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城殇》 第一章 生死之间 奇白山上…… 崑云石，漆黑若寒潭，小篆的字体夹杂着时间的碎屑，泛着千年前的光彩。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甘枫临风而立，感受烈风入体的欢畅，青色的长发翻滚，在月夜下泼出一幅华美的山水画，眉尾处的那道伤疤在他眉角微皱的时候隐现。 那个女子应该快到了吧…… 奇白山的顶峰，是距离天宫最近的炼狱。叫嚣在这里的声音，载着人世间的疾苦。赤鹞扑扇着翅膀，在甘枫的头顶上盘旋，一圈，两圈，三圈…… 突然赤鹞惨叫一声，跌落在甘枫的脚边，无比哀怨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甘枫瞥了一眼赤鹞，径直走到蓝衫女子面前，脸上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好消息？” 蓝衫女子微笑，转身，解下腰间的丝绦，蓝色长衫顺着肌肤的纹理滑下，背部的线条被风吹散，甘枫背转身，将手搭在女子背部的肩外俞穴位上，女子的脸色渐渐平缓，手指紧紧捏着怀里的物件。 “日磐由炎护送回冥阳宫，你现在赶去应该还来得及。”女子吃力地开口，大口喘息，眼神逐渐涣散，身子软下去，被甘枫接在怀里，雪白的肌肤泛起青紫色的斑块，女子松开手指，一块血色玉石滑入甘枫的掌心，甘枫皱起眉头，任怀中的女子渐渐冷却，像这奇白山的山风。 甘枫……火玉会替我守护你的。 这是女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很轻，飘散在空气里，无声无息。 第二章 相遇死亡谷 烈日当空，死亡谷的气息是胶着的尸臭，浓烈得让人窒息。谷外的天空依旧是湛蓝美丽的，苍鹰盘旋着，装点这单调的孤单。 达米斯深谷的谷底，仰视人间炼狱，冥阳宫坐落在这个死亡谷的中心，指引着一个个亡灵走向不归的迷途。 云雾缭绕，笼罩在达米斯深谷的四周，这里地势崎岖，炽热难耐，然而冥阳宫却四季雪白，弥漫在一片雪雾之中。 零星的几个人，在达米斯的山腰上艰难地爬行，脸上一律是恐怖的炭黑色，被一层密密的汗珠覆盖住，人们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嘴唇已经干裂，往外渗着血丝，他们衣衫褴褛，四肢处有不同程度的划伤，伤口外翻，血已经凝固，每一步行走，都能感受到血液在肌肤下的涌动。 越往前，道路就越崎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冥阳宫，在一片白雪的覆盖之下屹立不倒，队伍走进山谷间的裂缝，风暴席卷而来，将人们脸上的汗水拂去。似乎有一直巨大的手攫住了行人的衣衫，将他们自腰间拉扯而下。风呼啸的间隙里，只听见一两声惨叫，队伍里那些体力不支的人终于无法再立足，犹如纸片一般被卷起，向着谷底的深渊跌下。 “大家小心！小心脚下！” 一声嘶哑有力的声音透过风暴送到每个人的耳边，他站在队伍里，默默地看着身侧的人们，然而一只手伸过来，不由分说拉住他的胳膊，本能地挣扎，却被那只冰冷的手融掉。 他的脸换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前方缓慢爬行的人们。 穿过山谷间隙的时候，他狠狠甩掉胳膊上吊着的那只手，确实只是一只手，应该说，只剩下一只手。 “你心真够狠的。” 死亡谷里能够生存的，只有死人。他在心里冷冷嘲笑一番，脚步不停。一行人找到一块较大的空地，停下来歇息。 他褪下遮住面颊的纱巾，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在这荒漠之中，人们的目光都停在他的脸上，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甘枫。” 他的手里握着那枚火玉，一团蓝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燃烧，映出那张漠然的脸。 没有话题，小小的空间里只有沉寂的声音，寒风过境，愈加显得清冷。 一个汉子在他的身边坐下，斜眼瞥了一眼他。 “啊，地狱的声音。”汉子喝了一大口酒，抹着嘴笑道。“听听，啧啧。” 甘枫厌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汉子，甩了甩沾在袖口上的酒渍。 “小伙子，你听听，听听，这声音，纯啊。” 汉子有些微醉，眼神迷蒙。甘枫的正前方就是那片神秘的白色地带。 “甘枫。” 手上的火玉渐渐有了温度，汉子眉角皱了皱，盯着甘枫的手，喷出一口酒气，“小伙子，这玉不错，不错……” 汉子一歪头，沉沉睡去。 第三章 为什么来这里 汉子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一阵一阵的风，吹得背上凉飕飕的。“奶奶的，这是什么情况？” 摸到一手的鲜血，汉子骂咧咧地站起来，地面上的血迹还未干透，飘出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儿，瑟瑟地躲在一旁，汉子怎么也想不起来，队伍里有这样一号人物。 “大叔，”女孩儿怯怯的声音飘荡在山谷里，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甘枫，他正在忙着处理那些破碎的尸体，那些尸体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坠下无底的深渊下去。 “诶，小伙子，这……不是遭匪子了吧。” 汉子抿了一大口酒，却不吞下，然后一股气喷出来，空气里的血腥味立刻就淡了下去。 “妈的，真他妈没人性。”汉子啐了一口痰，脸色煞白。“这地儿真不是人呆的。” 甘枫甩干净手上的血渍，低头，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结束。 “如果不是暴尸荒野的话，最好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鬼地方。” 甘枫的声音像一句诡异的咒语，飘浮在血腥的战场上。 阳光渐渐向着山谷的另一端沉下去，汉子赶紧抓住身边少女的手腕，跟在甘枫的身后。 坡度越来越陡，身体会不由自主地下陷，这种感觉像是要掉下无底深渊。 少女有点吃力，双手死命抓住汉子的腰带，一直到达谷底。 这里很平坦，不似外崖的陡峭，正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入夜之后，有点阴寒，尽管少女努力握紧双臂，还是抵不住寒气入体。好不容易找来一堆干柴，却怎么也点不着。 “丫头，别白费心思了。死亡谷里都是一些无法摆渡到彼岸的亡灵，这里的木柴是点不着的。”汉子打着嗝，看了身边一直不做声的甘枫。 “丫头，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回去吧。” “不要。”少女有点吃惊地看着汉子，然后倔强地昂起头。“我要找到姐姐，带她离开这里。” 少女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看起来楚楚可怜。汉子忍不住，轻狂地笑出声，惹得少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小丫头，你真可爱，到这里找人，你知不知道，这里没有人，只有死去的魂。” “那大叔为什么来这儿？” “因为活腻了。”汉子吸一口酒，吞下，十分满足地吐出一口气。“丫头，听大叔的话，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大叔？”少女有点不知所措，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一直默不做声的甘枫，甘枫只是看着远处那片若隐若现的白色，冷淡地回应：“他说得没错。” 麻烦。甘枫皱了皱眉头，闭上眼睛休息。少女无辜地站在一旁，抱着双膝，湛蓝的眸子警惕地扫视四周。 第四章 恐怖一夜 这个夜晚给人的感觉很不踏实，嘤嘤的哭泣声，将甘枫狂躁的心情推向爆发的边缘。 “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甘枫怒道。然而那哭声似乎并不想止息，反而带着极为诡秘的气势散布在周围的空气中，甘枫觉得有点异常，就连一直处于假寐状态的汉子，此时也坐起来，盯着少女的方向。 少女面无血色，瞳孔放大，嘴唇发紫，显然是刚受过惊吓，她的右手指正被一只血色骷髅含住。 “骷髅花？！” “世界上真有这么诡异的生物。”虽说是夜风清凉，但汉子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骷髅花，生于达米斯深谷，性邪异，嗜食人血，花开之时闻婴孩啼哭之音，传言能孕育生灵。 少女的气息渐渐微弱，脸色也愈见苍白，汉子突然大叫三声，仰脖灌下一大口酒，喷出一团火焰，直逼那只骷髅花。 火焰越烧越烈，可以清楚地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叫嚣…… “赋生非生，求死以死，，水火之界，天地中间。” “赋生非生，求死以死，，水火之界，天地中间。” 熊熊火焰，照亮了前去的道路，少女的右手臂有点烫伤，身体因为失血过多也显得虚弱不已，汉子撕下少女的袖口，将烫伤的部位包扎好。 “大叔，谢谢你。”少女费力地从嘴角边挤出这几个字，然后便晕死过去了。 少女醒来的时候，四面通明，她正伏在大叔的身上，随着他迈步的节奏上下起伏，这种感觉当真是久违了。 “天亮了吗？大叔。”少女伸了个把懒腰，问道。汉子有点懵，将目光转向一直默不做声的甘枫，甘枫只是回了一句，“这是你自找的。” 少女并不理会这两人之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大叔，你真厉害，跟那个只知道装酷的家伙比，你呀，还真帅呢！”说完，还用她那只尚未痊愈的右手使劲拍了汉子两下，看得一旁的甘枫目瞪口呆。 龙首焰开道，达米斯深谷的黑夜也能大放光彩，少女的伤在龙首焰的光芒照射下很快就愈合了，一行三人也来到了达米斯深谷的中心，这里四面封闭，单纯的白色，没有一点杂质在里面，好似镜中花，水中月，画中画一样。 “鬼行？这里居然会有鬼行之象，哈哈，还真是有趣呢？”汉子解下腰间的酒壶，干饮一口，叹一声，换一笑脸，一个人品酒，谁说会寂寞的？ “这就是达米斯的中心啊，怎么不是冥阳宫殿呢？”刚刚还在昏睡中的少女此刻醒过来，带着一脸的茫然看着眼前的这片白色。 甘枫冷哼一声，这个女人，当真不是一般的痴傻。 突然，一阵尖锐的嘶叫声，充斥在达米斯的上空，少女吓得脸色发紫，浑身哆嗦，双手抱着肩膀，拼命地摇头，嘴里嚷嚷着，“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甘枫将少女揽在怀里，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直到四周恢复平静。 第五章 冥阳宫现 “啊……”少女一把推开面前的这个人，怒道，“你干嘛抱我？淫贼。”说罢，一双手死命地护住自己的胸口。 甘枫握了握拳，脸色青筋隐现，不过，他还是强忍住自己的怒火，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将提起的拳头缓缓放下。倒是一旁的汉子，笑得合不拢嘴。 “好了，好了，不闹了。”汉子拍了拍少女的头，“看样子，我们来得有点晚。” “为什么？” “如今出现鬼行之象，冥阳宫里一定是出事了。”汉子闪烁的目光里，只剩下一点点淡掉的希望。 说罢，汉子抛出手中的酒壶，悬在达米斯的上方，不一会儿，白色渐渐淡去，像液体一样缓缓流入酒壶内，蓝色冥阳宫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几百年的历史，将冥阳宫修饰得庄严肃穆。 汉子收回半空中的酒壶，摇了摇，满足地笑了笑。 “大叔，你不是还要留着这些东西吧。”少女有点厌恶地看着汉子手中的酒壶，那里面的东西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些，可是好东西，将来用得着的。”汉子神秘地笑了笑，如今鬼行之象已经破解，一行三人如入无人之境。 冥阳宫，在外人眼里，只是一座锻炼圣手的地狱，但是在这三个人的眼里，这里的辉煌，是谁也掩盖不了的。 有仇恨，有淡漠，有无奈，更多的是沉默。 蓝色的漆身，在静谧的夜晚，折射出令人沉醉的光芒，将整个达米斯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 少女不禁赞叹出声，“好美的宫殿！” “再美又怎样，这东西又不能吃。”甘枫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身旁这个大惊小怪的女子，嘲讽道。 “好了，我们进去吧。” 这里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恐怖，大殿内，一张青铜制的躺椅放在正中央，右侧的兵器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人都死哪儿去了，这么安静。”汉子不满地嘟囔着，传说冥阳宫除了宫主水柏然，还有三大圣手，八鹰七十二骑，如今只剩下一座空壳。 “丫头，这里已经没人了，看来这趟你是白跑了。”汉子有点失落地看着空洞的大殿，“小伙子，你呢，你为什么来这儿？” 甘枫回过头，冷冷地盯着汉子的脸，笑道，“闲来无事，游一遭。” “怪物。”少女不屑地嗤之以鼻。 甘枫并不理会少女的冷嘲热讽，只是开始细细地检查整座大殿，这里似乎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甘枫注意到，大殿的剑架上好像少了一把剑。 不知道炎有没有将日磐带回冥阳宫，也不知道冥阳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成谜。 第六章 无辜离开 当夜，一行三人就在冥阳宫的厢房里歇息，没有风，没有月，蓝色的光芒静静地在手指就间流淌。 蓝色光芒下，一道人影闪过，就像夜行的鬼魅。甘枫看着那道闪进走道尽头的那间房内，嘴角勾起一道美丽的弧线。 第二日早晨，甘枫就发现不见了汉子的踪迹。 从达米斯深谷出来的时候，空气里夹杂了些细腻的味道，香香的，咸咸的。远处的小溪里，一缕鲜艳的红顺着水带流下。少女跟在甘枫的身后，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花容失色。 刀枪剑戟，尸横遍野，少女的脸色惨白，紧紧抓着甘枫的衣带，小声地问，“这些人都怎么了？” “死了。”甘枫没好气地反驳道。 “他们是谁？为什么有人要杀他们？” “他们是冥阳宫的八鹰七十二骑。”甘枫的神情有点异常，不似往常的冷淡平静，竟多了几分忧愁，“看来冥阳宫这次出事了。” 甘枫面色凝重，看着地上的一堆死尸，不说话，直到夕阳斜下，少女在甘枫的身边生起一堆火，然后静静地呆在一旁添着柴。 “你叫什么名字？”甘枫突然开口，惊得少女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不知所措。 “白伊儿。”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甘枫淡淡地说道。 心好似漏了一拍，手也不自觉地抖动，白伊儿紧抿着嘴，沉默在两个陌生人之间渲染开来。 当真这般无情！白伊儿起身，缓缓地起身，离开。 夜间的风，有点凉人，白伊儿一个人走在小路上，内心的恐惧在不断滋长，她仿佛看到无数双闪着绿色光芒的眼睛。 “啊……” 脚下一滑，整个身体不自觉地往下坠落，然后重重地摔倒在一块大石头上。这应该是猎人布下的陷阱，用来捕杀大型队伍用的。 “有人吗？救命啊……”白伊儿说完这句话，就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第七章 圣手对决 甘枫并未注意到白伊儿的离去，一颗心还记挂在日磐的身上。反复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似乎总有什么被忽略掉了。 一道剑光闪过，甘枫微微欠身，轻松闪过这致命的一击，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持剑人的脖子。 “这么多年不见，你出手还是这样不留情面。”持剑人一身青衣打扮，摸着脖颈，一脸真诚，即使在冥阳宫消磨这么多年，仍不减分毫。 “炎，日磐在哪儿？”甘枫握紧拳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呀，真是不解风情。”炎淡淡勾起嘴角，“日磐早已交还给凰殷，圣手枫若是有本事的话，就去找他要吧。” 甘枫脸色一沉，阴郁地看着炎，“我早已脱离冥阳宫，这圣手之名，实不敢当。” “还记得，八年前，你一个人提剑走出大殿，我就知道这辈子我们要注定为敌了。”炎无奈地摇着头，将自己手上的剑刺出，明知无果，却还是这般倔强，这就是圣手炎。 甘枫双指捻住剑尖，一弹，剑身向炎的面门弹去，炎偏头避过剑势，收回宝剑青鸿。 “剑？”甘枫的眼底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凛冽，他记得，那日进入大殿后，他隐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感觉一阵寒风吹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记忆里慢慢滋长。愤怒地压下渐渐爬出来的哀伤，甘枫跨马飞驰，一转眼已经来到达米斯深谷的中心——冥阳宫前。 褪去一切绚烂的伪装，这里仿佛被等待了千年，破落不堪。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炎惊呆，眼前一片萧条，整个冥阳宫蒙上了一层灰黑色，枯萎的植物在装饰在大殿的周围，一眼望去，不禁让人汗毛倒竖。 甘枫铁着一张脸从炎的身边走过，只手推开厚重的大门，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积压了千年的哀怨。 殿内的支柱已经坍塌，到处都是剑痕，可谓是，满目疮痍。 甘枫径直来到剑架前，细细地检查，这上面的剑是历代圣手所用佩剑，如今第三副剑架上，空空如也。 “炎，这是谁的剑？”甘枫回头，炎还在继续检查墙面上的剑痕。 “哦，这是霓裳的剑。” “霓裳？”甘枫努力在记忆里寻找，但是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名字，过了好久，炎的声音缓缓响起，“她是在你离开之后，宫主新收的一名弟子，霓裳出手快而准，很得宫主的宠爱，她的剑墨云，长五尺三寸，剑身刻有蛇身，边身带刺，剑入肌肤，痛苦不堪，墙上这些全是墨云剑的剑痕。” “她人呢？” “半月前，她被宫主派去荥阳了。”炎看着眼前这一片破落景象，不禁喃喃，“莫非是她下的手？” “八鹰七十二骑并非死在墨云剑下，看来冥阳宫这几年树敌不少啊。”忍着甘枫的冷嘲热讽，炎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 “甘枫，你……” “不用说了，我此番前来全为日磐，既然日磐已不在你身上，那我先告辞了。”一拱手，一道白影闪过，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下。 第八章 我入地狱 冥阳宫，十几年来，一直被视为恶魔的炼狱，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良，当然能够走出去的，也是寥寥无几。 据说，凰殷就是第一个走出这里的人，离开冥阳宫后，这个人也彻底地消失了。 甘枫回到奇白山，赤鹞守在山下，看见主人归来，一飞冲天，兴奋地啼叫，一声声，在奇白山的上空回荡。 一座豪华的宫殿，镀上一层漂亮的玫瑰金，巨大的石柱立在大殿正前方，斜斜的影子在白色的大理石上旋转，一圈圈，让时间静静地消逝。 从前，每次他回来，她都会站在大殿的石阶上等他，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一只疯癫的赤鹞。 一张树叶落在甘枫的面前，红得耀眼，上面很清秀的两行字出现在甘枫的手掌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甘枫将红叶握在手心，一用力，瞬间变成齑粉。 快马奔驰，一切景象皆抛之脑后。犹记得那一年，他才六岁，已经到了会记事的年纪，那天晚上，本来炎热凝滞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爽，冷冷的风透进来，甘枫将自己的头缩进母亲的怀抱里。 冥阳宫口，一身妖娆，带着几分严凝，看着母亲的脸有一点凄婉，还有一点愤懑。 “绵伊，我说过你会回来的。”那女子朱唇轻启，换上一脸得意，这一次，她赢了，赢得干净利落。自己穷其一生的伟业，在绵伊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宫主，我会如你所愿永远不再出现，但是你要答应我，收留这个孩子，并教他你所有的本领。”绵伊紧紧箍住甘枫的手腕，忍住巨大的不舍，将甘枫留下，转身离去。甘枫小小的一双手用力扯住绵伊的裙摆，却被绵伊一把甩开，头扎扎实实地碰在地面上，坚硬的大理石在他的额角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消磨的伤疤，也是自那以后，绵伊就彻底地消失在甘枫的世界里。 一晃十年光阴，甘枫的武艺精进，居身三大圣手之首。这一夜，宫主将甘枫带进内殿，看着甘枫日渐俊美的脸，他当真像极了他娘，唇红齿白，一张俏脸，无人能及。 “宫主找甘枫何事？” “枫儿，我想你出宫一趟……”宫主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你应该知道，冥阳宫历任宫主都是由最优秀的圣手继任，在我众多的弟子中，就属你的武艺和智慧最好，所以这次行动，许胜不许败。明白吗？” “是。”甘枫低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未曾想到，这一次的离别换来的却是一场生死无情。一骑飞尘，嗒嗒马蹄音，在达米斯深谷的周围荡起一圈圈抹不去的回音。 第九章 稗末城奇遇 人间四月芳芬菲，金色阳光洒下来的时候，稗末城渐渐有了生气，像是一位从沉睡中醒来的女子，雍容华贵。 一匹白马在稗末城内驰骋，马上的女子，一面轻纱遮面，却丝毫也遮不住她绝世的容貌。 “二小姐，你慢点，慢点，我快跟不上了。”身后一个丫鬟踩着碎步，娇喘连连，但是马上的女子兀自前行，头也不回。 “小姐……”一个不小心，丫鬟摔倒在地，手上擦出血痕。 白马掉头，停在丫鬟的身前，马上的女子长臂一伸，将丫鬟拉上马背，“真没用。” 白马继续奔驰，街上的人落荒而逃，生怕成为马下亡魂，然而一道虹影出现在正前方，一路奔驰的马儿受到惊吓，嘶鸣一声，将背上的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混账。”轻纱遮面的女子被身边的丫鬟扶起，嘴上不满地叫嚷道。 “小姐，你没事吧。”丫鬟小心地拍打着女子身上的灰尘，偷空睨了一眼正前方的那道影子，顿住了。 围观的人很多，似乎所有的人都想看看一向嚣张跋扈的齐家三小姐狼狈的样子，三小姐涨红了脸，抽出马背上的匕首，正准备好好修理一下那个不知好歹的人。 “小姐，老爷交代过，不要惹事。”丫鬟佲音小声提醒她，却被她一眼瞪了回去，“少管我。”