的话,我是有办法可以就他的。反正,欢千秋的那一份你答应要给她了,由什么人来分,有那么重要吗?他的灵识就要离体了,你还要继续想吗?” “你要如何救他?”月澜君。 戏梦生知道他已经无从选择了:“简单,就是灌入一半的魔源先稳住他消陨的灵识,然后你就可以有时间再去找一个合适的精灵来为他灌入就好了。” “你说是很轻松。” “我做的话也很轻松。” “一半的魔源也足以让他成魔了。” “我有说过他会成魔吗?我能够灌入,就可以取出。” “取出?” “对。等到他的灵识稳住了,你寻来精灵时,我可以将他的魔源导出来。身为混元天尊的弟子,这样的事情对于我太过容易了。你若不信,可以一试。”戏梦生道。 月澜君望着睡着了一般的他,沉思良久。 “怎样?” “……好。” 戏梦生不拖嗦,与月澜君一道前往镇兽之处。 月澜君一扇发出,自镇兽的一只眼中源源不断的涌出一道黑色气流。翻然收扇,把它存于扇心。 “看不出来,原来楼主可以驭扇自由的取用魔源之气!你就不怕魔气侵体?”戏梦生看似随便说的话,实则是心里疑问:为什么出身水府仙宫的他可以不受魔气的侵扰?难道,他也是魔……不多想。他与他一道将风焰君的身体移转了一个方位,头对着浮幽渡出口的方向。 “等一下你见到我的天目展开灵光罩住他的身体,他的灵识出现,就将魔气灌入他的体内。记住,要从他的天目灌入!只有这样以后我才可以用灵光将它导出。”戏梦生叮嘱道。 “嗯。”月澜君点头。 戏梦生意蕴元功,紫光天目开。 光,迅速的笼罩了风焰君的全身。 月澜君运扇,魔气瞬间化成一缕,渐进的钻入他的天目…… 猝然。 横空一道七色光华,鲜花化掌,数掌齐来,直逼戏梦生背后三处要穴! 戏梦生急忙回护,天目回收。 月澜君见状立刻将其余未及灌入的魔气收回。 戏梦生回首,却见来人是个四肢不能动,坐在一片云床之上的废人。 “你是何意?”戏梦生见到他,脸色却是一变。 百花冢冷怒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离开!” 戏梦生昏暗的目光一闪,身影已经不见。 “你,到底在做什么?”月澜君忍不住喝问。 “不用多说。我自有道理。”百花冢没有时间解释这个戏梦生的来由。更无暇说关于他的漫长故事。经他之手救治的人大多成魔,但是里面没一个可以称之为‘魔’的人。他看上了风焰君,只是想把他变成强大的可以运载魔气的器物,以便于利用他的身体,把他的纯魔之气导入自己的孩子体内,使其复活罢了。而那个孩子则是他和魔女所生的无命之人。 取出那一颗桃木珠,百花冢将它移入风焰君的心脉。 “这其中是……舍利子?!”月澜君一惊道:“不可!如此一来,他必将难以承受佛魔相斗之力,到时要如何是好……” 话语未尽,风焰君突然张开了眼睛。 癫狂的目光,变邪的神色…… 发疯般,他突然朝他们发来数掌! 一怔。 慌忙的闪躲之后,风焰君的人影却已经不见。 “你……害了他!”月澜君怒目对百花冢。 “我自有办法救他,你相信我。” “我——现在不想相信任何人!”月澜君拂袖,追踪那个癫狂的影子而去。 法门寺。入夜,两条身影进入暗色的地宫石阶。 地宫开启,主持开启一字定轮阵。 舍利玉匣里空空如也。 佛祖真身舍利丢失?! 方丈道:“这事情要如何是好?” 主持:“依我看不可走漏风声,还是先找护院和守院武僧来商量的好。” “也好。”方丈。 冷夜,气氛却是紧张灼热的。 方丈的话声顿了顿,详细的说了发现丢失舍利子的过程,转首望向主持及护院两人,眼见两人面带隐约的不悦之色。话说的越是透,就越是显得有内在的问题。因为这个东西又不是白菜萝卜,不可能什么人都有本事进到地宫,知道它的位置,并且偷走它。是不知去向?还是尚在寺中?武僧提出了疑问,他们镇守这里,不曾发现有人离开。自昨夜到此刻,寺院里的人没有变化。如果真是有人偷盗,应该是内贼,而且尚在寺中。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又把舍利子藏在哪一处隐秘的所在。 众人正在烦恼间,突然听得一个小和尚的哭声。 主持出去了解。 原来他刚刚出去化缘,被一个人抢了吃的,吓到了。 正说话间,一道身影冲进来。寺门被撞的粉碎! “何人如此放肆!”主持对来人喝道。 众人闻声,齐齐出来。 却见一个红色的疯癫身影跌跌撞撞进来,见人就欲发掌。岂料,他的眼睛接触到法门寺的大匾的一瞬突然身子晃了一下,竟然毫无预兆的栽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面面相觑。 主持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朗声道:“他只是昏过去了。”当他回到方丈的身边时却对他耳语了一句。 不一会儿,方丈派人将这个昏厥的人抬到偏殿。他与主持等人再度开小会。 “什么?!”武僧听了方丈之言一愣:“怎有可能?将舍利子藏于心脉之中?这个人若是偷盗之人,那他为何要如此做?” “现在不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问题,是咱们要怎么把舍利子取出来的问题啊!”主持。 “取出来?难不成要将他的心剖出来?!我佛慈悲……”护院。 “我想一定是舍利子的灵力未散,才会导致这个贼人疯癫。从新回到本寺,想必是佛祖的慧眼引路。此人盗它,这回是自食恶果。”主持沉思道。 “这样……可好?”方丈疑虑道。 “舍利子和一个贼人的性命相比孰重孰轻?自然是他应该‘交出’佛宝!”主持。 “主持所言甚是。”护院迟疑了一下道。 武僧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同意了主持的办法。 方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就如此办。将他之心剖开,循着心脉的方向取出舍利子。” 如果就凭以上的行为和理论所述作出结论,认为方丈教是个‘规整的办事顺理成章的人’就错了。很多人都容易发生这样的错误。因为他看起来的确就是表现的如此。但是一个人的表现和他的想法往往是不一致的。看错了重点就很可能发生错误。他和和佛的相遇,代表的是邂逅而不是一方的主宰。几乎可以说是他们的结合,只不过给他留下了一种使他变得更加温良的让看到的人惊叹的印象而已。如是而已。除此以外,无论对什么事,他从来总是正直、公平、持重的。好行善事,关心别人,这也是他最突出的一种品德。他是一个好的神职人员,一个贤明之士。他的对所有事情的见解几乎总是能够在合理的有富于人情味的范围里面。但是今天他显得似乎不太合乎以往的状态。可是应当指出,这件事也是非同寻常的不是吗?毕竟他还是要站在一个自己的位置上下定论。他也许还可以更加厚道,更加平易近人一些。可是,也许的事情谁说得清楚?说实话,此刻护院们对他有点失望。 主持倒是对此变化感到极为认同。他和方丈之间的不同就在此刻仿佛开始磨合了。主持在他的信心之外和这信心之上,还存在着一种过分的严苛。由于这样的严苛,他才具有了更加威严的气度。他才被那些端庄,通达的人认为是有可信赖的。‘严苛’这字眼是这个世界里那些全凭贬抑别人来夸耀自己的人所喜闻乐见的一种形式,高雅又合理的形式。有时他那种过分的严苛是什么?是一种冷静的对人的心。寺院里好多人追随他,不外乎是因为他的这样的特质。当然也有一些人的追随是希望在踩踏别人时找到好的理由和一个巨大的靠山。人事与权利的争斗在哪一处都是如此,佛门净土也不例外。他关心众人,正如他的追随者感受到的无微不至。他有时还关心到其他的生物和器物…… 昏暗的地宫里。 武僧们拿着刀子开始,剖心。问题是他们还没有过这种经验,不知道此刻怎么办。 一刀下去就要见血,显然是他们此刻能够想到的最直接的景象了。带着腥味的血也许会溅他们一身……其中一位已经开始不自在了。口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众人终究是下不去手。 方丈叹了口气道:“主持留下——你们都退出去。还是咱们两个来吧!” 众人退出。 那道石门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有里面的人知道。 时间过的很慢。 不久,只见一道光自门里散出。 光辉扩散,照亮了整个法门寺的上空。看起来真像是它的光华。 不久,就见他们两人出来。 主持打开门,方丈命人将用自己的袈裟包裹好的疯人抬到后山的云台上,天葬——让秃鹫吃就是了。他特意吩咐不可以打开白布。众人照做。 玉匣之内,舍利子安然而还。众人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奇怪的是地上竟然没有一滴血。 更奇怪的是第二天云台上没有那个人被秃鹰吃剩下的骨架。 不久之后,便传出了法门寺里的一颗佛祖真身舍利是假的。再来,舍利子变成了两颗……其中一颗据说是一位得道高僧的,真假莫辩的舍利子至此成迷。到底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当事人知道。 袈裟掩盖了来自他身上的气息。 百花冢遍寻不到那一道红…… 第十一章 解风流寻人收人 错乱缘父子情劫 幻海城。 被掀翻的城在时光倒流中回到了由水无痕主宰的那个时段。这一切要归功于玄鉴天的介入,归功于烟绽有一个价值不菲的可以出卖的朋友,归功于他对王者之路的执着……不过逆天的转圜并不能维持太久。在幻海城的古典录记载里,这里的最后一位城主是水氏家族与流落人间的天界神官之女产下灵儿。推算时间,此刻已经是幻海城有记载的尽头了。但是重掌城主之印的他要到哪里去寻找那个命定的女人呢?翻开记载的前一页:神官之女身上配戴着月牙状的石环饰物。此石环颜色平凡状若破石,内中却蕴含着天界的灵光,遇到月圆便会发出微弱的莹黄色光芒……这样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此他毁了它。至于发出去的寻人榜单,他只说要寻找的是一位倾慕多时的女子。 发动了所有可用的力量,烟绽开始遍寻这个对他而言极度重要的女人。 寻人,寻人的高手咋能不出现? 要寻伴侣哪里少得了他! 风起了,沙尘扑了人一脸。 “诗号?解风流的大号是随便什么人可以道出来的吗?我解风流的诗号是凭什么人都可以敲出来的吗?呵呵……开场就免了,亮相一定要震撼。不过,幻海城的绿色环保事业有待改进,风沙太大有损个人形象啊!风焰君的背景乐给我放上来!”一个声音和与这个声音同样有个性的人影从天而降。轰然而落,挎刀的红色矮冬瓜,有点不稳。他心道:红包不够大也犯不上这样偷工减料啊?竟敢给我用超细号的钢丝!哼,炒你们鱿鱼! 树后面的两个大汉暗嗔:这个家伙真正是有够重! 抑扬顿挫,诗号上口:何人不风流,何人解风流——本尊,浪山解风流! 一把扯下招贤纳士榜,他要潇洒的转身,潇洒的进到城门里去。意外发生了!榜单不是一张整个的被撕下来,而是下来一条儿!意外中的意外,这一条上面字连在一起刚好是:你——寻——不——着。围观看热闹的小孩子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干咳了两声,他一边撕下其它的部分一边说道:“在这个古老的地方竟然有粘的这样结实的东西,改天本尊给你做个不干胶的广告!一条也罢,一堆条也罢,终归是叫榜单就对了!不揭出点特点来,怎么彰显我的个性!” 解风流踏入幻海城宫门的十分,光照的角度很是成全一位新人的最初印象。 拉长的身影,黯淡神秘的光线,一把夸张过后的刀。 烟绽愣了一下。这样熟悉的红色影子,这样熟悉的刀……一刻之后,他很快的释然了。这个人的身上没有罂粟花的味道。 随着一步步的进入,高大的影子不见了,一个面目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物进入了烟绽的眼帘。以貌取人,固然不可取。不过不知道何时起,一个人的外包装也变得价值连城了,甚至超过了他的内容。烟绽不得不说自己也多少的沾染了这样的判断习惯。因此他对这个寻人高手不怎么待见。当然,解风流也不是来求待见的。他的自我介绍总是别出心裁的,而且开场白抓住人心是他的职业看家本领之一。他是职业的寻人师,职业记录可是很光辉灿烂的,因此这个费用相应的也很高。这次与这位城主相见的结果就是解风流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挣这笔钱的机会。对此刻的烟绽来说银子已经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反正那么多的银子发下去一直也没有结果,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一方面他买更多的机会,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个谈吐怪诞的人很是与众不同。也许,就是个不一样的结果。 寻人的开始是——吃饭。 “大侠可以鏖战三天三夜不喝一口水,美人可以谷底独居数年而穿同一件白的气死洗衣粉广告商的衣服——本尊是与众不同的人。何以突显这种气质?简单,就是:我实在,故我在!工作要做,饭要吃,觉要睡,一个都不能少。”解风流摇着酷似某人的羽扇踏进一家颇为奢华的店面。 他叨叨的小二都烦了,趁他端茶杯喝的当口赶紧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你这儿都有什么统统报上来!” “我们这里有,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 “气口儿还行,但还是缺乏感情。顺便问一句:你们老板是不是姓郭?” “正是!客官认得?” “该不会这么巧他叫‘德纲’吧?” “非也,非也,我家老板叫‘得趣’。” “‘过得去’,呵呵……果然是好名字!”解风流看了看价位表,板起了脸立刻道:“我说,你这里有没有不一样的菜谱?比较适合……普通人的那一种。” “有,客官要听?” “嗯。报上来,我选几个。” “客官听了——我们这里还有,素炒土豆丝、素炒土豆丝、素炒土豆丝、素炒土豆丝、素炒土豆丝……素炒土豆丝、素炒土豆丝、外加素炒土豆丝!” “你……很有我当年的风采!后生可谓,前途无量。我这位大神就不收你了,免得误了你的前途。告辞,不用送!”解风流三步并两步就出来了。 巷口,一个年轻轻的乞丐顶着个破碗,苦哈哈的光着半个身子站着。解风流抛出了几枚铜钱,摇头道:“又不生疮又不断腿,白白净净,如今的乞丐真正是好命啊!” 乞丐得了钱一路跟上了他。 “喂喂喂,你跟着我要倒霉的哦!” “这位大人,你让我跟着你吧……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不会吧?!” “我实在不能拿着你的钱回家去。你行行好就带我走吧!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我什么都会的。” “啥?” “我回去这几枚钱就保不住了——我……老婆晚上要收账的。” “哎呀,厉害厉害。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你老兄有够残!”解风流道:“你叫个啥?” “我叫小弟。” “小弟……哈——果然是登不上台面的名儿!唉……算了,本尊今天大发善心,就收你。” “大哥!” “要叫主人!” “是是是,主人。” 解风流一伸手将他碗里的铜钱拿走,外加一个馒头:“主人的肚子饿了,小弟理应孝敬!” “……”小弟两眼翻白。 清晨。 小弟不禁问走的匆忙的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找人啊!你主人我就是魔渡最有名的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是干啥的?” “没见识!走吧,路上再说。”他没有打算跟他解释什么新名词,反正他也听不懂。超前的人啊,超前的苦恼。每每到此,他不禁开始了解独孤求败的痛苦了。感同身受,不禁叹息。好在,他还没有完全的登峰造极。寻人的开始就是先要到老熟人那里去借他的神目看方位,定走向。 余可伤见他到来不由得头痛:“我没有什么可告诉你的。快点带着你的银票倒退三步——门在那边。” “以咱们两人的关系还需要说到钱吗?真俗!我是特地来介绍一款好东西给你的。有了它,你夜里看病也不会误诊——大圣工厂新推出了一款小型冷光灯,该产品具有亮度高、功耗小(仅仅几瓦),寿命长、不发热,耐高温、可靠性高等特点,可以产生七彩变幻单色、三色七色及渐变、跳变、同步变色,最关键是可以做成任意形状,比如耳环,戴上可以减少交通事故发生的概率。当然,首先你要购买该公司的小型发电机,有了电,有了灯,我保证你将来会被例如人类文明进步的十大代表人物的海选中。虽然参选的还有其它的高人,像是刚刚从我那里买了‘脚白金’的笳西摩萨。但是,不要担心了,我可以再提供升级版的给你。保证你的票数会一路飘红,列入永恒的名人行列。” “看样子你需要进那面的门,那里是方便之门——你真是消化不良了。”余可伤对他的荒诞哭笑不得。 手脱脑门,解风流绝望的声嘶力竭的:“天啊——天妒英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啊,啊……” “我信。拜托你,不要再叫了。我不想有人看到我这里有一个这样的人,否则别人会怀疑我的医术不精,医不好疯病。” “苍天啊,大地啊……” “不要模仿人家的台词。说实话,这句有点耳熟。” “我伤心,我痛苦,我的心裂了,裂的一片片,满地的零落……” “停——我帮你看!”余可伤头皮发麻,打断他。 潮水驶入海口。 租来的中型船就耗费了解风流不少的银子。他可是不打算要那个‘什么风浪都过得去’的大船。再来,有了明确的方向,他觉得问题的一半已经解决了。雇几个水手,一个掌舵的,带好了吃的东西。他们出发了!无奈风刮得太紧,而且的顶风,在相当于是停了一天之后,风势更猛,好在这一回是顺风。船上的锚索、辘轳、缆篷等一应设备均十分结实,因此水手们对大风都满不在乎,而且一点也不害怕,照旧按他们的生活方式休息干活。到第三天早晨,风势骤然变得更大了。于是全体船员都动员起来,一起动手落下了帆,把船上的一切物件都安顿好,能够搬到甲板下的全搬了下去。船能顶住狂风,安然向前,解风流觉得请这一班的人果然是没有白花钱。到了中午,大海卷起了狂澜。船头好几次钻入水中一半,进了很多水。淘水,淘水,又是淘水…… 大船行驶了好多天,向导指的路左转右转,方向迂回,最后——居然是在海上失去了方向。船主不得不等待每一天的清晨或是落日来核对方向再调整要去的有陆地的名叫‘鱼岛’的地方。船带着所有人不知不觉地越过了最广阔的海洋。不知道从哪天起风暴越刮越猛,海面汹涌澎湃,波浪滔天。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情景。但比起后来多次的咆哮的大海,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几乎船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害怕。 但是过了不久后,那片让人揣测不透的海又归于平静了。 阿若在大仓的一个角落睡去了。恨无极站在旁边。要知道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属于一个人的,尤其是温暖干净的地方。争抢这种事情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都存在,所以,他睁着眼睛,站在这里。 妙姬只感觉到前路的渺茫和此刻船上生活的惨状。这里居然没有可以用来洗东西的水!所有备用的清水都用来喝,不管是要干什么通通要用海水。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望洋兴叹’。她的衣服很脏,因为她拒绝用海水洗它们。到处遍布着海的腥味,要是连衣服上也是,她可真是受不了了。臭着,仿佛比腥好一点。 水万顷一直都在船上,只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一阵欢呼雀跃声把阿若吵醒了:“外面,怎么了?” 恨无极:“好像是看到了陆地。” 她惊喜的跳起来,一个没站稳。 他抱住了她前倾的身体,突然像是被什么蛰到似的退开了。复杂的情感体验。他体会到的是来自男性最原始的信号。而这个信号在以往他所接触到的女人那里从来没有过。这让他感到恐惧。