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天官》 第一章:夜半阿婆来敲门 我叫做杜建国,爷爷给起的,寓意嘛,自然就是建国之初,老一辈的那些思想。 我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在杭市堂口有个门面,算不上大富贵,也就是有点积蓄。 我大学没上,去部队当了两年兵,下来后,因为父亲年迈多病,所以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但我的运气不好,刚接手就赶上了国家整顿古玩行业。 于是生意就开始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不景气,以前铲地皮的老伙计们,因为给堂口供货的价格上不来,所以便都千般无奈,只好自己拿着东西去鬼市练摊了。 这样一来,就等于断了古玩堂口的命脉货源,他们这些开门做生意的,也就只能靠吃老本,坐在看似冠冕堂皇的堂口里,混吃摸黑等死了。 所以迫于形势,今年春节我便约了一个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来云南这边碰碰运气,希望收些偏门的古玩瓷玉,想着能带回杭市撑撑门面,多赚点吆喝钱。 而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我猛的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一丝光亮。 但是我却分明听见,刚才有人敲我的门! “咚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空洞,焦急,冷漠,在这一刻,我居然发现我能听出敲门声里面包含的情绪,是在这死寂的夜里,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胡乱摸索着墙壁上的灯绳,打开灯以后,我才感觉到胸口跳的厉害,就好像刚刚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是谁?” 我小声问道,我忽然发现木屋里,冰冷的厉害。 门外没有人应声,但是敲门声依然不停地响着,并且越来越急躁。 敲门的声音就像一下一下的撞到我的心口里一样,慢慢的我居然感觉到它和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开始合拍,让我感觉有些到烦躁和不安。 我看了一眼手表,刚过凌晨十二点。 这里是云南西部保山的一个小村寨,因为寨子里没有客栈,我只好借宿在一家人的木屋里,这种木屋一层养牲畜,二层住人,很简陋,但是对我来说却已足够了,毕竟出来是赚钱的,不是来享受的。 今天正值大年初三,村寨里的大多数人,都还在远处的山顶上聚会跳舞,留在村里的人,恐怕没几个。 我哈了口气,一股白色的雾气从我嘴里冒出来,我感觉木屋里面,变得更加的冷了。 狭小的木屋里,只有一盏可怜的灯泡。 “谁啊?说话!”在昏暗的灯光中,我小心翼翼的走下床,望着被拍的颤动的门沉声问道。并且随手摸向枕头下方,从那里慢慢的抻出了一把七寸长的匕首。 云南西部民风彪悍,对于做这一行的人来说,有把匕首放在身边,才能让我睡得安稳些。 门外依然有人在,敲门的声音也依然清晰。 我手里握着匕首,感觉安心了许多,一步跨到门前,左手拽住门栓,右手握紧了匕首。 两年的兵戎生涯,让我在面对这样情况的时候,显得格外冷静,我甚至已经打算好,如果门外的人想要抢劫,那就一刀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深呼吸两次,痛快的拿掉门栓。 打开门,我楞了一下,眼前除了黑漆漆的夜色,什么也没看到。 就在我一怔的时候,却突然在我的身前下方,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管那个声音是什么,听起来却极为古怪,我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向后连连退出了几步。 等我再次站稳在木屋里的时候,才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门外的情况。 门口竟然站着一位德昂族的老阿婆,老阿婆很矮,驼背,身上穿着黑色的德昂族长袍,垂着头,看不清脸,却只能看到一头灰白的长发,凌乱的盘在她的头顶之上。在漆黑的夜色承托下,看起来很阴深恐怖。 她看上去年纪很大,也很虚弱,因为我看见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上一样。 我猛然回过神来,虽然这个老阿婆看起来很诡异,但基本上没有什么威胁。 我赶忙将手里的匕首又藏回了枕头下面,才轻声问道:“阿婆,你是来找我的吗?” 虽然这样问,但我却在想,这位老阿婆一定是眼神不好,才会在这连月亮都没有的夜里,走错了房间,敲了自己的房门。 可是谁知道,那位老阿婆竟然再次发出了那种古怪的声音。 虽然我听不太懂当地的语言,但是却能够分辨得出,这种古怪的声音绝对不是一种语言。 因为这种声音,更像是由于呼吸困难,又或者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才会发出的声音。 难道她是一个哑巴? 昏暗的灯光下,老阿婆依然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这位老阿婆却开始慢慢的扭动着身体,我这才发现,她的背后竟然还背着一个箩筐! 此刻她慢慢将箩筐卸下,放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的喉咙里,依然还在发出那种让人不安的声音,她的双手,却颤抖着伸进了那个箩筐里。 箩筐里,黑漆漆的一片,我什么也看不清,就好像阿婆那张同样看不清的脸。 不过,当老阿婆缓缓的、颤抖着,将一件东西从箩筐里取出来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这位老阿婆的来意。 ,老阿婆的双手上正端着一样东西,东西并不大,是圆筒状的,外面还用一层黑色的粗布包裹着。 她的手依然在颤抖,那东西就在她的双手之上,也在颤抖。 她垂着头,我除了她头上的绑带,和花白的头发什么也看不清。 她好像一直说什么,见到我听不懂,她发出的声音更加急促了,好像变得莫名的痛苦和焦急起来。 我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能试探的问道:“阿婆,你是来我这里出货的吗?” 我现在是个“铲地皮”的,通俗点说,就是在乡下山里收古董的。 铲地皮这样的活计,是古董行当里最底层的饭碗,往深山老林里钻不说,有些民风彪悍的地方,也许会因为一句口角就拔刀砍人,这是我头一次出来铲地皮,也是实在有些无奈,谁叫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呢。 我看老阿婆端出了一个粗布包裹,突然想到,这个老阿婆十九八九,是过来卖古玩的,但是对我试探性的问话,门外的老阿婆,却无动于衷。 我瞬间明白了,这个老阿婆不同普通话,这在当地很常见。 我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也还不踏实,这位老阿婆白天怎么不露面,偏要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过来找我?难道说……这位老阿婆手里的东西,还是个“到代的开门货”,本就见不得光? 我所说的到代,就是够年份;开门货,也叫一眼货,就是真东西。 当下我心里挺美的,有些激动起来,因为这些天我实在是颇受煎熬,地方没少走,功夫没少出,算一算也走了三四个村寨,却全是收些箭头钝斧,烂瓷瓦当的“荒货”,我还没有遇见一样能够入眼的真家伙。 荒货,就是指不值钱的玩意,虽然东西是老的,却没市场,没价值。 我心里突突乱跳,赶紧走到那位老阿婆身前,想要把她请进屋里说话。 但是老阿婆好像确实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只是端着手中的东西,喉咙里却依然不停的发出那种古怪的声音。 看她这个样子,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想来想去,才想出个结论,难不成她是想让我先验验她的货? 这样想着,也不知道对错,就试着接过那老阿婆手中的东西,没想到那老阿婆一拱手,还真就把东西给我了。 手中一沉,这才发现,这东西还挺压手的,我小心翼翼的端着东西。眼睛顺着手里的包裹,无心的看了一眼老阿婆的双手,不由得顿时心一紧,打了个寒颤,差点就把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老阿婆的一双手掌上,竟然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完全就是一双灰白色的,光秃秃的,满是褶皱的手掌心! 可能是看到我的表情,那位老阿婆赶紧将手掌缩回到了衣袖里,颤抖着垂下了自己的手臂。 虽然此刻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十分古怪,但是我却并没有太多在意这些,因为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手中的这件东西上了。 这件东西说起来并不大,好似个足球大小,却还算有些份量。 它通体长条圆桶状,两侧平整呈圆形,两端粗壮,中间略细,外边用黑色粗布包裹,布面满是灰尘,像是已经存放了很长时间。 对待这种古玩,我自然很有经验,刚刚差点脱手将这东西掉在地上,已经把我吓出一身冷汗了,所以便想赶紧找个地方托住放稳了,以防再次失手将那东西摔破。 我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老阿婆后,转身走入屋内,在床边蹲下,将那东西放在了木板床的被子上。 在昏暗的灯光下,老旧的物件,我竟然紧张起来,但是双手却还算稳定。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神,伸出了平稳的手去打开那层包在外面的黑色粗布。 一碰绳结,我才发现这层黑色的粗布还经过某种处理,好似浸过桐油,里里外外包了三四层,应该是用来对这件东西防潮防腐的。 当我小心翼翼的揭开最后一层粗布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嗡的一声,整个身体猛然一振,就连呼吸也仿佛瞬间停止下来。 因为在昏暗的灯光中,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那黑色粗布下面,竟然显现出来一抹铜绿的颜色…… 第二章:青铜鼓 尽管我还没有看清楚那个东西,就赶紧又用粗布把它盖起来。 但我的脑子里就一下蹦出来三个字:铜路子。 所谓铜路子,也就是青铜器,看到这样的东西,无论是哪个行里人,都难免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我自然也是行里人,所以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直直的盯在那个东西上。 其实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见到铜路子也并非坏事,只是我们这一行对这铜路子的感情实在有些复杂,简直可以说是既爱又恨。 爱,是因为这铜路子有人要,值钱,保证个个都是天价货,所谓天价货,那就是货价高得离谱。 恨,却是因为烫手,辣眼,太敏感,因为国家法律明确规定,这种青铜器除了从海外倒卖流回国内的,就全部属于禁拍品,也就是完全不允许在国内私自买卖流通的。 所以当我看到这样一件青铜器时,第一时间的自然反应,就想到了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这件青铜器只不过是件“高老八”而已。 所谓“高老八”,也就是仿造品,赝品,不过虽然是赝品,也要分为四个等级,分别为判眼,新仿,旧仿,还有高仿。 判眼,是行话,指的就是仿造得很粗劣,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仿品,多为地摊货,也叫“新加坡”,就是新假破的意思,这种判眼货很少会出现在堂口里,绝大多数都是被放在鬼市之中的地摊上充数,因为判眼货放在堂口里,让人看出来丢不起人,所以也就是摆在地摊上糊弄些不懂行的生手。 其他三种仿品中,新仿是指新近仿造的物件,一般都不是老工艺,但是品相却极佳,看起来赏心悦目,有些艺术价值,是在堂口里面糊弄外行人和国际友人专用的好东西。 旧仿,顾名思义,虽然是仿冒品,但是很旧,有年代,也算文物,一般是指明清年间仿造的古董,大多为古书古画,鲜有瓷器玉器,这样的东西如果出自大家之手,仿造的好,也是有人要的,有人要就有市场价值,所以有时候碰对了买家,也能出个好价钱。 高仿,那就是仿造品中的顶级货了,很多高仿货其实也是出自大师之手的,比如我们熟知的齐白石,也可谓是高仿的巨匠,所以对于高仿来说,一般人是绝对看不出其中破绽的,这样的东西在市面上也不多见,绝大部分其实都被当成真品收了起来,甚至有一些高仿货还被当成一眼货放在行里拍卖的都有。 总之,高老八在古玩市面上绝对不在少数,至于市面上能够见到的青铜器,那就基本上都是高老八了。 所以我就盘算着,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眼前这玩意就是个假货,那我就直接把这东西还给这位老阿婆,因为大老远的出来铲地皮不容易,不想背着这么个玩意回杭州,让人看笑话。 不过我也想着还有第二种情况,那就是这件东西并不是什么高老八,它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一眼大开门。 其实能够在这深山里收到开门货的概率虽然小,但是却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摆在我面前的这件东西,很有可能是件出土的鬼货,那它十之八九就是个真玩意。 行里叫的鬼货,也就是盗墓出土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有时候的确会流落在民间,因为盗墓的土夫子“捡”出来的东西,一般为了安全起见,都会尽快在当地出手,有时候就站在坑边上直接做买卖,所以土夫子为了方便,也会把墓里的小件明器当成酬劳,分给那些受雇打杂的人,而这些打杂的人,一般都是当地的农户。 所以那些去山里铲地皮的人,才有可能钻空子,在偏远山区的农户手里,用比较低廉的价格收到些价值不菲的大开门。 不过话再说回来,倘若这东西的确件实实在在的青铜器,那我反而更上火了,因为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就实在有些难处理了。 这么说吧,这件铜路子既然被我撞见了,那我是无论如何硬着头皮,也要把它收下来的,因为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怎么能够放过? 但是如果我把它收下来,那这东西可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因为日后要想把它出手变现的话,那就有点困难了,这东西多半是有价无市,恐怕市面上都没有人敢要。 就算有人敢要,出了个还不错的价钱,我敢不敢卖又得另当别论,其实不管我卖与不卖,只要是落在了我的手里,那我就已经算是触犯了国家的相关法律,这要是因此被相关部门给盯上了,抓进去蹲了号子,那可真就太不值得了。 所以我想到这里,脑子已是一片混乱,当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不管怎样,眼下这东西真假未辨,还是得先对这件东西“掌眼”一番,才好再做定夺。