说完，就射出了手中的匕首。 甘枫轻笑一声，微微偏头就闪开了。然而下一秒，身后便传来“嗖”的一声，然后是一阵麻麻的刺痛，右肩上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却不见血流出来。自修炼成冥阳宫圣手以来，这个甘枫第一次受伤，还是伤在一个武功不怎么样的小女孩手上。 匕首回到女子的手上，那女子带着一脸得意的笑，“怎么样？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挡本小姐的道。” 甘枫不做声，看了一眼女子手上的匕首，匕首上的花纹繁复，隐隐透着一阵寒光。眼神瞬间阴冷下来，冷哼一声，然后踩着一地的鲜血离开。 “小姐，老爷说过……”佲音有点担忧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 “佲音，你真是啰嗦。”女子一甩头，重新上马，也不管佲音，一夹马肚，飞驰而去。 “自讨没趣。”一个声音自人群中，清楚地落进佲音的耳朵里，四下里寻找，却寻不着任何痕迹。 第十章 兰苑坊姑娘 齐府上下，这时候张灯结彩，恭候三小姐回府。 “三小姐。”朱漆大门前，丫鬟们垂手竖立成两排，看见玉凌下马而来，躬身行礼。 “行了，行了，都做自己的事去吧。徐妈，我爹人呢。”玉凌解下手上的长鞭，问道。一旁的徐妈心立刻收紧，大好的天气，却感觉背上凉飕飕的。 “是不是又去陪那个女人了？说。”话音刚落，手上的长鞭一甩，一道深深的血印就出现在徐妈的脸上。 “三小姐，老爷陪夫人去……” “夫人？什么夫人？我娘早死了。”玉凌倔强地抬起头，看着天，总是这样，伤心的时候，昂起头，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以后，这个家里，没有夫人。” 低眉，玉凌冷冷地说道。 晚饭过后，佲音才回到齐府里，这间大宅，几年不见，倒是破败了不少，晚霞扑洒下来，倒也是别具风情。 “小姐。”佲音推开三小姐的房门，发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几道精致的小菜已经没了温度，这些都是老爷喜欢吃的。佲音不禁摇了摇头，将玉凌扶上床，收拾好桌上的饭菜，才回房休息。 稗末城最豪华的乐坊，不夜的欢场，兰苑坊。 一缕缕琴音飘出，迷醉了夜归的浪子，甘枫坐在靠窗的雅座上，闭上眼睛，细细地听，台上女子葱段般的手指在琴弦间跳舞，一曲《正宫·塞鸿秋》演绎得凄婉动人。 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一对虎猫儿绣凳上相偎定。觑了动人情，不由人心儿硬，冷清清偏俺合孤零。 一曲终了，引来雷鸣般的掌心，夹几声尖锐的口哨声。 “伊娘，叫你们兰苑坊里最漂亮的姑娘。”一个衣衫华丽的男人出现在兰苑坊的内庭里，伊娘是见惯市面的人，然而这男子身上配挂的饰件却也是罕见非常。 “是，是，这位爷，不知道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呢？”伊娘小心伺候着，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黄金。 “那就她吧。”男子随手指向台上正在抚琴的玉莹，伊娘的笑容立即止住，面色尴尬。 “爷，您看看，可不可以换其他的姑娘，玉莹她只卖艺不卖身的。”伊娘小心地陪笑道。 “哦？”男子挑眉，“一个风尘女子，还装什么清白。伊娘，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爷说得是。”伊娘干笑两声，心下却已是凉了半截。虽说自己是兰苑坊的老板，但也做不了玉莹的主。“只是这玉莹姑娘不是我兰苑坊的人，我也做不了主啊。” 一咬牙，伊娘眼看着一大笔生意就这样溜走。 “伊娘。”玉莹移步来到伊娘的身边，“谢谢你。” “傻丫头，伊娘是过来人，伊娘明白。” 第十一章 血见兰苑坊 夜已经深了，兰苑坊内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在月光的洗礼下，仿若一座镀金的鸟笼，锁住那些心甘沉沦的金丝雀。 腰间的古玉发出淡淡的光芒，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进来吧。”一个声音从屋里传来，阴森森的，带着一种腐朽的味道，玉莹站在门口，踟蹰着，最后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啊……”在看清来人的模样之后，玉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然而下一秒，嘴已经被紧紧捂住，这一声凄厉的惨叫最后被融化在兰苑坊的琴音内。 “不要叫，我没有恶意的。”声音沙哑，听在玉莹的耳朵里好似地府里的声音。“你先听我说，好吗？” 玉莹点头，身后那人立刻放开她，手脚得到自由，玉莹赶紧后退，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眼前的这个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干瘪的身体，分不出五官轮廓，衣衫破烂，仿佛一碰就会化为粉尘，活脱脱一具千年干尸。 一双枯槁的手向她伸过来，她仿佛看到森森白骨。 “啊……”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叫出声。这一次，引来了兰苑坊里的众人，大家都惊惶地看着玉莹房里的怪物，一些胆大的人甚至拿出随身的配件砸向她。 那女子回头，无比哀怨地看着玉莹。一闪身，就消失在众人眼里。自此之后，玉莹就感觉浑身乏力，面容灰暗，身上也出现一些不大不小的青斑，众人在私底下窃窃私语，也渐渐疏远玉莹，唯有伊娘，待她一如往常。 “伊娘，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最近我常常做梦，梦见那晚的情景，尤其是她的眼睛。”玉莹斜倚在床边，惊恐地看着周围，尽管换了一间房，那夜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别担心，会没事的。”伊娘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无力地安慰她。 “伊娘，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玉莹自知时日无多，有一事希望伊娘成全。”玉莹的气息紊乱，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伊娘看在眼里，心不由得跟着一阵阵的抽搐。 当天夜里，玉莹吐出最后一口气，一个女子，自此香消玉殒。伊娘还记得，三年前的那晚，玉莹出现在兰苑坊的门前，提出挂牌卖艺，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有隐忍，还有一种坚持。兰苑坊里不是没有死过姑娘，但是，伊娘这次格外决绝，命人将玉莹的尸体火化，骨灰洒进稗末城外的冥河里。 “老板，这是玉莹姑娘的遗物，您看怎么处理？”丫头小翠捧了几件首饰，出现在伊娘的面前。伊娘看着那几件做工还算精细的首饰，眼光顿时柔和下来。 “行了，交给我吧。” 第十二章 齐府禁地 稗末城位于海岸交界之地，加上这里的人善于经商，很快就成为七城中最繁华的一座。然而只是一夕之间，稗末城里只剩下哭泣的声音。 夜下来之后，云层遮住了月亮微弱的光芒，整座城里不见欢笑，只有死一般的沉寂。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这个夜晚的安静，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顿时出现几道银色的丝线。 冷冽的风吹过，卷起几粒细小的沙石，一骑红尘，伴着嗒嗒的马蹄声，行至齐府大宅外。 “老爷。”佲音站在门前，恭迎这位迟归的主人。 “小姐呢？”齐百川带着一脸的疲惫归来，瞧见佲音，忍不住问道。 “在房间里休息，要不要叫醒她？”佲音小心地问道。 “不用了，你们都去忙吧。”齐百川一挥手，身边的佣人立即知趣地走开。 如果说存在禁地的话，那么无疑，齐百川的书房就是齐府大宅里的一块禁地，即使是最年长的贾管家，也从未进去过。 齐百川回来之后，就直接进了书房，众人的脸上只留下疑惑。 “到底是什么事，非要我赶回来？”一进书房，齐百川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稗末城内的异样吗？”甘枫手指扣在紫香木的桌面上，清脆有节奏的声音飘在空气中。“从三天前开始，这里共有十一人死亡，死亡特征与第八城类似。” “你是说稗末城会和当初的第八城一样消亡？”听到第八城，齐百川的背后就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齐老爷还继续袖手旁观的话，我想会。”甘枫站起身，冷冷的一双眼睛盯着齐百川，齐百川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知道甘枫的意图根本不在此。 “既然都是因‘怨’而生，老夫也只能叹一声无能为力。”断然拒绝，连甘枫也不禁哑然。“老夫只是一个商人……” “传说上古七大兵器，护佑七城。二十五年前，冥阳宫第一圣手凰殷奉宫主令，盗取七大神兵，随后，水云城的水玉，火云城的火玉，飞鸣城的飞影剑先后离奇失踪。传闻是圣手凰殷取走了这三大神兵，但是，当时的凰殷已经离开冥阳宫，自此绝迹江湖。”甘枫慢悠悠地说，眼光却不离开齐百川那张冷冽的脸。 “这些又与老夫有何关系？”齐百川一甩长袖，手边的砚台就飞了出去，甘枫嘴角一勾，身形移动，右手伸出，将砚台接住。 “不巧的是，前不久，在下有缘得见飞影剑，竟在三小姐手上。”甘枫将砚台放回原处，淡淡地说道。 齐百川握紧拳头，面色阴冷地看着甘枫。“你这么说是何用意？” “只希望齐老爷怜悯众生，出手相助而已，也算是为自己积点功德。”甘枫心知继续说下去只是徒劳，一闪身，消失在齐府。 齐百川瘫坐在椅子上，那人的功夫绝对在他之上。 传说，七大神兵里藏着巨大的力量，能够穿越生死，只是这些年，任他苦心钻研，也不能窥探一二，最后也不得不放弃，栖居在稗末城这座偏远小城内。 齐百川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窗外的景象，已不是从前的辉煌，一派阴霾，厚重的云层压在头顶上。 第十三章 擎一将军 第二天，城内有多了两具尸体，齐百川吩咐佲音看住玉凌，不让她到处乱跑。 第三天，一队人马进驻稗末城，一时间人心惶惶，齐百川终于耐不住，趁着夜黑只身来到兰苑坊，所有怨恨的根源。 “伊娘，我想见一见玉莹。” “齐老爷，你来晚了，玉莹死了。”伊娘最恨世间薄情男儿，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初抛下玉莹一走了之的人，想到这儿，伊娘的脸就冷得吓人。 似乎大脑还无法消化这个消息，齐百川感觉天地都在旋转，深吸一口气，难怪？难怪？转身，一个人慢慢移步，将一片片破碎的心留下。 伊娘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不过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恋，最终还是不能两全，急急回房，取出玉莹的遗物，奔出门去，交到齐百川的手上。 “这是玉莹留下来的东西，你拿去吧。” “玉莹命苦，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哎，偏偏又遇上那么个怪物，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说到伤心处，取下随身的手绢拭去眼角含着的泪水。 “玉莹遇到怪物？什么怪物？”齐百川的眼光一下子凌厉起来，抓着伊娘的手不住地追问。“就是在玉莹死之前……”伊娘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这几天，齐百川一直在想，稗末城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快活城，怎么会积聚这么大的怨气，弄得民不聊生，想来与那名女子有关，只是要到哪里去找她呢？ 正想着，被一名士兵拦下，“将军下令，入夜之后不准外出，你是何人，竟敢忤逆将军的旨意。” “在下齐百川。”所谓民不与官斗，齐百川深知这个道理。 “原来是稗末城第一首富齐老爷，有礼有礼。”身后男子一身戎装，从黑暗处走出来，白净的脸上，一道深深的刀疤从眼角延伸至下颚，煞是明显。 “客气客气。” “齐老爷这么晚出来，所为何事啊？”那男子一脸庸态，不急不缓地问道。 “只是探一探老朋友。” “是老相好吧。”男子凑上前，小声说笑道，却引来身后一群士兵的嘲弄声，齐百川尴尬地笑了笑，“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百川就先行一步了。” “齐老爷，不送了。”身边人嚣张的声音越来越远，齐百川的脸也跟着越来越凝重。如果齐百川没记错的话，这将军是七城中行事最为歹毒的擎一将军，第八城的惨剧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反正已经是穷途末路，赌一赌。心里这样想着，齐百川不觉加快了脚步。 第十四章 误入蓬莱仙境(一)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白伊儿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到头疼得好似要裂开一般，全身的骨头好像散了架一般，不过脑袋却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眼光不安分地四处乱转，这只是一间十分简陋的茅屋，墙上挂着一些动物的毛皮。 “你醒了？”一张脸猛地出现在白伊儿的面前，很单纯地微笑着。 “这是哪儿？”白伊儿慢慢地支起身子，靠在床沿上。 “这是我家，我叫夜。”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满脸羞怯。 “谢谢你救了我。”白伊儿笑道，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对，立马沉下脸来，“都是你害我的。” “啊？”夜有点不适应这么大的变化，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要不是你在路中间挖那么大一个坑，我会掉下去吗？我会受伤吗？”白伊儿蛮横地说道，夜在一旁只有陪笑说对不起的份儿。 “你的伤还没好，不要生气了，我给你打只鹿回来，好不好？”过了好久，夜才小心地说道，一转身，提着弓箭就出门了。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白伊儿“扑哧”一声笑了。 八鹰七十二骑死了，姐姐不知道会不会有事？白伊儿的眉角越皱越深，还有那个小子，一张死人脸，老是板着，一点也不好看。 黄昏十分，霞光照进来，一片红晕，将小屋镀上一层绯红，夜走进来，看到躺在霞光中的女子，心不自觉乱跳起来。 “你真的打到鹿了？”瞧见夜手上的鹿，白伊儿掩饰不住眼角的喜悦，想要起身，却牵动身上的伤，痛得龇牙咧嘴。 “小心。”夜上前，按住白伊儿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一股暖流自肩膀行遍全身，白伊儿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举起手上的鹿，憨笑道，“你等着，待会儿就能吃了。” 白伊儿看着面前这个腼腆的男孩子，心里一暖，眼泪就要掉下来，除了姐姐，这世界上原来还有人会对她这样的好。 “你叫什么名字？”临出门的时候，夜突然转过身问她。 “白伊儿。”呆了一会，白伊儿木讷地回答。 夜细心地将烤好的鹿肉切成一片片的，装在木盘上，端给白伊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白伊儿吞下最后一片肉，问夜。 “你受伤了嘛。”好简单的答案，眼前的景象有点模糊，哭了吗？为什么呢？白伊儿反手拭去眼角的泪光，冲夜神情一笑。 夜看得呆了…… “你真美！”夜不自觉将心里的想法尽数吐出，真的，面前这个可人儿与他梦中的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白伊儿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这句话，只好尴尬地笑着。 第十五章 误入蓬莱仙境(二) 经过夜的细心照料，白伊儿的伤势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还不能进行剧烈的行动。 夜早早出门打猎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有点烦闷。有点花香飘进来，是淡淡的茉莉花香，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轻轻推开门，白伊儿的眼睛顿时一亮。 想象过外面的世界，深山老林，遍木萧条，抑或是绝壁断崖，不见人烟。然而眼前却是一片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环绕在小屋的周围。 更远处，却是一片郁郁葱葱，一条小溪，蜿蜒流淌在花丛中间，静静地，一点也不喧嚣，顺着溪流的方向看去，有一潭清泉，隐没在花丛深处。 见四下无人，白伊儿褪去身上的衣裳，小心地滑进泉水中。全身的肌肉立时收紧，但很快一股暖意便袭上心头。 白伊儿有点依恋这泉水，竟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皮肤由于浸泡的时间过长而紧皱在一起。 匆匆穿好衣裳，她得赶快回去，不然那傻小子会担心的。 “夜，你回来了吗？”白伊儿推开门，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容。 “小姐，你应该先敲门。”笑容僵在脸上，她看见夜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深蓝色的长发缠绕在腰间，月白的缎子包裹住她玲珑的身形，上面用银线勾勒出一朵朵半开的花儿，腰间束着一条银带，婀娜的身线尽显。此时，她正冷着一张脸，看着白伊儿，那双眼睛充斥着威胁。 “呃，这个，我，对不起，我忘了。”白伊儿显然没有想到小屋内还有一个陌生女人，顿时惊得手足无措。 “夜，她是谁？”那女人一脸嚣张，看也不看白伊儿，转过头，狠狠地看着夜，似乎想把他生吞活剥。 “我叫白伊儿。”看到夜脸上的为难表情，白伊儿抢先回答，“不久前，中了陷阱，是夜救我回来的。” “哦？”女子挑眉，眼睛扫在夜的脸上，夜顿时感觉身上仿佛针扎一般难受，“夜，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夜，她是谁呀，说话这么嚣张？”白伊儿走到夜的身边，摇着他的胳膊问道。 “她是我婆婆。”夜小声地说道，这二人亲昵的画面让女子全身的血液不住地往上涌，紫藤软鞭自袖口飞出，落在夜的身上，落下一道清晰的血印。 白伊儿气愤难忍，紧咬住双唇，“你为什么打夜？他做错什么了？枉你长得如此漂亮，心肠却如此歹毒。”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女子大声斥道，心里却暗暗佩服白伊儿的胆量，也不禁有点喜欢这个倔强的女子，在她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若是你再这样蛮不讲理的话，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白伊儿昂起头，对上那双孤傲的眼睛。 “白姑娘，不要再说了，婆婆会生气的。”夜拉过白伊儿，不许她继续说下去。女子看了一眼夜身上的伤，声音渐渐平和，“上点药吧。”遂扔下一瓶药，转身走出小屋。 愣了愣，白伊儿抓起那瓶药，小心地涂在夜的伤口上，埋怨道，“那个真是你婆婆吗？好奇怪，明明很关心你，下手还这么狠。” “婆婆从小对我就很严格，我知道她做任何事都是为我好。”夜坚定地说。 愚孝。白伊儿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一抬头，窗外的夕阳下，女子一身月白，站在花丛之间，洒下细碎的身影。 第十六章 误入蓬莱仙境(三) “婆婆。” “好点了没有？”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夜胳膊上的伤，稍稍宽心，又看了一眼屋门前不知所措的白伊儿，淡淡地微笑。这时候，一声嘶吼声自远处的森林里传出，一群群受惊的小鸟飞出来，黑压压一片，很是壮观。 女子抓住胸口，秀眉紧蹙，夜赶紧上前，扶住女子欲倒的身子。 “夜，替我杀了那头畜牲。”女子颤抖着双唇，怒道。 “是。”夜将女子扶进屋，取下墙上的弓箭，一脸阴冷地朝着树林走去，白伊儿第一次看到夜的脸上有这样可怕的表情，心下忐忑不安。 “他到哪儿去？你干嘛不拦住他？都这么晚了，外面很危险的。”白伊儿看着夜离去的身影，一脸担忧。 “你似乎很关心他嘛。”女子挑眉，嘴角勾起，笑道。 “你还不是一样关心他，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树林里的嘶吼声再次传来，女子的脸色煞白，胸口一阵绞痛，皱眉看着树林深处。 “该死的畜牲，这么不安分。”女子咬着牙，咒骂道。 “那是什么东西啊？” “冰麒麟兽。”女子缓缓呼出一口气，脸色渐渐好转。冰麒麟兽是上古神兽，被成为圣兽王，传说生活在虚幻的蓬莱仙境，遍体冰莹。 “你骗人，冰麒麟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白伊儿努力调整自己的声音，“这里就是蓬莱仙境？” “大惊小怪。”女子背着双手，丹凤眼挑起，看着白伊儿，“这就是蓬莱，坐落在云端上的仙山，在这里，你可以俯视人间一切，而我就是蓬莱的主宰，离韵。你这次擅闯蓬莱，我只当你是无意，这几天，你就暂时留在这里，不过不要到处乱跑，这里有很多野兽，会吃人的。” “那夜呢？你不管他了。” “我当然不会不管他，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还需要他自己去解决。”女子声音一沉，款款走出门，立在花丛之间，身体散变成片片花瓣，伴着缕缕花香，渐渐散落红尘。白伊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到她完全消失，一切仿佛梦一场。 狠狠地掐一把大腿，很疼，眼前的灿烂不变，还是一片繁花似锦，傲然显示自己的风姿。 白伊儿站在花丛之中，木讷地看着这一片花丛，心里却牵挂着树林深处的那个人影，深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肚子咕咕的叫，突然想起夜的烤鹿肉，让人怀念的味道。 奇怪的叫声在小屋的周围响起，白伊儿缩在角落里，两只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 “谁？”白伊儿颤着声音，试探道。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白伊儿竖着耳朵仔细听，还是一片寂静。