就像是什么东西,一旦打开了,就合不上似的。 看到了陆地? 解风流赶紧登高望:“还真是的!不过应该不是这么快才对啊……他说的离得地方不是这么近的。难道是,方向不对?小弟,快拿我的电子罗盘来!” “哪个是……盘?”小弟翻看他鼓鼓的百宝囊,在奇形怪状的一堆东西里看傻了。 “算了,我还是自己拿比较快。”解风流巴拉开他,拿起一个小方块状一闪一闪的东西。看了一眼,他暴跳如雷的踢飞水手带来的指南针,大叫道:“果然是老古董不能够相信!挑头,挑头,往北是这个方向才对!你们这些糊涂蛋!浪费时间开了半天竟然给我往西北开——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一思之下他又道:“先停靠到这个岛看看。” 粮食没有准备够的船可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在从新启航前,他得备充足了吃的东西。 可是上来岛后却是让人失望的。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除了像是原始人一样的少有的居住者之外几乎可以说是‘荒无人烟’,更不要提什么集市了。 “看样子即便是出大价钱也很难买到东西了。”解风流嘟嘟囔囔道。一抬头突然看到山腰有一处冒烟的建筑倒是像模像样的。看不出是什么庙宇还是那家的道观。他道:“船停好了,全都跟我到上面去!” 小弟道:“我看那里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的了。你瞧,它的墙皮都旧成那样了。” “你懂什么?这就是传说中阿里巴巴遇到的情形。” “那个‘你爸爸’又是谁?” 一拳打到他的脑门上,解风流哼道:“别再让我听到这三个字!” “哦。”他委屈眼红红。 在那荒凉的山腰上,土地由于结了一层黑冰似的层好像被冻的坚硬的烂果子。冷空气使人四肢发抖。院落颇大,门也是。 这样的破烂的门上还贴着一副对子: 混时妙地舞衣仙,元气轻飞绕人间。 解风流弄不开门,白白地敲了半天门,一直敲到手指骨都痛了,狗也狂吠起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回应的声音。这个声音老到让人开始绝望了。至少是让解风流绝望了。通常一个老人守护的大地方都没有什么东西。这是常识。 解风流正要再敲,里面的人就出来了。一袭方外人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老赭色带着淡淡的破损痕迹。 果然是一个老老老的老人家。 隔着门缝他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垂着头,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不是。他跪在地上,看起来有点奇怪。 “来人有何贵干?”老人问道。 “我说……我是说——我有钱,你有没有吃的东西卖给我们?”解风流直截了当道。说实话,他的心凉了半截:这家伙看样子连自己都是低保户的状态!看到没有?长须飘然,一副清高相的人就是这样啦! 赭衣老人看了看他,竟然点点头。 “不是吧?”解风流话溜出嘴,立刻道:“你有多少粮食?” 瞅了一眼解风流的衣服,他道:“行船人,你的船需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哈?!” 惊讶是不必要的,因为解风流马上就被他这里巨大的谷仓吓到没话了。 怪地方,怪人!解风流除了粮食之外,不想记得这里的任何事!付了高价,他们开始搬东西上船。要是别的当口,他铁定没有这么痛快的付钱。但是,此刻他那灵敏的感觉告诉他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人的预感常常很灵的,他尤其相信自己的预感。 扬帆启航。 继续前进! 船上出来了个‘硕鼠’! “我说你又是哪里窜上来的?喂,兄弟们,把这个不纳税的家伙给我扔到海里喂鱼!”解风流看到大人不是生人,就是刚刚在门缝里看到的垂着脑袋的家伙。 此刻他倒是抬起脸了。 “我在你的船上,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机会吗?”戏梦生开口了。逃出生天的他觉得又看到生机了。凭他的水平只要离开那座该死的山,靠着这条船,乘风破浪,前路就是一片光明。 解风流咂咂嘴道:“想不到在这个地方还有比我会谈判的高人!幸会——就先来个见面礼吧!” ‘歪马流星拳’一拳过去! 戏梦生鼻子冒泡。此刻的他被那赭衣老人封了能为,连个妇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你有意见?尽管提,不要客气。我是最通情达理的人了——” 又是一掌! 生机啊………… 一掌,树上的果实在突来的剧烈震动下纷纷落地。 “再来一下就好,快点!”阿若在树下捡着栗子。其它的人也过来捡。没有爆开壳的栗子包裹在一层刺猬一样的皮下面,小孩子一拿就扎到手了。当娘的赶紧就过来吹吹……旁边的父亲嘴里说着教训的话,眼光却是疼惜的。……恨无极在树上呆住了。 难道这样就是所谓世外桃源的生活?恨无极感到自从来到这个小岛后,一切都变得简单而惬意。生活似乎脱离了这两个字原来被付与的琐碎,复杂的面貌。过去在幻海城时,他狂热地爱过权利;眼下,他又狂热地惧怕它的一点讯号。在他的恐惧中没有任何具体可以看到的东西,这就使撕裂着他的灵魂的斗争变得更加可怕。他发现,跟她稍微讲点什么,非但不能使自己振奋,反而会越来越平静;他从中看见的仿佛是地狱的语言。为什么会是这样?开创一个时代的锐气正在被恬静的简单的生活欲望吞噬。他真的就这样变成一个普通人?或者,也没有什么不好。看看那树下的一家子,他的心更乱了。 “药兄”阿若好奇的仰视着他问:“在想什么呢?” “如果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我是说如果没有船到达这个荒僻的岛屿,那么我们怎么办?继续就这样呆在这里生活吗?” “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树上的果实有摘完了的一天,而且这里也没有房子可以居住。” “没关系,我们可以种很多的树,盖一间简单的房子。你看,这里有清澈的可以引用的泉水,还有大片的树木,有很多的东西,一点都不荒凉。妙姬,你还有我……大家一起,不是很热闹?”她省略了一个时辰前看到的那个人。 “什么样的环境下你似乎都很乐观。但是以后你真的是这样的打算的吗?假如有一天有机会回到原来的生活环境,你确定你不回去?我就是想知道这一点。你真的决定要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吗?” “如果可以去……嗯,我想还是会回去的。就像你说的这里是个岛屿,四面环海的岛屿当然是没有一片大陆好了。不过,有这样的机会吗?”她看了看一望无际的海。 “在那片大陆上有你必然回去的理由吗?”这是个让他有点失望的答案。 “没有啊,就是比较熟悉,习惯了吧。” “习惯……” “嗯。” “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生活,习惯的生存环境。有些事不太容易改变,仿佛改变的仅仅是环境而已,仅此而已……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已。”他跳下来,盯着她:“有人在你的生命里带来个这样的变化吗?不是短暂的,而是相对长的一段时间的。有这样的人吗?” “没有。”她回答道,觉得他的问话有点奇怪:“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的脸僵住了,半晌,一下子想要握住了她的手! “我……”他艰难的想要说出点什么。 一颗栗子砸到他的头上! 突来的一痛让他怔了怔,手僵在了那里。 她忍不住笑了。很美的笑容。他发誓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纯美的笑容。她摘去扎到他头皮上的它,揉了揉他的头。 “很痛吧。”阿若看到他略带孩子气的表情不禁说道。她觉得他真是个很可爱又很容易让人怜爱的人。 这个动作?!除了他的母亲,没有人这样做过。久远的回忆,往昔的柔情岁月不禁涌上来。当一种甜蜜的心情冲上来的时候真是势不可挡。痛吗?为什么有一种痛是这么的幸福?!他期望树上的果实一颗颗的陆续掉下来,掉光了才好。 一双不友善的眼睛看着他们,远远的。 那天之后,有好几天,水万顷避免再遇见他们。 单独与她见面的时候他显得和以往有些不同了。那种精神上的阴郁气氛不止是抵销,而且是压倒了他四周明亮的田园生活上的舒适感。单纯的舒适感是容易破碎的,尤其对于他而言。他和恨无极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所有的感受都来的更强烈更带有悲剧色彩。如果那种感觉不巧没有来,他就自己描绘上几笔。习惯,他的思维习惯就是这样。因此,当他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无声画面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可以说是震耳欲聋的。当然,这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臆造。随后,背叛和遭到遗弃的感觉充满了他的脑子。他觉得难过极了。日子过下去,恨无极开始垮下来了。他本来是健康的。至少他自己认为是。但是他的精力突然从他身上消失。当他只能待在角落里偷偷的观望着他们这‘一家子’时,就变得暴躁得令人难过。一点点小事就会使他心烦,但是什么事都没有冒然的出现到她眼前仿佛又会损伤了他的威严,就简直要气得发疯。如果有人企图为难或欺压他,他可以生气。问题是此时没有什么能够被抬到桌面上来说的事情。他很痛苦地猜忌着,又唯恐对别人说错一句话。好像他的脑子里有这么个想法,即:因为自己喜欢她,所有的人就都要恨她,远离她,并且想暗算他。他抓起一根干枯的树杈,不知道要拿它干什么。要打人吗?打他,还是她?荒诞的想法……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它,气得直抖。他终于明白了,原来爱情的滋味是这样的。 看到她的影子。 他猛然的惊醒般,盯着她的眼睛。 阿若看到他的神色,有些诧异:“为什么,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不为什么。”他冷冷的一扭脸。 “怎么了?” “你一定要问我这样的话?”水万顷生气的一把推开她。她腰间的一块饰物掉了。他捡起它,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它,突然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他惊讶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不过是一块样子像烂石头的环饰,怎么会好像以前看到过似的?他的思绪被它打乱了。他的确看到过它。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在一次好奇的翻看那关在密室好几重的盒子里的书籍时的事情了。之所以还有印象是由于在一张画的精细的丑陋的石头旁边有几行字。那几行字让一个小孩子无法不记忆深刻。这是关于一个地域一个王国的结局的预言。但是冲破这结局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命定的有一位女子将带来希望的种子。他忽然抓住她的胳膊神情严肃的问道:“这个东西是谁的?”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对他的变化感到不解:“你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奇。一个女孩子多半的佩戴玉饰的,你戴着石头有点奇怪。”他较量表现的无所谓的状态,心里却在祷告‘千万不要是这个女子!’他不想单纯的情感变得复杂,甚至可耻。在通向权利的路上,用刀剑,用脑子,用热血用什么去争都可以,但是利用一个女人,和关于这个女人的预言就太无趣了。可是…… “原本,母亲是要将它留给妙姬的,但是她不喜欢,所以就留给我了。” “你是说,它的主人应该是你姐姐?” “反正是母亲希望留给她而已。可是你也知道这个东西……不怎么好看。所以……” “它的主人到底是谁?”他抓紧了她。 “你,你抓疼我了!”她拂开他的手:“当然就是我的啊。” 水万顷愣愣的看着她,不敢相信。 “你做什么!”恨无极闪现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阿若,我要你跟我走!”水万顷紧紧的握住它在手心命令道。 恨无极怒目道:“你是谁?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跟我走!”水万顷伸手拉她。 “放手!”恨无极一掌推去。 二人双掌相击,顿时各自退后数步。 “你……到底在说什么?”阿若有一点不明白,但是另一层的意思她倒是 第十二章 李代桃僵妙姬来 导回魔血魔洞开 父子相互对视的一刻,一方是理直气壮的,另一方却是绝望的。 原本应该是充满喜悦的相迎变成了令人心情复杂的时段。 当水无痕的眼睛扫视到她时,她突然的用惊怔的眼光看了看阿若。这一变化来的快而富于深意。 解风流心道:眉来眼去,看无好看,看看看……有啥好看?聪明人啊,这里果然是不少! 水无痕最终退了一步,道:“进城再说吧!我想你们这一行人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谈。” “正是!休息之后才有好精神来谈正事。”戏梦生插嘴道。讨人嫌无疑也是留下印象的好办法。在这里不比在玄空地,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想要参与到其中首先就要让一地之主有印象才行。 “什么时候轮到小二说话了?退下去!”解风流呵斥道。 戏梦生退步,一副被欺负的可怜虫相。 “设宴招待当然的必不可少的,不过对漂泊了这么多天的人来说,找个平整的地方睡它一大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城主,哦?”解风流。 “嗯,确实。” 睡觉?!有人有心思睡觉吗? 月初升,不明亮。 戏梦生和妙姬相遇在宫城的廊下。 “能够回到有陆地的地方你为什么看起来反倒不太高兴?”他的脸掩映在夜光的黯淡里。 妙姬的话说的清晰而幽怨:“我是些多么没用又三心二意的人啊!我,本来下决心摒弃所有世俗的想法,安静的呆在岛上生活的,但是有机会回到出生的地方我又忍不住想回来。感谢我的福星高照,终于来到了这里。我……却是像个软弱的的可怜虫,与消沉和孤独苦斗直到夜晚来临,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原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阿若和我好端端的在岛上,突然就来了这位少主要带她走,好像着了魔似的。现在到了这里,无端的这位少主的父亲又要娶阿若……我真是替她担心!真希望她是一个爱絮叨的人,可以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望她的话能够催我入眠。她的话从来就不多,就是跟亲人也是如此,但是好像她和那位药兄在一起的时候倒是看着很开心的样子。她和我不亲,从来如此。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找我诉说心里的想法。” “担忧她?” “嗯。”她犹豫了一下道:“不全是——我就是觉得她变了,变得我不了解了。我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也许是对我的不满吧。” “她对你,不满?” “记得当年被选入宫城我是凭借着歌舞的造诣,那个时候她没有被选上,想让我帮忙,我没有帮。我要怎么帮?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舞者,没有这样的权利。因此,她就这样一直在乡间过着平凡而清苦的生活。我觉得她大约是很怨我的。其实宫城里的生活看起来很好,实际上有很多的烦恼,并不是每天有好吃的东西吃不完,日子就剩下享受了。我在里面也非常的辛苦,每天练舞练到脚都肿起来……她一定是怨我的,所以连母亲去世留给我的东西也要拿走。虽然那只是一块不好看的破石头做的饰品而已。唉……我被她讨厌了。我也不了解她了。难道这就是姐妹们必然要面对的成长?她看起来明明就是喜欢原来有过相救之情的那个药兄。但是为什么又不拒绝少主?难道药兄已经不再是她瞧得上眼的对象,看得起的人物了?” 戏梦生笑道:“女人的心啊,总是很难以琢磨!你的这位妹妹似乎更是如此。我看你还是少操心的好。不然你的烦恼无边无际,在她来说也未必感激。” “哦。”她叹息了,对他道:“能够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好,否则我不知道要和什么人说说心里的这些话。自从离开家,我觉得像是被风吹走的蒲公英,四处没有目的的乱飞,落到荒岛也好,落到海里也好,仿佛都不被人关注了。孤零零的,被遗忘了。” 偷窥者不止一个。 一个是被她有意暗示的目光里藏着的不明含义引来的。 另一个是——尿憋的。 小弟见解风流回来,赶紧上前把漏风的门关严实了。他巴望着能够领到本月的最佳雇员奖金。不料解风流却是摇头到:“没有本钱一样摆地摊,这对儿,果然是高手!换个地方才是出路,再不走就踩到胶,恶心!不等你还手,本尊拿到工钱就甩人。” “主人,你为啥要甩我?” “听话都听不出个数,先天基因有问题,搞不好是近亲结婚——跟你没关系,眯着你的去!” 另一面,恨无极和水万顷睡在一间寝室里。少城主的寝室!这里,恨无极很熟悉。为了显示招待的热情,也是为了有单独谈话的机会,这是水万顷的安排。人是不是换了衣服连气质都会变?大约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吧,水万顷的架势气度显然是不同以往:“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哟,又是这个问题。你那个和父亲争女人的事情好像比这个更为紧急吧?”明明是仇人之子,明明是情路上的绊脚石,但不知道什么缘由恨无极对水万顷的恨意远没有对他父亲的来的清晰。 “我的事情不需要别人过问。给我你的答案。” “只要她说一句,我立刻就离开。”“好。是你说的。” “答应的还真是痛快。哈,难不成你认为你可以左右她?” “天晚了,睡吧!” “你说睡我就睡?这里的书真是不少,嗯,我要秉烛夜读……”恨无极翻看那些书简。 “熄掉它,我要睡觉。” “我不让你睡了吗?尽量,请便,你,随便。” “你,出去!” “成了大人物翻脸就是快。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话吗?我可是你请来的,出去,自然是被请出去。哪能够这样轻易被轰出去?” “你……请你出去!” “注意你的语气。再调整一点就对了。” ………… 清晨,某人又比他抢先一步。这就是身为主人所养成的不由分说的习气吗? 布置一新的大殿,喜气扑面而来。硕大的喜字和鲜艳华丽的金黄色喜球简直要把人的眼瞭花了。 水无痕一袭新作的喜服穿起来颇有王者气派。不过半夜里布置,加工这些东西可是累坏了宫人。 众人来到大殿,都十分意外。水万顷再一次领教了父亲的作风。 “父亲……你……”水万顷紧紧的站在阿若的身边。 “你好久没有称我为城主了,难道我在你的心里不是这里的主人?”水无痕刁难的问道。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城主。”水万顷咬着牙道。 “今天是个吉日,所以我决定了——” 水万顷打断父亲的话:“城主的婚事不宜太过匆忙,这样快显得不太好。” “不好吗?