掌眼,也算行话,就是验货看新老。 只是我对掌眼这样的青铜器,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毕竟这铜路子我见过的不多,经手的就更少了,以我现在的水平,也只能勉强分辨出那些仿造粗劣的高老八。 不过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没想那么多,想着先凭着本事仔细看看再说。 给自己做了下思想工作后,我次深呼吸了一下,才再次揭开了眼前的那层黑色粗布。 昏暗的灯光之下,一抹铜绿再次显露出来,让我倍感紧张。 但是这种紧张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这可以让我的精神高度集中,这样才能对眼前的铜路子好好掌眼,给它来个“望闻问切”。 这里所说的“望闻问切”,并非是中医所指的望闻问切。 古玩行当中,也有“望闻问切”,这四个字来的精巧,比较形象的说明了古玩鉴定中最基本的一些要素。 望,即是看,要看大体,局部,细微,一般要使用放大镜对物件细致观察,再结合物品上的一些特点,与其他真品物件进行对比,从而辨析真伪,确定年代,正可谓:多读方才识广,多望方能辨佯。 闻,即是嗅,用鼻子闻味道,看看物件本身有无古怪的气味,这在古董鉴定中,可是非常了得的功夫,很多大师只是靠闻,便可以分辨东西真伪,甚至分辨物件的历史年代,因为很多高老八赝品,为了做旧都会将物件长时间的放入各种东西中掩埋浸泡,不过就算成品经过去味处理之后,也还是会留有一丝气味的,而这仅有的一丝气味,便是鉴别真伪的而关键所在,所以说这闻上一闻,是必须要会的功夫之一。 问,即是谈,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只要能谈的,就和卖家谈,多谈无忌讳,少谈无生意,从谈话中解卖家意图,看卖家心态,识卖家人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切,即是神,是这四字之中最为深奥的,这神要是说起来的话,还真是有些不好解释,所谓神,可理解为神韵,神气,心领神会,只因这古玩经过漫长的历史沉磨,便自身也带了一种神,所以有些大师在鉴定物件的时候,最后都要用手把玩一番,用心去参悟体会物件自身所带的这种神,然后才会做出最终判断,给物件凭赏估价,所以说这“切”实在是重要,但是却极为难以掌握。 虽然我对这“望闻问切”还算了解,但是毕竟入行时日不长,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却不多,所以在看过以后,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这件东西我倒是认得,它是一面青铜鼓。 青铜鼓,多在云南,四川,贵州,广西等地出土,年代多为战国及汉代,大多是礼器及盛装食物所用。 不过一般出土的青铜鼓,都是个头很大,直径多在两尺开外,像个小水缸一样的,而这样和足球一般大小的青铜鼓,更接近于陕北那种腰鼓的尺寸,所以我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东西。 不过尺寸精小,还不是这面青铜鼓的最大特点。 一般出土的青铜鼓,均是鼓面在上,下端开口,其上端鼓面必为青铜所铸,但是我手中的这面青铜鼓,却是两端的鼓面,有一面是青铜铸造的,而另一面,竟然包着一张皮面。 这让我我心里犯嘀咕,这就太奇怪了,如果一端是青铜鼓面,一端是皮面的话,那这面青铜鼓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难道它还真是用来敲击的乐器吗? 再仔细观察,发现那层皮面已呈黑黄颜色,表面已有一层包浆,说明皮面的确有些年头,但是那皮质僵硬,且毫无韧性,虽然年代久远,但是我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层皮面和青铜鼓不是一个年代的东西,很可能是后人做上去的。 看到这个,我心里暗笑了一下,就算这面青铜鼓是一眼大开门,但是这人为后做的老皮面,可真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再看这青铜鼓的鼓身,其身上一侧两端各有一耳,可以用来拴绑丝带等饰物,而鼓身上竟还铸有精美的纹饰。 纹饰华丽细致,保存十分完好,从做工上来看,应该是具备一眼货相,不属仿品,但是其纹饰样式却有些古怪。 那些纹饰,和当地少数民族一些古玩上所绘的纹饰截然不同,当地纹饰多为太阳纹,蛙纹,牛纹,云纹,雷纹等,但这个青铜鼓鼓身上的纹饰,线条明朗,更像画作一般,极像是以绘画的形式,在这面青铜鼓上展现了什么不得而知的事物。 而在这华丽精美的纹饰之间,我还发现了好像有些清晰的文字。 其文字排列并非工整,而是很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且文字字体瘦长,笔道遒劲雄美,行气疏密有致,结构严谨,情势凝重,实在有番说不出的风韵傲骨。 第三章:丙中洛 只不过这些文字对我来说,就像是天书一般,根本是一个都不认得,更不知道这些文字是属于哪朝哪代的,所以我才拿不准,看来以后没事的时候,还得多多学习。 虽然这面青铜鼓有很多蹊跷的地方,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去仔细琢磨这些事情,就只好先将一些疑问暂时放在一边。 这个时候我多少感到有些无奈,因为当掌眼过这面青铜鼓以后,我仍然无法断定它的真假和年代。 其实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正常,只不过我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而已。正所谓,看货无百分,辨伪无求真,在这古玩鉴定之中,还从来没有哪个人敢绝对的说,这东西百分之百就是真的。 因为就算经验再丰富的大师,也都有看走眼的时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定金眼,我有金刚钻,这辨假的人,永远不及造假的人多。 虽然现在我看不出来真假,但是我心里却一点也不慌,不见兔子不撒鹰,是我们这行的规矩和原则,你再好的东西拿过来,我就算再喜欢,只要还没掏钱收货,那就没什么可着急的。 所以按照规矩,现在我该询价了,看看卖主老阿婆的意思,要多要少,我顺风使舵,见机行事,这谈生意也是一门学问,在这点上,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大亏。 所以,我蹲在床边,用手端着那面青铜鼓,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轻声说道:“阿婆啊,你这东西想开个什么价……” 我边说话,边转过头看向门口,可谁知话还没有说完,我整个人却已经怔住。 木屋门外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黑布隆冬的夜色里,不远处的树木看起来非常恐怖。 顿时,木屋内又变得死寂一般,冰冷的空气也仿佛瞬间凝固起来,围裹住我,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只能愣愣的看着门外发呆。 呆了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当有些茫然的站起身走出房门,确定那个老阿婆不是因为体力不支,掉下楼梯去了。 我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这个山谷间的村寨里,已然飘起了一层浓雾。 这浓雾并不是白色的,而是早就和黑夜融为一体,游荡在其间化作了一片鬼魅的黑雾。 黑雾浓郁,看不清远处的景象,老阿婆已经无影无踪,青铜鼓依然在我的手里,却仿佛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 天蒙蒙亮的时候,木屋下的牲畜醒了。 这些猪牛鸡鸭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开始演奏大山深处的交响乐。 就在我的木板床的正下方,就有几只山猪正兴致勃勃的进行着某种清晨的仪式,猪声连连,吵得我再也睡不着了。 低声咒骂着,我揉着双眼从床上爬起来,忽然看到了放在木屋角落里的那面青铜鼓,没睡好的起床气一下子就没了,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起床开始收拾行李。 这个青铜鼓现在在我眼里,肯定是高老八赝品一个了。 虽然鼓身上的纹饰精致细腻,做工上乘,那种铜绿色也并不像是做旧出来的,但是昨晚那位老阿婆之所以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掉。 我想很可能是因为这大山深处乡民性格多有低调,甚有古怪,所以当那位老阿婆见自己将那面仿制的青铜鼓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看了个通透以后,感觉心里没底,担心起会被看出破绽,当场戳穿丢脸,就趁我注意力全在青铜鼓上,吓得不声不响的逃回家了,就连那个想用来哄骗我的青铜鼓也丢在这里不要了。 这也就可以说明,那位老阿婆为什么偏要在深更半夜来我这里出货送东西了,因为大白天的如果让别人见了自己一把年纪,还拿着假货出来骗人的话,这让那些乡里乡亲的看在眼里,岂不就成了茶余饭后说笑的谈资,这对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一种无法接受的耻辱。 其实这样的事情,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心里面会有几分扫兴,但也不存在什么不满甚至愤恨,因为要是这样,早就被气死了,而且那种人大多都是些穷苦的百姓,他们也只是迫于生活所累,才会拿出些赝品来碰碰运气,为的可能也只不过是几天的饭钱而已。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不太好受,收拾完东西以后,我想着一会儿问问木屋主人,看看他认不认识那样一位老阿婆,如果还能够找到她,还是要给她些钱的,毕竟那位老阿婆年纪大了,双手又有残疾,想来应该家里境遇不好,生活一定十分艰苦。 但是当我背着硕大的双肩包找到木屋主人,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以后,那位木屋主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村寨中还有这样的一位老阿婆,他拍着胸脯对我说,这村寨中人家并不多,基本每家之间也都很熟络,哪家有位阿婆,哪家有位阿爸,他都能记的起来,说得清楚,所以如果他说没有这样的一位老阿婆的话,那就是肯定没有。 听他这样一说,我觉得挺奇怪的,便询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临寨的阿婆找到这边来了,但是木屋主人却将自己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连否定,他说离这里最近的村寨也要用一天的功夫翻过一座山,而且那条山路十分曲折不太好走,当地的壮年白天过来都很吃力,更别说是走夜路了。 不过木屋主人也说道,没准是谁家的亲戚串门过来的,住在这座村寨里,如果我一定想要找到那位老阿婆的话,那他就帮忙去挨家挨户的问一问,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了。 我一想这么麻烦人家毕竟不好,而且就算找到了,可是那位老阿婆毕竟是过来串亲戚的,这要是让她亲戚知道,她一把年纪还做这种事情,难免会让老阿婆更感到难堪的,所以我谢绝了木屋主人的好意,给他结了几天租住木屋的房钱,背着沉重的行李向山外走去。 当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那座人神共居的镇子上——丙中洛。 丙中洛,是滇西北怒江边的一个小镇,小镇历史颇为久远,只因所处位置座于群山环抱之中,从这里可以很方便的去往四周的村寨部落,所以自隋唐以来,茶马古道上的茶商,便把这里作为一个重要据点,而明清时期从西方来这里寻找香格里拉的欧洲人种,也将西方文明带到这里。 所以在丙中洛这个地区,主要的宗教信仰便有五六种之多,它们便是喇嘛教,天主教,基督教,以及原始宗教与藏传佛教,还有一些更为神秘的当地民间宗教。 走在丙中洛去往各个村寨的山路上,总是会看到不同宗教留下的信物,玛尼石堆砌的玛尼堆,用来祭天的方底圆形石盘,甚至还有修建得精美异常的基督教堂和天主教堂,行走在它们之间,便总会让人产生一种穿越在历史和地域间的错觉。 也更让人赞叹于这一切竟然会在如此一个美丽的地方融合在了一起,竟还是那么和谐,那么完美,所以才会有人感叹于它的神奇,称这里为真正的香格里拉,人神共居之地。 可是在这个伟大的小镇上,却只有一条主要的街道,街道也同小镇的历史一样,很有年头,所以人们亲切的称这条街为老街。 老街并不很长,两边大多是些杂铺小店,还有一些看起来萧条的客栈,因为这里十分偏远,交通也不方便,所以很少有旅行的人来这里游玩,这多少限制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不过这也算一件好事,没有被商业化侵染的净地,才让它显得尤为珍贵。 这而且些客栈虽然看起来萧条,但其实每年还都会有些生意,因为这里还是经常会有些外来人打尖住店的。 第四章:凌海 来丙中洛住店的人大多不是为了旅行而来,他们各有各的来头,各有各的目的,但是这些人却也有些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一般都出手极为阔绰,绝不小气,所以各间客栈的老板都会十分热情,好吃好喝款待,住宿的环境也十分舒适。 最后结账的时候,房客们一定都会多付不少的房费,老板则是照单全收,对客栈房客的任何事情则也绝不多管多问,日子长了,这便已成了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其实,这些来住店的房客里,多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哪一行的神仙都有,但是最为多数的,却还是来这周边山里偷猎的猎户。 据说这边山里野生的虎豹豺狼都不在少数,而最为稀有珍贵的却是这边独有的一种熊类,当地人称之为土熊,据说这种土熊个头很大,极为凶猛,还十分聪明。 但是再聪明的动物,也逃不过人的猎杀,它们身上的皮毛最珍贵,据说用其皮毛做成的大衣,轻盈柔软,防水保暖,多为欧洲一些贵妇名媛心仪之佳品,所以用这种土熊皮毛做成的大衣,自然就十分抢手,价值不菲。 这样一来,这里就吸引来了那些垂涎的猎户,他们多是独自而行,偶有三五结队的,虽然他们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山神林怪,各有神通,但是他们来到此地,必然都要先住在丙中洛的这些客栈里,因为这里可以找到进山狩猎最为关键的一样元素——向导。 说起向导,自然都是些当地人,而当地人又很复杂,这里生活着有很久以前迁徙过来的康巴藏族,还有世代生活在当地的怒族,傈僳族,甚至还有非常少见的独龙族。 但是这些作为向导的人中,则基本上都是康巴藏族,大家都叫他们康藏,而其他另外三个少数民族的居民,却鲜有为外人做向导的,这多少和他们的民族宗教信仰有些关系。 虽说这些康藏向导人数不少,但是据说能够带人进山狩猎的向导却已经不多了。 因为就在前几年有些年轻的康藏全凭着胆子大,就带着几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偷猎队伍进了丙中洛西部的高黎贡山,结果半个多月过去了,那些人都没能从林子里再走出来。 