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声响的，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了？白伊儿越想越不对劲儿，离韵的话突然响在耳侧：不要到处乱跑，这里有很多野兽，会吃人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照下来，白伊儿只感觉自己的脚越来越沉重，真是的，那小子自己找死，我为什么要跟着掺和进来？白伊儿使劲敲着脑袋，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现在白伊儿看什么都成双成对的。 离韵站在树林外，含着微笑，看着白伊儿疲惫的身影，或许这一次，会有奇迹吧。 第十七章 第八城的秘密 黑压压的一片云盘踞在稗末城的上空，让人感觉窒闷。齐百川心知，一世怨灵已经出世，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稗末城内，哀号遍野。齐百川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苦心钻研第八城城主辟天留下来的手札，上面清楚记载着一世怨灵掠城的过程。 虽然一世怨灵是一种很霸道很恶毒的诅咒，能够将“怨”凝结，怨念之深，可以在一夕之间，杀人屠城。但是因为下咒之人会受到一世怨灵的反噬作用，所以很少使用。 但是自一世怨灵出世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又是一种什么力量在保护稗末城。 齐百川摊开辟天临死前留下的手札。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遵守着当年的承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私自阅览手札。 传说中的一世怨灵出现，城内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我本以为第八城会在一夕之间消亡，未曾想过，会遇见她。一身白衣，宛若仙子，她告诉我，一世怨灵是可以解除的。 我不知道她的话是否可信，但是，现在的我还有选择吗？ 她找来的药真的很神奇，积聚在第八城上方的乌云渐渐散去，只是她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我劝她休息，她却只是浅浅一笑，那笑容里是决绝的生死。 我想，遇到她是我这一生的福气。 看到这里，齐百川不禁皱眉，第八城不是毁在一世怨灵吗？可是看这手札记载的时间，第八城的一世怨灵早就解了，那么，当年第八城内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爹啊，你出来啊，现在不是读书的时候，外面出事了。”玉凌在书房外，死命拍着房门。 “滚。”齐百川怒吼的声音自屋内传出，一直以来，齐百川最疼爱的就是这位三小姐，她一向任性，刁蛮成性，齐百川最多也只是皱皱眉头，现在却这般生气，当真不寻常。 佲音拉着玉凌的手，食指竖在唇边，轻轻摇头。 玉凌被她拉到一旁，轻轻说，“老爷这两天心情不好，小姐，你不要打扰他。” “心情不好了不起啊。他当初没问我就把那个女人带回家，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不开心。现在……”玉凌故意提高声音，不屑地嚷嚷着。 佲音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咬牙，捂住玉凌的嘴，却冷不防手被玉凌狠狠咬住，痛得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出心里的怒火，鲜血在嘴里的味道咸咸的，慢慢地将理智带回现实中。 一直等到外面再次恢复宁静，齐百川才缓缓翻开下一页。 一世怨灵解除后，城内很快就恢复原状，处处生机盎然，我很感谢她，希望用自己一辈子的时间来守护她。 但是，当我赶到她住所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像梦一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日日夜夜想她，想她的一颦一笑，不能克制自己心中的思念。我近乎疯狂的思念让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决定。 一世怨灵再一次席卷第八城，她如愿出现，站在我的面前，脸上却是责备的表情。 她说，这是第一世。 果然，天做孽，有可活，自做孽，不可活。一世怨灵出现在第八城的消息很快就泄露出去，人心惶惶，他们的心里布满了绝望，有谁想到，恶魔走了，还会回头。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最信任的城主，也就是我。 多可笑啊，为了再见到她，我使用了一世怨灵的咒语，将全城百姓的性命作为赌注，结果证明，我输了。 她离去的时候，笑容很凄婉。 我想我真的失去她了，我想或许我失去所有了。 擎一将军出现在第八城城门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我是罪人，即使诚信忏悔，也不得原谅的那种。 第十八章 真的爱我吗 齐百川放下手札，这上面血迹斑斑，全是辟天忏悔的血。很可惜的是，这上面并没有提及破解一世怨灵的方法，齐百川气恼地将桌上的东西摔到地上。 一声清脆的响声，齐百川的目光如炬，盯着地面上那只蓝色的玉石，这块水玉曾是水云城的神兵，三年前，他将这块玉送给玉莹，本以为会守护所爱之人一生一世，却没想到落得个玉在人亡的下场。 齐百川将水玉握在手心，暖暖的感觉缓缓流入心底。 怨，女子的抽泣声，会是玉莹吗？ 甘枫站在冥河边上，女子的哭泣声起起伏伏，仿佛在诉说一段凄婉动人的爱情。 “出来。” 甘枫低吼一声，随即冥河中央，一道浅浅的光柱自水底延伸，直上云层，一个身影出现在光柱中间，那是怎样的一张脸，皱巴巴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副皮囊。 “一世怨灵？”甘枫眯着眼打量，那双虚空的手，垂下来，依稀看见森森白骨。 “不，我不是一世怨灵，她走了，回去了。”那人轻轻地回答，声音略显疲态，周围却感应不到任何怨气。 “那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甘枫挑眉，似乎并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 “我本是稗末城内的一名歌姬，被一世怨灵的怨念感染而死。”玉莹的声音有点哀戚。 “所以是你，害得稗末城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不是的。”玉莹的声音有点慌乱，怨气渐渐凝聚在她的周围，越来越浓烈。“我也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想过失去他之后会怎样，但是在见到她那双眼睛之后，我就会止不住想起他为了女儿离我而去的决绝，三年了，我好恨，好怨，他为何这般绝情，我是真的爱他，我不是因为钱才和他在一起的，没有人能够抹杀我的真心。” “可是，城内的百姓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死啊。”甘枫紧了紧拳头，眉头扭作一团。 “他们无辜，他们无辜吗？”玉莹突然近似疯狂地大笑，“当初要不是他们在百川面前颠倒是非，说我是贪慕虚荣，百川也不会离开我，那些人都该死。” “如果齐百川真的爱你，是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的。” “不会的，百川是爱我的，你不要胡说。”玉莹歇斯底里的叫着，一直以来，自己坚信的爱情却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否认，她也开始怀疑，到底自己坚持的是否正确。 齐百川自黑暗中走出来，看着那个曾经深爱的女子，月夜下，隐约有几滴眼泪滑落，却被他悄悄拭去，他温柔地看着水柱中的女子，尽管容颜不再，但是齐百川能够感受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声，那是只有玉莹才能给他的。 第十九章 真的爱你 “玉莹，对不起，是我害的你。” 三年了，自己朝思梦想的人如今出现在眼前，玉莹也有点不知所措，看到齐百川懊恼的脸，玉莹有点心疼，低低的一声叹息自唇角逸出，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百川，我想问你一句话，你不要骗我。”女子的声音很低也很轻，似乎是自灵魂深处喊出来的，“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周围的气氛将至冰点，甘枫冷着一张脸站在一旁，这两个人本可以逍遥一世，如今却是阴阳两隔，浅浅一条冥河，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两人中间。 齐百川却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泛着泪光，两两相望，没有言语的衬托，一切只有彼此的呼吸。 “我知道了。”许久，玉莹才缓缓地说，声音哽咽，即使看不到她的眼泪，也能看见她心里的安慰。 忍住不舍和悲戚，玉莹滑入冥河中，齐百川却只是看着，瞬间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你就这样放她走吗？有她在，稗末城迟早都会……”甘枫看着齐百川，这人优柔寡断，稗末城不能靠他。 “你不要说了，一世怨灵的力量你是知道的，即使她释放出玉莹心中的怨念，我也相信玉莹是善良的，她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否则稗末城早就消失了。”齐百川沉声说道，一直以来，他都怀疑有一种力量在无形中守护稗末城，一开始，他以为是传说中的神兵，可是现在他知道，是玉莹的爱。 “那你打算怎么做？就这样放任她。”甘枫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将一世怨灵的寄生体留在身边，无疑是安了一颗定时炸弹。 “现在，我更担心擎一将军，不知道他又会耍什么手段？”齐百川有点担忧，眼神却始终停在玉莹消失的地方。 第二十章 鬼影如魅 任谁也无法留意起这块地方，只是一片黑色的树林，淡淡的声音自树林深处传来，低泣着，似乎在隐忍着巨大的伤痛。一团淡淡的光圈若隐若现，周围的空气里是尸体的腐臭，让人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蹈海。白伊儿小心地砍掉挡在面前的树枝，身边一条黑影突然划过。 “谁？”白伊儿小声询问，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这里到处都是一个模样，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遇到什么。 “……”没有回应，白伊儿却清楚地看到右前方，一个黑影静立着。 “你是谁？”白伊儿继续追问，努力压制将要脱口而出的惊叫声。 “……”依旧是一片死寂。白伊儿放弃了，继续脚下的行程。然而每前进一步，那道黑影也跟着往前挪动一分。 白伊儿有点生气了，嚷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黑影停下，一双鬼魅的眼睛看着她，一声野兽的嘶吼声响起，震得白伊儿的心好似在颤抖，白伊儿努力捂住自己的心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黑影。 它是“人”吗？人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正疑惑着，那道黑影说话了，是厚重的男子的声音。 “我是人。”这是他的答案。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脱口而出，然而下一秒，白伊儿就懊恼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她无须知道的答案，然而黑影淡淡的声音却飘了过来，“我也不知道。” 凄凉，悲伤，茫然……白伊儿看着他，突然有点心疼。 “你有没有看到夜？”白伊儿顿了顿，补充道，“呃，一个猎人，拿着弓箭的。” 白伊儿努力比划着，似乎在她眼里，那人的理解能力十分有限。没有回答，白伊儿有点气馁，这一点也不容易，她的表达能力也不过尔尔。 “你找他？”淡淡的声音带着点火药味。 我有说错什么吗？白伊儿努力回想，没有啊，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问话，难道是？ “你知道夜在哪里吗？”白伊儿的眼睛闪过一丝希翼，一脸的期待。 “跟我来。”那道黑影一闪，朝着树林深处飘去，白伊儿跟在后面，有点吃力地小跑着，终于看不见黑影了，白伊儿停下来，不停地喘着，用力拍着胸口。 “慢点啦。”白伊儿使劲跺着脚，一脸着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树木都不断地倒退，倒退。白伊儿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穿梭在树林之间，后背处传来一阵阵冰心透骨的寒冷。抬头，一张俊美的脸被月光勾勒出迷人的弧线。 “你……真的是人啊。”白伊儿不由得感叹道。那男子狠狠白了一眼，淡淡地开口，“我当然是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男子就抱着白伊儿停在一棵银色老松面前。 “到了。”男子将白伊儿放下，兀自向前走，白伊儿踩着柔软的落叶跟着他的身后，老松的后面，黑乎乎的，似乎是一个洞，男子弯身走进去，白伊儿小心地跟着。 第二十一章 受伤的夜 进去之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让人不能适应，但是很快，一道光芒就出现在洞里面，白伊儿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眼睛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 景象渐渐清晰，白伊儿第一眼就看见躺倒在地上的夜，衣衫上还沾染些干掉的血迹，白伊儿赶紧捂住嘴巴，小跑到夜的身边。 “夜，你怎么了？你醒醒啊。”白伊儿低声呢喃，身后的男子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里的深沉越来越浓郁。 “他怎么了？” “没事，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男子轻轻开口，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的夜。 “他怎么会受伤呢？”白伊儿歪着头，一脸天真地看着男子。夜不是来找冰麒麟兽的吗？怎么会在这里呢？眼前这个男子又是谁？揣着一大堆的疑惑，白伊儿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是谁？” “我叫冰皇。”冰皇直接绕过第一个问题，回答她。 “冰皇？”白伊儿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是谁？正沉浸在思索之中，冷不防，小腿被人狠狠抓住，白伊儿尖叫，脸色惨白，回头，却是夜的手正抓在自己的脚踝上。 白伊儿什么也不顾，伏下身子，抱着夜的头，一脸掩不住的惊喜。 “快……逃。”夜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眼睛却停在冰皇的身上，“畜生，不……不关她的事，你……让她走。” “这可由不得你。”冰皇冷冷开口道，转而看着白伊儿，“你留在这里照顾他。” 一拂袖，消失在树林之间。 第二十二章 生死一线 一连几天，冰皇每日都会送来一些食物和草药，但是却不再开口说话。 第七日，夜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搭弓射箭，可谓是百发百中，白伊儿一直都不知道，这个腼腆的男子身上竟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功夫。 冰皇来了，站在夜的面前，脸色安详。 “畜生，可是来受死的？”夜的脸立马沉了下去。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冰皇不动声色，心下却已有了抉择。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然而一旁的白伊儿却感觉到不安，夜很善良，他不喜欢的人，必不是善类。但是这个冰皇，给人的感觉却很安全。夜搭好弓箭，对准冰皇的心口，犹疑着却不出手，这个男子刚刚才救了他一命，自己真要忘恩负义，将他杀死吗？但是婆婆的命令他却不得不不执行，况且他不会躲吗？这样想起，箭就脱手射出，然冰皇却不动身形，定定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安详的微笑。 夜呆住了，冰皇不闪不躲，莫不是想…… 白伊儿不曾想过夜会真的出手，一着急，挡在了冰皇的面前，这下子，夜也慌了，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腰间一紧，白伊儿整个人靠在冰皇的怀里，箭尖顺着白伊儿的隔壁飞了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干什么？”头顶上传来冰皇的咆哮声，白伊儿却在心里窃喜，她深知冰皇的本事，这一箭原就可以轻松避过，只是不知道为何冰皇有了求死之心。 “我不想夜后悔，他不想杀你。”白伊儿淡淡的一笑，刚才夜的惊愕她全都看见，这中间怕是有误会，她不忍心看着这两人遗憾。 “对不对？夜。”白伊儿看着夜，同是善良之人，只有她了解他。 夜低下头，确实。 “但是你若不杀我，你就走不出这片树林。”冰皇的声音，不期然带着一股疲惫，众人纷纷看向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世人皆闻蓬莱仙境美，却不知这背后的凄凉。我本是离韵仙子的坐骑，冰麒麟兽，和她一起守护着这片土地，离韵善良，不忍看世人受苦受难，遂落下一滴红尘泪。谁也未曾想到，竟会引来一场轩辕大波。自那之后，蓬莱的美就定格了，我一怒之下，退居于此，并设下结界。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走出这里。”冰皇的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可以想见，当初的那场灾难是何等的惨烈。 “所以你才不躲。”夜有点生气，脸上是小孩子般的倔强。 “这样的生活我过得太久了，想休息了。”冰皇疲惫地笑了笑，白伊儿暗吸一口气，离韵明知道却还让夜来，究竟是何居心。偷偷瞄了一眼夜，只见他脸色惨白，双唇紧紧抿着，手指的关节泛白，看样子他也想到了。 婆婆…… 另一端，离韵静静地看着这边，满脸忧色。 白伊儿和夜颓然坐在老树根上，冰皇拿出随身的小药瓶，将瓶内的药粉小心地涂抹在白伊儿的伤口上，白伊儿深吸一口气，满脸委屈。 白玉甘露，伤口应该很快就会愈合，然那道血痕依旧清晰，一颗颗的血珠不断向外渗出。 “姑娘，你的血……”冰皇看着白伊儿的血像是有生命一般，蜿蜒流向一个地方。 第二十三章 下仙山 很快，一阵霹雳，阳光乍现，树木皆消失不见，只有身后这颗老银松还屹立着，不远处，是离韵眺望的身影。 似乎已经过去几百年的时间了，然而在这一片缤纷的色彩里，冰皇还是能一眼便认出是她。 一切都不同了，几百年的四季更替在这一瞬间完成。 四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蓬莱仙境的变幻，让人目不暇接。最后，停留在一片白色之中，看着这样子的变化，白伊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赞叹出声，“好美啊！” 回到小屋内，夜的神情还有点别扭，只是很快便掩住了，离韵拉着夜的手，那上面留了些清晰可见的新伤口，很是碍眼。 “夜，你在生婆婆的气吗？”离韵很认真地发问，这不问还好，一问不得了。白伊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离韵的面前破口大骂，“你到底是不是人啊，骗夜去树林，这次幸运出得来，要不然，要不然……”白伊儿想不出下面的话，急得满脸通红。 “这只是对他的考验，若是他过不了这一关，就一辈子呆在里面与冰皇作伴好了。”离韵的骄傲被人如此践踏，发狠说道。意识到这句话会造成的伤害，离韵赶紧掩住樱桃小嘴。 “夜，你不要怪小姐，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历练你，你要理解她。”冰皇拍着夜的肩膀，给他安慰。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要说清楚。”白伊儿怒道，感觉到离韵目光里的杀人，白伊儿回瞪她。 离韵执着夜的手，回到小屋内，拿出贴身的丝带，缠在夜的伤口，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夜看着忙碌中的离韵，一股温暖滑进心田。 “小姐，可以吗？”冰皇征询离韵，离韵微微点头，眼神空洞。 “五百年前，小姐掌管蓬莱这座人间的仙境，看见人世间疾苦，于是落下一滴红尘泪，当时的我们也没有想到，会给人间带来一场灾难。”冰皇的声音清淡，似乎一切都只是过往。“不久之后，人间就出现了一世怨灵。世人都以为这一世怨灵只是一种可怕的诅咒，其实不然，每个人都可以运用自己心中的怨念召唤出一世怨灵，只要怨念足够深，它就会出现。” “那它究竟是什么？”白伊儿不耐烦地摆着头，直接问出了重点。 “它就是当初我落下的那滴红尘泪，不知道她在人间经历了什么。三百年前，她再出现的时候，一身的怨气，沾血的双手，叫嚣的声音扬言要毁了这里。三百年的时间，她的力量竟然已达臻境。我二人拼尽全力，虽然保住了蓬莱，但是冰皇却被封印在树林之中，而整个蓬莱仙境也在一瞬间定格了。”离韵有点激动，想想当年那一战，仍让人不免心有余悸。“这一次，一世怨灵卷土而来，我担心，三百年前的事会继续发生。夜？”离韵的目光转向夜。 “婆婆，你想要我做什么？”明了离韵眼里的期盼，夜淡淡地说。 “我希望你下山一趟。” 夜看着离韵，沉重地点头。自记事以来，夜从来不会对离韵说不，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属于这片土地，也属于她。离韵满意地微笑，拿出墙上的弓箭，交到夜的手上，“这是轩辕弓，射日箭，现在我将它们交给你，也将蓬莱的命运交给你。” 轩辕弓，射日箭，猎日城的护城神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白伊儿沉思，双眼死死锁在轩辕弓和射日箭上面，这时，离韵抬手，指着白伊儿说道，“你跟夜一块儿下山。” “啊？”