我觉得挺好。 “倒是很好!我看非常之好!”解风流道:“不知道借城主的婚事,我可不可以尽快的拿到我的赏金外带一个大红包?” 水无痕笑道:“当然!” 解风流吩咐小弟打开早就准备好的密码保险箱将它们放进去,随后便告辞:“我是最讨厌喝喜酒的,所以就早走一步了。小二,既然你说这是你的家乡,那你就留下吧!娶妻生子,枝繁叶茂,好好发展,有前途。城主大人以后有生意记得多多关照我,拜拜!”他根本就没兴趣留下了看表演。再来,此刻将与妙姬正处在联盟状态的戏梦生丢下可是绝佳之机。收小弟,扔小弟,他是高手哦。玩够了,该是分的时候了。戏梦生何尝看不出来,但是他不动声色的接受了。 恨无极对着即将要和自己的父亲呛起来的水万顷看了看。他是不打算出手的,反正这父子二人总要有个结果,他乐得在阿若的身后观战。他们两个要是打到不可开交,兴许他会出手。前仇尽报,带走她,两全其美! 妙姬今天天没有亮就特意的修整了一下妆容,修好了她那纤细而又光彩的眉毛。她知道就算今天没有好的胭脂水粉她一样可以让众人刮目相看。 水无痕的手仿佛带着一股气流,伸向她们的方向。 选择了他的新夫人! 毫无疑问,是妙姬。 她和戏梦生当然是心里有数,但是其他人却是讶异。 突如其来的变化。 水万顷的脸上若隐若现的带着微光。他觉得他的父亲最终还是选择了亲情,就是为着这一点,他的心又一次被震动了。 阿若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她不自觉的望了水万顷一眼。 他们两个令他讨厌的相望的默契,还有令人讨厌的结局!恨无极此时只感到被什么人暗地捅了一刀又找不着人的气愤。难道真的是由于亲情使这位城主改变了决定?或许是吧。反正,跨海而来的女子有两个,选谁都一样。再来,妙姬生的很美,阿若却平凡无奇,让妙姬穿上那样的华服倒也是相当的得体。问题是,他们父子没有呛起来,恨无极不甘心的很。尤其是在看到阿若的这个时候的眼神后更加的冒火了。他并没有侮辱她的想法。可是他却不准备忍受在那时候甚至似乎已经当作情敌来痛恨的那人的傲慢表现。他抓起一盆热苹果,这是他顺手抓到的头一件东西。他狠狠的咬了一口,一副野人的样子把核吐到地上。阿若想要劝告她的药兄不要这样做,可是又觉得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开口他会更难堪。犹豫的,她不知道怎么说。 总之,清晨的怪诞相聚就这样结束了。 接下来的婚礼要等到晚上。 等待的焦急,等待的甜蜜只有她才会品尝吧! 漂亮的一刻,盛大华丽的一刻,梦寐以求的一刻! 妙姬终于等来了这个转折,这是命运最终的垂青。当然这要归功于她坚韧的百折不挠的耐性和聪明的头脑。她落泪了,为了即将归位到这座久违了的缭绕在富丽堂皇中的梦幻宫殿而落泪。那气息是她全部梦想的依托。她落泪了,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性为了这迟到的锦绣前途程洒下的含义叵测的泪。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恨无极就是干巴巴的要讨人嫌。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根筋不对了,完全不相是自己。就是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他都在觉得自己幼稚的好笑。可是,还是做了。好像一个被偷了东西的动物,他在用原始的方式发脾气。 妙姬看似是帮了水万顷的这一招在他的眼里却是不怎么领情的。闪光的背后不都是光灿灿的灵魂。水万顷脑子里妙姬的形象由此算是更为清晰了。尤其是整件事情的始末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而是由她一个人计划完成的,到了最后再来找他们对口风。这不但不能引起感激反倒更显的是别有用意。她像所有的谎言制造者一样正在核对,生怕出纰漏。他还是接受了。他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一方面,他可以安全的和阿若在一起了,另一方面,他的孩子将会是预言中的主人。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却是也没有什么问题。一切正在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作为酬劳似的,妙姬,得到的是她所希望的优渥的生活。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好似大家心领神会就好了吧。 天宫遍寻不见双楼的踪迹。他们两个似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魔血既然已经收回,导回到镇兽之中就是当务之急。 极道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用法之一字规制了那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后,他要打破的是他们所谓的特权,越俎代庖导回魔血不过是要狠狠的羞辱某人一番——双楼可以做到的事情其他人一样可以。 不顾云祭等人的劝阻,极道侯以纯阳之气催动镇兽开眼,一掌旋极天风将圣杯里的魔血引入。 “轰……轰……” 猛然接触挤压,浮幽渡顿时响起了数声暴雷大响,水珠飞溅之力难以阻挡,所到之如飞沙走石般击中所有的东西。镇兽颤抖了一下,张开的眼吸入了魔血的一刻,脚下的水域却出现了一个隐约可见的空间。 黑色的洞! 无数的黑色光束洒下天际。 光束所到,所有东西都化为枯干的焦土。 千重极目正在和云蝉姐妹饮宴,他突然的面色有异推说不适回偏殿去了。 云蝉担忧,跟随其后。但是她所看到的一幕却是骇人的。如果不是一双手够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她一定会叫出声来了。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巨猿! 在突如其来的光束下千重极目的衣服寸寸爆裂,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后是黑的泛着幽光的毛皮覆盖了那个肌肉膨胀的躯体。不平静的夜,掀起了一阵风暴,它的身边顿时墙坍瓦碎。千重极目的脸皮就像是被风取走一般换成了一张猿的。突然对面一声惨叫。原来是一个小侍婢端着酒水僵直的看到了这一幕。千重极目一扬手间血溶掌打出,她当即毙命。冷煞的一笑,他的身体,仿佛与暗黑的天已经连成一体,投下一个庞大的黑影于地面,在四周的光辉有如火蛇的窜舞映印着。一股子冷的可以结成冰的气体围绕着他的面孔,进入他的鼻孔,呼出来的时候带着浓重的味道。属于兽类的味道。天空的黑光消失的极突然,那闪晃的一瞬是如此迅疾,如此诡异,却又如此辛辣。吐出一股气,巨猿再度回复了人身。千重极目整了整衣领,若无其事的步入殿门。 “……他,他是——”云蝉惊恐不安的道:“他是什么?!” 泉下人安抚了她一下道:“他就是他,以前和现在没有任何变化,要说是有,那就是你不幸看到了今天的一幕。” “你早就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会知道我……我的过去?” “在夫人的过去里,我一直都存在,可惜你没有注意到。我与你所恋慕的情人的双生子。他的事情,我当然清楚。至于你的这位夫君,我对他的了解要比任何人都多。因为我们是同样的来自一个黑暗的地方。”泉下人。 “你们来自同样的地方?”云蝉惊震的退后一步。 “你不用怕。我不是魔。我只是不幸的被流放到了一个叫魔化邪城的地方。最终,流放者发现他们抓错了人,于是我被放回了。错误的机缘让我见到了邪城的守官,一个巨大的猿人。当我离开的时候身上带着邪城的印记,为了去掉它,我投身道门,苦心修炼。脱去了那一次的劫难印记后,我才来到了紫金城。千重极目之所以认不出我大约就是这个原因了。来到这里,我只是希望看看我弟弟流连的地界和有关他的一切。” “你知道他的下落吗?”云蝉看到了一线希望。如果可以找到毫无音讯的情人,她想要一个答案。 “他……死了。” 她一震。 一连串突发的状况和打击让她刚刚有点起色的身体吃不消,她的脑子乱的很,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泉下人拖住了昏倒的她。 异日。 云蝶踩着新冒出来的草,站在院子外面等道人。她等了他好几次了,不过看起来就像是刚好遇到的样子。她以为她很聪明,其实早已被人一眼看穿。 “我们家二小姐在这里东张西望什么呢?”千重极目在她的背后轻拍了一下。 “没,没什么。就是闲得无聊到处晃晃呗!”云蝶眨巴眨巴眼睛。 “真是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姐夫你。” “没有吗?那我就不管了。本来还是想让某人和你一道去给新道观选址,现在不用了。” “真的?” “嗯。可是……”千重极目语重心长的对她道:“他可是修道之人啊!” “不懂你说什么,我去了!”云蝶赶紧溜走。 一路经过回廊,千重极目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个摸样可爱的小玩意儿。一打开盒子这个小猴子就会弹出来,摇摇摆摆几下。他想象着她收到它时露出的惊喜又动人的笑容。 云蝉打开盒子,脸都白了。那个黑猿的脸突然的放大到数倍,惊吓着她。 千重极目赶紧收起它道:“我以为你会喜欢,没想到吓着你了。” “没,我没事。我只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了。”她轻声道。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歇着吧!”千重极目有些沮丧的说道,抬步要离开。 她却叫住了他。 她看着他,仔细的看着,仿佛今天是他们第一天见面似的。眼前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它,是他吗?她迷惑了。 “还有什么事?”他温柔的问。 她摇摇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脸。” 一句话,说的人和听的人完全可以是天壤之别的含义。 千重极目笑了。一个男人被心仪的女人需要时才会露出的幸福的笑容。 浮幽渡的水光黯淡。 黑洞在变化,有了生命一样。其中蕴含着奇大的动力。 极道侯试图以天罡真气压制住它,但是结果是徒劳。 见他额头上渗出汗珠,天子和云祭出手将他拉了回来。 “怎会这样?!”极道侯不解。一面是疑惑,一面觉得无比的丢脸。 “唉……叫你不要动,你非要动。一世争锋,一世争锋,看你如何办?”云祭。 “事到如今你还说风凉话!黑洞显,天魔元婴必定要从此处泻出,现在急需要找到的是可以封住黑洞之法。其它的日后再说吧。” 极道侯:“古院有可以包裹万物的神囊,我想借来它也许可以封住洞口。”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双楼不知下落,我们需要赶紧寻回他们好知道这里发生的情况到底要如何解决。这样极道侯且去借神囊,我与云祭去找他们。”万象天子道。 极道侯反身而走。 “啊,他倒是比你我走的快!来的快,去的快,剩下麻烦一大块。”云祭不满的瞅了瞅他的一闪即逝背影。 “你就少唠叨两句吧!”天子摆摆手道。 “老人家当然是爱唠叨的。”云祭。 “你老?” “上千岁了,不老才怪!” “好了好了,咱们走!” “我是脸上挂不住,不想去见双楼,怕找到他们两个。你的脸皮倒挺厚的——上此那么要紧的关头连个脸都不露。你何时变成大家闺秀了?” “挖苦人就那么有趣?唉,我有难言之隐。再说你到了问题也解决了不就好了。” “解决了,有人伤到半死。” “没有死就好。天宫的人还不都是死了又死,活过来的。多死两次就习惯了。” “想不到这样紧张的十分你居然学会开玩笑了,恭喜恭喜!” “快走吧!”天子一揪他的衣袖。 就在他们的刚刚踏出浮幽渡的一刻。黑洞里一股气团落下云端,坠入幻海城。本就已经消失的气团寄身于本就已经消失的地界!早已被魔化过的幻海城即便是时光倒转依然无法逃开魔化的命运?这里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魔? 日升月落,人与魔的变化只在一夜之间。无声的变化,无形的变化…… 一叶天峰。 主人不在,要见到那位孤高冷僻的二院主可是要费一翻周折,来回的禀报一圈自然是不可少的了。 踏进大门前,月澜君犹豫了一下。明知道是不受欢迎,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要堵住黑洞他需要这个人的一件宝物——无缝天衣。也只有以剑气经纬织就的它才可以化解此刻的危机。身在天宫外,心系天宫事。他怎么会不知道黑洞已开的事情。可是要借到这样东西有点困难。数年前,为了风焰君的事情,他伤过这个二院主的门人。虽然只是件小事,但是想来事事挂心的人家可是不会轻易忘记。就连别人踩了他院门前的草他都会记得的人,这一回月澜君可是要挠头了。这位院主的心性原本就让人难以捉摸,加之他喜好闭关,一闭就是数年,这样的人心理的变化就更难揣测了。 架势不妙。 大门一开,列队前来的剑者…… 架势真是不妙。 强势的主人出来的太快了。 大大的不妙。 端坐于剑台之上的二院主纱织剑皇一如往昔。万千剑光的掩映中,几乎和银色剑光融为一体的他,带着火一样气息,霜一样的神采: 纵横经纬丝婀娜,三剑化为五行梭。 织就一袭无上衣,天峰幽处烧丹火。 月澜君本来是的打算是先寒暄几句的,但是对方却是开门见山。 “我知道你的来意。不过我的天衣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借走的。不要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只要你破得了我的剑招,天衣,可以拿走。”纱织剑皇的声调又高又亮。 “晚辈前来相求,岂敢动武。但凡被称之为皇的人,必然有心系万千生灵的慈悲。天宫有难,必然有善者出。” “我不是佛。” “佛之一字不在外相,只在乎心。心若成佛,持剑又何妨?皇者,皇之一字可在心中?” “呵呵……我看你倒是当得一皇——巧舌如簧!”纱织剑皇笑道:“拆不破我的照空第一品你什么都拿不走。” 话音未落,十七剑者依然凭空而来,看似随意的落下却是周密的阵型。 为首的剑者闭目,不动,停在风中,如同一片凝住了的落叶。却是在聆听纱织剑皇的剑语。 纱织剑皇端坐在那里,品着一杯茶。 阵型突变,月澜君已然被围入阵中。铺天盖地的剑影四面八方而来,亦幻亦真的阵眼,看不出眉目。他身形幻化,一身数化。以玄对玄。羽扇一挥间万剑穿虹已出。朗朗天空突显,剑阵再变。双向而来的剑光前后夹击中突显一道生机门。月澜君是不会进去的。那道门恰恰的要命的地方。他只在阵中,挥扇相挡。每一招都是点到为止。然而对方的剑势却是来的更加的猛烈。无人能看清他们的身法和招式,只能听见一阵剑锋带来的细微响声。月澜君从两条淡极的人影纠缠处冲出的十分,一剑袭来,自他的鬓角划过,一缕银发掉落。扣人心弦的一闪!分神找到阵脚,他琴已上手,一弦音波裂开阵脚,正要抽身,阵势有变,剑气骤然化一,直逼他正面的要害而来!此刻,月澜君只觉背后生风,一道凉气逼来。连奏三音,挡开大剑,闪身不及他避开前面的,却被后面刺伤了右臂。这背后之人的一剑来的突兀,显然是临时改变的招式,以至于他破坏了整个剑阵的完整。 乒一声碎杯响,却听纱织剑皇喝道:“退下!” 一块老玉雕出的犀角型杯就这样碎成了数片。 剑阵霎时开,剑者退。 “弟子知错了!”偷袭的剑者。 “你的确错了。”纱织剑皇气恼的道。他对月澜君,对双楼当然是有心结的,毕竟敢于伤到他的门人的人不多。但是心结归心结,并不影响他对剑道的执着。闭关良久悟出的这一套剑招可以说是他的得意之作。作品就是要让实力相当的人来测试的。但是要找到像月澜君这样的人来测试剑阵的威力是需要机缘的,可今天这样的机会却是被他破坏了。他当然知道他的弟子是记恨当年胞弟狼狈的败于月澜君之手的耻辱,所以才会犯下这般的错误。不过,这个错误是不可原谅的。因为他让他脸面无光,因为他破坏了剑的道。弹指间,一道剑气自食指射出!这名弟子已经倒地。眉心有一道暗纹,没有一滴血,没有一丝的反抗和痛苦。死亡在他的指尖仿佛变得无比的优雅。 “啊……”月澜君淡淡的低吟了一声,中剑的手臂,血此时方流了出来:“拆不破剑招,险些动用保命的极招,若真是伤人就不是你我的初衷了。月澜自知 第十三章 逆天造命百花凋 三体还魂断肠地 莫名的天地。 巨大的鱼网铺天盖地的网罗了一个世界,网里有一条很大的鳃色鲜红的怪鱼在作痛苦的垂死挣扎。深红色的血被冷水冲淡,扩散到蓝色的边际,一圈圈的荡漾着生命渐失的悲哀,一缕缕地从鱼网上流到粗布裤上和结实有力的光脚上的血带着罂粟花的味道……迷离的幻梦还在继续,昏昏沉沉的他看到无数张怪诞的面孔,每一张都带着奇特的原始的火焰。仿佛穿越了人世的河湾,在闹市的一个宽阔的地界,他感到沉重的身体被拖到一边,随之而来的指指点点令人眼花缭乱。他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不清一片迷雾里的人。更多的面孔忽大忽小的在眼前闪过。旁边风景为什么突然的清晰,颠倒的视觉!田地里看不出种田人的细心照管,主人忙于其它的工作,瓜田里长满野草,老旧的不知道住了几辈人的小屋快要倒塌,鼓肚的茄子在杂草丛里勉强成熟,原本用来吓唬鸟的歪歪愣愣的稻草人像是垂死的鸟孤立的站立在那里,头上积了层层鸟粪…… 幻象无边的幻象还在蔓延。 幻象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以至于风焰君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消亡。混沌的杀意如同即将喷涌的火山蠢蠢欲动。他的手,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四肢渐感被拉离。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他顽固坚韧的意志力时,他听到一个美妙的声音自天际的深处传来,它似乎可以腐蚀听者的神经,动摇听者的灵魂:享乐吧,放浪形骸,享受吞噬生命的快感,鲜血的味道……没有什么比这更畅快的事了! 看中这个东西的人和贩子正在讨价还价,他心底里倒是不怎么情愿买。有谁愿意买一个白痴?不过,白痴长的这样好看,这样诱人……倒是少见的。买回家干不了活干点别的也许更好。他想着,希望可以把价钱砍的更低。 入夜。 嗜血的开端! 一座壮阔的庄园变成了鲜血的祭台! 无缝天衣在月澜君的催动下展开,遇到黑洞的它顷刻间如同生出了自由的生命体,无限的蔓延,无限的伸展无边无际的收拢的衣口,将黑洞完全的包裹住了。疏可走马的织物空隙里奇迹般的没有露出一丝的黑气,在相反的空疏的间隙里试图窜出的气被慢慢收紧,压实。此刻的黑洞已经变成了一个包着紫色光华线团的巨大怪物。镇兽在这一刻开始恢复了平静,但是裂隙是无法挽回的变大了。月澜君试图用天衣的一角包裹镇兽的裂隙,但是凭一人之力他无法做到与镇兽的相通。尝试,失败。最后一次,一道烈光自裂隙反射回来,他收功不及,被击中。巧的是刚好击中了他右臂未愈的剑伤,伤口顿时崩裂,溅出的鲜血不是红的,而是……黑的! 他倒退开去,心知不妙:魔气入体。 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 “跟你一道,连累我都迟到!啊?这又是……”云祭盯着脸色突变的月澜君。不用多说随后而来的天子已经看出发生了什么事。近身向前,他们出掌欲帮他导出魔气。他却闪开了。 “不可!”月澜君道:“此气非同寻常,我需要一处安全清净的闭关地,自行导出它。” 天子将自己闭关的东山碧海居指引他看。 月澜君闲话不说,抬步便走。刚走两步又回头对云祭交代了一件事。 云祭点头的道:“此事好办,十日内道人自有办法办妥,你放心。” 道谢而走的月澜君很是匆忙。 “唉……”云祭。 “你又叹什么气?”天子。 “叹气的事情很多,不对你说。” “不对我说,却对谁说?” “你这话问的奇了!”