当时有几个年纪大的经验丰富的康藏向导组织了一支搜救队带人进山搜寻,没想到又过了半个多月,才从那高黎贡山的密林深处仅仅逃出来一个人。 听说那个唯一跑出来的人,已经变成了疯子,神志不清,他嘴里只嚷嚷着一个词:嘎巴拉,这嘎巴拉是藏语,就是头颅,就是人脑袋的意思,他疯疯癫癫总是重复着这个词,不吃不喝的,跑出来没几天便也一命呜呼了。 所以自从那次以后,很多康藏的向导也都不敢再带人进狩猎了,尤其是去往丙中洛西部的高黎贡山区,而其他一些少数民族的当地人,也对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认为是康藏向导得罪了山林中的神明,遭到了恐怖的报应和惩罚。 不过,在利益的面前,人类总是甘愿屈服的,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是现在有进山狩猎的人放出话来,出了高价,就还是会有些年轻的康藏向导铤而走险,带人进山偷猎的。 这些个年轻的康藏向导,多会在夜晚快要来临的时候,坐在客栈一楼的茶馆里喝茶,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大家像是兄弟一般称呼彼此,有说有笑的等待着生意上门。 他们显然对每一位进入客栈的外来人,都有浓厚的兴趣,他们会用那双锐利如鹰眼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每一个外来人,甚至有些热情的康藏小伙子,还会主动上前同外来人打招呼,希望占得先机。 所以当我背着那个硕大而又沉重的双肩背包走进一家名叫“德拉姆”的客栈的时候,便果真有个年轻的康藏小伙子上来和我亲切的打招呼。 过来和我打招呼的康藏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身体显得结实健康,脸上的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大眼睛,浓眉毛,有着康巴藏族典型的血统和长相。 他热情的走过来,用一种带着浓郁藏语口音的普通话,和我搭讪道:“朋友!扎西德勒!好大的背包哇!” 而我却只是笑一笑,点点头,以示友好,显然,我是希望自己可以不被他来纠缠的。 不过“热情”的康藏小伙子却并不希望就此罢休,而是一把抱住了我身后的背包道:“朋友!多重啊!我来帮你吧!” 他表面上热情虽高,但是我却并不高兴,因为我知道,这个康藏小伙子并不是真的想要帮我承担那个背包的重量,而是想要去摸摸背包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如果他能够摸到一根猎枪枪管的话,那就相当于生意已经谈成一半了。 我虽然并不高兴,却也只好任凭这个康藏小伙子在我的背包外边摸个够,因为这些康藏民风十分彪悍,而且他们性格暴烈,却还非常团结,一旦出现了和外人的纠纷,几乎所有的康藏都会抱起团儿来一致对外。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只好耐着性子等他摸完了,等他确认我不是个来这里偷猎的猎户,他便自然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果然,当那个康藏小伙子摸了一圈以后,发现我那硕大的背包里,好像只有些支楞八翘的破瓷烂铁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些扫兴的对我道:“扎西德勒!朋友,欢迎来到德拉姆。” 德拉姆,也是藏语,德是平安,拉姆是仙女,德拉姆也就是平安仙女的意思。 他说着话,便朝着坐在一旁的另外一些康藏小伙子们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鬼脸,随后引起那边小伙子们的一阵讥笑。 康藏的年轻人,都很热情,他们的那种热情很特别,充满了自由的野性,所以有时候他们会习惯性的和外来人开玩笑,却往往会令外来人感到不适应,甚至还会有些害怕,但实际上,他们大多数人并无恶意,只是天性使然罢了。 我多少对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当下便也冲着那群康藏小伙子们打招呼说道:“扎西德勒!” 小伙子们当然也都热情的对我喊道“扎西德勒”,便欢笑着不再理我了。 而就在这时,却在茶馆一边的最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老杜!这边!” 声音调门很高,在如此热闹的茶馆里,也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晰。 我当然也听到了,可我却连看都不用去看,就已经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因为我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算一算的话,自从我记事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围绕在我的左右。 这声音,来自一个胖子,这胖子叫凌海。 凌海和我是发小,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家在杭州弄堂也有个堂口,而且就在我们家的对门,虽然我们两家大人走动的并不频繁,交集甚少,但是我们小时候因为年纪相仿,却有着把兄弟的交情。 我们俩人从小一起上山下河,一起抓鱼摔泥,一起做过好事,也一起捅过篓子,在漫长的童年和青年时代,培养出了无法替代的兄弟情义,无法摧毁的忠诚信任。 就连前几年我去西边当兵不在杭州的时候,我的父亲身体不好,家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生活琐碎,也都是交由凌海来帮忙打理的。 平时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亏了有胖子在,因为在我们老杜家,自己是独苗一根,也没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而胖子多少还有个妹妹。 虽然那个妹妹凌雪也是别人过继给他们家的,但是他们兄妹感情很好,和亲生的也没啥区别,关键是他那妹妹还可以顶事,这一次我们俩出来铲地皮,家里面那两个堂口的生意,也就都由胖子的妹妹小雪在照料着。 在我看来,胖子这人的性格和身板一样威猛,绝对的鲁莽汉子一个,所以我和他从小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自然而然分工明确,我基本上负责出主意,定计划,领导二人小团体,而胖子则是绝对的猛将一员,身先士卒,永远冲锋在最前面。 我一直觉得这样的组合,还真是绝配,我们俩性格之间的互补融合,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之后,已经形成了不可小觑的战斗力,就拿这次出来铲地皮来说,就是我出的主意,胖子积极响应。 “既然过去那些铲地皮的老伙计不给咱们供货了,那咱们就得自己闯出来寻找货源,自给自足,摆脱食物链底端对咱们上层建筑的影响,我想如果能够自开一条出路,另辟蹊径的话,做到采购生产销售链式一体化,那咱们必将在业界成为独树一帜的标杆堂口,成为一颗在杭州堂口冉冉升起的古玩界新星。” 第五章:一堆破烂 我去年年底把这些话对胖子说了以后,胖子激动得浑身发抖,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踏上了西行之路,凭着一腔热血和两颗红心,我们俩人来到了这片传说中的,滇西北的大山之中。 其实,虽然这个自给自足出来铲地皮的主意是我出的,但是铲地皮的地点却是胖子给定的。 胖子家祖上和我们老杜家还不一样,我小时候听老爸说我们家从古至今,就是古玩生意人,从老祖宗那阵子“搬砖头”开始,慢慢积攒家底盘下堂口,再到一步一步做得风生水起,才有了今天杭州弄堂里的骆玉轩(所谓搬砖头,就是倒卖古玩文物)。 而胖子他家可就完全不同了,先说出身的话,胖子他家往上倒两代,那就已经不是什么生意人了,胖子的爷爷据说就是个手艺人,说白了就是外八行捞偏门的发丘将军,顾名思义,那就是“红烛一盏,下地摸尸,无利不走,扒皮一层”的盗墓贼。 据说胖子的爷爷,那绝对是一位下地倒斗的神人,有一次胖子喝多了还对我吹过牛皮,说他们家从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算起,就已经开始做了发丘将军,据说连秦始皇陵都摸进去过,那牛皮吹的,就没边没沿没法听了。 不过虽然胖子喜欢吹牛,但他家好像还确实有点功夫,我也曾听自己老爸说过,说老凌家是暴发户,一窝的土耗子手艺人,不干不净的,让我少跟凌胖子一起胡混,怕胖子给我带坏了,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得出来,我老爸年轻那阵子,是真的瞧不起胖子家的。 但是我老爸还说过,胖子他爸据说也干过这一行,而且好像年轻的时候还挺有道行的,当时在杭州一提凌掌柜的就没有人不知道的。这全是因为胖子他爸打了一手的好铲子,也就是洛阳铲,那挖洞刨坑的速度据说比兔子还快。 所以当时他们家堂口里面,总能有些邪价儿的一眼货,所谓邪价儿,也就是出奇高的天价,这样一来,他们老凌家的生意自然就十分不错,也做得个风生水起,当时在杭州一提堂口万金阁,那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后来赶上了战乱年代,盛世古玩乱世金,可想而知这古玩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那时候我们家都是生意人,自然身体也都没有那么好,就举家跑到乡下去避难去了,但是胖子他爸的身子板可是杠杠的,胖子这点就随他爸,所以赵掌柜就稀里糊涂的加入了解放军二野的一支部队,在全国解放之前,还跟着跑到了云南边境地区剿匪作战。 所以说起来,其实胖子他爸早就来过云南这边了,据胖子自己说,他老爸因为火眼金睛,看得风水,点得龙穴,所以他爸在云南剿匪作战之余,还有雅兴观山寻脉找古冢,还真就让他爸发现了不少隐蔽性极强的大墓。 不过他爸毕竟是跟着解放军的部队,军队里纪律严明,哪容人来开小差,所以他爸也只能解解眼馋,就算发现行军之时从那些大墓旁边路过,他爸也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眼巴巴的从那些宝贝上面跨过去,那心情,绝对是郁闷透了,死的心都有。 虽然胖子他爸没能亲手在云南摸尸倒斗,但是他爸却对云南一带隐藏在大山深处的陵墓古冢印象深刻,情有独钟,用胖子话说,他爸只要一喝多了,就肯定嚷嚷着说要再回云南一次,怎么着也要打个盗洞钻进去看看,把这心愿给了结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爸也只是和胖子一样,酒后吹吹牛皮,却从来不见有任何行动。 所以这一次胖子听我说要出来铲地皮,便在当夜和他那已经快要老糊涂的老爸商量了一下,因为他爸经验丰富,知道哪些地方有好货,所以希望他爸给指点指点,这样他们二人头一次出来,也不至于瞎忙活。 只是胖子他爸年纪的确大了点,都快一百岁了,好像胖子出生的时候,他老爸都有六七十了,那时候也算是凌家老来得子,十分不易,所以在胖子他爸听说自己唯一的儿子要去铲地皮以后,差点没被气死过去,因为在他们老一辈人的眼里,这铲地皮的买卖,简直就是和掏大粪捡破烂的差不多,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 但是胖子是谁啊,他脑子活,点子多,转念一想就跟他老爸打起了感情牌,于是胖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跟他老爸说道,这一次出去铲地皮,完全是为了他老人家那个未了的心愿。 他们俩人这一次要去趟云南的西北部,只为在那大山之中来一次深度之旅,虽然自己不可能像老爸当年那样神勇的摸尸倒斗,但是他可以用钱把那些流落在民间的好东西全给收回来,这也算是异途同归,了却老爸的一桩心愿。 结果胖子的这个想法一说出来,他老爸差点又死过去,不过这一次却是差点被感动死的。 他老爸相信了胖子的话,语重心长的对胖子说道,滇西北因为山脉水系颇多,所以龙脉穴眼不少,但是那些风水宝地大多毫无建制,不成规模,所以皇陵帝寝自然不会选在那里。 但是自古以来的王侯大墓肯定是有的,只是那些大墓却也十分隐蔽,多在无人进入的深山老林之中,所以想必流落在民间的古玩应该数量极为稀少。 但是也说不定,如果有哪些身手不错的行家过去倒斗,也会把些好玩意洒落在深山中的村寨里,那些玩意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必然样样都为精品,所以要去的话,也还算值得。 而且他老爸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还能有这份孝心,便欣慰点头答应下来,并且对胖子进入云南的地点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所以这丙中洛,就是胖子他爸告诉给胖子的,而现在看来,他们决定来这地方,却好似完全是个错误。 我背着大包走了过来,我才刚到跟前,胖子就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帮忙将我身后的背包卸了下来。 我看胖子对自己这么殷勤,还以为是多日不见,想自己了,还有些小小的感动,可没想到那胖子竟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我的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回来。 暗骂一声,懒得再搭理胖子,我独自坐下,倒了一杯桌上的青稞茶,喝下一口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玩意。” 胖子自就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低头解开硕大的背包,兴冲冲的一样一样拿出来看个明白。 胖子脸上一开始还有些喜色,不过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有点发绿了。 他手里摆弄着一个破瓷碗,斜眼看着我说:“我说老杜啊,你这眼力见长啊!这破碗是哪一位娘娘用过的吧?” 我听他这样损自己,心中滋味哪能好受,便想着赶紧损他回去:“少他娘的说我,你倒是给我看看,你这些天都得了些什么宝贝?是不是连王母娘娘的裤衩子都搞到手啦?” 听我这么一说,胖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其实一想就知道,这些天来,胖子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没收到什么好玩意。 我和胖子两人是在到达丙中洛以后,才商量好分头行动的,因为这附近村寨较多,但是之间却很分散,所以他们便当即决定,胖子往西边走,我往东边行,然后约好了今天在这里见面,把收上来的东西汇总看看品品,再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不过现在看来,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也许只有一项,那就是回家。 胖子多少比我乐观得多,他那性格完全就是个乐天派,他见我愁眉不展的,便赶紧笑嘻嘻的说道:“老杜,你实在是高,你咋说得那么准呢?王母娘娘的裤衩子我虽没弄到,不过那村里寡妇的我可全给拿回来了,你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抖搂出来看看,让你这个老处男也尝尝鲜!” 我看胖子又在胡扯,差点没一巴掌拍在他的胖脸上,每次只要自己开个头,来个不正经的论调,这凌胖子准能顺杆爬上天,扯些用不着的比谁都能耐。 