急忙收回目光，怔愣一下，然而只是一会儿，遂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好，她也不想呆在这里，虽说是仙境，却要每天面对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想想都受不了。 夜接过弓箭，疑惑地问道，“婆婆，一世怨灵现在何处？” 无怨无悔地看着离韵，他不是没有犹疑，山下的日子对于他来说，不亚于地狱，即使那时候很小，记忆仍然很清晰，死人，画面里满满的都是倒地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 “稗末城。” 当天夜里，夜和白伊儿下山，蓬莱仙山就在身后，然而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这心里当真舍得吗？白伊儿看着四周有点熟悉的景象，很激动，这里就是她当日中陷阱之地。 终于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纠结的感情 夜已经很深了，齐百川悄悄来到城外，周围都是冷冷的空气，带着潮湿腐朽的气味，冥河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微的光芒，静静地流淌着，河尽头处有一些人们祭祀的残余。 齐百川一双眼睛满含温柔，看着河面上点点涟漪，很心痛。 “玉莹，我来了，我在这里。”齐百川眼泛泪光，河面上一片安宁。玉莹守在河底，心口绞痛，上面的呼唤声让她感觉到窒闷。 真想出去看看，看看他。 但是心底的怨恨越来越强烈，每日每夜啃噬着她。 “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而他才是罪魁祸首。”又是这个声音，带着魅惑的味道，响在玉莹的耳边，“他当初抛弃你，是真的因为女儿吗？还是根本就玩腻了，随便找个借口。” “不会的，不会的。百川说过，他爱我的。”玉莹拼命摆着头，想将这个邪恶的思想自脑海里除去。 “他爱你吗？为什么又舍下你？如果不是他，你现在应该很幸福的，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夫君，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不要再说了，走开，百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也是不得已，他也不是不想伤害玉凌。”玉莹抓着自己的头，齐百川本有意娶她，只是玉凌以死相要挟，不得已，齐百川只有断了娶她的念想，她一怒之下，做了兰苑坊的头牌歌姬。 “是吗？你真是很相信他啊。可惜可惜。”声音渐渐远去，玉莹却感觉到那人话里有话。莫非百川有事瞒她？不会的。这个念头一出现，玉莹就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这么多年，她信他，只信他。 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玉莹沉沉睡去。冥河河底，一个女子安静的容颜，含笑的嘴角，却让黑暗深处的人冷冷发笑。 一直等在天将亮，冥河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只有风掠过的痕迹。 齐百川起身，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脖子，晨曦直直地照下来，四周都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稗末城的城门大开，擎一将军带着一行士兵出现在城门口，一眼瞥见站在河边、一脸疲倦的齐百川。 “齐老爷。” “将军。” 两人拱手，寒暄一番，然而齐百川的表情却不怎么轻松，极力掩饰脸上的疲惫，却不料这一切均落进擎一的眼里。 “齐老爷，这么大清早的，你这是……”擎一含着笑。 “闲来无事，出来练练身体。” “大胆齐百川，你难道不知道本将军已经下令，入夜之后，任何人都不得出城。”擎一突然变脸，这一下，齐百川哑口无言了。 第二十五章 齐府趣事 见齐百川不答话，擎一暗暗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来人，给我拿下齐百川。”话音一落，身侧的士兵立即行动，将齐百川包围住。齐百川的面色渐渐阴沉，看着擎一那张嚣张的脸，背后的双手紧紧捏成拳，手指关节处咯咯作响。 “将军，百川擅自出城，确实不对，还望将军见谅。”齐百川握紧的手松开，低首。然而擎一却当看不见，他行事素来歹毒，独断独行，怎么会轻易就改变呢？ 淡淡地一挥手，士兵们一拥而上，将齐百川拿下。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不急不慢地响起。 “慢着。”擎一和齐百川一起回头，炎站在阳光下，眯着一双眼睛打量这群人，“以众敌寡，擎一，你胜之不武啊。” “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惹事。”擎一淡淡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带着众人回城。炎却不罢休，跟着众人进城，身边的士兵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遂小步跑到擎一的身边报告，“将军，那人跟我们进城来了，怎么办？” “不管他。”擎一故意加大声音，嚷道。 炎掩面，不敢笑出声，怕被轰出城去。 一大早的，玉凌就被外面的一阵嘈杂声吵醒。 “大清早的，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玉凌揉着惺忪的双眼出现在众人面前，头发凌乱不堪，粉色长衫披在身上，依稀可见红色的小肚兜。一个大姑娘这样子出现，确实让人惊讶。然而齐府上下却是一副见怪不该的样子。 朦胧中，瞧见府上的丫鬟小厮都笔直地站在门口，遂大声叫道，“你们干嘛都站在这里？是谁吵我睡觉？” “二小姐。”佲音来到玉凌的身侧，帮玉凌理了理衣衫，又绾了绾发梢，才出声提醒，“醒醒，出事了。”玉凌这才不甘愿地睁开双目，只看到爹爹被人抓着，一队士兵守在大门口，为首的人面目凶狠，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啊……”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尖叫声就自口中逸出。慌忙中捂紧胸口，躲进佲音的身后。佲音小心地护着玉凌，无畏地看着闯进齐府的这群人，低头看见玉凌赤着的双脚，遂吩咐身边不知所措的小丫鬟，“去小姐的房里那双鞋来。” “是。”如蒙大赦一般，小丫鬟一溜烟儿抛开。 “你们是何人？胆敢跑到齐府里撒野，不要命了。”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佲音有点犯晕，这小姐真不会看情况。倒是擎一，满脸好奇地盯着玉凌，这女孩儿有意思。 “玉凌，这位是擎一将军，你不得无礼。”齐百川按了按额角，真不让人省心。 “将军，只怪齐某平日里疏于管教，小女任性刁蛮，出言顶撞将军，希望将军大人大量，饶了她。”齐百川抱拳，心知现在不可和擎一硬碰。 “爹爹。”玉凌瞧见齐百川如此维护她，心里一时激动，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擎一啊，看来你吓到人家姑娘了。”炎眯着眼，嘴角的笑不减，擎一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炎，这小子笑得这般灿烂，真恨不得赏他两拳。 “行了行了。”擎一不耐烦地摆摆手，眼睛却偷偷瞄了一眼那个梨花带雨的女子。 这时候，小丫鬟去而复返，拿了一双绣有鸳鸯的月白缎面绣花鞋给玉凌穿上。穿好鞋后，玉凌狠狠地瞪了一眼擎一，遂转身，无比神气地冲着身边的丫鬟吼道，“回房。” 佲音回头，看了一眼齐百川，见齐百川缓缓点头，遂踩着细碎的步子紧紧跟在玉凌的身后。 “齐老爷，令千金好大的脾气啊，连我们擎一将军都不放在眼里。”炎揶揄道，齐百川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不堪。 “你给我闭嘴。”擎一冷冷地甩了炎一个白眼球，命令身边的士兵，“你们，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是。”士兵们得令，纷纷散开，守在齐府大宅外，将整座宅子包围起来。用意很明显，他要将他们软禁于此。齐百川却只是扫了一眼，聪明若他，又怎会不知道擎一的意思呢。他是不想他继续插手稗末城的事情。 第二十六章 调戏丫鬟 齐府大厅内…… 紫红色的横梁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上面的纹路已经被磨去八分，不细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为何。 然而大厅内的布置倒是大气婉约，清一色的墨色桌椅，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手指间，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泼墨画，风格各异，根本就看不出出处。大厅如此，可见齐百川并非寻常富豪。 擎一的目光一直锁在横梁木上面的花纹，似乎很眼熟。 “将军，请。”齐百川的声音将擎一的回忆打断，这里是稗末城，怎么会？ “齐老爷，本将军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是是是。”齐百川点头，擎一的话是在提醒他，不要妄图改变什么，静静等死就好了。只能答应，但是齐百川却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却被身边另一个人收在眼里。 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静静地呆在一旁，观察别人，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将自己彻底伪装，总会有某一个时间段露出本性。而他，等待地就是那样一个时刻。 炎第一眼见到齐百川的时候，就感觉这个男人的背后并不寻常，呆在冥阳宫这么多年，自己的直觉一直都敏锐精确，在今早那样的情况下，他孤身一个人，面对七城中最恶名昭彰的擎一将军，虽然外面一直都这样评价他，但是这个男人却显现出少有的冷静和沉稳，不得不让人佩服。 炎暗自啧啧称赞，这时大厅内多出一道清冷的身影，是佲音。只见她端着托盘，轻移莲步，在三个人之间穿梭，将手上的茶和点心搁下，炎不得不承诺，这女子身上有一股倔强并且骄傲的味道。 “下去吧。”齐百川轻轻的声音响起，佲音弯腰福了福身，转身就要离开。 “这位姑娘请留步。”一直沉默的炎突然开口，含笑看着佲音。 “公子有何事？”佲音不慌不忙，迎头对上他的眼睛，很深很深，不过，佲音并不害怕。 “我想请姑娘帮一个忙。”炎的嘴角荡开一朵花，然而佲音却将目光移向齐百川，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才淡淡点头，丝毫不现丫鬟的卑微。“公子言重了，公子有什么吩咐，说就是了。” “请姑娘帮忙换一碟果仁蜜酥给在下，可以吗？”炎抿着嘴笑，很好看的秀眉微微展开。佲音紧咬着下嘴唇，脸通红，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好的。”佲音掩下所有的情绪，从容答道。 “炎，不要太过分。”擎一提醒他。 不一会儿，一位小丫鬟端着一盘果仁蜜酥出现，将果仁蜜酥放下之后，小丫鬟就飞也似地离开了，炎看着小丫鬟离去的身影，尴尬地笑了笑。“现在，过分的似乎不是我。”炎看向齐百川，终究是齐府里的丫鬟，这样没规没矩，然而齐百川却只是细细品着茶，吃着点心。 好家伙，给我装。炎干笑两声，大厅内重归于一片死寂。 第二十七章 哼，欺负人 轰隆隆的雷声，惊醒了午睡中的人们，干燥的空气，汗湿了人们的衣衫，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安静的大街上，渐渐有了生气，奔跑着往家赶的人们，喜笑怒骂的声音，即使远在稗末城另一端的齐府，也能感应到这种生气。 地上的落叶被风高高地扬起，然后缓缓地落下，似乎暗示着这座城市的萧条，擎一撑着额角，现在的稗末城宛若一座死城，在擎一的记忆里，不是没有过这样子的经历，只是这样的经历，一次足矣。掩藏了许多年的恐惧，在这座城里得到解放。 很快，倾盆大雨降下来，雨水敲打地面的声音，很清脆，很悦耳。擎一的手指扣在桌上，敲打出同样的节奏。 齐百川皱着眉角，看着外面的雨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思绪回到从前，第一眼见到玉莹的时候，正是这样的天气，玉莹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身上被雨水淋得透湿，却仍倔强地前行。他骑在马上，一步步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累了，倒在他的怀里。曾经的生死相许，换来只是如今的独自听风雨。 这三人，各怀心事，看着这一场雨。殊不知，后院的火，更加凶猛。 “小姐，你开开门，是我，佲音啊，小姐。”佲音此刻正在玉凌的房外，使劲拍打着房门，听玉凌的贴身丫鬟说，小姐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连早餐都没吃。丫鬟们没法，就把佲音喊来了，小姐一向最疼她。但是，这一次，任凭佲音喊破喉咙，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给我把门撞开。”佲音指着身边一名小厮，愤愤地命令道。 “是。”小厮得令，后退了几步，然后卯足了劲向前冲，就在即将撞上房门的一霎那，门开了，小厮心里叫苦，收不住势，扎扎实实撞在玉凌的身上。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慌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小姐，倒是佲音，站在一旁觉得这个画面特别有趣，“该死的，你没长眼睛啊。”玉凌揉着摔疼的屁股，怒斥道。 佲音赶紧将小厮拉开，并贴在他的耳边细声说道，“还不快下去。” 小厮感激地看了一眼佲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哈腰，然后迅速地跑远了。 “佲音，你敢护着他，我说呢，最近这帮奴才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和着是你给惯的。” “小姐言重了，佲音不敢。”深知玉凌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虽说平日里任性了些，但是心肠却比谁都软，“小姐生气归生气，只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谁说我生气了？”玉凌小嘴一撅，气道。早上的那场闹剧让她羞愤难当，现在想想还觉得脸红呢。“是是是，小姐没有生气。”佲音拉着玉凌回房，顺手拿下了丫鬟手上的早餐，搁在桌上。 “小姐，先吃早餐吧。” “不吃。” “乖，容妈做了小姐最喜欢吃的玉米甜粥，还有香喷喷的糍粑糕，看到都流口水了。”佲音耐心地哄她，禁不住美食的诱惑，玉凌乖乖地吃了起来，佲音在一旁微微地笑，其实，小女孩的心思很简单，很单纯。 “佲音，今儿早上那些是什么人？爹爹为什么那么怕他们？”玉凌吞下最后一口粥，抓着佲音的胳膊问道。 “小姐，这个，佲音就不知道了。” 玉凌有点失望地松了手，却暗自在心里盘算着，管他是谁？欺负爹爹就不行。 第二十八章 炎的心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炎都点耐不住这屋里的冷漠和严肃，准备出去看看雨景，冷不防被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厮给撞了个满怀，小厮抬头，见是今早的客人，顿时全身犹如筛糠一样的抖。 “对不起，爷，小的没长眼睛……”一边陪着笑，一边不住地看向身后。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先是撞了小姐，这会儿又…… “何事如此慌张？”炎瞧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没，只是小姐在发脾气。”小厮抹了抹额角的汗珠，苦笑道。炎会意，摆手笑道，“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走路小心一点。” 炎顺着鹅卵石铺出的小路，来到后院。正遇上刚从玉凌房间里出来的佲音，伸手拦住佲音的去路，“姑娘，请留住。” “公子叫我何事？”佲音耐着性子，停下脚步，语气里却不怎么热情。 “姑娘莫非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炎眯着眼，不肯放过女子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佲音却只是微微一笑，“奴婢不敢。” “看来你是真生气了。”炎有点伤心地看着佲音，眼里满是委屈。 “公子若是没事的话，奴婢就告退了。”佲音福了福身，转身走开，这样的男子，还是不要招惹的好。炎却轻松地滑过佲音的身边，再次拦下了佲音的去路。 “公子。”佲音紧蹙双眉，有点愤愤然。 “叫我炎。”炎却装作看不见她的气恼，欺身上前，揽住佲音的腰，将佲音整个身体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悄声说，“你真迷人。” 男子的气息喷到佲音的脸上，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佲音微微挣了挣身子，怒道，“公子请自重。” 炎有点失望地放开她，哀怨地看着她离去。 “真像！”独自喟叹，满脸神伤。 雨渐渐小了，擎一还是稳稳地候在大厅里，和齐百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佲音站在大厅外，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耳朵边突然传来炎的声音，“站在这里干什么？莫非想我了？” “啊……”没料到背后有人，佲音吓得大叫，脸色惨白，猛地转身，看到炎一张被放大的脸，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连忙后退，脚却不听使唤一软，整个身子失控地向后倒去。炎还来不及思考，双手就已经伸出，将佲音紧紧地抱在怀里。 大厅内的两个人听到佲音的尖叫声，纷纷向这边看过来，只不过见到的却是炎紧紧抱着佲音的画面，而佲音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搭在炎的腰间。擎一半眯着眼睛，哼，炎这个种猪，就知道到处拈花惹草。佲音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放开炎，站在齐百川的身侧，“怎么回事？”齐百川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碍于擎一和炎在场，又不好发作。 “呃。”被刚刚那么一吓，头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理了理心情，深吸一口气，大方道，“老爷，该用午膳了。” 第二十九章 秀色可餐 “将军，若不嫌弃的话，就在舍下用膳吧。”齐百川转身，征询擎一，擎一轻笑两声，“齐老爷客气。”遂和众人一起来到膳厅。 主客依次落座，分别是齐百川，擎一还有炎，齐府大宅里一向很少有访客，特别是这三年，老爷常年在外，所以膳厅显得破旧冷清了许多。 似乎少了一点什么，齐百川皱了皱眉头，看向身边的佲音，“小姐呢？” “小姐在房间里休息，着人来话，说午膳就不在这儿吃了。” “好。”有点失落，这几年，似乎冷落了她，竟想不起最后一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收起自己的情绪，齐百川笑颜招呼这两位宾客。 “爹爹。”膳厅门口，一个女子轻轻的声音飘了进来，是玉凌。湖色的长裙飘曳在身后，宽边绣金腰带牢牢地锁在她的纤腰上，上衣着一件贴身淡蓝色外衣，领口绣了一排飞舞的蝴蝶。青丝绾起，被珠钗盘在脑后，垂下的发丝顺从地贴在腰际，右侧的流苏随着玉凌的动作摆动，俏皮可爱。大大的眼睛，朱唇小嘴，脸上的妆容适宜，很好地衬托出她姣好的容颜。 玉凌踩着细碎的步子走进膳厅，裙摆荡出一圈圈的波纹，好像翻滚的浪花。在看到餐桌上的人之后，玉凌的脸闪过一丝僵硬，然而下一秒，玉凌的脸立刻恢复平静，款款走到齐百川的身边坐下，对着对面的擎一和炎莞尔一笑，算是施礼。 齐百川惊呆，眼光一直随着玉凌的步子，真想不到，短短三年的时间，当初的小丫头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美丽动人。 “好了，大家吃饭吧。”齐百川首先起筷，众人也跟着举筷。玉凌垂着眼睑，淡然地笑，眼睛却瞄着目标——蜜饯鸡，自己的最爱。伸出手准备夹起一块鸡肉，却不想另一双筷子出现，顺着手臂向上望去，呼，一双冷冽的眼睛，还有那条长及下颚的伤疤，居然又是这个小子。玉凌努力压制将要喷发的怒火，怔怔地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家伙，吃得还这么香。明明已经察觉到玉凌带着杀气的目光，擎一却装看不见。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还能撑多久，这里越来越有趣了，嘴角不禁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微笑。炎吃惊地看着擎一，从来没有见他笑得这样温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玉凌手放在半空中，一双大眼睛气恼地看向擎一。 “怎么？你又惹到这位齐小姐了？”炎凑到擎一的耳边，调侃道，却被擎一瞪了回来。 一顿饭吃下来，只有齐百川一个人像没事儿人一样，对身边这几个人视而不见。 第三十章 冥河鬼节 午膳过后，玉凌想四处走走，散散步，却被门口的士兵拦下。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谁给你们的权力？”玉凌不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士兵一眼，在稗末城内，还没有谁敢拦下她的路。 “是我。”身后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玉凌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谁。猛地转身，想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却没有料到，擎一已经站在她身后，很近很近的地方，转身，扬起头，嘴唇擦过他的唇，淡淡的，轻轻的，足以让玉凌受惊，迅速弹开身子，掩住嘴唇，惊恐地看着他。而他的眼里，波澜不惊。玉凌羞红着脸跑开，却来不及看到擎一脸上渐渐起的阴沉，这女子好大的胆子！ 