云祭逗趣的笑了:“我可不是你旗下之臣。” “三天十地要真是论起来何人是我旗下之臣?万象宫不过是虚名而已。” 云祭忍不住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这是什么味道?真酸。” 天子苦笑一声,离开了。的确他的为难之处少有人了解。要平衡诸天的关系,自己的位置却是在三天十地之主双圣的下位,‘天子’二字不是什么好称呼,他深知。不要说独立的双楼他管不了,就是连一叶天峰那样的地界也不是他说句话就顶用的。他唯一可以掌控的仿佛只剩下浮幽渡的水域和他的宫殿了。权利对于他已经谈不上光耀的事情了,不若说是混了一个诸天的和事老,管了闲事到头来未必是感激而是麻烦。况且,管闲事也是学问。譬如风焰君的闲事他就是从来不管的。虽然他很想帮忙但是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他感到一丝的落寞。或者除了和云祭那个牛鼻子老道磨磨嘴皮子之外,他再也没有更好的合适的事情可作了。 沾满血腥的手换回了一丝意识的清醒。 轰然一声,炸雷响起。倾盆的暴雨像是一股洗刷阴暗的洪流倾泻下来。一道闪电撕裂了暗黑的天地,硕大的雨点闪着银光,晶莹的仿佛要照亮这昏晦不明的月。雨,变成了一片银色的光幕,笼罩了大地。可是一旦没有了闪电,天地间却更黑暗,变化来的更突然。 仰望着天空,他的眼底看到的是自己被击碎的幻觉。清醒的意识有什么?什么都是假的。他明明知道看到了被魔灌入的意识体,但是无能为力。低下头,他看到变色的炙龙。一条黑色的,面貌渐渐狰狞的龙!它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了。不再是它了。 突然的他发出了一声裂人心肺的低吼——他甚至没有权利选择用它来了结生命!人生若此,人生若此……生复何言! 死亡,这一刻就只剩下死亡了。他,不死,便是第一个现世的魔将,一个最强的魔将,杀人的工具!倘若不能够光明的存在,那就痛快的离去!遗憾,留恋么?早已没有多余的清醒时间去感叹,去想。 靠着最后的清醒意识他凝掌气,掌心对准了天灵…… 他的背上,多了一个人的手! 恍如隔世的暖意顷刻传递到他冰凉的身上。世上有比这样一双手更令人感觉温馨的吗? 雨中的面孔是这样的熟悉。 雨中的面孔引动一身的杀意。 他退后一步,试图唤醒前一刻的温度。 但,时间是不会倒流的。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前一刻它告送你那是真像,后一刻,它再度告送你,这是真像。他的时间早已不属于他。 “你!快走……”风焰君对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咆哮道。他的声音变了调,他的眼底涌动着喷发的烈焰。模糊的视线里消失了来人的影,剩下的只有熟悉的香气。 “风,你看——它。”百花冢自怀中掏出一块带着裂痕的红色梅花晶玉。 那块早已跌碎的玉! “啊……”风焰君再退一步,痛苦万状的遮住了黑影闪动的眼睛。他看不到如何东西,除了一道模糊的红色光华。 “不要听任何声音……” 那个人继续的说着,但是风焰君的耳朵里早已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的声音世界被一个怒吼占据: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睁开眼睛,看着我……” 黑焰攒动一刀已然挥出!黑色的炙龙,癫狂狠辣的一招! “风……” 对方没有闪躲,中招的同时,一道灵光打入风焰君的天灵! 一道锥心的痛楚难以言喻。发狂的风焰君再度挥出的第七斩早已跨越了‘七龙灭世’的极限!即便是神被击中亦会灰飞烟灭的旷古极招! 漫天飘洒的红凝住了视线,涨满了他的世界。一种超脱的浅淡笑意浮现在画面里,瞬间,裂碎。 无言的十分。 刀落的一刻。 万华齐来的光洗白了所有的颜色! ‘风樱怒潮’的灿烂之招里暗含着一朵夺魂的蜜陀僧花!白色花海里,一点红。 灵元之身出窍! 花,灵顷刻合一,不带一滴雨,植入了风焰君的心脉——佛舍利被刺破,顿时融入了花灵。 顷刻,蔓延四放的生命之花充满了风焰君的身体,盘满了他的炙龙…… 纤柔而坚固的束缚! 魔,挣脱,反抗着,被压落被挤移到风焰君的右手!黑气不出体,化龙盘绕于右前臂,龙头寄藏于掌中!佛光照顶,花灵附身……三体争分,三体相容! 风焰君体内被积郁的三股气流爆发。他发出一声大喝,仰天而倒。 消散的风雨,消散的夜,消散的芳香, 徒留,一地落花。 云祭亲自修书一封,将封套上打了个纯金的大封印,随即命送信人将信送往幻海城。不巧,解风流前脚刚走。他的信到的时候拿到它的却是戏梦生。 解风流开始后悔让那条不错的船沉掉了,说实话修修也还能用,总比现在新租一条要省很多。 “主人,我们这么快就离开这里啊?”小弟对幻海城里精致又免费的饭菜煞是留恋。 “一言难尽。”解风流一条腿踹在一块大小刚好合适的石头上,摆了个思考者的姿势。一转脸,看到一户大户人家挂白,主人刚过去,昂贵的棺材就由棺材铺的人抬来了,但是大户带孝的幼子却哭得不是很厉害。他娘在一旁暗地里狠掐了他一把。‘哇’的一声他终于哭的响亮了。 看到解风流叹气,小弟赶紧道:“你放心,那一天你死了,我一定哭得很悲痛,很大声。” “你——看掌啊!”解风流歪马流星拳说来就要来。小弟赶忙的躲…… “真是热闹!”戏梦生的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小二,想不到你这样有心还知道来给本尊送行!”解风流一副感激到肺的表情。 “当然要送。你可是我人生中难得遇到的好人,大好人!”戏梦生手往怀里去。 解风流立刻将小弟拉到前面。 一封信?!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戏梦生笑道。 “谢了,谢了!”上前接信。就在接触到信的一刻解风流手一松,它掉了:“哎呀,抱歉!” “无妨,我来捡。反正是要分离了,就当是在你离开前我最后一次的效劳好了——话说回来,你好像从来没有付过我工钱哦?”戏梦生捡起信,却紧紧拿在自己手里。他的身后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来了一群锦衣宫侍。 “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拖欠可不是好习惯。” “拖欠?呵呵……本尊压根就没有理由给你!听说过试用期未满一个月不付工钱吗?再说了,我们好像没有签合同哦!你和我家小弟不同。我白白的让你吃了那么多天的干饭就算是对得起你了。你这样的社会经验和你脸上的年龄真是不相配!”解风流摇头,一把就要夺信。 二人还未交手,锦衣宫侍就冲上前来。解风流赶紧退开。养老鼠啃老子的头,岂有此理!此刻的戏梦生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背后的人可都是高手,他的位置变了。 解风流运气拉开架势,真气顿时破顶而出,一道白光。 众人见状不由的自然的一退。 “闪人!”解风流颇有气度的大喝一声之后蹦出的这两个字。趁机掠走信件,他人影已经到离岸的大船上了。 岂料船仓里出来的人却是个比他还要小气的家伙。 焦衣人一点解风流道:“没有付船钱的,自己来就算了还带着拖油瓶!” “想当初你老人家在……在潜底时还借过我的高利贷,如今利滚利也是个大数目了,我不提,你还有闲情来要船钱,哼!”解风流见到他反倒乐了。 “哏——潜底?我又不是什么真龙,潜的什么底?你的记性是不是有点问题?我还过了。” “啥?!赖账也不是这样赖的!”解风流跳脚抗辩道。他心底却道:就知道你老小子比我还要抠!难怪到现在还是光杆司令一个!收人纳地没本事,拐男骗女更别提!你,就是一流浪汉,彻头彻尾的流浪汉,而且还是最糟糕的那一种类型! 焦衣人一副要细道原委的态度说道:“话说那是一场可歌可泣的英雄救美……” “停!咔!”解风流打断他,苦恼万分的岔开话题道:“英雄事迹就不要宣扬了,过了就有炒作的嫌疑。你不是一直在四处闲游,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接本尊?” “闲游嘛自然就是有很多的时间了。四海为家的人,哪里都有可能去,什么人都有可能遇到。” “这话有味道?” “你可以慢慢品。” “我是说有难闻的味道!” “哦,我这条船有很多的净水可以洗洗。每天洗澡,身体好好。对了,这还要多谢你卖给我的颇为昂贵的海水净化机。我可不可以问一句,它为什么干两天歇一天?” “这……是自然。天天干谁受得了!好东西就是像好的人一样要懂得自我保养。它与众不同,非同凡响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新一代的智能型就是这样的了。” “是吗?” “当然!” “哦。”焦衣人哼笑了一声。 午后不久,海面风平浪静,潮水也已远远退去。淡淡的太阳从海上升起,他看见其它的船只,低低地挨着水面,离海岸不远,和海流的方向垂直地展开着。它们跟着太阳变得越发明亮了,耀眼的阳光射在水面上,平坦的海面把阳光反射到他眼睛里,使眼睛剧烈地刺痛。他赶紧换了个角度——弯着九十度的腰,刚刚好。看起来他的这一笔买卖应该很好做。虽然臭道士没有什么好价位抛出来,但是换个人情也不错。牛鼻子的人情是很有用的,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用得上。再来,要送信给美人,是美差!一路行来,没看到什么称得上美人的女子,到那里去逛逛只当养眼了。听说那位千年不老的宫主可是个绝世大美人。 小弟弯腰:“主人,你流口水?” “角度问题——地心引力。”解风流直起腰。 “可是我们在海上啊?” “废话,难道我们现在飘着吗?不学无术的,闭嘴!” 解风流拿出自己的方向盘看了看方向,道:“咱们可真是有缘,连要去的方向都一样。” “是哟,非同一般的缘分!” 奇妙无形的天空变换的云像是手指在心弦上弹着优柔曲子。细雨蒙蒙幽静的住处有人将他抬到干净的床上。一种滑落的看不见的如同纱一般的拂触,遗留在他凄郁的脸上。消失了,消散了,它的迷恋!明晰之中,有个人在召唤他。苏醒吧,浑浊的眼睛!记忆和遗忘这两种颜料涂抹着一场悲欢交织的浓墨重彩的大写意画。消散吧,像暮云!可是它挥之不去,想要抓住的那一部分明明就在手中,却有打指缝里溜走。四周的生存之河,流入无数的支流,这奔腾的河水溶和生命旺盛的意味深长而又无穷无竭的动力,在他的心上之上奔腾不息。这是未成熟的未绽放的我?这是谁?是谁?!无法倾吐,无法忍受的被固定被强大的力量左右的人沿着生命的河流一路向前冲去,他想要回头抓住那一片记忆里珍藏的花朵,但是伸出手,它已消散…… “嗯……呃……”他躺在那里,终于动了动。他发出了一声怒吼,事实上在听者的耳朵里不过是一个哼哼声而已。 “主人,主人?”虹影轻轻的推推他,呼唤道。 汗珠滴落。 他看到了漫天……鲜红!他的刀,插进了他的心口!如梦如幻?为何如此清晰…… 他的身子震颤了一下。 “主人……”她用力的推了一下他。看着陷入幻梦里表情痛苦的他,她感到的是双倍的痛苦。为他,也为他。如果她的爱曾经被接受,如果她也被那个人爱着,她甚至没有力气想到更多,也许她已经心痛而亡了。此刻,她甚至开始觉得暗恋的情感或者更适合自己与他。百花冢,这个让人深埋的,在心怀里祭奠的名字。想到此,她忍不住落下泪来。爱情还没有开始,已经结束。 风焰君的眼皮动了动,终于,张开了双眼。 这个地方,这张床,他熟悉,太熟悉了而感到不祥! “啊?!主人,你终于醒来了!”虹影惊喜,抹掉了脸上的泪。 他被她扶了一把,坐了起来。那一株梅树不见了。他伸手一指它…… “你是问那棵树吗?公子把它毁了。就在他失踪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是他就这样突然的做了这件事。落了一地的梅树枝子和花,看起来好凄凉。我把它们埋到了院子的空地里。主人,这个……是我捡到的。我想,是他留给你的。”她把那一枚梅花玉坠子递到他面前。 目光触及它的一刻他再也无法自己骗自己了。 带着裂痕的它,见证了那一夜的真实! 触摸着冰凉的它,他看到墙壁仿佛麇集着恶咒召来的煞星,从眼底撒开一张无形的巨网,牵动血管,疼痛难禁。 起身,他步子不稳的离开了这间让他多呆一刻便会丧命的窒息之地。 荒山峻岭,一梦中。 云路横斜,一梦中。 异地重来,梦醒时分。 眼底倒退的风景,如同倒退的记忆。 独立于风中,独对这片大地。 晴朗的天空下。 他却置身于废墟的黑影里,影影绰绰的诡谲乐音在他的耳中弹奏出的是难忍的悲痛的回忆之线,它无所不在的缠绕而来,织成了那个挥之不散的片段。想牢牢记住一事,并不困难,若想将心中牢记之事永远剔除掉,就会发现那是件人生中最难为的事。来此做什么?他要忘掉。要忘掉!但是为何又要来?来了就只会将它刻的更深,一刀刀,一寸寸……有些事本不愿去想、也不该去想,但这些事却偏偏要在心中萦绕。有些事本想忘记,但这些事却偏偏要在心中留连不去。甚至连梦魂中都难以忘却。折磨着他的闪念,折磨着他的那个萦绕的,温柔的声音,释然的笑容。 ‘未来需要珍惜。’ 还有未来吗? ‘我——太寂寞了。花为伴,罪为伴,三千年,注定孤独的人生我厌倦了。’ 因为你厌倦了? ‘命里的劫数,不可避免的命数,无须执着。’ 你真的放开了? ‘新的路途,如同新的生命。往事不堪追。’ 新的生命,为什么是如此的催心?往事不堪追,也许…… 一个人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断肠处! 千年之泪,滑落无声。 第十四章 孤逢杀默入天牢 双云情陷水月沼 船停靠的地点刚刚好。刚刚好让解风流他们被铺天盖地的巨网网个正着!一群人当成奸细被抓了起来。解风流倒是无所谓,乐在其中。被这么多美丽的女子上下其手……哝哝,人生啊,到哪里去找比这更惬意的抓捕? 欢千秋正和锦衣郎赏花,见到自称是‘送信人’的这两个丑八怪顿时失了情趣。 开启那封信,看了看,她对解风流道:“本宫不认识什么云祭,风机的人!莫名的邀请,唐突的信使。难道本宫这里没有树可以赏?乱云山的树有什么特别?赏什么,要看心情。现在,本宫心情很坏。” 锦衣郎一挥手。几个那刀的美人就过来了。 不妙,不妙!解风流心道:虽说是美人刀下死,做鬼也风流,可也不是这初级阶段的!想我堂堂男子汉,上没有高堂,下没有妻子……我那无限可能的未来啊!上帝,佛祖,圣母玛利亚! “啊——”解风流大叫一声。 震动的和他绑在一起的焦衣人和小弟的耳膜生疼。 “你叫什么,刀还没落?”欢千秋突然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我怕死了之后叫不出来,所以提前先叫了。”解风流。 “你很有先见之明嘛!”她玩笑似的点点头说道:“你若是回答我这个问题后能够让我满意,我就放你们活着离开:到底是天月明净,无半朵云翳好还是微云点缀好呢?” “当然是微云点缀的好。”解风流。 “我看是你居心不正!都给我拖下去!”欢千秋。 解风流吸了口气心叫:臭道士害死我了! 焦衣人急忙道:“等一下,我还没有回答——要答,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 “好,本宫最喜欢给人机会了。”她问了同样的问题。 焦衣人:“天月明净,无半朵云翳更好。” “啧啧啧……沽名钓誉!不该活!”她又道。 小弟吓坏了,哆哆嗦嗦道:“我,我不要回答,你也别问我了……我不知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没有主见,活着太无趣,还是死了好。”欢千秋下评语。 “你要杀,至少告诉我们答案!”解风流嚷嚷道。 欢千秋一笑对锦衣郎道:“你来告诉他们。” “当然是微云点缀的好。”锦衣郎。 “嗯,说得好!”她笑道。 解风流愤愤不平:“这和我的答案一个字都不差——你,设歹局!” “是又如何?”欢千秋妖娆的一笑:“你在我的地盘儿,自然是任凭我高兴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把他们带下去,哪天我心情坏再拿来玩。” “等一下!”解风流突然大笑了一声道:“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但是时间拖久了那树上的花就落了。宫主不想看看那据说吃一朵可以驻颜十年的花吗?” 欢千秋一愣,再度拿起信仔细看看,里面没有提到这一点。 解风流详解道:“老道让我送信给多个人,里面就你一个女子,其它的不是老头子就是大和尚,所以他大约是手懒,只写了一封信,复印了多份,所以才会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他们反正是老鼻子老脸了,无所谓。不过宫主春秋正盛,花样容颜,难道就不想看看那样的一株奇树?” “我当然会去看,你们也当然会死,这两者有什么关联?”欢千秋想了想道。 “大有关联!我们是门票!” “门票?哈啊哈……本宫从来不用!我去将那树挖了,移至未央宫,再杀掉所有的赏树人,一人独享。” “这……恐怕是杀不完。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多,听说连玉殿的天子也知道,只是政务繁忙没有时间去。唉……宫主何必为难我们?俗话说得好,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我太冤枉了!他们两个比我还冤!无缘无故同船,便要断头……呜呜呜……你杀掉我,放了他们吧!”解风流一边大哭,一边心叫:最毒妇人心啊! “这个不是你的小跟班?”欢千秋一指小弟。 “不是,他是我骗来的。” 小弟感动了,痛哭失声。 “嗯……看在你还有一点担当的份儿上就放了你们好了。不过……” 焦衣人的头都大了,真是想出手,但还是忍下来了。 解风流听到这两个字,哭得更厉害了。 “吵死了,无聊!”欢千秋烦了,伸了个懒腰道:“你处理吧,我累了。” 锦衣郎点头。 玩花样般的皮鞭上身——他的处理办法。 当然最后还是放了他们。 他扔掉了那条打不中苹果的破皮鞭。 凭空掉下一条皮鞭砸中孤逢的头! 追踪默凰的路上,一步之差,他又失一招。一刀三命真像是有‘三命’般的天降好运。 “啊——天不与我!”他捂着头上的包差点捶胸顿足大叫。 但凡是英雄好汉到了此际少不得想到的就是喝酒了。这样的例行公事,孤逢哪能落下。反正是追不到了索性就喝个一醉方休! 酒庐里常常碰到熟人,碰到——刚刚才见过的人! 对面而坐! “大将军好兴致啊!”孤逢沉声道。“不及某人的好运气。”默凰豪气的端起一碗酒,一口气干掉。 “口上争锋是痴人——外面宽敞,外面相谈如何?” “好,等我饮完了这一坛酒。”他又倒了一碗。 碗已见底,一刀袭来! 霎时,空中平添了一道银虹电急绕飞驶,以及刺耳尖啸声。 酒庐应声而炸裂两开! 鲜血飞洒的红艳色彩发出眩目的凄厉之美。孤逢险些没有躲过他这突来的一招。右侧的身子慢了点,肩头已经挂红。好在他早有戒心冷月双刀挡了一下,不然的话,已经受了重伤。一个‘鲤跳龙门’的身法,一翻身再踏断梁,孤逢疾飘光的刀影冲到,一刀双影!他喝道:“一个人,要躺下了!” “是你!”默凰双掌一牵,将千踪掌法入刀,把他的刀锋震的一开! “正在帮你捡骨!”孤逢大喝一声。他反手一招,这一招杂糅了‘双龙攀柱’,缠绕刺向默凰的胸膛。双刀齐出,快捷无伦!默凰感觉到他的刀锋突然间变得奇诡,不似昔日交手的路数。他立即吸胸一凹,长袖伸处,洒出万道金光! “你是属孔雀的?”孤逢双刀扫叶席地卷住暗器,反掌之间,全部奉还。同时还奉上了自己新创的一招‘平生不逢’! 默凰斜飞开去,遇了险招,立即使出他在池怪老头子那里习来的旋风掌,身移步换,人影已换,呼的一声,向孤逢的后脑勺打去!孤逢把头一低,左臂倏地伸前,骈指如戟,一招‘孤龙登庭’,勾住了默凰手腕的脉门,逼他弃刀出手。这一招真是天下无比的怪招,一但被擒住就难以抽回手!默凰立即反身,弃刀的同时,另一只手里突出一柄软剑!反剑一撩,嘶嘶两声,蛇剑刺了出来,正对孤逢要害! “不止不入流,你还很不长进!”孤逢摆摆手,松开了擒住他的那只手:“放你这只手,留个全尸!” “痴人!”默凰凌空飞起,身形已经不是方才的摸样。只见他展出了怪异的双翼,羽翼暴挥,数片有如鱼鳞似的寒光锐啸飞罩孤逢! “飞,谁不会!”孤逢的笑声阴沉了下去。 人影不见。 人影不见?! 暗光一点,白日流沉。 默凰只看到无边无际的一阵黑雾。