我赶紧打断了胖子的话,严肃的对胖子道:“凌海同志,我们经过这么多天的艰苦奋斗,终于又胜利会师了,但是这次会师我们有很要紧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裤衩子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有多少收获的问题!” 胖子见我一下严肃起来,也只好乖乖的点点头,说道:“是,一切还是听老杜同志的安排,那接下来我们二人小分队的任务是什么?请杜队长明确指示。” 我无奈的说道:“还指示个屁,现在当然是把这堆破烂收一收,总一总,就算是咱们收上来一堆的烂裤衩子,那咱们也得把这些烂裤衩子捋一捋,叠一叠,看看到底这些烂裤衩子值个多少钱,能不能把咱们这趟出来的差旅费给顶上了!” 第六章:同行 胖子赶紧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当然,虽然这些烂裤衩子千疮百孔,经历过无数的战斗,但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再破的裤头也性感,再深的爱情也扯淡,我看咱们这些烂裤衩子还是很有潜力可挖的!” 被胖子这么一逗,本来有些郁闷的我,也稍感轻松了一些,苦笑着说道道:“行了!别再扯裤衩子了,咱们还是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看一看,筛筛咱们俩的战利品吧。” 客栈一层的茶馆里,人并不多,尤其是二人现在所处的角落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一张茶桌,于是我也不顾那么多,就随便把那些从各个村寨里收上来的物件,一样一样的摆在了面前的茶桌上,挨个的过过筛子。 结果这不看不要紧,看了后,差点没被憋死,这些个玩意全加一起,恐怕连张单程的飞机票都买不起,这头一次跑出来铲地皮,恐怕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我叹了口,面对着一桌子的破烂无语的说道:“我算明白了,胖子,这滇西北的大山之中,完全是古玩文化的沙漠,收上来的东西虽有年代,但是各个都是冷门奇葩,有价无市没人要,恐怕连破烂都算不上啊,唉,看来此次行动是以大败而告终了。” 见我这么感慨低迷,胖子却在一旁说道:“我说老杜,你也别这么悲观嘛,凡是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好的不一定好,坏的也不一定坏,这就是辩证法啊,虽然咱们俩收到的东西都很冷门,但是冷门怎么了,冷门才能有潜力啊!你看,就拿我收过来的这个尿壶来说吧……” 他说着话,就从桌上拿起了一个形似橄榄球的玩意,这玩意胖子要是不说清楚,我绝对看不出来,这竟然是个尿壶。 胖子手里拿着那个奇葩的尿壶,指给我看:“老杜你看看,你见过这样的尿壶吗?我告诉你,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尿壶,这可是唐宋时期茶马古道上,马帮那群人的专用尿壶,你知道这个怎么用吗? 不知道了吧?我来给你讲讲,你看这尿壶的形状没有,两边圆润,中间肚大,这种独特的设计就是为了揣在怀里舒服,携带方便,据说过去马帮翻山的时候,那山顶垭口极为寒冷,所以那些马帮的人就把刚尿出来的热乎尿存放在这个尿壶里,然后塞紧了盖子,再把这个尿壶放在怀里。 这样一来不就可以用尿给自己暖身体了吗?而且还能放在手里当暖宝,你看,这个设计多智慧,多人性化,我敢说这在当年绝对是一项重大的发明啊!” 胖子说的来劲,就把那个尿壶往我的眼前放,眼看就要戳到我脸上了,于是我赶紧一摆手骂道:“滚他妈一边儿去,这东西一股骚味,你是不是自己也用过啦!?” 我用手一拦,正好打在那个尿壶身上,胖子一时没抓住,那个橄榄球一般的尿壶脱手而出,掉进了我的背包里,发出了一声脆响。 胖子哎呦喂的叫了一声:“哎,我说老杜,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喜欢也不能把它扔出去啊,这好歹是件一眼货,说不定拿回去就被哪个骚性的买家相中了,还能卖个好价钱呢,你看看,这都给我摔烂了! 胖子把那尿壶从我的背包里拿出来的时候,这尿壶的确实被碰碎了,在肚子上破了一个窟窿,此刻胖子一脸的心疼模样,我看在眼里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胖子随即就反应过来,疑惑的说道:“哎,老杜,你那破包里怎么还有那么硬的玩意?怎么能把我这宝贝尿壶都碰破了,说!你是不是在包里还私藏了什么宝贝?” 他一边说着,一边经猫腰去翻我的背包,我也有些纳闷,心说自己的背包里应该只剩下一些换洗的衣裤,哪有什么东西能把这种烧纸的硬瓷碰破的,要知道这种烧制的硬瓷虽然粗糙,但是它的硬度是非常不错的,除了金属物以外,一般是不可能把它碰破的。 我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胖子却已经从我的背包里翻出了一样东西。 我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件高老八的青铜鼓,不过这玩意,我什么时候装包里了? 此刻,胖子双手端着粗布包裹着的青铜鼓,两眼直直的瞪着我说道:“老杜同志,我发现你已经学坏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这是要独吞革命胜利的果实啊,你这是完全的不顾兄弟感情背信弃义,你简直就是当代的蒲志高,仁达哉,刘国定,陈世美……” 胖子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我无从下口,只能等胖子骂累了,才无奈解释:“我说胖子,你先别激动好不好,这东西是件高老八,是我昨天晚上收来的……” 就这样,我把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胖子讲了一遍。 胖子听后,也相信了我的话,毕竟两个人那么多年的兄弟感情在那里,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胖子比自己还了解我自己,我们之间的那种信任是绝对不可动摇的。 胖子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因为当他看过这面青铜鼓之后,也觉得虽然这东西上的纹饰和文字从未见过,但是看做工质地来说,这东西倒不像是件高老八赝品。 但是那位老阿婆既然留下这玩意就逃了,却有些解释不通,所以暂时胖子也只能和我得出一样的结论,这东西看样子,没准是件高仿的玩意。 既然是高仿,再加上如此的奇葩冷门,就基本上和那个胖子的专用尿壶一样,是件没人要的破烂了,我看着着这么个玩意,心中憋闷到了极点,顿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就涌了上来,顺手抄起了这面青铜鼓,想把它扔在地上踹两脚。 不过就在我将那面青铜鼓举起来的同时,却从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茶桌旁,传来一个声音。 “朋友!手下留情!” 我手中仍然举着的那面青铜鼓,和胖子两个人都是同时一愣,随后我俩对视一眼,却是因为刚才那一声喊话,听起来竟也是苏杭的口音,这让我们两个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地区,竟也能碰上自己的老乡。 我眯起眼睛,打量着叫住我的人,这个人身着一件老旧的冲锋衣,发白的牛仔裤,脚底下一双满是泥渍的老皮靴,浑身上下满是灰土,脏兮兮的,看上去吊儿郎当,十足像是个混迹街头的二流子一般。 等他走得近了些,我和胖子才看得清楚,这人脸上显得有些消瘦,但却精神不错,一双眼睛虽小却有光芒,他面部棱角分明,皮肤被晒成了古铜的颜色,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满脸都是褶子,这样看去,他应该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他的举止言谈却好像还跟个小伙子似的。 只见这人还没走到他们跟前,便已经再次笑着说道:“二位小爷,你们手下留情,这东西实在摔不得,摔不得啊!” 我自幼便在堂口里长大,正所谓耳濡目染便也算是在行里阅人无数,此刻看见这人的德行,心里面已经明白了,看来这下是碰上了同行,这人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痞气,说不定也是来这滇西北的大山里铲地皮的。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一点不假,尤其是这铲地皮的行当,就更是自古以来都要划清地界,明确势力范围的,我小时候听我爸说过,前些年长沙附近一带铲地皮的两伙人,就曾经因为地界问题产生了分歧,最后终于动起手来,还闹出了人命,可想而知,这地界问题到底有多么敏感。 这时候我看那人正走过来,虽然面带笑容,但却也好似笑里藏刀,我心里直嘀咕: 难道这片地方早就被这个人给占了去,现在过来是想砸场子抢东西的? 不过这个人体格消瘦,再来十个估计也不太够我和胖子打的,所以我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我就不用说了,不管怎么样也当过两年的大头兵,虽然最近几年没怎么锻炼身体,但是身体素质还是有的,底子好,比一般人都强不少,动起手来专打要害的话,一下一个不成问题,再看旁边的凌胖子,他比我还要猛上几分,他那大身板子一横,拳头跟个榔头一样,那一拳下去,估计连头蛮牛也能给砸昏过去。 第七章:老赖 权衡了一番后,我有了些底气,和胖子一起盯着那个走过来的人,我们动都没动,更没有想要站起身来和他客气一下,这就是我和胖子之间的一种默契。 这样的场面我们经历得太多了,每次跟别人斗气打架之前,都免不了要像现在这样,这时候既然对面可能来了个挑事儿的,我们自然也能沉着冷静的应对。 看着那人走到我们跟前,我将手中的青铜鼓轻轻放在一边,冷冷的说道:“谁说我要摔它,我只是拿它起来掂量掂量,怎么的?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见我说话不善,那人面上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就摆出一副嬉笑的嘴脸,和颜悦色的说道:“哎呦,这位小爷您可误会啦,我哪敢瞎提什么意见啊,那东西既然是您的,您想怎么着都行啊!我刚刚只是坐在远处,这双招子不中用了,竟以为您是想摔了那东西,我就仗胆赶紧吆喝了一声,毕竟从远处看,那件东西品相还挺不错,像是个开门的一眼货,我就说嘛,您怎么可能舍得摔一下嘛!” 那人回答的滴水不漏,我心中暗骂道:“他娘的,这老小子还挺会说话!” 勇士我也听明白了,他话里话外的是想告诉我们,他也是个行里人,还有他说话这样客气,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说虽然大家同行都是铲地皮的,但是他也不想过来找麻烦,只是赶巧碰面,过来和我们聊天打屁的。 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后,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毕竟在社会上混,还是和气为贵,多个朋友总比仇人强,我一招手说道:“老哥好谦虚,这双招子好眼力,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来来来,坐下喝杯茶慢慢聊。” 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给那人倒了一杯青稞茶,同时心里暗暗警惕,这老小子可能从我们一进门就注意到我们了,只不过现在才找了个借口过来看看情况。 我和胖子还是刚出道,虽然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不少,但是对于铲地皮这行来说,确实地地道道的新人。 看我倒了茶,那人毫不客气,端起茶碗便喝了一大口,然后吧唧着嘴说道:“你们二位后生不必客气,看样子大家都是来这边铲地皮的,哪有什么贵贱高低之分,我先来个自我介绍好不好……” 听到这人的话后,我愣了一下,刚才这人还对我和胖子一口一个爷的,现在我主动倒了杯茶水给他,我和胖子就从爷爷变成后生了,这他娘的,还真是先入为主啊。 不过那人却不以为然,接着说道:“鄙人姓赖,贱名中央,自小就跟着师父铲地皮搬砖头,来这云南将近二十来年,也可以说把云南给走遍了,不过唯独这丙中洛鄙人实在喜欢,就打算留在这里安度余生,掐指一算我在这里已有十年光景,这片地方的玩意我却也是摸透了,看熟了,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不是我吹牛,只要打我眼前一过,我多少可以给出个行价,上下差不了几块钱……”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冷笑不已,这人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是能吹个牛逼,你一个铲地皮的,就算你打娘胎里面蹦出来就开始干,也不过是干了四十来年,你铲地皮铲四十年,又有啥好牛逼的呢? 就算你铲八十年,过你手的玩意最多也就值个万八千的,谁不知道铲地皮都是专门找落家货。所谓落家货,就是专门挑不懂古玩的老百姓来收东西,没准市面上值五万的玩意,他五百就给收上来了,这种事情太多了,所以好多人也都瞧不起铲地皮的,认为铲地皮的心黑,没有行业道德可言。 不过我心里刚刚骂完,转念一想,顿时苦笑不已,就自己还瞧不起人家了,现在不也是一个铲地皮的吗?算了,还是听他接着往下吹吧,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我此刻想通了,听着赖中央继续喷吐沫,不过胖子可就受不了啦,他这人性格直,而且说话也从来不留情面,突然就当啷一句说道:“哎,我说赖……赖谁来着,赖政府是不是?” 赖中央一愣,刚想纠正胖子说点什么,胖子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接着说道:“我说赖政府,你既然这么牛逼,怎么你好像混得也不行啊,你这脏了吧唧的,我看你不像是铲地皮的,倒像是铲牛粪的?” 胖子这话说的很不给面子,甚至感觉像是扇了赖中央一个大嘴巴子,我在一旁听了暗笑不已,要是我被人这么数落,那肯定是早已扑上去便开打了,就算看对方实在强势打不过,那说什么也立刻站起来转身就走,不可能再在这里继续丢脸下去。 不过老赖听了胖子这番冷嘲热讽之后,却非但没有生气要走的意思,竟然还一下笑了出来,而且笑声十分爽朗,竟好像完全是在听别人的笑话一般,根本没当一回事。 我看他的反应,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甚至有些肃然起敬,他是个颇有城府之人,自己和胖子今天可能遇到了一个隐居在这滇西北深山之中的世外高人看了。 我想了想,拦住了胖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哎,胖子,这话不能这么说,古语有云,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咱们又怎么能仅凭人家衣着相貌就瞧不起人家?再说咱们和赖政府……” 我说到这里,赖中央赶紧打断了我的话,提醒说道:“赖中央,我是赖中央,不是赖政府!” 我赶紧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对,对,赖中央,咱们不能赖政府,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嘛,咱们点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赖政府啊,这……这我刚才说到哪了?” 