眼睛随着她的身影，直至她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淡淡地走到门口，沉着声音说道，“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走出齐府。” 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 稗末城外，是一片安静。烈日当空，花草树木也不甘地垂下头，怏怏的。几丝微风，送来一点点清凉，也夹杂了些海水咸咸的味道。稗末城，作为重要的通商口岸，毗邻海岸，绝好的地理位置，往常时候，整座干净的驿道上早已经是车水马龙，然而现在，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似乎一世怨灵的事被刻意地埋葬，人们知道的，只是稗末城最近治安欠佳。 这条冥河蜿蜒缠绕在稗末城的周围，清晰的河面，似乎还可以看见河底的水草，只是人们看不到的，是那满身白骨的女子，在嘤嘤地哭泣。 从冥河边走过，阵阵阴风扫过，然而稗末城的百姓却不在乎，他们认为，冥河是通往地府的，他们相信冥河的河水能够帮助飘荡的游魂找到轮回之路。所以入夜之后，经常会有一些死者的家属在冥河边烧冥纸，拜亲人。 今天是鬼节，自清晨起，冥河边，就跪了不少的人，稗末城内最近不安宁，大家来此，只为求一个心安。 入夜了，城门封锁，冥河岸边已经是死一般的沉寂，突然一阵阵阴风，卷起那些还来不及烧掉的冥纸，漫天飞雪，惹得整条冥河好似午夜的鬼魅一般恐怖。 玉莹缓缓浮出河面，嘴角挂着淡淡的古怪的笑容，冷冷地看着纷飞的冥纸，惨白的眉角狠狠一皱，飞舞的冥纸立刻燃烧，一个火球在空中停驻，随即缓缓落下，变成灰烬。 “是的，就是这样，尽情发泄你心中的怒火吧。”这个声音，带着魅惑，挑起玉莹深埋于心的怨恨。 “闭嘴。”害怕被看穿心事，玉莹呵斥道。 “生气了？”声音充满挑衅和玩味，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某处盯着玉莹，让她浑身不舒服，“我只是心疼你，你本不该落得如此下场，本来会有人疼有人爱的，是谁抢走你的幸福？” 是啊，究竟是谁抢走自己的幸福？是玉凌那个臭丫头，如果不是她，百川不会抛弃自己，也就不会遇到一世怨灵，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找到宿主了？”意识到玉莹心底的怨念，那“声音”满足地笑了笑。“那就去吧。” 第三十一章 主仆情深 玉莹的身体悬空，飘过城门，经过兰苑坊的时候，玉莹停住了身形，彼时的兰苑坊漆黑一片，不似往常的歌舞生平。 怎么会这样？许是好久没进城的缘故，这兰苑坊像是一座废弃的庄园，寂寞着，不敢喧嚣。悄悄来到伊娘的房间外，轻轻的一声叹息，如今两人已是人鬼殊途。 “老板。”丫鬟小翠推门而入，点灯，将托盘内的药汤搁下，扶起伊娘的身子，放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喝药啦。” “小翠。”伊娘的声音很虚弱，“她们都走了？” “嗯。”小翠点头。 “咳咳……那你为什么不走？”伊娘咳嗽不止，好奇地看着这个小丫鬟。自从玉莹死后，兰苑坊的生意就大不如前，加上城内死人的事接二连三，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传言是玉莹引来的那个妖怪所致，自古以来，流言最伤人。不管是不是事实的全部，兰苑坊都脱不了干系。姑娘们按捺不住，嫁人的嫁人，为婢的为婢，纷纷离开这里。最后，偌大一个兰苑坊，只剩下老板伊娘和忠心的丫鬟小翠。 “老板不走，奴婢也不走。”很轻的声音，却有着不寻常的坚定，让一向逢源的伊娘心里暖暖的。 “好小翠，以后我们相依为命。”伊娘抱住小翠，感动的泪水悄然滑落。 “是，老板。” “小翠。”伊娘抓着小翠的肩膀，佯怒道，“以后不要叫我老板了，听见没有？” “那要叫什么？”小翠睁着大大的眼睛，迷惑不解。不叫老板，那叫什么？该不会要和兰苑坊的姑娘一样叫妈妈，还是和死去的玉莹小姐一样叫她伊娘。似乎都不怎么好，征询的目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伊娘，伊娘点着头，问，“叫我娘，你可愿意？”伊娘有点紧张地看着小翠，生怕她不答应。小翠则呆呆地愣在一旁，不敢相信。“伊娘在烟花场里打滚多年，经历了不少的起起伏伏，落魄时候还有人陪在身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一辈子如此，也罢了。” “娘。”不忍看见伊娘如此伤感，小翠小声叫道。伊娘看着她乖巧的脸，心里安慰，两人相偎在一起，眼角含泪，却开心地笑。 玉莹在窗外，看着里面的这一幕，欣慰地轻叹一声。 对不起，伊娘，都是我害你的。低头懊悔，然而下一秒，脸上的表情恢复冷厉，双拳握紧，不，这一切都是玉凌那丫头害的，伊娘，你等着，这笔账我会为你讨回来的。 第三十二章 血溅齐府大宅 离开兰苑坊，玉莹根据自己生前的记忆找到了齐府，彼时，齐府内外均是一片通明，朱漆的大门，门口上悬着两只大大的灯笼，暗夜处，一个个士兵笔直地挺立着。 哼，小小伎俩妄想拦住我。玉莹在心底里冷哼，擎一也太小瞧她了。有一世怨灵的力量在，今儿谁也别想护得了玉凌那臭丫头。 然而齐府大厅内，却是一片肃穆。擎一，炎还有齐百川三个人端坐着，没有交流，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这气氛让齐百川有点受不了，真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搞的？把自己软禁于此也就罢了，有必要一直守着不离开这么夸张吗？ 莫不是……有事发生？齐百川询问的目光看了擎一一眼，又看了炎一眼。然而擎一和炎一样的表情，直接忽略掉齐百川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整座府宅。 霎时，一阵阴风扫过齐府，灯笼被打落在地，燃烧成火球，守卫的士兵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不过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已经被扼住了脖子。 “咔嚓” “咔嚓” “咔嚓” 一连串“咔嚓”声之后，士兵们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落在众人的面前，尖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齐百川站在大厅门口，面色阴沉，一眼瞥见身边狼狈不堪的下人，喝道，“都给我安静点。” 你终于还是来了吗？玉莹。齐百川闭上眼睛，不敢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猛地想起什么，不顾一切地冲向后院。擎一和炎似乎早就想到了，在齐百川反应之前已经飞身出去。赶到后院的时候，只见擎一抱着玉凌，炎拦在佲音的身前，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玉莹飘飞在空中，长发飞舞，双目圆睁，黑色的丝带缠绕在四肢上，牵引着她的动作，乍看之下有点像是提线木偶。 枯槁的身体，森森白骨被一层白皙的肌肤包裹，瘦削的脸上写满悲戚，呆呆地看着闯进来的男子，虽然明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他，但是看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有点失神。 他憔悴了好多，只因为她的死吗？ “百川？！”想说好想他，想好好看看他，想好好地在他怀里大哭一场。然而如今，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好像隔了一条银河一样。 “爹爹，她是谁？”玉凌吞了吞口水，看着齐百川。这个女子，眼里的哀怨那么深，那么浓。 “我是谁？哈哈哈。”玉莹止不住大笑了起来，是啊，如今这副模样，别说是这个臭丫头，就算是爹娘，也怕是认不出来了，然而这一切，全拜她所赐，狠狠地瞪了玉凌一眼，道，“我就是三年前被你赶出齐府的萧、玉、莹。” 第三十三章 执意赴死 萧玉莹？这个名字像诅咒一样扎在自己心底，却还是被硬生生挖了出来。玉凌呆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全身哆嗦，仿佛看到了地底的幽灵。 “没错，就是我。我回来了，当初你诬赖我下毒害你，逼着百川将我赶出齐府，今天我就要讨回这几年你欠我的。”玉莹愤愤地说，当年的那一幕犹在眼前。 “我……没有。”玉凌小声地反驳，身子支撑不住倒在擎一的怀里。 “玉莹，乖，不要闹了。回去好吗？”齐百川近似哀求的声音，响了起来。玉莹回头，温柔地看着齐百川，牵起的嘴唇看起来很恐怖，沙哑的声音极力掩住哀伤，“百川，你知道吗？很久没人叫我乖了，很久很久……” “这都要怪这个丫头。”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怨气，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身上的黑色丝带飞出，条条击向玉凌，擎一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将玉凌小心地护在其中，单手执剑，对付飞来的丝带，横档，侧劈，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痕迹，黑色丝带在擎一的剑下碎成粉末。 然而玉莹的嘴角却始终带着一丝让人透心凉的笑容，擎一的额角渗出了一滴滴汗珠，玉凌抬眸，正看见那张让人讨厌的脸现正无比紧张地应战。 慢慢松开抓着擎一衣领的手，释然的笑容。 “小姐，你干什么？”察觉到玉凌奇怪的笑，佲音担心得大叫，正要冲出去，却被炎抓住。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要去找小姐。”佲音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炎。 “你乖乖站好，不要动。”炎不动分毫，将佲音箍在怀里。这女人是不是瞎了？外面这种情况，出去不是找死吗？再说了，有擎一在，又怎么会让玉凌受到伤害呀，她是笨蛋白痴吗？ 擎一运气，推动长剑，将黑色丝带尽数毁去，一伸手，将玉凌揽进怀里，紧紧地，不容许她再挣扎分毫。 “不要动。”擎一的声音很平淡，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抱歉，我不能听你的。玉莹要的是我，不是你，不是任何人。”玉凌看着擎一，很安静，轻轻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痛苦难看的笑容，扯动了擎一心底的某一处。 忽然之间，就感觉自己长大了。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原来长大需要面对这么多的烦恼。 “萧玉莹，不关其他人的事，你放了他们，我随便你怎么处置？”玉凌往前踏出两步，冷静得出奇。齐百川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握紧的拳头松开，又紧紧地握住。 第三十四章 真相大白 “但是，三年前，我并没有诬陷你下毒，也不知道你被赶出齐府的事，我只想……只想爹爹陪着我，只陪我一个人。很自私的想法，对不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害你变成这样。”玉凌说着，声音哽咽，眼泪哗哗地掉下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任性，一直都知道，但是当时的她只是抱着小女孩的心思，希望得到爹爹独一无二的爱而已。 “你看看，多么无辜的一张小脸，她又在博取同情了。所有的人都站在她那边，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你，在他们心中，你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该下地狱的人。”声音，很温柔的声音，在玉莹的耳边，回荡。好似魔咒一般，紧紧攫住玉莹那颗脆弱的心。 “不是的，不是的。你，”玉莹干枯的手指着玉凌，怒吼着，“才是恶毒的女人，你才最应该下地狱。”黑色丝带自身体里生出，缠绕在四肢上，带着生命的气息，像利剑一般射出，散开，向玉凌的四周射去。擎一暗叫一声不好，想要将玉凌拉回身边，一伸手，却抓了个空。 “玉凌，闪开。”齐百川一个闪身，来到玉凌的面前，一挥手，将玉凌推进擎一的怀里，来不及转身，黑色丝带已经插进身体里。 “百川！” “爹爹！” 玉莹和玉凌同时尖叫出声，玉凌挣开擎一，站在齐百川的面前，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然而齐百川的脸上却是明媚的笑，三年了，爹爹第一次笑得这样轻松。 “百川，你不要动。”玉莹松下黑色丝带，来到齐百川的身侧，却只能这样看着。她知道，只要齐百川微微牵动伤口，就会血流不止的。 “玉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齐百川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擎一、炎还有佲音都围上来，然而齐百川的眼睛却一直看着身侧的女子，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当初下毒害玉凌的人其实是我，玉凌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她一直以为自己胡闹害你离开齐府。所以你不要怪她，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双空洞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这个男人，自己傻傻信了一辈子的男人，居然会骗她。 “因为这个。”齐百川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没错，这就是玉莹生前一直佩戴的水玉，蓝色的玉身，水面一样的光泽，却在齐百川的双手上沾染了些血迹。 “这本是水云城的护城神兵水玉，当初我出游水云城，一眼便认出这块玉，本想与你买下，可你倔强不肯割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几代人的心血皆在上面。当时我一心只想得到水玉，便借故亲近你，只是你怎么也想不到，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你身上的这块玉。我以为娶你过了门，这水玉自然也会作为陪嫁之物。只是当时玉凌任性，一门心思粘着我，哭着闹着不准我续弦，我拿她没法，遂产生了一个很疯狂的念头。”齐百川牵动嘴角，扬起一个难看的笑容，看了一眼玉凌，低头，继续说道，“我在玉凌的饭菜里下了很少量的毒，那种毒的毒性不强，我本来只想让她睡个十天半月，等我将你娶进门之后，一切成定局之时再告诉她。但是玉凌自小身体单薄，禁受不住毒性的侵蚀。看到玉凌毒发时候的样子，我慌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当时府里传言是你下的毒，我就想，算了，就这样吧，既然我舍不得玉凌，那就只有对不起你了。我冤枉是你下的毒，看到你委屈的泪水，我的心当时就软了，但是我还是咬牙将你赶了出去。” 玉莹安静地听完齐百川的话，很平静地抬起头，对着天空笑，淡淡的，没有痕迹。原来自己一直坚守的爱情，竟是一场骗局。 多么可笑！ “原来只是一场骗局。”玉莹冷冷地说道，眼睛一直盯着齐百川的脸，似乎要将这张脸烙进灵魂深处。 “原本我也以为是，只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我会爱上你。你离开齐府之后，我整日借酒浇愁，得知你在兰苑坊挂牌，我的心都碎了，我伤你太深，不期望得到你的原谅，这三年，我刻意避开兰苑坊，避开齐府大宅，避开稗末城。只因我无法面对玉凌，也没脸见你。” 齐百川慢慢伸出双手，满脸温柔。三年了，终于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了。拉起玉莹的手，轻轻一带，玉莹跌倒在齐百川的怀里。 轻轻的呢喃声，吹进玉莹的耳朵里。 玉莹的眼角渗出满满的泪水，眉头深皱，双拳紧握，十指泛白。突然仰天大声咆哮起来，似要将心底的怨愤发泄殆尽，全身的黑色丝带飞舞，齐百川双瞳张大，身上的血像泉水一样奔涌而出。 “不要。”玉凌叫得嘶声力竭，晕倒在擎一怀里。 “小姐。” 擎一和炎互望了两眼，微微点头，擎一抱起玉凌，炎揽住佲音，两人飞身过顶，落在齐府外的一块空地上。只听见那一声怒吼之后，整座齐府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腾腾生气的烟雾中，是玉莹扭曲的脸，叫嚣着，“齐百川，我恨你。” 爱情一旦走到尽头，换来的只有毁灭。 第三十五章 再次相遇 达米斯深谷的周围，云雾缭绕，阴冷异常。白伊儿和夜看不清前方的路，夜紧紧握着白伊儿的手，走在前面，担下所有的风险。 “小心。”手被夜紧紧地牵着，耳边传来夜温柔体贴的声音，虽然看不见夜脸上的表情，但是感觉很温暖，很温馨。 含着笑走在身后，达米斯深谷的云雾缠绕在两人的手指间，白伊儿能感觉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白姑娘？” “……” “白姑娘？”没有听到回应，夜停下脚步，提高分贝。 “啊？”一直沉思中的白伊儿听到夜的声音，慌忙将飞远的思绪抓了回来，“什么事？” “呃，没什么啦。我以后可以叫你伊儿吗？”憨憨的笑声，一想到夜挠头的样子，白伊儿的心情就活跃了许多。 “当然可以啊。”这么简单一个小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可爱的夜了。 诶，这地方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啊，曾经的画面闪过眼前。“达米斯深谷，树林，这是达米斯深谷的树林。”白伊儿拉住夜，大声叫道，这地方呆不得，她得赶紧带夜离开这里。 “夜，我们快离开这里。”白伊儿的声音有点颤抖，抓着夜的胳膊不放手。 “伊儿，你怎么了？你冷吗？”夜转身，双手抓着白伊儿的肩膀，紧张地询问。 “没，没事，我们快走。”白伊儿拉着夜的胳膊，看不清前面的路，脚下一滑，两个人一起摔倒，只是就在即将着地的瞬间，夜突然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以自己的胸膛为地，将她揽在怀里。 “你有没有事？”夜看着怀里的女子，满脸紧张。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吼声，“前面是谁？”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白伊儿定睛一看，深邃的眼眸，眉角的伤痕，漂亮得让所有人都嫉妒的脸，本来已经放进记忆里，现在却被硬生生挖出来，白伊儿只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甘枫站在云雾之中，让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是你？！”在看清来人之后，白伊儿的心情顿时降到冰点。这个男子暴戾，脾气不好，态度恶劣，在她的印象中，甘枫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坏蛋。 “是我。”这个女人，当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啊，现在跑来这里是想怎样？找死吗？这时候，白伊儿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扶起了摔倒在地的夜，仔细地问，“你有没有受伤？以后不许这样了。”想到夜刚才的行为，白伊儿就莫名地心疼，他总是这样为她着想，害她的眼泪老是有种想要奔涌而出的欲望。 “伊儿，我没事。”夜咧开嘴，笑得灿烂。伊儿？叫她伊儿，这小子是她什么人呀？甘枫眯着眼打量起夜，身材修长，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虽然衣服算不上华丽，却掩不住他的贵气。 “他是谁？”甘枫手指着夜，眼睛却看着白伊儿。 “这是夜。”白伊儿据实以答。 “你们来这儿干嘛？”甘枫冷着脸，目光吓人。一世怨灵就在这附近，这笨蛋女人居然还留恋于此。 “不是，我们刚刚从……”后面的话白伊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夜紧了紧白伊儿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示意她不要将蓬莱仙境的事说出来，白伊儿会意，继而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那你最好乖乖地马上离开这里，立刻，现在。”甘枫吼道，这女人真不知好歹。 “偏不走，怎样？”就是跟你对着干，怎么样？谁让你那时候赶我走的，哼，大坏蛋。 “不知死活的女人。”甘枫握紧拳头，努力压住心底的愤怒。 第三十六章 伊儿遇袭 “伊儿，你们认识啊？”夜一直听这两人的对话，越听越糊涂，白伊儿挑眉，看也不看夜，愤愤道，“谁会认识这种人啊？” “可是你们好像认识诶。”真是单纯的脑筋，明知故问。 “你……”白伊儿开始酝酿感情准备咆哮。 “闭嘴。”夜和甘枫同时出声，低低的，却引来白伊儿的反感，“你们两个干什么？”甘枫白了白伊儿一眼，直接捂住她的嘴，头靠在甘枫肩膀上，甘枫的男子汉扑面而来，白伊儿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加快了不少。这家伙，好大的胆子。狠狠地张开口，咬在甘枫的手上，不一会儿，甘枫的手背上就出现一个深深的牙印。 “你属狗的啊？”甘枫皱着眉看着手背上的牙印，恨恨地说道。 “伊儿，不要胡闹。”夜回头，满脸严肃。白伊儿顿时噤声，在看到夜的表情后，白伊儿就知道自己正在犯错误，乖乖地点头，根本就不在乎身后男子的脸，已经皱成一团了。 这么听他的话。 这时候，树林深处传来一声紧似一声的低泣声，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然而死亡谷里，没有风。这一声声低泣准确无误地落进三人的耳朵里。 白伊儿记得这声音，不久之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个声音，将她带进黑暗的边缘，就像当初姐姐丢下她离开时候的感受，很孤单，很无助。 白伊儿努力捂住耳朵，靠在甘枫的怀里瑟瑟发抖。察觉到怀中女子的异样，甘枫低头看了一眼白伊儿，只见她闭紧双眼，嘴唇发抖，脸色惨白。这女人怎么了？紧紧搂着她，感觉她的颤抖自胸膛处传来，还有她冰冷的身躯。 “你怎么了？”甘枫摇了摇白伊儿，见她没反应，心情烦躁不堪。 夜扶住白伊儿，关切地询问，“伊儿，伊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看到白伊儿痛苦的脸，夜顿时慌得手足无措。 “小心。”白伊儿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团莫名黑影闪到夜的身后，但是一瞬间，甘枫手上惊现一把赤色宝剑，这是他当初在冥阳宫修炼时的佩剑，许多年没用了，上面沾染了一层厚厚的污垢。但是甘枫只是手轻轻一抖，上面的污垢就如风中的落叶一样飘下，剑出，一道寒光在白伊儿的眼前，夜的身后闪过，那团黑影便如尘烟一眼消失不见。 “那个是什么？”白伊儿颤着声音问道。 “那个……”夜喃喃着，眼睛看着甘枫，这个人出手快、准、狠，强大的剑风，将敌人包裹得滴水不漏，然而那团黑影身上却没有半点怨气，应该不是一世怨灵。 “是骷髅花里的灵魂。”甘枫淡淡地说着，将白伊儿推到夜的怀里，冷冷地看着周围。骷髅花可以养育灵魂，骷髅花开一朵，便是一场灾难。然骷髅花开花必须要有足够的“养料”，十分难得。 “天啊，又是这种东西。”白伊儿将头埋进夜的胸膛里，颤着声音说道。 第三十七章 奇异女子 这时候，一阵阴风从夜的身边扫过，胸中一凉，白伊儿被风卷走。甘枫暗叫一声“该死”就跟着白伊儿的身影飞了出去。那道阴风越闪越快，甘枫也运足劲紧跟在后面。 “救我……”白伊儿微弱的求救声，顺着风飘过来。甘枫莫名地感到烦躁，脚步却不停歇，一个翻身，跃到白伊儿的面前，伸手，却被一道力量弹开。 “放下她。”浓浓的雾，挡住甘枫的视线。 “……” 身后，夜也凭着白伊儿微弱的呼吸声，赶了过来，两面夹击。然而甘枫和夜心里却没底，对方是人是鬼都还没弄清楚呢？ 身后夜早已搭好弓箭，瞄准，射出。 “笨蛋。”甘枫咒骂了一声，这小子是不是有病啊？这会伤到白伊儿的。然而一箭射出，却在未接触目标之前突然消失不见，下一秒，白伊儿的惨叫声响彻整座山谷，搭在腰上的力量忽然间消失，白伊儿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下去。 “伊儿……”夜急忙翻身，想要抓住白伊儿的手，可是指尖相碰，最后还是抓了个空，白伊儿惨白的脸，在云雾中渐渐模糊。 但是甘枫却早早地等在下面，伸出双手，接住白伊儿。闭上眼睛的白伊儿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睁开双眼，看见一双深邃的眼睛，眉角处隐约可见的伤痕。 是甘枫。白伊儿的小脸顿时通红，心口狂跳。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的。 回头看了看，那道“阴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甘枫狠狠地瞪了一眼夜，这小子就知道闯祸。“笨蛋。” “谢谢你，夜。”白伊儿跳出甘枫的怀抱，看着缓缓落在面前的夜，深深吐出一口气，感激地看着夜，夜羞红了脸，憨憨地笑。“一对笨蛋。”甘枫满脸气愤。自己在这里等了半个月，一世怨灵才有了这么一点小动静，现在都被这两个人给搅和了。 冷着一张脸，甘枫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闭上眼睛假寐。 入夜之后，周遭一片悸动，甘枫的眉头紧皱，一双耳朵竖起来细细地听。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树林的深处，甘枫睁开双眼，看见夜和白伊儿靠在一起睡着了，鼻子里冷哼一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甘枫并不认为自己可以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但是有火玉的庇佑，他不怕。 蹑手蹑脚地，终于听见清晰的哭泣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甘枫拨开眼前的树枝，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这应该就是树林的中心地带，很规矩的圆形，周围被一些灌木从环绕，几十个淡淡的光圈在圆形中，仔细看看，都是一些骷髅头，骷髅头的双眼闪着红色的光芒，一些树根从骷髅的嘴里。眼睛里。耳朵里长出来，将整个骷髅头包得严实，一朵朵待开的花骨朵儿在骷髅头的头顶上，开开合合，好似鲤鱼的嘴巴。 这就是传说中的骷髅花，看样子，有人在刻意栽培它们，会是谁呢？一世怨灵吗？甘枫皱着眉，瞧见中间还有几只黑色的骷髅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该不会是…… 是谁这么歹毒？居然种植这种修罗花。这种骷髅花是专门养育修罗的。 甘枫失神的时候，骷髅花中出现了异样，一朵骷髅头上的花骨朵儿慢慢开放了。一层层的花瓣衬托下，一个婴孩自花蕊中伸展四肢，甘枫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婴孩的身体越来越大，很快就变成一位妙龄女子，黑色如瀑布一样的长发散在身后，全身赤裸，不着寸缕，凝脂肌肤，吹弹即破。 第三十八章 骷髅花之谜1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夜的声音响起。甘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里面，顺着甘枫的手指看过去，夜的脸立马就红了个透。 “你无耻。” 甘枫斜睨了一眼夜，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这时候，女子光滑的背后深处一双透明的双翼，轻轻扇动几下，身体就飘了起来，只是一个不稳，又重重地摔下来。夜很想大笑，却被甘枫一个冷冽的眼神给制止了。 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女子终于顺利飞了起来，女子开心地在花丛中飞舞，洒下一片笑声。突然女子向甘枫和夜的方向飞过来，落在两个人的面前。 “你们是谁？”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看着甘枫和夜，丝毫害羞的表情也没有，倒是一脸的疑惑。但是夜由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抬头。 “你先穿上衣服，好吗？”尽管有过不少离奇的经历，但是甘枫也吃不消这个画面，脱下身上的外袍，递给女子。女子低头，脸顿时羞红，双翼舞动，藏在灌木后面，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散发着小兽般的光芒。 甘枫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女子害怕的声音自灌木丛中传了过来。 “路人，迷路了。”虽然这女子自骷髅花中走出来的，但是身上却没有一丝邪恶的气息。甘枫不得不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时候，一阵阴风卷起地面上的落叶，女子着急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你们快走，我姐姐回来了。”甘枫嘴角轻轻扬起来，这个女子，心地还挺善良的。 阴风紧紧逼过来，很快，骷髅花中间出现一个玲珑女子，一样赤裸着身子，一样白皙的肌肤，一样透明的双翼，只是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妖娆，抹杀了一身的美。 “二姐，二姐，你回来了。”藏在灌木下面的女子飞到妖娆女子的身边，开心的一个旋转。 “未蓝，你……”妖娆女子呆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地，换上一张亲切的笑脸。“终于成功了，二姐好开心啊。” “嗯，我也好开心啊，二姐，怎么不见大姐呢。” “大姐，大姐……死了。”女子哽咽着，将未蓝揽在怀里，低低地哭泣。未蓝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泪水，但是就是不掉下来。 “怎么会呢？怎么会？”未蓝无法接受大姐死去的消息，狠狠抓着青盈的胳膊，青盈禁不住，呻吟出声。未蓝这才注意到，青盈的肩膀上，一条长长的伤口蜿蜒至腰间，藏在长发下。未蓝赶紧扶住青盈虚弱的身体，细细检查伤口，伤口外翻，血流不止。 “二姐，你怎么样？” “未蓝，二姐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得重回花盘里休息，这里就交给你了。”青盈咬着牙，伤口的疼痛让她渗出一身冷汗。站在骷髅花上，身形越变越小，花瓣收紧，将青盈的身体整个包裹住。 未蓝轻吁一口气，安置好青盈之后，未蓝一展双翼，立在甘枫和夜的上方，冷着一张脸俯视他们。 “你们究竟是何人？是不是你们杀死我大姐的？” 甘枫这才记起来，初次遇到白伊儿和夜的时候，袭击他们的那个黑影，莫不是就是未蓝口中的大姐？ “没错。” “为什么要这么做？”未蓝落在甘枫的面前，秀眉紧蹙，眼角还挂着泪痕。 “没办法，如果她不死的话，死的就是我们。”听到这句话，未蓝的身体明显地颤动了一下，眼光也温和了许多。倒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似乎纠结着很多心事。 “传说骷髅花中孕育出来的人，有着超乎想象的破坏力，但是你和你的姐姐们似乎并没有……”甘枫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个女子，自骷髅花中出生，自己亲眼所见，但是她的温柔，善良和包容之心却和传说不一样。 第三十九章 骷髅花之谜2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原来，第一批自骷髅花中诞生的是采桑女，她们的任务就是为下一批骷髅花采集养料。而养料就是处子之血，然而她们的力量也最微弱，稍微受伤，就必须回到骷髅花里进行新一轮的孕育。 “那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那必须有奇迹。”未蓝干涩地笑了笑，“我们的生命全在这里，离开这里，骷髅花谢，我们也会跟着死掉的。” 这大约就是诅咒的力量吧。 “我知道你们是好人，大姐的死，我不怪你们，你们快走，若是被主人发现的话，就来不及了。”这未蓝果然心地善良，这时候还关心着其他人的生死。或许她早已堪透世间一切善恶因果吧。 “告诉我，你的主人是不是一世怨灵？”甘枫反手抓住未蓝的手，急切地问道。未蓝犹疑的神情给了甘枫一个肯定的答案。 看来操控这一切的就是他了。 “夜，你在哪儿？”回去的路上，远远地听见白伊儿的声音。甘枫暗骂一声，吼道，“你怎么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儿？很危险的。” 吼完之后，又莫名地烦躁起来。 夜有点吃惊地看着一向波澜不惊的甘枫此时正朝着他破口大骂，白伊儿询声跑了过来，看见夜，一脸欣喜。 “走吧。”夜柔声说道，心里却也怪自己粗心。紧紧地牵起白伊儿的手，跟在甘枫的身后，脑海里却一直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梦一场。 走出死亡谷的一瞬间，白伊儿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似乎要将自己心底上的恐惧一起宣泄掉。甘枫的心被这嘤嘤的哭泣声弄得烦躁不安，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没想到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冰冷的话，“哭，就知道哭……” 白伊儿顿时噤声，抬头瞪了一眼甘枫，气愤地一把擦干眼泪。三个人顺着小路一直走下去，突然一声高亢的鸣叫声自头顶传来，伴着这声啼叫之声，一个硕大的身影俯冲下来。 夜一声不吭地挡在白伊儿的身前，经历这么多事，一旦遇到突发状况，夜都会很自然地第一时间想要保护她。红色的羽毛，像黑豆一样灵活的眼睛，赤鹞此刻正蹲在甘枫的肩膀上，扬着头，瞥了一眼夜，扑扇着翅膀“嘎嘎”叫了几声。 “你怎么会出来？”甘枫说话，眼睛看着前方，但是前面什么都没有，白伊儿睁大双眼，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竟然跟空气讲话，好恐怖啊。 倒是肩膀上的赤鹞使劲将头往甘枫的脖颈里蹭，甘枫轻轻地拍打着赤鹞的头，无限爱溺的眼神让夜和白伊儿嘴角生生僵掉。这个人，不是一向冷峻无情的吗？这个眼神，是溺爱吗？还……真有点让人不适应呢？ 就这样，两男一女一只鸟，从死亡谷里走出来。 第四十章 稗末城劫难 人生四大禁忌，贪嗔痴恨，如同毒蛇一般啃噬着人们的理智，将他们逼至癫狂。然爱恨之间，本就只隔一线。 稗末城的大门紧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灼的味道，一阵阵阴风却带来莫名的寒冷。白伊儿双手抱紧，缩着脖子，皱着眉头盯着城门口，似乎那是一张会吃人的大嘴巴。 莫非……还是晚了？甘枫和夜同时深吸一口气，双拳握紧。 头顶上，赤鹞绕圈飞翔，“嘎嘎”乱叫着，似乎很不安。甘枫犹豫着，缓缓伸出右手，又慢慢垂下来，然而封闭的大门却像受到了鼓励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宽阔。 一直想象，门后面的世界会跟地狱一样惨烈。但是，一切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有安静，很单纯的安静，混沌一片。 甘枫轻轻松了一口气，似乎还没有遭到屠城，可是人都去哪儿了呢？头顶上，赤鹞“嘎嘎”叫了两声，向稗末城另一边急急飞去，甘枫移动身形，紧紧跟在后面，将夜和白伊儿甩下。 赤鹞停在一片废墟上面，两只黑豆般的眼睛盯着废墟中的某一处，飞起，落下，爪子上紧紧抓住一件东西，交到甘枫的手里。 水蓝色的玉身，流动的色彩，简单的镂空花纹，甘枫自怀中取出火玉，相互比对之下，一样的花纹，一样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水玉了。 将水玉收好，这里的味道让甘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哟，甘枫，我们……好久没见了吧。”身后的声音，让甘枫的脸色愈加阴沉，又是这个讨厌的家伙炎，“你的朋友很有趣呢。” 炎淡淡地笑，指了指身后的夜和白伊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要告诉我，只是路过，这种不带智商的谎话我是不会相信的。”甘枫嘲讽地笑道。 “跟你一样。” 甘枫扫了一眼满脸带笑的炎，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你就不想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甘枫终于停下步子，有点气恼地盯着炎，这家伙真是欠揍！ “跟我来。”炎刻意避开甘枫的目光，转身，一股怪异的笑容划过嘴角，瞥了一眼角落里处理的两个人，“你们也来。” 现在的稗末城像是一座死城，风吹起的尘埃，缓缓上升，又淡淡落下，像是个无人理会的卖唱女，只有声音留下。然而这样的声音明显不够，只会惊扰无意闯进的人。 众人跟在炎的身后，走进稗末城最大的客栈，蓬莱客栈。 客栈的天字号房间里，一个女子脸色苍白，躺在宽大的绣金丝被褥里，看起来那么娇小，双眼微肿，眼角还挂着泪痕。甘枫认得她，她是齐百川的小女儿，当初在稗末城内给他一剑的丫头。 “她怎么了？” “受惊过度，晕了。”炎的声音透着股无力，“整整三天，擎一每天都绷着一张脸，吓死人，如果这丫头再不醒，擎一估计得疯掉。” 炎揶揄道，根本就不在意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只听见一声怒吼，“炎，你在胡说些什么？” 擎一一手抓着一包药，另一只手已经勒住炎的衣领，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而炎，只是优雅地掰开擎一的手，说道，“你这样子，小心你的睡美人被吵醒。” 擎一立刻收手，朝床上的女子看了一眼，眼神顿时溢满无限温柔。 “你们都给我出去。”擎一压低声音道，额角的青筋隐现。虽然不知道擎一和床上那女子的关系，但是大家还是十分识趣的走了出去。 甘枫和擎一擦身而过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擎一。 擎一僵直着身体，别过脑袋，刻意避过甘枫的目光。 “炎，你跟我老实交代，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人都跑哪儿去了。”甘枫一走出房间，就抓紧炎的肩膀问道。 “你先放手啦。”炎使劲甩开甘枫的手，恨恨地呢喃道，“今儿都怎么了，一个个当我是泥人儿。” 第四十一章 离别夜 “少啰嗦。” “我来到这里的那天……”炎将三个人带到人字号房间休息，将那天发生的状态详细说给甘枫听。“齐府大宅烧了一天一夜，最近化成一片灰烬，那之后，城内的人纷纷逃散，但是擎一这小子一颗心全系在玉凌姑娘身上，不过半天的时间，整座城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炎无奈地耸耸肩膀，满不在乎。“这么说，玉莹也随着那场大火灰飞湮灭了？”甘枫自语道，有点可惜。明明很相爱的两个人，却注定走不到一起。 “你错了。”一直跟在炎身后的夜突然说了一句，顿时引来了其他人的注视，夜微微红了脸，若无其事继续说道，“一世怨灵的目的不仅仅是收集怨气用来孕育修罗花，更重要的是护城神兵。” “小子，知道得挺多的嘛。”炎拍手赞道。 “但是玉莹姑娘是被一世怨灵选中的人，这种灵魂除非放弃心中的怨念，否则永远不能步入轮回道。” “浴火重生之后，她会变得更强，更不容易对付。” “夜，我们应该怎么办？总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吧。”听得夜这样说，白伊儿似乎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抓着夜的肩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动人。 “不怕，只要找到收魂香，就没问题了。”夜紧了紧搭在白伊儿身上的手，温柔地笑道。 收魂香？什么东西？白伊儿有点懵，倒是炎和甘枫，很惊讶地看着夜，这家伙连收魂香都知道，似乎不简单呢。 炎和甘枫相互笑了笑，这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佲音皱着眉，纤纤玉手指着炎，怒道：“炎，你怎么在这里？小姐的药煎好了吗？” 炎慌忙起身，小声嘀咕道，“擎一哪肯让我碰你家小姐的事啊。” “那你就不知道找点事做啊。”佲音几乎咆哮，瞥见一屋子的陌生人，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炎自叹道，甘枫抿着嘴忍住笑，倒是一旁的白伊儿和夜，丝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被炎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传说的收魂香，曾一度出现在最偏远的香菱城附近，香菱城四面环山，加上城内的巫师一族布下无数结界阻隔外人出入，极少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七天之内，我一定将收魂香带回来。”夜无比坚决的神情是白伊儿从未见过的。 月光洒了下来，稗末城似乎镀上了一层银黄，掩盖了那一场大火的痕迹，这里只剩下一具躯壳。 “夜？” “伊儿，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夜将白伊儿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呢喃着。 “夜？” “恩？” “夜？”白伊儿一遍一遍地叫着夜的名字，撅着嘴，她曾提议跟夜一起去香菱城，但是却被夜婉言拒绝。 明天夜就要启程去香菱城了，在经历这些莫名奇怪的事情之后，她心里早已认定，每跨出一步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四十二章 惊人发现 夜走了，说好七天之内，一定归来。白伊儿站在城门口，日夜张望着。甘枫和炎远远地看着那个孤单瘦弱的身影，“才不过离开几天，有必要这样吗？” “甘枫，你说这样的话很奇怪呢，人家小两口伤心碍着你什么事了，莫不是吃醋了？”炎有点好笑地看着甘枫莫名生气的表情，揶揄道。 “胡说，我哪有。”甘枫怒道。 “哟哟哟，还不承认，不过说实话，夜和白姑娘还真配呢，一个单纯，一个可爱。”炎不管甘枫早已握得生紧的拳头，继续调侃道。 这话一出，甘枫的拳头已经送了上去，直直地朝向炎那张俊俏无比的脸。炎只微微一个倾身，就将这一拳化解在空气中。 “何必生气？”炎甩了甩前额的发梢，笑道，眼睛落在城门口的时候，脸色变了变，叫道，“甘枫，快，白姑娘晕倒了。” 甘枫顺着炎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白伊儿倒在城门口，心顿时漏了半拍，炎身形一动，已经飞身出去，甘枫这才缓过神来，跟在炎的身后。炎抱起白伊儿，却被甘枫一把夺了过来。 “别碰她。”甘枫简短的几个字，醋意明显，似乎在宣布自己的所有权。 “瞧你，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也不看看人家姑娘心里念的是谁，想的是谁，为谁神伤，为谁愁。”炎有点恼甘枫，但脸上只有戏谑的表情，“你这是趁火打劫。” 炎还在兀自说着，甘枫却已抱着白伊儿飞奔回客栈里。 擎一在厨房里忙活，几天下来，玉凌还是一直昏迷不醒，不见半点起色。却见甘枫抱着白伊儿进来，那女子的脸色白得吓人，人字号房间里，甘枫的声音带着一股嚣张和不可违逆传了出来，“擎一，你给我进来。” “怎么了？”擎一放下手中的汤药，赶过去，却看见一脸柔情的甘枫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快过来看看，她怎么了？”甘枫看了不看他，眼睛一直停在女子惨白的脸上。究竟怎么了，自己会因为她的昏迷而慌张，甘枫这样想着，看着面前忙碌的擎一，脸色也不好，想是被自己的语气给气到了吧。只是现在似乎管不了那么多了。 “没事，只是这些日子不吃不喝，累的。”擎一起身，淡淡的口吻，淡淡地说着。“待会儿我让佲音熬点补身的药送过来，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炎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甘枫，擎一出去的时候，这家伙还在笑。 “神经。”擎一无意嘟囔着，却被炎听了去，“喂，你说谁呢？擎一，你给我站住。” 似乎每个人都在刻意地放松，似乎都在刻意躲避着某一天的到来。 “甘枫公子，药熬好了。”佲音将药放在床边，扶起白伊儿的身子，舀一勺药，喂下去，却不想刚喂下的药又全部自嘴角流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佲音急得满脸是汗。 “你怎么搞的？让你喂个药也不会。”甘枫沉声喝道，恰巧却路过的炎听见了，脸立马阴了下去，大踏步走进房间，抓起佲音的手就走。 “走。咱不受这个气，让他自己喂。”炎激动地说道。 只是这样的小孩子气，怎么会是冥阳宫的三大圣手。 