耳边一阵巨响,只听空中一声尖啸,突然,在眼前化做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球中银光一闪,宛然九天惊雷般裂空刺来!日,真的沉黯了。默凰恍然,右手猝挥,已是迟了,刀出手不归!一缕劲风宛如铁锥般射出,扑至孤逢的咽喉。而对手的双刀,手中之刀宛然流星爆射,悲凉的杀气中猛然注入了激情万丈的热源,凶悍的刀光实在太恐怖,仿佛要象吞噬一切生命一般的杀气。默凰,庞大的身躯猛的撞在了地下!他终于明白了,孤逢厉害的不是双刀而是那一掌夺命的‘独行天下’!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他的刀半空碎裂。 脆响一声,他挥出的鱼鳞回射。 “正中!”孤逢埋藏于暗光中的影终于现身了。 默凰业已变成了白红搅拌的一团烂肉糊!浑身的血,满脸的血,形同厉鬼般可怖,他咧扁了嘴惨号,是惊骇更是对这样的死法的不解。他至死方才开始了解自己的对手。他叫,其声凄厉,却与不愿死的人死前的惨号不是一个音调。倒于地!夜,奇玄古怪的夜淡了,散了。白日依旧,日光下的孤逢依旧,因而才显得更阴森、更恐怖了……空气中飘散着鲜血的特殊气息,像铜锈的腥臭。 孤逢掩掩鼻子道:“说你是孔雀你还不承认,硬要充凤凰!唉……原来杀人为生的人死了之后是这个味道,真是的……挑骨就省略了吧!本大人可是受不了这个味儿!” 刚刚步出味道的蔓延区,孤逢就‘落网’了。 被绑上殿来的孤逢独对千重极目当然是腰更直了。不过他的腰好像一直就很直。直才容易折断。 这下可是真的要断,不止是腰,还有头!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空口白话,死无对证,更重要的是今天的千重极目心情极坏。 他心情坏,他就活该下天牢! 为何他心情坏? 男人嘛,心情坏自然是因为那个牵动人心的女人了。 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云蝉几乎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他去看她却被挡在外面。侍俾总是传同样的话:夫人身体不适,请城主暂回。 他去传泉下人,不料老道也推脱说正在‘闭关’。吵吵闹闹的小蝶这几日倒是稳当多了,乖乖的在城里逛大街。 他闭的什么关! 心一急,千重极目闯进了她的房间。 眼前的一幕让他愤怒——空房间!如果他再去寻找,他会发现小蝶也不见了。 银光凝结在一道天水相接的地域。 圆月,断崖,残水,深沼,飘雪的天地——水月沼。 云蝉看着眼前的这片‘藏身之地’眼底的眩惑更胜往日。昔日情人口中的风花雪月之秘境?!往日的誓言浮现耳边‘若是再度相逢,我会带你到一处极美的地方。’她含愁的目光无法移开,再度对他问了同一个问题:“你是谁?” 泉下人:“我回答过了。” “不说‘贫道’了吗?”她感到这个人太熟悉了。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不相信他没有感觉。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不说出真像…… 他无法说。因为他把真像卖给了魔!作为交换条件,他才可以有今天现实的身体和容颜。而这一切完全要怪千重极目!如果不是当年身为邪城守官的他抓错了人,他就不会错坠地火,不会焚身……毁容。为了再度出现,已然死去的他只有将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即一个清白的身份卖给了魔,来交换一个泉下人的阳间复活。真像会使他失去一切,生命在消失前会在她的面前呈现容颜尽毁的干股无皮的骇人形态……他是死也不会多说出一个字的。爱情鸟,总是追逐美丽的风景,他不要变成丑陋的非境。紧紧守候他的爱情,他要和她在这里用一生的时间来纠缠这个问题,直到生命枯竭的一天。 远远的望着他们的云蝶,隐约的感到了自己幻想中的情感渐渐的变了样。可是怎么会是这样的?她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为什么一转眼就变成另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有夫之妇,还是自己的姐姐……男人真是如所有人所说的那样是‘流云易散’的怨曲?她不相信。跑开,她远远的跑开,想要一个人好好的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个人不是明明喜欢自己的吗?他多么温柔的对她笑,对她说着亲密的话语,他甚至充当了她的密友……不是爱吗?不是?!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没有发现背后有一个人。 她没来由的升腾起愤怒,不知道要对什么人发脾气,只好拿一棵树撒气。 “你这样的打,它会疼的哦!”一个声音道。 “谁?出来!” “我从来都没有躲过啊。” “你在哪里?” “看不到么——在你的面前。”树木动了动一根离她最近的枝条。 “啊……”她倒退了好几步。 锦衣郎现身。未央宫是他的爱巢,这里是他的居所。 她愣了一下。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英俊非凡的青春年少的人物。她一时看呆了。他翩翩的风采带着撩人的味道。他的眉眼真是好看,弯弯的,淡淡的,美的让人失魂。此刻,它散发着鬼魂夺魄的光。 “你是谁?”她半晌问道。 锦衣郎一笑,指指树:“我是妖精——你怕吗?” “哪有人自己承认是妖精?” “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真有趣。” “是吗?哈哈……”他笑了。除了欢千秋之外还没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端详了一下她,他觉得她长的还算不错,个性倒也很直爽可爱,为她的相貌再添了几分。他再度的一笑,将身体前倾,凑近她的耳朵,吐气如兰的道:“什么人让可爱的小姐生了这么大的气?就让在下我你吹奏一曲,聊以抒怀吧!” 她只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电流冲击着耳朵上面的汗毛,这感觉是和泉下人给予的那份安心不同的。她只感到脸上发烫,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样的尴尬。他却是觉得她越发的有趣了,不错,能在此时此刻和如此的女人对着好风皓月好雪……不是很有趣吗?游戏的习性,猫一样调皮的而挑逗的神色,他全身上下散发着异样的优雅。她不曾见过的另类魅惑。 他的箫声带着荡动的不安,如同女子在求爱时跳起的羞涩而婉约的舞步。 这一段箫声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 他淡淡的吟诵,飘然而逝:“红颜称绝代,欲并真无侣。独有镜中人,由来自相许。” 她呆呆的望着那个影子,迷惑了。对爱情的真实面貌迷惑不解,他打乱了她对爱情原有的温馨而甜美的认识。他消失在一片镜湖里。注视着那一汪湖水,她看到自己明净的面庞倒影在水中。他的面孔若隐若现…… 有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看到这个人,她顿时退开了一步。在了解了这个人的‘真面目’之后她开始害怕这该她曾经被用来标榜所有好男人的范例了。此刻,逃跑的来此的她们要怎样面对他?她甚至连‘姐夫’两个字都叫不出了。 “小蝶,有这样好的去处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来玩?你不乖了哦!”千重极目玩笑的话语,但脸上的表情隐约的显然却实是生气了。 她咽了口气,尽量自然的说道:“我是想要告诉你的,但是……” “但是没有必要!”泉下人朗声道,一把拦过她在身后。 “你,让她出来。”千重极目眼角一挑。 “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说愚夫的话!一段感情缘分若是尽了,便不能强求。” “我要听她说。” “不必了。” “要留要走,我要她的回答。你无法代替。只要她一句话,我绝不强留。”千重极目忍耐着。 云蝉的身影出现在那片朦胧的细雪中。 结成白色的纱影不都是人的影子,还有恨意?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静默走过来时还记得一个时候一个过往吗?千重极目的眼里有恨。恨意越深,恨越模糊。他分不清要恨她更多还是恨自己更多,亦或是恨不相逢……真是只是因为被看穿的身份而离开的吗?还是,情已逝,情已变?但是无论如何的坦然,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伤感,是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泪吗?他不知道是何滋味。邪城的守关人没有泪。他没有泪。他自我强调着,却是越发的心酸。这味道从未有过。 “你看不到天都黑了吗?为什么不回家?”千重极目的声音颤抖。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慨然叹道。本想说出的话已然忘却了。 “要待多久?” “……” “你——怕我?”千重极目最终问了这个问题。 她望着他,她以为会看到可怕的回忆中的巨猿画面,但是她看到的是涌上心头的温柔往昔。不不,不,不是他,不要让他扰乱!她要寻找的是最初那一段情感的真像。她要求一个答案,一个明白。 “回答我!”千重极目急迫的问反而声调变得黯淡了。 “请你让我一个人。” “你——是一个人吗?”千重极目恼了,一点泉下人。 “够了!答案你得到了。你该离开了。”泉下人。 一切本来都是沿着流线型轨迹顺其自然发展的事物,被生生的斩断了。斩不断,理还乱,普通之刀是不能斩断这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网,但慧剑是由心生,挥却这人性之刀,又怎会劈不开这人性之网呢?当所有人高喊‘持慧剑斩情网’的时候,似乎必须要这样做,不做就无法过这一关。千重极目是要持慧剑,但是斩的不是情网——是多余的人!挥掌裂石,他对他道:“拔剑!今夜,你我,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泉下人抽出了腰间从来不用的软剑:“如此,正合我意!” 小蝶和云蝉被泉下人抛出的拂尘圈在战圈外。 泉下人的剑此时已经刺来,千重极目身上突然半圆的光球绕身而形,身上幻出一件光泽四射的铠甲来,左手一掌‘裂空’朝着他轰去。一声天崩地裂之声,气浪袭来,劲风如刀。泉下人几乎是同时倒飞了出去。硬接这样的掌风是无意义的,他退,再退,依然中掌。而千重极目却是站不稳脚跟,不是朝后退去,而是愤怒的攻击,愤怒使他的脚无法向后退一步!地上更是狂飙突起,震得人耳鸣心悸,目眩神昏之间,嘶吼之声直冲云天。怨恨的力量使得千重极目内在的邪气更加的浓烈,无形之中力量上升了一个层次,凭着一掌‘定风波’他势要夺走他的命!极度的愤怒藏着极度的——嫉妒!他恨不得将这个偷走她心的人击的粉碎,碎的永远无法拼凑起来!泉下人见他掌风的气团之力逐渐的扩大,大千邪决由掌间轰然爆出,一个个宇宙在他的眼前形成,犹如回到了宇宙之初。惊虹乍现,破空而至,快如迅雷,急疾如电。泉下人突然冷哼一声,右臂一震,周围的怨气猛然幻成一个个巨大的清明之球朝着千重极目攻去。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疼痛涌上心头,泉下人不由得全身一重,失去了一部分的知觉。他出卖的不止有那些,还有一部分的‘实力’。其实在战斗中,他早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体内极度消耗的力量更是使得他疲倦之极。而纷纷散开来的飘雪只是战斗的开端……断崖,残水也跟着被劲气射穿,只是一招之间,已是千疮百孔的沸腾!森寒的历烈之气从掌中射出,直逼泉下人要害!这本来对他就是无法取胜的战斗,但是他还是要一搏。运全身之气化剑猛然爆出锐猛的剑气的软剑‘阴阳双分’破开地方的杀招!再开‘玄门三舞’!道气反袭,剑光吞噬邪气!千重极目双掌幻出厉烈的艳红之色,狂傲的杀气在空中弥漫而来,一道超越了人类极限的力量的‘顺逆擎天’霸气震心的到来了!只是这一刻之间,千重极目的元身因为使用极招而闪现了——巨猿!剑气透出,却是被气流推回!幻成一道红光瞬间反噬泉下人而来!他避无可避,急退,右臂嘶一声,同时口中喷出血来。千重极目再进一步,已将他逼退到断崖!只见金光千条,万道蓬散纵横,千重极目这一掌,便是生死一霎! 小蝶尖叫一声已是晚了——“姐姐…… ” 云蝉挺身挡住了他的掌风! 匆忙收掌,千重极目被自己的内气震的嘴角泛红。即便如此,一部分的掌风依然还是过去了—— 她被掌风推落断崖——泉下人可以抓住她的,但是一刻的犹豫,一刻已逝。他的眼前浮现旧日自己跌落断崖所受的地火、毁容……之苦。没有经历过人不会懂,那样的恐怖。一时间的惨象,一瞬间的犹豫等于结果!来自自然的反应,来自原始恐惧,来自人对痛苦的第一反应,逃避,这一切让他却步了。 她飘落下去的身影如坠落的一片雪花。 几乎是同一时间,千重极目跳入了断崖! 望着他坠落下的身影,那个巨猿的身影已不见,她看到的只有那一双熟悉的眼。温柔的眼。 她恍然。 答案,原来早已经有了,只是她原来没有学会去看。 一种叫感情的事物是可以慢慢滋延,时间在这里是充当了一个最重要的角色,变数充当了另一个关键的转折:感情是可以慢慢地培养起来的,哪怕是那些被自己认为是不可能的,怀疑曾经存在的。 情到深处,并不都是,人孤独。 第十五章 欢娱事逢扫兴人 月澜遇险焦衣遁 果实累累,挤满枝头,万年长青木像是正因为丰满、蜜汁欲滴的它们而烦恼着似的低下了无数的枝头。 欢千秋来了,但是那些据说是可以驻颜的花此刻变成了果子。一夜之间的变化未免太快了!说什么赏花赏木欢娱事?分明是落花满地的无味事。 树下跑来的一只小猴子,见了生人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的还是朝着原来的路线去摘了几个果子抱着跑了。一路小跑,将地上本就脏了的白白的落花踩的更脏。 她抬起手,剑指朝它击去! 不为别的,就为了它所践踏的落花。业已凋落的命运却被畜生无情的糟蹋,世上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吗?她,出手无情。纤纤的玉指,风扫落叶一般的在空中划出劲气一道,无形的风瞬间似乎变成了极厉害的武器。这一招势必将它自腰际一分为二! 它见状不觉惊震,像个孩子一样吓的一闭眼。 突然,只见数道白光在空中凝成一体,如一道白色门一般挡住在了它的身前。 生死的危机化解,小猴子没命的逃跑了。远远的它回头看来一眼,白光中翩然而落的剑者就如同一把银剑,带着萧杀冷漠又别样高雅的奇特光彩。 见到这个人欢千秋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转身,无言而走。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缅想旧欢多少事,转添春思难平。”纱织剑皇缓缓道。 “真幽怨!”欢千秋嗤之以鼻:“伤春悲秋,十年如一日!你有话从来不直说。” “游戏人间和寡廉鲜耻只在一线之间。”纱织剑皇。 “你说的是玩弄感情的男人还是女人?”欢千秋直视着他的眼睛。这双银色的眼睛里有着他的心情。他总是不善于掩饰,却要故作镇静。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她再不用‘本宫’两个字。 “玩弄本身就是错误,无论是对什么人而言。伤人,总归是错误的行为,有意为之的伤害更是罪恶的。” 欢千秋拍手笑的极富挑衅:“你是在指责我啰?” “不敢——”他咬咬牙道:“当弟弟的怎么敢指责自己的姐姐……四……你的事情小弟从来不过问,只是善意提醒。玩弄感情,最终的结果都是……” “你果然不是在指责我。你是在教训我!”欢千秋冷哼道:“不要说的这么亲切!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姐姐。我并无亲人。再来就是你提到的这个敏感的问题不太适合谈话,不欢而散大约就是这样被酝酿出来的。说到玩弄,这个世上本来就是有那么一种被用来玩弄的人,就如同还有一种被叫做‘主人’的人。对仗工整的人群,就像是对仗工整的诗句。他们享受被玩弄,就如同你我——享受在这种玩弄的乐趣里。” 纱织剑皇声音不由的提高了:“我从来没有玩弄过任何人!” “那六弟醉千红是怎么死的?”欢千秋紧逼。 “……他……没有人逼他。” “也没有人帮他——尤其是你!” “我……” “你怕。你怕了!害怕被一个男人恋慕,而这个男人还是你的结拜兄弟!你逃避,你不想解决,于是你把问题抛给了他。是你逼死了他!” 纱织剑皇被她的话逼的连连退步。 “你说我寡廉鲜耻,你呢?你连游戏人间的勇气都没有!你不懂爱,不会去爱,你懦弱,你——无情!” “不!四姐,我爱过……我对你——” 一个响亮的耳光阻断了他的话! 没有人可以这样轻易的打到他,除了,她。 他站在原地,眼底带雾。 欢千秋忿然移步,怒道:“我说过,不许再叫我!我没你这样的兄弟!” 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纱织剑皇凄然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我当成凶手?在那场悲剧里,你可以看到他的伤,为什么看不到我的?难道一定要让我死你才能看的明白?你为什么总是逼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总是要将罪责归咎于我——你这么想我死?哪一天,我或者真的会死给你看!” “那你就去死吧!”她刻意用了这个轻描淡写的声音。 他缓缓松开手,转开脸。他背后的发丝在颤动,极度伤感的颤动:“一叶天峰有一叶天峰的规矩。欢千秋,你既然是天峰的人就要遵守。外面荒诞的生活该结束了。这是天峰之主啸天星的命令:回归天峰,恕你无罪。” 欢千秋笑了:“他要怎样便怎样的话,当初他也就不会被诸仙排挤到一叶天峰这样的‘一席之地’。哼,命令我,他也要有这样的本事才行!” “我今天不会放你回去。” “哈……你真是大有长进,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了。好,就让我领教你的能为!”欢千秋笑着亮出的不是金剑而是鞭子。 “轻视对手,你总是犯同样的错。” “对手,凭你?”她语音未落三道光已挥出去。 纱织剑皇手中几乎是与此同时多了一把光芒四射的剑——九龙玉剑。剑身三化,九龙乍现,乘风而来快如疾电。这一招是‘照空第一品’的‘纵霄’!宛然灵蛇般的动作,如同舞姿般的优美空中的气流更是被凝聚成一个高大的球,带着其巨大的力量朝她压去。剑光如同大日中天的光芒刹那间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了。刺人眼球的亮,不止是用来助阵的,看到它的人瞬间便会眨一下眼。 她没有眨眼,没有破绽。她的眼合着!她的鞭挥出了第四下,轰隆之声连串而起,沉雷巨响之中,她双手如千手观音一样的朝周围散开,她的剑终于出现了。金剑,艳招——欢舞天涯!她发现了他剑势的一个弱点,不精。不精的弱点是一套剑法的致命伤。就算是加上他自创的经纬大决,除了内力特异,招式方是没有优势的,这便让她有了必胜的把握。 漏洞,弱点?那一次月澜君竟然都没有看出的弱点?亦或是,看的人不同,发剑的人也不同了吧。 劲招现对,胜败一瞬。 她的剑刺中了他的左肩! 剑光退。 她收手的慢了。 “我轻视你了吗?”欢千秋瞪着他问:“或者说是你本来就如此而已!喜欢闭关,继续去闭你的关,对着你的墙壁好好研究你的剑法!下一次,别让我看到你这种层次的招数!一叶天峰的二院主,好自保重吧!” 他无言的对着她的冷嘲热讽。 她收剑而走。 “你爱过那个男人吗?”望着她姣好的背影,他终于问了。 “我不回答连走到我面前来的勇气都没有的人。” 他到她的面前:“你爱你的锦衣郎吗?” “你自己也说是‘我的’,既然是我的,当然爱。”