要比口舌,我自认为不会比这个铲地皮的差,从小老爸就把我带在身边,堂口里来往的什么人没有,不留痕迹的挤兑了老赖一番简直就是小意思。 胖子见状在一旁笑着接道:“行,那还是听咱们老杜同志的,既然是赖中央,那我就想让中央来的同志给咱们看看,这青铜鼓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胖子说着话,一把就抓起了放在我旁边的青铜鼓,递给了赖中央。 那赖中央赶紧双手一接,高兴的说道:“好好好,那就让鄙人看上一看,不过这位胖爷还真是幽默,我哪里是什么中央来的同志啊,你们叫我老赖就行了……” 他说着话,双手已接过青铜鼓放在自己面前,只见他眼睛忽然瞪得溜圆,一双眸子里也仿佛都要放出光来,就这样把那面青铜鼓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好几十遍,又用鼻子闻了半天,最后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青铜鼓的表面,然后吐了两口吐沫在地上,带着一种按耐不住的兴奋对我们说道:“两位,你们这是捡了个宝贝啊!” 听老赖这么一说,我和胖子顿时一愣,我心里想,没想到这么个仿品破烂竟然也能被人说是宝贝,当然,更多的是惊喜,不过我还算是有些经验,此刻在这种场合就算心里高兴,却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但是这时胖子坐在我旁边,却已经笑着就想和那老赖说点什么,幸好被我干咳一声拦了下来,随即我冲胖子使了个眼色,心里直骂胖子丢人,还从小是在堂口长大的呢,别人随便一说,你就信了啊。 我心里一边转着念头,一边打量着这个老赖,总觉得他不一般,搞不好他说那些话也是有什么猫腻藏在里面,所以打定主意先和他聊聊再说。 这时候老赖的双手里还捧着那面青铜鼓,正爱不释手的左右观赏着,仿佛那东西真是个他所说的宝贝一般。 我眯着眼睛,眼疾手快的趁他不备,一把就将那青铜鼓又抄回到自己手中,并且用那浸过油的粗布把青铜鼓包了起来,放进了我的背包里。 这时候老赖看到我把东西收起来,有点按耐不住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我说这位小爷,你怎么还给收起来了,再让我瞧个清楚也好啊。” 我却连眼皮都没抬,喝了口茶水说道:“老赖同志,你也是个行里人,不用我多说什么,咱们应该都懂得规矩,既然你也知道这是件宝贝,那必然是不能再随便看了,这地方人多眼杂的,万一被哪个拖工瞧见了,这事情可就麻烦啦。” 所谓拖工,是黑话,专指古玩行内的一类人,他们为了一件好东西,就会杀人越货不择手段,所以这类人也被称为古玩界的败类。 老赖听高超这么一说,眼珠子一转,连连点头说道:“哎呀,这位小爷说的太有道理啊,看来小爷你还真是个讲究人啊,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看我刚才这一激动,就把这么重要的规矩都给忘记了,实在是我的错,我的错,这样吧,要是你们二位小爷有兴趣多聊聊的话,那我来做东,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边吃饭一边谈谈交行的正事好不好?” 所谓交行,就是行里人互相交易,大家谁也骗不了谁,敞开天窗叫价,一般都不会是小数目。 老赖的这个提议,还不等我做出反应,坐在他一旁的胖子可就忍不住应道:“那敢情好啊,中央同志要是今晚给我们安排顿好吃的,没准咱这交行就谈成了,只要你出的行价能让我们满意,这开门的一眼货你可就留下啦!” 老赖一听,那叫一个高兴,赶紧点头说道:“那行啊!既然有胖爷的这句话,那我老赖心里就有了底啦,那咱们也别在这儿愣着了,这会儿说走就走,怎么样?” 胖子一听要去吃饭了,口水都快喷了出来,我却捂住了脑袋,咱们能不能有点防备心,我俩这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这个老赖会把咱们带到哪里去啊?还吃饭,没准下点毒药在里面,把咱们两个弄死了喂狗也说不定呢!这样的鸿门宴,当真是不能随便去啊。 不过此时胖子都已经站起来去拿自己的背包了,我一看,得,也不能总在外人面前蹶他的面子,只好站起身来,对老赖说道:“老赖,你说要请客吃饭那没问题,但是你可得说好了,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因为我们两位都是做大买卖的,去个小饭店什么的,我们还真丢不起这张脸。” 第八章:青稞酒 按我的想法,这么说可谓是一箭双雕,目的很明确,既给自己挣了面子,也给这次饭局的安全做了保障,毕竟去大饭店的话,这老赖想做什么手脚也困难一些,我们也就更安全一些。 老赖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竟然闪过一丝诡笑,好似他已经看透了我内心的想法一般,让我感觉有些不太自在。 随即老赖赶紧笑着应道:“这位小爷请放心,我老赖请客,必然是去大馆子,咱们头一回见面就有如此的缘分,我怎么好意思让二位吃些平常饭菜,咱们要去就去最好的,丙中洛天字头一号,溪木渡牦牛火锅店!” 胖子已经把桌上那些破瓷烂铁都重新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一听老赖说今晚要吃牦牛火锅,顿时已经口水流了一地,背上背包说道:“中央同志,你说什么?溪木渡牦牛火锅店?我一听这名字就有食欲,一会儿可说好了,我们点菜,你可别小气了啊,你胖爷的食量不小,咱们怎么也得吃饱了算啊!” 老赖赶紧说道:“那是当然,一顿牦牛火锅又吃不穷,当然要吃饱了算,但是这位胖爷你还有所不知,那溪木渡牦牛火锅店最出名的,还不是火锅。” 胖子擦着口水说道:“是吗?那中央同志,你到赶紧说说看,最出名的是个啥?” 老赖眯眼一笑说道:“最出名的是那里的青稞酒,甘苦相溶,甜涩互补,喝下一点,入口即化,那清香能在嗓子眼转一个星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胖爷,我这留在丙中洛十来年,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离不开那里的青稞酒啊!” 这老赖真是太会说话了,就连我也不免被他说动了心,肚子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自从我和胖子两个人来到了云南,就没有吃上一顿好饭,这里的大米并不好吃,青稞面又实在吃不习惯,在那些山里村寨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可吃的了,所以这些天来,我和胖子也都瘦了不少。 当下我也不再多想,心里琢磨着,不管今晚这老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和胖子先跟着他去吃饱了再说,大不了小心点。 于是我也背起了双肩的大包,和胖子还有老赖三个人一同出了德拉姆客栈的大门,在路旁找了一辆小面包车,向着老赖所说的那个天字头一号的溪木渡牦牛火锅店而去。 老街,是这丙中洛镇上唯一的一条大街,很多不错的饭店也都在这条大街两侧,我本来以为这辆面包车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把我们载到地方,但是没想到,我们三个坐在车上晃晃悠悠大概二十来分钟,这辆面包车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有些紧张起来,老赖还一直坐在副驾驶上和那位康藏的司机用藏语聊得火热,我却连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胖子有些没心没肺,这时候竟然倒在座位上睡着了,我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更加担心起来,心里嘀咕着这康藏的司机不会是和老赖是一伙的,他们是不是要把自己和胖子拉到哪个偏僻的地方直接放血,杀人越货啊。 我心里这样想着,却也不敢贸然行事,但是我的右手却已经摸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那把七寸长的匕首,一直都还别在我的裤腰上。 就在我紧张兮兮的时候,面包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老赖一回头说道:“二位小爷,咱们到地方了!” 我警觉的眯着眼睛,向车窗外边看去,四周黑咕隆咚的,哪有什么火锅店,暗叫了一声不好,看来真是被这老赖摆了一道。 我推了推胖子,想叫他准备拼死一搏,可谁知这时老赖已经下了车,拉开了后面的车门,这时候胖子正好也醒了过来,一看车已经停下了,便一猫腰就钻了出去。 我看胖子的动作,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外面这么黑,要是真被人突然袭击,根本没法防备,赶紧也跟着下了车,随手就想把腰间的匕首抻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一用力的间隙,手却被人一下按住了。 我被被吓的一个机灵,头也不抬,就直接一个肘击向后怼去,却再次被人挡住,回头一看,才看到按住他右手的人正是老赖。 老赖还是笑咪咪的对我说道:“这位小爷别激动,你往前边看,饭店就在里边,你别瞧这地方有点偏僻,但是里面可热闹着呢,很多人都是特地奔这来的。” 我没有想到这老赖手上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我自觉刚才拔刀的力量不小,竟然也被老赖的一只手就给按住了,并且还感觉到老赖手掌上的老茧好像不少,按在我的手背上,就像是干硬的老树皮一般,又硬又粗糙。 就在这僵持之际,老赖却是手上力道一松,突然放开了我的手,然后他一转身竟去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说道:“胖爷来,我来帮你拿行李,咱们往饭店里边去。” 我在眼冒凶光的康藏司机的注视下,不动声色的收了手里的匕首,同时心里也在安安吃惊,老赖似乎不是光铲地皮这么简单。 胖子从刚才下了车就一直在往远处张望着,根本就没瞧见我和老赖之间短暂的较量,所以老赖和胖子两人,已经有说有笑的往前方走去。 我从车里拿下背包背在肩上,看着他俩的背影,不由也感到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想,刚才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甚至还想拔刀自卫,不过虽然这样想,但我的警惕心依然存在,舒缓了一下紧张带来的压力默不做声的追上了老赖和胖子。 一转弯,我才发现前面有一条小路,小路不能走车,只能行人,那条小路尽头不远的地方,还真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些灯光,还有几间不小的木屋,看样子,那里就是老赖所说的溪木渡牦牛火锅店。 刚进院子门口,我闻到了一股牦牛肉的香气,再加上空气中还同时弥漫着麻辣火锅的味道,我和胖子互相对视一眼,咽下口水,看来这老赖的确是没耍什么花招,这里看上去还真是不错。 老赖好像是这里的常客,只见他往这院子里刚刚一站,那木屋里面就跑出来一个康藏女人,那女人三四十岁的模样,体型修长,长相一般,一见到老赖便用藏语说了些什么,老赖也用藏语回应道,那女人点点头,转身带着我们穿过前院的一间木屋,向着后院走去。 后院比前院小不少,木屋也就只有两间,互相并不挨着,而是左右各一间,那女人把我们引向其中一间,开门点灯,我们才发现这间后院的木屋明显不同于前院的。 这间木屋里装修得极为别致,墙面上都有五彩的浮雕,雕有藏传佛教的八宝纹饰,从左至右分别是宝伞,金鱼,宝瓶,妙莲,白螺,盘长,胜利幢,金轮,这八宝象征吉祥之意,雕刻于木墙之上,既让人赏心悦目,又平添一份素雅,当真是匠心独具,美轮美奂,木屋的四墙尚且如此,屋顶上也不平凡,我看见屋顶上竟也绘有祥云四棱格,格子里满是祥瑞彩花,珍禽异兽,其色彩艳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我和胖子两人一进这间木屋,就愣在门口,直到老赖嘻嘻哈哈的赶紧招呼着我们快快坐下时,我们这才反应过来,感觉刚才表现有些丢人,赶紧夸赞起这家藏族饭店的确不错,没想到连个包间也都装修得跟布达拉宫一样,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老赖却笑笑说:“这也算不得什么,藏民家里一般都是这种风格,我在丙中洛的家里,比这还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嘿,不是我吹,我们家的门框都是包金边的。” 胖子一看这老小子又吹上了牛逼,这一吹指不定又要喷上几十分钟,便赶紧打断了老赖的话,让他赶紧点菜吃饭,他都要饿的昏过去了。 在胖子的催促之下,这老赖才让人上了火锅炭盆,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一盆香喷喷的麻辣牦牛火锅便已准备得当,待那锅里水料一开,将鲜红色的牦牛嫩肉下入锅中,瞬间肉香四溢扑面而来,胖子早已垂涎三尺,两眼发直的看着火锅里的牦牛肉,喉咙里却一直在咽口水,这时候那位老板娘又再次进屋,怀里抱着一个大坛子。 这时候老赖笑着说道“这里的牦牛肉再香也可以不吃,但是这里的青稞酒再烈却决不能不喝,两位小爷来尝尝?” 果然,当老赖一掌拍开了坛子口的泥封后,忽然便有一股酒香飘洒而出,那味道进入鼻孔之时,便能让人忽然忆起山间的流云小溪,路旁的青田花丛,仿佛只消闻上一闻,便已经可以说是一种享受了,其实这种藏区的青稞酒我不是没有喝过,只是拥有如此香醇味道的青稞酒,我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第九章:土夫子 老赖给我和胖子满了两杯青稞酒,然后举起酒杯说道:“两位小爷,来尝尝着青稞酒。” “好说好说。”我笑着回答,并不端酒杯,还把胖子的手按住,不让这馋货这么猴急。 老赖一看,哈哈大笑的说道:“怪我,两位小爷,我老赖先干为敬,请!” 看着老赖把酒喝了,又夹了两块耗牛肉大口的吃着,四散的肉汁与香气,让我没出息的动了动喉结,二胖子早就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美食美酒在身前,现在就算是老赖告诉我说这一锅的牦牛肉和那一坛的青稞酒中有毒,恐怕也无法阻拦我了,所以老赖一吃完,我就放开了胖子,扑了上去。 我们三个就像是饥虎饿狼一般,风卷残云的将这一锅满满的牦牛肉吃了个底朝天,又将那一坛满满的青稞酒来个江烟洗尽,桌上的所有一切都被一扫而空,短短的半个小时过后,我们都懒洋洋的斜靠在各自的椅子上,摸着肚子打着嗝,一脸惬意。 既然酒喝好了,肉吃饱了,现在就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 胖子有多大的酒量,我自然十分清楚,像这么一坛子青稞酒,我觉得就算是胖子自己给承包了,应该也不成问题,刚刚在喝酒的时候,我就对胖子早已使了眼色,各自都留了个心眼。所以在刚才拼酒之时,我们基本上都是在陪着老赖一个人喝。 不过我却也没有料到,这老赖不仅是个老油条老江湖,并且还是个自控力极差的老酒鬼,喝酒的时候一个劲往嘴里灌酒,就和几辈子没和过酒一样。 前前后后的,老赖虽然酒量还算不错,但是却比我们多喝了不少,所以这个时候,老赖两眼迷离,面带憨笑,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一看就是已经喝到量了。 我冲着胖子一摆手,胖子点头,从我那个硕大的背包里把那面青铜鼓取了出来。 