甘枫抓起碗，一饮而尽，然后抱起白伊儿，右手托住她的头，含住她的软唇，轻轻撬开她的贝齿，将嘴里的药缓缓送过去，然后左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如此将慢慢一碗药悉数喂下，却还是舍不得就这样轻易放开她柔软的唇。一直躲在房间外的炎和佲音看到这一幕都不禁脸红，炎却更是惊叹无比。 甘枫这小子不会是动了真情了吧。千年的冰山开始融化了，有意思，有意思。 “夜，夜，你不要走。”床上的女子渐渐有意识，却开始胡言乱语。甘枫看着白伊儿，脸色阴沉，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傻瓜一个。 外面的炎差点就笑出声了，看着甘枫那张想杀人的脸，炎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你干嘛这么开心？”佲音拉了拉炎，看着他笑成一团的脸，“你没……没看到刚刚甘枫的脸臭得。” 第四十三章 神女意襄王情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伊儿就醒了，极目之处是一张雪白纱幔，白伊儿双手支撑整个身体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见传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微闭起双眼休息。 一张柔和的脸，额角的伤疤也圈起一道柔和的光，是甘枫。 白伊儿轻轻下床，靠近甘枫的脸，细细端详，却不想甘枫突然睁开双眼，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禁呆住，两个人现在的距离很近，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白伊儿警醒，猛地向后退去，甘枫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被她一手甩开。 “啊……”白伊儿倒在身后的木桌上，腰上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感，白伊儿疼得龇牙咧齿，泪水含在眼眶里。甘枫忍住心里的怒火，轻哼一声，“笨蛋。”然后俯下身，将她自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回床上，白伊儿有点无法适应甘枫突然的温柔，脸颊两侧飞起两团红晕。 “我怎么会在这里？”白伊儿不解地看着甘枫，自己明明在城门口等夜的吗？怎么会躺在这里？甘枫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晕倒在城门口，是炎抱你回来的。” 甘枫刻意隐瞒自己抱她回来的事实，背对着白伊儿，脸上的表情复杂。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虽然也希望夜能够带回收魂香，但是心里总有点不希望那个人再出现。 躺在床上的白伊儿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床上的纱幔，脑袋里一直反复出现和夜在一起的画面。眼泪轻轻地滑落眼角，白伊儿别过头，悄悄将眼泪拭去。 天字号房间里，佲音默默地帮玉凌擦拭身体，身边放着擎一刚刚送来的药汤，将玉凌的头放在肩膀上，右手轻轻按在玉凌的腰间，稍稍使劲。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佲音才将玉凌放回床上，端起药汤，起身悄悄倒进旁边的盆景里。 “将军。”佲音拉开房门，对着门外的擎一将军福了福身。 “玉凌怎么样？有没有起色？”擎一关切地询问道，但是一眼瞥见依旧昏迷在床上的玉凌，心下一冷，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佲音无声地垂着头，摇了摇。 擎一抬脚走了进去，佲音站在他的身侧。擎一将手搭在玉凌的手腕上，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佲音小心地捂着胸口，平复自己狂跳的心情。 “将军，小姐她……”佲音小心地问道，眼睛一直注视着擎一变幻的脸，可是擎一却只是淡淡地摇头，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只是受惊过度，为什么会昏迷这么长时间？ 第四十四章 我们出不去了 “擎一。”炎突然冲进房间，抓住擎一的胳膊，一脸慌张，“快出来看看。” 炎虽然很不羁，但是身为冥阳宫三大圣手的他，遇事也不会这么慌张，擎一跟着炎走出蓬莱客栈，擎一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漫天的红色花瓣散落，如梦幻一般，让人迷离。 擎一和炎站在蓬莱客栈外，外面如花的世界让两个人瞠目结舌，每一片花瓣落下，沾到花瓣的建筑物纷纷化作齑粉，擎一双手合在一起，变幻出水的手势，将身边的落花轻轻散去，一回头，身后的蓬莱客栈已经被落花化去一大半。 “玉凌？”擎一惊呼出声，玉凌在留在客栈内，慌忙冲进去，炎紧跟随后，天字号房间已经被化去屋顶，红色的花瓣好似落凡的精灵，一片片吞噬着万物。 “玉凌……”擎一大叫一声，冲进房间，只见佲音抓住玉凌的手，身边被一道光圈包围。炎挥动手中的青鸿剑，剑气凝结在周围，将即将落在身上的花瓣尽数碎去。 “这是怎么回事？”炎疑惑地看着佲音，却听见人字号房间里传来甘枫的声音，“不要多说废话，赶紧过来。”天字号和人字号遥遥相对，众人这才发现，面对的建筑物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人字号房间毫发无伤矗立着。 “别问了，我们先过去。”擎一二话不说，将床上的女子轻轻地抱在怀里。 擎一将玉凌轻轻地放在床上，拍了拍甘枫的胸膛，“谢谢你啊。” “但是，这究竟怎么回事？这红色的花瓣是什么？”炎收起青鸿剑，看了一眼甘枫，在冥阳宫历任圣手里，他最佩服的就是甘枫了。 “应该是骷髅花的花瓣，看来骷髅花已经进入第二重生命了，开始孕育撒花女了。”甘枫想起之前未蓝说的话，居然这么快，就进入第二重生命阶段，“擎一，你……” “我记得。”擎一接下后面的话，一瞬间的失神之后，淡淡地开口，“第八城毁灭的那一天，也下过这样一场红色的花雨，当时的第八城其实只剩下一座空壳。但是，一世怨灵最后还是什么也没留下。” 擎一的声音突然暗了下来，“其实我就是传说中的猎灵将军，一直游离在七城之中，只要是涉及灵魂的事情，我都会出现，我的出现就意味着毁灭。” 他的脑海清楚地回荡着这句话，这是他听到的第一句话，你的出现注定代表着毁灭。 佲音不忍地看着擎一，小声抽泣。这样的命运，连自己都无法做主。白伊儿看着窗外，那片片花瓣还在继续落，外面的世界相信已经全变了样吧。 “可是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甘枫，你这间屋子能撑多久？”炎有点慌乱，虽说冥阳宫的修炼严酷非常，但是现在看看，那些都不过是些小把戏。 “我不知道。”甘枫垂着头，同样将目光放到窗外，花雨下得越来越密集，手里的水玉温度也越来越低，看来撑不了多久的。 “这样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吧。”炎提议。 “不行，夜答应过我，他会回来，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白伊儿首先拒绝。 “白姑娘，不要固执了，跟我们走吧。”炎苦苦劝道。 “随她吧。”甘枫冷冷地抛下这句话。 “不行。”擎一开口，将正要踏出房门的炎拉了回来，“我们出不去了，你们看。”擎一手指着最远的地方。众人看过去，都不禁有点气馁，这才真正验证了擎一那句“我们出不去了”的事实。 第四十五章 玉凌苏醒 极目之处，皆是一片红色，真不知这走出去的下场会是怎样，是不是也像那些房子一样化作齑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坐在这里等死吗？” “你们不用担心的，夜说了，会回来救我们的。”白伊儿天真地眨着眼睛，笑道。自己也有点意外对夜的信任竟然这么深。 “夜，夜，夜，白姑娘，我拜托你要不要清醒一下，你的夜要回来早回来了。”炎冲到白伊儿的面前，抓起她的胳膊，吼道，“你不要老想着他，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知不知道，还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炎，你给我闭嘴。”甘枫竖眉，瞪了炎一眼。炎这才冷静下来不说话。 “你说什么，放手啦，很疼耶。”白伊儿拼命甩着胳膊，脸因为疼痛紧紧皱成一团。甘枫将手搭在炎的手背上，微微使劲就掰下炎的手。 “他说的不会是你吧。”白伊儿转身，无比清澈的双眼看着甘枫。 “不是。”甘枫转过身，否认。 “我想也是。”白伊儿突然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很镇静地轻吁一口气，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白伊儿恢复一脸的灿烂笑容，帮着佲音照顾一直昏睡的玉凌。 好不容易挨过一个晚上，白伊儿已经一脸疲惫，靠在甘枫的肩膀上休息。甘枫一脸尴尬地看着对面三张笑得奇怪的脸，眉毛一竖，瞪了他们一眼。 “爹爹，爹爹。”突然间，床上一直安静的女子突然开口。 擎一的脸一瞬间凝结了，头缓缓地向床上看过去，只看见玉凌闭着双眼，双眉微皱，手紧紧抓着被子，似乎还在梦魇之中。 擎一小心地握起玉凌的手，轻声呢喃，“玉凌，玉凌，你醒醒。” 甘枫从未见过擎一这样的表情，很小心，似乎很害怕失去。床上的女子再次陷入昏迷，擎一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了。 “将军，你不用担心。”佲音看到擎一脸上的失望表情，很心疼。 “是啊，擎一，你现在的样子很憔悴。”炎也劝道，“要不要先休息休息。”说罢，还朝甘枫使了使眼色，甘枫却装看不见，但是心里却早已明了，玉凌对擎一而言是特别的，否则以擎一孤傲狂妄的个性，又怎会为一个女子动容呢？只是擎一的爱情太执着，不知道玉凌能不能承受得住。 果然，擎一对佲音和炎的劝说充耳不闻，眼神似要将床上的女子生生化进身体里。炎突然觉得这样子的擎一更可怕，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拉着佲音退在一旁。 房间的气息一下子沉寂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凌的身上，很快，就听见女子的呻吟声。 “爹爹，爹爹……”女子微弱的声音似乎一吹即散，擎一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床上的女子又赖着不肯起来。 终于，玉凌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白净的脸上，一条蜿蜒的疤痕划满大半个脸颊。玉凌“啊”的大叫一声，“鬼啊” ………… 第四十六章 我是谁?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是这次，所有的眼睛都看向擎一，只见他脸色青白，手指关节处发出“咯咯”的声音，白伊儿早醒了，虽然不太明白眼前的状态，但是一向自认聪明的她一眼就看出，擎一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后果可能很严重。 “小姐。”佲音赶紧迎上去，抱住玉凌颤抖的身体，泪水含在眼眶里，“你终于醒了。” “你……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小姐？”玉凌抱着被子，不住地往后退，直到背紧紧贴在床架上。 “……”众人不语，将目光再次转向玉凌。 这玉凌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小姐，你不要吓我，我是佲音，你的贴身丫鬟佲音啊。”佲音抓着玉凌的手，记得满脸泪水。 “佲音？佲音……佲音……”玉凌歪着头拼命回想，许久才无比笃定地说，“我不认识你。” “好了好了，或许玉凌姑娘刚刚醒来，一时记不起来，你们不要为难她了。”白伊儿看不过眼，拦在玉凌身前，将佲音和擎一推到一边。 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玉凌突然跳下来，朝着房门跑过，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刚刚醒来的女子身手竟如此矫健，只是外面似乎不是很安全啊。 好在甘枫眼明手快，伸手一抓，将刚踏出房门的女子抱了回来，大声地责备她，“刚醒来就到处跑，不要命了是不是？” 甘枫对齐玉凌多少是怀着点愧疚的，当初要不是他叫齐百川会稗末城，或许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吧。即使改变不了，她也不至于落到孤苦无依这般凄惨境地。 甘枫将玉凌额前垂下的发丝轻轻地绾到耳后，轻声说道，“外面很危险，不要出去了。” 玉凌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不由自主轻点着头。白伊儿闻着两人之间的暧昧味道，小脸儿一沉，心里头开始犯味儿了。一屋子人，各怀心事，丝毫没有察觉屋顶的瓦面正一点点消失。 玉凌扶着窗台，瞧着外面纷飞的花絮，清澈的双眼透着股迷蒙，惊叹道：“真美！”然而众人均是不语，他们的眼睛，只看到这场花雨强悍而霸道的破坏力，而忽视了落蕊纷飞本身是何等的飘逸华美。 佲音守在玉凌的身边，警惕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她家小姐，生怕玉凌一个冲动又跑了出去。 “佲音？！”玉凌轻喊着，转过头，看着她，“你是叫佲音，对吧？” “是的，小姐。”佲音颤着声音回答，水眸倒映出那张纯白的脸。 “好，你告诉我，我是谁？” “小姐，这……”“你说，我是谁？”一醒来，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一切都那么陌生，任凭自己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昏迷之前的事情。 “……” “我到底是谁？”玉凌继续逼问，脸上的表情急切而慌张。 “你叫齐玉凌。”一直在角落里沉默的擎一突然抬头，淡淡地开口，“是齐府里的三小姐。” 所有人都知道擎一接下里要说什么，只是没有人出言阻止，或许下一秒他们就会消失，消失在这片绚烂的花海里，但是没有人会在意事实和谎言之间的差别。 第四十七章 转机 “啊……”不知是谁的尖叫声，生生打断了擎一的话，昏暗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一道亮光，只见擎一头顶上方的屋顶突然不见，细密的花帘直直地罩向擎一。 “擎一，小心。”甘枫惊呼脱口，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擎一甚至来不及布施结界，只能看着那片片花瓣像一张大网一样缓缓落下。 “将军。”佲音也着急地喊着，提脚欲冲向擎一，却被身后的炎牢牢抓住，只听见“咻”一声，在众人还没反应之前，一道完美的弧线自佲音的耳边划过，如凌厉的风一样，舞起了佲音的长发，淡淡的光环绕在擎一的头顶，将缓缓下落的花瓣击得粉碎，速度之快，竟让人分辨不出那道惊鸿究竟为何物，但是，甘枫却了然，因为胸口的那道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 直到身边的花瓣纷纷消失，擎一才抬起头，一把很俏皮的匕首静静地悬在半空中，剑鞘上是羽翼的形状，剑身上的花纹很古老，好似一个女子妩媚的笑容，让人心微微一颤。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飞影剑？ 擎一脸上的表情复杂不定，看了玉凌一眼，只见她轻轻收手，飞影剑就像是听到召唤一样飞回玉凌的手中，甘枫这才明白，为什么骷髅花的花瓣会伤不了这里？原来是因为飞影剑的缘故。飞影剑的剑身虽然诡异非常，但是剑气凛然，所以那怨灵之花不能伤其分毫，但是很显然，玉凌还不能完全发挥出飞影剑的剑气，若不是甘枫身上的水玉，火玉，这里恐怕也撑不了这么久。 玉凌很平淡地看着擎一，脱口的声音却不似平时的俏皮无忧，淡淡地，没有味道，没有感情，“在你没有告诉我我是谁之前，不许出事。” 佲音捂着不停狂跳的心，将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移开，炎的眼神有点暗淡，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哀怨苦恼的。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刚刚擎一差点出事时候佲音慌张无措的表情。 希望是自己多心吧。 “现在，你该告诉我，在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玉凌一直追问，佲音在一旁看得也有点不忍心了，拉着玉凌的袖口，说道，“小姐，让将军休息一下吧。” “不行，我要马上知道。”果然还是一样的任性，即使失掉记忆，玉凌骨子里的坚持还是没变。 佲音也不劝了，自己只是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家小姐改变决定。 就在擎一准备开口的时候，一声啼音传来，甘枫深邃的眼神之中立刻闪现出一道希翼的光芒，甘枫将手指放在唇边，吹起一声口哨。立刻，一道飞鸿自花雨中惊现，白伊儿指着那道影子，叫道，“是赤鹞。” 赤鹞从屋顶上的窟窿里钻了进来，停在甘枫的肩膀上，亲昵地将头蹭向甘枫的脸，甘枫似乎也很开口，温柔地顺着赤鹞有点凌乱的羽毛。 “奇怪，它怎么没事啊？”白伊儿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赤鹞，“你看，所有的东西一碰到花瓣就化为齑粉，为什么赤鹞一点损伤都没有？” “人家是畜牲，你干嘛这么计较？”甘枫没好气地反驳她，他才懒得跟她解释这么多。倒是赤鹞，不开心地别过头去，脖子上的锦囊随着这个动作，左右摇摆。 第四十八章 分道扬镳 “好了好了，不生气啊，我开玩笑的啦。”真没想到，一向冷漠的圣手枫会去哄一只鹞，炎看得有点傻眼，却瞧见甘枫轻轻将赤鹞脖子上的锦囊摘下，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块浑身透明的晶片。 “这个是什么？” “收魂香。” “是不是夜回来了？”白伊儿的脸上立刻有了光彩，甘枫才懒得理她。夜离开之前，甘枫将赤鹞交给，交代他，若是出现意外的话，可让赤鹞回来求救，只是没想到，赤鹞会带着收魂香回来。 来不及多想，甘枫将收魂香握在掌心，一使劲，晶片划破掌心，鲜血立刻涌现出来，但是立即被掌心的晶片吸了进去，透明的晶片立刻变成血红色，但是渐渐地，血红色越来越淡，最后回归成透明。但是很快，晶片化为一股白烟，袅袅升起。 一瞬间，红色的花瓣自动散去，很快，天空就通明起来。白烟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之后，慢慢散去。 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白伊儿的脸上顿时一阵清爽。 “终于重见天日了。” “小姐，小姐。”佲音拉着玉凌走出房间，笑道，“没事了。” 虽然逃过一劫，但是甘枫、擎一和炎的脸上似乎并没有轻松的表情，极目之处，除了身后的破房间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一片光秃秃的地面，让这几个死里逃生的人再次跌入深渊。 “这是什么地方？”玉凌沉着一张脸问道，很陌生的感觉，但是却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小姐，这是你的家，只是现在都被毁掉了。”佲音说着，声音又有点哽咽了。 “哦。”玉凌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反正毁没毁掉，现在都一样。 甘枫摸着赤鹞的头，叹息着。没有见到夜，这是不是意味着夜在香菱城里出了什么事了？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白伊儿，她正一脸企盼并四处张望着，只是留下的却是无尽的失望。 “夜怎么不在？他是不是出事了？”白伊儿绞着手指，一双水眸怔怔地看着地面。 “好了，我陪你去趟香菱城吧。”许久，甘枫才下定决心，提议道。 “可是你怎么知道去香菱城的路，那地方神出鬼没的。”炎对甘枫的决定有点愕然，但同时也很疑惑，只见甘枫拍了拍赤鹞的小脑袋，笑道，“这家伙知道。” “好，那我也去。” 甘枫转过头，看了一眼炎，他的表情很认真，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甘枫早就明白炎的心里对那位丫鬟怀着不一样的情愫。他还以为，炎会一直陪着佲音，怎么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呢？莫不是两人之间闹了什么别扭不成？ “怎么样？你这表情好像是在嫌弃我。”炎不满地叉起腰，样子滑稽。 “好，没问题。”甘枫爽快地应了下来。这样也好，让他们冷静冷静。其实在经过冥阳宫地狱式的历练之后，作为圣手，除了服从，还是服从。 炎看着一直小心跟在玉凌身后的佲音，眼神一下子温柔起来。 抱歉了，佲音。我不能再继续守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啊。心里纵然有千般不舍，炎还是决定离开佲音，因为他的心里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深陷进去。 接受圣手剑青鸿的时候，宫主就告诫过他，感情只会成为圣手的负担。 甘枫跟擎一说自己的决定，玉凌站在一旁，静静的听，脸上的表情跟着变化，“你可不可以不要去？”玉凌突然抓紧甘枫的手臂，有点着急地说道。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要留住他。甘枫有点尴尬地看着齐玉凌，急急忙忙将她的手甩开。因为他看到擎一的脸已经很不好看了。擎一喜欢玉凌，这瞎子都看出来了。 “齐三小姐，我已经决定了，请你不要阻止。”很礼貌地回应她的纠缠，很刻意地隔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慌慌张张带着白伊儿还有炎走了。但是，甘枫却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离开，竟与自己的目标失之交臂。 命运的巨轮继续转动…… 第一章 生死抉择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佲音扶着玉凌，跟在擎一的身后，气喘吁吁。从刚才到现在，擎一就一直阴沉着脸，搞得佲音都不敢抬头看他。 “我累了，我要休息。”玉凌叫道，已经走了好长时间，自己两只脚现在变得好重，每走一步，里面的每一根神经都好像要断掉一样。 “不行。”