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你的?” “那一定是因为我玩腻了!” “也有可能是他离开了。” 她傲然的一笑,飞身入车:“也有可能——你啊,永远是这样!我真想不通六弟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 纱织剑皇木然,盯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可以看到血,他喃喃自语:“我和你一样不明白。但是重要吗?从来重要的都只有结果,结果就是……一剑之差,我杀了他。”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纱织剑皇的世界里被醉千红划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深痕! 阴郁的一天,在这阴郁的早晨,苹果熟透了挂在树上,透过窗可以看到两只特别红的。 他来到他的面前,吐露了关于爱的最真是的语言。两个人之间,从此横亘着无限的天宇,在相互对望的那里一片寂寞,在那里横跨了一道巨大的断层。一个人只有用笛声去填补那巨大的寂寞。另一个再也没有心思去钻研剑法。如果没有竹笛就不会奏起乐曲,如果没有他就不会出现彼此的这般境地。他躲避他,躲避他的笛声。对醉千红来说爱情来的比生命重要,兄弟之情亦如此,但是当他们难解难分的绞着缠绕到一起的时候,他已经分辨不出到底什么重要了。一面的无边的痛苦深渊,另一面也是。除了离开,他想不到更好的结局。而这离别的最后一刻他选择让心爱的人送行!为此,他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为此,他死的不光彩,不过却是得偿所愿倒在了他的剑下。那一夜的落枫啊……美的让人相信倒在那个男人怀里的一定是他的恋人。当他紧紧抱着他的一刻,他心满意足。用生命做赌注,他赌一刻爱的温存。 他呢?生命依旧要继续,却是无尽悲伤与自责的开始。 如果醉千红没有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而杀掉金雕那今天会如何?一叶天峰不会和造化古院‘分家’,啸天星也不用为了维护醉千红而和金枭结怨……如果没有那一场错位的恋情!纱织剑皇叹息:如果没有那一场错位的恋情,也许她已经成为自己的妻子。但是,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如果没有’这四个字。 世上又什么力量比爱情更可怕的?一个人有情,所以才能以真心爱人。他以真心爱人,所以希望别人以真心爱他。最可怕的情感就这样产生了。以爱的名义,不是恨,而是爱。因为有了爱才有恨,恨到想要——不是杀死对方,而是自己。爱情不但能令人变成呆子、傻子,还能令人变成疯子。多情的人,就难免疯狂。一个人的本身若是发狂了,无论他的剑法多么坚强,都已不重要,他是注定要和自己干一仗的。但是爱和恨最大的不同,是爱能使人憧憬未来,能使人对未来充满希望。然而对于醉千红,未来是绝望的。有时候纱织剑皇是怕的。他怕他,因为看似脆弱的他太过强大了。他的爱是让他望尘莫及的,恐惧的,悲戚的。也许欢千秋说对了一个字,他的确是怕。 洞中一日。 月澜君运行先天元气,试图将魔气驱逐。但是现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出身水府仙宫的他拥有的气态竟然和通过了浮幽渡水域的魔气在水质上柔和相吸,水,起到了一个极度的推动作用。水,是血的一大部分。要导出它,除非他将血液导出,驱除一部分已经与血水融合了的魔气。但是这个过程必须是一次完成的,否则他会因为中断换血,元气冲出,血崩而死。他的心情异常的跳动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也许是感应到风焰的再度生机乍现心情过于激动……着手排除血液里的魔气,他在自己的指尖开了一个口,天地所酝造的一方石坛是最好的用具。 一丝丝的鲜血导入它里面。 另一只手,他催气而出,化血,收血而回。完成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不长。 但是哪里与绝对安全的时间呢? 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出现!当此关键时刻,他不能有一丝的差池。静心凝神,他镇定的‘看着’他。 此人的步法是迷魄‘十二舞’此前他从没见过魔界的人如此大胆的出现,难道真是自己的劫数到了?他的身法确确实实是魔界无魂迷宗步,看来他是要做第一个敢于现身于光明之下的人。 凭空一道黑影窜了过去,给洞里的暗色调增加了一道杀机。 他试探他。 月澜君熟视无睹的继续。只需一刻他的血就将全部导回体内,一刻的时间是关键。 他当然也知道。是终结的时候了!三尺的浑浊气息震散开来,一股暗光直逼月澜君后心。这道光,暗黑的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同时偷袭者身上竟幻化出一把巨型长剑,带着万倾雷霆之势,朝前冲去,只听风声阵阵,若九天震怒,流星坠地,直逼月澜君的后心而去。 刹那间人已烟笑云散?! 月澜君消失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偷袭者自己也变成了被偷袭的对象——突来的气流击中了他的肾俞穴。 无法动弹的他。 洞外渐渐近了的脚步。 来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祭。 模模糊糊月澜君感到自己被无形的力拖到了另一个地方,体内的鲜血回流在顷刻间。踏进这片神奇的天地,只见前面一个宽阔的场地上里面有不少的钟乳石,而地上也长出了七彩斑斓的石笋,头顶的每根钟乳石却又都是黑光大著,整个空间一片阴霾与异幻的色彩。在那看不到头的道路尽头竟隐约的出现了一扇门。那三步之隔却有一群阴魂不散的孤魂,专门诱惑进门之人,但是它们见到他却是退开了。结缘之物,孤魂无力害之。月澜君越发的好奇了,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魔这样看得起自己。眼中露出审慎的光,他的右手中慢慢的幻出羽扇,他的眼睛却早已能在黑暗中看见了一物。 白羽铺就的大巢穴里静静的躺着一只黑鹏。它仿佛在酣睡,又似乎不是。 在他的眼里,看到的不是一只半山高的庞大怪兽,而是有着一双斗大的深黑眼睛的生灵。它巨大的羽翼收拢着,的额头上长出一只长长尖角,背上则生有刀状的脊麟,它散发出一种王者之气,使得人不敢轻易侵犯。但是看它那样子,如婴儿在沉睡一般,在它那粗大的右爪旁边有颗硕大的泛着金光的天珠。 月澜君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了,只是那一次它来去的太快看不清楚样子,只有轮廓。 它救过他两次。四目相对的一刻,月澜君只觉得这双傲然的眼睛很熟悉。 “你是第一个进到这里的人。”老者的声音苍白而低沉如同他的形态。 “前辈是……” “前辈,不敢当。我不过是这里的一个扫撒人而已。” “我为何会进到这里?” “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每一个进来的人都问过这样的问题。但是他们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就死了。你是第一个可以等到我的回答而没有断气的人。”老者一笑。 “那还真是荣幸!”月澜君望着黑鹏:“想来是此刻不饿,你说是不是?” “它不吃肉,只吃草。”老者。 “哦,原来如此。那么,怎么会有人死在此?” “我不清楚,大约是进来的就是要死的。” “嗯,好答案!”月澜君强笑道:“看来我的时间也快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看你的时间,很长。” “何以见得?” “所有人的人进来看到的东西首先是天珠,其次是黑鹏。这个顺序延续到他们的死亡的一刻。人的眼睛很奇怪,它选择性的看想看的东西,最终它要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既然选择了就可见离行动不远了。于是就离死亡不远了。奇妙的际遇,并不都是好的。大约常常是人心不足吧!”老者轻轻的捡起地上落下的一根黑色羽毛:“留着吧!” “为我还能活着出去留个纪念好了!”月澜君伸手摸了它的翅膀一下:“你老兄一句话不说就这样当旁观者不好吧?” 它动了动,合上眼睛,继续睡。 “哈?!有个性!”月澜君解下白玉雕成的龙珠扇坠子放到它的手边:“交换吧。” 目送月澜君出洞,老者的眼光里浮现出了异样的红光。他的背后隐约的浮现出盘旋的尸气。白的蜃人的骷髅头围绕在他的四周他身后的黑鹏顷刻间灰飞烟灭,或者说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切只是他制造的幻相。他正在试图用一根得来不易的羽毛将一个人引入错误的判断,引入他的计划中…… 云祭进洞当场抓偷袭者一个现形! 他叫出了焦衣人的名号——烂樵柯。 “想不到是你!看来你在天宫的身份真是值得商榷了。三天十地中有你的地方总是不少,可惜我竟然没有发现你这样一号重要的人物。我们两个一道同行总要分出个主次来才好。怎么分,这个你就不用添加意见了。我涵盖了就好。当然,你还是有发表意见的权利的,只是……要等我心情好……咦?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呵呵……”云祭不敢大意,虽然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已被点中大穴无法动弹,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保险的办法——拿绳子捆。 一路向着造化古院去。云祭半路停了下来,叹气道:“我说,你腿又没有断,嘴巴也没有被封上,走两步好不好?你也说两句话来听听!通常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大叫‘冤枉’才对吧?” “我不用叫的。”烂樵柯终于开口了。 “然后呢?” “你到不了造化古院。” “接下来呢?” “我将会从你眼前消失。” “最后呢?” “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 “哦,哦——你真高才!”云祭不禁笑道。 骤然,一团白雾滚滚而来! 云祭只觉得身体仿佛一下子没有了一丝重量,而且无法动弹,轻轻向后一飘,白雾竟然将他卷走了!便躲开这闪电般的一击。他提动真元,以意导气,浑身金光闪耀,拂尘脱出舞起片片光影,滚滚向那雾扑去。只见那雾好像一团轻絮,在拂尘的疾风中被驱散有聚合,有生命的吸力一般。拂尘就是赶不完它,它越升越高,竟停在离地十余丈的半空。所有飞到它身旁的拂尘之气全部炸开!阵阵气浪反扑而来,夹杂着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地回来! 就在他惊愕间,凭空冒出一个人挡住了它,一顿乱拳打散了刚才还汹涌的雾。来人气鼓鼓将烂樵柯连连胖揍,边揍边道:“老道是我的——藏头露尾,竟然敢和本尊抢人!讨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长的对不起爹对不起妈对不起社会主义的烂木头,遗言倒是屌的很!你不用叫的,我打到你叫爷爷——” 云祭见到他,乐了。同时他也心里有底了。这团雾只对上界之人有效,对凡人反倒没有如何的威力了。也就是说出手的人了解自己,而且以雾幻形不露真身,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认识的人。有如此能为的人不多,云祭认识的就寥寥可数,而且都是‘大人物’。难道,烂樵柯的所作所为是被什么人操控?这个人要危害月澜君的人是谁?他眉心皱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打完了他,就轮到你!”解风流撸胳膊挽袖子喝道。 “修道人可是没有惹到你。” “没有?也不知道是谁心肠黑到家骗我去送信,害得我着英俊潇洒的脸上多了两道鞭伤!” “有疤好啊!这可是男子气概的魅力所在!” 被胖揍,烂樵柯一声不哼。 “好了,不要打脸!”云祭抓住他挥不停的拳头。 “他的自然灾害已经相当的严重了,有啥关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还是留个‘全尸’吧!到了造化古院也好看些。” “你又到佛寺串门儿去了!不过,说正经的,你真要带他去古院?”解风流问道。 “当然。我要查一个真相。” “不如杀掉他——看看谁来给他收尸不就找到主儿了!” “倒是好办法。不过,不行。” “哪里不行?” “那那儿都不行。” “那是哪里?” “就是那里。” “哪儿?” 云祭不得已指了指一个地方。 解风流脸一黑,喝道:“满肚子坏水儿,你满肚子男盗女娼……你个老不休……” “我又没说什么,你急的什么?” “……哦——” “你今天有新东西要兜售吗?”见他盛怒的面孔转成悲凉,他主动换了话题。 “有也不给你。” “我有新的丹药要兜售。”云祭抛出了一句颇具吸引了的话。 “哼!”解风流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结果就是——交易就是这样开始的,云祭太了解他了。 一路不寂寞的到了造化古院。 金枭院主刚好在。 真是太巧了。换作平时,他大多是不在的。不是闭关,就是踏遍青山。 移交成功。云却是不打算就这样离开。 “造化古院不留宿,除了罪人。云祭,你还等什么?”金枭盯着喝了一杯一杯又一杯茶的他,问道。 解风流已经喝茶喝的眼晕了。 “不是等什么,贫道希望院主现在就查办这件事。 “你是命令本院主办事啰?” “哪有?纯属误会。贫道只是觉得此时刻不容缓,不查个明白延误下去实在是隐患诸多。” 金枭一思之下挥手叫人把刚刚带下去的人又带了回来,道:“也好。” 审问的结果却是让云祭和解风流诧异的。 烂樵柯供出的主使人就让是,欢千秋! “你这个烂舌头的!说谎也说的太离谱了吧!”解风流上前揪住被绑到了刑架上的他的腮帮子。 “嗯……”金枭哼了一声。 他赶紧松开手,退下道:“我只是觉得不合逻辑,有点离谱……赫赫……” 细问缘由之下,烂樵柯供出的第二个人更离谱——纱织剑皇。 “什么?!”解风流打鼻子里哼了一声。 云祭若有所思,不语,继续喝自己的茶。 解风流忍不住小声道:“牛鼻子,他这可是牵人哦!你还喝得下去这茶?” “哎,这茶很好,比云雾山的还要好。你也再来一杯吧!” “哈……免了!” 金枭继续问下去,结果就是更惊人。 解风流一头雾水的跟着云祭出了造化古院,立刻问道:“这是咋回事?” “一起听的,我难道会比你知道的多?” 解风流摆摆袖子:“哼,下回有这样的免费糊涂课堂不要带上我!” “唉呀,也不知道是谁硬要跟来。” “我真想送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啊——”解风流懒洋洋道。 “喂,不要开玩笑!” “是你打断我非要断章取义。” “哦,请继续。” “就不信招不来九百九十九只蜜蜂!” ………… 夜半,一个身影自古院的正门脱出…… 第十六章 灵石碎再生变数 扩疆人开创新朝 欢千秋回到未央宫好一段时间了,但是却不见锦衣郎的身影。 打开‘魔幻镜’她看到的一幕是未曾想到过的。纱织剑皇的话萦绕在她的耳边,仿佛是嘲笑。 当他回来的时候。她把镜子拿过来让他自己看。 他发抖了,生怕他的请求不被接受,这诱惑者的角色压得他好苦,他若由着自己的性子,会躲进房里几天不出来,不再见她,倒好象是她犯了错。他知道,他精心谋划的举动已将美好形象破坏殆尽,他确实不知道该求哪一位神来帮帮忙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弄到近乎绝望的地步,心里乱到了极点。不过,最使他狼狈不堪的,不是此刻的情形,而是他感到从来没有这样愚蠢过。他己经忘了他那些没有用的计划,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讨不得一个如此迷人的女人欢心,在他看来,是不幸中的大不幸。她对他连指责都没有,她的回复不是恼怒嫉妒而是冷漠。这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原本这样的游戏他的目的就是让她更在乎自己,可是他把游戏玩坏了。他无声的望着她的背影,只是跪在她脚下,抱住她的膝盖。她的话说得极其淡漠。他哭了。她仍把他推得远远的。那一抹从他手中流走的红色纱衣变得十分可怕。他的心被抽走了。 他感到了绝望。 想要投入她的怀抱,可是又怕再度遭到拒绝。此种情形真是比他料想的要可怕。他之前或许是要做作的聪明的表达一番,但是到了此刻并没有任何的做作了。他相信自己已被罚入地狱,万劫不复了。 她试图回避心里的想法,然后百般地温存的爱抚他让他觉得一切过去了。无论怎样她还是做不出来。这一刻她发觉也许自己对他的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她似乎永远知道如何享用一个男人,但是知道和幸福似乎不是一回事。感到幸福就是不缺什么了?她不感到幸福。除了快感,没有幸福。甚至即便是在她刚刚征服的人身上的那种灼人的感觉,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有趣了。 他处在一种沮丧和惶惑不安的状态中,一个人在此时,就会陷入这种状态。他发觉自己为了对她的爱而做出的这个挑逗行为实在很愚蠢。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不是嫉妒。他习惯于渴望,现在却没有什么要渴望的了,不过他眼下还没有气馁。他就像一个参加检阅归来的士兵,聚精会神地把他的行为细细地检查一遍。然后准备开始接受新的检阅。他最害怕的就是听不到军号。那比什么都要严重。 就在他们两个纠缠在此的时候,一个影子无形的进入了未央宫的‘天极阁’。 一阵脚下的颤动! 天空一阵的乱云,一样比光还要更快更亮的东西掉了下去。 当阿若抬头看那纷乱的天空时,眼前闪瞬间一阵黑暗! 她倒在了地上…… 欢千秋推开纠缠不休的他,疾步向天极阁走去。 正如她料想的一样——灵石,碎裂了! 不说二话她翻身飞出!那个人的味道尚未散尽,应该没有逃远。 锦衣郎持鞭随后追去。 江上风帆点点,暮色初成,高峰之上花木依然。 抚琴人的背影盈满了桃花。这真是一首好曲子,老曲子: 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 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1 从凝望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眼神变了。她的声音依然是如昨:“你就这么希望看到我韶华老去的一天,急切到等不及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纱织剑皇对突然到来的她感到既惊喜又不祥。 “你还敢这样说?”她眉毛一挑,一巴掌挥过去。 他抓住了! “你……”她诧异他竟然还手了。 “既然不再做我的四姐,就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教训我。况且,我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事让你如此气恼。” 她甩开被他抓着的手,冷冷道:“你击碎了我的灵石!” “我?” “不是你,是谁!你的剑!你的手法!” 他摇摇头转身就走,叹气道:“你还是这样……我,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逃避,你就只会逃走!” “难道要我留下被你冤枉。” “你解释。” “你不信。” “还没有说,你让我信什么?” “我说或是不说结果都一样,由来如此。”