老赖本来已有九分醉意,一看见胖子手里的青铜鼓,便又好似突然振奋起来,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二位小爷,这……这青铜鼓,我老赖就……就留下了。” 说着话,他打了个酒嗝,脸色更红了许多,然后他竟然闭上了双眼,脑袋往旁边一耷拉,就这样便直接睡死过去了。 我一看老赖这样子,心里暗叫不好,刚才和胖子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好像真把这老小子给灌大了。 本来我还计划着只是把他灌醉而已,然后让他酒后吐些真言,看看他到底对这面铜鼓了解多少,不过现在看来,这老赖已被喝得不省人事了。 胖子见状也直摇头:“他娘的,我还以为老赖同志有多牛逼,他不是说自己为了这青稞酒才留在这里十多年的吗?这下可好,半坛子就给这卵玩意灌趴窝了,看来咱们这生意是谈不下去喽,可怜的青铜鼓啊,你可真是命苦,本来有个冤大头还想要为你重金赎身的,现在看来,你只能继续压箱底儿喽!” 我看胖子对着那面青铜鼓胡说八道,看样子他的酒劲也上来了,现在只有我还算清醒一点。拍了拍老赖的脸,想试着叫醒他,结果不管怎么叫他,他就是耷拉着脑袋,最后气得我扇了两巴掌在他脸上,他也只是哼哼两声,连眼皮都睁不开。 这时胖子见我叫不醒老赖,便说道:“老杜,实在不行就等明天吧,反正老赖看中了咱们手里的玩意,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我摇了摇头,对胖子说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 我说到这里,连自己也都说不下去了,因为我一直就觉得这老赖有些问题,但是问题出在哪里我又一时想不出来,所以话说到了一半便卡了壳。 胖子见我两眼发直愣在那里,便用手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说道:“哎,老杜,你小子也喝高了?怎么看你两眼发直啊?” 此刻胖子的一张大手在我的眼前乱晃,却让我一下想到了什么,于是我赶紧拉起了老赖的右手,拉到面前仔细的观察起来。 胖子看我拉老赖的手,做出了个惊恐的表情:“老杜,你这是干啥?难道你还喜欢这口,还对咱们这位老赖同志感兴趣?看来我真得好好的对你重新认识一下了!” 我无奈对胖子骂道:“你他娘的说什么呢?我是发现这老赖的手掌有很多老茧,所以才想着再仔细看看的。” 胖子听我这么一说,便也忽然认真起来,赶紧也凑过身子,仔细的去看老赖的那只右手。 老赖的手掌宽大厚实,布满老茧,手指头也很粗壮有力,尤其是食指和中指,又长又粗,像是两根小擀面杖一样,而且在指端和指节处,更是长满老茧,想必他是经常会用到这两根手指。 看到这里,胖子却突然一伸手,竟从我的手中抢过了老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面前认真的再次观察起来。 我一看胖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便在一旁小声问道:“胖子,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来了?” 胖子皱着眉头,冲着我点了点头,他的脸色因为喝酒本来是有些红润的,此时却不知怎的,竟然已经变得有些惨白。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放下了老赖的右手,然后才小声对我说道:“老杜,看来你担心的没错,这孙子的确不是一般人……” 胖子的一句话,顿时令我酒意全无,我立刻紧张起来,忍不住问胖子:“快说说,你到底看出来了什么?” 胖子斜眼又看了看瘫在椅子上的老赖,才小声对我说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他阴阳怪气的,像是脸上长了瘆人毛,打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寒气,原来这孙子是个挖泥的土夫子。” 土夫子,本来是一种正当职业,旧时的土夫子是指在南方卖黄泥的生意人,这些人靠把黄泥卖给烧炭的商家赚些活命钱,所以那时土夫子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劳苦百姓。 不过后来因为有烧炭的需要上等的“糯米泥”,所以便有土夫子打起了墓葬封土的主意,因为南边一带唐宋古墓的封土一般多为糯米泥,所以这些古墓便遭到了土夫子的挖掘,起初他们还只是挖泥换钱。 但是后来他们偶尔也会挖到一些墓中的明器,这便引来了周边的古董商人们上门收货付钱,其收入反而比卖泥还多,所以这样一来二去的,土夫子们见到有利可图,便不再做挖泥的苦工,而是改为专门以盗掘古墓为生,成为了盗墓贼。 所以这土夫子,便是南方对盗墓贼的称呼。 胖子说完这话,还不屑的“呸”了一声,吐了口吐沫在地上,像是非常瞧不起老赖的样子。 我一看就乐了,随即说道:“土夫子你呸个屁?你家祖上不也是土夫子?” 胖子却满脸不屑:“老杜,这你就不懂了,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这土夫子里面也有个等级之分,你看我们老凌家虽然也是倒斗的出身,但是我们可都是上有祖训下有家法,对于哪些大墓能盗,哪些不能盗,盗了又怎么拿,拿多少,拿什么样的,那都是有非常严格规定的,说白了我们那是有理有法的去倒斗,为的是将那些被封建帝王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带出古墓,让它们大白于天下,再回到百姓中去,正所谓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这是极其高尚和伟大的一件事情……” 胖子喷到这里,又不屑的白了一眼老赖,接着说道:“我们可不像这些孙子一样,他们这种人我见多了,都是些见坟就挖,见洞就钻的土老鼠,别说墓里的明器陪葬品了,他们恨不能把棺材里的僵尸粽子也都拽出来一起给卖了,一点职业操守也没有,竟给我们祖上的行业抹黑,我是真他娘的瞧不起这种人!” 胖子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大堆,我却不以为然的,无语的对胖子说道:“你他娘的也别矫情了,你家往上翻三代也好不到哪去,别说得自己家倒斗盗墓跟他娘的做慈善一样,咱们俩家谁不知道谁啊?说正经的,你现在说他是土夫子,也总得有点理论依据吧,不能拍着脑袋随便给人家扣帽子啊,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胖子本来听我那么说就有些不爽,此刻一听我给他机会解释一下自己的判断,就撇着嘴一幅趾高气昂表情的说道:“老杜,既然你问到我了,那我胖子为了家族的荣誉,就得给你好好的说上一说,让你也对我胖子心服口服,以后省得你总说我吹牛扯蛋不见天,装逼放屁不辣眼,我这次也让你知道知道,我们老凌家那也是个有传承的,有内涵的,有思想意识形态的大家族……” 听胖子又开始胡诌,我眼睛一横:“你他娘的到底说还是不说?” 第十章:回家 胖子一看我急了,才赶紧说道:“说,你急什么啊,老杜,你看这孙子的一双手,连他娘的手掌心都是老茧,这就能至少说明两个问题。 其一是这孙子洛阳铲打的好,工兵铲用的也不错。连他的手心都长满了茧子,就说明年头长了,他已经用出经验来了,手里握着铲子的时候,那连他的手心都使着劲,增加摩擦力,一铲子下去起码比没练过的普通人多一半的进尺。 其二是这孙子使用铲子的频率必定很高,能把手上磨出这样的老茧,我估计他每个月最少得干上两次倒斗的买卖才差不多。 不过你看他在这云南的大山里面,哪有那么多的大墓给他倒斗,所以我看这孙子肯定是不管新坟还是老坟,全都给人家糟蹋了,总之是没少在这当地忙活,估计这周边山里的墓地已经都被他给祸害遍了。 不过你再看他这副穷酸样,估计他应该也从来没有找到过我爸所说的那种大墓古冢,否则只要他找对了地方干上一票,我保准这孙子就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胖子毕竟喝了酒,啰里啰嗦的说了这么一大堆,我勉强也听得明白,虽然觉得胖子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却感觉还是不能足够说明问题,就对胖子说道: “我说胖子,你是不是犯了先入为主的思想错误,你本来就看他不顺眼,所以才会看到他手上有老茧,就认为他是个土夫子,可是手心上有老茧的人多了,那也未必都是盗墓贼吧?没准这老赖以前就是个农民兄弟,他每天拿着铁锹铁镐下地干活,还不一样也得磨出茧子吗?不行,不行,我觉得你的理由还不够充分,你的想法也不太靠谱。 我摇着头表示不太相信胖子的分析,所以胖子有点急眼了:“哎,我说老杜,你怎么能不相信哥们啊?看来我真得给你好好上一课啦!刚才我说他手心有老茧,其实那些都还是次要的,关键问题是他的手指头,你过来看看……” 胖子说着话,又小心翼翼的抓起了老赖的右手,好像此刻他生怕弄醒了老赖一样。 胖子指着老赖的手指头,又接着对我说道:“老杜,你看这孙子的手指头,又粗又长,跟小钢棍一样,而且你再看看他的食指和中指,那手指肚上的老茧都跟我鞋底子差不多厚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阴阳指,你没听老话说过吗?天地阴阳分两指,五更鸡鸣闭棺时,填土埋坑勿造孽,九泉之下先人知。” 我听了以后一愣,笑着说道:“可以啊,胖子,你还会背唐诗?” 胖子一咧嘴骂道:“滚蛋,什么唐诗啊,跟你这种外行人说话真是费劲,那是四句倒斗的心诀,意思就是说阴阳指开棺拣宝以后,要在鸡鸣之前重新盖好棺材,出来的时候还得用土把盗洞填了,这样九泉之下的老祖宗才会安心,懂了没有?” 我听完后,连连点头说道:“懂了懂了,你的意思是说老赖的这两根手指头,就是那四句心诀中所提到的阴阳指?” 胖子说道:“肯定是,因为这种只有倒斗的人才有的阴阳指,我太熟悉不过了,我老爸的手指头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他就有阴阳指,那就是年轻时候抠棺材板练出来的,和老赖这两根手指头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 我看胖子忽然又有些犹豫,已经被勾起好奇心了,就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啊?” 胖子摸着下巴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阴阳指现在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几乎可以说是失传了,这都是老一辈的土夫子才会的功夫,因为过去受到诸多条件限制,所以下墓倒斗的土夫子一般身上只带两样东西,一样是捆尸绳,一样是黑布袋。 捆尸绳用来拉起尸体,黑布袋既可以用来防止粽子起尸,也可以用来承装棺材里的明器,除了这两样玩意以外就没有什么装备了,所以过去开棺材那完全都是靠着土夫子的手艺,用阴阳指摸进棺材板的缝隙里,然后用力把棺材盖子起了,所以我现在实在想不通,竟然在这老赖的手上也有阴阳指,难道说这孙子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胖子说到这里,我就已经相信了胖子的判断,看来面前的这位老赖同志,还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夫子不假,而且很可能还是个有些老手艺的土夫子。 不过我却觉得胖子说得太过邪乎,太过夸张,那所谓的老手艺,其实也不过是用两根手指头开棺材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大多数古墓之中的木棺,都已经早就腐朽不堪了,别说用什么阴阳指了,就算自己使劲踹上两脚,搞不好也能把那些木棺踢散架了。 此时此刻,我和胖子对这老赖的身份确定无疑,不管他是个老手艺人,还是个新生力量,总之他肯定是个倒斗的土夫子,所以对待这样的人,高超和胖子想来想去,也没啥想出什么好招。 据胖子分析,目前古玩行业里能够见到的盗墓贼其实已经不多了,因为现在国家对古墓管控的十分严格,所以在古墓相对较多的中西部一带,基本上已经没有盗墓贼能够生存的环境了,所以像老赖这样的人,才只能转移到滇、黔、桂这样的山区里,一边凭着对古玩的了解做些铲地皮的小生意,一边在暗地里寻找山中的古墓伺机而动。 他们这种人见不得光,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没啥崇高的追求和思想觉悟,多半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亡命之徒,什么坏事都给做尽了,所以胖子当即给出建议,对于老赖这种给土夫子行业抹黑的人,就应该给他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以令他以后趁早改邪归正,做些正当买卖。 “老杜,你说咋办?”胖子絮叨了一大堆以后,酒也差不多醒了,心下对老赖有些忌讳。 我看了看依旧呼呼大睡的老赖,想了一下后说道:“,什么教训?摸他钱包,付了钱以后咱们赶快走,鬼知道这孙子憋着什么坏呢。” 胖子有些不情愿的嘟囔着,三两下从老赖的衣兜里翻出了他的钱包,却没想到那老赖的钱包里竟比胖子的脸还干净。 胖子见状脸更加黑了:“看来这老小子压根也没打算请咱们哥俩吃饭,估计是想着一起吃顿霸王餐,然后趁我们不备溜之大吉,真他妈狡猾,我看这老赖的良心是大大的坏了。” 不过虽然我们没有找到钱,但是却在老赖的钱包里发现了一张身份证,拿出来一看,身份证上果然写着“赖中央”三个字,照片也是他本人,我和胖子两人才放心下来,至少老赖没有用假名糊弄我们。 “别看了,我们走!”见老赖身上没钱,我沉吟了一下,果断的站了起来,背起大包带头走出了包间。 走出了后院以后,饭店的老板娘迎面走了过来,她的手上端着一大锅耗牛火锅,看到我和胖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一点都没有起疑心。 我不慌不忙的对她笑了笑,颇为热情的说道:“卡里沛!” 卡里沛在藏语中,代表再见的意思,说完,拉着脚下有些发飘的胖子,与让开道路的老板娘错身而过,走出了饭店。 “老杜,接下来怎么办?”走出了一段距离后,胖子有些迷茫的问道。 我给自己点了根烟,整理了下思路,丙中洛是老赖的地盘,现在差不多已经和老赖撕破脸皮了,所以绝对不可能在这呆着了,最后我一合计,干脆打道回府算了。 再说现在这个青铜鼓虽然我还没搞清楚来路,但看老赖的样子,估计价值不菲,带在身上也不放心。 “我们回杭州!”我狠狠的抽了口烟,将烟头丢在了地上,对胖子说道。 于是我俩连夜包了一辆面包车从丙中洛出发,向着怒江州州府六库镇奔去。 到了六库镇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我们简单的吃了早饭,就直接坐上了一早开往昆明的长途客车,长途客车一路颠簸,走了一天直到夜里八点多才到达昆明西部客运站,紧接着他们又马不停蹄直接赶往昆明火车站,买了夜里十一点的火车票直奔杭州而去。 其实,我和胖子选择乘坐火车而并非乘坐飞机回杭州,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并不是我们想要节省开支,而是因为机场的安检相对严格,而我们包里又都装着一堆的古玩破烂,虽然这些东西可能并不值钱,但是如果被人问起来的话还是不好解释,所以没辙,他们俩也只好选择乘坐火车一路晃悠回去了。 不过在火车上我们俩也没闲着,一直都在讨论着关于青铜鼓的事情。 胖子认为老赖来路不简单,虽然现在落草为寇一般,在滇西北的深山里铲地皮挖坟包,但是那也掩盖不了那个老小子的真实身份,他多半是个传统盗墓的手艺人,所以他的眼力必然不会弱,既然他能一眼相中这面青铜鼓,搞不好这面青铜鼓还真就有些特别之处,只不过我们没能从老赖那里问出话来,就只好等回到杭州,再找个明白人给看看再说。 第十一章:诡异的梦 我一路上也在对整件事情感到奇怪,为什么这面青铜鼓会落在自己的手里?