擎一不回头，只是冷冷地否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刚刚才走出稗末城的境地，现在三个人正处在一片十分诡异的路上，四周围树木参天，四季油麻藤攀在粗壮的树干上，结成一个个又大又密的网，酸酸的腐烂的气息不停地翻搅着玉凌的胃。一阵凉凉的风吹过，树枝之间摩擦的声音好似鬼魅，在撩拨着行人们紧绷的神经。 擎一不动声色地继续走，这地方诡异得很，得赶在天完全黑之前走出去。身后那两个女人怎么这么慢，一回头，就看见玉凌弯着腰开始吐，脸色惨白，本来这几天一直昏迷，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一些酸水。佲音小心地拍着玉凌的后背，希望可以让小姐舒服一些。这时候，一根树藤轻轻地滑到佲音的脚边，“嗖”的一声，缠住佲音的腰。 “啊……”佲音被树藤缠到半空，脸已经被吓得没了颜色。 “佲音？”玉凌叫道，虽然很多事情她已经忘记了，但是佲音对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擎一这才注意到，这些四季油麻藤都是有生命的，每一个网都是狩猎的工具。玉凌看着脚边那些正在蠕动的藤条，惊慌失措，一时脚软，跪倒在地，擎一拔出腰间的佩剑，将玉凌身边的藤条尽数斩去。 “救她，快点。”玉凌的声音有点微弱，赶了这么久的路，体力开始不支，想要使出飞影剑也不行，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眼前男子的身上。 虽然她曾经出言不逊，说他是“鬼”，但是好歹也救过他一命，他应该不会不管她们俩的吧。 “将军，救命。救我啊，将军。”佲音眼角含着泪，脸色惨白，两只手无助地胡乱挥舞着。擎一将玉凌揽在怀里，右手执剑，跃起，手中的剑闪着一团耀眼的火，直直劈向缠住佲音的树藤。准备一劈中，就接住佲音，然后带着二人越过这里。 但是，当擎一的剑劈断那根长藤之后，另一条已经爬上来，再次卷住佲音的纤腰。而地面上，交缠着无数条树藤，正蓄势待发准备攻击擎一。 擎一转身，挥动手中长剑，斩掉拦在面前的油麻藤，辟出一条路，带着玉凌飞走。 佲音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流了下来，滴在树藤上面，树藤立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将军。”佲音喃喃着，突然仰起头，干涩地笑了笑。 第二章 诡异女孩 擎一带着玉凌飞了很久，落到一块比较高的山坡上，将玉凌放下，远远地，看见一点点灯光，好似黑夜里野兽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 “你有没有救出佲音？” “对不起。”这大约是擎一第一次低头道歉，是的，他没有尽全力，因为他输不起，他无法承受失去玉凌的痛楚，所以只有放弃佲音了。在面对选择的时候，擎一很清醒。 “我对你很……失望……”玉凌抱着双膝，声音微弱了好多。 “……” 擎一解下外袍，披在玉凌的身上，却被玉凌冷冷拦下。擎一无奈，哑着嗓子说，“我去救人，但是你要答应我，要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好吗？” 玉凌的脸上立刻现出欣喜的表情，满脸感激地看着擎一。 “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就拿着这把剑去孜焰城，知道吗？”擎一将怀中的青剑交到玉凌的手上，转身，犹如雄鹰一样展翅消失在玉凌的视线内。 这时候，不远处的灯光处，传来几个人交谈的声音，玉凌抱着怀里的剑轻轻地走过去，小心地捂住嘴巴，钻到草丛边。 “大小姐，你看看，我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为什么我们该受这些鸟气？”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叫嚣道，语气之中尽是不满。 “夕厄，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很轻很淡，有经过风雨洗涤的干净。 擎一分开面前的草丛，只见一个粗壮大汉粗着嗓子叫嚷道，“斯摩，你少在那儿装好人，你别告诉我，你对老大这个决定没意见。” “我相信大小姐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向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女孩儿，只见那小女孩儿吊着双腿，托着下巴，很单纯的笑。 小女孩儿看着双眼不停地在夕厄和斯摩之间转动，夕厄和斯摩两人身边的随从都被这样的目光惊吓住，纷纷后退，低头。 四周围的空气都有点不顺畅，玉凌睁大双眼注视着前方。只见小女孩儿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斯摩的面前，张开双手，声音稚嫩，“斯摩哥哥，我要……抱抱。” 众人皆是一副很不理解的模样，傻傻地看着他们俩人。 “抱抱。”见斯摩呆愣着，小女孩儿双眼里立刻盈满泪水。斯摩有点不知所错，只能机械地伸出双手，将小女孩儿揽在怀里。 小孩子的心情，有时候最单纯，然而单纯的心思往往最自私，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好与坏，善与恶，美与丑，且界限分明。那小女孩儿趴在斯摩的肩膀上，脸正对着玉凌这边，玉凌清楚地看到，小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很诡异，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玉凌浑身都不舒服，一股阴寒自脚底升起。 第三章 惊现杀机 “斯摩哥哥，你……帮我杀了那个吵人的家伙。”小女孩儿依在斯摩的身上，撒娇道。小女孩儿小脸红扑扑的，咬着嘴唇，模样儿当真是俏皮可爱，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血腥歹毒。 斯摩低着头，看小女孩一脸认真的样子，眉头深锁，看着一旁的夕厄，此时的夕厄已经是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再看看身边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刻意疏远他。 夕厄知道大小姐认真了，一咬牙，将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大小姐，我夕厄当初滴血立誓跟着大家一起打天下，这几年，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这次顶撞了大小姐，夕厄愿意领死，也不需要斯摩兄弟动手。只是我身后这帮弟兄们无辜，这几个月来，大家日子过得凄苦，希望大小姐你能够好生照顾他们。”一席话，说得身后的人纷纷垂头，为刚才不义的行为感到羞愧。 玉凌这才注意到，这群人的脖颈后方都有金色星辰样式的刺青。玉凌似乎对这个图案有点模糊的印象，不过现在的她很虚弱，丝毫想不起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图案。 小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复杂，眼睛里的杀戮一闪而过，只是在这沉默的几秒时间里，已经有几个人以后默默地站在夕厄的身后，坚决地看着小女孩儿。 斯摩还没开口，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就响起了，“斯摩哥哥，既然夕厄已经知错，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女孩儿很轻很轻地笑，身边的人皆是一寒，实在是受不了大小姐这种冷笑的表情。 “谢谢大小姐。”夕厄小心地抹去额角的汗，轻吁出口气。 女孩儿趁着别人不注意，用余光瞥了瞥一旁已经放轻松的夕厄，目光阴沉。 “斯摩哥哥，我困了。”女孩儿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双手挂在斯摩的脖子上，亲昵地撒娇道。大家均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倒是一边的夕厄，不服气地悄悄握紧了拳头。 “困了就先休息吧。”斯摩将身边的玉缎披风裹在女孩儿的身上，轻轻地哄着，夕厄很不屑地看了一眼斯摩，这小子就知道讨好大小姐，真是下贱！ 女孩儿似乎已经入睡了，脸上的表情很安详，斯摩轻轻地将女孩儿额前的碎发拢好，低沉地叹了一声，这些年，他看着她长大，看着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 但是在他的眼里，她一直都是十年前缠在他身边嚷嚷着要抱抱的小女孩儿，一直没变。火堆里的火越来越弱，四周的空气也开始凉了，玉凌躲在草丛里，感觉四肢都开始僵硬了。 这时，一个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玉凌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开始加速，轻轻拔出手中的剑，紧紧握在手里，只等到那男子出现在跟前，就将手中的剑刺出去。 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玉凌在心里祈祷，手心的汗一层层冒出来，突然四周围安静，玉凌屏住呼吸，的确一点声音也没有。 第四章 鬼面修罗 “你是谁？”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玉凌惊呼脱口，猛地站起来，只看见面前几个模糊的身影，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小姐，我们要怎么处置这个丫头？”一行人围在玉凌的身边，彼时的她正闭着双眼，躺在草丛上，泼墨的长发散在身下，与那张惨白的脸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小女孩儿蹲在玉凌的身边，仔细端详着她，莫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斯摩站在最边上，看着玉凌脸上的表情，即使是在昏迷状态，那一脸的痛苦却是丝毫不减，突然想要好好保护她，这样的女子，应该是被保护的。 “大小姐，你看她手里的剑。”斯摩指了指玉凌手中的剑，这正是擎一交给她的佩剑。剑是很简单的样式，但是剑身上面刻着一个图腾，图腾的样式是一张笑容诡异的人脸，女孩儿淡淡地脱口，“是鬼面修罗剑。”身边的夕厄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立即变了变，鬼面修罗擎一，自问心狠手辣，行事果断，身上佩剑从不脱手，这个女子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大小姐，要不这丫头就交给我处置吧。”夕厄提议道，其实他的心里正啪啪打着小算盘呢，三年前，擎一就是拿着这把剑指着他的喉咙，戏弄羞辱他的，当时他立誓有生之年一定要雪耻，没想到现在机会来了。 但是女孩儿却将小手轻轻举起来，看着斯摩笑道，“斯摩哥哥，我们带着这个姐姐，好不好？” 斯摩弯腰，轻轻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点头，“好，大小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爱溺之意尽显。 一行人带着玉凌一齐出发，天将亮的时候，玉凌在颠簸中醒来，一眼就看见那一身红衣女孩儿，正围在她的身边，甜甜地笑。本来这样的笑容是何等的天真无邪，但是在看到她的行事之后，玉凌对于这张笑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们……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玉凌撑起虚弱的身体，咬牙向后退去。 “臭丫头，说什么呢，谁有空抓你啊，要不是我们大小姐好心，你早已经横尸荒野了。”夕厄眉一挑，怒目相向。 “夕厄。”女孩儿脸一沉，瞪了一眼夕厄，这小子今天做的事太不让人顺心了。“姐姐不用理他，姐姐饿了吧，斯摩哥哥……” “知道了，大小姐。”斯摩应道，大手自空气中随手一伸，手中立即多出一块烤鹿肉，微笑着递到玉凌的手上，玉凌看了一眼手上的鹿肉，吞了吞口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第五章 相遇于此 一直以来，玉凌都不愁衣不愁穿，丝毫不担心衣食问题，也从没有尝过饥饿的感觉，这一次觉得这鹿肉是人间美味。 “姐姐，慢点，慢点，别噎着。”女孩儿小手在玉凌的后背轻轻拍着，话音一落，玉凌就“咳咳”呛到了。玉凌翻着白眼看了女孩儿一下，不知道这丫头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说噎就噎。 “都说了小心点，怎么就不听呢？”斯摩取出水袋递给玉凌。 “……”玉凌不说话，抓起水袋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之后，玉凌抹了抹嘴角，皱起眉角看了看女孩儿。“说吧，你们抓我来干什么？”玉凌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不干什么。”女孩儿眨着眼睛笑道。 玉凌感觉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样的笑容让人很容易迷惑。斯摩却在一旁淡淡地笑，他深知大小姐的脾气，她只相信第一眼的感觉，看样子，她和这个女人很投缘。 “大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斯摩瞧见女孩儿悄悄收起的疲倦，温馨地柔声道。 “恩。”女孩儿跳到斯摩的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时候，一个人影踏风而来，擎一皱着眉头一路飞奔，他现在一心只想着马上见到玉凌，希望她不要出事，总感觉她的身边不会一直安宁。 玉凌远远地就瞧见他，那飞舞的背影，现在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擎一，我在这里，快来救我。”玉凌跳起来，大声叫道。擎一听见呼叫声，转身，一个旋转，落在玉凌的面前，抓着她的胳膊，柔声问道，“玉凌，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知道。”玉凌撅着嘴，眼泪就要冲出眼眶。擎一回头，看了看周围的这群人，不禁皱了皱眉头，却将斯摩一脸平静，拍着擎一的肩膀，无比的激动，“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哼，还知道回来吗？想当年老大死的时候，这家伙一声不吭离开，扔下整个羽翼军团……”夕厄抱着胸，不满地看着擎一。 “我这次来不是因为羽翼军团，当初我毁面离开，就没想到会再回来。”擎一将玉凌揽在怀里，转头看向女孩儿，淡淡地说，“大小姐，我知道你聪明非比常人，羽翼军团在你的手上，只会越来越强大，今日我只想带玉凌离开这里。” 却见女孩儿淡淡的一声轻笑，“擎一哥哥，不要紧张，你要想带走这位姐姐，这里估计没有人拦得住。但是，你也不问问这位姐姐，愿不愿意走呢？” 此言一出，连玉凌也不禁蹙眉，这女孩儿何以有如此大的把握，刚想开口，声音却在张嘴的一瞬间不见了，擎一瞧见玉凌的慌张神情，柔声道，“玉凌，你怎么样？” “你们对玉凌做了什么？”擎一猛地回头，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斯摩心一沉，莫非是刚才的那块鹿肉，再看看大小姐，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六章 感情纠结 “擎一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想洛儿了呢？”刚刚还是一脸冷静的表情，一转眼又回到娇羞女子的模样，擎一只听见周围人的吸气声，洛儿似乎还很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擎一的眼睛里已经闪现出杀意。 “洛儿，交出解药。”此刻的他犹如一头怒吼的狮子，阴沉着脸，抓住女孩儿的皓腕。 “擎一哥哥，何必生气呢？我说过，姐姐不会愿意跟你走的，对不对啊姐姐？”她一脸纯真地看向玉凌，玉凌无奈，垂下头。“其实，三年前，我就知道羽翼军团留不住你，我也不想勉强，只是我们这次去飞鸣城，需要你的帮助，你也不想这位姐姐受苦的对不对？”洛儿十分贴心地将玉凌扶上马背，然后将缰绳交到擎一的手上，洛儿早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哭泣的女孩儿了，擎一哥哥，你知道吗？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洛儿也跳上马，偷偷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擎一，微微皱眉，一直想要借题发挥的夕厄在看到洛儿的态度之后，也悄悄闭了嘴。 斯摩一个人落在最后面，夕厄看着他，冷冷笑道，“哎，有了新欢就忘了你这个旧爱了，大小姐现在不理你了，心里是不是很难受啊？” “少废话，快跟上去。”斯摩回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两个人跟上大队伍，斯摩看着擎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复杂。擎一一直沉着脸，小心地将玉凌环在怀里。小声在她的耳边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玉凌扬起自己的头，看到擎一眼睛里的柔情，羞红着脸垂下眼睑。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睁着一双大大清澈的眼睛看向擎一，擎一知道她想问什么，眼睛闪烁着。 他赶到那里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一条树藤也没有，擎一很肯定自己遇袭的地方就是这里，但是这里却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更别说是佲音了。玉凌的心一沉，佲音出事了。虽然自己并不记得她到底是谁，但是却有种相依的感觉。 很意外地，玉凌安静地倒在擎一的怀里，现在这个怀抱是她唯一觉得安全的。 “对不起。”擎一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玉凌抬头，看了一眼擎一，他脸上的疤痕此刻温和了许多，玉凌笑道，“没关系的，你已经尽力了。” 一直在擎一身后的洛儿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睛一沉，划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擎一哥哥，马上就到飞鸣城了，姐姐要不要休息一下？”洛儿微微笑了笑，看着玉凌，玉凌却将头藏进擎一的怀里。 “累了吗？”擎一温柔地揉着玉凌的发丝，问道。玉凌乖巧地点头，从昨晚开始，玉凌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躺在擎一的怀里，玉凌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在不断地下沉。 “好吧，我们先休息。”玉凌偷偷瞄了一眼洛儿的神情，只见洛儿看着她的眼睛满是怨恨，似要将她吃掉一样。 洛儿下令，所有人原地休息。斯摩下马，将水袋递给洛儿，洛儿勾着斯摩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道，“斯摩哥哥生气了吗？” “斯摩不敢。”斯摩将头偏向另一边，说道。 第七章 温情男子 洛儿却一个人开心地笑了，轻轻在斯摩的额上印上一个吻，他的在意说明她也是有人关心的，自从父亲离开她之后，她就好害怕一个人孤单的感觉，好害怕被人遗忘，她要不时地制造些事故，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有了擎一的修罗剑，要打破飞鸣城的结界轻而易举。飞鸣城外的结界是最早建城的人为了阻止外人进入而布设的。 这么多年来，只有擎一一个人可以自由进出飞鸣城。 “擎一，玉凌姑娘怎么样了？”斯摩在擎一的身边坐下来，玉凌已经在擎一的身边睡着了。 “她身上的毒……” “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情，我相信大小姐不会这么做，你知道，只要她开口，你不会拒绝，所以她没有必要这么做。”斯摩接下擎一的话，将擎一所有的猜想粉碎，洛儿这几年是变得很厉害，性情也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但是下毒害人这样的事情她不屑做，何况是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擎一点点头，觉得斯摩说得有道理，既然不是洛儿做的，那还有谁敢在羽翼军团里作出这等不入流的事情，擎一和斯摩的眼睛一齐扫向一个人，夕厄。 “斯摩，我一直敬重你是位正人君子，羽翼军团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言下之意很明白，羽翼军团里需要清理门户了。 擎一搂紧了玉凌的肩膀，心才渐渐安定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在风中飘动的红色衣裙，三年不见，那女子的脸上早已磨练出一层抹不去的坚韧和成熟。当年若是他陪在她的身边，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擎一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玉凌还没醒，让她再睡一会儿。”擎一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洛儿小声，洛儿撅着嘴，在斯摩的身边坐下，夕厄粗线条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是满满的抱怨。 “他把我们羽翼军团当什么了，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人，搞什么，他以为他是谁啊。” “是是是。”身边的人附和道。这时，一个人出现在夕厄的身后，一张俏脸冷冷地看着他，“夕厄，说完了吗？” 夕厄一听到是大小姐的声音，赶紧闭嘴，转身，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大小姐。” “如果你有本事带着众兄弟进飞鸣城，就不用在这里等他了，没有本事的人就给我闭嘴。”洛儿不屑地看了一眼夕厄，懒懒地说道。 夕厄无法反驳，闷闷地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