他那吐字时的缓慢仿佛是向着无边的暮色倾诉些什么。 欢千秋默不作声的听着他的话,她这时实在没有任何意愿想要说些什么。静静的她在一旁寻了个地儿坐了下来,抚摸了一下他的琴。那琴已经很旧了,但是保养的极好,想来它常常被拿来弹奏吧。她半晌问道:“你的琴艺大不如前了。是因为疏懒还是……没有了知音?” 纱织剑皇被她的话戳中心口,不自觉的咬了咬牙。醉千红的脸如一片漫无边际的红色花束一般缓缓的在他的眼底绽放,他清雅的身影突然之间具有了巨大的张力,飞升的张力,扩散到无涯的奇特力量。他潇洒的舞动着他的剑,和着琴曲的韵律,徘徊往复的影子带着一种奇妙的美感。那飘飞的身影混在扩散的音波里,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音乐在催动他的剑招还是他统领了曲子的走向……那透明而宽大的衣袖看上去像是两只悠游迷幻极度柔软的水母。他的眼睛,散发着明亮的甚至是明媚的光华,他说话时缕缕的气息盖过了曲子本身的内涵。夜风强劲,一阵的凉意吹醒了回忆里的幻象。他环顾四周,看到她的脸,自失的笑了笑。他走神了。这个笑容比刚才的话语更能够打动她。这个落寞的,凄凉而复杂的笑容。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是爱他的。那是一种被称之为‘藕断丝连’的感情。也许你不承认,但是他在你的情感中占了很大的空间。在所有的兄弟中,你们的感情最好,也只有他可以了解你的想法。你知道吗?当啸天星他们猜不透你的想法时,我们就一起到他那里去挖消息……有的时候我很嫉妒他……”欢千秋梦呓似的说道:“我常常想,如果那不是爱情,会是什么?你真的觉得兄弟之间可能有这样所谓的真挚细腻的情吗?我怀疑。你们就像是一对奇妙的组合,他偏激,善感,多情,而你内向,含蓄,寡欲。你们两个仿佛生来了具有相互吸引的某种魔力。倘若你们其中一个是女子,我想,那将会是世上最完美的结合。可惜,造化弄人,竟是这样的收场……你那一剑,太无情。” 纱织剑皇默然了,好一会儿方慨然叹道:“总是有人要这样想,这也是间接的造成了他对幻想的执着,造成了他的不幸。我没有阻止,却一味的想要结束他错误的倾向,到底谁犯的错更多……我想,我是真的做错了。可是,你总是要刺痛我的伤口方才罢休!” “不是早就好了?看不出你有多严重。”她故意道。 “灵魂深处的伤,无法愈合。” 她起身,抱起他的琴,翩然而走:“睹物思人,为了避免你那可怜的灵魂终日不得安生,这琴还是让我代为保管吧!” 望着她的背影,他知道长久以来那一道横跨他们之间的冰开裂了。但是未来将会是怎样的?他没有把握。如果她继续的留在未央宫不回归一叶天峰,那么身为‘一家之主’的啸天星是绝对不会容忍家人在外面败坏家风的作为的。他担忧了。他再也经受不起兄弟之间的悲剧了。不管是谁伤了谁,他都无法释怀。在惩罚真正的到来之前他希望一切可以回复到从前的位置上来。 回到未央宫,欢千秋见到了一个身影等在门口。 “你站在这里样子真乖巧!”欢千秋。 “不请自入,未免失礼。”月澜君。 她笑道:“为这一句本宫是不请也得请了——请吧!” 一杯茶未尽,她问道:“你该不是来要灵石的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宫主——正是。” “哈……它现在的样子倒是很适合咱们两个分一分。”她无奈的一笑。 月澜君不慌不忙道:“我知道。” “你知道的好快啊。” “它的任何一点损伤我都有感应。何况是碎的一片片……唉,好在我尚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记得当初戏梦生提到要上舞衣山找‘不移’老人来分开灵石,现在我要找的也是这位老人。不同的是上一次是要分割,这一回是要接合。我想普天之下只有他的‘双融之钥’可以接合灵石,使其完好如初。当然,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完好如初,灵石的一小部分宫主可以自行留下,想要炼药,想要做什么都是宫主自己定夺。我只要拿走当初承诺的那部分就好。”月澜君。 “这样啊……好吧。”欢千秋答应了。 就在他们两个谈话的时候有人在‘旁听’。 月澜君带走灵石后,一个人自园林深处缓缓出来。 “宫主不该让他带走灵石。”戏梦生。 “我只要够我炼药的一部分就行了。要多了也没有什么用。” “可是宫主答应过我的那部分又要如何?” “找到它的是我,你也没有履行拿它来给我的诺言,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就当然不用遵守分给你的承诺了。不过,只要你帮本宫把驻颜之药炼好,我还有办法再拿到灵石给你。不要只是盯着眼前的利益。交到本宫这样的朋友你不会有所损失的。”欢千秋。 “当然,那是当然。”戏梦生根本就不想要灵石。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一步,他要做的事不是专心的炼药,而是到冒险再到舞衣山破坏掉月澜君拼合灵石的计划。虽然这是有点冒险,但是冒险总比失掉性命强。对于自己已经被掌控的性命来说没有什么比完成任务更重要的事情了。他想到此不禁要感叹命运的不公。不被师门待见就算了,前行的却又总是荆棘丛生,好不容易在幻海城看到出路,命运又被掌控在了更高的更强的人手中。各方的争斗似乎总是要缠绕在他的身上,无情的缠绕啊!难道他的一生就注定没有自由?戏梦生啊,戏梦生,你到底是戏梦谁的今生…… 对雄心勃勃的人来说任何人的挑衅行为都可能成为他制造灭顶之灾的绝佳借口。 可是就是有人有这样的勇气。 幻海城的平静被朱云国发动的一规模颇小的场战争打破了。 小小的动荡激起的是争霸天下的人不可抑制的决心。水无痕带领着他的大军开始了扫平四夷的征程。他将幻海城的一切暂时交给了水万顷。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不是会背地里篡权夺位的人。当他们面对面,也许他会争他应该得到的权利,但当他们分开,他就会变成最好的权利守护者。 朱云国不是什么大地方,应该是是快破烂的地方。但是他们有一个嚣狂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人。水无痕看上的除了这里之外还有更远的天地——月余王朝。位于朱云国东面的这个王国土地肥沃,幅员辽阔,风景优美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地方。这样的地方不应该是由一个儿皇帝来掌控的!看看自己的幻海城,水无痕从未有过此刻的怀才不遇之恨。他需要一个巨大的,足以发挥自己能为的地方。再来,幻海城虽然是在‘交易’中免遭覆没,但是曾经魔化的地方未来有太多的变数。他可不想到没有地方落脚的时候再想去开疆扩土。要做,就现在。 朱云国的大将真是不堪一击。 战争的开始,水无痕得到了预期的胜利。但是很快的对方改变了战术,变得异常。 战争的局面开始僵持。双方都在揣测。 双方的军队都是处在紧张、棘手、危急的状态下。不同的是,幻海城这边是由于旗开得胜突然又不动了而造成的军中猜测颇多,而朱云国这边则是对新来的这位军师的怀疑。 一个军师但凡是不长胡子就似乎是不可信赖的,何况这个人白面书生还没有什么响亮的战绩可以标榜。 这样的情况迅速的传到了水无痕的耳朵里。用间,这是他在战争中擅长的。不管是生间,死间还是反间。他很快的探知了这位军师的底细。这个名叫‘九婴’的人原本是名将之后,但是可惜他的父亲得罪了朱云国的亲王,而且还因为大胆的恋慕公主而像皇家提亲。为此,他们一家从此没落,几乎是急转直下的没落。到九婴这里能够混上这样的官职完全要感谢他的父亲生前有那么几个挚友。否则他很难有到军中施展才华的机会。 云谷,第二次的交锋。朱云国再败。 幻海城的军队士气正旺,将军大将全部跃跃欲试的准备再开战,直捣黄龙。 水无痕在大军行进的路上遇到了一场雨。 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方同时开始了这样的夜袭。 前往郡地山朱云国大本营的路上来了一场清凉的雨,雨带来的是不一样的感觉。他的头脑热度消退了。转了个方向,他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朱云国这边人人自危,军心涣散,很是危殆。加之落了一天的雨,暴雨之后的泥泞和潮湿让人的心情更坏。更奇怪的是士兵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半夜起来爬上,而且这蜿蜒曲折的湿滑原野上太难走了。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了?所有人都开始抱怨发下这条命令的那位军师大人。到后来,主将开始动摇了。他试图改道。但是最终还是被军师说服。为了施行自己的主张,没有威信的军师赌上了自己的脑袋。处处是水坑,水在坑里,如在盆中。在某些地方,辎重车的轮子淹没了一半,马的肚带上滴着泥水。假使没有那群蜂拥前进的车辆所压倒的野草和荆棘把车辙填起来替车轮垫底,一切行动,尤其是在山谷的烂泥路上的都会是不可能的。 这一夜的奇袭——朱云国胜利了。他们胜利的占领了对方的大本营,得到了粮食等辎重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一点关于军队动向的消息。更糟糕的是对方的大军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找不到踪迹!这样,战争要如何继续下去?现在,连将军也可是对九婴的战术怀疑了。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情形是九婴没有料到的:第三支军队出现了!战局发生变化,陡然齐发的弓弩石炮迅捷的摧毁了他们的先锋军。而这只部队竟然是来自月余王朝! 经过了一番考虑,九婴决定亲身往月余王朝说服他们,建立联盟。此行,他信心很大,但是他的头上此刻就被安上了‘临阵脱逃’的罪名。他悲伤莫名。最终在自己的坚持和面前情势危机的逼迫下,将军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的机会只有三天。将军的话犹在耳:三天不返,以叛国论! 改扮乡野村夫,九婴一路骑马往月余王朝而去。 此刻,月余的小皇帝正和水无痕喝酒相谈甚欢建立忘年之交呢。原本水无痕因为这需要一些功夫,但是最后他发现他需要的只是奉上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给这位资格颇老满身肥油的协理大臣就够了。两国的交好就这样一蹴而就。水无痕端起酒,笑得开心,因为这可以说是他今年遇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他只是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来攻打这个‘柿子国’。 九婴来的正是时候。 当庭绑! 小皇帝让这位刚刚交的兄长发落他。 “这样好的气氛就不要破坏,将他的嘴堵好,先押起来。哎呀,真是吵!”在这些草包听来九婴的笑话,传到水无痕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番的意义。他的口才的确很好,可惜在这里没人懂得欣赏。 大牢,三天。 清晨。 牢门外,水无痕仔细的盯着这个淡定,不屈的年轻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关你三天吗?” 牢门里,九婴不语。 “不想说话?好吧,我来告诉你——因为我想放你。” 九婴冷哼一声。 “不用哼。我是真的想放你。啊……要是让我亲手杀掉你,我可下不了手。但是留下你,你未必同意,所幸让你回去好了。”水无痕看看自己的手:“我这双手可是不想沾上难得让我欣赏的人的血啊!” 九婴忽然问道:“你的军队呢?” “哦,好奇吗?怎么找都找不到战斗的对象了吗?你猜猜!” 他望着墙皮掉落斑驳的土墙,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原来是自己挡住了自己的判断:“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大军就在我军的后面。” “哎?!你真是聪明!我倒是想问一句:聪明的你为什么落到如此田地?” 九婴再度不语。 水无痕走的时候淡淡的念了这样几句: 十五能文纵古今,三十无家作路人。 天风不与圣主合,明珠空惹半世尘。 九婴无声的落泪了。 战争是残酷的,最终的胜利者永远是最强的人。 对于朱云国来说深沟的惨祸未了,埋伏着的石炮队又露面了。两厢夹击之下,军阵被一分为二。 朱云国的两个军阵的每一面都同时受到冲击。骑军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如喷泉般的军队狂暴地旋转着,把他们包在两地。那些步兵沉着应战,毫不动摇。里面的一行,半蹲在地上,用枪刺迎接朱云国的骑军,外面二行用长枪攻击,第三行后面是换班的。川流不息的攻击,血流成河的死战!石炮兵上着炮弹,方阵的前方让开,让开花般的炮弹放过,又随即合拢。幻海城的带刺铁骑军报以蹴踏。他们的壮马狂猛的跨过行列,从枪刺尖上跳过去,巍然落在那人墙中间,所有碰到那些武装过的战马的铁刺的人无一例外的倒下了。一行行被马蹄踏烂了的人,倒在地上不见了。那已不是混战,而是一阵红色的血腥旋风,一种狂怒,是灵魂和勇气的一种触目惊心的对峙,是一阵剑光与闪电交驰的风暴。一刹那间,那数百名朱云国的战士就不见了,剩下的是将领的孤军奋战,极右的那个方阵,暴露在外面,是最没有掩护的一个,几乎一经接触便全部被消灭了。月余王朝的骑兵已在他们的背后。他们很惊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斗。这些兵有的是富家子弟,和想借当兵为资历向上爬的人。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场面。他们的将领不禁祈祷,这样的战争不要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在朱云国的将领死前他得到了一个让他死不瞑目的答案。 水无痕抛出的这句话足以让他气孔出血了:“白面的,果然是个能人!” 朱云国的覆灭就像是月升月落那样自然,无痕。随着它的覆灭,百姓们都对新的主人顶礼膜拜。当然,还是不乏一些人对那变节的军师的耿耿于怀。他们觉得这场战斗的失败要归咎于他,甚至是一个国家的灭亡也要归咎到这样一个无耻之人的头上。好像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对故国的留恋之情。 接下来的就是月余王朝。 刚刚经历了战斗元气没有回复的幻海城的军队要对付数以倍计的王朝大军可是绝对的没有胜算。但是,结果往往是出人意料的——战争在开始就已经结束。幻海城的军队为不战得来的胜利欢呼,历史上从没有比那种忍痛的欢呼更动人的了。如果你不曾经历过血战,你不懂那热血沸腾背后的恐惧与悲惨。兵不血刃的胜利,令人欢欣鼓舞的胜利。 月余王朝投降了。在看到了那种惨烈的战争后,他们那优渥的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世袭大臣和军官大将们根本就不敢打这样是战争。当然,小皇帝就更是害怕到夜里不敢一个人睡觉,把所有的内侍都安排到自己的床周围躺了一圈。投降仿佛是唯一可行的选择了。他倒是没有什么奢望,只要给他一个平静的豪华舒适的环境再来点小小的权利就够了。偏安一隅,他也是会满意的。面对着这个之前还和和气气的一起喝酒的兄长,此刻的小皇帝怯懦的说不出话了。他的协理大臣自问和水无痕还有些来往经验就替他表达了意愿,小皇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他此刻只是希望这一天赶紧的过完。于是,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水无痕的想法在进行。水无痕给了他们一块富饶的地方,封了他们一个所谓的什么侯就了事了。最终这个国家的易主是平静的,平静到好多人甚至不以为然。反正对于习惯了日复一日生活安定的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不打仗就好了。他们甚至对他们的皇帝的让位感到一丝的窃喜。 辽阔的北方地界就这样被水无痕扫平了。 他建立了大一统的‘北鹫天朝’,分封他的爱将于四方镇守他的疆土。最终这些大将在开国的宏大典礼上晋升为王。从此幻海城被抛弃了,它不再是主要的活动地,而是成了离京‘天翼’较远的小地方。为什么会被渐渐疏远,这里面的原因只有水无痕父子清楚。而且那里确实已经不是人的天堂了。 被囚禁在牢里的九婴依然在牢里,不同的是换成了天朝的大牢。 天子来了。 再度的相见,皇袍加身的水无痕无疑是极具帝王相的但是似乎比那一日多了些忧虑:“朕来看你了。” 九婴:“要我拜迎圣驾吗?” “拜倒在我脚下的人千千万,不缺你一个。” “那你来做什么。” “想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有死。既然你对故国是如此的忠心就应该去以死殉国,不对吗?” “我想见你一面再死。” “哦,见一面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见到而已。看到业已登顶的你眉间的神色,我想你应该是个好皇帝。至少你懂得忧虑。一个登上高峰的人如果大笑,那是很可怕的。你懂得用平静的手段来减少战争带来的杀戮,用最少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你攻取月余的手段让人赞赏。现在的你开始让我欣赏了。” “嗯……这是什么味道?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正在委婉的向我抛出一张不错的牌面?” “我有吗?”九婴。 “没有吗?”水无痕道:“没有人比我更懂得欣赏你,就如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留在我的身边。” 注:1引冯延己《采桑子》 第十七章 真相破父子夺姝 双飞翼奈何无缘 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 月澜君在去往舞衣山的路上再度见到了那只巨大的黑鹏。这一次,它正在进食,食物是——老者! 他诧异。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更诧异。那只黑鹏幻化出的人竟然是,孤逢! 嗅探到陌生人的气味,它回头。此刻回头的确切的说是‘他’才对。 “好久不见了,你我真是有缘。”孤逢的嘴角还挂着血丝。 “真是……巧。”月澜君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要停留的打算。 “你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办事。告辞。” 孤逢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觉得我们应该是这样说再见的?” “难不成你吃的还不够饱?”月澜君笑了。 “我怎么听到有人在怂恿我?”孤逢。 “我是真的要告辞了。” “我也是真的要与你同行。” “我要去舞衣山。” “那又怎样?” “不太适合你吧?” “正好相反。” 月澜君苦笑道:“要去就一起去吧!” 突来的笑声让月澜君一怔。 “你们两个一道去,那我又要放在哪里?” 说话的是孤逢——应该说是另一个孤逢。 月澜君叹气,摇了摇羽扇,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他。 后到的孤逢对月澜君道:“你老兄这个动作颇有挑衅的味道哦!” 先到的孤逢:“他的挑衅被你说破了。这要如何是好?” 月澜君干咳一声道:“待我退后七步——你们再开仗。” 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的发出了不满的冷哼。 