那位老阿婆又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把青铜鼓留下便走掉了?难道原因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只是因为这面青铜鼓是个仿品而已,才会被那位老阿婆丢在自己这里的? 想来想去,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我却隐隐感觉这整件事情的背后,存在着很多疑惑。 胖子却比较乐观,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我运气好,说什么我俩头一次出来铲地皮不容易,估计是祖师爷显灵,让个不懂行情的老阿婆送了块狗头金给我,如果这面青铜鼓真能卖个几百万,那他一定要陪着我再回趟丙中洛,去好好找找那位老阿婆,说什么也得给她镶口金牙什么的。 火车在二十四小时以后,终于带着我和胖子,还有那两包破瓷烂铁回到了杭州,我们一路劳累,刚出火车站就立即打了两辆出租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相约第二天在堂口里在详聊。 我因为年纪的原因,在外边买了套房子住,但是这两年老爸身体不好,为了照顾父母,我就又搬回去和父母同住了。 今晚火车到站都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我想了想,一般这个时间父母应该已经睡了,所以决定今晚还是不去打扰他们,就直接打车回了自己家睡。 一路上,出租车里的暖气弄得我昏沉沉的,直到下了出租车,才忽然感到天气竟然这么寒冷,冻得我打了好几个哆嗦,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我心里嘀咕着这杭州的冬天和云南丙中洛那边真是没法比,那边虽然夜里有点阴冷,但是白天的时候却到处还是绿草花香的春天一般。 一股寒风吹过,我紧了紧领口,背着大包赶紧钻进楼道里,往电梯井走去,按下了电梯按钮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刚过凌晨十二点。 “叮咚”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这个时间当然就只有我一个人坐电梯,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感觉周围更冷了一些,连身上的汗毛也都竖了起来,低声骂了一句后,我背着大包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关严后,便是一阵寂静。 我感觉有些奇怪,电梯怎么好像同过去不太一样,安静得如此邪门,现在我竟然连电梯运行的声音也听不到,该不会是这电梯出了什么问题吧? 我心里有些发慌里,开始犹豫要不要按下电梯内的救援按钮,不过我往电梯按钮那边一看,差点没给自己一嘴巴子,原来刚才进来后,我根本就没有按下电梯内的楼层按钮,这电梯此刻还一直停在一楼。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按下了电梯内的按钮“18”,我家就住在十八层,而这栋公寓整整27层,我家算是中间的黄金位置了。 电梯缓缓上行,“叮咚”一声停下,当电梯门打开之时,正对面的白色墙壁上有一个挂牌,上面写着“18楼”。 我走出电梯,背着大包走入长廊,长廊两侧都是住宅,我的房间就在长廊的尽头,一间只有50平米的单居室,不过却已经足够让我一个人住得舒服了。 我从包里找出钥匙开门,房间打开的一刹那,却有一股寒气从门内扑面而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哆嗦了一下。 我赶紧进门开灯,才发现是客厅里落地窗竟然敞开着着,冷风正从窗外涌灌进来,十八楼的高度,风着实不小。 我回手把门关好,然后放下背包跑到窗前关严了窗子,这才察觉自己有段时间没回来住,现在这间房内竟然冷的像是冰窖一般。 我感觉有些奇怪,因为我记得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还特地检查了一下门窗,窗子的确是关严的,何况我平时也有回来取过东西,却也从没发现窗子是敞开的。 “难道是进了小偷?”我的目光扫了一眼客厅,因为很久没住了,而且平时也不看电视什么的,客厅里没多少东西,所以我一眼就看清了,东西没少。 我又打开房间门,房间里的东西更少了,除了床和床头柜,什么没有了,我之前就已经把东西搬到了爸妈那里。 挠了挠头,我有些疑惑,随即想到,有可能是上次回来,打开窗户通风,走的时候却忘记关了。 我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老赖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让我感觉脑子里的这根神经,还一直都紧紧的绷着,都快神经衰弱了。 随即我又想到了老赖,不知道他新来的时候,发现我和胖子人去楼空,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了这么开心的事情,我才稍微放松下来,放松下来后人就困了,于是我把硕大的背包靠在了墙角,随后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浴室里,准备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 这房间里真的是太冷了,我想着将身体冲得热乎一些,一会儿就直接钻入被窝,一觉睡它个地老天荒,反正明天才大年初七,就算我晚点去堂口也没有多大关系,毕竟还有胖子的妹妹小雪,会帮我开门看店的。 其实要说起来,过年的时候堂口也都是要开着门的,因为有些人会赶着过年的时候来淘古玩的,一来我们堂口本来就是旅游区,总会有些游人闲逛走进堂口里猎奇,保不齐就会有不懂行的游人高价买上两样东西,二来是也有些古董行家趁着大年刚过,到堂口淘宝的,他们博个彩头拜个年,就连砍价也都容易不少,所以像我们家,还有胖子家的万金阁这样的老堂口,自然还都是要在大年里照常营业的。 我冲着热水澡,别提有多舒服,我甚至都快在这浴室里睡着了,不过就在我放松享受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浴室门外传来了动静,“扑通”一声,就像是有人跌倒在房间里。 我不由再次紧张起来,赶紧关掉了淋雨喷头,静静的听着浴室门外的动静,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除了我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狂跳以外,浴室门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真他妈的见鬼了!”我小声的低骂了一句,用浴巾裹住了身子,虽然我当过兵,练过胆儿,可是最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能让我心里好阵发毛,一惊一乍的事情。 我眯着眼睛,心里虽然发毛,但却也还算冷静,我在浴室里四下看了看,想找个称手的武器出去探个究竟,可是我找了半天,却发现浴室里除了一根木头把的皮搋子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将皮搋子抓在了手里,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浴室的门,一股冷气让我打了个寒战,牙齿不由自主的咬在了一起。 出了门以后,房间里冷的和冰窖一样,除了我以外,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才发现之前被我立在墙角里的那个硕大的双肩背包,此刻竟然倒在地上,我才明白,原来刚才那“扑通”一声,是背包倒下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不过奇怪的是,那包自己倒了,竟还摔开了背包口,包里的破瓷烂铁一样没掉出来,只有那面被粗布包裹着的青铜鼓,不知怎么搞的,此刻正静静的立在地板上。 “他娘的,真是邪门了,这东西是怎么摔出来的,还正好就立起来了!”我感觉这画面很诡异,周围的空气也好似凝固起来,变得冰冷异常。 我被冻得战战兢兢的,赶紧抄起了地上的那面青铜鼓,将它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背包里,但是当我站在原地端详着背包里的青铜鼓时,又感到十分不妥,所以把它取出来,在房子里转了两圈后,把它放进了床底下的保险柜里锁起来后,我才好似放松下来,长长的吐了口气。 忙完了这一切以后,我身上的那点热量早就散光了,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轻轻地发着抖,于我飞快的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赶紧上床钻入被窝,没过一会儿,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好像睡过千年之久,昏昏沉沉之中,我好像再次回那滇西北的莽莽大山中,穿梭在无尽的茂密丛林深处,走在亘古深邃的羊肠小路之上,突然,我却一下踩空掉入一个大坑里,那大坑仿佛无底,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坠落,黑暗瞬间便吞噬了一切,我的周围除了冰冷,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突然间,一切静止下来,我好像悬停在了这片虚空的黑暗之中一样。 正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前方的不远处,却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灯光恍惚间,越来越近,我这才看清楚,那原来不是一盏明灯,那竟是一团火,一团正在燃烧着的火,而火中却有一个人,那个人已被大火完全吞没,可是却还未死去,身体痛苦的扭曲着,四肢也在火中摆动着,那竟像是在火中正翩翩起舞,跳着死亡的舞蹈一般。 忽然间,就在那个人痛苦的跳着火舞的时候,周围的黑暗中响起了阵阵鼓声,那鼓声时而沉闷,时而高亢,它由轻及重,却又由重及轻,起起伏伏,轻轻重重之间,仿佛还存在着某种邪恶的韵律,竟然令我的心跳也跟着鼓声痛苦的颤动着。 我忽然感觉身后有股阴风撩起,那阴风冰冷异常,划过我的身后时,就像是一把把钢刀在我的皮肉间划过,让我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去想看个究竟。 在我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第十二章:诡事 那个女人乌黑的长发过腰,身披鲜艳红色的长袍,头戴璀璨金顶羽冠,长袖宽大垂过膝盖,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张雪白的脸上,有着一双黑亮的眸子,此刻正直直的盯着我看。 里是谁?我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身体也仿佛被冰冻一般,无法动弹一下。 这时那女人却已经向我飘然而来,我想大叫,想逃跑,可我的身体却仍然像是一根朽木一般,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只是转眼间,那女人就来到了我的身前,她双手摊开,一下抓住了我的双肩,我这才看清她那双手上,竟然没有半点皮肉,那完全是一副白骨手爪,那女人一用力,白骨手爪就刺入我的身体里,鲜血流出瞬间染红了我的衣服,还有那对白骨手掌,那女人却好似在笑。 这时那种邪恶的鼓声再次轰然响起,而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燃烧起来,而且还是同那女人一起燃烧着,我拼了命想要挣脱,却已经为时已晚,不知何时,那女人已经死死抱紧了我的身体,在烈火中,和我烧成了一个大火球,我痛苦的张着嘴想要喊,可是却仍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时候邪恶的鼓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急促,就好像在的边敲打一般,周围的火光也越来越亮,仿佛这片黑暗也被我和那个女人身上燃烧着的熊熊烈焰驱逐一般,周围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可我面前的那个女人的脸,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抽象……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的喘息着,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场梦。 手机吵闹的铃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就好像和梦里那个邪恶的鼓声一样,急促令人厌烦。 “胖子,你这一大早催命啊!”我接了电话,满腹牢骚的冲着胖子嚷嚷着。 电话那边传来了胖子的叫声:“老杜,你小子昨晚去哪了?我一大早就去你们家找你了,发现你昨晚竟然没回家,快说!你是不是昨晚去哪嗨皮了?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现在真是学坏了,怎么光顾着自己去嗨皮也不叫上兄弟我啊?你说,你现在在哪呢?” 听着胖子一大早就胡咧咧,我有点头疼得揉了揉眼睛,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能在哪?我在公寓这边呢,昨晚我没回家住,自己在这边睡的……” 在电话里和胖子又说了两句,我就把电话挂了,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是中午了,这才知道自己的确睡了挺长时间,不过我的身体却好像一点也没解乏,还是非常的累。 我不知怎么的,又再次想起了梦中那个身着鲜红色长袍的女人,还有那摄人心魄的鼓声,这个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 一想起来,我的身上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袋里猛然就出现了青铜鼓的样子,那面我不远千里从云南带回家中的青铜鼓,此刻正放在我床下的保险柜里——难道这个梦,还和那面青铜鼓有些关系?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赶出了脑海,穿上了衣服,稍微洗漱了一下,就把青铜鼓放倒一个背包里,打了辆车往堂口赶去。 胖子已经在堂口里了,他家的堂口名叫“万金阁”,和我家的堂口“骆玉轩”正对门,两家一样,都是老字号,现如今像我们两家这样有些历史年头的老堂口,在这条清水塘的大街上已经找不出十家了。 他刚进门,就看到胖子的妹妹小雪正坐在柜台后面,一个人正摆弄着什么东西,于是我故意小声的走了过去,等离她近了才突然大喊一声,吓了小雪一跳。 我嘻嘻哈哈的笑着,小雪却拍着胸口说道:“杜哥,你想吓死我啊?” 小雪瞪着我,我笑着说道:“我吓的就是你,谁让你那么聚精会神的,快让我看看,你那么认真这是在干什么呢?” 一边说着,我一边往柜台里面探头看去,谁知小雪一下满脸通红,赶紧把手里的什么东西藏了起来,还嚷嚷着要来打我。 我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打到,所以我一个转身就往对面胖子的堂口溜去,最后还让小雪接着给我好好看店,晚上请她吃大餐。 