打,当然是要打的。不过,突然先到的孤逢双刀卷像了月澜君!危机的当口。 跨空一道霹雳! 他立时倒地! “不是……这样的吧?”后到的孤逢愣怔的看着这个尸体,困惑道。 月澜君看了看天。那一刀来到还真是快!看来他恢复的程度比预想的要好多了。 “喂,你的帮手?”孤逢。 “是。” “强悍啊!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 “免。” “用得着这么省略吗?” “嗯。” 孤逢重复了一句‘嗯’嘿然道:“喂,和你的话不成正比,你的麻烦好像越来越多了。” “你的也不少。不是进了天牢了吗,怎么又出来了?”月澜君问道,脚步不停。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逃跑了。” “过程呢?” “咦……不是要长话短说?” “太短了。” “好吧,那就长话长说好了。首先要从我被那倒霉的鞭子砸到头以至于失掉抓一刀三命的机会开始……” 月澜君不禁掏了掏耳朵,扇子摇到脑袋上了……玩笑的动作背后他的心情却不是这样的轻松。那个死的黑鹏显然不是人,但是它也不是魔。它是异界邪城的怪兽所变。但是异界故弄玄虚所上演的一幕分明就是在指孤逢就是魔界的鹏主,是守护天魔元婴现世的大将。这真的只是异界的故弄玄虚吗?倘若孤逢就是黑鹏,那么他一路跟随的应该是元婴的出处,是某个女人才对。他又为什么一再无巧不巧的出现在我的身边? 高高的山峰之上,老者默默的俯视他们一路行去。地上的尸体顷刻化为乌有。 天翼的繁华是原来的幻海城无法比拟的,这里原来是月余的都城,此刻是北鹫天朝的京畿。刚刚登上后位的妙姬此刻方才体味到了生活的真正乐趣。生活,这就是她的生活!她第一次感觉到命运发出如慷慨的馈赠,第一次由衷的感恩。这一次的失而复得完全是由于她早已钦定的高贵身份不容怀疑,就如同正午的阳光那样热热烈烈,势不可挡的照耀着整个北鹫天朝。她热衷于也善于扮演一位皇后,她觉得自己确实优雅华丽的让人仰望,举手投足恰到好处,被高高拱起,她因而心花怒放,认为绝对信心百倍的面对未来的一切了。毋庸置疑,凭着他这副长相及其出人头地的欲望,加上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和遇事自有主张的脾性,她的成功需要的似乎只有机遇了。机遇,她得到了。但是当她隔着身后业已掀起的珠帘向里边望去的时候,她被芒刺在背的感觉刺的坐立不安。她眼前所得到的一切依托于一个谎言,而这个谎言的戳破与否也许只是取决于人家的需要。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噩梦吗? 阿若只是静静的看着新生的苗圃发呆,事实上她没有想什么。 但是在忧心看的人眼里,莫名的解释不通的动作是很可怕很危险的信号。 这样的忧虑煎熬着妙姬,最终她决定还是让危险远离自己的身边最好。 妙姬见到恨无极的时候显得有心事。 恨无极根本就不想知道她的心事,因为他了解她,就如同了解所有宫廷勾斗中那些男男女女惯用的招数。他从她的身边路过,没有停留。 “你不担心吗?”妙姬抛出了话引子。 “没来由的,你的话我不懂。”恨无极。 “不懂?好,那我就说的清楚点。虽然不知道你的脸恢复到怎样的程度了,但是显然你有一张不太适合露出来的脸,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你似乎都应该尽快地离开这里了。但是你没有。让你冒险留下来的理由我不用想也知道。然而你好像错打了算盘。我们家的阿若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了,虽然太子还没有立。这其中的缘由我不说你应该明白。与其继续的在这里耗着,不如迈出一步,进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多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只要你慢一步,就等于是将你的东西拱手让给了对方。”妙姬唏嘘道。 “你言重了,我没有什么可隐藏的。只是原本丑陋的面容此刻变得有可能吓到人,所以我遮住看它。至于你提到的东西,我是真不懂。” “你不想要她吗?或者说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你又说错了。我从来不隐藏对任何人的好感,但是我也不强求对方的感情。” “真的可以做到这样的豁达?”妙姬笑道:“今天晚上你来遗珠园,倘若那个时候你的心情还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就当我今天是妄作小人好了。你看,今天的月亮会很圆。” “现在是正午。” “我说的是即将到来的。” “差的太远了。” “说的太迟怕你到时候又接受不了,受刺激。” “呵……”恨无极笑道:“看来我要多谢你了!” 这月的确是很圆。看的人却是心碎。 花前月下,总是少不了才子佳人的剪影。 水万顷和阿若依偎在一起。第三个影子在树后面。 “如果我要离开这座宫城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水万顷的声音温柔异常。他下了最大的决心才做了这个决定。倘若必须和父亲争位必须和他抢一个女人,那么情况会变得很糟。他宁愿到一处边远的地方为王,和她过几年平淡愉快的生活,一直等到父亲老去,权利自然的过度。 “我当然愿意。可是你确定要离开吗?我觉得你并不想走。”阿若。 “……但是我决定了。” “那就走吧。去到哪里都好。”阿若。 他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你确定?其实……我一度以为你心里一直装着另外一个人,而且为此非常的嫉妒。我不知道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到。不清楚你对他怀有怎样的感情。你让我忧心极了。” 阿若摇头一笑:“你嫉妒他?为什么要嫉妒我的哥哥呢?我对他就是像对待兄长一样的感情。况且他的经历多可怜啊!这一路上如果没有他,我和妙姬也许要吃很多的苦,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保护我们,照顾我们。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好的人。” “我也有保护你啊,竟然不记得!” “你又没有出现,总是躲起来。” 他孩子气的一努嘴:“真是冤枉。好吧,就不和你计较了。当然我也不和他计较——他不过就是你捡来的一个摔到半死的东西!” 恨无极的手不自觉的折断了一根树枝,细微的响声掩盖在鸟儿的鸣叫声里。 妙姬等待着皇帝的驾临。不过最近水无痕总是到新宠璃妃的宫里去。后冠沉重的她又不好老是让人去请。她的心思又开始涌动了……在怀孕生出男婴之前,她可是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稳固地位。 穿过一道园林景致,水无痕看到了树下的阴影。他停住了脚步,手里提着的一只原本要送给璃妃的金丝雀好像知道了位于偷听者的位置似的,安静极了。 恨无极突然的离开了。不是离开,是冲出去了! “你说谁是捡来的东西!”恨无极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喝问。 “你难道不是!”水万顷嘴角露出讽刺的微笑,挥手一拳。二个人打起来,只在一刻之间。 银光数点直打水万顷要害。 他不知道恨无极的飞刀原来这样的厉害,杀人只是在吹口气间,那超绝的手法,真正见过的不多,见识到的它的快,就一定要有所损伤。水万顷被一刀刮伤了。这还是他的轻功了得,加之有她在战圈里,想来他是飞刀没有发出预定的范围。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这刀,不给人有喘息的机会。水万顷忽然觉得恨无极是个可怕的人物。急退几步,他剑已上手,一招‘力挽狂澜’直攻出去!剑气未出却被她拦住了! “不要!”阿若拉开了恨无极。 “你……”水万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要你们两个任何一个受伤。”阿若。 “哼,是他先动的手!”水万顷不满。 “你出口伤人在先!”恨无极收起的飞刀却是没有半点的松懈。 阿若试图平息这样的争斗,但是他们只会吵的更激烈。 “阿若,你不要太天真!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把放在心上。他只是在利用你,将来甚至会利用你的孩子!”恨无极看到她对他偏袒的眼神立刻这些话冲口而出。 “你胡言乱语什么!”水万顷拉着阿若要走。 “你怕了,要逃吗?”恨无极拦住了去路。 “走开!”水万顷急于要走。 “你到底在说什么?”阿若困惑的问。 “他——骗你!”恨无极。“住口!” “怕我说出真像你就动手!心里要是没鬼,你叫什么?阿若,他真的是在骗你!他不爱你。他只爱他的江山!为了未来了江山他要娶一个身上带有石环的女人——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他们都是为了帝位!据说,这个带着石环的女人可以生下一代真皇。为此,他们争的抢夺的根本就不是你这个人,你懂吗?还记得妙姬的李代桃僵之计吗?你以为你的姐姐是在替你解围吗?不是!她只是在争她的荣华富贵!可是这一点谁都没有告诉过你,所有人都是心领神会的在走自己的路数。你不过就是被利用来利用去而已!”恨无极变色道。 “住口,住口……”水万顷大叫着气的挥不出什么招式。两个人像村汉一样扭打在一起。 阿若愣住了。 金丝雀不见了,水无痕不见了。 第二天。 妙姬一大清早的就被噩梦般的诏书惊到了——废后诏书! 晴天霹雳,愤怒的她搞不懂状况,怀疑的对象似乎都指向了璃妃。 她冷哼了一声。 璃妃这一边突然的来了大批的恭维者。宫廷就是这样。她登后的希望面前是最大的。这样的纷扰就不可避免了。她被众人围绕……性好清净的她一个人躲起来了。她躲藏到藏书的永寿宫。在书香弥漫的地方她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带着她幻想中对于男性的全部色彩翩翩而来。她完全被他那略显苍白的面色,大而黑的眼睛迷惑了,还有他那漂亮的头发比平时更加黝黑,那是因为这座殿阁闷热他为了凉快,刚刚在开满荷花的水池中浸过。他显得有点羞涩,她对陌生人的恐惧却完全消除了,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他的不寻常的美。他那近乎女性的容貌和困窘的神态,对一个十分腼腆的女人来说,并不显得可笑而是显得异常的纯美。—般人认为男性美所必备的那种阳刚之气反倒教她害怕。她对水无痕就是这样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甚至没有办法和他深任何问题,因为她总是有点怕。尽管他透露出对她这样特质的喜爱,但是在心里,她并不爱他。对于皇帝,她顺从,就只是乖巧的顺从。她的命运不就是如此的吗?她被选进宫来,不就是如此而已吗?她早就低头了。可是玫瑰之门突然的洞开了。 颁发的第二道诏书尚在拟定中,内容让史官吓了一跳:他竟然要立儿子的情人为后?! 阿若的居所外面突然的多了好多的侍卫…… 水万顷好几天不见人影。 她的困惑越来越深。难道,真的是……他骗我?谎言揭穿,他现在要困住我吗?她越想越伤心了。 水无痕的好心情出人意料的被突发的‘奸情’打乱了。他的九婴居然和璃妃在一起谈诗论画,他们还弹琴……怒不可支的水无痕把这些天积郁的恼怒全发到了他的身上!他觉得他背叛了他的信任,背叛了他的知遇之恩。总之就是个极度可恶的人!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敢跟他要人。 “我请求陛下将她赐给我。” “你——好大的胆!” “你有很多的女人,以后会有更多,而我只需要她一个。” “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的脑袋真不是一般人的脑袋。我看你需要的不是她而是——冷静思考的空间!”水无痕一挥手。 九婴被关进了病梅馆。 璃妃的悲落是不用说的。妙姬虽然被废,但是看到她的凋落不禁要窃喜。想不到不用她出手,她自己就惹出祸来。而且,这几天她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要知道,一个没有过错,至少是无法当中道明过错的皇后现在还怀孕了,被废是要通过大臣们的讨论的。一道废后诏书不代表真的就可以执行。她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水无痕的气恼一半以上不是因为他,但是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他要击倒任何敢于挑战自己权利的人! 大臣,女人甚至是自己的儿子! 水万顷被秘密的关在一处幽深的封锁严密的殿阁。他焦急,辗转反侧……门开了,进来的竟然是恨无极。 “怎么是你?!”水万顷疑惑。 “因为有人想要答案,所以我来带你出去。” “啊,药兄……” “别叫的这么亲切!” 什么样的答案? 恨无极自己都糊涂了。他难以解释自己的行为。 准备好船,他们三个再度的一起行动。这一次又是逃跑。 起锚的一刻。 数不清的箭光射来! 水无痕追到——这一次他不会放过他们。 再来一次万箭齐发他们就真的是走不了了。 恨无极突然的一把刀架在了阿若的脖子上! 他扯下了脸上的纱:“你是要未来还有的希望,还是要此刻就破灭的绝望!” 他们父子两个几乎是同时愣住了。 药叉,恨无极——这张脸! 乘风破浪! 远远的逃离。 一张脸,救了他们三个。但是要如何面对现下的情形呢? 无底的断崖。 独坐崖上的泉下人。 这些巨石黑的吓人,聚在一起在阴影中喘着气,白白的气窜上来。他幻想着自己又开始攀爬,就像时光倒流回到了那误坠邪城的可怕一段。他沿着一条很陡的湿滑的、只供盘羊攀爬的狭窄小路艰难的行进,他的后面是时时冒上来的烈焰。很快他发现自己到了一块麻皮的巨大的悬岩上,确信已经远离了所有的危险,这种一刻安全的位置使他露出了笑容,它为他描绘出他渴望达到的精神的位置。一个拥有片刻安宁的平静的地方。快乐,在他眼里,放大到无限大。但是随即悲哀到来的更快更真实,他只不过是到达了一个小小的点,离目的地还很远,远到他抬头只看到崖岩口上的一线天。刚才还使他激动的那种热情虽然还在,不过已经变成了对未来恐惧的开端。刚刚摆脱了最大的困境如噩梦般席卷而来,一时间竟获得了两个巨创前一个微不足道,因为后面的更严重。他站在那块巨大的悬岩上,凝视着被一线的刺眼的的太阳耀得冒火的天空。怪虫子在悬岩下面传来阵阵变调的叫声,当叫声停止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他看见一只鹰上飞过,静静地盘旋,不时画出一个个巨大的圆圆。两边被剪掉的圆圈。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它。幻想拥有浑厚有力的,巨大的翅膀,他仰望这种力量,他仰望这种孤独,仰望着他看到的希望之鸟远远飞走。如果一个人的沉痛过往记忆可以像是鸟一样的飞走那该有多好……他狂热地追逐爱情但是他又惧怕。在他的恐惧中有太多理性的东西,这就使撕裂着他灵魂的斗争变得更加可怕。他铁着脸不说话,倘若他一开口,那肯定是向天和世人坦白他的罪孽。罪孽不是过往的,而是此刻的懦弱不前。他要做什么呢,可以做什么呢?前行无路,后退无门——他除了呆呆的坐在这里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被禁锢了,被无形的力禁锢。 飘来飘去的蝴蝶似是诉说着另一个人的禁锢。 云蝶痴痴的等待那个魅影的出现。 但是,他没有来。 他们两人飘在崖上的影子,像是两只失魂的蝶。 舞衣山。 月澜君见到了不移老人,或者说是他在等他。 “要接合这破碎的灵石不难,但是要使用‘双融之钥’就需要一个人的帮助才行。”不移。 “你不就是它的主人,还需要什么人?”孤逢。 不移一指月澜君:“我需要他的水府仙灵。要融合一样灵物,必须要有灵气。在我打开融合之门的时候他需要献出灵气一缕,注入却其中。” “这倒是不难。”月澜君答应。 说话就开始。 不移倒是个急脾气。 孤逢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他们怎样将碎的一片片的东西粘起来。 不料用双融之钥打开融合之门的同时,趁着月澜君灵气脱出的时刻,不移突然袭来一掌! ‘碎胆莲’猝然袭来! 顷刻间月澜君三道大穴危机,他急于收回灵气,毫无还手之力。 孤逢一刀‘孤龙登庭’劈开不移的招式!他插空还不忘说道:“看看,看看你老兄哪有一处少得了我的!我是一刻不到,你便要丧命了。” 月澜君叹息一声。 不移双肩如盘,纹风不移,一溜灿亮的银芒却从他手中飞射而去,爆射向对方下腹!就在莲现芒飞的同时,不移的身形倏然水平飘起,‘铮’声轻响,袖里数道金光爆弹开来,形成一朵银光流旋,锋沿如刃的八瓣莲花!如梦如幻的一招‘梦中戏’!这一招同时也暴露了他的身份——戏梦生。 如一阵狂风突起,孤逢灵旋出数丈外,反手之间,一刀‘独行天下’芒束爆裂,宛若一蓬光雨洒落,一道冰刀炸散,莹屑碎雪,漫空卷落,势不可挡冲出一道大路!无力抵挡这样的一招,他退闪。人在空中一个折转,孤逢已来到戏梦生背后。不等他回手还击,孤逢已似鬼魅般移近,冷芒如电,抢先弹指他的左肋下三寸!顷刻,血淋淋的伤口,一个血洞!宛如是伤在别人身上,与他痛痒无关似的,戏梦生封住了血头,疾步闪身要逃走。 孤逢的身影总是挡在他的面前,无论他转向那个方向。 月澜君却在此刻突然的倒下了! 孤逢一愣。 戏梦生此际脱逃。 “喂……你不要一睡不醒啊?好歹也交代一下后事。”孤逢揽起他的身子,吹了吹他的脸,好像他是一杯热开水。 “送……我……去情昭西楼。” “我可不认识路。” “它,会带你……去的。”将羽扇交到他手中,月澜君的脸顷刻间已变得刷白,人立时昏迷。 “唉,真是的!就知道遇到你没好事!怎么觉得我变成你家保镖兼跑腿儿的!”孤逢抗麻袋一样扛起他,一路踏云而去。半路,他想了想停下脚步,换了个正面揽的姿势,嘟囔道:“这个姿势应该不至于被你抱怨了吧!呵……你可真是难伺候哩!” 锦衣郎诡谲的身影跟随这她。 欢千秋再度见到纱织剑皇的时候,他的忧虑显然比上次要多多了。 “你总是一张苦瓜脸,让人看来不快的苦瓜脸!”欢千秋扫兴的说道:“难怪今天的落花徒增,你啊……” “四姐,你何时会天峰?”纱织剑皇正色问道。“我说过要回去吗?”她不再拒绝这个称呼了。 “你要是此刻回去,要面对的至多不过是惩罚而已。念在结义之情,大个亦不会怎样为难你。虽然你犯了很多的错,虽然你杀了很多不该死的人,但是以大个护短的个性来说,只要你是主动回去的,他会原谅的。倘若你不回,一旦造化古院问罪起来,以大哥的个性他绝对不会让外人来了结自己的兄弟。到时……”纱织剑皇顿了顿道:“我不想醉千红的悲剧在你我的身上重演。我不想有一天你我挥剑相对,你知道吗?” 她笑的傲气:“悲剧?!你真的以为你杀得了我吗?醉千红是倒在情字下,而不是你的剑下。我又没有暗恋你,你的剑对于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不管是你还是啸天星,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这一点你清楚。问罪?造化古院的人我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金枭,也不过是尔尔。诸天之中没有什么人能入姐姐我的眼。不过双楼是例外。那个月澜君……很可爱。”说道这里,她看了他一眼。 他移开了目光。 “你为什么不看我?你要用后背对着我说话吗?” “没……我没有。” 纱织剑皇转过脸,看到她眼底是两个极小的自己,梦呓似的说:“回去不好吗?” “逍遥自在不好吗?”她反问。 夜,深沉的夜。 欢千秋柔软的睡姿撩人的面庞在夜光里显得异常的妖媚。 一把刀的光反射在她的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