胖子家的堂口也有两室,前室放置柜台摆些普通的古玩接客,后面则有间用来谈生意的内室,一般的客人交易都是在前室完成即可,但是如果有见不得光的鬼货或者是叫出行价的一眼货要交易的时候,一般为了安全起见,才会把客人请到后室里面商谈。 胖子一见到我进大门,赶紧将自己家的卷帘门放下了一般,我看他这么紧张,半开玩笑的说道:“胖爷,怎么的,搞这么大的排场连大门都关了,今天是不是有天价的玩意落在你手里了?赶紧给我拿出来看看,让我也开开眼界啊!” 胖子一反常态的,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而是小声对我说道:“嘘,咱们后室详谈。” “到底怎么了?”我看胖子这么认真,心里也是一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天的梦。 来到后室,我坐在沙发上后,胖子却赶紧关严了后室的房门,然后给我倒了杯茶水,松了口气说道:“青铜鼓带来了吗?。”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热情呢,感情时为了看鼓啊!”我心里松了口气,有些不满的嚷嚷着。 听到了我的话,胖子满脸堆着笑:“哎呀,老杜你就别逗我了,我让我爸给介绍了一个权威专家,咱们晚上就过去,现在先拿出来过过眼瘾。” “什么权威专家?”我把背包丢给胖子,一边问道。胖子家的人脉比我们家要广阔一些。 胖子猴急的打开背包,小心翼翼的将青铜鼓端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用一柄放大镜仔细的打量着,接口说道:“叫什么老夏,我爸说在鹫府山庄,晚上我们一块去看看。” 我一听,心里就放心了,鹫府可是杭州这一片最豪华的别墅区了,虽然年月有些久远,但正是这份历史,让这里的房子更加的抢手了,能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有能力的人。 “你说这青铜鼓,是什么时候的物件啊?”胖子对着青铜鼓看了一阵后问我。 可是我也说不准,要不然也不会把它当成高老八了,不过按照我的经验来看,如果这面青铜鼓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的话,那它在拍卖行里的拍卖底价,保守估计应该在700万左右,但是这样的东西因为无法说明它的来路,所以是不可能放在拍卖行里公开拍卖的,但是就算在黑市出手的话,价值应该也在300万上下。 尽管如此,这也是我经受过最值钱的物件了。 “我也说不准,不过至起码也是战国时期的物件了。”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胖子一听,兴奋地满脸红光,一直念叨着如果他有了钱,肯定要把自家隔壁的店面买下来,然后将堂口面积扩大一倍,将万金阁做成杭州乃至全国最大的古玩堂口,把他们凌家的生意做到全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我听了胖子的豪言壮志后,差点没一巴掌拍死他,:“胖子,你也太鼠目寸光了吧,这青铜鼓虽然值钱,但又能值多少钱,你把堂口扩大十倍,没货也白搭!” 胖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按照我的想法是,如果有了钱,那还是要继续去云南那边拓展业务,继续在深山之中寻找民间的古玩古董,说白了,就是回到那里继续铲地皮。 两人吹着牛,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了一下午,小雪关了我家堂口的们,跑了过来:““好啊杜建国!我在你家堂口里给你看店面,可你倒好,原来躲在这里和我哥这么清闲!” 她虽然嘴上生气,手里还掐着我的耳朵,但是她的声音却并不大,反而听起来还有些娇滴滴的感觉,而且她手上也根本没有使劲,反而更像撒娇。 我被她这么一掐,立马坐直了身体,装作一副求饶的表情说道:“小雪,你最好了,多谢你给我看店面,不过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今天一下午都在和你哥研究正事,绝对没有偷懒的意思,不信你可以问他啊!” 胖子脸上一本真经,正要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给我和小雪做了一个别出声的表情,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喂,爸……” 过了一会,胖子放下手机,一边把青铜鼓装进背包,一边对我说道:“走吧,我爸说这会那个老教授应该已经下班了。” 出了门,我和胖子上了他的破金杯面包车,一路叮当响的来到了鹫府山庄,可是我们连门都没进,就听到了一个噩耗! 我们拜访的夏教授夏老爷子,已经驾鹤西归了! 第十三章: “得了,咱们哥俩算是来晚了一步,人家老先生驾鹤西游了,咱们还是再想想别的权威人士吧。”胖子有些泄气。 我也很无语,但是既然人都已经不在了,我也只好沉默着点点头,想着回去再说吧。 不过我俩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门里的那位保安却又叫住了我们:“哎,你们俩找夏老干什么?” 其实这就有点隐私了,如果是夏老还在,我们说说没问题,可是现在我们不进去了,按理说可以不理保安的。 不过我还是回答了,而且还是立刻就回答说道:“我们找夏老是想让他看样东西的。” 胖子愣楞的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不过我明白一个道理,信任往往是在信息的相互交换中建立起来的,所以当一个人提出问题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如实回答,这样才会从提问的人那里,得到些同样诚实的信息。 果然,那个保安听了我的回答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夏老先生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的孙女今天过来了,现在应该还在夏老的家里。” 我有点惊讶,因为胖子老爸提到过,夏老先生一辈子独来独往,性格古怪,他连婚都没结,怎么可能会有个孙女?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并不会去特别的关注这件事情,因为自己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就算他孙女在这里,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可是我也没招,这个青铜鼓已经让我有点神经衰弱了,如果再不搞清楚它的来历,我恐怕连觉都睡不着。 所以我连犹豫也没有犹豫,直接对那位保安说道:“太好了,师傅,那您能不能联系一下夏老先生的孙女,就跟她说一声,骆玉轩的老朋友来了,还带来了一件夏老很感兴趣的东西。” 那位保安点点头,转身走进了一旁的保安室,拿起了一个访客记录本,他翻看了前一页的内容,从中找到了自称是夏老先生孙女的电话号码,然后用保安室里的固定座机,拨通了那边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当那位保安把我的话转达给她以后,电话的另一端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夏老先生的孙女,还真的同意了我和胖子的请求,允许我们进入了鹫府山庄。 谢过了保安之后,我和胖子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在鹫府散庄的别墅区内。 别墅区内的小路虽有灯光,但是却显得格外幽深,当我们绕过层层的竹林,假山,庭院,最终按照保安所给他们的地址,来到夏老的那栋别墅前的时候,我们两个才真的相信了,原来这栋别墅的的确确可谓是鹫府山庄中的破房子。 其实它不但在鹫府山庄里算是一栋破房子,就算在农村乡下,这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栋破房子。 这栋别墅,是三层小楼,顶楼为坡顶,顶上满是残垣碎瓦,整个建筑的外墙皮也早已掉光,幽暗的灯光下,只露出灰白色的混凝土,所有正面的窗子,基本看不到一片完整的玻璃,而且木质的窗框也都已经腐朽不堪,仿佛只要有风一吹,便可以吹断窗棱,甚至将整栋小楼也都吹倒一般。 胖子瞪着眼睛看着别墅,对我问道:“老杜,这样的房子也能住人吗?” 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说已经知道了夏老的房子很破,但是再破也得能住人啊,现在看来,住在这么一栋小楼里,恐怕还不如睡在天桥下来的舒服些。 我也很疑惑,对胖子说道:“能不能住人不知道,但是夏老生前确实住在这里,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些问题。” 说着话,我已经向前走去。 别墅前的草坪,早就变成一片杂草丛生的破败园子,这个季节草杆枯黄干瘪,半人来高的草丛之中,便有一条小路通向小楼的门口。 小路上只有碎石,十分硌脚,而且走起来还会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响声,我抓了一把小路上的碎石,若有所思的仔细看了看。 胖子对这条碎石小路不感兴趣,但是他却很不习惯走在上面,他宁可走在旁边的草地里,然后嘴上骂骂咧咧的,几步跑过了这片草丛,来到小楼跟前。 小楼的正门,是木质的,惨白颜色,上面的漆面早已干裂掉光,看上去门板也有些变形,胖子轻轻敲了两下,却不见门里有人回应,于是胖子跑到一侧的窗子旁往里张望,却也什么都看不到,小楼里一片漆黑。 胖子感觉不对,回头小声对我说道:“老杜,还真有问题,这房子里的灯都黑着,一点亮光也没有,好像根本就没有人。” 本来我就对那个夏老的孙女充满了怀疑,胖子说的没错,小楼里面确实黑着灯,而且敲门也没有反应,我觉得有些诡异,也来到门前,决定自己先进去看看再说。 于是我对胖子说道:“你在外边等我,如果有事情我就叫你!” 胖子点了点头:“小心一点。” 我转动了一下木门上的把手,却发现这门是锁住的,又用力推了两下,这木门还很牢固,并没有看起来那样脆弱。 为了保险起见,我站在门口又敲了两下门,大声喊道:“有人吗?没有人我可进去了!” 还是没人回应,只有漆黑的窗口,还有惨白的木门。 我提了提气,决定一脚把门踹开,这还是我过去在部队里学到的技巧,虽然几年都不曾这样做过了,但是此刻我对自己还是充满了信心。 可谁知就在我准备抬腿狠踹的时候,在小楼左侧的房角处,突然有人细声喊道:“住手!你想干什么?”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柔细,在这夜间便宛如一声莺啼,虽然那语气听来尚有几分怒气,竟也让人感觉十分动听。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已经抬起的一条右腿收不住力气,直接踏空,差点摔倒。我还没站稳,就看清从那小楼左侧的房角后,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本来房角那里就是背灯影的角落,一片黑暗遮挡,毫无光亮,那女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她那白皙的面庞慢慢清晰起来,乌黑的长发齐腰,黑色的紧身装扮,高挑纤细的身材,在那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和犀利。 这场面虽然并不异常,但是在这夜晚的烘托下,给人一种恐怖片的感觉,以至于胖子刚一看到这女人的时候,竟然骇声喊道:“是谁?你……你是人还是……还是鬼?” 虽然我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向胖子一样,以为走出来的是个女鬼,我给了胖子一肘子,让他回过神来。 “你就是夏小姐?”我面无表情的问道。 女人已经来到我们跟前,还和我们保持有一段距离,在昏暗之中,她看了看面前的胖子,又看了看我,不过当她看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好像愣了一下,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疑惑,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对,我是夏言,请问你们是谁?”夏言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也很平淡。 问话毫不客气,却简单明了,这女人看起来漂亮,却有种说不出的气场,让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我的心里对这个女人多了一份警惕。 虽然我很警惕,但是脸上却微笑着:“您好,夏小姐,我们是杭州弄堂来的生意人,我叫杜建国,他叫凌海,我们两个都是……” 我话还没有说完,夏言就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冷冷的说道:“你们带来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这个女人这么直接,一见面就直奔主题,我心里想着:“我们带了来了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带来的东西,那是给夏老看的,现在夏老都已经不在了,你又算是哪棵葱?” 我看着对面的夏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夏老也许根本就没有孙女,此刻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个冒牌货,但是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 我脑子里蹦出个念头,我觉得这女人搞不好是个警察卧底,因为夏老生前多有接触文物贩子,据说还有很多是从国外专门来找他掌眼青铜器的,所以现在夏老刚刚去世,就有警调子在他家附近假扮成他的孙女,这样一来,便可以将那些不知情的文物贩子抓个人赃俱获。 这些思绪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想到这里,我也不免打了个寒噤,吓出了一身冷汗,便赶紧打算对夏言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东西带过来,只是听说夏老去世了,想过来悼念一下而已。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一旁的胖子却突然愤愤说道:“呦呵,夏小姐还真是个急性子,我告诉你,我们两人带来的东西一露面儿,吓都把你吓死!” 胖子这样说也只是想兜回些面子,因为刚才被那女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见到了女鬼,所以心里一直感觉有点窝囊,就想着找个机会压压那个女人的锐气。 可是我却气的差点想要掐死这个猪队友。有你这样暴露自己的吗? 夏言听了胖子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冷漠的样子,只是她的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却仿佛闪过一丝光彩。 然后她语气有了些转变,淡淡道:“爷爷虽然已经过世了,但是他老人家的一些身后事将由我来处理,如果你们是带东西过来的,那就不妨给我看看。”